------------ 第一章 绑匪,你要负责!(1) 曲折盘旋的天栈,只一条七弯八拐窄小的石径惊险地通往山顶。石径外侧是陡峭惊悚的的石壁,下面是疾速狂奔的河流,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凶猛之至。 石径里侧是幽深茂密的丛林,高大的树枝交错重叠遮阴,不许一丝阳光落下来,地上灌木丛密密麻麻的攀沿,绝不露出一丁点泥土。总感觉在丛林深处,有双墨绿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你,有张血盆大口等着吞噬进去的人。 那石径上,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趴在少年的背上,埋着头看都不敢看两边,那怕一眼。 “喂!杜景轩!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干嘛总是不说话啊?”小姑娘不满地抱怨,脆生生的声音却甚是好听。 少年喘口气,“清梨若!我去你大爷的!谁背着一头猪还有心情说话啊?” 被唤作清梨若的小姑娘手指头对戳,再对戳,一副委屈的样子。人家明明很瘦,只是九岁了,身子骨难免比较重。 走了大半天,抬头看天衡岭的主峰云慕山依旧高不可见,杜景轩的悔恨真个万里长城万里长!绑架背上这个丫头,绝对是他杜景轩这一生最大的奇耻大辱! 想他杜景轩家里九个花容月貌的姐姐,加一个倾国倾城闻名天下的娘亲夜姗澜,宠他宠得无法无天,真个比皇帝老儿还幸福。 谁知他那后爹似的亲爹一脚把他踹出了家门,还撇下狠话,“你若是不去拜师,不能学成归来打败老子,你就休想再进家门!” 且!不就是嫉妒他深得娘亲和姐姐的欢喜吗?他杜景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帅得人神共愤,鬼哭狼嚎!哦,不!帅得惊天动地!当然人见人爱,姐爱娘疼。 拜师是绝对不拜滴!这趟就当出来玩,溜达一圈玩够了,犯个错,让人拎着上门找老头子讨债就好。 这错不能犯太大,免得整天嚷嚷着除恶扬善的仙友们把他斩草除根了。但也不能太小,否则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恶名一出,谁也不愿意收他为弟子,那他亲爱的娘亲就会接他回去了,老头子也不能看儿子饿死在外边啊。于是他就又可以回去继续当他的纨绔弟子胡作非为,继续跟老头子大眼瞪小眼。 在山脚下看到这个小姑娘,看她穿的衣服的料子不错,果然上天都在帮他啊,人质都送到他手上了啊!好,把她绑架了!等她有钱或者有权的家人那么一闹,云慕山的仙长那么一怒,一脚把他踹回老家去,这事就结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嘴角一个邪笑,把小姑娘往胳肢窝下一夹,狂奔飞走到了半山腰,才发现小姑娘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元神出窍! 哎呀妈啊!要是整出人命来,老头子肯定拆他几根骨头给狗咬; 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掐个诀把小姑娘弄醒,她告诉他,她失忆了!我去你大爷的,失忆了你还记得你叫清梨若?失忆了你还记得你自己九岁? 这边的清梨若更憋屈!大清早刚醒来,入目全都是陌生的,这山,嗯,不认识,这水,嗯,也不认识,这人,哎呦!流口水,帅!不过,更不认识! 这人就是朝她走来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目光锋利像把双刃剑,嘴角一个邪笑反添无尽风流,好个英俊的少年郎!将来肯定更加祸国殃民。 清梨若刚在心里夸他一句,他一个刀手劈过来就想把她打晕了,还非常善良特地好心地隆重宣布:“你被绑架了!” 你说,人怎么这么不经夸啊?嗯,原来没晕,哎呦!好痛,痛,痛!还不如直接把她打晕了呢。 清梨若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模模糊糊睁开眼,天杀的!他把她夹在石径的外侧这边,没有护栏的石径只能容一个人的身形,她整个人就悬空面对着底下万丈高崖,晃啊~荡啊~ 于是乎,清梨若很干脆地真的晕死过去了。 等她悠悠醒来,一张少年的大脸遮住了整个天空,离得太近,那五官就有些扭曲,吓人得很! 清梨若刚想要不要继续被吓晕死去,他的手“啪啪啪”拍她的脸,脸火辣辣地痛,肯定肿起来了!“你竟然毁我容!我要杀了你!” “毁容?我说丫头,你也不看看自己,我见过丑的,没见过你这么丑的!” “我很丑吗?”清梨若愣愣地问,从醒来到现在都没看见过自己的脸。 杜景轩家里九个姐姐都是极美的,清梨若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看在杜景轩眼里了,嗯,真的有点丑。但杜景轩一向觉得自己怜香惜玉,就算眼前就一豆芽菜,但好歹也是女的豆芽菜,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 “你别伤心了啊!其实你也没那么丑,你就是乍一看挺丑,”少年贴过来看清梨若,清梨若本能地身子后移,他原想说句安慰的话,只是想到他娘夜美人那倾国倾城的脸,跟眼前的小模样一比,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再仔细一看,哇靠!原来你真这么丑!” 然后杜景轩看到清梨若的小脸就垮下来了,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杜景轩立马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可怜巴巴地说:“喂……喂……你别哭啊!你别哭啊!要不我给你打两下吧……” “你欺负我!长得帅就可以欺负人啊!” 清梨若的眼眶的泪水眼看就要漫涌而出,杜景轩赶紧扮各种鬼脸,甚至趴在地上学狗叫都用上了还是不见成效!从来都是别人宠着他,什么时候轮到他哄别人啊?真是要命啊! 清梨若扯开嗓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莫名其妙什么也不记得了,莫名其妙被绑架,莫名其妙还被绑匪说她丑!那他干嘛绑架她啊?? 杜景轩最后使出杀手锏,“其实你还是很可爱的……你别哭了,都哭得我好心疼啊!”这话说的好违心啊,好违心! ------------ 第二章 绑匪,你要负责!(2) 听杜景轩这么一说,清梨若果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收了眼泪,别开脸,“哼!” 是个女的,就喜欢甜言蜜语!老头子说得果然没错!看清梨若不哭了,杜景轩赶紧讨好地笑,一笑一口大白牙明亮得晃眼,“我叫杜景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清梨若,今年七岁。”清梨若对脑海全盘扫荡,沮丧地发现这是全部的记忆。 “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套信息,好给她家送要挟信,嘿嘿…… “我……我忘了; 。” 杜景轩无语中,我忍!不但长得丑,还这么弱智,连家都不知道,改换策略,“那你爹叫什么名字啊?” 清梨若可怜兮兮地说:“我……我也忘了。除了我叫清梨若,知道我今年九岁,别的我都不记得了……” 杜景轩满头黑线,只觉得脸上的青筋暴得很欢快,“丫头,撒谎不是你这样撒的!你能瞒得了我吗?你哥哥我从小招摇撞骗,呃,不!从小擅长察言观色。” “我真不记得了,哥哥你不信我是不是?”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那红红的眼睛,嘴一瘪,大有眼泪欲来风满脸的势头,遂赶紧拍胸脯保证说:“我信!我信!”只是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我信才有鬼呢! 清梨若趁势赶紧拉着杜景轩的衣摆,想好了,死也不放开!“哥哥,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肯定没人要我了……” 杜景轩刚想摇头,看清梨若可怜巴巴的小样儿,眼泪亮晶晶的还挂在眼角,心一狠,点头,绑架完,回头再想办法把她给扔了。 清梨若这才破涕为笑,杜景轩见事已至此,“那这样,你会什么都乖乖听我的,对不对?” 清梨若用力地点头,我要不点头你肯定撒丫子就跑。 杜景轩慎重地嘱咐清梨若,“那,我们现在先上山去拜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就是,你只要相信,哥哥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绑架这事还是要继续的,到时候,只要这丫头承认他绑架她,坏事传千里,这师父就永远不用拜了!好!杜景轩喜滋滋地想着。 清梨若乖乖地喊:“好!” “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闯荡仙界,有我一杯酒,就肯定有你一盏茶,有我招摇撞骗,就肯定有你狼狈为奸……” 怎么感觉,凶多吉少?哥哥说会一直带着她,清梨若还是很仗义地大声说:“好!” 只是,这诺言被吹散在风里,很快支离破碎。 “走吧……”杜景轩对清梨若招招手。 “我……我害怕……”清梨若跟只壁虎一样死死地贴着路边的一个石头,那个混蛋修的石径?这么小,上山下山都不容易啊!一点都不考虑实际需求! 清梨若当然不知道,这石径本来就是给想上山拜师的孩子们的一个考验,上山拜了师学了仙术,谁还吃饱了撑的来爬这险阻的石径啊? 杜景轩伸出手,“我牵着你。” 清梨若慢慢挪过去,踢到一颗拳头大的石头,那石头滚落下去,没有任何声响,峭壁下河水汹涌。一个眩晕,脚下一不留神,跌倒了!痛!崴到脚了! “很痛吗?” “不痛……真的不痛……”清梨若眼泪汪汪地说; 杜景轩认命地背对着清梨若蹲下来,“到了山上再找人帮你治,上来吧。” 清梨若深怕杜景轩反悔,立马趴在他的背上,紧紧抱住杜景轩。杜景轩腾云飞起来才到半空,“啊!”清梨若一声凄厉的惊叫响彻云霄! 吓得杜景轩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作了古!“清梨若你个死丫头!你干吗?” “我……我……我恐高!你带我上山的时候我一直对着底下那可怕的河跟石壁,吓怕了!”清梨若带着哭音说。 作孽啊!杜景轩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吸,落回地面,认命地背着清梨若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回过神来,杜景轩看着这漫长的路,让人看不见希望,沿路一直都是相似的风景,让人很容易越走越绝望。 就像守护苍生的道路,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还有很多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危险,一路上还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或者同门互助也要学会如何相处。 “去他大爷的!白羽上仙太扯淡了!有这么折磨人的吗?出点钱修下路会死啊!” “谁是白羽上仙啊?” “天衡派的掌门人,千年前就早已声名赫赫,广受推崇。后来在一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开创天衡派的云慕上神寂灭了,云慕上神是白羽上仙的师父。白羽上仙跟神尊的女儿神姬一起封印了魔神,那一战,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呃……仙。” 如今仙界也有十几位上仙,但如果人家只说上仙,没有指名道姓说谁,那一定是说这位白羽上仙。白羽上仙,那是六界不可仰视的神话!六界内,无人不敬仰,连天帝也要让他三分。他太强大,千年来,未逢敌手。六界得享千年太平,人人都道全赖白羽上仙。 若是说神姬,那一定是指上古神祗清氏神族那位,为救天下苍生封印魔神而魂飞魄散的神姬。 “这么说,白羽上仙很厉害,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说到白羽上仙,杜景轩收了笑脸,难得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能让疯疯癫癫的杜景轩做出这么严肃的表情,那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呢?清梨若想象不到。 白羽上仙,那是至高无上的的存在,触不到,望不到,只能仰望,只能膜拜。 “这么说吧,人们臣服于天帝,那是因为天帝的威,掌握了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利。敬仰白羽上仙,是因为他的望,心悦诚服甘愿为他赴汤蹈火。所有人都相信,白羽安在,六界平宁。” 因威而有望,跟因望而有威,那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那我们是不是去拜他为师啊?” “白羽上仙,从来没有收过徒弟。他,出了名的无情。绝情忘爱,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神也好,仙也好,只是淡薄一切,做不到绝对的没有七情六欲,这世上若真有人一个人能做到,那只可能是他白羽上仙。” ------------ 第三章 梨花林初见 那样的人,很厉害吧,还绝情忘爱,孤家寡人的至少活了一千多年,那应该是个满头白发满脸邹纹凶巴巴的糟老头吧!一点也不可爱,清梨若想到就觉得可怕,“你说云慕上神寂灭了,神也会死吗?” “神会死,万物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只是,神是没有轮回的,神死,万古永寂,天地同悲!神姬死的时候,六界黑暗,下了整整九日的血雨,所有的海河都在咆哮,山崩地裂,日月悲泣,地龙仰天怒吼,天火滚滚澎湃。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末日了。” 说得倒像是他亲眼看见的一样。 “那其他的上古神呢?” “上古神族有的寂灭,有的沉睡,原本就只剩下神山上的清氏一族跟青丘的隐氏一族这两支;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活着回来的白羽上仙对这一战只字不提。人们知道的只是,那一战,太过惨烈!因为,那一战后,这世界上的上古神祗,就只剩下隐氏一族的青阳上神一个了,听说他跟白羽上仙是好友。” “青阳上神还活着,那白羽上仙就不是那一战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啊?” “神魔大战的时候,青阳上神正闭关,出关的时候,才知道,这世上的上古神族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上古神族只剩下一个了?其他的全都死了吗?清梨若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哀怜不已。 早知道不骂白羽上仙扯淡了,因为杜景轩跟清梨若这么一扯淡,很快杜景轩就发现,迷路了! 只知道一抬头,就莫名其妙到了一片梨花林里,十里梨花,开得绰约多姿,芳华无限,十里雪白,十里清香。 杜景轩很快看出,这是一个阵,他虽不懂,但也看得出这阵不会伤人,不然这会他早驾鹤去了。但是若被困在里面一辈子,那着实要去他大爷的…… 在阵里,施展不了任何仙术,转来转去都出不去。 杜景轩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清梨若放下,“你先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找出去的路,再回来带你。” “不要……” “我一个人可以来去自如,可以快点找到出路,我会做记号,沿着记号回来找你。背着你,我怎么找啊?我们要是出不去,就要在这里翘辫子了哦……” “我不用你背,我可以自己走的!”清梨若说着自己站起来想走给杜景轩看,结果脚一触地,钻心痛!马上又跌了下去,还好杜景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看她痛得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但是却努力地笑,知道她是怕他一去不回,难得柔声说:“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要相信哥哥,哥哥说了带你闯荡仙界,就绝不食言!” “那你快些回来!”清梨若可怜巴巴地说。 “嗯!”杜景轩拍拍清梨若的头,对她笑,示意她宽心。 清梨若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你一定要回来啊! 清梨若等,等,等……太阳从正空到了西边,从西边到不见,毒辣的太阳最后干脆疲倦地下山回家歇着去了, 哥哥不要她了?她什么也不记得,哥哥不要她了,怎么办?这梨花林这么大,哥哥都出不去,她更不可能了!哥哥说等,对,一定要等他回来!不能乱走,否则哥哥回来,就找不到自己了。 等,再等,还等……天空中有几颗星子露了出来,黄昏一来,夜晚还会远吗?天色暗下去……过去这么久了,哥哥,不要她了!嫌她是累赘,哥哥,你回来,梨若不哭会乖,会听话的…… 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她吞噬,寂静的梨花林,只有白色的梨花瓣落下来时轻微的沙沙的声音,像是随时都会有猛兽野鬼窜出来要吃了她; 饿与冷同时缠过来,更加绝望害怕,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清梨若抱紧自己,惶恐地查看四周,忽然看见远处一棵高大的梨花树上斜坐着一个人,清梨若只看见他白衣胜雪,墨黑的发靠着背上白色的衣服静静地悬垂下来。 梨花树亭亭玉立,花色淡雅,十里白云香,美得叹为观止,可那样美的梨花林却只成了浅薄的背景,清梨若眼里,只有那一抹身影,唯美得惊心动魄。 忽而,来了一阵风,白衣在风里游走,墨发轻轻地飞扬,更添无限风致清雅,这一定是在梦里!不!梦里也不会有这样美的景致。 他显然也感觉到她了,轻轻地转头。只是清梨若还没来得及看清,眨眼间,他就已经从老远的梨花树上到了她眼前,站得很近,清梨若努力抬头,只看见他梨花落满肩,还有,满袖清香。 他微微弯身,向她伸出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他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像修竹般,好看! 清梨若忽然喘不过气来,觉得下一刻,生命似乎就再也不会有遗憾。 清梨若缓缓抬头,可曾有人,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向你伸出手?他白衣飘然,天人之姿,风骨遒劲。 他的眼,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眼,墨黑的眸能洞察一切深奥,却带着清冷,冰凉得感觉不到半点温度,那眼是用来俯瞰众生的吧。他那么好看的眼,淡漠地看着你,无喜无悲,却让你眩晕着沉醉下去,永远都不愿醒来。 清梨若从未看过这样好看的人!那怕目前为止她只见过杜景轩一个人,可她知道,洪荒亘古到天荒地老,绝不会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忽而,那英俊冷淡的容颜,嘴角上扬,笑得云淡风轻,清冷的眸子似一汪清泉在雾霭中荡漾,清光潋滟,瞬间窒息! 万籁俱寂,世界寂灭,天荒地老,原来不过如此。她的眼里只能看见他,甚至忘了呼吸,心剧烈地跳动,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那一刹那,光阴流转,空间定格,洁白似雪的梨花,纷纷扬扬,争相落下来亲吻他脚下的土地,晚风绕着他欢快歌唱,那美妙的声音绕梁三日。清香扑鼻萦绕,绕成她没有退路的劫难,他周身皎洁的光芒,织成天罗地网,网成她不能推脱的万劫不复。 他明明就站在眼前,却似隔绝在尘世之外,六界之外,圣洁得不可亵渎,遥远得不可触碰。清梨若看着他,若为你对我一笑,历经迷途,倾尽此生找寻,那又何妨? 有的人,你只要看一眼,便惊叹于那种神采,眉宇间有一种宁静,清朗如雨后碧荷,笑的时候,如阳光下缓缓绽放的白莲,干净,美好,让日月失华,天地失色。 清梨若看得痴了,面对着他伸出的手,听到自己傻傻地问:“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哥哥说上山拜师,那么她要拜他为师!如果,他愿意…… ------------ 第四章 四人行,必有人受伤 “好!”他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带着丝丝冰凉,却听得人心神荡漾。 宛如清泉荡漾开来,涟漪层层,清澈明亮,照亮了所有的灰暗,一刹那,清梨若听见皑皑白雪在阳光下融化的声音。 他,他竟,答应了?幸福来得太仓促,会不会只是大梦一场?清梨若赶紧伸出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像是若是迟一刻,这就会只是一场虚空的梦,她一定要抓住些什么。他的掌心是冰冷的,像石头一样凉。 那修竹般的手缓缓握紧,这孩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没错,只是为何,竟然无法算出任何与她有关的?无论是前尘,还是未来,全都是一片空白。这世上,也有他算不出命数的人? 清梨若觉得,死了,死了,肯定要流鼻血!怕鼻血爆流,清梨若努力仰着头。 清梨若是想若真流鼻血了,仰着头,好让鼻血倒流回去。这一仰,看着他的脸,真是要命啊!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他的手对着清梨若的脚踝隔空一挥,她的脚就一点都不痛了。嗯,这一招,回头一定要让师父教自己,要是哪天把谁打残了,也好善后。 彼时,清梨若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本xing如此善良; 。后来这善良的本xing,在师父的放任下,杜景轩的教导下,越发不走寻常路。 此时,师父对着天空扯下一片云,示意清梨若跟着。清梨若看着师父,忽然觉得不再害怕,只要在他的身边,似乎心就很安宁,甚好。 清梨若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本着善良的本xing,清梨若决定还是要带上杜景轩,“师父,与我一起来的哥哥,说会回来找我的……” 师父了然地说:“他已经出了阵了,我已经让弟子来带他上山了,我们先上去。” 师父无所不能,师父无所不知,还长得这样好看,好崇拜啊!清梨若展颜,“哦……” 清梨若当然不知道,这厢他收了她当徒弟,那厢却有人,决定让她卷铺盖滚蛋,哪来滚回哪去,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话说这云慕上神共收了四名弟子,白羽上仙排行第二,名唤作苍寒羽。 千年来,天衡仙派成为仙界守护天下苍生的中坚力量,传说中唯一一个从神魔大战中归来的白羽上仙,如今天衡仙派的掌门,千年来,收服上古四凶兽,斩杀妖皇,灭掉鬼君,以无法僭越的姿势,矗立成代表仙界兴荣的丰碑。 上头的大师兄翟毅然德高望重,推演预测,无人能出其右,号称神算仙尊。师弟桐桁,医术独步天下,自号流云先生。小师妹听雨仙子,斩妖除魔,声名远扬。 这时这三人正在云慕山顶上的大殿里,用水镜看着山下的情况。只是特别留意那少年和小姑娘,水镜在杜景轩和清梨若进入梨花阵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碧波清徐。 翟毅然捋着胡须,甚为欣慰,“这男孩骨骼奇清,天赋异禀,根基又好。天衡派创立两千年来,除了寒羽,只怕没人能比得上。这回寒羽终于愿意收弟子了!这小姑娘,只是个凡人,资质太过平庸,找个弟子送她下山。” 一千年来,白羽上仙苍寒羽始终不肯收弟子,因着他是掌门,翟毅然也不能强迫他收弟子,每每暗示说了几次,他总也不理睬。后来苍寒羽就干脆说:若是能出了我的梨花阵,我就收他为徒。 翟毅然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子,梨花阵再难破,总也是有法子的,真不行放点水也成。只是十年后,真真让翟毅然哭笑不得,苍寒羽的梨花阵都不布,还谈什么破阵啊? 桐桁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师兄欣慰的的神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都说大师兄是神算仙尊,可是几时二师兄的事,他是料准过一回的啊? 翟毅然趁热打铁,连寒羽都收弟子了,听雨自然也该愿意收弟子了,“听雨,你不如也趁这次收几个徒弟吧?” 听雨仙子摇头,“不了,我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我也总不在天衡岭,收了也是误人子弟。” 翟毅然看了眼桐桁,嘴角就有点抽搐。古语云,四人行,必有人受伤。这个倒霉蛋就是翟毅然。 早先他三人都不肯收弟子,苍寒羽是掌门,翟毅然不好强迫,这听雨又是女子,也不好bi迫她,于是就bi着这个师弟收弟子。 这师弟倒是很痛快地收了十八个弟子,而且专挑资质最好的,只是收完弟子第二天人不见了,正可谓弟子一进门,师父去无踪; 这弟子都收了,总不能没人教吧?于是又全盘归到他底下,桐桁只是挂名师父。这一失踪就失踪了一百年,这是头一次回来。 有谁知道,天衡一万多弟子,实则大半是他一个人麾下的弟子,还有小半是出自十八个长老支派下。翟毅然每每想到这,坚强的翟铁心总也玻璃心下,就颇有点想跪在师父的灵位前,老泪纵横上一把。 这时,殿外云头,苍寒羽带着清梨若降落在大殿外头,看着他身后的小姑娘,殿内,翟毅然蒙了,桐桁笑了,听雨悟了。 两个人,往殿里走。清梨若低着头跟着师父,他白色的衣摆如雪浪翻飞,又似白蝶翩跹,连走路都这么好看,不愧是师父! 那三人目光齐刷刷盯着清梨若,只是各不相同,清梨若偷瞄一眼,真是多姿多彩的很啊!三十多岁一脸古板严肃的那位甚是诧异,二十六七的那位高深莫测,那极美的女子若有所思。 被这么一盯,清梨若不安地往师父身边挪,呃,还看,还看,再看,我可不可以收费啊?!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清梨若听见师父清冷的声音如是说,好听! 翟毅然的胡子一抖一抖,“你布梨花阵,难道是要收这个资质平庸到无可救药的凡人做弟子?” 清梨若愣了三愣,才知道这位大叔说的正是不才在下自己,资质平庸?无可救药?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天打雷劈呢?师父愿意收自己为徒,关他什么事? 苍寒羽不说话,表示默认。 翟毅然不禁动气,“以她的资质,如何能担当掌门弟子的重任!” 掌门弟子?师父就是那个白羽上仙?晴天好一个霹雳啊!自己想象中的白羽上仙满头白发满脸邹纹凶巴巴的糟老头!就是……就是……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就这样轻易的到了她的手里。 “梨花阵,是你带她出来的,根本不是她自己出来的,怎能算数?” “当年我是怎么说的?” 翟毅然一回忆,当时苍寒羽是说若是能出了他的梨花阵,就收为徒。却没说,如何出阵,如今他亲自将人带了出来,愣是让人也没法反驳。 这般光明正大的耍赖,手法光明磊落,还耍赖的这样理所当然,估计也只有他苍寒羽一人。 桐桁看着清梨若,意味深长。 清梨若被桐桁看着,***。 翟毅然掐指一算,笃定地说:“这个孩子,连我都算不出跟她有关的任何事情,来历不明。当年我们天衡创立之初,师父就定下过规矩,所有弟子要来历清楚,身世清白,品行端正,否则一律不许收为弟子。” ------------ 第五章 财政危机 “师兄不许,那就不收了吧,”苍寒羽淡然的说,“往后也别再催我收弟子了。” 听了后半句,清梨若差点被吓得跳出来的心,这才好好放了回去。可这也不代表白羽上仙可以收她为徒了,这心就提着,一定要收她为徒啊! 翟毅然浓眉紧敛,语音里就带了斥责,“如今每二十年,我们天衡才收一次弟子。寒羽,这孩子连她自己都什么都不记得,刚巧我们收弟子,就出现在我们天衡岭山脚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怕有人是要故意……” 苍寒羽不在意地打断,“那又怎样?”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那样淡然的样子,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四个字,让清梨若觉得师父并不是只像表面那样温润。 傲岸不羁?此刻的师父,是不是这么说更合适呢? 后来杜景轩告诉她,因为苍寒羽无所惧,一个人到了他那样的境界,就有资格睥睨六界。从开始到最终,每当她以为对师父有了了解的时候,就总是更看不清他。 翟毅然素来为人严谨,恪守天衡门规,执法严厉,如何能容忍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成为天衡掌门的弟子? 翟毅然指着清梨若,满面怒容,“你真要不顾师门祖训,不顾别人居心否侧,收这个资质平庸来历不明的丫头为徒吗?哪里可以看出这丫头适合做天衡掌门的弟子?” 翟毅然得道成仙以来,素来平心静气,可底下三个师弟师妹隔三差五的,总也能捣腾点事出来,让他如止水的心湖荡上那么三荡,好证明他还生机勃勃地活着; 清梨若委屈,他们是什么意思?来历不明?自己失忆,也是自己的错?看着苍寒羽被翟毅然训斥,焦急地大声争辩:“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不是坏人……” 翟毅然凛然训斥,“长辈说话,贸然cha嘴,不知礼数!” 一个人但凡看你不顺眼了,总是你做多错多。清梨若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看着苍寒羽。 苍寒羽气定神闲地握着那盏茶,那茶盏上空烟雾袅袅,平添了一缕慵懒。 翟毅然还想劝阻,听雨仙子拉着他的衣摆,娇笑地说:“师兄,那孩子等在外面多时了。” 翟毅然一怔,听雨很久没对着他撒娇了,久到他以为这个小师妹长大了,再也不会对他撒娇了。 没有人可以改变苍寒羽决定的事,其实翟毅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只是自从师父仙逝以后,作为大弟子,总觉得有责任看顾好他们,总还是要劝上一劝,可他们何曾听过? 翟毅然只得作罢,对着殿外朗声道:“进来!” 这就是说,师父还是师父!清梨若满心欢喜地看向苍寒羽,隔着茶上的烟雾,看不清他的面容。 桐桁觉得甚是无趣,苍寒羽甚少拿主意,每每拿一次主意总让翟毅然暴跳如雷,每每翟毅然还总是拿他没办法,无趣啊! 殿外有个弟子带着杜景轩进来,想来二人早就等在外头了。 杜景轩看见清梨若,狂奔过来。清梨若正准备给他一个劫后重逢温暖的拥抱,可杜景轩到了跟前竟斜着眼看着她,生生让她领悟了他狂奔的举止绝不是对她挂念,乃是为了好好地鄙视她的,遂硬生生将那张开双臂的动作给扼杀了。 杜景轩嘲讽地说:“我回去没看到你,还在想,你长得这么安全,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还愿意掳劫你?” 清梨若笑吟吟地看着杜景轩,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大人不计小人的样子,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看着,杜景轩好憋屈!显得他没风度,没气度,这对于一个自诩翩翩雅公子的杜景轩来说,真的很憋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这时,清梨若特别善良地对师父说:“师父,这位哥哥救了我,他是好人!他也是上山来拜师的。” 杜景轩恶狠狠地看着清梨若,你,你,你太阴险了!你早知道我是绑架你的,你早知道我不想拜师的! 翟毅然听了很是欣慰,还是有个十分适合的人选的,“这孩子根骨奇佳,小小年纪,助人为乐,品行也甚好,寒羽……” 杜景轩很憋屈; !他绑架的行为,竟然被污蔑成救人,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苍寒羽头也没抬,“既然如此,那就顺便,我也收你为徒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是他苍寒羽收了个好徒弟,而是杜景轩拜了个好师父,清梨若觉得师父说的甚为有理! 杜景轩用手指指自己,再指指清梨若,顺便?无语望苍天!抛却他本身条件举世无双,他可是堂堂……憋屈!内伤!清梨若这丫头,伤人于无形!早晚有一天,他会报仇的!如此漫不经心的就收了两个徒弟,如何让人相信,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从不收徒弟的白羽上仙呢? 在不平常的事情的背后,总也有一个不寻常的理由,比如白羽上仙真的是要收这个资质平庸的丫头为徒,才顺便收了天资卓越的自己为徒的。想到这,让杜景轩真的很忧伤! 苍寒羽淡淡地说:“桐桁,拜师仪式就交给你负责了,宴请哪些人,你做主就好。” 桐桁眼中精光一闪,“此番,掌门师兄收徒,这拜师仪式我看就定在这个月的十九和二十吧。” 桐桁隔空传音唤人,大殿外,就进来一个白衣轻衫的女子,这女子体态轻盈,美目流盼,如山头的云雾般,别有一番味道。她恭恭敬敬地给四个人行跪拜礼,末了,谦恭地问桐桁:“师父找弟子何事?” 桐桁心情不错地说:“绿柔,去,广发云贴,只要能送到的全都要送,这些年我们天衡送过礼的,更是一个也不能少。” 翟毅然深思,“寒羽收弟子,虽然说对我们天衡来说是大事,但毕竟只是我们自己的事,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不妥?” 桐桁看了眼大师兄,“这些年的账目,大师兄是不是都没看过啊?” 天衡的库银,素来都是桐桁在管,桐桁昨儿回来翻了翻账,看得他肉痛! 这一百年,天衡竟然只有一文钱的进账!他查问了十八个管账的,没一个人能说出这一文钱的来历,动用仙术追踪才知道,那一文钱,乃是某只老鼠不小心搬进来的!天理何在啊! 这出账倒是跟流水般哗啦啦地往外到,坐吃山空,他一千年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业,不倒一百年就被挥霍得空空如也,大师兄跟掌门师兄完全是视金钱如粪土,真是败家子的奇葩啊! 这回掌门师兄收徒弟,要把这些年亏出去的一次挣回来! 杜景轩咬牙切齿,敢情,白羽上仙收徒,是为了解决天衡仙派的财政危机?可看看始作俑者白羽上仙,却是坐那优雅地喝茶。 翟毅然一愣,“寒羽,你是要趁这次,未免,未免……” 苍寒羽轻飘飘的反问:“我让桐桁负责这次拜师礼仪,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倒像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的,那样清湛的眸光,连桐桁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他的意了。 清梨若点头,嗯,师父甚是无辜! ------------ 第六章 白羽殿 苍寒羽带着杜景轩和清梨若腾云而去,云头上,前头的苍寒羽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白羽殿。 在天衡岭云慕峰的上空,偌大的白羽殿庄严而不失轻灵,宏伟壮丽的宫殿竟似一片羽毛轻灵地悬浮于空中。那点缀在白羽殿上头的明月洒下徐徐清辉,檐角在夜色中弯起,宫殿便带了飞翔的磅礴气势。 后头的杜景轩咬牙切齿盯着清梨若,可是他就是把眼睛瞪成两发光发热的灯笼,清梨若也不会有感觉。 因为,清梨若坐在云上心惊胆战,盯着自己的手,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连渣渣都找不到吧。梨花林拜师,完全沉浸在惊喜中,看着师父的背影,全然忘了恐高这一事。这会杜景轩这个害得她恐高的祸害在身边,记得分外刻骨。 忽然,“啊!”清梨若一屁股坐在地上,好痛啊!啊!原来是到了。 苍寒羽听到声音转身,看到清梨若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委屈地仰着头看着自己。才知道,千千万万人腾云一向都是站着的,原来自己这新收的弟子颇有创新精神选了坐着,到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清梨若一愣,瞬间,四目相对,他眼神柔和,如同阳春三月的阳光,温暖而不招摇,柔柔地照进人心底; 。原来,师父也有这样柔和的眼神。 杜景轩看着那两人,“清梨若!你准备在地上坐到几时啊?” 清梨若听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苍寒羽,“我叫苍寒羽,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话的开头,倒像是朋友间互相认识。苍寒羽并未曾收过徒弟,不知道人家师徒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也不放在心上。人人都叫他白羽上仙,大概外人不知道他其实叫苍寒羽,自己的徒弟自然是要知道的。 连名字也没问,就收了当徒弟,要不是杜景轩知道白羽上仙是何许人,还真以为拜白羽上仙为师就跟买两大白菜一样简单。杜景轩非常规规矩矩地回答:“禀师尊,弟子叫杜景轩。” 清梨若有样学样,“禀师尊,弟子叫清梨若。” “离拜师仪式还有几天,轩儿你带着若儿熟悉下白羽殿。白羽殿从前只有我一人住着,往后就是我们三个。你们喜欢去那都成,无需问我,”苍寒羽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除了我的卧房。” 从前师父叫自己羽儿,于是苍寒羽就自然而然叫这两孩子轩儿跟若儿。 清梨若这才知道,师父叫苍寒羽,之所以有这白羽上仙的称号由来是这白羽殿。 说话间就到了后殿,苍寒羽指着一间房间,说:“除却这一间,你们喜欢住那就住那。” 也就是说这间就是苍寒羽的卧房了。 杜景轩心里念叨,我要是住书阁,难道你会答应。 这时苍寒羽目光掠过来,看了一眼杜景轩,那目光似乎在说,也成。杜景轩赶紧低头,苍寒羽移开目光,杜景轩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那目光并不凛冽,甚至是难得的带着些温和,但是那样的人,用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看着你,任谁都会心生敬畏。何况杜景轩当时心里故意找他茬,有些心虚。 清梨若却不知这一切,只想着要离师父很近,但又不能挨着,指着苍寒羽说的那间房右边第三间,“师父,我住这可以吗?” 苍寒羽点头。 杜景轩本想能有多远就离苍寒羽的房间多远,见清梨若选了这么近,倒不好意思说了,就选了苍寒羽说的那间房左边的第三间。 苍寒羽见他们选好了自己的房间,“我还有事,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杜景轩欠身恭敬地答:“弟子知道了。” 清梨若也只得学样,其实她好想问问师父,吃的在哪啊?她好饿啊! 苍寒羽转身走了,杜景轩恭恭敬敬地欠身送他。等苍寒羽一走,杜景轩看也不看一眼清梨若,回自己的房间,不顾后面清梨若追着他喊“喂喂”地喊,“嘭”的一声关上门。 清梨若也只好回房,推开门,房间很雅致大方,大床上云被叠得整整齐齐,案上香炉烟雾缭绕; 。不知道熏着什么香,很是好闻。陈设简洁,但所需的物什却一应俱全。 就是没有吃的!清梨若倒在床上,饿得发晕,这么晚了,又不敢去打扰师父,而且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饿,还是饿,真的好饿…… 正琢磨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找师兄,就听到有人敲门,闻到阵阵香味,赶紧去开门。 发现是白天见过的叫绿柔的那个女子,提了个食盒。她看见清梨若,指着食盒,嫣然一笑,“温师叔叫我给你送吃的。” “温师叔?”清梨若不记得何时认识这么个人。 绿柔边将吃食取出来摆在案上,边解释,“你见过的,白天大殿里,你见到的三人,严肃些的,是师伯,我们都称他仙尊,掌门,我们都尊称他为仙上。另一个男子是我师父,那女子就是温师叔。我比你入门早些,你可以叫我师姐。” 清梨若想起师伯反对师父收自己为徒的时候,那女子为自己说过话,本就很有好感,连她饿了都知道,不禁感激涕零。 案上摆了三菜一汤,清梨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但红红绿绿的,看着十分赏心悦目,直流口水,但绿柔师姐在,不好意思吃,困难地咽口水。 绿柔看出来,“你吃吧,等你吃完,碗碟我再带走。” 清梨若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开吃,好好吃!温师叔真是好人啊! 绿柔看着清梨若吃,“慢点吃,别噎着了。你吃你的,我说什么你听着就好。温师叔想着仙上要忙的事太多,何况他自己是仙人无需食五谷,必然不记得你是凡人,会饿会困,故而特地着我前来给你送吃的。” 清梨若埋头吃,真的好饿! “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或者问你师兄,切不可莽撞。天衡虽说白羽上仙才是掌门,可是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仙尊在处理,仙尊很讲规矩,天衡门规森严,弟子犯错都要受罚,不管是谁,绝不手软。” 清梨若到不关心这些,“往后吃饭,还是师姐你送吗?” 绿柔双手叉腰,“我堂堂南海水君九公主,你当我是给你送饭的丫头啊?你当我上一趟白羽殿容易吗?” 清梨若虽然不知道南海水君九公主是什么,但想必是非常厉害的,遂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师姐会飞吧,那上白羽殿有什么难的啊?” 绿柔头皮有些麻,好想揍这个丫头啊!“我若是要上白羽殿,得先请示仙尊,请示完仙尊,还得去录事阁登记,等到了白羽殿外头还要请示仙上!” 一,二,三,那也不是特别麻烦吧……可看着绿柔想杀人的样子,清梨若只好赔笑。 绿柔恨得牙痒痒的,这丫头真该被雷劈死算了!让她做仙上的弟子,真是暴殄天物啊!要是知道了清梨若想什么的,那绿柔是真的立马就会宰了她! ------------ 第七章 七情六欲 绿柔想抓狂,仙尊那是说见就能见的吗?见了请示下,脸板得跟铁面似的仙尊就会允的吗?至高无上的天衡仙派掌门,六界的传说白羽上仙的白羽殿,是你说想来白羽殿就让你来白羽殿的?她来天衡一百年了,这才第一次上白羽殿啊! 清梨若赶紧转移话题,“师兄吃过没啊?” 绿柔奇怪的看了眼清梨若,“他,他不用吃。” “为什么啊?” 在天衡,喜欢问为什么可不好,绿柔好心地说:“你别什么都问为什么,要是仙上或者仙尊让你做什么,千万不要问,照着做就好; 。” “哦。”清梨若继续埋头吃。 绿柔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见她吃完了,收拾东西,“我请示仙上的时候,他自然就想起来你是要吃饭的,明日自然会安排好的。” 绿柔收拾完,赶紧走,怕再说下去,不是她被气死,就是弄死白羽上仙刚收的弟子,然后被仙尊打死。 清梨若目送绿柔,“谢谢师姐!” 清梨若不知何时藏了两个馒头,从案上找了张干净的纸,小心翼翼地包好。“嘟嘟”跑去找杜景轩,拍了半天门都没反应,不会是饿晕了吧。 救命如救火,清梨若一脚踹进去,谁知“吱呀”一声门开了,清梨若跌进去趴在地上,流年不利啊!还是自己跟白羽殿八字不合啊?才刚来就摔了两次。 杜景轩不耐烦地看着清梨若,“你找我干嘛啊?” 清梨若赶紧爬起来,睁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杜景轩,献宝的捧着馒头,“你看,我给你带吃的了,我听说你没吃。师姐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得罪了温师叔啊?”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捧着的所谓的馒头,她是怕他饿到?不禁意外。 清梨若看杜景轩盯着馒头看,也低头看馒头,呃!刚跌倒压碎了,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将就着吃吧,总比没有强吧……” 看着惨不忍睹的馒头,清梨若说到后面声如蚊呐。 杜景轩接了馒头,踱步到庭院找了块石头坐下,清梨若跟过去也挨着他坐下。杜景轩撕了一点馒头送到嘴里,有点甜,没想象的那么难吃。 清梨若想了下,不解地问杜景轩,“拜师仪式,为何要分两次啊?我们两一起不是更省事吗?” 杜景轩鄙视地看了眼清梨若,“这天衡仙派掌门收弟子,既然来观礼,那么这贺礼总也不能少的,观一次礼,送一份贺礼,那观两次呢?” 清梨若崇拜,“桐师叔着实是个人才啊!” 清梨若抬头,漫天繁星闪烁,璀璨的星光耀眼,它们亘古不变的凝望着大地。 “好多星星啊!真好看,一……二……三……”清梨若数着星星。 “免得人家说师兄不罩着你,数星星这么复杂的事,还是我来吧,你智商低,你数月亮就好。” 好吧,她没他聪明,这也是实现,数月亮就数月亮,一……清梨若看着天上那唯一的一个月亮,“杜景轩,你怎么不去死啊?” “哈哈哈哈哈!” 底下两个人打打闹闹,却没看见屋檐上,苍寒羽临风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白羽殿,从来都是安静的,头一回有笑声,有打闹声。 两个弟子,一个天赋异禀,一个资质平庸,他们有着他们各自的命运; 。清梨若来历不明,但看得出是个善良的孩子,阴谋也好,巧合也好,其实他并不在意,凡事随缘就好。 一千年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什么也推演不出来,索xing就不再算。 神魔大战千年后,当年的白骨皑皑和断垣残壁,早已被繁华覆盖遮掩,朗朗乾坤,物竞天择,万物欣荣,六界内,一派欣欣向荣的势头。这样昌盛的景象,如何能想象那年哀鸿遍野的六界满目疮痍,下着一场九天九夜的血雨? 苍寒羽从屋檐上飞落下来,清梨若追着杜景轩,跑得太快,只看见一个人,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抱住他的腰,“终于抓住你了!” 却听见身后杜景轩小心翼翼地说:“师父!” 清梨若抬头,天呐!她,她现在抱着师父!健壮的腰结实的腹,这样真实,那样遥不可及的人,原来是这样真实的存在。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要命啊! 清梨若忽而感伤,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即使抱在怀里,也依旧远的不可触碰,生生世世追逐,也永远握不住。 苍寒羽微微的蹙眉,从来不曾与人有身体的碰触,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姿势。绝情忘爱的白羽上仙,并不懂如何与人亲近。 清梨若看到他蹙眉,吓得赶紧放手,退到杜景轩身边,与他并列站在一起,像犯了大错一样,惴惴不安的低着头。 “弟子莽撞,不该与师妹胡闹,打扰师尊,请师父责罚!”杜景轩说着屈膝跪下。 清梨若赶紧也跟着跪下,师父生气了吗?“师父,弟子错了,你不要生气……” 苍寒羽淡淡的开口,“起来吧,白羽殿没那么多规矩和繁文缛节,你们喜欢怎样都好。” 清梨若怯怯地问:“师父真的没有生气吗?” 苍寒羽耐心地安抚清梨若,“仙者清心寡欲,我虽然达不到无悲无喜,无情无爱,但也不会动不动就生气。” “师父,你是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啊?”清梨若话一出口,恨不得想掌自己嘴。她不知为何,想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也会爱,是不是也会恨。竟然就这样问出了口,更加不安,很害怕,紧张的绞着手指头。 清梨若这话一出口,杜景轩皱了皱眉,虽然人人都说白羽上仙无情无欲,可这样当面说出来,未免太唐突了…… 苍寒羽却并不在意,“七情六欲是不可避免的,我不过是比其他仙者淡薄些而已。也并非一定要全部杜绝,就像对苍生的怜悯,这也属于七情六欲。六欲,色、声、香、味、触、法;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些,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只是,独独心痛……” 苍寒羽收了话,没往下说。七情六欲,独独心痛不会,对于修习以忘情绝爱为精髓的仙术的白羽上仙来说,心痛,不会,一千年前不会,一千年以后更不会。 见苍寒羽停了话,清梨若抬头,月光下,惊鸿一瞥,雪白长袍在风里飞扬,衬得那安静的容颜格外俊朗,熠熠生辉。 ------------ 第八章 绿蕊梨花 苍寒羽不说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清梨若看着他,他的眼神,她看不懂,那不是寂寞,不是茫然,不是哀伤,不是忧虑,什么都不是。 可是清梨若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呢?那样的眼神的背后,必然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每次看到师父这样的眼神,都让她的心直直的往下坠,生疼生疼的,充满绝望。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是她永远无法触碰得到的神祗。那怕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那怕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宠爱着她。 苍寒羽看到两人还跪着,过去将两个人扶起来,“你们从前如何,往后也如何。我一直一个人住,如今你们也住在白羽殿,很多事情我顾虑不全。若是有不懂的,或是有什么需要,你们都可以问我。” 杜景轩知道苍寒羽说的是饿到清梨若一事,“师父放心,往后,弟子会照顾好师妹的。” 苍寒羽点了点头。 清梨若看师父,他看起来才二十三岁的模样,风华绝代,举世无双,那双眼,是别人永远也看不懂的,这就是传说中“白羽安在,六界平宁”的白羽上仙。 “夜已深,弟子就不打扰师父了,弟子告退。”杜景轩行了个告退礼。 清梨若也跟着行告退礼,回到房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累,困,抱着云被沉沉睡去,嘴角一个甜甜的笑,往后就跟师父在一起了,这样真好。一夜无梦,睡的甚好。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肚子又饿了,洗漱后,循着香味找到了厨房。厨房里杜景轩正在炒菜,桀骜不驯的少年挽着袖子炒菜,真是大好的风景!如果不是他看到清梨若,不屑的“哼”了一声。 清梨若很是过意不去,遂甜甜的喊:“师兄……” 两个人一起吃饭,杜景轩吃的很少,倒是清梨若吃了两大碗, 吃完饭,两个人到处逛,白羽殿很大,很大,很大!书阁,琴房,亭台楼榭……走得清梨若晕头转向,好在有杜景轩带路。 宫殿很是雅致,美轮美奂,风流天成,让人直叹鬼斧神工,才能有这样精美的楼宇殿阁。 白羽殿宫殿楼阁间,处处可见梨花树遍布。正是绽放得最绚烂的时刻,朵朵梨花天然玉作容,淡雅的芳姿,风流韵远,若是俯瞰,像是玉村里琼葩堆雪。 杜景轩拈了朵梨花,清梨若看着那梨花,“咦!这梨花的蕊,为什么是绿色的啊?” 杜景轩喃喃自语,“梨花的蕊素来是红色或是紫色,从未见过这样通体绿色的蕊。白色的花瓣,绿色的蕊,虽然好看,却不合常理。” 清梨若见杜景轩没回答她的话,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这梨花的蕊是绿色的啊?” 杜景轩斜看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杜景轩抬眼看,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回去吧。” 清梨若跟在杜景轩后面,想了想,还是问:“师兄,仙尊说我来历不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师父还愿意收我为徒啊?” 杜景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清梨若,“来历不明?” “仙尊说我来历不明,他算不出跟我有关的任何事情,我又偏巧在天衡收徒的时候,出现在天衡岭山脚下,他说是阴谋,可我真的不记得; 。” “师父收你为徒,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既然收了你为徒,自然会护你周全,你无需害怕。何况……”何况有我,杜景轩这何况没有往下说,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感觉很荒谬,弄死这个丫头,才是他杜景轩的作风啊! “何况什么?” “何况,我猜你饿了。” 清梨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走就走了半天,是饿了,转移话题,“这一天都没看见师父。” “师父要忙的事太多,不要有事没事就去打扰他,而且他也不在白羽殿。” “那他去哪了啊?” “一大早就出去了。” 苍寒羽这一消失,三天后才回来,那时候正是夜深,回来却看见白羽殿白玉石阶上,一个小小的人儿,抱膝埋头窝在那,不是清梨若却是那个? 苍寒羽过去,“若儿……” 清梨若抬头,看到苍寒羽,抱着他就大哭,“师父……” “出什么事了啊?”苍寒羽有些无奈,天衡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白羽殿也一如往常,只是小徒弟却看见他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清梨若哭得跟只花猫一样,“师兄……去斋戒沐浴……去了,他们……不让我去,我一个人害怕……” 拜师仪式三天前要开始斋戒沐浴,故而杜景轩比清梨若提早一天走了,苍寒羽未归,辽阔寂静的白羽殿,就只剩下清梨若一人。夜色深深,空荡荡的大殿,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殿宇间寂寥的回响。 苍寒羽一个人在白羽殿住了一千多年,何曾想到清梨若在这里会这样怕呢?小徒弟点大,又失去了记忆,初来乍到,害怕也是情理之中,总也是他顾虑不全,苍寒羽自责,“好了,师父回来了。” 清梨若忽然想起那天她抱住师父,师父皱眉,想许是师父不喜欢别人抱他,故而讪讪放了手。 苍寒羽看出她的心思,其实只是一个人太久,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向她伸出一只手。清梨若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讶,但很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紧紧握着他的手。这样的事,也能让她开心成这样?小徒弟很容易满足。 师父的手,还是跟梨花林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冰冷,可是却让清梨若莫名的安心,只有这样握着他的手,她站在他的身边,才是真实的,才觉得并不是她的一场空梦。只是这双手,不知道,是不是也还牵过别人呢?想到这,莫名的一阵心酸。 将清梨若送回房,苍寒羽就要走。清梨若扯住他的衣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见他回头看她,倏然放开了手,怕得紧。 只是苍寒羽刚回房不到一刻钟,就听到敲门声,苍寒羽开门,清梨若抱着只枕头光着脚站在门口,低着头啜泣,“师父……” ------------ 第九章 不离不弃 苍寒羽看着胆怯的清梨若,这还只是个孩子,才九岁,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又这样不安。要有个人细心呵护,耐心教导才好,而这个人自然是他这个要做她师父的人。 清梨若这样不安,想是心结郁结在心,苍寒羽放柔声音,“若儿怕什么呢?” 师父好温柔,好想抱抱,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因小失大……其实是借清梨若三百胆她也不敢! “师父,若儿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记得。仙尊不喜欢若儿,师父总有一天也会不要若儿吧?然后,收很多聪明又身家清白的的小师弟小师妹吧?” 苍寒羽不禁觉得好笑,这孩子真当他收徒就这般轻易?原来是怕这个,“做师父的怎么会不要徒弟呢?除非有天我不在了,否则定然不会不要你; 。” 清梨若惊喜的抬头看他,眼里还挂着晶莹的泪,“真的吗?那万一那天,我被坏人抓走了师父也会来救我吗?” 苍寒羽虚空一握,手掌摊开,一对银铃就躺在他的掌心。银铃小巧玲珑,镂刻精细,一阵美丽的流光环转,一看就不是俗物。 苍寒羽拿起一只递给清梨若,“这对银铃,叫做不离不弃,你只要带着,无论你去那里,我都能找得到你。你有什么危险,我都能感觉得到。” 这样的好东西好适合神仙美眷啊!清梨若看着苍寒羽温和的模样,壮着胆八卦下,“师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铃铛啊?” 那一脸的好奇,就差问是那个姑娘送的了,苍寒羽无奈,“偶然所得。” 清梨若握着那银铃很是开心,师父一只,梨若一只,这样师父永远都不会弄丢自己了,即使她迷失在天涯海角,师父都能找到她。 “现下,你可以回自己房间去了吧?” “师父,原来你是想赶我走才给我这银铃的,你不是真的关心若儿!” 苍寒羽哑然,明明刚刚还很怕他,怎的现下就会对他撒娇了啊?到底只是个孩子,给点好脸色,就胆大了。 清梨若看苍寒羽无奈的看着她,再养肥了点她的胆,“师父,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不可以。”小徒弟会跟他得寸进尺了,虽然只是孩子,到底是男女有别,不妥,何况他也从未跟谁一起睡过,不妥的很。 “那要是我回房,发现都是我在做梦,白羽殿还是我一个人,怎么办?”清梨若脚往前挪一小步。 “不会。”小徒弟会对他耍赖了。 “师父,这银铃是不是一只叫不离,一只叫不弃啊?”清梨若脚再往前挪一步。 “是……”小徒弟要赖着不走。 “师父那只叫不离,还是叫不弃啊?”哈,哈,哈!靠着门槛了。 “不离……”要不要把她拎回去? “师父……”抬脚跨…… “若儿!”苍寒羽喊,忽然,觉得,教这个弟子,任重道远啊。 清梨若吐了吐舌头,收了脚,乖乖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回头看苍寒羽还站在门口看着她,莞尔一笑,一笑一对小梨涡,可爱的紧。 第二天一早,绿柔就来接清梨若。苍寒羽有些不放心,昨天后知道清梨若其实活泼的很,“若儿,要听你绿柔师姐的话。” 清梨若乖乖的回答:“哦!”三天后就真的名符其实地成为师父的弟子了!太好了啊!恨不得转几个圈庆祝下。 苍寒羽回头嘱咐绿柔,“若儿有点怕高,绿柔你多照看着些; 。她许多事都不懂,也要你多费心。” 绿柔受宠若惊,白羽上仙对于外人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对于门下的弟子何尝不是呢?从来都是只能远远看着,偶尔也会给弟子指点一二,那也是一行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如今这样嘱托她,还知道她叫绿柔,真让绿柔诚惶诚恐!长成这样光看着就觉得折福,还跟仙上说话,那不是一般姑娘能承受的啊,要折寿的啊! 好在这些年桐桁不在,作为他的首座弟子,绿柔也算独挡一面,举止言谈并无失礼,“仙上,弟子必定照顾好梨若师妹。” 绿柔带着清梨若御剑,一上剑清梨若紧紧抱着绿柔,闭着眼看也不敢看,等感觉到落地了,才敢睁开眼,已经到了。 清梨若跟着绿柔进去,一方水池,对面的墙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六尾鲤鱼,口吐出水流在空中汇聚流下,碧水清清,烟气缭绕,池面上飘着些叶子什么的。 绿柔慎重的给清梨若解说,“调制香汤用的是竹叶、桃枝、柏叶、兰香等,用的水是云水,煮沸后过滤,再加五香。五香分别是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沐浴后,要着净服,烧香,前往静室精思勤恳。” 清梨若也不懂,只是点头。 绿柔羡慕的看着清梨若,“虽说仙上待人也算温和,但从未对谁这样细心温柔。清梨若,天上掉这么大的馅饼砸在你头上,怎么就没把你这小丫头砸死呢?” 听绿柔说师父待自己好,清梨若心里欢喜得很,面上打哈哈,“师姐,真会开玩笑哈……” 清梨若见绿柔不出去,害羞得不敢脱衣服,支支吾吾的。 绿柔刻意傲然的挺了挺高耸的胸,取笑道:“就一门板,还害羞!”不过还是转过身去了。 这师姐快人快语,xing格爽快,清梨若觉得跟她相处很轻松,“就算长得像门板,那也只是像!将来该长的都会长,有本事你叫门板将来长出两胸来试试?有本事你叫门板拜白羽上仙为师试试?” 清梨若泡澡泡得好舒服,绿柔转身看着清梨若惬意的样子,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说:“自从你来了后,我就从流云先生的首座弟子,变成你这小丫头的跑腿丫鬟了!多少人想拜仙上为师,他老人家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玩意呢?” 师姐这话不对,再不济,好歹她也是个人!显然师姐跟她一样,是个很没有文化的人,“很多人想拜师父为师吗?” 绿柔无语的看着清梨若,苍天啊!这是仙上从哪挖出来的古董啊,尽说些天打雷劈的话!绿柔顺了顺气,“不多,不多,也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淹死你个死丫头千次万次的绰绰有余而已!” 清梨若格格笑。沐浴完,清梨若觉得心灵光明朗耀许多,元神内守,身心清静。 静室内,即是静思,当然只有清梨若一人。清梨若却一个人胡思乱想,三天过后就正式拜师父为师了,清梨若心中有些急躁,总觉得夜长梦多。 ------------ 第十章 拜师仪式 事实证明,只是清梨若自己太紧张了。一切都很顺利,稳稳当当的过了三天。只是,太在乎了,就难免患得患失吧。 三天后,天衡岭,乌压压的人山人海,客来客往,来的都是些身份显赫之人,只是清梨若却一个都不认识。天衡第一次向仙界广发请帖,受邀者无不欣然前来,可谓空前隆重。 清梨若换了一身衣裳,跟绿柔的大致一样。只是她的小些,白色长裙,腰上系扎着浅绿的腰带,垂下几根飘带随风飘扬,袖口用白色的带子系扎打了个蝴蝶结。简洁大方,利于行动,又不失清丽脱俗。 只是九岁的清梨若头上总了两个角,包子头,清丽脱俗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古灵精怪,像金童玉女里粉雕玉琢的漂亮的童女。清梨若又小心翼翼的将不弃铃挂在腰上,每走一步,银铃就清脆的响一下,很好听。 清梨若谨记先前绿柔告诉她的,按部就班,每个程序每个动作,甚至每个表情,丝毫不敢怠懈。唯恐仙尊挑了她的毛病,不让她拜师。师父,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终于要变成她的师父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跟师父站在一起,苍寒羽穿的很是盛重。只是可惜清梨若站在苍寒羽的身后,只能看见他白玉冠束发,配着代表天衡掌门地位的无念剑,剑穗华丽的悬垂。他就那样随意一站,顶天立地,气贯长虹,天上地下,这人,是不是唯他独尊? 有弟子燃好香,呈给苍寒羽三柱,清梨若三柱。 苍寒羽拂衣摆,对着一个牌位跪下,那牌位写的是:云慕上神。这便是开创天衡仙派的祖师爷了,在一千年前神魔大战中寂灭的上古神祇。 站在两侧的翟毅然、桐桁、温听雨,还有天衡德高望重的一众长老,也都跪下来,却都跪在比苍寒羽稍稍斜下方些。 清梨若跟着跪倒,跪在苍寒羽的身后。同清梨若一起跪下的,还有很多其他人,清梨若不知是谁,只听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气势如山。 清梨若心里的欢喜在沸腾,有火在痛快的燃烧,就像等了一万年无比漫长绝望的贪图,本不敢奢望,这幸福却忽然就这样降临,让人措手不及,师父,若儿何德何能! 钟鸣声声,幽远嘹亮,一声一声震荡在心里,激情澎湃的情愫油然而生。天地万物似乎都在庆贺,春风柔曼,梨花清香,漫天光华直冲九霄,仙鹤灵鸟在空中庞璇,发出欢喜的鸣叫声,这一日,霞光直至日落不散; 是谁这样欢喜,惹得万物来贺?后来,来的贵客回去后,人人都说,白羽上仙喜得高足,万物同庆。 天衡一万多弟子悉数聚在广场上,同时跪下,那样虔诚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高坛上白衣飘然的那个人。 观礼的宾客看着,何等威赫,何等祥瑞,无不心悦诚服。 只是没人知道,天山上,应水河旁,一个华美锦袍的男子,无喜无悲,凝望着那漫天的光华,那霞光照在他衣摆精致的云纹上,分外好看。他轻声呢喃:“可真是祥瑞的征兆啊……” 清梨若清澈的目光望着苍寒羽,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师父,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洪荒亘古,白驹过隙,师父,我都做你最乖巧的徒弟。 “师父在上,不肖弟子苍寒羽,今收清梨若为本派第三代弟子,望她善良为本,心怀苍生。今后,必定悉心教导她,全力护全她,师父与天地见证!” 他对她的希望仅如此,善良为本,不祸害苍生。而教她护她,那是他对她的承诺,天地可以见证,却不知能否铭记这誓言? 当苍寒羽说出“第三代弟子”,在场的虽人人皆知,甚至明明昨日才听了一回,却还是不能控制的倒抽一口冷气。两千年的光阴,苍寒羽才只是执掌天衡仙派的第二代掌门人。 千年来,仙界各门派,几经更迭,或没落,或消亡,独独天衡屹立不倒。只因那个白衣飘然的男子,手握苍穹,弹指间便能翻云覆雨,灰飞烟灭。 “弟子清梨若,今有幸拜入天衡门下,往后必定谨记善良为根,勤学苦练,尊敬师长,扶携同门,严守门规。师父之命,无有不从,师父之话,无有不听,旦有差错,任凭师父处罚,生死无怨!天地为证,师祖为鉴!” 前面的自然是历来拜师的弟子的誓言,后面的却是清梨若自己加的。对于一个自己都没有记忆的人,她不敢保证些什么,但往后,她必定做他最乖巧听话的徒弟! 那样至高无上的的白羽上仙,他信她护她,纵然万死亦不足以报答他的恩德的万一。若为师父,粉身碎骨,无妨,挫骨扬灰,无妨,万劫不复,也无妨。 上完香,苍寒羽上座,清梨若跪着双手高举奉茶。苍寒羽接了那盏茶,象征xing的喝了一口,递给清梨若一块长穗玉佩,这就是他收她为徒的信物了。 清梨若跪着,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的接了玉佩。如此,他便是她的师父了,名符其实,从此,不离不弃。 初见,他要收她为徒,没有问她是谁,她要拜他为师,也没有问他是谁。只是,那时她努力抬头仰望他,定格成一生仰望的姿势。 清梨若握着那玉佩,绝好的白玉,色泽细腻晶莹,握在手里冰凉润滑。刻的是三朵梨花,雕工绝伦,梨花bi真得呼之欲出。精美的流苏摇曳,光滑无比,乍一看偏白色,细看却带了浅浅的绿色。与玉佩相映成辉,绝配! 梨花太bi真,清梨若甚至都闻见了阵阵清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父握过,留了他的气味。清梨若心里默默的念着,师父……师父…… ------------ 第十一章 师叔太腹黑 近黄昏,这拜师仪式才算完成了。 桐桁长得清新俊逸,一袭广袖白袍,淡淡的蓝绫渡边,蓝缎束腰,一根淡蓝的带子束发,大把的青丝落在肩上。他轻轻摇着折扇,雅人深致,对杜景轩说:“轩儿,带着若儿,去,给各位前辈请安,第一次见面,礼数不能少。” 清梨若这才看见杜景轩已经换上了白袍,亦是与许多见过的弟子的相似。只是清梨若差点认不出来,杜景轩完全不似初见时那样吊儿郎当,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杜景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却气度沉稳,风度翩翩,一下子成为全场的焦点。杜景轩作揖,“是,师叔!”。 清梨若跟着杜景轩,在心里感慨,“师兄完完全全是个祸害女子的绝顶帅哥胚子啊!又年少有成,得以拜白羽上仙为师,才貌双绝,再过个几年,真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子要为他以泪洗面啊!” 杜景轩做什么,清梨若也就跟着学,无非是给各门派掌门施礼。虽说来的都是贵客,在仙界都是有着一席之地的人物,因着清梨若都不认识,也就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 只是每施一礼,总会收到一份见面礼。送给天衡白羽上仙的弟子,这礼物自然不能寒碜,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清梨若屁颠屁颠跟着杜景轩行礼,不知道拜了多少次,晕头转向的,看着各式各样的宝物收入手中,乐意的很。心里连连称赞桐师叔料事如神,为他二人一人准备了一只乾坤囊,否则这么多宝物可怎么拿得住啊?感激涕零,师叔是好人啊! 看着好几个人脸色不佳,估计是大出血了啊!桐桁突然来这么一出,完全来不及准备,个个身份显赫,随身带着的都是自己最钟爱的物什,皆是举世无双的宝物,只得忍痛割爱拿来做见面礼,好比被人cha了两刀还要对对方笑。 虽然都想巴结天衡,但是这可是血本啊!都是心头肉啊!这都不重要,主要是都是私人物品啊,回去也不报销啊,只能自己吃哑巴亏啊。 清梨若两眼发光,桐师叔好腹黑!好值得学习哦! 来贺一次白羽上仙收徒弟,人人都送了四份贺礼,件件都是非同凡响。因着是流云先生负责这次拜师仪式,流云先生xing格怪癖,一向做事出人意表,大家也深知如此方是正常,只能认栽。 晚宴结束后,清梨若得了空找个僻静的角落,要仔细看看自己收了什么宝贝,“发财了啊!一下子成富婆了!哈哈哈!这乾坤囊真是好东西,放了这么一大堆的东西,看起来只有巴掌大。” 清梨若两眼发光,心花怒放!一堆的东西,金光闪闪,银光璀璨,个个造型巧夺天工; !质地,有金的,玉的,翡翠,琉璃,碧玺,砗磲,月光石…… 这时,绿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纤纤袅袅的走过来,摊手,“拿来!” 清梨若急忙将所有东西收到乾坤囊里,无辜的问:“什么?” 绿柔笑盈盈的勾勾手指头,“我师父说了,你跟杜师弟收的礼,一份不落,全都充公!” 清梨若紧紧抓住乾坤囊,“即是送给我的,这就是私人财产!不是公家财产!” 绿柔瞟她一个白眼,“切!你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那样不是用的公家财产啊?赶紧给我拿来!” 自从两人混熟以后,绿柔立马从温柔贤淑变成母老虎,动不动就对她张牙舞爪的。 清梨若决定誓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桐师叔太腹黑了!怎么连自己人都算计?这是我的!”痛哭流涕,桐师叔是坏人啊! 说桐桁坏话,绿柔这个做徒弟的就不乐意了,气得横眉怒目,“你个死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贵!天衡一万多人,近半是还未得仙体或修为还较低的,衣食住行,那样不需要钱?法器、仙丹这些的材料,那样不需要钱?你以为天上会掉下来吗?你以为养着这么大家子,我师父容易吗?我容易吗?” 清梨若望天感慨,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熟的好!不然这个时候,绿柔或许就不好意思硬抢她的宝贝了,呜呜呜…… 抗争到底,清梨若不服的说:“神仙不是可以变的吗?还用得着这些俗物啊?” 绿柔对着清梨若嫣然一冷笑,“你把一头猪变成一只凤凰,那就是凤凰了吗?以你这么想,守护凤凰的仙者何必急白了三戳头发?” 用仙术变的东西,不过是表象,很多仙术都只能维持一定的时间,时间过后就现出了原形。 “你再不交,我就去告诉我师父。你要知道,虽然我师父看起来最无害,最清雅,但是背地里,外面很多人送他一个称号,叫腹黑仙君。何况,要是让仙上知道,你想私饱中囊,嘿嘿……” 提到师父,不能让师父cao心,师父是她的硬伤啊!清梨若咬咬牙,将乾坤囊交出去,肉痛啊!转眼就又从富婆变成穷光蛋了! 这件事给清梨若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清梨若不放过一切发财的机会。比如,之后每次跟师兄一起出去斩妖除魔完,都特别酷爱拎着小布袋乐颠乐颠的去抄他们的家。 绿柔看着清梨若跟挖了块肉一样心痛的表情,揉着她的头发,慈祥和蔼的说:“若儿,所谓修行修行,就是修心修心啊!你这样浮躁鲁莽,心境不对,要到那一日才能得道成仙啊?没教好你,师姐我真是愧对天衡列祖列宗啊!” 说着还拿袖子假意擦了擦眼泪,然后痛快的扬长而去。果真是有怎么样的师父,就有怎么样的徒弟啊! 清梨若蹲在角落拔草出气,我拔,我拔!都是坏人啊!我也要找个人欺负下……呜呜呜…… ------------ 第十二章 有人闯祸鸟 杜景轩找半天,才找到正在气愤填膺地拔草的清梨若。 “清梨若,你躲这干嘛?我找了你很久了!师父让我带你回白羽殿。” “师父呢?” “此番仙界有头有脸有身份的都来了,故而难免要有一番晤谈,师父自然也就要留下来主持大局。” “哦……” 杜景轩先带清梨若回白羽殿,御剑飞在空中,将清梨若护在胸前。 清梨若依旧恐高,不敢往下看,但壮着胆往前看,看看自己和师父住的白羽殿。白羽殿悬在空中,气吞山河,云雾缭绕,轻烟流霞游走,添加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原来白羽殿这么大,远看更加巍峨壮观,“师兄,白羽殿好壮丽啊!” 杜景轩不理她,清梨若兴奋的抓着他的袖子摇,抬头看到杜景轩鄙视的看着她,一副“你是土包子”的表情。憋屈!都是坏人啊! 等到到了白羽殿,两个人从剑上下来,清梨若看到杜景轩的袖子脏了,嗯,上回在师兄房里看到一只花瓶甚为喜欢,打定主意,拿出帕子,讨好的说:“师兄,你袖子脏了,给你帕子擦擦。” 相处了这么几天,都是杜景轩照顾清梨若,难得见清梨若这么乖巧贴心,缓缓脸色,接过那帕子,嗯,师妹还是要有的,长大了就会贴心了。 清梨若轻轻巧巧的说:“这帕子就借给你了,待会还我你那白釉剔花瓶就成。” 杜景轩一愣,借个帕子,不是应该还帕子吗?等反应过来,杜景轩真想弄死这个丫头!那白釉剔花瓶可是他从他家老头子那偷出来的啊,老头子平时连看都舍不得让人看一眼的啊! 杜景轩吸一口气,强制压抑内心想打死这个丫头的冲动。 “你这破帕子,就想讹我那白瓷瓶?” “师兄这话说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是不是?” “是!” “借一样东西,就要还一样东西,是不是?” “是!” “我借你一方帕子,你还我一个瓶子,是不是?” “是!” 顺着嘴就出来了,杜景轩一脸悔恨! 杜景轩话音一落,清梨若撒丫子就往他房里跑,我倾慕已久的白釉剔花瓶,我来了!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欢快的背影,咬牙!师父,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奇葩当他师妹啊!追着她到了自己房间,清梨若已经将那只他心爱的白釉剔花瓶抱在怀里。 “清梨若,你给我放下!” 清梨若一只手抱着白釉剔花瓶,一只手拉着杜景轩,学着绿柔特别感情丰富的说:“轩儿,所谓修行修行,就是修心修心啊!你这样浮躁鲁莽,心境不对,要到那一日才能得道成仙啊?没教好你,师妹我真是愧对天衡列祖列宗啊!” 本来清梨若还想腾出一只手假装擦眼泪,奈何没有第三只手,遂,直接痛快的扬长而去。 杜景轩憋的内伤!再低头,这衣袖上绿绿的污泥,怎么越看越像某人的爪子?再看看被她抓过的手,又是泥巴又是草汁的,想到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蹲那玩泥巴,顿悟啊!气得直跳脚。 “清梨若!去你大爷的!要是杀人不犯法,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清梨若才不理杜景轩大喊大叫,回到房间,看着象牙白的白釉剔花瓶,啧啧,绝世佳作啊; !明天摘梨花cha上,那得多好看啊!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一大早,苍寒羽就看见清梨若在大殿门口打转,时不时探头看一下,又不敢进来,“若儿,有什么事吗?” “师父,你等我下。” 清梨若立马欢喜的跑开,很快跑回来,从殿外跑进来,小心翼翼的护着捧着的白釉剔花瓶。那瓶里cha着几枝梨花,精致的白瓷瓶,配上开得冰清玉洁的梨花,精美绝伦。 “师父,好看吗?”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手里的梨花,花好看,瓶也好看,cha花的艺术也好。只是这梨花灵气bi人,明显就是那棵三百年一熟的仙蟠梨树上摘的。 四海八荒,仙蟠梨树,统共也就两株,天衡有一株。食一个仙蟠梨,就可增加一百年修为,对修仙的人来说,何等珍贵?也算是天衡的一大至宝了。 只是看着小徒弟水汪汪期待的眼睛,她那样有成就感,总也不能伤害了她幼小的心灵,苍寒羽勉为其难的点了一回头。 折了这么一大把,回头要找个什么理由跟师兄解说啊?说他苍寒羽在白羽殿住了一千多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折师兄视为命根的仙蟠梨花来玩吗? 清梨若看师父点头,喜得心花怒放,将梨花摆在师父的书案上,“师父,你等等!” 清梨若屁颠屁颠跑出去,苍寒羽预感不太好,看着小徒弟的背影,叹口气,只要不折仙蟠梨花,旁的东西再金贵,也无妨,总也是他苍寒羽自己的收藏。 这仙蟠梨树,师兄特地种在白羽殿的,只因着白羽殿不许任何人上来,在他苍寒羽的眼皮底下,谁也弄不走。如今…… 清梨若不一会就回来了,捧了一盏茶,“师父,喝茶!” 还好,还好,没有抬一缸仙蟠梨花来让他“欣赏”。苍寒羽接过茶盏,掀开茶盖,赫然是一盏梨花茶,香气扑鼻,那梨花在茶水里荡漾,甚是好看,小徒弟很别出心裁,苍寒羽再叹口气,“若儿……” 苍寒羽本想训她几句话,看着清梨若一副“你夸我啊!你夸我啊!”的表情,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你cha花,泡梨花茶,你不会还做了梨花膏,梨花汤,梨脯吧?” 嗯?师父是不是不喜欢她打扰他啊?清梨若赶紧罢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了……没有了……” 还好,还好,苍寒羽呷了一口茶,嗯,很香,清醇爽口,果然是仙蟠梨树,到底不同,小徒弟泡茶cha花也很是有一手。 “师父,摘下来准备晒干泡茶的算不算啊?”清梨若食指对戳,再对戳,完蛋了,好像闯祸了的撒,要装可怜!师父也许会心软,于是可怜巴巴的说:“以后可以天天给你泡梨花茶……” 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苍寒羽凝神一探,貌似不太好啊,白羽殿后殿的那棵仙蟠梨树,光秃秃的迎着风凌乱,别说梨花,叶子都没有一片。 ------------ 第十三章 有人要遭殃鸟 上天将这小徒弟放到他身边来,必然是来考验他的定力的,苍寒羽继续叹一口气,这辈子叹的气都没今天多啊。 “去把你师兄叫来。” 清梨若小脸垮下来,不会是师父下不了手,让师兄打她吧?以师兄对她的恨之入骨的**心理,啊!肯定被他打个半死不活! 清梨若可怜兮兮的喊:“师父!” 苍寒羽轻声喊,“轩儿……” 远在后殿的杜景轩,耳边清晰的听见师父的叫唤,皱眉,如此一大早的,也不知师父有什么吩咐,赶紧到大殿外,疾步走进去给苍寒羽请安,“师父!” 杜景轩见苍寒羽正拖着一盏茶,恬淡安然的模样,清梨若低着头可怜兮兮的站在一边。 苍寒羽看着杜景轩,“轩儿,凡间有句话,叫‘教不严,师之过’,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杜景轩瞄一眼可怜巴巴的师妹,嘴角勾起一个邪笑,嗯,师妹犯错了,有好戏看了,好解恨啊!叫她讹他的白釉剔花瓶! “还有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听过?” “弟子听过。”杜景轩那笑凝在嘴边,有点迷糊,这有什么关系啊? “那‘父债子偿’呢?” 杜景轩笑不出来了,嘴角抽搐得好欢快。也就是说,师妹犯错,是师父教不严,师父教不严,父债子偿,于是要他杜景轩受罚! 杜景轩偷偷狠狠看一眼清梨若,看看师父,认命的问:“敢问师父,不知所为何事?” 苍寒羽手一挥,水镜中,一棵梨花树光秃秃的,再看看那瓶里芳华无限的梨花,顿时杜景轩就悟了!怪不得要他受罚,这仙蟠梨树,天衡有一株,剩下还有一株就长在他家后院,过个几年也就要结果子了。 杜景轩从案上的梨花那折了一小枝开得最好的,行了个告退礼,“弟子知道了,这就找仙尊领罚去。” 清梨若不安的目送杜景轩离开,“师父,错的是若儿,为什么要罚师兄啊?”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摊开一卷文书看着,天衡日常琐事情翟毅然都会处理,只是重要的总也要让苍寒羽过目点头,苍寒羽看也不看清梨若,“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里?” 清梨若左想右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硬着头皮说:“我不该摘那梨花的,修行者乐好清静,慈悲为怀,要爱惜草木如子……” 听着清梨若胡言乱语,苍寒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慈悲为怀,小徒弟以为自己是小尼姑? “白羽殿的梨花,除了那一棵之外,其实你要摘多少也无妨。其实不能怪你,总也是师父没告诉你,那是仙蟠梨,三百年结一次果,吃了对修行大有益处。只能说若儿的眼光甚好,一眼就挑中了这棵仙树。” 清梨若一怔,也就是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忐忑不安的看着苍寒羽,师父是不是生气了?绞着双手,不知所措; “若儿,从你的角度来说,其实你并没有错,你喜欢这梨花,所以把它折下来。只是从天衡来说,你让这一次的仙蟠梨结不了果实,原本有些人可以借助这些果实增进修行,现在不可以了,就是你的错。” “既然若儿错了,师父为什么不罚若儿,却罚师兄呢?” 非但不罚她,还这样安慰她,师父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她这样平凡无奇的小尘埃,哪里配让他对她这么好? 苍寒羽遥望着远方,那目光那样遥远,让清梨若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他的世界,从来没有她,也不会有任何人。他一个人高高在上,一个人天荒地老,一个人不惊不扰。 苍寒羽苍茫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敲打在清梨若的心里,“有些错,不是你承担得起的。你不能背负的,自然要你师兄和为师背负。若儿犯错,就是轩儿的错,就是为师的错。”完了,又加了一句,“有时候无心的一个错误,也许就会累及苍生,犯错的人,一开始,何尝料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师父的话似乎若有所指,清梨若咬着唇,咬出血来,嘴里一股腥甜,坚定的说:“师父,若儿不会做坏人的!你相信我!” 苍寒羽收回目光,看着清梨若望着他深切的眼神,唯恐他不信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为师自然是相信你的……” 他的手就这样触摸着她的头,让她受宠若惊,千年万载,只要能站在师父的身边就好,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最历害最完美的神仙! 苍寒羽淡淡的说:“若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你喜欢的自己就好,万事都有为师。” 他信她是好孩子,否则便不会叫她做她喜欢的事,清梨若心里一阵悸动,激动得万千狂风呼啸而过,他信她,她就再也无所畏惧,师父…… “师父,那要是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但是天下人认为我做的是错的,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你若是心里向善,你所求的没有伤害别人,那么无需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天地万物,皆有权利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但你若是把自己的所求,建立在牺牲别人的前提上,那么就违反了法则,必然不能容于世人。” “若儿明白了,若儿会一直乖乖的听师父的话的!” 清梨若抬头仰望着苍寒羽,他眉目间一抹恬淡,他有他无尘的世界,无论,沧海是否要更迭为桑田,无论,陵谷是否要历经过沧桑,他必是这世上那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直站在最高处俯瞰着芸芸众生的白羽上仙。 从正殿出来,清梨若等在白羽殿前头的从容云海边,等杜景轩回来,师兄因她受罚,让她好是自责。 却见杜景轩翩翩御剑而来,轻巧的落在地上,收了剑,一如往常,只是嘴唇有些泛白。看到清梨若斜眼一瞥,就要从远远的避着她走过去。 清梨若赶紧迎了上去,“师兄……” ------------ 第十四章 有人内疚鸟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一副快哭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你大爷的,受罚的是老子,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清梨若不安的问:“师兄,仙尊罚你什么了啊?” 杜景轩不在乎的一笑,白花花的牙齿,“不过是闭门思过三日而已,谁叫老子是你师兄呢?老子大你小,师兄自然是要罩着你的。莫哭,你若是喜欢,就是把那仙蟠梨树拔了也成,还怕师兄罩不住你吗?” 清梨若不太敢相信,就这样?这才展颜一笑,嘟嘴,仙尊太偏心,要是是她,估计要被剥层皮吧! 杜景轩一晃就走过去了,清梨若眼尖,那是什么?他背后衣服明显的破了三道长长的细口子,红红白白模糊凌乱的。清梨若赶紧跟了过去,杜景轩早已没了踪影。 没去见师父,必然是去他自己的房间了。清梨若跑到杜景轩房间外,一脚踹开杜景轩的门。 杜景轩背后血肉模糊,本来正小心翼翼的撕开背后嵌进肉里的衣服,清梨若踹门进来吓一跳,一下子撕下来,痛得他呱呱叫。 杜景轩赶紧抱着衣服遮在胸前,“清梨若,你个臭丫头!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啊?老子换衣服你进来干什么?” 清梨若见那案上摆了一个小瓷瓶,想是伤药,跑过去,抓着杜景轩的肩要掰过来看他的背,“师兄,我看看伤到哪里了啊?仙尊怎么这么辣手摧花啊?” 杜景轩气得头上冒烟,一脚踹过去,“去你大爷的!老子是顶天立地的爷们!老子不是花!你才是花,你全家都是花!竟然将老子这样惊世骇俗、惊才绝艳、空前绝后、气死天帝羞煞天后的翩翩佳公子比作花,真是气煞老衲啊!啊,不对,气煞贫道啊!” 清梨若躲得快,拍拍胸脯,“生龙活虎的,原来你没事啊!” 杜景轩两眼翻天,“我呸!你全家有事,老子都没事!” 清梨若想着反正她全家估摸着也就她一个人,遂本着白羽上仙的爱徒的大人大量,也不跟杜景轩这粗鲁野小子计较,突地窜到杜景轩后面,谁知杜景轩反应贼快,立马早一步先转过去了。 杜景轩一双眼睛防贼似的盯着清梨若,“清梨若,老子知道自己长得很容易让人看一眼就想犯罪,但是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这样明目张胆啊!?你他爹的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矜持啊!?” 清梨若眼睛咕噜噜一转,翘着兰花指拉着杜景轩抱在怀里的衣服的袖子,“师兄,让人家看一下下吗……” “别给老子恶心; !你给老子滚!” “不让我看是不是?那我喊非礼了啊?” “非礼你?老子还不如非礼一头猪呢!你给老子滚!” “师兄,你想跨物种恋爱?果然勇气可嘉,仙界奇葩,天真无邪啊!” “姑娘家,要端庄!要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不要这样蹦蹦跳跳的,大呼小叫!” 见杜景轩是打定主意不给她看,清梨若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杜景轩,没法把他按在地上让他给她看,“不就淑女吗?谁不会啊?” 清梨若往门外走去,特特装出一副娴静温雅的模样,踩着小碎步往外走去,临了倚门回首冲他嫣然一笑,果真半颗牙齿也没露,拈了帕子娇滴滴的说,“师兄,人家走了哦……”特意拖长尾音。 杜景轩将将一口茶含在嘴里就喷了出来,“你……你……你……” 清梨若飞他一个媚眼,一阵风似的跑了,杜景轩哭笑不得,这个疯丫头! 等清梨若走了,杜景轩才想扭着头看背后,只是扭了半天头,也看不真切,要不要把头换个方向啊?只是那样也忒不雅了吧? 杜景轩挨了三鞭子,仙尊毫不留情,用灵力贯在鞭子上狠狠挥下来。那三鞭子绝不仅仅只是皮肉之痛,是内伤,伤及修为了。 杜景轩见不好抹药,浓眉一皱,直接不管了,换了身衣服,若无其事的去禀告苍寒羽,就去思过崖闭门思过去了。 清梨若在角落里目送杜景轩从房间出去,又难过又自责。她躲在外面透过窗看见了,那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衣服合着凝固的血粘在衣服上,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清梨若又等在大殿外,看着杜景轩下了白羽殿御剑而去。 师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她很好,又给她做饭吃,又替她受罚。师父说的对,有些事不是她能承担的,这样的伤若是伤在她的身上,只怕半条命就没了,从今往后,绝对再也不犯错,绝对! 大殿里,苍寒羽看着两个弟子的背影,略有一丝欣慰,虽然总爱斗嘴,但是看得出两个人感情也不错。这次若儿也吸取了教训,罚轩儿她很自责,但愿她真的铭记在心,将来只要她不犯大错,再大的事,总也有他在,必然护她一生安乐。 中午时分,苍寒羽在书阁,老远不施术就能听见巨响,“咣当”,打破一个碟子,“叮当”,打破一个碗,“嘭嘭”,爆炸的声音…… 苍寒羽到厨房,看见清梨若蓬头垢面受挫的坐在地上,厨房里遍地狼藉,蔬菜瓜果落了一地,碟盘碗瓶碎了一地,“若儿……” 听见苍寒羽的声音,清梨若抬起头,看着碟盘碗瓶横尸满地,怯怯的问:“师父,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啊?” 苍寒羽只是手一挥,整个厨房焕然一新,连脏兮兮的清梨若都变得干净如初,白衣雪亮。 ------------ 第十五章 宠爱 “没有,若儿很乖,”苍寒羽清明的声音,“起来,为师带你去吃午饭。” 清梨若听了这才放心,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着苍寒羽,“师父,不如你教我御剑飞行吧,这样我就可以自己下去了,不用再麻烦师父。” “你不是恐高吗?” “我……我……我会努力克服的!” 苍寒羽不置可否,意念一动,无念剑就“咻”的一声自动拔鞘而出,静静的悬于空中,无念剑剑身如井壁般幽暗而润明,清寒之气扑面而来。 清梨若感觉到一种傲气凌然,那剑似乎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有一双幽深的眼,以及睥睨天下的气势。 苍寒羽御剑带着她,那剑在苍寒羽脚下却极其温顺。鉴于上次腾云让她跟在后面,结果摔倒她,苍寒羽细心的将清梨若护在胸前。 因着站在苍寒羽的前面,想着他在背后看着自己,清梨若很是有些紧张,深呼吸……再深呼吸…… 为了克服自己的恐高,清梨若心一狠低头往下看,寥寥云海下,自己正在高空飞快的飞行,立时头晕目眩。忽然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从背后一处流入,游走全身,周身融融,说不出的舒适。 顿时觉得心清气爽,眼神清明,清梨若意识到是师父在给她渡灵力,定神往下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天衡岭以云慕峰为中央一座座山峰连绵蜿蜒出去,偌大的云慕峰,满山的翠绿遐迩里,参差散落的夹着亭台楼阁,但山顶左右两方绕成高出三丈许的两个宫殿,里面殿宇楼阁鳞次栉比,浩瀚壮阔。流光溢彩,仙气循环缭绕,仙鹤灵鸟飞翔庞璇于其中。 底下拔地而起的琼楼玉宇看得人眼花缭乱,华丽精美的雕梁画栋参差远迩,参天大树使得遍地绿树春意,美仑美奂,繁华似锦,鬼斧神工之才。而身后的白羽殿漂浮在云慕峰上,至高无上,巍峨壮观。 再往远处望去,浩瀚无边的……竟然,竟然是海水!天衡岭外,赫然是漫天蔚蓝的海水,那水清澈明亮,海与天的连接处,波澜壮阔。十几座山峰连绵成的天衡岭,竟然施施然的矗立在海上!? “明明记得我醒来在山脚下的时候,是在地面的啊,怎么会在海上呢??”清梨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去一个大鸡蛋。 “天衡岭原本是在陆地上的,当年我师父,也就是你跟轩儿的师祖,因着常有凡人误闯进入天衡,故而就决定把天衡岭移到南海之上。每当天衡要招收弟子的时候,天衡岭就会移接到陆地,收完弟子就会回到海上。” “就为了凡人不小心误闯,就把十几座山峰统统移到海上来?师祖好霸气啊!”她竟不知是何时这天衡岭竟然飞速移动过,吐了吐舌头。 天衡岭搬到南淮上,不过求个清静,苍寒羽也不跟清梨若辩驳,已经到了清徽阁,苍寒羽吩咐弟子送吃食来,“送些吃食到清徽阁来,要快些; 。” 那弟子乍一听一愣,仙上要吃食做什么?谨慎道:“敢问仙上,不知是要些什么吃食啊?” 苍寒羽看了一眼清梨若,清梨若一脸无辜,真要问她要吃什么,她那知道菜肴的名字啊?苍寒羽也从未在天衡单独用过膳,他能报出来的菜系,单单食材估计食尚房就要准备三天三夜。 苍寒羽道:“能吃饱做的也快的就成,一切从简。” 清梨若听了一脸苦水漫溢,呃,不会就给三个冷馒头吧?不要啊!她正长身体啊,不可以虐待小孩的啊! “是,弟子这就去。” 那弟子去食尚房特特通知仙上要吃食,食尚房一听仙上要吃食,具是为难之极,也没说具体要什么,也没说要多少。因着要快要吃饱,于是二十个人齐齐下厨,共上上来三十六道菜,煎焖蒸炒,飞禽走兽,饭后糕点清茶,一样不落,只不过那飞禽走兽用的是雕刻的,只是个形。 看得清梨若咂舌,别说她一个人,十个人也吃不完啊!盘盘都是艺术,精美绝伦,尤其是还栩栩如生的刻了一对鲜活的红鱼,呼之欲出,天杀的啊,这那下得了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切从简? 清梨若抬头看苍寒羽,苍寒羽并无意外眼色,想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就是所谓的一切从简,苍寒羽温和的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总有你爱吃的,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那伺候在一旁的弟子虽循规蹈矩的低着头,但因着清梨若人小个矮又是坐着,特别清楚的看见他眼里具是惊讶。 往常仙上吩咐起话来,特别清楚明了,一支笔就是一支笔,三个果子就是三个果子,头一次听他这般吩咐,故而他让食尚房稍稍多备几样,竟是为了这个小徒弟?亲自带她来吃饭,还等着她吃完,想挑她喜欢的菜,没想到仙上对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徒弟倒是很好。 清梨若转眼看师父,苍寒羽负手侧立在阁前,清徽阁的檐角上挂了一串贝壳风铃,有风吹来,贝壳欢喜的歌唱着。 师父总是淡然的模样,她以为他并不喜欢她,她在别人惊讶的眼神中见证了他对她的宠爱,从开始到后来,他都在宠着她。他宠着一个人原来也是这样淡淡的,是了,任何东西到了他那,就都是这样淡淡的,让人不易察觉。 爱上这样一个人会很累,会很痛苦,他永远高高在上,你永远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清梨若心里很开心,却忘了宠爱一个人,并不见得就是喜爱一个人。 那么多好吃的菜,吃得清梨若的肚子鼓得跟个球一样!结果就是清梨若“吃不了兜着走”,打包了一大包,晚饭、明天的早饭午饭晚饭…… 那弟子目送那师徒两人离开,满目沉思,那样根骨平凡的小女孩,到底哪点入了高高在上的白羽上仙的眼呢? 清梨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十分欣慰,拍着他的肩膀引为知音。师父,为什么愿意收她为徒?那样睥睨六界的人,为什么愿意收一个资质平庸到无可救药,还来历不明的凡人为徒? ------------ 第十六章 梦魇 白羽殿的正殿叫无念殿,苍寒羽通常在此处理天衡送上来的卷轴文书。这天下午,清梨若从书阁抱了一堆书,在殿外趴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看着。 虽然失忆了,但是却什么都看得懂,嗯,若儿以前肯定很聪明很厉害!哈哈!这是离师父最近的地方,师兄不在,白羽殿就只有师父和若儿,孤男寡女……呸,呸,呸!罪过,罪过!清梨若狠狠的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 无念殿并没有设什么结界,但是清梨若只在外面待着,想着师父清静惯了,必然不喜欢别人打扰。每当听见苍寒羽要出来的动静,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是她自己整天听着不弃铃声习惯了,就当那银铃声是空气了,苍寒羽如何不知啊?何况就算没不弃铃,这样近在咫尺,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苍寒羽什么不知道啊?却也随她去。 杜景轩思过未归,苍寒羽知道清梨若害怕一个人待在白羽殿,不知为何小徒弟很怕一个人待着。故而,这一夜,苍寒羽在自己卧房入定,元神出窍去查看神山。 神山依旧气势磅礴的悬在空中,孤独而又高傲,即使那上面曾经与天地同生的上古大神全都不在了,它依然岸然矗立在那里。 而魔神就被封印在这里,只有与神姬相关的血脉,才有可能打破封印。封印魔神的神姬寂灭,神尊和神后那一战里之后也再无踪迹,没有了任何与神姬相关的血脉,其实已经没有人可以打破封印,魔神会被一直封印下去。 但是苍寒羽每隔四五个月还是会来看看,确保万无一失。因为魔神太强大,他有着毁天灭地扼杀六界的力量,千年之前,那样的浩劫,历历在目。 上古众神消失,神不灭,魔不亡。魔神只是被封印,还依旧好好的活着,而上古神族也还剩下青阳一人。 苍寒羽元神归来,却看见清梨若坐在自己的卧房外冻得瑟瑟发抖,衣裳单薄,瘦小的女娃儿就那样坐在地上战栗着。 苍寒羽元神归位,开了门,清梨若听见他开门,猛地抬头,她嘴唇冻得发紫,看见他,霍然站起来,挤出一个笑容,“师父,我……我……我是出来赏月的!我,我这就回去。” 天上一片乌云飘过鄙视撒谎的孩子,连星星都没一颗,哪有月亮?清梨若说完,不管苍寒羽什么反应,转身就要往自己房间跑去。 “若儿!”苍寒羽唤住她。 清梨若转身,神色有些凄迷。 苍寒羽走到清梨若身边,蹲下来尽量柔和的看着她,“若儿,怎么了?” 无论什么时候,师父都是淡然的站在那里,门人纷纷谦恭敬仰的对他行礼。但是在自己面前,他会蹲下来跟她平视,他待她很好,可是她很害怕这种好,她怕她留不住。看着师父淡漠的面容露出的和颜悦色,清梨若鼓起勇气,“我做了一个梦……” 若儿虽然活泼好动,却并不会无理取闹,这样的神情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苍寒羽耐心的问:“你梦见什么了?” 清梨若有些踟蹰,她只是做了一个梦,但是那个梦太清晰,有点语无伦次,“我梦见有个人在对我说话,一个男人……他很伤心……” “他说什么?” “他说,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清梨若有些哀伤地看着地面,“我看不见他,但是他就在我耳边说着,很平淡的语气,但是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很伤心,非常伤心……” 清梨若的声音有些颤抖,在浓黑的夜里,更加衬托出那男子的心如刀割。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那样的语气,带着的浅薄的平淡和深切的无奈,即使不看见他的表情,也让心跟着撕裂般疼痛着,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的耳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带动的空气流动和他吐出的温热。 苍寒羽凝神一探,白羽殿并没有谁来过,若儿说的梦,会不会其实是她以前的记忆呢? “师父,我想,我可能是个麻烦,师父会不要我吗?”她一直在给师父添麻烦,她想做个最让师父省心的孩子,最乖巧听话的徒弟,可是除了师父,还有谁能依靠呢?她只有他! 清梨若资质平庸不代表她不聪明,她九年空白的记忆,她如此巧合的出现在天衡山脚下,如此顺利的拜白羽上仙为师,连神算仙尊都算不出她的来历,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必有所图! 梦里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说不会有人真心待她?是他送她来天衡的吗?或者应该说,是他把她送到白羽上仙的身边的吗? “为师不怕麻烦,”苍寒羽淡然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心绪,“你吃这么多,师父不也没嫌弃你吗?” 清梨若一怔,她以为师父是不会开玩笑的!啊啊!他怎么可以这么认真的在开玩笑!?只是,好冷的笑话啊! 清梨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师父好坏,人家要长身体,当然要吃好多啊!清梨若安心的一笑,“师父……”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即使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能让任何人都信服。只要他在,海枯也好,石烂也好,都不必慌乱。 “来,为师教你吐纳之法,你日常多修习,心境清明,自然安眠。”苍寒羽示范,就地盘坐,双手相叠掐诀,“道法自然,吐纳之法,保先天之气,使呼吸归根。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清梨若学着师父的样子坐好,只是师父说的她都听不懂,只好可怜巴巴的说:“师父,我听不懂……” “若儿,静下心来,无欲无念,去纯粹的感知天地万物的呼吸……”苍寒羽一只手握住清梨若的手。 呃,这样素净白玉般好看的手,十指修长健朗,好看到极致!清梨若愣在那,她的手也算十指纤纤了,这一比,简直就跟猪蹄一样! “若儿!”苍寒羽眉头微微一敛。 清梨若赶紧回过神来,端坐,去跟师父一起感受天地万物的呼吸…… ------------ 第十七章 面朝大地,脸暖花开 咚!咚!咚!好响的声音啊,天地万物的呼吸跟擂鼓一样,震得清梨若耳朵嗡嗡作响,呃,天地的呼吸果然够强悍啊! 师父的指尖触在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让她浑身战栗。随之,清梨若意识到那“咚咚”声是自己的心跳声,咳咳!清梨若脸上飞红霞,好在夜色够浓。 清梨若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什么也不要想,呼,吸,呼,吸……仙气从师父的指尖和掌心游走而来,引领着在她周身运转,立时心神清朗。万籁如浪花层层涌过来,却井然有序,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极度敏感,大自然里的种种,感知的那么清晰。 “你感觉到了什么?” “小鸟们很快乐,青草在努力长高,梨花清幽的散发出清香,大地在醒来……但是有一只小鸟不开心,在前方第三棵梨花树上,”清梨若收回神念,“师父,那只小鸟为什么不开心啊?” 苍寒羽站起来,清梨若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走到那棵树下。那梨树本就不高,枝丫分错,清梨若毫不犹豫三下两下的就爬了上去,“师父,这只小鸟受伤了!” 清梨若抬头,就看到苍寒羽悬空站在她面前,对着那小鸟吐一口仙气。那气息迎风而来,带了一股好闻的清香。 两人第一次贴这么近,就隔了一个鸟巢的距离,他无心一低头,看在清梨若眼里却万般神姿高彻,似那琼花玉枝般熠熠生辉!师父好看成这样,以师兄的姿色都可以惭愧的去上吊了啊!以她的姿色应该立马被塞回娘胎再生一次! 清梨若看得痴了,傻了,这时冷不防苍寒羽一抬头,清梨若惊慌无措的想后退,却忘了是在树上,被树枝一绊,立马翻仰倒下去。 看着下面满地的碎石,清梨若默默的闭上眼,还贼心不死偷偷感慨了一回,借用师兄的名人名言来说,大爷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国倾城啊!倾城之姿祸国殃民,古人诚不我欺也啊! 倾得她要面朝大地,脸暖花开了啊,果真真要应了师兄说她的那句:你个被抛上去三次只被接住两次,没接住那次还是脸朝下的丑八怪! 苍寒羽一抬头就看见徒弟往下到,不会是他吓到她了吧?眼看清梨若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无间的接触了,赶紧掐诀将她定在空中,一个翻转,使她稳稳的站在地面。 结果清梨若一站定,还在傻笑,跟师父第一次离这么近,太太兴奋了啊!死xing不改!看到师父看着她,赶紧挺胸收腹抬头站好,下意识的还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苍寒羽只当她吓傻了,眼里有丝丝无奈,他表情千年不变的习惯是走到尽头了,这个徒弟总是有本事证明他还表情丰富多彩,“若儿,你的灵识非常敏锐,能感知万物的悲喜,这样的感应能力,莫说是凡人,即使是仙,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 师父是在夸她吗?她竟有这样高的天赋?她不是一无是处??清梨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吗?” “你不适于修仙习术,却必然是修习预测术的天才,若是拜在师兄的门下,纵使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指日可待。” 神算仙尊号称六界内最擅长预测推演之术,要是比他更厉害,岂不是天下第一?可是清梨若全然没有想到这个,而是惊慌的说:“师父!我不要拜仙尊为师!我……我……” 苍寒羽摸了摸清梨若头,“你既拜入我门下,焉有再改拜你师伯为师的道理?你若是要学预测推演之术,改日请他教你就是。” 清梨若这才安心了,才不要一直臭脸的仙尊呢,师父宇宙无敌,除了师父谁也不要! “明日,为师就教你御剑飞行,回去好好歇着吧。” “好!”清梨若两眼发光,可以像师父一样帅帅的在天上飞来飞去,她想了好久的哇!哇塞,那样简直帅呆了酷毙了啊! 结果,清梨若一夜兴奋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一醒来已经巳时一刻了。赶紧捣腾下,飞奔去找师父。 无念殿里没有人,正在思索师父去那了,耳边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为师在剑阁。” 清梨若三百六十度旋转慌忙查看四周,发现师父根本就不在,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想是这也是一种仙术,师父在剑阁,就狂奔去找师父。 苍寒羽在剑阁,大老远清梨若看见他就扯着嗓子喊,“师父!师父!”小徒弟一阵风似的跑到他面前,惭愧的低着头,手指对戳,“师父,我起晚了……” “无妨……”苍寒羽有些无奈,小徒弟莽莽撞撞的,还最会装可怜,“走路的时候不要跑那么快。” “哦!”小徒弟清脆的回答,抬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大放光彩,师父在关心她耶。 剑阁里几十把剑陈列在那,光芒四射,让清梨若目不暇接,纹路繁杂者有之,光芒熠熠者有之,珠光宝石者也有之。 但苍寒羽正看着他面前空中悬着的数柄古剑,清梨若顺着师父的目光望过去,那几把剑轻薄灵巧,显然是适合女子用的剑。只是其中有一柄却是新剑,相较其他几柄剑,这柄剑看起来很普通,光洁的剑身泛着幽幽冷光,在那反而最显眼。 这几把剑是苍寒羽选出来,都是极好的,适合女子使用,准备让清梨若选一件。只是从来人选法器,法器也选人,这些具是上佳的古神剑,具有灵识,看到清梨若全无反应,自然是清梨若根骨不佳,不愿跟随她。 苍寒羽伸手拿了把古剑递给清梨若,有些谨慎。有许些人为驯服灵力强大的法器,受伤是古来有之,甚至丢了xing命也不在少数。若是这剑不服新主,必然会大放灵力挣脱,苍寒羽准备好了随时救人。 只是昨晚看若儿跟自然万物心意相通,故而想试试。挑一柄好的剑,对于资质平凡的小徒弟来说,或许可弥补一二。 ------------ 第十八章 会追人的剑 清梨若浑然不觉的接了剑,这把剑好漂亮啊!剑鞘上古老的繁复纹路显得历史悠久,拔出剑,剑纹古朴素明,寒光幽幽。 那剑在她手里安安静静的,苍寒羽眼里微微的的错愕一闪而过,不动声色的把那把新剑递给清梨若,也没说什么。 清梨若接过剑,把玩着,这剑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握在手里,那种感觉就像这把剑本来就是她的,清梨若很喜欢这剑,清梨若甚至能感觉到这把剑也喜欢她。 要怎么御剑飞行呢?师父的无念剑好像能听懂师父的心思,可以自动出鞘,嗯,试试,一……二……三……出鞘; “嗖”的一声,那剑竟然真的自动拔鞘而出,清梨若根本没想到会真的可以,吓得她使劲往师父背后躲,结果那剑也往她疾速飞去,“师父!救命啊!” 清梨若一直绕着苍寒羽拼命跑,那剑也跟着她绕着苍寒羽拼命追她,“师父!救命啊!师父!啊!你再不救我,你活泼可爱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徒弟就要死翘翘了啊!” 苍寒羽一把截住清梨若,清梨若被他拉住,想到后面会追人的剑,吓得脸色苍白,这下要死了啊!跟个西瓜一样被一剑穿心,劈成两半! 结果什么动静也没,苍寒羽把清梨若掰过来,清梨若看见那剑悬在空中,也跟着转了个身,然后定在那里。 清梨若小心翼翼的往左一步,剑也缓缓往左一步,呃,不会是学她吧? 清梨若小心翼翼往后一步,剑也缓缓往后一步,清梨若猛然跳一下,剑也疾速往上跳一下再落下,清梨若睁着大眼睛,惊奇的大喊:“师父,这剑,这剑竟然学我!” “你有一颗澄净清明的心,所以你可以感知万物的悲喜,你能与她们灵犀相通。”苍寒羽眼神明澈,略有一丝慰藉,“就像这剑,你凭意念就能让他出鞘,是因为他与你心意相通。他认了你当主人,自然要跟着你。” 清梨若不再害怕,只是觉得好玩,跟剑玩闹,她跳两下,剑也跳两下,她打滚,剑也打滚……那剑总是笨拙的学她,嘿嘿,清梨若狡黠的一笑,跟我斗!手撑地把身子弓成拱桥的形状。 那剑不断的横来竖去斜到,死活没法像她一样,急得直打转,最后竟然急晕过去了倒在地上! 清梨若趴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小样,跟我玩!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苍寒羽见小徒弟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的笑声传的老远,有些无语。对于法器,整个仙界向来都是很盛重,惜之如命,如此与法器相处的方式,倒是第一次见。 “师父,我要这把剑可不可以啊?” “嗯,这把剑叫清流剑,是为师为你铸造的。” “是师父特意为若儿铸造的吗?” “嗯。” 清梨若坐在地上抱着剑傻笑,师父特意为她铸造的剑耶!好开心啊! 苍寒羽把清梨若从地上拉起来,手一挥,清梨若脏兮兮的衣服就变得干净如初,无奈的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坐在地上,这青玉石凉得很,你凡人之体,坐久了很容易生病的。” 不知道苍寒羽是否意识到,千年来不惊不扰的白羽上仙,他那语气也有了长辈对晚辈的宠溺的意味。 接着,苍寒羽把御剑的要领给清梨若解说一边。清梨若踏上清流剑,先是小心翼翼的试着飞行,摇摇晃晃的在阁内打转,飞得很低,慢慢的胆大了就飞得高了。 对于清梨若立马就能御剑飞行,苍寒羽一怔,明显没有料到,这个徒弟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从来没有人能做到一学就马上可以自己御剑; 。若是告诉师兄,大概打死他也不相信吧。 对于新入门的弟子,素来学的都是以气御剑,而清梨若意念一动,竟然就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挥洒自如。不是她有多好的御剑天资,而是她与剑之间的契合度,她懂剑,剑也懂她。 见徒弟有如此高的天赋,想着她来历不明的身世,苍寒羽平静的眼眸看不出是悲是喜,这个孩子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此到第二日,清梨若已经能完完全全御剑飞行,御着剑在梨花林里戏耍。不弃铃的声音清脆悦耳,挂在她的腰间奏出欣喜的乐声。 苍寒羽不禁走出无念殿,抬眼望去,梨花林里朵朵梨花冰雪肌肤,清风徐徐来,雪浪翻空,香韵清远,满林歌吹。还有在梨花林上空乱飞的清梨若,穿越在漫天飞扬的梨花瓣中,身姿灵巧,腰间的飘带迎风飞舞,像只漂亮的白蝶。 苍寒羽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清梨若,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儿,就是他苍寒羽的徒弟清梨若。清瘦纤弱,她回眸对他笑,一对梨涡浅浅,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还有干净的笑容,能与万物灵犀相通。 小徒弟看到自己在看她,御着剑向自己飞来,似云燕穿云而来,落在他身边,得意的叫:“师父!” “你学得很快,”苍寒羽看着这么小的一个根骨平凡的孩子,又是那样的背景,修仙之道,只怕难免崎岖坎坷,“若儿,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可妄自菲薄,同样即使你做得好,也不可高傲自负。” “师父的意思是不是,就算大家都说我根骨不佳,也不要自暴自弃,即使我御剑术学得很好,也不应该洋洋自得啊?要做到事事荣辱不惊,无欲无求。” 小徒弟一点即通,如此冰雪聪明,“一个人有了妄心,就会生出贪求,有了贪念,就会有烦恼。而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使人常沉苦海,就离道越来越远了。” “师父,我记住了。” 第三日晚上杜景轩回来,清梨若差点激动得痛哭流涕,“师兄,你可回来了!” 杜景轩看到清梨若的激动样,心里刚一暖,就听到清梨若说:“我再也不用跑老远去吃饭了!” 杜景轩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弄死这个臭丫头的! 晚上,苍寒羽把两个人叫过来,“明日起,你们两人去书房修习课业,轩儿,你要多照顾些你师妹。” 清梨若不解,“为什么要去书房啊?师父,不是你教我们的吗?” “有些基本的课业,是每个天衡新收的弟子都要修习的,历来如此,你们两人一同去。” 结果第二天才去了半天,就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清梨若可怜巴巴委屈的说:“师父,我跟师兄救了师侄……” 等苍寒羽听完整件事的过程,饶是他得道成仙多年,也不禁咂舌,两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 第十九章 气死先生(1) 第二天杜景轩和清梨若早早的起来,御剑去书房,看见清梨若的清流剑,杜景轩愣了下,只是很快不经意的带过了。 路上遇见绿柔,绿柔看见清梨若自己御剑,满眼的惊叹号,然后看着杜景轩笑嘻嘻的说:“我听说杜师弟折了仙蟠梨花送给云暖师妹,云暖师妹那可真是个美人啊……” 杜景轩笑道:“师姐说的极是!” “我说杜师弟,你摘了一整树的仙蟠梨花,就送了云暖一枝,怎么也不送师姐我一枝呢?你摘那么多,浪费了多可惜啊。” 绿柔说着那眼睛就有意无意的往清梨若飘来,清梨若一听心虚的躲在一边,原来当时师兄特地折了一枝梨花是给那个叫云暖的了,好找个借口,替自己背罪。 三个人同路,绿柔故意御剑在清梨若身边飞行,轻声说:“我说你个丫头,你摘仙蟠梨花做什么啊?” “额,师姐怎么知道是我摘的啊?” “杜小子摘那花做什么?他又不是你,怎会不知那仙蟠梨花是好东西啊?我说你小小年纪,眼光还真恶毒啊,白羽殿那么多梨花树,怎么你一摘就摘了唯一的一棵仙蟠梨树呢?还摘得连叶子都不剩一片。” “哎,这不是白羽殿的其他梨花树,开的梨花都是绿色的蕊,独独这一棵是正常的红色的蕊,我以为就这一棵是个寻常的梨花树啊。” “说起来也是,我上次见白羽殿那梨花是绿色的蕊,很是好奇,跟我师父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些梨花树都是仙上用他的灵力浇灌的,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 “师父果然不是一般人啊!随便用灵力一浇灌,就整出绿蕊的梨花!”清梨若无限崇拜。 绿柔却若有所思,桐桁见她问起白羽殿的绿蕊梨花,那眼神明显跟往常不太一样,绿柔一脸八卦好奇地问:“你没有问过仙上,为什么那梨花的蕊是绿色的吗?” 清梨若随口答:“回头什么时候问问。” “问了一定要告诉我哦!回头我也照着把我那院里的梅花都变成绿色的!”说完绿柔御着剑飞得老远去了,“我有事先走了,记得问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等到了书房,教文学的先生最是为人师表,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早早的等在书房,等杜景轩和清梨若一到,毕恭毕敬的给他二人行礼,“弟子给杜师叔、清师叔请安!” 清梨若听着这一声“清师叔”,很受用! 这文学、算术等一干教学的先生,都是***与第五代弟子居多。因着杜景轩跟清梨若是天衡第三代弟子,又是白羽上仙的弟子,这座位自然是上座。而先生的位置设在了左边,底下是这次另外新收的一批弟子。 杜景轩往上座那么一坐,器宇轩昂,很像那么回事,清梨若自然也施施然在杜景轩旁边落坐。 底下的弟子,都纷纷好奇的看着上面的两个人,这就是白羽上仙的两个弟子啊,这杜景轩高贵,清梨若清奇,果真都非同凡响。 文学先生对着杜景轩和清梨若施了一礼,然后让弟子一人发了一张纸,“每张纸上面都有一句诗,大家续写诗句就可。” 这就是所谓的摸底考试了!发到清梨若手里的是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 清梨若很是为难,这字是认识,但是作诗对联什么的显然不是她的特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看着底下一个个奋笔疾书,连杜景轩都胸有成竹的写着,只好心一狠也憋出来一句。 写了一半,死活想不出下一句,只好笔一搁发呆。却发现底下有个弟子已经坐在那望着窗外发呆,十一二岁的模样,那翩翩少年美如冠玉,小小年纪已经一派风流天成之姿,正可谓人面桃花多情年少。 清梨若乐了,小样,估计也是个跟自己一样写不出来的孩子!于是趁着先生不注意,溜过去想跟同病相怜的弟子一起联络联络感情。 结果一过去就看到那少年已经写了满满一页,那字如人也是风流之风,却暗含着笔锋犀利,气象万千。 清梨若不禁失声感慨,“好字!” 于是万众瞩目,全都盯着清梨若看,先生皱眉,杜景轩嘴角上扬勾出一个邪笑,“清师妹说好诗,不妨念出来,大家一起欣赏一番吧。” 师兄是坏人,她说的是好字,他故意说成好诗,清梨若贼兮兮的说:“还是不要了吧……” 杜景轩早就看见清梨若看到那诗的时候两眼油光发亮,想必是首有趣的诗,遂继续笑,“师妹不要客气啊,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杜景轩都如此说了,那先生只好说,“杜师叔说的是……” 清梨若低头看那少年,那少年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望着清梨若,一笑,真要命啊; !见他都一点都不介意,清梨若牙一咬,这可是你们让我念的啊! “子夜歌清月满楼,万里长征人未还。云雨难忘日月新,朕与先生解战袍。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完全是一个深情断袖皇帝跟威武赫赫的将军的满满的基情啊! 先生气得脸色五颜六色转变,很是多姿多彩,头上冒青烟,“你……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胡来!” 那少年特无辜的说:“我有个别号叫写实派诗人,实事求是也是错吗?坚持实事求是,不是我们天衡的门训吗?” 底下的弟子面面相觑,想着那少年的身份,更是尴尬不能自持。不过也有个别大胆的弟子,眉来眼去,八卦满天飞。 一个眼神,“传说皇上有断袖之癖,原来是真的啊!” 另一个眼神,“噢!原来一个断袖,他也是可以有儿子的啊!不知是不是戴了绿帽子啊?” 还有一个眼神,“非也,非也!乃是皇上能攻能受,实乃奇才啊!” 一个眼神,“不知那将军,是不是我朝权倾天下的大将军啊?那身姿我也是见过的,那可是,啧啧!” “咳咳!”先生无语,大怒,却只能自己憋屈,指着那少年,“你,抄《道德经》三百遍,所有人都要交一篇《‘道德经’观后感》,这是今天的课业。” 底下一片抱怨,动不动就观后感,要不就学习总结,让人真想把自己了结了算了! 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先生遂道:“杜师叔,不如您念一下您的佳作?” 杜景轩毫不推却,“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青楼薄幸名。垂死病中惊坐起,夜深还过女墙来。” 这完全是一个为了君王抛弃红颜知己然后幡然悔悟死xing不改回归真我的色狼啊! 先生已经口吐鲜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满怀希望的看着清梨若。他想清师叔是女孩子,又是仙上收的弟子,必然可以作为弟子们的典范,“我们还是来看看清师叔的大作吧。” 清梨若赶紧罢手,“先生客气了,我的拙作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了!” 先生一看,果然清师叔谦虚有礼,很是欣慰,于是作揖,“清师叔不必客气,仙上的弟子,必然是逸群之才,正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清梨若还想继续推辞,结果杜景轩已经走到她的书案边,看着她的大作,两眼发光!师妹,这次死定了啊! ------------ 第二十章 气死先生(2) “人生自古谁无死,弄死一个是一个。你死他死她也死,我看着你们去死。” 先生两眼一翻,就气得晕死了过去,旁边的弟子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扶住,探了探气息,气若游丝!惊慌的看着杜景轩和清梨若,“师叔……师叔……” 眼看先生一口气没缓过来就要作了古,清梨若赶紧喊:“师兄,救人啊!” 杜景轩遂度灵气给他,先生幽幽醒来,结果,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杜景轩还拿在手里的清梨若的大作,立马又紧锣密鼓的晕死过去一次。 这堂文学课以先生身体不适结束了,于是赶紧的接着上算术课。 算术课的先生白发苍苍,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进入书房,摇着头,哎,早就说了,文学那老头一天到晚酸溜溜的埋头苦读,身体不好是自然的,这次竟然在两位师叔、仙上的弟子面前出丑,不妥,真是不妥的很的! 哪像自己理论结合实践,多运动多郊游,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嘛嘛香!一口气上十五层书阁,不费劲儿! “弟子给杜师叔、清师叔请安; !” 清梨若给杜景轩使个眼色,杜景轩会意,先发制人,不能被动挨打,于是摆出师叔的派头来,“早就听闻师侄你学富五车,久仰,久仰!” 杜师叔说的何止是有道理,简直是真理啊!但算术先生还是摆着手很谦虚的说:“哪里,哪里……” “不如我先考考师侄你吧?” “弟子愿意聆听杜师叔的教诲。” “四个梨子分给五个学生,不能切梨子,怎么分?” 先生捋着胡须眉头紧皱,这怎么分啊?急得满头大汗,若是这就被难住了,以后还如何在仙界教育界立足啊? 大家左想右想,都不知道怎么办,纷纷好奇的看着杜景轩求解答。清梨若也玩味的看着杜景轩,师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先生心里轻喊一句淡定,做先生的好处就是如果你不懂,你可以叫学生来回答,即使学生也回答不上来,那也不打紧,你可以留做课业,明天再讲解。 先生一派从容,“此题出得甚好,那位想自告奋勇先来试试啊?” 底下的弟子全都低头,一个比一个低,最后全都把自己低成了蘑菇,整个书房鸦雀无声。仙上的两位弟子,他们可是见识过的,还是不惹为妙,何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分。 结果刚刚那位写实派诗人,因为坐在第一排没见着后面的弟子们和谐整齐的行为,于是乎鹤立鸡群,先生和蔼可亲望着他,“那就这位学生来说说你看法吧。” 那美少年轻轻一凝眉,很是惹人心疼,清梨若不得不感叹,人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啊!这么美的少年,真舍不得让他凝眉。 那美少年见大家都看着他,不确定的反问,“再买一个?” 杜景轩笑得一脸奸诈,看着清梨若,“师妹,你说呢?” 师兄那想杀死她的眼神,一看,她就知道了答案,清梨若缩了缩脑袋,小声的说:“杀死一个学生,然后一人一个。” 先生缓不过气来…… “这就是正确答案,师妹果然冰雪聪明啊!那如果你有五个梨子,分给四个学生呢?” 先生眼前发黑…… “我知道!”那美少年立马兴奋的抢答,很是得意,“杀死四个学生,剩下一个帮我吃梨子,”还煞有其事的补充解说,“我不喜欢吃梨子。” 先生口吐鲜血,鼻子冒烟,头顶冒烟,浑身冒烟,整个像被天打雷劈了一样…… 全场的人把嘴巴张成山洞表示一起被雷劈了,都盯着那美少年看。 那美少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脖子。 清梨若小声的cha话,“要不就杀死五个?”清梨若极度认真的思考,像是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最后认真盛重的说:“那谁帮我吃梨子?我也不喜欢吃梨子; !” 所有弟子的下巴全都掉到了地上,先生听完,立马走上了文学先生的老路,一头栽到!大地震了三震。先生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对于自己毕生所学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再也不愿意教书了。 趁着算术先生也身体不适被抬了下去的空当,清梨若看着那美少年眼睛发光,“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师父是谁啊?” 这可是皇子啊!那就是很有钱很有钱的意思啊!上次被桐师叔黑了的钱,要从这个人身上赚回来啊! 美少年的桃花眼一笑,一汪春水蒙上雾霭般,令人心神荡漾,“我叫瑞孙琅哲,我师父是神算仙尊的大弟子。” “原来是瑞孙师侄啊,那往后我们要多亲近亲近,都是自己人啊!” 杜景轩二话不说就拎着清梨若扔回了她自己的位置,还恶狠狠的警告,“你给我离他远点!” “为什么?多交友是好的!” “你不能跟他做朋友!” “师兄,你独裁主义!为什么我不能自由选择朋友?我要游行示威!” 杜景轩鄙视的斜看她一眼,“我就独裁了,你敢反抗?晚饭是不是不想吃了啊?” 清梨若无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师兄是坏人!清梨若挥着小拳头,“我强烈谴责你这么恶贯满盈的行为!” “切……”杜景轩看都不看一眼清梨若。 接着三个人一鼓作气,送天文先生和地理先生一律步上了文学先生跟算术先生的后尘,杜景轩和清梨若,还有那位美少年皇子瑞孙琅哲,从此一战成名,人称天衡三宝。 这四堂课,上得很是愉快,清梨若很是满意。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一个早上就把四个先生气得差点就去见佛祖了,这事还是被主管天衡教育的清玄长老压了下来,没敢惊动翟毅然,马不停蹄立马把两烫手山芋送回了白羽殿。 清玄长老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白胡子气得一翘一翘,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跟苍寒羽诉苦,“仙上的两位弟子才高八斗,在书房上学实是屈就。” 清玄长老于是把整件事跟苍寒羽讲了讲,能把清玄长老气成这样,他这两个弟子着实是人才啊! 苍寒羽听着,眼神偶尔漫不经心的飘过清梨若和杜景轩,目光清淡,可是却看得人心里只颤抖。在那样的人面前,他看你一眼,你就忍不住想要跪下来,想求他宽恕。 清梨若跟杜景轩只觉得脚底发凉,脚发软,一股冷气直冲头顶,吓得两人排排站好,强忍着跪下来的冲动。 清梨若说的是没错,他们救了四个师侄先生,只不过四个都是被他们给气死的!先把人弄死,再把人救活,这就是她所谓的救人! ------------ 第二十一章 做你自己 清玄长老一走,杜景轩乖乖的走到苍寒羽面前,屈膝跪下了。他老子他都不曾怕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师父,总是这样诚惶诚恐,这是唯一一个让高傲的他总是忍不住低头的人。 大闹书房,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是想要惹他生气呢?或许他斗胆想知道,传说中无情的白羽上仙,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清梨若也跟着跪下,她是不是又闯祸了啊? 苍寒羽拿着清梨若和杜景轩写的“诗作”,只是沉默,可是那样的沉默反而让人更加不知所措。 正当两人快被这安静给bi疯的时候,苍寒羽缓缓开口,“若儿的字写得不太好,有空多练练字吧。” 两个人惊讶的抬头,杜景轩失声,“师父?” “年少爱闯祸总是难免的……”苍寒羽的语气波澜不惊,“轩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杜景轩一怔,师父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个人,无所不知吧,他低头思索着问:“师父,成为怎样的人,才算配作为白羽上仙的弟子呢?” 苍寒羽继续欣赏他们两的“大作”,轻飘飘的道:“做你自己就好; 。” 杜景轩错愕地倏然抬头看苍寒羽,“师父不希望弟子像您一样守护天下苍生,万人敬仰吗?不希望弟子扬名立万,光大门楣吗?” “这世上已经有一个苍寒羽了,为什么为师要你再做苍寒羽?你是杜景轩,你若是想守护天下苍生,你自己就会去守护,你若不想,为师为什么要你去守护天下苍生?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样不是更好吗?” “那师父为什么要守护天下苍生呢?” “道者,人之所踏,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道,就是人所走的道路,却使万事万物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去往何处。所谓的德,就是人的所得,要使万事万物各自得到他们所想要的。” “天地万物都有权利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但是欲求的实现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法则。一个人在法则内若是合理的欲求没有得到满足,就会心生怨愤,一个人欲求超越法则之外,就会侵犯别人。” 清梨若仰望着师父,师父所守护的,是不是天地正义?他要做的,是不是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白羽殿一年四季更替,而不是用法术变成四季如春,因为季节也有权利按照心意更迭。人若是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的欲求,就会打乱秩序,就会使带来不宁。师父要守护的是让合理的存在,去掉不合理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在白羽上仙的眼里,万物都有权利活的更好,神仙人魔,天地草木,飞禽走兽,都是他要守护的万物,万事万物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并不准备把两个弟子教成跟他一样的人,他要他们做他们自己,而不是抹灭他们原始的本xing。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为了自己,去伤害、欺辱别人,只要你们向善,你们可以做你们喜欢的自己,无需被世俗的观念牵绊。成为我的弟子,并不是要你们扼杀从前的自己,而是活得更好。” 他自己守护天下苍生,并不代表他要别人也这么做,在他看来,那只是他要做的事。白羽上仙,他要守护的不单单是那些遥远的天下苍生,还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个人,是不是圣人?他要一力承担所有的重担,让其他所有人都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杜景轩终于彻底对苍寒羽心服口服,千年来矗立在六界让所有人仰望,仰望着这样一个人,能让任何一个少年热血沸腾,守卫天下苍生,千秋功业,还有只属于强者的孤单,都是那样耀眼的光芒。 苍寒羽要他做他自己,可这一天开始,杜景轩却再也不是杜景轩,他生xing高傲,极为不服别人,连他老子都管不了他,还有谁能有那个能耐?即使是天帝,也无权来管他。他曾经想,拜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杜景轩第一次看到苍寒羽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能让万物臣服,那样的风采,让六界都望尘莫及,足以成为所有人的信仰,包括他杜景轩; 。只有这个人,他愿意拜倒在他的脚下,聆听他的教训。 清梨若看着师父和师兄,明白了一点,师父从不要求他身边的人也去守护天下苍生,可却让每个人都意气风发的要跟随他去守护天下,愿意跟他一样,为天下苍生生,为天下苍生死。连师兄这样桀骜不驯的人都如此,更何况是别人呢? 这个人,就是有超乎一切的能耐,永远不在你的意料之中。那样的师父,是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即,就像神,他或许无处不在,你却永远也触碰不到,永远! 杜景轩朗声道:“师父,你罚我吧,弟子知错了。” “那就罚跪一天吧。” “是!” 杜景轩倒退出殿,在外面跪好,他跪在那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是在那一天,杜景轩遥望着殿里的那个身影,下定决心,他要成为一个强者,为师父分担。 那个人太强大,也太孤单,杜景轩不敢说有朝一日自己能像师父一样有庇护六界的能力和威德,但至少这六界的重担不应该由师父一个人一肩独揽。 他想证明,四海八荒,一定有人能为师父分担,而他,就要成为那样的人,追随着师父,守护六界,守护着朗朗乾坤。 “师父……”清梨若声如蚊呐,“弟子也去罚跪。” “你就不用了。” 清梨若可怜巴巴的,师父跟师兄说的大道理她都不懂,只好学着卖乖,“师父,弟子也知道错了,弟子以后也爱苍生,也守护苍生。” “哦,若儿为什么要守护苍生呢?” “因为师父守护苍生啊,师父做什么,若儿也做什么,师父让若儿做什么,若儿就做什么,若儿永远都听师父的话!” 看小徒弟一脸笃定的模样,苍寒羽拍了拍她的头,都说女孩子会讨人欢心,这话不假,让轩儿说这话,那估计他宁愿自挂东南枝吧。小徒弟天真的紧,这样信任他,是个好孩子吧。 “起来吧。” “弟子,弟子还是去罚跪吧……” 虽然不想跪,跪这么一会都膝盖痛得要命,真跪一天那可真会要了她的命!但还是要罚的,万一师父是想留着以后一起算总账,那可怎么办啊? “你若是去跪一天,落下什么病根,师父还要照顾你三年。” “师父真的不罚我?以后也不翻旧账?” “嗯。” 清梨若这才笑嘻嘻的站起来,看到窗外的梨花,想起绿柔师姐说的,就随口问:“师父,为什么白羽殿的梨花的蕊是绿色的啊?” ------------ 第二十二章 试酒 苍寒羽听了,也抬头去看那殿外的绿蕊梨花,却没有回答清梨若的话。 她后来还问过很多问题,荒诞的、恶搞的、刁难的,他都一一认真回答,而这,是苍寒羽唯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不会撒谎,也不想告诉她,于是选择不回答,因为他认为那是她没有必要知道的事。 清梨若看向苍寒羽,师父又露出了那样的神情,他眼里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又像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寂寞,不是茫然,不是哀伤,不是忧虑,什么都不是。那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 清梨若忽然很后悔问这个问题,那样的眼神,她永远都不想看到,看一次,就心疼很久,就像冷冽的寒风贯满整个心房,寒风一刀一刀,把她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那以后,清梨若再也没有提过绿蕊梨花。绿柔梨花,时时刻刻提醒着清梨若,师父的世界,不允许她进入。 清梨若转移话题,“师父,梨树什么时候结果子啊?” 苍寒羽回头看她,“白羽殿的梨树不结果子,唯一结果子的就是仙蟠梨树,你要梨子干什么?” “真的吗?我还怕结果子了就不能酿酒了; 。” “你要用梨花酿酒?” “我上次看到一本酿酒的书,我想酿梨花酒,用梨花酿酒,一定很好喝。” 关键是听绿柔师姐说过,师父会喝酒,师父的好友青阳上神更是酒中仙,要是酿出师父喜欢喝的酒,那就太伟大了! 清梨若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我可以摘梨花酿酒吗?” 苍寒羽点头,清梨若欢呼雀跃,从此,酿造绝世梨花好酒,就是她清梨若的伟大目标了!一定要酿出让师父满意的酒为止。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预感到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清梨若很快发现,理论与实际是不一样的,她试了几次,根本是一团糟。最近的酿酒事业进行的不太顺利啊,古语有云,为人师者,授业解惑,于是跑去找苍寒羽。 清梨若两眼发光,清梨若刚想喊“师父”,苍寒羽无奈的看她一眼,指了指书案,只见书案上,一堆的书,《上古梨花酒秘传》、《酒中仙》、《本世界最强酿酒技术》……应有尽有。 “酿酒,为师是教不了你,这些书,你自己拿去看吧。”他料到会是这样,故而替她搜罗了各种酿酒的绝密书籍。 之后,清梨若每酿造出一种酒,就拿师兄当小老鼠做实验。 第一次,清梨若终于酿出了一次酒,很是兴奋,端去给杜景轩尝。杜景轩闻着酒挺香的,于是喝了两杯,“口感粗糙,不好。” 杜景轩喝了清梨若给的酒一直很正常,谁知到了下午,整个人的皮肤都变绿了,绿得跟只青蛙似的!从头绿到脚。 苍寒羽一回来就看到一个绿油油的妖怪幽怨的看着他,差点拔出无念剑把他一剑了结了。听了杜景轩的叙述,一向鲜少夸人的苍寒羽,甚是难得,拍了拍他的肩,“轩儿,辛苦你了。” 第二次,杜景轩死活不肯喝了。 清梨若双手叉腰,威胁,“你不喝我就告诉师父,你喜欢云暖师姐!” “谁告诉你我喜欢云暖的啊?” “我上次都看见你跟一个姑娘亲亲我我了,你不喝,我就叫得整个天衡都知道,你喜欢云暖师姐!” “……”杜景轩不理她。 清梨若立马去拎了一个锣鼓来,张嘴就准备大喊,“师……” 杜景轩一把捂住她的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喝!” 结果杜景轩嘴里一直吐泡泡,臭味熏天。 凑巧,翟毅然上白羽殿来,看到杜景轩闭着嘴不说话,就算他很喜欢师弟的这个弟子,也不由生气,“你师父呢?” 杜景轩指了指无念殿,翟毅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尊问你话,你竟然不回话; !” 杜景轩认命的张嘴,“仙尊……” 刚说了两字,喷了翟毅然一溜的泡泡,满脸都是湿哒哒的,臭气排山倒海袭来,“你,你,你!” 翟毅然很是后悔,作为神算仙尊,他出门前竟然没先给自己算一算,简直流年不利啊! 绿柔也上过一次当,喝了她酿造的酒,一个下午上了十八次茅房。底下的弟子更是被清梨若毒害的不浅,自从清梨若开始学酿酒,无人再敢靠近她一步。 偏生清梨若长了张单纯善良的脸,总也有办法哄得人冒着生命危险试她的酒。因着都承认是自愿喝的,谁也拿她没办法。 整整过了半年,情况才有所好转,清梨若终于酿出正常的酒来,等过了一年,清梨若的酿的酒,已经是佳品了,也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 这一年,在苍寒羽的指点下,杜景轩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是天衡年轻弟子里的佼佼者了。 这一年,清梨若埋头酿酒不亦乐乎,依旧大祸小祸一起闯,师父依旧宠她。 仙尊的表情依旧亘古不变,只有一个那就是臭脸,唯一一次意外的惊喜,是第一看见清梨若御着清流剑飞行的时候,冷笑了三声。 而桐桁师叔英姿儒雅,可,怎腹黑二字了得啊!永远看着清梨若似笑非笑,让清梨若觉得珍爱生命远离师叔。 而这一日,翟毅然、桐桁两个人一起来找苍寒羽,清梨若就去奉茶。 这两人一起来,是因为,平宁多年的仙界,却出了一件事,轰动六界,都惊动白羽上仙了,着实也是件不小的事。 翟毅然叹气,“这半个月来,仙门中有十一个女子,离奇死亡。怎么查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同门派,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桐桁难得也认真的模样,“死者虽然神情各异,或哀伤,或难过,或幽怨,但是没有一个是惊慌或是害怕的。就像在想什么事的时候,突然死去,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翟毅然沉思不解,“所有的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甚至,有两个死在结界中,而结界完好无损。” 清梨若虽然不太懂,但却也知道,结界不破,就意味着没有人也没有东西闯入,难不成全都是自杀的不成? 清梨若的茶正奉到桐桁那,桐桁又那般似笑非笑的望着清梨若,看得清梨若浑身发毛。 苍寒羽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只是看了一眼。 翟毅然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实在匪夷所思,引起了不小的舆论。此番,连墨合门的怀素仙子也遭了毒手,她当时处在她师父云松门主亲手为她布置的结界中。云松门主让他儿子墨合门少门主隽青哲亲自来天衡,希望请你出面处理此事。” ------------ 第二十三章 一见误终身 清梨若奉完茶就在旁边侍奉着,每每白羽殿有人来都是如此。 为了墨合门的一个弟子被杀,就请仙门默认的总领袖白羽上仙特意去一趟,墨合门未免太不把白羽上仙放在眼里了。若是每个门派都如此,白羽上仙岂不是真成了棵大白菜似的可以随处使唤? 清梨若嘟了嘟嘴,师父又要出去吗?这一年,师父有时候不在白羽殿,就算在也不常见面,一个月见两次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酿的酒,都还没机会献给师父喝过呢。 苍寒羽依旧是那样不喜不怒的表情,桐桁一下一下摇着他的玉镶边折扇,发丝就在空中飞扬。 翟毅然无奈,“你就算不愿意去应酬别的门派,我自然都会打理好,可墨合门还是要你去的。何况,怀素仙子,与你也有一面之缘。再者,怎么说,这件事也是涉及甚广,也不是一家一派之事。” 墨合门铸造的仙器天下无双,向来也是各门各派笼络的对象,对于修仙之人,除魔卫道,随身的仙器历来是重中之重。而墨合门对天衡,历来是有求必应,求一给三,素来交好。 苍寒羽点头,“我知道了,下午就起身。” 清梨若抬头看师父,见苍寒羽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无不悦之色。清梨若不禁皱了皱眉,师父,是不是真的没有喜怒哀乐啊? 一年了,从没见他生过气,也没见他笑过,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表情千年如一日。梨花林第一次见面,那是唯一一次看见他笑,从那以后,他的表情就是一直这样,无悲无喜。 送走了仙尊跟桐师叔,清梨若有些闷闷不乐,“师父,这次出去几日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苍寒羽继续画他那幅没画完的画,淡淡的说:“看情形再定吧; 。” “哦……”清梨若无精打采的。 “墨合门规矩多得很,你可不要闯祸。” “哦……”清梨若顺口答,突然一蹦蹦得老高,头撞在案角起了个大包,“啊!啊!师父,你是不是要带我去啊!?师父!” 苍寒羽无奈,小徒弟一惊一乍的,很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了,就算吓不出心脏病,耳朵也会被振聋了,“嗯。” “噢耶!” 于是连着一个时辰,白羽殿到处“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道清梨若是在找什么还是收拾什么。 下午要出发的时候,苍寒羽跟杜景轩看着清梨若吃力的拖着个大包袱出来,很是咂舌,包袱有她两个人那么大!她就这样在地上拖出来! “师妹,你是搬家吗?你要离家出走吗?天衡上上下下终于可以逃离你的魔爪了吗?”杜景轩兴奋的手舞足蹈,“太好了!以后终于清静了!师妹,我会想你的!” 清梨若把包袱往杜景轩面前一扔,白了他一眼,“你才离家出走呢!师兄,你背!” 杜景轩很想一脚踹死清梨若!“为什么是我背?不是你的东西吗?” 清梨若理所当然地反问:“你忍心让你手无缚鸡之力纤弱温柔活泼可爱的师妹背这么重这么丑的一个包袱吗?” 杜景轩气得直跳脚,嘴里都能喷出火来,“你也知道丑!你也知道重!” “当然啊,不然我干嘛要你背啊!”清梨若想也没想就回答,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到苍寒羽身边去,“师父,我们走!” 杜景轩好想好想掐死这个臭丫头啊! 墨合门少门主隽青哲早就恭候等着,看到那三人,第一眼看到苍寒羽,那样的人无论到哪都是最惹人注目的。 隽青哲曾经不服,堂堂墨合门铸造的仙器天下无双,谁人不对墨合门三分推崇?可父亲为何那样以天衡马首是瞻?看到苍寒羽,忽然就有些懂了,这样的人,看一眼就知道,绝对是万物臣服的风采,更何况那样首屈一指的修为,比传说的还要让人心生仰望。 隽青哲十分有礼的给苍寒羽行礼,“晚辈隽青哲拜见上仙!” 苍寒羽点头示意,隽青哲然后就看到苍寒羽后面,眼中诧异怎么也掩饰不住,竟然有个大包袱在移动!再一看,大包袱下有个少年。 这时,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咯咯笑,“师兄,你好像一只大乌龟啊!爬,爬,爬!大乌龟!” 隽青哲看那墨绿硕大的包袱扛在那少年肩上,倒真有几分像乌龟壳,想笑又不好意思,可把他给憋的; 隽青哲这才注意到白羽上仙的后头还有一个小姑娘,容貌清丽,出奇的清秀,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笑像是有阳光要溢出来,眉梢却隐隐的含着狡黠。隽青哲几乎看愣了,忽然想起了深山碧潭里的清泉,清澈动人,还会有闪闪的光亮。 小姑娘看他一直看着她,既不害羞,也不恼怒,竟然还吃吃的笑,笑吟吟的说:“你再看我,我就要收钱了哦!” 隽青哲脸一红,饶是他已十六岁,开始独挡一面,八面玲珑,能言善辩,直直的看着一个姑娘家被人家当面揭穿,也很是难为情。 “若儿!”苍寒羽轻声呵斥。 “师父,若儿可听话了,一定不给您闯祸!”小姑娘这才乖乖的站好,却趁着苍寒羽不注意,转头对那少年做了个活灵活现的乌龟的姿势。 逗得隽青哲“扑哧”一声笑了,苍寒羽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隽青哲心头一紧,意识到失礼了,赶紧对着苍寒羽俯身作揖。 于是连着隽青哲带来的侍从,一共五人,以苍寒羽在首,一起御剑去往墨合门。 一路上,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每每气得她师兄直想杀人,而白羽上仙竟然都由着他们胡闹,不禁大为好奇,还以为白羽上仙是个很严肃的人呢。 那小姑娘突然收了剑,落在他的剑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梨花香,隽青哲忽然紧张了起来,继而失笑,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反而对着这么个小丫头还紧张呢? “我累了,你载我一程好不好?” “好……” “这位师兄,你叫什么啊?” “隽……青哲。”隽青哲更加紧张,这样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墨合门好玩吗?” “好玩吧。”隽青哲还真不知道,墨合门好不好玩。墨合门仙器机关倒是厉害得很,踏错一步就必死无疑,谁敢去玩?不知道这位小姑娘会不会喜欢,隽青哲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她喜不喜欢墨合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好小姑娘转头看他,“你脸红什么啊?” “没……没……”隽青哲苦笑。 小姑娘觉得他无趣,又径自御剑去了,那小姑娘一离开,隽青哲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见她扭头对这那背包袱的人说话,隐隐的听见:“师兄,这人是个呆头鹅耶!” 隽青哲哑然失笑,呆头鹅?要知道天衡岭、墨合门、蓬云岛、碧落宫、沐如山,乃是现今仙界五大势力。而墨合门的少门主隽青哲,雄才伟略,手段玲珑,那是闻名遐迩,如今倒成了呆头鹅。 隽青哲看向苍寒羽,他负手立在无念剑上,似乎所向披靡,天下不过是他脚下的尘土。这个人,能让每一个人都折服吧,一个淡然的眼神,一个浅浅的背影,都能让人坚信他是这世间的主宰。 ------------ 第二十四章 手牵手 清梨若追上苍寒羽,不紧不慢的跟着他。隽青哲与杜景轩同行,看了一眼杜景轩,“杜师弟为何不把这包袱收在乾坤囊里啊?” 白羽上仙收的弟子他自然是知道名字的,一年前那两人的名字可也是名噪一时啊。 杜景轩白了他一眼,看他就跟看棵大白菜似的,“你管得着吗?还有,特此警告,离我师妹远点!你都七老八十了,也好意思傻愣愣的看着我师妹!” 隽青哲一怔,他就表现的这么明显想老牛吃嫩草?他不过十六岁而已,看清梨若也十一二岁了,至多比清梨若大个五六岁吧,“清师妹芳龄几许啊?” 杜景轩脸一冷,这人一看就是个混蛋人渣,所有打师妹主意的都是混蛋人渣,“比你这个老妖怪要小很多很多很多!” 隽青哲却脸上浮出一个笑容,“青哲不才,今年一十有六,哪敢跟杜师弟比啊,”隽青哲伸出一个手指头,“我倒是听说杜师弟有这个以上的岁数了哦。”也不知道谁才是老妖怪。 杜景轩嘴角上扬一个冷笑,“最好不要喜欢我师妹,否则是注定要痛苦的。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听不听随便你。” 杜景轩拂袖而去,追上了苍寒羽跟清梨若。杜景轩见快到墨合门了,背着这么大个包袱终究不妥,故而收在了乾坤囊里。 隽青哲看着那三人,似笑非笑。飞蛾扑火在一开始,可曾知道那火到底是美艳绝伦的琼林仙境,还是注定万劫不复的地狱?总有些人,以为自己能扭转乾坤,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等到了墨合门,已是黄昏时分,墨合门门主隽松云亲自前来迎接,一番寒暄自是难免。隽青哲陪着清梨若和杜景轩等在一边,清梨若看苍寒羽被围在人群的中央,依旧是淡然的模样,离她那样遥远。 不多时苍寒羽就示意他二人上前,“轩儿,若儿,来见过隽门主。” 于是杜景轩跟清梨若给隽松云行礼,“晚辈见过隽门主!” 清梨若看隽松云沉稳干练,很有一门之主的气势,笑容满面,对着他们两个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就当墨合门是天衡一般,让青哲好好陪陪你们。” 于是一行人就往里走,苍寒羽对清梨若伸出一只手,师父不是一向不喜欢与人有身体上的触碰吗?清梨若一愣,拜师一年了,苍寒羽只牵过她一次手,还是那次见她刚到白羽殿哭得可怜兮兮的。 正在清梨若发呆的瞬间,苍寒羽已经牵起了她的手,众人眼里具是惊愕!全都齐刷刷傻愣愣很失礼的盯着那只修竹般的手牵着那只小手,苍寒羽却像没看见。 只是,竟连见到上古四凶兽都处惊不变的隽松云,也意外的看着自己牵着若儿的手,苍寒羽才轻声无奈道:“我这小徒弟顽皮的很,总是到处瞎跑,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墨合门到处机关重重,以清梨若的个xing,苍寒羽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清梨若听了,心里暖暖的,握着这只手,就像握住了全世界。不管师父多淡漠清冷,可还是关心她的。若儿对于师父,是不是与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呢?目光装作不经意的轻轻扫过众人,每个人都是很震惊很羡慕的样子。清梨若冁然而笑,一对梨涡浅浅像舀着一勺蜜。 即使如此,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白羽上仙历来都是淡漠清冷的样子,对什么都可有可无的。现在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徒弟的手,谁能想到一直以为至高无上的的白羽上仙,对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徒弟如此爱护? 仙门不比天庭,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嫁娶,何况道家还有双修修仙的。虽然天衡鲜少有嫁娶的,但是在其他门派却都是平常之事,就像墨合门门主就娶妻生子。 于是六界纷传,白羽上仙的爱徒清梨若很得白羽上仙的宠爱,谁若能得到她的青睐,那地位绝对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隽松云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朗声笑,“小孩子机灵好动些才好,我看上仙这弟子就很是冰雪聪明。” 清梨若见各门各派都有人前来,只是人人脸上都写着严肃两字。看到他们,都会崇敬地对师父行礼,眼里满满的都是激动,每个人似乎都觉得只要白羽上仙在,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苍寒羽师徒三人住在沐泉楼,三个房间挨着。 苍寒羽跟隽松云等人商议事情,隽松云特意让隽青哲来陪杜景轩和清梨若。隽青哲来的时候,清梨若跟杜景轩两人正在说话。 清梨若有些无精打采的,墨合门那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自己房里,而且师父也不在。清梨若看着屋里一个碧玉如意,乌溜溜的眼睛在杜景轩和隽青哲身上转来转去。 忽而双眼炯炯有神,师兄房里的那对碧玉碗,那可是她要了好几次师兄都没给的,这次一定要弄到手!“师兄,今天是我生辰,你那碧玉碗,就送给我做生辰贺礼吧?” “不要!!” “今天是清师妹生辰吗?”隽青哲显然没料到,“杜师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清师妹生辰,你做师兄的怎么连份贺礼都舍不得呢。” 杜景轩各种想死!不知道真相还乱说话的人,为什么不先去死一死?? ------------ 第二十五章 一年二十四次生日 清梨若可怜兮兮的看着杜景轩,那水汪汪的眼睛,总让人觉得盈盈欲泣,一副被杜景轩欺负了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杜景轩恨得咬牙切齿,她就打定了有外人在,他不能说不,他越是说不越显得他小气,他越是说不隽青哲就越劝,越显得他不如隽青哲。要是这样的坏名声被传出去,他杜景轩还怎么在仙界立足啊?? “给你就是了,你给我收起那德行!” “师兄,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最疼若儿了!”清梨若摇着杜景轩的手撒娇。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隽青哲匆忙的起身告辞。 “走好,不送!”杜景轩恶狠狠的盯着清梨若,看也不看隽青哲一眼,他现在恨不得先自杀再杀了清梨若再逃之夭夭。 等隽青哲一走,杜景轩凶巴巴的看着清梨若,恨不得立马弄死她,“清梨若,去你大爷的!你去年有二十四次生辰,我怎么不知道有谁他大爷的生辰是按每月两次过的啊?就算是葵水纪念ri你也不能一个月来两次啊!” “师兄,什么是葵水啊?”本着好学的精神,清梨若好奇的问。 杜景轩噎住,他忘了眼前的豆芽菜才十岁,还没来葵水,何况一个男的说葵水总是不得体,赶紧说:“这已经是这个月你第三次生辰了!今年你是不是想有五十八次生辰啊?!你大爷的,你想讹我多少东西啊!” 清梨若两眼发光,师兄的雕花银筷也不错啊,“师兄,你太了解我了!你果然是我的知音啊!” 杜景轩像吞了一肚子苍蝇一样无语,杀人不犯法的话,他一定杀清梨若个千次万次的! 看杜景轩要把牙齿都咬碎了样子,清梨若赶紧收敛,“那不是我失忆了忘记了,这才刚想起来啊!今天真是我生辰!” “你那次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失忆了连你老子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你自己生辰?有谁家姑娘一看上别人的东西就说那天是她生辰的?” “师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非但不同情我,还就为这么点事,就戳我的痛处,师兄,你没良心!”清梨若无比伤心状。 杜景轩一口气憋在心里,就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赶紧回房,免得真被气死。 过了半个时辰,隽青哲却又来找清梨若,清梨若开了门,隽青哲满脸堆笑,递给清梨若一个锦盒。 清梨若警惕地看着隽青哲,“干什么啊?” 隽青哲依旧好脾气的说:“这是礼盒,你打开来看看?” 清梨若幽怨的看隽青哲一眼,我又不是白痴,我当然知道这是礼盒啊!只不过,师兄他老人家从小就一直教育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每次教育完了都会加上一句:“好在,你长得很安全,整个长得飞沙走石鬼斧神工也不容易,我就不一样了。”自恋狂!要不是打不过,我早跟他拼了。 师兄还说,姑娘家要端庄,往日在白羽殿没机会练习端庄,这次出门难得有机会了,于是清梨若很是端庄的一笑,很是端庄娴雅的说:“隽师兄,你拿礼盒来是干什么啊?” 隽青哲茫然的说:“自然是,自然是送给清师妹你啊……” “咳咳,”清梨若清了清嗓子,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隽青哲,觉得师兄说的端庄她应该还没练习好,还是下次再用好了,于是本相毕露,双手叉腰,“废话!你来不送给我难道是要送给门槛吗?不过我师兄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要我给你背黑锅啊?” 她就是每次做错事的时候,总是想办法讨好师兄,让师兄背黑锅的。 “不是!不是!今天不是你生辰吗?本来我想为你庆贺一番,只是如今仙门出了这样的事,不合适,回头再补回来,不过礼物却是万万不能少的。” “扑哧,”清梨若笑,那是她专门用来讹师兄,这孩子真老实,竟然还当真了,“隽师兄,那个……那个……” 隽青哲把锦盒放在清梨若的手中,“你先打开来看看!” 清梨若见隽青哲那样认真的样子,总不能告诉他,今天不是她生辰吧?只好打开那锦盒,只见锦盒里,是一只碧玉梨花簪,却是用银丝雕蕊,那色泽!那光亮!绝对是极品啊!卖了至少也值个千两万两银子的吧。 “这碧玉梨花簪其实还是一件暗器,里面镂空放着金针,原本放的是毒针,我怕你还用不习惯,换成了金针。” 杜景轩示范同时按住那梨花蕊里对角的两根蕊芯,一按七十二支金针辛辣地射到地上,又快又狠!要是射在人身上,那绝对是立马变成刺猬的啊! 清梨若却看着那金针嘀咕,人家拿银丝金针玩儿,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奢侈! 隽青哲看清梨若出神,小心翼翼的问:“清师妹不喜欢吗?” “喜欢……”清梨若幽幽的看着隽青哲,手指对戳,“可是我很穷,我没钱买银针金针的!” “明天我再给清师妹送来就是。”隽青哲早就想好了,要找借口多与清梨若接近,看她跟她师兄就关系很好,要多相处才好培养感情,“清师妹,今晚月色正好……” ------------ 第二十六章 礼物 “吱呀”,隔壁的杜景轩开了门,闲闲的倚着门,把玩着他的墨瞰剑,“今晚月色正好,隽师兄,要不要跟师弟我一起去赏月啊?” 为了清梨若的安全,苍寒羽嘱咐杜景轩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清梨若,于是清梨若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哦,原来你们两个约好了要一起去赏月啊!这是给我封口费啊!师兄,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们尽管去约会吧。”清梨若做发誓状,师兄真贪玩啊。 隽青哲满头黑线。 杜景轩笑得一脸得意,清梨若失忆九年,一年在白羽殿,整个就一白纸,爱情这词她都没见过,她那看得出隽青哲的心意啊? 杜景轩本以为师妹这德行,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人家的,可她才十岁一出门就招惹了隽青哲个**!可见师妹的桃花运简直跟狗屎运一样旺。 “杜师弟真爱开玩笑,”隽青哲不紧不慢的的答,他也不急,反正清梨若也不是明日就走,“清师妹,我还要去看看别的客人安置的怎么样了,就先告辞了。” “隽师兄走好。” 送走隽青哲,清梨若看杜景轩臭着脸,“师兄,你臭脸干嘛啊?该不会是怪我打扰了你和隽师兄赏月吧?” 原本臭脸的杜景轩立马变黑脸了!还莫名其妙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清梨若赶紧转移话题,看苍寒羽还未回来,“师兄,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 “嘭!”杜景轩话也不说狠狠关上门,清梨若也只好回房间,师兄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啊?莫名其妙。 苍寒羽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徒弟屋子门开着,屋里堆满了锦盒,案上摆不下,都堆到地上来了,都堆成山了。小徒弟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小小的人儿差点被湮没在那锦盒山堆里。 “师父……”清梨若看见苍寒羽,欲言又止,低着头,做错事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隽青哲走后,不一会,陆陆续续的有人送来生辰贺礼。 原来,因为仙门十一个女子离奇死亡,隽青哲自然不能为清梨若庆贺,可又不想清梨若的生辰过得冷冷清清。 白羽上仙对这个弟子的宠爱,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折中下,隽青哲少门主料事如神,于是“一不小心”透露了下风声; 齐聚在墨合门的各门各派得到这个消息,自然是要表示下心意,都派自己派里年轻弟子给清梨若送贺礼,意味着只是年轻人的事,即能讨好这上仙的爱徒,又无伤大雅。 可对清梨若来说,这次玩大了!要是被仙尊知道她“骗”过来这么多东西,那还不被吊起来打啊?更憋屈的是,她是无辜的! 天地良心,面对这么大赤果果的诱惑,她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狠心痛心,bi自己说是他们误会了的,可一个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bi着她收礼物,她容易吗?这年头,想不收人家礼物怎么那么难啊? “师父,其实我只是跟师兄开下玩笑,没想到隽师兄当真了。每个人都给我送礼物,我都说了不是我生辰,可是他们都不信。说要是我不收,他们就不走了!有两个还直接哭给我看……” 苍寒羽随手拿了一个锦盒拆开,“这辟邪玉,是用上古玉石雕刻而成,带在身上小鬼小妖都不敢近你的身,不错。” 清梨若心一抖,师父清冷的模样,总让她猜不透他到底是不是不高兴了,应该是不高兴了吧? 苍寒羽已经开始拆第二个锦盒了,“这么大的夜明珠倒不多见,光泽明亮柔和,很适合当灯盏用,比你房间原来那颗好。” 清梨若的心继续一抖,这么说她“贪污受贿”的都是好东西,这回要完蛋了啊!师父的清誉是不是毁在她手里了啊? 苍寒羽拆第三个锦盒,“这金砖虽然雕花细腻,惟妙惟肖,却没什么实用价值,拿来垫桌脚很合适,刚巧白羽殿厨房里有个案几有只脚不平。” 师父还是那样怡然出尘的模样,依旧看得人想流口水,可是却吓得清梨若胆战心惊,“师父,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我真的很努力拒绝过的!” “为什么要拒绝?人家这么有诚心,他们执意要送你,你成全了他们,乃是做了善事。” “啊?”清梨若惊讶得嘴巴张得都能塞两鸡蛋了,师父,师父……这意思是,她拥有这些宝贝,是合法化了?清梨若眼睛发光,发财了啊! “师父,那个,”清梨若壮了壮胆,“墨合门的两个师姐,一个说要是她将来有钱了,就用一座山那样大的绝世白玉,造一座美轮美奂的白玉宫送给您住,但是另一个师姐跺脚急切的反驳说您肯定不会要!” “她们太不了解为师了,为师自然是欣然笑纳的,只是墨合门的人最爱在自家布机关陷阱,他们造的宫殿是不能住的,容易出人命。”苍寒羽还认真思考了半晌,“但是还是能拆了给你和轩儿玩的,没事往天衡山脚下的海里丢丢白玉,也勉强算是一种消遣。” 要是桐桁听到这话,估计立马就要跟苍寒羽翻脸,败家子!就不能送给他劈了当柴烧吗? 人人都以为苍寒羽绝情忘爱,那样清冷透彻如冰雪般的人物,总认为要是谁送他这些俗物就是侮辱他。 却不知,在白羽上仙的心里,万物平等。他从不认为金银玉是昂贵的,若是没别的用处拿来垫桌脚才是正理,也从不认为金银玉是肮脏的,肮脏的从来都是人的心。 ------------ 第二十七章 怀素仙子 这时,杜景轩来了,“师父,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啊?” 苍寒羽随手一挥,在水镜里再现现场,好让杜景轩和清梨若看得分明。这次带他们两个出来,本来就是要让他们见见世面,闭门造车,仙术学的再好,也不见得能得道,观遍天下,自然会悟出道来。 水镜里,外面的结界完好如初,一个素衣女子端坐入定,飞天髻娥娥,美得不可方物,美到即使已经香消玉殒,仍能让无数的男子为她疯狂。可她表情十分哀伤,哀伤似乎要从她的眉梢流泻而出,流淌成一条悲伤痛苦的河流。 这是清梨若第一次知道死亡,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悲凉油然而生,透彻心骨的悲凉,像是心底深处有什么被惊动,蠢蠢欲动的要挣脱而出,却说不清是什么。 清梨若狠狠甩了甩头,最近是不是自己也到更年期了啊,胡思乱想什么呢。 杜景轩看了一眼清梨若,师妹发什么神经啊,莫名其妙。 苍寒羽却在清梨若的眼里看到了怜悯,又像是悲切,那不像一个小孩子有的眼神,但他不动声色,一眼掠过。很多年,很多年后,苍寒羽突然想起这一天,才明了,那是怜悯苍生的眼神。 苍寒羽道:“怀素仙子是隽门主的得意弟子,正值感悟隽门主得意绝学最后一层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故而隽门主亲自为她设下结界,以免外人打扰她。” 原是为了保护怀素仙子,只是她却死在了结界中,除了隽松云,没有人可以不打破结界进入里面将她杀害。 杜景轩了然的点头,“隽门主请师父出面,原来是因为他自己也牵涉在其中,不过人肯定不是隽门主杀的。” 清梨若随口就问:“为什么啊?” “因为被杀的十一个人分布在各门派,时间先后不一,应该是同一个人用同一种手法杀的人; 。半个月的时间,各个地点连起来,无论御剑飞行多快,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加上要选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杀人,至少要五左右。案情发生在半个月内,隽门主堂堂墨合门门主,要是有五天没出现,不可能掩饰得了。” “嗯,隽门主敢请师父出面,肯定心中无愧,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师父最厉害了!”在清梨若的心里,师父的地位绝对比九重天还要高。 或者说,在每个人的心里,白羽上仙都是能与天帝并肩的、无法僭越的存在,代表着力量,代表着公正,代表着苍生福祉,是所有人的信仰。 杜景轩感喟,“只是,混入任何一个门派都是件很困难的事,这人竟然能在十一个门派来去自如,这其中还包括以机关防御术闻名天下号称尘飞绝的墨合门,着实很厉害!” 所谓“尘飞绝”,就是一粒尘埃也别妄想进入到墨合门,出自墨合门先辈的一句话:墨合天罗网,万里尘飞绝。 虽有夸张,可六百年来,无数次有人闯山,神、仙、魔、妖,无一不死得连尸体都找不到。 清梨若什么都不知道,看师兄说的头头是道,而师父一直看着师兄认真的听着。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把各门各派、神仙妖魔的各种各种都弄得一清二楚,顺便六界八卦绯闻什么的,也要抓紧搜集。那样,师父以后是不是也就会这样看着自己了呢? 杜景轩皱眉,“怀素仙子,弟子也曾有所耳闻,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但她年仅二十七岁就修得仙骨,在整个仙门这样的能力绝对也是出类拔萃了。在墨合门,能杀得了她的人更是极少数。五十二年前,师父带领各派剿杀入侵人界的妖族,怀素仙子也是居功甚伟。她除魔卫道,才貌双绝,声名远扬,在仙门所有女仙里,只屈居在温师叔一人之下。” “这么厉害啊!”清梨若哀伤的看着水镜,这女子生的这样美,又这样厉害,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呢? “没有人能在墨合门这样来去自如,轻而易举的杀了怀素仙子,如果有,这样的人就太可怕了!会不会是魔尊?如果是他的话,也许……只是一千来,魔尊深居简出,为什么突然要杀了这十一个仙子呢?真要是他,又是如何做到不跨越结界就杀了怀素仙子的呢?” 苍寒羽点头,对杜景轩的分析略为赞赏,“碧落宫的禾榕仙子,与她的师妹禾碧仙子一同修行,没有任何征兆,在禾碧仙子面前突然亡去。” “这根本不可能!怎么会突然无声无息死了!师父,听说所有的现场都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每个人都是这样哀伤难过的表情?是不是还有别的线索啊?” 苍寒羽撤了水镜,若有所思的说:“所有人都是经脉断裂而死的。” “什么?”杜景轩惊讶的失声,“不打破结界,不惊动任何人,没有打斗的痕迹,却在瞬间让这十一个仙子经脉断裂而死,这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要不是死了这么多人,弟子真要认定她们是自杀的。” “为师也是这么告诉隽门主他们的,这些人都是自杀的。” “啊!”苍寒这一句话石破天惊,杜景轩和清梨若愣了半天,是不是听错了啊?十一个没任何关联的人无缘无故一起自杀? ------------ 第二十八章 师兄的重要性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苍寒羽看着杜景轩,就有要考考他的意味了。 清梨若心里憋屈!师父,若儿比较好看,您干嘛老看师兄啊,不是都说异xing相吸吗?好歹若儿也是个女娃啊!回去一定要变成才女!师父一定喜欢才女,可不能让师父喜欢师兄比喜欢若儿多。 杜景轩深思,“是不是有人擅长制造幻境?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现场没有人见到他,为什么能在各门派来去自如。因为只要远远的超控着幻境就可以,根本就不需要到现场。” 苍寒羽淡淡的说:“单单只是幻境并不能伤人,若是幻境,身边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 看到清梨若一脸茫然的样子,苍寒羽解释,“人在幻境中,只是被障眼法迷惑看不清所在的环境。利用幻境伤人的道理,就好比你前面有个陷阱,可是用幻境让你产生错觉前面是平地,于是你就只管向前走,从而掉入陷阱里。或者是制造成迷宫,把你困在原地。” “哦,我懂了!依照她们所处的情况,周围很安全。而且若是在幻境里看到能让她们自杀的东西,就像禾榕仙子,她不可能坐在那一动不动不反抗,她要是走动逃避,她师妹不可能察觉不到。” 苍寒羽点头,示意清梨若说对了,清梨若很激动,若儿还是很聪明的哦! “不是幻境,那是幻觉吧。趁着她们修行的时候,让她们产生了幻觉,在幻觉里她们看见了什么,让她们很悲伤,悲伤到无法承受,从而走火入魔,然后选择了自断经脉自杀。这么说,凶手肯定是知道她们内心的弱点的,将她们的弱点强化成心魔,必然是熟人。” 杜景轩说完,又觉得不对,“一个人怎么能控制别人的幻觉呢?而且这些仙子成仙多年,心净澄明,那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控制呢?” “未必就一定是幻觉,很有可能是与幻觉相似,但比幻觉更好控制的。”苍寒羽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但却没往下说。 “凶手必然不会就此收手,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虽然看似没有关联,但是这十一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不对,这十一个仙子都声名赫赫,很有可能是故意想引起注意,声东击西也说不定。”杜景轩担忧的看了一眼清梨若。 这傻丫头虽然要能耐没能耐,要长相没长相,整个就一吃货。但是单单就白羽上仙爱徒这一个名号,就足以让她闻名六界声扬四海! “已经通知大家加强戒备,离开天衡的时候,为师也已与你翟师伯交代过。” 纵观全局,未雨绸缪,关于这些谋略,苍寒羽深谙其道,否则怎会被六界公认为仙门的总盟主呢? 苍寒羽抬头看了下窗外,杜景轩很是有自知之明,行礼告退,“夜色已深,弟子不打扰师尊休息了; 。” 杜景轩回到自己房间,却过了两刻钟才听到师父回房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隽青哲来带清梨若和杜景轩参观墨合门,说是参观墨合门。其实就是随便到处走走,机关重地,自然是不能去的。 杜景轩故意殿后,逮着清梨若,轻声问:“昨晚我走之后,师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啊?” 清梨若贼笑,“师兄,你猜?你猜对了,我不告诉你,你猜错了,我也不告诉你,啦啦啦……” 气得杜景轩牙痒痒的,隽青哲回头,“怎么了啊?” “我师兄说想喝新鲜的八宝蘑菇汤了,那味道,啧啧……隽师兄,我们去采蘑菇吧。” 杜景轩怨念,也不知道是谁想喝八宝蘑菇汤了! 隽青哲立马接口,“好啊,好啊,后山有片森林,那有很多蘑菇。” 隽青哲立马隔空传音给门下的弟子:速派三百人去后山种蘑菇!务必品种齐全,质量高档,长相高雅!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否则杀无赦! 杜景轩哼了声,师妹说采蘑菇,隽青哲别说举双手估计都想举双脚赞成!为了杜绝隽青哲的不轨之心,杜景轩闲闲的问:“师妹,你想嫁人吗?” “嫁人?”清梨若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杜景轩,但还是很乖的回答,“不嫁!” 杜景轩得意的看隽青哲,隽青哲神色自若,杜景轩继续问:“为什么啊?” 清梨若理所当然的回答:“我离不开师兄你啊!” 杜景轩继续得意,哇哈哈!他还以为师妹会说她不愿意离开师父呢,原来自己在师妹心里这么重要啊,感动的痛哭流涕,一定给师妹做最好喝的八宝蘑菇汤!以后天天做,一天做十八顿! 隽青哲心里冒酸泡,就那么喜欢她师兄吗? 杜景轩心里冒甜泡,“师妹,要是师父要你嫁呢?” 清梨若想也没想,特别肯定的说:“那我也是一定要带上师兄你的!” 隽青哲的玻璃心碎了!杜景轩差点得意的飞起来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人家在师妹的心里这么重要啊! 杜景轩刚想说,师妹,以后我的宝物,不用你讹我直接全都送给你,你要什么师兄就算没有,也一定给你坑蒙拐骗来。以后你尽管随便闯祸,就是把仙尊塞茅坑里,师兄也一定为你背黑锅! 如果不是听到清梨若这句话,“师兄你做的菜那是顶呱呱的啊!我要是嫁人,一定向师父要你做嫁妆,给我当厨子!” 清梨若都想流口水了,师兄的厨艺突飞猛进,那绝对是六界国际一流水平啊! 杜景轩好想自断经脉气血逆流而死啊!待会做一顿毒蘑菇汤,毒死这个臭丫头算了! ------------ 第二十九章 梦里花 清梨若傻眼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好多好多蘑菇!满地蘑菇,还有大树上也长满了蘑菇,乌压压跟满地乌鸦羽毛似的的黑蘑菇,白茫茫跟遍地小白伞似的白蘑菇,还有绿蘑菇、红蘑菇、黄蘑菇……敢情师兄说新鲜蘑菇不好找,是蒙她玩来着? 隽青哲服务周到,连小篮子都准备好了,于是三人一人一个小篮子采蘑菇去了。 三下两下清梨若就采了满满一篮子,“师兄,你看!又大又好!五颜六色的,好好看!采蘑菇好简单啊!”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的篮子,拿出一只金黄的蘑菇,“这是黄芷蘑菇,吃了毒不毒的死我我不知道,但毒死你这样的至少一千五百六十一个那是小菜一碟!”拿出一只湛蓝的蘑菇,“这是蓝澜蘑菇,吃不死人,但是吃了精神错乱,绝对立地成魔!” 清梨若手指对戳,对戳!墨合门怎么会这么多毒蘑菇呢?清梨若见颜色鲜艳的都是至毒的蘑菇,赶紧拿了一只小小的黑蘑菇,“师兄,这个肯定是好蘑菇!” 杜景轩汗哒哒的,“师妹!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啊!这是天下第一毒蘑菇,一个蘑菇就能毒死墨合门上上下下五千人!” 清梨若一下把蘑菇扔老远,哎呀,妈呀,太恐怖了! 杜景轩看了一眼隽青哲,这些蘑菇都是毒中毒、狠中狠的顶级稀罕的毒蘑菇,没想到墨合门后山竟有这么多!品种那叫一个齐全啊,质量那叫一个狠毒啊,长相那叫一个高雅啊! 隽青哲苦笑不已,让门下弟子去种蘑菇,没跟他们说清楚是能吃的蘑菇,竟把墨合门珍藏的各种毒蘑菇都拿出来种在这。 杜景轩看隽青哲的脸色便了然了,原来如此!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弯下腰采蘑菇。不采白不采,这么多稀世珍品毒蘑菇,当然要使劲采,回头看隽青哲怎么跟他爹交代! 清梨若看着满地蘑菇很是忧伤,“师兄,怎么分辨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没毒啊?” “你一边玩去; !”杜景轩不耐烦的说,又笑呵呵的对隽青哲说:“隽师兄,毒蘑菇我也不是每种都知道,你来帮我看看,不然晚上我要是做了一锅毒蘑菇汤,我师妹可就危险了。” 绝对不给隽青哲接近师妹的机会!杜景轩嘴角上勾,笑得邪魅好看。 师兄这话就意味着他和隽师兄会采,于是清梨若真一边玩去了。清梨若踩着步子随处走走,但也没跑远。 只是她突然发现一朵花,像蔷薇花一样缩卷包笼的花瓣,只是花瓣却有两种颜色,一黑一白,黑白交错。那黑色的花瓣暗黑厚重,恍惚的让人觉得看见黑金丝线的光泽。而白色的花瓣雪白剔透,总让人觉得有白色圣洁的光芒在闪耀。 两种极端的颜色,却融洽的开在一朵花里,如梦似幻,丝毫不见妖冶,无比的华贵神秘,极致的精巧别致,却暗含了隐隐欲泣的韵味。 遍地的花开出千里之遥,像是将哀伤和绝望开到了天尽头。这样铺天盖地的花,清梨若却没有闻到一丝的花香,不禁凝眉,为什么闻不到花香,这花没有香味吗? 清梨若正大感奇怪,忽然一阵眩晕,不由的闭眼在背后的树上靠了一靠,继而甩了甩头睁开眼,抬头看见花海的那边,一抹雪白的身影,正是苍寒羽。 白衣飘飞的背影,透着清月的孤意,透着十里梨花的寂静,像是天地之大,却只有他一人洞悉乾坤,极致的高贵,无尽的孤单。 那身影看得清梨若一阵心疼,清梨若一步一步走近他,才看见他撑着一柄三十根伞骨的油纸伞,伞骨是精选的淡竹。苍寒羽就这样随意的站在花海里,落花寂寞,他却如此干净出尘,萦绕着云山冷泉般的清冷。 那身影忽然御剑飞去,清梨若心里一急,急忙也御剑跟了过去。只是一座座翠碧的山峰从脚下掠过,追了近半个时辰,那身影却不见了踪迹。 清梨若停下,落在一条河边,那河边竟然也开满了那种黑白花瓣的花,不对!清梨若心里大为警觉,这样奇异之极的花,不可能随处可见,联想到那出事的十一个仙子,清梨若惊出一身冷汗。 又是一阵眩晕,清梨若赶紧依着河边的石头坐了下来,不由自主的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才发现所有黑白花瓣的花都不见了,河边分明是绿草如茵,芳草萋萋绿到天际。 河边的林子里,一个身着白色柔绢曳地长袍女子走了出来,绰约仙子美容貌,一只黑色木簪挽起三千发丝。整个人看起来如梦似幻,芥芳沤郁,眉梢眼角却溢满了哀苦的神色,那眼眸多情凄婉,似有一个梦碎在她棕黄色的眸里,更添梦幻。 她含笑朝清梨若走来,伸出玉手略略晃动十指,一朵黑白花瓣的花就在她的掌心陡然绽放,像是要开出绝代的芳华。 她低头看着那花,声音清婉,带着梦一般的不真实,“这花叫做梦里花,梦是一个只有黑色和白色的世界,梦是这样神秘而又精美的存在,绝世的精湛,却那样虚幻的。梦,像不像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样美,却那样遥远?” 说完她抬头看着清梨若,目光精明,凉凉的问:“我叫慕采梦,你就是白羽上仙的弟子?” ------------ 第三十章 梦般的女子 清梨若毫不犹豫的点头,哪怕她知道眼前这个自称叫慕采梦的女子,显然是冲着白羽上仙的弟子来的。她是师父的徒弟,无论何时何地何境况,她都绝不会否认!就算死。 “你认识我师父?” “六界所有人虔诚的信仰着的白羽上仙,谁又不认识呢?”慕采梦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苍凉,幽远而又空洞。 清梨若谨慎的问:“你,跟我师父有仇?” “我听说他很宠你?”慕采梦答非所问,怔怔的看着清梨若手中的清流剑,“果真不假,连这样的东西都给了你。” 清梨若看着清流剑,“这剑很特别吗?” “他没告诉你?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时余下三块奇石,命名为威,智,武,威石代表着神威至尊,在天帝手里;武石指毁天灭地之神武,在凡间的皇帝手里;这智石为洞悉天地的睿智,在白羽上仙手里。你手里的剑,就是用智石化为玄铁铸造的。他待你果然好得很!” 慕采梦说到最后,贝齿紧咬,全然是不甘心。 清梨若这才想起,师兄第一次见到清流剑时的一愣,仙尊第一次见到自己御剑飞行时的冷笑,原来如此! 看慕采梦神思恍惚的样子,像是梦里的一缕轻烟,又美又梦幻,这样的女子,会跟师父有什么仇恨呢?“那些仙子,是你杀的?” 慕采梦猛然回过神来,盈盈一笑,“不是,”慕采梦握着自己的一衣袖把玩,闲闲的说:“她们是自杀的。”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他倒是事事都这样料事如神……” 慕采梦灿然而笑,可清梨若却在那笑里看见了凄婉,“你对她们做了什么?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们做了一笔交易而已,”慕采梦漫不经心的说,“至于白羽上仙,我一个小小的魔女,跟至高无上的白羽上仙能有什么关系呢?我跟他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慕采梦脸色煞白,极为痛苦的模样。 清梨若显然没有料到竟会是这样,有什么值得一个人把自己的性命这样交付出去?而这十一仙子全都选择了用性命去交付一样东西,那会是什么呢?而慕采梦,她似乎是恨师父的,却又对师父没有半句不敬的话,着实让清梨若看不透。 “你不必这样讶异地看着我,她们非但不会恨我,还会感激我,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 “嗯?”清梨若疑惑的看着慕采梦,她却不再往下说。 “说了这么会话,他必然发现你不见了,再不走,就要被他追上了,我们走吧。” “我不跟你走!”她又不是大笨蛋,为什么要跟着慕采梦走? “那可由不得你。”慕采梦吃吃的笑。 清梨若也笑,虽然她什么仙术也没学,但御剑飞行她是学得极好的,师父说整个天衡,除了四位尊长,没有人能追得上她。 清梨若刚要御剑而逃,忽而慕采梦开始唱起歌来,“苍苍雾霭孤鸿影,寒铁心,白羽衣,跟着他走,我美丽的小姑娘……” 单调的音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慕采梦的声音清澈动听,但并没有什么惊艳的之处,可是清梨若的眼神却开始恍惚,跟着慕采梦走了。 等到清梨若醒来,却已在一个塔内,四周很黑,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跟着她走? 联想到之前在墨合门后山看见梦里花的时候,闭眼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师父,在河边再闭眼睁开眼,梦里花却不见了,因为她醒了,原来慕采梦是用梦境来操控人的!她是梦游来到这里的,不禁苦笑。慕采梦能让她瞬间睡着了,那梦里花莫非有迷香的功效? 还有什么能比梦境更适合用来控制一个人呢?在梦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逼真,当你在梦里的时候,那是必然会相信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着的。通过梦境再控制一个人梦游,做出她想要一个人做的事。 慕采梦竟会到这样奇异的邪术,但让一个人自杀,她究竟让她们看见了什么?慕采梦说是交易,看她神色不似有假,到底是什么交易呢? 清梨若握着不弃铃,师父,真的会找到这里吗?不离不弃,这铃铛真的能让师父知道自己在这里吗?会的,师父说的,一定就是真的。师父,快点来找若儿,若儿不喜欢这么黑的地方。 慕采梦站在塔的窗边,明亮的月亮洒下清辉凉凉的照在她的身上,月色下,她更是像一团迷雾般的梦境。 慕采梦看见清梨若醒了,也不管她,清梨若饿得很,只好硬着头皮说:“我饿了!” 慕采梦看了她一眼,这样平凡的小丫头,他为什么要收她为徒呢? “我饿了……” “你忍忍,他很快就会来了。”慕采梦微笑的看着远方。 “你知道我师父会来?你打不过他的,你走吧。”清梨若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这样如梦般的女子,一点都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慕采梦这么认真严肃的说要说故事,她要是说不听显得她很不人道,只好认命的说:“嗯。” 清梨若其实很饿,真的很饿!想到师兄煮了她最爱的八宝蘑菇汤,就更饿了!想到师兄煮的八宝蘑菇汤,被隽师兄给喝了,不由分说先在心里狠狠的将隽青哲骂了一顿!着实不够义气! 隽青哲要是知道了,必然觉得十分委屈的。 ------------ 第三十一章 注定的万劫不复 慕采梦依着窗,微微笑,“从前有个小女孩,被坏人抓走了……” 嗯,清梨若点头,绿柔师姐房里的话本她还是看过的,话本里都是然后有个英雄来救人了。 慕采梦没让清梨若失望,“然后,有个身穿白衣的仙人来救她。” 清梨若失笑,果真故事都是千篇一律的,不是才子佳人,就是美女英雄。只是白衣仙人,该不会是师父吧?这,这不会是师父的旧情史吧??不要啊!师父是若儿的! 清梨若一张苦瓜脸,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等了半天,慕采梦却没往下说,“然后呢?” 慕采梦轻笑,一个这样喜欢笑的女子,“没然后了。” 这故事断的太突兀了吧? 慕采梦还是笑,没有后续的故事,是这样荒凉,但凡还有点别的,也总是一种念想。就这样结束的故事,是因为那白衣仙人再也没有与小女孩有交集,而小女孩却刻骨铭心的记了他这么多年。 清梨若一愣,还以为会有个很长的故事要听呢,原来师父对慕采梦有救命之恩,“我师父救了你,你为什么要杀人?师父不喜欢别人杀人。” 十岁的清梨若很多事都不懂,在她的世界里,就是听师父的话,偶尔欺负欺负师兄,就这样简单。 慕采梦走到清梨若面前蹲下里,看着清梨若,这孩子眼眸清澈,心无污尘。只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够一直单纯下去呢?总有一天,会受伤,只要受伤过,就一定不可能像当初那样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慕采梦嫣然一笑,“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将来只怕要伤心吧。” 清梨若气恼的跺脚,“你怎么可以诅咒别人呢!我才不会!我会一直听师父的话,师父会保护我!” “你这样相信他?”慕采梦看着清梨若坚定的眼神,“你若是安安分分待在他身边,自然是好的,有他在,四海八荒,谁也伤不了你。但是,你若是有一日成为天下苍生的障碍,最残忍的也会是他,他从来不会对谁手软。” “师父不会伤害我的!”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某人的例外,可真正的,又有谁会是谁的例外呢?不过,没关系,你不会有以后了。” 慕采梦凉凉的看着清梨若,那目光让清梨若感觉到危险,遂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她的意思,是要杀了她?清梨若手握着不弃铃,她相信师父一定会来的。 慕采梦忽然点了清梨若的穴道,让清梨若倒在自己的怀里。清梨若虽然神智是清醒的,但她一动都不能动。 “他来了……” 慕采梦的眼神很复杂,像是高兴的,又像是悲伤的,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清梨若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很激动。 刚刚慕采梦依偎的窗口,一个身影悠悠的掠了进来,脚尖轻轻一点,落在地上。皎皎月光下,他满眼清明澄净,清新如雨后翠竹,明亮如雪上梨花,高贵如九霄白云。这样的男子,遇上了,那一颗芳心岂还由得你自己做主? 一个女子见过这样的一个男子,这一生就再也没有爱上另一个人的能力,而这样的男子是天之骄子,是万众瞩目高垂于天空普照众生的明月,除了为他万劫不复,你还能怎样? 慕采梦怔怔的看着苍寒羽,“你来了?” 苍寒羽却看着躺在慕采梦怀里的清梨若,眼里微微的有一丝不悦。清梨若知道师父来了,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慕采梦失神的问。 “梦璃幽姬。”苍寒羽静静的答。 离清梨若失踪已经大半天,苍寒羽查得很清楚,梦璃幽姬,魔尊身边的人,却很少现身,故而大家都不知道。原是碧落宫的一个仙子,后来突然堕魔。 慕采梦还是笑,梦璃幽姬,这是她魔族的身份,她擅长控制梦境,于是魔尊给了她这样的一个身份。他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叫慕采梦的小女孩?不记得了,当然不记得了,五十一年前就不记得,如今更不会记得。 “我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种下梦里花,你师弟流云先生虽然医术独步天下,但若要研制解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她的凡人之躯,自然是必死无疑。” 苍寒羽静静的听着,依旧是那样清冷淡漠的样子。 即使她的手里掌握着他的徒弟的生死,可是他还是淡然从容,这人是不是永远都是这样不惊不扰?永远都是他掌控着整个局势。多想看见他惊慌失措是什么样子,多想看见他痛不欲生是什么样子! 慕采梦咬着牙,“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就不想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吗?你就这样笃定,你救得了这个丫头吗?” “杀人并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引我来。我与你素无过节,看如今的情形,必然也不是魔尊让你来的。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最好快点,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明明是慕采梦挟持了清梨若,可苍寒羽那样淡淡的语气,那样自若的神情,不急不缓,周身萦绕着恬静安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下,生生的让人感觉到了惊人的气势。 ------------ 第三十二章 冷如霜,冰如雪 慕采梦有些发抖,以苍寒羽的实力,以她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她早就知道此行必死无疑,却毫不犹豫的飞蛾扑火。 只是没料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无情。看到她挟持他的弟子,竟然还这样怡然自若。而清梨若在她怀里,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是有默契的很!看得慕采梦心里的恨又添了十分。 慕采梦十指相扣,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紧接着黑暗的空中浮现出十一张人脸。其中一个最美的女子,清梨若认得,就是怀素仙子。 十一张脸,或哀婉,或凄美,或悲伤,只是表情被倏然定格,虽然都长得很美,但是在漆黑的夜空中,上上下下漂浮着这样表情定格的十一张脸,诡异而惊悚,幽幽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怀素仙子,这是碧榕仙子……”慕采梦细数着每个人,脸色凄惨,“我告诉她们,如果她们愿意付出性命,我就帮她们告诉你,她们爱你。” 清梨若看到慕采梦紧紧盯着苍寒羽,生怕错过了什么,可是苍寒羽连他那羽扇般乌黑的睫毛都不曾颤一下,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如果不是在月光下,就会发现慕采梦脸色苍白,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十一个人,只为了让他知道她们爱他,宁愿交出性命。那样绝然的爱,那样悲烈的爱,谁会料到被爱的那个如此的视若无睹? 是了,苍寒羽是谁?他是那样至高无上的存在,多少仙子爱他,为他神魂颠倒,为他痛不欲生,多少女子为他修仙为他堕魔,高高在上的白羽上仙,他哪里知道这些女子的痛苦?那些女子卑微的臣服在他的脚下,却永生永世都无法靠近他一步,只能卑微的一个人痛苦。 如此深切的爱一个人,他却连世上有你这样一个人都不知道,你知道这有多绝望吗?像是幽深的寒潭,里面盛满了痛苦,痛苦被煮沸,煎熬成毕生的绝望。 为了能够走近他,于是全都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苍寒羽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世上竟有这样冷酷的人!?苍寒羽像一块千年寒冰,冷得永远都看不见任何融化的迹象。 清梨若茫然的看着师父,只为了让师父知道她们的存在,这些这样漂亮这样厉害的仙子,竟然愿意付出死亡的代价?这是为什么? 彼时,十岁的清梨若并不懂,她甚至还不知道有个词叫**情。经年之后,她才明白,只要那个人愿意看你一眼,为他生,为他死,都无妨。 慕采梦抓着清梨若的手,抓的清梨若生疼,“原来你是这样冷如霜,冰如雪的人,果真一点也没辜负你六界第一无情无爱的名号。你根本没有心,要有也是铁石心肠……” 她为他拜入仙门碧落宫,把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都耗费在困苦修行上,却才发现无论她多拼命,永远也走不到他身边去。他坐在天衡高入云霄的白羽殿里,至高无上,睥睨天下,她连匍匐在山脚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 她为他堕魔,她为他杀人,她那么爱他,爱到为了告诉他她爱他,于是蛊惑了这么些人去送命,只为了能够有机会站在他面前,只为了能够告诉他她爱他。可是现在还有必要吗? 慕采梦忽然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是这么可笑的,她硬是要让他知道她的存在,知道了又能怎样?她爱他爱的发疯,为他堕魔,为他杀人,可是他那千年如一日冰凉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 爱上一个人,便输的这样彻底。 苍寒羽淡淡的开口,“你放开若儿!你弄疼她了。我说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还有半刻钟。” 慕采梦惊慌的松开手,才惊觉,她竟想也没想就听从他的命令? 苍寒羽身上有种气势,让你看见他就想臣服,仿佛他就是天地的主宰,丝毫不敢反抗,听从他的命令,是一件最不容怀疑的事。 “我爱你,”慕采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绝望的闭上眼,再也不敢看苍寒羽不惊不扰的眼眸,“就算你全然不在意,可我还是要你记着我的。我听说你很宠你这个弟子,如今看来,必然是真的,人人都说白羽上仙忘情绝爱,那我杀了她的,看你会不会恨我!” 但凡他有一句劝慰的话,但凡他有一个动容的眼神,她就必然不忍心看他难过,就不会真下得了手杀他的徒弟,她是那样爱他,爱到至死方休。无论她多恨,这么多年,她也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没能力走到他身边去,她无法容忍她那样爱他,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苍寒羽的冷漠刺激了慕采梦,他知道了她爱他,可看她的眼神,一如从前,跟看路边的一颗石头,一棵小草,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他看向清梨若的眼神,纵然也是淡然的,但是那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在乎这个弟子的。这让慕采梦更加愤怒,有个女子走进了他的眼里,却不是爱得如此辛苦的她。 慕采梦一招“梦杀”挥掌推向清梨若,那掌风甚至已经推得清梨若的发丝飞扬,清梨若动都不能动,只能等死。 ------------ 第三十三章 无数唱歌的人脸 可是苍寒羽手一挥袖子里却弹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打向慕采梦挥掌那手的手腕,闪着柔和光亮的夜明珠速度快得惊人,像天边疾速飞逝的流星在空中都擦出火花。 那夜明珠打在慕采梦手腕,力道强劲无比,慕采梦立马感觉到一阵火烧的痛,痛得她冷汗直流,竟然,震碎了她的腕骨,这手就这样废了! 慕采梦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紧接着苍寒羽已经虚空一握,竟然出现一把虚无的光剑。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剑,与天地合一,御心剑平天下。他纵身一跃,一招“碧海青天”破空而来,排山倒海一样凶猛的剑气直逼慕采梦而来。 “碧海青天”是苍寒羽自创的一套杀招“毁”的第一招,当年他就是用这样简单的一个招式杀了妖皇,迄今为止,没有人能逃出这一招。 慕采梦毫不犹豫的抓起清梨若挡在胸前,谁知眨眼睛苍寒羽已经将剑招收回,却已不知去向。 原来这一招只是虚招,苍寒羽早料到慕采梦会拿清梨若挡剑。等到慕采梦惊觉背后发凉为时已晚,为了躲开已经贴着背后的杀招,于是只好扔下清梨若这个负累,施展梦幻移形,纵身飞去远远的退开。 眼看清梨若就要跌倒在地上,清梨若认命的等着自由落体运动,苍寒羽却飞身上前将她的衣袖一扯带进了怀里。 这是师父第一次抱她!清梨若伏在苍寒羽的怀里,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像是要震碎自己的耳膜,却脑子一片空白。就像上下五千年,纵横百万里,都只有茫茫无边的空白。 慕采梦看着自己的手腕,再看看被苍寒羽抱在怀里的清梨若,脸色煞白难看,那样如梦般美丽的女子,眼里连恨都不见了,只剩下深得看不见底的绝望,“你真是喜欢你这徒弟啊!连跌一下都舍不得!你若是任她跌一下,就能杀了我了。” 苍寒羽已经解开了清梨若的穴道,感觉到清梨若浑身战栗,以为她害怕,就将她往怀里拢了陇,他这诱敌之计固然敢确定万无一失,却忘了小徒弟还是个小孩子,苍寒羽轻声安慰,“若儿……” 苍寒羽完美得像是神的杰作一样的脸,看一眼就让人窒息的完美,就在她的面前,离得这样近。他的怀抱是冰凉的,他体内的丝丝凉意透过衣袍传入她火热的身体,却像是有什么在灼烧,他的声音第一次这样温柔,清梨若呆呆的呢喃,“师父……” 看在苍寒羽眼里,更加觉得清梨若是被吓到了,终究这孩子是第一次出门,从未遇到什么惊险。这孩子凡胎肉骨又是才只得十岁,是不能跟轩儿和天衡其他弟子比的,让苍寒羽感到了愧疚,是他大意了。 慕采梦看着苍寒羽关切的眼神,手腕痛得想死,那腕骨已经碎成了粉末了吧?那熄灭的恨像火山一样喷发,那埋在她心里七十二年的恨,酣畅淋漓的倾泻而出,她的眼角有鲜红的血流下,那是血泪!慕采梦大笑,恨到万木成枯,杜鹃啼血。 那十一张仙子的脸,不停的漂浮,也跟着流下血泪,惊恐吓人,却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恐怖。 慕采梦轻轻的唱着一首歌,极致的哀伤,“苍苍雾霭孤鸿影,寒铁心,白羽衣,伤心碧色,爱到我至死方休……” 忽然的,那十一张脸,变成无数张,黑色的空间,无数流着血泪的人脸在唱着同样的歌,诡异妖冶。 幽远哀伤的回响在梦璃塔里,清梨若听见了回声,空旷的梦璃塔,将那无数人合唱的歌声回荡的荡气回肠。 苍寒羽甩手掷出十一颗丹丸,恰恰甩入那十一个仙子的脸的嘴里,那表情被定格的十一个仙子忽而像是醒悟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然明了,个个苍凉一笑,对着苍寒羽俯身一拜。 怀素仙子在这十一人中显然是名声威望最高的一人,故而出来言道:“怀素等人着实惭愧,多谢上仙搭救。只是仙魄已坏,大劫已到,这就转世去,烦劳上仙告诉恩师,不肖弟子,无颜面对恩师!” 这十一个仙子纵使都的确对苍寒羽情根深种,却毕竟都是得道多年,若不是在梦里看见慕采梦给她们制造的美好梦境被蛊惑,是必然也不会做出自断经脉而死这样荒唐的事的。 如今醒悟,看着苍寒羽,那白衣飘然的男子,依旧英姿清冷,个个羞愧难当,只觉得亵渎了心里的神,罪该万死,恨不得早早死了不知道的好。 慕采梦看着这些人离去,也不阻拦,那流下的血泪干枯在脸颊,像一朵开败的花一样颓废。 清梨若觉得慕采梦很可怜,看师父一脸冷漠,不禁拉了拉苍寒羽的衣袖,“师父,她是你以前救过的小女孩,叫慕采梦。” ------------ 第三十四章 残忍,还是慈悲? 苍寒羽低头看了一眼清梨若,沉默了一下,“你本性并不坏,也无意真的杀她们。早年堕魔,应该是太过急切修行,从而走火入魔,一念之差,才造成今日的局面。你随我们回墨合门,可饶你一命,等十一门的掌事答应后,就送你回碧落宫。” 慕采梦凄切的一笑,他知她出师碧落宫,却不知她为何拜入碧落宫,他知她堕魔,却不知她为何堕魔。他知她深爱他,却这般无动于衷。他要饶她性命,却是因着她并没有彻底杀了那十一个仙子,亦或者,是因为他的弟子求情。 她很恨!却不知道该恨谁,她不恨苍寒羽,她永远都没有办法恨他,可是除了眼前冷得像是裁冰为骨雪为神的苍寒羽,她还能恨谁呢? 慕采梦将揽在手臂上的丝绸批帛灌以劲道,直直的朝苍寒羽挥去,又快又狠! 苍寒羽一手抱着清梨若,一手握着光剑,提身飞速后退。 清梨若感觉到风在耳边呼啸,她被抱在苍寒羽怀里的身躯僵硬,梨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清梨若大力的呼吸,想将他的气息埋入肺腑。冷风割过脸颊,她却仿佛看见了春暖花开,大片大片的梨花开出十里白云香。师父,师父…… 苍寒羽手里的剑一握就是“毁”的第二招“沧海月明”,横扫千军之势,气贯长虹。 慕采梦堕魔杀人,杀的也不仅是这十一个仙子,那些唱歌的人脸,都是死者。她用梦衍术将这些灵魂囚禁,用来增强她的功力。要么慕采梦自己放了她们,要么杀了慕采梦梦衍术自然也就消失了。 他给过她一次机会改过,她既然执迷不悟,自然就要送她去往生,解救这些无辜的灵魂,他要守护的苍生,岂由得别人这样作践? 苍寒羽从来都是这样干脆果断,什么是他要守护的,什么是该毁灭的,一判定就决不再犹豫,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白羽上仙收服上古四凶兽,斩杀妖皇,灭掉鬼君,何等能耐?这样悬殊的力量,岂是一个小小的魔女能抗衡的?杀她,一招就足以。 慕采梦逃不了,也不想逃,她堕魔杀人,本就死有余辜,她本就是求死。爱到至死方休,这本就是她给自己设定的命运。只是她本以为他知道了她爱他,可以欣然而死,却没料到他这样冷酷,她终究是含恨而终。 剑气贯穿她的身体,温暖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裳,映衬着她脸上干枯的血泪,骇目惊心。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立在空中,冷冷的看着慕采梦。 慕采梦看着清梨若,恨声道:“我决定不杀她,我要她好好的活着,最好长命百岁!终有一日,苍寒羽,四海八荒,碧落黄泉,都将为我见证,等到那一天,你待她,是不是像待我一样残忍!” 清梨若忽然觉得掌心一烫,低头看见掌心一朵梦里花陡然绽放,却顷刻消失不见,愣了下,以为是幻觉。 慕采梦自嘲的笑,看着深爱他的女子死在他的面前,死在他的手里,他却没有一丝的动容,依旧清冷淡漠得像个神祇,他的心是不是真的是石头做的?忘情绝爱,果真没有人比苍寒羽做的更好! 到最后一刻,慕采梦才明白,她以为她的爱缠绵悱恻可歌可泣,原来如此简单,只是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谁的爱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呢?无非是相爱,或者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再或者一个我不爱的人爱上我,三句话,就将爱情说完了。 只是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爱上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忘情绝爱的白羽上仙苍寒羽,于是所有的结局便就已经写好。 她却不悔,也不怨,她的爱不死不休,这样决绝,她努力睁开眼望着那立在空中眼神清冷的男子,苍寒羽,我爱你,至少,你终于知道这世上有一个爱你的女子,叫慕采梦…… 慕采梦手指弯起,念了个火咒,这尸骨终究是无人会来收,还是烧了的干净,慕采梦笑着闭上了眼。 清梨若看见塔内突然开始起火,火势凶猛,热气一浪一浪推向清梨若。那热气烘得她脸颊滚烫,手心潮湿。她缩在师父的怀里僵硬着身躯,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缓慢而又清晰,紧紧抓住师父的衣袖,一动也不敢动,不敢看师父的脸,不敢呼吸。 那一刻,清梨若觉得只要能待在这个怀里,即使全世界都死了,也无所谓。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的爱很自私,她从不像师父心怀苍生,对她而言,只要师父好好的,别的,山无棱也好,天地合也好,海枯也好,石烂也好,她都不在意。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飞落在地上,轻轻的放下清梨若,纵身一跃,又上了梦璃塔。 清梨若感觉到那冷意的离去,心里茫茫然的,不知道是在为慕采梦的死哀伤,还是为别的失落。 看着苍寒羽的身影湮没在火海里,清梨若心头一紧,明知道不可能会出事,却还是紧张的手心出汗。熊熊大火,很快火光冲天,不断有残梁断砖倾塌下来。 很快,苍寒羽就从梦璃塔里出来了,手掌上握着一盆盆栽。 清梨若一愣,师父冒着大火冲进塔里,是因为塔里有这样一个生命?所有的生命,在师父的眼里都是这样可贵的,众生平等。即是生命,他就救它,如此简单。 这个人,到底是残忍的还是慈悲的?你若说他慈悲,何以对这十二个仙子的死这么无动于衷?你若说他残忍,何以对一个盆栽都这样细心入微? ------------ 第三十五章 大爱无疆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在妖媚的火光面前,师父依旧清冷高贵,却还是隐隐的添了一丝媚态,格外的让人心猿意马。心痒痒的,蠢蠢欲动,有什么像是要挣扎而出,可清梨若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清梨若强行收回在师父脸上的目光,望向火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是错,什么才是对呢?这十二个仙子就这样死了,她其实不希望她们死,但如果死的不是她们,也许受伤害的就是师父,师父是不能出事的,那么死的只好是她们了。 她是难过的,她是真的很难过的,正如此更觉得苍白无力,因为她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清梨若下意识的握着不弃铃,清脆的银铃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惊醒了她,这个银铃是不是真的跟师父的不离铃有感应啊?“师父是怎么找到若儿的啊?师父没带不离铃啊?” 苍寒羽十指一握,再摊开,掌心就躺了一只银铃,正是不离铃, 从没听到师父身上有银铃响动的声音,还以为师父没带在身上,原来师父一直带着!清梨若心里一暖,师父不会伤害若儿的,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若儿最好的人。 清梨若用力的握着不弃铃,这是她和师父之间的心有灵犀,只要这银铃在,那么,她与师父,就是一直不离不弃! 苍寒羽御剑带着清梨若回墨合门,清梨若欲言又止,慕采梦死了,她说她爱师父,可是爱是什么呢? 苍寒羽似乎知道清梨若有很多的问题,没有疑惑在心,想问题才能通透,才能心净澄明的修仙,“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师父,那位姐姐,还有另外十一位仙子,她们都是很爱师父,为了师父愿意付出性命……”师父都不感动吗?后面的话,清梨若却没敢问下去。 “若儿,若是有十二个人恨不得你死,你是不是要为这十二个人生气?” “不!” “为什么?” “若儿又没做坏事,他们自恨他们的,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弄得自己不开心啊?” “那十一个仙子死了,是为师做错什么了吗?有十二个人爱为师,为师就应该感动吗?” “师父才没有错!!”清梨若毫不犹豫的大声喊。 苍寒羽怎会有错?他什么也没做,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谁有资格说要让他承担这个后果?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一个人更没有错,苍寒羽把一切看得太明了。他没错,所以他不自责。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这个人他太清楚一切,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清楚别人要什么,他也清楚别人在做什么。他的心里没有疑惑,没有犹豫,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仙门中人素来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慕采梦却为一己之私杀人堕魔,她做错了,为师为什么还要感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师为什么要为她的行为感到负罪?” 苍寒羽不为恨所动,所以也不为爱所动,于他,无情无爱无恨无痛,没有人能感动的了他。苍寒羽的爱是大爱无疆,他爱的是苍生,这样儿女私情的小打小闹,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若儿,师父希望你记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结局,是你的责任,不可以逃避,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自责。” “若儿记住了!” “还有,若儿,恨也好,爱也好,原本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你若敢恨,你若敢爱,就要承担一切后果,凭什么要让对方承担罪孽?将来若儿要是爱上一个人,他若爱你,自是最好,他若不爱你,万万不可心生怨念,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爱谁的。” “师父希望若儿嫁人吗?” “不是为师希望或者不希望,而是你会不会,你若遇到有缘人,若儿尽管告诉为师,为师不会阻拦,会尽力促成。” 人家师父都是教育弟子要忘情绝爱,要好好修仙,为什么师父却说只要她喜欢就可以嫁人? “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若儿啊?所以才想若儿嫁人,若儿才不!若儿就一直留在白羽殿陪师父!” 苍寒羽拍了拍清梨若的头,小徒弟对修仙全然没兴趣,倒是很惹人喜爱,墨合门少门主似乎就对小徒弟很喜欢,轩儿也很疼她,等她长大了,哪里还会愿意留在冷冷清清的白羽殿呢? 两人回到墨合门,清梨若刚从云端下来,就见有两人狂奔过来,气势汹汹,不就是没去采蘑菇,他们就想灭了自己吧?不至于吧,赶紧往师父后面躲。 “师父还要去和隽门主他们说下情况,”苍寒羽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隽青哲拉着清梨若的手,盯着清梨若,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清师妹……清师妹……”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的眼神,就跟母鸡看小鸡似的,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不着痕迹的就将清梨若被隽青哲握着的手抽了出来,牵着她回屋,“师兄给你做了你爱的八宝蘑菇汤,搁在你屋里了。” 清梨若进了屋,胆战心惊的坐定,有天老虎对着你一直笑,一直笑,你胆战不,你心惊不?看着眼前的八宝蘑菇汤,“那个,师兄,你不会是在这汤里下了毒吧?” ------------ 第三十六章 师叔又腹黑 杜景轩嘴角抽搐抽搐,看着清梨若一脸防贼的表情,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清梨若,去你大爷的,别送你两根羽毛,就飞上天去!” 清梨若拍了拍胸脯,“师兄,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这汤肯定没毒了!” 清梨若饿的很,满满一桌子菜,好好吃啊!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好饿好饿啊! 杜景轩一肚子气,隽青哲满脸笑容,两个人等着清梨若吃完。清梨若埋头苦吃,没看见他们两个却各有所思。 等清梨若吃完,隽青哲想了想,“清师妹,你是不是早就同上仙商量好的啊?也不告诉我和杜师弟一声,看见你不见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清梨若不好意思的一笑,一则是早就和师父说好不要让他们俩知道,好诱敌人上钩,二则,当时恍惚间看见师父,清梨若是真的完全忘记了,毫不犹豫的就跟着走了。 杜景轩冷哼了一声。 不多时的,清梨若就见师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隽门主跟桐桁,再后面,还有一堆莺莺燕燕。一看就是拜倒在桐师叔袍子底下的仙子,一个个情意绵长的看着桐师叔。 清梨若看众人都言笑自若,并无悲戚之色。修仙之人,生与死早已看开,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自然就都该干嘛干嘛。 连桐桁都来了,原来这大半天苍寒羽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在河边的时候苍寒羽已经追上她们,但是他没有立即出手。因为要释放那些被囚禁的灵魂,那些灵魂被囚禁在那只有慕采梦知道,所以要让她带路。何况,苍寒羽早已看出慕采梦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清梨若,否则在河边就动手杀她了,他料定清梨若是安全的。 苍寒羽回去,一方面收集了所有关于慕采梦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另一方面,着人去天衡请了桐桁来,桐桁已经研究过慕采梦的梦里花的毒性,担保不会把清梨若的小命弄没了。 这厢,清梨若就看见桐师叔走了进来,桐师叔优雅的摇着折扇,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何等风姿!在帅哥排行榜上居第三,就知道有多帅了!第一的自然是师父,第二的却是青阳上神,这青阳上神清梨若也没见过,据说迷倒万千少女。而桐师叔吧,乍一看绝对是淑人君子,欺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啊?桐师叔,除了腹黑,还是腹黑! 只见桐桁万般怜爱的看着清梨若,看得清梨若心惊肉跳。桐桁也用母鸡看小鸡的表情看着清梨若,今儿是动物园里的母鸡都被放出来了吗? “若儿,你是我们天衡最杰出最重要最可爱最善良最天真最无邪的弟子,就是前面有只蚂蚁,那也是让你师兄开路的,如今又是刀山又是火海的,师叔很是心疼。此次,更是连你生辰都没能好好操办,你师伯很是气恼。” 清梨若瞠目结舌,她在天衡的地位何时这般金贵了啊?这一年,和桐桁连话都不曾单独说过一次,她何时这么招师叔喜爱了啊?还有仙尊回回都恨不得用眼神瞪死她,怎的她就生生成了仙尊的心头肉了呢? 清梨若琢磨不透,于是只好支支吾吾的,“师,师叔,其,其实……” 桐桁一把抱住清梨若,吓得清梨若双脚一蹬,差点去西天见佛祖。 只见桐桁身后几个仙子那眼神深深的透露着羡慕,羡慕中又带着哀怨,哀怨中又带着羡慕,真真是我见犹怜。却不知被桐桁抱着的清梨若,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她宁愿给一头猪抱! 清梨若求救的看向师父,苍寒羽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也没什么表示,这算什么个事啊?正在清梨若大惑不解的时候,桐桁心肝宝贝的叫,“你看看!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苦命的若若啊!” 那苦命二字,清梨若着实不怎么理解,那若若二字,听得清梨若心抖三抖,桐师叔也叫得出口?看着隽门主倍感歉疚的脸,清梨若一下就明白了桐师叔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桐师叔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你要是让桐师叔皱一皱眉,天衡每个人的午膳就要从三菜一汤,变成三汤一菜,那端的是惹起人民群众的公愤,一人一口吐沫就淹死了。 清梨若赶紧声音呜咽,要有多可怜就多可怜,“师叔,为了墨合门与我们天衡的情义,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若儿义不容辞啊!” 生生的将自己这番波折经历归结在为了墨合门上,人家小姑娘本来在天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好的一个生辰,为了墨合门愣是过成了这样,于情于理,墨合门都说不过去。 隽门主一看这情形,心里念一句,桐桁个老狐狸怎的还没被雷劈死!面上笑容可掬,“清师侄,此番多亏清师侄你大力相助,墨合门着实过意不去,明日便为师侄压惊。” 清梨若赶紧做出一副誓死不从的大义凛然来,师叔的腹黑她也是学了一点的,“隽门主,这是若儿应该做的!怎可为了若儿一人,劳烦墨合门上上下下的呢?” 桐桁欣赏的看着清梨若,清师侄是腹黑的好苗子啊!墨合门要是不隆重些,如何对得住这“上上下下”四个字啊? PS:为cherry菇凉的催更,今儿两更,上星期答应你的加更一直拖到今天,我错了,我自觉蹲角落反省~ ------------ 第三十七章 梦里花开 隽青哲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桐桁,适时的笑着说:“清师妹不要托却!难得清师妹和杜师弟来墨合门做客,我们墨合门应该尽地主之谊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隽青哲一派世家之风,端的是大度从容,墨合门少门主不是吃素的,心里雪亮,却依旧愿意讨清梨若欢喜。对于隽青哲来说,莫名的总是想讨这个小姑娘高兴,只要看见她的笑容,就觉得阳光好灿烂,就是雨也下的格外有情调,许是某个人注定是某个人的克星。 这事也就这么定了,说是压惊,少不得就是办生辰,即是办生辰少不得要送礼物的。 于是隽门主跟隽青哲就起身告辞,清梨若看见那一众莺莺燕燕,眼神分外不舍,桐师叔对着她们温文尔雅的一笑,立时三魂飞去七魄,师叔无耻!竟然还使美男计! 等那些人一走,苍寒羽闲闲的呷了一口茶,也不催桐桁。 桐桁有些无奈,明明是他被师兄一封书信从天衡十万火急匆匆赶来,难得师兄请他帮一次忙,这种机会那可是实打实的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还兴奋得桐桁御剑飞行连撞了三座山,可这人就是这么求人的吗?也罢,横竖他是斗不过师兄的。桐桁握住清梨若的手腕,仙气追踪,查看清梨若是否中了梦里花的毒。 清梨若只觉得浑身一阵暖意,虽然不懂师叔在干什么,但是大老远从天衡跑过来,必然不是为了害她来的。主要也是有师父在,只要有师父在,她就很安心,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信赖的人。 不一会,桐桁收了仙术,继续摇着他的扇子,懒懒的对苍寒羽说:“梦璃幽姬曾经在你们家若儿身上种下梦里花,但是却又解了毒,只是留下了一个梦境。这梦境是从你们家若儿身体里拔掉,还是看看?” 你们家若儿?清梨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桐师叔说话敢不敢不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下意识的立马转头看师父。 正巧,苍寒羽也看向清梨若,意在询问清梨若的意思。慕采梦将梦境给了清梨若,他就让清梨若自己做主。 不在预料之中的四目相对,吓得清梨若霍地低头,心里琢磨,师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觉得桐师叔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不知道是没听见呢,还是听见了不反对,你们家若儿,好!若儿就是师父家的! 清梨若见大家都不说话,奇怪下抬头,发现大家都看着她,才想到没回答师父的话,赶紧端坐。清梨若的想法是反正看看又不收钱,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那就看看吧。” 桐桁点了熏香,清梨若伏在案上就睡着了。只有清梨若睡着了,这梦境才能出现。三个人都清楚的看见,一朵梦里花在清梨若掌心绽放,黑白的花瓣轻摇慢曳,似是在迎着风述说一个哀伤的故事。 桐桁微微眯着眼,一下一下用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手,余光里,看见苍寒羽眸子清凉如水,整个人依旧那样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雪一样遥不可及。师兄,一千年了,够了,真的够了!到此为止吧…… 桐桁知道,苍寒羽终究还是陪着清梨若入梦了,哪怕大家都知道其实梦境并不会对人造成直接的伤害。师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清梨若,在那个梦境里,她就完完全全成了慕采梦,一个生长在江南水乡的九岁的小姑娘,那样的年纪,正是清梨若第一次和师父遇见的年纪是一样的,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春天。 我叫慕采梦,住在江南水乡,江南风光甚好,江南水乡扬州本就多美人,而很多人都说我将来长大了会是个绝色美人。年幼的时候,一直以为会像家里的姐姐和表姐一样,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也从未觉得,这样是有什么不对的,我一直都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我努力的做爹和娘希望的样子,一个文静娴雅的深闺女子,那怕我才九岁。 如果没有那年的踏青…… 扬州春郊百花争艳,彩蝶纷飞,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所有的一切都为那场相遇铺就了最美丽的姿势。 我在静静的放一个风筝,却忽然一阵阴风刮来,我立时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有尾巴的女子,那是狐狸尾巴,在空中一摆一摆,指尖丹蔻红像是在滴血,眼目媚态丛生,狐狸妖怪? 我很害怕,害怕的牙齿都在颤抖,这世上原来真的是有妖怪的,她想干什么? 转头看见我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她躺在地上,地上全是血,她被挖了心!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内脏肠子全都露在外面。我立马恶心想吐,弯下腰开始狂吐。 那个狐狸妖媚笑的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一下子懵了,是不是她也要吃我的心?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白衣翩跹的身影从天而降,不过二十二三的年华,风华正茂,如松如竹。雅逸如天人般的容颜,我找不出任何词来形容,看的我愣了,连那狐狸妖也愣了。在这世上,你绝不会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立在我们面前,宛如踏风而来,颀长的身影在那一站,就阻隔去一切尘嚣戾气,满世界只剩下清明。他眉目间有一种气势,宛若弹指间就灭敌人于千里之外。 “食心狐?”他淡淡的说,声音透着泉水般的凉意,好听! ------------ 第三十八章 这么近,那么远 我就一眨眼,可是那狐狸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我甚至没有看见他拔剑,仙人?我傻傻的看着他。 “仙上!”进来一个男子,三十开外,明明看起来比他年长很多,却恭敬的向他行礼,努力弯腰,那样虔诚的样子,像是在叩拜神明。 “你送她回家去。” 依旧是凉凉的声音,但于我却像是二月剪柳春风拂过心间,令人陶醉眩晕。 “小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那男子走到我面前和颜悦色的对我说。 就这么一瞬间,那白衣仙人已经不见了,我都还没有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我很失落难过,不禁对这挡在我面前的男人有些微词。 但想到这人是跟白衣仙人一起的,可以打听下他的消息,我就开心的笑了。一路上,我一直在试图探听跟他有关的,“救我的恩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仙上的名讳,做弟子的岂敢直呼?不过大家都叫仙上白羽上仙,他是我们天衡的掌门。”那男子全然是骄傲的语气。 这就是故事里的英雄!我崇拜的说:“他很厉害是不是啊?” “九仙的次第依次是上仙、高仙、太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你说我们仙上厉不厉害?” 那就是最厉害的了吧!我眼眸一转,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们是不是也收弟子啊?” “收的,不过我们只收十三岁以下的孩子。现在我们天衡每二十年才收一次弟子,五年前收过一次。” 也就是说我是没有机会拜入天衡门下了,但是我可以拜别的门派! 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美丽的邂逅,是为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千古佳话,我和他终有一天会迎来传说中的幸福,我那样相信着。 我回到家,千方百计的搜寻求仙拜师的消息,终于得知新近碧落宫收徒。于是第一次忤逆父母的意思,不顾爹和娘的绝然反对,拜入碧落宫门下。 我才知道白羽上仙,那是怎样的一个神话!是多少人心中的信仰,是怎样高不可触碰的神祇。天衡岭远在南海之上,而白羽殿高入云霄,他在白羽殿俯瞰众生,我却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我拼尽一切,日日艰苦修行,从娇生惯养的深闺千金,变成一个能忍受一切疼和痛,苦与伤的坚强勇敢的仙门女子。我以为只要这样,终有一日,我可以与他并肩作战。 可二十年的时光,我从九岁到二十九岁废寝忘食的修行,却才仅仅修得半仙之身。而那个人是九仙第一的上仙,是屹立六界两千年的天衡的掌门,是不可战胜的神话!二十年,我连他的面都没过见一次。 但我依然相信,我是他生命中注定好的缘分,终有一日,幸福会来临,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直到五十一年前对敌妖皇的一战,我随师父出去,才终于见到了他!但是在人群里,他被围在中央,我却只能站着师父的身后,站在最角落,远远的,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晰。我二十年的光阴白云苍狗,流年送葬岁月,耗尽一个女子最美的芳华,却连他的身边都走不近一步。 许是天可怜见,第二日我却无意遇到了他!我很激动,眼看他要从我面前经过,我急切的呼喊:“白羽上仙!” 他停住脚步,看向我,等着我说话。 想了二十年的人就这样站在我眼前,梦寐以求的情景终于上演,我忽然想哭。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急得语无伦次,“上仙,我叫慕采梦,二十年前我们见过的……” 白羽上仙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终于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我是碧落宫最美的女子,我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小丫头,我以为他会多看我一眼。 我甚至无数次妄想像所有美丽的传说一样,那个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的男子,只要给我一个再见他的机会,他会一眼就爱上我。但他看我的眼神亦是淡淡的,跟看路边的石头和小草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甘心,我想起二十年前他救我时并不知我名字,正要解释,这时师父走了过来。 “梦儿!”师父轻声呵斥,“不得对上仙无礼!” 我刚要开口辩解,师父双眉紧锁,眼神犀利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上仙诸事繁忙,不敢叨唠。”师父行礼恭送白羽上仙,我只得也跟着行礼。 他一走,我看见师父动了怒,赶紧解释,“师父,上仙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时年幼,多有失礼,我是来道谢的。” 师父这才微微的消了怒气,“梦儿,如今大敌当前,不要因为个人私情去麻烦白羽上仙。何况白羽上仙救的人千千万万,人人都找他道谢,他忙得过来吗?我们仙门中人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也必然不是为了别人的道谢。你以后,也万万不可唐突!” “是!师父!”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师父,回头看向他走的方向,一个紫衣女子跟他并肩而行,那是谁?光看背影,就已经这样绰约多姿,无尽风流,必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是传说中的仙门第一美女温听雨? 我脸色失血的苍白,有那样的一个女子日日在他身边,我算什么呢?转头看见墨合门的怀素仙子怔怔的看着那一双背影,这世上,伤心的又何止我一人?原来,我只是个傻瓜。 ------------ 第三十九章 爱是什么 我跑到无人的河边,放声痛哭!歇斯底里的痛哭,“我这么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这痛苦只能憋在心里,痛死自己。若是被师父知道我对白羽上仙有非分之想,只怕连命都没了,白羽上仙那是任何人都不能妄想的神祇。 妖皇被杀的时候,我没看见,但是人人都惊叹不已,只一招“碧海青天”竟已这样出神入化,整套剑招“毁”,那该多么威力无比!白羽上仙的声望越发登峰造极的无与伦比。 我回到碧落宫,更加急切的修行,这样悬殊的力量,让我心急如焚。废寝忘食,拔苗助长,终于因为急功近利走火入魔堕入魔道,错手杀人。一入魔道,再也无法回头,索性肆无忌惮,只为修为,练就梦幻术,杀人助长修为。 我看着死在我手里的这些女子,这些和我一样爱而得不到的女子,我想,爱,对于女人来说,真的是一场浩劫,疼痛如斯,苦不堪言。我那么多痛苦,如果你知道,那该多好。 我远离父母,远走仙乡,为他修仙为他堕魔为他杀人,他若知道了,可会有一点点动容?只要一点点动容就好,只要他知道我爱他就好…… 这个疯狂的念头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要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他知道了,或许一切就不会一样了,或许,或许…… 可是我已入魔,我如何有能耐闯过天衡岭的天罗地网?踏进天衡一步,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我没法见到他,但是他却可以来见我,于是我想出了一条计策。 我带着这样的妄想,终于向仙界这些名望正盛的仙子下手,我为她们织梦,我蛊惑她们,要告诉他,告诉他,我们是这样爱他!爱得面目全非,让他知道我们有多痛苦!我将她们的灵魂囚禁在我的梦衍术里,这样诡异的杀人手法,必然会惊动白羽殿里的那个人。 时隔五十一年,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他了!我终于可以告诉他,我爱他,我那么多的痛苦,终于有机会说给他听。 可是,却再也没有那个必要,他根本没有心!白羽上仙,无心无痛,除了苍生,他谁也不爱,乃是六界第一无情之人。万般柔肠情意,皆是我痴心妄想。 他挥来的那招“沧海月明”,那一刻我想起来,就是当年他救我时的那招,救我是这一招,杀我也是这一招,时光轮回,沧海月明珠有泪。 他将这招取名“沧海月明”,那他可知道珠有泪?这样裁冰为骨雪为神的男子,他这样宠着他的小徒弟,而那个小姑娘,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遇上这样的一个男子,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而被他宠着,那绝对不是一件幸事。 苍寒羽,终有一日,四海八荒,碧落黄泉,都将为我见证,等到那一天,你待她,是不是像待我一样残忍! 清梨若从梦境中醒来,一阵恍惚,刹那间觉得自己还是慕采梦,慕采梦在做梦,在梦里她叫清梨若,委实的像足了庄周梦蝶。若不是师父度过来的仙气,她便真的要一生都沉浸在梦里了。 慕采梦的梦幻术太强大,这世上,她唯一没有蛊惑成功的大概只有苍寒羽,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苍寒羽的梦里,更没有机会将梦里花种在他身体里。或者说,没有人知道,苍寒羽的弱点是什么。 苍寒羽看见清梨若眼神恢复了清明,看了一眼桐桁。这样的梦境,不适合给一个小姑娘看,何况这小姑娘还是自己的徒弟。 认识都两千年了,自然知道师兄的意思,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桐桁知道师兄是不高兴了,责怪他明明知道是这样的梦境,却还是给清梨若看了,两人默契的一起走了。 桐桁留了清神丸,让杜景轩给清梨若服下。杜景轩给清梨若倒了水,看着她服下。杜景轩思索许久,这件事是师父与师妹说好的,以师妹作为诱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师父就这般笃定他救得了师妹?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动了怒。 杜景轩看清梨若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更没意识到自己生气了,将那杯盏搁的“霹雳乓啷”响,清梨若不解的望着他,更是让他恨不得掐死她! “你倒是相信师父的很!若有一丁点闪失,你就掉了性命了,你知不知道?”头一回,师妹有事瞒着他,虽然是诱敌之计,却还是让杜景轩很恼火。 清梨若笑嘻嘻的,手里抓着不弃铃,“师兄,师父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你就这样相信他?” 杜景轩的语气带了一丝凉意,清梨若却没发觉,理所当然的说:“这个世上,我最相信师父!只有师父……” 清梨若的话还没说完,杜景轩怒然拂袖而去,清梨若吓一跳,后面半句噎在喉咙里,吓傻了,第一次看见师兄生气,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这一夜,是个漫长的夜晚。十岁的时候,清梨若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爱情。也是在十岁的时候,清梨若更加深刻的明白另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爱上师父的女子,都是很绝望很哀伤的,在师父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情这个词。 只是爱究竟是什么呢?清梨若终究不是慕采梦,她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也不懂慕采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待她残忍?胡说八道。 清梨若只知道她会做师父最乖巧的徒弟,她只知道,她要永远留在师父的身边,而师父会永远都对她好。 ------------ 第四十章 盛大的生辰宴 第二天,清梨若一醒来,就想去找师兄,昨儿个师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眼看就要面对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很有可能要饿肚子。师兄把她的嘴养刁了,除了师兄做的饭菜,别人做的很难咽得下口。对清梨若这样一个吃货来说,这委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清梨若一起来亲手泡了杯茶,屁颠屁颠的就打算去讨好杜景轩,只是杜景轩却不在房里。寻到花园里,看见一个少年立在百花中央眺望远方,目光深邃,器宇轩昂,那种尊贵的气质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贵不可言。 清梨若睁大眼看了许久,才敢确定那是师兄。那样的杜景轩,是清梨若从没见过的,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清梨若小心翼翼的走到杜景轩身后,小心的喊:“师兄……” 杜景轩回过身来,不温不火的眼神,还是那样一袭白袍,却带着铁骨铮铮的坚定,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使得他有着天生贵人一等的容姿。 清梨若心里一紧,觉得一下子跟师兄拉开很远的距离,陌生的就像师兄只是路过她的世界一样,忽而觉得有些害怕,“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杜景轩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像是想要看穿她的灵魂,看得清梨若发窘,才幽幽的叹息一声,柔声说:“若儿,你才十岁,还这样小,长大了,你总会明白的,是不是?” 清梨若干笑,也不知道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打哈哈,“师兄不也就比我大了四五岁吗?怎么弄的好像你是大人似的,不过师兄倒是从没告诉我你几岁了啊?” 杜景轩随口说:“我吗?一千多岁了吧,不记得了。” 清梨若好想把手里的茶盏扣在师兄的头上!师兄怎么说这种该遭五雷轰顶的话呢?他以为他是千年神龟啊!清梨若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是来道歉的,我是来道歉的,我就当没听见,我没听见! 清梨若终于调整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满脸讨好的说:“师兄,喝茶,昨天的事我不应该不告诉师兄你的,师兄是为了我的安危考虑,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会瞒着师兄了!” 清梨若弯腰低头,双手高举茶盏,做足了道歉的模样。 杜景轩终于欣慰的一笑,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生气了啊?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啊?你也知道我是关心你啊?” 清梨若见师兄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松了一口气,“我昨晚一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苦思冥想,深刻反省,你看我都有很浓的黑眼圈了啊!” 清梨若摇头晃脑,恨不得把自己想的到的成语都用上,杜景轩无奈的一笑,就她猪一样的德行,还会睡不好? “师兄,手好酸啊,快点接茶啊!你到底原谅我不啊?” 杜景轩接了茶,喝了一口,茶凉了,有点苦涩,有点冷,却喝得有滋有味,回想这一年,他给师妹做牛做马,这才讨得一杯茶和,着实不容易啊。 清梨若想起她惦记的雕花银筷还没弄到手,手指对戳,对戳,眼睛乌溜溜一转,贼心不死的说:“师兄,你的雕花银筷送给我好不好啊?” 杜景轩刚白她一眼,想说你不是前天刚“生辰”过一次吗,清梨若赶紧解释说:“今天不是我生辰,是葵水纪念日!” 杜景轩嘴角抽筋,就是自己嘴贱啊!提什么葵水纪念日啊!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平啊,在她每年二十四次生日之后,这是打算要每个月再来两次葵水纪念日啊?下次会不会还有见面纪念日、上学纪念日、吃饭纪念日……老天啊,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师妹啊! 这时墨合门的一个弟子来请他二人赴宴,想着不能失礼,于是两个人就赶紧去赴宴去。杜景轩逃过一劫,乐得合不拢嘴。清梨若心巴巴的念着师兄的雕花银筷,总有一天,一定要弄到手! 一路上,发现墨合门热闹非凡。原来隽门主连夜发帖宴请四方宾客,给清梨若补过生辰。这些人可都是拼了老命赶过来的,像隔壁山的隔壁海的隔壁山的隔壁海的蓬云岛的使者,愣是御死了三把剑才赶了过来。 连摆了满满的五十席,山珍海味都整上了桌,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侍者鱼贯而入,整的像是嫁女儿一样的隆重。 碧玉碗,白玉杯,银筷,样样精美绝伦。用的酒是天庭酒神亲自酿造的,整个六界也就只有十坛的忘忧酒。一句话来说,就是什么都是顶级最好的,连冷盘里装饰的莲瓣,都是连夜从昆仑雪山采摘过来的千年雪莲,这得花费多少人物无力啊?看得清梨若咂舌。 虽然不像上次拜师仪式那么盛大,那次连天帝都送了贺礼。可是这生辰也是办的很隆重了,四海水君、天庭各路神仙都遣人来送了礼,不过是苍寒羽的弟子过个生辰,都比得上天帝的公主的规格了,给足了白羽上仙和隽门主面子。 苍寒羽和隽门主上座,因着清梨若是主角,于是生生的被安排在主席位的右侧,与师兄同一席,对面就是腹黑师叔桐桁。 每个人都来恭贺清梨若生辰快乐,桐桁还特地找了个弟子在她边上帮着收礼物。清梨若心痛肉痛脚痛手痛头发痛!不是打的她的生辰的名号的啊,为什么赃款都进了师叔的口袋!?好歹也要五五分啊,好想有人来路见不平一声吼,天理何在啊? ------------ 第四十一章 师父,双修吧 清梨若一边肉痛,一边心惊胆战,这要真是她生辰也就算了,可以她今年还想过五十六次生日的高尚行为,就怕宴席进行一半跳出来个谁把她就地正法了,真真是如坐针毡。 杜景轩斜看她一眼,在她耳边低声说:“墨合门是仙门最富有的一派,每每帮别的门派铸造一件仙器就收取巨额费用,这些钱,他们自会想办法挣回来,你内疚什么啊?” 桐桁自斟自饮,余光看见对面两个人低声说话,再抬头看师兄,师兄与隽门主说着什么,满室喧哗,他依旧不惊不扰的高贵着,像是什么也走不进他的心。桐桁握着折扇的手,微微的紧了紧,将面前的酒杯一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清梨若,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热热闹闹的宴席,很是顺利,大家高谈阔论,清梨若听着就这么个意思,他们共同回顾了下光辉的过去,展望了下光明的未来,得出现今六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家都在过好日子,感谢仙门的伟大贡献的总结。每个门派都功不可没,回去再接再厉,继续为六界的和平做贡献。 清梨若看向师父,苍寒羽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白玉杯,生生的,那华美的白玉杯只做了单薄的陪衬。任何东西,再美好,到了苍寒羽身边,就只能是陪衬,这个人,是六界最完美的存在,上天独独爱他,想将最美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任他踏在脚下。 苍寒羽好看到极点的手,握着白玉杯优雅的往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薄唇送去,琼浆玉液入了他的口,微微的沾湿他的薄唇,那唇分外诱人,底下多少修为高深的仙子傻愣愣的失了魂。那样的苍寒羽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诱惑,让人很想很想一亲芳泽,看得人心里叫嚣,热血澎湃,若能得他看一眼,就算死也愿意! 清梨若不禁也拿起自己的白玉杯,却被杜景轩一把挡住,杜景轩对着清梨若怒目而视。苍寒羽看到这边的动静,也回头一看,清梨若赶紧端坐,对着苍寒羽扮一个鬼脸。 多少仙子,看着清梨若那叫一个哀怨!为何这小女孩,独独得他垂怜?个个心里打翻十缸八缸的醋,却还要笑得若无其事。 第二天,苍寒羽等人要回天衡,宾客也都要散去,那边大人们在告别,而这边小孩子们也在告别,隽青哲关怀的说:“清师妹,你要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 清梨若想也没想甩回去一句话,差点把隽青哲噎死,“我回去一定努力吃,吃成你这么胖!” 隽青哲长得也是根正苗红的,虽然比不上杜景轩,但好歹也是帅哥一枚,只是天生有点点娃娃脸,被清梨若这么一说,从此,隽青哲立下伟大的宏愿,我要减肥! 回天衡的路上,桐桁故意御剑飞在清梨若前面,还飞的很慢,明显要故意跟师父和师兄拉开距离。清梨若心里急,却拿桐师叔没辙,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辈分高一级,那是压死仙啊! 桐桁大概是觉得这水还不够混,非得搅得每个人都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才好,于是闲闲的问:“清师侄,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清梨若心惊胆战,桐师叔长得如此温文尔雅,怎的就这么腹黑啊,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回答,“白色。” “清师侄,你最喜欢什么花啊?” “梨花。” “清师侄,你最喜欢谁啊?” “师父!”清梨若本没觉得什么不对,可看着桐师叔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经过慕采梦一事,清梨若也知道男女之间是有别的感情的,而桐师叔那笑,着实是意味深长啊,“不,不是,梨若是说,是说……” 桐桁却撇开话题,“师叔考考你,修仙的第一境界‘驱物’,你学得怎么样了啊?” “不,不会……” “清师侄,你来天衡一年了,连‘驱物’的境界都没达到,也算是打破了我们天衡的记录啊。等到三年后的仙林大会,年轻的子弟是都要比试的,那时,你让你师父的脸往那搁啊?” “啊?”清梨若一愣,原来还要参加比试的啊,那可怎么办?绝对不能让师父失了面子啊,要赶紧把落下的进度都补回来,“师叔,那有什么比较快速的修行方法吗?” “有啊,双修就是捷径。” “什么是双修啊?” “双修就是两个人一起修行。” “那要怎么双修呢?” “你师父是我师兄,哪有我这做师弟的代劳帮师兄教徒弟的道理啊?这可不妥,你还是去问你师父吧。” “嗯!”清梨若狠狠的点头,有道理,万万不能给师父丢脸,一定让师父教自己双修。 桐桁看着清梨若一脸坚定认真的表情,缓缓的摇着他的折扇,笑得清雅温馨,很多年了,心情都没这么好过!师兄,你冷如雪霜千年如一日的表情,可会融化?你年年岁岁清冷的眼眸,可会有变化? 回到白羽殿,苍寒羽又在无念殿处理事务,清梨若故意去奉茶,然后故意杵在那不走。苍寒羽走到书架前,她也跟去书架前,苍寒羽伏案书写,她就去碾磨,苍寒羽要喝茶,她就赶紧把茶盏奉上。 苍寒羽用茶盖拨开茶叶,“若儿,你想问什么,还是你想要什么啊?你不说,师父也算不出来。” 得逞了,哈哈哈!清梨若笑嘻嘻的问:“师父,三年后是不是有仙林大会啊?听说年轻一辈的弟子都要参加比试的。” “嗯。” “那若儿要好好修行,师父你教若儿仙术吧。” “你想学哪方面的啊?御剑术,还是咒术,或者别的什么……” “我想双修修仙,师父,我们双修吧!” ------------ 第四十二章 亲一个? 苍寒羽那拖着的茶盏微微一晃,茶水洒出来那委实不止一滴两滴啊,噎住半天,然后慢慢的放下茶盏,顿了顿,思索的问:“若儿,什么是双修?” 清梨若一派天真烂漫,自然而然的说:“两个人一起修行啊!” 桐师叔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难道不对?清梨若偷偷观察师父的神色,依旧那样清冷淡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茶水袅袅的热气熏的,师父的脸竟然有些微微的红。清梨若既然要做师父最乖巧的徒弟,自然是万分贴心的问:“师父,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若儿这就叫桐师叔来给您看看啊!” 清梨若说着就“咚咚”往殿外跑去,苍寒羽赶紧唤她:“若儿,回来!” 要是让桐桁知道他的徒弟说要跟他双修,估计桐桁会笑傻掉,然后看见自己一次笑一次,苍寒羽自然不会知道桐桁就是始作俑者。 清梨若不解的回头,看师父竟然露出一点窘迫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清梨若却看得很真切,师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好可爱啊,好萌啊!啊!要疯了啊,好想好想抱着亲一个啊,清梨若挪一步,再挪一步,挪到苍寒羽身边,要死不死的,师父还蹲了下来看着她,救命啊!我要犯罪了! 苍寒羽听了小徒弟对双修的理解,才明了小徒弟依旧天真可爱,原来还什么都不懂,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为人师者,授业解惑,自然是要好好解释才对的,可是这眼前的小姑娘才十岁,着实让苍寒羽哭笑不得。 想他两千年来纵横六界,什么样的难题没遇到过?什么样的问题解决不了啊?可对着十岁的女徒弟解释什么是双修,双修是怎么进行的,真真让他为难,希望一向冰雪聪明的小徒弟能自己领悟的了,“若儿,双修是夫妻之间才会修炼的。” 好学的精神一直是清梨若的优点,这个时候更是好奇,遂清梨若的大眼睛湛湛的看着师父,“为什么啊?” 苍寒羽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呆了一下,这可如何解释啊?不知道当年,师父是怎么跟温师妹解释的?要不回头问问师妹? 清梨若这么近面对面看着师父,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本就心慌慌意乱乱,苍寒羽这一呆,那神韵,那风姿,那呆萌呆萌!那无害的模样,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一面,神呐,你这是故意在引诱我犯罪啊!我,我,我拼了! 清梨若眼一闭心一横,神啊,你要原谅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女儿亲一下父亲,那是很正常的,是很正常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道要破色戒了! 明显的,清梨若祈祷错了对象,于是就听见殿外师兄的脚步声,“师父!” 清梨若睁开眼,十万分幽怨的看着杜景轩,怎的忘了先把师兄打晕先呢?真是作孽啊!师兄是坏人! 苍寒羽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可是白羽上仙有生以来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如释重负,轩儿来的真及时啊!小徒弟求知欲很强,将来必然更加好学,今儿问他双修已让他捏了一把汗,明儿嫁人要是问他如何入洞府,光想想,苍寒羽都一个头两个大。 这年头做师父的也不容易,怪不得师兄常说收女娃娃做徒弟是要不得的,又会撒娇又会卖乖。他这小徒弟虽然不太会撒娇,可是装可怜的本事那绝对是一流的!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你,一见你要说不,就小嘴微微的嘟,手指对戳对戳的,总是莫名的让你心软。 苍寒羽柔声说:“若儿,等你长大些,师父再告诉你为什么,好不好啊?” “好!”清梨若这会也不关注什么双修了,就想把师兄一把给掐死! 杜景轩莫名其妙的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妹,现在唱的是哪出戏啊?师妹这么幽怨的看着自己,敢情自己最近又变帅了? “轩儿,何事啊?” “师父,上次你说教我剑招‘毁’的。” 苍寒羽点头,轩儿根基扎实,又经过他一年的亲自督教,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学这套剑招的确已经是合适的时候。 清梨若也要看,不过她是犯花痴看师父的,师父舞剑的时候,那可是英姿飒爽,天地为之失色啊。不过现在,她也要学,仙林大会,可不能给师父丢脸! 苍寒羽自创的一套剑招“毁”,二十四式,招招都是杀招,清楚是为何而杀,怎样杀,这套御剑术的精髓就在于所有的杀都是以护为前提。除魔卫道,锄强扶弱,才是隐含的本意。 “第一招,碧海青天,”他挥出的剑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剑气破空而来,气吞山河,身形飘渺之姿,孤鸿远影之态,“只有三个动作,那就是拔剑、挥剑、归鞘,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 杜景轩学的很快,带起的剑风犀利干脆,一个人唯有心中有着坚定的信仰才能做到这样利索。 而清梨若跟着比划,却始终不得要领。 等苍寒羽舞到第二招“沧海月明”,清梨若怔怔的,握在手里的清流剑“咣当”一声掉到地上,苍寒羽和杜景轩齐齐的看向她,只见她脸色刷白。 ------------ 第四十三章 师父太偏心! 清梨若认得慕采梦就是死在这一招下的,那个女子死的时候,笑的像是整个世界都荒芜了那样凄凉。说不清什么,但是清梨若就是觉得那里不对。见师父和师兄都看着自己,清梨若赶紧掩饰的笑,“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学这套剑招啊?” 苍寒羽点了点头,多少也明白清梨若为什么会这样失态,小徒弟无法面对别人的死亡。只是仙门要守护这六界的平宁,就必须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总是留在白羽殿,不利于他们去正确的评估这个世界的对与错,悟不出真正的道。 “你们来天衡也一年了,你们今日就下山去看看吧,听说平安村有些不平宁。”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去降妖除魔了,要去历练一番,苍寒羽嘱咐道:“轩儿,此去你要小心些,虽然你现在的修为也勉强算还可以,但是终究是第一次对敌,不可大意。” 见师父这样细心嘱咐,只叫他一个人小心些,杜景轩心里痛哭流涕,师父终于关心一次自己!师父终于不偏心师妹了! 清梨若嘟着嘴跺脚,“师父!” 苍寒羽转头看着清梨若,不慌不忙的说:“若儿,若是轩儿打得过,若儿你站在旁边看就成了。” 杜景轩隐隐的感觉到不妙,“若是打不过呢?” “轩儿放心,若儿的御剑飞行学得甚好,而且为师给她的清流剑,也是顶好的,逃起命来,只怕为师都不一定追得上!” 杜景轩气恼的大喊:“师父!” 苍寒羽轻飘飘的反问:“怎么,天衡掌门的弟子,难道还要一个女娃娃救你不成?” 清梨若对师父的崇拜之情立马天衡山仰止,杜景轩行止! 杜景轩只觉得满头黑线,这女娃娃难道不也是天衡掌门的弟子吗!而且,凭什么他要干苦力,师妹在旁边看就行?师父太偏心! 无论如何,这下山降妖除魔已是定局,两个人草草收拾下,就飞奔下山去。只是看到清梨若找绿柔要了一个麻袋,杜景轩觉得师妹又发神经病了! 清梨若却干劲十足,“哇哈哈哈,终于我清梨若也走上匡扶正义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伟大道路了啊!我清梨若将要流芳百世万人敬仰!” 杜景轩鄙视的看她一眼,这人太无耻! 等到了平安村,才发现平安村不太平安啊!杜景轩打听了下,平安村以及附近的村落,很多小姑娘失踪了,弄得人心惶惶。来了许多降妖除魔的,反倒都被妖降魔除了,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 杜景轩看着南面,使用千里追踪术发现那方有个万魔窟,皱眉深思,“魔气很重,这次出动的只怕不是小角色,不知道为什么要抓这么多小姑娘……” 清梨若一听,这么危险!手指对戳,笑起来眼如新月,“师兄,我脚崴了,不如我在这帮你晒晒太阳,帮你吃点好吃的,你快去快回,速战速决!” 杜景轩斜看她一眼,一把拉起她就要朝南面狂奔去! 清梨若狠狠的抱住亭子的柱子,誓死不从,“师兄,你没听见人家要抓小姑娘吗?这样我很危险的!” “嗯,那跟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是大吃货!”清梨若跟个壁虎一样狠狠贴着柱子,杜景轩拉都拉不下来,干脆放手,“嗯,要是我去了万魔窟,那些魔物一怕,全来这也说不定哦?” 于是杜景轩作势就要走,清梨若赶紧从柱子上下来,还惊讶的蹦了两下,“师兄,不知怎么的,我的脚全好了啊!” 杜景轩嫌弃的看一眼清梨若,两个人就往万魔窟奔去,等到了万魔窟,只见阴气深深的一个山洞,幽绿的爬藤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洞口边上,显得分外幽冷惊悚。 清梨若正想问杜景轩魔在哪里,就见山洞里一个人走了出来,不对,一个魔走了出来。外相上跟人长的也差不多,只是暗红的头发蓬松惹眼,魔气绕身,眼眸污气浑浊,手背上一朵淡红的魔族印记妖艳诡异,全然不似素日见到的修道之人的清明之气。 杜景轩眉一挑,“魔尊座下四魔王,死魔王居于第四,你是死魔的人?你将那些小姑娘怎么样了?” “小道士多事!”那红发魔不屑的看了一眼杜景轩,眯着眼危险的看向清梨若,冷笑一声,“正巧我寻找多年不得,差一个心灵纯净的小姑娘启动我的回生阵,倒是给我送上门来了,我就不客气了!” 红发魔疾速飞奔向清梨若,杜景轩立马拔剑一剑出招劈向他,红发魔毫不犹豫的提身后退,于是剑气落空劈在洞口一块两丈高的巨石上,巨石应声而碎爆炸开,漫天乱石疾走,威力十足。红发魔诧异的看向杜景轩,再不敢轻敌,两人斗得凶猛。 清梨若见这么大动静都没其他魔出来帮忙,手指对戳,嗯,打定主意,大声喊:“红发魔,你的同伙呢?万魔窟不会就你一个魔吧?那你起什么万魔窟的名字啊?你太没文化了吧!” 红发魔看那小姑娘眉飞色舞的,气得牙痒痒的,这边又脱不开身,气道:“等我杀了这个小道士,就把你这个小道姑大卸八块,看你还敢羞辱我万魔窟只我一个!” 清梨若一听,果然如此,那个,那个,一般人家里,怎么的也有些钱财吧,不知道妖魔的家里是不是也这样呢?要不我们去瞅瞅? ------------ 第四十四章 人生四境界吃喝嫖赌 清梨若就大胆的往洞里跑去,反正御剑飞行学的好,逃起命来也是贼快的! 这山洞很深,故而光线不好,显得很幽暗。但岩壁上竟然全都镶嵌着梨子那么大的夜明珠用来照亮!一路照过去,多壮观啊,多神气啊,这都是钱啊!太奢侈了啊!现在连一个魔的待遇都这么高,小老百姓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清梨若麻袋一抖,啊,发财了啊!拿了把匕首使出吃奶的力气不停的撬夜明珠,路上总共十八颗夜明珠,花了大半个时辰,累的清梨若满头大汗。等到了洞里,里头四个角落都竖着半人高的石柱,石柱上各镶着一颗夜明珠,四颗碗那么大的夜明珠,颗颗价值连城! 清梨若刚要动手挖,就见师兄进来了,杜景轩黑着脸气愤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径自沉迷在挖夜明珠的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赶紧招手,“师兄打完了是吧?赶紧帮我把这四颗夜明珠挖出来!” 杜景轩却看向洞底远处一张灰白的石床,上面躺着一个死了的仙子,尸体保存的很好。石床旁边的地上堆满骷髅头,尸骨零碎成一截截密密麻麻的散布在地上,看残骸的大小都是小孩的,看一眼就触目惊心。清梨若只看着发光的夜明珠,竟然都没注意到。 清梨若见师兄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凝眉看向前方,刚要顺着杜景轩的目光看去,杜景轩转身挡在她面前,伸手就是一招隔空取物,将夜明珠一一塞给清梨若,再抱起清梨若就御剑飞了出来。 “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清梨若看着满满一袋夜明珠,开心的笑得眼睛弯弯的,边走边唱歌,“我抖一抖麻袋,不带走一颗白菜……” 被杜景轩抱在怀里,清梨若背向着师兄,没看见杜景轩牙关紧咬,鬓角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来,这臭丫头压倒他伤口了!那掌伤属于内伤,不学无术的臭丫头哪里看的出来? 杜景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亏得他进来前还担心会露出马脚,非但拾掇了下自己身上,连外面洞口满地的鲜血都施了个术变成开始的模样,收拾好了才进来找她的,她却径自只是喜滋滋的看着夜明珠,哎,这样傻的丫头,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回到白羽殿,清梨若蹦蹦跳跳的跑向无念殿,远远的就朝着无念殿里的那个身影喊:“师父,我们回来了!我和师兄把平安村的那个红发魔给除了!” 杜景轩那个冷汗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什么叫我们?貌似某人连在一边看都没! “若儿,辛苦你了!”苍寒羽认真的说,真好像清梨若有多劳苦功高。 杜景轩眼睛瞪的跟灯笼一样,我忍!作揖行礼,“师父,平安村掳人的是魔尊座下死魔王的心腹红魔,为的是回生阵。万魔窟里有个仙子的尸身保存的很好,却已魂飞魄散,想必是想要复活这个人。” “回生阵,”苍寒羽眼眸一敛,“死人尚且不能复活,何况是魂飞魄散的仙子?多年来,魔尊手下的人都在试图复活一些魂飞魄散的仙子,此事与魔尊脱不了干系。” 杜景轩惋惜的叹息一声,“魔尊当年是仙雪峰的弟子,人称青玉上仙,名扬天下。只是后来杀师灭祖,堕入魔道后甚至灭掉整个仙雪峰,却没有对其他门派下手。短短的十年内挑遍魔族高手,战无不胜,故而成为了魔族的魔尊,这件事一直是一个谜团。” 苍寒羽随手递给杜景轩一个小瓷瓶,“这件事为师会派人调查,你就不用管了。这是养心丸,一日三服,近日不要运气用功,回去歇着吧。” “谢师父!”杜景轩接了瓷瓶就行了个告退礼,施施然的走了。 “师兄,你受伤了啊?”清梨若赶紧追上去看师兄,她怎么没看不出来啊? “小伤,不碍事。”杜景轩嘴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嘴唇却有些苍白。 杜景轩从来都是如此倔强,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总是一声不吭的忍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无论多强,终究少了对敌的经验,何况敌人是死魔王的心腹红魔,是魔族一等一的高手,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而在杜景轩的心里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此,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为身边的人撑起一边天,为她遮风挡雨,滤去一切黑暗,只让她看见春暖花开的明媚,和万里晴空的爽朗。许是他装的太好,好到在一起那么多年,她都丝毫没有察觉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此后两人经常下山磨练一番,师兄负责降妖除魔,清梨若依旧负责抄家收宝物,日子很逍遥,这样的悠悠岁月一过就是三年。 这日清梨若跟师兄下山,杜景轩继续干苦力,清梨若看路边的野果甚好,作为一个标准的吃货,清梨若就沿着路采摘了过去,结果看见桐桁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弟子见过桐师叔!” “山清水秀,正是大好风光,如此美景,师叔善心大发,所以师叔考考你,人生四境界是什么啊?” “不,不知道……还请师叔赐教!” “那就是吃喝嫖赌啊!” ------------ 第四十五章 调戏,被反调戏? 桐桁“哗哗哗”的摇着他的折扇,缓缓摇头幽幽叹气,别提有多失望了,“你连人生四境界都没看透,如何能成仙呢?回头你师父考你,你如何应对啊?” 清梨若点头,有道理!她没师兄聪明,笨鸟先飞,多学点总是没错的,只是吃喝嫖赌,桐师叔以腹黑著称,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啊,嫖和赌,从来也没听说过。 这厢桐桁就很贴心的解释了,“吃喝清师侄你是会了的,这嫖着实是一门学问,要嫖先要学会调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师叔这就带你学习下实战经验。” 于是桐桁带着清梨若就杀向京城最繁华的落华街,找了幢装饰最豪华的楼,上书“娈鸣楼”,直接就落在了后院,只见到处都是男男相拥,这,这是个断袖汇聚之所? 这是大大的不妥啊!清梨若苦着脸凄凉的喊:“师,师叔……” 桐桁连连摇头,十足痛心疾首的模样,“清师侄,色相皆是空,你连这点考验都通不过,师叔很痛心啊!看看人家……” 清梨若顺着桐师叔折扇的指向看去,只见一公子哥用他手里的折扇一把挑起一清秀少年的下巴,清秀少年羞涩一笑,空气的温度立马飙升三百度。 清梨若想着,一则入乡随俗,二则决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在师叔面前失了师父的面子,三则吃喝乃是生活必须品,根据书阁里《写作大全》写的关于并列是前后词性相同的原理推理而得,嫖和赌乃也是生活必须品。嗯,若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啊! 于是清梨若顺手从身边案几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枝梨花,按照就近原则,想也没想就走到身边一个着青衣皂靴低头斜躺着的男子面前,用那清莹的梨花枝挑起那男子优美的下巴,正想说句合适的台词,比如美人,给爷笑一个,或者,施主你就从了小道吧。 奈何那男子些微错愕的抬头,那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啊!愣是让清梨若傻的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他无力的斜躺着,俊美精致到极致,就像荣曜秋菊,又如华茂春松,那眼线狭长,眉眼末端微微上翘,狐相恒生,坏坏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你。风一吹,晚云渐收,窗外的玉兰花突地就落了一地,晶莹璀璨的花瓣在空中飞扬,全世界都被惊醒了! 他突地的一笑,眼眸里繁星碎了一地,那笑如暮春突如其来的微风过莲塘,惹起涟漪泛泛,真真祸国殃民!一袭宽大青衣松松的搭在身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衣服随时都像要掉下来,偏生还一副将将睡醒的模样,媚态入骨,却又阳刚十足,让人生生的就想说,天凉好个秋,我来帮您老人家给脱了吧。 清梨若少不得咽了咽口水,若不是看了师父这么些年,估计就立马流口水了。这眼前的男子虽没师父好看,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好看,在他的领域也算顶尖了。而且,他的姿色竟还在桐师叔之上! 那男子忽地凤目眼神湛湛,目光饶有兴致的绕过清梨若看向她身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十足的狐狸样! 清梨若这一转头,就悟出了一个真理,上天关闭一扇门,就会打开另一扇窗,好方便你跳楼。 若是这有扇窗,清梨若宁愿跳窗摔死,也不要傻愣愣的站在这里等死,因为一转头就看见师父站在她身后! 晚风吹起苍寒羽轻飘飘的白衣,他站在那里遗世而独立,他怡然出尘得似乎顷刻间就要羽化而去,眼神清冽如寒潭之冰。连那青衣男子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所有人都惊艳看向他,他是这世界的中心,是六界仰望的神祇。 那一刻,清梨若觉得似乎有融雪悄然滑落山脊,她不想师父看见这一幕,很不想,她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只是经年后回忆,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不一样的? 四年来,苍寒羽的表情向来都是淡淡的,这是清梨若头一回见师父这么生动明显的表情,吓得清梨若手一颤,那梨花枝就掉了下去。 那青衣男子随手一接,放在鼻尖用力嗅了嗅,凤目暧昧的直直的看向清梨若,那生动的姿势美得撩拔人心,令人心神荡漾,他闭目深深陶醉,“好香!”半响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看向苍寒羽,闲闲的说,“寒羽,许久未见,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他说着暧昧的看向清梨若,连带着魅惑的对着清梨若一笑,调情!天打雷劈啊,她不是来调戏人的啊,怎么感觉被反调戏了呢? 苍寒羽淡淡的说:“也没多久,不过七八百年的……不好好待在你的青丘,是又嫌天下太太平了?” 青丘?相貌还在桐师叔之上?狐狸样?好不容易学一回调戏,怎的一调戏就把这世上唯一一位上古神族的青阳上神给调戏了啊?这事情她着实做得不够端庄啊! 苍寒羽袖一拂,率先走了。清梨若赶紧跑着跟了上去,也没忘了瞪桐师叔一眼,“师叔,人生四境界是什么啊?” “礼义廉耻!”桐桁笑得神采飞扬,今儿天气真好啊!真想邀翟师兄和温师妹一同来欣赏这美景啊,千年不遇,错过了多可惜啊。 清梨若小心肝“咚咚”跳,她的小心肝啊,经不起这么折腾啊!看青阳上神依旧淡定的斜卧着,清梨若心里祈祷,一个流云先生就整的我够呛了,青阳上神这么大尊佛,我小小的凡间小老百姓惹不起的,千万别来添乱啊! 青阳上神目光流盼的回视她,很配合的站起身一起来了。清梨若真想大吼一声,天要亡我啊! ------------ 第四十六章 天下第一佳酿 一回到白羽殿,苍寒羽冷着脸坐下,清梨若就赶紧到他跟前屈膝跪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终究是十三岁了,多多少少也体味出她的举止有些不妥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当然要赶紧自觉自首,但是说是桐师叔带自己去的,是桐师叔叫她调戏人的,是万万不能的。 要知道,栽赃陷害、公报私仇、颠倒黑白等等,清梨若深深的相信桐师叔是肯定做的出来的。这哑巴亏是吃定了,但都说供出同谋罪减一等,于是心一狠牙一咬,“师兄说人生四境界是吃喝嫖赌,嫖的第一步就是调戏,还说实战经验很重要,所以若儿就……” 杜景轩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他拼死拼活降妖除魔,谁知一转眼师妹就不见了,赶紧马不停蹄的赶回天衡找师父,结果师父出去了,正要去找师父,结果师父跟师妹一起回来了,还带了人妖回来! 苍寒羽只是淡然的看着清梨若,那目光却像落空的,什么也没看进去。四年了,清梨若还是永远都不知道师父到底是在想什么,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觉得离师父越遥远。 清梨若不敢跟苍寒羽对视,可怜巴巴的看着青阳上神,希望他能帮忙说句话,“青阳上神,千错万错,都是弟子不对,还请上神不要放在心上。” 杜景轩无可奈何认命的出列跟清梨若跪在一起,她这回竟惹上了青阳上神??连师父都第一次动了气,真不知她做了什么,根据多年闯祸善后的经验来看,认错的态度很重要,“师父,弟子只是想跟师妹开一玩笑,竟惹下这般大祸,是弟子这做师兄的不对,还请青阳上神不要责怪我师妹。” 大殿里很安静,空气里只有桐桁摇着折扇的声音,任两人就这样跪着。清梨若僵硬着身躯跪着,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人,究竟是以怎样的眼神望着她的?他清凉如水的眼眸,究竟是怎样的眼神? 她这样狂烈的想要知道,想到发疯,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四年了,她越来越怕师父,如今她连仰望他的勇气都没有。师父那样迫人的气势,比任何酷刑都让她害怕。 苍寒羽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弟子,若儿已经十三岁了,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的青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做了一个噩梦就抱着枕头光着脚站在他房门口哭的小孩子。 他方才正在静修,忽然从怀里的不离铃感觉到小徒弟被一个身怀强大的力量的人带走了,到了另一个怀着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的人那。 苍寒羽当下心头一惊,立马追踪而来,却看见小徒弟拈了一枝梨花正在调戏人家,师弟正在兴致勃勃的看戏,而好友青阳正是被调戏的对象,怎能不气?却不是气小徒弟,这明显就是师弟设计故意来气他的,桐桁对于拿清梨若气他似乎一直很有兴致。 苍寒羽轻声说:“你不是酿了梨花酒吗,去拿出来给青阳尝尝吧。” 清梨若一怔,师父不是生气了吗?原来师父没有生气啊,突然的竟一阵失落感,但还是很听话的去抱酒。清梨若将四年前酿好的梨花酒埋在仙蟠梨花树下,随手就拿清流剑挖土,总共十坛,酿的极好,又吸收了仙蟠梨花的灵气,必然更加不同凡响。 清梨若抱了一坛酒回房,心一狠,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将房里那一套碧玉碗也带了过去。这套碧玉碗的纹路是天然的,碗底恰恰都是一朵精美的梨花,还凑齐两对更是绝无仅有,本是准备找个机会放到师父的无念殿去的。现今为了好好讨好下青阳上神,只好忍痛割爱先拿出来用了。 回到无念殿,清梨若拍开酒坛口上的封土,酒香四溢,香飘千里,一闻就是绝世佳酿。连青阳上神这样嗜酒如命喝遍天下美酒的人,都陡然睁大了眼睛。要知道,就是娈鸣楼的美酒吸引了青阳上神去的,他喝酒正喝的高兴,就莫名其妙被一个姑娘家家给调戏了。 那清莹的酒倒在碧玉碗里,宛如深山清潭映着翠碧的丛林,赏心悦目。清梨若刚要先呈给师父,青阳上神却迫不及待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去,吓得清梨若差点一掌劈过去,好在总算没真把掌推出去。 清梨若于是紧接着呈给师父和桐师叔各一碗,正要好好看看师父喝自己酿的酒的表情,岂知青阳上神一把握住她的肩,使劲摇她,摇得她眼冒金星骨头都要散架了啊,青阳上神激动的说:“好酒啊!说是天下第一,绝不虚妄!” 清梨若努力睁开金星眼去看师父,入目却一片模糊,等她看清,苍寒羽已经看着卷轴公文,那碧玉碗已经搁在案上了。人家都没看到师父是什么神情!啊,好想掐死这个青阳上神啊!清梨若强制压住心里一座火山一样旺的怨念,讨好的笑说:“那不如请上神赐个名吧,这梨花酒是第一次开封,还没个名字呢。” “就叫好喝的酒吧,好名字……”青阳上神说着抱着坛子就开始猛喝,那粗鲁的动作他做来却别有一番味道,甚是好看。 这是什么狗屁名字啊!要不是神族都是与天地同生,无父无母,清梨若真想问候青阳上神祖宗十八代,面上却还是笑呵呵的说:“那就这么定了,这酒以后就有名字了,就叫好喝的酒。” “这丫头合我胃口,”青阳上神笑眯眯的看着清梨若,“不如你改拜我为师吧?” 清梨若的脸皮十分内敛的抽搐了两下,上神这话好没道理,她又不是菜,怎的就合他的胃口呢?清梨若干笑,“上神真爱开玩笑啊……呵呵……”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清梨若。” “咣当”一声,手里的碧玉碗就应声而碎,青阳上神连手里的碧玉碗碎了都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清梨若。 苍寒羽和桐桁齐齐的看向青阳上神,据说青阳上神是清氏和隐式两上古神族最强大的神,从没人见过他失态,哪怕是当年上古神族被灭族那样惨烈的局面。 ------------ 第四十七章 让八卦来的更猛烈些吧 那碧玉碗,清梨若掩面救不得,真真是回看血泪相和流啊!真想借用一下师兄的名人名言,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你还把老子心爱的碧玉碗给打碎了! “上神,就算我的名字不合你的胃口,你也不能把我从师兄那好不容易讹来的碧玉碗给打碎了啊!” 青阳上神拿袖子遮住清梨若的下半部脸,加上清梨若额前的刘海,清梨若的脸就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失神的喃喃自语,“不像……不像……” 看青阳上神认真的看着清梨若,他一向都是慵懒的人,乍一认真起来,让桐桁很不习惯。但是桐桁嘴角上扬,那手里的折扇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兴奋,一千年了,终于一切都要改变了。 青阳上神认真的问清梨若,那眼神竟然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若是,你有一个未婚夫,他要跟你解除婚约,你会答应吗?” “好啊!” “为什么?” “瑞孙师侄家的猫娶了老鼠,他家的蚊子也嫁了青蛙,连畜生都有自由恋爱自由婚配的权利,凭甚我要阻挡人家追求他的幸福啊?何况说不定还是他阻挡了我的幸福呢,怎的他不想娶我,我就一定想嫁他不成?” 说到瑞孙琅哲家的猫和老鼠、青蛙和蚊子,有段故事就不得不提。话说天衡上下一万人,独独瑞孙琅哲,清梨若是从不欺负他的。第一两人有着深厚的革命感情,这深厚的革命感情结缘于一起在书房气死四个先生。 第二,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日偶然相遇,这一日,清梨若优哉游哉的在梨花树上睡觉醒来,就看见瑞孙琅哲坐在对面的梨花树下做沉思状,越长越美,又呆又萌!哎,清梨若感慨,不是姐不出众,实在是众哥哥太妖娆啊! 起因是瑞孙琅哲抓住一只蚊子,他以前拍死蚊子是想也没想的,如今师父告诉他杀生是不对的,遂很是困惑,就谦虚的请教清梨若。 “清师叔,这可如何是好?” 瑞孙琅哲每每见到清梨若,这礼行的十分周到,求教的态度也很端正,清梨若很受用!何况,作为人家师叔,是万万不能说不知道,遂清梨若很是严肃的说:“瑞孙师侄,抓住蚊子,你当然要养他啊!要供他吃的,供他喝的,供他穿的,还要供他上学,怎么说他身上流的也是你的血啊!” “师叔说的甚是有理!” 于是第二天,就听说瑞孙琅哲带了只蚊子去书房上学。这也就罢了,可巧清梨若经过他房间外,看见他屋里竟然养了一只青蛙! 他一手抓着青蛙,一手抓着蚊子,对着青蛙好言相劝,“你爱蚊子我懂!可你怎么能一直想亲它呢?不以成亲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清梨若看那只青蛙滑溜溜的吐着舌头,那蚊子两眼发直,四脚颤抖,眼看就要脚一蹬就被它的“爱慕者”给吓死。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清梨若这么个大活人呢?于是,清梨若就说:“瑞孙师侄,你不能把青蛙和蚊子养在一起。” 瑞孙琅哲天然呆的反问:“这是为什么呢?” 作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你要原谅他弱智,作为师叔,清梨若很是耐心的解释,“青蛙和蚊子是天敌,就像猫和老鼠是天敌一样,是不能养在一起的。” 第三天,清梨若就看见瑞孙琅哲蹲在一个笼子前,拼命抓着一只猫,看见清梨若拼命求救,“师叔!为什么我这只猫也这么爱我的这只老鼠呢?” 过了一年,当清梨若看见瑞孙琅哲家的猫和老鼠在一个碗里吃饭,青蛙和蚊子一起睡觉的时候,整个就天打雷劈啊!这么个奇葩,你好意思欺负他吗? 话再说回来,这边青阳上神宛如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失望,他又神经兮兮紧张的抓住清梨若的肩,“那要是你满族被灭,他却没来相救,你,你可会恨他?” 我不生气,我真不生气!可清梨若心里还是大声喊,你才全族被灭呢!就算她不记得了,但她又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怎么说至少肯定还是有些七弯八拐的亲戚的,凭甚他这般诅咒她? 这问题却还是不得不回答,这可是上古神族仅余的一根独苗啊,保护稀有品种人人有责,清梨若气愤的说:“这都什么人渣啊!太不仗义了啊!那我自然是要恨他个亿年万年的!恨死他!” 青阳上神茫然的收回了伏在清梨若肩上的手,紧接着那只搁在清梨若和青阳上神之间的碧玉碗,被青阳上神的袖子一带,又是“咣当”一声! 清梨若看着一地碎玉,心痛的想起绿柔师姐常常用碎玉一样好听来形容师父的声音,他爹爹的谁想出来的形容词?真是富人不知穷人苦啊!饶是她端庄这么多年,还是想骂一句好听个屁啊! 天杀的,回头她一定要纠正,碎玉一点都不好听,整个完全是碎心啊!她花了四年才收集起来的四只碧玉梨花碗啊!她终于体会到师兄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你”的心情了,报应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清梨若正想不顾一切跟青阳上神拼了,抬头就看见青阳上神满目深邃的忧伤,久久无语,眼神变得模糊,像是被遥远悲伤的记忆笼罩着。 不会那个假设里的混蛋就是青阳上神自己吧?没听说青阳上神跟那家姑娘有过这么一段恩怨啊,可见清梨若的八卦消息还不够灵通,回头一定要找绿柔师姐好好补习一下。 “那个上神,其实吧,也不一定,比如要是病得不轻啊,或者正巧失忆了啊什么的,那就没什么的,你说是不是?你就别难过了。” “你知道与我定亲的是谁吗?” 清梨若猛然摇头,心里八卦的风帆迎风飞舞,来吧,让八卦来的更猛烈些吧! ------------ 第四十八章 千年往事如烟 “与我定亲的是清氏一族神尊的女儿神姬,”青阳上神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是与天地同生的上古神族的神,她是唯一一个由两个神结合而出生的,她的父亲是天下最尊贵的神尊,娶了最美丽的神后,生下了她。” 这委实是个大八卦啊!大大的八卦啊! 神姬是六界十大谜题之首,关于神姬人们只知道两件事,一件是人人都知神尊有个女儿,却从没人见过,人称神姬,她一生都没有离开过神山。第二件事自然就是千年前神魔大战,神姬突然现身与白羽上仙一起封印了魔神,而神姬魂飞魄散,香消玉殒了。 多少仙啊神啊组织了多少考古队啊,硬是查不出其他任何关于神姬的消息,千古之谜啊!青阳上神随便这么一说,就揭开了那么段足以震惊天下的尘封的秘史。 “我只见过她一面,那时我们定亲已经很久,久到我都忘了自己有这么个未婚妻,十万年前,或者百万年前,不记得了。神尊突然提出完婚,他说天地孕生出这样神力强大的我,就是为了保护她的,”青阳上神猛喝了一口酒,“笑话!我堂堂隐氏一族掌权人,凭什么我的生命是为别人而存在的!我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否定了我的存在!那时年少气盛,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青阳上神言语间已有凄凉之色,无力的以手覆眼,那手颤抖不停,似是不能承受后来那样的结局。 那一年,神尊盛情邀了青阳去神山做客,神姬却一个人远远的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纱帘飘扬阻隔在两个人之间。那一刹那青阳上神有种错觉,就像她与他们不是生存在同一个时空里。 她遥远得像是来自古老洪荒的神,她脸上罩着九重深纱,也同清梨若一般刘海在额前飞扬,但她瘦弱纤细,像是久病未愈,总疑心风一吹她就被吹走了。她悲天悯人的目光穿越纱帘而来,像是俯视众生。 神尊语重心长的说:“你与神姬成亲后就同神姬留在神山,不能离开神山半步,要守着神姬寸步不离。” 青阳心里一怒,刚要据理争辩,身边的大长老却暗中急切的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可鲁莽。大长老恭敬的看了一眼高高的神座上的神姬,忧心忡忡的说:“事不宜迟,成亲的日子越快越好。” 只是事后,青阳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遂多次求见神姬却都被婉拒。那时候的青阳意气风发,连神尊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此傲视天下,翻手间就能使天下风云变色,最喜云游天下,为什么要做一个上门女婿守着一个病怏怏的女人寸步不离? 于是单身独闯闯进了神姬的居所飞雪峰,一步之遥,却被神尊和神后挡在了飞雪峰白梨殿里,他们甚至不让他见神姬,三人正争吵间,忽见纱帘后一个身影袅袅。 青阳不禁冷哼一声,真动了气,“神姬身份尊贵,我隐青阳不敢高攀!此次青阳前来,是准备退婚的,还望神姬成全。” “好。”纱帘后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是什么心情。 “神姬!” “神姬!” 神尊与神后急切的唤,出言阻止。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神姬语气是淡然的,但是是不容否定的坚定,说完转身就弱柳扶风般缓缓往内殿走去,却在没入内殿之时,青阳听见她唤“瑾哥哥”。 青阳来不及细想,就见神尊与神后冷冷的看着他,神尊略有疲惫之色,“心浮气躁,任性妄为,你果真如神姬所说不能担负大任,你走吧。” 青阳如此强者,自然心高气傲,这么一听,心里一怒,什么也没说,就拂袖而走。族中长老一听气急败坏,就要强行押着他上神山赔礼道歉。 为了躲避族中长老的逼婚,青阳干脆躲入青丘的禁地,并随手布下青网结界,除了他自己,谁也别妄想强行闯入,也正因此埋下不可挽回的祸根。 青阳两百年未出,正闷的受不了,一出关,就得知神山上神魔大战,隐氏一族的神全都赶过去相助。他急匆匆的赶过去,只看见天空下起了血雨,整个神山鲜血横流,生灵涂炭,万木枯萎,死寂死寂的,只有血雨哗啦啦的声音,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 血水冲刷着泥土,血淋淋的鲜血淹没了土黄色,满世界的红色,满目疮痍!那个曾经擅闯者死,就是连天帝都不能擅自进入的神山,除了被封印着的魔神,再也没有一个生命,哪怕一根草,一朵花,全世界都枯萎了。 血水凄厉的打在他的身上,将他也染成了鲜红色,呼啸而过的风在宣布他的罄竹难书的罪孽。每个人都告诉他,他的使命、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她,可是,她死了,他却活得这样好好的。那一年,九天九夜的血雨下得他心若死灰,她死了,他们都死了!甚至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千年的风霜雨雪里,有谁知道他是怎样一夜又一夜的醉生梦死?神是与天地同生的,真正的万寿无疆,何况他也不能死,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上古的神了,而魔神还活着,神不灭,魔不亡,只要魔神一日不死,他就必须好好的活着。 青阳上神目光咄咄逼人的看着苍寒羽,“一千年前你不说我就不问,但是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那时候在神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第四十九章 阴谋 “我忘了,”苍寒羽望着窗外的绿蕊梨花,“我得知你再次出青丘的消息,我就知你是要问当年的事。那时听雨师妹也在,我已经找人寻她回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问问她。我也曾经问过她,只是她不肯说。” 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苍寒羽告诉他他忘了!青阳上神信,因为苍寒羽是从不说谎的,但是青阳上神不信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若记得不差,你这白羽殿的梨花原先是红蕊的,一千年前神魔大战之后,突然变成了绿色。” 清梨若心里一紧,原来是这样的,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好好的梨花怎么会变成绿蕊的呢?清梨若目不转睛的看着苍寒羽,面对青阳上神的质问,苍寒羽从容笃定,只是若有所思的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梨花林。 青阳上神回身定定的看着清梨若,他目光严厉,让清梨若一慌,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青阳上神冷漠的一笑,“寒羽你知不知道,神姬的芳名就叫清梨若?” 青阳上神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而清梨若却立马慌忙的看向师父,苍寒羽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师父的表情,但是心底有什么被狠狠的打碎了。 青阳上神严肃的问清梨若,“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我,我不知道,”清梨若真的慌了,赶忙扑通一声跪倒苍寒羽身边,一急之下语速飞快的说:“我真的不记得了,当时醒来脑海里就记得清梨若这个名字和九岁这个岁数,我自然以为这是我的名字和年龄,师父,你相信我!” 清梨若吓得嘴唇苍白,手指不停的绞着,师父,真的,若儿什么也不知道,师父,你一定要相信若儿啊! 清梨若的万分紧张不安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等了半响,苍寒羽才说:“一切等听雨师妹回来再说吧。” 青阳上神冷冷的看了一眼苍寒羽的背影,霍然转身出了无念殿。桐桁目光深邃的看着清梨若,从她身边慢慢踱步走了。 清梨若觉得很冷,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却冷得像是回到了万里冰封大雪纷飞的寒冬,冷得她瑟瑟发抖。当年连桐师叔都诊断不出她为何失忆了,连仙尊都算不出她的来历,她是谁?为什么会来天衡?为什么会与神姬同名? 如此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连医术独步天下的流云先生和神算仙尊都奈何不了,可想而知那背后的人是何等的恐怖。 这是一场阴谋,是一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阴谋。这些年她不敢想,就是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如今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她终于确定她是别人的棋子,却不知道那执棋的人是谁,她能怎么办呢?绝望很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杜景轩方才一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这一刻他却紧紧的盯着苍寒羽,多想看穿这个人。只是普天之下,又有谁是能看透白羽上仙的呢? 苍寒羽转身慢慢的走到清梨若面前,伸手将她挽起,他墨黑的发垂下来贴着她的手,发质绸缎般的光滑细腻,带着丝丝凉意。清梨若鼓起全部的勇气抬头看师父,师父看着她的眼眸看不出悲喜,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那漆黑的眼眸,是她这一生都不可能看得懂的。 苍寒羽淡定的说:“无论前尘真相如何,只要你往后向善,不与苍生为敌,为师自然能保你无事。” “师父……”清梨若眼眶含泪,她无法保证她的过去,但是将来她必然做他最乖巧的小徒弟,绝不忤逆他的意思。 清梨若精神松懈下来才发现冷汗早已浸透里衫,没有人能明白刚才那一刻,她究竟有多害怕,她以为师父不要了,想到就觉得痛不欲生,她是不能离开师父的,她是不能没有师父的!决不能! 这天晚上清梨若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那个男子依旧在说:“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只是这一次,清梨若才发现那个近在耳边的声音,却不是在对她说话,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也或者是想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可是那人却不在,于是她便误以为那人是在跟她说话。 无论清梨若想怎么掩饰,可她终究知道,四年的幸福时光,隐隐的有要走到尽头的趋势。 三日后,温师叔回了天衡来了白羽殿,算起来她同温师叔只是见过两次,一次是第一次上天衡,她替自己向仙尊求情,另一次就是在拜师仪式那回,那以后温师叔再也没有回过天衡。 清梨若一直都觉得温师叔跟师父的关系不太好,她会跟仙尊撒娇,会对桐师叔笑得满目生辉,但看见师父的神情总是淡淡的。 这日温听雨来白羽殿的时候,清梨若正坐在仙蟠梨树下发呆,眼前的梨花林里忽见一袭紫衣在风里舞蹈,温听雨就这样从洁白的梨花林像一只绝美的紫蝶翩跹而出,她额前的紫玉梨花华胜映得她雪白的肌肤莹润剔透。 温听雨人称仙门第一美女,温听雨美到让前任魔尊在阵前看了她一眼就倒戈,弃械投降,改邪归正。她太美,只要她一个眼神,大概任何男人都愿意为她去死。 温师叔,是清梨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仙姿佚貌,国色天姿,却像紫色一样都带着致命的诱惑,神秘的像是笼罩着一层紫色的面纱,是任何男人都解不开的谜题,时时刻刻引诱着男人们去飞蛾扑火。 这样美丽的女子,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常年远离师门,远走他乡?清梨若不愿意往下想下去。 ------------ 第五十章 神姬的秘密 “温师叔!”清梨若给温听雨行礼。 温听雨温柔的笑着,四年不见,当年纤瘦的小丫头,已经长成水灵灵豆蔻年华的美人,眼神清澈动人,无比的招人喜爱。却在偏见清梨若腰际的不弃铃的时候,笑容凝结了,师兄待这个弟子果真很好! 温听雨的到来打破了白羽殿的宁静,无念殿里,除了苍寒羽,还有青阳上神、翟毅然、桐桁。苍寒羽跟青阳上神一同上座,左边座位是温听雨,右边是翟毅然和桐桁,杜景轩立在师父的身旁。 清梨若一一奉茶,独独青阳上神依旧送了自己的梨花酿,随后也规规矩矩的同师兄一起立在一旁。手心紧张的出汗,她不知道温师叔还会带来怎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师兄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却丝毫不能减轻清梨若心里的不安。 温听雨说的很平缓,甚至是边饮茶边随意说的,“神魔大战的时候,我的确一个人偷偷跟随着师父和苍师兄去了神山,魔神率领着部下攻入神山,扬言说让神尊交出神姬,神尊不同意,之后就是一场血战。后来神姬现身封印了魔神,自己也魂飞魄散了。” 大家都很讶异,神姬到底有什么秘密,让魔神如此大动干戈的要得到她?神尊又为什么要牺牲所有上古众神来保护她?这件事意义已经非同寻常,涉及的是上古神族想要收住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定,否则神尊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守护? 独独苍寒羽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温听雨,清梨若十分留意师父的举动,故而清梨若看见了温师叔眼帘下垂时眼眸里霎那的阴暗,温师叔必然隐瞒了什么! 温听雨无声的浅笑,笑得那样美,似紫罗兰浅浅含苞婉约的美,每当她难过的时候,她就想笑,千年传颂的故事,明明该是三个人的传说,为何她从没被人提起? “我当时正与魔神部下对敌,只知道在师兄的帮助下,神姬封印魔神的同时,将魔神部下全部都送到了虚无境地。旁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神姬在封印魔神的同时,竟然还能将魔神部下全部强行送到了虚无境地,甚至将他们困住那里一千年都无法返回到六界!众神寂灭,众魔被困,六界处于制衡状态,才有了这千年的繁华。这样说来,神姬才是上古神族最强大的神! 青阳上神凄凉的一笑,她那么强大为什么他们还让自己来保护她呢?神尊说的他难以担负的大任又是什么?神姬为何要在上古神族的神全都被灭之后才现身?她如何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都因保护她而死?关于神姬的秘密太多,到底谁才能告诉他真相? 青阳上神不由自主的看向清梨若,清梨若茫然的不知所措,她虽然与神姬同名,可是她真的与神姬没有任何关联。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个被所有人都称颂的神姬,因为每当别人提到神姬的时候,总是提到她与师父一同封印魔神,仿佛师父与她是连体的存在。 大家都看向她,清梨若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们都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她也想知道,可是谁来告诉她呢?清梨若牵强的笑,笑得嘴角好僵硬。 青阳上神默然的收回目光,低头思虑许久,不确定的问:“神姬与魔神是不是另有私情?” 这一猜测石破天惊,众人都是一愣,翟毅然回过神来不悦的说:“上神,妄自这样推测,对神姬乃是不敬,更是对神尊的亵渎。” 上古神族守护着这片大地那么多的岁月,是众生的守护神,神尊作为上古神族的代表,一直深受世人爱戴,任何人都不能容忍别人对他不敬,就算这人是上古神族的人也一样。 何况,天衡祖师爷云慕上神也是出自清氏一族,在上古神族众神悉数寂灭以后,天衡守护天下苍生多少有继承清氏一族的衣钵的意味,因着这一层关系,天衡成为仙门第一派领袖之尊正可谓名正言顺。翟毅然是不会允许别人对师父和天衡有任何不敬的,所有与师父相关的东西他都是一定维护到底的。 “当年神尊急切的希望我与神姬成亲,难道没有可能是神姬爱上了别人,才让神尊着急了吗?我去退亲,她一口答应,还亲耳听见她叫谁瑾哥哥,不要忘了,魔神的名字就叫纵瑾。” 听青阳上神这样一说也很是有理,翟毅然倒抽一口冷气,若这推测是真的,那是撼动六界信仰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苍寒羽,这件事太过崎岖,难以下定论,就都希望他拿主意,苍寒羽轻轻摇头,“无论真相如何,神尊与神姬必然以守护天下苍生为第一要务的,这点绝不容置疑。” 苍寒羽的话让翟毅然等人心下一定,清氏一族与天衡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大势未变,就不会影响天衡的声誉,而苍寒羽的判断从没出过错。 众神已经寂灭,真相已被埋葬,翟毅然只好劝说青阳上神放弃执念,“现今魔神被封印,神姬已经寂灭,封印根本就没人能打破,六界平宁。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真相已经没人能知道,上神何必追究这么多呢?” “如果神姬有留下后嗣呢?神尊与神后生下了神姬,又让神姬与我定亲,这两者之间难道是巧合吗?是有什么力量要靠血液传承吧。只是偏偏她的后嗣却没有继承她的能力,或者因为什么缘故失去了这种能力,所以迫不得已寻求更强大的力量的帮助。”青阳上神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清梨若看。 ------------ 卷二 愁断肠 ------------ 第一章 寂寞,心痛 青阳上神的意思就是清梨若是神姬的女儿,有人想利用白羽上仙来唤醒她的力量,如若她真是魔神与神姬的女儿,那么解开父亲的封印她自然也应该乐见其成的。 清梨若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焦点,尤其是翟毅然看着清梨若眉头越皱越深。 清梨若心下一凉,却倔强的挺身迎着他们逼人的目光,前尘如何她不知,但师父说过他不计较,只要师父不计较,无论别人怎么看的,她都不在意。 杜景轩立时伸手将清梨若轻轻揽在身后,心中一怒不禁想出言反驳。但在这些尊长面前终究人微言轻,更怕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师妹,故而先看了一眼苍寒羽,见师父只是云淡风轻的径自饮茶。 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遂杜景轩朗声道:“我师妹只是个凡人,青阳上神怎可如此随意推测?上神不能因为自己对神姬有愧,就妄自臆想神姬也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为自己求一个心安胡乱猜想,这是对神姬的不敬,更是对若儿的不公平!” 对于杜景轩这番话,翟毅然和桐桁都很是满意,这正是他们想说的。这掌门弟子不但修为了得,懂得把捏分寸沉稳内敛,进退有度,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是可惜…… 青阳上神一怔,随后漫不经心的一笑,“是我唐突了,”闲闲的走到清梨若面前,爱怜的拍她的头,随手拔下挽发的青雘木簪,“往后若有事,叫人送个消息去青丘就行。或者你若愿意,常住在青丘也是无妨的。” 清梨若看着青阳上神无害的模样,想到自己光荣牺牲的碧玉碗,想讨点赔偿,故而壮着胆旁敲侧击,“这木簪是不是比我那两碧玉碗贵啊?” “扑哧,”青阳上神忍俊不禁,继而低声惆然说:“原来你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娶你似乎也应该是件不错的事呢。” 清梨若刚想卖弄下,说我不但有趣,而且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活泼可爱。结果青阳上神后半句话,吓得清梨若生生的把话噎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差点噎死自己。 杜景轩心里愕然,青阳上神变脸变这么快,真不愧是狐狸!倒是那话的意思是以后他要做师妹的靠山吗?青阳上神是上古最后一位神,九尾狐中与天地同生的最高贵的天狐,身份之尊贵是天下无双。如此说来,师妹倒是狗屎运一直都很好啊。 “青丘之国多好玉,都是天下至宝,你若喜欢我全送你,”青阳上神暧昧的一笑,“我先回青丘等你。” 她又被调戏了是不啊?清梨若只好干笑,“上神真是好幽默啊……” 青阳上神素来不拘礼节,说起来他跟云慕上神同辈分,却与白羽上仙是好友称兄道弟的,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于是等青阳上神一走,众人也都一同笑着散去。 白羽殿只有三人,打杂的事一向杜景轩做的多,独独无念殿的事一向都是清梨若在负责的。因为她是很热爱劳动的,只是委实热爱的很有限度而已。 清梨若收拾好茶盏,正好看见师父踏着无念殿前的石阶一步一步从容的走下去,身影湮没在白玉石阶下。清梨若也跟着一步一步踏着白玉石阶往下走,心里默数,一,二,三……九十九,无念殿前的台阶一共有九十九阶。 清梨若立在石阶上,眼前十里繁华梨花林烧出无边无际的寂寥,抬头只能看见高高的天空。白羽殿四周延伸开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空,因为白羽殿已经是最高的存在。安静的像是荒无人烟,只有清风拂过脸颊。 心疼倏然席卷而来,千年了,师父就是这样一个人走过这九十九阶的台阶。 然后就看见了云雾弥漫的梨花林里,师父负手立在一棵盛开得繁盛的梨花树下,梨花瓣纷纷扬扬。刚下过一场雨,雨后梨花清新可人,一簇簇在枝头含羞绽放,似乎也在偷窥树下那人惊天的容颜。沉阔的雾霭连绵着白羽殿前头的从容云海,那个人就那样随意的站在梨花树下,倾国倾城。 当天下苍生人人幸福平安的时候,有谁想过,有个人孤单的在高高的白羽殿守护了他们千年?千年孤独,千年寂寥,一个人看着日升日落,一个人看这十里梨花盛开。 清梨若就站在他的身边,却觉得,这个世上,她是离他最远的那一个。就好像师父高高在上,一个人俯视着众生,他站得太高太高,高到没有任何人能上得去,于是他就一个人孤独着。 是的,孤独,不是寂寞。师父,为什么你都不觉得寂寞呢? 四年了,清梨若始终不曾在师父身上感觉到寂寞,一个人在这样安静的白羽殿守了千年,为什么会不寂寞呢?就像清梨若不懂,为什么师父说七情六欲他独独不会心痛呢? 清梨若刚要走过去,却看见偏殿那边走出一个紫色的身影,用成熟女子温柔缠绵的眼神看着那个人,浑身散发着一个美貌女子才有的极致明媚,缓缓的走向那个梨花树下的人。 温师叔的那种目光,她很不喜欢! 浓雾弥漫在梨花林里,带着若隐若现的美,一双璧人都有着天下第一的倾国倾城之貌,那场景看起来唯美的令人窒息,那样的美,连天上的云朵都停住了脚步,连晚风都流连忘返。 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最后苍寒羽拍了拍温听雨的头,倔强高傲的温听雨像个小女孩一样,她拉着苍寒羽的袖子啜泣。 清梨若傻傻的失神,师父的好,不是应该只给若儿一个人的吗?对于善良美丽的温师叔,她为何喜欢不起来?她甚至不希望她回山,她不喜欢温师叔走近师父,非常非常不喜欢! 清梨若握着梨枝的手,不知不觉的竟生生的将那枝梨花折了下来,“啪”的一声,惊动了梨花林的那两个人,两人都转头看向清梨若。 ------------ 第二章 不可能爱 清梨若见此心里不禁一慌,但是强自镇定,然后自自然然的笑着走过去行礼,“师父!温师叔!” “明日,为师与你师兄要去蓬云岛参加仙林大会,你就搬过去与你温师叔一起住几日。” 清梨若心里十分不愿意,却不敢明着反对,只好笑着撒娇,“师父,为什么不带若儿一起去啊?” “别闹,”小徒弟甚少撒娇,苍寒羽宠溺的看着清梨若,她自小便不曾与轩儿分开过,也难怪她不乐意。 可是有些东西只能由温师妹来教,总不能让他来教她什么是葵水什么是双修吧?她已经年过十三,再也拖不下去了,故而苍寒羽硬起语气,“要好好听你温师叔的话,去收拾下东西跟你温师叔一同回去,去吧。” 清梨若委委屈屈的偷偷看师父,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就只好回房随意收拾了下,失落的跟温听雨去落云峰。走之前赌气的没去跟苍寒羽打招呼,甚至没跟师兄说一声,闷闷不乐的就走了。 天衡三宫七殿十一阁,外加一峰落云峰,只是独独听雨仙子的落云峰却不在云慕山上,落云峰在天衡岭临海的边上。精致的两层竹屋坐落在落云峰的峰顶,几串漂亮的贝壳风铃挂在翘起的檐角,在风里叮叮当当的作响。 温听雨将清梨若安排在二楼的房间,留清梨若一人让她自己拾掇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本也就说只是住几日,横竖也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 于是清梨若就自己御剑到了海边,蹲在海边百无聊赖的捡贝壳。海风微暖,带着咸咸的味道,心里无限怨念,师父不带自己去仙林大会也就算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为何还要找温师叔来管着她?师兄也是,竟然也不找师父说情,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清梨若正伸手要捡一个贝壳,忽然眼前一抹紫色的裙裾晃动,随即温师叔蹲下来温柔的对着她笑,轻声细语的说:“真是个孩子呢。” 清梨若嘟着嘴,其实她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赌气师父不肯带自己去仙林大会,对温师叔是心怀感激的,当初多少承她不少照顾,“温师叔,我们都四年没见了,我还没谢谢您当初帮我呢。” 温听雨笑笑,也捡了个贝壳握在手里把玩,“我不是帮你,我是帮他,他想收你为徒,我自然希望他想要的都顺顺利利的。” 这样直白的表述,温师叔喜欢师父??清梨若咬着嘴唇,心里酸酸的竟然想哭,温师叔长得这么美,又这样善良,还喜欢师父…… 不管心里是怎样七弯八拐,清梨若还是抬头笑看着温听雨,俏皮的打趣说:“原来温师叔喜欢我师父啊,那为什么不留在天衡陪我师父呢?” “我不敢留在天衡,因为我怕我会守不住秘密。” 清梨若直觉,这个秘密一定与师父有关,不但是温师叔隐瞒了什么,师父也必然隐瞒了什么,而这是不是就属于温师叔与师父之间的秘密?心酸在心里蔓延成海。 “你知道如何守住一个天大的秘密吗?那就是不要让人知道你有秘密,而若要别人不知道你的秘密,那你就要离你守着的秘密越远越好,远到任何人都觉得你与秘密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 “师叔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从前她们最羡慕我,往后她们最羡慕的人就是你,”温听雨答非所问的说,只是还有半句话她没说,从前最绝望的是我,往后最绝望的就是你。 “温师叔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若儿,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能够配得上你师父,他太完美,也不会有任何女子能走进他的心,师兄永远都不可能爱上谁!”温听雨的声音带着苍茫,以及穿透一切的哀伤,是的,他不会爱,一千年前不可能,一千年后更不可能了。 连温听雨这样的女子都配不上苍寒羽,还有谁能配得上他呢?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苍寒羽。 清梨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温师叔的话是在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因为师父不会爱,于是温师叔选择了远走他乡。 “师父当然是最完美的人啊!师父还是最厉害的人,师父守护着天下苍生,才有这六界的平宁,大家不是都说白羽安在,六界平宁吗?” 温听雨用力的抓着剑,那样温柔的温听雨眼里竟然满满的都是恨,苍生吗?有谁知道他为了苍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 清梨若并没有看见温听雨难看的脸色,边捡贝壳边关切的问:“对了,温师叔,为什么你说师父不可能爱上谁啊?” 听了这话,温听雨眼里的恨转成痛苦,凄然一笑,师兄当然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但凡还有半点机会,她又怎会孤身远走他乡? 谁知道这一千年她是如何绝望的?斩妖除魔不过都是借口,有谁知道仙门第一美女温听雨日日夜夜望着天衡却不敢归来?有谁知道她那样爱他却再也不敢靠近他半步? 此次接到他的信函,忍着极端的疼痛回来,更加证实她是不该回来的!她的痛苦真的很痛,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爱他,心怀苍生的苍寒羽,从来不知道他的师妹爱他爱了一千多年。 苍生,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一个词! 清梨若心里的疑问太多,索性一次性全问出来,“还有啊,温师叔,一千年前,我师父忘记的到底是什么啊?白羽殿的梨花为什么会变成绿色啊?” ------------ 第三章 师徒间尴尬 温听雨收回思绪,轻描淡写的绕开话题,“海风很凉,我们回去吧,不然要是你一来我的落云峰就生病了,师兄可是要怪我的。” 清梨若无奈的跟着温听雨回竹屋落云居,心里委实大大的不满!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却秘密说一半的人都不是好人! 连着半个月,清梨若都住在落云峰,白日里温听雨会教她一些女子该知道的常识,比如何为葵水,何为双修,何为授受不亲,也教她梳好看的发型,为她添置简洁但十分精致的发饰等等。 清梨若听着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一样,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见人了,真真是我自横刀向天哭,哭完还想继续横一刀! 温听雨只当她小姑娘脸皮薄,哪里知道当年,清梨若曾经非常亲切的向师父发出双修的邀约?哪里知道她每个月,隔三差五的就以葵水纪念日为理由讹诈师兄的宝物? 如此一来,清梨若这才体会到师父的苦心,这气也就消了,日日苦苦盼着师父早点回来。豆蔻梢头的少女,懵懵懂懂的有什么在静悄悄的发芽。 夜晚里却失眠的厉害,清梨若各种不适应,她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离开过师父和师兄,短短半个月生生的有过成大半辈子那么漫长的势头。 青阳上神带给她的震撼不算,偏生温师叔还给出那么多疑问。想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世,想着温师叔说师父不会爱一个人,想着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五味杂陈,心里没个着落,很是茫然。 而想到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而温师叔是仙门最好看的女子,他们还有共同的秘密,清梨若忽然鼻子一酸想哭。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为一点点小事就想哭,看见师父想哭,看见温师叔也想哭,莫不是中邪了? 半个月后,落云峰来了个不速之客仙尊。仙尊一向严肃,故而在他面前清梨若总是很拘谨。只是今日仙尊却心情着实不错,笑得满面慈祥和蔼,清梨若才知道原来仙尊也会笑的啊,只是仙尊笑比不笑更恐怖。 清梨若见仙尊亲切的看着温师叔,说来仙尊对温师叔一向都很好,仙尊笑道:“景轩在仙林大会上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拔得头筹,一举名扬天下。” 清梨若了然了,原来是师兄得了第一!仙尊甚少夸人,这次夸得这么满,足以可见师兄的表现是何等令人惊艳,人人都道名师出高徒,于天衡自然也是一桩好事。 上次仙林大会绿柔师姐拿了第一,这次师兄得了第一,历届都是天衡拿第一,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只是仙尊门下的瑞孙琅哲得了第三,前三里就有两个是天衡的却是少见的,其他弟子表现也不俗。 如今各门各派都不乏优秀人才,这样的成绩是要相当的实力的,难怪仙尊心情大好。 温听雨静静的听着,“那孩子本就是个可造之材,再加上苍师兄亲自指点,自然是出类拔萃的。” “明日寒羽跟景轩就回来了……” 之后仙尊跟温师叔说了什么,清梨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到明日就可以见到师父了,整颗心都飞起来了。一个下午温师叔跟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傻笑,温听雨无奈的笑笑,也就作罢了。第二天一早,清梨若立马飞奔回白羽殿等着。 杜景轩是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过五关斩六将荣登首座的,清梨若是没看见,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师兄回来的那日,单单慕名而来想看一眼师兄的的女子,就足足能围着天衡岭十几座山绕十几圈的。 那日清梨若一早等在白羽殿,是先看见师兄的。 杜景轩匆匆的走进来,看见清梨若心里很高兴,忍不住就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却故作不在意,用旁的事来掩饰自己见到师妹的喜悦,得瑟的看着清梨若,“你师兄我厉害吧!” 清梨若毫不犹豫的就回一句:“那是,师兄你多威风啊,您一出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人类的语言它真是博大精深,博大精深啊! “你!”杜景轩气恼的指着清梨若。 亏得他急匆匆的赶回来,这半个月时时刻刻都不踏实,总担心她吃饱没,睡好没,总想着这会她在干什么,是高兴呢还是觉得无聊呢。可小师妹明显一点也没想他的意思,气得杜景轩脚一顿走了。 年少时,总觉得时光漫长,一切来日都可水落石出,然后花好月圆,却不知时光她从不等人。 清梨若气走了师兄,随后才看到无念殿外的师父,一想到当年曾经傻乎乎的跟师父说双修吧,“噌”清梨若的脸就红了,有种想掐死自己不活了的冲动!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小徒弟着装稍稍有些改变,少女的青涩毕现,身上曲线柔曼动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神韵清婉,妍姝俏丽。 只见她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动人得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梨花,清灵出尘恰似碧荷上微颤颤晶莹的露珠。那种清灵出尘的气质,纵观六界,也没有人能比得上。那一霎那,窗外的梨花是不是也委婉动人的落了一地? 少女弱柳扶风般慢慢的向他走来,他那么会装可怜的小徒弟已经长成这般青涩的少女。他却恍惚觉得她还是当年梨花林初见时,茫然的抬头看他的小姑娘。 一刹那,突然觉得,原来小徒弟长大了啊,忽而的,竟有一丝茫茫然的失落。只是突然见她脸红了,联想到自己嘱托温师妹的事,多少也就猜到她是想到当年年幼天真的事。 虽然苍寒羽看透一切得道,但一直清修,极少与女子接触。早年还有温师妹,只是那时师父一去,温师妹也突然对他冷淡了起来,这以后就是连与女子单独相处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故而对男女之事其实一直都不懂。 空气里,忽然溢满了尴尬,静的怕人。 ------------ 第四章 绝望如斯 清梨若真想把头低成一个蘑菇,跟着温师叔几日,温师叔是极其温柔的女子,故而也安静了几日,走路也温婉了些。 到底苍寒羽将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透了然,这尴尬也只那么瞬间。如果不是清梨若踩着裙裾狠狠的跌倒了,苍寒羽这厢离得近,想也没想伸手就接了,柔软的身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清梨若刹那觉得流年荒废了时光,时光瞬间倒退回三年前,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跌进师父的怀里,那时候,她就问过,什么是爱呢?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又像更不明白了。 苍寒羽反而释然了,小徒弟到现在走路还会摔跤,明明还是小孩子,将小徒弟扶正,宠爱的责备,“多大的人了啊,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苍寒羽随意的拍拍她的头,就往书案走去。擦肩而过的霎那,白衣拂过她的手,清梨若明显的感觉到心跳停止了。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师父,他的背影,萦绕着闭门无声的孤单,还有,岁月静好的淡然。 清梨若心疼的不能呼吸,一个人在白羽殿守了千年,如何会好呢?心疼像蝴蝶飞跃沧海,那么拼尽力气,却满满的都是无能为力。当她跨出无念殿的门槛,一滴泪就砸了下来,狠狠的落在地上开出一朵痛苦的花。 想起慕采梦临死的那个眼神,想起结界里怀素仙子那定格的绝望,想起那时师父的冷然,想起温师叔说师父是不会爱的…… 原来师叔说的是真的,难怪师父说他不会心痛,难怪他不会感动,难怪他不会寂寞。他为苍生福祉,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师父不会爱,就像白羽殿的绿蕊梨花一样,看似荒谬,却都是这样真实的存在。温师叔知道原因,师父也知道原因,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秘密吗?但都不会告诉她。 绝望铺天盖地的涌来,天与地都黑暗了,一张焦黑的网迎面将她牢牢网住,动弹不得。天地之大,却没有告诉她,她为何这样绝望,隐隐的觉得这个问题也是不能问任何人的,仿佛问了就是灭顶之灾。 大好的晴天,忽然下起滂沱大雨。苍寒羽看着那倾倒而来的大雨,千年来,白羽殿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雨,像是苍天绝望的要将世界毁灭。忽而想起十多年前经过天山时,那时也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雨。 接下来的日子,清梨若依旧笑的璀璨,依旧掉一根头发也要叫的整个白羽殿的人都知道,尽管白羽殿包括清梨若自己在内也就三个人。 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心里满满的,有什么像是要破土而出,蠢蠢欲动的不可遏止,这种感觉像偷吃米粮的小老鼠,又害怕又幸福。 而三日后,天衡迎来了两个客人,追根溯源,是仙林大会上杜景轩招惹回了一朵大桃花,蓬云岛岛主的爱女叶怜露。 杜景轩以一招气吞山河的“沧海月明”就让叶怜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逼下了云端,叶怜露仰着头从云端直直下坠,看着那少年器宇轩昂的站在云端,嘴角上勾一个邪笑,眼里俯瞰风云,君临天下的气势压倒全场。 叶怜露一颗芳心就这么托付了出去,当她跌落在地,亦是她的人生从云端跌落到地狱的开始。她输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一同赔出去的还有她的心。 说来巧,叶怜露是隽青哲的表妹。隽青哲原以为清梨若会去仙林大会,兴冲冲的去了蓬云岛却满腹失望,于是两人双双结伴来了天衡。叶怜露甚至是带了蓬云岛岛主的拜帖来的,故而就是两派的交际。 于是苍寒羽带着清梨若和杜景轩下了白羽殿,在念风殿接见了这两人。 却说叶怜露喜欢杜景轩是已经众所周知的事,还盛重的带了叶岛主的拜帖来,说有要事求见白羽上仙,就怕人家这回带上表哥来天衡提亲,连带着翟毅然、桐桁和温听雨都去旁听了。 多年后清梨若想想,叶怜露是她的灾星,所有的一切就是从她那开始走向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 清梨若看叶怜露,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绝佳,只见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身亮丽的彩蝶云形千水裙,当真明艳不可方物。 “师兄,我听说云暖师姐定亲了,你也别伤心了。我看这叶师姐长得也漂亮,又对你一片痴心的,她若向你提亲,你就应了吧,”清梨若努力举手才够着师兄的头,没事长那么高做甚?这边接着做慈祥状,“当年你还是一小屁孩,没想到这么快就嫁人了啊!” 杜景轩一口气没缓过来,就想抓狂,“清梨若你个文盲!我是男的,要也是娶不是嫁!” “你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孩,人家蓬云岛岛主看得上你,愿意让你入赘就不错了啊,你还指望人家把千金闺女嫁给你啊?” 要不是这会当着大家的面,杜景轩一定会把师妹吊起来打的!区区一个蓬云岛,给他擦鞋都不配!还入赘! 这边叶怜露行礼后,落落大方的说:“家父希望晚辈能拜白羽上仙为师,晚辈对上仙亦是仰慕的很,还望上仙成全。” 这话一出,翟毅然不悦的皱眉,虽然各门各派送一些出色的弟子来天衡进修,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连南海水君九公主绿柔都拜入天衡门下,就知道其他门派对送弟子来天衡进修更是趋之若鹜。 只是叶怜露在仙林大会上位列第十,已是仙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何须再来天衡拜师?明显的是冲着杜景轩来的,还执着蓬云岛岛主的拜帖,就是有逼着师弟收她为徒的意思。 ------------ 第五章 气势惊人 本来幸灾乐祸的清梨若,狠狠的瞪一眼师兄!把师兄嫁了或者让叶怜露娶了,都是无妨的,但这叶怜露竟然妄想拜师父为师! 这就大大的踩到清梨若的底线了,要是师父收了这弟子,她就把师兄给打的他娘都不认识! 见清梨若这般着急,杜景轩会心一笑,生生误会了。本来以为师妹真不在意,原来师妹还是吃醋了,心里多少有些欢喜。都说女孩子的心思猜不透,果真是的,明明刚刚还假装不在意,这会就急了。 翟毅然知道苍寒羽的脾气,本就不爱应付这些,要是他说只怕拒绝得很干脆,只好先开口,“叶师侄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令尊就是叶师侄最好的师父,何必改拜师父?此事本尊看来不妥。” 叶怜露扬着头说:“此次怜露已然下定决心,誓要拜白羽上仙为师,仙尊若是要考验怜露的毅力和耐心,怜露必然受教。” 这话不但听的翟毅然变了脸色,连桐桁都皱了皱眉,区区一个蓬云岛岛主的女儿,她以为她想拜白羽上仙为师,天衡就一定要收她不成? 早就听说叶岛主对这个女儿很宠爱,如今一看果真如此,显然在蓬云岛被宠的无法无天。 年幼有些小成就,就如此心高气傲,正是翟毅然的大忌。只是念着天衡与蓬云岛一向也算交好,叶岛主没有亲自来,大概只怕也是经不住女儿闹,才不得已让女儿来吃一顿闭门羹,让她死了这条心。 翟毅然才忍下这口气,好言相劝,“叶师侄年少有为,本尊看天衡也教不了你什么。” “天衡与蓬云岛交情深厚,怜露诚心诚意想要拜入天衡门下,莫非仙尊嫌弃蓬云岛不成?” 一句话把事情拖到两派交际上,这女娃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这样天衡就难以有退路,只是有些聪明人真的很不招人待见。 桐桁与温听雨相视一笑,这女娃到底欠火候,哪里会是师兄的对手啊?若不是大师兄给她留面子出来说话,岂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果真,翟毅然冷哼一声不说话了,苍寒羽慢条斯理的说:“我不收你为徒。” 这样直接的拒绝,让叶怜露一愣,然后涨红了脸,哪有人这么直接拒绝人的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叶怜露十分下不来台,于是不禁抬高了声音,“为何?我哪里比不上清梨若?她只是一个区区的凡人,我听说她到现在都只会御剑飞行而已,连这次仙林大会都没参加,一无是处!” 苍寒羽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我就是不收你为徒。” 一个个看着苍寒羽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让在场的人下巴全都掉到地上。清梨若崇拜的看着师父,师父就是霸气啊! 叶怜露恼羞成怒想反驳,还没来得及开口,苍寒羽淡淡的看一眼杜景轩,“轩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杜景轩阔步走到苍寒羽面前跪下,毕恭毕敬的说:“弟子随后就去领罚,闭门反思七日。” 叶怜露瞠目结舌,“这跟杜师兄有什么关系啊?明明……” 苍寒羽还是慢条斯理的喊一声,“轩儿……” “弟子随后就去领罚,闭门反思一月,领罚三鞭。” 叶怜露哽住,一肚子气憋在喉咙里,杜景轩受罚她岂舍得?何况若是因她而受罚,只怕杜景轩越发不喜欢她。 只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父亲的同意,如何甘心就这样算了?更何况,若是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越想越不甘心,急得差点哭出来。 “梨若一向顽皮,景轩亦需要你多加指点,师弟你忙不过来,不若就让我收叶师侄为徒如何?”翟毅然目光犀利的看着叶怜露,这话是在问苍寒羽,实际上却是摆明了是问叶怜露。 若是叶怜露识趣见好就收那最好,否则就怪不得天衡不给叶岛主面子了。再者,叶怜露横了心要接近杜景轩,就这样回去只怕天衡跟蓬云岛要多生事端。这叶怜露虽然刁蛮任性,毕竟年少,多加教导,自然也是会懂事的。若是天衡与蓬云岛能结成这门亲事,也是好的, 叶怜露眼巴巴的看着杜景轩,见他一句话也不替自己说,正十分委屈,如此一听心里更加不高兴,正要反驳,隽青哲赶紧拉了拉叶怜露的袖子。 叶怜露看了一眼表哥,见他眼里不满,刚刚口不择言,只怕说到表哥的心上人,表哥不乐意了,何况仙尊早已不收徒,如今破例再收她,已是很难得,终究也没驳了她的面子。 再看白羽上仙,他也正眼神淡淡的望着自己,但他身上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透过那淡然却能看见他用悲天悯人的眼神俯瞰苍生,他修竹般的手执剑横扫六界,威震天下! 叶怜露方才只一心挂在杜景轩身上,如今一看,惊觉自己方才何等放肆,醒悟过来,后怕不已。叶怜露吓得腿软,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跪了下来! 蓬云岛作为仙门五大门派之一,自己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却被白羽上仙一个眼神吓得不知不觉就跪了下来,气势太惊人!赶紧乖乖的回答,“能拜仙尊为师,怜露求之不得。” ------------ 第六章 喜欢一个人 桐桁看了一眼四个年少的孩子,只是看清梨若的时候明显的目光多停顿了下。再转头看看掌门师兄,桐桁眼里笑意丛生,人多热闹,这戏也才会精彩。师兄,师弟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温听雨低着头沉思,本打算继续云游四方,只是正值多事之秋,先留下来看看,等稳妥些再走吧。 “难得隽少门主有空来找你们,今日便好好陪陪他吧。”苍寒羽对杜景轩和清梨若说,说完起身走了。 自然翟毅然、桐桁、温听雨都跟着走了。桐桁走过清梨若身边的时候,笑得十分舒畅,还特特看了一眼她。 看得清梨若头皮发麻,这个桐师叔真不是一般腹黑啊!一看见他笑,清梨若就觉得有人要倒霉了,后来现实证明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等苍寒羽一走,叶怜露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发现惊出一身冷汗,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如雨。 爹说自己是来自讨苦吃,可初生牛犊不怕虎,总觉得白羽上仙那样传奇的人物大概是别人夸大其词,如今看来那人只怕比传说的还要厉害上十分,苦笑不已。 叶怜露不禁幽怨的看着杜景轩,自己好好的蓬云岛不待,来天衡自取其辱,可都是为了他,万万不可辜负自己一片情意。 留下四个人面面相觑,杜景轩赶紧对着清梨若挤眉弄眼。 清梨若看看师兄,再看看叶怜露那个缠绵的眼神,虽然她很想跟师父两个人一起回白羽殿,但秉承着助人为乐兼将师兄的风流事业发扬光大的精神,遂对隽青哲说:“隽师兄,多日不见,正巧我那碧玉梨花簪用着不顺手,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啊?” 隽青哲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杜景轩见师妹不帮他,气得七窍生烟。他却不知清梨若生生的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师兄是让自己赶紧带隽师兄走,于是清梨若拉着隽青哲就一阵风一样出了念风殿。 清梨若笑嘻嘻的说:“我带隽师兄随处看看吧,天衡的梨花正开的好。” 两人一前一后,就往念风殿附近的梨花林走去,隽青哲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少女。眼前的少女不再是当年来墨合门时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只见她背后垂下的墨发如云,纤腰约素,已经长成了一个清纯佳人。 三年没见,已经十九岁的隽青哲丰神俊朗,那一点娃娃脸已经消失不见,成熟稳重,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清梨若忽然停下里,靠在一棵梨花树上。隽青哲才发现,那清灵的少女眉梢隐隐的笼罩着一朵愁云。 “清师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啊?” “隽师兄真爱说笑,哪有的事,” 叶怜露说自己一无是处,倒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这几年也不是她不用心,只是每每用功练仙术,一碰到杀招就怎么也学不会。不过有师兄给师父争气,她倒也觉得不打紧。 却提醒她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她到现在还是个凡人,凡人是会死的,她不要死!她要在白羽殿一直陪师父。想到成仙之路遥遥无期,就觉得无精打采的。 隽青哲突然问:“清师妹有喜欢的人吗?” “嗯?”清梨若一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隽青哲深情款款的看着清梨若,他几次来天衡都被杜景轩给阻拦了,如今终于见到了。小丫头终于长大了,知道自己喜欢她,再也不用觉得有罪恶感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不见她的时候很想见她,看见了,又惊慌失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每次见完面都会仔细回想刚刚的每一个细节,自己说的话合体不,着装上是否都妥当,只要发现有一丝不满意的地方,就会一直懊恼郁闷在心。看见她跟异性在一起,就心酸……” 清梨若脸色一白,不着痕迹的抬头看梨花,转移话题,“墨合门的蘑菇好多啊……” 隽青哲打住话,看她的神色有些异样,但又分明对感情还一无所知,是不是应该早点让爹来跟白羽上仙提亲呢?太早提亲又怕把她吓到了,可若是晚了,让别人捷足先得了……不由的心里一沉。 两个人一起各自说了一些这几年发生的趣事,倒也算谈得来。杜景轩回白羽殿的时候,正巧路过看见了,只见两人说说笑笑,可把他给气的啊! 隽青哲名义上是陪叶怜露来天衡拜师,如今叶怜露已经拜入仙尊门下,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于是只好与清梨若依依惜别。 清梨若想到隽青哲说的喜欢一个人,那样的心情就是喜欢吗?心里茫然不知所措,浑浑噩噩的回到白羽殿,才发现正值午饭时分。 清梨若去厨房一看,师兄正将锅碗瓢盆弄的丁零当啷作响,嫣然一笑,“师兄,我刚回来路上遇见瑞孙师侄,我听他说你把叶师妹给气哭了啊,那么个美人,啧啧,你也舍得!” 按入门的辈分,叶怜露的确是清梨若的师妹。 杜景轩看清梨若一副淡然的样子,竟然还为叶怜露打抱不平,气不打一处来,“清梨若,你个吃里扒外的!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吧……” 清梨若闲闲的倚在门上,听杜景轩碎碎念,同样的话师兄都说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累。等过了半个时辰杜景轩才念完,清梨若作揖,“听君一席话,锄禾日当午。” 杜景轩拿着炒菜的铲子指着清梨若,气得牙痒痒,“清梨若!我含辛茹苦养了你十八年,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吗?” 清梨若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在那认真看着杜景轩,杜景轩总算欣慰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谁知清梨若慢悠悠十分认真的道:“师兄,你这样很像个泼妇。” 杜景轩手里的铲子立马飞了出去,清梨若一闪,后面进来的是苍寒羽,杜景轩一下子就蒙了。 ------------ 第七章 诺言轻许 苍寒羽随手一接,细细的端详了下铲子,“好好的铲子扔了做什么?若是让你们桐师叔知道了,只怕以后白羽殿的账很难报销了。” 杜景轩尴尬的一笑,“师父……” 清梨若见苍寒羽来了,赶紧人模人样的站好。感觉到站在身后的师父投在自己身上的阴影,突然没由来莫名的心慌,手心紧张的出汗,大气都不敢出。 苍寒羽道:“轩儿,今日有人要来接你回去。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该回家一趟了。” 然后苍寒羽抬头看向天际,只见那边有两人驾云而来,古板老实的模样,但着装一派富贵之气。 那两人先恭恭敬敬给苍寒羽行礼,随之就跪倒在杜景轩脚下,“帝君着小的来接太子回宫。” 帝君?太子?清梨若瞪大眼看着杜景轩,“你,你,你……你怎么不去死啊!口口声声说贫道贫道!原来是个富道!” 于是那两跪着的就诧异的抬头看清梨若,这小姑娘还好好的活着真是洪荒亘古第一大奇迹啊!根据以往经验,敢这么跟太子说话的,会被灭了的吧? 再看看自家太子一脸冷酷装得神模神样的,但作为都活了几十万年的神了,一眼就看出太子眼里暗藏无限憋屈与内伤。嗯,有情况!回去要报告给帝君。 清梨若见地上两只莫名其妙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师兄从小就教育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于是立马回瞪一眼。 地上两人赶忙挺胸收腹低头跪好,当差的都知道人际关系很重要,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的太子妃,得罪太子妃就是得罪太子。要知道,得罪太子会死得很惨!这在轩辕国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真理啊! 等清梨若回头看见师父,才惊觉,她在师父心里的端庄形象啊!心里好不恼怒,都是师兄害的!害自己在师父面前的形象都被破坏了,清梨若涨红了脸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偷偷看着杜景轩。 杜景轩想起仙蟠梨树也该结果子了,回去一趟势在必行,故而行礼告退,“师父,弟子去去就回,多则半月,少则七五日。” 苍寒羽点头示意知道了。 杜景轩一要走,地上两神立马也对苍寒羽行礼告退,跟着走了。杜景轩不停的回头看清梨若,只是清梨若完全沦陷在自己刚刚在师父面前失礼的沮丧中,低着头绞袖子。 “咳咳!”杜景轩故意咳嗽。 清梨若茫然的抬头,“师兄,你喉咙不舒服啊?要不要吃了药再走啊?” 师妹是白痴啊!吃药,我还吃了饭再走呢!杜景轩心里一恼,摔袖而去。 清梨若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气鼓鼓的憋屈!她都没跟他计较他害自己在师父面前出糗,她都没跟他计较对她隐瞒身份这么多年,他气甚? 苍寒羽以为清梨若是在气杜景轩隐瞒他的身世,“你师兄是轩辕国木衡帝的独子,亦是神族之人,那是继上古神族之后出现的神族。” 轩辕国,出了名的人间乐土,仙界世外桃源,是神垂爱护佑的国度。那儿的人寿命最短的也能活到八百岁,是人神仙佛妖魔鬼怪齐聚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意外的和睦相处。 在强大睿智的木衡帝的统治下,没有人敢侵犯轩辕国半分。甚至无论轩辕国发生什么事,连天帝都不会干涉。木衡帝为人洒脱不羁,不拘礼节,在那里每个人都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清梨若咂舌,师兄哪里有一点太子的样子啊? 绿柔师姐是南海水君九公主,瑞孙琅哲是凡间皇帝老儿的皇子,连看起来像一地痞流氓的师兄都是顶尊贵的神族太子,清梨若好想大吼一声,敢不敢有人跟我一样就是小老百姓的啊??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啊? 这么说来师兄是一出生就有神格的,那他还来修屁仙啊!人比神气死人!清梨若心里的怨念排山倒海!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父,“师父,那就是说师兄也是长生不老的?” 苍寒羽点头。 “那就是说只有若儿一个人是凡人,是会老会死的??” 苍寒羽继续点头。 “师父!若儿不要!若儿要一直陪着师父!若儿不要比师父老……” “若儿想将容貌保持在多少岁呢?” “十七岁!”师父看起来二十三岁的样子,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太贪心会遭雷劈的吧?清梨若伸出八个手指来回摆动,可怜兮兮的说:“十八,不能再多了……” “好。” “真的?师父不骗我?” “为师何时骗过你?” “师父最好了啊!” 小徒弟根骨平凡,修道成仙实是难事。加上她本身并无大志,只想活得开心就好,以这样的情况再修上个两百年估计也没希望,故而帮小徒弟免去轮回之苦,苍寒羽早已想妥。 此次轩儿回家自然会带仙蟠梨回天衡,有了仙蟠梨,加他渡以仙气,让小徒弟修得仙身轻而易举。 或者直接向让天帝讨一个蟠桃,天帝也断无不给之理。又或者直接带小徒弟参加蟠桃大会,他苍寒羽的弟子参加蟠桃大会自然也有她一席之地。别说三千年一熟吃了成仙得道的蟠桃,就是九千年一熟吃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的蟠桃,他自然也能给她弄来。 ------------ 第八章 为师兄背黑锅 苍寒羽往无念殿走去,清梨若跟个小尾巴一样欢欢喜喜的跟着。 只是清梨若忽然发现,每次都是自己紧紧的跟在师父身后,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是追随着师父,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一眼若儿呢?心里木然的有些失落。 师父,只要你回头,你就会看见若儿在这里,那样你会不会就不那么孤单?想起师父看绿蕊梨花时那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清梨若心酸无比,师父,你的世界,是不是若儿永远也走不进去呢? 那是奢望,绝不可贪图。能这样陪在师父的身边,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就好。 她的爱,一开始就是如此卑微,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双手奉上一颗真心,任他践踏,却死不悔改。有一种爱,在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于是注定先爱的那一个要受很多的伤。 杜景轩离开白羽殿后,清梨若闲来无事就会去找绿柔,结果这天冤家路窄,半路跟叶怜露撞上了。清梨若当然不知道,这种相遇,对叶怜露却是千年等一回。 叶怜露恨恨的看着清梨若,看得清梨若莫名其妙,鉴于眼前的姑娘将来有可能变成嫂子,清梨若认命的叹口气,笑脸相迎,没话找话,“叶师妹,今天天气真好啊,呵呵呵……” 叶怜露隐忍怒气,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你跟杜师兄感情很不错?” 先别说师兄妹这一层关系,单单作为清梨若多年烧饭的伙夫,这感情大抵是有的,没有奸情也有饭情啊,于是清梨若老实的点了一回头。 叶怜露一见清梨若点头,疾言厉色的宣告:“杜师兄是我的!!” 师兄喜欢云暖师姐,而云暖师姐知书达理温婉淑德,与叶怜露的飞扬跋扈完全不一样的,清梨若心里为叶怜露默哀,没戏了!一边这般思量,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一句,“哦。” 叶怜露一字一顿的说:“他说他喜欢的是你!” 师兄太不仗义了!竟然又拿她的当挡箭牌。尤其是自从仙林大会归来,多少姑娘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啊,活脱脱像在看推她们入火坑的老鸨似的。 叶怜露是蓬云岛岛主的爱女,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可要是不帮师兄吧,显得她不仗义。思索半日,到底要不要把云暖师姐这个幕后真凶给供出来,着实惆怅。 这一惆怅,就让叶怜露误会了,叶怜露骄横的道:“你最好离他远点!否则,哼!” 那哼,是威胁的意思吗?他大爷的,从小到大,谁威胁过她啊,还是这样赤果果的威胁!于是清梨若摆出师姐的派头,非常慈祥和蔼有商有量的说:“叶师妹,我不会做饭,这些年吧,都是师兄给我做饭的,要不以后换成你来?” 一句话把叶怜露的俏脸气得五颜六色的转换,杜景轩堂堂轩辕国太子,何等尊贵,竟然天天给她当伙夫! 叶怜露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闲闲的说:“白羽上仙不但眼光不好收了一个废物,教学也是差的很。四年了,他的弟子连最简单的驱物都没学会!啧啧,还从没人教出过这样垃圾的弟子呢,白羽上仙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啊,我看不但空前,肯定也是绝后的,铁定没人能打破白羽上仙的记录了哦。” 一针见血!正戳中清梨若的痛处,这些年辛辛苦苦怎么也学不好,虽然师父从未说过自己,但清梨若多多少少是听到一些旁人的闲言碎语。 这一刻被叶怜露如此明明白白的讲出来,日积月累假装不在乎坚强背后的脆弱,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心狠狠被扎了一下。 “你!”清梨若怒气填胸,噼里啪啦飞快的说:“我自己学不好跟师父有什么关系你别胡说啊你别忘了我师父也是我师兄的师父我师兄最敬重师父了!” “你倒是证明给我看啊,证明你不是废物啊!”叶怜露拔剑对着清梨若,一身爽朗的着装越发显得她英姿勃勃,巾帼须眉。 清梨若又不是傻瓜,人家明显就是想找个机会揍她一顿,回头说是切磋仙术不小心把她弄伤了,那不是吃哑巴亏吗?平下去气来,漠然的道:“我还有事,不奉陪!” 清梨若不等叶怜露回答,就径自走了。清梨若的漠然,却把叶怜露真正给激怒了,弯腰随手捡了个石头,手指用力一弹。正中清梨若膝盖,用了十分力道,劲道狠辣,一点也不留情。 清梨若冷不防被偷袭,就直直的摔下去,膝盖猛的跪在乱石里,整个人狠狠的扑到。石头就嵌进手掌肉里,血肉模糊,膝盖上的衣服都磨破了渗出血来,痛得龇牙咧嘴的!师兄说的没错啊,学艺不精啊!落后就要挨打啊! 叶怜露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哦,原来清师姐不但仙术惊人的差,而且连路都没学会走哦,要不要师妹我教教师姐你呢?” “你!”清梨若用手指着她,这人好欠好生揍啊! 正巧绿柔经过,一看清梨若趴地上,赶紧跑过来,“梨若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了啊?” —————————————————————————— PS:今天会多加更免费文两章,感谢一路上有你!另外,师父说,希望大家开心每一天!要相信,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哦~ ------------ 第九章 她爱师父! 清梨若赶紧罢手示意不碍事,仙尊一向护短,极其疼爱自己门下的弟子,何况本就不喜欢自己,若是真闹起来了,只怕会让师父为难。 “不小心摔倒了。”清梨若笑笑,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 叶怜露本来看见绿柔有点害怕,绿柔在天衡第三代弟子里举足轻重,又是南海水君的公主,不是她能得罪的。见清梨若这么说,才镇定了下来,假装十分关心的去扶清梨若,“清师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明明她是罪魁祸首,转眼就亲切的跟看见银子似的,清梨若傻眼,这人脸皮比三千页的书还厚! 绿柔冷冷的看了一眼叶怜露,她刚刚眼里的怯意明明是心虚,但见清梨若不愿说,也就不勉强,只是不耐烦的将叶怜露的手一拨,自己扶着清梨若走了。 留下叶怜露错愕的站在那里,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啊,气得小脸煞白,杜师兄不喜欢自己,连绿柔师姐也讨厌自己,都是因为这个清梨若!清梨若,我跟你没完! 清梨若膝盖伤到了,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要是回白羽殿,师父必然会看出来,干脆让仙鹤回去报信说要跟绿柔学理财,自己就赖在绿柔那住下。 本是随便找的借口,结果绿柔真的逼她学,绿柔的原话是:“凭甚你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就一身铜臭味?我一定要拖你下水!” 清梨若咬牙切齿,“你说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绿柔妩媚的把头发一甩,“当然不是人说的话,”接着慢悠悠得意的说,“这是仙说的话。” 吐血!清梨若就这样被拖去看账,账簿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清梨若头晕,看半天总算看出点眉目,讶异的说:“原来天衡的开销这么大啊!” 绿柔瞟了她一眼,跟看白痴一样。 清梨若想到自己的小宝库,小心翼翼的问:“绿柔师姐,我对银子没概念,我问你,你帮我换算下,一百二十颗夜明珠、二百块翡翠、三百颗珍珠、五百块上好的玉、十六把绝世古剑……” 清梨若还没说完,就觉得绿柔越笑越阴险,赶紧刹住,转头就看见桐桁笑得一脸春风送暖的表情,玩味的看着清梨若,那眼神就是在说,你自己乖乖的交出来吧。 要是让师叔动手肯定渣都不剩,于是清梨若只好自觉点,“过两日,弟子就给绿柔师姐送来。”心在滴血,挠墙!出门要注意,这世界坏人太多! “清师侄,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要是我们天衡多几个像你一样的,那该多好啊!要不,你改拜我为师吧?” “师叔,真爱开玩笑啊,呵呵……”怎的桐师叔也跟青阳上神一样啊,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抢手了啊,人人都想收她为徒。 桐桁这才满意的扬长而去。辛辛苦苦攒四年,师叔话一句,立马回到解放前。 后来据说单单清梨若这些东西就够天衡二十年的开销了,加上拜师仪式和生辰礼物,足够天衡花上一百年的。 桐桁给清梨若颁发了天衡最佳经济贡献奖,是一串九彩剑穗。本来天衡最高级奖励是七彩剑穗,因着清梨若经济贡献实在是太大,桐桁愣是让人特地做了九彩剑穗。 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啊!可清梨若看见这剑穗就觉得心如刀割,偏又不能不挂在剑上,看一次内伤一次。 还好每样东西的数字她都只报了五分之一,那可是她全部收藏的十分之一了啊!不然就只怕要为难桐桁找出十八彩剑穗,那就要让她跳楼了。 绿柔在桐桁那拿的药是极好的,本也就是外伤,故而很快就好了。等到三日后回到白羽殿,清梨若忽然听到箫声,这世上最好听的箫声! 拨动每一个人的心弦,清澈干净犹如天籁,像是光明的雪落在尘世净化人的心灵。箫声里,豪壮恰似万里山河波澜壮阔,柔情又如海洋激越的旋律里珊瑚在轻轻叹息,对天下苍生和天地万物的悲天悯人之情款款流泻而出。 清梨若脸色刷白,这是师父的箫声,师父甚少吹箫,但清梨若也不是没听过。幼时也曾偶尔撒娇缠着师父吹,每每自己撒娇师父总是对自己无奈的很,她曾以为自己对于师父是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伴随着那箫声的,还有好听的琴声,曲风悠扬婉转,似天高海阔下的高山流水,又如浅谷里的溪风送暖,是那心怀苍生的箫声里融洽的自然风光背景,跟箫声配合的天衣无缝。 清梨若不看也知道那弹琴的人是谁,却还是颤抖着手拨开眼前的梨花枝,怔怔的看着远处白衣飘然的师父身边,还有一抹紫色的身影。 自己三日不在,温师叔一直在这吗?为什么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来?他们都一起干了些什么呢?师父与温师叔原来感情这么好啊…… 嗡的一声,无数的问题瞬间一起冲向脑海,心却一直往下沉下去。 师父尤擅吹箫,但是那年她却固执的选择了学琴,连自己都不懂为什么。这一刻,看着那一双人影,终于明白,琴箫合奏,原来自己求的是这个。 突然觉得心很痛,很痛!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再一次袭击了她,一刹那,清梨若以为自己会痛死在透彻的绝望带来的窒息里。这一次,无论她怎么遏制,无论她怎么逃避,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她在吃醋! 她爱师父! ------------ 第十章 不伦之恋 苍天啊,她爱上了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有违伦理的罪孽,罪不可恕!何况她的师父是六界的信仰白羽上仙!若是让人知道了,不仅仅是她要被挫骨扬灰,更会害师父为天下人所唾弃。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不轨之心的呢?或许,梨花林初见她抬头仰望他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我爱上你,在我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爱情这回事的时候。从此,六界再广,天地再大,我的世界也只有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容不下我自己。 清梨若透过梨花含泪看着师父,师父极其爱干净,她从未见过师父的衣服上有一粒尘埃、一丝皱褶。他的衣服总是平整雪白,甚至他墨黑的发也总是用白玉冠束的整整齐齐,无念殿每一个地方的东西都井然有序。 相处这么几年,清梨若比谁都要清楚,师父对他自己很苛刻,他要一个人一肩单挑苍生的重任,用自己一个人千年孤独来换六界的祥和安乐,已经一千年了,还会有下一个一千年,再下个一千年…… 苍寒羽要做的是六界的表率,他错不得半分,他若错了,便是整个世界倾塌信仰!这个人的白衣是不能沾上灰尘的,他自己不允许,天下人也不会允许。 师父千年清誉,天衡数代人豁出性命换来的威望,难道要毁在她的手里?那样仙尊一定会杀了自己,自己也绝不会原谅自己的。这是一个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决不能有人知道!决,不,能! 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像是无能为力到极点的啜泣,隐藏着暗无天日的绝望,哭得那样委屈。 清梨若呆呆的在雨中站了很久,一步一步踏上九十九阶台阶,师父,你守着你的苍生,若儿站在你的身后陪着你。别的,师父,不会有人知道的,绝不会有人知道的,若儿也不会让你知道的,哪怕死! 迎着风,清梨若打了一个寒战,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房无力的趴在案上死死的抱着自己,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她被那样的真相,吓得好绝望,第一个念头是决不能让人知道!然后呢,自己该何去何从呢?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呢? 下起雨后,苍寒羽回了无念殿,习惯性的去感知小徒弟在哪,即使这三日她不在白羽殿。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有两个时辰没看见她,就要凝神查探她在那。 这一探就发现小徒弟已经回来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来无念殿找他。苍寒羽也没多想,只是等过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是没出来,这就很反常了。小徒弟素日里总爱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突然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必然不寻常。 苍寒羽在清梨若的房间门口,敲了半天门,明明她人就在房里,却没有任何动静。推开门一看,小徒弟整个人趴在案上一动不动,过去就发现她昏昏沉沉的发着烧。 苍寒羽叹气,这孩子生病了也不说。衣服是湿的也没换,掐了诀先把她的衣服弄干,情急之下也没想什么,就要将她抱上床榻。 模模糊糊的,清梨若好像看见师父了,他还抱着自己,这真是一个好梦啊。清梨若把头往苍寒羽怀里拱了拱,抓住师父的衣袖,这样真好。清梨若虚弱的一笑,“师父……不会……知道……” “若儿,你说什么?”苍寒羽低头,看见小徒弟脆弱的样子,嘴唇苍白的吓人,竟有些心疼,这孩子总是让他操心。 清梨若却昏睡过去了,再也没说什么,苍寒羽也就没往心里去。 只是让苍寒羽哭笑不得的是,小徒弟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放,只好传音立马让桐桁来白羽殿。 桐桁来到清梨若的房间,推开门看到清梨若的手紧紧抓着师兄的衣袖,师兄就淡然的坐在床沿,傻眼,关门,走人,一溜动作十分利索,走了三步又回头推门,支支吾吾的说:“师兄,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 苍寒羽理也不理他,淡淡的说:“你来看看。” 桐桁赶紧坐下一把脉,凝重的说:“不大好!” 苍寒羽一听,微微的蹙眉,“怎么不大好啊?” 师兄会皱眉了?很好!桐桁加深表情的凝重,语重心长的说:“很严重啊!” 苍寒羽也是通医理的,知道小徒弟是发烧了,本来就是让师弟再看看,送些药来。师弟这么一说,难道他诊断错了,除了发烧还有别的不成? “你到是说,怎么不好了啊?发烧是很了不得的病吗?” “师兄,这你就不了解了,你们家若儿是凡人啊!很多凡人发烧烧成傻子的可多了啊。要有人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寸步不离,一旦有新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样啊,”苍寒羽眼神变得深沉,“那你就留下来照顾她。” 那可不行!桐桁装模作样,迟疑不决的样子,“南海水君三儿子老婆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弟的老婆的姐姐的公爹,也就是绿柔她哥哥老婆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弟的老婆的姐姐的公爹,病得很重,我不能见死不救啊,好歹绿柔也是我的得意弟子啊。” 苍寒羽知道桐桁不愿意留下来,自己虽然没师弟那样医术独步天下,但也是精通医术的,自己来照顾就好。 桐桁谨慎的嘱托,“待会我让绿柔送药过来,师兄你要好好看着你们家若儿啊!” 桐桁不等苍寒羽回答起身走了,嘴角挂着浅笑,最近心情真不错啊。嗯,师兄的医术也就仅次于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开副药,既瞒住师兄,又把病情拖久点?真是伤脑筋呢。 过了一刻钟,绿柔来送药,推开门,看见苍寒羽坐在床沿,任清梨若抓着他的衣袖,傻眼,关门,走人,一气呵成,走了三步回头硬着头皮再次推门进去。 绿柔笑得很尴尬,“仙上,师父着弟子来送药。” 只听说过有其父必有其子,难道有其师也必有其徒吗?苍寒羽点头,示意绿柔喂清梨若喝。 绿柔吓得脸色苍白,真想给自己一刀把自己了解了!师父嘱咐过绝对不能帮仙上喂药,师父很可怕,可是仙上也很可怕啊!谁来救救她啊! “怎么了啊?” “不,不是……弟子还,还要,哦!对了,墨合门门主儿子老婆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弟的老婆的姐姐的公爹生辰,弟子要代天衡给他送礼去。” ------------ 第十一章 师父,在吻她? 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看着绿柔被吓得可怜样,苍寒羽自然就知道肯定是师弟说了什么,师弟做事情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把药给我,你去忙吧。” “是!”绿柔颤抖着手把药递给苍寒羽,等苍寒羽一接,立马行告退礼,以最快的速度疾步走出房门后,踏在剑上“咻”一声极速御剑飞走了。 多少弟子羡慕她能够跟仙上说得上话啊,他爹爹的,谁知道她夹在师父和仙上之间的苦憋心情啊!?用杜小子的名人名言来说,他大爷的,苦憋得折寿好几年的啊! 苍寒羽看着床榻上的清梨若完全迷糊不醒,这样根本喂不进去药。他从没喂谁喝过药,也忘了问绿柔该怎么喂药,有点苦恼。 于是苍寒羽微微思索后,只能这样试一试了,对着掌渡一些灵力给她。但是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清梨若全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药是必须要喝的,苍寒羽将白瓷碗凑到嘴边,嘴里含了药,薄唇压在少女柔软芳香的唇上,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一口一口渡给她。 只是那渡去的灵力还是起了作用的,在苍寒羽喂到一半时,清梨若缓缓醒转过来。清梨若意识朦胧之间,感受到来自唇上细微的力道,在她的唇上来回辗转,轻轻的,如同温润的羽毛拂过一样。 有另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和她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纠缠在一起。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温柔而又灵巧地撬开她的牙齿,接着一股清苦中又带着丝丝甘甜的味道,一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样的重复了几遍,呼吸困难了几分,她眨动蒲扇般的睫毛,眯起眼睛,细微的光线就透进瞳孔几分。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但被近距离放大的绝色俊脸,顿时让她愣了。 睫毛无声的眨动了几下,她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只好努力的维持着双眼半眯的状态。眼前瞳凝秋水的男子,唇与她相帖,男性酌热的气息就骚动性的喷在她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下暗影。 心脏顿时漏跳好几拍,她不安的咽了一口口水。 师父,是在吻她吗? 是吧,一定是的!不然的话,他怎么会靠的这么近,他的呼吸怎么会这么热,他闭眼的神情又怎么会这么专注? 师父的薄唇压在她的唇上,时间停止了! 清梨若紧张的揪住了被子下自己的衣袖,在心里细数了几声之后,微眯的双眼终于再度闭起。身体微微向上,她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抬高了头,探出丁香小舌,想要努力顺着自己的心意,跟他嘻戏纠缠。 只是另一股同样清苦的味道在两人的口中散开,那唇陡然抽离。男子紧闭的双眼,猛然间张开了。 清梨若也跟着茫然的睁开眼,嘴里苦,很苦,才意识到原来是药,师父在用嘴喂她喝药?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回应,羞愧的脸红飞霞,同时吓得浑身僵硬,好险!要不是刚刚师父正巧渡完一口药,只怕要把一切都毁了,心有余悸。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瞬间,苍寒羽看见小徒弟眼睛倏然溢满了惊愕,脸上的红晕迅速加深,本来俯身的苍寒羽直起身子,莫不是误会了? 苍寒羽才想到,他心里坦荡磊落,也一直将小徒弟当做孩子,不曾多想什么。但小徒弟毕竟已经十三岁了,已是豆蔻少女,凡间的女子十五及笄可嫁,小徒弟甚至可以说是个女子了。 偏生之前又让温师妹教了她许多,而按凡间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初吻了。若一直跟着他修仙也就罢了,他日若是嫁做人妇,比如嫁给轩儿,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这就有些微妙了。 苍寒羽面上怡然自若,心底却微微的有刹那的窘迫。这时,听见小徒弟撒娇般喃喃的说:“师父,药好苦……” 苍寒羽心里失笑,是自己太过谨慎多虑了,这样的情况任谁都是可以体谅的,扶起清梨若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柔声说:“若儿,来,把药喝了。” 清梨若傻傻的看着师父,这就是自己爱的师父,爱了很多年的师父! 她正靠着他矫健微温的身体,那同女子柔软的身体是完全不一样的,顿时身体一僵。他说话呵出温热的气息直扑她耳际和颈项,甚至钻入背后的衣襟,想到刚刚那个不算吻的吻,让她霎时面红耳赤,失神喃喃的叫,“师父……” 苍寒羽一心想着怎么喂药,也没留意别的,勺了药递到清梨若嘴边,“若儿乖,来,喝药。” 清梨若凄然一笑,多少人,只望能得这个人看一眼就死而无憾,慕采梦为了让师父知道,这世上有个爱着他的女子叫慕采梦,不惜修仙不惜堕魔,甚至杀人。 跟她们相比,自己已经拥有的太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四年了,让师父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呢?还让他亲自喂自己喝药,清梨若喝着药,很苦,也很甜,泪水忍不住默默的流下来。 苍寒羽喂清梨若喝完药,用袖子给她轻轻的拭擦了下嘴角,却看见清梨若两行清泪挂在脸颊,关切的问:“若儿,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清梨若只是一个劲摇头,却哭得更凶,贪婪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就让自己放肆一次吧,一次就够了!师父,你知不知道若儿有多痛苦啊? 任何女子爱上苍寒羽都是爱上痛苦,只是她是他的徒弟,于是比任何一个人都绝望。一开始她就预见这爱是条不归路,却无法回头,如果你真的爱过一个人,你就知道爱是没法回头的,只能勇敢的头破血流。 感觉到清梨若浑身滚烫,苍寒羽只当她身体难受,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若儿,别哭了,好不好?” 宠溺的语气,让清梨若心痛的不能呼吸,师父,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苍寒羽一直温柔地拍着清梨若的背,而她紧紧抱着他,呼吸着他带着淡雅的梨花清香的气息,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 第十二章 触碰你的眉目 清梨若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师叔说她们最羡慕的是她,能得到这个人的宠爱,如何不让人羡慕?若能得君一顾,粉身碎骨又何妨? 同时也刻骨铭心的明白,最绝望的也是她!离的这样近,爱的这样深切,却只能爱的无声无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这个人,如何会不绝望? 清梨若烧得昏昏沉沉的,心里煎熬,身体难受,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痛苦。只是过了一会,药力发作,清梨若终于慢慢睡去。 清梨若这一病着实病的不轻,连续高烧三天。她一向活泼好动,也从来没生过什么严重的病,这一病,整个人烧得模模糊糊的,时不时的还会哭,可把苍寒羽给吓的。 苍寒羽就推了一切事务,专心的陪在清梨若身边照顾她。 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小徒弟只是个凡人,是这样脆弱的,生一场病可能会死掉,受一次伤也可能会死掉,任岁月流逝也会终老而死,这样脆弱的孩子,就是他苍寒羽的小徒弟了。像单薄的白瓷,脆弱,易碎,往后应该多关心她些才是。 三天里,基本上,清梨若都病的稀里糊涂的,做了很多的梦,一会梦到师父不要自己了,一会梦到自己被水给淹没了。迷糊间,只记得师父又同样的喂了几次药,等清梨若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清梨若睁开眼,转身看见师父席地而坐入定,离的这样近,他闭着眼,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羽扇般的睫毛投下贝形的阴影,绝世的容颜触手可及。不知不觉的,眼睛有些湿润迷蒙。 白羽安在,六界平宁,这个人,他或许是寂静的,他或许是清冷的,他或许是孤单的,但是,因为太强大,所以,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他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一个人支撑整个世界。他强大的不止只是力量,他有一颗更强大的内心,强大到无懈可击。 他,不需要她,他不需要任何人。清梨若第一次真正明白,要想好好的陪在师父身边,那就什么都不要妄想。没有人可以真正意义上走到他身边去,那是属于至尊至圣的强者独有的孤独。 清梨若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嘴上,他吻她了?不,不是,那是喂她喝药!但是清梨若的心却狂跳不停,想起他微温的唇,压在她的唇上…… 清梨若的脸火辣辣地燃烧,她漫长的一生,终究有些东西可以回忆了,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一个吻,此生无憾了吧。 看着苍寒羽闭目,清梨若知道师父此刻正元神出窍,无论她做什么,师父都不会知道的。想要触碰这个人,想要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这种心情如此狂烈!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清梨若轻轻的伸出手,心里战战兢兢,却受不住那样的蛊惑,想要触碰那人的眉目,手一点一点伸过去,就要碰到了! 清梨若却倏然缩回手,痛苦的闭上眼,绝望的将头埋在被窝里,她竟这样不知羞耻!不敢出声压抑的痛哭,死死的咬着嘴唇。 苍寒羽给清梨若把过脉,确定她已无事,三夜不眠不休,刚一入定就被清梨若的啜泣声给惊醒了,“若儿,怎么了啊?还是很不舒服吗?” 苍寒羽去掀被子,结果小徒弟蒙着头紧紧拽着被子。用力扯被子,小徒弟还死命的抓着被子,让他哭笑不得,“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胡闹啊?快点让师父看看!” 清梨若咬了咬嘴唇,瓮声瓮气的说:“师父是不是喜欢温师叔啊?”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又赶紧说:“若是有一日,师兄娶了叶师妹,师父娶了温师叔,你们是不是都不要若儿了啊?” “放心,你师兄不会娶叶怜露的,还有,谁告诉你为师要娶你温师叔的?” “我看见师父跟温师叔弹琴了,师父不喜欢温师叔吗?温师叔又漂亮又善良……” “你温师叔得到一管好萧,让为师帮忙试音而已。”苍寒羽有些无奈,小徒弟很能自己幻想,“为师是不会喜欢谁的。” 后面那句话,苍寒羽说的很认真,就像在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一样确定。 温师叔这样明显的暗示,师父都没看出来,是因为师父是不会爱的!所以也就无法察觉到别人的感情。这样也好,师父就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了。 被窝里,清梨若用力抓着不弃铃,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师父,那就让若儿陪着你永远留在白羽殿,守护着你的天下苍生,我们谁也不要别人,就这样就好。 苍寒羽冷不防掀开被子,看到清梨若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几分怜惜,几分无可奈何,“你淋了雨,也不知道换衣服就窝那睡觉,如今病了知道难受了?” 清梨若赶紧拿手遮脸,“师父!” 苍寒羽无奈的摇头,伸手给清梨若把脉。 清梨若感觉到师父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酥麻的电流瞬间流窜全身,忍不住战栗。 “好多了,”苍寒羽这才放心,严肃的说,“病好前在房里待着,那都不能去!” “哦……”清梨若乖乖的回答。 师父是在关心她,清梨若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想到自己喜欢师父,却压抑的好痛苦。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心里肮脏的想法,那样的结果,清梨若想都不敢想。 整整五天才退了烧,等清梨若一点一点好起来,苍寒羽就不再花那么多的时间陪着她。清梨若突然觉得,其实生病了很好,那样师父就会一直陪着自己。 清梨若病好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出一副画,小心的摊开画轴。画里面是一个少女坐卧在梨花树上酣睡,一股风流不羁之风,梨花瓣落在她的掌心,有风吹起她的秀发。 一流的画功,少女似乎随时都会醒来睁开眼嫣然一笑,一笑一对小梨涡。更难得的是抓住人物的神谕,唯美逼真。 那上面的少女正是清梨若自己,这是师父给自己画的。 ------------ 第十三章 杜景轩的表白 那日闲暇,苍寒羽正要作画画梨花,抬头就看见窗外经常画的那棵梨花树上,小徒弟睡得正甜美,于是清梨若就这样入了画。 后来清梨若看见这幅画的时候,满心欢喜,央了师父给自己,还特地找瑞孙琅哲帮忙裱起来。 清流剑,不弃铃,都是师父给的。每个弟子都有自己的仙器,于是师父给自己清流剑,不弃铃是自己耍赖师父才给的。但这幅画不一样,是师父主动给她画的。 对这画,清梨若一直视如珍宝,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这幅画更重要,清梨若爱惜的抚摸着画。 只要这幅画在,她就能相信,师父是真心待自己好的,她就可以不去想为什么她与神姬同名,为什么自己九年的记忆是空白的,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凑巧出现在天衡岭…… 师父,我不懂你的苍生,我不懂你的孤单,我不懂你的高贵,但是我爱你,你却不知道,也不能让你知道!万万不能。 这个秘密没有人会知道,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生也好,死也好,都只会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会好好陪在他的身边,做他最乖巧的徒弟,一直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她什么也不求,只要这样就好。 想到刚刚庆幸生病了师父会陪在自己身边,清梨若猛摇头,清梨若你个傻瓜,那样给师父增添很多麻烦,要做师父最乖巧听话的徒弟! 清梨若定下心,日子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十日后,杜景轩回来白羽殿,将从轩辕国带来的仙蟠梨交给了仙尊。 这是当年杜景轩去请罪的时候就跟仙尊说好的,否则仙尊也不会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他。他回家跟他老子说,要这次仙蟠梨结的所有果子的时候,他老子立马追着他绕着轩辕国跑了十八圈。 这日,无念殿外清梨若正在梨花树下看书,无念殿里,杜景轩与苍寒羽两人望着那少女。 苍寒羽问:“轩儿,若儿总是欺负你吗,你为什么喜欢她?” 杜景轩灿然一笑,“不是她总是欺负我,所以我喜欢她。而是我喜欢她,所以总让她欺负。” 当年轩辕国神族尊贵的太子,倨傲如危崖之松,素来目中无人,曾经对自己的定位是做一个纨绔子弟,今日却为她洗手做羹汤,已是五年光景五年心。 苍寒羽点头,爱情,对于他来说,那是再也不可能了。对仙者来说,这也是福分吧,心无所扰,才能天地悉皆归。 苍寒羽将书案上一封书信递给杜景轩,杜景轩看了后,脸色苍白。是墨合门隽门主寄来的,旁敲侧击的询问清梨若与隽青哲的婚事。 杜景轩急切的惊呼,“师父!” 苍寒羽打断他的话,“为师只是想告诉你,你对若儿的心意,为师知道,但是要看若儿自己是怎么想的。” 杜景轩对清梨若的心思,苍寒羽是看在眼里的。 而小徒弟一向活泼好动,跟谁在一起都笑声如银铃,但在他的面前却总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话也很少。近年来,更是越来越怕他,在他面前总是略显拘谨。 怎么想,也没虐待过她啊,他就这般可怕?不知道,凡间的孩子长大了在父母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拘谨的吗? 杜景轩原本的想法是白羽殿就师父、他和师妹,朝夕相处,这喜结连理终究只是时间的问题。一直觉得只要师妹开心就好,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杜景轩怅然的走出无念殿,站在石阶上默默的看着清梨若。隽门主的信,却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夜长梦多。 清梨若感觉到有人,看见杜景轩,故而快速向他走去。 杜景轩看着师妹笑着向他走来,忍不住眉头打结,师妹一直误以为自己喜欢云暖,如今这误会越结越深,杜景轩无奈的叹气! 清梨若见师兄那气叹的相当幽怨,想到云暖师姐成亲了,也难怪师兄这么不开心。 清梨若一直觉得自从云暖师姐成亲以后,师兄大受打击,一天到晚在那像个弃妇一样忧伤的唱,“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只是他不去唱给云暖师姐听,总在她面前唱什么啊?清梨若秉着当年一起上书房一起对对子的优良传统,立马附和,“只要你死得比我早!” 气得杜景轩差点就去自挂东南枝! 眼下,清梨若见杜景轩这一口气叹的足有一年份,不关心询问下,就委实显得她不够端庄体贴,遂装作关切的问:“师兄,怎么了啊?难道是物价涨了?桐师叔又抱怨了?” 杜景轩无奈,这么个吃货,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她呢?思量再思量,忧伤的看着清梨若,总是要告诉她的吧,总不能一直误会下去,鼓起全部的勇气,牙一咬,单刀直入,“我喜欢你!” 清梨若一脸问号,伸手探查杜景轩的额头,“师兄,你是不是病了啊?没发烧啊……” 杜景轩咬牙,“你才有病呢!” 清梨若白他一眼,“那就是你的脑袋被驴踢了。” 杜景轩挫败,“我是说真的!” “可怜的孩子,”清梨若同情的看着师兄,抓住他的肩膀死命的摇晃着杜景轩,“师兄,你醒醒!你入戏太深,我不是云暖师姐!我是替云暖师姐背黑锅的兼你的师妹清梨若啊!不要对着我练习你想跟云暖师姐说的话!” “清梨若,你大爷的,给老子滚!” “这不就正常了吗!?” 杜景轩的幽怨的眼神分外幽怨!扬长而去。 清梨若目送杜景轩离去,回头就看见师父正看着她,清梨若俏皮的做个鬼脸,然后转身慌忙跑走了。 只是后来,清梨若发现师兄从家里回来后,竟然开始养起了乌鸦!清梨若就觉得事态严重了,“师兄,你养乌鸦干嘛啊?难道下个咒语什么的,能让云暖师姐回心转意?” 杜景轩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清梨若,你给老子滚一边去!” 被清梨若叫做乌鸦的鸟类抬头鄙视清梨若,恨不得跟着杜景轩喊一句,老子是品质绝佳千古神兽涅槃重生帅得人神共愤的凤凰! ------------ 第十四章 为师长得很吓人? 杜景轩回到轩辕国,得知木衡帝正巧得到一只刚孵出来不久的凤凰,凤凰是神鸟,至为尊贵的百鸟之王。清梨若只会御剑飞行,故而想养大了送给清梨若,好让凤凰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但是因着清梨若整天问他养乌鸦干什么,害得杜景轩完全没法把凤凰送给清梨若。于是,生生的,杜景轩又幽怨积深,看见清梨若一次,眼神幽怨多一分。 当然,幽怨这种事,不止杜景轩一个人有,清梨若也幽怨。 那天叶怜露突然凶巴巴的来找她,气急败坏的指着清梨若,“清梨若!你太无耻了,你竟然找杜师兄告状!说我把你打成重伤,甚至害你发烧了三天三夜!” 清梨若有点懵了,她这么善良可爱善解人意冰雪聪明,什么时候找了师兄告状了啊? 清梨若当然不知道,是绿柔找杜景轩告的状。 绿柔添油加醋,活灵活现的讲述了一个善良温柔的姑娘,被一个恶贯满盈的第三者虐到重伤差点死掉的曲折离奇的故事!绿柔怎么会容忍叶怜露欺负清梨若啊?她罩着的人,是能让别人随随便便欺负的吗? 叶怜露的话,倒是提醒了清梨若,原来整治叶怜露还可以找师兄告状的,但她又没这么做过,遂理直气壮的反驳:“我没有!” “敢做不敢当!你不过就是这种货色,总有一天,杜师兄会明白,我才是真心喜欢他的人!你就是利用他让他帮你背黑锅,就是贪图荣华富贵!” 清梨若本想反驳,看到叶怜露红肿的眼睛,想到以师兄的性格必然是说了狠话的。 爱一个人都不容易,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清梨若心一软。何况,她也不想让师兄因为叶怜露的事而内疚,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小事化了最好。 清梨若好脾气的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没。师兄喜欢的人也不是我,他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像云暖……” 清梨若一片好心想告诉叶怜露杜景轩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但是叶怜露自尊心极强,而且这话从情敌口中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 叶怜露恶狠狠的打断说:“轮不到你教训我!一个连驱物都没学会的白痴,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无是处!要不是仙上收你为徒,你根本就是下贱的乞丐,早就饿死了!没有仙上,你就一无所有!” 清梨若苦笑,没有师父,她真的什么也不是,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若有一日,这个人不要自己了,那么,她就一无所有了。 叶怜露见清梨若只是笑,心里更加气愤,恨恨的转身跑走了。 清梨若扶额,这误会深了!看着叶怜露的背影出神,从背后看,叶怜露拿手捂着眼睛,只怕是哭了。 纵使师兄爱的人不是她,叶怜露至少比自己幸运,云暖师姐已嫁,她终究还是有盼头的。而自己的爱,甚至是见不得光的,只能在黑暗里绝望的沉沦,越爱越是绝路。 过了几日清梨若才听说,师兄从轩辕国回来后,不知怎么的知道那天叶怜露欺负自己的事,故而找叶怜露大吵一架。放言要是再敢动自己一下,就弄得蓬云岛鸡飞狗跳。 这不作孽嘛!更让叶怜露气得差点疯掉。叶怜露更加不放过一切找她的麻烦的机会,每次遇到叶怜露,总要吃点苦头。 清梨若又不敢说,以师兄说到做到的性格,委实容易将事情闹成天衡岭、蓬云岛、轩辕国之间的国际大事啊。 清梨若心里幽怨,这就是报应啊!她以前总是欺负师兄,如今要替他心上人背黑锅,老是被叶怜露欺负,却也只能忍了。 无论是为了师兄,还是为了天衡与蓬云岛的交好,蓬云岛岛主的女儿跟天衡掌门白羽上仙的徒弟都必须和睦相处,至少也要看上去和睦相处。 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天衡,清梨若深受众人的喜爱的,虽然爱打打闹闹,偶尔闯闯祸,但从未真正欺负过谁,甚至每次下山回来都会带好玩的东西送给大家。大家都站在清梨若这边,对叶怜露很是不满。 一年的时光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以为不贪图就不会失去,可命运早已设定好一切,岂容你抗拒?要你输,就是一生一世。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天开始走上不可挽回的道路。这天的早上,天很蓝,云很白,一切还是那样美好。 苍寒羽从无念殿出来,看到小徒弟正趴在梨树上,在收集梨花上的晨露,就走过去看看。想到小徒弟怕他怕的厉害,千年头一遭的,想到要和颜悦色的笑上一笑,温柔一笑,“若儿,你在干什么呢?” 苍寒羽一笑一对小括号,眼里似有阳光蔓延流转,有些光亮从他眼角眉梢流泻出来,就像三月的阳光照在绿色树叶上的清新,雨打碧荷的清朗。风停住了脚步,白蝶失神的凝望,万物都在仰望他惊世的容颜。 有些光亮折射到清梨若的心里,清梨若立马一头从梨花树上栽了下来!他爹爹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笑倾城啊! 苍寒羽着实没料到小徒弟会突然从树上栽下来,见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扶,却吓得清梨若立马倒退三步,规规矩矩的叫:“师父……” 苍寒羽一怔,每次看见他,小徒弟会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猛的闪开老远。这情况越来越严重,“为师长得很吓人?越长越吓人?” 清梨若呆了,不知道苍寒羽说的是什么,咬着唇,小心翼翼的说:“师父,长得很好看……” 师父如果都不算好看,那让天下人情何以堪?拿块白豆腐撞死算了。 苍寒羽无奈,他既然长得不吓人,也没虐待过她,小徒弟为何这样怕他?苍寒羽只能感慨,小徒弟长大了。 想到不久的将来,小徒弟会离开白羽殿,苍寒羽有些许不舍,宠爱的揉揉清梨若的头发,“若儿长大了,不喜欢跟师父说话了,以前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跟你师兄倒还是很谈得来,是嫌弃师父老了吗?” ------------ 第十五章 原来他也有快乐的笑 清梨若鼻子一酸,师父,你从来不知道,每次有你在的时候,我总是故意欺负师兄,我总是故意快乐地笑,我总是故意不停地说话,我只是想掩饰内心的不安,还有,希望你能看我一眼,知道我在这里。 为了故意掩饰心情,清梨若笑呵呵的撒娇,“师父耍赖,是您忙,没时间搭理若儿,还怪若儿。” 师父正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头顶清楚的感觉到他手掌心传来的凉意,让清梨若受宠若惊,心里甜甜的,至少自从她来到他身边以后,他的宠爱只给她一个人。 但也让清梨若心里一慌,越发坚定了念头,一定不能让师父知道自己的秘密! 小徒弟小的时候很少撒娇,长大了到时不时的还跟他撒娇,苍寒羽朗声一笑,“好,是师父不对。” 那笑声是快乐的旋律,如此动听,如此美妙!第一次,清梨若在师父身上感觉到快乐的情绪,原来这个人也是会快乐的,这样真好! 这样的认知让清梨若幸福的想哭,心疼像无数小虫子一点一点撕咬着她的心,整个心房都被心疼吞没。 她和他朝夕相处五年,第一次知道他原来也会快乐,她不知道他这一刻为什么而快乐,也许是在取笑她,但她不在意。要知道,如果能让他开心,她是愿意做任何事的。 清梨若忍不住抬头看师父,师父正宠爱的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声的余韵,立刻惊慌的低头。 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的心思,这人绝对不会再看自己一眼吧?这样肮脏的心思,就该在黑暗里腐烂,到死那天为止,决不能说。 每当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清梨若就又期待又紧张,害怕时间过去,又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这一年来,她活得很小心,非常小心,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时时刻刻紧绷着心弦。 苍寒羽拍拍清梨若的头,“别站在风口,回屋去吧。” 清梨若低着头死死的看着自己的鞋尖,鼻子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师父,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很害怕,我怕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失望的。 “若儿?” 清梨若赶忙拼命点头,掩饰的转移话题央求,“师父,夏天快到了,师父帮我找一把扇子,画一幅画,再题一首词,好不好啊?” “不好。” 罗扇随身随时都可以带着,即使别人看见也是无妨的,清梨若拉住苍寒羽的袖子,撒娇的央求,“师父……” 小徒弟嘟着嘴俏生生的十分惹人怜爱,苍寒羽拿清梨若没办法,“好,好,回头给你。” 只是,一切的变化就在朝夕之间,早上她的撒娇,他的宠爱,到了晚夕,一切就成了物是人非。 傍晚时分,清梨若躺在倾风坡的大石头上吹风。天上霞光满天,风轻轻的吹着,空中甚至有些飞虫杂乱的飞舞。倾风坡,是清梨若经常来的地方。 倾风坡乱石堆林立,杂草丛生,加上风又大,一向鲜少有人来,于是这里就成了清梨若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清梨若从乾坤囊里拿出画轴,摊开画,怜惜的看着,以后你就有个伴了,也是师父画的,是扇子哦,你是不是也很开心呢? 一年了,她隐瞒的很好。仰着头卑微地爱一个人,你明知自己的爱只能在黑暗里绝望,像黑色的曼陀花一样绝望到撕心裂肺,却还是愿意饮鸩止渴,甚至甘之如饴。 忽然听到脚步声,清梨若站起身,看见是叶怜露来了,皱了皱眉头。叶怜露这一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家都开始喜欢她了。但每次两个人遇到没有别人的时候,还是会牟足了劲欺负她。 这次,意外的,叶怜露却很礼貌的给她行礼,“清师姐!” 清梨若防备的将画往身后一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自然也没道理驳了她的脸面,“叶师妹,今日怎么也有空来这乱石堆啊?” “听说清师姐来了倾风坡,师妹我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啊,”叶怜露莞尔一笑,又冷不丁的说:“我听说,你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天衡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仙上比你我聪明多了,自然也知道,你猜,他为什么还要收你为徒?” 这一年,叶怜露学会收敛,刻意放低身段拉拢人心,长得漂亮,又有手段有背景,很快就弄清一些清梨若的事。 听了这话,清梨若脸色就不太好。 看到清梨若难看的脸色,叶怜露笑得很开心,一年了,她终于弄清楚一些事。 叶怜露对清梨若的恨,那样浓烈。 杜景轩将她打败了,这是她第一次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杜景轩就是她心里的盖世英雄。她很爱很爱杜景轩,这个人她认定了,于是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向来她要的东西,岂容得别人染指半分?越得不到越想要! 何况输给一个这样平凡的凡人,叫她如何甘心?爱而不得的恨和耻辱,彻底的扭曲了她的人生。 自从清梨若污蔑自己将她打成重伤后,杜景轩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一看见她就皱眉,话都不多说一句。 天衡现在人人都对她笑脸相迎,只有杜景轩,一年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每次遇见,总是直接从她身边过去了,就当没看见一样。 叶怜露越想越气,都是因为清梨若!她既然不爱杜景轩,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他?还整天装无辜,装不知道,她恨清梨若! 叶怜露不着痕迹慢悠悠的走到清梨若身边,“我猜仙上一定是想用你引那后面的人出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等到那时,我看杜师兄还怎么救得了你!” 不是这样的!一句话,成功的引开了清梨若的注意力,清梨若气得发抖,急切的反驳,“你胡说!” 叶怜露冷笑,“哦,那你说明知是阴谋,仙上为什么还要收你为徒呢?你该不会觉得,仙上他老人家就中意让根骨平凡、来历不明的人当徒弟吧?” ------------ 第十六章 画毁情伤 清梨若心里一凉,师父无缘无故收自己为徒,难道不是因为她与神姬同名?师父不督促她学仙术修仙,难道不是因为他清楚她是别人的棋子? 师父这四年这么宠着她,是不是都只是一场幻觉?还是,师父其实对每个走到他身边的人都这样好,而无关乎这个人是谁?要知道,师父连对一个盆栽都那么细心周到,他或许只是怜惜每一个生命。 清梨若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但突然手里的画猛然被人抽走,抬头就看见叶怜露握着那画看,立马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想抢回来,“你还给我!” 叶怜露伸手一挡,凶神恶煞的说:“你过来,我就用火咒烧了它?” 清梨若只好顿住脚步,强制压下心里的惊慌,假装镇定的问:“你想怎样?” 叶怜露看着画,气得面目狰狞。杜景轩的画她是见过的,这画的画风与杜景轩的相仿,只是画功却在他其他作品之上,自然是为心爱的人画得特别好,叶怜露心里的恨和痛纠结在一起。 杜景轩早先不喜欢学琴棋书画之类的,拜了苍寒羽为师之后,他努力的想要变得跟苍寒羽一样强大,于是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才跟着苍寒羽学的画画。故而他的画风跟苍寒羽的相仿自是常理,叶怜露却完全误会了。 这幅画,对清梨若的意义非同凡响。很多时候她也觉得师父收自己为徒,就像师父给自己清流剑,是一种责任与义务,是因为师父怜惜每一个苍生。 只有看着这幅画,清梨若才觉得师父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不是为了神姬,不是为了所谓的诱敌之计。 清梨若见叶怜露恨得的咬牙切齿的模样,着急的喊:“你到底想怎样?” 这画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这一年就是靠着这幅画,清梨若才能撑下来,每天对着师父笑,对着每个人笑,却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胆战心惊的,而这幅画是唯一支撑着她的力量。 “我早听说这画你当宝贝,”叶怜露眼眸一转,笑得绵里藏针,“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没有!”清梨若心里慌乱得不知所措,却强硬的矢口否认,“你还给我!” 她喜欢这幅画,很多人都知道,熟悉师父的人必然能看出是师父画的,比如仙尊跟桐师叔。 温师叔说的对,要想守住一个秘密,就要让人以为你跟秘密没有任何关系。而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是她大意了,看来以后要小心藏好。 只是眼下,要如何才能完好无损的将画拿回来呢? “你把这画当宝贝,不就是因为这画跟那人有关系吗?污秽肮脏!竟然存了那样龌蹉的心思!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了,哼!” 叶怜露知道了??清梨若心里自欺欺人构建的世界崩塌了,怎么办,怎么办?师父知道了的话…… 清梨若不敢往下想,她是不能没有师父的!一定要否认到底,单凭一幅画,根本证明不了什么的,清梨若冷着脸说:“我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生怕惹毛了叶怜露,清梨若只能好言好语的说:“叶师妹,师兄喜欢的人不是我!不信我跟他可以当着你的面说清楚,你把画还给我,好不好?” 叶怜露终于握住了清梨若的弱点,忍不住眉开眼笑,心里洋洋得意,来天衡一年,第一次稳稳的占了上风。 清梨若不让她好过,那么她也不让清梨若好过!她既然这么珍惜这幅画,哼,叶怜露突然念了个火咒,那幅画立马烧着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她清梨若更不配! 清梨若一边狼狈的扑过去,一边撕心裂肺的喊:“不要!!” 叶怜露伸手一挡,就死死的将清梨若双手钳制住,清梨若哪里是叶怜露的对手? 叶怜露冷笑着特意将画往她面前一送,清梨若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无论她怎么拼尽力气挣扎,叶怜露总是故意让清梨若的手离画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她还将画放在清梨若的手下烧,烧得她十指颤抖钻心刺痛。 “你把画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清梨若哭喊着说,拼命挣扎着去抓画,越接近,火势更猛,很烫很痛!痛得心脏不停的抽搐,却还是一个劲死命的去抓,却还是抓不到。 在两个人悬殊的力量面前,她拼命的挣扎显得那样可笑,无能为力的绝望穿透心脏,红肿的十指就是赤果果的嘲讽。 叶怜露解恨的冷笑,掐诀让火烧的更加猛烈,烫的清梨若的手指全是水泡,空气里有肉烧焦的气味。 那画眼看要烧完了,清梨若僵硬着身躯,面若死灰地看着那画在她面前被一点一点烧掉,就这样没了吗? 见快烧到手了,叶怜露甩开画,清梨若一看迅猛的扑上去抢,却被叶怜露用力一推,推到在地。 乱石堆里的锋利的刀石切入腿腹,立时鲜血横流,染红了白裙,也染红了泥土。清梨若却全然不顾小腿上传来辛辣的剧痛,只是死命的仰着头伸出手去接那落下来的画。 可是只有凉了的灰烬,淅淅沥沥的穿过她的指缝,最后,一把黑色的灰烬凄凉的落在她的掌心,烧焦的黑色,跟她的心一样绝望的黑色!风一吹,顷刻间消散不见了。 什么,都,没了! 叶怜露像看臭虫一样嫌弃的看着清梨若,鄙夷的说:“堂堂白羽上仙的弟子,竟然罔顾伦常辈分生出那样龌蹉的心思,乱伦!你真是让人恶心!你说,要是仙上知道了,他会怎样对你?” 清梨若失魂落魄的看着掌心的灰烬,画没了,师父给自己画的画没了!?绝望将她湮没,那些苦苦压抑着的痛,排山倒海般迸发而出, 叶怜露的话她只听到乱伦两个字,杀了她!她毁了自己的画,杀了她!她知道自己喜欢师父了,不能让师父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 第十七章 自毁双眼 大好的晴天,突然狂风呼啸,清梨若身上骤然爆发出惊天的杀气!杀气形成黑暗的雾气冲天散开。 乌云滚滚突兀地遮日,天地变得昏暗,方圆百里,飞沙走石,凛冽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所有野兽都惊怕的畏畏缩缩。 刹那间山倾地裂,倾风坡的地猛然裂开三丈,整个天衡岭都感觉到了震动,巨大的响声直冲九霄。 一条原本沉睡在地底的火龙,挣扎腾升而起,在高空中张牙舞爪,以万兽之首和万能之神的狂傲仰天嘶吼,“噢!” 火龙光滑的鳞片呈猩红色,暴突的眼睛凶狠的盯着叶怜露,那是要杀人的眼神。它狮子鼻状的鼻子周围有一圈金灿灿流苏状尖尖的刺,不停的从鼻孔里喷射出蘑菇状庞大的火球,灼热的气息烘烤着大地。 火龙和清梨若身上都有那样浓烈的杀气,叶怜露吓得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怎么会这样? 龙是万兽之首,绝不是那么容易被旁人左右的!清梨若只是一个凡人,怎么会单单靠杀气就惊醒地底沉睡的火龙? 清梨若心里的杀意越来越强烈,师父,徒儿会守着这个秘密,绝不会玷污你的清誉! 但想到师父,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如果她杀了人,师父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师父说过他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向善,怎么办,怎么办…… 叶怜露看着清梨若深思,清梨若肃杀的眼戾气很重,面目凶神恶煞,这可是成魔之兆。这样撼天动地的仗势,动静必然惊动天衡所有人,很快大家都会聚集过来了吧。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叶怜露心头,哼!清梨若,成魔吧,我再送你一程,我看你还如何回头! 但看着那火龙嘴里喷出火焰,那是三昧真火,叶怜露犹豫了一下。只是一下,要想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先付出一些东西的,你说对不对? 叶怜露突然上前抓住清梨若的手,“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清梨若本能的用力甩开,“你放开我的手!” 两个人挣扎间,清梨若用力的朝着叶怜露的背后一推,明明清梨若只是用了蛮力,根本奈何不了叶怜露的。谁知叶怜露却被推开很远,像是身体动弹不得完全不能反抗,疾速飞向火龙。 火龙自卫的喷出熊熊烈火,火焰瞬间就灼伤了叶怜露的眼睛,凄厉的尖叫在群山之间回响,“啊……啊……” 她的身体像一片落叶一样从高空开始下落,眼睛很痛,有粘稠的液体顺着脸流下来,世界变得一片黑暗,瞎了,叶怜露的嘴角却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叶怜露不管不顾的让身体自由下落,景轩,我说过她不爱你,可是你不相信。但是没关系,你看,这样一来,你和清梨若就再也不可能了。即使会被你恨也没关系,我叶怜露得不到的人,任何人也别想得到。 清梨若一惊醒悟过来,周身的杀气立时收聚,然后消散,呆住反应不过来,惊讶的看着叶怜露的举动,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时间容不得她细想,叶怜露如此挑衅火龙作为万兽之首的权威,火龙怒目而视,眼里杀机明烈。 清梨若想也没想御剑飞身上前,挡在火龙面前,大声喊:“不要!” 鲜血顺着腿腹一直流下来,痛得她站都站不稳,清梨若跌坐在清流剑上,冷汗直流,对着火龙虚弱的说:“不要……” 火龙竟然真的安静下来,只是不解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能感觉到火龙对她并没有敌意,甚至也意识到火龙之所以会想杀叶怜露,与自己必然脱不了干系。而在这一刻,她突然害怕了,她竟然想杀人??她怎么会有这样邪恶的想法? 空气里混杂着肉烧焦的气味和血腥味,清梨若赶紧转身去看叶怜露。叶怜露倒在地上,用手捂着双眼,鲜红的血在她的指尖晕染开,流在白色的衣袖上。 清梨若愤怒的问:“你想干什么?” 叶怜露嘴角上扬得逞地笑,肯定的命令说:“你要承认我的眼睛是你弄瞎的!” “残害同门,这是天衡的禁忌,违者杀无赦,我为什么要承认?是你自己冲上去的!” “你可以选择不承认!只是你若是不承认我的眼睛是你弄瞎的,我就告诉我师父和仙上,你喜欢瑞孙琅哲!” 清梨若一愣。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吗?天衡这么多人,你独独从来没为难过瑞孙琅哲,对他一向维护的很,这画不就是找他裱的吗?**之恋!要是让仙上和我师父知道看,我看你是不是有活命的机会!” 清梨若却心下一定,原来是叶怜露误会了? 只是这时,火龙突然冲着清梨若疾速飞过来,须髯猛烈的抽动,显然是发怒的状态。太过突然的变故,清梨若看着即将撞上来火龙,呆住了竟然忘了逃跑。 “若儿!” 那是苍寒羽的惊呼声,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当他感觉到自己徒弟身上凛冽的杀气,远远看到叶怜露双目被毁的时候,不禁凛然大怒,却突然看见火龙凶猛的朝着小徒弟飞去。 清梨若听到师父的叫声,吓了一跳。想到自己竟然动了杀人的心思,害怕的不知所措,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空中与火龙打斗中的师父。 苍寒羽一剑劈向火龙,火龙看着清梨若有刹那犹豫,终究为了自保,于是猛然退开。苍寒羽紧接着就是一招“海阔山遥”,三丈余长的剑气带出明亮纯白的光芒,正气凛然的纯白色照亮了整个天空。 “海阔山遥”这一招看似是进攻,实则是防守的剑招。因为这招虽然出手辛辣,却对着目标用力太猛,难以快速转变方向灵巧追杀极速移动的目标。但一旦中招必死无疑,敌人只能选择避退。 故而逼得火龙直线全速后退,将战场拉倒离清梨若远远的。火龙不停地喷着火攻击他,苍寒羽敏捷灵巧的避开,却明显一直守而不攻。 火光与剑光在高空中交织,明晃晃的照亮了整个天衡岭。尤其是那惊天动地的剑气,一如既往的干脆果断,气吞山河,威力无比,逼得火龙连连败退。 ------------ 第十八章 唯他惊艳绝世 正当苍寒羽与火龙拼斗中,翟毅然、温听雨、桐桁等人都聚集了过来,有不少弟子也正赶来。 翟毅然当机立断让杜景轩带人清理了现场,除了当事人,翟毅然、温听雨,只留下十八长老。命令杜景轩带着天衡可靠信得过的第三代弟子,远远守着倾风坡,只说火龙突然觉醒,为了大家的安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千年来天衡都安乐无事,刚才那不寻常的杀气和沉睡的火龙突然觉醒,人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桐桁看着空中激烈的战况,特意看了看清梨若,眼里有什么明明灭灭,低声对站在身边的绿柔说:“绿柔,去取乾坤玉露来。” 要灭三昧真火只能用真水,乾坤玉露和四海海水,都是真水。火龙到处喷火,不少地方都开始着火了。 “是,师父!”绿柔说完转身去取乾坤玉露,只是临走之际,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清梨若。 桐桁看到清梨若已经降落在地面上,两只原本嫩白的手烧得惨不忍睹,看一眼就触目惊心,裙摆上都是鲜血。目光在清梨若和叶怜露之间游走,两个伤患,让他略为犹豫。 清梨若对着桐桁浅浅一笑,示意她无妨。桐桁思索了下,向叶怜露走过去蹲下来,为叶怜露查看伤口。 翟毅然也关切的看着叶怜露,桐桁看了之后,对翟毅然摇摇头,“双目失明……” 翟毅然心一沉,蓬云岛岛主的爱女在天衡双目失明,无论孰对孰错,都涉及到天衡跟蓬云岛的交情。 桐桁为她处理伤口,肉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脸上皮肤也被烫伤的很厉害,整张脸看起来很恶心,只能确保努力将容貌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眼睛是没的救了。桐桁给她整个脸都敷了药,再用白布将她的眼睛绑好。 清梨若看到桐师叔在为叶怜露处理伤口,仙尊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温师叔却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禁惭愧的低头。 不多时,胜负已分,苍寒羽轻而易举的制服了火龙,苍寒羽右手施展封印术轻轻点在火龙的眉目间。火龙顽抗的想要挣脱,苍寒羽加大仙力,推着火龙迅速下落,准备将它重新送回地底。 “魔将归来,”火龙虚空遥远的声音很轻,却锋利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它抬头盛重地望着天空,缓缓闭上眼,“神,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 魔将归来…… 指的是魔神吗?神尊和神后已寂灭,清氏一族和隐氏一族只剩下青阳上神,青阳上神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魔神,难道六界要面临有史以来最残酷可怕的杀戮吗?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了,翟毅然的脸色瞬间面若死灰。温听雨神色自若,但袖子里的手猛然一收,又解脱的放开,嘴角一扯带出隐隐的笑意。桐桁眼微微眯着,深邃的眼暗藏着什么。 独独清梨若,只是焦急地盯着一人一龙的身影没入地底,担忧的看着那消失的身影。明知师父不可能会出事,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只要你爱上一个人,他再无坚不摧,他再无所不能,他再战无不胜,在你心里,都是一碰就会碎的,碰的是他的人,碎的是你的心,碎的满地狼藉。 在火龙巨大身躯剧烈的挤压下,地底的岩浆冲天喷发,喷流成巨高的岩浆柱。岩浆柱疾速不停地越升越高,火红的岩浆散开成喷泉状落下来,流火飞花,瑰丽不可方物。 岩浆柱顶端一抹白色身影衣袍翻飞,岩浆柱拖着那男子不断升高,速度飞快,眨眼间停在千尺高的高空。 流火明艳凄美地落下来,开成千尺高盛开的飞花。他淡然的站在岩浆柱上俯视着众人,风咧咧地吹起他的衣袍,他像高不可攀的神明俯瞰着苍生,无喜无悲的双眸能洞悉一切奥秘,这人是天地的主宰,至尊至圣! 龙是万能之神,却被这个人轻易制服。 在黑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热地仰望着那个白衣圣洁的男子,明明只是着了一袭白衣,却让每个人都看见了广阔无边的圣洁光亮,照亮了每个人的心,那流火飞花的瑰丽只能是淡出视线的抹底浅色,每个人心里无数次崇敬的回响着:白羽安在,六界平宁! 清梨若仰望着师父,那抹白色的身影,任人仰望,任人膜拜,她却只看见了闭门无声的孤意,梨花独开的清冷。遥远,师父离她太遥远的,她永远都触碰不到,无力感在全身蔓延,师父…… 苍寒羽从空中飞落下来,随着他卓绝的身姿翩然下落,乌云散开,光亮透过云层重回大地,前来瞻望他绝世的容颜。苍寒羽落在清梨若面前,看了一眼边上的叶怜露,然后冷冷的看着清梨若。 在场的人没有人敢说话,空气似乎凝结了。 清梨若屈膝跪倒,害怕得不敢看着苍寒羽,师父生气了!很生气,那种怒意通过不弃铃感觉的那样明显,就像飙风卷起无数的骇浪,发出狂烈的吼声。 可众人在苍寒羽的脸上,只能看见他冷冷的看着清梨若。 这个人什么都是这样隐忍的,宠爱一个人是隐忍的,生气也是隐忍的,你在他的脸上永远都察觉不出他内心的感情。 苍寒羽袖子绝然一挥,清梨若感觉一股气流打在身上,被冲击摔出去撞在冷硬的巨石上,感觉心脏都被击碎了,撕心裂肺之痛!马上又狠狠的反弹回来,重重的落在杂石尖锐的乱石堆里,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清梨若咬牙挺过来,浑身直冒冷汗,嘴里都是血腥味,大口血就吐了出来,凄凉的一笑。 十八个长老被苍寒羽的气势吓得目瞪口呆,多年不见苍寒羽动手,一动手竟然就见他对自己的徒弟下狠手,连翟毅然都有点傻了,个个愣然的看着被打成重伤的清梨若。 每个人都觉得白羽上仙很宠爱这个弟子,五年来,点点滴滴都在证明他对她的宠爱。故而都认定苍寒羽自然是要袒护她的,现在却不确定了,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下了重手,清梨若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 PS:为了感谢大家的订阅,感谢投贵宾和冒泡发言的孩子,今天加更一章,抹老泪说,谢谢你们! ------------ 第十九章 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不过这样才是,苍寒羽人称六界第一无情之人,在这个忘爱绝情的人面前,他又怎会留情?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留情。 清梨若那史无前例恐怖的冲天杀气,是成魔之兆,纵观上下两千年,横看当今六界天下,除了魔神,没人拥有这么恐怖的杀气! 这样的人成魔之后就是整个仙界的劲敌,犯了所有守护苍生的仙者的禁忌,何况她想杀的还是自己的同门! 桐桁下意识的握紧了折扇,师兄出手又快又狠,没有半点犹豫,果断地让人来不及阻挡,也不敢阻挡,难道他想错了吗? “仙上,清师姐召唤出火龙,弄瞎我双眼,您要为弟子做主啊!”叶怜露哭喊的说。 “师父!”清梨若趴在地上虚弱的喊。 苍寒羽冷然的看着她,两个人对视,清梨若满怀愧疚,含泪用央求他原谅的眼神看着苍寒羽。那样的眼神证明她心中有愧,不由得让苍寒羽怒上加怒。 若不是她的错,他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让她受委屈。可若真是她的错,他用心良苦为她谋划那么多,不都白费了吗? 清梨若泪水就掉下来,师父,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我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让你失望了!师父,若儿不想的,若儿宁愿自己瞎了眼,也不愿意让你失望,可是若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若儿的秘密,不能的! “师父……”清梨若只能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已用尽一生的力气。师父,我喜欢你,但是不能告诉你,就算死,也不能。 清梨若一点一点爬到苍寒羽脚下,拖出一条殷红的血路,伸出手想要抓住苍寒羽在风里飘飞的衣摆。当她就要抓住他的衣摆的时候,看见自己伸出的手掌心血肉模糊,会弄脏师父的白衣的,猝然改变方向撑在地上。 手撑在尖锐的乱石堆里,手上尖利的痛,小腿上剧烈的痛,胸腔里腑脏绞碎般的痛,跟心里的痛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清梨若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抬头仰望着苍寒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力的滑落,“师父,我没有伤害叶师妹!我没有出手,我也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她,真的,师父!” 她是不会承认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说是叶怜露故意弄瞎她自己的眼睛栽赃给她,说了谁会相信呢?但是如果不说,师父会误会的。 叶怜露咄咄逼人的说:“你敢说不是你推我,然后才害得我眼睛被三昧真火烧伤的吗?” 她是推了,但叶怜露在用片面误导大家,清梨若紧张的看着苍寒羽,慌乱的解释,“我,我,是推了,但是……” 叶怜露打断清梨若的话,“你一推我,我就浑身动弹不得,你根本就是会妖术,还骗大家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清梨若矢口否认,“我没有!是叶师妹……” 清梨若想说是叶怜露毁了她的画,想将整个缘由讲给师父听,但是师父是知道这画是他画的,决不能跟师父扯上关系,清梨若犹豫了。 这一迟疑,苍寒羽忍不住敛眉,小徒弟明显有事要瞒着他,心里的怒意又添了三分。 清梨若慌了,师父,不要皱眉,不要为了若儿皱眉,拼命恳求,“师父,您不要生气,若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啊!若儿错了!” 叶怜露听见清梨若犹豫的口气,更加认定清梨若喜欢瑞孙琅哲,绝不敢说出真相,故而痛哭流涕的喊:“师父,您要为我做主啊!” 叶怜露突然扯下白布,捂着眼睛,鲜血从她的指尖流下,棕黄色的药也顺着血水融开,加上烧伤的焦黑,夹杂在一起五颜六色,无比诡异。蓬头垢面狼狈的样子,凄厉的声音。让人难以想象,这看一眼就让人想吐的面容,就是之前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怜露的眼睛,清梨若却死死的盯着叶怜露的手,她手里故意掐了火苗,这是在威胁她。 虽然叶怜露猜错了,却也离真相不远,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她是为了画才想杀了叶怜露的,师父这样聪明睿智,再回顾以往的事,必然会看出端倪,不能让师父知道! 翟毅然看着清梨若,眼里的阴沉越来越浓郁。他本就对这个弟子没什么好感,如若不是师弟坚持,他是断断不会允许她成为天衡的弟子的。 如今她竟然爆发出那样恐怖的杀气,甚至连沉睡的火龙都被她唤醒,加上之前种种,断定这个弟子迟早是个祸害。但是师弟的徒弟,总是要他自己来做决定的,他相信师弟是会给大家一个恰当的交代的。 翟毅然皱眉地看着叶怜露,“你无需惊慌,掌门自有定论。” 苍寒羽早就顺着清梨若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火苗,小徒弟跟叶怜露之间明显有秘密,叶怜露在威胁她,可如果不是小徒弟自己做了亏心事,又怎么会被威胁? 苍寒羽压下心里的怒意,冷然问:“你为什么动了杀气?” 清梨若怯懦的撑着身体往后挪了一下,不能说!她不会对师父撒谎,但是也不能告诉他真相,怎么办? 自始至终,苍寒羽都只是望着清梨若,就像没有旁人一样。反而让清梨若更加害怕,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说,怎么回事!”苍寒羽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严厉。 清梨若绝望的闭上眼,她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师父之命,无有不从,师父之话,无有不听,旦有差错,任凭师父处罚,生死无怨! 这是她的誓言,师父,生死无怨,请不要生气,我这样的孽徒,不值得,连让你皱一下眉都不值得。 “那就以眼还眼。”苍寒羽冷漠的说。 不!这比死更残酷!清梨若拼命的摇头,那样她就再也看不到师父了。偷偷仰望他,是她生存最后的意义,爱而不能言,注定一生的黑暗绝望,难道以后连再看他一眼,都不可以吗?如果再也不能看他一眼,生又有何意? 清梨若苦苦哀求,“师父,不要,换一个惩罚好不好?只要不是这个,别的都可以,不要是眼睛,师父,不要……” ------------ 第二十章 往歪处想 桐桁不易察觉的一笑,他终究还是没猜错的。 温听雨走过去将清梨若揽在怀里,峨眉轻锁,“师兄,此事真相如何尚不清楚……” 叶怜露冷哼一声,贸然打断温听雨的话,“温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蓬云岛岛主之女,故意栽赃陷害白羽上仙的弟子不成?” 叶怜露抬出蓬云岛,翟毅然眉头又皱的更深一些。这一年他见叶怜露乖巧有加,以为她真的转了性,看来还是本性难移啊。 叶怜露那些拉拢人心的手段,哪里瞒得过历经风风雨雨的温听雨?傲慢的小姑娘,如何会招另一个女子的喜欢?温听雨轻声说:“到底怎么回事,只怕叶师侄比任何人都清楚,何须我多言?” “你……”叶怜露愤然说,却突然感觉到异样,空气似乎冻结了。 以叶怜露的修为,轻而易举的就感知到每个人都大气也不敢出,能让大家这样严肃的,必然是苍寒羽。她对苍寒羽怕的很,故而骤然收了话,怯怕的不敢再说什么。 那是苍寒羽冷然看一眼温听雨,大家从未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何况是对着这个温柔可人、每个人都喜欢的女子温听雨,都连带吓得噤若寒蝉。 温听雨一怔,苍寒羽从来没对她有过严肃的表情,哪怕是千年以前,何况是这样冷漠危险的眼神。或者说,其实他从未对谁凶过。 苍寒羽盯着清梨若,“我最后再问一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梨若只能摇头,除了摇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苦苦哀求,“砍手也好,砍脚也好,不要眼睛!师父,可不可以不要是眼睛?不要……” 苍寒羽心一凉,他给了她那么多机会,她却还是不说出真相。她可知道残害同门,那是死罪!小徒弟明显是被叶怜露威胁认罪,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罔顾自己的性命?他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就是他苍寒羽教出来的好徒弟!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苍寒羽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就伸向了清梨若的眼睛。 温听雨伸手就要拦,却被桐桁一把抓住拉开,将温听雨扯到自己身边来,拽着她的手。 两个人对视一眼,桐桁眼神沉寂安然,对着温听雨轻轻的摇头,用只能两个人听得见的传音术说,“师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苍寒羽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无论你怎么阻止,在一个谋略天下第一的人面前,所有的事,依旧只能按照他安排的方向一丝不差的发展。 温听雨不忍心的闭眼,转头含泪埋在桐桁的怀里,紧紧握着拳头忍着。她感觉到每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想象着那血淋淋的场面,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这些年除魔卫道,杀的妖魔不计其数,血腥的场面见多了,自己也受过无数次伤。但温听雨从来没伤过一个凡人,何况还是那样清灵出尘的少女,被她自己的师父活活挖去双眼。 挖眼的痛,让清梨若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猛烈地抽搐不停,痛,很痛!钻心刺骨!痛得意识开始模糊,感觉到生命力量在一点点散去,是不是要痛死了? 清梨若死命的咬着牙不吭声,咬得牙齿僵硬发麻,豆大的冷汗瞬间如雨下,太痛!当他冰冷的手离开她滚烫鲜血漫涌的双眼,清梨若直接痛晕了过去。 苍寒羽转手在叶怜露的眼前一挥,那双眼睛就镶嵌到她的眼里了。而他对清梨若却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残酷而又血腥。 只是,温听雨正要去扶清梨若,苍寒羽却先一步抱起清梨若,怒然拂袖而去,御剑飞回白羽殿。 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余下的事,自有桐桁会负责叶怜露的伤势,自有翟毅然善后。千年来的默契,翟毅然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温听雨伸出去的手一僵,半响才收回,原来如此,是她猜错了,师兄对这个弟子宠爱的紧。温听雨望着那个背影,久久站立在那默然无语,当年,他对自己可曾有这样宠爱? 继而温听雨苦笑,若不是她太清楚,师兄是不会爱的,否则必然也要往歪处想。没有人比她更确定,师兄是根本不可能爱一个人的,这是真的。 翟毅然走到叶怜露身边,漠然的看着她。施术在两人的周围布了一个结界,不让别人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这件事的原委本尊不想追查,如今你双眼无恙,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叶怜露不甘心的喊,“为什么不追究?师父为何不相信弟子,却相信一个外人!明明我才是您的徒弟啊!” “本尊不相信清梨若!每个人都知道,天衡所有弟子里,本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弟子,但本尊从来对事不对人。姑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能力,伤害仙林大会排行第十的佼佼者。但是你是什么心性,本尊再清楚不过,这一年来,本尊看你乖巧,以为你多少也已经改过自新一些,竟然还是这样没觉悟。” “师父,您从来都自称尊者,何曾把我当您的徒弟看过?为何你们人人都偏心清梨若?温师叔这样,连师父您也是这样!” “你又何曾把本尊当做师父看过?你动不动就说蓬云岛,你何时当自己是天衡的弟子过?本尊说的话,你但凡有一句记在心里,又怎么会去招惹清梨若?这次若不是她动了杀气,惹怒了仙上,否则,你要是敢动她一下,你看仙上会不会杀了你?” “天衡门规,旦有残害同门之心就废去修为逐出师门,若有伤亡就是死罪,这件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翟毅然不悦的皱眉,他也乐于见清梨若因此事被除去,这个弟子横竖是个祸害。但是天衡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必然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女。 何况,师弟以那样残酷的方式护着他的弟子,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这么做,就是摆明了要救清梨若性命。死罪,不可能,逐出师门,也不可能。 那样惩罚的方式足够残酷,比死更恐怖,没有人敢说白羽上仙不公平,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 第二十一章 忍不住抱紧一些 翟毅然软下语气,“你不肯罢休又能怎样?清梨若被她师父挖去双眼,你还嫌不够吗?我原先想着,若是你能改了性子,讨得景轩的喜欢,我们天衡与蓬云岛结成这门亲事,也是一桩美事。你却非要把一切都给毁了,事到如今,你觉得以景轩轩辕国太子、白羽上仙的弟子之尊,还会娶你不成?” 叶怜露怏怏的扭开头,她的确是想过,若是她被清梨若弄瞎了,这样自己提出只要杜景轩愿意娶自己,就既往不咎。以杜景轩对清梨若的心思,他自然会答应,可如今瞎的人是清梨若,便没了依仗的资本。 这点苍寒羽早就也想到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心思,他苍寒羽如何看不穿?但他苍寒羽的弟子,岂是随便就可以被威胁的?叶怜露威胁小徒弟,已经让他动怒,岂还会给她机会去威胁他的另一个弟子? “清梨若杀气惊动火龙这事,本尊自会追责,但你跟她之间的事就到此为止。你非要追查到底,于你蓬云岛于天衡,都不是好事。天衡真要跟蓬云岛闹翻了,六界众人会支持那边,你很清楚。” 叶怜露不甘心的咬着嘴唇。 “今日的事非常简单,你与清梨若在此玩耍,不料火龙突然觉醒,清梨若与你因此受伤,仅此而已。” 这是不追究真相,就用清梨若的眼睛去治好叶怜露的眼睛的真正目的,简单的说就是一双眼,换叶怜露的封口。 火龙说的魔将归来这件事,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天衡有一个单靠杀气就驾驭了火龙的弟子,也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这才是苍寒羽没有追究下去的真正原因,才是清梨若的致命要害,否则,岂容得小徒弟被人冤枉? 翟毅然语重心长的说:“露儿,你总觉得为师不追究这件事,是偏袒清梨若,可是为师真要追究到底,你说,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谁才是死罪?为师何尝愿意看到景轩与清梨若有纠葛?为师如何不希望你与景轩能有个好的结局?” 清梨若来历不明,而杜景轩却是天衡最杰出的弟子,翟毅然从来都不希望他们两个有进展。所以收叶怜露为徒,多少也是希望有一天杜景轩能为叶怜露的深情所感动,不要与清梨若扯上关系。 叶怜露一愣,她从未想过师父会这么想,“师父……” “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天的事你旦有半句泄露,就不要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六界安宁,才是蓬云岛跟天衡共同要守护的,你们都太过年少,不懂要以大局为重,”翟毅然有些疲倦的说:“何时你们才会真正长大呢……” “是,徒儿知道了。”叶怜露讪讪的回答。 而苍寒羽一边御剑,一边给清梨若渡去仙气。即使痛晕过去,小徒弟依旧还在哭着梦呓,“师父,弟子错了!您别生气,求求您……求求您……” 苍寒羽刹那心软,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不心疼?忍不住往怀里抱紧一些。 到了清梨若的房间,苍寒羽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先渡灵力保住她的性命,重伤之下,命悬一线,但是下手时分寸扣得很好,自然心里有数性命无虞,只是要吃一番苦头了。内伤要靠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 至于眼睛,看着那空洞的眼眶,让他忍不住手一抖。还有那血肉模糊的双手,以及鲜血干枯后的裙摆皱在一起。小徒弟苍白的小脸紧紧皱着眉,死命的咬着牙关忍痛的模样。 千年来他看过无数的惨状和血腥,尸骨遍野看过,血流成河看过,惨绝人寰也看过,相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第一次,觉得心抖了一下。 苍寒羽的手不经意的就覆盖在自己的胸膛,这颗心,也会跳动吗?是了,连他都忘记了,原来这颗心也是在跳动的。 所谓舐犊情深,多年来,亲手养育一个孩子,为她耗费那么多心血,纵然他是仙,纵然他是人称六界第一无情之人的白羽上仙,也免不了生出多余的凡人父母的情愫。 对于倾注心血养护的东西,呵护了那么多年,或许是投注了太多的期待,当被毁坏的时候,总是会心疼不甘,何况是毁在自己手里的。 苍寒羽收回思绪,小心的为她处理每一处的伤口,温柔细心,却还是痛得清梨若本能的皱眉痛呼,“啊……” “若儿……”苍寒羽安抚的拍着她的手,不停的给她渡灵力。 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灵气起了效果,清梨若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是紧紧皱眉死命咬着嘴唇。苍寒羽给她处理好伤口,最后用白绫将她的眼轻轻覆好。 苍寒羽轻轻的抚开清梨若额际凌乱的碎发,想起她早上趴在梨花树上收集晨露的模样,顽皮的小女孩,他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已经长成那样仙姿佚貌的少女,漂亮得如琬似花。 苍寒羽起身临窗而立,五年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魔将归来,那么神呢? 天下从来都处于制衡之中,神不灭,魔不亡,同样的魔不亡,神不灭。但神却已灭亡,究竟是这苍生注定要被屠戮,六界要走向终结,还是神之力也已经重生在这片大地上? 他并不怕魔神归来,但是不愿意无辜的小徒弟卷进这场纷争里。所以,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为什么会犹豫呢? 杜景轩突然粗暴的推门而入,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清梨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竟然是生命垂危!双眼覆着白绫,那是,那是…… 当时遥遥看着师父抱着师妹走了,杜景轩忍不住拔脚就要跟上去。 但是,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梨若身上的杀气他是清楚的。此事必须要好好善后,不能走漏风声,闹大了肯定对清梨若不利,故而强忍着心急如焚留到最后,尽职尽责地等到大家都散去后,才立马赶回白羽殿。 杜景轩傻傻的望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人,一口气缓不上来脸色刷白,脚步虚浮无力,踉跄的后退几步,扶着门撑着自己,很久,才愣愣的问出声,“师父?若儿受伤了?她的眼睛怎么了??” ------------ 第二十二章 暗无天日的绝望 苍寒羽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了。 杜景轩不愿意相信自己去验证,阔步走到床榻边,颤抖着手解开那白绫,立马面若死灰,失控地转身怒然问:“为什么会这样?若儿怎么了?师父,您怎么能忍心让仙尊他们这样对她呢?” 显然杜景轩误会了,以为是翟毅然他们做的,而苍寒羽没有阻止。故而满腔的怒意忍无可忍,彻底失去理智,责问自己最敬重的师父。 苍寒羽看着杜景轩,轻轻的嘱托一句,“好好照顾她,为师现在要离开天衡,明日回来。” 说完苍寒羽就踏着沉稳的脚步离开。 “师父!”杜景轩喊。 苍寒羽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相信您,才把若儿交给您,我才傻傻的带着弟子守在倾风坡外!如果您不能保护她,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拼劲一切保护她的,您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若儿被别人挖去双眼呢?您怎么可以这么忍心呢??” 杜景轩说着言语哽咽,双手捂住眼睛,无能为力的后退几步,事关叶怜露,终究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师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苍寒羽没有说话,没有管杜景轩,径直匆匆走了。 杜景轩只能坐在地上趴在床沿,看着清梨若苍白的像纸片的脸,握着她的手,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瞬间红的跟个兔子一样,眼泪就哗哗流下来。 “若儿,我错了,我不应该去参加什么狗屁仙林大会的,我不应该那么相信师父的,我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的,我怎么可以让你受伤呢?若儿……” 这几年降妖除魔,白羽上仙的弟子杜景轩,亦是万人敬仰的英雄了。英雄出少年,人人都称这孩子必然能成为第二个苍寒羽。 但这一刻,自责与痛苦翻江倒海般来袭,将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击溃,无能为力的感觉渗透全身。 他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强者,五年来逼着自己不停的、不停的修炼,逼着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一个能与师父比肩的强者!他一直以为他想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 却原来,他只是想要守护眼前这个少女的笑颜,他想要守护的天下苍生,都只是她一个人。但是,他竟然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全都因他而起,悔恨与痛苦交织,叶怜露! 杜景轩一直陪在清梨若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晚上的时候桐桁和绿柔来了,绿柔给清梨若换了药,两个人到房外等着。 不过几个时辰,杜景轩整个眼眶都凹陷下去,眼睛红肿得可怕,憔悴不堪,痛苦的问:“桐师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下的手?” 桐桁潇洒的摇着扇子,捏着下巴,非常认真的好好思考了下,才说:“当时我睡着了,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杜景轩干巴巴的等着,等来这么一句话,怒吼,“桐师叔!” 桐桁捂着耳朵一副耳朵被震伤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吼回去,“杜师侄!耳膜都震聋了!你不会好好说话啊,你师叔我老人家耳朵还没聋呢!” “桐师叔,是弟子不对,麻烦您老人家告诉弟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杜景轩无奈的认错,恨声问:“到底是谁下令伤害我师妹的?是不是仙尊?” “杜师侄,授业解惑,乃是你师父的责任,你问我做什么,”桐桁看杜景轩一副要反驳的模样,立马放狠话,“你再废话,我现在就走,不来了,你师妹你自己治!”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师妹的伤,别的总是要先放一放的,杜景轩无奈的忍着。 “吱呀”门开了,绿柔走了出来,“师父,药换好了。” 桐桁点头,这件事自然不会就这样结束,不知道师兄会怎么做呢?不猜了,等师兄回来就知道了。桐桁瞥一眼杜景轩,然后施施然地走了,绿柔也跟着走了。 杜景轩立马拔脚就回房去继续守着清梨若,看着昏迷的清梨若,急得跟疯子一样。而清梨若一直昏迷不醒,时不时痛苦的啜泣,偶尔的梦呓,“师父,我错了……” 更加让杜景轩心如刀割,恨不得代她痛,代她苦,代她悔,都是他不好! 第二天午时,清梨若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痛,那里都痛,手痛,腿痛,眼睛痛,心更痛!师父…… 其次便是黑色的世界,所有明亮都被埋葬了,是了,她瞎了。以后再也看不见师父了,想到这很绝望!无论是她的眼,还是她的心,都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若儿!” 是师兄惊喜的声音。 “师兄……”清梨若声音嘶哑干枯,感觉一个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是师兄,房里只有师兄和自己,清梨若沉吟半响,迟疑不决地问:“师父呢?” 杜景轩想问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清梨若眼上的白绫,终究没敢问出口,带着怨气的说:“不知道,昨日匆匆离开了。” 清梨若心里一酸,师父是不肯见自己了吗?师父生气了,师父不要自己了吗?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沉入谷底,十指僵硬。 “若儿,怎么了?” “师兄,我觉得很累……” “那你睡吧,我就一直在这,你不要害怕,我再也不会让谁伤害你半分的!” 清梨若将头埋在被窝里,残害同门,惊天杀气,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罢休,必然还会有后续。 会是什么惩罚呢?清梨若茫茫然失措,如果师父要赶她走,那该如何是好?世界之大,她却只有师父。 等待是一种煎熬,一刻一刻的苦熬,内心像烧开的开水,不停的翻滚,烦躁不安。希望师父早点回来,又怕师父回来。 苍寒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那时桐桁带着绿柔正来看清梨若。感觉到师父的脚步声,清梨若呼吸急促不安,师父回来了…… 桐桁慵懒的看一眼苍寒羽,他竟不知去沧海一个来回,就这么点时间,师兄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要到了吗?” 苍寒羽点头,递给桐桁一个鲛绡袋。 ------------ 第二十三章 我喜欢…… 桐桁接过鲛绡袋,又伸手虚空一握,掌心躺着一颗黑白分明圆形的青花墨玉。白如宣纸,漆黑如墨,细如羊脂,是墨玉中的绝佳极品。这不是普通的墨玉,是当年云慕上神的心爱之物,乃是神物,可化万物。 桐桁看着手里漆墨铮亮的墨玉,极度的忍痛割爱,跟肉被割了一样,委屈地念叨:“千珑墨玉,是师父留给我的,放眼六界都算是至宝,师兄你说要就要。” 苍寒羽不理他,只是看着清梨若,面色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师弟是尽心照料了的。 桐桁将千珑墨玉放到小而深的白玉盏里,打开鲛绡袋,对着白玉盏到,倒出来的明明是一颗颗珍珠,到了白玉盏里却变成了透明的液体,竟然淹没了整颗墨玉。 桐桁佩服的五体投地,师兄真有办法,这东西竟然也能弄到这么多,早知道他就去围观了。 清梨若没听见师父说话的声音,但紧张的靠在绿柔身上。感觉到有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应该是桐师叔,来不及想就被一个刀手给打晕了。 等到她醒来,模模糊糊的,听见桐师叔好奇的问:“千珑墨玉虽然可化万物,能变得一丝不差,但是变作眼睛却缺少生机。唯有再加入海皇的眼泪,才能养活。沧海的海皇,鲛人的皇者,他从来没哭过,师兄是怎么得到海皇的眼泪的?” 让沧海的海皇流泪,是桐桁人生第二大没有攻克的难题,第一大难题是让师兄流眼泪。这两件都是世界奇观,他没赶上去围观海皇流眼泪,生生错过了一大奇迹,真是亏大发了啊! 清梨若的眼睛已经被治好了,但依旧绑着白绫,三日后才可以解开。也就是说以后还是可以看见师父的!清梨若突然觉得云开月明,希望的光芒透过黑暗的云层重回她的心。 这么说来,师父是早就知道能治好自己的眼睛的,师父并没有放弃自己,师父对自己是何等用心良苦,而她却对他生出那样龌蹉的心思。 苍寒羽淡然的说:“我给他讲了一个笑话。” “哗”,桐桁折扇一收,认真的盯着苍寒羽,“什么笑话?” 苍寒羽没有接话,这后来成为桐桁人生的十大谜题之首,无论他是问苍寒羽还是问海皇,都没有人肯告诉他。 清梨若伤势已经稳定,因着桐桁十分期待苍寒羽会给清梨若什么惩罚,治起清梨若的伤来十分卖力。三日后,已经可以下地。 清梨若解开白绫,推开窗贪婪的看着梨花林,梨花林依旧美不胜收,白色的花瓣绿色的蕊,开得绰约多姿。 想到师父,这几日,师父再也没来看过自己,师父生气了,很生气!她不能为他带去笑颜,如何能再让他为她添愁绪?只要他安好,于她才是幸福。 可现在,她却让师父为她这么操心,为她生气,泪水就忍不住掉下里。师父,若儿这么快就让你失望了,玷污了你恩赐的宠爱。 清梨若的身体顺着墙滑落下来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 杜景轩来的时候,看见清梨若的眼泪扑扑地砸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一颗颗珍珠,满地珍珠。 众所周知,鲛人能泣泪成珠。海皇是他们的王,所有人都知道海皇从来没哭过,这是他第一次落的眼泪,他的眼泪,竟然让清梨若也有了泣泪成珠的能力。 杜景轩走过去,心疼的看着清梨若,拿袖子轻轻的替她擦去眼泪。 清梨若擦了眼泪,故意扯出一个笑容,献宝的捧着珍珠,“师兄,你看珍珠诶,以后我就再也不愁没钱花了,” 心疼剧烈的在心里叫嚣,杜景轩只觉得痛彻心脾,“若儿,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哭的!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若儿!” 杜景轩抱着清梨若,狠狠的抱紧!他的若儿,他竟让别人伤害了她!还是因为他,叶怜露,我们不死不休! “师兄,不要怪叶师妹,其实她也很可怜,她只是喜欢你而已。你答应我不要为难她!” 其实清梨若只是怕师兄内疚,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欺负师兄的小姑娘了,她也会为别人考虑了,她不愿意师兄也被牵扯进来。 清梨若被抱的喘不过起来,撒娇的说:“师兄我很好啊!你看我因祸得福,以后只要我没钱了哭一下就有好多珍珠呢,你答应我不要为难叶师妹,好不好?” “好,我不跟她计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若儿,我不会再让你哭的,若儿……” 杜景轩在心里发誓,六界灭亡也无妨,但是这人他一定要让她好好的,决不再让她哭! 五日后伤好,清梨若主动去跟苍寒羽认错,等待的煎熬她终究还是受不了。到了无念殿,那个人依旧埋首批改卷轴,她进来他明明知道,却头也没抬一下。 清梨若走到他跟前跪下,难过的说:“师父,弟子错了。” 苍寒羽不说话,清梨若只好“咚咚”的磕头,“师父,您别生气,弟子真的知道错了!” 苍寒羽停了笔,“错在哪了?” 清梨若一怔,她只知道师父生气了,却不知师父为何生气,或者说她错的太多,一时不知道该说那件。 看清梨若茫然的表情,苍寒羽气不打一处来,小徒弟看见自己生气了,于是就认错,根本没反省自己的行为,根本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苍寒羽将毛笔重重一搁,“叶怜露是刁蛮任性了一些,她总故意为难你,为师也知道,你一直谦让回避,为师一直当你长大懂事了,可如今你竟然动了杀人的念头!你说,为什么!” 清梨若吓一跳,挺直身躯跪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发抖,不能让师父知道! “你有什么瞒着为师?你就这样不相信为师?”苍寒羽眼里寒冽乍现,“你到底为什么动了杀人的心思?” 师父,不是若儿想要瞒着你,是不能让你自己知道,万万不能!清梨若伸手拽着不弃铃,挺直了腰板,大声坚定的说:“我喜欢师兄,我不喜欢她总是缠着师兄!” ------------ 第二十四章 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 一句话把自己沉到了绝望的谷底,整颗心被痛占据,被苦湮没,这一刻清梨若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存了一个不堪的念头的,这个念头想一下就是罪孽:也许,也许,只是也许,有那么一天,师父也会喜欢上自己,只要一点点就好。 这个念头就像细微的萤火,埋在心里,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直到这句话说出口,不甘心在肆意的嚎叫,她才知道,她是这样渴望他爱的回应。 她告诉他,她爱的是别人,一句话立马把这微不足道的萤火给彻底扑灭了,心碎了一地,只剩下满满的绝望和痛。 清梨若只能死命的抓着不弃铃,清梨若,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你那么爱他,你怎么可以告诉他,你爱的是别人? 苍寒羽看着扬着小脸满面倔强决绝表情的小徒弟,平静地问:“你就为了这个想杀她?” “是!” 生也好,死也罢,她终究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如果被这个人讨厌,那她还如何活得下去? 苍寒羽失望地看着清梨若,他始终相信她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他特意宠着她,就是要让别人也去了解她去相信她。 他日,若真的背后有什么阴谋被揭穿,只要她拜他为师以后都安安分分的,他自然也能一力承担一切后果。她却将他苦心经营的种种,都给打碎了。 拥有那样的杀气的人,是不会被留在这世上的。谁能容许一个堪比魔神的威胁存在?谁能拿六界的苍生开玩笑? 也或者,这是苍寒羽最不愿意想的,所谓的魔将归来,说的本就是这个少女,那样的杀气是最好的证明。 清梨若看见苍寒羽眼里的失望,那种冰凉的失望,师父要放弃自己了吗?清梨若心慌得不得了,跪在地上猛磕头,咚咚的作响,“师父,弟子错了!弟子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师父!” “天衡第三代弟子清梨若,罔顾同门性命,妄动杀意,处受凌冰刑五年,”苍寒羽冷冷的说,“你好自为之。” 一股气流将清梨若从无念殿扫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嘭”的一声,那扇门随后就无情的关上了。 清梨若爬起来跪在地上,痛苦地泪流满面。那些泪水落在地上变成硕大的珍珠,顺着无念殿前九十九阶的白玉阶散落下去,稀里哗啦杂乱的往下滚,跳起下落,下落跳起,无助而又绝望。 师父,这样也好,我去了白寒渊,一个人,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这样很好。白寒渊就在天衡岭的凌寒峰,仰望着头,就能看得见白羽殿,这样真的很好。 无念殿里,苍寒羽握着的茶盏,手一收瞬间化为粉末,小徒弟有秘密了,不肯告诉他,宁愿让他误会,宁愿受处罚,也不肯说。 他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为她千打算万着想,她却这样不懂体谅,非要逼着他这么做。 无念殿的动静惊动了杜景轩,快速赶来,只看到师妹跪在门口哭成泪人,为什么她又哭了?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扇紧闭的门,阻隔了一切。杜景轩走到清梨若身边,成为一个强者又能怎样?他终究没有能力抹去她的眼泪。 清梨若含泪说:“师兄,我要去白寒潭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师父。” 杜景轩断然怒吼,“我不允许!” 凌冰刑,那是天衡的酷刑,是极其残忍的酷刑,天衡自从苍寒羽接手掌门以来,再也没用过。 白寒潭是万年寒潭,潭水冰冷彻骨。受刑的人被千年寒冰链锁在潭里,潭水日落结冰,结成冰凌万针,整整一万根冰凌针,锋利的冰针刺入身体。日出而化,日落而结,周而复始,每天都在受酷刑。 最可怕的是,白寒潭的潭水是盐水,每天会有一万个伤口,然后时时刻刻在一万个伤口上撒盐,是多么残酷! 杜景轩起身就要去找苍寒羽理论,清梨若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师兄,我做错了事,求求你不要让我再添罪孽!”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师父这样对你?我不信!” “师兄,你别问了,我只求你不要多生是非,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师兄,我求你别问了,也别问师父,好不好?” 清梨若可怜巴巴的央求着,那张小脸消瘦许多,那双清澈的眼笼罩着苦楚,看得杜景轩心痛不已。 杜景轩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若儿,我可以带你走,天大地大,何处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你并不喜欢有这么多规矩的天衡,不是吗?我们走的远远的,好不好?” 远走他乡?不!清梨若摇头,她为自己画地为牢,师父在那里,她的心就在那里,无处可逃。 翟毅然带着弟子上了白羽殿,苍寒羽刚刚让仙鹤给他送来消息,罚清梨若受凌冰刑五年。到了无念殿门口,看见那寒羽的两个弟子在争论什么。 翟毅然不悦的皱眉,只当清梨若不甘心,“你只当寒羽对你太过残酷,全然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清梨若愣然,她做错了,所以受罚,却并没有去细想师父的用心良苦,发生了太多事,也来不及去想。 “据本尊预测,五年内六界将有大变,魔尊、天帝等人都将参与这次纷争,而且远古妖帝也已经转世。天下风云变幻莫测,谁知道,你背后那人到底是谁?” 清梨若苦涩的一笑,自己那样惊天的杀气,只怕与妖魔两族脱不了干系。她是谁的棋子没人知道,唯有让她彻底退出接下来纷乱的五年,才是最釜底抽薪的手法。 “寒羽送你去白寒潭,惩罚你妄动杀意是其一。但另一方面,白寒潭居于天衡岭第二侧峰凌寒峰,将由我们四尊布下结界,普天之下,能闯进白寒潭的屈指可数,有什么地方比白寒潭更安全呢?” 师父将自己囚禁的真正目的,是避开这场纷争。师父为自己想的远比想象的还要多,清梨若望着关上的那扇门,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第二十五章 魔来杀魔,神来杀神 翟毅然意味深长地说:“你若是真念着你师父的好,好好反省自己,他日,万万不可让他失望和为难。” 清梨若正色回答,“弟子知道了,弟子必然谨遵师父和仙尊的教诲,好好反省!” 杜景轩的手,却不愿意放开,纵有万千理由,让她受五年凌冰刑,他如何舍得? 清梨若的手怎么都挣扎不出来,只好劝说,“师父是为我好,师兄,五年的时间真的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求你不要毁了我想要维持的这一切!” 若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杜景轩无力的放手,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清梨若对着无念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由翟毅然带着去了白寒潭。 看着那个少女离去的背影,杜景轩终究不能忍受,推开那扇门,咄咄逼人的望着正看文书的苍寒羽,“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苍寒羽抬头,淡然的说:“若儿的眼睛和内伤,都是为师动手的。” 先前因忙着要治清梨若的眼睛,苍寒羽没来得及跟杜景轩说这事。诸多事繁杂,就拖到了现在。 杜景轩愣在那里,回不过神,这是什么意思?是师父亲自动手的?全都是师父的意思? 他不禁勃然大怒,“师父,为什么?您为什么要伤害若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但若儿是不可能会伤害别人的,您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呢?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苍寒羽没有说话,年少的人总是如此冲动,轩儿惊才风逸,却不懂如何从全局考虑问题。 杜景轩气得暴跳如雷,“师父,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说:“若儿的手里从无杀招,为师知道,就算为师没有赶过去,她也不会杀叶怜露。” 杜景轩气得额头直爆青筋,愤怒地狂吼,“那师父您为什么还要伤害若儿?” 苍寒羽面色平静,“你真的不清楚,一个人的杀气能驾驭火龙代表着什么吗?火龙预言,魔将归来,那么神必然也会重回大地。” 一个小小的清梨若,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在六界的斗争里,谁能保证这颗棋子不会被废弃呢?谁能保证有一天她不会走到正道的对立面去呢? 杜景轩冷笑,“魔来杀魔,神来杀神,万事我自会承担,我要带她走!我要带若儿走!” 苍寒羽看着激动的杜景轩,年少的人,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总觉得要守护一样东西,就应该以最直接的方式拼尽一切。 “你既然是轩辕国的太子,你做任何事都代表的是轩辕国的态度。为你一个人的幸福,要让整个轩辕国来陪葬吗?” 杜景轩火热愤怒的心刹那冷了下去,想正燃烧的熊熊烈火被泼了一大盆冰水。 轩辕国,出了名的人间乐土,仙界世外桃源。这个号称神垂爱护佑的国度,那些不愿参与六界纷争的神仙妖魔人,都去了轩辕国,找到了他们身和心的完美归宿。 如果他们要是知道他杜景轩要对抗魔或者神的力量,他们必然感恩于木衡帝的庇护,而重出仙界。难道为他杜景轩一个人的执念,让这些人全都重新进入这场纷争吗? 他能看着那些人来为他送死吗?要知道,轩辕国能成为乐土,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为足够强大,而是木衡帝足够睿智,当年于天帝有大功。没有人敢去挑衅天帝的天威,才有了轩辕国的和乐安宁。 杜景轩绝望的看着苍寒羽,如果他像师父一样强大,那么他就可以不顾一切带若儿走。他的师父苍寒羽,明明只是一个仙者,却远远比他这个神更有天资,甚至比任何一个神都要强大。 苍寒羽足够强大,如果他愿意,如果他不要处处考虑这天下苍生,那么保护一个清梨若,于他而言,绰绰有余。 可是苍寒羽不愿意,苍寒羽要为天下苍生而生,于是那样残忍的挖去他的徒弟的眼睛,那样残忍的要将他的徒弟囚禁在白寒潭五年。 成为一个强者,一个像苍寒羽一样的强者,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杜景轩握紧拳头,那么五年,五年之内,他要成为像苍寒羽一样的强者,等到若儿离开白寒潭的那一天,他要带她走,他绝不会让她再流一滴眼泪,他要给她这世界全部的幸福。 杜景轩从这一天开始,无时无刻不在逼着自己成为一个更强的人!两年内,先后一举打败温听雨和翟毅然,以惊人的速度成为天衡第三强者,只输给桐桁一招。人人都说天纵奇才,是唯一有资格继承苍寒羽衣钵的人。 但是,只有苍寒羽,在苍寒羽的手里,杜景轩却连一百招都过不了。唯有日以继夜不停地、不停地修炼,他一定要成为跟师父一样的强者! 岁月悠悠,匆匆便是两年,但对于清梨若来说,却是那样漫长而又煎熬。 白寒潭位于凌寒峰峰顶,入眼的正面是三丈高的瀑布流泻入寒潭,白色的水珠飞溅奔走,周边碧绿的芳草萋萋,潭里白色寒烟漫漫。 白寒潭的侧边一个少女靠着岩石闭眼入睡,水没过肩,雾气打湿了她乌黑的长睫毛,漂亮而又脆弱的样子,精致的面容楚楚可怜,但脸色苍白得吓人。 不是清梨若,还能是谁呢? 千年寒冰链从寒潭深处的四边延伸而来,捆锁着清梨若的手和脚,清梨若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意识模糊。两年的凌冰刑已经让她不堪负重,好想一睡不醒啊。 一条小白鱼游过来,咬着她的衣袖拉扯。你若看见一条小白鱼在前面纤纤袅袅的游着,而白色鲛绡衣衫跟在她后面在水里柔美的浮浮沉沉,会觉得像是小美人在翩跹一场绝美动人的舞蹈。 清梨若根本没反应,小白鱼游到水面上,气愤的对着清梨若大喊,“清梨若,清梨若……你给老子醒一醒啊!” 清梨若努了努嘴,继续睡。 小白鱼愤怒了,跃到空中化身为蝴蝶般大小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跟清梨若一模一样的衣服,白裙绿飘带袅袅飘飘,袖口用白色的带子系扎打了个蝴蝶结。 她白嫩白嫩的小脸气鼓鼓形成包子脸,绕着清梨若飞来飞去,整个就是小不点的清梨若,可爱到爆! ------------ 第二十六章 可爱的小白 可爱的小姑娘手里拿了把大银勺子,这是她的武器,对着清梨若的脸就猛拍,死命的拍!恨不得把清梨若拍飞了,只是她那点力气只够给清梨若挠痒痒的。 小白,也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小白是清梨若给她起的名字,小白对这个名字曾经无数次抗议,甚至连罢工都用上了。但是因为寒凌峰只有她们两个,除了清梨若没有人会叫她的名字,只能清梨若说了算,故而抗议无效。 小白气鼓鼓的,每次叫醒清梨若都能折腾掉她半条命,这姑娘上辈子是不是头猪啊?在白寒潭这样至冷至阴的地方,也能睡得这么沉,不要命了啊! “小白,不要闹,”清梨若双眼依旧半眯着,“再让我睡一会。” “清梨若,你才是小白呢!你全家都是白痴!” 清梨若很好商量的改了称呼,“哦,小鱼,不要吵。” 气得那小姑娘更加脸色涨红,也更可爱,小白双手插腰,“你才是鱼,你全家都是鱼!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子不是鱼,老子是花仙!” 清梨若跟小白说了两句话,终于清醒了一点,非常不甘愿的睁开了眼。看了看在空中飞来飞去自称花仙的小白,洁白的蝴蝶形翅膀不停的挥舞,跟只白蝶一样,又漂亮又可爱,“小白,你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就把你吃掉。” 那小姑娘狠狠瞪着清梨若,清梨若扑哧一声笑了,连瞪眼都这么可爱,小白真的好可爱啊。 两年前来白寒潭,凌冰刑无疑是极其惨无人道的,那种一万根凌冰针缓缓刺入身体里,犹如凌迟处死般痛得透彻心骨,却绝不至于会让人晕过去,只是痛,浑身密密麻麻都是痛,痛不欲生! 然后盐水渗进来,整个身体更加敏感,痛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走到这一步,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原本是对仙者的惩罚,清梨若只是个凡人,这样必然会让她脱水而死。故而为了让她挺过这刑罚,翟毅然给她吃了一个仙蟠梨,增加她百年修为,加上她自己多年修习的心法,勉强的能挺着。 只是痛,痛得死去活来,痛得全世界奔溃!无数次想要自尽,却总在那一刹那,眼前浮现那个白衣飘然的身影,才能挺了下来。每当痛得不能闭眼的夜晚,总是抬头看着白羽殿,才能撑了两年。 但更残酷的是,没有人跟清梨若说话,那种感觉很容易让人疯掉,无论你发生什么事,不会有人知道,无论你说什么,不会有人回应你,会让你产生幻觉,觉得自己是一个疯子,这根本是你幻想的世界,却又无法醒来。 身与心双重的折磨,把清梨若的世界彻底地摧毁,就在清梨若以为自己要疯掉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游来一条白色的鱼。 这条鱼就是小白,但是小白一直坚持称自己是花仙,只是她忘了她是从那里来的。 两人同病相怜,身世相仿,立马一拍即合,差点就拜了把子。 如果不是小白一口一个老子,像极了师兄,动不动就手插腰痛骂清梨若,或者拿个勺子戳清梨若的脸,生生的让清梨若觉得这孩子太有师兄的风范,拜了把子肯定蹬鼻子上脸。 小白每天都能弄到好东西,有时候是琼浆玉露,喝了神清气爽,有时候是绝佳仙果,有时候是极品花蜜…… 呃,这么说小白有点像是自己的丫鬟,谁叫自己是吃货呢,清梨若收回思绪,“叫我干嘛呀,又没到吃饭时间。” 小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清梨若,拿银勺子指着她,“除了吃,你会干什么?” 清梨若理所当然的回答,“还会睡啊,我可爱睡觉了啊。” “你……”小白差点气背过气去,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货呢? 小白抬头看夕阳,不再跟清梨若吵,难过的皱着眉,“梨若,太阳要下山了……” 清梨若嫣然一笑,“嗯,要下山了呢……” 两年零一个月零三天,每天太阳下山就意味着潭水要开始结冰了,在清梨若的身边潭水会结成一万根凌冰针,远处的潭水却依旧碧波荡漾。 在夕阳落下去那一刻,在霞光散去那一刻,一万根凌冰针刺入清梨若的身体,这样的痛无论经历过多少遍,每次还是会让人痛不欲生,冷汗一直往外冒,大颗大颗落在寒潭里。 小白坐在清梨若肩上,拿袖子给清梨若擦汗,心疼的看着她,难过的眼眶都红了,看了这么久,每看一次,还是会觉得这样的酷刑惨绝人寰。 要多坚强才能忍受得住这样的酷刑?要多有毅力才能坚持了两年多?这个时候小白总会想,梨若真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呢。 血水在寒潭里蔓延开,血腥而又残酷,清梨若仰头望着白羽殿,**壮丽的白羽殿像一片羽毛一样飞翔在空中,师父,好痛……好痛…… 突然间,感觉整个寒潭晃了一晃,两个本来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人,都诧异的抬头看天空,结界碎开带出的光芒四射,耀眼而又突兀。 小白吓傻了,“结界……结界……破了……” 清梨若懵了,谁闯进来了?有谁能有能耐闯进师父、仙尊、流云先生、听雨仙子共同布置的结界呢? 一个青衣的男子执剑而来,剑远远的就寒光闪闪。那剑清梨若认得是昆吾剑,难怪,以昆吾剑的威力,那就劈什么都跟劈西瓜一样。 昆吾剑,来历相当大,在洪荒十大神器里排行第三,是剑中之祖,后世所有剑都是仿照此剑而炼制的。 当年盘古氏第八代始祖的脊椎骨化为一柄剑,剑不但凝聚了他强大非凡的精神力,还另外结合了奥妙无双的天地生机,造就了一柄完美而奇异的剑,就是昆吾剑,剑锋之利可摧毁天地。 只是当今之世,鲜少有人能驾驭得了这柄剑。要想驾驭这一柄威力天下无双的昆吾剑,唯有拥有极强的精神力或者神力,才有可能。 能驾驭得了昆吾剑的人,会是谁呢?清梨若正思考间,那人已经到了白寒潭,风度翩翩地落在她面前,浑身一股风流跌宕之风。 ------------ 第二十七章 重见师父 一袭青衣松松垮垮的搭在那男子身上,他狐相恒生,一笑,笑得繁星碎一地的璀璨,眼神坏坏,直勾勾的看着清梨若,“小梨花,这一次我没有来晚。” 清梨若有些无语,小梨花?这什么狗屁名字?青阳上神给她酿的酒命名叫“好喝的酒”,现在给她取个名字叫“小梨花”! 小白哈哈大笑,“梨若!叫你给我取这么难听的名字,遭报应了吧!” 青阳上神看到小白,真是可爱的小花仙,看来跟清梨若关系不错,于是青阳上神对小白和煦的一笑。 小白立马花痴的看着青阳上神,帅呆了啊!梨若一直说师父是最好看的人,真不知道比这个男子还好看,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青阳上神潇洒放逸一如往昔,看着寒潭里的血色和那凌冰针,危险的眼神突显,昆吾剑一挥,就把千年寒冰链给砍断了。 “别!”清梨若大声喊,却已经来不及。 青阳上神揽手将清梨若捞出白寒潭,轻轻的抱入怀里,低头仔细认真看怀里的少女,满怀失望的说:“咦!鲛绡衣?我还以为能看见春色外露的呢。” 鲛绡衣入水不湿,即使两年来血色浸泡依旧洁白如新,是绿柔知道清梨若要来白寒潭送给她的。 清梨若浑身僵硬,两年的囚禁,让她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听青阳上神这么一说,尴尬的笑了笑,“上神怎么来此地呢?” 青阳上神难得正色的看着清梨若,“我来带你走。” “不,我那都不去,师父罚我在这受刑五年,现在才两年。”清梨若断然拒绝。 “哦,”青阳上神眼眸一转,挥手就是一剑,气贯长虹,立时白寒潭水溅石飞,水浪飞起一仗高,“轰”的一声,白寒潭就这样被劈成了两半。 清梨若错愕的看着,半个寒潭倾塌下去,石滚土滑,一股脑凶猛地向山下滚去,白寒潭的潭水哗啦啦的顺着山脉流下去。 青阳上神特别无辜的看着清梨若,“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劈,整个白寒潭都被毁了。 清梨若无语地看着青阳上神,小白在旁边高兴的拍手,“梨若,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呆在这个鬼地方了哦。” 清梨若凝眉沉思,怎么办,师父说要自己受罚五年的,现在白寒潭被毁了,怎么办?她发誓会好好听师父的话的,师父说受罚五年,那么原本五年之后,她就可以回到师父身边的,现在弄成这样,师父会不会就不肯原谅她了呢? 青阳上神摸了摸清梨若的头,温柔的说:“别怕,我带你回去,寒羽不会为难你的。有我在,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事到如今,还能由得清梨若说不吗?小白收了翅膀落在清梨若的肩上,悠悠的荡着脚,开心的笑着,以后梨若就不用受酷刑了,自己也去看看凌寒峰外面的世界,真好! 青阳上神横抱着清梨若,腾云而起,驾着云去白羽殿,一路上笑得满目生辉,“小梨花,我带你回青丘吧。” 清梨若摇头,“我不要!” 青阳上神认真的看着清梨若,“为什么?” 因为师父在天衡啊,清梨若低着头,“我要留着天衡,陪着师父和师兄……” 青阳上神笑着没有说话,有些事,他做错了一次,就不会再错一次。 越接近白羽殿,清梨若越忐忑不安,时隔两年,师父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不弃铃一直很安宁,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不知是她修为太低无法感应,还是这两年师父一直过得很安静。 “上神,这两年六界可有发生什么事?” “我自从上次与你一别,就回青丘闭关了,今日早上收到我送你的青雘木簪,有人附上书信一封,叫我来救你。”青阳上神眼里阴暗一闪,“我若是知道你出了事,岂由得他们这样对你!” 小白疑惑地看着青阳上神,这人似乎很关心梨若呢。 清梨若一怔,是谁送的书信?谁能拿得到自己房里的青雘木簪?猜不出来,等回到白羽殿,只怕这人也要被揪出来吧,那就不猜了。 看着青阳上神认真的样子,清梨若却想不透,自己与青阳上神并无交情,哪里能让他违抗师父的意思来救自己出白寒潭?若说唯一有联系的话,大概就是她与神姬同名。青阳上神是因为对神姬愧疚,于是想补偿给和她同名的自己吗? 清梨若的眼神变得迷离,神姬,这是个多么让人讨厌的人呢,所有人都这样敬畏她,所有人都想这么护着她,而为什么,每个人都非要把她清梨若与高不可攀的神姬搭上关系呢? 还有,一千年前,师父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思索着转眼间,已经到了白羽殿,远远的就能看见,白羽殿成片成片的梨花开出绝世的美,十里芳菲十里香,那个人,是否依旧? 清梨若心跳加速,全世界的喧哗只剩下耳边嗡嗡响,师父,两年了,两年未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师父,我终于可以再次看见你了…… 只是如若知道,回到他身边,会是那样的后来,是不是宁愿一生都被囚禁在白寒潭? 近了,清晰的看见,那片从容云海旁边的梨花林,梨花洁白的花瓣绿雅的蕊,依旧美得刻骨铭心,有白色的蝴蝶飞舞翩转,有浅浅的风在唱着淡淡的歌。 那她曾经走了无数次的白玉阶上,一抹白色的身影,迎着风白衣翻飞,绝世的风姿天下无双,让日月失华,那样的景致,唯美的惊心动魄。 感觉到清梨若的异样,小白扯了扯清梨若的头发,“梨若,你怎么了啊?” 清梨若无力的一笑,“小白,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白羽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梨花林。” 小白手撑着膝盖拖着脸,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白玉阶上的苍寒羽,“那个人,就是梨若跟我说过的师父吗?我喜欢他!梨若你说的对,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以后我们就跟他住一起吗?” 清梨若一僵,笑笑没有说话。 青阳上神凤目一转,笑得一脸从容笃定,“小梨花以后要跟我一起住。” 这时,青阳上神已经抱着清梨若,从云头落在苍寒羽的面前。 苍寒羽的眼眸依旧无喜无悲,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清冷的看着青阳上神和清梨若。 ------------ 第二十八章 逃不开劫数 清梨若一直低着头,盯着苍寒羽的衣摆,师父雪白的衣摆依旧不沾一丝尘埃。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想了两年多的人,她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敢跟他对视,怕眼神泄露心底的秘密。 清梨若挣扎着从青阳上神的怀里下来,踉跄的走到苍寒羽身边,僵硬的身躯甚至无法弯曲,双腿直直的跪了下来,“咚”的一声,分外清晰。 时隔两年,她终于得以有机会,再一次跪在了他脚下,“师父……” 那两个字叫出口,生生的觉得恍若隔世,沧桑陵谷,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 师父,我回来了…… 只是虚弱的身体使得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动,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抱住了她,鼻尖上是好闻的淡淡的梨花香。 这一刻才有了真实感,七百六十四个受凌冰刑的夜晚,每一次每一刻清梨若都觉得自己会死在白寒潭,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师父了。直到这一刻才敢相信,她原来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清梨若含笑晕了过去。 苍寒羽揽手抱住了清梨若倒下来的身躯,她苍白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前,一切就回到了原点,就像她从未离开过。苍寒羽微微蹙眉,抱起清梨若,送她回房。 小白在清梨若面前飞来飞去,着急的大喊:“梨若!梨若!你怎么了啊??” 苍寒羽安抚小白轻声说:“她没事。” 青阳上神看着苍寒羽抱着清梨若离去的背影,沉默的若有所思。 苍寒羽将清梨若抱回房放在床榻上,看到清梨若露在外面的手,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找不到一丁点完好的地方,旧伤加新伤,惨不忍睹,掩盖在衣服下的不用说也是如此。 这两年,小徒弟受的那些苦,忽然不敢想,她还是个孩子,他对她是不是太残忍?小徒弟毫无怨言的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惩罚,甚至不问为什么,就这样相信着他,依赖着他。 清梨若紧紧凝眉,梦里不安的喃喃自语,“师父……师父……” 苍寒羽握住清梨若的手,“若儿,师父在,别怕。” 苍寒羽温柔的看着小徒弟,还是回来了,她终究逃不开这个劫数,也罢,纵然世事潮起潮落,他必然能保她性命无虞。只是害她白白受了这两年的折磨,而今后…… 想到今后,苍寒羽忍不住叹一口气,心里想:“若儿,但愿你能一直相信师父。” 放开小徒弟的手,苍寒羽传音让桐桁来看了一番,自己去了无念殿。 小白一直乖乖的在旁边看着,最后目送师父离去,发花痴流口水,师父好好看啊!啊,流鼻血了! 不多时,桐桁和绿柔就来到清梨若的房间,桐桁看到清梨若的时候,眉开眼笑,一切又将变得好玩了,而且越来越好玩了呢。 小白紧张兮兮的看着桐桁,梨若的伤不知道怎么样。 桐桁看过之后,笑道:“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一个凡人受了两年凌冰刑竟然没死,真是奇迹啊。她只是痛晕过去而已,两年时间受凌冰刑导致重伤,气血不足,严重的身体虚弱,慢慢调养回来就好。” 小白趴在被子上,乖乖的说:“我有帮梨若处理伤口,我有摘仙果给她吃。” 小不点很可爱,桐桁笑了笑,“怪不得。话说,你是谁啊?” 小白看着桐桁,这个也是帅哥,好多帅哥啊!小白努了努嘴,非常憋屈的说:“我是花仙,但是我忘了我的本体是什么了,也忘了我的本体在哪了。而且我有意识的时候,外形是一条鱼,就在白寒潭……” 小白越说越委屈,绿柔眼冒爱心的看着小白,拿手指戳小白的脸,“好可爱哦!你一直陪着清梨若吗?” 小白卖萌的笑,“嗯!” 桐桁递给绿柔两个瓷瓶,一个白色一个青色,绿柔笑嘻嘻的说:“我知道,这白色的瓶子是伤药,我待会给清梨若擦下。等伤口开始结疤以后,再用这绿色的瓶子,去疤痕的。” 桐桁点头,留了方子给绿柔,就去无念殿,这会无念殿应该很热闹吧。 桐桁一进无念殿,就看到苍寒羽临窗而立,翟毅然气得吹胡子瞪眼,青阳上神慵懒的斜躺在榻上。 青阳上神无辜的说:“我路过白寒潭,不小心手一滑,昆吾剑就掉下去了,没想到白寒潭就被劈成两半了……” 特特寻了洪荒十大神器排名第三的昆吾剑,将仙门第一派天衡的刑牢给劈了,还当着人家的面言之凿凿说是不小心,普天之下,也只有青阳上神敢这么做。 刑罚之事隶属翟毅然管辖,翟毅然差点憋到内伤,白寒潭是天衡最严厉的酷刑,就这么被青阳上神给毁了。奈何青阳上神论起辈分比翟毅然高上一辈,又是上古神族的,如何好追究呢?何况人家非常无辜的说是不小心! 翟毅然想到清梨若,五年之内这个弟子不能被释放,否则天下纷争一起她一旦被证实是妖魔之人,有损天衡颜面,“既然是罚清梨若受刑五年,如今才两年,只怕难以服众。” 青阳上神凛冽的眼一眯,“我既然将她带出了白寒潭,我自然会负责。等她伤好之后,我就带她回青丘。” 天衡的弟子如何能跟青阳上神去青丘?何况还是个女弟子,还是白羽上仙的弟子,这是很不妥当的。 翟毅然和桐桁都看向苍寒羽,苍寒羽却心不在焉的独自出神,显然没有将青阳上神的话听进去。 “寒羽?”翟毅然出声提醒, 苍寒羽望着窗外的梨花出神,有些事只怕避不过,明明六界会有纷争,这两年却意外的平静,或许若儿才是一切纠葛的缘起。 避开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揪出若儿背后那人,彻底把事情弄清楚,才是上策,无论发生什么,难道他苍寒羽还护不了自己的徒弟不成? 只是世事沧桑,从来不在预料之内,纵然他是白羽上仙,纵然他料事如神从无差错,却独独算漏了一种情况。 ------------ 第二十九章 神怒,天地同愤 翟毅然重复的叫了一声,“寒羽??” 苍寒羽正想得出神,听到翟毅然叫他,回过神,“什么?” 三个人立马不可思议的看着苍寒羽,都是苍寒羽最亲近的人,但谁也没见苍寒羽失态过。 翟毅然心里一紧,今儿清梨若回来,莫不是为了她?他到没想到,寒羽对这个徒弟竟然重视到这个程度! 桐桁笑得眉飞色舞,青阳上神也跟着不在意的笑笑。 翟毅然直言,“清梨若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若儿的事,我自有打算,还是查查青阳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据我所知,青阳你上次从天衡回青丘后,就又跑去闭关了,你一向一闭关就几百年的,这回怎么就两三年就出来了?” 青阳上神手里正握着青雘木簪,百无聊赖的端详着青雘木簪,“有人将它送来青丘,并附上书信告诉我小梨花在白寒潭。我自然认得这支青雘木簪,就是当初我送给小梨花的……” 余下的事,不说也知道了,青阳上神当即拎着昆吾剑就杀上了白寒潭,把翟毅然引以为傲固若金汤的白寒潭给劈了。 能拿到清梨若放在白羽殿的青雘木簪的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这时绿柔正好过来,刚踏进无念殿的门槛要行礼请安,就看到立时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青阳上神正拿着青雘木簪,就明白过来大家的意思。 绿柔笑笑,怡然自若的跪在地上,不打自招,“是弟子送的书信,请仙上责罚!” 苍寒羽没有说话,谁的徒弟谁管,桐桁平静的问:“青雘木簪,你怎么拿到手的?” “仙上吩咐我要定期打理清师妹的房间,我就趁机拿了青雘木簪。” “为什么这么做?” “弟子不才,但也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依据弟子的推断,以清师妹的体质,受两年的凌冰刑已是极限。若是没人帮她处理伤口,没人陪她说话,没人替她疗伤,她根本不可能熬得过去!” 绿柔冷眼看着苍寒羽,接着说:“我想去看她,可是仙上不允许。两年了,你们谁也不管她,我怕她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你们够狠心,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 见绿柔言语间颇有怨气,又倔强的挺着身子跪着的模样,翟毅然手猛的一拍案,“你放肆!” 绿柔别过头去,不说话,也不肯认错。 因着绿柔通知了青阳上神,害得天衡的白寒潭被毁,青阳上神是没法追究他的责任的,只能算在绿柔的头上。 桐桁拿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半晌,“这段时间你照顾清梨若,等她伤好了,你就自行废去一百年修为,闭门思过三个月。” 桐桁是绿柔的师父,她一向敬重他,绿柔恭敬的回答,“是!” 翟毅然显然很失望,他一直以为绿柔成熟稳重,是第三代弟子里最让他放心的,没想到为了个清梨若,竟然偷偷给青阳上神送信。 不知是该说绿柔冲动无知,还是该说清梨若太会拉拢人心,杜景轩心里只有她,一向可靠明理的绿柔也为她公然违抗天衡高层的决断,连寒羽都为她这样操心。 翟毅然脸色就很不好看,满面怒容的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起走啊!”桐桁赶紧也跟着走了。 苍寒羽看着地上跪着的绿柔,那目光是淡然的,可是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人害怕,看得绿柔心惊胆战。 苍寒羽突然说:“你帮我转告他,他想要对付的人是我,但是苍生是无辜的,无需如此兴师动众。” 绿柔身体一僵,霍然抬头看着苍寒羽,许久,才低声说:“弟子领命。” “去照顾若儿吧。” “是,弟子告退!” 等绿柔一走,青阳上神好奇的问:“你怎知一定就是他呢?怎知绿柔背后有人在操纵她呢?” 苍寒羽理所当然的回答,“绿柔总要顾着南海水君跟天衡的交情,哪敢这么做?何况以她谨慎的性格,真要想救若儿,岂会如此莽撞?除非有人要她这么做,至于那人是谁,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绿柔如此听话呢?” “也对,”沉默许久,青阳上神沉寂的问:“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苍寒羽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青阳上神一个人沉思着,苍寒羽就开始批改文书。 许久,青阳上神眼神幽深,轻轻的吐出几个字,“神怒,天地同愤。” 苍寒羽批完一份卷轴文书,正伸出去拿另一份卷轴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拿起卷轴看。 “你还记得那年神姬寂灭的时候,九天九夜的血雨,地龙仰天怒吼,天火滚滚澎湃,每个人都说,神死,天地同悲……”青阳上神幽幽的说,“寒羽,我要带她回青丘。” “她不是神姬,你最清楚,神姬已经死了,神是没有轮回的,神死就是万古永寂。她也不可能是神姬和魔神的女儿,如果是,若儿必然会沿承他们的神格,就不可能只是个凡人。” “我知道清梨若不是神姬,明明知道她不是,却总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就是神姬,她终于给机会让我补偿她,”青阳上神哀伤的说,“哪怕她跟神姬没有任何关系,就单单为她叫清梨若,我也必然要让她安然无恙!” 苍寒羽放下卷轴,淡然的看着青阳上神,“魔将归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管别的,我不管你们觉得清梨若是魔也好,妖也好,是别人派来的卧底也好,是那人为了对付你放到你身边的棋子也好,我要带她走!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她!” “青阳,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所谓的神不灭,魔不亡,其实指的是两个人。魔指的是有着魔之力的魔神,而神,亿万年来,我们都以为指的是神尊,可是神尊若是拥有神之力,怎么可能连你打不过呢?所以,事实上真正拥有神之力的是神姬。但你们上古神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隐瞒了这个真相。” 青阳上神双手无力的覆眼,这样的答案他不是没想过,“既然她才是最强大的神,为什么还要让我保护她?” ------------ 第三十章 你在害怕什么呢 苍寒羽冷静的分析,“你曾经说过你看到神姬病弱的样子,可是你别忘了,神是不会生病不会死亡的,所以这不合常理。” 青阳上神一怔,那时候一心只觉得不甘心,只想着摆脱这个束缚,哪里会想那么多? 苍寒羽接着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你们上古神族将神姬隐藏的这么深,应该是因为有什么原因会使得她身体变弱,所以才需要你保护她。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将神姬隐藏起来,不让世人知道。” 青阳上神颓废的垂下手,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任性的放弃了她,并且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良久,青阳上神才坚定的说:“我要带清梨若回青丘。” 苍寒羽不置可否。 青阳上神只好劝说苍寒羽同意,“神姬没有后嗣留下,魔神根本不可能破除神姬的封印而出。既然魔要归来,所以,很有可能,魔之力和神之力都将重生,很有可能其中一种力量要重生在清梨若身上。” “那也不一定就是神之力……” “寒羽,你很清楚,千年来没有神姬和魔神的六界,看似繁荣平宁,实则都是虚像,是你在苦苦撑着这个局面。魔要归来,天下将要大乱。等纷争一起,清梨若势必要被牵扯到其中,你根本兼顾不了天下苍生和清梨若。否则你也不会想出在寒潭囚禁她五年,用这样的方式来保全她。” 苍寒羽批改卷轴文书的手停了下来。 青阳上神定定的看着苍寒羽,“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护的了她。我要带她走,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窗外飞进来一片梨花瓣,落在苍寒羽的卷轴上,苍寒羽看着洁白的梨花瓣,轻声说:“只要若儿愿意,我没有意见。” 青阳上神反问,“只要你同意,她就会愿意,不是吗?” 苍寒羽没有说话,明明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为什么心里会觉得不愿意呢?是了,若儿喜欢的是轩儿,如何能拆散他们二人? 青阳上神自顾自的一笑,“等她伤好了,我就带她回青丘,我会给她一个美丽祥和的世界。” 魔神被封印,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奈何得了青阳上神呢?青阳要倾尽一切护着她,那么于若儿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她平安无事,一切才有可能。 苍寒羽淡漠的点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晚间的时候,苍寒羽去看清梨若。这个时候绿柔自然已经回去了,小白也趴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苍寒羽给清梨若把脉,小徒弟还没有醒来,但是情况已经稳定,只是长期睡眠不好,才睡的这么晚。便徐徐的给她渡去灵力,为她理清淤塞的脉络,调理内伤。 不多时,清梨若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苍寒羽正给自己把脉,虚弱的一笑,“师父……” 苍寒羽看到清梨若醒了,“为师吵醒你了?” 师父空灵清澈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久别重逢,师父依旧很关心自己,清梨若满心欢喜,只是傻傻的看着苍寒羽。 苍寒羽无奈的看着清梨若,养伤要好好歇着才是,“你好好歇着吧,为师明日再来看你。” 苍寒羽起身,那修竹般好看的手就要抽离而去。 清梨若本能的就抓住了苍寒羽的手,苍寒羽回头看她,清梨若心里很慌乱,却不愿意放开手,牙一咬,“师父,可不可以不要走?我害怕……” 苍寒羽复又坐下,小徒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像只惊弓之鸟,时不时的就会有那种心惊害怕的表情。却让他始终摸不到头绪,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不安? 苍寒羽温柔的看着清梨若,轻声问:“若儿,你在害怕什么呢?” 无比温柔的眼神,是一个漩涡,让人整个身心都不可自拔的沉沦下去。如此风华绝代的白羽上仙,如此裁冰为骨雪为神般清冷的白羽上仙,竟用这般温柔的眼神看着你,你怎会不意乱情迷? 看得清梨若黯然神伤,师父,我害怕你知道我爱你,这样龌蹉的心思,我怎能不害怕呢?不禁苦涩的一笑,“总有一天,师父会嫌弃若儿的……” 清梨若握着苍寒羽微凉的手,师父,在你讨厌我之前,在残酷的真相到来之前,请让我好好留在你身边,我别的什么也不求,只求能静静的陪在你身边。 苍寒羽和颜悦色的说:“不要胡思乱想,在你看来,为师就是不管自己徒弟的人吗?你好好养伤,你师兄下山追查魔尊的事去了,过几日你师兄就回来了。” 师兄吗?两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忘了云暖师姐没…… 看到清梨若思索的样子,苍寒羽以为清梨若是想杜景轩了,犹豫了下,“要不为师命人下山,寻你师兄回来?” 想要和师父两个人静静的呆在白羽殿,清梨若立刻脱口而出,“不用!” 清梨若拒绝的太干脆,苍寒羽不解的凝视着她,清梨若想起自己跟师父说喜欢师兄的事,赶紧紧张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往后多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 苍寒羽点头,“你睡吧,师父在这陪着你。” 清梨若心满意足的拉着苍寒羽的手,身体很虚弱,很快就静静的入睡,嘴角上扬带着笑意。 等到清梨若睡着了,苍寒羽哭笑不得,她这样拉着自己的手,总不能让他在自己女徒弟的房里坐一夜吧?好在小白在。 趁着这个时候,苍寒羽继续给清梨若渡去灵力,慢慢的帮她调养内伤。 只是第二日醒来,清梨若睁开眼,就只看到小白趴在被子上盯着自己看,吓一跳,“死小白,你想干什么!” 小白贼贼的看着清梨若,“梨若,你吃师父豆腐!” 清梨若想到昨夜,脸不禁就红了,“你不是睡着了吗?” 小白得意的说:“那是我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我要是没假装睡着,你好意思这么光明正大吃师父豆腐吗?” ------------ 第三十一章 你会愿意的 关于自己喜欢师父的事,清梨若从未告诉过小白,这是对任何人都不能启齿的事,只好故意佯装恼怒,将头埋在被窝里,“你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小白虽然跟清梨若之间说起话里百无禁忌,却也知道不能乱开这样的玩笑,只好道歉,“他是你师父,你肯定不会对师父有别的想法的,我只是开玩笑,梨若,我错了,你别生气啊……” 谁能想到,白羽上仙的徒弟对自己的师父,动了那样肮脏的心思呢?清梨若埋在被窝里苦笑,瓮声瓮气的问:“我师父呢?” “哦,你一刻钟前刚放开师父的手,师父刚走啊!” “师父刚走??” 这么说师父在这坐了一晚上?清梨若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小白一下子被掀飞了,摔到床榻的另一头,委屈的爬起来,双手插腰恶狠狠的说:“清梨若,你谋杀小白啊!” 那么个小人儿,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无比可爱的,清梨若笑得不能自己。 这时刚好绿柔进来,清梨若正准备来个久别重逢的抱头痛哭,用心良苦的想制造一个温馨感人场面。谁知绿柔却直接忽略清梨若对着小白冲了过去,小白如临大敌! 清梨若在心里嘀咕,切,喜新厌旧!都不是好人! 绿柔扑过去就捏小白的脸,绿柔看见小白,看见一次就捏一次她的脸,白白胖胖的粉雕玉琢的,真的好可爱啊!“清梨若,你女儿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结果清梨若跟小白一起恶狠狠的瞪着绿柔,动作眼神都一模一样,绿柔更加确定的说:“清梨若,这是你跟谁的私生女啊?不会是杜小子的吧?” 两个人又是一模一样一脚踹过去,异口同声的说:“你去死啊!” 说完发现彼此说的话是一样的,立马清梨若跟小白互相瞪着对方。 绿柔故意妩媚的一笑,“呦,这模样,不是母女谁信啊,你给我从实招来,坦白从宽,究竟是跟谁生的!” 三个人立马打作一团,笑声传的老远。 接下来的日子,清梨若就好好养伤,每个人都使劲对她好。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别的,绿柔的事没人提,青阳上神要带她去青丘的事也没人提。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都在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直到五日后,杜景轩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梨花树下,那个少女坐在树下看书,他呆愣愣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刚要跑过去,却看见青阳上神悠悠忽忽的走了过去。 清梨若伤好一些,就抱了书出去透透气,而且这里离师父的无念殿也很近。刚看了一会,青阳上神就来了。 “寒羽说不追究了,”青阳上神笑起来眼睛弯弯,魅力十足,身子俯过去看着清梨若,“小梨花,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贴太近,清梨若本能的后退一步,干笑,“上神想要梨若怎么报答呢?” 青阳上神走前一步,“你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上神真爱开玩笑啊,”清梨若继续干笑,然后脑子里灵感一闪,“不如我请您吃好吃的吧?” 青阳上神大笑,以为人人都跟她这般是个吃货啊,“那好,我要吃燕窝,我要吃小梨花亲手做的燕窝。” “燕窝?”清梨若豪爽的答应,“不就是燕子的吐沫吗?” 清梨若眼睛一瞥,就正巧看见师兄,身边还跟着那只他养的乌鸦,立马想也没想就跑过去,谄媚的笑,“师兄,你的小乌借我用下。” 杜景轩含笑看着清梨若,点头,师妹真的回来了…… 清梨若立马拖着杜景轩的小凤凰,重新走到青阳上神面前,拍着它的脑袋,“小乌,快吐,给我吐,快点吐吐沫啊!” 小凤凰可怜兮兮的看着杜景轩求救,杜景轩却自顾自笑得那样开心,这种事也只有师妹会干得出来。小凤凰见杜景轩见死不救,满腹嘀咕,有异性没人性! 青阳上神看着清梨若拍着一只凤凰要它吐出燕窝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小梨花……你这是什么燕子啊……” “哦,我师兄养的乌鸦,跟燕子差不多吧。” 青阳上神看着小凤凰气愤的眼神,觉得心情特别好,青阳上神蹲在清梨若面前,“小梨花,这不是燕子,是吐不出来燕窝的,我们商量下,你还是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清梨若心里感慨,笑成那样好看,真的很要命,这是在使美男计!无耻! “我是说真的,我可以带你离开天衡,离开六界纷争,我可以给你构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世界再完美,如果没有师父,对清梨若来说,就是最残酷的地狱。清梨若笑呵呵的摇头,简明扼要的说:“我不要!” 青阳上神也不介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你会愿意的。” 青阳上神说完就走了,留下杜景轩跟清梨若两个人对视,小白跟小乌对视,无比滑稽的场景。 杜景轩拍拍清梨若的头,“臭丫头!就不让人省心的……” 清梨若撒娇的笑笑,“师兄……” 两个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早就是一家人。 杜景轩把这些年收罗的好玩的稀玩珍宝都拿来给清梨若,整整堆了一屋子,看得清梨若咂舌不已,全都是无比精巧稀有的。又使劲变着花样给清梨若做好吃的,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想把她宠上天去,想把两年失去的都补回来。 清梨若休养的时间不过半个月,伤就好的差不多了,绿柔和小白也一直陪着她。 这日天朗气清,绿柔又来找她,难得认真的看着清梨若,像个温柔的姐姐般,“你可还记得隽青哲?” “墨合门少门主?怎的会突然提他?” “这两年,隽青哲来过很多次,想见你,但是都被拒绝了。他得知你离开白寒潭了,就来了天衡,正说要见你呢。现下就在无念殿,我师父让我来叫你去。” 清梨若有些不解,隽青哲要见自己,却是绿柔来叫自己去无念殿啊?清梨若想不明白,就去无念殿。 绿柔目送清梨若离开,然后静静的抬头看着天空,当真相被一一揭开,梨若,你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呢? 清梨若去无念殿,就发现一大屋子的人,师父在,仙尊在,桐师叔和温师叔也在,还有师兄、隽青哲、青阳上神、隽青哲。 所有人都非常严肃的盯着她看,看的清梨若忐忑不安,拘谨地行礼请安,然后不知所措的看着苍寒羽。 先开口的是翟毅然,“青阳上神跟你师父提亲,你意下如何?” ------------ 第三十二章 三人同时求亲 青阳上神跟师父提亲,什么意思?清梨若一愣,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冒昧失礼的问出了口,“什么?” 翟毅然索性说得更透彻,“青阳上神想娶你为妻,已经向你师父提亲了,你意下如何?” 清梨若懵了,傻傻的看向师父,他一定知道她不愿意的!可苍寒羽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那种淡然的样子,让清梨若一刹那觉得所有生存的意义都没有了,满世界都是悲痛与绝望,这是师父的意思吗?师父不要她了吗?她如此卑微的爱着他,他却要将自己嫁给别人,那对她是不是太残忍? 不愿意!青阳上神要娶自己,大概是因为神姬的关系,知道她来历不明,他日必然陷入纠纷,于是想保护她所以娶她。 青阳上神无非是想将对神姬的亏欠补偿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不要!但是师父不反对,她该怎样拒绝呢?清梨若只好求救的看向师兄。 杜景轩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静静的看着她,亦是如此残忍。两个人对视,她眼里的无助,他心里的悲痛。 而隽青哲看着清梨若,心痛要让他窒息,在她心里,他始终只是一个外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想到他。他看着清梨若,还是鼓起勇气提步大步向前走,掠下衣摆,对着苍寒羽从容的跪下,“晚辈想娶清师妹为妻,请上仙成全!” 隽青哲说完,深情而又难过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面对那样的目光,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错愕的后退一步,不,她不要嫁给任何人,她要留在师父身边!清梨若无助的看向杜景轩,忍不住就悲伤的喊出声,“师兄……” 杜景轩慢慢的走到她身边,凝重的看着清梨若,低声温柔的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清梨若震惊的看着杜景轩,“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景轩,那个曾经傲慢不可一世的少年,为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收起所有玩世不恭,长成了这样稳重可靠的男子,他温柔的看着心爱的小师妹,“若儿,嫁给我,我带你走,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的那样,我们一起去闯荡仙界,好不好?” 两年了,他一直在想师妹那时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走呢?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到,她或许不爱自己,这个答案,想到就觉得太残忍。 而这一刻问出口,更加残酷。但是他总要逼她做一个选择的,他要带她走,无论她是否愿意,这样的三个人里,终究自己与她才是最亲厚的,她会选择他的,是不是? 清梨若看了一眼青阳上神,他只是笑得云淡风轻,像是认定一切都一定会如他所愿。 而师父,她心里至尊至圣的师父,六界的信仰白羽上仙,他终究嫌弃她是一个负累,他终究还是不要她了。很无助,很惶恐…… 清梨若莞尔一笑,师父不要她了,除了拉扯着嘴角笑,她已经不知道还可以有什么表情,“师兄,从小到大,我总是不停闯祸,师兄你总是不停为我背黑锅。我已经长大了,我所有的罪孽我自己承担,我不会耽误你的终身的,我会好好的,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师父,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可以学会一个人勇敢,变成一个强大的人,这样是不是就能重新走回到你身边去,与你一同守护这天下苍生? 杜景轩凄凉的笑,“你怎知是耽误?你怎知不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的呢?我是神,原本千年万载才会长大。可是每年你长大一些的时候,我总也跟着长大,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师兄,你不必为了让我安心而说这些,我不会接受你的好意。这些年,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以后的路,就让我自己去走吧。” “我说我家很穷你信,我说我什么都无所谓你也信,我说了那么多谎,你都相信了,为什么我说我爱你,你却始终不相信呢?是因为,你不爱我吧?” 那个当年神采飞扬的少年,那个嘴角上扬勾出一个邪笑就能颠倒众生的少年,那个仙林大会上俘获无数少女的芳心的少年,如今在她面前难过的一塌糊涂。清梨若无力的看着杜景轩,这样的答案她从未想过,师兄喜欢的人不是云暖师姐吗? “这么多年,我总在想,你还小,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思了。我总在想,白羽殿就我们三个人,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杜景轩笑,一直笑,回忆着这些年,他是怎样爱着她的。 “你从来不知道,来白羽殿之前我从来没有碰过一粒米一棵菜。来白羽殿的第一天,为了你,我连夜去书阁找了食谱,练习了一整晚,煮生十六次饭,煮焦二十一次,烧坏三箩筐菜,才勉强做的有点像样子。后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停的变着花样,什么时候重过样?这些,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清梨若哽咽的含泪看着杜景轩,七年前,拿到白釉剔花瓶的那晚,她也曾经连夜找书看,连夜练习,泡了一夜的茶,插了一夜的花,只是,她想讨好的是另外一个人。 杜景轩笑得一脸灿烂,把哀伤全部埋葬在心底,“青阳上神、隽青哲,还是我,你总是要选一个的。” 杜景轩不等清梨若回答,阔步走到苍寒羽面前,跪在苍寒羽面前,朗声说:“弟子想娶师妹为妻,请师父和仙尊成全!” 所有人都看着苍寒羽,都在等他的一个决定,那个人却安然的坐着饮茶,优雅的用茶盏盖子拨开茶叶。白羽上仙永远高不可侵,永远都同神佛一样,有他无尘无垢的世界,不被万物惊扰。 即使那么些年朝夕相伴,还是离她那么遥远,清梨若小心翼翼的问:“师父,徒儿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 苍寒羽点头,翟毅然就率先起身,带着众人退出去。 只是温听雨临别前却回头看了一眼苍寒羽,温听雨紧张的握着拳头,为什么会紧张呢?心里有个猜想不敢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等大家一走,于是偌大的白羽殿,就只剩下师徒两人。 ------------ 第三十三章 向来情深 窗外梨花的清香飘进来,荡漾在空气里,清梨若一步一步走到苍寒羽面前,笑吟吟的问:“师父,您觉得,青阳上神如何呢?” 苍寒羽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女,小徒弟已经十六岁了,明显清瘦的身子骨,却遮掩不住的曲线曼妙,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漂亮的惊人!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真真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小徒弟那清澈空灵的双眸像一汪雾气昭昭的春水,盼顾流转,却咄咄逼人的看着他,她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自己。 面对清梨若的咄咄逼人,苍寒羽面色平静,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甚好。” 清梨若心如刀割,果真,这才是师父想要自己嫁的人,却依旧忍着痛,牵扯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青阳上神要提亲的事,是不是早就跟师父说过?” “嗯,是跟为师提过。” “那么,当时师父同意了吗?” “嗯。” 清梨若再也无法伪装,顿时煞白了脸,师父,你说好,那就好,我会听你的话的,我曾经发誓会做你最乖巧听话的徒弟的,忍着眼眶里的泪,笑靥如花,轻声细语的说:“那就青阳上神吧。” 清梨若抓着不弃铃,所谓的不离不弃,是不是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离开天衡是对的,不要再给师父添麻烦,至少这样可以永远不让他知道她爱他!至少他还是她的师父,还是会关心她。 清梨若转身离去,第一次这样无礼,第一次是她转身先离去,留下一句话,“那就请师父代为转达。”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离开,那个背影是孤独的,甚至是悲凉的,小徒弟是不愿意的吧,因为她爱的人是轩儿,她想要嫁的人自然也是轩儿。没关系,她要的,总有一日他是会让她如愿的。 清梨若从侧门走出无念殿,走到从容云海边,绿柔和小白在那嬉戏打闹。两人看到清梨若面若死灰,小白立马向清梨若飞去,清梨若伸手让小白落在她的掌心,关切的问:“梨若,发生什么事了?” 清梨若看着绿柔和小白担心的眼神,轻轻一笑,“我要嫁人了,嫁的是青阳上神,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我便这般好运气,你们恭喜我吧!” 两人却分明看见她红了眼眶,绿柔只能劝慰,“仙上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世上,能够保你平安的,只有青阳上神。梨若,即使你不懂,但是我想告诉你,远离这纷争,于你才是好的。” 绿柔说到后面神色凝重,这劫难如若避不开,那是万劫不复!真相只会更加残忍,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清梨若苦笑。 绿柔远远的看见杜景轩气冲冲的走过来,想来是杜景轩也知道了清梨若的决定,就从清梨若手里强行把小白抓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小白,我们走吧。” 小白可怜巴巴的看着清梨若,跟个被后妈虐待的孩子一样,清梨若也看见杜景轩了,对小白说:“回头我再来找你,绿柔有仙蟠梨哦。” 小白立马眼睛发光,仙蟠梨!吃一个就可以增长一百年修为,一定要弄到手啊,于是非常乐意的跟绿柔走了。 梨花林下,杜景轩走到清梨若面前,凄然的看着清梨若,难过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他?你既然都不喜欢,为什么不选择我?你明明知道青阳上神选择你,是因为他对神姬的愧疚作祟,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为什么不是我?” 清梨若淡漠的说:“因为你喜欢我,我不愿意承你的情。” 我既然决定不爱你,就不会再接受你对我的好。 “若儿,你为什么待我这样残忍!?” “多的是喜欢你的好姑娘,师兄,好好珍惜,我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 杜景轩悲痛的看着清梨若,她如此决绝的神情,让他脚步虚浮的后退一步。他一直以为他与师妹的感情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她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七年来陪在身边照顾她的人也是他,有什么理由,她不爱他呢? 杜景轩转身脚步凌乱的走了,时光是这样可怕的,他发现的太晚。七年了,原来师妹已经走得那么远,她这样坚定的决定,她永远都不准备爱他,他再也追不回。 隽青哲原本远远的看着两个人,见杜景轩走了,才雍容雅步向清梨若走去。 清梨若看见隽青哲,只能礼貌的笑。她竟不知何时欠下这么多风流债,真真是作孽啊! 隽青哲淡然的笑,“我是来恭喜你的。” 清梨若笑而不语,她不知道有什么可喜的。倒是现在仔细一看,多年不见,隽师兄如今越发稳重,斯文有礼,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隽师兄长相英俊,但跟师兄等人一比,却显得太过平凡。论身世,论能力,也都不如师兄和青阳上神这般是人中龙凤,个个天下无双,甚至不如瑞孙琅哲,但是嫁给这样一个人是会幸福的吧。 他本身能力卓越,是一个一看就十分稳重可靠的男子。你若嫁了他,他必然事事以你为重,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你想不到的他也会给你。又是墨合门少门主,荣华富贵亦是信手拈来。 重要的是,他不是不聪明,不是不会能言善辩,只是在你面前异常笨拙。 隽青哲落落大方的说:“你来墨合门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姑娘,我那时只想逗你开心,想看见你笑。终于等你长大了,在天衡看见你,我也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就是男女之情。却也深知,有杜景轩那样的人在你身边,我就只是个衬托,如今还有青阳上神,就更不可能了。” 看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清梨若哽咽无语,“隽师兄……” 隽青哲像个哥哥般笑看着清梨若,“梨若,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那一天你愿意嫁给我了,就来墨合门找我,只要你愿意嫁,只要我还没有娶,我都会娶你。” ------------ 第三十四章 绝世的风景 “不要等我,那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清梨若哀伤的说,因为她的心里有另一人。 隽青哲从容的拈了梨花枝看着,“我知道,但是我愿意等。梨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就算你犯错,就算你成魔,就算你触犯众怒,但只要你愿意嫁,我就愿意娶。即使阴谋再多,我都不会害怕,娶你,是我今生最想要的幸福,也是我唯一想要的幸福。” 明明是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隽青哲却说得那样从容淡然,像是他早已在心里这样说过千万次一样。看得清梨若很心酸,如果她爱的人,是眼前这个人,那该多好呢? 隽青哲转头宠溺的看着清梨若,“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答案永远都是,请你嫁给我。” 清梨若摇头,言语间就带了哭咽,“我永远都不会回头,你真的不要等我,我不值得!” 如若他知道她爱的人竟是自己的师父,竟是那个神姿高彻的白羽上仙,他会不会就嫌弃厌恶她?一个有着这样龌蹉的心思的人,是不配任何一个人爱她的啊。 隽青哲却笑得更加平淡安然,“你等的那个人会回头吗?如若他会回头,你为什么会哭红眼睛呢?” 清梨若哑然失笑,是啊,等不到,她是永远都等不到他回头的,不,正确来说,她从未敢奢望他会对她动心,这样的念头,想一下都是对他的玷污。 “我知道我没有青阳上神那么强大,我没有能力对抗整个六界,我保护不了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来找我,我可以与你一同生,一同死,我是甘之如饴的。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倦了,不再等他了,你可不可以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哪怕你最后的选择不是我,但请你想一想,还有我这样一个选择。” 隽青哲看着清梨若,等着她的答案,那种期许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执着的人,清梨若只能点头。 “梨若,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另一个人,我还是做不到,”隽青哲感喟的说,“哪怕我们都知道,青阳上神娶你,只是要一个名分好名正言顺的带你走。” 清梨若一怔,师父也是这么想的吧,师父并不是要将自己嫁给青阳上神,心里隐隐的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就像闷热的酷夏吹来一丝丝凉风,在绝望里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突然隽青哲伸手握住清梨若的手,去折了一枝梨花,面对清梨若不解的目光,隽青哲淳朴的一笑,“往后只怕相见遥遥无期,借你的手,折一枝梨花,但愿人长久,花在人在。我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目送着隽青哲离开,清梨若疲倦的靠着身后的梨花树,师兄和隽师兄爱着她,她爱着师父,而师父不会爱,为什么,我们总要爱着那个不爱我们的人呢? 这一日,杜景轩便不见了人影,隽青哲也回了墨合门,小白跟着绿柔走了,大家也都散去了,白羽殿又变得很安静。 青阳上神来找清梨若,带着她一起去找苍寒羽。 清梨若只是盯着地面看,听见青阳上神笑道:“这成亲,是按天衡的习俗,还是按青丘国的,总要有个定论。” 清梨若想,嫁去青丘,总也能回来看师父的,只是,能在天衡多呆一刻也是好的,舍不得,“我既然是凡人之身,那就按照凡间的习俗出嫁吧。青阳上神,你觉得这样可好?” 青阳上神点头,揉着清梨若的头发,宠溺的说:“小梨花,你说怎样就怎样。” 苍寒羽看着青阳上神揉清梨若头发的动作,觉得心里空空的。大抵一直把小徒弟当做孩子,便以为她会一直承欢膝下。 没料到,那个总喜欢在他身边打转的小女孩,那个不停的闯祸然后装得极其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已经要嫁人了,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吗? 清梨若转头问苍寒羽,“师父,您觉得呢?” 苍寒羽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好。” 无念殿里,青阳上神眉开眼笑的欢喜,苍寒羽一脸清冷的神韵,清梨若也跟着笑却心酸的想哭。 而青丘国青阳上神、轩辕国太子轩辕景轩、墨合门少门主隽青哲,三家同时向白羽上仙的爱徒清梨若求亲的消息,一时间成为天下盛传。都在讨论,这白羽上仙的弟子不知是何等风姿,能让这样的三个人去求亲。 只是在白羽殿的清梨若一无所知,依旧煎熬着。依着礼节,青阳上神也回了青丘,白羽殿就又只剩下清梨若和苍寒羽两个人了。 这天晚上,清梨若踏月寻花,想将白羽殿的一切都刻入脑海里。来到微末湖,皎洁的月光洒下清辉徐徐,照耀得湖水银光闪闪。 却见远处湖面上,一个人身体轻捷如飞凫般从容踏风而来。在妖冶的月光下,那样清冷的人竟然也带了瑰姿艳逸。他踏波无痕,翩然落在她的面前,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爽朗清举倾倒众生。这样的人,随便往那一站,就是一道绝世的风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师父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却总让清梨若觉得那是如将飞而未翔的姿势,因为他是不属于她的。 两年白寒潭相别,别来一直未曾好好说过话,清梨若先开口问:“师父,您还生气吗?” 苍寒羽疑惑了一下,才知道小徒弟说的是他盛怒下罚她去白寒潭的事。苍寒羽看着清梨若沉默,小徒弟柔情绰态,气若幽兰,拖着薄雾般的裙裾站在梨花树下,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 许久,他才开口,“有些事,你不愿意说,为师也不勉强。只是,若儿,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好好思量。” 怕只怕踏错一步,他就再也无法带她回头。妖魔两族将天衡视为眼中钉,天帝也绝不允许天衡再这样独霸下去,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招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而小徒弟,是那样敏感而未知的一个存在。 ------------ 第三十五章 师父知道了什么? 清梨若点头,做什么都思量再思量,她现在不是就这样吗?步步如履薄冰,时时提心吊胆。爱上师父,是一件多么痛苦又幸福的事啊! “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的,那师父可不可以不生我的气呢?”清梨若娇憨的说。 “师父没生你的气,师父是生自己的气,终究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你生性善良,把你逼到那个地步,必然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清梨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原来师父是都知道,他这样相信自己,可是她却完全辜负了他的信任,她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 “师父,我记住了,以后我绝不会再犯错的。”清梨若巧笑倩兮,不会再犯错的,她真的会好好听他的话的。 苍寒羽突然感到了无力感,即使他这么说,她还是不肯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他并没有得到她全部的信任。小徒弟有了自己的秘密,不愿意告诉他,她终于要独自去飞翔了。 “为师相信你。若儿,去了青丘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苍寒羽说完才觉得,明明想说几句关切的话,但一出口却成了这样很像是礼节性的客套话,第一次觉得语言跟心有鸿沟,跨不过去的鸿沟。 “我就要出嫁了,师父是不是很开心?”清梨若说完抓着自己的手不停的绞着,师父可不可以说舍不得?哪怕只是客套话。 “嗯。” 只是一个字,清梨若突然觉得微末湖水如此冰凉无情,梨花哀伤的落了一地,她的心也碎了一地。他知不知道,她求的是和他琴箫合奏?不是嫁给别人。可是,有机会和他合奏的,可以是温师叔,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独独不能是她。 清梨若扯出一个笑容,笑到嘴角僵硬,离别在即,多年的愿望总是要求一个圆满的,“师父,我很喜欢您普的梨花调,只是我许久未弹琴,生疏了,去了青丘就没人可以教我了,可不可以您吹箫帮我带下调?” “好。” 两个人取了琴和箫,苍寒羽吹箫,低沉委婉的曲调悠扬的倾洒飞扬,那是恬静悠远的遐思,幽静典雅的风韵,让人深深的陶醉其中,回味无穷。这个人不但修为绝世无双,风流文采也是天下第一,完美到无可挑剔。 清梨若拨两下调音,弹过无数次的梨花调就从她指尖流泻而出,清扬的韵律,亦是绝好的琴声。 默契无双,配合的天衣无缝,他的箫声带着她的琴声遨游九霄云海,穿过深山清溪,返璞归真,悠悠而清静。 清梨若只期望这一曲不要结束,似乎一生的幸福都凝结在这一刻,琴箫合奏。她想了这么多年,奢望了这么多年的,终于如愿以偿,纵使她的爱只剩下绝望! 这样想着,心境急转,不知不觉的,清梨若的琴声里就带了深切得让人窒息的绝望。 苍寒羽听着小徒弟的琴声,慢慢的发现不对,为什么,他在她的琴声中,听出了爱而不得的绝望?轩儿爱的是她,何至于让她这样绝望,不是大家都清楚让她嫁给青阳上神只是为了保护她吗? 除非她爱的人不是轩儿,那会是谁呢?她爱着谁,让她这样绝望? 她说她喜欢轩儿,是在骗他! 她在骗他!那种怒意压都压不住的从心里窜到脸上,苍寒羽停了吹箫,冷冷的看着清梨若。 原本的温馨动人,突然急转直下,一刹那空气降温,像是冰雪冻结了所有,只剩下寒冷。 清梨若茫然的看向他,“师父?” 苍寒羽目光灼灼的盯着清梨若,冷然道:“你在绝望着什么呢?” 清梨若站起身惊慌的后退一步,师父知道了什么?她掩饰的很好,没有人会知道的,强制镇定的露出一个笑,却感觉到面部在僵硬的抽搐,“我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 “七年来,为师自认为对你也算尽心尽责,你想要什么,为师总也想尽力给你,可是,你竟然学会了对为师撒谎!” 清梨若觉得晴天霹雳,脚步趔趄的连连后退,绝望的看着苍寒羽,他知道了?? 一刹那却漫长成一生那么漫长,心里第一个念想,要求他原谅,她不能没有师父的!清梨若鼓起全部的勇气,走到苍寒羽身边跪下来,拉扯着他的衣袖,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师父……” 苍寒羽毫不犹豫将袖子一下子抽回来,清梨若猛的扑到在地,他握在手里的那管玉箫也摔飞出去,落在石面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清梨若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玉箫,整个世界都倒塌了! 苍寒羽盯着傻傻的趴在地上的清梨若,小徒弟凄然抬头看着他,他冷冽的问:“你喜欢谁,要你这样不择手段瞒着我?” 就算她喜欢上妖魔也好,哪里值得她这样费尽心思瞒着他?他这个师父就这样不值得她信任吗??既然是她爱的人,自然也是好孩子,他定然是能成全了她的,难道他苍寒羽还成全不了自己的徒弟的幸福吗? 清梨若一怔,师父还不知道吗?只是从琴曲里听出她爱着一个不能爱的人吗? “你有事瞒着我不告诉我,我总以为你有难处,我也总让自己要体谅你,如今,你竟然学会了骗我!还说的如此顺溜,好,好,真是好的很!” 苍寒羽急不择言,甚至忘了自称为师,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从未这样愤怒过,千年来,从未生气过,却一再为她动怒,这个小徒弟有本事的很!总是能让他失控。 怪只怪自己的修为不到家,什么苍寒羽是六界第一无情之人,什么苍寒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荒谬! 清梨若听了,他只是在生气她骗她吗?他不在乎她爱谁吗?清梨若忍不住的就嘴角上扬,想笑,笑得流光溢彩般明亮,每当难过的时候,她就想笑。 所谓绝望的爱就是,无论你爱的多深,结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爱他那么多,他却一无所知。 师父,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那该多好呢?师父,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痛苦,那该多好呢?师父,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渴望你,那该多好呢? ------------ 第三十六章 天帝的贺礼 两个人目光相视,清梨若手撑在湖边冰冷的草地上,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好不让自己崩溃掉,努力的抬头仰望着苍寒羽。他的冷漠映衬着冰冷的湖水,折射在她的心里,明明是炎热的酷暑,她却打了一个寒战,心透彻的凉。 清梨若笑,笑到嘴角僵硬,不敢难过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告诉他,她爱他。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面带笑容,她明亮的眼睛就这样无神的看着他,不禁怒然拂袖而去。 清梨若悲伤的喊:“师父……” 只是不过一眨眼,那个背影就消失不见了,就这样走出了她的视线。 清梨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去捡起地上那摔成两截的玉箫,双手握着玉箫,紧紧的将玉箫埋在胸前,无力感满满的充斥着整个身心,她又惹师父生气了。 所以离开是对的,往后,师父不用再为自己生气,师父不用再为她收拾烂摊子,她也不再是师父的负担,这样很好,很好,很好。 清梨若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倒在床榻上,她什么都做不了,无论多么拼命努力,结果都是这样残忍,反正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上天就不再慷慨一点点,也垂怜我一下呢?”清梨若苦笑的自嘲,“是不是我注定得不到幸福?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努力了。” 幸福多么遥远啊…… 清梨若什么都不想再想,抱着玉箫沉沉睡去。 而苍寒羽怒气冲冲的回到无念殿,一眼望去,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泄了一地,照着书案上玲珑纤巧的檀香扇。苍寒羽伸手缓缓打开扇子,顿时檀木天然的清香四溢。 那檀香扇制材用的是上好的白檀,扇子顶部有镂空的雕刻工艺精良无双,扇面画着的一簇簇梨花抱枝绽放,开出绝世的芳华,栩栩如生。整把扇子看起来华美精致,檀香木气味芬芳,一股典雅大方之风。 两年前那一日,小徒弟求扇,他当日就去木神那寻来这木质坚硬的千年白檀,正要动手做扇子,就感到了小徒弟惊天的杀气。 而后两年的时光里,轩儿与他赌气,一个月有二十多天,总是借口降妖除魔下山去。于是没有小徒弟的白羽殿,是分外安静的,每日每日都只能听到梨花飘落的声音。 苍寒羽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时不时的就去凝神探寻她在那,怎么也戒不掉,每每寻不到才想起来,小徒弟去了白寒潭。便觉得原来两年的时光是这样漫长的,长过他一个人守在白羽殿的一千多年。 这把扇子制作时达两年,前日小徒弟回来才刚刚完工。两年里,每当他觉得白羽殿太安静的时候,就会拿出这把扇子开始接着做扇子,每一笔都画得缓慢而又盛重,每一刀雕刻下去都精准而又凝重。 苍寒羽开始深思,七年了,小徒弟来到白羽殿到今日,已经七年了。这一夜,清梨若睡的很沉,苍寒羽却站在无念殿一整夜。 第二日清梨若还在睡梦中,小白就回来了,在被子上不停的蹦蹦跳跳,“清梨若,起床了啊!起……床……了……啊!!” 清梨若继续睡,小白大喊:“师父被女妖怪劫走了啊!” 清梨若霍然坐起来,“师父怎么了?” “哈哈哈!”小白在云被上笑得整个人滚来滚去,“梨若,你猪啊!师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抓走呢!” 清梨若恶狠狠的看着小白,她一向自诩端庄,但是独独有两件事是绝对不能越线的,一件是吃,另一件是睡,谁要是吵着她睡觉了,必然弄死他全家的。 奈何小白的全家跟她一样,只有一个人,白寒潭两年里一直承她照顾,自然是不能向恩人下手的,委实很憋屈! 小白吃力的推着一个圆滚滚的石头,向清梨若推来,那石头比她整个人还大,“喏,这是你的。” “什么啊?” “天帝降旨,白羽上仙功在六界,青阳上神更是身份至为尊贵,故而特许你以天庭身份最高贵的公主的规格出嫁。并且送来贺礼一份,就是这个石头了啊,据说叫什么威石的。”小白轻蔑的说。 清梨若一看就知道,小白没看出这个石头的真正来历。 “我听人说过,女娲娘娘补天时余下三块奇石,智石被师父炼制成了清流剑送给了我。而这个代表着神威至尊的威石,在天帝手里,天帝竟然送了我做贺礼,出手真是大方。” 她与天帝素未谋面,想来自然也是看的师父的面子。 “咦!这么说,这是好东西啊!”小白两眼发光,为毛没人送她这么好的礼物呢? “何止是好东西啊,简直就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神物啊。” 清梨若无所谓的笑一下,礼物总是多多益善的,不要白不要。因着说是嘉奖师父的,想想师父为苍生六界付出这般多,故而这礼收的也很是心安理得。 “梨若,绿柔说你师兄下山去了,说是去追查魔尊不断试验回生阵的事,你师兄就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了啊?” 师兄嘛,清梨若无语沉思,师兄一向对她都好,只是她从小就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云暖师姐。何况师兄总是骂她笨,动不动就气急败坏叫她滚远点。 如今想来,却也觉得处处都显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否则堂堂轩辕国太子,怎会五年为她洗手做羹汤?否则怎会回回都她闯祸,他受罚? 清梨若苦笑,“说起来,你总是一口一个老子的,跟我师兄倒是很想,你该不会是他派来的卧底吧?” 若真是如此,这样的情深义重,这样的无微不至,她如何承受得起啊?只是有些人,你只能辜负他,太深的感情,如此沉重。 “我怎么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是跟你一样啊,”看清梨若黯然的模样,怕是又说到清梨若的痛处了,小白只好干巴巴的说点别的,“你说魔尊想复活谁啊?” ------------ 第三十七章 临嫁 清梨若随口说:“管他想复活谁,都捣腾了一千年了,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听说魔尊在寻找织魂玉,织魂玉不是在我们天衡吗?织魂玉是清氏神族留下来的东西,搞不好跟你说的神姬还有什么关系呢。” 清梨若有气无力的回答,“嗯,就在白羽殿啊,在师父那呢。一千年了,魔尊也没拿到手。” 清梨若与小白并排躺在床上,小白气鼓鼓的说:“真是厉害啊!这么执着,你看,凡花木百年成精,千年成仙,我一千年才辛辛苦苦修炼成仙,人家却用一千年去复活一个根本无法复活的人,真是仙比魔气死仙!” 清梨若白她一眼,什么都记不住,却老是说得跟自己什么都记得一样。 “你敢鄙视我!清梨若,我要杀了你!” “切……” 于是两个人又打作一团。 而这以后,清梨若再也没有看见苍寒羽,就横了心绝了意等着嫁去青丘。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惹师父生气。清梨若每日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开心可以笑给人看,难过就要安静的放在心里。 索性每日就蒙头睡觉,作为顶级吃货加睡神,无论成仙成神也好,成魔成妖也好,吃和睡都是她矢志不渝的嗜好。 相对清梨若在白羽殿无可奈何的悠闲,天衡上上下下却忙得不可开交。 天衡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白羽上仙的爱徒清梨若,要与上古神族唯一的一个神青阳上神喜结连理,又是天帝特地降旨按公主的规格依凡人的礼节出嫁的,更加要分外隆重,于天衡是千年头一遭。 一时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而且随着成亲的日子的临近,来参加喜宴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热闹非凡,空前盛大气派。 只是再多的热闹都传不到白羽殿,热闹是不属于这里的。 有弟子将嫁衣送了过来,鲜红的嫁衣摆在素雅的房间里,分外刺眼。然后源源不断的贺礼和婚庆物品,在绿柔的指示下默默的送到白羽殿来,堆在清梨若的房间,最后堆不下甚至放在了隔壁的好几个房间里。 只有看着这样成堆成堆的东西,清梨若才会相信师父让她嫁给青阳上神,是真的,师父不要她了! 在成亲的前一晚,清梨若发现师父没有回白羽殿,空荡荡的白羽殿,只有自己和小白,分外寂寥,也找不到他在那,师父还在生气吧?其实,找到了又能说些什么呢?不如不相见。 这一晚清梨若迟迟才入睡,做了一个梦,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站在凝重的白色雾气里,神兽白矖和腾蛇围绕在她的身旁,那个女子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她不说话。 那是女娲娘娘,清梨若忍不住出声问:“女娲娘娘,您在怜惜什么呢?” 可是女娲娘娘一直不说话,只是怜惜的看着她。 清梨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依旧分外清晰的记得,女娲娘娘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她,她有什么是值得上古第一大神女娲娘娘怜惜的呢?她只不过是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 有人推门而入,是绿柔,看到清梨若竟然这么早就醒了,忍不住打趣,“醒了啊?果真嫁人的姑娘心情都是分外激动的,寝食难安了啊!” 因着清梨若要成亲,桐桁特许延迟对绿柔的处罚,这一早,绿柔就带着好命婆来了。 清梨若没有心情理她,她心里是紧张的,越临近婚礼越紧张,因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期许,期许师父说,若儿,你不要嫁。 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期盼着,对一个人死心,这样难!哪怕他不会爱,哪怕他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父,她还是无法死心。 那时悲痛下失去理智答应的痛快,现今心里却十分清楚,她不愿意嫁! 好命婆为清梨若梳发,嘴里念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清梨若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掩饰心里的不安,这样的祝福是多么的美好,白发齐眉,儿孙满地,真是幸福啊。只是这样的幸福对于她而言,只是一场幻境。 如果曾经一千万次对自己说,这爱是罪孽是绝路,那么就有一千零一万次对自己说,也许,只是也许,如果他知道她这么爱他,或许会有一丝动容,或许也会愿意喜欢她一点点。 希望他知道,又怕他知道…… 等清梨若梳妆好,绿柔扶着她下了白羽殿,盖头遮住了视线,手心却一直在出汗。 绿柔却自顾自感慨,“此番天帝派了九天玄女来参加你的婚礼,四海水君也都来了人,我们南海来的是我五哥。早先我还在想,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回家,我那么些哥哥,总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的,你若真的嫁给我哥哥做了我嫂嫂也是极好的。” 听着绿柔惋惜的语气,清梨若不禁心里一暖,在天衡,一众同门里,除了师兄,就是与绿柔感情最好了。离别在即,也是分外不舍,面上还是言笑自若,“我若真成你嫂子,你必然又要气得跳脚!” 绿柔大笑,拍手道:“那倒是!” 说话间,已经到了衡清殿,殿内宾朋满座,欢声笑语,仙尊跟桐师叔在应酬着众人。 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清梨若的耳边,“恭喜仙上!仙上高足与青阳上神喜结佳缘,普天同庆,天帝特命本座前来祝贺。” 这个人应该就是绿柔说的九天玄女了,因为是代表天帝的,自然是与师父一同上座的。又一个女子站在了师父身边,这天下的女子多少人可以走到他身边去,独独她必须是站在他的身后一步,因为她是他的徒弟,伦常已定,此生无望。 翟毅然知道苍寒羽不愿意应酬这些,故而抢先说:“本尊代弟子清梨若多谢天帝隆恩,他日必然让她亲自去叩谢圣恩。” 众人见到清梨若进来,都纷纷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能让青阳上神、轩辕国太子、墨合门少门主同时求亲的女子,真不知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 第三十八章 突变 这时有弟子来报,“启禀仙上,青丘国迎亲的队伍到了。” 说话间,青阳上神就进来了,一身红色的衣袍华丽绚烂,衬得整个人灿若桃花,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魅力四射的俊容。青阳上神随意的一笑,似乎有光芒流转,看得多少在场的仙子心花怒放。 青阳上神一眼就看到清梨若,清梨若一身繁重的衣裳,华贵晶莹的琉璃璎珞圈垂在胸前,盖头覆在头上,看不见她的脸,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两个红衣的人并排而站,宛如一双璧人。衡清殿里顿时,众人贺喜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是没人看见安静的偏殿里,杜景轩站在那黯然失色,他还是来了,自嘲的勾起一个笑容,带着些微的落寂,更加邪魅勾人。 杜景轩苦不堪言的看着清梨若,后面的叶怜露心酸不已的看着杜景轩。叶怜露慢慢的走到杜景轩身边去,轻声小心的喊:“杜师兄!” 杜景轩只是望着清梨若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 叶怜露想着这几年来,自己远离蓬云岛,来到天衡受尽委屈。她收起所有的傲慢和任性,从一个飞扬跋扈的少女长成了一个内敛文静的女子,却求不来这个男子看她一眼。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唰唰的就掉落下来,哭得不能自己。 杜景轩转身看着叶怜露,伸手轻轻拂去她的眼泪,“不要哭……” 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温和,他叫她不要哭,听得叶怜露哭得更加泪如雨下,他终于愿意回头看她一眼,终于愿意看一看她的心意。他叫她不要哭,叶怜露嘴角轻扯,就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杜景轩盛重的说:“请你,不要用她的眼睛流眼泪……”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用情至深,必然也对某一个人残忍至极。 叶怜露那牵扯到一半的笑容,就生生定格在嘴角边,为什么清梨若这样对他,他却还这样执迷不悟? 叶怜露似笑非笑的说:“你知道她爱的人是谁吗?” 听到这句话,杜景轩的身体一僵,定定的盯着叶怜露,像是要将她望穿。那样的目光,是个绝望的漩涡,像是她的下一句话,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报复的快感如此强烈,叶怜露痛快的说:“她爱的人是瑞孙琅哲!这就是当年,她宁愿被挖去双眼,宁愿被罚去白寒潭五年,也不敢说出来的答案!我毁了她视如珍宝的画,那画就是瑞孙琅哲替她裱的,她一怒之下,发出惊天的杀气,她多爱他啊!” 原来如此!杜景轩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宠着她护着她爱着她,那么多的朝朝暮暮,她却轻易的就爱上了别人!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痛苦清晰刻骨。 叶怜露一直笑着看着杜景轩,景轩,你不是恨我吗?可是你看,你不爱我,她也不爱你,我们谁也不比谁幸运。 师妹爱的人是瑞孙琅哲!如若是这样,那么一切的解释都是合理的,那么离开是对的,她要想活着只能走的远远的。杜景轩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踏上墨瞰剑御剑离去。 叶怜露看着杜景轩沉重孤寂的背影笑着,只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转头看向清梨若,盛衣华服的清梨若在绿柔的搀扶下,跪倒苍寒羽面前。 苍寒羽的声音是大家见惯了的冷淡,“青丘乃是和乐之国,你嫁去青丘,要时时切记不可造次。” 这样礼节性的说词,让清梨若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心如刀绞,师父,您就真的这么忍心,您就真的这么舍得! “不肖弟子清梨若,身受师门重恩,永不敢忘恩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又远嫁青丘,不能再侍奉在您膝下……”清梨若说着言语已经哽咽。 无论她怎么告诉自己嫁去青丘是好的,可是那只是在说服自己,她想要的终究只是留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看着大家的眼里,只觉得白羽上仙与这弟子两人师徒情深,师慈徒孝,堪做表率。 翟毅然看着清梨若知书达理的模样,总算欣慰。这个弟子平安无事的嫁出去了,往后就不再是天衡的责任了,他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寒羽这般护着她,让他时时担忧,怕天衡两千年的好声誉,毁在她的手里。 青阳上神笑道:“我必然不会委屈她的,她要的我都会给。她就是烧了整个青丘,我自然也会替她兜着的。” 这话说的没遮没拦的,众人却也知道青阳上神慵懒惯了,博美人一笑,素来是青阳上神的特长。何况是当着这个他想要娶的女子的面如此说,自然是承诺要呵护她一生一世,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想清梨若先被白羽上仙收为弟子,如今又能嫁给青阳上神,被那样一个人宠着,被这样一个人爱着,真真是运气好的过头。人人艳羡不已,独独九天玄女笑而不语。 温听雨出声提醒苍寒羽,“师兄,吉时已到……” 最后一刻了,清梨若咬了咬嘴唇,有句话她还是想要问他,“弟子有一事想问师尊,恳请师尊恩准!” 翟毅然不悦的皱眉,温听雨也紧张的看着清梨若,只有桐桁漫不经心的摇着他的折扇。 “你说。” “师父,您为什么愿意收我为徒呢?” 这句话一出,顿时翟毅然就黑了脸,却又不能当着仙门各个掌门和各方神仙的面,驳斥她,心里极为气愤。 众人都看着苍寒羽,等着他的答案,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为什么白羽上仙要收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徒呢? 为什么收她为徒?苍寒羽回忆起七年前,梨花林里,小小的人儿,抬头期许的看着他,问他是否愿意收他为徒。他心里第一反应的回答是愿意,于是就收了她为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于是苍寒羽不愠不火的说:“没有为什么。” 这话大家一听,就都觉得白羽上仙不愿说出真正的原因,更是引起莫大的轰动,纷纷猜测不已。 清梨若苦笑,师父不愿意告诉她,这样也好,总好过他说是为了引出她背后那人,清梨若对着苍寒羽隆重的三叩首。 青阳上神扶起清梨若,两个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就朝门口走去。 这时,苍寒羽突然喊:“慢着!” ------------ 第三十九章 不归路 听着这一声喊,清梨若大喜,霍然转身,立马想也没想掀开盖头,一双水漾眸子湛湛有神的看向苍寒羽,“师父……” 那样惊喜的目光,让苍寒羽有一刹那的动摇。苍寒羽是第一次见小徒弟穿着红色的衣裳,人比花娇,俏丽恰似白雪里红梅绽放,神如秋蕙披霜,周身一股雾薄孤山的清灵,说不出的空灵轻逸,旖旎如画。 “你袖子里,是什么?” 这句话,苍寒羽还是问出了口,所有的一切由这开始走向了不归路。 清梨若一怔,袖子里,右边袖子是小白,左边,伸手一探,摸出来的是一块玉佩,这玉佩哪里来的? 只见清梨若手里的玉佩,是一块翠绿的软玉,质地坚实而温润,细腻而圆融,玉上刻有繁复的纹路。 清梨若疑惑的看着玉佩,这是哪里来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青阳上神看着着玉佩,刹那面若死灰,那纹路他是熟悉的,清氏神族的族徽。如若他记得不差,这就是织魂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清梨若身上,她手里握着的分明是织魂玉。织魂玉传说能将魂飞魄散的人的灵魂碎片,从山川大地上召唤回来,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正是魔尊求了千年的东西。 清梨若忽而的想起来,有次去端华阁找师父,那时候见过这块玉佩。端华阁历来是苍寒羽放置各类珍宝的地方,这是织魂玉!织魂玉是天衡严加看护的东西,绝不容外漏,否则也不会放到白羽殿,由苍寒羽亲自看管。 何况织魂玉是魔尊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却在她身上!见大家都这样看着她,清梨若不禁慌了,而师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凉意。 “师父,我不知道织魂玉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清梨若无力的看着苍寒羽,言语如此苍白。 绿柔和瑞孙琅哲,这些素来跟清梨若关系较好的人,都担忧的看着清梨若。所有天衡的弟子都十分清楚盗窃织魂玉,那是重罪! 因为天地之间,自然有她的规则,既然已经魂飞魄散的,就不应该被重新召回,那会打乱应有的秩序。所以织魂玉是不能流传于世的,被收藏在了白羽殿。 苍寒羽静静的问:“昨晚你去了哪里?” 清梨若摇头,“弟子一直白羽殿,就待在自己房里。” “不弃铃,你是不是一直带在身上?” “是……” “不离不弃银铃有什么用处你是知道的,为师分明感知你是到过端华阁的。” 清梨若愣在那里,不弃铃的确不曾离开过自己一步,每每睡觉也是放在枕头底下的。白羽殿只有自己跟小白,别的人根本进不来白羽殿的结界,再说,断无道理有人从她枕头底下拿走不弃铃,她和小白会毫无知觉。 而师父说通过不弃铃感知,她是到过端华阁的,那么必然也不会有差,清梨若百口莫辩。 苍寒羽眼里的怒意就开始盛开,端华阁乃是白羽殿的重地,因着这几日小徒弟总是到处走动,似乎想把白羽殿的每一个角落都记在心里,故而她去了端华阁他也没放在心上。 莫非她爱的人就是魔尊?前些年经常让她和轩儿下山,是不是因此结识了魔尊?若非如此,他早说过她要是爱上谁,他是会成全她的,她又何必非要瞒着他?现在也是为了魔尊来盗取这织魂玉的? 想到这,只觉得一腔怒火熊熊燃烧,苍寒羽严厉的看着清梨若,“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清梨若刚想争辩,这时,在清梨若手里的织魂玉,忽然大放异彩,照得满室生辉。 青阳上神死死的看着织魂玉,有白色的光芒在绿玉上游走流动,清梨若唤醒了织魂玉!织魂玉据说是神姬的东西,是云慕上神从清氏神族带来天衡的,能催动织魂玉的应该只能是清氏神族的人。果真是这样的,清梨若跟神姬脱不了干系! 清梨若吓傻了,颤抖着手握着玉佩,无助的看着苍寒羽,求救的喊:“师父……” 翟毅然等人错愕的看着清梨若,翟毅然眼里立马有了杀意。 如此看来,青阳上神猜的没错,清梨若原来必然是应该能继承清氏神族神尊的血脉的,原本传承的力量她没有得到。有人将她送来天衡,必然是天衡有什么能唤醒她的力量。 加上想到清梨若的杀气惊醒火龙一事,看来青阳上神猜测清梨若的母亲是神姬父亲是魔神,多半也是真的,那么火龙语言的魔将归来,也就意味着清梨若将是关键。 翟毅然心里就有了一个论断,这个人留不得! 苍寒羽冷冷的问:“织魂玉是怎么到你身上的?白羽殿只有你跟小白,你去了端华阁为什么不承认?不是你还能是谁?” 清梨若立马喊:“不关小白的事!” 看着师徒两人僵持,前来祝贺的宾客都面面相觑,小声的议论纷纷。 虽然外人都不知道神姬与魔神的事,更不知道两年前清梨若杀气惊动火龙的事,当时翟毅然只是对外宣称火龙无故觉醒,但织魂玉一事,却是众所周知的。 “这织魂玉是魔尊想要的,早就听说这清梨若来历不明,莫不是……” “嘘,还没有定论,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咳咳,”九天玄女故意低声清了下嗓子,立马整个衡清殿变得鸦雀无声,九天玄女笑着对苍寒羽说:“上仙,我看清姑娘所言非虚,说不定真的是有人陷害她,还是好好查清楚为好,切不可冤枉了清姑娘。” 不管旁人怎么说,苍寒羽和清梨若两个对视着。小白从清梨若的袖子里钻出来,看到清梨若,欲言又止。 清梨若看着小白,“小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白一个劲拼命摇头,眼神却不敢跟清梨若对视,清梨若抓住她,“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小白只好伏在清梨若耳边,用密语传音,“梨若,昨夜你半夜起来过,我问你去那,你说如厕,我现在想想你当时的神色不太对。” 清梨若脸色苍白,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果真如此!”苍寒羽拔剑挥来,正是一招“碧海青天”。 ------------ 第四十章 白发男子 清梨若不敢相信的看着苍寒羽,这一套剑招“毁”,招招皆是杀招,从未有人能从苍寒羽的这套剑招下逃得过性命,那怕强如妖皇,更何况是她这样修为几乎等同一个普通凡人的。 清梨若呆在原地,不避不闪,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师父要杀她?? 眼看那一剑就要劈在清梨若身上,一把剑插进来隔开了苍寒羽的无念剑,那是青阳上神的昆吾剑。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拔剑相对,青阳上神笃定的说:“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寒羽,你也不可以!” 仙门各派的人看着这样的变故本就已经无比惊讶,眼看白羽上仙要和青阳上神反目为仇,一时间都傻眼了。 苍寒羽冷声说:“你让开,我处置我的徒弟,用不到你插手。” “你既然已经将她许给我,便是我的人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半分!一千年前我没做到的,我都会还给她!” “她已经死了!” “她是死了,但是梨若跟她必然有关系!是她女儿也好,是她姐姐妹妹也好,那怕只为这一个相同的名字,除非我死,否则就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从我知道她的名字那一刻起,为保护梨若而死,就是我毕生的心愿。” 青阳上神说得轻描淡写,是的,要为了保护她而死。 他不管是不是阴谋,他不管六界会怎样,苍生会怎样,他隐青阳对不起神姬的,他要还给她。如果不能还给她,那就还给跟她同一个名字的清梨若,一千年的自责以为保护她而死这样的结果来结束,对他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于是苍寒羽和青阳上神一战在所难免,两个人跃身出了衡清殿,刹那空中刀光剑影。两个人的修为都达到了绝顶,那些绚丽而华美的剑招,疾如风烈如火,挥手间就是气吞山河的架势,一出招就是风云变色的凶猛。 所有人都焦急的追了出去,人群里,没人看见九天玄女走过绿柔身边的时候,与绿柔对视一眼,然后也跟着众人追了出去。 所有看过这一战的人,都感叹苍寒羽以一个仙者的身份,竟然丝毫没有输给上古神族的青阳上神半招,实在是匪夷所思。 虽说都说苍寒羽的修为天下第一,但那只是对于修仙的仙者来说。青阳上神那是与天地同生,一出生就拥有盖世神力的神者,何况他是上古神族最强大的人。可见苍寒羽的修为境界是多么的可怕,那是超越了天地法则的存在。 清梨若遥遥的看着天空中对峙的两个人,手颓废的垂在身侧,手里的红色盖头绝望的跌落在地。师父要杀她!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就在这时,清梨若突然感觉到脖颈上剧痛,有人一个刀手劈来,立时晕了过去,只感觉到自己跌倒在一个人温热的怀抱里。 等到清梨若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白色的钟乳石像雨云倒悬空中,环顾四周,才发现到处都是光泽剔透的钟乳石,这是一个钟乳洞。 湿润清新的钟乳石形状奇异漂亮,以迸发的姿态,或俯冲或仰望,似玉柱从顶垂直到地,又如白浪滔滔,正可谓气象万千,蔚为奇观,实在是美不胜收。 清梨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霍然起身,就感觉到颈项上剧痛,天杀的,也不知是谁竟下手这么重! 清梨若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听到“哧哧”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侧边墙面一扇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灰色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你醒了。” 他戾气很重,非妖即魔。以这样的形势来看,她是被虏劫了,第一个念头自然是逃命,可是以她那学艺不精的修为,只怕是打不过人家的。 清梨若只得配合的点头,仔细看着那个男子,二十七八的模样,却满头银色的白发,白发垂于背后只用一根灰色的带子扎系着。他穿着的衣袍整件都是简素的灰色,那灰色似乎是融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一片灰色的云。 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感觉,那是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下来的厚实沉重,那双沉寂的眼睛只有历经沧桑的人才会有。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是女人的直觉,清梨若小心的问:“你是谁?我在哪?” 那男子将织魂玉递给清梨若,“你能唤醒这织魂玉?” 清梨若看着他手里的织魂玉,想来是趁着她昏倒的时候,他拿走的。这是一个危险的人,那怕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你,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好汉不吃眼前亏,清梨若一向自诩冰雪聪明,如果对他没价值,那么估计会被立刻弄死,自然也就乖乖的回答:“我不知道,它会发光,那是觉醒的意思吗?” 那男子眼微眯,幽深的目光森森的看着清梨若,“你跟我来。” 他说完率先从那扇门进去了,清梨若也只得小心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到了另一个钟乳洞。 相比刚才那个天然简易的钟乳洞,这个就相当像一个女子的闺阁。 几案、床榻等一应俱全,几案上白瓷瓶里插着白玉兰,正开得妍丽。书案上放着雕成白玉兰状的托台,白玉兰的蕊上插着线香,白烟袅袅,整个房间都是幽兰般好闻的味道。搭配着天然形成一簇簇白玉兰状的钟乳石,显得极为漂亮温馨。 寒玉床上纱幔悬垂,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女子平躺着。 那男子走过去,温柔的掠起纱幔,俯身轻声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挺起身,沉寂的看着清梨若,“我要你救她!”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清梨若虽说是道家,却也觉得这一句话说的甚是有理!但奈何桐师叔的医术她是一点也没学会,“我不会医术,你要是想救人,该找我桐师叔才是,就是闻名天下的流云先生。” 清梨若心里念,阿弥陀佛,桐师叔你就不要怪师侄把您供出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说的太对了!您老人家先救救师侄我,这可是功德无量! ------------ 第四十一章 同病相怜 那男子眼中寒光乍现,沉郁不祥的戾气惊人的可怕,看得清梨若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我,我真的不知道……” 何况那寒玉床上,分明是一个死人!清梨若心里叫苦不迭,这人莫非疯了吗?要她这个连驱物都没学会的人来救一个死人,怎的不叫母猪去上树,叫仙尊去裸舞呢? 他走到清梨若身边将织魂玉递给她,低声威胁说:“你必须救她!否则我就杀了你。” 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却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想让床上那美人听见他威胁别人。如此看来,这也是个痴情种,委实的也跟清梨若很是同病相怜。 清梨若讪讪的接过织魂玉,自己这样被掳走,师父必然会找到自己,只是如今,师父还会来救自己吗?想到这心里一阵黯然。 先保命要紧,即使师父不来,青阳上神必然也会来找自己的。只有保住命才能有机会跟师父解释清楚,如此一想,清梨若就说:“我可以救她,但是我要先看到小白。” “小白?”那男子微微一想,“你说的是这个小东西?” 他虚空一握,小白就躺在他的掌心,只是闭着眼正睡得香。 清梨若咬牙切齿,这么狂风恶浪十万危急兵临城下千钧一发朝不保夕的时刻,小白这个混了个蛋竟然还睡得这么香! “她中了睡莲香,没有得到解药,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你先帮我救人,否则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你先给我解药,否则我是不会救人的!” 一阵炫光,一把匕首就出现在那男子的手上。他将匕首抵在清梨若的脖子上,漠然的盯着清梨若,王者气势逼人。先是匕首冰凉的触感,然后感觉到粘稠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一阵惊心的痛。 这个咸猪手怎么就忍心对着她羊脂玉般白皙光滑可爱善良的肌肤下手呢?这也忒他爹爹的不怜香惜玉了吧! 任是清梨若再好修养,也忍不住骂一句,我靠!绿柔给看的话本上写的故事,男主求人救他心尖尖上的人,这个时候不是女配无论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男主都会千依百顺,顺带着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吗? 何况她提的也不是让他以身相许或者一夜春宵之类的,她不过是提了一个即合理又和善的要求! 可见理论跟实践,那是相当有差距的,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 “好,好!”清梨若赶紧没志气的投降,“我救!” 看这人很顾忌那美人,在她面前似乎应该干不出杀人放火的勾当,于是清梨若相当慎重的说:“要将织魂玉放在我和她的掌心,我们手掌相握九九八十一天,这样她就会醒了。” 不弃铃一直带着身上,八十一天,完全足够师父来找到自己了,师父,你一定要来找若儿啊,你说过无论我去那里,你都能找得到我的。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那男子显然带着疑惑与不信,清梨若索性牙一咬,放狠话,“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那就请另请高明吧!” 这世上能让织魂玉觉醒的只有这一个人,他不信也得信,已经一千年了,也不差这八十一天。 “你现在就施术!”那男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救活那女子,对着清梨若狠狠一推。 清梨若被推出去狠狠的摔在床边,疙到凹凸不平的钟乳石,痛得龇牙咧嘴的,为毛出嫁前明明看了黄历好好的吉日,她还是尽碰到些衰事? 清梨若愤怒的看着那男子,只见他眼里一阵错愕,大概他也没想到,堂堂白羽上仙的弟子,被人随随便便一推就给推飞了。但他眼里没有任何歉意,真他爹爹的没良心! 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啊,学艺不精啊! 清梨若爬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那女子,不禁感叹真是个美人! 虽然她见过很多美人,绿柔是美人,慕采梦是美人,温师叔就更不用说了,这么一想,真是天道不公,不公至斯!连她仇家叶怜露竟然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眼前这美人吧,天姿国色,肤如凝脂,恬静得温婉如玉,低垂鬓发斜插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像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那种极度纯净的气质,是只有心底坦诚善良的人才会有的,若是睁开眼一笑,大概是会灿若星辰。 再看一眼那男子,如果略去他身上可怕的魔气,会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像是生命穿越无数的绝望后沉积下来的平静和沉重。他看着清梨若,目光中满是期许,在看着绝望中最后的希望。 清梨若心虚赶紧转头,跟那美人两手相握,冰冷的手让清梨若心里一悸,有点害怕,但是保住性命要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如若她猜的不差,这人应该就是魔尊了,只是不知道他要救的女子是谁。清梨若好奇心作祟,养肥了点胆,“我要知道她的名字跟生辰八字,不然没法施术。” 说完才觉得,这又不是狗血的江湖术士算命骗子,要甚生辰八字? 好在魔尊只是皱了一皱眉,为难的说:“恩师的名字,怎敢亵渎?” 这,这委实又是另一个大八卦啊!不是说魔尊杀师灭祖灭掉整个仙雪峰的吗?魔尊捣腾了千年要救的人是他师父?他师父是个女的? 细细一思量,师兄说过魔尊当年是仙雪峰的弟子,人称青玉上仙,名扬天下,之后却忽然入了魔。这么说来,必然也有段恩怨纠葛。 “你不能说不如写吧。” 清梨若只是随口一说,魔尊却真的认真仔细的去写了,那么大个人像个听话的孩子。 魔尊盛重的一笔一笔写着,像是在做一件极为圣神的事,无比的虔诚,像是在刻画自己的信仰。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大概没人会相信,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这个当年灭掉整个仙雪峰鸡犬不留的魔尊,这个以万物为刍狗的魔尊,竟然有这样虔诚安详的模样。 那样的谨慎隆重,让清梨若觉得似曾相识。许久才惊觉,是不是像极了自己呢? 莫非,魔尊喜欢他师父? ------------ 第四十二章 苍寒羽比谁都贪心 清梨若看到魔尊写的名字,这美人芳名顾雪姿,三个字都减少一笔,自然是避讳尊长。那生辰八字清梨若却只一眼带过,本就是讹人的自然也没细看。 接下来,魔尊只是温情的看着顾雪姿,一直不说话,竟然连着几日,一句话都没说!完全把清梨若当做钟乳石摆设。于是洞内就显得无比安静,没有任何人来,连一只蚊子都没有,加上小白沉睡不醒,清梨若都快要疯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清梨若心里清楚这样是根本救不了顾雪姿的,到时候这条小命只怕难保。 如此过了五天,清梨若心急如焚。已经这么久了,师父为什么还没有找过来?难道师父真的不要自己了?不管自己死活了?想到之前师父向自己挥剑而来的那一个杀招,刹那心凉如冰,却还是一直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清梨若悄然探手寻找放在乾坤囊里的不弃铃,这一寻,瞬时苍白了脸,不见了! 清梨若腾地站起来,“你把不弃铃还给我!” 看见清梨若放开了顾雪姿的手,魔尊眼神犀利的望一眼清梨若,暗红色的魔族印记在他额间忽隐忽现。 魔尊横眉怒目的模样,杀气腾腾,吓得清梨若生生止步子,赶紧将手和顾雪姿握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可不可以还给我?” 魔尊不为所动,若是留着不弃铃,苍寒羽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他自然不会这么傻,早就让人将不弃铃送去了一个相反的遥远的地方。 清梨若无比的悲伤,那画已经毁了,若是不弃铃再丢了,还有什么可以寄托的呢?清梨若带着哭腔说:“那是我师父给我的……” 看着这少女凄然的模样,她身上带着透骨的悲伤和无言的痛苦,与她的年龄和身份全然不符合的气质,魔尊漠然的问:“你喜欢苍寒羽?” 清梨若目光一闪,缓缓低下头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害怕让魔尊知道,许是因为他们是同类。如果你认定那个人是你的同类,你就会无比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也或者,只是一个秘密在心里放了太久放得太深太绝望,迫切的需要一条出路。 清梨若淡淡的反问:“你喜欢雪姿仙子吧……” 两个人相视,刹那觉得无需任何语言,这是世上最绝望的两个人,爱而不可言,越是爱的深,越是罪孽。 要想把不弃铃拿回来,只能晓之以情,只希望魔尊看着同病相怜的份上,将不弃铃还给她,于是清梨若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我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九岁,那时候梨花开得很好……” 这一天,魔尊静静的听着清梨若讲,他还是只是温柔的看着顾雪姿,但是清梨若知道他有在听着这个故事。 清梨若说完的时候,才觉得七年的时光,她都在仰望着师父,仰望着那个睥睨六界的白羽上仙。 七年来,不放过任何关于师父的一丝丝迹象,想要凭借着些微的痕迹窥探到一点他内心世界的端倪,总是想要在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子脸上,看出一点喜怒哀乐,却一无所获。 白羽上仙永远是遥远的,美好的,光芒万丈的,他永远在那里,是所有人的信仰。 她就站在他的身边,比任何一个人都离他更近,却从来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从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她这样爱他,却不知道她可以给他什么,于是只能无能为力的仰望着他。 “苍寒羽心里只有天下苍生,他不一定爱这苍生,却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这天下苍生。”魔尊突然说。 清梨若一怔,师父不爱天下苍生吗?一个在安静的白羽殿守护了天下苍生一千多年的人,一个为了天下苍生变得不会爱不会寂寞的人,会不爱苍生吗? “人人都觉得我以万物为刍狗,却不知道在白羽上仙的心里,苍生不过是蝼蚁,”魔尊自顾自的说着,“千年前,我们曾有缘见过几次面,我曾经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守护天下苍生呢……” 清梨若定定的看着魔尊,如若师父不爱这天下苍生,他为什么要守护这天下苍生呢? “他说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想要的太多、太多……” 心疼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而来,痛得清梨若差点窒息而死,原来他不是不想要,只是不能要。 白羽上仙不是无欲无求,不是天生绝情忘爱,其实他比谁都贪心,他什么都想要,于是他比谁都更能体会每一个人都想要一些东西。 而作为一个强者,他的牺牲会成全很多人,万千苍生将因他的牺牲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己所欲施于人,拿自己想要的来换取天下千千万万人的幸福。所以,那个人足够强大,足够贪心,足够至尊至圣,也足够孤独。 清梨若自嘲的一笑,她终究是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因为他从来就不准备让人了解,他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守着白羽殿的日升日落。 魔尊看着绝望的清梨若,惺惺相惜,也慢慢的开始述说一个同样悲伤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一个凡人,而我的母亲是花妖,父亲病重,母亲为了救他杀了很多人为他续魂。也因此引起了仙雪峰的注意,他们杀了她,为了斩草除根想要一起杀了我。但师父执意救了我,收我为徒。她向师伯发誓会教导我成为一个好人,只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救我的代价并不是仅仅如此,她还向师伯承诺,带着我远离仙雪峰。” 那时候雪姿仙子是仙雪峰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众望所归的下任掌门人选,却为了救他,失去了她原本可以得到的一切。 他们到处漂泊,他知道师父是想回仙雪峰的,那是她长大的地方,那是她的家。但每当他问师父为什么不回仙雪峰的时候,师父会蹲下来温柔的看着他,柔声细语的问他,“青玉,你不喜欢和师父一起游历天下吗?” ------------ 第四十三章 谁是奸细? “师父去哪,青玉就去那!”喜欢的,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刀山火海,地狱深渊,他都欢喜至极。 “青玉真乖!”她抱住他,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像是白玉兰一样温暖而美好的。 她的纤纤手指轻轻的指着大好山河,吐气如兰,“青玉,你看,这个世界是这样美好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但天下苍生却是那样脆弱的,你愿意和师父一起守护着她们吗?” 他重重的点头,和师父一起,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是愿意的。“和师父一起”,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的一句语言,美得像是大片的白玉兰咄咄逼人的绽放,开出所有的幸福。 只是他想要给她想要的一切,他想要带她回仙雪峰。他要成为一个最强的强者,守护着天下苍生,证明师父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他要成为一个强者,带师父回仙雪峰。 在师父的教导下,他拼命修炼,废寝忘食,修为突飞猛进,修到了上仙的境界!他是仙雪峰第一个修到上仙的境界的。他以为他终于可以保护着她,给她想要的幸福,于是他执意带她回了仙雪峰。 他以为幸福终于到来,他以为漂泊已经终结,却没料到他的无知给师父带来了杀身之祸。 “原本师祖就最宠爱师父,师伯生怕加上有我的支持,师祖会决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师父,于是他们诬陷我和师父之间……有苟且……之事,师父以死明志,他们逼死了她,师父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死了,他害死了她!为什么那样温柔的师父,那样善良的师父,那样永远只是替别人着想的师父,死了,他们那样狠心绝情,竟然暗中动了手脚,让她魂飞魄散!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女子,他的信仰倒塌了,他的世界被毁灭了! “这样肮脏的一个门派,为什么要存在?他们都该死!我要让他们给师父陪葬!!” 清梨若看着悲痛欲绝的魔尊,悲从中来,想到苍寒羽,爱一个人,却不知道该如何为他牺牲,怎么做都是错,只会不停不停的给他制造困扰和负担。 魔尊和雪姿仙子就是前车之鉴,离开师父是对的,否则,总有一天,同样的悲剧会在她和师父身上上演。 想到有一天,天下人都议论纷纷说,白羽上仙的徒弟竟然罔顾伦常爱上了白羽上仙,那样的话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愿意玷污师父的清誉,也许他并不在乎,但是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她不知道她可以给他什么,只能力所能及的争取那些虚华的东西,即使不是他要的,但是能为他做点什么,那也是好的。 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看着顾雪姿,清梨若刹那就下定了决心,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可是该怎么救她呢? 清梨若焦急的思虑着,却突然感觉到掌心的织魂玉一阵灼热,光芒流转不息。清梨若一愣,织魂玉就这样被彻底唤醒了? 两个人一喜,清梨若讪讪的说:“其实,我并不知道织魂玉的正确用法,那是我为了保命,才这样说的。” 魔尊一愣,“我追查多年,得知清氏神族众神寂灭,织魂玉也跟着失去了灵性。除非有人能唤醒织魂玉,然后把织魂玉放在失魂的人身边九九八十一天,跟你说的不是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清梨若傻眼,只好打哈哈。 也懒得追究这些,两个人就傻傻的守着,一日重复一日,顾雪姿的身体慢慢的开始有了温度,灵魂开始凝结。 魔尊喜出望外,难以置信,每天都要问清梨若好几遍,问她他是不是在做梦,生生的让清梨若想一棍子揍死这死孩子! 慢慢的两人也成了朋友,但聊天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清梨若在说魔尊在听,日子过得也算飞快。这一日,忽然谈到魔尊是如何得到织魂玉的。 “梦璃幽姬慕采梦的梦衍术,我也会,但一直苦于无法将梦里花送到你身边去。后来,蕴魔王说在天衡安插了奸细,会将梦里花混在贺礼中送上白羽殿。而我用梦衍术来控制你,让你替我盗取织魂玉。你若是想知道奸细是谁,我传他来让你问问。” 清梨若断然拒绝,“不用了!” 谁能出入白羽殿?谁能将梦里花放在贺礼中不被发现?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只要不揭穿就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们总是轻而易举的相信别人,自己怎么做就以为别人也会同样对待自己,殊不知这世上总有人忍心对你这么残忍。 只是以她的身份,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清梨若突然觉得累,看不清每个人的面目,到底谁才是真心对她好的呢? 等到第八十天,顾雪姿已经有了气息,面色开始变得红润。在一切眼看要大功告成的时刻,幸福却突然拐了弯迷了路。 清梨若看着魔尊眼里的光亮,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怯怯的问:“你救活了她,然后呢?你灭了仙雪峰满门,她若知道了……” 魔尊刹那身体僵硬了,一千年来,他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只是想着如何救活她,却忘了想,然后呢? 等到她睁开眼,问他同门众师兄弟,他该怎么告诉她呢?难道说,师父,我已经把他们全杀了吗? 她若问青玉,你过得可好?他又该怎么回答她呢?说,师父,我违背了您让我守护苍生的遗愿,已经成了手刃万千无辜苍生、无恶不作的魔尊了吗? 她若问青玉,你是如何救活为师的,难道说,师父,我杀了数万人依旧结不成回生阵,于是威胁白羽上仙的弟子用织魂玉来救你的吗? 那样善良的师父,那样温柔的师父,如何接受这样残酷的结局?那个爱着亿万苍生的师父,那个温柔的的师父,她该怎么办呢? 清梨若看到魔尊面若死灰,小心翼翼的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告诉她,带她走的远远的……” ------------ 第四十四章 离开师父 魔尊悲伤的一笑,“我已经成魔,师父如何看不出来?何况,我是不会骗她的……” 清梨若黯然无语,懂的人始终是懂的,一句话就能懂得对方全部的悲伤和敏感,那是属于同类才会有的默契。 如果换做她,也必然宁死也不让师父知道的,爱的如此透彻,却是违背伦常,便只望能将她所有的美好留给他,一个人带走所有的悲伤。 魔尊突然身形一移,瞬间就到了清梨若的身边,以风卷云涌的气势夺走了她手里的织魂玉。他手握着织魂玉,绝望的看着顾雪姿。因为悲痛从心底漫涌出来,排山倒海般的戾气形成猛烈的旋风在洞内呼啸,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 顾雪姿失去了织魂玉,身体又开始冰冷下去,明明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如果醒来只是让她悲伤痛苦,那么,不如所有的罪孽让他一个人承受。 清梨若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半天才发现竟然没有话可以安慰他的,因为太了解,所有的劝慰就都是苍白的。 清梨若含泪,只能轻轻的悲伤的说一句,“不要这样……” 魔尊漠然的说:“你走吧。” 清梨若自然不肯走了,可是接下来整整两天时间,魔尊只是坐在床沿,愣愣的看着顾雪姿,无论清梨若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句话也不说。 清梨若就站在他身边,魔尊是魔界至尊,凶暴的戾气宛如见血封喉的毒雾,她只是一个凡人,若非这些年她也一直有修习心法,早就死了。即使如此,还是极其伤身,终于支持不住,突然到了下去。 魔尊这才惊醒过来,过来扶起她,让清梨若靠在他怀里。 清梨若虚弱的一笑,她是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懂她,也只有她懂他,如若不能跟爱的人在一起幸福,那就跟懂的人在一起平静。 “青玉,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魔尊没有说话,一千年了,他只想着如何救活师父,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么活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师父的世界,于他就是连绵的荒漠,他的信仰已经倒塌,生不如死。 “我决定离开我师父,曾经有人告诉我,要想守住一个秘密,那就是不要让人知道你有秘密,而若要别人不知道你的秘密,那你就要离你守着的秘密越远越好。” 清梨若说着顿了一下,是的,她要离开师父,离他远远的,远到没有人知道她爱他。只要他在他的世界里安好,只要他好好的,那么她可以走得很远,她可以对自己很残忍逼自己离开他。 “我要带着小白找个开满梨花的地方隐居,慢悠悠的过日子。你爱绝我情伤,不如一起做个伴,和我一起走吧?” 清梨若靠着魔尊笑望着他,觉得很踏实,比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踏实,那怕是师父。因为她跟他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她可以随性的笑,可以随性的哭,可以说我爱师父,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魔尊看着清梨若清澈的目光,心里轻叹这真是个孩子,他是人人闻风丧胆杀人无数的魔尊,可是她却那样信赖的看着他,问他是否愿意一同与她归去。 “好。”魔尊扶着清梨若站起身,“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很快仙门的人就会找过来了。” 魔尊笑望着清梨若,那种笑是仿佛知道了所有的结局一样的笑容,带着穿越所有悲伤后的平静,带着归去后的了无牵挂。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太平静,也许是因为知己难求清梨若一时开心忘了深思,只是在很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个笑容,都觉得自己怎么可以那样自私残忍?怎么会没有意识到那样显而易见的结局呢?自责,将后来的一切都毁了,那是报应。 魔尊抱起顾雪姿,三个人出了钟乳洞,匆匆的离开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去那,只管往前走,一直走,直到找到一个开满梨花的地方。 在奔走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那里开满了梨花,那里没有人烟,只有大片大片的梨花林,硕果累累,安静而又美好。 魔尊将小白弄醒了,好让小白陪她说话,结果小白一醒来看到魔尊,立马扯着嗓子大呼小叫,“啊啊啊啊!魔尊!” 正当清梨若以为自称花仙的小白要跟魔尊决一生死的时候,正当清梨若在苦恼她是该帮小白弄死魔尊,还是帮魔尊弄死小白的时候,小白腾地飞过去,谄媚的看着魔尊,“我拜你为师吧!” 可见小白是个很没有立场很没有原则很没有文化的神仙,忒是个混蛋!显然历史没学好,神仙怎么可以拜魔尊为师呢?那是不同物种啊,悠久的历史告诉我们所有跨物种的缘分都是孽缘! 清梨若愤怒的看着小白,“你怎的不拜我为师?” 小白鄙视的看她一眼,“你见过一个神仙拜一个凡人为师吗?何况你除了吃和睡,我请问你还会干吗啊??” “你,你,你……”清梨若气得啊,“那你一个神仙就可以拜魔为师吗?” “滚你个蛋,没听过勇于创新,突破自我,走向世界啊?” 清梨若一怒,立马决定用武力把小白给解决了,于是跨上清流剑就追着小白到处跑,不一会就抓住了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魔尊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两个打闹的人,小白小小的人儿,一举一动都很可爱。而清梨若,这真是个孩子啊,如果可以,其实他是愿意保护着她一生一世的,如果一生都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从来都是事与愿违的。 魔尊在山头变了两个竹楼,就这样定居了下来,远离尘世,两个人想要这样淡出六界。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魔尊很少说话,都是清梨若和小白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只是,清梨若很想师父,很想很想他! 每次清梨若看着夕阳落下去,总是会问自己,清梨若,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做出离开他这样的决定? 而当苍寒羽真的找来的时候,清梨若才知道,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她宁愿这一生都不见师父。 ------------ 第四十五章 你要和为师为敌吗 魔尊不停的寻来瑶草等各种珍稀仙草,为清梨若调息身体,因为他早已失去正统仙气,只能靠这样的方法来慢慢治愈她受到戾气的伤害。 这样过了十来天后,清梨若的身体已经无碍。这天一大早,魔尊出去后,清梨若发现顾雪姿也不见了。 等到很晚,魔尊才回来,看见等在屋外的清梨若,随口解释说:“我送师父回仙雪峰了,终究那里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 清梨若点头,雪姿仙子最看重师门,魔尊送她回去也是在常理之中,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会觉得怎么会没什么不对呢?他怎么可能让顾雪姿一个人留在仙雪峰呢? 总是要等到伤害无可无可挽回以后,总是要等到真相揭开以后,才会问自己,那样明显的种种,当年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 第二天,那是天朗气清的一天,有风在梨花林里唱歌,秋叶翩跹成蝶,清梨若靠在梨树上,突然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有风略略带起他白色的衣袍翻飞,像云朵一般的白色,墨黑的发在风里风流洒脱地飞扬,那样的场景,为何觉得似曾相识? 他随意的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那样唯我独尊的气势,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苍寒羽! 师父,清梨若刹那眼眶泪水转动,原来她是这样想他的,原来她其实根本就离不开他的,师父,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清梨若幽咽的喊:“师父……”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让清梨若不安的后退一步,“师父……” “你是自己不愿意回天衡的?”苍寒羽平静的问,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不弃铃。 三个月的时间,他上穷黄泉下碧落,追着蕴魔王拿到不弃铃,蕴魔王告诉他清梨若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明明知道她性命无碍,却还是生生的惊出一身冷汗,无数种猜测,想着她凶多吉少,想着她身陷囹圄,想着她孤苦无依,想着她遍体鳞伤…… 独独没有想到,她这样安然站在他面前,这小山没有结界,没有任何阻碍,她却安然的站在这里看夕阳。 谁能告诉他,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清梨若点头,忐忑不安的站在那,“弟子生性顽劣,怕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辱及师门,不如早些离开。” 她说要离开,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不会阻拦她,但她不该选择了这样一个人作为归宿,苍寒羽接着问:“魔尊也在这里?” 清梨若倏然抬头,紧张的看着苍寒羽,“师父,我求你,不要伤害他!” 师父是强大的,魔尊是强大的,可是师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只怕魔尊并不是师父的对手,但是千年来师父都没能除去魔尊,只怕也是劲敌。 只求他们两个能相安无事,否则她情何以堪? 苍寒羽感觉到一阵冰凉穿过心脏,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就是心凉吗? 他挖她双眼,她没说不要,他罚她五年酷刑凌冰刑,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去了白寒潭,现在,他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她就说,师父,求你不要伤害他。 原来她喜欢的人是魔尊!怪不得千方百计的瞒着他,怪不得为他盗取织魂玉,怪不得不愿意回天衡! “你喜欢的人就是他?” 清梨若一怔,才会悟过来是苍寒羽误会了,可是如果她说不是,那么她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她离开天衡呢?她该用什么理由求师父放过魔尊呢?可是告诉他,她爱的是别人,这样的痛,受一次就已经够了!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为难的表情,哀求的眼神那样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他屠戮天下苍生,就必然早已知道该是这样的结果。” 苍寒羽摔袖就准备去竹楼找魔尊,清梨若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咚”的一声跪下来,“师父,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他已经决定和我一起隐居了,他不会再伤害别人了,师父,我求你!” “你让我放过他,那谁来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的苍生讨一个公道?那些数以万计的无辜的苍生,死在他手下的时候,他可曾听到他们的哀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不要,师父!请您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放过他吧!” 清梨若紧紧的抓着苍寒羽的衣袖,天下人都可以恨他,怨他,杀他,天下人都可以觉得他是坏人,觉得他该死,但是独独她,只要她不可以。因为只有她知道,那些杀戮背后是为了爱一个人,为着的是和她一样绝望的爱,为着的是一份罪孽的爱! 她无法只用分辨好与坏,善与恶,来定魔尊的生死。何况,他已经答应和她一同归隐了,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就算我愿意,天下人也不会愿意!” “师父,您放过我们吧!除了您,没有人可以打败他,您就放过他这一次,我会带他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出现在您面前的!我不会再让您为难的,就这一次!” 苍寒羽看着眼泪盈眶的小徒弟,脚如有千斤重。她说“我们”,原来他抚育她七年,那样多的朝朝暮暮,那样为她挖空心思费尽思量,到如今,他只是一个外人,只是一个拆散她和她心爱的人的坏师父! 苍寒羽冷冷的说:“你该清楚,他从来都不爱你,他想要复活的那个人才是他爱的,他只是想要利用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清梨若想也没想就回答,一定不能让师父和魔尊动手,否则她该怎么办?清梨若只好继续求苍寒羽,“师父,您放过他吧!” 苍寒羽压抑着心里的滔天大怒,面无表情的问:“就算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 清梨若凄然一笑,“师父,您不懂……” “你要为了他,和天下人为敌吗?你要为了他,和天衡为敌吗?你要为了他,和为师为敌吗?” ------------ 第四十六章 当没收过我这个徒弟 清梨若痛苦的看着苍寒羽,“师父,您为什么要逼我呢?” 苍寒羽的眼神刹那清冽如寒川之冰,七年来,他的话,她从不曾有半句忤逆的,那怕他让她嫁去青丘。可是现在,她要为了那个人,走到他的对立面去。苍寒羽感觉到,有什么在一点点失去,想抓却不知道该抓住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怒到不能再怒,就只剩下沉静,苍寒羽冷笑道:“你要为了他,背叛师门?真是我苍寒羽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清梨若一行泪扑扑的掉下来,落在地上泣泪成珠,珍珠哀哀欲绝的滚落,宛如天涯绝路,哀痛开成绝望的花朵。 那年的誓言犹在耳旁,她曾经发誓,师父之命,无有不从,师父之话,无有不听;她曾经发誓,洪荒亘古,白驹过隙,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只是,独独这一件事,不可以,青玉,那是和她一样绝望的人,这世上,唯一的同类。 师父,我终究还是决定离开你,你是朗月清风,仿佛清透温润的白玉,泛着月白色的光泽。而我是墨黑的沼泽,见不得光,注定要我一个人独自埋葬这段感情。 清梨若叩首贴地,“师父,徒儿不孝,劳您如此操心,这些年闯祸任性,实在是罪该万死,您就当从来没收过我这个徒弟。但求师父念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放过青玉,请给我们一条生路。” 苍寒羽握着不弃铃的手一收,差点捏碎了不弃铃,在最后的刹那,生生的拗住了。 她竟然说叫他当做从没收过她这个徒弟!她说当做没有就能真的没有吗?那这七年,他是为谁操碎心,为谁枉费心?苍寒羽的言语掷地有声,“教不严,师之过,我绝不会看着你走上绝路!” 魔尊站在竹楼里,远远的看着那师徒二人,她抬头仰望他的姿势,那样熟悉,她叩首的姿态,也是那样熟悉,一切就像回到了一千年前。 这真是个孩子,那样依恋着她的师父,却不知道她的师父是属于天下人的。而他,当年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一点。苍寒羽是属于天下人的,顾雪姿也是属于天下人的,为了天下苍生他们可以牺牲一切,自然也包括牺牲任何人。 魔尊笑了,看到清梨若跪在他脚下,卑微而又无力,那样凄然的哀求着,她为了他,甚至不惜违背她师父的意愿。 一直以来,这世上只有师父一人是真心对他好,所以他也只对师父一个人好。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一个人为了他那样苦苦哀求另一个人。 从来他的原则很简单,谁待他一分好,他就对谁两分好。天下与他何干?苍生与他何干?他要的只是他爱的和爱他的人幸福,仅此而已。 同样是贪心的,同样是自私的,同样是什么都想要的,苍寒羽却选择了为了天下苍生牺牲,己所欲施于人,而他选择了成全自己,所以他是魔尊,苍寒羽是六界的信仰。 魔尊抬头看了看天际,依稀可以看见一群人朝这边御剑而来,仙门中人都来了吧。千年来他深居简出,加上修为至高,于是他们找不到他,奈何不了他。到今日,总算要有个了断了。 魔尊瞬间移动到苍寒羽前面三丈左右,腾升飞起,对着苍寒羽出剑,一招“裂杀”,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挥向苍寒羽。 苍寒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儿你看,这就是你爱的人,这就是你护的人,他现在对着为师拔剑了,你要如何选择呢? 不知道为什么,苍寒羽就是没有还招,本能的相信,那样乖巧听话的小徒弟,必然还是那个她,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她一时踏错步,看错人。也或者,他是想证明些什么。 清梨若本能的就抢先跃身挥出她的清流剑,如果师父和魔尊对上招了,那一切就再也挽不回了。她只是简单的挥出去,她相信魔尊不会伤害她,她只是想阻止他们两个人动手。 但一股力量,吸着她的身体疾速向魔尊飞去,太快,就在眨眼间,她的清流剑插入了他的胸膛,漫涌出来滚热的鲜血洒满她的手。 清梨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的清流剑穿透魔尊的心脏,她的手就握着剑柄,这是怎么回事?? 清梨若和魔尊一起飞速的在空中后退,魔尊轻笑,笑得那么舒心安然,他爱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宠爱的看着清梨若,像是在看着一个小孩子的目光。 于是在赶来的仙门众人看来,就是清梨若用清流剑一剑刺穿魔尊的胸膛。那是女娲娘娘补天留下的智石,何等威力,那怕是魔尊,那怕是天帝,都绝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可能。 一切已经尘埃落地,挽不回的时光,握不住的陆离。 两人落地,落在竹楼旁,那里前夜两个人刚种了一棵白玉兰,她还问他,那棵树,明年是不是就会开花。不会了,再也不可能开花了! 清梨若半晌才倏然烫手般放开手,低头看着手,掌心鲜红的血顺着颤抖的手指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开出鲜红的血花,撕心裂肺的喊:“不!” 魔尊握着清梨若不停的颤抖的手,他一笑,那双眼眸澄净如玉,曾经他也是个天纵奇才的上仙,只是为爱伤,为爱绝,为爱成魔。 “我想去陪着师父,我怕她会孤独,她灵魂的碎片就散在这大地上,我终会与她重逢。若是在生命的最后,还能为你做点什么,那么我是很开心的。梨若,我知道你是想回到他身边去的,回到他身边去吧。” “不要……不要啊……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也要对我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梨若,对不起,我已经勇敢了太久,这个世界太冷,太冷……” “青玉,你答应过会和我一起的,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以为我不用再孤军奋战了,你怎么能给了我希望,又这样残忍的将它摧毁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第四十七章 这就是你想要的? 清梨若抱着魔尊,只觉得心里有座大厦轰然倾倒,砸碎了整个世界的光明和希望,她竟然杀了他! 魔尊温柔的说:“梨若,你要再勇敢一点!如果还没有得到幸福,那就再勇敢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每次多一点点,就一定会幸福的。如果你幸福了,那么于我也是一种温暖,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清梨若猛的摇头,“我不要……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一个人,我想有个人陪着我……” 苍寒羽看着那两个人,看着小徒弟悲痛欲绝的样子,第一次无力感蔓延全身,像是有什么再也挽不回来。手一抖,握着的不离不弃铃轻轻一晃,“呤”,发出响亮的碰撞声,那声音格外的突兀。 这就是小徒弟爱的人?魔尊终究也觉得此番劫难难逃,所以就故意死在她的手里,至少她就能容于世人,她就能回到从前,她就是善。 可是魔尊用了那样决绝的方式!于是将小徒弟带离了他,这一刻,无比清楚,小徒弟再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小徒弟。 这时清梨若突然的感觉到一股力量源源不断的传渡过来,清梨若诧异的看着魔尊,他是要将一身修为都渡给她吗? 魔尊怜惜的看着清梨若,“我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是我想一个人唯有拥有力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错了,梨若你也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因为是知己,于是懂的这样清楚。梨若,一个人要很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究竟要多强大,才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呢? 清梨若点头,话都说不出来。婚礼的那一场变故,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人怀疑她是魔尊的奸细,连师父也不相信她,她以为此生再也回不到师父身边去。但是如今他让她在众人面前杀了他,于是将她送了回去。 只是如果知道回到师父的身边去,是用青玉的性命作为代价,那么她宁愿一个人痛苦一点,只要大家都安好,她宁愿一个人痛彻心扉。 魔尊气息开始微弱下去,对清梨若命令的说:“我要看着你,走回到他身边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去……” 清梨若只能摇头,拼命摇头!不可以…… 魔尊喝令的说:“去!!听话!要乖,这是我的心愿,看着你走向他……” 他的眼神太绝烈,她懂那样的决绝,清梨若轻轻的放下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含泪走向苍寒羽,视线模糊不清,看不清师父,也看不清他身后成群成群的人。 只看到乌压压的人群前,一抹白衣翻飞的身影,师父,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青玉呢?你为什么要将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爱你的人,也逼死了呢? 一步,两步,三步…… 清梨若忍不住想要回头,却听到身后魔尊冷声说:“不许回头!!” 清梨若继续一步一步向苍寒羽走去,脚有千斤重,每踏一步,都觉得世界在慢慢被摧毁。 苍寒羽看着向他走来的小徒弟,那种悲戚,是他从没见过的,她就这样爱那个人吗?如果他知道她这样爱那个人,如果他知道那个人原来待她也是真心的,他是不是会愿意成全她的呢?他不知道,只是第一次觉得,晚风有点冷。 为什么时间这样慢?为什么这么点距离小徒弟却走了那么久?苍寒羽看着清梨若,心里轻轻的念着,若儿,快一点走,师父带你回家。 苍寒羽没有意识到,他的云淡风轻,他的无悲无喜,他的至高无上,从这一天开始,慢慢的被她一点一点摧毁。就像一只白蚁爬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在开始是看不出任何迹象,可经年累月,终有一日,会被咬出一个窟窿。 青阳上神、杜景轩等人看着清梨若,五大门派加上各路神仙,本是打定主意必定将魔尊毙于此一役的,故而倾巢而出,来了数百人。所有人都看着清梨若,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有清梨若轻微的脚步声,只有晚风哀鸣的声音。 这场突变,比当时天衡的婚礼上的突变来得更突然,仙界挖空心思想要除去的魔尊,千年无果,却突然死在了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清梨若手里。 魔尊看着清梨若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她爱的师父,梨若,我不知这是送你去桃源仙琼,还是万劫不复,但是纵然万劫不复,你必然也甘之如饴。梨若,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魔尊笑着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清梨若听到那倒下去的声音,顿住了脚步,僵硬的身躯霍然回身,看着倒在地上的魔尊,拔脚就跑了回去。 那一刹那苍寒羽差一点点就伸出了手,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小徒弟就走到他身边了,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带她走了,只差一步…… 清梨若跑回去,抱着魔尊冷了的尸体,心底的悲痛夹带着绝望肆无忌惮咄咄逼人的蔓延,嚣张的席卷身体里每一个角落,前所未有的沉溺般的窒息感,让她以为生命下一刻就会终结。 清梨若抬头悲凉的看着苍寒羽,悲伤而又绝望的目光,仿佛在问,师父,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那种悲伤,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那种绝望像是夜晚点满蜡烛的房间突然齐齐的熄灭了。 所有人都顺着清梨若的目光看向苍寒羽,那个人依旧淡漠清冷的站在梨花树下,贵气天成自然流露,依旧风华绝代,依旧盖世无双。 魔尊将一身魔力全部传给清梨若,清梨若完全消化不了,魔力开始在身体里胡乱流窜,不断的反噬,清梨若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青阳上神、杜景轩、隽青哲纷纷踏前一步,却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一晃,苍寒羽已经越过他们, 苍寒羽走过去抱起清梨若,两个人手掌相对,一边渡去仙气帮清梨若撑着,另一边手掌翻转聚气施展一个封印术,非常霸道的强行将清梨若体内的魔力给封印了。 ------------ 第四十八章 是你非要带我回来 清梨若像个木偶一样眼神无光,躺在苍寒羽的怀里一动不动,目光散漫黯淡的盯着魔尊的尸体。 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你一句话都不用说,他就懂你所有的悲伤?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他和你有着同样的悲伤和绝望,怜惜你一如心疼他自己? 如果有,那么你就懂清梨若是怎样的痛苦,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悲伤和自责,那种满心欢喜拥有一个同类以为再也不会孤单,却绝情地失去后的庞大的无助。 她竟然亲手杀了他!他滚烫的鲜血就这样喷涌在她的掌心,掌心一直有火在灼烧,烧得她的心布满了灰烬。 苍寒羽看着怀里小徒弟,他从未见过她那么直接流露的痛苦的眼神,从来她感情都是压抑内敛的。她将她的痛苦肆无忌惮的流露在他的面前,让他的心一紧,这一刻,她的眼里完完全全只有那个人。 苍寒羽抱起清梨若,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些担心,小徒弟是不是会愿意跟他回去,但是清梨若没有任何反应。苍寒羽松了一口气,踏上无念剑,抱着她白衣飘然的踏剑飞去。 若儿,你怨为师也好,恨为师也好,为师总还是要带你回去的。因为你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只是阴谋,如若你不在为师的身边,为师如何护你周全?护全你,那是为师发过的誓言。 清梨若失神,青玉,你希望我回到他身边去,那我就回到他身边去,至少你的牺牲不应该没有一点价值,可是青玉,你叫我以后再如何面对师父呢? 两个人沉寂无语,许久,清梨若突然木然无力的说:“送他回仙雪峰,将他葬在雪姿仙子坟旁。” 至少他也应该回到雪姿仙子身边去,因为无论是她,还是他,终究都没有办法离开那个深爱的人,爱一个人只能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接近他,忘不掉就离不开。 苍寒羽柔声回答,“好,为师会让你温师叔去办妥当的。” 看着小徒弟虚脱般无力的样子,苍寒羽隐隐的有些心疼,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什么要爱上那样一个人呢?万千幸福他都能成全她,但是她不应该爱上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尊。 清梨若疲倦的闭上眼,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这个怀抱,曾经她那么想要,想到发疯,但是代价太昂贵,两年前他抱她,她失去了双眼,现在他抱她,她失去了青玉,真的太昂贵! 耳边只有风的声音,而夜黑得太浓,太累,太累,清梨若缓缓在他的怀里睡去,师父,为什么到这一刻我依旧爱你那么多?为什么我依旧死心塌地爱你?师父,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恨一个人却这样难,所以,我能恨的只有我自己。 清梨若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她还依旧在他的怀里,已经回到天衡了,这个她长大的地方,这个她爱的人在的地方,她终究还是回来了,时隔三个月,却觉得恍若隔世。 清梨若无力的闭上眼,感觉到了白羽殿,感觉苍寒羽轻轻推开房门。 苍寒羽将她慢慢的放到床上,扯开云被盖在她身上,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若,然后将不弃铃放在她枕边,再转身无声的离开。 清梨若始终没有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淡笑,在他就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轻声凝重的说:“师父,是你非要带我回来,那么,往后,纵有万千罪孽,你要与我一同承受。” 苍寒羽顿住脚步,停了一下,才轻声慎重的回答:“好。” 清梨若伸手抓住不弃铃,将头埋在被窝里,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师父,这罪孽,我们说好一起承受了,你切莫反悔。 苍寒羽走出清梨若的房间,看见温听雨远远的等在那。两个人并肩而行,漫步在梨花林里。 “青玉上仙已按师兄的指示,送他的尸体回了仙雪峰。仙门众人也已经散去,我让青阳上神和隽少门主他们歇在了桐师兄那边。翟师兄那边,我也已经告诉他了。” 温听雨细心周到,故而苍寒羽在路上就已传音给她,让她去处理诸事。 在温听雨的安排下,轻而易举的引导大家觉得,清梨若当时的悲痛表情情有可原。 那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第一次杀人,杀了一个宁愿为她而死的人,自然一时难以承受,难免悲痛。但她既然能下手杀了魔尊,就说明她维护的是正道,没有辱没她师父的名望。 这一天以后,清梨若的名字再次名扬天下。人人只当白羽上仙高瞻远瞩,早就设计好诱敌深入,大义凛然的派自己的徒弟深入虎穴,为天下除去最大的威胁魔尊。 温听雨转头看着苍寒羽,“师兄,若儿婚礼当天,你之所以会对若儿出杀招,其实是因为你心里十分清楚,青阳上神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 “嗯。” “你知道翟师兄必然不肯轻易放过若儿,你一出招青阳上神这么说了狠话,翟师兄见青阳上神这样拼命维护若儿,他就不好对若儿怎样。可是,你不跟若儿解释,她会误会的。” 解释吗?不,苍寒羽不知道解释,他不会。 千年来,从来都是别人向苍寒羽解释,他何曾向别人解释过一次?因为白羽上仙做的决定都是对的,在他的带领下,仙门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强大到甚至能跟天庭分庭抗礼。 所以白羽上仙说的任何话没有人会怀疑,白羽上仙做的任何事,没有人会有疑问,所以,苍寒羽从来不跟别人解释。 “不用了,如若这样的事,她都不能相信我,那么往后,只怕更难相信。” “你不怕若儿怨你吗?” 苍寒羽云淡风轻的说:“为什么要怕?若儿要是怨我,那就怨,她若是要恨我,那就恨。” 温听雨看着苍寒羽,他那样淡漠的样子,永远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世界,一千年就这样,一千年以后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带她回来呢?” ------------ 第四十九章 为何不让他死在当年?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说:“她身后的忧患不除,她又如何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呢?如果等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后,她还是选择离开,我不会阻拦,每个人都应该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 温听雨看着绿蕊梨花出神,师兄还是觉得万千沉重由他一人承担,留给世人一个朗朗乾坤,让每个人都可以尽情的追求他们想要的幸福吗?这真的是他的想法吗??还是是神姬的…… “师兄知道若儿身后的人是谁了?准备怎么做呢?” 苍寒羽默然不语,很快,一切就会被证实。他一向都顺其自然,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装糊涂下去,等到尘埃落定,他会给若儿想要的幸福。轩儿也好,隽青哲也好,总有一个人能打动她的心的。 看温听雨望着绿蕊梨花,苍寒羽开口,“有些事你不说,我就不逼你,但是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揭穿。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暴露在阳光下,终有一日,神和魔都将归来。” 真相吗? 温听雨拈花一笑,笑靥如花,“师兄,你不知道,真相远比你想的还要残忍,等到那一天,谁还能够幸福呢?” 她只是想要给他留一点希望,至少现在当他看着绿蕊梨花的时候,还会想一想他自己丢失的东西。如果她告诉了他,他就绝了心,必然他以后的生命里就只剩下苍生了。如果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为了苍生,那么她宁愿他死在一千年前。 苍寒羽不置可否,转身去无念殿。 温听雨看着苍寒羽的背影,他一步一步走上那九十九阶的白玉阶,浑身萦绕着深山无声的孤意,她不经意的就将握在手里的梨花枝狠狠的折断!神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为什么不让他死在当年? 而沉睡的清梨若,又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更加清晰,她甚至听见了哗啦啦的下雨声,那个人难过的说,若若,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清梨若朦朦胧胧的醒来,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起身走到书案边上,喝了一口水,全身无力的斜靠着书案。 若若,除了桐师叔开玩笑,没有人叫她若若,除非那个人叫的不是她,那是谁? 是神姬,清梨若霎那握紧了拳头。清梨若挥手用力的一扫,书案上的书和砚台等立时被扫飞,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神姬,又是神姬!为什么神姬总是这样阴魂不散!每个人都这样爱她,可是她清梨若不是神姬,她跟神姬一点关系也没有! “若儿!” 这时突然有人推门闯入,清梨若抬头看见门口师兄惊慌失措的样子,隽青哲忧心忡忡,青阳上神一脸高深莫测。还有瑞孙琅哲,站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 杜景轩等人原本都等在外面,突然听到房间里的物体撞击声,想也没想就赶紧撞开门进来,还以为她出事了。 清梨若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师兄,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杜景轩走到她身边,伸手用衣袖给她擦汗,“又梦见那个人了?别怕,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清梨若依偎在杜景轩的怀里,师兄的怀抱是温暖的,不像师父的,总是带着凉意。 隽青哲安静的站在一边,笑看着那两人,他笑得那样自然那样平静,发自内心的笑。他的爱只能这样默默的安静,他不是她的师兄,她的师兄会做她喜欢吃的菜,她的师兄知道她的一切,她的师兄比他强大很多很多…… 所以,他知道,这一生,那怕她回头了,也绝不会选择他,因为在这样的一堆人里,他太平凡。他唯一的奢望,便是若能在她选择归宿的时候,想一想还有他这样一个人,就能死而无憾了。 许久,杜景轩舍不得,想要一直抱着她,但是想必师妹更想见瑞孙琅哲,还是轻声温柔的说:“瑞孙师侄也来看你了。” 瑞孙琅哲过来规规矩矩的给清梨若行礼,“清师叔!” 虽说认识快八年了,但是去了白寒潭以后就没见过了,算算也有快三年时间了。长大后的瑞孙琅哲,这是清梨若第一次认真打量。 当年的美少年,已经长成了美男子,唯美的不真实,像是昙花一现一样的绝美,像一块温润的美玉,有着温柔和煦的目光,清粼粼的看着你。让你想起温柔的水,想起温暖的阳光。 清梨若轻笑,瑞孙琅哲是她愿意见的人,一个将猫和老鼠、青蛙和蚊子养一起的人,真是美好啊。 “许久未见,瑞孙师侄倒是越发风度翩翩,不知道又有多少少女被你给毁了,回头定要让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番。” “清,清师叔……”瑞孙琅哲面红耳赤,局促不安的看着清梨若。 “扑哧”,清梨若忍不住笑,这人太认真,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你的猫和老鼠,青蛙和蚊子,最近怎么样啊?” “劳烦师叔挂心,他们过得很好。”瑞孙琅哲极为认真的回答。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杜景轩看得心里酸痛无比,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一脸开心。心是痛的,但是如果她开心,那么他再痛一点也无妨。 青阳上神走过来,认真的看着清梨若,“我们回青丘吧,或者回神山也行。” 清梨若不自觉的就往后缩了缩身子,青阳上神的眼神那样认真,他必然是把她当做神姬了,遂冷冷的说:“我不是神姬!!” 青阳上神对着清梨若伸手,“你能唤醒织魂玉,必然与她有莫大的关系,不要留下来趟这趟浑水,我们回去吧。” 清梨若往后躲,抗拒的回答:“我不要!” “上神,”杜景轩伸手一挡,不容反驳的说:“我师妹需要多休息,请大家都回去吧。瑞孙师侄,帮我送客!” 瑞孙琅哲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 “梨若,你逃不开的!”青阳上神留下这句话,不再勉强她,走了。 ------------ 第五十章 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清师妹,我要回墨合门去了,你好好保重。” 隽青哲也跟着告辞,万千关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她的师父会保护她,她的师兄会照顾她,她一点也不需要他。 清梨若看着隽青哲,想必是风尘仆仆的赶去想救她的,终究她是欠了他的。这个总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切的男子,他甚至不敢要求回报,他的爱带着卑微,只敢远远的看着她。 “隽师兄,遇到一个好姑娘,你就娶了她,好不好?”清梨若恳求的看着隽青哲。 因为太懂爱一个人的执着和身不由己,所以不敢说请他不要爱她,便只能求他不要孤独终生,至少有个人陪着他。他不像她,她的身后那么多未知的阴谋,即使她想回头,谁能放过她呢?对清梨若来说,幸福太遥远。 隽青哲和顺的点头,温和的说:“好。” 等瑞孙琅哲送隽青哲一走,就只剩下清梨若和杜景轩两个人。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苍白的脸,忽然难过的不能自己。如若婚礼当日自己没有负气离开,那么也不会让魔尊带走她,她也就不会有这样一场悲伤。 “若儿,都怪师兄……” 清梨若靠在杜景轩身上,轻轻的摇头,“师兄,是我自己的罪孽,与人无尤。” 杜景轩轻轻的环抱着清梨若,像是抱着一个易碎品,一碰就会碎。若儿,从今往后,师兄必定守着你护着你,绝不会再离开你。 清梨若看着杜景轩,那个当年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的少年,如今越发贵气逼人,剑眉星目,刀削般的脸庞坚毅利落,透着须眉男子的英姿勃勃。他有着绝世英俊的容貌,他身上带着万夫难敌之威风的气势,能让无数女子倾倒。 终有一日,师兄会成为一个圣明睿智的帝君,开创轩辕国从未有过的盛世,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看得到。 杜景轩没有再说什么,他什么都不想说,但心里是清楚的,这一生,如果不能娶她为妻,那么他宁愿孤独一辈子。 清梨若换个姿势靠在杜景轩身上,转头间看见门边绿柔依偎在那。许久未见,绿柔清减不少,眼神沉积着厚重,像是背负了很多。清梨若审视的看着她,绿柔也淡然的看着清梨若。 看两人对视的样子,杜景轩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女孩子之间的事,也不好他去问怎么了。 “我去给你熬粥,你先歇着,”杜景轩温柔的放开她,缓缓站起身,转身对绿柔说:“麻烦师姐替我照顾下我师妹。” 绿柔点头,杜景轩就走了,绿柔提步走了进来,站在清梨若面前直直的看着她。 清梨若不喜欢这种气氛,像是有什么凝固了让人浑身不自在,就假装轻松自在,笑着打趣说:“怎的三个月不见,绿柔师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么端庄啊?这可不像你。” 绿柔却慢慢问:“你不恨我吗?” 清梨若的笑就凝结在嘴边,她不想揭穿,不揭穿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至少给彼此留一个见面的余地。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本来就少,这么一来,就又少一个了。 “我看见了贺礼中的梦里花,我是故意装作没看见的,”绿柔直接干脆的说,“或者说,是我安插了人在魔尊身边,告诉他你可以唤醒织魂玉,告诉他天衡有内应可以将梦里花送上白羽殿。魔尊劫持你的时候,我就在你身旁,他对我出招的时候,我是故意不出声的晕倒的。否则,你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被劫走呢?” 清梨若继续笑,“我知道你不是魔尊的人,只是不知道堂堂南海水君的九公主,你究竟为了谁这么做呢?” 那人既然能如此天衣无缝的将她送到天衡来,自然也能控制得了绿柔,那人太强大,他究竟想要什么? 绿柔却径自说她自己的,“你被囚禁在白寒潭的事,也是我告诉青阳上神的,我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有人要我这么做,而我,”绿柔一笑,“我也希望看你受尽折磨,梨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绿柔那样咬牙切齿的声音,是真的恨透一个人吧,清梨若一怔,平白无故,绿柔为何要恨她? 绿柔看着清梨若茫然的眼神,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你毁了我的人生!我大好的人生就这样毁在你的手里!我是这么恨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为什么不死?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她竟然这样恨她!清梨若猛然后退一步,绿柔用那样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因为恨她的面部都扭曲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是不是之前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来天衡之前的记忆都没了。” 绿柔却什么都不想再说,她是这样恨清梨若!转身就要走。清梨若抓住了她的衣袖,“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的事?” 绿柔狼狈的回头,这个坚强的女子此刻满目悲痛,悲痛的喊:“我不知道,在你来天衡之前,我从未见过你!可是你来了,你来毁了我的人生。因为你,一切都被毁得面目全非,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时时刻刻,我都觉得活着是这样累的一件事。” 清梨若倏然放开手,真相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她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但绿柔恨她。这个从她来到天衡第一天就开始照顾她的女子,这个她依赖信赖的女子,这个她当做亲姐姐的女子,她说自己毁了她的幸福,她恨她。 她的存在大概就是一个错误,让这么多人痛苦,让这么多人为难,清梨若轻声无力的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错了,一切都错了,而她也不想追究到底为什么会错。 绿柔苍白无力的一笑,漠然的转身离去,梨若,我是真的恨你,我是这么恨你的,可为什么我还特地来告诉你我恨你呢? 清梨若目送绿柔离开,隐隐的感觉到,有些真相要被揭开,到那时所有人该何去何从呢? ------------ 卷三 千杯酒,解思量 ------------ 第一章 你我不死不休 在清梨若回到白羽殿的第六天,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小白也是在这一天回了白羽殿,师父来找自己的那天,青玉死的那天,小白就失去了踪影。 小白看见清梨若,猛的扑过去趴在清梨若的衣襟上,抓狂的喊:“梨若,人家迷路了!啊啊啊!” 清梨若哭笑不得,“小白,你真是白痴啊!” “你才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 两个人就一起出去赏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触目看见的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谁冰冷的融不开的心。 清梨若一步一步从无念殿前的台阶走下去,脚踩在铺满白雪的白玉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踏出一个个脚印。 白羽殿的梨花常开不败,于是晶莹的雪花堆积在素白的梨花上,朵朵白雪天姿灵秀,一簇簇梨花开得芳华无限,相映成辉,美得像是人间绝境。白羽殿宏伟的建筑被掩藏在皑皑白雪下,别有一番风情。 清梨若坐在雪地里,捡了一根枯枝,在雪地上不停的写,青玉,青玉,青玉…… 青玉,我回到白羽殿了,我回到师父身边了,你呢,你是不是也跟雪姿仙子相聚了呢? 而苍寒羽站在无念殿里,看见小徒弟在雪地上写字,也不知道她身体将养的如何了,习惯性的就施了个术去查探。结果这一探,就看到她在雪地上写满了那个人的名字,青玉,青玉…… 苍寒羽轻轻的一声叹息,这个人,即使他想还给她,他也没办法还给她,只希望她能忘得了。 小白坐在她肩上,心虚的低下头,她犹豫了六天才回白羽殿,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梨若,如果说了,梨若该多痛苦呢?如果瞒着她,梨若就真的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吗? 忽而听到“沙沙”的踏雪声,清梨若抬头看见纷扬的大雪里,杜景轩朝她走来。 杜景轩在清梨若身边蹲下来,体贴的挡住了所有的冷风,雪花落了他一身,杜景轩看着地上的字,“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若儿,你忘了他吧。” 清梨若把玩着雪,忘了?亲手杀过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忘?即使此刻她手里握着冰冷的雪球,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鲜血喷涌在她手上时那种滚烫的灼热,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鲜血在她掌心灼烧。 回回午夜梦回,都能感觉到掌心特别烫,像是要烧穿。 沉默半响,清梨若突然想到,因果轮回,青玉应该转世去了吧?那么她至少应该去看一看他,她要去成全他今生的幸福! 清梨若猛然抓住杜景轩的手,“师兄,你带我去找青玉的转世,好不好?” 杜景轩和小白齐齐的身躯一震,连远在无念殿静静的听着的苍寒羽都眼光一敛。 清梨若不解的问:“怎么了啊?找他的来世应该没什么困难啊,师兄,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杜景轩轻声劝解,“今生已尽,何必还要寻找来世呢?” “我要去看看他,至少看他一眼,这样我才安心。如果你不帮我,我去找青阳上神,或者瑞孙师侄,总有一个人愿意帮我的,我一定要去看看他!” “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找不到他,若儿,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怎么会呢?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找不到他?” “轩儿说的没错。”苍寒羽不知何时站在他们的时候,突然出声说。 清梨若抬头看着苍寒羽,唯美的雪花在他身边迷漫的飘扬,轻轻的落在他羽扇般的睫毛上。苍寒羽皎洁澄净的目光如水,他身后大片的白色雪地加起来的冷,都抵不上他身上的那种清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这个人比雪更冷。 杜景轩出声阻止,“师父……” 苍寒羽却依旧淡然的说:“因为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清流剑是神器,至清至圣,带着最纯正的力量,是最好的消除戾气魔障的利器。魔障依附在灵魂上,魔障被彻底净化的同时灵魂也会被一起毁去。所以死在清流剑下的妖魔,是彻底的死了,魂飞魄散,再也没有轮回。 清梨若忍不住整个人都在颤抖,魂飞魄散,青玉不但死了,还魂飞魄散了,她的手里从无杀招,却一出手就杀了这个世上唯一懂她的人,还是魂飞魄散! 怨恨在心底叫嚣,挡也挡不住的冲了出来,忍不住恨,忍不住想要这个世界跟着一起毁灭,清梨若仰天大喊:“啊!” 魔尊渡给清梨若的魔力,被苍寒羽的束魔印强行封印着,但这一刻清梨若倍受打击,额间魔族暗红的印记时隐时现,那是封印要被冲破的征兆。 眼看魔力就要冲破封印,杜景轩抓住清梨若的手,“若儿,不要!不要冲破封印!!” 杜景轩急切的看着清梨若,一旦入魔,还如何回头?若儿,你的手里从无杀招,成魔,那不是你想要的。若儿,不要与师父为敌…… 为什么不要与苍寒羽为敌呢?很久以后,杜景轩一直在想,是不是那时的自己就已经知道,与苍生为敌的人,是会被苍寒羽牺牲的吧。 封印已经被冲开一半,霎时戾气萦绕,清梨若周身蒙上一层妖冶,她厉声呵斥,“你让开!” 杜景轩抓着清梨若的手不放,哀伤的说:“若儿,不要!我求你!不要为了他一个人,放弃所有的人,至少你要想一想师父,想一想我,想一想瑞孙师侄……” “哈哈哈!” 清梨若大笑,这世上的人再多又如何?能懂她的痛苦的人只有他一个!清梨若目光冰冷的看向苍寒羽,爱一个人,原来是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的。师父,我欲成魔,你我不死不休,这样可好? 小白也急得团团转,在苍寒羽身边飞来飞去,“仙上,怎么办?怎么办?” 苍寒羽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见杜景轩不放手,魔力已经觉醒一部分,她对着杜景轩就是一掌“魔灭”,一点也没有犹豫。 ------------ 第二章 你们就都这样对我 清梨若的速度太快,杜景轩完全是避无可避。他不敢还招,因为清梨若根本不可能自如的控制身体乱窜的力量,只怕一还招就误伤到清梨若,于是他生生的接了那一掌。 清梨若凛冽的魔气,惊动了翟毅然和青阳上神等人,一看白羽殿魔气缭绕,立马飞奔赶上来,就看见清梨若一掌拍在杜景轩身上。 杜景轩骨头断裂的痛刹那传遍全身,清梨若失去理智下手很重,他又刻意接个正着,这一掌绝对伤及心脉!杜景轩感到喉头一阵腥甜,鲜血冲了上来,他却咬着牙关,将口里的鲜血活活全部咽了回去, 杜景轩依旧怡然自若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关切的抓着清梨若的手,心疼的说:“若儿,这不是青玉上仙想要看到的,不要让他白白牺牲。” “师兄……”清梨若惊醒,自责的看着杜景轩,“师兄,我……我……” 杜景轩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若儿,不要害怕,有师兄在!” 听到这句话,清梨若软软的倒在杜景轩的怀里,目光却看着苍寒羽。她看向苍寒羽的眼神那么无助,如若不是他不肯放过青玉,青玉又何至于为了不让自己为难,选择死在了她的清流剑下? 青玉,青玉说梨若我要看着你走回他身边去。可是青玉,你怎么也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忍心这样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孤独的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我心里的痛苦还可以对谁说? 魂飞魄散,你终究想要和雪姿仙子落得同样的下场,这样也好,也好。 “所有的痛苦就由我一个人承受吧,不信任也好,残忍也好,你们就都这样对我。”清梨若轻声喃喃自语,嘴角上扬笑,笑得世界都荒芜了。 杜景轩温柔的抱起清梨若,踏雪离去。而苍寒羽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负手站在大雪里,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苍寒羽抬头仰望,看着雪花一朵一朵飞下来,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接着雪花,那些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却不会融化,因为苍寒羽的心是冷的。感觉冷,这就是冬天吗?身为仙者,不食五谷,不畏寒暑,只是觉得今年的冬天跟往年不太一样。 翟毅然沉吟不决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苍寒羽,他伸手接雪花的姿势,让翟毅然隐隐的觉得不安,他熟悉的师弟是不会有这样的举止的。苍寒羽应该至尊至圣,而不是像个凡人一样去接一朵渺小的雪花。 翟毅然还是忍不住出声,“寒羽,你准备怎么办?” 苍寒羽慢慢的十指握笼,将冰冷的雪花握在掌心,“我自有打算。” 翟毅然怒气填胸,“连景轩她都下得了手,她这么下去必然会入魔的!你真要看着你守护了千年的基业,毁在她一个人手里吗?” 青阳上神怒形于色,冷哼一声,“你怎知梨若一定会入魔?难道因为她有可能入魔,你就想杀了她?” 翟毅然对着青阳上神恭敬的作揖,“请上神息怒!上古神族一向以天下苍生为重,切莫为了个人情愫,为天下留下祸患。” 青阳上神冷笑,“天下与我何干?我隐氏一族和清氏一族已为了天下死光了,只剩我一人了,难道还不够吗?” 翟毅然讪讪的答:“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青阳上神目不转睛的看着苍寒羽,“我不管你们想怎样,但是不要动梨若一根头发!否则,不要怪我隐青阳不顾清氏一族和你们天衡的情分!” 翟毅然心里大怒,却还是极为礼貌的隐忍着,“上神,有人给她起这样一个名字,必然是笃定您会因此偏袒她,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那又怎样?”青阳上神漠然的回答,“你们若是害怕承担责任,我这就带她回青丘,她就是屠戮了天下,我也必然一力承担。” 青阳上神明明是在跟翟毅然说话,却一直看着苍寒羽,那个人却依旧站在雪地里,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翟毅然听了青阳上神的话黑了脸,不再说什么,也看向苍寒羽。 桐桁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着每个人,像是一个旁观者。而温听雨一个人笑着,心里却觉得空荡荡的没有着陆点。 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头,变故大抵就在朝夕间。掩藏在这场大雪下,还有那么多黑暗。 “师兄追查了三个月才找到你们家若儿,我听说你可是一路艰辛步步困难啊,连被你封印的四大凶兽,都不知怎么的突然齐齐的都来找你麻烦,着实费了你一番力气啊,”桐桁懒懒的开口,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真是巧合啊……哎呀,最近太忙,好累,回去睡觉去。” 桐桁说完慢悠悠的走了。 被这么一点,翟毅然不禁皱眉,有人在拖延时间,不想让苍寒羽找到清梨若。 苍寒羽一路追踪蕴魔王,却莫名遇到无数阻拦,不但是魔尊坐下的四大魔王拼死力阻,还有无数被封印的凶兽、上古迷宫和死阵,都是让人闻之色变恐怖的。 这些里面的,遇上任何一个都能让六界任何人都心惊肉跳,绝对的九死一生!却让苍寒羽遇上了无数个,所以才费了三个月才找到清梨若。 这个三个月,有谁知道,他手里沾了多少鲜血?有谁知道,他斩杀了多少生灵?有谁知道,他是怎样踏过无数的尸体,走到她面前,却看见她安然的站在梨树下看夕阳? 翟毅然不由得又加深了皱眉,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先不管那个人,只是当下,莫说青阳上神的态度,就是苍寒羽这样,也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护着清梨若了,翟毅然无奈的摔袖离去。 这件事就这样作罢,清梨若这天后,话变得很少,总是安静的微笑。 苍寒羽总会有一种错觉,像是清梨若并没有回来,可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凝神查探,却回回的结果都是她在白羽殿。小徒弟从前还会下了白羽殿去找绿柔,如今却安静的怕人。 ------------ 第三章 哀莫大于心死 偶尔的,苍寒羽和清梨若两个人相遇,她不说话,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婉婉的俯身垂首低眉,整个人像是一趟死水一样,像是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苍寒羽居高临下的看着清梨若,梨花瓣在她身边纷扬,衬着她素白的面容和白色的衣裙,她墨黑的发安静的垂在她背后,像是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色。 只要他不开口,她就会保持着那个请安的姿势,等着他从她身边走过去,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每当擦肩的刹那,苍寒羽都觉得这个女子已经被毁了,那个整天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徒弟,已经死在了那个大雪天。然后他的心里就会不停的下起大雪,和那天一样冰冷的大雪。 清梨若等着苍寒羽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会施施然的站起身,和他走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她不再哭,不再闹,哀莫大于心死。 有回温听雨正巧看见了,就跟苍寒羽说,“师兄,若儿还小,不是任何事她都能想明白的,你要多开导她。” 苍寒羽只轻声的说了一句,“她喜欢青玉……” 她喜欢的是青玉,而他逼着她杀了青玉,这样的恨,还如何解得开呢?他并不害怕她恨他,从一开始也许就觉得她肯定是会恨他的。 温听雨一愣,师兄看不懂那个孩子的眼神吗?是了,他都不会爱一个人,如何能懂呢?还是不能告诉他,如果师兄知道了,后果会如何?没有人知道,冒不起这个险。 想到这,温听雨感觉到自己内心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其实潜意识里害怕让师兄知道?她终究是自私的,看到师兄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竟是隐隐的觉得安心。 温听雨掩饰的温柔一笑,“若儿还小,若是将来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师兄也要多担待。” 苍寒羽抬头看了一眼温听雨,师妹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只是她这回也必然不肯告诉他的。于是,苍寒羽只是随意的点头。 相对苍寒羽和清梨若的相顾无言,杜景轩却时时都陪在清梨若身边。因着他有伤在身,又是自己打伤的,格外愧疚,清梨若也总事事都顺着他。但只要清梨若不在他身边,杜景轩就会隔一刻钟就去查探,总是心神不定,像是要发生些什么。 只是百密也有一疏,何况清梨若已经冲开半个封印,那些魔力在她身体里蠢蠢欲动,天下六界任何一个地方,于她而言,来去自如。 这日清梨若走出白羽殿,漫无目的的游走,只是觉得想要出去走走,走到天尽头才好,看尽这天下,看尽师父守护的天下。 她御着剑一直飞,一直飞,飞到最后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海前,原来天的尽头是大海。清梨若面对着大海沉思,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只是奇怪的是,水在她面前自然的分开道,她慢慢越走越深。海底珊瑚绚丽,成群美丽的鱼游到她身边,欢快的绕着她旋转,像是漂亮的蝴蝶翩跹,海底是这样的美丽的世界! 这个美丽的世界,却再也没人可以共享,师父的心里只有苍生,是看不见美丽的景色的,而青玉,青玉已经死了,死了…… 那种悲切袭击而来,清梨若一滴泪落下来,滚到脚步变成珍珠,“嘭嘭”的滚出去。 清梨若正在出神,却忽然有人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清梨若低头,看见大片大片艳丽斑斓的珊瑚,像是美艳绝伦得会呼吸的的花朵,绽放出惊人的绝美。 那珊瑚前,一个绝色美男子仰着头看着她,他精致的明黄衣袍华丽的泄了一地,那种美,能让任何一个女人羞愧,太美!他绝世的容貌,是倾国,是冠绝当时,是举世无双。 这世上,如果一个人还有这样的绝世容貌,那只有一个人,就是沧海的海皇,那个坠泪成珠织水为绡的鲛人种族的皇者。 海皇温煦的问:“小姑娘,你不是我们鲛人,却能泣泪成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清梨若想起来她的眼睛,当年是师父去找海皇要了他的眼泪,师父说他跟海皇讲了一个笑话,她一直想知道那个笑话是什么呢? 师父讲的笑话,让从不落泪的海皇,留下那么多眼泪,他到底讲了什么呢?清梨若看着他,真是绝世的容颜啊!轻声问:“你是海皇?” “嗯,”海皇笑,一笑绝美的让世界都停止了,“你认识苍寒羽?” “为什么你知道我认识他?”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正常的看着我,她们都惊叹于我的容貌,不能自持,而你只是眼里微微的有刹那的惊艳一闪而过。除非你认识苍寒羽,并且跟他很熟悉,早已看习惯了。” 海皇微微的眯起双眼,想起白羽上仙苍寒羽,那是一个能让任何人惊艳的人!那个人容貌天下第一,修为天下第一,谋略天下第一,文采风流天下第一,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完美是真的存在的吧。 清梨若莞尔一笑,不自觉的就想笑,“我跟他认识八年了,但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熟悉,我从来都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天下总要有一个人去牺牲的,总要有一个人去守护的。越是身居高位者,就越不能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要牺牲的人一定是他呢?” “因为他足够强大!一个人越强大,需要担负的就越多,责任就越重。他强大到足以支撑起整个世界,所以他选择了天下苍生,天下苍生也选择了他。” 清梨若沉默不语,她的师父,心里只有苍生的师父,她的师父,号称六界第一无情之人的白羽上仙,是属于天下苍生的。 海皇又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能泣泪成珠呢?” “如果我告诉你,那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件事?” “可以。” ------------ 第四章 苍寒羽讲的笑话 清梨若淡淡一笑,“你还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呢,就答应的这么痛快?” 海皇随口答,“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们鲛人心地如雪,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纷扰和勾心斗角。坦荡一生,问心无愧,自然不害怕别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清梨若心一抖,嘴角的笑有点僵,这世上最龌蹉肮脏的就是她清梨若,对自己的师父存了那样的心思,还亲手杀了自己唯一的知己。 无论如何先压下心里的痛苦,因为清梨若真的很想知道,师父到底说了什么笑话,所以她要告诉海皇为什么她会泣泪成珠,“我能泣泪成珠,是因为我的眼睛是千珑墨玉,流云先生用你的眼泪养活千珑墨玉,当做我的眼睛了。” 海皇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对,我的眼泪能养活千珑墨玉是不错,但是却不可能让你也变成泣泪成珠,因为你不是鲛人。” 清梨若婉婉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的确是那以后只要我流泪就会变成珍珠。” 海皇凝眉思索着不说话,为什么会这样呢? 清梨若却不管自己为什么会泣泪成珠,她只想知道师父到底讲了什么笑话,小心翼翼的问:“你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自然是算数的,你想知道什么?” “流云先生曾经问白羽上仙,从来不哭的海皇,为什么会流下眼泪。白羽上仙说他给你讲了一个笑话,请你告诉我,他讲了什么。” 海皇看了一下清梨若,顿了一下,关于寒羽的事,他却不好随便告诉别人。 清梨若紧张的说:“你说会告诉我的……” 海皇点头,答应人的事自然是不能反悔的,何况眼前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坏人。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不过就是一个笑话,事情其实很简单。 那年苍寒羽来找海皇要眼泪,两个男人举杯共饮。认识一千多年,桐桁和海皇都特别想看苍寒羽出糗,奈何从无机会。 海皇不怀好意的笑,“难得你白羽上仙也会求人,我是很想帮你,但我哭不出来也爱莫能助。不如你给我讲个悲伤的故事吧,或许我听了一感动就哭了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故事能感动得了海皇,因为他有一段最悲伤的故事。他这是故意在为难苍寒羽,他只是特别想看苍寒羽失态。 无论是桐桁还是海皇,苍寒羽一千年来淡漠的样子,他们都看够了。每次看见苍寒羽,他们都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就没有一点点自己的喜怒哀乐吗? 苍寒羽一直以来都特别清楚这点,就漫不经心的说:“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海皇饶有兴致的听着,“你说,你讲悲剧也好,笑话也好,看着高高在上的白羽上仙突然食起人间烟火来,我是很期待的。” 苍寒羽举杯饮了一杯酒,淡然的说:“我收了两个徒弟,小徒弟是女弟子。” “然后呢?” “我喜欢她。” “哈哈哈!寒羽,打死我也不相信,原来你会讲这样的笑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啊?真的是个好好笑的笑话啊!” 没有人会相信,因为白羽上仙是六界第一无情之人,忘情绝爱,没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何况是爱他的小徒弟。就是相信天衡岭到,相信山无棱天地合,也绝不会有人相信白羽上仙喜欢他自己的徒弟。 在任何人听来,这都是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海皇笑得眼泪都掉下来,这个六界的信仰,这个代表着正道代表着道德的白羽上仙,可是他竟这样怡然自若的说他喜欢自己的徒弟,这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海皇跟清梨若讲完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他给我讲的笑话是,他说他爱上了他的小徒弟。我认识苍寒羽一千多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苍寒羽这么会搞笑。” 清梨若努力的笑着,只是为什么手忍不住发抖?师徒之间的不论之恋,在天下人看来是一个笑话,在师父看来也只是一个笑话! 原来她这样卑微的爱了他八年,只是一个笑话!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她失去了眼睛,失去了青玉,失去了一个女子原本可以有的一切明媚,把自己低微到尘埃里,却只是一个笑话。 清梨若似笑非笑的看着海皇,“我也给你讲你一个笑话吧。” 海皇停住笑,不解的看着清梨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清梨若也漫不经心的说:“白羽上仙收了两个徒弟,小徒弟是女弟子,这个小徒弟喜欢白羽上仙。” 清梨若说完径直转身走了,但是这一次,海皇没有笑。 清梨若觉得心口宛如有刀在不停的一刀一刀割着,割得血肉模糊,痛得她不能呼吸。她飞快的离开了沧海,跌跌撞撞的回到天衡岭僻静的海边。 却不愿意回白羽殿,她无法面对师父,她一直在想,如果师父知道了她的爱,如果师父知道她那么爱他,会怎样呢?想了无数次,想了无数个答案,或许他会感动,或许他会杀了她,或许…… 原来,他若是知道了她爱他,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在这样的打击下,清梨若悲痛席卷肺腑,精神力最脆弱,魔力乘机在清梨若身体里乱窜,经脉紊乱,气血不通,浓重的戾气外泄,那个封印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会被压垮。 清梨若伏在石头上,用最后的冷静,强制压制着想要冲破封印的魔力,冷汗直冒,痛不欲生。不禁苦笑一声,师父,不若我成魔,从今后与你再无关系,这样可好?至少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小徒弟竟然爱上了你! 偏生不巧,有个天衡的弟子经过,看见满身戾气的清梨若,不禁一声怒吼,“何方妖魔,竟敢来我天衡送死!” 清梨若迈着踉跄的脚步离开,她现在身体里魔力横冲直撞,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上次不就误伤了师兄吗?怕只怕这一次,又失手,还是赶紧避开的好。 ------------ 第五章 他要杀她! 看清梨若摇摇欲坠的模样明显重伤在身,若不趁着此时杀了这妖魔,更待何时啊?那弟子自然不肯放过清梨若,挥着剑就冲过来,凌冽的杀招招招不饶人。 清梨若悲凉的一笑,为何人人都不肯放过她? 清梨若一边拼命压制身体里的魔力,一边又要避开攻击,痛苦的握拳,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顿时鲜血横流,冷冷的呵斥,“你让开!否则,我可不知道我会不会杀了你。” “笑话!你这妖魔,竟然还穿着我天衡弟子的衣服,简直是可笑之极!”那弟子转手间就又是一个杀招。 笑话,这两个字极度刺激了清梨若,笑话,人人都觉得她是一个笑话,她不过是爱一个人,何错之有?? 清梨若死命的按住胸口,真的到极限了,等失去理智她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只会想杀人,“你给我让开!!” 那弟子冷哼一声,“我且杀了你,让我师父看看,我又杀了一个妖魔。” 他说师父,连师父也觉得她的爱只是一个笑话!清梨若仰头大笑,也笑得眼泪都掉下来,“哈哈!” 那剑挥来,避无可避,她还不想死!清梨若终于被逼的完全失去理智,彻底的魔化,魔族印记显现在额间,妖艳的火红色像是在她额间烧着一团火。 魔力彻底控制了清梨若,清梨若一个嘲讽的冷笑,伸手两个指头将那剑一夹,另一只手就立马一掌拍在他的腹部,用了十足的力道。 她爱师父,与他们何干!都去死好了,这个世界毁灭好了,这样就没有人觉得她是一个笑话了!她就是爱师父,就是爱他! 苍寒羽赶来的时候,看见清梨若一掌将那弟子拍飞了,那弟子被远远的甩出去,倒在地上,立时毙命。 苍寒羽的手在剧烈的发抖,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小徒弟竟然真的会杀人! 她的杀气惊醒火龙,他不信她会真的杀人!她爱上魔尊要跟他走,他不信她会真的善恶不分!她误伤轩儿,他不信她会成魔!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亲眼看见她杀了天衡的同门弟子,他亲眼看见她彻底成魔,她还在笑,笑得那样妖媚。 顷刻间,青阳上神、翟毅然、杜景轩等人都匆匆赶来,看到清梨若都彻底震惊了。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心一直往下沉,若儿,为什么我还是晚来了一步? 翟毅然目光凛冽的看着清梨若,杀机立显,这个弟子真的是个祸害!痛心疾首的说:“寒羽,你看看,非要等到这样的悲剧发生,你才肯相信!火龙语言的魔将归来,说的根本就是她!你还想多少无辜的苍生被屠戮,你才甘心啊!” 青阳上神怒不可遏,“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凭什么就一定认为是梨若的错?” 翟毅然冷然撇开脸,不愿意与青阳上神争执,青阳上神明显就是一定要偏袒清梨若。 苍寒羽寒冷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清梨若,冰冷的失望穿透心脏,看着小徒弟杀了人还怡然自若的样子,苍寒羽赫然而怒,厉声斥责,“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不杀他,难道等着被杀?她不想死,自然就要还手的。可是师父这是在责问她!清梨若闲闲的把玩着自己的衣袖,“没什么,想杀了就杀了。师父这么怒气冲冲的,这是准备杀了我,好维护你的朗朗乾坤吗?” 她就真当他不会杀她吗?她凭什么这么笃定!苍寒羽手一握无念剑就自动出鞘,他谋划的种种又被她给毁了,她既然这样不爱惜她自己,非要逼他,凭什么他还要这样枉费心思? 看苍寒羽勃然大怒的样子,杜景轩抢先纵身一跃,飞到清梨若身边去,拉住清梨若,“若儿,跟我走!” 清梨若断然拒绝,“我不要!” 杜景轩还想说什么,清梨若一掌打向他的胸口,将他一掌推飞,摔出去老远。师父想要杀她,清梨若满心都是这个念头,他就这样不信任她,那就让他杀了她好了! 苍寒羽轻轻一跃,对着清梨若挥出无念剑。 青阳上神持着昆吾剑就要加入战局,翟毅然早已防备着青阳上神,自然立马拔剑阻拦。 顷刻间,速度太快!苍寒羽冰冷的无念剑已经贴在清梨若雪白的脖颈上,却有把剑横了进来,清梨若转头看见是绿柔。 两剑相交,苍寒羽用力一挥,剑气直逼绿柔,绿柔护着清梨若倒退一步,一口血就漫涌而出,却也只能接的了苍寒羽一招。这一招还是苍寒羽手下留情,否则绿柔岂会还有命在? 绿柔已无招架之力,虚弱的靠在清梨若身上,却像个姐姐一样温柔的安抚清梨若,“不要怕,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绿柔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清梨若心里一暖,可话一出口就成了倔强,“你不是想看我死的吗?” 绿柔苦笑,“我是想看你死,你死了才好!可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南海龙宫就要给你陪葬了。” 来不及问什么,苍寒羽已经一步一步逼近清梨若,他的剑再次向她挥来。清梨若将绿柔一推,毫不犹豫的主动迎向苍寒羽的剑。 清梨若闭上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师父,如果这就是尽头,那也好,死在你的手里,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叮当”一声,有什么击中剑身的声音,随后有人大喊:“上仙,请手下留情!”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清梨若猛然睁开眼,看见九天玄女架着祥云缓缓落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九天玄女,她为何而来?怎么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来了? 九天玄女却只是从容的一笑,“各位稍安勿躁,稍等片刻就好。” 然后九天玄女拂衣对着天空婉婉下跪,朗声道:“恭迎天帝、天后!” 只见那边云头上霞光满天,浩浩汤汤的人群迎面而来,顿时香气扑鼻,首头两人衣冠峨峨,后面是无数的宫娥仙子和天兵天将,一群人气势如山而来。 ------------ 第六章 她究竟是谁? 面对天帝的驾临,在苍寒羽的率领下,以苍寒羽为首,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行礼,“恭迎天帝、天后!!” 苍寒羽微微的欠身行礼,翟毅然弯下腰身却深深的皱眉,桐桁低着头笑得眉飞色舞,温听雨低头峨眉轻蹙。 天帝独独对着苍寒羽虚扶一把,“众卿免礼。” 清梨若面对这样的突变,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失礼的看着天帝。 天帝衣着雍容华贵,一双漆黑的眼眸透着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气,不怒而威,帝王的气势迫人,却藏了些许的风流韵致于眉梢。 一个个偷瞄苍寒羽,见他丝毫没有讶异的脸色,似乎对天帝的到来早已了然于心。 天帝和煦的笑看着清梨若,缓步走到她面前去,宠溺的看着她,“阿若,才几日没见,怎的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呢。” 清梨若微微的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认识我?”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父君来接你回家,”天帝伸手拉住了清梨若,慢慢的向苍寒羽走去,却只是跟清梨若说话,“八年的时间,朕的阿若长得如此漂亮了。” 清梨若茫然的跟着他走,父君?那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震惊了!全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言笑晏晏的天帝,独独苍寒羽冰雪般的眉目清冷淡雅,他早已习惯了把一切都埋葬在冰冷的心里。 面对众人的疑虑,九天玄女盈盈一笑,特意对清梨若解释说:“公主殿下,您此番历劫已满,天帝和太后娘娘来接您回天庭,自然是该团聚怡享天伦之乐了。” 清梨若惊愕的看着天帝,公主殿下??历劫? 天帝宠爱的拍拍清梨若的头,“你是朕的女儿,这几年想必你吃了不少苦,跟父君回天宫。” 清梨若茫然失措,人人都防着她,人人都觉得她是魔神的卧底,人人都觉得她会成魔,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她是天帝的女儿! “你不信?”天帝看清梨若抗拒的样子,自然是不相信,就轻轻一招手示意。 随即有人低头恭敬的双手高举一个精致的托盘疾步来,托盘上面一块玺印。 天帝对清梨若说:“这是天御玺印,只有天界皇族血脉的血滴在这上面才会有反应。男子的血滴在上面会显示天龙,女子的鲜血滴在上面则显示凤凰。” 清梨若愣了半晌,才掐了个诀割破手指,将血滴了一滴在天御玺印上。 那血立马被全部吸进了天御玺印之内,随之显现的是一只在烈火中涅槃的凤凰。那红色的火势凶猛的燃烧着滚滚摇晃着,凤凰展翅将飞未飞,它高贵的气势睥睨天下,而凤凰**的痛苦亦彰显的如此清晰。 清梨若笑靥如花,笑到嘴角抽搐,多么可笑啊,她竟是天帝的女儿,她胆战心惊了这么多年,活得小心翼翼这么多年,结果她却是天界尊贵的公主! 而苍寒羽站在那里,雕刻般完美的面庞安静平淡,那双眼睛依旧是别人看不懂的无悲无喜,只有风咧咧吹起他的衣袍。 这时有侍从来报,“禀天帝,天衡第六代弟子蒋如魂已还身,九天玄女已渡给他百年修为,现今安然无恙。” 天帝了然的点头,然后指着身边另一个侍者的捧举着的托盘,“这是六千年一结果的蟠桃,朕就将它赐予刚刚阿若无意误伤的天衡弟子,算做朕替朕的阿若赔礼道歉的,还望上仙大人有大量不要与阿若计较,上仙意下如何?” 六千年一熟的蟠桃,人食一枚就可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于修仙者是莫大的福缘,说那蒋如是因祸得福也绝不为过。 苍寒羽默然点头,天帝终究是天帝,他的权威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他说好,没人可以说不,那怕是强大如苍寒羽,得人心者如苍寒羽,因为皇者至尊,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忤逆的。 他说他的阿若,苍寒羽抬头一个人望着天边的云霞,第一次有一件事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他一直以为他是她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谁比他更有权利去保护她照顾她,或者责罚她呢? 可是现在,现实摆在眼前,原来他的小徒弟有个亲生父亲,那个人是执掌天下的天帝。他在一点一点的失去,魔尊也好,天帝也好,都在带着小徒弟一步一步的远离他而去。 “如此甚好,”天帝欣然道,“难得青阳上神也在此,不如朕与白羽上仙和青阳上神共饮一杯,如何?” 虽是问号,却是必然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去了白羽殿,只是都远远的守在一边,天后也携了清梨若去问话。无念殿便就只是天帝、苍寒羽和青阳上神。 宫娥仙子鱼贯而入,在三人面前各摆了一只清莹的玲珑玉杯,恭敬的替三人斟了酒,顿时清香扑鼻,一闻就是绝好的佳酿,然后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这种酒叫做浮生一梦,凡人饮一杯,就前尘尽忘,是神姬亲手酿的。只是可惜,如此佳酿,寻边六界,再也没有能与之媲美的。”天帝惋惜的说。 青阳上神一向嗜酒,这回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是喃喃自语,“瑾哥哥,瑾哥哥……原来她叫的人是你!我竟然以为是魔神纵瑾。” 青阳上神自嘲的一笑,天帝的名字叫墨瑾,神姬那年叫的瑾哥哥,原来是天帝。 天帝独自饮了一杯,目光凛冽,一点都不犹豫的就说:“不错,我与神姬早已相识。” 青阳上神猛然灌了一杯酒,绝世佳酿却味同嚼蜡,“这么说来梨若是你跟她的女儿?” 天帝冷冷的一笑,“青阳上神想的未免太多了,朕与神姬相识十几万年的,若是真有别的什么,何至于到了今日才有了阿若?你莫忘了她已经死了一千年了。” 青阳上神漠然的看着天帝,他的未婚妻他连面都见不了,却与别人相识了十几万年,那他算什么呢? ------------ 第七章 清梨若与神姬的关系 天帝轻轻摇晃着玉杯,“你不用这样看着朕,神姬一个人在飞雪峰孤苦伶仃的时候,青阳上神你在哪里?神姬想要嫁给你的时候,青阳上神你在哪里?神姬面对魔神需要保护的时候,敢问,青阳上神你又在哪里?” 青阳上神举杯又是猛饮,觉得心都被掏空了,是啊,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当神族被灭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但是有些事情他总是一定要弄清楚的,“真正拥有神之力的人,是不是神姬?” “是!” “为什么要隐瞒这个真相?” “朕为什么要告诉你?”天帝嘲讽的反问,“当年神尊劝神姬早日与你成亲,神姬说青阳上神不拘礼节,最爱游历天下,天下苍生的重任由她一人承担就好,何苦多让一个人不快乐呢?可你呢,你只想着你自己!” 苍寒羽握着玉杯的手,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然后优雅的举杯,慢慢饮着那名为浮生一梦的酒。 青阳上神无力的握着玉杯,只觉得那轻盈的玉杯重如泰山。 “一千年多年前,神姬算到自己将有一劫。那时候她的身体极为不好,朕回回去飞雪峰看她,都时时见她一个人晕倒在冰冷的冰面上,奄奄一息。在这样的情况下,神尊一再劝说,她才同意跟你成亲。可是你拒绝了,她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拒绝了她!” 青阳上神握着玉杯的手,不停的战抖,他所向无敌,他是上古神族最强大的神,可是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青阳上神悲戚的说:“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他们告诉我……” 天帝断然打断青阳上神的话,“因为你的心里没有苍生,天地选择了你作为神姬的保护神,可是你却非要自由,你背弃了你的职责,你背弃了神姬。可是神爱世人,所以她也爱你,她也想成全你的幸福。” 面对天帝咄咄逼人的责问,青阳上神怒然反问:“你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保护她?你怎么忍心看她死呢?” 天帝深邃的眼如一个漆黑的岩洞,语气是冰冷的,“她若是愿意,朕就是娶她又何妨?” 那个女子,那么芳华绝世的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她疯狂!可是她,却将自己托付给了天下苍生。 她不愿意,她只想一个独揽所有的沉重,苍寒羽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苍寒羽更明白这种感受。 苍寒羽微微合着眼,试图去回忆一千年以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他记得他是见过她的。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回忆,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依稀的记得那个女子在跳入玲珑塔的时候,回眸看了他一眼,他听见她轻声呢喃,“这样也好。” 他失去的必然与她是有关联的,可是她死了,温师妹也不肯说,还有谁会知道真相呢?只是她说的这样也好,是怎样呢? 青阳上神凄然一笑,天地选择了他作为她的守护神,于是她认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需要为她牺牲,可是他却背弃了自己的职责。 青阳上神看着无念殿外的梨花林里,清梨若跟天后站在那,不禁问:“那梨若呢,你为什么给她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她跟神姬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若是朕的女儿,跟神姬没有任何关系!神姬已经死了,神死,便是万古永寂。”天帝的语气是极度的笃定,像是在向天下人在宣告一个最不容质疑的事实。 青阳上神悲痛的不能自持,是的,她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赎罪! 天帝淡淡的说:“隐青阳,神姬死了,所以朕就是见不得你好过。” 随后天帝看向苍寒羽,慢条斯理的说:“朕要带阿若回天宫,上仙没意见吧?” 苍寒羽能有意见吗?那是父女,血浓于水,是上天注定好的最亲的亲人,而他苍寒羽跟她清梨若不过一场师徒。他苍寒羽挖她双眼,他向她挥去他的无念剑,而她清梨若骗他,她怨他。 门外有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天后拉着清梨若的手,两个人看起来颇为亲密的一起婉婉走进来。 苍寒羽看见清梨若的发髻上插了一只锁魔簪,额间的魔族印记也消散了,锁魔簪是极为难得的宝物,可以彻底封印她身体里的魔力。 天帝想的都是真周到啊!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饮着酒,他早就猜到小徒弟背后的人是天帝,只是没料到她竟是他的女儿。曾经想,无论她是谁,他都不怕,他苍寒羽自然能斩断她所有的过去,让她重新开始,可是她竟是那个人的女儿! 小徒弟是天帝的女儿无疑,可是天帝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思把他的女儿送到他苍寒羽身边来?又是为何非要故意离间他们师徒二人?小徒弟被魔尊掳走后,天帝为什么要拖延时间让他那么晚找到小徒弟? 疑问太多! 天后笑容可掬的对天帝说:“天帝,我们家阿若真是长得越发水灵了,只怕往后来天宫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有您苦恼的呢。” “哈哈哈!”天帝看见清梨若朗声笑,“朕自然会给阿若找个最好的归宿,她想嫁谁都好,只要阿若觉得开心。” 天帝和天后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天后拉着她的手,天帝宠爱的望着她,清梨若却依旧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清梨若也是有父母的吗?是了,谁没有父母呢?除了与天地同生的神。一直以来,她以为她只有师父,她的人生只有师父,师父,师父,还是师父。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应该由师父来做主,师父让她嫁谁她就嫁谁,师父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可是现在,她的一切慢慢的都要与苍寒羽无关了。 这个她爱的这么绝望的师父,这一次她真的要离开他了…… 天帝温和的对清梨若说:“阿若,走之前,可有什么话要对你师父讲的?这一走,以后见面就不那么容易了。” ------------ 第八章 只是一个阴谋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慢慢的跪下,抬头仰望着他,“多谢师父这些年的教导,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不肖,让师父为弟子操心。师父……” 清梨若咬了咬嘴唇,师父,你希望若儿走吗?如果你说不要,那我是一定会留下来的。可是师父,我知道你不会说,因为你只爱天下苍生。有没有我,对你来说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我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这样的话,想到就让我绝望。 “师父,可还有什么要教导弟子的?” 苍寒羽望着小徒弟,想说些什么的,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她杀了人,她的父君会替她赔罪,起死回生于他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事。她入了魔,她的父君会替她兜着,一根锁魔簪便锁住了万千罪恶。 她的父君天帝,能把生死轮回、天地规则玩弄于鼓掌之中,她的事,自有她的父君操心。可是若儿,苍寒羽深邃的双眼寂静的望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 苍寒羽只能轻描淡写的嘱咐一句,“你自己小心些。” 只是这样吗?清梨若心一沉,面上却浅笑,笑得满面春风,“弟子记住了。” 八年时光如梭,她以仰望的姿势走进他的生命,也以仰望的姿势退出他的生活。而遗憾那么深,深到人鱼唱晚,深到鲛人挽泪,深到距离美得好糟糕。 天帝亲自将清梨若扶起来,她被他拥在怀里,轻轻的扶起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一刻,清梨若看着眼前威仪赫赫的男子,似曾相识,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他眼里的宠溺甚至能掐出水来,“阿若到现在也没叫父君一句,莫不是怪父君这八年都没来看你?你此番下界是为历劫而来,父君怎可” 看着天帝眼里的期许,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亲人的,她并不是来历不明,她是天帝的女儿,没有人比她的身份更正统,“父君……” 天帝笑颜逐开,“可还要跟其他人道别?要说的去说一声,就跟父君回去吧。” 清梨若点头,就出了无念殿。 苍寒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小徒弟跟她的父君亲昵融洽,真是父女天性啊。苍寒羽缓缓的转头看着窗外的梨花林,这个冬天真是漫长啊。 清梨若去跟杜景轩告别,杜景轩倚在梨花树下发呆,清梨若走到他身边,轻声喊,“师兄。” 杜景轩抬头凝望着清梨若,“若儿……” 杜景轩万千言语哽在喉咙里,如果清梨若是魔神的女儿,或许他可以坦然接受,他可以带她走,他可以为她与天下为敌。可是她是天帝的女儿,这比任何都复杂,因为圣意难测。 “你如今父女相认,也是一桩美事,去了天宫要事事小心,比不得在天衡。若是你不喜欢天宫,就早些回来,我和师父总是会等你回来的。” 清梨若故意欢快的一笑,“但愿下次我回来看你和师父的时候,我能有个嫂子。” 清梨若说完,安然撇开脸,装作没有看见杜景轩受伤的眼神,她知道她是回不了头了。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一个人要是等了你十年,这份情要拿什么还呢? “若儿,你知道……” “我不知道!”清梨若贸然打断,“师兄,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替我好好照顾师父。” 清梨若说完就走了,杜景轩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却终究顿住脚步站在那里。 远远等在白玉阶边上的一群仙娥见清梨若走来,立时全部簇拥过来乖巧的跟在她身后,清梨若那纤瘦的身影被湮没在她们的身影里。 杜景轩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脚步踉跄的后退两步。一股悲凉从心底弥漫出来,渲染得整个空气都稀薄了。 她不允许他等她!连等她的权利,她都不给他! 天帝与天后也等在那,清梨若在大群的宫娥仙子簇拥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踏云而去。 清梨若走后,苍寒羽坐在无念殿一整天,批阅完所有送上来的卷轴,悄无声息的白羽殿,只有他的笔触写在卷轴上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苍寒羽又开始重复他八年前的每一天,安静的每一天。 但这日天衡的繁华与喧闹,却成为天下的盛传,天帝与天后亲临天衡岭接梨若公主回天宫,足以见得这梨若公主是何等的受宠爱。 天下人无不艳羡,清梨若先是得以拜白羽上仙为师,后许配给青阳上神,如今被证明原来是天帝最宠爱的公主,这世间的荣宠大抵是被她一个人占尽了。 只是月满则亏,这荣宠是否真的能够长久呢? 清梨若到了天宫后,深居剪素宫,遣散了大群天帝拨来伺候她的仙娥,倒是小白跟着她来了。 时不时的,天帝会召见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赏些稀世之宝,整箱整箱的送到剪素宫来。 只是清梨若心里是清楚的,无论她多么受父君的宠爱,可是其他人都不喜欢她,天后不喜欢她,其他姐妹也不喜欢她,那种礼貌的笑带着疏离,那种假意关怀带着虚浮。 故而清梨若一直小心翼翼的,除了天帝召见,轻易不出剪素宫。这日,像往常一样,天帝又召见她,只是她去的时候,天帝用手支着头靠在案上浅眠。 相伴这么些时日,清梨若也极为清楚,父君宵衣旰食的不辞辛劳,励精图治,他是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帝王的, 清梨若就在一旁等着,她的父君是个英俊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满是坚毅的神色,身上掩都掩不住的翻手间就能让风云变色的帝王气势。 过了一刻钟,清梨若看见天帝微微的睁开了眼,现下无其他人,就自己上前去伺候,“父君……” 可是天帝却疑惑的看着她,茫然的问:“你是谁?” 那样的天帝是清梨若所不熟悉的,陌生的怕人。清梨若一怔,不安在心里扩散,就转身想要去叫平时伺候父君的仙娥。 却被天帝一把拉住,清梨若只得转身尴尬的看着天帝。 ------------ 第九章 你恨错了人 天帝的眼神是迷蒙的,看着清梨若笑得那样温柔,完全不像是那个气势凌人的天帝。 如三月阳春般的温柔,就像坚固的冰山突兀的融化后,极度的反常折射出异常如水的温柔。却看得清梨若心惊胆战,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父亲看一个女儿的眼神!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温柔得让人沉溺,温柔得让人心醉,像是说大声一点点,就会吓到眼前的女子一样,甚至带了一点点小心翼翼,“若若,是你吗?” 清梨若被天帝握在手里的手一僵,若若,为什么觉得这样熟悉呢? 清梨若艰涩的说:“父君,我是梨若……” 天帝顿时目光一凛,眼神焦点凝聚,清醒了过来,不带痕迹的放开了清梨若的手,自然而然的说:“阿若,你来了。” “嗯,”清梨若莞尔一笑,也神色自若的说:“父君如此日夜操劳,可要保重身体啊。” “还是女儿好,知道关心父君,”天帝,“海皇送来一件素纱鲛绡衣,朕看着勉强还算配得上父君的阿若,你且看看。” 天帝说话间,已有仙娥捧了托盘上来,弯着腰高举过头让清梨若观看,只见素纱鲛绡衣轻若鸿羽,飘渺美丽,触感极其细腻。鲛人能织水为绡,海皇特意供奉给天帝的,想来又是一件至宝。 “阿若很喜欢,多谢父君赏赐。” “阿若喜欢就好。”天帝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只是看自己的奏折。 清梨若只得自己笑笑,“若无别的事,阿若就不打扰父君了。” 天帝看着奏折,随口答道:“好。” 清梨若行了一个告退礼,逃也似的走了。 等清梨若一走,天帝冷然扔下奏折,大袖一挥,旁边的云袖水镜里就显现一个女子,她面上罩着九重深纱。 她很美!那种美是惊天动地的震撼人心,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简单的姿势随意的一站,却姱容修态,芳华绝代,如梦如幻月,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 若是她卸下深纱,那必然会让整个六界都为她疯狂为她掀起血战,她太美!只是一个身形,就已经让人想把一切都捧到她脚下,让每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奢望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天帝冷冷的看着云袖水镜,怒然斥责的问:“我都将她送到他身边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我!” 那个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是清冷的,带着悲天悯人的目光能穿透人心。 天帝恨恨的说:“若若,你根本就是恨错了人!你该恨的是云慕上神和苍寒羽!这灭族之罪,有我一份,也有他们的一份!” “你死了,却还不肯放过我!你究竟想我怎样?”天帝挫败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若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一开始……你就这样对我……你究竟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清梨若走出天帝的天书房,快步逃也似的回了剪素宫,拿起案上的水杯就猛灌。 看得小白莫名其妙,小白飞过去降落在那案上,仰望着清梨若,“梨若,怎么了啊?” 清梨若没有说话,疲倦的闭上眼,却清晰的浮现刚刚父君的眼神,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完全不像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那是什么呢?更像是在看一个心爱的人吧? 清梨若脸色霎那苍白如纸,她以为她终于有一个家,她以为她终于有一个宠爱她的父亲,却原来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吗? 若若,若若,原来如此! “小白,他们到底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呢?我不是神姬,为什么他们非要将我和神姬想到一起去呢?” “梨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清梨若讪讪一笑,“只是觉得我的生命像是不断被人操纵着,很多人想要我成为某个人,可是我不是她!” “你就是你,不管他们想要什么,不管他们想要你成为谁,你只是你,过日子的人是你自己,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呢?” 清梨若把下巴靠在案上,跟小白对视,“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小白,谢谢你!” 小白头一扬,得瑟的口不择言的说:“我们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相濡以沫福祸相依天生一对地上一双!” 清梨若瞟小白一眼,“谁跟你生死与共,要死你自己去死!” 小白双手插腰,“清梨若,你个没良心的!怎的在白寒潭两年没把你冻死啊!” “远远的就听见你们俩争吵些什么,”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笑说:“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女子天生丽质,朱唇皓齿,一股婉风流转,一笑万古春,一个连眼睛都会笑的女子。 “姐姐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热闹的啊?”清梨若嗔怪道。 这女子是瑶姬,也是天帝的女儿,是整个天宫里唯一一个与清梨若关系极好的人,唯一一个真正把她当做家人的人。 “我是听说了一件事特地来告诉你,三日后群仙蟠桃宴,父君要隆重的向大家介绍你。我倒是也沾了你的光,父君命我陪你一起参加。” 瑶姬并不得天帝和天后的宠爱,却也处之泰然,一直安静的无声无息。只是清梨若一来,两人极为投缘,连带的天帝也对她另眼相看。 清梨若愣然失神,群仙蟠桃宴?那是不是师父也会来呢? “素来群仙蟠桃宴白羽上仙是必然会来的,”瑶姬早已看穿清梨若的心思,“只是听说这次轩辕国也接了帖子,往年木衡帝总是推辞的。据说这回要来的是轩辕国的太子,也就是你那师兄。” 这么说来,是可以见到师父了…… 清梨若忍不住的就嘴角上扬一抹笑展开,想止都止不住。两个月来,思念如潮涌,想一个人是这样揪心的,一日又一日的望着天衡的方向无语。 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回忆,不断回忆这八年的时光,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不停的复习,不停的把每个伤口拔开看一看是不是已经愈合,于是伤口总是分外的难以愈合。 ------------ 第十章 他从来都不需要她 等待是漫长的,一直等,一直等…… 三天的时间,清梨若却从未这样煎熬过,即使在白寒潭的那两年。因为清楚,终究会回到师父身边去的,所以那怕一边受酷刑一边也可以安心的等待。 可是现在,她跟他之间的距离太遥远,想见一面都是这样不易,她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去,因为她有了父君,从今后他就再也不用为她负责。 群仙蟠桃会这日,瑶姬一早就来了剪素宫,奉命来替清梨若打扮,一边动手一边与清梨若聊天,“若儿,父君对你隆宠有加本是好事,只是父君,终究心里装的是天下……” 清梨若笑而不语,她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青阳上神护她是为了神姬,父君虽是与她血脉相连,可只怕也与神姬脱不了干系,而师父呢,师父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与神姬同名才收自己为徒的呢? 瑶姬看清梨若深思的样子,轻轻一笑,“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凡是你自己留意一些。有些事,即使是父君也是帮不了你的,人总是要靠自己的。” “姐姐,我知道的,”清梨若撒娇的靠在瑶姬身上,“天后并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她的女儿吧?” “嗯,”瑶姬怜惜的拍拍清梨若的手,“我虽然不清楚你是父君和谁的女儿,但却必然不是母后的,我想你的母亲应该是个凡人吧。” “父君是天君,我却是凡人之身,那么我的母亲必然是凡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点,只是碍于父君的面子不好揭穿而已。” “若儿,只要父君还宠着你一天,你就是天宫最尊贵的公主。”瑶姬语重心长的说。 瑶姬看着清梨若,只要天帝宠爱她,即使她的母亲只是个卑微的凡人,她还是最尊贵的公主,但是如果天帝不再喜欢她,那么她就一无所有。就像自己,即使她是天帝和天后嫡亲的女儿,可是父君不喜欢她,于是母后也不喜欢她。 “我知道,”清梨若笑,“姐姐还好有你,只有你把我当做家人。” 无论父君是如何宠爱她的,但是隔着深深的一堵墙,因为这宠爱并不纯粹。只是清梨若不明白,父君既然喜欢的是神姬,为什么却与她的母亲生下了她呢? 瑶姬关切的叹口气,“我只是觉得你这些年,在外面必然吃了不少苦。如今回到天宫,却也未必见得就是苦尽甘来。因着父君的荣宠,而身居显位者,荣耀是你的,可是若有一日,父君不宠爱你了……” 瑶姬欲言又止,这个妹妹处在漩涡的中央,父君将她送到白羽上仙身边去,目的必然不简单,只怕她是不可能安然平淡的度过一生了。 清梨若把玩着摆在面前的一堆首饰,每一件都巧夺天工,每一件都举世无双,却美得飘渺,“我知道我的未来是坎坷的,就算我愿意安安静静的待在剪素宫,只怕总有人是不乐意的。尽管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是我并不害怕……” 清梨若的目光是坚定的神色,是的,并不害怕。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师父,而白羽上仙号称六界第一强者,他必然会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害怕的。 瑶姬已经将清梨若打扮好,将她推到镜子前让她自己看,笑盈盈的问:“来,看看,可还满意?” 清梨若看着镜子有一刹那恍惚,缓步走近些,镜子里的女子亦是袅袅婷婷向她走近些。 她发髻上的锁魔簪是一支镂空的蝶形银簪,展翅欲飞的姿势栩栩如生,额前垂着华丽的银色梨花纹镶碧玺的额饰。一袭曳地月华裙,外罩粉白色素软缎广袖外袍,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白鲛绡,一双月白色的绣花鞋上用金银丝线绣着点点碎花。 镜子里的女子轻盈纤美的样子美得令人心醉,如墨般的双眸泛着一阵又一阵清冷的涟漪,清丽的佳人倾城绝色,这就是她自己吗?这就是当年梨花林仰望着那个人的自己吗? 不失清雅可人,却也将帝王家的气势一下子彰显无遗,贵不可言。 “我都要认不出我自己来了,姐姐,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总恍惚间觉得,我才刚刚拜师父为师,没想到,已经过了八年了。” “想你师父了?不是今天就可以见到了吗?说起来,大家都一直在猜测白羽上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清梨若试图去定义,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认识他八年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他不愿意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走进去,也许,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苍寒羽不需要任何人,他一个人就可以很好,她呆在白羽殿八年,却觉得他从来都不需要她,他不需要任何人。 瑶姬看着清梨若黯然的样子,想她自幼就跟在白羽上仙身边,如今这样突然离开他,自然难免伤感,“别难过了,时间也要到了,我们去等着吧,估计白羽上仙也要来了。” 看瑶姬担心的样子,清梨若点头笑答,“好。” 小白趴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清梨若也就不叫她,与瑶姬携手出了剪素宫,前往正宣殿。两人早到一会,就在侧殿稍事歇息。 过了一刻钟陆陆续续的赴宴的人都来了,师父还是没来,清梨若等的有些焦心,却强制按捺着心里的烦躁。等过了半个时辰,苍寒羽才来。 在漫天的云霞流光里,当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踏着白云穿越桃花林而来的时候,繁华落了一地,光华流泻了千年,时光被静止,空间被定格。 一簇簇粉红温情的桃花,像满怀心事的女儿家娇俏的抱枝绽放,多情含羞的偷偷窥探着那个人,而那个人淡漠清冷的从绰约多姿的桃花林里走出来,绝世风华,倾国倾城。 尘世如潮人如水,一切都淡去,天地间只余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他长剑可横九野,高冠可拂玄穹,功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这就是白羽上仙苍寒羽! ------------ 第十一章 师父,我喜欢你!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心跳剧烈的跳动,师父,师父,若儿终于又看见你了…… 清梨若扬眉轻笑,师父,两个多月没见,我离开你以后,你似乎过得比从前更好。你比从前好,我为什么觉得有一点难过呢? 众人看见苍寒羽,都纷纷齐刷刷恭敬的弯腰向他行礼,苍寒羽缓步走向自己的席位,坦然的接受一路上众人崇敬的目光,并没有推诿谦和之色,只是安静的走过去,无悲无喜。 他走过的道路,有白色霓虹流溢环转,他挥动的袖子啸吒起清风,他至高无上,任人仰望,任人膜拜。 清梨若哂笑,而她永远也走不到他身边去。即使她有八年的时光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但是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的背影,突然想哭,无力感穿透心脏,像是要将她扼杀。 突然有人道:“阿若,原来你在这。” 清梨若转身,看见天帝阔步走进来,还有天后,以及大班的仙娥侍从。 “女儿给父君和母后请安!” “女儿给父君和母后请安!” 清梨若和瑶姬双双行礼,天帝一手一个扶起来,“来,跟父君一起出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所有人立马都谦恭谨慎的行礼,“叩见天帝、天后、梨若公主、瑶姬公主!” 满满的整殿的人,都一起齐声喊,个个声音洪亮,气势如山,镇得清梨若耳膜生疼。 看着那些向她行礼的人们,几曾何时,清梨若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这样接受那些遥不可及的人的参拜? 只有恍惚,尤其是苍寒羽也跟着众人行礼,他是对着天帝行礼,但清梨若与天帝同行,于是就也是对着清梨若的方向弯腰。 清梨若一直露出完美的笑容,笑得面部僵硬。有朝一日,原来师父也是会在她面前弯下他的腰的。 可是即使如此,无论是当年那个卑微的凡间女子,还是如今天帝最尊贵的女儿,还是后来那个万物臣服的她,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自卑,卑微到尘埃里。就像蝼蚁仰望着遒劲宏伟的苍穹,他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于她都像山崩地裂般日月无光。 天帝在上席坐定,伸手隔空一个虚浮的手势,“众卿免礼!” 于是众人才都一一坐下,等坐定酒过三巡,九天玄女起身举杯,朗声笑语,“梨若公主历劫归来,实在是值得庆贺,恭喜天帝!” 天帝笑得极为愉悦,“阿若归来,朕甚是欢欣,众卿不如同饮一杯。” 忠臣齐齐恭贺,“恭喜天帝、天后,恭喜梨若公主!” 于是一派言欢声笑语,众人共饮了一杯,对清梨若的恭喜声不断,清梨若面对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却只能微笑。 清梨若的席位就在苍寒羽对面,鼓起勇气抬头看师父,正巧苍寒羽转头间目光也正看向清梨若。 一刹那清梨若与苍寒羽目光相对,清梨若想也没想,就像触到滚烫的火一样猛然移开了目光,那是本能的反应,她没法面对他的目光。 清梨若掩饰的饮酒,一杯接一杯,浑然无味,只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师父就坐在她对面,让她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瑶姬跟清梨若同席,伸手拦着清梨若的酒杯,“若儿,你怎么了?” 清梨若傻笑,“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酒挺好喝的。” 清梨若刚想要再次举杯,被瑶姬硬挡下,“别喝了,这是酒又不是水,回头得醉了,喝多了伤身体。” “好,”清梨若乖乖的放下酒杯,“好闷,姐姐,我出去透透气。” 清梨若站起身,瑶姬正要起身陪她去,清梨若伸手将她按回去,“若是你我一起走了,我们这席位没人显的太突兀,你放心,我就去透透气。” 瑶姬看清梨若虽然满面通红,却神智很清晰,也就不勉强。 清梨若走出正宣殿,就走进了桃花林。桃花开得浪漫绚丽,那样的十里温馨,甜甜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 清梨若觉得脚步跟踩在棉花里一样虚浮,刚喝多了,当时不觉得,现下后劲上来,却醉的厉害。清梨若随便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安静的抱着自己。 “若儿……” 模模糊糊的有人这样喊她,清梨若迷蒙的半睁开眼,看见苍寒羽站在她的面前,清梨若吃吃的笑,“师父……我好像又梦见你了……” 清梨若看见苍寒羽俯身看着他,就顺势倒在他的身上,抱着他。 苍寒羽一早就离席了,正一个人在桃花林里看花,突然见小徒弟摇摇晃晃的走来,径自在一棵桃花树下坐下了,显然是喝醉了。粉红的桃花瓣落在她的面颊上,果真是面若桃花,人比花娇,美得如此婉约可人。 他的小徒弟已经完全长成一个大人了啊! 苍寒羽见小徒弟这般,怕她着凉,终究小徒弟还是凡人之身,就上去叫她,结果小徒弟却顺势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苍寒羽无奈的喊:“若儿……” 虽然离别前,苍寒羽很是生气清梨若竟然真的杀了人,但是等蒋如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知道小徒弟是尽力克制了。 当然这不能平息苍寒羽的愤怒,她终究是真的杀了人的。可无论怎么生气,小徒弟突然就被天帝带走了,现下又一个醉了卧倒在桃花树下,总不能不管的。 只是现在小徒弟靠在他身上,女子胸前的柔软就压在他的身上,苍寒羽修为再好,也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师父……师父……师父……”清梨若一个人喃喃自语。 这一刻苍寒羽突然心软,这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终究是心里有他这个师父的,那怕她有了她的父君,她还是在意他这个师父的。 清梨若抱着苍寒羽,狠狠的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用力的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见小徒弟这样依赖他,苍寒羽慢慢的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师父,我喜欢你……” ------------ 第十二章 隐隐的萌动 “若儿,你说什么?”听到清梨若低声的呢喃,苍寒羽轻声问。 小徒弟呼出的热气呵在他的胸前,一阵一阵的暖意袭来,这就是温暖吗?苍寒羽一刹那失神,自己冷了的心,还能知道什么是温暖吗?他的心已经在一千年前被埋葬了,不会怕冷,也不会心痛,更不会爱…… 清梨若笑得一脸满足,这真是一个好梦,小脸在苍寒羽的怀里蹭了蹭,低声温柔的接声,“若儿最喜欢师父了……” 小徒弟说最喜欢自己,苍寒羽拍着她的背的手一顿,随后就又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一直以来她那样怕他,很多时候苍寒羽都觉得大概小徒弟是不喜欢自己这个严厉的师父的。 他不像师兄会刻意偏袒弟子,也不像师弟能跟徒弟打成一片。孤独了一千多年的白羽上仙,他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懂如何宠爱一个人,不懂怎么让对方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心意。 尤其是当她头也不回的走了的那一天,苍寒羽以为小徒弟有了亲生父亲,就不会再需要他这个师父了,原来,师徒情分在小徒弟的心里也是这样重要的。 只是,她的喜欢,跟他所谓的喜欢,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那样的喜欢,忘情绝爱的白羽上仙从来都不懂,一直都不懂。 “师父讨厌若儿吗?”怀里的小人儿这般小心翼翼的问,她抓着他衣襟的手紧紧的握笼,“师父,不要讨厌若儿,不要,若儿知道错了,不要讨厌若儿,好不好……” 清梨若眼角湿润,整个人的重心靠在苍寒羽身上,师父,若儿错了,若儿不应该杀人的,师父,不要讨厌若儿,若儿不能没有你的…… 她恳求的语气那样低微,苍寒羽这一刻真的彻底心软,终究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将她从魔尊身边带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有怒气的,久久不能平息,于是迟迟没有替她疏通身体里郁结的戾气,才会使得她犯下大错。 “若儿,是师父不好,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苍寒羽抚着她背后乌黑的发,“但是,若儿,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师父!” 清梨若乖乖的顺口回答:“好,若儿一定会听师父的话的,师父不要生若儿的气……” “嗯,师父不生气了……” 苍寒羽心里有种隐隐的萌动,是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 他一生从未对人有谁求,他对天下苍生的付出从未想过要回报,当他一个人在白羽殿看着梨花开了又开的时候,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不需要任何人懂,不需要任何人为他付出,也不需要任何回报。 但是小徒弟,这个朝夕相伴了八年的孩子,她心里是记挂着他的,却让他感到欣慰。苍寒羽叹一口气,心里略微感慨,何时不喜欢说话、不需要别人明白的苍寒羽,有了这样像凡人一样为人父母的情愫了? 苍寒羽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彻底将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苍寒羽低头,小徒弟已经含笑睡着了。 而繁华的桃花林深处,天帝在那静静的看着,在浓黑的夜色里,他华美的锦袍下摆银线绣的精致云纹泛着点点银光。 他抬头孤傲的仰望着漫无边际的空,在九重天上的天空,没有云朵,只有空荡荡的虚空,若若,你看见了吗?若若,朕赌,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许久,苍寒羽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清梨若就那样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天帝伸手拨开眼前的桃花枝,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苍寒羽和清梨若的面前。 “朕的这个女儿跟上仙真是师徒情深,这些年,也实在是承蒙上仙照顾,给上仙添了不少麻烦,真是叨扰得很。” 苍寒羽手在清梨若面前一挥,施了个术保证她不会醒来,挑明的说:“天帝要的,只要跟寒羽说一声就可以,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何必让您的亲生女儿,卷入这场纷争呢?” 天帝伸手示意要接过清梨若,“朕要的,只怕白羽上仙你给不起!人人都说无欲无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苍寒羽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将清梨若拢在怀里,“若儿,虽然是您的女儿,却也是我的徒弟。我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若儿是无辜的。” “哦?”天帝嘴角微微上勾,玩味的一笑,“当年吗?朕若是猜的不差,上仙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吧?朕非常期待上仙能想得起来,朕非常期待上仙想起来的那一天!” 苍寒羽,等到那一天,你的小徒弟、朕的女儿该多绝望呢? 天帝伸手想要将清梨若从苍寒羽怀里抱过去,苍寒羽却冷然看着天帝,丝毫没有要将清梨若交给他的意思。 天帝伸到一半的手曳然而止,嘴角继续笑开来,轻描淡写的说:“白羽上仙这么喜欢朕的女儿,朕不如就将朕的梨若公主许配予你,上仙看如何?” 苍寒羽漠然的看着天帝,眼神安静如水,无动于天帝的挑衅。 天帝岸然的站立在那,帝王至尊君临天下,“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阿若会恨你的,你信不信?” 不等苍寒羽回答,天帝在清梨若头上轻轻一拍,解开了苍寒羽施在清梨若身上的仙术,然后伸手强行抱过清梨若。 苍寒羽怕惊醒清梨若,没有反抗,轻轻的放开了手。原来,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不止温师妹一人,明明是自己经历的事,却独独他自己不知道。 天帝轻轻松松的横抱着清梨若走了,他坚毅的背影慢慢远去,还有她手臂上垂下的烟罗白鲛绡随风柔美的翻飞飘荡,苍寒羽目送他抱着小徒弟离开。 这世上,已经有一个人比自己更有资格保护她,那怕或许他才是最会伤害她的人。而以后,还会有一个比自己更有资格保护她,小徒弟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若儿,你说,为师该怎样才能护全你,又护全天下苍生呢? ------------ 第十三章 她也配! 桃花林的另一端,杜景轩看着天帝和清梨若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止不住的颤抖。紧绷的身体,最后无力的靠在背后的桃花树上。 师妹喜欢的人,会不会,其实是师父呢? 这样的想法在心里浮上来,被自己强行按下去,按下去又浮上来。闭上眼,满满的都是刚刚她一脸满足的靠在师父身上的样子。 在白羽殿八年的时光,只有自己和师父陪在她的身边,有什么理由她会爱上瑞孙琅哲,都没有爱上自己呢? 除非,除非她爱的人,是师父! 杜景轩狠狠的一拳打在身后的桃花树下,震的无数桃花瓣飘飘洒洒的飞扬落下,若儿,不会的,不会的,是不是?那是师父,那是师父啊! 杜景轩感觉到有人脚步走近的声音,睁开眼,映入眼里的是苍寒羽,那个站在白羽殿睥睨天下的白羽上仙! 他曾经那样崇敬师父,他曾经把师父当做信仰,他曾经认为师父是高不可侵的,可是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师父,”杜景轩心酸的笑,“师妹……”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问,师父,师妹是不是喜欢你?那样的话,谁敢问白羽上仙?若是真的,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叶怜露跟他说的那幅画,如若他记得不差,是师父给师妹画的。当年叶怜露毁了她的画,师妹那样生气,会不会不是为了那个裱画的人,而是为了那个画画的人呢? “师父,可记得您曾经替若儿画过一幅画?” “嗯?” “一幅若儿在梨花树上睡觉的画,师父还记得吗?” “是有过,怎么忽然想起提这个?” “没什么,”杜景轩勉强的笑,“只是记得那时候白羽殿的梨花开得很好,现在觉得这里的桃花开得也很好。” “白羽殿的梨花,从来都是那样。” “是吗?我总觉得白羽殿的梨花,每年都不一样,以后就更不一样了。” 两个人腾云回了天衡,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苍寒羽觉得杜景轩与往常不大一样,心事重重的,只当他感伤与小徒弟离别。 而这边清梨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勉强的撑着爬起来。听到动静,外间的小白和瑶姬两个人立马就挽起纱帘进来了。 “醒了?”瑶姬微笑的问,过来在床榻边沿坐下,扶着清梨若,“是不是难受啊?” “头痛……” “叫你喝那么多酒,听小白说你从前从来没喝过酒,怪不得这么不知分量,那酒是能当水喝的吗?我看你离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醉了呢?” 清梨若吐了吐舌头,“姐姐,你再这般下去,就要变啰嗦婆了,我可不想我漂亮温柔的姐姐变得那么不可爱啊。” 瑶姬不睬她,继续念叨,“你喝醉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跑桃花林去了啊?” 桃花林?清梨若低头,说到桃花林,朦胧里记得在桃花林看见了师父的,“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你还敢问!”瑶姬无奈的摇头,“昨晚你是主角,突然离席,还一去不回,到叫我们好生尴尬。且不说父君和母后,以及我们这一班兄弟姐妹和众仙,单单说四海水君、轩辕国太子这些个人,个个远道而来,你叫父君好生难堪。” 清梨若只好撒娇的拉着瑶姬的手摇摆,“姐姐,到底是谁送我回来的啊?不会是我自己飞回来的吧?” “是父君亲自送你回来的,说你醉倒在桃花林了,姐姐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好歹你现在也是天界的公主,这么随性,也不替父君和母后想想,我们天宫的威仪何在啊?” “姐姐……” “好,好,又嫌姐姐啰嗦,”瑶姬拗不过清梨若,却还是忍不住念上两句,“若儿,单单父君宠着你是不够的,他总也可能会照顾不周,你不要惹母后不开心。” 清梨若知道瑶姬是真的担心自己,若是天后不开心,绝不是什么好事,她终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小白看着清梨若和瑶姬打哈欠,“你们姐妹情深够了没啊?” 两个人看小白,瑶姬特意抱着清梨若,“怎么,小白吃醋了?怕我抢走若儿?” 小白鄙视的看着两人,“切,梨若是个麻烦鬼!” “你,你,你,”清梨若咬牙切齿,“小白,小心我把你染黑了啊!” “别闹了,来把醒酒汤喝了,父君特地吩咐她们做的,喝了就会好受些了。”瑶姬将碗递给清梨若。 清梨若乖乖的喝了,早知道醉酒这么痛苦,就不喝了。只是醉了后,却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想到梦里依稀的自己整个人就挂在师父身上,不禁羞红了脸。 “怎么突然脸红了啊?这是醒酒汤,又不是酒。”瑶姬疑惑的看着空的白玉碗。 清梨若尴尬的笑笑,拿手扇风,“呵呵,天气好像变热了啊……” 瑶姬白了清梨若一眼,“我回去了,你好好歇着,记得要去谢恩,父君这样故意恩显他对你的隆宠,多少也是希望大家能因此对你好些的。” “好,我知道了。” 到了下午,清梨若就收拾了下自己,乖乖的去给天帝请安,他再宠她,也必然不是由着她胡来的。 天帝看见清梨若来了,笑着打趣,“原来朕的阿若,也不是只有父君召见才会来看父君的。” “父君,阿若不是怕打扰您嘛,您日理万机,那比得阿若整日闲晃啊!若是父君不嫌阿若,阿若就天天来烦父君。” “你这孩子!”天帝宠爱的看着清梨若,看到她雾气迷蒙的眼睛,忽然冷了脸色,“父君听说你的眼睛在蓬云岛岛主的女儿那?” “此事说来话长。”清梨若佯笑,这件事如何一下子说的清楚呢? “她也配!朕的女儿,是可以这么欺负的吗?”天帝冷傲的凛然道,“父君虽然不知道经过如何,却知道必然是你受了委屈,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他们蓬云岛!” ------------ 第十四章 他真的很好,除了…… 听了天帝这话,清梨若本来正在帮着磨墨,那纤手就顿住了,目光望着远处开始散开。每个人生命里,或许都有这样一个来毁掉你一生的幸福的人。遇见她,就是你劫难的开始。 清梨若心里忍不住酸涩,追根溯源,当年叶怜露毁了自己的画,害自己失去了双眼,害得一切再也回不了头,一切就是从她那开始的。两个人间的恩怨,真的结得够深的。 看清梨若的样子,天帝叫她:“阿若,阿若……” 清梨若回过神,莞尔一笑,“父君,阿若听着呢。” “你这孩子,”天帝有些无奈,“看苍寒羽把你教的,一点脾气都没了,怎么就这么任人欺负呢?” 清梨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对着天帝撒娇的扮个鬼脸。 倒不是她没脾气,只是在乎太多,于是太小心翼翼,生怕惹师父不快,为了师父,无论什么样的委屈,无论什么样的痛苦,她都能坦然接受,甚至甘之如饴。 “阿若,万千事情都有父君替你担着,你想做什么,都尽管放手去做。你只要知道,父君在这里。” 清梨若乖巧的点头,见天帝宠溺的看着她,刹那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明亮而温暖。这个人,六界的主宰,众生的天帝,就是她的父君。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终究是宠爱自己的,血脉亲缘,是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的永恒。 天帝慈爱的揉揉清梨若的头发,“阿若,往后父君必然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父君……”清梨若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 清梨若能看见父君的侧脸,他的容貌是年轻的,是英俊的,只是那双眼睛是任何人都看不到底的深邃。 而他那种天帝的威严和迫人的气势,总让人轻易的忽视他的容貌,觉得这个亘古以来一直主宰着众生权倾天下的男人,一个人站在岁月最遥远的地方,轻易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清梨若微微的有种心安的感觉,不管自己对与错,父君都会护着自己,父亲对于女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而师父,白羽上仙的心里,只有他的原则和他的苍生,他要守护的太多。 天帝温声问:“阿若,是不是很喜欢你师父呢?” 清梨若没有看见天帝问这句话时,他那双深邃的眼冰点聚集,是冰到极点的冷。 清梨若嘴角上扬,微微的启唇轻笑,那是从心底最深处透出来的幸福与满足,“嗯,师父,他很好……” 苍寒羽真的很好,他要一个人揽尽所有的负担,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给苍生一个繁荣兴盛。 那个人真的很好,除了,他对自己不太好。 天帝听了这话,狭长的眼危险的半眯起来,嘴角微微弯起,带着明显讽刺的弧度。他扶着她的背的手,不自觉的就用力的收拢。 苍寒羽很好吗?阿若,你猜,天下苍生和你,他会选择谁呢?即使你不用想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感觉到背上明显加重的力道,清梨若茫然的抬头,“父君?” 天帝缓缓低头,温和的一笑,“怎么了?” 他嘴角的笑意是张扬的,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一点也没在笑。清梨若有种错觉,她跳进的是另一个深渊,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父君,是她的生身父亲啊! “父君,我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清梨若忍不住问出口。 她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父君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是因为爱吗?可是他爱的不是神姬吗? “一个很安静的女子,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能自己在一边看一整天的书,不说一句话。” 天帝试着回忆那个女子,这是他对她唯一的记忆,印象中是这样的,总是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话不多。只要他不说话,可以在他身边安静的呆一天,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清梨若心里一僵,两个人如果相爱,任何一个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都不可能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清梨若故意撒娇的说:“父君是怎么遇见她的?阿若想知道您和她的故事。” “有次经过凡间,下了一场雨,她撑着伞站在梨花树下安静的看雨。” “父君就这样对她一见钟情了吗?阿若长得不太不像父君,是因为像她吗?” “不太像,”天帝摇头,应该不像的,有点记不清了,阿若自然长得更像那个人,“好了,父君还有许多奏折要看,你找瑶姬陪你。” “好,”清梨若行了个告退礼,“女儿告退!” 清梨若走出天书房,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缓慢而凝重。父君并不是因为爱母亲才跟她在一起的,爱一个怎么可能在回忆起她的时候,这样平静? 重要的是,父君曾经告诉她,母亲是病重而亡,他是天帝,执掌天下,还逆转不了一个凡人女子的小小命运吗?他若爱她,怎么会不带她跳出轮回,怎么不带她回天宫呢? 那么有什么理由,父君要跟母亲在一起呢?又为什么要生下她呢?还有,她九年空白的记忆,到底是为什么呢? 清梨若茫然的游荡着,直到差点撞上人,才猛然刹住脚步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是天后,赶紧行礼,“女儿给母后请安!” 天后端庄优雅的伸手微微扶了一下清梨若,“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清梨若起身,见天后正审视的看着她,那种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个人,清梨若就拘谨的站在那。 “你长得像她……”天后突然轻声自语。 “什么?”清梨若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犹豫的问:“像谁?母后见过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长得不像你母亲,一点也不像,”天后温婉的轻笑,“你长得像她……” 天后那模样更像在跟她自己说话,说完率领着仙娥径自走了。 清梨若愣愣的呆在那,她是谁?为什么自己会长得不像自己的母亲,却像她呢? ------------ 第十五章 她的唇吻在…… 她,是神姬吧?? 清梨若觉得心冰冷冰冷的,比在白寒潭的时候,还要觉得冷!为什么又是她?神姬,神姬,每个人都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个人的存在! 清梨若用力一握手,指甲尖锐的刺着掌心。她都死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记挂着她?青阳上神因为她护着自己,父君因着她宠着自己,大概师父也是因为她才收自己为徒的! 清梨若怒然拂袖往神山赶去,她到要去看看,到底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花园的拐角处,天后与瑶姬一行人正看着清梨若怒然而去的背影,天后笑得那样温婉贤良,凉凉的说:“神姬,你毁了我的幸福,我倒要看看,看谁最后能幸福呢?” 瑶姬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陪笑,不小心遇上了,只好倍加小心的侍奉着。 “瑶姬,你觉得呢?”天后却不肯放过她,咄咄逼人的问,“你觉得你这个可爱的妹妹,会不会一直这么幸运下去呢?” 瑶姬卑微的欠身,一直费力的笑,“女儿不知道……” 天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带着仙娥离去,她华丽曳地的长袍在路上拖得长长的。 瑶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勉强的笑着。母后不喜欢她,那怕她是她嫡亲的女儿,十几万的,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母后这样讨厌她呢? 而清梨若匆匆忙忙的就赶到了神山,巍峨的神山气吞山河般悬浮在空中,这就是那个人一直呆的地方吗? 满山都是碧翠的芳草萋萋,荒无人烟的凉寂,让人觉得悲伤,这就是曾经守护苍生的众神居住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人。 清梨若正想去飞雪峰,却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衣袍那样熟悉,刻骨铭心的白色,印烙在她敏感的心上。 他踏剑立高高的在空中,依旧是那个一肩扛起整个苍生的幸福的白羽上仙,他遥望着神山出神。风肆意的吹打在他的身上,白羽上仙,他仿佛孤独了一整个沧海桑田,寂静了一整个陵谷变迁。 苍寒羽每个月都会来神山看看,一千年了,从未有过例外。偏巧,却也让清梨若碰上了。有些人注定是有个人避不开,逃不过的劫难。 看着师父孤独的身影,清梨若按住胸口,心疼蔓延到全身,那种感觉像是一场狂风暴雨突然过境,扫卷后只剩下满目疮痍,让你觉得,无,能,为,力! 爱一个人,他就时时刻刻都让你心疼,他皱眉你心疼,他安静你心疼,连他笑你都会心疼,他的一切都让你心疼。 因为你爱他那么深,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替他遮风挡雨,好替他承担所有的悲伤难过。这无关他是否强大,只是关于你有多爱他。 苍寒羽感觉到了小徒弟气息,何况她的不弃铃就带在身上,早已知道清梨若在此,故而缓缓御剑到她面前。 清梨若红了眼眶,俯身请安,“师父……” 苍寒羽微微的点头示意,“昨晚,你喝多了,怎么这么没有分寸?女孩子,喝那么多不好……” 清梨若的指尖的颤抖,不是父君送自己回去的吗?清梨若声如蚊呐,“师父怎么知道,若儿喝多了的?” 苍寒羽有些无奈,“你不记得了?” 难道梦里的都是真的?清梨若傻傻的抬头看着苍寒羽,“我,我,我……我记不清楚了……若儿,有没有说什么不妥当的话?” 看清梨若惴惴不安的样子,苍寒羽叹息一声,“说了几句……” 清梨若本来咬着嘴唇,听了这话,差点想咬舌自尽,师父你倒是是我到底说了什么啊!鼓起勇气,直面惨淡的人生! “师父,我,我说了什么啊?” “也没说什么。”苍寒羽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若是这个时候告诉小徒弟那些话,说你说你最喜欢为师了,怎么样说都显得不合适。 清梨若差点真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那到底是说了什么啊!真是要疯掉啊!好在看师父的神情,自己应该没表白,这就好,这就好! 如果清梨若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必定立马去自挂东南枝去。 苍寒羽看着一脸懊恼的小徒弟,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啊,“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要懂的照顾自己些。” “好……” “你怎么想的来这?” 她来这是想看看神姬的,可她总不能告诉师父,她讨厌神姬吧?清梨若慌张的后退一步,谁知又踩到裙角,眼看立马就要摔成个大茄子。 苍寒羽赶紧伸手挽住了她,然后顺势一带。这一挽一带,就让清梨若猛然撞进了苍寒羽的怀里。 清梨若的小脸埋在苍寒羽的耳际,她的唇就自然而然毫不犹豫的吻在他的颈项。苍寒羽的肌肤带着丝丝凉意,那凉意迅速串流进入她的身体里,如此清晰的传到她的心脏。让她像是触电一般,有什么流窜全身,整个人浑身无力,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 一刹那亘古成永远,清梨若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怕出声就缠绵的喊出,师父…… 小徒弟温热芳香的唇就倏然吻在他的肌肤上,少女香唇柔软滑润的触感那样让人心悸。她呼出来的热气就吐在他的脖颈上,带着潮湿的温润,一点一点喷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她女子的柔软肆意的压在他的胸前,还有怀里小人儿少女的清香阵阵袭来,被他呼吸进身体里。 一刹那,苍寒羽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两个人触电般立刻就分开了,无论怎么掩饰,清梨若涨红了脸,恨不得把头低成一个矮蘑菇。心里却贼心不死的想,撞击失败,要是直接撞嘴上接吻,那该多好啊! 虽然两个人之前也有过嘴对嘴的吻,但那时候小徒弟昏迷不醒,又是大病在身,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可是现下,两个人都是无比清醒的,赤果果的肌肤相亲的接触,对两个人来说都太陌生,于是带来的震撼和刺激都是无比巨大的。 ------------ 第十六章 好好的算一笔账 苍寒羽本来倒还好,素来看得通透,他自己心底也澄净如雪,自然也就立马恢复了安然自若。 只是看着清梨若面颊粉红,低眉娇羞不语,女儿家的模样如此明了。小徒弟虽然才只十七岁,对仙家来说实在是小的很,可对一个凡人来说,却恰是妙龄少女,正是一个女子最妍丽的年华。 何况如今,他也不能以一个父亲的感情自居,因为小徒弟的亲身父亲来找她了,她有了自己的父君,她是天帝尊贵的公主。他只是她的师父而已,仅此而已,没有血脉相连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斩不断的牵绊。 这么一来,空气突然就变得有些凝结,苍寒羽就说:“为师回去了,你也早点走吧,不要到处乱跑。” “嗯,”清梨若顺口就答,这边顺溜的点头,可是苍寒羽御剑而去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就也御剑要跟了上去。 这么多年,每当师父转身的时候,她都是这样默默的跟上去的,早已成了本能的反应。 只是看着师父的背影,看着这一次他走的那么断然,清梨若猛然收住清流剑。她已经不能再跟在他的身后了,因为她已经离开了他了,从她的杀气惊醒火龙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不可挽回的失去他。 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清梨若脸色失血的苍白,原本,她是可以陪在他的身边的,那怕他不需要她,那怕他不在乎她,但至少那样有个人陪在他的身边。 那样,至少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至少她还可以偷偷仰望着他的容颜,至少她还是他宠爱的小徒弟。 如果不是叶怜露,如果不是她,一切不会变成这样的!她害自己失去了眼睛,害自己失去了师父! 那种愤怒源源不断从心里涌现出来,或许还带了对神姬的怨气,加之天帝的那一番话,无论什么事自有父君担着,不会连累到师父,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一怒之下,清梨若怒然拂袖就去了蓬云岛。 三年前,叶怜露借着自己是蓬云岛岛主的女儿,处处为难清梨若,甚至自己毁了自己的眼睛,却嫁祸给清梨若。如今,清梨若成了天帝最宠爱的女儿,山水轮流转,这笔账,怎么能不算呢? 清梨若刚刚进入蓬云岛,正琢磨着怎么找到叶怜露,叶怜露却自己出来了。一年前,叶怜露回了蓬云岛,自那以后深居简出。 春天百花齐放,叶怜露正在花园看花,忽然远远的就听到了银铃的声音。她对这个声音很敏感,因为杜师兄爱的那个人无论走到那,身上的不弃铃都会发出清脆的银铃撞击声。 于是叶怜露就自觉的远远的就来截住清梨若,将她堵在了外面。 这么久没见,叶怜露还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傲然冷漠的开口,像是早已猜到清梨若会来,“你来了。” 清梨若笑得漫不经心的,闲闲的把玩着自己乌黑的发,“当年的事,你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不来要回自己的东西。” 叶怜露却嘲讽的一笑,有个问题一直郁结在心,她凄然的说:“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杜景轩为什么不爱我?他凭什么不爱我?我这么爱他,他凭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他宁愿爱着你这样一个罔顾伦常的人,也不愿意爱我呢?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你!?” 清梨若没有说话,爱一个人,从来身不由己,你的心做了主,你就只能盲目的跟从,勇敢的飞蛾扑火。 叶怜露面目狰狞,“你知道我为什么恨吗?你将一个人千般呵护,万般收藏,可有个人转手当着你的面就将他打碎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呢!” 叶怜露憎恨的盯着清梨若,她是这样恨清梨若的,如果她与杜景轩两厢情悦那也就罢了,可是清梨若这样糟蹋他的心意,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宁愿把整颗心挂在这样的人身上,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清梨若忽然有些同情叶怜露,这个当年初见意气风发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眼里却全是恨。可是看着那双眼睛,那是自己的眼睛,却在她的身上被布满了仇恨和愤怒,总让人觉得极度的不爽,极度的不堪! “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与我何干?他不爱你,难道是我的错吗?” “清梨若,你为什么还不死呢?”叶怜露嫉恨的看着清梨若,“杀气惊动火龙没死,在白寒潭两年没死,与魔尊有染还是没死,那怕你杀了人成了魔,还是这样好好的!为什么他们这样偏心你??为什么你就这样好运?总能逢凶化吉,你命真是硬啊!” “还好,还好,”清梨若淡淡的说,“叶师妹巴不得我死,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真是让你失望了呢。” “哼!”叶怜露冷哼一声,恢复了高傲的神色,盛气凌人的说:“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你喜欢的是瑞孙琅哲,我看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哦?”清梨若莞尔一笑,“你不如去试试看,你说,天下人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父君呢?天下人是愿意得罪你父亲呢,还是愿意得罪我父君呢?” 叶怜露霎那面色难看到极点,“你!”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当年我可是一点一点全都忍了下来,索性今天来算笔总账。父君说,万千事情都有他替我担着,我就是灭了你们满门,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想干什么?”叶怜露这下子慌了,时过境迁,形势倒转。 “没什么,”清梨若一步一步逼近叶怜露,像看着猎物般以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叶怜露,“我只是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叶怜露一步一步后退,“你,你不要过来!” 清梨若还是不断逼近,就是这个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和师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叶怜露害怕的看着清梨若,退无可退,被清梨若堵在假山前面,她浑身颤抖,吓得花容失色。 ------------ 第十七章 绝世美男子 在父君身边呆了这么些时日,如何气势迫人,清梨若也略学了一二,举手投足间公主的气势架子十足。 叶怜露从未想到当年那个逆来顺受的凡人女子,也会有这样凌人的气势。可是心里是极度不甘心的,恨如潮水涌上来。她被恨扭曲的心,是那么黑暗的。 清梨若冷然看着叶怜露,这双眼睛是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被分割出去,总是觉得空落落的不完整,那种遗失感,总让人不安。 可是,不忍心在心里蠢蠢欲动的要破土而出,她终究学不会怎么对别人残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去把别人的眼睛挖出来,那怕明明是自己的眼睛,她却还是做不到。 正当清梨若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谁知这时,叶怜露自己伸手就毫不犹豫挖出了自己的双眼,然后在清梨若眼前一晃施术,将眼睛还给了清梨若。 鲜血从她的眼眶里漫涌出来,流满叶怜露的脸,惨不忍睹,看得清梨若心惊胆战,心里的惶恐不断的蔓延。 清梨若瞬间瞪大了眼睛,从未想过一个人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她竟然自己动手活生生把眼睛挖了出来! 清梨若脚步虚浮的后退两步,虽然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找叶怜露算账的,可是清梨若自己心里十分的清楚,她是做不到的。她连对仇敌都下不了手,为什么叶怜露却可以对她自己下手呢? 叶怜露傲然的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其他人无关,你放过他们。” “我从未这样想过……”清梨若看叶怜露傲然的样子,顿时止住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还能解得开吗? 清梨若不忍心看叶怜露这样,她是恨叶怜露的,只是同门一场,叶怜露虽然当年差点害死自己,但结果终究是没有害死自己。她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局面,突然有了深深的罪恶感。 变作眼睛的千珑墨玉,在碰到清梨若自己真正的眼睛的时候,已与她的眼睛化为一体,根本不能再分割出来。清梨若也没办法挽回叶怜露的双眼,却必须要治好她的眼睛。 清梨若反脚就要回天宫去找天帝,也许父君知道怎么办,不如先回去问问父君。 叶怜露感觉到清梨若要离去的脚步声,恨声说:“清梨若,我恨你!” 清梨若回头,认真的说:“我知道,我也恨你!” 是的,叶怜露永远都会恨清梨若,清梨若也永远都不会原谅叶怜露,但是她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同样的执着。 清梨若御剑回天宫,只是一路上觉得有腥味,不知道是不是蓬云岛在海上,所以才会这样,也没心思去细想。刚出了蓬云岛,突然看见一道黄色的光芒从底下的一座山上射出来,那是异常的光芒,却让清梨若莫名的有熟悉感。 清梨若停了剑,去看看怎么回事,顺着光芒,走到一个山洞前,小心谨慎的往里走,洞很深,清梨若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头。 洞里只有一张寒玉床冒着寒烟,使得整个洞内都寒烟弥漫,白色的流雾慢慢的游走,添了一份神秘。 而寒玉床上躺着一个男子,在白色的烟雾里,只能看见他繁华精致的淡紫竹纹挑绣的锦袍,琉璃冠束住头发,却还是剩下长长的墨黑的发华丽的倾泻到地上。 清梨若走近些,只见一个绝世美男子,安静的沉睡在眼前,他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阖着,美如冠玉,绝世欺颜让人心跳不已。 清梨若凝眉深思,再深思,为什么觉得很眼熟呢?是了,一拍手,这不是跟瑞孙琅哲长得很像吗? 不是,就是瑞孙琅哲,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是有什么不太一样,清梨若说不上来。瑞孙琅哲跑这来睡觉干嘛?天衡离这里很远啊! 清梨若想不通,突然的,看见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那美男子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蒙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跟他两人对视,清梨若试探的迟疑的问:“你是瑞孙琅哲吗?” “清师叔……”那绝世美男子虚弱的喊。 “真是你啊!几个月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清梨若无比诧异。 那绝世美男子淡淡的一笑,让人一刹那想起阳光,想起温柔,想起一切美好的词语。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清梨若不停的警告自己,可是真的是绝世美男子啊! 清梨若打量着四周,“你跑这来睡觉干嘛啊?这儿是风水比较好呢,还是有美人啊?” 绝世美男子却礼貌的问:“清师叔能送我一程吗?” “好啊,我送你回天衡,你身体不舒服吧。” “不是天衡,”绝世美男子说道,“送我去莫终山可好?” “好啊。”清梨若一向是乐于助人的,当然通常只是乐于帮助这样的美男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等到了莫终山,瑞孙琅哲就让清梨若将他放在山脚下,“谢谢清师叔!” 清梨若立马和蔼的说:“不客气。” 清梨若急着回去问天帝,没多想也没多问什么,等送瑞孙琅哲去了莫终山,清梨若匆匆的回了天宫,去找天帝,却被告知天帝有急事正与众仙商议,不方便见她。这也就罢了,竟然天帝还派了九天玄女请清梨若在天书房等着。 清梨若不愿意,想回剪素宫去,“我还是回剪素宫去等吧,就不劳烦玄女您了。” 九天玄女伸手一拦,“还是请梨若跟着等在这里的好。” “为什么?” “这是天帝的谕旨,玄女也只是服从而已,还请梨若公主不要让玄女为难,可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父君为什么要派你软禁我?” “梨若公主不要误会,天帝只是请梨若公主在此等候,派玄女来保护公主的,绝不是软禁。” “那为什么不让我回剪素宫?” “玄女只是奉命行事,梨若公主等天帝回来不就知道了吗?请公主耐心等待。” 清梨若只得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惴惴不安的等着,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直觉,那是非常不好的预感。 ------------ 第十八章 满门被灭 九天玄女安静的站在一边,对清梨若的态度依旧带着身份有别的敬重,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清梨若从九天玄女身上看不出什么,只好闲闲的喝茶。但心里是烦乱的,感觉到自己异常的心跳,那是女子的第六感,觉得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就像背对着站在悬崖上,有风呼啸而过,吹得底下的深渊咧咧作响,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却不知道背对的深渊是怎样恐怖的那种害怕。 直到午夜,天帝才回来,清梨若和九天玄女一一行礼,然后九天玄女退了出去。 清梨若努力的露出一个寻常的笑,“父君……” 天帝深深的看着清梨若,沉默的不开口。看得清梨若心里七上八下的,却还是硬撑着露出笑容。 天帝是思索的眼神,像是在考虑一件很复杂很重要的事,清梨若从未见父君有这样为难的表情。从来他都像是无所不能的主宰,任何难题倒了他那,立马都能迎刃而解。 清梨若无数次看见,底下的仙臣慌慌张张的跑进天书房,仿佛天塌下来的惊慌。但是任何糟糕的事父君一听,总是立马就果断的做出做正确的决策,一切都会极其顺利的被解决。 那些仙臣走的时候,端的是满面春风,判若两人。 第一次,父君坚毅的面容上有了迟疑的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有什么在凝结。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天帝才对着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端了一个红木托盘进来,托盘上盖着一方锦帕,显然底下放了两个凹凸不平的物什。 侍从将托盘搁在清梨若面前,然后毕恭毕敬的倒退出去。 清梨若一边不解的看着天帝,一边伸手揭开锦帕。托盘上放着两个漂亮喇叭形的大贝壳,一个稍微大些一个稍微小些,都是后端尖细,前端自然美丽的舒展开,螺层上有清丽的纹路。 清梨若认得这是声螺,会记录下声音。清梨若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是还是拿起大些的声螺放在耳边。 一个女子清脆傲然的声音,“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其他人无关,你放过他们。” 清梨若有些茫然,这是叶怜露的声音,是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这怎么了啊?莫说叶怜露的眼睛本来就是自己的,还是她自己挖的,就算是她清梨若下的手,至于让父君为难成这样吗? 清梨若不解的看着天帝,天帝却依旧深邃的看着她,清梨若只好拿起那个小些的声螺附在耳边,是自己的声音,“我就是灭了你们满门,你们又能奈我何?” “父君……”清梨若越来越不懂,只好看着天帝。 “蓬云岛满门被灭……”天帝缓缓开口。 “怎么会这样?”清梨若错愕的问。 随即更加茫然,蓬云岛满门被灭,为什么父君那样看着她?低头目光触到两个声螺,清梨若一瞬间猛的抬头看着天帝。 “叶怜露是唯一的幸存者,拿了这两个声螺来指控,是你……” 天帝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清梨若断然脱口而出:“不是我!” 那两句话明明不是这样的,可被巧妙的连接到一起,再加上蓬云岛满门被灭…… 清梨若无力的后退一步。 “父君知道不是你,”天帝轻声道,“只是如今有物证人证,父君暂且压下,但叶怜露不死心,已经去了天衡,要请你师父来主持公道。” 清梨若害怕的身子猛然摇晃了两下,师父,师父会相信叶怜露吗?不会的,不会的…… 下一刻,清梨若却绝望的闭上眼,四年前,叶怜露诬陷自己弄瞎了她的眼睛,师父不是信了吗?如若不信,他怎么会亲手挖出自己的眼睛呢? “阿若你好好待在剪素宫,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父君自有主张。”天帝走到清梨若身边,伸手想要将她拢在怀里。 清梨若却没有察觉到这点,只是提脚就立马往外跑去,她要去找师父解释清楚! 天帝伸出的手就僵在空中,看着那个急切向外奔跑的背影,叫住她,“阿若!” 清梨若顿住脚步,等着天帝下一句话,却等了半响,才听见父君说:“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本就心急如焚,这句话一刹那就点燃了清梨若心里经年累积的怒火。 清梨若怒然转身,什么也不再顾忌,“我不是神姬!我不是她!父君您爱她,可是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我跟神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母亲是个凡人,是个您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的凡人!” 天帝看着怒气填胸的清梨若,没有说话,那样愤怒的神情他从来没在神姬脸上看见过。 神姬是清冷的,是淡然的,天下都在她的掌控中,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没有任何能让她愤怒的。何况,神爱世人,她把自己奉献给了苍生,她从不对苍生动怒。 清梨若索性一吐为快,把心里的疑问全都一股脑问出来,“您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跟我母亲生下我呢?天后说我长得像神姬,这又是为什么?我跟神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帝语重心长的说:“阿若,你要记得你是朕的女儿,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血脉相连,是谁也斩不断的。” 清梨若冷笑一下,转身走了,父君终究是不愿意告诉她,他们都瞒着她,但是她在乎,只要师父相信她,只要师父不放弃她,她谁也不在乎!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跟师父说清楚。 看见清梨若扭头走了,走得那样匆忙,那样急切,天帝遥望着御剑而去的清梨若,云海里她像破空而去的飞燕,身姿轻巧,以最快的速度一闪就没了踪迹。 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师父,那怕他会替她扛着一切,那怕他给了她所有的荣宠,那怕她的师父一直在伤害她,可是她终究只是要她的师父。 天帝嘴角弯起似笑非笑,喃喃自语,“是不是,非要痛彻心骨,你才愿意回头?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第十九章 陷阱 清梨若急匆匆的要赶去天衡,却刚出了天宫,就碰到了天后,天后笑得如沐春风。 清梨若不得不给天后请安,“女儿给母后请安!” “母后吗?”天后笑意深浓,意味深长的说:“很快就不是了呢……” 清梨若不在意的天后说什么,她现在就是说山无棱天地合,清梨若也没心思管,焦急的左顾右盼,“母后,女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清梨若不等天后回答,就接着御剑而去。清梨若一路上紧绷着神经,师父听到叶怜露那样说,会怎么想呢?师父,你会相信我吗?你会吗? 不弃铃依旧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楚,一下一下敲在清梨若的心里。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只是师父,从来,我对于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你对我来说,却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清梨若赶到天衡,踟蹰了下,决定悄悄的直接去白羽殿,不惊动其他人,毕竟现在她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故而降落在地面,准备顺着石径上去,这里素来少有人来的。只是今日不巧,清梨若刚踏上石径走了几步,就远远的看见几个弟子的身影。 清梨若赶忙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僵硬着身躯一动都不敢动。 几个弟子在谈论着什么,“真没想到仙上的弟子,竟会做出这种事,那清梨若也太放肆了,以为自己是天帝的公主,就这样惨无人道,丢尽了天衡的脸面。” 清梨若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紧,叶怜露果然来了天衡,果然找了师父。清梨若沉着气,继续听下去。 “哎,我听说仙上很生气啊,还跟青阳上神吵了起来。” “仙上跟青阳上神是好友,从来都没争执过,却为了清梨若一再对峙,也不知道那清梨若到底有什么能耐,连仙上都相信了,青阳上神却死活要护着她。” “要不是青阳上神拦着,这会仙上早就去天宫手刃逆徒了,亏得仙上早先还那么宠她,真是辜负了仙上的一片苦心啊。” “我听说仙上说要杀了清梨若,可是青阳上神和杜师叔拼死拦着的。” 师父要杀她?清梨若伏在灌木山的手在猛烈颤抖,带动整棵灌木都在剧烈的抖动。 “你说仙上为什么不相信她啊?好歹也是自己的徒弟啊。” 师父为什么不信她呢?他怎么可以不信她呢?清梨若死死咬着嘴唇,咬得嘴里一片腥甜。 “你们是不知道,我听说人证物证具在,铁证如山啊!清梨若太愚蠢,去杀人还带着不弃铃,那不是摆明让仙上知道吗?时间也正好,加上人证物证都在,这次还让仙上怎么相信她啊?” “就是,要仙上还不信,只能说明他偏袒自己的弟子。可是咱们的仙上是怎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绝不会徇私包庇。” “那是自然的,白羽上仙可是六界的信仰,如果连白羽上仙都不再公正,那还让天下人相信谁啊?” 几个人越走越远,清梨若无力的整个人趴在灌木丛上。是了,她身上还带了不弃铃,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是她去了蓬云岛,是她说要灭了叶怜露满门,时间、地点、杀人动机都是如此清晰明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师父还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呢?她先是杀气惊动火龙,后是与魔尊有那么深的交情,此后更是曾经失手杀人入魔,师父不会相信她的! 清梨若失魂落魄的走出灌木丛,在天衡岭漫无目的的游荡,她该怎么办,师父不相信她,怎么办? “梨若!” 清梨若突然听到绿柔的声音,抬头就看见绿柔在她面前。 绿柔看着清梨若摇摇晃晃的样子,赶紧伸手扶住了她,“你怎么还敢来天衡啊?你这不是来送死嘛!” “师姐……”清梨若凄然靠在绿柔身上,“师父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我该怎么办……” “仙上我是不清楚,我没见到他。我只知道仙尊很生气,他一向袒护他自己的弟子,何况,你也知道,的确是证据确凿。仙尊下令无论谁看见你,都必须抓你回天衡受审。” “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相信你没用。” “我师父是不是很生气?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不清楚,只是听说与青阳上神和你师兄有过争执,这个是天衡很多弟子都看见了的。” 清梨若笑得好苍白无力,青阳上神和师兄自然是袒护自己的,所以那么师父必然是不相信自己了。 “我要去找师父!”清梨若脚步踉跄的往天衡岭山顶走去,“就算他不相信我,我也要找他说清楚的,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绿柔拉住了清梨若,着急的说:“你现在去,仙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啊?不是火上浇油吗?” 清梨若猛然挣开绿柔的手,崩溃的大喊:“我不能让师父误会我的!我怎么可以让他误会我呢?我怎么可以一再的惹他生气呢?” 你爱上一个人,就只能往死里逼自己,什么都是自己的错,不敢有一点点奢望,你只会觉得好绝望好无能为力,一颗心若是能掏出来给他看,那该多好呢? “要不这样,你先不要去找仙上,我先去找我师父,帮你打听下仙上是怎么想的。我也帮你留意下,仙上是什么态度。我再告诉你,你再决定要怎么做。凡间的人不是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先弄清楚状况要紧。” “真的吗?师姐你会帮我的吗?” “傻丫头,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绝路。你不要太担心,仙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那么睿智聪明,等过两天,他气消了,你再跟他解释下,他自然会明白的。” “嗯!”清梨若像抓着了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师父的,等他气消了,他一定会听自己解释的。 “这两天你避开点,不要让天衡的弟子看到你。不然要是发生冲突,只会让事情更麻烦。莫终山一向人烟稀少,离天衡也不算太远,不如你就在那等我的消息。” ------------ 第二十章 木槿花悄然开放 “好,我先去莫终山等你的消息。” 在清梨若来天衡的第一天,就是绿柔在照顾她,她成长的岁月里,一直是绿柔在提点她,是绿柔告诉她要怎么做,绿柔教会她那么多东西。她从来都是这样相信绿柔的,无论发生过什么事,相信绿柔,那是本能的反应。 何况眼下,只能这样了,不能还能怎样呢? “你自己小心点。”绿柔轻声嘱咐。 “师姐,你一定要尽快来找我!”清梨若郑重的一再吩咐。 “嗯,我知道的!” 清梨若就去了莫终山。绿柔站在那看着清梨若的背影,梨若,不要怪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等清梨若到了莫终山,上次也送瑞孙琅哲来过,但那时匆匆而走,并未细细打量。如今定眼一看,高耸的莫终山到处都是参天大树,鸟语花香,却人烟稀少,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的照在地上,显得幽静而又寂寥。 清梨若找了一块石头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对面是一个湖,清凌凌的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旖旎的荡漾开来。清梨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握着不弃铃,眼神开始散开,记忆开始有些遥远。 八年前的春天,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因为害怕不敢去追溯自己的根源,太过害怕自己是与师父背道而驰的存在,她那样害怕走到他的对立面去。 从爱上师父到白寒潭被囚,到青玉死去,到她成为天帝最宠爱的女儿,到如今蓬云岛满门被灭,白云苍狗,岁月流逝的那样快。 而如今,她还是害怕,因为曾经在叶怜露诬陷她的时候,他挖她双眼;为她杀气惊动火龙,他曾经囚禁她在白寒潭;为被青玉设计织魂玉一事,他曾经像她挥出杀招…… 师父为什么就不能选择相信她一次呢?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看起来更加证据确凿,更加严重。 清梨若心里没底,一颗心烦乱的不知所措。 “清师……”有人话到一半又收住了,清梨若抬头看见了瑞孙琅哲,他静静的看着她,“你怎么来这了?” 清梨若尴尬的一笑,“瑞孙师侄,你怎么还在这啊?来这这么多天了,不回天衡,仙尊会担心的。你有跟仙尊说过吗?还是这有什么妖魔鬼怪,仙尊让你来降妖除魔?” 瑞孙琅哲轻轻一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大把的阳光在他眼角盛开,别致到极点。他的眼神是湛湛有神的,仿佛磨砺后散发出更加夺目的光芒,不像以前带着点茫然和木讷。 清梨若心里一紧,瑞孙琅哲跟以前不太一样。明明长得是一模一样的,依旧绝世美男,让人想起阳光,想起蔚蓝的海水,依旧一派风流天成之姿,依旧腰上配着青冥剑,他也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那双眼睛,不像一个少年的眼睛,更像是历经岁月洗礼的沉稳。她认识的瑞孙琅哲是个美少年,但那种美多少带了点虚浮。而眼前的男子,身上有成年男子才有的那种沉稳雍容,像是个理所当然被人叩拜的王者。 瑞孙琅哲轻描淡写的道:“你还是早点走吧。” 清梨若有种预感,最好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但是她跟绿柔约好了的,“我,我要等人。” “那……”瑞孙琅哲顿了一下,“好吧,等到你要等的人,就赶紧走吧。” 清梨若心里有点点不快,他在赶自己走,这莫终山又不是他的,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起身走到湖边去,杨柳依依,碧波荡漾,春风拂面,大好的风光,却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清梨若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水玩,水底水草动人的舞蹈,就伸手去捡水底的石头把玩着。转眼看到水岸上,有只螃蟹一动不动,一看就是死了。 生命是这样脆弱的,清梨若叹口气,她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着,那怕离他远远的,但也要听着他的消息好好的活着。 瑞孙琅哲看着清梨若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安静的待在一边,他若走了,只怕留下她一个人不安全。 “啊!”清梨若一声惊呼。 瑞孙琅哲赶紧过去,跟着优雅的蹲下来,“怎么了?” 清梨若不好意思的一笑,举着自己的手指示意,“玩石头,不小心割到手了。” 清梨若不知道原来石头也是这样锋利的,加上走神,一不小心就隔破了手,“嘀嗒”的一声,一滴血滴在了湖里。 “我看看,”瑞孙琅哲握着清梨若的手,仔细的看着她冒血的指腹。那样的绝世美男,如此认真的表情,很吸引人。 因为看得仔细,瑞孙琅哲不经意间就靠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差一点就要撞在一起,清梨若能闻到他身上一种香草的味道,那是蘅芜的清香,在微风里一阵一阵似有还无的飘入清梨若的鼻尖。 清梨若突然有些脸红,除了师父,她从未与人靠得这么近,正想要拉开点距离。 “别动!”瑞孙琅哲微微的皱眉。 清梨若才看见他竟然在拿帕子给她包扎,清梨若哭笑不得,就那点伤口,愣是让瑞孙琅哲用帕子包成了一个大馒头。偏生他还那么认真的样子,让清梨若死活不好开口说不要。 也就瑞孙琅哲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清梨若记得明明如今瑞孙琅哲也是半仙之体了,掐个诀就能帮她搞定,却用了凡人这么原始的办法。 瑞孙琅哲认真的包扎好,然后那眉头才舒展开,像一朵木槿花悄然开放那样美好。 瑞孙琅哲低头,突然看见岸边的螃蟹生龙活虎的在爬动,明明那只螃蟹死了的。再看水底,那些水草摇摇曳曳,竟然比刚才高出了一寸多!还有成群成群的鱼儿游过来,那些鱼儿精神抖擞的游来游去,仿佛湖底的世界突然觉醒了。 瑞孙琅哲霍然抬头看着清梨若,吓得清梨若腾地的站起来,瑞孙琅哲探究的看着她,让清梨若觉得很不安,“怎么了?” “清流剑和天帝送你的威石,你是不是都带在身上?”瑞孙琅哲突兀的问。 ------------ 第二十一章 莫名被软禁 “嗯,是带在身上,怎么了啊?”清梨若茫然的看着瑞孙琅哲。 瑞孙琅哲解下佩戴在身上的青冥剑,递给清梨若,不容拒绝的说:“给你!” 清梨若赶紧罢手,“不用,不用,我有清流剑就可以了!” 瑞孙琅哲拉起清梨若的手,硬是将青冥剑塞到她的手里,半点都不给人反驳的机会。他的眼神坚定,那是绝然的表情。 “青冥剑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干嘛送给我啊?这不是你一直佩戴着的吗?再说我也不需要青冥剑啊!” “他是你的!” 清梨若气鼓鼓的看着瑞孙琅哲,那有人还逼别人收他的东西的啊! “走吧,”瑞孙琅哲示意清梨若跟上他。 “等等,”清梨若叫停,“去那啊?我要等人,我现在不能离开莫终山。” “我没让你离开莫终山,跟我回去吧,你总不能这样干等着。跟我回去,若是有人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瑞孙琅哲回眸温柔的笑着说,这一回眸,满目生辉,极尽绚烂璀璨,绝世的容颜更加撩拨人心。 清梨若后退一步,“我不去!” 瑞孙琅哲手指掐了一个手势一动,然后抬头望着天空淡淡的说,“要下雨了呢。” 明明刚刚还是万里晴空,却突然乌云密布,风呼呼的狂啸,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不跟我一起去避避雨吗?” 清梨若除了御剑术,别的什么都不会,只得认命的跟着瑞孙琅哲走。清梨若能感觉得到,瑞孙琅哲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她不清楚为什么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前最是有礼数,回回看见她礼都行得很周正,那么些年让她都从没好意思欺负他。 敢情以前的都是装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清梨若看着瑞孙琅哲的背影,有些咂舌,这也装的太好了吧! 等清梨若跟着瑞孙琅哲走到目的地,才彻底的傻眼,只见莫终山山顶上,巍峨华丽的一座宫殿傲然矗立,匾额上写着“冰璃宫”,门口守卫森严,气派非凡。 瑞孙琅哲带着清梨若走了进去那门口的守卫肃然跪了下来,正要开口,却被瑞孙琅哲伸手一挡,故而全都恭敬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走进里面,廊腰缦回,极尽气派惊人,雕楼玉阁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琉璃碧瓦发出耀眼的光芒,奢华到极点! 迎面走来一群女子,莺莺燕燕,可谓美女如云,看见瑞孙琅哲到来,全都含羞婉婉请安,同样的瑞孙琅哲伸手一挡,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清梨若心里纳闷,什么时候一个凡间的皇子都这么大手笔了啊?这可比凡间的皇宫还要奢华啊,不是听说瑞孙琅哲并不是特别得宠吗?敢情修仙后,皇帝老儿突然对他恩宠有加了? 不断的遇见人,不断的重复,在一群群女子羡慕的眼光中,清梨若如有芒刺在背跟着瑞孙琅哲走,真是蓝男祸水啊! 许久才到了,瑞孙琅哲道:“你暂且就住在这里,若是有人来了,我会着人通知你。” 看着眼前的一切,再联想道那日她去蓬云岛,竟然遇见了瑞孙琅哲,却让她送他来莫终山,而不是去天衡也不是回凡间,清梨若再傻也知道不寻常了,“你究竟是谁?”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瑞孙琅哲笃定的说。 父君也是这般说的,清梨若冷笑一声,每个人都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一切,却总是妄自决定要她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清梨若绝然的说。 “不可以!” “你凭什么囚禁我?你想干什么?” “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等到我确定了,我就会告诉你的。” 清梨若凛然问:“你究竟是不是瑞孙琅哲?” 瑞孙琅哲态度模糊不清,“你觉得是,我就是,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吧。但有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没有我的允许,你是没法离开这里的。” 清梨若急的团团转,语速飞快的说:“我还有急事,你不能这样对我。至少你也要等我把事情办完,我真的有急事!” 瑞孙琅哲却安静的站在那,慢悠悠的说:“你等谁?可以告诉我,我还是会让你见她的,但是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清梨若眼睛转了一下,现在落到他的手里,那还能容得她反抗啊?无力的垂下眼帘,只能选择相信他,“我等绿柔师姐……” “好,等她来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清梨若期许的看着瑞孙琅哲,她必须要见绿柔的。 “嗯,”瑞孙琅哲毫不犹豫的回答,“只要你留在这,谁来找你都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我做什么都可以吗?”清梨若笑得天真浪漫一脸无害的问。 虽然感觉不太好,但是瑞孙琅哲还是点头,“是的!” 清梨若嘴角上扬,笑得特别欢心,这可是你说的!那可别怪本姑娘不留情面了啊! 于是冰璃宫每隔一个时辰就着一次火,每隔一个半时辰就发一次水灾,每隔两个时辰就有人找瑞孙琅哲告状。她房里的稀世珍玩,全都被她“不小心”砸了个稀巴烂。 可是这么一整天下来,瑞孙琅哲却还是由着她胡闹,只是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来收拾残局,一切就会马上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清梨若逮着一个伺候她的丫头说:“瑞孙琅哲呢?他在那?” 那丫头疑惑了下,才恍然大悟的说:“书房!清姑娘要去看他吗?” 说到“他”字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极为崇敬的目光,让清梨若更加闹不清楚瑞孙琅哲到底是什么人。 “好!我们现在就去!” 清梨若就带着那丫头杀到瑞孙琅哲的书房去,想吵死他,看到他书房有笛子,她从来没学过笛子,故意在那胡乱吹,吹得摧残一切生灵!连石头都想哭了!是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 可是瑞孙琅哲愣是依旧安静的看他的书,纹丝不动,美如冠玉的脸宛如天人,认真看书的男人,太有魅力,看得清梨若差点流口水。 ------------ 第二十二章 独独苍寒羽不可以 清梨若一步一步挪着步子靠近瑞孙琅哲,她盯着他看,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已经元神出窍神游去了。 他如玉雕刻的脸庞有着温柔的弧度,神情里透着安静,他看着书半天却没有翻页,清梨若越看越觉得这丫的一定神游去了! 这会插翅难飞脱不了身,瑞孙琅哲在冰璃宫布了结界,她御剑飞行的能耐再好也是枉然。清梨若不禁有些气馁,反正也没事情做,索性就欣赏美男好了,反正她就看看,也不花钱。 清梨若索性坐在地上,手靠着书案撑着下巴,盯着瑞孙琅哲看。但见他绝世美男,风流天成,温柔无限,眼眸里处处含情,眉梢似有阳光璀璨,气势上宛如手握乾坤的笃定从容。 只是看着,看着,忽而的,清梨若发现瑞孙琅哲脸红!去他大爷的,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清梨若疑惑的再贴近些。 “咳咳,”瑞孙琅哲压低声音清了清声音,似水温柔的眼眸望着她,“你到底要看到几时啊?” 清梨若霍然站起来,“你,你,你……” 瑞孙琅哲含笑低头,从容的将书翻了一页,嘴角带着笑意的余韵温柔得令人怦然心动,那低头的姿势也是说不出的动人。 清梨若在心里哀怨的叹一口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她竟还有心情去欣赏美男。 清梨若欺身上去,“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软禁我啊?” 瑞孙琅哲答非所问,“蓬云岛满门被灭,只余叶怜露一人指控你是凶手,你留在这里才安全,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不是我!”清梨若横眉怒目的说道,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我要找师父解释清楚,我不希望师父误会,我不能让他误会我的。” “他已经误会了。”瑞孙琅哲叹了一口气,你来了莫终山,他如何能不误会呢? 瑞孙琅哲没有道破,只是自从她来了以后,他的书是一页也没有看进去。想到刚刚她的血滴到水里出后的景象,想到织魂玉的事,她会是那个人吗? 会的吧,即使不会是她,也必然与她有关的。所以,他也是希望他们之间有误会的,因为他想要得到那个人。 “梨若,苍寒羽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你不是瑞孙琅哲!”清梨若防备的看着他,因为瑞孙琅哲素来讲究礼节,绝不会直呼叶怜露和自己的名字,更不用说是师父的名讳了。 何况两个人气势上也判若两人,长相上也明显的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那种从容有度的气质,若非经过岁月的洗礼是不会有的。 瑞孙琅哲将那卷书放下,认真的看着清梨若,“你不用害怕我,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因为你出了这里就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信,师父不会不管我的!而且,我是天帝的女儿,父君也一定会保护我的。” “天后已经昭告天下,你不是天帝的女儿。” “什么?”清梨若茫然的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的血滴在天御玺印明明出现了凤凰,不可能有假的,所以一定是她听错了。 “天后说其实你只是天山上的一只梨妖,八年前真正的梨若公主历劫,你趁机占据了公主的身体,害得她香消玉殒,如今整个天下都在讨伐你。” “不可能!明明是他们说我是天帝的女儿的!明明是他们证明给我看的……”清梨若不敢置信的看着瑞孙琅哲,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是他们说她是天帝的女儿,现在他们却又说她不是,还说她害死了真正的公主,可是明明八年前的记忆她根本没有啊!要去找师父,师父,她想到的只有师父。 瑞孙琅哲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八年前的记忆根本没有,他们完全可以说是你在灵魂替换公主的时候,出了差错害得你失去了记忆。如此一来,就连你自己也无法再为了你自己争辩。” 这是一个阴谋!清梨若刹那明白过来,想起她离开天宫时,天后说的“母后吗?很快就不是了呢……” 原来如此!他们早就想好了一切,那么父君是怎么想的呢?是他不想替她扛叶怜露诬陷她灭门的压力,而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放弃了她,还是真的觉得她是坏人呢? 有个会让她崩溃的问题,压也压不住浮上了心间,那么师父呢,师父是怎么想的呢? 清梨若面若死灰,一切变幻不过在朝夕之间,清梨若咄咄逼人的看着瑞孙琅哲,“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瑞孙琅哲不容置疑的说:“因为,我要证明,墨瑾不值得你信任,苍寒羽也不值得你信任。梨若,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会保护你,只有我可以照顾你。” 清梨若嘲讽的一笑,“你凭什么让我不相信朝夕相处了八年的师父,而相信你这么一个连是谁我都不知道的人呢?” “那么,你为什么这样相信你的师父呢?在他一次又一次伤害你之后,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相信他呢?” “有个人,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向你伸出了手,那么,除了相信他,还是相信他,只能相信他,如果连他都不能信,那还能信谁呢?” 这个世界上,如果连师父她都不相信了,那么她对这个世界也都不会再相信,那么她宁愿毁灭。 “梨若,终有一天,你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值得你信任,但是独独苍寒羽你不可以相信,相信他,你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清梨若却微微的含笑,她只要相信师父,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相信她,那么除非她死了,她那样爱的,就必须要相信他。 清梨若凉凉的将眉梢一挑,“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我都可以相信,但是你,我永远都不会相信。” 瑞孙琅哲的眼眸微微合拢,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剪影带出一点凉意,“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 第二十三章 这是在向我求婚? 清梨若掷地有声的说:“你也好,父君也好,青阳上神也好,你们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们人人都对我有所求,可我却不知道你们求的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相信师父,也只需要他相信我。” “你还是想回到他身边去吗?”瑞孙琅哲缓缓问,“可是,梨若,已经来不及了呢。” 惊慌在她的瞳孔里被放大,清梨若一字一顿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莫终山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瑞孙琅哲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像春风般柔情的吹拂而来,却听得清梨若胆战心惊,“你到底想说什么?” 瑞孙琅哲站起身,临窗俯视着莫终山,就这样在莫终山的最高处,俯视下去,底下一片悬崖峭壁,空荡而陡峭,他站在那里仿佛万物称臣,君临天下! “我是远古妖帝,这里是我重建的妖族帝宫。而在我苏醒的那一天,你去了蓬云岛。在所有人都感知我的苏醒,在所有仙者都准备在我苏醒的那一刻最脆弱的时候,杀了我的时候,你救了我,送我回了莫终山!” 惊愕占据了清梨若的心房,有些什么一点击破,她却不敢去触碰,仿佛那个答案说出口,她就万劫不复! “你救了我,在蓬云岛满门被灭之后,你来了莫终山……” 清梨若绝望的闭上眼,先有叶怜露指控她杀了蓬云岛满门,后有天后昭告天下她是谋害天界公主的梨妖,人人得而诛之,还有,她不但救了远古妖帝,她现在还在妖族的帝宫! 所有的一切都这样天衣无缝的把她逼到了师父的对立面,还叫师父如何相信她呢? “绿柔,在骗我,是她叫我来莫终山等她的……”失望击穿内心的脆弱,清梨若用手撑着书案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因为用力,十指抓得苍白骨头突显。 绿柔虽然说她恨自己,可是她并不曾真正的伤害过自己。即使她有事瞒着自己,可自己心里从来都不相信绿柔会伤害自己,在师父向自己挥剑而来的时候,她不顾安危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瑞孙琅哲残酷的道出一个事实,“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对任何人相信的太多,都注定是会让你失望的。所以,以后不要轻易去相信别人。” 清梨若倔强的扬着头,“无论被辜负多少次,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我会遇见一个人,他待我一如我待他,他信我一如我信他。无论被辜负多少次,我还是要去相信的。” 如果想要被一个人信任,那就先信任对方,如果想要被一个人爱,那就先爱对方,清梨若从来都是这样勇敢的孩子。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她始终相信无论走错多少路,都能找到对的幸福。 瑞孙琅哲看着清梨若眼里的坚定,无声的叹息。 这个孩子被辜负过,被伤害过,还是义无返顾的这样相信,一片赤子之心。可是梨若,那是因为你被伤害的不够深,被辜负的不够惨烈,终有一天你会相信,人,能相信的始终只有自己而已。 清梨若低头径自往深里一想,绿柔是父君的人,那么这是父君的意思。清梨若讪笑,这就是说,父君要惩戒她,父君放弃了她,父君想要害他!他在逼她走上绝路。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就是那个说,“阿若,万千事情都有父君替你担着,你想做什么,都尽管放手去做。你只要知道,父君在这里。”“阿若,往后父君必然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这就是那个对她恩宠有加的父君,果真圣意难测,姐姐说的对,他的恩宠一旦收回,她就一无所有了。 清梨若盯着瑞孙琅哲看,“我要去找师父!” 瑞孙琅哲摇头,“你在我冰璃宫的消息,已经全天下都知道了,莫终山外具是想要杀你的人,你此刻只要出了我这冰璃宫,就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不能见师父,清梨若微微的笑着,云淡风轻的说:“那就死吧……” “在没有见到苍寒羽之前,在没有告诉他不是你之前,在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相信你之前,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清梨若用力按着书案的手,缓缓的松开了。 “我保证,只要你乖乖的待在冰璃宫,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已经没有选择了,”瑞孙琅哲从容的说,“何况你是梨妖,亦是我妖族之人。”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师父告诉她,她只是个凡人,青阳上神却说她或许是神姬和魔神的女儿,可是天帝却告诉她她是天界的公主,现在远古妖帝告诉她她是梨妖,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无论她是谁,她想要的不过是那个人的宽恕,只要他不介意,那么其实她并不在乎自己是谁。 清梨若无力的趴在了书案上,瑞孙琅哲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要拍她的头。因为陌生的人突然靠近,清梨若想也没想就一脚踹过去。 谁知瑞孙琅哲完全不躲,就让清梨若直直的提在他腿上,因为太用力,让清梨若紧张得赶紧俯身过去查看,“没事吧?” 瑞孙琅哲却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本能的想要后退。他欺身上前,双手撑在书案上,将清梨若钳制在他的怀抱和书案之间,狭小的空间,男子的温热的气息在一点一点逼近。 “梨若,这是在向我求婚吗?我应了。”瑞孙琅哲眼神温情缠绵,暧昧的说。 “求你头个婚啊!”清梨若伸手推他,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膛,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异性肢体的接触让清梨若霎那羞红了脸,“你,你离我远点!” 却被瑞孙琅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心滚烫,体温传入她的身体,那是跟师父总是带着凉意的身体完全不同的。 ------------ 第二十四章 帝君这么重口味 “可是你刚刚向我求婚了,我也应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帝后了,”瑞孙琅哲缓缓靠下来,含糊不清的说:“我们不是应该努力增进感情吗?” 他好听的声音,听着像触碰到柔软的绸缎那样舒服,带上那样含糊不清,能点燃一个人心里的暧昧,烧出温情的火光。 他绝美的脸在一点一点靠近,他温柔的眼神含情脉脉。清梨若能清楚的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在轻轻颤动,嘴角带着点点笑意,像是泼洒了一地的月光般璀璨。 “你,你,你……”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却还是硬撑着挑衅的看着瑞孙琅哲,“我刚才就踢了你一脚,哪里向你求婚了?” 瑞孙琅哲不断靠下来,为了拉开距离,清梨若身体不得不不断往后到,最后整个人身体靠躺在书案上。 他若不是撑着书案,那样的距离,就整个重心都压在她身上了。他身上华丽的衣袍垂在她的身上,男子特有的温暖的气息围绕着清梨若,那样的姿势要有多暧昧就多暧昧。 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的接触,无论是师兄还是隽师兄,对她一向以礼相待,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像是有火在燃烧。 “这是我妖族的求婚方式啊,你是妖我也是妖,你用的也是我们妖族的求婚方式,这婚约自然就是成的。” 清梨若睁大眼睛,踹人一脚就是求婚?这是谁他大爷的规定的啊?他是有多欠揍啊? “帝君……”这时有一群人急匆匆的进来,有事找瑞孙琅哲汇报。 只是顿时全部傻眼,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清梨若和瑞孙琅哲。从他们的角度看到那两个人的姿势,清梨若躺在案上,瑞孙琅哲完全是压在她的身上。 原来帝君这么重口味,喜欢在案上……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那一群人谄媚的笑,猛然齐刷刷的退出来,顺带着利索的关上了门。 清梨若还听到渐渐远去的痛哭流涕的感叹声,“我们终于要有小帝君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帝君终于愿意勇敢的走出第一步了!啊……啊……啊……” “你堂堂远古妖帝,活了至少也几十万年了,不会至今还守身如玉吧?”清梨若好奇的问。 瑞孙琅哲看着清梨若没有说话,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还来挑拨一个男人的底线,该怎么惩罚她才好呢? 清梨若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问:“该不会是你不行,还来吓我吧?” “喳”的一声,是木头断裂的声音,书案上瑞孙琅哲手原本撑着的地方硬是让他掰了下来,这话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觉得必须要当场证明下。 清梨若赶紧讨好的陪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瑞孙琅哲眉头一扬,笑得温情款款,挑起清梨若的一缕青丝把玩着,“不如我们现在来验证下,如何?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你,你,你,”清梨若才惊觉自己真的说过头了,满面通红,“我没说要嫁给你!” 清梨若心跳的厉害,他身上的重量在一点一点压在她的身上,彻底的让清梨若乱了阵脚,赶紧拼命声明,“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要文明,要文明……” 就在清梨若正在想,一般其他姑娘遇到这种情况,这会是该弄死瑞孙琅哲还是弄死自己的时候,“扑哧”,瑞孙琅哲笑了,然后翻了个身也靠在书案上,“小丫头,就是喜欢逞强……” 清梨若拿起书案上摆着的桃子就扔了过去,就知道他是戏弄自己的,砸死这厮! 瑞孙琅哲随手一接,极其认真的看着清梨若,然后解下手腕上的雕刻成奇形怪状的古玉,一分为二。另一半掐了个诀变了一根古藤穿上,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古藤上,就快速不容反抗的戴在清梨若手腕上, 瑞孙琅哲边戴边轻声念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厮不会是认真的吧?清梨若心里警铃大响,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瑞孙琅哲,“我说,瑞孙师侄,论辈分,我是你师叔,也不好意思对你下手。论年纪,你都能做我几十万代的祖宗了,你也不好意思对我下手吧?” “好意思,”瑞孙琅哲讲的特别顺溜,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婚约也有了,定情信物也有了,小若若,这下你可不能再赖账了哦。” 这人完全是个无赖啊!那声小若若,叫得清梨若鸡皮疙瘩满身,清梨若看着古玉,我忍!没关系,待会解开就好了。 瑞孙琅哲闲闲的说:“这种古藤叫做长相守,你那根和我这根本就是两株相缠而生的,一旦扣上,就再也拿不下了了,除非我死了……” “你不要太过分啊!”清梨若怒然指着瑞孙琅哲。 “梨若,当今天下,所有人都放弃你了,你只有我这样一个盟友了。而我要是要保护你,总是要一些名目的,否则凭什么妖族的人要为保护你,而和仙门开战呢?” “你胡说!师兄他们一定会相信我的!” “现在你人人都怀疑你是,难道你还想拖累你师兄或者青阳上神吗?现在谁帮你,谁就会成变成天下的公敌。”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梨若,我不会骗你,所以这个问题我不回答,因为现在我还不想让你知道。无论是今天,还有以后,至少我都不会骗你。” 清梨若防备的看着瑞孙琅哲,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心结,每个人都在骗她,不肯告诉她,让她感觉不到安全感。 眼前这个人是了解自己,可是越是了解你的人,伤害你的时候自然也更轻而易举,清梨若冷然拂袖而去。 瑞孙琅哲看着清梨若离去,也不阻拦,轻声自语,“梨若,一切再也不可能挽回了,因为没有人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去,每个人都想要得到你,所以你必须离开他。” 这一晚,清梨若看着天衡的方向,独坐到天亮,一夜无眠。师父,你是不是很快就会来找若儿了?你会相信若儿的解释的是不是?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生,终于要被毁得那样彻底。 ------------ 第二十五章 我要她死! 一连三日,瑞孙琅哲都没有再露面,底下来伺候清梨若的人,都口口声声叫她帝后,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帝后小心,帝后不要跑,帝后你要吃酸的还是辣的……” 清梨若就逮着一开始就伺候她的小禾,“你们为什么要叫我帝后啊?” “这古藤玉一分为二,另一半在谁那里,谁就是帝后,”小禾刹那红了脸,“而且长老们还说……” “说什么啊?” “说帝后您已经怀了帝君的骨肉了,他们亲眼看见了……” 清梨若好想吐一口鲜血出来证明下自己有多冤啊!真他爹爹的人言可畏啊。 但是清梨若不知道,三日的时光,在有意无意的添油加醋下,天下间又有一个盛传:白羽上仙的弟子清梨若原是梨妖,假冒天界公主,被天后揭穿后,**远古妖帝,日日共赴巫山云雨,放荡无度,不堪入目。 直到三日后这天,瑞孙琅哲才来找清梨若,一进门就道:“苍寒羽来了……” 清梨若霍然站起身,“师父来了?” 而苍寒羽,这三日,失望透顶!终于选择了怒然而来找她。 那日叶怜露来天衡痛诉,“清梨若惨绝人寰的灭我蓬云岛满门,又残忍的挖我双眼,扬言她是天帝的女儿,谁能奈何得了她?我上天宫求一个公道,但是天帝徇私,说皆是我一面之词,请仙上和师父为弟子做主!还弟子和蓬云岛一个公道!” “简直岂有此理!”翟毅然怒然拍案,“铁证如山,天帝竟然徇私枉法,蓬云岛守护天下苍生居功甚伟,满门性命,还比不上天帝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来得重要吗?” 青阳上神冷哼一声,“荒谬!梨若只是一个凡人,除了御剑,别的什么都不会,如何能杀得了蓬云岛满门高手?” “青阳上神莫要忘了,当年她的杀气就惊动火龙,谁知这一次,她又召唤出什么来替她作孽!” 翟毅然和青阳上神的争吵,杜景轩恍若未闻,只是痛苦的看着叶怜露,师妹绝不会这样做的,必然是叶怜露诬陷她,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苍寒羽看着师兄的暴怒,青阳的维护,轩儿的痛恨,一言不发。 叶怜露跪在地上,眼睛上覆着白绫,那白绫在风里飘荡,让他想起那一年,小徒弟也是这样跪在他的面前的,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终究不应该让她离开他身边的,只是他拿什么去阻止她回到她父君身边去呢?那一日他们父女二人言笑晏晏,小徒弟那日明亮的笑容总是会浮现在他的眼前,即使他宠着她护着她,可是她要的终究是真正的父爱,而不是他这个师父。 苍寒羽淡然的说:“桐师弟,你亲自去天宫,务必当面告诉若儿,让她回来。” 他要小徒弟回来给他一个解释,解释为什么她会去蓬云岛,解释为什么去了一趟莫终山。若不知来龙去脉,如何为她翻案? 青阳上神霍然站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对她怎样?” 杜景轩紧张的看着苍寒羽,“师父,这件事一定不是师妹做的,您为什么要让师妹回来?” 看着两个人防备的神色,苍寒羽莫名的有一股怒意,他苍寒羽自己的弟子,反而人人防着他害她,就算他这个做师父的要处置她,轮得到他二人说什么吗? 私心已动,却全然未觉,那个睥睨天下的白羽上仙,那个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那个无喜无悲的白羽上仙,他不知道他有了私心。 他在心里说,“我的弟子”,千年百载的,他从不在任何东西上打上他苍寒羽的记号,那怕是白羽殿,那怕是无念剑,他从不说我的。因为白羽上仙坚持万物皆有灵性,皆有他们自己的主张,皆是他们自己的,不属于任何其他人。 “桐桁,去!”苍寒羽冷然道,然后肃然起身回白羽殿。 青阳上神立马就跟了上去。 桐桁自然也就奉命去了天宫,而翟毅然、温听雨看到叶怜露的模样,叹息一声,也就都走了,留下她和杜景轩两人。 杜景轩走到叶怜露身边,蹲下去看着她,“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为了诬陷她,竟然连满门血仇都不想报了吗?” 叶怜露笑,在宽大的白绫覆盖下,只能看见她嘴角肆意的舒张开,“我想看她死!她毁了我的幸福,我就让她也不得善终。” “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我与若儿青梅竹马,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何来她毁了你的幸福之说?” “如果没有她,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我不会!”杜景轩声嘶力竭的说,“就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心肠狠毒的人!陷害栽赃,不择手段,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欺负了若儿那么多年,我都忍了,因为她求我不要跟你计较。你毁了她的眼睛害她受凌冰刑两年,我也忍了,你现在又想把她逼上绝路,你究竟有多恶毒啊!” 字字如针扎在叶怜露的心里,“杜景轩,我要看清梨若痛苦,我要让她死!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一辈子!” “两条路,第一,你放过若儿,我娶你为妻,第二,你我不死不休!” “那就不死不休!” “好!叶怜露,那我们就不死不休!”杜景轩腾地站起身阔步离开。 叶怜露跪在冰冷的白玉石地面上,痛彻心扉。她以为如果没有清梨若,杜景轩一定会喜欢她的,无数次想如果这个人死了就好了,没有她,自己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却原来皆是她痴心妄想! 叶怜露倒在地面上,脸贴着地上的冰冷,浑身战栗,“景轩,我终于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姑娘,任性刁蛮,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不择手段陷害他人,景轩,我一点都不好,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是,景轩,清梨若,我要她死!” 庞大的悲伤,终于拉开序幕,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头。 ------------ 第二十六章 无念剑出鞘 当日桐桁回来,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清梨若已不知去向,天后昭告天下清梨若原本是天山上的梨妖,谋害天界公主,人人得而诛之。 随后,苍寒羽感觉到小徒弟来了天衡,正等在白羽殿等她来,却又走了,然后绿柔上了白羽殿。 绿柔带回来一句话,“清师妹让我转告仙上,她无话可说,愧对仙上,无颜相见。” 苍寒羽审视的看着绿柔,绿柔傲然挺胸,“仙上是不信绿柔?你就当绿柔没有说过这话吧,只是她说她要去莫终山。” 苍寒羽手一摆示意让绿柔离开,然后,他清冷的目光透穿苍白的云层,绿柔说的没错,她真的去了莫终山! 苍寒羽握着不离铃一个人站在梨花林,三天三夜。 他在等,等她回来,因为他不想跟上次一样,他急匆匆的赶去救她,却看见她安然的站在梨花树下看夕阳。这一次,他想给她机会,给她机会等她回来。 可是整整三天,日落又日出,日出又日落,日落又日出,她还是没有回来,她去了莫终山,她去了冰璃宫。他等来的是,天下人皆道,远古妖帝喜娶帝后,日日共赴巫山云雨,放荡无度,不堪入耳。 正在此时,叶怜露道出当年她就是知道了清梨若喜欢瑞孙琅哲的秘密,从而惹怒了清梨若,被她毁去双眼。清梨若灭她满门,乃是以蓬云岛满门仙者灵魂为引,齐聚力量,帮助远古妖帝觉醒。 苍寒羽站在无念殿,看着梨花林,犹记得多年来小徒弟总是喜欢在对面的那棵梨花树下看书,或者睡觉,或者发呆,她很喜欢那棵梨花树吧? 无论别人怎么说,他终究要听她亲口说,任何事,他总是要听她亲口说出来的。纵然天下人都如是说,但他只要听她讲,只要她来告诉他。 当苍寒羽屹立在冰璃宫前,那一刻,他还是坚信他是来对了的,他以为他是来接她回去的。在天帝放弃她的这个时候,他以为她是来接她回家的。 可是当他看着夕阳万丈色彩绚丽,余光暖阳里,漆红的大门轰然打开,门口守卫哗啦啦跪了一地,那两个人一起走出来,前面的男子雍容华贵,后面的女子清新淡雅,像是从一幅美好的画里走款款走出来。 瑞孙琅哲身着墨蓝色的华美锦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雪白的滚边绣着雅致的叶纹,镶玉腰带点缀在里,蓝色琉璃带钩勾住衣襟,玉树临风般熠熠生辉。 小徒弟月白裙外罩水蓝色外裳,恰如桃之夭夭般灼灼其华,两人着装俨然帝后相映。在跨越门槛的时候,瑞孙琅哲轻轻的扶了小徒弟一下,她就那样搭着他的手出来。 两个人疾步走来,小徒弟眼里欢喜点点呼之欲出。行至他面前,苍寒羽就看见两人手上的长相守。这种古藤名叫长相守,人言,长相守,莫相离,君莫忘,妾莫忘,但得一心人,长相守,长相守。 原来如此! 苍寒羽笑得云淡风轻,宛如雪白的羽毛轻扬飞舞般清逸的笑容,颠倒众生,他一笑令天地失色,日月失华,像有一千株梨花纷纷绽放,灼灼光华摄目夺心。 一个人失望到极点,就不会再愤怒,不会再想问为什么。她眼里的欢喜,她手腕的长相守,都在无情的讽刺着他,千年万载的,他看穿世人,他主宰众生,他洞悉天地的奥秘,可却从没猜对她的心思。 也许不是他猜不对,而是他太相信她,她说她喜欢轩儿,他信!她说她要和青玉隐居,他信!她说的话他从未去怀疑,到头来,她喜欢的人竟是远古妖帝! 八年含辛茹苦,八年费尽思量,八年细心呵护,而这一刻,他觉得如此荒谬,他究竟相信了一个怎样的人? 清梨若听说苍寒羽来了,就急匆匆的满心欢喜赶来见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因为冰璃宫的门槛特别高,差点踩到裙裾,瑞孙琅哲就顺手扶了她一下。 当她欢喜的走向苍寒羽,却看见师父云淡风轻的笑容,那个笑,让清梨若的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眼里的冰冷,怯怯的喊:“师父……” 此时,已有无数的仙者到了莫终山,听闻白羽上仙来了莫终山,自然人人都要助威的。或者说是来看热闹的,因为有苍寒羽在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许多人只是慕名而来,想要瞻仰白羽上仙的容颜。因为白羽上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可僭越的神话!能够得见白羽上仙一面,多少女子死而无憾。 而清梨若在看到苍寒羽身后乌压压的人群的时候,欢喜在眼里冻结,心刹那冷到冰点,这样的情景与青玉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相似! 瑞孙琅哲轻描淡写的说:“苍寒羽,所有的事,由我一人承担。与梨若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要误会她。” 妖族为了远古妖帝的觉醒,以蓬云岛满门三千五百二十六仙者作为死祭,这罪孽自然是要瑞孙琅哲来承担的。 而瑞孙琅哲这话,看似在维护清梨若,却让天下人更加误会。何况有青玉一事在前,这话说了就是在提醒清梨若,青玉是死在清梨若自己手上的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苍寒羽的眼眸就又冷了三分, 苍寒羽相信小徒弟喜欢远古妖帝,但绝不相信会是清梨若下的手,他的小徒弟手里从无杀招,若真要与这件事有关,也必然是被人利用。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苍寒羽不能问,他问了,她若答了她爱远古妖帝,还让一切如何回头呢?他要带她回去!他苍寒羽的徒弟,怎能走上这样的绝路呢?等他杀了远古妖帝,小徒弟就又回到天衡了。 苍寒羽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清梨若,与瑞孙琅哲对视,“蓬云岛三千五百二十六个仙者的性命,你自然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 话未落,苍寒羽的无念剑已经出鞘。 ------------ 第二十七章 师父,爱太重 苍寒羽的剑出得如此快,只是刹那白色的光影,苍寒羽已与瑞孙琅哲对招的难解难分。这世上值得苍寒羽拔剑的人很少,远古妖帝算一个。 两个修为达到至高境界的高手对决,刹那间令风云变色,只见剑光掠影,剑气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苍寒羽挥剑间进如颷风,退如疾雷,白衣飘若浮云,身形矫若惊龙,横扫千军的霸气睥睨天下。他一出招就是那套杀招“毁”,这原本就是一套干脆利落的杀招,今日苍寒羽手里的剑尤其的凌冽无双,非比寻常,更加锐不可当。 瑞孙琅哲身为远古妖帝,从未碰到对手,只见他的每一个招式都波澜壮阔,挥手间排山倒海的气势无比华美绚丽,一一化解苍寒羽的每一个杀招,却只能防守而没有任何机会出手进攻。 千年来,苍寒羽历经无数战役,从上古四凶兽到妖皇,到鬼王,从没有人能在他手里走过二十招。而与瑞孙琅哲对阵,直到一百招,依旧难分高下。 两个人强悍的灵力形成巨大的漩涡,所有仙者都避之不及,全都远远推开。只有清梨若站在那里,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中,狂风吹得她衣裙咧咧翻飞。 瑞孙琅哲渐渐不支,苍寒羽一剑穿越瑞孙琅哲的肩膀,他拔出的剑带出鲜红的血,大片的血洋洋洒洒的挥洒在空中。清梨若伸手,一滴鲜血落下来滴在她的掌心,那样刺目,看得清梨若的心悲痛不已。 是不是悲剧一定要重复上演?清梨若忍不住浑身颤抖。 清梨若想起青玉,他就那样死在她的身后,为了让她回到师父身边,他死了,青玉死了!而现在,面对师父的剑的是瑞孙琅哲! 天下人误会自己灭了蓬云岛满门,师父也不信自己,可是难道要让瑞孙琅哲替自己顶这个罪,让她眼睁睁看着师父将他杀了,让他就这样死在她面前吗? 为了让她回到师父身边去,青玉死了,她已经铸成一次大错,岂能让瑞孙琅哲再为了让自己回到师父身边去而死呢? 清梨若看着师父的背影笑靥如花,认真的说:“青玉,你说只要再勇敢一点点就能得到幸福,可是,青玉,对不起,我已经勇敢了太久,这个世界太冷,太冷……” 青玉,你死的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是怎样的心情。你说你已经勇敢了太久,你说这个世界太冷,你说的对。青玉,对不起,我已经看不到幸福的希望了,那怕一点点微若荧光的希望,所以,请你,原谅我。 清梨若的清流剑在那一刹那出鞘,笑着飞跃而起,对着苍寒羽的背狠狠刺了过去。她终于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她终于绝不再给自己留余地去反悔。 师父,就让一切再也不能挽回,师父,就让你对我彻底失望,就让我对你彻底绝情。师父,如果可以,请让你恨我,请让我对你死心。 苍寒羽感觉到背后的剑气,看到面前的瑞孙琅哲扬起的嘴角意味深长。苍寒羽以一招“梦回沧海”挡开瑞孙琅哲,转头回眸,看见清梨若拿着他给她的清流剑直直的向他刺来。 “师父,蓬云岛满门皆是死在我的手里,请你不要为难他。”清梨若笑着说。 苍寒羽看着向他挥剑而来的清梨若,八年的光阴,他细心教导爱护,她学会的是向他挥剑!八年的岁月,他枉费心思袒护,她却为了一个外人要走到他的对立面去。 是什么在心里轰然崩塌,苍寒羽从不知道原来心是一座瑰丽的城堡,却能在刹那就灰飞烟灭,如化不开的雾霭般绝望的弥漫开。 清梨若的剑已刺苍寒羽面前,苍寒羽轻易的架开她的剑,在两个人擦肩的霎那,苍寒羽在清梨若耳边轻声说:“若儿,你叫我不要难为他,那你为什么要难为我呢?” 苍寒羽不知道清梨若有没有听见,但是她转身反手就又是一剑。瑞孙琅哲趁机再次加入战局,与清梨若两个人双双齐齐出手。 瑞孙琅哲一招“绝杀”锋芒凛冽,这是他毕生所学最厉害的杀招。苍寒羽接这一招原本不是难事,可是清梨若就在瑞孙琅哲的身边,他怕伤到她,于是小心翼翼的挡开那一招。只是清梨若的清流剑,就在这一刻对着他的心脏刺了过来。 清梨若逼着自己笑,逼着自己露出最美丽的笑容,逼着自己对苍寒羽出手,师父,这一次我不想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我不想再回头,因为我已经失望了太多次了,就让我绝望吧。 苍寒羽看着小徒弟对他使出杀招,却笑得那样娇艳若花,她迎着风吹起她墨黑的青丝和水蓝的衣袂飘飘,清丽宛如清水出芙蓉。 若儿,你是不是知道为师是无法向你下手的?若儿,你是不是笃定为师奈何不了你?若儿,是你逼为师的!是你非要走到为师的对立面去,非要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的!可是我不允许,我苍寒羽不允许! 苍寒羽硬是生生接了瑞孙琅哲的“绝杀”,内伤在所难免,可他面上从容淡然,看不出一丝丝端倪,无比果断的趁机用“海阔山遥”逼退瑞孙琅哲,对着清梨若漠然的挥剑就是一招“沧海月明”。 如果你非要走到我的对立面去,那么我必然要带你回头,那怕是以死的方式。 清梨若看着那招“沧海月明”,绝无避开的可能,就这样死在他的剑招下了吗?为什么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滚烫的滑下,却在滑落脸颊边缘的那一刻凝结成珍珠,在空中飞速凄然重重的下落。 师父,我就知道,你是想杀我的,沧海月明珠有泪,师父,你不懂,珠有泪!师父,爱太重,我一个人背不动,你知不知道?师父,我爱了你八年,我累了,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为难。 得知清梨若在冰璃宫的瑶姬,带着小白匆匆赶来,在一刹那,看到那样的场景,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和时间,瑶姬本能的就冲了过去挡在清梨若的面前。 ------------ 第二十八章 幸福吗?她不要了 苍寒羽的剑不偏不倚正中瑶姬心口,半分不差。死在无念剑下,妖也好,魔也罢,仙也然,具是魂飞魄散,六界,天上地下,再也不会有这人。 只是那个女子却一直在笑,一笑万古春,一个连眼睛都会笑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剑,这女子还是天帝的女儿。 “姐姐!”清梨若歇斯底里的大喊,凄厉的声音直冲云霄,“姐姐……姐姐……” 苍寒羽看着自己的剑穿透那个女子的胸膛,看着小徒弟崩溃的那样彻底,即使在青玉死的时候,也不曾见小徒弟有那样痛不欲生的表情,那种悲痛,像是撕心裂肺,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来陪葬。 后来,有十年的时间,苍寒羽一直在想,他的修为冠绝天下,那一刻,为什么没有来得及收回那一剑呢?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十年。 而在这一刻,苍寒羽面容依旧淡漠清冷,可是,心底是清楚的,他第一次动了非杀一个人不可这样执着的杀念。 执念起,他坚持了千年的世界,便轰然倾塌,那个号称没有七情六欲的白羽上仙,被什么拉扯着从高高的神坛迈下了一个台阶。看似微小的一步,却是所有劫难的开始和根基。 非杀一个人不可,对一个仙者来说,尤其是对于六界的信仰白羽上仙来说,对于维护着朗朗乾坤的白羽上仙来说,对于守护着茫茫天下苍生的白羽上仙来说,对于至高无上的的白羽上仙来说,那清明澄净的道,那上善若水的至高境界,是不是还能一如从前呢? 业障的恶果已经埋在心里,终有一天会有一场劫难,只是那是他苍寒羽的大劫,还是天下人的大劫呢? 瑶姬缓缓倒了下去,清梨若扑上去从背后抱着她的身体,瑶姬就倒在清梨若的怀里,两个人跌坐在地上。清梨若紧紧抱着她,瑶姬胸前漫涌出来的鲜血,所到之处,全都开出了温暖的火莲。 硕大的火红的花朵一刹那齐齐的绽放,温暖的火莲花开千里,大气磅礴,唯美到凄婉,像是人间的绝唱,有这这世上最温暖的颜色,和这世界上最深切的绝望。 “姐姐……姐姐……”清梨若仰天痛哭,“姐姐……为什么……啊……啊……” “若儿,不要恨,不要怨……”瑶姬含笑看着清梨若,“那一夜你醉归,你喊的是他,我就知道你是喜欢他的,爱一个人,就不要恨他。” 经年之后,苍寒羽总是不断想起眼前的这个画面,小徒弟歇斯底里奔溃的眼神,和那个连眼睛都会笑的女子的笑容,两个人,就像黑暗与阳光,就像黑和白,如此的悲喜分明。 “十几万的,天宫的岁月太漫长,也太寒冷,所有人都努力争夺着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人愿意给我温暖,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善意的笑容,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任何人。我看不到一点点幸福的可能,对这个世界,我是如此的绝望。” 瑶姬拉着清梨若的手,两姐妹双手相扣。瑶姬一直在微笑,就像一朵开在阳光下的雪莲花一样清雅的笑容,没有一点点的难过,没有一点点的悲伤。 清梨若看着瑶姬,这个唯一把她当家人的姐姐,这个给予她时间最后的温暖的姐姐,代自己死了,死在了师父的剑下。 明明该死的人是她,不是吗?明明师父要杀的人是她,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气若游丝的躺在她的怀里? 清梨若嘴唇苍白,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牙齿因不受控制的颤抖碰撞发出的声音,心里极致的黑暗,不断的漫涌出来,要将她毁灭。 “我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一个人下去,不喜欢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喜爱,我不相信这世界还有爱。”瑶姬吃力的顿了一下。 清梨若失声痛哭,“姐姐,不要说了……” 瑶姬轻轻摇了摇头,“若儿,可是你来了,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到你心里是有爱的,你把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我血脉相连,也只有你是真的把我当骨肉血亲。我终于相信,终究这世界还是有爱存在的,至少有一个人证明爱是不可磨灭的。” 清梨若用力的紧紧抓着瑶姬的手,“姐姐,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为什么你还要我来承受失去的痛苦?我不要!我不要!!” “命运对我已经足够残酷,如何叫我看着你死在他的手里?那样对你太残忍。若儿,一定要相信姐姐,终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的!” “姐姐,你不要离开我啊!不要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你怎么可以跟青玉一样都这样对我!” “妹妹,你要勇敢一点……妹妹……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清梨若感觉到瑶姬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从她的掌心滑落,她看着怀里的瑶姬含笑闭上了眼睛。 幸福吗?不,不,她已经不想要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清梨若抬头目光冰冷的看着苍寒羽,睫毛上的泪光泛着凄切的光泽。而她看到苍寒羽修长的身影,屹立在最后的夕阳余晖里,他雪白的衣袂迎着风唱着不沾尘埃的歌谣,他还在他无尘的世界里,高不可侵。 而清梨若的那个眼神,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很远很远,中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那是任何力量都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苍寒羽看着望着自己的小徒弟,八年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尽头。当他的剑穿越那个笑容明亮的女子的心脏,他就知道,除非时光倒流,否则,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可是他不后悔!他苍寒羽为了天下苍生降妖除魔,何错之有?错的人明明是她,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是她非要离开非要逼他的,她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 第二十九章 魔尊重现 明明是数百人齐聚的冰璃宫前,却像只有苍寒羽和清梨若两个人,他们是世界的中央,他们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走到这一步,谁都是始料未及的,明明是想杀梨妖清梨若而来,可是死的却是天帝的女儿瑶姬公主。 清梨若将瑶姬轻轻的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面容冷漠,一步一步向苍寒羽走去。她伸手轻轻的缓慢的拔下锁魔簪,三千青丝瞬间华丽的倾泻下来,浓重的戾气萦绕在周身,强大的魔气慢慢凝聚。 那仙者群里,有人大喊:“赶紧趁现在杀了这个妖女!不要给她机会!” “对!趁现在杀了她!决不能让她再杀戮无辜,这魔女也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竟然迷惑了魔尊和远古妖帝两人!” “决不能再让她迷惑其他人,否则天下都要毁在她的手里了!仙上,杀了她!为蓬云岛满门报仇!” ……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喧哗无比,人人都义愤填膺的,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杀了清梨若。 而一半人是胆怯不敢向前,清梨若身上可怕的魔气,充分证明魔尊渡给她的魔力已经被清梨若全盘继承。 魔尊,对于任何一个仙者来说,都是一个足够有资本傲视天下的可怕对手。千年前当他还是青玉上仙的时候,就无人敢挑战,成为魔尊后,更加不择手段借着魔族速成的方法,飞快的提高自己的修为,更是让人望风而遁。 而还有一半人没动手,是因为看到苍寒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人背对着他们,但是那种主宰天下的气势,让人绝不敢轻举妄动。 总有些人心里是雪亮的,眼前这个人是白羽上仙的弟子,白羽上仙素来对她宠爱有加,只要白羽上仙没动手,就没人敢动手。 小白飞到清梨若身边去,着急的大喊:“梨若,你不要冲动!你现在是被气晕了头,不要这么做,你一定会后悔的!” 清梨若冷笑,“我为什么会后悔?我只是想要活下来,我哪里错了?姐姐为我枉死,难道我还要那么傻,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梨若,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办法?我为什么要想其他办法?凭什么他们说是我杀了人,我就要俯首认罪?就因为他们代表着天下正道吗?不,因为他们比我强大,所以他们可以冤枉我,所以他们可以杀害我爱的人,我再也不会天真下去了。” 小白飞到清梨若衣袖上,用力拼命扯着,“梨若,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师父,师父一定会想办法的,他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我已经相信他太多次了!这一次,我要自己做主,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唯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唯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我要成为一个强者!” 当清梨若这一句话说出口,她额间魔族的印记就显示出来,她目光慵懒的环视众仙者,盛气凌人,眼神里透出来的戾气如剑,使得每个仙者都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魔尊重现!从今后,她就是魔尊,就是号令天下万魔的魔尊!就是能让人人噤若寒蝉的魔尊! 清梨若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般,手指漫不经心的指着他们,巧笑倩兮,“刚刚,你们谁说要杀我的?” 被清梨若的手指指到全都怯怕的后退了一步,齐齐的求救般的看向苍寒羽。 清梨若也笑嘻嘻的看着苍寒羽,“师父,他们想让你来杀我,可是弟子又不想死,你看怎么办好呢?” 苍寒羽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徒弟,轻佻的语气,她故意的!她在怪他! 一次次为了救她性命,他一次又一次背负起伤害她的骂名,可那一次不是为了她好?现在,青阳怪他,轩儿怪他,人人都怪他,他到底哪里错了? 就算每一次,他都没跟她解释,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他解释?她不是也一直在骗他吗?凭什么却要他必须跟她解释?? 这时瑞孙琅哲突然飞身上前,抱住清梨若,身形一闪两个人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须臾间,连带冰璃宫都消失不见了,还有一起消失的是小白和瑶姬。 冰璃宫是瑞孙琅哲开辟的虚幻宫殿,为妖族建立起来的圣殿,在天下大敌面前,他选择了避开。 清梨若被抱在瑞孙琅哲怀里,小白一直趴在清梨若的衣袖上,双双被带走了。 远古妖帝的能耐,自然是不容小觑,他这一遁走,想要再找到他,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等回到冰璃宫,瑞孙琅哲刚放清梨若下地,她就一口暗红的鲜血吐了出来,面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倚在瑞孙琅哲身上。 瑞孙琅哲赶紧扶着她坐下,为她运气调理,循环不断的运行一个周天,这样过了整整两个时辰,清梨若脸色才好些。 瑞孙琅哲收了手,拍了拍她的背,“你这是逞强给谁看呢?逼得身体魔力突然彻底觉醒,可以你一点修为的根基都没有的身子,如何能消受的了?何必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呢?” 清梨若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躺着地上的瑶姬的尸体,姐姐,姐姐…… 瑞孙琅哲叹息一声,“梨若,我说过,这个世界上,独独苍寒羽,你是不可以相信的,他的心里只有天下!” 小白狠狠瞪了一眼瑞孙琅哲,飞过去挡在瑞孙琅哲和清梨若中间,“你走开!你是坏人!师父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小东西,天下人都不懂苍寒羽,你怎么知道苍寒羽是那种人?”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关你什么事,你是坏人,你离梨若远一点!我讨厌你!” 小白用力推瑞孙琅哲,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只要气鼓鼓的飞到清梨若的肩膀上,可怜巴巴的说:“梨若,你不要这样……” 清梨若伸手将小白拢在掌心,声音沙哑的开口,“小白,青玉死了,姐姐也死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 第三十章 究竟是谁毁了谁呢? 小白无能为力的看着清梨若,有时候太了解,知道对她来太重要,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白哀伤的喊:“梨若……” 瑞孙琅哲站起身,眼神深奥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清梨若,随后转身离去,嘴角舒张轻轻笑意,这场争夺到底最后谁才是赢家呢? 苍寒羽、隐青阳、天帝、魔神……还是他这个远古妖帝呢?千年繁华,是不是快要走到尽头了呢? 清梨若环着手臂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臂弯里,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的姿势,却不再哭泣。因为哭泣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事情,她勇敢了很久,也懦弱了很久,而从今后,没心没肺,百毒不侵。 唯有变强,成为一个纵横天下的高手,才能做一个自己想要做的人,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过了很久,清梨若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小白看见清梨若那个笑容的时候,大惊失色,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就像一个木偶拉扯出一个木然的笑容。 清梨若看向小白,眼神冷漠无情,她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挥向小白,是一个简单的睡咒。 “梨若!你要干什么!”小白来不及躲闪,立马晕倒在清梨若的掌心。 清梨若站起身,御剑出了冰璃宫,那衣袂在风里飞,那身影那般绝然。 瑞孙琅哲站在书阁看着她离开,瑞孙琅哲身边一个面容沧桑的老者谦卑的行礼请示,“帝君,要不要属下请清姑娘回来?” “不用,她会回来的,”瑞孙琅哲漫不经心的说,随后顿了下又说:“木拓,以后不要擅自做主。” 那个被叫做木拓的老者神情带了些许恐慌,“蓬云岛一事,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您已经睡了太久了,属下只好……”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需要解释。但是,这样的事情只有这一次,否则……” “属下绝不敢有下次,否则必然以死谢罪!属下已经下令,绝不允许提这件事,必然不会让清姑娘知道的。” 瑞孙琅哲没有说话,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吧,只是那一天,她跟苍寒羽已经回不来头了。 苍寒羽回到白羽殿,一步一步走上九十九阶的白玉阶,一千多年来,他走了无数次,夏风送凉,吹得他白衣鼓起放肆的飞扬,梨花落下来在他的身边缤纷绚丽的舞蹈, “寒羽!”青阳上神急急忙忙的赶来。 苍寒羽回头看着青阳上神,静静的没有开口。 青阳上神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梨若,你明明知道不是她的!她一定是被远古妖帝给利用了。” 随后而来的是杜景轩,他极度失望的看着苍寒羽,满目悲痛,“师父,您怎么可以这样对若儿呢?怎么连您都不相信她呢?” 青阳上神和杜景轩两个人得到消息赶去冰璃宫,却发现已经赶晚,又急匆匆的赶回天衡。 苍寒羽冷淡的看着梨花林,还是没有说话。 青阳上神看着苍寒羽,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寒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的徒弟,难道你真要逼她走上绝路吗?你杀了瑶姬,你让她情何以堪?你非要把她毁了你才甘心吗?” 苍寒羽漠然的转身,继续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阶,身影隐没在白玉阶后。看苍寒羽如此无动于衷,青阳上神怒然拂袖下了白羽殿。 苍寒羽踏入无念殿,身形摇晃了下,伸手撑着檀木柱子,然后顺着倒过去靠在柱子上,鲜血顺着嘴角安静的流了下来。 他没有伸手去擦,任由鲜血滴在雪白的衣襟上,斑驳了他心里的明镜,打碎了千年不化的冰雪。 远古妖帝是能与上古神族抗衡的存在,苍寒羽生生的一点也没回避正面接了他的“绝杀”,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却也是重伤,加上怒火攻心,导致气血不顺,委实的伤及了元神。除了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他再也没有受过如此重的伤。 青阳上神的话回响在他的耳际,“你非要把她毁了你才甘心吗?” 苍寒羽的手指在微微的抖动,数千年的道业,他自以为已经修至澄净无为的境界,以为看穿天机,以为参透所有的道,却没料到竟然起了杀心,还是对自己的徒弟。 苍寒羽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若儿,究竟是谁毁了谁呢? 有一方紫罗烟丝帕递了过来,苍寒羽睁开眼,看见温听雨站在他的面前,眼里关切殷殷。苍寒羽接了手帕,却没有擦,静静的稳稳的走向书案。 “师兄……”温听雨欲言又止,那个背影坚挺高昂,看不出一点点异常,可是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啊。 温听雨顿时眼睛潮湿,无力的垂下眼帘。一千多年了,师兄就是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沉重,苍生也好,他自己心里的苦也好,从来都不会告诉任何人。那怕是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的师妹。 “师兄,若儿……”温听雨看到苍寒羽顿住了身子,停在那里等她的下面没说话。 温听雨苦笑,到底师妹跟徒弟是不一样的。师兄从不苛责她,却也从来没有宠爱过她,师兄会保护她,却从来没有为她动过怒。 “在若儿的心里,师兄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误会那个孩子,她心里也很苦,只是你不知道。”温听雨婉婉的说。 苍寒羽依旧背对着温听雨,可是温听雨知道那个傲岸的背影纹丝不动,他在认真的听她说话,他已经很久没认真听她说话了,温听雨心里一阵欢喜。 这时苍寒羽微微侧了下头,刚好微侧对着温听雨,他在看向书案。顺着苍寒羽的目光,温听雨看到书案上一把华美精致的檀香扇。 扇子摊开放着,显然是有人用过,或者看过。远远的就能闻到檀香木馥郁的清香,檀香扇非常精致,巧夺天工的雕刻,别出心裁的画风。那是一把女式的扇子,不可能是苍寒羽的,温听雨本欲出口的话,刹那哽在喉咙里。 ------------ 第三十一章 爱会让人变笨 这扇子是谁的,不言而喻,那人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又何必多余的解释呢? “师兄,你受伤了,好好疗伤吧。”温听雨苦涩的一笑,转身温婉可人的款款踏出了无念殿,回了她的落云峰。 千年的同门情谊,抵不过他与她八年的师徒情深,温听雨什么都不想再管,她要躲到一个人的角落里去。 而杜景轩看着苍寒羽和青阳上神离去,一个人无力的走过梨花林,他的手抚过一路的梨花枝,梨花枝在空中凌乱的摇摆。八年的时间,他在这里等了她八年,她却还是去了那个人身边。 若儿,你爱的人是瑞孙琅哲?所以这一次,你是真的彻底要离开我了吗?这样也好,如果这是你要的幸福,那么请你好好的幸福,让我留下来,守着曾经,那关于我们两个人却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过去。 多么让我难过,你的幸福竟与我无关。 杜景轩迎着风伸开手,感觉到风穿越手指的力道,今天的风,是不是有一点寂寞,是不是有一点难过?夜黑了,若儿,我好想你,你会在哪里呢?过得快乐还是难过呢?你会不会有某一刻,也会想我一下下呢?一下下就好。 这是一个特别漆黑的夜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墨合门外,走来一个女子,只能依稀的看见是一个女子。 墨合门守山的弟子警惕的问:“姑娘,请问你找谁?有何贵干?” 那女子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递给他一根碧玉梨花簪。这碧玉梨花簪里面镂空放着金针,按住那梨花蕊里对角的两根蕊芯,会射出七十二支金针,他自然知道认得这是墨合门少门主隽青哲的东西。 “姑娘,请跟我来。”那弟子不卑不亢的迎着那女子去找隽青哲。 这女子自然就是清梨若,当一个女子遇到绝路,要求救的时候,往往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爱的人,而是爱自己的人,若不是因为爱你,否则谁会无缘无故去帮你呢?谁对谁好,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把清梨若逼上绝路的正是她爱的人呢? 清梨若跟着那弟子走,墨合门最是多机关,稍有踏错,就绝无生路。 七年前来的时候,苍寒羽担心她顽皮,故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那时候他是那样宠爱她的,和现在这个要杀她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么想着就已经到了隽青哲的青潇楼,那弟子自然识趣的先退下去了。 清梨若看着青潇楼怅然若失,时至今日,她能想到的可以求救的就只有这一个人了。 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来找隽青哲,她既然不爱一个人,既然不准备留在他的身边,就绝不会欠他半点人情,因为那是还不清的。 可是,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帮她的人了,除了爱她的男子,谁会去帮一个成为天下人的敌人的弱女子呢? 这份情,她不愿意欠也得欠,只是她不知道,她会欠他那么多,并且再也没有偿还的机会。 隽青哲从屋里走出来,定定的看着清梨若,没有惊喜也没有讶异,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清梨若。 许久不见,隽青哲如今越发清瘦了,身上略有疲倦的气息。蓬云岛满门被灭,对墨合门来说也是一场大变故。 “隽师兄……”清梨若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走到他面前,才突然想起,叶怜露是隽青哲的表妹。因为这两个人太不一样,叶怜露太咄咄逼人,隽青哲太谦和有礼,是两个极端的存在,让人一下子根本没办法将他们想到一块去。 终究是她欠思量,清梨若正忐忑不安,隽青哲突然开口却缓声说:“我知道不是你!” 那是只有相信一个人才可以有的肯定的语气,清梨若刹那眼泪就涌了上来,为什么连隽青哲都可以相信她,师父却不相信她呢? 隽青哲看着清梨若睫毛上沾上泪水,忽然的就惊慌失措了,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清师妹,我……我……” 他是堂堂墨合门的少门主,一向能言善辩,主持墨合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莫敢有不从的。 可是每每在她面前,总是这样笨拙的令他自己都诧异,他拿她没办法,她的一呼一吸都能惊吓到他。 隽青哲伸出手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把手往那放,看着她盈盈含泪,想要安慰,可是若是拍她的肩膀是不是太逾矩? 清梨若以手覆眼,半响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看着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手忙脚乱的隽青哲,突然难过的一塌糊涂。 这个人是要多爱她,才会不安的像个孩子?可是算上这一次在内,七年的时间里,他们也只见过五次面。 她不配他这样爱她!清梨若转身拔脚就跑开,拿手拭泪,泣不成声。 “对不起……”隽青哲急切慌乱的喊,却不敢跟上去。 隽青哲不知道清梨若为什么来了又要走,但是必然是他做错了什么。他感到很无能为力,他并不懂如何哄一个女孩子开心。 这些年明示暗示的,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很多,他都一一明确的婉拒。人人都说墨合门少门主恃才傲物,不肯屈就寻常女子。 却不知,于隽青哲来说,只是因为爱了一个人,于是万千女子在他眼里都如浮云,他不知道她哪里好,他只是很爱她。 清梨若怒然转身,“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错的人是我?明明是我不好,明明是我来打搅你,明明是我莫名其妙……” 隽青哲心疼的看着清梨若,那种心疼是能从眼角流溢出来的,恨不得以身相代,代她受所有的苦,可他张开嘴半天,却只颤抖的喊出两个字,“若儿……” 第一个道歉的人,不是因为一定是他的错,只是他在乎的比较多,只是他太害怕失去她,在爱里面,再高傲的人都会变卑微。爱会让人变笨,变得不知道该怎么理性思考,只知道决不能让她皱一皱眉。 ------------ 第三十二章 我愿意嫁给你 “对不起,隽师兄……”清梨若在这个爱她的人面前弃械投降,她是如何对师父,隽青哲就是如何对她的,难过得内疚地道歉,“我不应该乱发脾气的,真的对不起!” 看到另一个自己,同样的卑微,同样的将自己低到尘埃里,爱一个人太难,爱一个不爱你的人,难上加难。 隽青哲和煦的一笑,“清师妹,你知我不会说话,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你自己。我所求不多,我想要的只是你开心,仅此而已。” 他言语间,并无花哨,却情意拳拳,具是真诚。这个人但凡爱的不是她清梨若,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被他打动的。 清梨若撇开目光,心里是内疚的,她来找他帮忙,却又不能接受他的情义,“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小白,青玉死了,姐姐也死了,我很害怕,我怕小白跟在我身边,也会……” 清梨若哽咽住,不敢往下说下去。 隽青哲就一个字,“好。” 清梨若感激的看着隽青哲,将沉睡的小白递给隽青哲,“我在乎的人只有那么多,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小白也死在我面前,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隽青哲小心的接过小白,云淡风轻的说:“青哲必定竭尽所能护全这位花仙,她所有半点差池,就让青哲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却让清梨若心里更加愧疚,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她把小白交给隽青哲,他必然会拼死护着小白,这也是她找隽青哲帮忙的原因。可是,这也意味着她给了隽青哲希望,他为她费尽思量,到头来却必然是一场空。 隽青哲看见清梨若眼里的内疚,“清师妹,我总是在这里的,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真的,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愿意来找我,谢谢你成全我,让我跟你终于有一点点联系,我之于你,终于不再是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很清楚,你没有改变心意,我也不敢指望你改变心意。” 清梨若难过的低头,他为她把一切都想好了,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这么幸运,有朝一日能嫁给这样好的一个男人,是她清梨若没有这个福分。 这时突然一股杀气直冲清梨若而来,冰冷的剑气向她逼近,清梨若本能的纵身疾速向前飞去,扭头看见是隽松云。 隽松云的剑挥向清梨若,清梨若只能选择避开,她是不能伤害他的,因为他是隽青哲的父亲。 “爹!不要伤害清师妹!”隽青哲着急的大喊,却不敢贸然插手,两个人无论那一个有事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清梨若避开那一剑,她与隽松云交手必然让隽青哲为难,只好着急的大喊:“隽门主,请不要为难梨若!” 隽松云怒发冲冠,“魔女!你灭蓬云岛满门在先,如今又想谋害我墨合门,我岂能饶你!” “隽门主,蓬云岛一事与我无关!请隽门主高抬贵手!” “我岂会信你花言巧语!妖族出身,灭蓬云岛满门,伤我怜露侄女,如今又堕入魔道,连累瑶姬公主而死,简直十恶不赦!” 两人说话间,已经过了数十招。清梨若虽然继承了青玉的魔力,若单论修为,隽松云自然绝不是清梨若的对手,但毕竟缺少对敌经验,姜还是老的辣,怎敌得过隽松云老谋深算,渐渐的不支。 于是清梨若决定脱身离去,奈何隽松云步步紧逼,招招相杀,不肯放过一点点。隽松云更加扬长避短,抓住清梨若的弱点,猛加攻击。 隽松云一招“行云流水”,剑已逼向清梨若喉咙,清梨若若是强行将剑震开,必然会让隽松云受伤,若不自己这小命只怕不保,心里叫苦连天。 这时隽青哲突然伸手握住了隽门主的剑,霎那他的手鲜血横流,血扑扑的往地上掉,他的眼里是满满的恳求的,“爹,不要伤害她……” 隽松云诧异的看着隽青哲,从小到大,他的儿子从未开口求过人,他是坚强的墨合门少门主,他是人人赞赏的青年才俊,是他隽松云的骄傲,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那样害怕的看着自己,那样可怜的求他。 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有这样的妇人之仁?隽松云大失所望,“哲儿,你莫要受骗啊!岂能为了儿女私情,不报蓬云岛满门被灭之仇?何况这魔女与远古妖帝联手,天下大劫啊!” 隽青哲用力的摇头,“爹,清师妹不会的,孩儿以性命担保发誓!若有意外,孩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到时候孩儿任凭爹你发落!” 心疼和恨铁不成钢两个心情在纠结在一起,隽松云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悲痛的说:“罢,罢,罢,孽缘啊!” 隽松云狠狠瞪了一眼清梨若,“咣当”一声丢下剑,拂袖而去。 “隽师兄,”清梨若拿出帕子赶紧给隽青哲包扎,那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隽青哲不在意的笑笑,“清师妹,无妨,他是我爹,自然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多看一眼就多内疚一分,清梨若一声叹息,“我,我走了……” “好,”隽青哲也不挽留,“自己小心些,若是有难处就来找我。” 清梨若点点头,不舍的看一眼小白,狠下心翩然御剑走了。 在转身的那一刻,清梨若心里极度的想哭,却倔强的扬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回去。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她清梨若今日不是天下人的敌人,那么,青哲,我是愿意嫁给你的,即使我不爱你,但是我也是愿意嫁给你的,因为,我深信,我再也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 所谓有缘无分,就是在你想娶我的时候我不愿意,在我愿意嫁给你的时候,却已经不可以。 清梨若出了墨合门,失魂落魄漫无目的走着,这个世界那么多爱她的人,为何独独她爱的那个人却不爱她呢? 她努力了那么久,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为何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清梨若正沉思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不禁冷然呵斥道:“谁!” 转身,却看见苍寒羽站在她身后,苍寒羽依旧白衣飘然,依旧长发风流洒脱的飞扬,依旧风华绝代。 ------------ 第三十三章 他就是个石头人 清梨若本能的就立马转身离开,她不想看见他。她看见师父,就会想起青玉,想起姐姐,这两个愿意为她放弃生命的人,都为了她死了。 苍寒羽喊她,“若儿!” 清梨若顿住身子,却没有回头。 苍寒羽看着小徒弟的清瘦的背影,像一枝孤独的梨花枝一样单薄,“跟为师回去!” 清梨若霍然转身,盈盈一笑,“叶怜露一双眼睛,我就搭上自己的眼睛和受凌冰刑两年,如今蓬云岛满门灭门之罪,师父准备怎么处罚我呢?是挫骨扬灰,还是魂飞魄散?” 小徒弟在跟他赌气吗?是在气他对她下杀手,是在恨他杀了瑶姬吗?苍寒羽无奈的说:“不要任性!你这样下去回不了头的……” 苍寒羽觉得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她身后,才发现是跟着不离铃的感觉在走。 他来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是在劝她回来,可是,他为什么非要劝她回头呢? “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清梨若冷然反问,“我现在很好,不像从前,我是对的,或者错的,全都由你们说了算,你们要我生,我就生,你们要我死,我就得死,我为什么要回去被你们操纵我的命运?” “为师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清梨若贸然打断,笑靥如花的问:“那师父您知道我想要什么呢?师父,你知道我要什么?” 师父,我想要的,只是你,可是,你不知道,可是代价太昂贵,我付不起。青玉死了,姐姐也死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失去什么了。 我能做的只是离开你,那是我对自己的惩罚,他们死了,所以我惩罚自己永世得不到幸福,永世回不到你身边去。 清梨若在苍寒羽面前一向拘谨,第一次这样放肆,苍寒羽凝重的问:“若儿,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活着真好,我不想死,不想跟别人解释,也不想跟别人证明什么,我活着是我自己的事。” “你怨为师也好,恨为师也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轩儿和青阳,他们那么担心你。” “他们担心我,那又怎样?还有,师父,那您呢?您千里迢迢的跑来,是为了什么呢?你想杀我是不是?可是我还想活下去,这可怎么办呢?” “若儿!” “师父,你的心不会寂寞,不会难过,不会痛,可我不是你!”清梨若失控的大喊。 苍寒羽刹那脸色苍白,难看到极点!袖子里的手指尖微微的在颤抖,那是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细微。若不是夜色太浓,谁能相信白羽上仙也会有这样逼真的神情呢?他不是一向清冷淡漠的吗? “当青玉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傻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可是我的心不答应,她非要再奢望些什么。所以我害死了我姐姐,那是我姐姐,这世上我唯一的骨肉血亲啊!” 清梨若疾言厉色的样子,苍寒羽觉得很陌生,他的小徒弟一直都是最乖巧听话的,他的小徒弟一直都是对他敬若神明的,他的小徒弟不是这样的,还是,他从来都不了解她?或者说,小徒弟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讲过真心话。 想到这,苍寒羽觉得心凉,八年来,他对她千般宠爱,万般思量,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她一直都在骗他。 清梨若声嘶力竭的喊,“师父,您不懂,因为您的心根本就是个石头!您不懂我有多难过,您不懂我有多痛苦,您不懂!” “石头”两个字,让苍寒羽下意识的扶住心口,是的,他就是没有七情六欲,就是不会心痛,就是个石头人!他就是个怪物,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不会痛,不会寂寞的怪物!可是,谁也没有资格怪他! 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若不是一千年前…… 这两个字,终于刺激到了苍寒羽,他怒然看着清梨若,“我就是不懂,那又怎样?你就是想要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是不是??” 清梨若面无表情的说:“师父,您说的对,做你的徒弟太累,我厌倦了,我想离开已经很久了。所以我叫青玉和我一起隐居,所以他死了我就嫁给了远古妖帝,我这么做,只是想离开您而已,那怕是走到你和你的苍生的对立面去,我也在所不惜。” 苍寒羽一怔,愣在那里半响。他不顾一切收她为徒,他八年来日日宠着她,他没有原则的护她。 她的杀气使火龙觉醒,他为她不惜欺瞒天下人,为救她的眼睛不惜跟海皇说那样的话,为免她灾祸受尽众人的责难罚她去白寒潭,她被魔尊掳走他扫平一切阻碍杀了无数生灵去救她,她去了天宫他为她日夜担心…… 甚至,他无数次想过,无论她背后那个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阴谋,他都必然护她周全,他都必然让她可以留在白羽殿。 这些年他一步一步的按着自己的计划,想要带她脱离过去,洗尽前尘,想要带她跳出那个阴谋,如果不是她一次又一次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为她这般用心良苦,到头来,她说她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要离开他!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的心愿吧。”苍寒羽转身踏着稳稳的步子,离开。 清梨若看着那个背影,刹那模糊了眼睛,她以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可是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却心如刀割,那种心疼依旧深入骨髓。只要还爱着,如何能舍得离开呢? 可是,师父,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你身边去,在青玉和姐姐都死了之后,你以为我还能回头吗? 苍寒羽静静的走了一刻钟,才停了下来,他大口的呼着气,胸口剧痛。 苍寒羽漠然的扶着身边的树,远古妖帝那一掌震碎了心脉。加之他修习的是绝情术,最忌大悲大喜,刚刚盛怒之下,导致心血郁结。 ------------ 第三十四章 恨一个人这样难 苍寒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若儿,我的苦心,你又何曾体会过一点点?我以为无论你身后的阴谋有多可怕,我总是能带你回来的,魔尊也好,天帝也好,远古妖帝也罢,魔神也罢,我以为最后我总是能带你回头的。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你不愿意回来,如果是这样,那我这八年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若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为师不信! 苍寒羽忽而的折身走回去,他终究是放心不下的,他的小徒弟太天真,太单纯,她不知道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 可当苍寒羽走回去,却看见四大魔王跪在清梨若脚下,齐齐的行礼隆重的叩首,谦恭的喊:“属下特来恭迎魔尊回魔宫!” 而他的小徒弟清梨若傲然站在那里,坦然的接受他们的跪拜,仿佛日升日落那般自然,仿佛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仿佛她就是魔尊。 而这么些年,清梨若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唯有强者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要成为一个强者,她要成为魔尊。 或者说,所有与青玉有关的东西和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温暖。那个和她一样爱而不能言,痛而不能说的男子,那个为了让她回到师父身边去死了的男子。 看见眼前这些人,会让她温暖的想起这些人都是跟青玉相关的,只要这样想,就觉得人世间,原来还是有温暖的。 清梨若吩咐道:“你们先回去,稍等些日子,我自然会回去的,我还有事要与远古妖帝协商。” “遵命!属下告退!魔宫上上下下都满心期待魔尊能早日回宫。” “我知道了。” 苍寒羽看着那样神色自若的清梨若,她发号施令,她接受魔王的朝拜,浑然天成般熟练自然的样子,立时震惊与怒意齐齐的涌上心头,她竟真要做这个魔尊! 他苍寒羽护着天下苍生,他苍寒羽为了天下苍生付出了一切,可他的小徒弟却要去做魔尊! 他信她,又如何?他护她,又如何?他苍寒羽从来一谋定乾坤,干脆利索,从无差错。可他为她耗费八年心血,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良苦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种失望,是全天下都怀疑她,但你心里从未有一丝犹豫的相信她,你深信总有一天她会证明给每一个人看。可是结果却是她证明给你看,你相信她是错的。满满的相信被从云端狠狠的抛下,一下子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海,窒息而死。 苍寒羽拔出无念剑对着清梨若,“今日,我苍寒羽就清理门户!” 苍寒羽无声无息的突然出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四大魔王惊慌的跳起,立马飞速起身拦在清梨若面前,拉开保护的架势,“魔尊请先行,请让属下来应付。”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夏天的风从身边吹过,她甚至能闻到熟悉的淡淡的梨花的清香,清梨若嫣然一笑,“师父,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这么多年了,你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苍寒羽没有说话,只是与清梨若漠然的对视。不论她有没有灭了蓬云岛满门,不论她有没有做错过,当她成为魔尊,那么一切就尘埃落定。 可是当苍寒羽的剑出手的时候,却霎那隔进来一把剑,那是青阳上神的昆吾剑,青阳上神与苍寒羽两剑对峙。 青阳上神为难的看着苍寒羽,“寒羽,梨若是不应该答应成为魔尊,可是她也是走投无路,若不是你们都不肯给她辩解的机会,若不是你杀了瑶姬,一切又怎会变成这样呢?” 苍寒羽轻声说:“妖魔两族联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结局如此,谁关心原因呢?” 魔尊与远古妖帝联手,妖魔倾巢而出,携手合作,那是天下大劫,他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可是,苍寒羽,这是你自己的徒弟啊!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对她拔剑呢?你伤她伤得还不够吗?” “那又如何?她何曾把我当过师父?我说的话她何曾有一句记在心里过?” 他只不过对她就一个要求,向善,不要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仅此而已,为什么她连这点都做不到? “我不管怎么样,反正,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苍寒羽教训我的徒弟,与你何干?你让开!” “寒羽!不要逼我!” “青阳,神姬已经死了,你就是为了清梨若死了,也弥补不了你对神姬的亏欠!你就是欠神姬的,你再也没有机会补偿她!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神姬一生为天下苍生付尽一切,可是你现在却要与天下苍生为敌!” 青阳上神眼底的哀伤漫溢成无边无际的海,他的剑在微微颤抖,苍寒羽一针见血的把他的痛处挑明。 “我不管怎样,我必然要护着梨若,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青阳上神立马出招,不再给机会让苍寒羽说话,因为苍寒羽太了解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任何一个人。可是他要坚持,他要保护清梨若,无论她跟神姬有没有关系,无论她是不是真的成了魔尊,他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蕴魔王对清梨若微微行礼请示,“魔尊,请跟属下等回魔宫,或者属下送您去冰璃宫,此地不宜久留。” 清梨若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静静的看着天空中刀剑相向的两个人。 在清梨若很小的时候,她就听说师父跟青阳上神是好友,天下人都知道这一点,她的师父,大概就这样一个朋友,可是今日,为了她,这两个人却在自相残杀。 清梨若突然大怒,为什么到今天,她还是在担心他?还是在心疼他?他杀了姐姐啊! 自责在心里肆无忌惮的狂奔,怒意流泻到眉梢,清梨若咬牙切齿的霍然转身离开,决绝而又干脆,他要杀她,她为什么还要担心他? 她应该恨他的! 可是,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恨一个人却这样难。 ------------ 第三十五章 爱在他们心里算什么 清梨若毫不犹豫的就走了,身后剑光如电,两把绝世好剑,在两个修为到达绝世境界的男子手里兵戎相见,碰撞出剧烈的响声。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旷世一战! 清梨若甚至听到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可她没有回头,没有一丝顿足,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四大魔王紧紧跟着她,等走出很远,眼看就要回冰璃宫了,清梨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那四人也跟着立马急刹的停住,对着清梨若谦恭的弯腰,不敢直视清梨若。 清梨若认真的说:“你们先回去,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是会回去的。” 四人一喜,道:“是!属下回去敬候佳音。” 清梨若回了冰璃宫,那四人果真没有再跟来。 清梨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瑶姬,瑞孙琅哲说已经将瑶姬安置在冰璃宫地底下的地宫里。 清梨若走进地宫,全是千年寒冰,光滑的冰面倒映着身形清晰可见,墙壁也都是凹凸不平的寒冰。走到底,冷意扑面而来,只见寒气缭绕,烟雾漫漫,千年寒冰床上,躺着的正是瑶姬。 只是那床沿上还坐着一个人,是天后。 清梨若走过去屈身行礼,终究那是瑶姬的母亲,终究她是父君的妻子,那怕父君不认她,可是她身上流的血的确是天族皇者血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天后冷冷的看着清梨若,“瑶儿死了,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都是我的灾星!” 天后眼里的恨意那么浓,清梨若一怔,天后也是关心姐姐的吗?天后不是很讨厌姐姐的吗? 看清梨若的诧异的模样,天后苍凉的一笑,回忆起往昔,“天帝娶我的时候,对我极为的宠爱。无论我怎么任性,无论我怎么刁难,他还是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直到我怀上瑶儿时候,我脾气很差,动不动就生气,天帝开始避着我,时不时的出去散心……” 清梨若静静的听着,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天帝遇见了神姬。我总是想,若不是我怀了瑶儿,我就不会总是对他发脾气,他就不会出去散心,他就不会遇见瑶姬,那么我的幸福也不会被神姬给毁了!” “所以,您就迁怒姐姐?”清梨若潸然泪下,“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您不喜欢她,为什么父君也不喜欢她,姐姐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您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忍心呢?” “只要看见瑶儿,我就想起神姬,想起我失去的幸福……”天后痛苦的掩面。 “就算她从来都不说,可是我知道姐姐是多么渴望您能正眼看她一次,您能叫她一声瑶儿,您能让她撒一次娇……” “瑶儿!”天后扑在瑶姬身上痛哭,“母后错了,母后不是不喜欢你,母后只是恨自己,瑶儿……” 清梨若无力的靠着冰壁,身后的寒冰冷意深入心骨。姐姐死了,她带着深深的遗憾死了,魂飞魄散,她再也不会知道,母后不是不心疼她。都怪自己,姐姐是为了自己才死的! “清梨若!为什么又是清梨若!”天后含泪抬头,“他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那怕他跟你母亲生下了你,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清梨若防备的看着天后,那是什么意思?父君和母亲生下了她,那她不就是父君的女儿吗?天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梨若不明白天后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好好的回到苍寒羽身边去,不要再来纠缠不清,我只能告诉你,天帝将你送到苍寒羽身边去,一则是想毁了苍寒羽,他不允许苍寒羽这样可怕的存在;二则他想要的是神姬,不是你!你若不想苍寒羽被毁掉,不想让一切变得惨不忍睹,就好好的回到苍寒羽身边去,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 “拿我去毁了师父,那不是笑话吗?白羽上仙是谁?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人,他不会爱,不会心痛,不会难过,不会害怕,谁能毁了他呢?” “每个人都有弱点,当苍寒羽决定收你为徒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可能是一个赢家!” “父君究竟想干什么?” 天后冷笑一声,“一个天下的帝王,你说他想要什么?他要的自然是这天下,你以为他一开始接近神姬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他发现了神姬的秘密,又怎么会如此煞费苦心接近她呢?” 清梨若不解,“父君不是因为爱神姬才接近她的吗?” “爱?哈哈哈……”天后大笑,“你以为对这些主宰天下的男人来说,爱有多重要呢?你去问问父君,你去问问你师父,爱在他们心里算什么?” 清梨若苦笑,对于师父而言,天下苍生重于泰山,七情六欲轻于鸿毛,白羽上仙的心里,只是想着如何为天下苍生牺牲,他守在他的白羽殿,为天下苍生耗尽一年又一年的光阴。 “清梨若,终有一天,你才是最痛苦的一个,我等着那一天!因为,每个人都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他们要的都不是你,他们要的,是神姬!” 清梨若掌心贴着冰面,冻得整个人都在打冷战,真的很冷,人人都对她有所求,她却不知他们求的是什么。 “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跟神姬,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我是父君跟我那个凡人母亲生的,那么,我跟神姬能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象不到天帝有多无情,他才是这六界最无情的一个人!跟他比起来。苍寒羽算什么无情?苍寒羽只不过是不懂爱不会爱,而他是懂得那么彻底,可是还是那么狠心,明明知道自己是那么爱的,却还是那么狠心!” “父君,对神姬做了什么?” “纵然神姬贵为上古神族拥有神之力的最高贵的神,可那又怎么样呢?青阳上神欠神姬的,天帝也欠神姬的,苍寒羽也欠神姬的,你看,所有人都没有好好对她,却在她死后,个个痛彻心扉。” ------------ 第三十六章 等着你告诉我们答案 清梨若手不自觉的握紧,天后说青阳上神欠神姬的,这清梨若知道。若说父君欠神姬的,也算说的通。神姬拥有神之力,即使父君贵为天帝,他也肯定想要的更多,父君想要利用她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为什么,天后说师父也欠神姬的呢? 清梨若咬着嘴唇半响,才慎重的问:“师父跟神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其实并不想听到神姬的消息,可是师父,无论她怎样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他,可是她的心由不得她做主。 天后慢条斯理的说:“谁知道呢,除了神姬和苍寒羽,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天帝也未必知道全部。可是神姬死了,苍寒羽忘了,还有谁能知道呢?” 清梨若不信,“师父,为什么会忘了?以他的修为,谁能强行让他忘记呢?除非,是神姬……” 天后笑而不语。 清梨若心一沉,“真的是神姬吗?” 天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清梨若,“没人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天帝不知道,温听雨也不会知道,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你会知道,或者说,我们都等着你告诉我们答案。” 清梨若隐隐地觉得有些东西要水落石出了,有些足够毁灭一切的东西,要蠢蠢欲动的挣扎出来,走到世人的面前。 天后站起身,“清梨若,我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我知道,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的末日。是把真相找出来,还是就这样以现在的方式幸福下去,你要好好想清楚。” 清梨若心里有种预感,真相应该被埋在地底永世不要见光,可是为什么,她却还是想要知道呢? 不甘心吧,不甘心为什么神姬不过与师父在千年前的神魔大战见过一次,却就这样被捆绑在一起,每个人提到神姬的时候,必然会提到师父。 可是她在师父身边八年,结果,于天下人来说她对师父是微不足道的,于师父来说她是可有可无的。 天后肯定的说:“我要带瑶儿走。” 清梨若无话可说,姐姐纵使是为她而死,可是她心里是想要回到天后身边去的,她渴望被爱的温暖。 天后带走了瑶姬,剩下清梨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寒冰地宫里,忽而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世界之大,却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若论血缘父君最亲,可父君不要她了,若论愿意收留她的,青阳上神、师兄、隽师兄,却个个是她不能连累的。 若论她最想去的,即使她一万个不愿意承认,即使充满罪恶感,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想要去的终究还是师父身边。可是师父要杀她,纵使她愿意回头,师父又岂会容得下她? 她不知道她的来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归向何处, “我得到消息,隐青阳受了重伤……” 清梨若忽然听见瑞孙琅哲说话的声音,抬头才发现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清梨若轻声叹息,若是他想杀她,刚刚绝对易如反掌,她终究还是完全没有成为一个强者的资格。一个强者,怎么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了呢。 瑞孙琅哲问:“你不担心吗?”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说:“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两人是好友,那是师父唯一的好友,师父怎么会杀青阳上神?青阳上神看起来是一直护着我,可是真要让他选择让我死还是让师父死,你说他难道会选择让我活着吗?” 瑞孙琅哲点头,“这件事,你倒是看得清楚。可是,你终究是放不下苍寒羽,为何你就是不明白,离他越近,你就伤得越深。” 清梨若转身想走,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讨论和师父相关的话题。 你若真爱一个人,是很难对自己下狠心的,无论你痛的多咬牙切齿,可他一个背影,一个眼神,都会让你手足无措,放弃,谈何容易? 瑞孙琅哲抓着清梨若的手,拉住她,伤感的问:“苍寒羽对你来说,就这样重要吗?是不是无论他怎么伤你,你想要的还是他?你到底有多爱他?” 清梨若腾地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瑞孙琅哲,他知道? “梨若,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可是知道你爱苍寒羽绝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 清梨若慌乱的看着瑞孙琅哲,一个秘密一旦被一个人知道,终有一天会被天下人都知道,到那一天,师父会怎么看她这样龌蹉的心思? 瑞孙琅哲温柔的说:“你不用害怕,我们都不会告诉苍寒羽,没人会告诉他,我们没有人会希望他知道,我们只会帮你掩饰,只会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 清梨若艰难的开口,“为什么?” 瑞孙琅哲放开清梨若的手,负手而立,柔声说:“因为,我们都不希望这一切结束的太快。” 因为,我们都希望你伤得够深,只有伤得够深,你才会愿意回头。如果只有痛彻心扉,你才愿意回头,那么我们就让你伤得更深。 清梨若看不懂瑞孙琅哲的眼神,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像一汪春水般柔情漫漫,却深不见底。 清梨若慢慢的走出地宫,这个世界上,人心是这么可怕的,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太遥远,远得怕人。 瑞孙琅哲跟着清梨若走出来,他的目光投注在清梨若是身上,可他眼里看见的明明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有着悲天悯人的双眼,那个人芳华绝代美得震惊人心,那个人日日罩着九层深纱…… 三个月的时间飞逝而过,清梨若一直留在冰璃宫,因为她不知道可以去那。在她变得更强之前,她只能留在冰璃宫,至少这里有瑞孙琅哲在,远古妖帝很强大,她需要人保护,因为她还不想死。 而瑞孙琅哲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每日送来大堆的衣饰,全都符合清梨若的喜好,样样质地绝佳举世无双,风格简洁大方,精致动人。各种新奇稀罕的玩意也是日日送来给清梨若解闷,恨不得把清梨若宠上天去。 当秋风吹拂过清梨若居住的静秋居的梨花林的时候,那时候梨子结了果,就像青玉死的那一天,梨花林里硕果累累,夕阳无限好。 ------------ 第三十七章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瑞孙琅哲踏入静秋居,看着躺在石榻上用书盖着脸浅眠的清梨若,“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木拓去办。” 清梨若把书拿下来,转头莞尔一笑,“我若是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也会摘给我?” 瑞孙琅哲认真的说:“你要吗?只要你要,我自然是可以跟星君商量商量的。” “扑哧,”清梨若忍俊不禁,“你所谓的商量方式,是不是就是找你属下去偷啊?” 远古妖帝与神仙还能有其他的商量方式吗?亏得瑞孙琅哲还说得如此煞有其事。 只是瑞孙琅哲却依旧笑得从容自若,一副你是我知音的表情。 清梨若无奈的摇头,此君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清梨若感叹,“我有点怀念以前的你……” 瑞孙琅哲茫然的看着清梨若,眼神有些无辜。绝世美男露出那样的表情,委实的是在犯罪。 这样倒有几分像之前的瑞孙琅哲,那时候的他又美又萌,清梨若微笑的回忆,“我怀念那个把猫和老鼠、青蛙和蚊子养在一起的傻小子,我怀念那个见到我总是行礼行得很端正的瑞孙师侄……” 瑞孙琅哲缓缓的插嘴,“你怀念的不是那个瑞孙琅哲,而是天衡的日子吧,你怀念的是苍寒羽吧。” 清梨若一愣,是这样的吗?然后黯然低头,不是的,她已经决定离开师父了,她不怀念,真的! 可是无力的闭上眼,浮现在眼前的都是那个白衣飘然的身影,在大片大片的梨花林里,梨花的花瓣纷纷扬扬,他就随意的站在那里,倾国倾城。 突然的瑞孙琅哲说:“你很快就可以见到苍寒羽了……” 清梨若霍然睁开眼,看着瑞孙琅哲,却看到瑞孙琅哲有些受伤的眼神。 瑞孙琅哲失意的一笑,“看来,无论我怎么做都没办法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只怕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一丝一毫。” 三个月的时间,他费尽心思想着要讨好她,按着她的喜好,让众妖挖空心思遍布天下的搜罗,自己每日亲自过目那些是可以送到她这边来的,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只望能博她一笑。 现在妖族都说远古妖帝是个昏君,只想着如何取悦帝后,为了帝后惹怒白羽上仙,为妖族带来从未有过的滔天大祸,背地里都说只怕帝后是红颜祸水。 清梨若微微的有些内疚,天下人误会自己灭了蓬云岛满门,师父要杀她,这个人就挡在她面前。也正因此,如今仙门极力讨伐妖族,妖族死伤无数,若不是有那样的牺牲,她清梨若也不可能好好的躺在这里睡大觉。 这些清梨若也不是不知道,清梨若怏怏的说:“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这样故意讨好我呢?” 瑞孙琅哲却轻描淡写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清梨若低下头没有说话,无论谁说喜欢她,她都可以相信,但是远古妖帝,清梨若淡淡一笑,作为一族之帝,他要的难道跟父君要的会不一样吗? “罢了,”瑞孙琅哲轻不可闻的说,随后正色道:“苍寒羽带着仙门讨伐我妖族,妖族损失惨重,魔族也在所难免。” 短短三个月,苍寒羽带着仙门对妖魔两族进行了一次大扫荡,弄得妖魔两族个个都胆战心惊,全都成了千金大小姐,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时间天下太平,妖魔全都不见了踪迹。 说来却也让瑞孙琅哲好笑,妖族里只要不曾为祸的却也没有遭到为难,苍寒羽到这一天还是不忘自己的原则。 让人震惊的是,竟然没有任何差错,苍寒羽放过的都是没有为非作歹的,而他下令捉拿的,具是有害人的。苍寒羽竟查得这样清楚明了,也就是说天下人做了什么,全都逃不过苍寒羽的眼睛,天下间能做到这点也就只有苍寒羽了。 瑞孙琅哲不得不感慨,苍寒羽着实可怕的紧。瑞孙琅哲也不止一次问,苍寒羽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清梨若似乎看出瑞孙琅哲的心思,淡淡的开口,“他素来言,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所以妖要修仙,也是合情合理。只要不为非作歹,每个人皆可做他们想做的事。或者说,他要给每个人都创造可以追求自己幸福的可能,他想要给天下苍生更多,他想要给每个人都铺一条宽阔的大道。” 苍寒羽明明是仙,却坚持,只要不伤害到别人,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那是瑞孙琅哲无法理解的,瑞孙琅哲不懂苍寒羽,也许天下间没人能懂苍寒羽。 瑞孙琅哲摇头,笑得一脸璀璨,“不过我倒没想到,苍寒羽会拿这个来解气,看来白羽上仙也不是真的是个石头人,他也是会生气的。” “谁说他不会生气?这些年,他尽对我生气,只要触碰到天下苍生的问题,他是很容易生气。不过你说他是石头人倒是说很对。我从没见他寂寞过,你说一个人守在白羽殿一千多年,怎么可能会不寂寞呢?” 瑞孙琅哲笑而不语,只怕他生气的不是天下苍生吧?苍寒羽,你看,你也会有今天,很快,你也要被从高高的神坛上拉扯下来了吧?我倒想看看,那时,你还如何一个人至高无上呢? 瑞孙琅哲若有所指的说:“如今妖魔能除的都被除的差不多了,我想很快,苍寒羽就要找上冰璃宫了。” “是吗,”清梨若漫不经心的回答,“嗯,饿了,吃晚饭去。” 清梨若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的站起身回里屋去了。瑞孙琅哲看着满不在乎的清梨若,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当苍寒羽找上冰璃宫的时候,却是他一个人来的。他依旧一人一剑,清冷的站在那里迎着风,那个身影仿佛就代表着一个高不可攀的神话,苍寒羽就是无法僭越的至高无上,举世无双。 而清梨若跟瑞孙琅哲双双一起去见他,因为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苍寒羽的对手,自然不会单独去找死。三个月的时间,在瑞孙琅哲的指引下,清梨若疏通脉络,很好的与魔力融合,也早已今非昔比。 ------------ 第三十八章 拔剑相向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一步一步走近他,觉得恍若隔世,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是哪一世,她是他宠爱的小徒弟?是哪一世,她陪在他的身边朝朝暮暮?是哪一世,他不离她不弃?是哪一世,白羽殿的绿蕊梨花开得那样绰约多姿…… 而如今,摆在眼前的现实是他们二人一人是六界的信仰白羽上仙,一人是人人唾弃的魔尊,师徒反目成仇,信任如履薄冰。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淡薄的表情,像是白羽上仙远离一切尘世的尘埃,他一个人站在他自己独有的高入云霄的世界。 清梨若忍不住想笑,八年师徒,他于她是全世界,她于他是可有可无。师父,在没有我的世界,你安好一如当初。可是,在没有你的世界,我度日如年。 清梨若难过的问:“师父,您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呢?” 当苍寒羽和青阳上神挥剑相向的时候,清梨若可以硬下心转身。可当她站在苍寒羽的面前的时候,她的心,无比的清晰告诉着她,她依旧爱他一如当年,甚至更多。 师父,我认输,因为我爱你,所以在你面前我只能认输。只要你说一个理由,比如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那怕我明知你是为了你的天下苍生,我也可以假装相信,我就跟你回去,任你处罚,生死无怨。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的笑容,她额前魔族的印记分外刺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成双成对的站在他面前,苍寒羽沉声说:“你做错了,还不知悔改!” 清梨若哂笑,“师父觉得我那里做错了呢?我只是不想死了,这也是错吗?您不是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吗?为什么您独独不允许我有这个权利呢?只是因为我成了魔尊吗?可是我就算成了魔尊,也没有害过谁,您为什么不允许呢?” 师父,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有多苦?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做的一切就都是错的,所以道歉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我。因为只有我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有我不愿意失去。 被爱的人永远都不会错,所以错的只能是爱的那个人。 苍寒羽冷着脸,他的小徒弟怎么能成为魔尊呢?他的小徒弟怎么可以走到他的对立面去!苍寒羽答非所问,“跟为师回去。” 清梨若固执的问:“那师父您是不是觉得,您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 清梨若的手在颤抖,心里觉得很害怕,为什么时至今日,她在他的面前还是这样卑微?无论她曾经贵为天界的公主,还是现在强大为魔尊,在师父的面前,她没有任何抗争的能力和余地。 在他逼死青玉之后,在他杀了姐姐之后,为什么她还是无法恨他?她究竟有多爱他,才会如此奉上一颗心任他践踏? 苍寒羽眼色一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清梨若鼓起全部的勇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师父您呢?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您根本不爱苍生,却非要守着苍生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为了神姬??” 苍寒羽冷然道:“你放肆!” 清梨若凄切的看着苍寒羽,“这么多年了,我告诉自己要做您最乖巧的小徒弟,我把您当成我的信仰,可是,我对您来说算什么呢?” 苍寒羽见清梨若如此难过,想到在白羽殿的时候,小徒弟看见他总是怕得厉害,总是他孤独习惯了,没有好好待她,不禁语气一软,“跟师父回去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清梨若悲凉的摇头,“师父,您为什么要带我回去呢?您明知我一旦回去就必死无疑,想到这个世界没有了我,您都不觉得难过吗?” 师父,如果你有一点点在乎我,那该多好!清梨若冷漠的一笑,但凡他有一点点在乎她这个徒弟,又怎会这样迫切的让她回去送死呢? 瑞孙琅哲不着痕迹的伸手拍了拍清梨若的背,传递去他掌心的温暖,表示他在她的身后。清梨若回头对他无力的一笑,连瑞孙琅哲都看出来她在害怕。 看在苍寒羽的眼里,两人如此亲昵,他的小徒弟终于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忤逆了他的意思,不管小徒弟问了什么,只是严厉的问:“为师只问你,你到底要不要跟为师回去?” “师父,我还不想死,活着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清梨若淡淡的回答,她要好好记着他,怎么能死呢?她舍不得。 在瑞孙琅哲面前,清梨若如此淡漠的忤逆苍寒羽的意思,苍寒羽心里的怒意遏制不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苍寒羽的无念剑一晃,就是一招“风云出岫”,这是“毁”的第三招,剑气凌厉越千里,驰骋九霄上,威震天下。苍寒羽矫健的身姿腾跃于空中,如蛟龙出沧海,气势如虹,英姿凛凛遏制云霓,天地仿佛只不过就握在他的掌心,任他挥霍任他张扬。 清梨若悲痛的大喊,“师父,您就这么想我死吗?天下苍生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苍寒羽没有回答,他挥来的剑说明了一切。 清梨若笑得如三月的阳光一样灿烂,可是嘴角却一直很僵硬。师父,为什么您对我出杀招就没有一丝犹豫呢?如果我死在你的剑,那么这个没有我的世界,难道一点都不让你觉得难过? 清梨若刚要迎身上去,却被瑞孙琅哲抢先一剑挡了过去,将她一把扯到自己的身后。 那一刹那,清梨若看着眼前瑞孙琅哲的背影,在危险的时候,有个人愿意挡在你前面,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让你心生感动。 就在清梨若这么一恍惚间,苍寒羽和瑞孙琅哲已经对了数十招,招招气贯山河,威力无比。 这时只见苍寒羽一剑刺向瑞孙琅哲,那一剑正对他的心脏,眼看瑞孙琅哲根本避不开,清梨若赶紧持着清流剑加入他二人的战局。 ------------ 第三十九章 起死回生 清梨若替瑞孙琅哲挡开那一剑,清梨若的剑和苍寒羽的剑相交,苍寒羽力道十足,震得清梨若手臂发麻。 在两个人错开的时候,苍寒羽手腕一转无念剑疾速挥向清梨若,清梨若立马侧身,却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无念剑滑过清梨若的手臂,无念剑锋利无比,即使看起来只是轻轻带过,但鲜血立马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袖。 瑞孙琅哲赶紧一剑拨开苍寒羽的无念剑,飞身后退到清梨若身边,拉着清梨若的手立马移形遁影而走,消失在苍寒羽面前。 苍寒羽看着消失的两个人,却没有追去,就那样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影孤独如月,寂静如雪。他看着无念剑上一滴一滴往下滴的血,渗进土壤里,变成暗红色,像是开败的花朵。 这把无念剑,是为了降妖除魔而存在的,现在却沾上了他自己的徒弟的血。 苍寒羽胸口的伤又开始剧痛,他倒退两步靠在身后的香樟树上,感觉到额头有冷汗扑扑的往下掉。 温听雨从树后面款款走出来,担心的看着苍寒羽,“师兄,你身上有伤,这三个月一直没有好好调养,如今又跟远古妖帝动手,你修习的是绝情术,不能动七情六欲,又跟若儿这么生气,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苍寒羽简单的答,“我自己心里有数。” 苍寒羽不再看温听雨,转身就走,笔直的身躯依旧是扛得起整个天下的笔挺,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可靠,让觉得安全踏实。 温听雨心里却很清楚,远古妖帝那一掌若不是苍寒羽接的,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必然死透了,苍寒羽伤得并不轻,温听雨一边跟上去,一边焦急的喊:“师兄!” 苍寒羽回头淡淡的看着温听雨,“不要再跟着我,我没事。” 温听雨立马刹住脚步,难过的站在那里不动,没有人会敢忤逆苍寒羽的意思,每个人都习惯了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温听雨看着苍寒羽远去的背影,视线模糊了,师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像你。白羽上仙是淡漠的,可是你不断的为若儿生气,白羽上仙是果断的,可你为若儿这样一忍再忍,白羽上仙是无喜无悲的,可你越来越多生动的表情…… 温听雨靠在刚刚苍寒羽靠过的地方,泪如雨下,师兄,你是不是都没发现,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那怕是千年前的你。 而清梨若被瑞孙琅哲抱在怀里,逃出去老远,逃到一个枯草遍野的山坡,瑞孙琅哲确定安全了,才将清梨若放下来,清梨若问:“为什么要逃?” 瑞孙琅哲笑道:“因为你跟我两个人都不是苍寒羽的对手,而你和我,都不想死。” 瑞孙琅哲看到清梨若的伤口,正想帮她处理下,低头却看见清梨若的血低下去,那些枯草全都枯木逢春般倏然变成碧翠的青草。 芳草萋萋,绿到天尽头,别样的一派生机勃勃,每一棵草都像是生命力很旺盛,精神抖擞。 清梨若顺着瑞孙琅哲的目光看下去,吓一跳!明明记得刚刚是枯草遍地的啊,怎么突然变成了绿地了呢? 清梨若摇头,“你怎么有闲功夫,还掐个诀把这枯草变成绿野啊?我怎么不知道呢,看来我的修为还是远不及你啊。” 瑞孙琅哲一直看着清梨若,看得清梨若心里发毛,“你,你,你干嘛啊?” 瑞孙琅哲慎重的说:“将枯草变成绿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施术……” “我没开玩笑!是你的血,你的血滴在地上,这些草全都活了过来,我想你的血有了起死回生的功效。” “你,你不要胡扯啊!越说越荒谬。” 瑞孙琅哲施术把这些草又全部都弄死了,然后拉住清梨若的手,将她的鲜血滴在枯草上,果然那些枯草又全都活了过来。每一棵草都绿意逼人,生机盎然,像是春天在一刹那苏醒了。 清梨若瞪着瑞孙琅哲,“为什么会这样?” 瑞孙琅哲缓缓的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猜是因为威石、智石、武石现在都在你身上,你要好好带着。” 清梨若无语,泣泪成珠就够荒唐了,现在竟然她的血还有了起死回生的功效,这也太荒谬了! 瑞孙琅哲慎重小心的嘱咐清梨若,“梨若,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血有这样的功效,否则,天下人都会来争夺你的血。你清楚那样的话,你就成为全天下人都想要的,那是灭顶之灾。” 清梨若被瑞孙琅哲说得有些害怕,“你想太多了吧,好端端的,总不能无缘无故来放我的血吧。” 瑞孙琅哲一下子用力抓住了清梨若的肩膀,严肃的说:“梨若!凡人不是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要把一切想的这么简单,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现在你已经没有苍寒羽可以依靠了,谁都敢对你动手。” 瑞孙琅哲那样认真的表情,看得清梨若有些心惊,“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瑞孙琅哲这才放开清梨若,露出了和往常一样温柔似水的神色,“你也不用太害怕,你的血只不过是能让草木起死回生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清梨若笑着点头,瑞孙琅哲开始轻手的给清梨若包扎伤口。 清梨若取笑,“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样啊?掐个诀不就完事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瑞孙琅哲按住清梨若的手,“你别动!” 清梨若就乖乖的没有动,看着瑞孙琅哲认真的表情若有所思。 瑞孙琅哲看清梨若一直看着他,微微的有些尴尬的问:“怎么了啊?” 清梨若轻轻的摇头,“没什么,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跟神姬有关系?” “嗯,”瑞孙琅哲没有否认,“的确跟她有关系,但是我知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是不一样的。” “你见过神姬?你也认识神姬?” ------------ 第四十章 请扔了不弃铃 瑞孙琅哲遥望着山的远方,像是那样就能看见更遥远的过去,他温柔的脸上有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 清梨若伤感的笑着转身走了,神姬到底哪里好,让每个人都这样为她? 清梨若一边走,一边说:“师父不会就此罢休,我想你们妖族也不愿意被我连累下去,我回魔宫了。” 瑞孙琅哲没有跟上去,依旧遥望着那个遥远的远方,像是被定格在回忆里了。 但清梨若也没有去魔宫,而是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山。那个安静而又美好的小山,那时候她跟青玉本是要在此隐居的。 青玉一死,他幻化出来的两个竹楼自然也消失了。清梨若又变了一模一样的两个竹楼出来,在院子里架了一个秋千,不分昼夜总是抱膝坐在秋千上仰望着星空。 和瑞孙琅哲分别三天后,这晚,清梨若又坐在秋千上,却不知不觉的靠在秋千上睡着了。睡梦里,一个身着灰色衣袍二十七八模样的男子,满头银色的白发,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下来厚实沉重,那双沉寂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前方。 一个着鹅黄裙裳的女子背对着他,身形清婉曼妙。只见她突然回眸一笑,双眼灿若星辰,天姿国色,她身上有种像晶莹剔透的雪花一样美好的感觉,她笑着喊:“青玉……” 那个男子眼泪扑扑的就往下掉,“师父,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他的眼饱含一往情深,他伸出手想要握着她。却有另一个白衣女子跃身而起,执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伸出的手就顿在空中。他的身体倒下来,清梨若甚至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清梨若想要看清那个白衣女子的脸,视线一点一点环转,她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脸,她周身一股雾薄孤山的清灵,而那张脸,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清梨若就在这时惊醒了过来,腾地坐起来,秋千剧烈的晃动,她差点从秋千架上跌落下来,好在有只手伸出来扶了她一下。清梨若看着天上的星辰璀璨,心里却有什么一直在往下沉。 清梨若侧头看见蕴魔王低着头谦恭的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扶了下清梨若,又马上紧张的放开了。 清梨若复又靠在秋千上,绝望的闭上眼,青玉,你不怪我,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清梨若低哑着声音开口问:“查得怎么样了?” 蕴魔王回到:“远古妖帝替您包扎伤口的时候,趁机留了您的血。然后派人杀了八个仙者,分别是高仙、太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除了高仙的那位,其余的都被复活了。” 清梨若当时就察觉瑞孙琅哲留了她的血,就知道他必然还要做些别的,就让蕴魔王去查,果真是这样的。九仙里,除去第一的上仙和第二的高仙,其余的都被复活了。 如此说来,她的血不但能让万木起死回生,那怕是仙者也是可以的。 “之后呢?那七个仙者是不是还是死了?” “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远古妖帝身边的木拓又将他们都杀了。” 清梨若虚空一握,手里出现一个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白瓷瓶,割开手将血滴进去。 蕴魔王惊愕的出口阻拦,“魔尊!” 清梨若没有理他,只是继续放血,放满一整瓶,然后递给蕴魔王,“那八个仙者总不能因我而死,你救了他们,剩下的你们留着看着办吧。” 蕴魔王低着头皱眉,这个人并不适合做魔尊,苍生的保护神苍寒羽的弟子怎么可能做得了魔尊呢? “是!”蕴魔王犹豫了下,“属下斗胆,请魔尊扔了不弃铃!” 清梨若知道他想说什么,苍寒羽能这样准确无误第一时间找到她,就是因为她带着不弃铃。 清梨若从腰上扯下不弃铃,轻轻的摇晃着不弃铃,清脆的铃音在夜空里响的很嘹亮,传得很幽远。 “不弃铃……”清梨若喃喃自语。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只要不离铃还一日在苍寒羽的手里,这不弃铃清梨若又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属下恳请魔尊为大局着想!白羽上仙早已不顾念师徒之情,现今大力屠戮我魔族,魔尊要为魔族早作打算!” 清梨若危险的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当年为了保护她苍寒羽才给她不弃铃,如今却成了追杀她的最好利器。 “属下该死!”蕴魔王赶紧叩首在地请罪,蕴魔王在青玉手下多年,深得青玉信任,因为他很懂得察言观色。 清梨若挥了挥手,示意让蕴魔王退下,蕴魔王没有说什么,倒退出去走了。 清梨若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臂弯里,那是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不多时,听见远处微弱的呼吸声,她以为是蕴魔王回来了,抬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只是空气里有微弱的梨花的清香,清梨若握着秋千的手紧紧收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那片暗影里,苍寒羽白衣飘然的走了出来,当他得到消息清梨若离开了冰璃宫,以为她终于愿意回头了,急匆匆的赶来。 可当苍寒羽看着蕴魔王跪在清梨若身边,看着他们两个说着什么,看着他从清梨若身边恭敬的倒退着而走。 他的小徒弟已经真的成了魔尊,他那么多次告诉自己,她也是逼不得已,她也是走投无路,他告诉自己,是自己这个师父没有好好保护她,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有为她考虑周全,却都是他自欺欺人。 苍寒羽什么都没说,只是拔剑,如果他收她为徒是错误,那么他就要把这个错误摆正过来!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笑靥如花,梨涡浅浅,他又凭着不弃铃找到了她。只要她带着不弃铃一日,那怕她去了天涯海角,苍寒羽也一定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看着漆黑的夜晚无念剑的剑气带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让清梨若看见苍寒羽漠然的表情,他们终于走到了无话可说,见面就只是为了拔剑相向。 ------------ 第四十一章 我不回头! 清梨若脚尖轻轻一点飞身而起,出手用的不是清流剑,而是青冥剑。只是下意识的选择,用他送她的清流剑去和他对杀,于她,还是于他,都太残忍。 只是清梨若出手的“末流杀”看似狠辣,凛冽如飙风,却只是个虚招。苍寒羽挥剑一挡,清梨若和苍寒羽就在空中擦肩而过,清梨若闻到了檀木的香味。 清梨若漠然一笑,四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开始喜欢檀木的东西,若不是长久跟檀木接触,檀木香是不会这样经久不散。 当苍寒羽看到清梨若手里的青冥剑,心里有什么空落落的,他的小徒弟离他越来越远。她不要他给她的清流剑,选择了远古妖帝给她的青冥剑,再次证明了小徒弟选择了远古妖帝,而不是他这个师父。 清梨若趁着擦肩的刹那,看到苍寒羽微微迟疑的表情,立马趁机而逃,她不是师父的对手,那是必死无疑的。 死在师父的手里,那不可以!死在她爱的人手里,并不是她要的结局。 在清梨若纵身离去的时候,回身一样黑白色的东西疾速打向苍寒羽,像足了暗器。 苍寒羽想也没想用无念剑一挥,却看见一朵黑白分明漂亮的梦里花被无念剑劈成两半,在空里花瓣散落零碎了,白色的花瓣和黑色的花瓣缓缓的落下去。 苍寒羽一愣,伸出手去接,两片花瓣落在他的掌心,一黑一白,像是寂寞和苍白。 那一刹那他想到的是,清梨若在这朵梦里花里放了什么呢?如果他伸手接了,会看到怎样的梦境呢?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梦里花已碎,梦已毁。 在苍寒羽这一愣间,清梨若早已失去了踪迹。 清梨若一直御剑飞行,不知道该停到那里,神思恍惚,只是飞行。 她在梦里花里制造的梦境是她去蓬云岛后发生的一切,她终于决定辩解一次,因为她不想把一切弄得更糟糕。 青玉死了,姐姐也死了,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成全她的幸福,不应该一错再错下去。 那怕她不会回到师父身边去,那怕他们已经师徒反目成仇,那怕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再回头,但是至少不要再伤害下去,不应该为了误会而将彼此越推越远。 清梨若停下来,在溪边的草地上坐下来,难过的一塌糊涂,其实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在梦里,她梦见青玉说,师父,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那才是她真正的心声,清梨若紧张得整个人都在抖动,为什么到今天,她还是先低头认错呢?爱一个人,究竟有多卑微,有多苦? “阿若,你还是不愿意回头吗?” 清梨若倏然抬头,看见天帝站在她面前,他看着她的眼神高深莫测,那些仙娥侍从却全都远远的等在一边。 “父君……”清梨若惊讶的不自觉的喊出声,然后拘谨的起身行礼,“梨若给天帝请安!” “阿若,朕知道你怪朕,但你是朕的女儿,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既然如此,天帝为何不认梨若?为何在梨若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抛下了梨若?”清梨若悲凉的问,“若不是天帝您在那时昭告天下,是梨若害死了天界真正的公主,又怎会人人都对梨若落井下石?” 清梨若没有问出口的是,若不是父君你狠心对我受的委屈视若无睹,我与师父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姐姐又怎么会死呢? 但凡天帝出来为清梨若说一句话,谁敢对清梨若动手呢? “那是你母后自己的主张,父君从未那样说过。是她威胁朕的,朕也有朕的不得已。” “天后吗?”清梨若冷笑,“不知道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您这样害怕,让梨若猜猜,许是跟神姬有关吧?” 天帝眼里隐含了怒意,本就是不怒而威的人,如此一来,更加威仪非凡。 清梨若却莞尔一笑,“对不起梨若忘了,天帝的威望是不允许人挑衅的,免得梨若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梨若这就告辞!” 清梨若袖子一甩就走,天下间有那个父亲会在你最危难的时刻,非但没有向你伸出援手,还把自己的女儿推向更深的深渊的? “清梨若!”天帝怒然道。 清梨若停住脚步。 天帝冷然说:“朕不出手,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你对苍寒羽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杀你,可有一点点犹豫??事到如今,你却还是不死心!” 她对师父来说什么都不是,即使是事实,即使她自己无比清楚,可被别人这样赤果果的揭穿,是很残忍的。 否则她可以再自欺欺人一点,想着万一,也许万一是她想错了,事实上师父是在乎她的。这样的假设即使明知是假的,却也让她冰冷的心觉得一点点的温暖。 一旦被揭穿,她就再也无法伪装,清梨若感觉到心在滴血,千万根针扎一样痛,痛得窒息。 清梨若腾地转身,“是!我不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就算对师父来说,我什么都不是,但至少他明知我来历不明,依旧收我为徒,至少他明知我是某个人的阴谋,依旧宠爱了我八年呵护了我八年!” 天帝嘴角弯起一个淡笑,“好,阿若,你既然还不死心,那么,就去揭开那个真相吧。总有一天,你会恨苍寒羽,你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天帝说完摆驾回了天宫,没有再给清梨若说话的机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清梨若苦笑,如果,能够恨师父,那是好的,可是她做不到,爱得这样刻骨铭心,恨不得为他生为他死,又如何去恨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清梨若逃,苍寒羽追,因为不离不弃铃,清梨若和苍寒羽都最清楚彼此的所在,总是差一步就追上,但回回都有妖魔两族的人来干涉苍寒羽。 只是,有些爱要走到尽头,有些人也要走到尽头。 ------------ 第四十二章 她必须死! 苍寒羽走出无念殿的时候,温听雨正站在梨花林里,她走到苍寒羽身边去,“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找若儿?” 苍寒羽没有说话,只是径自继续往前走。 “师兄!”温听雨喊他,疾步跟上苍寒羽,“你真的是想杀若儿吗?难道不是你想见她吗?” 苍寒羽回头凝眉,即使不悦的皱眉还是掩不住的天人之姿,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像高山一样英挺。 温听雨却非要逆流而上,咄咄逼人的问:“师兄,以你的修为,难道真的追不到若儿吗?你只是害怕追上了却无法对她下手吧?师兄,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对若儿下手!” “我没有心,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苍寒羽漫不经心的说。 一句话,让温听雨彻底哽住,眼里婆娑含泪楚楚可怜,嚅动樱唇,难过的喊出两个字,“师兄……” 苍寒羽冷然转身,继续走。 “师兄!你既然非要这么做,何不做个了断呢?任何事情,总该有个结局的,也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不会,我已经算到结局,一切已经注定好……” “师兄,是因为结局不是你要的,所以你迟迟不肯下手吗?可是这样下去就真的好吗?” “你说的对,纵使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可是还是要一个了断的。” 温听雨没想到苍寒羽会这样坦然承认,惊愕的喊:“师兄!” “我素来远离尘世,从未拿起,又如何懂得放下呢?若不是先得到再失去,又如何会看破呢?我从前的道,都是建立在海市蜃楼上。听雨,这是我要经历的历练,我从未动情,无论是亲情,友情,更别说爱情,所以我的道并不彻底。” 温听雨看着苍寒羽的背影,原来这个人如此清楚,他永远都这么清楚他在做什么,永远这么理智,所以他永远没有真正的动情。 苍寒羽淡淡的开口,“收若儿为徒,我终究还是动了跟凡人父母一样的感情。即希望她快乐幸福,过她自己心里想要的生活,可又觉得她选择的道路充满了荆棘,生怕她走错路太辛苦。” 温听雨听出苍寒羽的自责,“师兄,你尽力了……” 苍寒羽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是我没教好若儿。如今她成了魔尊,我明知该杀她,却迟迟下不了手,才知道,我数千年的修行,都是虚妄。” 苍寒羽说完阔步走了,脚步是坚定的。温听雨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了。 苍寒羽手里拽着不离铃,穿越无念殿前的梨花林,深秋凉风习习,已经带了冷意,可这儿的绿蕊梨花依旧开得那么美,那么素雅动人。 有不离铃在手,苍寒羽找到清梨若轻而易举。当苍寒羽站在清梨若面前的时候,清梨若感觉到苍寒羽身上强烈的杀气,疼痛在心里无止境的蔓延开,湮没了整个身心。 以清梨若如今的能力,避开杜景轩、和受了重伤的青阳上神等人绰绰有余,但是苍寒羽,是她逃不开的,因为不弃铃,因为不离不弃。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无念剑和青冥剑的剑气交织出绚丽的光芒,刹那间地动山摇,两个人挥手间就是气吞山河的气势。一场绝世之战,就此上演。 苍寒羽一套杀招“毁”挥舞的淋漓尽致,招招天衣无缝,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杀招,为了“守”而存在的“杀”。 青玉当年名满天下,成为魔尊后更是渐至佳境。在他死前,将全身修为都渡给了清梨若。加上清梨若见过苍寒羽所有的招数,知己知彼,故而清梨若见招拆招,进退有度,亦是不逊分毫。 当她和他在梨花林初见,唯美的梨花林成了浅薄的背景,她抬头仰望着那个让日月失华的男子,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她和他会拔剑相向?当在无念殿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至高无上,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她和他也能旗鼓相当的对抗? 在过了数十招之后,清梨若突然感觉到异常,苍寒羽那样强烈的杀气,却招招游刃有余,并不凛冽。可清梨若察觉到太晚,当她发现的时候,苍寒羽已经在她周边布下了伏魔阵。 苍寒羽轻声的念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如此一来,乾坤八卦伏魔阵已成。 乾坤八卦伏魔阵,一个让所有魔族都闻风丧胆的上古奇阵,那是一个五行八卦阵。八卦象征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是万物衍生的物质基础。 清梨若站在阵的中央,看着四周乾坤八卦伏魔阵的光芒流转,笑得眼如新月。她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着青冥剑,握得骨头苍白的突起。 是她大意了,以为师父看了梦里花里的梦境,会有所不同,原来他不信她。她拼命劝服自己做最后一次尝试,却只是让她自己再受一次伤。 以后,清梨若绝不会再对苍寒羽抱任何希望,没有期望就再也不会有失望。 因为乾坤八卦伏魔阵,从来没有魔族的人能在这个阵里有生路的,最重要的是,死在乾坤八卦伏魔阵里的魔族是魂飞魄散的。若不是真的十恶不赦的魔族,苍寒羽绝不会用轻易这个阵。 “师父,”清梨若微笑的喊,“您就这么希望我死吗?魂飞魄散,你就真的对我这么狠心?” 苍寒羽看到清梨若笑着问他,他的小徒弟,他宠爱了八年、呵护了八年的小徒弟,他费尽心思、虑尽思量想要守护的小徒弟,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亲手布下的乾坤八卦伏魔阵中央。 他心底有种柔软像温柔的水弥漫整个心房,她站在她面前,这一刻他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能安然的在白羽殿那棵梨花树下看书,他只要…… 可是当苍寒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握着无念剑的手用力的收紧,心底涌上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必须死! ------------ 第四十三章 一亲芳泽 “是,”苍寒羽淡漠的回答,“为师没有教好你,但既然事已至此,为师就不能再错下去。” “既然师父觉得是您没有教好我,那为什么却要杀我呢?乾坤八卦伏魔阵,可是魂飞魄散,我若就这样死了,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师父不难过吗?师父不自责吗?” “那又如何?为师说过,只要你向善,为师自然会护着你。如今……” “如今,我成了魔尊,师父杀我就不用自责了,师父只是想给您自己找一个借口吧?您只是觉得我是一个负累,您只是累了,您并不在乎我是生,是死,您在乎的只是这天下苍生的福与祸。” 苍寒羽没有说话,他从来都不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情,他并不在乎任何人的任何误会。 苍寒羽坚定的表情刺痛了清梨若,即使要杀她,他还是这样无动于衷。她是他的徒弟,可是他是白羽上仙,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对她连基本的师徒之情都没有。 苍寒羽念咒,乾坤八卦伏魔阵光芒变得更加强盛了。 清梨若笑而不语,就这样结束了吗?多么不甘心呢,他甚至不知道她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因为她爱他。 当万千剑气密密麻麻的从无数个方向源源不断射来,清梨若根本阻挡不了那么多,“咻”的一声,一支光剑就插入她左边肩膀,血彪涌而出。苍寒羽纯正的仙家灵力,至阳至圣,对身为魔尊的清梨若来说,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利器。 本就极为吃力,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支撑下去。当清梨若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的时候,却有个人从天而降闯入阵中,她抬头看着那个人从空中落下来,他对着她笑得灿若阳光,他温柔的笑容一如往昔。 清梨若诧异的看着突然闯入阵中的瑞孙琅哲,“你疯了吗??这虽然是伏魔阵,但是你出不去也必然会死在这里的!” 瑞孙琅哲转身与清梨若背对背,两个人背对背阻挡着四周的光剑。瑞孙琅哲一边挥剑,一边笑得云淡风轻,“你在的地方,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必然都要闯进来的。” 清梨若从来都没相信过瑞孙琅哲是真心对她好的,但是明知是死路,他还是来了,他肯为她而死。一个人肯为你冒这样的险,没有一点真心,谁能做得到呢。 清梨若含泪而笑,轻声自语,“终究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 “你说什么?”瑞孙琅哲霸气的挥手一剑挡开那些光剑,回头问清梨若。 清梨若笑着摇头,“伏魔阵每个区域的危险都不相同,这里是光剑阵,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会被累死在这的。” 两个人合作,闯过光剑阵,飞身进入了乾坤八卦伏魔阵的另一个区域,雾气迷漫,能见度极低。 看着清梨若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看着触目惊心,清梨若的脸色煞白,只怕受伤不轻。瑞孙琅哲叹气,被苍寒羽的光剑所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何况是魔族的魔尊,越是魔气重越是伤得深。 瑞孙琅哲施术替清梨若止住血,然后伸手拉住清梨若的手,柔声嘱咐,“不要走散了。” 清梨若没有挣脱他的手,当一个人为你这样冒险,你是无法拒绝的,何况还是在这样的迷雾里。瑞孙琅哲的手是温暖的,掌心的温暖温而暖,不像苍寒羽的手掌心,总是冰凉得像石头。 “你怎么正巧也来这啊?”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我是派人跟着你,时时刻刻注意着你,叫他们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天下一木一草都是有灵性的,只要有灵性就能跟我们妖族沟通。我一听到苍寒羽找到了你,就赶紧赶过来了。” 苍寒羽看着阵里的两个人十指相扣,说说笑笑,像是在游历名胜古迹。他胸口的伤又开始发作,痛的厉害。 顾不上伤口,苍寒羽翻手结印,布出寒冰阵,水是天下至柔,却也能成为至刚,化水为冰,锋利无比。为天下除去魔尊和远古妖帝,能给天下苍生带来多少平宁呢?他没有理由不借此机会,为天下苍生除去这样两个可怕的祸害。 当清梨若和瑞孙琅哲在阵中走着,雾气缭绕完全看不见四周,突然一支万年寒冰箭射出来,正从背后对着清梨若的心脏。 太突然,完全来不及防备,瑞孙琅哲毫不犹豫的翻身将清梨若抱在怀里,那寒冰箭就凌厉的刺入他的背后。 清梨若没有看见背后的箭,只是突然莫名其妙被瑞孙琅哲抱住,紧张的问:“怎么了?” 瑞孙琅哲缓缓放开清梨若,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温文尔雅,“没什么,只是想趁人之危,一亲芳泽。” 清梨若瞪瑞孙琅哲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苍寒羽看着瑞孙琅哲抱住清梨若替她挡下万年寒冰箭,那结印的手,生生的顿住。 万年寒冰带着寒毒,一旦中了寒冰箭,寒冰就会融化在身体里,寒毒会慢慢侵蚀一个人的修为,直到油尽灯枯而死。 寒毒必须要用纯正的仙家灵力才能逼得出来,而且没有到上仙的境界,根本奈何不了寒毒,也就是说,妖魔两族都没人能替他逼出寒毒。 她为他不惜成魔,不惜背叛师门,他为她胆敢闯伏魔阵,胆敢挡他的寒冰箭,多么相爱的一对,多么可歌可泣啊! 瑞孙琅哲直冒冷汗,寒毒这么快就发作了吗?瑞孙琅哲轻轻的皱眉,“我们要赶紧出阵,你跟在苍寒羽身边多年,以你对他的了解,觉得生门会在哪里?” “我不懂八卦阵,”清梨若为难的说,“你也知道我从前连驱物都没学会的,我想师兄会知道。” 瑞孙琅哲感觉到整个人很冷,肢体开始僵硬,但还是轻声细语的说:“杜景轩不在!你好好想想,天地雷风水火山泽,金木水火土,究竟哪个才是生门?” ------------ 第四十四章 请您对我更残忍 “天地雷风水火山泽,金木水火土……”清梨若沉思许久,“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我想生门是水,死门是火!” 道家主张上善若水,善于利导万物而不与之争,处收在众人所不愿处的地方,正是所谓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清梨若一直觉得苍寒羽是独一无二,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他是这个世界,但如果非要拿一样事物来比喻苍寒羽,那就是水。 水幽深而明澈,无形无体,却可化万形万体,柔是水,刚是冰,水看似什么也没做,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是谓道。万物依赖水而生,天地因为水而活,水却无所争,万物归心,是谓德。 所以按照清梨若对苍寒羽的了解,他应该是把生门留在水位。 瑞孙琅哲听清梨若这么一说,干脆利落的抱起清梨若,小心的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里,飞速的冲向水位的方向。 清梨若缩在瑞孙琅哲的怀里,没有挣扎,身上的伤口痛得厉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并不去逞强。 清梨若在他的怀里,抬头看到他面部优雅的轮廓,温柔的弧度,绝美的容颜透着阳刚,他的手臂强劲有力的环住她腰和背,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清梨若转头看向阵外的苍寒羽,他站在那里白衣飘然,风一下一下的吹打着他,似乎顷刻就羽化而去。他离她太遥远,他是这个世界无与伦比的至高无上,她是这个世界微乎其微的可有可无。 他要的是她死,魂飞魄散,清梨若曼妙的启唇轻笑,两个梨涡浅浅,也伸出手环抱住了瑞孙琅哲。 清梨若心里对自己说,“师父,如果我们已经挽不回,那就彻底的将彼此推得更远,那样我才能让自己死心。对一个人死心这样难,所以请您对我更残忍。” 清梨若问瑞孙琅哲,“你这样不顾性命的救我,可是要我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恩情了?” 瑞孙琅哲反问,“你这次怎么不问,是不是为了神姬了呢?” 清梨若很听话的问:“那你是为了她吗?” 瑞孙琅哲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清梨若将头埋在瑞孙琅哲的胸前,其实这时候她到宁愿他是为了神姬,至少这样她欠他的就没有那么多。 苍寒羽看着那两个人亲密的相拥抱着,瑞孙琅哲不顾自己安慰将清梨若拢在怀里,清梨若紧紧的环抱着瑞孙琅哲,仿佛在宣告着他们至死不渝的相爱,就那样冲出了乾坤八卦伏魔阵。 魔尊与远古妖帝如此相亲相爱,这天下焉有太平? 苍寒羽摔袖掷出无念剑,无念剑疾速飞向那两个人,在空气里擦出耀眼的火花。苍寒羽望着那两人,清梨若抬头看着瑞孙琅哲,两个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清梨若感觉到了无念剑的杀气,她环着瑞孙琅哲背的手,突然张开抓住了无念剑,瞬间血就染红了清寒的剑身。清梨若依旧没有任何异样的言笑自若,与瑞孙琅哲说着话,只是手指一弹,无念剑就飞速的倒退了回去。 “无论你是不是为了神姬,终究我是欠了你的,可我不想欠任何人,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是,你并不想欠我,梨若,你准备随时随地的离开一个人,想要孑然一身没有任何愧疚的离开,所以你不想欠我们。也或者说,除了苍寒羽,你谁也不想欠。欠得越多,就越理不清,斩不断,你想要纠缠不清的,只有他,你还是舍不得他……” “无论我是否舍得,琅哲,你以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爱,从来一往而情深,如果不能忘,就不要忘吧,好好记着他,好好爱着他,纯粹的爱一个人,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爱大多时候都是夹着着很多其他的东西的,权利、阴谋、责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单纯的只是为了爱而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 苍寒羽伸手接住无念剑,怔怔的看着剑身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入土壤里。他为她若无其事的挡冰寒箭,她为他晏然自若的挡无念剑,多么默契,多么相亲相爱。 他们离开的时候,清梨若连头也没回,她对着瑞孙琅哲笑得那样开心,嘴角上扬,她清灵绝世,如同一朵光华灼灼的梨花。 苍寒羽脚步踉跄的后退两步,靠在身后的树上,伸手捂住心口。是什么的疼痛,这样清晰?像是有什么碎了的声音,清晰的在胸腔的回荡。 当时受了瑞孙琅哲那一掌,之后又操劳过度,加上多次动怒,这伤是越发不可收拾了。这伤搁在以往也只是小事,可苍寒羽修习的是绝情术,最忌情绪过多拨动,却频频为清梨若大悲大怒,关心过度。 如此一来,数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苍寒羽笑得云淡风轻,谁能料到他苍寒羽竟也会有这样一天? 大劫已至,若能跨过去他苍寒羽的修为就更上一层楼,那是天下人都虔诚希望的。若跨不过去,这天下应该交给谁呢? 苍寒羽微微的仰望着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他完美的脸轮侧望过去,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侧脸。如若他去了,谁能撑起这天下呢? 没有人,所以,他还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别人…… 苍寒羽负手立在无念剑上,御剑回了白羽殿。 清梨若和瑞孙琅哲回到冰璃宫后,瑞孙琅哲匆匆而去,清梨若当下没注意,她自己也伤得很重。 木拓一直来替清梨若疗伤,沉默寡言,看着清梨若的目光却比从前带了不善,他对她有了敌意。 这日疗完伤,木拓像以往一样一言不发的就要走,清梨若赶紧叫他,“长老,请留步!” 木拓谦恭的站在一边,“帝后可有何要吩咐的?” 清梨若客客气气的笑着,开门见山的说:“长老对梨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第四十五章 犹记当时美如冠玉 木拓皮笑肉不笑的说:“帝后多虑了,您是妖族的帝后,是帝君心爱的人,木拓焉敢对您不敬?” 这话明明是动了怒,清梨若好脾气的说:“长老有话何不直说?梨若愚笨,有得罪之处,还望长老海涵!” 木拓冷笑一声,“帝君要为您豁出性命,您不心疼,可他是我们妖族的帝君,我们如何能不心疼?” 清梨若不悦的皱眉,“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拓怒然道:“帝君去救您,在乾坤八卦伏魔阵中为您挡下万年寒冰箭,如今每日寒毒发作痛不欲生,修为被一日日耗尽,形容枯槁,帝后可关心过一句?” 当时瑞孙琅哲明明在她面前没有一丝异样,清梨若愣住,“他受伤了?” 木拓一听,怒目切齿的看着清梨若,“帝后真是关心帝君啊!” 清梨若自知理亏,却也不再跟木拓争执,只是着急的问:“要如何才能救他?” 木拓见清梨若着急的样子,面色才微微的缓和些,“万年寒冰箭至寒至毒,对妖魔两族来说都是致命的,唯有贯入了至纯的仙家灵力,才能化解。可是一般的仙者根本不能抵抗……” 见木拓犹豫的样子,清梨若知道这件事很难办,若是寻常的仙者,妖族自然有办法逼迫他们妥协,可是能与苍寒羽对抗的仙家,在远古妖帝受重伤之后,岂是妖族随随便便敢惹的? 清梨若从乾坤囊里掏出青雘木簪,递给木拓,“你拿着这支青雘木簪去找青阳上神,他必然会出手相救的。” 木拓犹豫的看着清梨若,眼里有怀疑。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笑,“神姬的事,长老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吧,你们帝君会这样为我,自然也会有别的人肯这样为我,不,是为神姬。” 木拓的眼神一沉,收敛了下,冷然的行礼告退。 “等等!”清梨若叫住木拓,“长老刚刚可是说,琅哲是替我挡下万年寒冰箭的?” “是,帝后不信?” “没……”清梨若若无其事的摇头,“你速去速回,我去看看琅哲。” “是!” 清梨若心里刹那寒如冰,师父对她真的很绝情!他就这么想她死…… 清梨若神思恍惚的走到瑞孙琅哲的宫里,看到一个面色枯黄精神萎靡的人站在那赏花,就随口问:“帝君在哪?” 那人尴尬的一笑,“梨若……” 声音是沙哑的,但是清梨若听得出来是瑞孙琅哲,吓一跳。清梨若仔细打量瑞孙琅哲,眼前的男子形销骨立,面目犁黑,像一具干尸一样弱不禁风般。 清梨若看着瑞孙琅哲,心酸不已,曾经他是一个绝世美男,美如冠玉,倾倒天下众生,和眼前的人,哪里有一丝像?看模样,分明已经是危在旦夕。 瑞孙琅哲这日穿了那件繁华精致的淡紫竹纹挑绣的锦袍,因为明显消瘦了,衣裳明显的空荡荡的漂浮。 当日清梨若在山洞里遇见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那时,他躺在那,琉璃冠束住头发,剩下长长的墨黑的发华丽的倾泻到地上。 “咳咳,”瑞孙琅哲费力的咳嗽,虚弱的扶着身边的藤椅坐下,靠在椅子上,瑞孙琅哲用袖子掩面,“别看了,我一直以为色相不过皮囊……” 瑞孙琅哲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说:“可是真临到头,终究我是不想你看见我这个样子的,独独不希望你看见……” 清梨若蹲在他的身边,“琅哲,你说什么?很累吗?那你歇着不要说话了。” “没什么,”瑞孙琅哲疲倦的摇头,闭上眼许久,突然略有怒意的问:“是不是木拓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想来看你……” “梨若也会说谎了,”瑞孙琅哲笑,他笑的时候,依稀的可以看见昔日的光华,“你从来都不会主动来看我,不过说谎也好,有个人的谎言,你总是愿意相信的。” 不是对方的骗术高明,只是你对那个人不设防,被骗被伤害,都甘之如饴。即使她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你也愿意相信。 忽然的就变得有些暧昧,清梨若有些无措,青阳上神也好,天帝也好,都是为了神姬,远古妖帝也是如此,可他这么一说,很多东西就变味了。 这时突然瑞孙琅哲一下子推开清梨若,跌跌撞撞的跑向里屋,清梨若赶紧跟上去,“琅哲,你怎么了?” 瑞孙琅哲踏过门槛,不等清梨若抬脚,立马关上了门。 “琅哲!琅哲!你开门,你怎么了?”清梨若狠狠的拍着门,拍得双手红肿,任清梨若怎么拍门也不肯开,“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拆了!” “梨若,我求你,不要,求你……”瑞孙琅哲微弱的声音传来,清梨若知道他是寒毒发作了。 他不想她看到他寒毒发作的样子,清梨若不敢轻举妄动,怕刺激到他。 屋子里乒乒乓乓的东西跌倒的声音,应该是瑞孙琅哲撞到的,还有压抑着痛苦的低吼,咬着牙忍痛的**。 想着那个温柔似水优雅动人的男子痛得满地打滚,想着那个千年万载未逢敌手的远古妖帝如今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想着那个总是锦衣华服高贵的人蓬头垢面沾满尘埃…… 清梨若顺着门滑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浑身颤抖,她又连累了一个人,如果不是瑞孙琅哲,那么现在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就是她清梨若! 苍寒羽果真对她很残忍,让他对她更残忍,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整整一个时辰,瑞孙琅哲在屋子里痛不欲生,清梨若在屋子外面悲痛欲绝。 突然的安静下来,清梨若惊慌的站起身,狠狠的拍着门,害怕的喊:“琅哲!你没事吧?琅哲,你回答我啊!”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清梨若再也顾不上,施术强行把门打开,看到瑞孙琅哲狼狈的躺在地上,清梨若跑过去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哭咽着喊,“琅哲!琅哲!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 shelly_月,如果不出意外,答应你的加更就在明天哦。 ------------ 第四十六章 一夕尽白头 寒毒侵蚀了他整个身心,瑞孙琅哲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冰,整个人像一具冰雕,连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冰,像是白发苍苍。 清梨若眼睛迷蒙不清,忍着泪,想要抚掉那些冰霜,却发现怎么弄还是白色,清梨若用衣袖擦去眼里的泪水,才看见,他竟突然白了满头青丝! 清梨若颤抖着手拨开他脸色的头发,看见他满脸可怕的皱纹,瑞孙琅哲因为修为的尽废,迅速的苍老了下去。 瑞孙琅哲是睁着眼睛的,可是双目无神,像是已经死去,整个人呆若木鸡。能让堂堂远古妖帝弄成这幅摸样,可见万年寒冰毒是多么的可怕! 清梨若失控的抱着瑞孙琅哲,失声痛哭,“啊!” 这原本都是她该承受的罪孽啊! 清梨若看着虚弱不堪瘦骨嶙峋的瑞孙琅哲,曾经那样熠熠生辉的一个人被毁成这样惨不忍睹,被寒毒折磨的双目死灰色。 “琅哲!你为什么要这么为我……”清梨若抱着瑞孙琅哲心如刀割。 一个人若是对你没有一点点真心,怎么会愿意为你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清梨若不愿领师兄的情,不愿领隽青哲的情,因为情爱,从来都是她还不起的,因为她的心彻底给了那个白衣飘然的人。 可是如今她欠瑞孙琅哲的,不仅仅只是性命,她欠他的,只怕是还不了了。 她已经不想再亏欠谁了,那么,清梨若轻笑,“师父,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清梨若心里打定一个主意,就将瑞孙琅哲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榻上,为他温柔的梳洗,为他温柔的盖上被子,为他温柔的打点好一切。 清梨若转头看窗外,梨花又开了,时间过很快,已经是又一年的春天。 清梨若传音先是召见了蕴魔王,然后以瑞孙琅哲的名义召见了妖族的纵长老,因着瑞孙琅哲素来对清梨若宠爱有加,都很是顺从的听从了,清梨若安排好了一切。 然后,清梨若为瑞孙琅哲收拾妥当,也给自己换上一身广袖月白留仙长裙,腰带上飘带一扎系了个蝴蝶结,腰肢纤细动人,头上插了一支精美的琉璃花簪。即简洁大方,又绝美动人。 镜子里的女子,像是风雨中含泪的梨花,清婉漂亮非凡,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她手里握着两截玉箫,当年她与他琴箫合奏,被他摔成两截的玉箫,她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她能把玉箫掐个诀变回去,却始终没有,因为断了东西,怎么变回去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清梨若扬起嘴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将玉箫放回乾坤囊,然后伸手将不弃铃盛重小心的挂在腰上,转身坐在瑞孙琅哲的床沿。 “琅哲,我此去,想来你我后会无期,此番承你的情,我是报答不了你,但是这样也好,没有了我,你们才能都平平安安的。” 清梨若帮瑞孙琅哲整理了下被子,看着那张老去的脸,心里堵得慌,起身就要走。 却被瑞孙琅哲拉着了手,清梨若转身复又坐下,瑞孙琅哲虚弱不堪,用苍老的声音迟缓的问:“梨若,你想干什么?” 瑞孙琅哲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还是很虚弱,他的眼神带着恳求,像是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清梨若却自顾自的说着话,“琅哲,你说要是师父知道所有的一切,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感动呢?如果他知道我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如果他知道我那么爱他,如果他知道一切的真相,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感动呢?” “咳咳……”瑞孙琅哲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整个心脏都咳出来,“梨若,你疯了吗?苍寒羽是谁,你怎么敢告诉他这些呢?”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要给一个结局,我不想再连累你们,我也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不如就结束吧。” “不要!梨若,苍寒羽绝对不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点的痴心妄想,想着苍寒羽因为感动而爱上你吗?然后像所有传说的故事那样花好月圆,欢喜结局。梨若,你醒醒!苍寒羽是六界第一无情之人,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是妄想!” 清梨若凄然一笑,“是,我是有这样的一点点奢望,但是,也许,是真的呢?师父也有心,师父也是个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奢望一下?我爱他那么多,这样想一下,也不可以吗?” “梨若……” 瑞孙琅哲还想说什么,清梨若手在他眼前一挥,瑞孙琅哲就昏死过去,难过的说:“等你醒来,这世上再也没有了我,你就回到从前的日子,忘了我吧。” 清梨若起身莲步款款走出了冰璃宫,温柔的扯下一片云,轻飘飘的腾云去天衡岭。 这夜晚如此的漆黑,清梨若踏上天衡岭的石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曲折盘旋的天栈,七弯八拐窄小的石径惊险地通往山顶。当年她就是从这条路往上走,遇见了那个梨花满肩的男子,遇上了她的万劫不复。 今夜,清梨若派出妖魔两族,原是想引苍寒羽出现,结果,西北魔族作乱,翟毅然赶去降魔,西南妖族作乱,桐桁赶去除妖。苍寒羽却留在了白羽殿,这样也好。 清梨若进入天衡,正巧遇到几个弟子下山,立马有弟子察觉到有魔族的人来袭,呵斥道:“谁??” 众弟子一拥而上,可那几人只觉得眼前一个女子是身影晃动,就都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倒了下去,彻底闭上了眼睛。 如今清梨若的修为登峰造极,挥剑间立马就死伤无数。她一步一步走上去,一批一批的遇见天衡的弟子。 往往十个人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全部都闭上了眼睛,而且全都倒下的无声无息,一批又一批,所有遇见的人都被清梨若一剑解决了,他们甚至全都没有看清楚她是谁,因为她的速度太快! 加之轻车熟路,如此一来,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 第四十七章 你为何待我这样绝情 清梨若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她涂炭生灵,手刃万千同门,只为去问那个人一句话:师父,你为何待我这样绝情? 当清梨若踏上白羽殿无念殿前的白玉阶的时候,回身看着梨花林和从容云海。 她终于再次回到这里,绿蕊梨花开得那样芳华无限,满枝头的花朵生机勃勃,像是濒死前最后一次繁华的挣扎。 当清梨若跨过最后一个台阶,看着无念殿,恍若隔世。十年一回首,你就会发现你失去了什么,她失去的是自己的心,那么你呢? 清梨若穿越从容云海,穿越梨花林,穿越微末湖,穿越书阁、剑阁…… 终于走到了苍寒羽的房间外,她知道他在里面,清梨若深吸一口气,她坚定的伸手用力的推开了门,“吱呀”一声,打破了整个白羽殿的安静。 清梨若从来没来过苍寒羽的房间,她以前一直在想,师父的房间会是怎样的呢?可是她从没机会看见过。 苍寒羽的房间很简单,案几上香炉熏着好闻清淡的熏香,香炉壁上镂刻的是简单的几朵梨花,很是素雅。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散落的放着几本书,一个青瓷茶盏。 房间很大,东西却不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看得清梨若心里酸涩不已,他在这里住了一千多年,却什么都不需要。 寒玉床上躺着的正是苍寒羽,清梨若有些害怕,为什么她来了,师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清梨若紧张的一步一步走近,苍寒羽还是躺着一动不动,他闭着眼安静的模样,羽扇般的睫毛轻轻敷着。完美的脸看得人窒息,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这个人太好! 他一个人撑起整个天下的平宁,他想要的那么多却一个人守在白羽殿一千多年,他给了苍生幸福,自己留下了所有的孤独。 清梨若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以苍寒羽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了还不知道? “师父!”清梨若轻声试探的喊。 苍寒羽依旧闭目躺着,面容苍白,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没有任何生气。 这样的苍寒羽,没有任何人见过,从来苍寒羽都是顶天立地,从来苍寒羽都是超群绝伦,甚至从没人见过苍寒羽是躺着的,他永远都是站在那里顶起整片天的。 清梨若跪在苍寒羽的床榻旁,害怕得不能自己,她伸出的手十指剧烈的抖晃着。 “师父,您怎么了?师父!”清梨若紧张的摇晃着苍寒羽,看苍寒羽还是没反应,立时言语间就带了哭腔,“师父,您到底怎么了??” 清梨若满腔悲愤而来,却看见苍寒羽气息微弱的躺在她的面前。清梨若想过两个人拔剑相向,想过苍寒羽雷霆之怒,想过任何惨烈的状况,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你来了?” 门口有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却带了倦意,是温听雨,温听雨依着门淡淡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求救的看着温听雨,“温师叔,发生什么事了?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听雨却只是看着清梨若,一直看着她,像是要把清梨若看穿。 清梨若拘谨的站起身,“温师叔……” 温听雨突然走到清梨若面前,用衣袖遮住了清梨若的脸,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蹙眉思索,喃喃的说:“是这样的吗?不像吧……” 清梨若立时就明白过来,当时青阳上神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清梨若伸手拨开温听雨的手,冷冷的说:“我不是神姬!” 温听雨疲倦的说:“你不是神姬,你来了能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救师兄的人,只有神姬。” “可是神姬已经死了!她死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想着她?她到底哪里好?” “神姬吗?我不知道,她与我无关。只是,当魔神归来的时候,神之力也必然会重生在这片大地上,无论神姬能否回来,都是可以的,只要神之力回来。”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神之力,就这么厉害吗? 温听雨无力的坐下,靠着案轻轻的揉着太阳穴,“没有人知道神之力是什么,但是那是撑起整个六界的力量,你说多强大?多少人想要得到呢?” 清梨若不关心神之力,她只是着急师父,“可是谁知道神之力什么时候才会重生?谁知道会重生在哪里?师父能等吗?” 温听雨抬头看着着急的清梨若,“不能等又能怎样?连桐桁师兄都无计可施,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 清梨若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一步,竟然连闻名天下的流云先生桐桁都束手无策了,“师父到底怎么了?” 温听雨诡异的露出一个笑容,“你为什么不自己查看下?比如下,把下脉,凝神查探下什么的。” 清梨若不知道一向温柔惹人怜惜的温师叔,也会有这样惊悚的表情,清梨若不安的站在那里。有什么要发生,是令人很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在张牙舞爪的伸出手要将她拉入地狱。 温听雨的表情像在看一个要踏进陷阱的人,嘴角有幸灾乐祸的味道,“看了你就知道,为什么白羽殿的梨花是绿蕊的,为什么师兄不会爱,不会心痛,不会寂寞,你就会知道他为天下苍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明知道不能,但清梨若还是忍不住伸手,因为她太想知道为什么,她要给自己的爱一个答复,得不到也要要一个答案的。 清梨若的手搭上苍寒羽的手腕,他的手腕带着凉意。只是一瞬间的接触,清梨若立马像触电一样放开了苍寒羽的手。 清梨若震惊的看着温听雨,结结巴巴的说:“温师叔……温师叔……这怎么可能呢?” 温听雨没有答话,只是笑得温婉动人,紫色的衣裳迎着风轻轻飘动,凄美至深。 清梨若再次快速的抓起苍寒羽的手,这一次她搭着他的手腕很久,很久,确认了无数遍,真的是这样!清梨若绝望的闭上眼,两颗硕大的眼泪滑落下来,凝成珍珠,“嘭”的一声撞击在地上,像是走到了末路。 ------------ 第四十八章 震惊的真相 温听雨笑得漫不经心,“师兄的心,是一颗石头,是不是?” 清梨若放下苍寒羽的手,绝望排山倒海的袭来,将她毁灭,她的人生被这个荒谬的事实震惊的面目全非。 这么多年,她妄图感动的原来是一个石头心的人! “一千年前神魔大战,众神不断寂灭,正当我们以为我们要输得彻底的时候,高高的飞雪峰上,神姬凌空踏空而来,她踏着虚空却如履平地。可即使她面上罩着九层深纱,依旧能看得出她身体正是虚弱,弱柳扶风般纤弱的走来。” 温听雨微微的闭上眼,回忆起那样绝美的情景,那个女子虚空踏步缓缓走来,她的目光带着悲天悯人。 人人都说她是仙门第一美人,但是在看到那个女子的一刹那,温听雨才知什么叫做天下第一美人。单单就她款款走来,那身姿就美得惊心动魄,宛如阳春三月,所有美丽的花朵全都在一瞬间开出绝世的芳华。 你知道她必然很美,美得令天下人都为她疯狂,可是你无法想象那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明明是神魔你死我活杀得人人眼红的大战,却每个人都愣住了,全停下来凝神着她,她太美!每个人都在心里问,那深纱的后面到底是怎样的绝美颜容?可她的美是有着冰雪般的孤意,你只会心生敬意,容不得自己有半分亵渎。 神姬款步走到苍寒羽面前,她的声音是清冷的,像是月光凉意,像是雪落的冷韵,“我可以封印魔神,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苍寒羽执手见礼,“旦是寒羽力所能及,无有不从。” 温听雨看着那两个人站在一起,按着心口屏住呼吸,突然就觉得自己死在了这一刻。 后来的一千年,温听雨无数次梦里回忆起这一幕,苍寒羽和神姬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令天地失色,令岁月无声,绝代风华,整个六界都倾倒匍匐在他们的脚下。风停了,梨花在安静的绽放出动人心弦的绝美。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配得上苍寒羽,她以为身为仙门第一美人,身为苍寒羽最亲近的的师妹,她是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可是神姬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妄想。 “我要你的心。”神姬淡淡的说,眼神清漠,像是在说要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好!”苍寒羽答的自然,像是在给一样再平凡不过的事物,“往后天下苍生就托赖神姬了。” 温听雨回过神,“师兄早已看破生死,为天下苍生而死,应该就是他给自己设想好的结局,他等的或许就是这么一天,所以他没有任何的意外。” 清梨若无能为力的抓住不弃铃,“为什么封印魔神需要师父的心?” 温听雨冷淡的说:“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师父修为登峰造极,也许是因为他爱苍生的心最纯粹,也许是神姬太虚弱需要借助外力,也许……呵呵……你应该去问神姬,除了神姬,有谁知道为什么呢?” 清梨若嘴唇干涸苍白,十指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痛,艰难的问:“后来呢?” “后来?”温听雨笑得眼泪掉下来,“师兄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心给了神姬,神姬封印了魔神。” “那为什么师父还活了下来?为什么他的心变成了一颗石头?” “神姬救了他,用女娲石代替他的心。女娲娘娘爱着苍生,大爱无疆,所以女娲石自然也只懂爱苍生。你说他还会爱吗?他还会心痛吗?他还会寂寞吗啊?” 清梨若想起她曾经对苍寒羽说,“师父,您不懂,因为您的心根本就是个石头!您不懂我有多难过,您不懂我有多痛苦,您不懂!”、“师父,你的心不会寂寞,不会难过,不会痛,可我不是你!” 清梨若刹那面若死灰,脚步虚浮趔趄的倒退,退到苍寒羽的床沿猛然跌坐在地上,整个神魂都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失魂落魄。 清梨若的心疼在心房来回的奔跑嘶喊,心痛得她要死!悲伤无止境的蔓延,她,怎,么,可以对师父说那样的话? 清梨若痛苦的看着苍寒羽的脸,在她把脉的时候,探知苍寒羽身体里的女娲石碎了,所以苍寒羽才会变成这样的。清梨若伸手握住苍寒羽的手,紧紧的握住,师父…… “女娲石为什么会碎?一千年了都无事,怎么会突然碎了呢?” “师兄接了远古妖帝的绝杀,震碎了心脉,气血郁结,”温听雨顿了一下,“对仙者来说,最忌七情六欲,无欲无为才是修仙的根基。而且,对师兄来说更是如此,他的心是女娲石,他修习的是绝情术,如何能动凡人的情绪呢?” 清梨若浑身战栗,她一次又一次惹师父生气,他为她多少次大怒多少次失望?原来,是她害了师父! 清梨若倏然放开了苍寒羽的手,她不配! “我要救师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 “怎么救?连桐桁师兄都没办法,你能怎么办呢?普天之下,除了女娲娘娘和神姬,还有谁能救他呢?女娲娘娘不知沉睡在何处,神姬已经死了,谁能将碎了的女娲石补回去呢?” 清梨若失控的固执的大喊:“我不管!我绝不可以让师父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他的!” 温听雨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温听雨是怨清梨若的,如果不是清梨若一再让苍寒羽大怒,苍寒羽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个原本站在高高的神坛上任人仰望,任人膜拜的白羽上仙,怎么会沦落到这个样子呢? 清梨若扬起嘴角轻笑,她按住自己因心跳得厉害而起伏的胸口,“我会救师父的,那怕他会因此恨我,那怕我是在毁了他,但是,我是一定要救师父的。” 温听雨震惊的看着清梨若,“你疯了吗?要是师兄知道,他绝不会同意的!你这是在忤逆他!而且,治标不治本,没用的!” “那又怎样?”清梨若温柔的将头埋在云被上,“师父一定要好好活着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时间等到神之力重生。” ————————————————————————————————— shelly_月,加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懂的。衷心感谢每一个陪我走到这里的人,谢谢你们! ------------ 第四十九章 吻深缘断 “你真的想好了吗?那样你很可能就会死的。”温听雨眼里有了不忍。 “温师叔最是明白的,只要能救师父,温师叔难道不愿意吗?何况,温师叔觉得,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清梨若若无其事的说。 在清梨若手刃万千同门之后,她的结局本就已经写好。 温听雨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缓缓走了出去,她终究是输了,非但输给了神姬,也输给了这个少女。 她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呢?温听雨心里的难过汹涌的漫涌出来,走出苍寒羽的房间,施术带上了门,就像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温听雨眼泪哗哗的掉下来,她是真的彻底的失去他了,尽管她也从来都不曾拥有。 清梨若起身坐在床沿,伸出一个手指轻轻从苍寒羽的眉宇慢慢的顺着鼻梁滑下来,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这个人能这样安静的躺在她的面前,似乎让她为所欲为。 随着她的指尖触摸着他高挺的鼻梁一点一点下滑,清梨若身上的戾气和魔气渐渐散去,像是被他的气息洗净,恢复到从前的清彻净明。在他的身边,她不会是魔,她永远都是他那个最听话最乖巧的小徒弟。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洪荒亘古,白驹过隙,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清梨若闭上眼俯下身去,温柔的抱住苍寒羽,吻上他的唇。他的唇带着凉意,但是是想象不到的温柔和美好,像荡漾的水一样冲击着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处,美好得让人想哭,清梨若一点一点渡给苍寒羽灵力。 清梨若微微的托起苍寒羽的头,好让他张开闭着的牙齿。她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明明只是想救他的,可当她的丁香舌和他的舌头碰到一起的时候,却身不由己的就缠绕了上去。 如果下一刻就是生命的尽头,就让她放肆一次。 她深深的蛮横的吻着,九年情深,尽化为一吻,蚀骨销魂,想将他刻进生命里。清梨若贪婪的在他的唇上尽情的辗转,动情至深,恨不得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里。 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师父,师父…… 苍寒羽依旧昏迷不醒,只是他冰冷的身体感觉到身上的温暖,寻求着温暖的来源,自然而然的伸手紧紧抱住了身上的柔软,狠狠的抱着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感觉到嘴里有好闻的清香和动人的撩拨,于是本能的回应着。 清梨若本是倾着身体,被苍寒羽一抱立马失去重心,脚离地整个人压在了苍寒羽的身上。身体亲密无间的压在一起,男子阳刚的气息,都使得她意乱情迷,心神荡漾的沉醉眩晕。 两个人的舌缠绵的纠缠在一起,吻是生涩的,但是她因为刻骨的爱,想要极力给予想要奉献出一切。而做为一个男人,他有力而又强劲的掠夺着她嘴里的芳香,男人特有的力道像猛兽一样的激烈的掠夺。 贯穿天地般激烈的深吻,舌头与舌头两人都不肯退半步拼命的像蔓藤一样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嘴里的气息交融,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清梨若源源不断的将灵力渡给苍寒羽去,可清梨若毕竟不懂如何控制,只以为给的越多越好,却不知过犹不及,反而让苍寒羽心脉紊乱,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如此这般苍寒羽失去控制,只是凭着一个男人的本能,抱住怀里柔软的娇躯,翻身覆在清梨若的身上,用力的吻着,那是掠夺式的毫不怜香惜玉的猛烈的进攻,甚至带了撕咬的力道。清梨若浑身火烧一样难受,只想找一个释放的出口,更加吻得不可自拔。两个人嘴里有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血,充满了野性。 清梨若只觉得如触电般酥麻,天旋地转,整个身心都被融化了。他宽大的手掌用力的贴着她的后背,一向冰凉的掌心竟然火烧般滚烫,透过衣裳灼灼的燃烧着她的背,燃烧着她整个人。 他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身上的重量如此真实,这种感觉像是生命的圆满。清梨若眼泪滑下来,原来只要爱就想得到对方,无论是心还是身,都那么渴望。 满室旖旎缱绻,两个人努力的想要更加深入,想要融为一体,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把生命里的空虚都填满,想要在对方的身上得到从未有过的欢愉。 在如此大的动作下,两个人衣裳松垮开,她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他的手贴着她的雪白的皓脖,下滑握着了那精致,用力的抚摸过。她的广袖下滑,光滑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脖颈,裸露的肌肤相触的地方,寸寸都在燃烧。 触感光滑细腻,如此美妙,充满了震撼力,不由自主的想要探求的更多,于是他的手慢慢的下游移动,就要探进她的衣襟里。 清梨若含糊不清的出声,却是**般的欲拒还迎,“师父……” 他吐出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让她整颗心叫嚣着要跳出来,整个人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 她的手巍巍颤颤的探进他的胸口,却在接触到他的心口感觉到他的心跳的一刻,刹那清醒过来。 清梨若倏然睁开眼,看着面色潮红不正常的苍寒羽,猛然将他从身上推下来,自己翻身没留意从床下掉了下来,“嘭”。 清梨若羞愧得无地自容,她竟然趁师父失去神智的时候,对他做了…… 她竟然这么不知羞耻!对师父存了那样龌蹉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差点引诱了师父,真是罪不可恕!难堪得不知所措。 清梨若还是站起身,强行镇定下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救师父,清梨若重新吻着苍寒羽,她要做的是换心,两个人的心换过来,这样师父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在换好心的时候,苍寒羽终于醒转过来,他迷糊的睁开眼尚未真正清醒过来,只是感觉到有人竟然在吻他!于是立马用尽力气狠狠一掌杀气腾腾的打在那人身上。 ------------ 第五十章 换你心为我心 换心是不被世人认可的,那是违反天理规则的,是不被允许的。可清梨若顾不了那么多,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只要师父好好的,什么天纲伦常,什么礼义廉耻,她都顾不上。 这也是非常危险的,因此清梨若生怕出一点点错,全心全意都放在换心上,根本无暇顾及别的,更没想到苍寒羽会突然醒来给她一掌,冷不防的挨了一掌,根本没一丝回避的余地。 苍寒羽一掌拍在清梨若胸口,若不是此时的苍寒羽受了重伤,这一掌下去清梨若必定就死了。立时清梨若被推飞抛出去,远远的重重的摔在地上,重伤难免,大口鲜血就从口里涌了出来。 苍寒羽有些摇晃的起身,看着撑坐在地上的清梨若,眼里满是惊愕,“若儿……” 清梨若伸手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鲜血,他总是对她这么狠心,每次对她用杀招都是这样不遗余力的,不禁心寒不已,却倔强的笑得满目生辉。 苍寒羽看坐地上小徒弟衣襟微微敞开,发丝散乱,再看自己,也是衣裳凌乱,他漆黑的眼目满是茫然。在他尚不及去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很快就发现原本他的心是碎了的女娲石,如今却是好好的一颗心。 意识到换心这样一个违背天理的事实,苍寒羽怒火中烧,可是面容上是冰冷如雪的,他冷漠的看着她,凉凉的问:“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永远都是这样冰雪一样的清冷?清梨若挑衅的看着苍寒羽,她笑得风情款款,“没什么,只是听说师父不懂心痛,不懂爱,不懂寂寞,这样多无趣啊,所以若儿想,师父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所以,我就把我的心和师父您的心换了。” “你!”苍寒羽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的心剧烈的痛着,他清静淡然惯了,猛然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感情,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心痛吗?像是万千把刀一刀一刀刺着,刺得整颗心血肉模糊,鲜血横流。明明只是心在痛,却痛得每一个细胞都痛不欲生,夹杂着湮没的窒息感般的绝望。 清梨若站起来,却身形摇晃不止,故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师父,你终于知道我有多痛苦!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这样真好,我一动,你一痛。” 苍寒羽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小徒弟不是这样的,“清梨若,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裳,吃吃的笑着,“师父,是不是还不知道?您要是知道我还干了什么,就是向我挥无念剑了,而不是问我为什么。” 苍寒羽目光一沉还没接着问,却有弟子慌乱的闯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哭喊,话都说不清楚,“仙上!大事不好了,死了好多弟子……好多……仙上……” 苍寒羽目光犀利的望着那来报信的弟子,“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本来整个人差点疯掉的弟子,看到苍寒羽,这是他们的信仰,这个人无所不能,立时就镇定了下来,口齿清楚利索的说:“天衡很多弟子被无声无息的杀了,很多!从天衡岭山脚一路到山顶,到处都是尸体!甚至还不知道是谁所为,仙上!” 他说着说着就哭喊着,“仙上,死了很多人,遍地都是尸体……” 苍寒羽撑在云被里的手差点失去力度,却死死的撑着,沉静的说:“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那弟子听话的退了出去,他深信只要仙上出手,必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因为白羽上仙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清梨若的目光是满不在乎的,依旧闲闲的把玩着自己的衣袖,像是根本不关她的事情。 苍寒羽施术变出水镜,看到水镜里清梨若挥剑间就是数十个人倒下去,可是她的目光是镇静的,像是只是路过欣赏风景,跟杀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一路云淡风轻的杀了过来,一个又一个人死在她的剑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苍寒羽掩不住的愤怒。 “哦,师父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多天衡的弟子吗?”清梨若笑道,“您逼死了青玉,杀了我姐姐,杀了我那么多妖族和魔族的人,我很想让师父知道下这种痛苦。可是我想师父您是石头心,不会懂的,所以我就干脆跟您换一颗心,这样往后无动于衷的是我,痛苦的是您!” 苍寒羽立时祭出了无念剑,光芒灿若星辰日月,“今日,我定要清理门户,绝不会再手软!” 清梨若头低很低,凄然一笑,师父,您何曾对我手软过一次呢?您对我从来都是惨无人道的啊,但凡您对我有一丝怜惜,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清梨若抬头笑得灿烂像烟火,“师父,我的心就在你的身体里,您终于知道我是多么想一个人,您终于知道我是多么爱一个人,您终于知道我是多么爱一个人!” 苍寒羽心痛得窒息,像是整片海洋飙风暴雨掀起万层巨浪,汹涌澎湃将一切毁灭,痛,清晰刻骨! 这是清梨若的心,从换心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痛苦都由他承担,原来这样痛苦,心,如,刀,割! 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你奉上性命,奉上一颗高傲的心,任他践踏,任他挥霍,苦不堪言,却还甘之如饴。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叫绝望! 苍寒羽愤怒来得如此直接,他数千年的清修,他的从容自若,他的至高无上,他苦苦守了千年的静修,都被毁了! 苍寒羽的无念剑出的很干脆,那速度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清梨若看着无念剑,笔挺的站在那里,不避不闪,多少次我在想,假如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那该多好?假如你知道我有多爱你,那该多好?你终于知道了,师父,我那么痛苦你终于知道了,你却要我死。 无念剑握在苍寒羽的手里,却贯穿清梨若的胸口,两个人面对面四目相对,九年光阴,终于走到这样一个局面。 ------------ 第五十一章 对不起 苍寒羽目光里有了悲悯,他终于杀了她!死在无念剑下,那是魂飞魄散,他终于还是杀了他最宠爱的小徒弟。 那一刹那是恍惚的,苍寒羽看着眼前的清梨若,记不起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映入心间的是九年前,梨花林初见,她抬头仰望着他,那个小姑娘目光清澈,问他是否可以拜他为师。然后一切急转直下,她突然就长成了一个倾国绝色的少女,而他,莫名其妙的杀了她。 看着苍寒羽有了悲伤的眼目,这是第一次白羽上仙的眼里有了悲伤,清梨若伤心的一笑,她不想看见师父这样的眼神,她是舍不得他皱一下眉头的啊! “只要将我的血化为雨水洒在他们身上,死去的人都会活过来的,我的血能起死回生,这就是为什么天帝、远古妖帝都想要得到我的原因。那些人都不会有事的,所以,师父,请您不要难过。” 她一心求死,在踏上天衡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早就打算好一切,你这么做只是想让我杀了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逼我杀你?”苍寒羽感觉到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 清梨若吟吟一笑,“活着真的很好,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活着一切才有意义,但是,死,如果是您想要给我的结局,那么,我接受。师父,我接受,请您不要再为难。” 苍寒羽温柔的抚摸着清梨若背后的墨发,“若儿,你一直在骗为师,你从来都不跟为师说真话。到了最后,你还是骗为师杀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师父,难道师父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你就这么确定师父不会成全你想要的吗?” 清梨若苍凉的一笑,“师父,您给不了我的,我知道的,每个人都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知道,是我奢望的太多,其实,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能站在离您最近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呢……” “若儿,你怎么可以这样……” 清梨若剑的伤口处的血流下来,她掐指结印,结成一条水渠血就顺着流到末微湖,满满的染红了清粼粼的湖水。 失血过多,清梨若站不住身体向前倒去,苍寒羽伸手接住她的身体,如羽毛般清瘦的身体靠在他的怀里,她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清梨若想起梨花林初见,他清朗如雨后碧荷的笑容,想起他温柔的递给她不弃铃,想起在她哭泣的时候他对她伸出他修竹般好看的手,想起一切美好的事。 清梨若回光返照,趴在苍寒羽的肩膀上,轻声细语的说:“师父,您说过会让我永远活在十八岁的,您果真没有骗我呢。” 苍寒羽听到这句话,一刹那身体僵硬了。 那一年,他承诺让她容貌永远保持在十八岁,那一年他原本是要度她成仙,谁能料到他竟然是以杀了她这样的方式实践了那个诺言? 苍寒羽觉得心底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流失,像是脆弱不堪,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一吹就要崩溃了。 无数的脚步声纷沓而至,跨入门槛的是翟毅然、桐桁、温听雨、青阳上神、杜景轩、瑞孙琅哲、天帝。 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全都震惊得不敢置信,清梨若背对着他们靠在苍寒羽身上,苍寒羽的手拢着清梨若的身体,而苍寒羽的无念剑穿透清梨若的身体。这样的情景,任谁也想不到,一个个愣在那里像一群木头人。 杜景轩疯了一样就要冲过来,“若儿!若儿!” 清梨若翘起手指结印,布了一个结界,将两个人绕在结界里,阻挡了一切想要接近的人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想和师父两个人安静的待在一起,这样贪心一次就好。 杜景轩疯狂的拍打着结界,“若儿,你怎么了?若儿!你到底在干什么!!” 青阳上神脚步趔趄的走向前,看在结界里的两个人,面若死灰。 他没能救得了神姬,也没能救得了清梨若,他的一生都是这样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她们都不愿意等他,青阳上神泪眼模糊,半响才喃喃的喊出她的名字,“梨若……” 温听雨失声痛哭,靠在桐桁的身上,捂着嘴哭得歇斯底里。她不知道是在为清梨若悲伤,还是在为自己痛苦。这个少女,以死在他手里这样决绝的方式,彻底斩断了一切。 温听雨知道,一千年来苍寒羽不会爱任何人,是因为他的石头心,而之后,他将再也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她的死,必然抽走了他的心。 瑞孙琅哲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两个人,终究她想要的只是他。 只有天帝的目光是沉寂幽深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深邃,高深莫测像是任何人都猜不透的谜底。 清梨若阻隔了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两个人在结界中很安静,清梨若觉得心是平静的。 一切要走到尽头了,清梨若温柔的问:“师父,若是时光重来,师父还会收我为徒吗?” “若儿……” “师父,不要收我为徒吧,这样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师父,若儿到今天才知道,若儿一点都不好,若儿也不想这样的,让您这么为难,若儿真的很难过。” “……” “师父,若儿不肖,请您不要记着我这个逆徒。若儿曾经发誓做您最乖巧最听话的小徒弟的,可是若儿没能做到。若儿食言了,但请师父看在若儿年幼无知的份上,就原谅若儿做错的事吧。” “师父,没怪你,若儿……” 一个个都默默的看着那两人,只是突然,不知道清梨若说了什么,苍寒羽整个人眼眸里写满了震惊,像是埋葬了一千年的火山突然喷发而出的激烈的岩浆,滚烫而伤人。 没有人知道清梨若说了什么,只看到清冷淡漠了数千年的白羽上仙了,至高无上了数千年的白羽上仙,他的眼里震惊都要溢出来,瞳孔瞬间睁大,久久回不过神来。 清梨若整个人倾倒压在苍寒羽身上,走完了她十八年的人生。苍寒羽抱着她两个人跌坐在地上,他一动不动,像个失魂的木偶。 清梨若伏在苍寒羽的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了气息,她最后笑着说的那句话是,“师父,对不起,我爱你。” ------------ 卷四 世间事,皆无常 ------------ 第一章 真相大白 清梨若涂炭生灵,手刃万千同门,只为问一句:师父,你为何待我这样绝情?却不知,他待她不是绝情,而是无情,从未有心,何来有情可以绝? 她才知道,她费尽思量仰望的那个睥睨六界的白羽上仙,原来是个石头心的人,他只爱苍生。 但是,她是开心的,师父这样对她,只是因为他拥有的是一颗女娲石的心,不是他真的想杀他,那不是他真实的心意。 所以,清梨若含笑而终,如此用心爱过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只是生命中有太多的遗憾,她终究没能看到他不再孤独。 苍寒羽注定是只能爱天下苍生的,无论是作为一个天下第一的强者的责任,还是以女娲石为心的天衡掌门,他都没用一丝选择的余地。 何况,苍寒羽从来都很清醒,他的选择永远都会是天下苍生,牺牲他一个成就全天下人的幸福,这样的选择,还需要考虑吗? 杜景轩在目睹清梨若死去的这一刻,撕心裂肺的仰天嘶吼,“啊!若儿!若儿!” 杜景轩满目猩红,拔出墨瞰剑就对着苍寒羽冲了过去,“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的尸体,目光冰冷如水,只是静静的看着拔剑向他冲来的杜景轩。 翟毅然和桐桁等人赶紧出手及时制止,几个人联手制服了杜景轩,看杜景轩彻底失去了理智,索性把他弄晕了。 杜景轩大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他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满怀痛苦对苍寒羽说,“师父,我恨你!” 翟毅然等人赶紧替杜景轩疏通体内郁结的气息,他已急火攻心,不加以调理,必然走火入魔而亡。 天帝走到苍寒羽的身边去蹲下来,不容拒绝的说:“把阿若交给朕,她是朕的女儿!即使魂飞魄散,也要葬在天族皇室的,不能流落在外。” 青阳上神讽刺的笑,“若不是你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放弃了她,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天帝眼里寒光深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朕警告过她,也在等着她回头。可她既然死都不肯回头,又能怪得了谁?” 天帝说完就伸手去抱清梨若,苍寒羽没有拒绝,任天帝将清梨若抱走了。苍寒羽站起身,脚步坚定的走出了房门。 那个背影坚强而又孤独,高大而又冰冷。所有人看着那个背影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白羽上仙的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在清梨若这事之后,叶怜露突然出来向天下人证明,说蓬云岛满门被灭一事纯属误会,与清梨若无关,乃是远古妖帝嫁祸于清梨若。 远古妖帝对这一切供认不讳,甚至昭告天下,清梨若入魔也是他一手策划。瑞孙琅哲也想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知道真相,可会后悔? 真相大白,可,伊人已逝。 得到消息的杜景轩,立马提着墨瞰剑,就杀气腾腾的去墨合门找叶怜露,用剑狠狠指着她,厉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在她去了之后才说出真相!” “为了让你更痛苦!真相大白了,她却已经死了,这样你是不是很痛苦呢?”叶怜露娇笑,“自从她出事那日起,你不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替清梨若寻找证据,想证明她是无辜的吗?连她成了魔尊,你都没去找她,不就是想早日找出真相吗?” 杜景轩自嘲的笑,“我日以继夜去找,派出整个轩辕国的力量去疯狂的寻找证据,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快,就怕来不及,就怕一切无可挽回,终究我还是来迟了。没有人愿意给我时间去证明,连她自己都不给我时间!” 杜景轩心如刀绞,当他找到证据满心欢喜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死在了苍寒羽的无念剑下,他终究是来迟了,一盆冰水刹那从头顶泼下来,浇得他一颗火热的心彻底冷到冰点。 叶怜露讽刺的说:“你始终相信只要你证明清梨若是被冤枉的,她就能回头,一切就能回到从前。可是杜景轩,你看,你对我有多残忍,上天对你就有多残忍,这是报应!” 杜景轩双眼布满血丝,痛恨的说:“是你毁了若儿的,我今日就杀了你替她报仇!” 叶怜露冷笑,“死吗?我从来都不怕,我活着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你痛苦。我痛苦,所以要让你比我更痛苦,我要惩罚你不爱我!” “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你简直不可理喻!”杜景轩出剑又快又狠,一下子就准确无误的刺入叶怜露的心脏,他的恨是毁天灭地的,恨不得整个世界给清梨若陪葬。 叶怜露狼狈的跪倒在地上,鲜血如注涌出,但她努力仰起头,杜景轩看到她眼睛上的白绫在风里飘扬。 叶怜露凄然的问:“我这么爱你,你凭什么不爱我!我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上天都垂爱于我,赐予我聪明过人的才智,漂亮的容貌,绝好的家世,我有一切其他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爱我?” 杜景轩心里只有恨,“在我心里,这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清梨若,而你,害死了她!” 杜景轩拔出墨瞰剑就要再补一剑,他心里那么多的恨,就是杀了叶怜露一万次也是不够的。 此时,隽青哲匆忙赶到,及时挡开杜景轩的那一剑,“杜师弟,请手下留情!” 杜景轩愤怒的看着隽青哲,“若不是她,若儿就不会死!” 隽青哲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杜景轩,“还请杜师弟看在蓬云岛守护天下苍生数百年的份上,看在蓬云岛满门如今只剩下我表妹一人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杜景轩踉跄的后退,极度的悲伤绝望,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问隽青哲,“若儿死了,你不难过吗?” ------------ 第二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杜景轩的那一句话,让隽青哲伸出去扶叶怜露的手顿住半响,才又缓缓有力的扶起叶怜露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叶怜露靠在隽青哲身上,凄凉的问:“哲哥哥,你也是恨我的吧?” 隽青哲给叶怜露渡去灵力保住她的性命,他依旧是稳重可靠的男子,但是眉目间依稀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而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嗯。” 叶怜露悲凉的落泪,她在伤害和报复杜景轩的同时,也伤害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这个现在唯一一个愿意照顾她的人。可她的爱太疯狂也太绝望,她顾不上那么多。 相对杜景轩歇斯底里的奔溃,当隽青哲得到清梨若死的消息的那一刻,他没有落泪没有哭喊,只是,他的心跟着死了,对他来说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再有意义。 隽青哲的等待被荒芜,他的信仰被摧毁,隽青哲的人生就此不会再有任何色彩。他没日没夜对着一枝梨花发呆,当年借清梨若的手折的那枝梨花,他一直用灵力养着,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余温。 于是天下人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传说,说妖族为了唤醒转世的远古妖帝,灭了蓬云岛满门,却嫁祸给白羽上仙的小徒弟清梨若。 清梨若祸不单行,又遭魔族挟持,天下人全都误以为她入魔。清梨若不堪天下人人言可畏,亲自上天衡在白羽上仙面前,用无念剑自裁而亡,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样一个沉冤得雪可歌可泣的传说,没人知道背后的真相,那是翟毅然决不允许外传的,自裁,那是他给清梨若安排的一个完美的结局。 时间倏忽,转瞬十年,十年岁月悠悠,白羽殿依旧高高的悬浮在天衡岭的最高处,矗立在千千万万的天下苍生心中,高不可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还是从前的模样,天衡依旧是守护天下苍生的中流砥柱,白羽上仙依旧是人们心里不可僭越的神话。 但是终究有些东西是不一样了的,比如青阳上神十年没有踏出青丘一步,比如轩辕国太子杜景轩深入蛮荒一去十年,比如,当苍寒羽一个人在高高的白羽殿看着日升日落,会突然觉得白羽殿特别的安静。 他一个人走过梨花林,走过九十九阶的白玉台阶,走过微末湖,他一个人站在无念殿迎着风负手而立。偶尔的,只是偶尔,苍寒羽总觉得听见身后不弃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但是他从未回头看过一次。 因为他很清楚,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少女,那个总喜欢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少女,死在了他的无念剑下,她已经魂飞魄散,天上人间,黄泉碧落,再也不会有她。 温听雨看着那个梨花林里,微微的抬头看着梨花的那抹白色的身影,那个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寂寞呢?在白色晶莹的梨花瓣潇潇洒洒飞扬的梨花林里,在万千寥廓的红蕊梨花中央,苍寒羽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站了一千年那样寂寞。 他的身上终于有了寂寞的意味,温听雨觉得心疼排山倒海来袭。 温听雨走到苍寒羽的身边,糯糯的喊:“师兄……” 苍寒羽没有回头,依旧儒雅的看着梨花,神情是淡漠的,轻声道:“十年了……” 温听雨难过的看着苍寒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觉得语言苍白的好无力,眼睛潮湿,“师兄,十年了,你放下吧。你并不知道真相是这样的,若儿被他们联手陷害,连她自己都不跟你解释,不能怪你。” 苍寒羽缓缓的转身看着温听雨,两个人对视,温听雨看着苍寒羽倾倒众生的容颜,他的白衣在风里翩跹如蝶,他的眼寂寞如雪。 那个少女走进他的生命,没能带走他的孤独,却给他留下了寂寞。 苍寒羽清冷如往昔,无所谓放下不放下,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以后六界有了十年平静,有什么不对呢?即使时光重来,所有的选择,他都不会改变,无论是收她为徒,还是杀她。 而杜景轩一气之下离开白羽殿,再也没有回来。苍寒羽知道杜景轩在怪他,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温听雨一片关切,苍寒羽并不拂了她的好意,故而淡淡的说:“轩儿也走了,我只是觉得白羽殿很安静。” 白羽殿,是一种荒无人烟的安静,从前的白羽殿那个少女腰际清脆的银铃声,还有她总是大呼小叫的声音。活着,摔跤,撞到头,打破碗碟瓢盆,叽叽喳喳的和轩儿吵架,总是状况层出不穷。 而如今,白羽殿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微不可闻,却踏得他自己的心跫音回响。 温听雨趁机赶紧说:“师兄不妨收几个徒弟吧,小孩子是最热闹的。” “嗯,”苍寒羽不置可否,“我要离开天衡几日,明天动身,诸事繁多,你和桐桁帮师兄处理些。” “好。”温听雨温顺的回答。 苍寒羽回无念殿去,还有些文书没看,天下的事,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原本就是无止境的,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尽头的。 苍寒羽踏上白玉阶,看着两边的梨花打着转落下来,一个人回了无念殿。 一个人吗? 苍寒羽一个人守在一千多年了,直到十年前,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原来那么漫长的岁月他是一个人守着这里的花开花落的。而往后,也是他一个人。 苍寒羽路过微末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眼睛看向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微风吹起层层涟漪。 只是,即使不用闭上眼,每一次他都能清楚的看见,那年湖面被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在月光下显得妖艳幽冷。然后天空里下起了淡淡的血雨,和千年前不一样,千年前是铺天盖地的血雨,这一次只是天衡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血雨,那是清梨若的血。 第二日,苍寒羽御剑途经天山,犹记那年,他为一棵小梨树挡雨,天后说那就是清梨若。苍寒羽收了脚步停了下来,想也没想就下去看看。 ------------ 第三章 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今日的应水河清水潺潺,春风送暖,杨柳依依,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看着熟悉的风景,却已物是人非,苍寒羽沿着应水河走着。他的心是安静的,十年来像是从来没有跳动过一样,因为它真正的主人已经死了。 只是很多个夜晚,苍寒羽闭上眼,会听见有个少女在他耳边轻声说,“师父,对不起,我爱你。” 这个时候,苍寒羽就会在无念殿的窗前负手而立站一整晚,默默的看着窗外绽放得婉约的红蕊梨花。 所有的一切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呢?当年,从那一步开始,他要怎样做才可以避免后来的悲剧发生呢? 走了一会,忽然的,苍寒羽看见应水河旁灌木丛边,一个黑色锦袍的男子,正在逗一个小女孩玩。苍寒羽看着那个小女孩,原本清冷的眼有那么一瞬间沧海桑田过境,时空被定格。 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倚在那男子的怀里,扎了两个鼓鼓的包子头,粉雕玉琢的十分讨人喜欢,粉扑扑的小脸笑得很灿烂,两个梨涡浅浅。 男子蹲在那里,精致的云纹衣摆托在地上,双手拢着小女孩,一改素日的威严,温和的低声跟小女孩说着什么,小女孩欢喜的脆生生回答:“好!” 苍寒羽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边一大一小两个人,死在无念剑下的人,魂飞魄散,从来没有生还的可能,那,是谁的容颜跟他的小徒弟这样相似?是谁的气息跟他的小徒弟一样那么熟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的小徒弟被葬在天族皇室禁地天崎山,那是整个六界的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离天衡又何止千里?他的小徒弟魂飞魄散,他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苍寒羽看到那男子站起身,他眉宇间威风凛凛,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天下的气势,咄咄逼人,此人赫然就是天帝。 天帝拉着小女孩的手慢慢朝苍寒羽走来,但是一眼都没有看苍寒羽,只是依旧径自跟小女孩说着话,“阿若,父君带你认识一个人好吗?”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一双狡黠的眼睛很有神,“父君说好就好,阿若听父君的。” 苍寒羽看着那两个人其乐融融,十年岁月让往事沾满尘埃,那个少女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场景,那个少女犯了错可怜巴巴央求的叫他师父的过去,全都褪了色。 两个人走到苍寒羽面前,天帝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苍寒羽,寒暄道:“一别十年,白羽上仙向来可好?” 苍寒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小女孩,小女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点茫然的凝眉。 天帝将小女孩推到苍寒羽面前,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却还是没有抬头,十年来她见过的人都屈指可数,所以不习惯见陌生人。 天帝轻声对她说:“阿若,来,见过白羽上仙。” 这回小女孩没有拒绝,规规矩矩的行礼,有模有样,很像那么回事,轻声细语但是咬字清晰,“梨若见过白羽上仙!” 小女孩行完礼又立马把手伸过去握住天帝的手,天帝微微责备的看着她,她嘟着嘴装可怜。天帝拿她没办法,无奈的宠溺的一笑。 两个人父女情深可见一斑。 天帝复又看着苍寒羽,“朕与上仙打个赌可好?朕无法让时光倒流,但是朕让一切都回到原点,朕再给你和她一次机会,但朕赌这一次,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苍寒羽没有说话,眼神安静平淡,那是默许。他从不后悔,十年来,他没有一秒钟是有过后悔的,可是这不代表当有机会把一切摆正过来,他不会去握住。 是阴谋也好,是毁灭也好,是孽障也好,他都会坦然接受。 天帝将牵在手里的小女孩的手递给苍寒羽,苍寒羽伸手去接,他的手如玉雕的修竹一样修长刚劲,好看到极致。 可是小女孩微微的后退一小步,眼里有对陌生人防备的色彩。那个眼神,让苍寒羽心微微的一紧,她防备他是对的,因为他唯一对她做的一件事就杀了她。 苍寒羽伸出的手停顿在空中,然后缓缓的收回垂在身侧。 天帝嘴角微微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十年来,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是见不到梨若的,只有偶尔的会让九天玄女会去陪她。所以她对他依赖了十年,怎么可能不对其他人都带着排斥呢? 天帝温和的安慰,“阿若,别害怕,你会喜欢他的,很喜欢。” “父君不要阿若了?”小女孩委屈的努嘴,“向来父君就没时间陪阿若,可是嫌弃阿若总是吵着要见父君,所以要把阿若扔给别人?” 天帝正要开口解释,苍寒羽却认真的看着小女孩问她:“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苍寒羽平静的双眼清明如泉水,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很平和。天下的世事沧桑,在白羽上仙的眼里都是淡漠的,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因为白羽上仙扛得起整个六界平宁重任的双肩,承担得了任何灾难,承担得了任何最坏的结果,一个男人站得足够高足够强大,一切惊涛骇浪到了他面前就都只是云淡风轻。 那是只有强者才有的气魄,那是有能力力挽一切可怕狂澜的男人才有的大无畏。 那一年,她问,“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这一天,他问,“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那些曾经的错误,他苍寒羽要把它摆正过来,那些曾经的遗憾,他苍寒羽要谱写完美。 他苍寒羽从来都无畏阴谋,荆棘和坦途,都不过是他掌心的蝼蚁。他能把失去神之力打破了平衡的六界端平了,给了这芸芸众生一千年的繁荣昌盛,还怕逆不了她清梨若这个小小的乾坤吗? 天帝微微的眯起双眼,嘴角有一丝玩味。这将是一个震惊人心的赌约,因为输的人,会有六界的苍生为他陪葬。 ------------ 第四章 她回来了 听着这个好听的声音,让她觉得很熟悉很有亲切感,小女孩终于转头仰望的看向他。她那双仰望着他的眼睛,像清灵透彻的清泉,干净清澈,浑身一股清气灵动逼人。 她看见的是怎样一个人啊,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让人感叹上天到底有怎样的惊才风逸才能创造出这样绝世的容颜,他是上天特意用来倾倒众生的吧。 他临风而立,身形挺拔修长,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扬,清冷如冰雪的明眸有着夺人心魂的力量,带着看透红尘的睿智和悲悯,他那用来俯瞰众生的眼正无悲无喜的看着她。 那是一个多看一眼,就要心疼好几年的男子。 他再次缓缓但是笃定的向她伸出手,那双修长的充满力量的手,令人心神荡漾,像一个极致的致命蛊惑。他伸出手轻易的就再次握住了她的一生一世,让她无处可逃,有的人注定是有的人的劫难。 那一刹那,她清晰的听见幸福绽放的声音,在此之前的岁月都被荒废,那么多朝朝暮暮堆积,似乎只是等待这一刻才让生命变得有意义。 只一眼,结局就已经注定,她笑靥如花,伸出白嫩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中央,欢喜的答:“好。” 梨若,如果你知道这是孽缘,如果你知道所有前尘,你还会笑得这样温暖吗? 天帝看着那个小女孩那样干脆的抉择,看着她明眸善睐的笑容,笑得意味深长。 阿若,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心,阿若,你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那么,请让你被伤得更彻底,等你痛彻心扉,你就会回头,我等着那一天。 天帝对着远处的九天玄女招手示意,九天玄女就捧着一个镂刻着精细的花纹的玉匣走过来。 天帝将玉匣递给苍寒羽,苍寒羽默默的接过来,这玉匣能封住一切神物的气息,但苍寒羽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天帝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和蔼的看着她,“她的名字叫清梨若,如此,朕的女儿,就托赖白羽上仙了。” 清梨若放在苍寒羽掌心的手冰凉如石头,让人心悸的凉意刹那触电般流窜到苍寒羽的心里,苍寒羽十指收拢将她的手严实的握在手里。 “告辞。”苍寒羽点头示意,牵着清梨若的手转身离开。 她依旧是凡人,依旧是他算不出的命数。但那一握苍寒羽就已探知,她的心是完好的女娲石。 苍寒羽不知道天帝究竟是怎样把碎了的女娲石变回去,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清梨若能在无念剑下带着女娲石重生。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回来了! 几度错开的花开花落,一切全都回到了起点, 他腾云带着她回天衡。一路上很安静,苍寒羽没有说话,清梨若也安静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即使沉默也是和谐而融洽的。 苍寒羽牵着清梨若的手回到天衡,当他从云端落下来,广场上乌压压的弟子齐刷刷的谦恭行礼,“恭迎仙上回山!” 那响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气贯山河。 在无数弟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苍寒羽牵着清梨若的手走过宽广的广场,走过清徽阁,走过念风殿,走向白羽殿。 别说是新来的弟子,就是原先的弟子们也未必都见过清梨若,仙上的弟子岂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的?真要见到,大多也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少女跟在那个白衣飘然的男子身后,羡煞众人。 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立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个小女孩是谁啊?真是让人羡慕啊,竟然让仙上亲自牵着手,若是我,就是死了也甘愿啊!” “好羡慕啊!仙上那样怡然出尘的人,竟然也会牵着弟子的手,要是那个人是我那该多好啊!” “做梦吧你……” 而见过清梨若以前小时候的弟子,全都轻轻一声叹息。 当清梨若的心被换成了女娲石,寻常弟子,谁还能知道她是以前的清梨若呢?人人只当仙上又收了一个弟子,和他从前的小徒弟长得一模一样。 在翟毅然的有意为之下,天下人尽知,白羽上仙的弟子清梨若前世被污蔑走投无路,最后当着白羽上仙的面自裁而亡。白羽上仙最宠爱的小徒弟的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如今白羽上仙又收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子,如何不让人唏嘘? 清梨若走在苍寒羽的身边,甜甜的笑着,那些羡慕的眼光一一尽收眼底。她抬头仰望身边的男子,他神姿高彻,是不可亵渎的神明。但是现在他牵着她的手,赐予她人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当苍寒羽带着清梨若来白羽殿,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无念殿前九十九阶的白玉阶,他终于将她再次带回了身边。 翟毅然等人闻讯赶来,看到好好的站在他们面前的清梨若,瞠目结舌,死在无念剑下的凡人,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温听雨怔怔的看着清梨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心里五味杂陈。 翟毅然怒然看着苍寒羽,“寒羽,你在干什么!” 温听雨看了一眼沉默的苍寒羽,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走到清梨若身边,温柔的半蹲下来,莞尔一笑,“我是你师父的师妹,你可以叫我温师叔,师叔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好吗?” 清梨若抬头看着苍寒羽询问他的意思,苍寒羽对着清梨若点头,清梨若复又看向温听雨,她对面前这个温柔的紫衣女子有着莫名的好感,清脆的回答:“好。” 在温听雨带着清梨若离开以后,翟毅然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这个孽障,你竟然还带她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带她回来?就是一切再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带她回来,我是她师父,绝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你糊涂啊!死在无念剑下还能活下来,真是命硬得很!天帝现今又眼巴巴的送到你身边来,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师兄!”苍寒羽微微的皱眉,眼里有不悦的神色。 ------------ 第五章 他要教她,不要爱他 苍寒羽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鲜少有过多的表情,如此明显的不悦神色,让翟毅然一愣。翟毅然身为神算仙尊,但这一次他不用算也知道,这个少女的回来,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翟毅然怒气填胸,“难道不是吗?你这么做,会毁了自己的。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师父,这两千年的基业,你忍心毁在你的手里吗?” 苍寒羽淡淡的说:“这掌门,不如让与师兄你来做如何?” 翟毅然哑口无言,千多年来,苍寒羽从没这样跟他说过话,分明是威胁,莫不是恼怒他说清梨若说重了?想到此,翟毅然的心更加一沉。 翟毅然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寒羽,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苍寒羽毅然打断,“师兄不愿做这掌门,那我还有些文书要看,就不送师兄了。” 苍寒羽说完不等翟毅然说话,漠然的转身,背影坚定如山。 苍寒羽做的决定是没有任何人能挽回的,也不允许任何人挽回。翟毅然颓废的败下来,突然觉得很疲惫。 桐桁轻轻摇着他的折扇,漫不经心的说:“上仙为九仙第一,虽说没个万把年的,是不可能突破飞升为上神的,可是苍寒羽是谁,谁能说得准呢?” 翟毅然吃惊的望着桐桁,“你的意思是寒羽要历劫?可是他修到上仙也才千多年啊?” 桐桁伸个懒腰,“谁知道你师弟是个什么怪物呢?对他来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若是他能勘破此劫,能成就至高境界,大抵就是天下至尊吧,若是勘不破……” 桐桁收起一贯的散漫,眼神变得很凝重。他摇着折扇扇动的风,也变得压抑了。 若是勘不破,就只能在历劫中散去仙魄,魂飞魄散。不成功便成仁,历劫这种事,从来没有折中的办法。 翟毅然深知这点,怏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桐桁知道翟毅然不再反对,于是慢悠悠的走了,边走边眯着眼大喊,“好困,回去睡觉。” “等等,”翟毅然突然喊,“桐桁,你给我站住!寒羽这算历的什么劫啊?跟清梨若能有什么关系啊?” 桐桁装作没听见,不管在后面追来的翟毅然,加快脚步走了。管他历的什么劫,反正他桐桁有好戏看就行。 一夜之间,全天下人都知道,白羽上仙又收了一个徒弟,还跟原先的小徒弟长得一模一样。 这夜凉如水,清梨若百无聊赖的坐在无念殿前的白玉阶上,师父把自己关在无念殿一整天,都没理她。 她是怕师父的,这种怕像是一种本能,来得无缘无故。事实上,她害怕师父不喜欢她,她想要讨他喜欢,于是格外拘谨。 所以当清梨若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的时候,惊喜的站起身,转头果然看到苍寒羽站在门边,遂高高兴兴的快步走向苍寒羽身边去,“师父!” 那一声师父,叫得苍寒羽刹那觉得时光倒流,十九年前,那个小女孩也是这样欢喜的叫他师父的。 苍寒羽冷漠的看着清梨若,严肃的问:“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愿意拜我为师吗?” 清梨若眼里光亮闪闪,无比坚定的说:“嗯!” 那种坚定的信仰的目光,让苍寒羽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那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清梨若仰望着苍寒羽,像仰望着她的信仰,迫切的慎重的发誓,像是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来证明的迫切,“师父之命,无有不从,师父之话,无有不听,旦有差错,任凭师父处罚,生死无怨!天地为证!” 清梨若不经意间说出了前世的誓言,且一字不差。 苍寒羽冷漠的审视地看着清梨若,可是不经意的就伸出手用力的撑在门上,心里像万千烈马奔腾而过,踏出轰隆隆的响声。这是清冷的白羽上仙从未有过的心情,微微的低头他的眼目一敛,隐隐的有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隐忍神色。 但这只是一瞬间,没有人能在这样短暂的一瞬间察觉到他一个低头的心绪。苍寒羽又恢复了素日清冷的模样,他拿出不弃铃和清流剑递给清梨若,“你记住今日的誓言,修仙是条艰苦的道路,你做好心里准备。这是不弃铃和清流剑,你收好。” “弟子一定会时时刻刻记着的!”清梨若接过去,端详着不弃铃,“这就是不弃铃吗?好漂亮啊!” “你知道不弃铃?”苍寒羽问。 “嗯,父君跟我说过的,父君说不离不弃是一对的,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师父,不离铃在哪啊?”清梨若伸手想要抓苍寒羽的衣袖撒娇,她想要离师父近一点,想要讨他欢心。 苍寒羽不着痕迹的避开,清梨若的手扑了一个空,清梨若讪讪的看着苍寒羽,努着嘴委屈的喊,“师父……” 苍寒羽疏离的说:“不离铃在为师这。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明日为师再教你一些基本的心法。” 感觉到苍寒羽刻意的冷落,清梨若有些茫然,有些委屈。她虽然只得十岁,却也知道看人脸色,知道苍寒羽不会再搭理她,委委屈屈的走了,一步三回头。 苍寒羽冷着脸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他会教她成为一个坚强的女子,他会教她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女子,他会教她成为一个不依赖任何人的女子,那怕那个人是他苍寒羽。 最重要的是,他要教她,不要爱他。 苍寒羽对清梨若的教导是严厉苛刻的,每日留置大堆繁重的课业,白日练剑修习心法,晚上背口诀学习琴棋书画等等。 他恨不得让她一夜之间就能长成一个强大到可以和他并肩的女子,因为前尘往事证明,世事皆无常,她必须要快点变强大! 清梨若学得很勤奋,不敢有一丝怠懈。 苍寒羽看着她的目光是冰冷的,他对她是明显的刻意疏离的,所以她拼命的去证明自己。她想让师父喜欢她,想要他对她笑,一次就好。 ------------ 第六章 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苍寒羽除了每日指点一二,旁的时间只是安静的看着清梨若练剑,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清梨若多说什么。 清梨若见师父刻意的疏远,怕多说多错,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说什么。只是废寝忘食的埋头练剑修行,于是整个白羽殿依旧是静谧的。 日子很清苦,每每半夜回到房里到头闭眼就睡着。但清梨若每次转头就能看见师父在身边,或者在无念殿伏笔写着什么,清梨若是满足的。 清梨若虽然依旧资质不高,但是贵在勤恳踏实。加上各种珍稀的丹药源源不断的送到白羽殿来,更有仙蟠梨等绝世仙果,何况,白羽上仙亲自日日用心教导,就是石头也能开出花来,如何教不出成就来? 是以,不过一年的时光,清梨若修为也算突飞猛进,在年纪相仿的弟子已是佼佼者。 清梨若一直以为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在师父身边练剑,偶尔的看师父站在梨花林里就是她的一辈子。 温听雨来的时候正看见清梨若在练剑,小小年纪脸上已有坚毅的表情,一招一式舞得恰到好处,与前世俏皮的一天到晚闯祸的清梨若,判若两人。 温听雨走到无念殿,款款的跨过门槛,“师兄,我看若儿大有进步,学得也极为用心。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来天衡一年了,都没离开过白羽殿一次,如此闭门造车,岂是正确的修仙之路?” 清梨若表现的如此乖巧,让苍寒羽很是欣慰,原以为依着她原来的个性必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苍寒羽搁下笔,“她开头先要根基扎实,往后才能事半功倍,所以我对她要求有些严格。以现今的情况来看,也算差强人意。这几日太忙,等过几天,我带她到凡间游历一番,想来对她的修行会有帮助。” 温听雨温婉的点头,清梨若的事师兄自然是想得很周到的。 苍寒羽又道:“我叫你来,是因为明日我要去天宫赴蟠桃群仙宴,她一个人留在白羽殿,我有些不放心,你帮我照看着她。” “好!”温听雨笑着回答,帮他她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麻烦师妹你了。”苍寒羽道谢。 “师兄,跟我还这般客气吗?”温听雨微微的有些怅然若失。 苍寒羽没有说什么,像是没有听见,只是低头继续看卷轴。 温听雨苦笑一下,缓缓的走出了无念殿。 晚上苍寒羽还是把清梨若叫到无念殿嘱咐一下,“为师明日要去天宫赴蟠桃群仙宴,你温师叔会来照顾你,你要听她的话。” 清梨若不舍的看着苍寒羽,“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苍寒羽简单的说:“明日便回来。” 清梨若乖乖的说:“好,我等您回来。” 苍寒羽又问了几句清梨若对今日修炼的心法的理解,一一指点了一下,就让清梨若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清梨若醒得很早,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霍地一跃起床,来不及穿鞋蹑手蹑脚小跑过去,可怜巴巴的趴在窗户上,目送那个白色的身影离去。 她总是不敢抬头看他,故而只有看着他的背影,才敢这样放肆而贪婪的紧紧的将目光锁在他身上。 忽而的,苍寒羽突然回头,清梨若吓得小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赶紧蹲下来,因为蹲太快,头猛的撞到案角,痛得她眼泪汪汪,却第一时间死死捂着自己差点呼痛出声的嘴。 怕苍寒羽走了,想再看他一眼,清梨若偷偷的又将头探出来,果真看到苍寒羽的背影就要没入梨花林了。 清梨若想也没想立马大力的开门追上去,只是追了几步,却曳然止住脚步,呆呆的站在那里。 清梨若光脚踏在地上,因为跑得很快很猛,石头扎她的脚心都出血了,她却只是望着那个背影黯然神伤,全然没察觉到。 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清梨若又狠狠的摇头,师父今天就回来的,师父今天就回来的,干嘛要发神经啊? 温听雨来的时候,就看见清梨若光着脚站在那,晨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黄的光环,她身边的那棵梨花树开得正好,映衬着她白皙的脸,美丽动人,依稀的有了少女的韵味。 “若儿,怎么站在这里啊?”温听雨关切的问。 “温师叔,”清梨若行礼,看着自己光着脚,有点尴尬的说:“我是想看日出……我这就去练剑!” 温听雨牵着清梨若的手回房,“今日不练剑,师叔带你去玩,你来天衡一年了,就只待在白羽殿,师叔带你到处看看。” 清梨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师父要我好好练剑,我要听师父的话。” 温听雨有些感慨,这个女孩还到底是不是那个清梨若啊?“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练剑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师父,”清梨若有些踟蹰,“师父,不喜欢我,我想我再努力一些,也许师父就不会不喜欢我了。” 温听雨幽幽一声叹息,“他没有不喜欢你,他对谁都是这样冷淡的,只是因为对你抱有太多的期望,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的,若儿,你不要怪他。” 清梨若慌忙罢手,“没有!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 温听雨温柔的拉着清梨若的手嘱托,“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怪他,好不好?” “我怎么会怪师父呢?我只一心期盼师父不要讨厌我就好。”清梨若的神情很认真,像是对苍寒羽对她的疏离感到很失落。 “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你。”温听雨有些心酸,她与他同门,千年相守,自幼一起长大,他都不曾为她皱过一次眉,究竟谁才更有资格失落难过呢? “真的吗?”清梨若惊喜的看着温听雨,“师父真的是喜欢我的吗?他不讨厌我吗?” 温听雨缓缓摇头,“他若是讨厌你,就不会收你为徒了。师兄很不容易,若儿,你一定要乖乖的听他的话,知道吗?” “嗯!”清梨若重重的点头,无比坚定。 只是从来事与愿违,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 第七章 事与愿违 温听雨帮清梨若治好伤口,看着她穿好鞋子,收拾妥当,“好了,我们走吧。” 清梨若犹豫的说:“我还是去练剑吧……” 虽然她是很想去玩,毕竟才十一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何况,日日待在白羽殿,往日有苍寒羽在自然不一样,苍寒羽不在,她努力了又给谁看呢?她并不喜欢练剑,也不喜欢修行。 “你师父是不是叫你听我的话呢?”温听雨佯装不悦。 清梨若无语,师父是这么说的,但是师父肯定不是让她去玩的,他对她一向都很严厉的。 温听雨不等清梨若回答,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难得今日师兄不在,我与你说一些师兄的事。” 后面那句话,让清梨若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温听雨带着清梨若下了白羽殿,两个人漫步在天衡岭,温听雨带清梨若到处逛,捡贝壳,摘野果,赏花,吃点心…… 温听雨一直觉得苍寒羽急于求成,对清梨若太严厉,她对这个少女终究是怜惜的。难得苍寒羽不在,纯粹是带清梨若玩耍的。 逛了一天,偏生温听雨一句关于苍寒羽的话都没提,清梨若真真哭笑不得,这温师叔看起来如此成熟端庄,竟也会骗人。但也玩得很开心,毕竟年少爱闹。 两人正在融雨亭歇着,桐桁远远的摇着折扇走过来,看到清梨若温良如玉的一笑,明知故问,“温师妹,这就是师兄新收的徒弟啊?” “桐师兄,”温听雨一看到桐桁那笑就头疼,这人这么一笑就要腹黑谁,温听雨将清梨若微微的拉倒自己的身边,“你今日怎么也有空闲逛啊?素日不是你最忙吗?” “翟师兄叫我来找你,叫你去一趟他那。”桐桁也不恼,依旧笑如春风和煦。 温听雨有一丝犹豫,翟毅然不喜欢清梨若,见到清梨若保不齐会说些什么,可她也不能让清梨若一个人留在这。 桐桁取笑道:“温师妹你也太谨慎了,在天衡,你还怕谁敢对白羽上仙的徒弟怎么样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何况,这小丫头如今修为也不差,比不得当年……” “桐师兄,”温听雨出言阻止,“你知道翟师兄找我什么事吗?” 桐桁知趣的收住话,看了一眼清梨若,“大概是关于这丫头的吧。” 清梨若看粗温听雨为难,故而笑看着温听雨,“温师叔,仙尊找您,您就去吧,我又不会走丢了,何况还有桐师叔在呢。” “也好,”温听雨答道,又认真的嘱咐,“你在这等我回来!” “嗯。”清梨若点头。 等温听雨一走,桐桁打量下清梨若,漫不经心的潇洒的转着他的折扇,转得快速而繁杂的姿势,很是好看。 清梨若正要说什么,桐桁看到那边泉石旁一个少女走来,突然说:“清师侄,师叔突然想起来有事,你站在这等我会。” “桐师叔,您忙!”清梨若赶紧做了一个送神的动作,直觉的,这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清梨若见桐桁往前走去,他迎面走来一个少女,那少女行礼请安,桐桁跟她说了两句话,那少女立时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清梨若。 清梨若有些茫然,这都什么世道啊,怎的莫名其妙就有人将她视为仇敌啊? 等桐桁走了,那少女步履款款的走到清梨若面前,看清梨若的时候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刻意的在鄙视她,“你就是清梨若?仙上新收的弟子?”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可有人摆明了存心挑衅,万万没有道理还放低了姿势去讨好她。因为这个世界脑残的人太多,你越是好涵养她越是得寸进尺。 清梨若笑得和颜悦色,“不知这位师姐你又是谁?能直呼我名字的,不知道是仙尊座下那位弟子啊?我怎不知仙尊何时收了个如此年纪轻轻又有礼貌又懂得尊敬师长的弟子?” 虽然清梨若常年在白羽殿,谁都没见过,可是这仙尊门下和流云先生门下有几个弟子年纪若何,这样的常识清梨若自然是知道的。 一句话说得那少女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哼!仙尊是我师祖,我自然比不得清师叔身份尊贵。” “哦,”清梨若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师侄啊……” “你!”那少女被驳得哑口无言,天衡最重师长尊卑,长幼有序,只得恶狠狠的盯着清梨若, 这少女是绿柔的侄女,南海最受宠的小公主,叫龙灿然,从小养尊处优,何时被人这般呛过? 何况说起来两人也有点恩怨,当年她来天衡的时候,正值清梨若的事发生不久,翟毅然见她根骨极好,加上为了转移苍寒羽的心思,特地一再劝苍寒羽收她为徒,苍寒羽全然无动于衷。 有回龙灿然偶遇苍寒羽,特地讨好的行礼,苍寒羽却漠然的点了点头。她不死心,又追上去跪下来壮着胆道:“仙上,弟子叫龙灿然,请仙上收弟子为徒!弟子比清梨若更有天赋,弟子一定比清梨若听话,绝不会给仙上丢脸的!” 人人都知白羽上仙最是宠爱那小徒弟,可龙灿然太急于表达心里的热切,几句话说得很唐突。 苍寒羽微微的皱眉,眼里有一丝厌恶。那个眼神,让龙灿然大受打击,被天下众生心里高不可侵的神明讨厌,真的是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情。 苍寒羽冷漠的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我的徒弟何时轮到你来品手论足?” 龙灿然立时脸色惨白,一个犯了错的弟子,一个自刎谢罪的弟子,白羽上仙还这般护着她,她龙灿然堂堂南海水君最宠爱的孙女小公主,如何不配! 所以当一年前,看着苍寒羽牵着清梨若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去了白羽殿的时候,龙灿然差点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龙灿然冷冷一笑,“清师叔再身份娇贵,辈分再高,比得过你师姐吗?那可是仙上最宠爱的徒弟呢。” “你什么意思?”清梨若微微的蹙眉,没人告诉过她她还有一个师姐的。 ------------ 第八章 情何以堪 龙灿然得意的说:“哦,你不知道吧,你上头原先还有一个师姐的,仙上最是宠爱她,她一天到晚闯祸,仙上回回都替她兜着。不过她死了,仙上怜惜她,看你跟她长得一样,所以才收你为徒的。” 清梨若心里极度抗拒,忍不住大声反驳,“你胡说!” 龙灿然幸灾乐祸的说:“人人都知道,仙上当年收了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轰动天下。这师兄是轩辕国的太子,如今深入蛮荒降妖除魔,威震天下。这师妹更是声名远扬,因为她当年就是当着仙上的面自刎的。你若不信,随便找谁问问,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清梨若身体僵住,师父从没跟她提过她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姐。 “你知道你那师姐叫什么吗?”龙灿然越说越得意,“她叫清梨若!你跟她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模一样。仙上收你为徒,不过是为了弥补对原先那弟子的亏欠。说白点,你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 “你骗人!若是师父真这么喜欢她,怎么会让她死了呢?就算她死了,他为什么不把她的转世找回来?” “你以为仙上不想吗?但是,她是用仙上的无念剑自刎的,魂飞魄散,还如何找得回来?而且,我还听说仙上找回了织魂玉,十年来,仙上一直在寻思如何唤醒织魂玉。奈何,时至今日,毫无进展。” 晴天霹雳,震惊得清梨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清梨若恍然的转身想回白羽殿,她要回去问问师父,这是不是真的! 龙灿然却一把抓住清梨若的手臂,嘲讽的笑道:“清师叔,怎么就走了呢?怎么不再教导师侄我几句呢?” 清梨若努力隐忍着,“你,放,手!” 龙灿然觉得大快人心,难得终于可以逮到机会发泄这一年来的嫉妒和不甘心,如何肯轻易放过清梨若? 龙灿然眉飞色舞的说:“怎么,接受不了现实了?还有很多呢,比如,你知道你师兄为什么去了蛮荒吗?因为他爱你师姐,接受不了她死了。我听说最近仙上一直派人寻他回来,要是他看见你这张和你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你猜,他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清梨若想到师父对她的刻意疏离,想到她第一次来白羽殿仙尊等人看到她的时候的那种诧异和震惊的眼神,想到桐师叔看她的时候总像是透过她看见另一人的感觉,想到温师叔关怀切切的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怪师父,所有的疑问全都迎刃而解。 情何以堪! 清梨若咬着牙警告,“你放手!” “我偏不!”龙灿然从小心高气傲,人生头一遭输给了清梨若,非要拼命把清梨若往死里整不可,“你知道你那师姐多讨人喜欢吗?天帝和天后亲自来天衡带她回天宫,昭告天下她是天族的公主。连青阳上神都向仙上提出要娶她,差一点点她就成为青丘国的女主人了!” 清梨若微微一笑,连父君都是把她当那人的替身了吗?所以才给她取了一个和那个人一样的名字吗? 龙灿然解恨的笑,“对了,你这清流剑和不弃铃,就是当初仙上给你师姐的,如今仙上又给了你,你说这代表着什么呢?” 清梨若忍无可忍,再也不想听下去,大力挣扎着甩开龙灿然的手,但是龙灿然却反而加深了力度。于是清梨若怒然转身对着龙灿然的腹部就是一掌,想要逼退龙灿然。 龙灿然身手矫捷的弯身后倾,却完全没有放开清梨若的手,还笑得春风得意。 清梨若看到那个笑,更加怒上加怒,推出的掌风更加凌冽。 两个人一来一往,全都使出自己全部能耐,从口角之争到了修为的比试。清梨若修为精进不少,但是毕竟龙灿然出身仙家,两个人过了十来招还是不相上下。 清梨若心里恼怒,为了快速挣脱龙灿然的钳制,故而出了杀招,一掌“飞雪落”干脆而利落。 这招出掌本身看似柔美,在纷纷扬扬的梨花瓣旋转飘落中,由一个女子使来更是如同曼妙的舞蹈翩跹,好看至极。但却是极为狠辣的杀招,讲究的是以柔克刚。 这一掌下去要么龙灿然中招重伤,要么为了避开不得不放开清梨若,任谁也不会选择中招。 龙灿然刚要避开,只是突然的,龙灿然远远的瞥见苍寒羽御剑而来,当清梨若那辛辣的一掌推来的时候,于是她没有躲,生生的接了那一招。 当清梨若的掌心拍在龙灿然身上的时候,看见龙灿然嘴角扬起的一个得逞的微笑,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妙。 龙灿然身子被清梨若那掌推开很远,狠狠的摔在地上,面色惨白,已是重伤。 清梨若一愣,两个人过了十几招,清梨若已经大致清楚龙灿然的修为境界,这一掌虽然辛狠,但龙灿然断无道理是避不开的。 这时,清梨若看到龙灿然娇弱的躺在地上,眼里含泪楚楚可怜,可怜兮兮的看着清梨若后面,凄凉的叫:“仙上……” 清梨若顿住身子,身后有一道目光灼烧得她的背后火辣辣的,她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怎么也没有力气转身? 有脚步声纷沓而至,正是翟毅然、桐桁、温听雨三人。 翟毅然的怒意是清晰明了的,温听雨眼里愧疚与紧张交缠,桐桁却嘴角略带笑意。 翟毅然冷然看着清梨若,“寒羽,你的弟子,你自己看着办!” 苍寒羽走时将清梨若托付给我温听雨,是生怕留清梨若一人有什么意外,觉得温听雨向来细心谨慎,故而特特找她照看清梨若,却不料变成了这样。 温听雨十分内疚的看着苍寒羽,不安的喊:“师兄……” 清梨若心里紧张,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她看不见苍寒羽的表情,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他的沉默,让她手足无措。 苍寒羽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清梨若,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御剑袖子一扫就卷上清梨若,带她回了白羽殿。 ------------ 第九章 容不得他拒绝 等到了无念殿,苍寒羽背对着清梨若站在书案前,看着书案上的那把檀香扇,久久不语。 清梨若屈膝跪了下来,心里是委屈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苍寒羽回想这一年,他各执己见的把她留在白羽殿,总觉得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时时刻刻要看见她在他眼前才能安心。 他在,等到她长成一个成熟稳定的女子,等到她长成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子,等到她长成一个能明白他的苦心的女子…… 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切不可错,一开始错了,就会错到底。 苍寒羽三思量,要问出事情的原委来,小徒弟年少,不可吓到她。故而转身看着清梨若,难得语气温和的问:“梨若,你为什么跟人打架?” 清梨若心里一暖,师父是相信她的,于是激动的抬头,想要跟他解释。可是她抬头眼光余角却瞥见了书案上的檀香扇,那是一把雕工精致的女式扇子,心刹那被浇了一桶冷水,冷得彻骨。 这解释还有必要吗?她跟龙灿然打架,缘起不就是为了那个师姐吗?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呢? 见清梨若只是跪着沉默,苍寒羽的眼目带了严厉,“你究竟为了什么把人打伤的?” 师父收我为徒是因为师姐吗? 这句话在心里疯狂的叫嚣,想要听他说不是。清梨若费力千斤力才扯动嘴唇,嘴唇一直在微微的颤抖,迟迟问不出口。 清梨若看了一眼檀香扇,一年来练剑的时候,每每他俯身纠正她的动作的时候,她总能闻到师父身上除了梨花淡雅的清香外,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那是檀香木的味道。 清梨若撇开头避开苍寒羽灼灼的目光,不能问,那个答案呼之欲出,问破了,就是曲终人散。 只要没有得到他亲口的确切答案,即使天下人都这么说,她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可以假装师父师父收她为徒,只是因为她是她。 清梨若倔强的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直直的跪着。 苍寒羽心里怒意如飙风刮过,她又不说,为什么总是不说!当年若不是她事事瞒着他,后来又怎会变成那样呢? 苍寒羽怒然袖子一扫,将案上的茶盏向清梨若的方向扫去,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片在清梨若身边飞溅,“清梨若!去给我跪好!什么时候想清楚要说了再起来!” 清梨若没有一句求饶,干脆的起身,低头行礼规规矩矩的稳步倒退着出去,在无念殿外拂衣跪好。 跪了两个时辰,清梨若依旧跪在那一动不动,跪在冰冷的白玉石上,膝盖痛得锥心刺骨,可是清梨若还是笔直的跪在那。 苍寒羽在无念殿里疾笔批改着文书,一眼也没有看那个小小的身影。 突然的,雷鸣电闪,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倾倒下来,狂风肆虐,在汹涌澎湃的嘶叫呐喊,夜漆黑得吓人。像是一场暗无天日的绝望在黑暗中发酵,在悲痛里歇斯底里。 雷声轰隆隆的,惊心的恐怖。雨水泼打在清梨若的身上,狂风吹打着她瘦弱的身躯,打得她的脸颊生疼,吹得她觉得下一秒就要被狂风吹走了。雨水湿透衣裳,冰冷彻骨,好冷! 但清梨若笔直的挺着身子跪在那里,带着倔强和绝不妥协。在时不时的惊光闪电中,照亮她煞白的脸,散掉的狼狈的黑发,和她一脸的倔强。 怎么能服输呢?她一年的努力,终于争得了那个人的认可,他对她依旧是疏离的,可是他看她的目光不再是从前那样充满警惕。如今,如何能承认他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长得跟师姐一样呢? 苍寒羽起身负手立在窗前,眼里具是坚毅,他一定要她说出口,他绝不会再纵容她!绝不允许她再像从前一样事事都瞒着他! 于是一个站在无念殿内,一个跪在无念殿外,不妥协,不退让。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苍寒羽在无念殿里看着大雨中跪着的少女,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丁点难过,没有一丁点悲伤,只有倔强和不妥协。而从前,每当她闯祸的时候,她总会可怜巴巴的求饶。每当她倔强的不说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总是充满悲伤和绝望的。 那是因为,现在的清梨若,有的是一颗女娲石的心,她的心是不会心痛不会悲伤的。那种一颗石头放在身体里的冰冷感觉,苍寒羽最清楚,因为一千多年来,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苍寒羽的心却突然开始充满了悲痛,她的悲痛在他的身体里流窜。苍寒羽扶着自己的心,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可是心口剧痛,这颗心,所有的情绪都来得如此直接干脆,容不得他拒绝。 换你心为我心,她的痛苦全都由他承担。疼痛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心,攻城拔寨,肆无忌惮的掠夺,成功的让他痛得心如刀割。 苍寒羽生平第一次觉得所谓的痛苦,原来比任何外来的重伤都还要可怕,让曾经无懈可击的白羽上仙身体满满的都是无能为力感。 一道闪电照得四周如同白昼,苍寒羽清晰的看见清梨若倔强而木然的小脸,想到她身体里的女娲石,苍寒羽突然觉得心在颤抖个不停。 温听雨和桐桁站在梨花林里,看着那个无念殿前笔直的小小的身影,温听雨恼怒的说:“桐师兄,这一切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会帮我看着若儿的,你是不是看见龙灿然来了,故意走开的?” 桐桁捏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的手,眼里精光一闪,“我当然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听雨气得大喊,“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不是要让师兄的一番苦心付诸流水吗?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师兄交代??” 桐桁凉凉的一笑,“温师妹,你对师兄还没死心吗?一千年前,我们四人朝夕相处他都没爱上你,一千年来他一颗女娲石的心就更别提了,而如今,他的心都是清梨若的,你还在妄想着什么呢?” —————————————————————————————— 我可不可以特别无耻的特别可怜巴巴说,我想要网站的贵宾票,大家都不冒泡,写得我好无力感…… ------------ 第十章 偏要看他输给她 温听雨听到一声巨响的雷鸣,大雨下得好撕心裂肺,“只要他一日没有爱上别人,我这颗心就绝不会死!” 在那样的雷鸣大雨里,桐桁还是清楚的听见了温听雨咬字清晰的声音。爱与恨,大概都是这样玉石俱焚的。 桐桁抬头看着大雨倾倒下来,“你既然这样爱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说出来,要么在一起,要么死心彻底放手,不是更好吗?何必这样为难你自己呢?” 温听雨微微笑着,“桐师兄,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可以说的这样轻而易举,如果爱可以这样简单分为爱和不爱,那还是爱情吗?我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就只能继续抱着最后自欺欺人的走下去。失去他,这种事,想到就让我绝望。” 桐桁若有所思的看着无念殿前的女孩,没有再说话,千年锦瑟年华如画,只怕抵不过一指岁月流砂。 温听雨顺着桐桁的目光也看向清梨若,“桐师兄,你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你究竟想看到什么?” “你们人人都想瞒着她,难道想让她在白羽殿糊里糊涂的一个人对着师兄一辈子吗?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替她做这样的决定?所有虚浮的假象只是海市蜃楼,她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真相。” “幸福的假象总比残忍的现实好,你清楚师兄的为人,这一次难道他的选择就会不同吗?” “你怎么就知道师兄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呢?上一次,他为她频频破例,只是在最后的关头被她激怒得失去理智,才会做了那样的选择。当失去过一次,谁还不会懂得珍惜呢?”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因为,天下苍生!如果这六界没有了白羽上仙,这六界该由谁来撑起这天下呢?除了白羽上仙,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他一个人的幸福,和天下芸芸众生的幸福,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桐桁眼神深邃,伸手施术把玩着雨水。那些雨滴在他掌心飞旋成花朵,变幻莫测,绚烂奇幻到极致。他掌心突然一收,雨滴被击碎飞溅开,“如果我说,我偏要看他输给她呢?” 温听雨诧异的转头,“你疯了!事关六界苍生,你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呢?” 桐桁冷笑,“凭什么苍寒羽就一定要为天下苍生搭上他毕生所有的幸福?凭什么那个人必须一定要是他?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温听雨严肃的说:“桐师兄,你不要胡来!” 桐桁突然笑得眉飞色舞,“温师妹,你紧张什么?苍寒羽是谁呢?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这天下又有谁能勉强得了他呢?若是输,必然是他自己的决定。” 两个人站在那,没有再说话,各怀心事。只是都看着清梨若,那个女孩比从前更执着,更倔强。 桐桁和温听雨都太了解苍寒羽,劝不了,而清梨若,那个女孩看似一向都听话,可是事实上比谁都倔强。 一整夜大雨,天微亮,清梨若就那样在无念殿外跪了一整夜,苍寒羽就那样在无念殿里站了一整夜。 那年他让她去白寒潭受凌冰刑,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去了,如今他罚跪,她也是这样倔强的不说一句话默默的跪到底。 苍寒羽看着那个跪在大雨里的女孩,那个倔强的身影一如当年,他心里有一种空寂蔓延,一个念头清晰的涌上心头,他始终拿她没办法。 所有的一切,难道又是重蹈覆辙吗? 就在苍寒羽这么自问的一瞬间,无念殿外那个小小的身影颓然倒了下去,“嘭”的一声倒在地面。 清梨若终究还只是个凡人,如何熬得住这一夜的凄风苦雨? 温听雨和桐桁赶紧过去看,温听雨将清梨若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若儿!若儿!你没事吧,若儿……” 桐桁给清梨若看了下,叹口气,“发烧了,烧得很严重。” 苍寒羽疾步走了出去,没有施避雨诀,就那样任大颗大颗的雨水打在身上,一步一步脚步坚定的踏着地上的积水,浑浊的雨水溅在他雪白的衣摆上。苍寒羽冷然看着温听雨怀里的清梨若,对桐桁命令的说:“去找轩儿回来!” 温听雨赶紧替清梨若向苍寒羽讨饶,“师兄,若儿发烧了……” 苍寒羽说完那句话,一眼都没有再看清梨若,漠然转身就走了。 温听雨急切的喊:“师兄!” 苍寒羽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管自己阔步走了。 桐桁果断的伸手,从温听雨怀里抱走清梨若就往她房里去,“你还不清楚师兄是怎么想的吗?他真要罚清梨若,会是只是罚跪吗?是清梨若自己要跟师兄对抗。” 温听雨看着桐桁抱着清梨若远去的背影,跪坐在雨里,凄然一笑。 师兄对那个少女从来都是这样又宠爱又无可奈何的,这个世界上,那是唯一一个敢跟他对抗的人,因为苍寒羽只容忍这个少女对抗他。 或者说,他奈何不了她,当一个男人奈何不了一个女人,尤其是像苍寒羽这样无所不能的男人,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清梨若这一病,连着几日都是烧的昏迷不清,苍寒羽不闻不问,桐桁也不方便陪着她,照顾她的责任自然落在温听雨的身上。 温听雨默默的看着咬着牙忍着发烧的痛苦的清梨若,这个女孩,对师兄来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意外呢? 他千年来冰雪一样的清冷,他千年来无喜无悲的安然,他千年来从从容容的面无表情,在她面前,一一溃不成军。 温听雨幽幽叹一口气,心酸的一笑,慢慢的走到无念殿,看到苍寒羽正在伏笔写着什么,“师兄,我有事要回落云峰一趟,明日再来。若儿还是烧得很厉害……” 苍寒羽略一点头,没说什么。 温听雨只得转身离去,却在走到门槛时顿住身子,难过的说,“师兄,对不起!” 温听雨说完就走了,走过梨花林,暴风雨后的梨花依旧开得美丽动人,它们不懂人间爱恨悲喜。 夜半时分,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苍寒羽站起身到梨花林走走,随意的走着,等到意识到已经走到清梨若的房门外,门是虚掩着的。 ------------ 第十一章 输给他生生世世 苍寒羽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提脚走了。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听到细微的声音,“师父……” 那声音带着被病痛折磨的煎熬,像是求救的信号,来得如此恰好,苍寒羽终究不能置之不理。 苍寒羽推开门,缓步走到床榻边,看到清梨若烧得面颊绯红,伸手探了一下,滚烫滚烫的。苍寒羽凝眉,明明已经好几日了,以桐桁的医术,为何小徒弟这烧却丝毫不见好转? 清梨若痛苦的咬着牙关,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冷,清梨若的手就缠了上去,握住了苍寒羽的手。 那双手也是滚烫的,纤细如玉骨。苍寒羽倏然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可是清梨若抓得紧,于是他伸手一个一个手指掰开她的手。 那个小人儿闭着眼痛苦的呢喃,带着央求的语气,“师父……” 苍寒羽不为所动,继续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毅然转身离去。他要对她残忍,决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决不能像从前那样关心过度。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清梨若的双眼微微的睁开,嘴角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她那样用力抓着他的手,他还是毫不犹豫一个一个手指的掰开她的手。如果病的人不是她,是师姐呢?师父会怎么做呢?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进来的是桐桁,看到清梨若微微睁着的眼睛,随意的在床沿坐下,“你醒了?” “嗯,”清梨若喉咙火烧一样,艰难的发出一个声音,“桐师叔!” 桐桁笑道:“你跟你师姐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跑去淋雨弄得发烧了好几天,你也跑去淋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清梨若心一抖,勉强的若无其事的问:“师父待她很好吧?” “好,”桐桁随口回答,“自然是好的,那时她生病,师兄亲自喂药亲自照料,守着她三天三夜,寸步不离。” 清梨若将头往被窝里埋,“师姐很讨人喜欢吧,大家都喜欢她。” 桐桁立马摇头,“我可不喜欢!那丫头一天到晚闯祸,尽让师兄给她收拾烂摊子,也不知给天衡惹了多少麻烦。” 清梨若彻底将头埋在被窝里,师姐一个劲闯祸师父还是喜欢她,自己这样听话乖巧,师父还是不喜欢她,终究她不是她,再努力是不是也是枉然? “我听说,师姐是当着师父的面自刎的,想必师父很伤心吧?” “自刎?”桐桁轻笑,“她是该自刎的,犯了那样的错误,死一万次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死了,却让有人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清梨若震惊的掀开被子,怔怔的看着桐桁,“什么意思?” 桐桁询问的眼光扫向清梨若,“她一夜就手刃天衡万千同门弟子,你说,难道她不该死吗?” 清梨若忍不住怒意浮上眼目,心里酸涩,“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桐桁拿扇子拍打着自己的掌心,“谁知道呢,师兄很宠爱她这点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清梨若转头凉凉的一笑,她以为多少师父是真的对她有几分关心的,原来他那样疼爱那个师姐,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清梨若这一场烧退后已是五日后,苍寒羽始终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清梨若心里明白,这场对峙,输的人是她。因为她在乎的是他,他在乎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人对一个替代品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若是僵持下去,耗尽了他的耐心,她就只能选择离开。 这日阴霾的天空,像是暗藏了无数的心事。清梨若跨出房门,慢慢的走到无念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默默的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不想失去的那个,总是要去挽回的,有些人,你输给他生生世世。 苍寒羽瞥见跪在面前的少女清瘦许多,大病后纸片一样的身子纤弱惹人心疼。苍寒羽放下手里的卷轴,直直的看着她。 “师父,弟子错了,请您不要生气!”清梨若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柔软。 “错在哪?”苍寒羽冷冷的开口。 “弟子不该跟人打架,不该惹师父生气。” “为什么,跟人打架?” “她无缘无故挑衅我,我本想不理她,可是她还抓着我不放。明明她比我小一辈,却这样无礼。还说,师父讨厌我,我就生气了……” 清梨若说着眼眶微微一红,委屈的咬着嘴唇。 苍寒羽没想到清梨若会这样老实的说了,也知道自己对她是刻意冷淡的,却不知小徒弟会觉得他讨厌她。苍寒羽若有所思,许久,才轻声道:“为师没有讨厌你。” 清梨若霍然抬头,欢喜的眼睛一闪一闪,“真的吗?” 那明亮的眼眸,刺得苍寒羽心微微的一紧,缓缓的低头继续看卷轴,没有再说话。 清梨若心里是欢喜的,师父没有讨厌她,只要她好好努力,总有一天,师父会喜欢她的。 “弟子不打扰师尊,这几日落下许多课业,弟子这就去练剑。”清梨若退出去,脸上是坚定的表情。 她一定会证明给师父看,她跟师姐不一样,她绝不会让他失望的!总有一天,他会喜欢她,只是她,而不是因为她跟师姐长得一样。 这样的年华匆匆又是两年,清梨若倍加努力,一步也没有离开白羽殿,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这年又是仙林大会,清梨若自然是要参加的,苍寒羽亲自带着一众弟子前往墨合门。 素来天衡翟毅然最是严谨,不喜繁杂人在天衡进进出出。加上桐桁老谋深算,免费供人吃供人喝,还得着弟子伺候各派掌门与门人,忙忙碌碌两个月,浪费人力物力时间,怎么想也是不划算的,断无道理愿意操办。 故而之前都是蓬云岛在负责,蓬云岛满门被灭,这举办仙林大会的任务就落在墨合门这边了。 因为清梨若是苍寒羽的弟子,自然时时的都跟在苍寒羽身边。加上苍寒羽见她与门下弟子总是有摩擦,故而也特意将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她,两人更加形影不离,羡煞一众年轻的弟子。 ------------ 第十二章 你认错人了 一路上,这些年轻的女弟子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而清梨若跟在苍寒羽身边却一派少年老成,安静沉稳,鲜少见她开口说什么。十三岁的少女,正像将开未开的蓓蕾,比之从前更加清灵出尘,深山清泉般的空灵。 等到了墨合门,隽青哲亲自率领着众人出来迎接苍寒羽。隽松云携了爱妻闭关,已将门主传给隽青哲。 所有人的目光都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扫过,打量着苍寒羽身后的清梨若。虽说早有耳闻,白羽上仙新收的徒弟跟原先的弟子长得很像,连名字都一样,但着实不曾料到竟然长得完全一模一样。 隽青哲早年就气度沉稳,颇有雄才伟略,如今岁月磨炼出更加内敛的沉静安稳,有他在的地方,就能让所有人都安心,他长成了一个万千女子心仪的既有能力又有家世又沉稳可靠的男子。 只是,他看着清梨若的时候,只一眼就彻底失了神,十年生死两茫茫,伊人芳魂已散。忽而的看见她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一刹那竟觉得这必然是一个美梦。 清梨若淡然的站在苍寒羽的身后,一一忽视那些或诧异或寻思的目光,她要的只是站在这个人的身后,并不在意旁的人是怎么想的。 底下的弟子轻声提醒隽青哲,“门主,白羽上仙已到,远道而来,还是请天衡的师弟师妹们先歇下吧。” 隽青哲这才回过神,大大方方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青哲已恭候多时,上仙这边请!” 在墨合门弟子的带领下,一一的去了住处,独独苍寒羽和清梨若却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叫端蘅居。 隽青哲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墨容阁,遥望着弟子带着苍寒羽和清梨若去端蘅居,那个少女就这样温顺的跟在苍寒羽的身后,和他爱的那个女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他爱的那个女子现今在哪呢?隽青哲笑得那样落寂。 等到晚宴时分,有弟子来请苍寒羽和清梨若去赴宴,名为请两人赴宴,实则请的都是各派掌门。能有幸随行的弟子都是各掌门的得意弟子,不过是见见世面,事实上并没有席位。 等入了席,苍寒羽依旧是上座,清梨若就站在他的身边侍候着。而隽青哲是主人,自然也是与苍寒羽一同上座。 隽青哲举起玉杯,朗声道:“承各位谦让,让墨合门有幸负责举办仙林大会,能看到各派齐聚我墨合门,真是高朋满座,使得墨合门蓬荜生辉!青哲在此敬各位一杯,若有照顾不周的,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忙举杯答:“隽门主客气了,我等借仙林大会能一睹‘墨合天罗网,万里尘飞绝’的墨合门的风采,荣幸之至!” 隽青哲恭敬的对着苍寒羽施礼,“上仙,请!” 底下乌压压的众人都恭敬的跟着施礼,目光满是崇敬的望着苍寒羽,犹如看着神祇。 清梨若默默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她与师父日日在白羽殿,虽然从未见过师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直觉的,这个人理应被全天下人敬仰的。 他矗立在那里,任人膜拜,任人钦佩,将六界矗立成两个世界,一个是苍寒羽一个人的世界,高不可攀,一个是芸芸众生的世界,齐齐的仰望着他。 苍寒羽略为点头示意,即饮了那满满的一杯,“仙林大会只是为了切磋而已,还望各位门下众弟子切记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众人全都齐刷刷的起身作揖,异口同声的回答:“我等谨遵仙上嘱咐,必教育弟子殷殷切记!”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只是谈的事情都不是清梨若关心的,故而清梨若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隽青哲作为主人仪态大方,与众人斡旋言辞得当,一个个看着他的目光赞许有加,对这个年轻的墨合门掌门很是佩服,足见他手段玲珑。隽青哲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完全把酒当白开水喝了。 门下侍候在一边的弟子轻声提醒,就想将酒盏移开,“门主,明日还要主持仙林大会,还是少喝些吧。” 隽青哲伸手一拦,转头看向那弟子,余光却看见了清梨若,温润的笑道:“无妨,今日高兴。” 苍寒羽将这一切一一收在眼底,轩儿和这隽青哲,那个更适合小徒弟呢? 等宴席毕,清梨若与苍寒羽回了住处,清梨若用过晚餐就出来散步走走,只是在端蘅院附近的院廊里漫步。 清梨若思索着明日的比试,希望能借这次机会一鸣惊人,好向师父证明自己,只是各派来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弟子,想要拔得头筹谈何容易?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清梨若想得入神,多走了几步,竟走到了花园这边,抬头依稀的看见一个男子扶着栏杆,靠在廊柱上,身子明显的倾向池塘。 清梨若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过去看看。那男子这时转过身,清梨若看见正是隽青哲,隽青哲也看见了清梨若,这下避无可避,就上前去微微的行了一礼。 隽青哲明显是醉了,身躯依着廊柱,他迷蒙着眼睛笑看着清梨若,“十三年了,梨若你终于肯入我梦来了,梨若,近来可好?” 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下,清梨若看见这个男子在笑,他笑得温暖而心伤,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哀伤。不知怎么的,让清梨若心一软,第一次对人将她错认成师姐而没有生气,“隽门主,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师姐。” “哦,”一阵凉风拂面,隽青哲微微的清醒了一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站直,双手作揖施礼笑着道歉,“是青哲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 隽青哲微微的俯身间,眼里有些潮湿,他爱的女子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她爱得那么绝烈。 她死在她师父的无念剑下,他突然就明白了她心里苦苦追寻的人是谁,她心里的那个人是那样至高无上的,他连一点可比性都没有,所以他连嫉妒难过的权利都没有。 隽青哲直起身子的时候,依旧是礼貌的笑容,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是清梨若觉得他的笑是没有灵魂的,像是心死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空壳。 ------------ 第十三章 相见不相识 大抵是个痴心人,十三年来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即使她依旧魂飞魄散,由不得清梨若不同情,故而柔声说:“隽门主不必见外,我与我师姐长得相似,认错是难免的。” 隽青哲没说什么,依旧笑容可掬,再施一礼缓缓转身走了。他扶着墙,一步一步,那背影镂刻着落寂悲凉,萦绕着化不开的悲伤。 宴席上隽青哲落落大方,一门之主气宇轩昂的风采使得满场心服,这样沉稳可靠的男子,此刻清梨若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终究还是上前去扶住了他,“隽门主,还是让梨若送您回去吧。” 隽青哲淡淡的一笑,没有拒绝,“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清梨若扶着隽青哲,他的脚步有些许的踉跄,却也还算老实。这样的男子关心是安静的,悲伤是安静的,即使醉酒也是醉得很安静的。 等到了隽青哲房里,清梨若原以为会有弟子在,却发现空无一人,只得自己扶着隽青哲躺下。 隽青哲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安静的皱着眉,眉宇间却有一抹绝望。 清梨若环顾房间一周,想要找东西替他擦把脸,却只看见一个的白玉瓶插着一枝梨花。 白玉瓶没有任何雕刻,也没有任何点缀,就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却是罕见的万年灵玉。这种灵玉极寒之地才有,由神兽守护着,得来非常不易。 白玉瓶的高度衬着那枝梨花刚刚好,仿佛是为那枝梨花量身定做的。梨花明显折下已经多时,全靠灵力养着的。 若不是太喜欢这梨花,谁会去花尽心思特地冒险去寻来如此珍贵的灵玉,还雕磨成一个刚刚好大小的玉瓶?足见用心之深。 “梨若,梨若……”男子喃喃的深情的呼唤着心爱的人的名字,像是呵护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 “嗯,”清梨若听到隽青哲的呼喊声,本能的回答,转身看到隽青哲,才哑然失笑,人家叫的根本不是她。 隽青哲默默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明明只是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却是深入骨髓的悲伤,像是世界被摧毁,年华被颠覆,只剩下满满的痛楚。 清梨若看着沉睡的隽青哲,苦笑道:“我倒是羡慕她,有师父这样挂念着她,又有你这样痴情的男子对她念念不忘,也是不枉一生了。” “青哲!”有个女子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从院子外面就开始叫,人未到语先闻,“青哲!青哲!” 那女子跨过门,头都没抬就气呼呼的道:“今日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带上我,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那少女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素画眉梢,轻点红唇,嫩白的脸颊泛出微微的粉红,活泼可爱的紧。 清梨若对着她点头示意,那少女却惊愕的看着她,茫茫然的喊:“梨若……” 不等清梨若回答,那少女饿狼样飞扑上来,立马狠狠的抱住清梨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呼小叫的喊:“梨若!真的是你啊!人家想死你了!你个冤家,原来你没死啊!” 清梨若微微的有些尴尬,“我不是……” 少女抢先激动的喊:“人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个死人,害得我哭了好几年,你赔我眼泪!” “我想你认错……” “我为什么要认错啊?是你个没良心的把我抛弃了,墨合门号称尘飞绝,我又出不去,你个天杀的!” “我说这位姑娘……” “啊!你个天打雷劈的,几年没见,竟然学会文绉绉的说话了!清梨若,我恨你!” “你给我闭嘴!”清梨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以压倒性的声音大喊,“你再不闭嘴,我立马就弄死你!” 那少女可怜巴巴的看着清梨若,委委屈屈的说:“那么凶干嘛……” “站好!”清梨若将跟八爪鱼一样挂在身上的少女拔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这个小花仙变成个大王八!” 王八?她才不要!清梨若的修为明显在自己之上,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少女乖乖的听话站好,拖着尾音答:“哦……” 清梨若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可怜兮兮的回答:“小白……” 清梨若一听立马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哈哈!你怎么会取一个这么白痴的名字啊?小白,哈哈哈……” 小白握着拳头,差点憋屈死自己,这到底是谁取的名字啊!我忍,我忍,我再忍!啊!要不是打不过早用武力解决了! 清梨若看着小姑娘憋得脸通红的样子,勉强的忍住笑,小姑娘好可爱的,“我说小花仙,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小白努嘴,“哼!你别装了,梨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咱两当年吃同一碗饭,洗同一个桶的澡,睡同一个被窝,我还不知道你吗?” 清梨若手插腰,“你怎的不说你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呢?” 小白狠狠的瞪着清梨若,“本来就是!要不是当年我陪着你在白寒潭,你个天打雷劈忘恩负义的能活到今天吗?你能重新见到师父吗?” 听到师父两个字,清梨若收了笑容,怏怏的撇开脸,“我是白羽上仙新收的徒弟,我不是我师姐!” 小白也收了笑脸,审视的打量着清梨若,“你是师父新收的那个跟梨若长一样还叫一样名字的新徒弟?” 清梨若被这么一说,心里好不恼怒,面上一冷,“我路上遇见隽门主醉了,所以送他回来,现在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告辞了。” 清梨若拂袖而去,小白走出来几步依着门目送清梨若离开的背影,眼里充满迷茫,的确是有些不一样,但是却又觉得是很熟悉的。 第二天,清梨若早早的起来,推开窗透透气,却看到外面的香樟树上斜躺着一个男子,一袭青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万千万流旖旎。他拿了酒杯和酒壶在自饮自酌,微微的有些落拓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心疼。 苍寒羽站在院子里,淡淡的说:“你来了。” 那青衣男子斜斜的打量一眼清梨若,清梨若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对她是有敌意的,他嘴角扯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 第十四章 可是我介意 青阳上神不无嘲讽的说:“来看看寒羽你收的新徒弟啊,一夜之间可是天下皆知你苍寒羽收了一个好徒弟呢,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啧啧,真是像得很,只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心里对梨若的亏欠了吗?” 清梨若站在那里微微笑着,那个人到底有多好,让这么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 苍寒羽不理青阳上神径自转身回房,两个人换心这样的事,又如何说得清呢? 苍寒羽修为了得,没有人能看得出破绽。可是清梨若不同,一则她的心变成了女娲石的,二则,她慢慢的也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她。除了已经知道苍寒羽这一千年来是女娲石的心这个真相的天衡三尊,谁能猜到竟是这样的呢? 青阳上神蜻蜓点水般的落在清梨若的窗外,闲闲的依着窗,递给清梨若一个酒杯,“要不要来一杯?” 清梨若淡漠的看着青阳上神,接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不错,味道香醇,是梨花酿。” 青阳上神狭长的凤目笑意深深,“这是那个丫头亲手酿的酒,就埋在白羽殿的仙蟠梨树下,我去偷来的。只是可惜,如此佳酿,这世上再也没有了。” 青阳上神说完慢悠悠的拎着酒壶走了,边走边吟,“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仿佛一定要给她难堪,才能解恨,许是不淋漓尽致的伤害她一下,就对不住那个人。 十年岁月漫漫,苔痕碧碧草凄凄,花阴小径幽幽,芳踪难觅,他挖出她酿造的酒遗恨不能言,唯有对月倚栏空相思。 清梨若似笑非笑,可他的恨,她又何错之有?只因她长得像那个人,只因她也拜了师父为师,就是她的错吗? 清梨若转头间,却正看见隽青哲站在院子外面,目光清徐的看着她。故而礼貌的一笑,隽青哲也温和的一笑。 清梨若踏出房门,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隽青哲淡淡的一笑,“昨夜多有失礼,让姑娘见笑了。也是多有劳烦姑娘,多谢!” 清梨若并不讨厌隽青哲,可是终究两人是陌生的,故而客客气气的说:“隽门主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青哲已经让人备了早点,稍后就送到姑娘房里。” “多谢!” “那待会再见。” 两个人作别,清梨若想起昨夜那个男子安静的宿醉,与这个笑得温润如玉气度从容的男子,他大抵是心里把痛苦埋很深。师姐魂飞魄散,否则也应该是一段良缘,不禁替他惋惜。 这一次仙林大会盛况空前,一则隽青哲有意办得热闹些,一扫蓬云岛满门被灭的阴霾。二则多少是有好些人是冲着白羽上仙的新弟子来的,人人皆知这新弟子跟从前那个长得一模一样,都想一睹风采。 这一天清梨若对战的是碧落宫的弟子,胜得轻而易举。 她站在云头上如同一朵含苞待放婉约的梨花,身姿轻灵如云燕,清灵得像是清澈的露珠,一时之间不知倾倒了多少年少的子弟。 对战时,清梨若一招一式拿捏的恰如其分,修为造诣可见一斑。不过三招,就稳稳的胜了。 苍寒羽看着她挥剑的姿势沉稳干练,她终于如他所愿,长成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子。 清梨若御剑落在地上,漫涌上来贺喜的人群络绎不绝,“恭喜清师妹旗开得胜!” 清梨若一一回礼,沉稳的微笑着回答:“谢谢!” 穿越人群,不过五六丈的距离,清梨若足足走了一刻钟,才走回到苍寒羽的身边。她对着苍寒羽略为不安的笑着,像个想要被夸奖被肯定的小孩子。 她最想要的就是得到他的认可,她想要的只是被他认可! 苍寒羽却像是压根没有看到清梨若回来了,只是眼神淡漠的看着比试。 清梨若明白师父是不可能没察觉到她回来了的,大概是觉得她表现一般,并没什么可夸奖的。见此,清梨若乖乖的在他身边站好,只是赢了第一局,的确是不应该现在就开始洋洋自得的。 等到晚上回了端蘅居,苍寒羽把清梨若叫过去。清梨若心里是有着满满的欢喜的,师父鲜少主动找自己,是不是他终于看见自己的努力了? 苍寒羽冷着脸道:“你赢得侥幸。” 一句话,全盘否定了她满心的欢喜,清梨若心里略微惶恐,不知道师父为何不满。 苍寒羽看着眼里不解的小徒弟,“你最后胜了碧落宫弟子的那招‘逆水寒’,出剑太过急切。为师讲过多少次了,这招讲究的是稳、准、快,不是单单快就够的,看准目标,在对方完全没法回避的时间里快速一击而中。对敌之时,从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此简单的一招,你竟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因为太急于赢,太急于证明她是配做白羽上仙的弟子的,那一招清梨若是出的很仓促,犯了一个很基础的错误。 清梨若诚惶诚恐的跪下,“弟子错了,以后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那样急切的出招,苍寒羽如何看不出小徒弟是迫切的想赢? 苍寒羽少不得要开导,“输赢并不重要,仙林大会的真正意义在于,仙门年轻的弟子少有对敌的经验,不过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另一方面,也可借此观看别人的比试,看到其他门派的长处,集百家之长对,有助于悟出自己的道。” 清梨若不敢抬头,只是瓮声瓮气的说:“可是弟子若是输了,天下人会怎么看师父呢?”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说:“为师并不在乎,” 清梨若抿着嘴没说话,可是我介意。所有与你有关的,我都介意,我只愿与你有关的一切都是好的,只愿你得到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 这样比试进行了十七天,清梨若正与沐如山的弟子程英比试,两个在云端打得异常激烈,那弟子根基甚是扎实,是个麻烦的对手。 只是中途的时候,清梨若一招“闲云拂袖”远远击退程英,抬头看主席位那边苍寒羽却已不见了,不禁一愣。 ------------ 第十五章 年少轻狂 清梨若心里顿时觉得空空的,如此紧要的关头师父去哪了?他不在,不在,他为什么不在…… 程英见清梨若失神,立马趁机一招“断水流”,剑身上火星跳跃,危险之极。 这招是辛辣无比的杀招,力道蛮狠,素有千军山之称。若不是修为远在施术之人之上,绝没有人敢硬碰硬接的。 清梨若毕竟修仙时间短暂,不过三年,比不得程英入门已经八年,根基深厚扎实。何况,她作为女子素来以灵巧见长,这样的招数本就是她的克星。 只是,这厢若是清梨若避开了必然就要被从云端逼下来,就输了。可若是接了,轻则重伤,重则性命之忧。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所有人都在期待一种奇迹,白羽上仙的弟子是注定应该要创造奇迹的。 清梨若牙一咬,她是不能输的,她一定要夺得第一,她要向师父证明,她比师姐好! 清梨若站在那里稳如泰山,当程英的剑挥来的时候,她抬起左手手臂生生的就去接了,这边右手一掌就拍在程英的腹部。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选择,她会赢在这一场,他会输,可是重伤之下,明日的最后一战,那里还会有半点胜算? 程英的剑最后轻轻的拂过清梨若的衣摆,便立时从云端仰了下去,胜负已定,清梨若怡然自若的站在云端,施施然的执手道:“多谢程师兄承让了!” 程英礼貌的回道:“是清师妹实至名归,程英输得心服口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愧是白羽上仙的弟子,接了这招竟然还神色自若。谁敢用手臂去接那招“断水流”?若不是真的修为了得,谁有那个胆量?如此气魄,赢得满场赞许。 少不了众人又是一番寒暄,个个围着清梨若。也有些人,为了跟白羽上仙的爱徒套近乎,特特的大谈特谈。尤其是一些别的门派的弟子,有的倾慕于清梨若,更是想借此机会亲近她。 清梨若心里叫苦不迭,她施术去挡“断水流”看似没收一点伤,事实上那招伤及心脉,那时当即就一口鲜血涌上来,她不过是生生的给吞了回去而已。 她是白羽上仙的弟子,如何能失态失了师父的面子?委实的是很年少逞强的。 这时隽青哲走了过来,众人纷纷对他施礼,“隽门主!” 隽青哲点头回礼,对着清梨若笑道:“清师妹,上仙有事找你,让你即刻回端蘅居。” 那笑当即让清梨若会意过来,清梨若感激的看一眼隽青哲,“师尊有令,梨若就先行一步了。” “清师妹走好!” “清师叔走好!” “清师祖走好!” 清梨若不禁莞尔,她这辈分是真的有些太高,谁叫她是苍寒羽的徒弟呢?能来参加仙林大会的年轻弟子,可以叫她一声清师妹的人,已经是很稀有了。 等回到房里,清梨若立马坐下闭眼运气,额头冷汗直冒,大颗大颗的汗滴落了下来。终究是年少轻狂,若是侧身避一避大抵是不会伤得这样重的,偏偏要装作接得游刃有余。 今日胜出,明日就是夺冠之战了。想着明日还有最后一战,如今却伤得这样重,还如何取胜呢? 清梨若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般一来完全静不下心来,真气到处乱窜,气血逆流反而加重了伤势,心口痛得厉害,脸上就有了痛苦的神色,暗红的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忽而的一双手轻轻的按在她的背后,然后一股暖暖的灵气传入身体。在这温暖的灵气的引领下,身体里乱窜的气息都如在温柔的水流的引导下,慢慢的理顺。 那人依旧徐徐的源源不断渡给她灵力为她疗伤,清梨若只觉得身体说不出的舒畅。那按在她背后的手,让她很安心,温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一一进入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与心都被融化,仿佛只要是被这双引领着,去哪都是天堂。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清梨若觉得伤已好了大半,一身轻松,她睁开眼睛急切的转头,果真看到苍寒羽。 清梨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些心虚的低头,小声的喊:“师父……” 苍寒羽徐徐的起身,吐出四个字,“年少轻狂。” 清梨若羞愧的低头,那时只是想赢,拼尽一切那怕丢了性命也要赢的,可是这样的念头被师父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惹他生气。 清梨若讪讪的说:“弟子,弟子以后不敢了……” 明日还有一场比试,苍寒羽也不便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故而淡淡的说:“好好歇着吧。” 苍寒羽说完就朝门外走去,清梨若见此一急失口急切的叫道:“师父!” 苍寒羽转头看清梨若,“怎么了?” 清梨若本是想问苍寒羽刚刚去那了,她那样拼尽一切努力的时候,他却不在,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那是她可以问的? 清梨若只好微笑的道:“没,没什么!谢谢师父替弟子疗伤!” 这连着十六日,清梨若一鼓作气,全都一一胜出,身手矫若惊龙,婉若游龙,她挥动清流剑带出的剑光是白色纯正的仙家圣洁的光芒,场场比试皆赢得精彩绝伦。 人人皆道白羽上仙的小徒弟非但容貌已依稀可预见的倾国之姿,将来比之仙门第一美人温听雨必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修为也是一等一的了得,实打实的才貌双绝,不愧是白羽上仙的弟子。 只是,明日就是最后一战了,清梨若站起身依着窗出神,心里是有些许的忐忑的。 外人不知,可是清梨若自己很清楚,这连着十七场比试,她赢得越来越费力,今日这战也是赢得有些勉强。 清梨若心里的不安不仅仅只是这样,今日与沐如山的弟子程英比试的时候,他一招“断水流”明明是杀招,她硬是接了也的确是受了重伤,可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 不知是这“断水流”并不像传言的那般可怕,还是她如此幸运得躲过了。 ------------ 第十六章 再现梦里花 第二日,今日只有一战,这一战之后仙林大会的第一名,花落谁家就水落石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清梨若身上。 清梨若稳稳的对着苍寒羽行礼,从容自若的说:“但愿弟子不会辜负师父的一番教导,师父,弟子必定尽力。” 隽青哲看着眼前的这个清梨若,小小年纪这样沉稳浅薄的样子,心里隐隐的有些难过。若是那年梨若更够像她这般谨慎内敛些,她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是那样破釜沉舟的绝望呢? 苍寒羽像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也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小心些。” 可听到这句话,清梨若却满足的嫣然一笑,于她,他的只言片语都是弥足珍贵的。 当清梨若踏上云台的时候,底下万千人仰望着她,寄托于无数的期许,那种目光里充满了信任和笃定,仿佛她此次仙林大会必然一定会拔得头筹,因为她是白羽上仙的弟子。 这场夺冠之战,万众瞩目,为了师父,清梨若再也没有输的退路。 白羽上仙是六界的信仰,他是不可僭越的神话,他是众生的神祇。那么,他苍寒羽的徒弟,理应也继承他一切的奇迹,创造不世的功勋供世人传说,焉有输的道理? 对方依旧是沐如山的弟子,名唤杨荣之,修为却远远高于程英。杨荣之三年前十五岁就已声名赫赫,是沐如山最年轻杰出的弟子。 杨荣之施一礼,自信的笑道:“清师妹,请!” 清梨若还礼,“还请杨师兄手下留情,请!” 杨荣之也不客气,出手就是狠招,来势汹汹,出招快速频繁,丝毫不给清梨若喘息的机会。清梨若亦然接得轻松自在,她以灵巧见长,招招解得巧妙无双。 只是观战数日,清梨若对杨荣之也略微知晓他的长短处,虽说还看不透他修为究竟到了那个地步,可这完全没有发挥出他的全力,明显却是打定了主意的持久战。 清梨若是女子,体力本身就比不上杨荣之,加之修仙时间短暂,终究根基上就比不上人家,被对方抓住了弱点。 清梨若渐渐的感觉到体力不支,可杨荣之先出招占了先机,招招都咄咄逼人,防守已是让她分身无术,完全没有机会让她出招。 这样下去必然是要吃亏的,清梨若牙一咬,不能再保守的防守,故而露出一个破绽,引杨荣之出手。清梨若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当两个人修为不相上下的时候,一个细小的破绽都能置人于死地。 但也正因为这样巨大的诱惑,才能让杨荣之愿意冒险一试,谁能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无动于衷呢?赢了就是十年苦修一朝闻名天下知,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果然杨荣之舍弃了精湛的连环招,改为一个精准的杀招,风行电击般穿云而来。 这原本就是一招很难有人避的开杀招,何况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清梨若自己露出了一个破绽呢?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形式下唯有向后仰身,但是一个人后仰的弧度是有限的,照情形明显的不太可能躲得过。 即使强行后仰,也容易拉行筋骨,给敌人更大的可乘之机,更加难以招架对方的杀招。这场比试,难道白羽上仙的弟子要输了吗? 隽青哲心里一紧,仙林大会虽说都讲点到为止的切磋,可是哪会没人受重伤呢?许些人因此废去毕生修为,再也不能修仙也是常有的事。故而,隽青哲略微紧张的看向苍寒羽。 而苍寒羽眼神淡漠,没有任何异于往常的表现,隽青哲不知道是苍寒羽笃定清梨若无事,还是他对一切都并不关心。 就在这么一瞬间,清梨若果然选择了往后仰身,因为她没有第二个可以选择的。而清梨若迅速后仰贴地,凌空一脚踹出,杨荣之眼里微微的错愕,随即为了躲避而腾空跃起。 人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清梨若身为女子体力不济,可她身为女子柔软度却异常的好,何况她才只得十三岁。 清梨若趁机一招“逆水寒”,稳,准,快,横扫千军之势,带出的剑气气势磅礴,光华直上九霄。 众人无比拍手称好,这白羽上仙的弟子果真事事出人意料,胆大心细,把握的恰如其分。 杨荣之被狠狠逼退,清梨若终于占了先机,一鼓作气招招进攻锐不可当,精妙无双。 隽青哲再假装不经意的看一眼苍寒羽,却见他伸手握着一盏茶悠悠的喝着。无论什么时刻,他都是这样云淡风轻,荣辱不惊,仿佛天下的事都激不起他心里任何的一点波澜。 那怕是他曾经的爱徒的死,那怕是如今这个小徒弟生死攸关的刹那,白羽上仙都是可以视若无睹的。 这人究竟是看破了一切,还是他从来都是心如铁石? 隽青哲轻笑,心里轻声温柔的说,梨若,这就是你爱的男子吗?你爱上的究竟是一个怎样无情的人啊? 正当众人还在为刚才清梨若的表现喝彩的时候,突然发现场上不对劲,因为清梨若的目光突然开始迷蒙。 恍惚间,清梨若看见自己衣摆上一朵黑白花瓣分明的花朵陡然绽放,那花朵看起来华贵神秘,暗含了隐隐欲泣的韵味。只是她手上接了杨荣之一招,再低头却什么也没了,清梨若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如此激战里,清梨若也顾不上一探究竟,她看着杨荣之脚踏旋风带着狂烈的杀气席卷而来,清梨若凝神准备小心的接这一招。 只是突然的,清梨若诧异的看见身边的一切景象都被更改,在烟波浩渺,漫天的霞光旖旎风流,像是一场宿世的梦境。 清梨若看见自己一身鲜红的嫁衣,目光悲伤绝望的站在那里,眼里满满的是不敢置信。而苍寒羽挥剑而来,那招毁天灭地的杀招“碧海青天”干脆果断。 师父要杀她?清梨若心里空荡荡的,觉得心被彻底掏空了。 杨荣之如此凶横的杀招,清梨若却站在那里不闪不避,那一剑贯穿清梨若的琵琶骨,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 第十七章 他的无动于衷 杨荣之特地贯出毕生的灵力一震,清梨若右边整个琵琶骨就彻底粉碎了。 清梨若感觉到,冰冷的剑贯穿骨头痛彻心扉的痛,如同一场世纪般盛大的绝杀,痛得她浑身抽搐,鲜血弥漫成大朵大朵的花倾泻而出。 却抵不过她心里的空落落,师父为什么要对她挥出无念剑?那种溺水般的窒息和无能无力,在心里像蔓藤一样密密麻麻的延伸开。 痛让清梨若醒悟过来,她刚刚看见穿着嫁衣的那个人不是她,只是和她长得一摸一样,那是师姐!那个也叫清梨若的女子,那个传闻在师父面前自刎的女子,她眼里的悲伤,为什么那么绝望? 琵琶骨一碎,聚集的真气会很快就消散,清梨若容不得自己再继续想下去,出手一招“海阔山遥”,却见杨荣之被迫纵身后退又脚尖点地飞身而来。 他的剑明明是对着清梨若受伤的琵琶骨而来,清梨若分心不得半分,左手握着清流剑就要伸手一挡。 可是清梨若没有想到,杨荣之竟然偷袭清梨若受伤的手臂,一击而中,手腕骨折,清梨若整个手臂痛得她直冒冷汗,清流剑差点就要从手上掉落。 清梨若昨日用手臂接了程英的“断水流”,本就受了重伤,即使苍寒羽为她调息过,哪里是能一下子痊愈的呢? 杨荣之见此,立马加快速度一个劲攻击清梨若的手臂,清梨若连连败退。杨荣之抓着这点,能否反败为胜在此一举,岂肯放过,更加嚣张放肆。 不多时,清梨若腿腹上又中一剑,霎时整个人衣襟和裙摆都是鲜血,那白衣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像是一朵蓓蕾被狂风无情的摧毁。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鄙视的眼神,杨荣之这次真的做的不光彩,震碎了琵琶骨对修仙的人来说,是件极度残忍的事情,不过是比试,这么做就过了。 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一个劲攻击人家小姑娘的伤口,真的太不顾颜面了。 有些站在清梨若这边的,年少之人依旧冲动好打抱不平,就愤愤不平的说:“太无耻了!琵琶骨碎了,还让人家怎么修仙啊!” “就是!脸皮真厚,还老是攻击人家的伤口,沐如山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沐如山的弟子却黑了脸,自然是不愿意人家这么说的,冷笑一声,“战场之上,对敌之际,难道还要我杨师兄怜香惜玉处处忍让吗?就因为人家是白羽上仙的弟子,你们就这么护着她!” “你说什么啊!明明是你杨师兄太卑鄙,谁看不出来清师叔刚刚的异常啊?肯定是你们使诈!” “你不要血口喷人!” 场面一下子有点混乱,几个弟子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咳咳,”沐如山掌门等几个人齐齐的轻咳,目光看了这些年轻的弟子一眼,这才个个只得怏怏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许多人眼里依旧是充满了愤怒。沐如山掌门微微的有些尴尬,毕竟如此作为对一个小姑娘是有些过了。 这样一来清梨若修为尽废,等于这三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羽上仙一番心血全都付诸东流。沐如山掌门拘谨的看了一眼苍寒羽,却见苍寒羽依旧如常,并无不悦的神色,才稍稍宽心。 青阳上神本来只是闲闲的看着,可是看着云端那个鲜血直流的女子,拼尽性命也不肯服输的决绝,是不是像极了当年倔强的站在苍寒羽对面的那个女子?青阳上神幽幽的无声叹息。 隽青哲看着上面死撑着的清梨若,满身鲜血,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出招之间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隽青哲心里默默地难过,她琵琶骨已碎,腿上一剑,手腕骨折,昨日本就已经受了重伤,她到底为什么还不肯认输?她不过才十三岁,为什么就这样逼自己呢? 隽青哲转头对着苍寒羽,欲言又止,“上仙……” 苍寒羽却神色冰冷,只是看着清梨若,眼神里竟看不出有半丝的担心。 隽青哲苦笑不已,一个人要多无情,才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啊!快看!”人群中突发喧哗了起来。 因为,清梨若出了杀招! 十七场比试,清梨若从来没出过杀招。人人都说白羽上仙的弟子心怀仁爱,深得白羽上仙的真传,手里从无杀招,心存大仁大义。 却不知,清梨若对杀招有种本能的抗拒,每次出杀招的时候都会突然顿住,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出不了杀招。而一向对她严厉苛责的苍寒羽,对此却从没勉强过她。 当杨荣之的剑挥来的时候,清梨若忍着碎骨的痛抬起右手,腑脏似乎都被碎骨搓碎了,痛! 但是清梨若伸出掌心去挡杨荣之的剑,那剑就穿越她的掌心,戳出一个大洞,白骨森森,血肉模糊,剧痛也贯穿了清梨若的灵魂。 许多少女立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这个人就都不知道痛吗?竟然用掌心去牵制人家的仙剑,是不要命了! 清梨若甚至已经头晕眼花,却被这痛刺得生生的醒转过来,她强行抬起左手,这一次她出了杀招,正是刚刚她看见的苍寒羽使出的“碧海青天”。 在苍寒羽手里那招干脆利落,带着为了守而杀的,那是惊天撼地的力量,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一个唯有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人,一个唯有能只手撑天把六界握在执掌的人,才会有如此坚定不移的目光。 但即使是同样的招数却也是因人而异的,而在清梨若手里,这招同样的声势浩大,带着回山倒海的气势,剑光如虹,万物臣服纵横天下的翻云覆雨。不同的是,那种干脆里充满了绝望。 清梨若的目光穿越杨荣之,看着高高坐在那里的苍寒羽,他白衣飘飘,眼神清和,风华绝代。 这个人,她第一眼看见他,就愿意离开照顾了她十年对她宠爱有加的父君,拜倒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徒弟。三年来不知疲倦的追随着他的脚步,却从未得到他的认可,那怕是一个眼神的鼓励。 ------------ 第十八章 丝丝缠绵 清梨若感觉到身体里的痛铺天盖地而来,而心里的空荡还在继续延伸。 她的努力是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看不见,或者说不在意,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她一个人盛大的演出,一个人孤独的谢幕。 她刚刚恍惚间看见的那个场景很真实,让清梨若深信那是必然真的发生过的。 清梨若嘴角带起笑意,清越的眼眸看着苍寒羽。师父,你如此疼爱师姐,都能对着她挥出你的杀招,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更加微不足道,自然可以更加视若无睹。 这种空落绝望,急切的想要找个出口发泄,清梨若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使出的这招“碧海青天”威力无比,立时整个云端光华耀眼,剑气形成巨大凶猛的漩涡,带出的强大气场直冲方圆十里。 许多年轻的观战弟子修为不到家,又没有防范,被清梨若突如其来强劲的剑气袭击,重则口吐鲜血,轻则被刮倒在地。只见众弟子哗啦啦的倒了一地,好不狼狈。 这一招威力太强,处在杀招下的杨荣之,这条性命是要没有了,苍寒羽眼眸一敛,就想出手相救。 而本来正沉浸在刚刚看到的梦境里的清梨若,看见苍寒羽的眼眸神情一动,忽然惊吓到。眼看清流剑就要穿透杨荣之的心脏,要是她杀了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师父是必然会生气的,清梨若立时急忙收手。 只是这杀招清梨若是第一次使,对剑招不熟悉根本做不到收放自如。而已经使出的灵力无法回收,清梨若急切的收回剑,结果那贯出的杀气大部分全都打在自己的身上。 尽管如此,被近距离剑气伤到的杨荣之立刻口吐鲜血,身体像是突然停了风的风筝急速直直的下落。 清梨若受的伤比杨荣之更重,只是她用清流剑因缘摇摇晃晃强撑着脚下的云朵。在看到杨荣之落到半空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脚一软一头栽了下去,身体也不断的下落。 清梨若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身体下坠。云霞在她身边擦过,感觉到风咧咧吹打得她的脸颊生疼的。 清梨若感觉到生命在身体里流失的声音,但是她却笑了,师父,你看,我赢了! 然后,清梨若像是要永世沉睡般安然闭上了眼睛。 隽青哲惊慌失措的猛然站起身,刚要御剑飞上去,却看见眼前一道白光。 只见苍寒羽脚尖一点,跃身而起,那雪白的身影速度快到极致,只看见在空中划出一抹白,苍寒羽已经在空中接住了清梨若。 在千千万万人仰望的目光中,他抱着她在空中缓缓旋转着下落。两个人白衣飘扬交错,他胸前垂下的墨发和她的青丝交结纠缠在一起,像是生生世世理不清的纠葛,至死不渝。 清梨若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他矫健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住。清梨若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清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味道。 她一直都以为她只能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从不敢奢望竟然能被他抱在怀里。只要能多停留一刻,付出生命她也愿意。 她愿意为他忘记姓名,愿意为他肝肠寸断,愿意为他被放逐地狱,愿意为他生生世世沉沦苦海。 她的小脸贴在他结实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心强烈的跳动声,一下一下用力的撞击在她心底最深处那个柔软的地方。 她心里有无数的花朵在为他强劲的撞击而绽放,快乐在放肆的奔跑。她甚至强烈的想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就让自己融化在他猛烈的心跳声里,与他合二为一,水**融。 清梨若听到苍寒羽温柔的喊她,那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属于师父的温情,带了丝丝的缠绵,他柔声喊:“若儿……”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是为他,生也好,死也好,她都甘之如饴。 清梨若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环抱着了他的腰,这个怀抱原来是这样温暖的,清梨若终于安心的含笑昏了过去,师父…… 这一刻,他和她是天地的中心,这一刻,整个世界为他们顶顿,只有他和她。 很多人都说看见了清梨若流出的鲜血化为无数的梨花瓣,在两个人身边洋洋洒洒唯美的盘旋。那场景唯美的如梦似幻,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蝴蝶的梦。 即使千年后,每个人都能清晰的记得,这是一场旷世的绽放,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惊心动魄的美,却被岁月传颂。 这一战之后,清梨若一时之间成为六界最闻名的人物。十三岁就夺得仙林大会第一,创造了又一个无法跨越的奇迹。 白羽上仙的弟子清梨若在仙林大会上拔得头筹,威震天下,被世人传说。但,她扬名天下,终于不再仅仅因为她是苍寒羽的弟子。 清梨若这三个字,从这一天开始代表着强者。 与天下人的兴致盎然不同,白羽殿却是完全的另一番场景。 清梨若奄奄一息,性命危在旦夕。清梨若的身体被摧毁得太彻底,修为尽废,内伤加外伤,到处都是伤口,像个破碎的木偶一样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连桐桁都束手无策。 桐桁颇为无奈的说:“伤到这样还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能救回一命就不错了,想要恢复到从前那样生龙活虎是不可能了。” 苍寒羽微微的蹙眉,“你再想想!” 桐桁犹豫了下,不知是不是该说。苍寒羽见此,断然道:“你说!” 桐桁就说:“如果非要救,只能去取来凤凰的涅槃之火,以涅槃重生之术强行重塑身体。” 温听雨手紧张的绞在一起,眼里对桐桁有些嗔怪的神色,“凤凰是百鸟之王,要想得到涅槃之火,必须要能经受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焚烧八八六十四天之后,才有资格到达涅槃之火所在的凤凰山。” “至今为止,没人取到过涅槃之火。因为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从来都是最伤修为的,就是我去了,也至多能熬个三天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取得到涅槃之火。”桐桁无奈的耸肩,抱歉的说:“可是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 第十九章 想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苍寒羽看着脸色苍白的清梨若半晌,她凝眉忍痛,额头直冒冷汗,显然正痛得厉害,他淡然的转身,“六十四天后,我会带着涅槃之火回来。” “师兄!”温听雨急切的大喊,牢牢抓住苍寒羽的衣袖不肯放手,“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一定要去取涅槃之火的,六十四天,那样会耗尽灵力而亡的!” 苍寒羽温声劝慰道:“我会好好的回来的。” “师兄,不要!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别的办法的,”温听雨眼里有了央求的神色,转头求救的看着桐桁,“桐师兄,你再想想!” 桐桁漫不经心的摇着他的折扇,“我要是能想到别的办法,我早就说了啊。温师妹,你也知道师兄家的若儿伤成这样,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而且就算真的拿到涅槃之火,能不能救得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温听雨哀求的看着苍寒羽,凄婉的说:“师兄,不要去!我求你!太危险了,根本是在玩命!这样能救若儿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苍寒羽云淡风轻的说:“只要有一线可能,我就断无不去的道理。她是我的徒弟,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要护她周全的。” 桐桁哗啦啦的摇着扇子,边走边不耐烦的说:“哎,能做的我都做了,续命丹放这了,一天一粒,我回去睡觉。拿到涅槃之火就来找我,拿不到,就让你们家若儿自求多福吧。” “桐师兄!桐师兄!”温听雨生气的喊。 可桐桁就当没听见,只管自己潇洒的走了,眉开眼笑,心情真是好啊。 温听雨气得狠狠的跺脚,见苍寒羽意已决,只好退一步道:“师兄,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苍寒羽道:“听雨,你怎么可以和我一起去呢?你要帮我照顾若儿,你去了没人照顾她,我如何能安心呢?” 难道苍寒羽这样语气温和的和她说话,温听雨也知道照顾清梨若的任务非她莫属,只得含泪道:“那,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苍寒羽微微的点头,然后驾着云翩然远去。 温听雨担心的目送那个身影远去,送到外室门口,许久依旧倚在门沿上出神。直到天黑才幽然叹口气转身回去,去看清梨若。 温听雨一进入内室,却忽然看见清梨若床榻前站了一个人,温听雨立马警惕的喊:“谁!” “听雨仙子不必紧张,朕是来看看阿若的,”那人转身正是天帝,天帝复又看向清梨若,在床榻边沿坐下,满语怜惜的说:“这孩子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温听雨恭敬的行礼,“听雨拜见天帝!” “免礼吧。”天帝虚扶一下。 温听雨请罪道:“天衡不知天帝驾到,请天帝赎罪,听雨这就通知翟师兄着弟子接驾!” 温听雨说完就要去请翟毅然,天帝伸手示意阻抗,“不必了,朕就是来看看阿若,无需惊动其他人。” “是!” 温听雨规规矩矩的在一边站好,心里却若有所思。天帝突然现身,究竟想怎样?如今师兄也不在天衡,更加不能猜透天帝的来意,想来天帝就是要趁着师兄不在才来的。 天帝看穿了温听雨的心思,“听雨仙子是不是在想,朕究竟想干什么?朕先前对阿若屡屡见死不救,那怕白羽上仙杀她朕都没救她。却在你们都以为她死的时候,又把她送了回来。大概你们都很好奇,阿若明明该魂飞魄散的,为什么却活了下来。” “听雨不敢!” “千年前听雨仙子亲眼目睹了一切,可是,有些事,听雨仙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天帝意味深长的问。 这是什么意思?温听雨诧异的失礼的直视天帝,“听雨愚钝,不知天帝所说何事?” 天帝嘴角微微弯起,“一千年前,神姬以白羽上仙的心作为代价,封印魔神而寂灭,为什么一到要白羽上仙的心,听雨仙子真的就不明白吗?” 温听雨刹那脸色煞白,“恕听雨斗胆,天帝您跟若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父女,”天帝笃定的说,“阿若的血滴在御天玺印上,能出现凤凰,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天帝伸手拨开清梨若额前的碎发,“阿若是朕的女儿,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么一说,温听雨却茫然了,天帝朗声笑道:“只不过,听雨仙子刚刚猜的也不错,其中的曲折,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一天,大概就是阿若愿意回头的时候。” 温听雨心里冰冷的像是一座冰山冻结着一样,不肯承认,转话题道:“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若儿的安慰,就不怕她挺不过去吗?” “朕为什么要担心?”天帝冷笑,“苍寒羽会让她死吗?他舍得吗?” 一句话,温听雨颓废得无言以对,心如刀割,难过的笑着,“师兄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您更清楚,天下苍生和若儿之间,他的选择永远是天下苍生,否则您又怎么敢把若儿送回来呢?” “的确如此!朕就是想要白羽上仙堕入凡尘,朕就是要让阿若回到朕的身边来。” “一箭双雕,好计谋!”温听雨嘲讽的道。 对温听雨的放肆无礼,天帝却并不动气,“你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啊?你想苍寒羽就这么一直揣着颗女娲石的心,一直无情无爱下去吗?” 温听雨哑口无言,天知道她是多么恨这一点的!她曾经发誓只要能改变这一点,她在所不惜,却到头来改变这一点的人不是她温听雨,而是师兄最宠爱的小徒弟。 当他的心变成别人的心,他对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感知得那样清晰,对她的痛苦却一无所知,叫她如何甘心? 天帝闲闲的把玩着垂在腰上的墨玉玉佩,“你想知道,他的心在哪里吗?” 温听雨无比震惊的看着天帝,脚软的发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 第二十章 涅槃之火 天帝轻笑,“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苍寒羽拿回他自己的心,但是却会给苍生带来一场浩劫,你会怎么选择呢?” 一句话,让温听雨的眼睛里溢满了痛苦,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栗,关于他,她从来没有第二个可以选择的。 天帝很满意温听雨的反应,他素来把一切都看得很透,他早就料定温听雨会是这样的选择。他转头温柔的看着清梨若,却漫不经心的提醒温听雨,“千年前他的心去了哪里,就从哪里拿回来。” 温听雨痛恨的看着天帝,“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知道了我能置之不理吗?你既然自己想要,为什么却让我去做?” “因为你很爱苍寒羽,你无法接受没有他,而朕只是要阿若回头,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呢?” “您是天帝,为什么能忍心让天下苍生经历这一场劫难?您怎么能自己一手策划一场末世的浩劫呢?” “为什么认定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呢?为什么不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涅槃呢?何况,苍生总是埋怨我们赐予的太少,从来不懂从上古就开始守护着他们的人,是怎样经历千千万万的浩劫才能走到今天的。” “不管苍生怎么想,但有一点是很肯定的,神姬已经寂灭了,神之力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神姬是寂灭了,可是神之力却会重生在阿若的身上,”天帝霸气凛然的看着温听雨,“你心里不是很嫉妒阿若吗?何必不承认呢。这件事你去做了,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温听雨凄婉的一笑,“是!我是嫉妒她,可是师兄想她好好的,我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他想要的,我就会拼尽性命也要给他!” “哦,是吗?”天帝咄咄逼人的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朕言尽于此,怎么选择,自然是要听雨仙子自己做主的。” 从这个小女孩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嫉妒她,可是她不可以这样做的,她是不可以伤害师兄的。只是无论怎么压抑那个念头,心里却是很清楚的,她早已做出了选择,温听雨无望的闭上眼,一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砸下来。 等到温听雨睁开眼,天帝已不知去向。温听雨心里苦不堪言,怒然挥袖,跃身来到梨花林。 温听雨在梨花林里舞剑发泄心里的痛苦,剑气斩落落英纷纷,无数的梨花瓣在空中飞快的飞旋,只是每一片梨花瓣都变成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肌肤就会让人立时毙命,这是美丽的伤口。 温听雨疯狂的舞着剑,紫色的身影疾如旋风,出招使出浑身的劲力,直到最后筋疲力尽,然后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从容云海边,桐桁看着那个梨花林下满身杀气的温听雨,看着她最后哭得不能自己,嘴角轻轻上扬带出一个笑。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有一个最终的结局,这样很好。 八八六十四天,温听雨守着清梨若,等着苍寒羽,每一天都是煎熬。 隽青哲带着小白也赶来天衡,却被温听雨挡在白羽殿下,见不到清梨若。此时此刻,温听雨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别的,她守着清梨若,担心着苍寒羽,已经筋疲力尽。 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那是能摧毁天地之间所有事物的真火,触之就化为灰烬,毁灭一切就如摧枯拉朽,让每一个人都闻之色变。 没人敢去斗胆试炼,极少数去的全都死在了那里,连当年神族的修榕上神冒险一探,也被烧得魂飞魄散,所以从没有人得到过涅槃之火,那是不可触碰的禁锢。 而且,即使拿到涅槃之火,也带不回来,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盛涅槃之火,全都会被烧成灰烬。 而清梨若一直昏迷不醒,偶尔的醒过来一下下,却完全意识模糊,除了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到极度的剧痛,痛得恨不得结束自己的性命,醒来不一会就痛晕过去,晕过去又痛醒,就这样痛得死去活来。 六十四天后,苍寒羽如约回来白羽殿,当那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白羽殿的梨花林的时候,温听雨眼泪就扑扑的掉下来。 苍寒羽一袭白衣依旧不沾一丝尘埃,他从容自若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像是无所不能的神。 可是温听雨心里很清楚,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的灼烧,即使只要一刻钟,那也是任何仙者都不可能毫发无损的,何况苍寒羽整整忍受了六十四天呢?必然仙根受损,动摇根基,一时半会儿是调息不过来了。 桐桁兴奋的看着苍寒羽,“师兄您竟然将涅槃之火放在身体里带回来!原来如此,让地狱之火和三昧真火生生灼烧八八六十四天,不是为了阻止人们取涅槃之火,而是让身体承受能力越来越强,最后受灼烧人的身体才有可能承受得住涅槃之火。” 温听雨听得心里直发毛,被涅槃之火燃烧着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可是苍寒羽神色自若,让温听雨心疼不已,赶紧说:“涅槃之火已经拿到了,那我们赶紧救若儿,桐师兄,你赶紧把涅槃之火从师兄身体里取出来。” 桐桁摇头,“涅槃重生之术,只能由取火的人来施,也就是说只能让师兄来。” 温听雨立马一口否定,“师兄已经受伤了,救若儿很耗灵力,不能再让他替若儿施术,那很危险!” 桐桁无奈的耸肩,“我是没办法的,我一接触涅槃之火,就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温师妹不会想让我去送死吧?” 温听雨哀求的看着苍寒羽,却也自知师兄是必然不会放弃的,于是红着眼睛默默的退了出去。桐桁告诉苍寒羽该注意那些事,也就退了出去。两个人在外面护法,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苍寒羽先为清梨若打通气血,贯以灵力护住她的心脉,然后将自己身体的涅槃之火徐徐的一点一点引渡过去。 ------------ 第二十一章 涅槃重生 两个人置身在微末湖里,冰凉的湖水轻轻荡漾着,像是温柔的吻般一浪一浪抚慰着他们的身体。掌心相对,心意相通。 可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熊熊烈火在身体里猛烈的燃烧,将她的身体彻底的摧毁,痛,深入骨髓,一点一点摧毁她的心智。清梨若痛苦的皱着眉,求救的**,“师父……师父……” 苍寒羽却慢慢的加重引渡过去的涅槃之火,涅槃重生之术,本来就是要在彻底的摧毁之后彻底的重新。 清梨若觉得身体被撕裂,撕成无数个碎片,骨头被捣烂,痛不欲生,哭喊着,“师父,救我,我受不了了,救我,师父……” 苍寒羽额头豆大的汗滴不断的冒出来,他身体里的涅槃之火更加猛烈,比清梨若痛苦百倍。 他本就在地狱之火和三昧真火的焚烧里伤了根基,如今不但要聚精会神施展涅槃重生之术,却还要硬下心肠对小徒弟痛苦的求救置之不理,身与心双重的煎熬。 等苍寒羽将身体里一半的涅槃之火引渡到清梨若身体里之后,涅槃重生之术才真正开始。 烈焰从两个人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光华灼灼的笼罩着两个人,浴火涅槃,经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磨难,获得重生,并在重生中达到升华。 漫天的云彩齐齐的聚集,无数的灵鸟在一对凤凰的引领下,盘旋在白羽殿的上空,发出美妙的清音。 仙界所有的神兽全都朝着白羽殿跪拜,欣喜落泪,像是在迎接神的重生。 这一天,凡间突然百花齐齐绽放,万物兴荣,一切都在为谁的重生歇斯底里的欢呼呐喊。 在水与火的交融中,凤在歌鸣,凰在和弦,他和她在一同涅槃重生。 极度的痛苦使得清梨若微微的睁开眼,看到对面的苍寒羽,湖水将他的白衣浸湿,使得衣服紧紧的贴在他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上, 在涅槃重生之术完成的那一刻,清梨若倒了下去,苍寒羽赶紧将她接在怀里,小小的人儿像蓓蕾一般贴在他的身上。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微微的阖上长长的羽扇般的睫毛,忆起在墨合门她不要命的战斗,刀剑声喧哗,血染白纱,他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饮茶,心却痛得不能呼吸,踏碎了他一生的清冷安然。 这是她的心,却在他的心里痛得这样清晰刻骨。她的痛苦全都由他承担,毁了他宿世的无情无爱。 她从云端落下来的时候,苍寒羽飞身上去接住了她的身体,他唤她若儿,出口才发现竟是带了丝丝缠绵。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三天三夜一言不发,感觉到心清楚的在痛着,如此刻骨铭心,这一世,她的心在为谁而痛?那个人必然不是他,因为他待她这样残忍。 三天三夜,清梨若一直昏迷不醒,当她醒来,看到自己躺在师父的怀里,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于是浅浅一笑,一对梨涡,小手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的环住了他的腰。 这一抱,清梨若却发现苍寒羽身体滚烫,猛然抬头却看见苍寒羽双眸模糊如同雾霭寥廓,已是走火入魔之兆,清梨若赶紧用力推苍寒羽,惊慌的大喊:“师父!师父!” 因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苍寒羽仙根已经受损,还为清梨若渡去源源不断的灵力确保她无事,又施展如此耗费灵力的涅槃重生之术,偏在涅槃重生之术完成之后引动心痛,终于彻底毁了他冰封了千年固若金汤的道。 清梨若一推,苍寒羽这个人就向着她倒了过来,清梨若猝不及防,被苍寒羽猛然撞到。于是苍寒羽压在清梨若的身上,两个人一起沉入水底,他的唇恰恰压在她的唇上。 苍寒羽伸手抱住了清梨若的纤腰,他压在她的身上,两个人一起在水里慢慢的下沉。 清梨若不懂,但是心里有种渴望,想要和他紧紧抱在一起,想要和他合二为一,于是反手也抱住了苍寒羽的腰。 “师父……”清梨若张开嘴想要叫苍寒羽,却发现自己声音模糊不清。 清梨若这一张嘴,两个人嘴唇摩擦,苏苏麻麻的感觉瞬间流走全身,让清梨若触电般颤栗,带着快感也带着害怕。 苍寒羽感觉到嘴边的柔软,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按着先前的感觉,熟练的吻了下去。苍寒羽吸允着那柔软,芳香充满唇角,美好的让人不能自拔,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深深的辗转。 清梨若倏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得不能自己。师父在她心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她遥不可及神祇,可是现在,他是在吻她吗? 师父要的,她无论是什么都会给,何况,这样的感觉,她很喜欢,很喜欢!清梨若本能的生涩的吻了过去,慢慢的回应着苍寒羽的吻,张开嘴两个人舌头交结。 苍寒羽手臂收拢紧紧将清梨若抱在怀里,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个人身体粘在一起。在温柔的水中,衣服像是透明的,两个人的肌肤似乎已经赤果果的坦诚相见,滚烫的身体比浴火重生时的涅槃之火还要猛烈,胀痛在身体里呼啸。 苍寒羽的手轻轻的游移了一下,清梨若觉得有什么在身体里蠢蠢欲动,她的手死死的抓住苍寒羽背后的衣服,努力的压抑着身体里可怕的感觉。 苍寒羽的吻是霸道的,充满掠夺和占有欲,不给清梨若丝毫喘息的机会。吻,绵长深入,舌头纠缠在一起,有力,缠绵,贯穿灵魂的窒息的深吻。 清梨若陶醉的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体里有某种渴望,想要更多,更多…… 请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请让悲伤不要来临,请让爱更来得更多,请成全她所有的渴望。 两个人缠绵的吻着,美丽的鱼儿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水草在曼妙的翩跹舞蹈,水温柔的包围着他们。万籁俱寂,世界被淡去,唯有这吻是唯一的存在,妙不可言。 ------------ 第二十二章 梦里相见 两个人沉到了水底,他整个人重重的压在她身上,两个人依旧吻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舌与舌的交战,狂烈激战,他灼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滚烫如烙铁,点燃了她整个身心。 那狂野而炙热的吻,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猛烈,让人猝不及防,却让身和心都被融化,只在这个吻里沉沦深陷。 两个人都似乎想要在狠狠的吻里面,证明着什么。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隔了一层纸,不捅破就不会明了。 只是苍寒羽倏然的睁开眼,两只眼睛通红,带着狂野的欲望和的失去神智的张狂,少了素日冰雪般的清冷,少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邪魅妖冶得撩拨人心,让人想与他一同堕落,一起万劫不复。 那样的苍寒羽,让清梨若感到害怕,他的师父是至高无上的的神祇,是六界的信仰,容不得她亵渎。 如若他是清醒的,那么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愿意,只要他要,只要她有,愿为他倾尽天下,愿为他沉沦苦海。怕只怕若真随了这走火入魔后的情愫,等到他清醒了,无法收场。因为清梨若清楚白羽上仙心系天下,他爱的是世人,不是她。 清梨若赶紧伸手给苍寒羽掐了一个睡诀,苍寒羽立时整个人完全倒在清梨若身上。清梨若大口喘着气,柔软的胸膛随着猛烈的喘息不停的起伏,和他强硬结实的胸膛彼此呼应。 睡去的身体更加沉重,清梨若被男人的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在深吻后不得不大口呼吸着。 清梨若小心翼翼的抱着苍寒羽翻身,本是想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却忘了他正抱着自己,于是猛然一个翻身,反而她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下巴顶着他滚烫的胸膛,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绝世英俊的脸,这张脸,是一场旷世的华丽演出,冠绝天下。 清梨若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她的胸膛里跳出来,这颗心一向安静得让她以为自己是没有心跳的,原来也会这样猛烈得跳动证明它的存在。 清梨若将小脸贴在苍寒羽的胸膛上,心里似懂非懂,她喜欢与他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清梨若这一转头却看见水底开了一片黑白色的花,像蔷薇花一样缩卷包笼的花瓣,花瓣黑白交错。那黑色的花瓣暗黑厚重,而白色的花瓣雪白剔透。 清梨若心里一沉,她与杨荣之比试时看见幻境之前是看见过这样的花朵的。清梨若轻手轻脚的从苍寒羽的身体上爬起来,看到苍寒羽依旧安静的睡着,于是慢慢警惕的走过去查看情况。 走到那片花的旁边,清梨若蹲下来查看,只是这花怎么看都看不出端倪来,于是伸手摘了一朵,想一探究竟。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花的一瞬间,清梨若感觉到一阵恍惚,防备的摇晃着起身。 清梨若用力的甩了甩头,再抬头看见,有个身形挺拔的人站在那里,感觉到清梨若的到来,没有转身就笃定的说:“阿若,你来了。” 那个人是天帝,他转身笑看着清梨若,英武挺拔,浑身透着成熟的权倾天下的男子自信刚毅的魅力。 清梨若紧张的看着天帝,为什么父君会在这里?刚刚她明明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这里的。 天帝解释道:“阿若不必诧异,这是在你的梦里,许久不见,父君有些想念朕的阿若了。” 清梨若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梦境。但想到刚刚与师父的深吻,明知道天帝不会看见,却还是羞红了双颊。 天帝却像什么都没察觉,指着那黑白色的花,“阿若,这是梦里花,你见过的。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正昏迷,朕顺便就在微末湖种了些梦里花。” 清梨若想起与杨荣之比试的时候,是恍惚间在自己的衣摆上看见过这样的花朵,“父君,我与杨荣之比试的时候,看见了这样的花朵,那是您安排的吗?” “嗯,”天帝淡然的承认,“朕派人让程英与你比试的时候,在你衣摆上种了梦里花。” “是那招断水流,我全神贯注接他的杀招,他却在这个时候在我衣摆上种了梦里花,程英一心两用,怪不得我接了这招却伤得没有想象那么严重。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在你与杨荣之比试的时候,朕给了你一个梦境,但是那是真实发生过的。阿若你很清楚,那个少女是谁。” “父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是你要相信,父君不会害你。等到你大劫归来,自然会明白父君的苦心。” “什么大劫?” “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现在,朕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一些你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的,关于苍寒羽和他最宠爱的那个徒弟。” 天帝手掌旋转握拢,轻轻的摊开,掌心一朵梦里花开得正繁盛。他手轻轻一扬,那梦里花就朝着清梨若飞来。 清梨若伸手一接,那些故事就一一在她脑海里上演。 梨花林里那个小女孩抬头仰望着他,他对着她笑,那英俊冷淡的容颜嘴角上扬,笑得云淡风轻,清冷的眸子似一汪清泉在雾霭中荡漾,让日月失华。 他给她不弃铃,给她清流剑,给她那么多的宠爱。 那些属于那个人的成长,让清梨若的心沉入谷底。 原来师父是会这样宠爱一个人的,会对她笑,会为她画画,会在她闯祸的时候替她隐瞒,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寸步不离照顾她,会为她亲手制檀香扇。 画面被定格在他亲手认真仔细的雕刻着檀香扇,那神情很专注,眼神很温柔,如此温情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师父。 清梨若从这个梦境里醒了过来,嘴角上扬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观自己这三年,他总是冰冷的看着她,除了在指点她的时候,别的便再也没有一句多的话。像是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冰冷淡漠的,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 ------------ 第二十三章 你是我的劫难 天帝眼神幽深,“所有的真相,朕都会慢慢的告诉你,这只是一个开始。阿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清梨若眉头轻轻打结,“父君,请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好吗?师父和师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师父面前?您这样做,对我不公平!是不是,连您真正关心的也只是她,而不是我?” 天帝摇头,把玩着手里的梦里花,深奥的说:“阿若,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因为你从来都只相信你自己的感觉。朕想告诉你的是,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你一定会回头的。” 清梨若越来越不清楚状况,“我不明白……” 天帝打断道:“苍寒羽现在这个样子不能一直待在湖底,于他修行有损,你还是先带他回去吧。” 天帝说完,就开始撤梦幻术,清梨若想要阻止,急切的大喊:“父君!父君!” 怎么能留给她那么多疑问呢?她一定要问清楚的!可是清梨若立马就醒了过来,看到自己正站在梦里花海前,面前空无一人。 天帝已经出了她的梦境,清梨若想到刚刚梦里看见的种种,师父待那个人真是好啊! 清梨若努力微笑着,弯腰伸手摘了几朵梦里花,藏于袖中。当她在那个梦境里看见慕采梦的梦幻术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像是她原本就会的一样。 当年魔尊将毕生修为传给了清梨若,包括梦幻术,当前世的种种一点一点回来的时候,自然所有的感觉也都会一点一点回来。 清梨若转身走回去,小心的抱起苍寒羽向上游去,等到两个人浮出水面,苍寒羽突然缓缓微微的朦胧的醒转过来。 苍寒羽睁开眼看到自己倚在清梨若的身上,正向岸边游去。他能从清梨若的身上感觉到强烈的压抑,但是他看着清梨若的眼睛,那是一双不会悲伤的眼睛,因为她有一颗不会悲伤的心。 那颗心,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悲伤,也不会痛苦,他很清楚那种感觉。而现在,他的心在痛!很痛! 犹记得那时最后一次见面,她将他的心换成了她的心,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她说,“师父,你终于知道我有多痛苦!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这样真好,我一动,你一痛。” 果真如此,现在,她一动,他一痛。 清梨若看到苍寒羽醒了,对他若无其事的嫣然一笑,“师父,您醒了!” 对于那个吻,苍寒羽依稀的是有些印象的,却很模糊,分不清,到底是他梦见了她前世,她死去的那一吻,还是真的发生了? “梨若……”苍寒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涅槃重生之术太过霸道,你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调息修养,每日都要运气六十四个大周天,输通十二正经,切记念不可起,意不可散。不然只怕会前功尽弃,不可掉以轻心。” 苍寒羽认真的叮嘱着,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虚弱,怕自己又昏睡过去,来不及告诉她。所以一醒来就先叮嘱她,她从来都不让他省心。 清梨若莞尔一笑,“多谢师父,弟子记住了!弟子大好了,师父不必担心。” “那就好,”苍寒羽感觉到意识又开始模糊,他看着小徒弟那没有悲伤痛苦的清澈的眼睛,他在清梨若耳边微微的笑着轻声说了一句话,那个笑带着苦涩如泛海无边。 苍寒羽在晕倒的那一刻,清梨若听见他说:“若儿,你是我的劫难……” 他在笑,那是能让仙者堕天的微笑,因为太美好,也太哀伤。宛若一场末世绝美的盛放,充满了苦涩,却美好得惊心动魄。 清梨若的心一下子觉得彻骨的冰冷,他叫若儿,他从来都不会这样叫她,他只会这样叫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最宠爱的徒弟,就是她的师姐。 清梨若将苍寒羽带回他房间,将他安置好,她静静的坐在他的床榻边沿深思。 温听雨和桐桁看见清梨若带着苍寒羽回来了,于是温听雨从梨花林那边就要冲过来,却被桐桁一把抓住,“温师妹,不要去!” “为什么?”温听雨漫不经心的回问,她心里烦躁,她很担心苍寒羽,想快点看到苍寒羽,看看他是不是没事。 桐桁安抚的拍拍温听雨的肩膀,“师兄不会有事的!我若猜的不错,神之力已经重生在清梨若的身上,只是现在还潜伏在她的身体里没有觉醒。若连她都救不了师兄,我们难道还能怎么样吗?” 温听雨不耐烦的道:“这跟我去看师兄又有什么关系啊?没有亲眼看见他没事,你让我如何安心啊?” 桐桁道:“他们两个人的事,别人是插不了手的,只能由他们自己去。我们去了,只是打扰他们而已。” 温听雨一怔,然后凄凉的笑着,“这么说来,现在,你我对师兄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了?我们和他是同门,若儿是他徒弟,并不见得就比我们和他亲厚,你凭什么这么说?” 桐桁叹口气,“听雨,你还不明白吗?师兄的心现在是清梨若的,她的痛苦全都由师兄一个人承担。清梨若就是师兄这次飞升为上神的劫难,若是他勘破了,就是大功圆满,若是勘不破,”桐桁顿了一下,才凝重的说:“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白羽上仙了。” 温听雨无力的垂下了手,“你的意思,若儿是师兄的情劫吗?” 桐桁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亲情,也许是师徒之情,也许是爱情,这一点只有师兄自己才知道。但是,他要勘破的必然是感情,你很清楚,师兄修仙至今从来没有遇到任何感情的困扰,这是他的大劫难。” 清梨若想着苍寒羽刚刚的笑,他终于在她面前笑了,却不是对着她笑,他认错了人。 他的那个笑里面带着苦涩,清梨若想师父想吻的人不是她,如果他醒来记起,想必是不愿意的。 清梨若将梦里花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师父,如果这是你不想记得的,那就忘记吧。 ------------ 第二十四章 就是用来忘记的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微微拧结的眉头,如此的令人心疼,如果可以,她真想用自己一生的快乐,来换他这一次不要皱眉。在她心里,六界的浩劫,都不及他一个安静地沉默的眼神,来得让她惊慌和不知所措。 有个人,无论他怎样都会让你心疼,他蹙眉你心疼,他安静你心疼,连他笑你都心疼得窒息。因为你爱他深入骨髓,虔诚地愿为他奉上性命,可他却从来都不需要你。 你那样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却只是感动了你自己一个人。 那梦里花在苍寒羽修长干净的骨指上绽放,清梨若对着他施展梦幻术里的忘梦诀。 慕采梦自创忘梦诀的灵感来源于,一个人每天都会做很多的梦,但是醒来却都不会记得,为的是让一些人忘记不愿意记得的悲伤。她将人记忆中的现实编织成一场梦境,然后在脑海里当成一场午夜时分可有可无的梦,轻轻的给忘了。 清梨若施展完忘梦诀,一眼都没有再看苍寒羽,轻轻的转身走了,等到她走出房门,“吱呀”一声房门自动的关上了。把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咫尺却是天涯。 清梨若走过梨花林的时候,看着梨花树上倒垂着莹洁的冰柱,犹如玉龙盘踞在枝丫上,带着铿锵有力的冰韵,却似皪玉无暇。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只不过一年又倒头了。 苍寒羽醒来的时候看见房里只有自己,唯一记得的是自己为小徒弟施展涅槃重生之术,他抱着她很久,最后晕了过去。 他优雅的起身坐定,沉默了许久,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随后站起身踏着稳健的步伐穿越梨花林,抬头看见那些梨花树上悬垂的冰柱清澈晶莹,慢慢的走到无念殿,那颀长瘦削的背影充满了寂寞。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用来忘记的,不是吗? 桐桁正等在无念殿,看见苍寒羽俯身施一礼,“师兄!” 苍寒羽在书案前坐定,拿起面前的卷轴看着,却对桐桁不容反驳的说:“去把轩儿找回来,你亲自去!” 桐桁摊手,“我找不到他,我派了无数弟子去,还是找不到他的下落。他去了蛮荒这么多年,存心要避着我们,哪里会这么容易让我们找到呢?” 苍寒羽依旧看着卷轴,“桐桁,不要来考验我的耐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不想找到他的吗?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我说要你把轩儿找回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桐桁“师兄,即使我能找到景轩,他也未必肯跟我回来啊。你最清楚景轩那个倔脾气,那是我能劝得了的吗?” 苍寒羽将卷轴重重的扔在案上,目光凛冽的看着桐桁,“桐桁!不要跟我玩你那套把戏,不要来挑战我的极限。” 桐桁赶紧投降,横竖他是瞒不过师兄的,“好,好!我去!” 小白和隽青哲因为担心清梨若一直没走,小白是固执己见一定要看到清梨若无事。隽青哲也是放心不下,即使为着那一样的容颜,也让他心软不已。故而将事情一一嘱托门下弟子,整整两个多月一直都留在天衡。 这日,小白和隽青哲来了白羽殿,清梨若路过无念殿的时候,听见小白跟苍寒羽在讲话。 小白隐忍着心里的怒气,“仙上,我人微言轻,自知有些话本不当说,但是有个问题实在是很想跟您求证下,您新收的这个徒弟,与梨若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清梨若见提到自己本想听听看,但终归偷听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故而逼自己转身。 清梨若刚迈步到白玉阶,就看到拾阶而上的隽青哲,故而两个人一起漫步到梨花林。 隽青哲看到清梨若已经无恙,欣慰的说:“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让姑娘在墨合门受了重伤,青哲一直很内疚。” 清梨若客气的回道:“仙林大会比试,受伤在所难免,此事与隽门主无关,隽门主切不要放在心上。” 隽青哲本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清梨若面前却总是沉默安静的多,许久才道:“将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墨合门找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一定竭尽所能。” “隽门主这是为了我师姐吗?”清梨若这回直言不讳的道,“师姐能遇到你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只是可惜……否则你与她必然是一段良缘。” 隽青哲默默的摇头,“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那她喜欢的人是谁?”清梨若扭头看着隽青哲,“莫不是我师兄?” 隽青哲微微的苦笑,她爱上的是这个世上她唯一不可以爱的人,除了那个人,原本她爱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应该可以得到幸福的,可她偏偏爱的是那个人,还爱得那么决绝。 无念殿里小白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她走到清梨若和隽青哲面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梨若,那个眼神很幽深,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隽青哲轻声问:“小白,怎么了?” 小白猛然摇头,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依恋的看着隽青哲,“青哲,我们回家吧。” 清梨若这回仔细看站在面前的小白,发现小白跟自己,或者说是师姐,长得有三分相似。 再看此时,隽青哲正难得的微带着淡然的笑温和的看着小白,不像他一个人时身上萦绕着深切幽暗的悲伤,清梨若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很和谐的。 将近十五年的相依为命,两个人风雨同路,有些默契和关怀是要远远超越其他人的。 “好,我们回墨合门,”隽青哲温润的点头,转头看着清梨若施礼告别,“如今既然姑娘无恙,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清梨若回礼,“多谢隽门主和小白仙子来看梨若,后会有期。” 隽青哲和小白一同御剑而去,小白整个人依偎在隽青哲背后。清梨若忽而的明白了什么,若是这隽门主能回心转意,也是一段佳缘吧。 ------------ 第二十五章 他觉得苍老了 白羽殿的日子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清梨若认真练剑,苍寒羽认真指导,师徒默默相对了四年,都是这样安静的。 只是第二年的春天,在白羽殿的梨花开得很安静的一个日子里,杜景轩回来了。 清梨若本来正在梨花林里练剑,突然的看见一个人从高高的云端落下来。 那人器宇轩昂,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和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是与生俱来的得天独厚,那是出身在显赫世家的人才有的高贵。 他有一双悲伤的眼,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双刃剑,锋利而又脆弱,在历经风雨后,磨砺出更加夺目绚烂的光芒。岁月的磨砺会让人迅猛成熟起来,直到磨砺出一朵坚实顽强的花。 清梨若在天帝给的梦境里见过杜景轩,与从前大不相同,他褪去年少的轻狂和浮华,长成了一个刚毅英俊的男人,顶天立地,像一座高山一样。 清梨若早早接到消息说是杜景轩近来会回来,她记得这位大师兄是很宠爱那个师姐的,对自己容貌与师姐长得一模一样多少有些忐忑。 故而清梨若收了剑,拘谨的走到他面前,十分规矩的行礼,但愿这位师兄不要像其他人一样迁怒于她,“梨若见过师兄!” 白羽上仙收了一个与原来那女弟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徒弟,天下皆知,即使远在蛮荒,杜景轩还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如果说他从前是怪苍寒羽,那么,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是恨! 清梨若对杜景轩来说,是他心里容不得任何人亵渎的深爱。情深至此,他便痛恨任何人将别人与她比拟,在他心里将清梨若供奉成世界的中央,任何人都不可以以任何沾了她圣洁的光芒。 所以连带的,他也痛恨和厌恶那个传说中与她长得一样的少女。 杜景轩看到清梨若手里的清流剑和腰际的不弃铃,冷哼一声,勾起的嘴角满是嘲讽,他一言不发,从清梨若面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清梨若弯着腰在轻笑,许久以后才直起身子望着从容云海出神,一个人不在于你有没有错,而在于如果对方一定要责怪你,那么你就一定是错的。 杜景轩提步跨上白玉阶,已经十四年了,他离开白羽殿整整十四年了。 蛮荒的岁月是土黄色的,没有鲜明的四季,没有绚丽的花朵,只有杀戮和死亡。他在一次次杀戮中,在一次次面对死亡时,怀念着那个少女的容颜。 所以当杜景轩走过那九十九阶的台阶,看到无念殿矗立在眼前的时候,恍若隔世。 那时候有个清灵出尘的少女最爱在那棵树下看书,那时候那个少女笑声清脆如银铃,那时候她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 杜景轩跨过无念殿高高的门槛,倔强的站在苍寒羽的面前。他已经长成为一个刚毅成熟的男人,可是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心里的痛苦和恨。 苍寒羽没有抬头,只是淡然的问:“你见到梨若了吧?” 杜景轩恨恨的看着苍寒羽,他清和的目光清净澄澈一如从前。 裁冰为骨雪为神的白羽上仙,无论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还是这样守着他的安如泰山的道,那怕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弟。 这个人曾经是他杜景轩的信仰,那一年初来白羽殿,他曾经跪在无念殿前发誓:四海八荒,一定有人能为师父分担,而他,就要成为那样的人,追随着师父,守护六界,守护着朗朗乾坤。 可是他心里的六界,他心里的朗朗乾坤,最后抵不过那个少女的一个浅笑,他的世界崩塌在她死去的那一个夜晚。那一夜,天衡的上空下着血雨,轩辕国桀骜不驯的太子,他的一生在那个夜晚被摧毁得面目全非。 杜景轩握着墨瞰剑,这把剑陪他出生入死很多年,“师父您就一点都不内疚吗?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无情。” 苍寒羽伏笔慢慢的写着什么,语气平静,“你跟梨若先定亲,再过两年,你们就完婚。” 杜景轩歇斯底里的嘶吼:“您不要以为一个长得很若儿一样的人,能取代她在您心里的位置,就也能取代若儿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告诉您,不可能!您可以再养育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就再也没有愧疚!可对我杜景轩来说,若儿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弥补得了我失去她的痛苦……” 苍寒羽抬头看着杜景轩,岁月在这个弟子身上镂刻下清晰的痕迹,他已经长成了大人。苍寒羽再转头看一眼远远的无念殿外梨花林里的小徒弟,她安静娇俏的站在那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苍寒羽忽而觉得自己苍老了。 苍寒羽复又低头批改文书,轻声说:“梨若就是若儿的转世。” 杜景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天才深沉的问:“您,说,什,么?” 苍寒羽淡漠的说,“梨若就是若儿的转世,也就是说若儿还活着,她回来了,她还是你的师妹。” 苍寒羽一笔一笔在文书上写着,心里却不经意的接了一句,她还是你的师妹,还是我的徒弟,她回来了…… 杜景轩断然否定,“这不可能!死在无念剑下的凡人,怎么可能还会有转世!我明明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的!” “四年前为师途径天山,遇见了梨若和天帝,她确是若儿无疑。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天帝。至于为什么她会没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二。” 苍寒羽也以为她死了,可是她真的回来了,她要回来毁了他,那双没有悲伤和痛苦的眼睛,总有一天会毁了他的。 杜景轩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太害怕承认这个事实,因为他太害怕最后又证明一切都是假的,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那种大起大落,对于一颗深爱的心,太过残忍。 杜景轩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拼命按捺下心里叫嚣想要奔涌而出的惊喜,平静的问:“如果这是若儿的转世,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 第二十六章 她不会痛和伤的心 岁月变迁,杜景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狂妄的少年,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处惊不变的男人。 岁月是这样可怕的东西,改变了你,也改变了我。 苍寒羽顿住了笔,“她的心,现在是一颗女娲石。” 杜景轩握拢拳头松开,松开又握拢,如此反复,眼里有什么在明明灭灭,终于像迅猛的豹子一样飞奔冲出无念殿,落在清梨若面前。杜景轩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就要抓着清梨若的双手探查虚实。 清梨若本正站在那里出神,突如其来的遭到攻击,本能的立马出招反抗,却被杜景轩一招就制服。 杜景轩将清梨若的两只手与自己双掌贴在一起,立时两人双掌周边光芒流转。 清梨若怎么也甩不开,挣扎着怒然道:“你放开我!” 杜景轩感知到清梨若身体里的女娲石,忽而的眼眶一红,心疼的喊:“若儿……” 清梨若趁机施术弹开杜景轩法术的禁制,冷冷的道:“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未免太无礼了。” 杜景轩万千澎湃的心情全都压在心底,只是温柔的说:“我去蛮荒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妹你,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师妹海涵!” 如此一说,清梨若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毕竟往后还是要一起相处的,故而礼貌的一笑,“师兄客气了,是梨若要请师兄往后多关照!” 言语客气,杜景轩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充满疏离感。但是想到毕竟清梨若什么也不记得了,杜景轩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当一切重新开始,这一次,他会好好握住的。 两个人一起去无念殿,苍寒羽看着两个弟子一前一后进来,郎才女貌,如同金童玉女一般,看起来很般配。 苍寒羽道:“往后,你二人要好好相处。为师近段时间诸事繁忙,梨若你若有不懂的,都可以请教你师兄。” 清梨若隐隐的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苍寒羽将杜景轩找回来,又让他指点她练剑,再明显不过。 清梨若坦然的笑着,师父的话,她是一定会听的,只要他开心,她愿意做任何事。她的心不懂的悲伤,也不懂得痛苦,只知道愿意拼尽性命成全他所有的心愿。 “是!”清梨若从容的回道,“弟子必定会好好听从师兄的教导。” 苍寒羽思虑了一会,看着清梨若突然道:“为师做主,将你许配给你师兄,你意下如何?” “师父!”杜景轩震惊的喊,如此突然未免太唐突了,清梨若如何会接受? 苍寒羽神色安然的看着清梨若,伸手示意杜景轩不要说话。 杜景轩只得转头微微紧张的看着清梨若,任他再怎么变,再成熟,再强大,关于她的事,总会让他弃械投降,他被她打败,毫无招架的能力。 清梨若盈盈一笑,云淡风轻的道:“但凭师父做主!”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没有悲喜的眼睛,那是一双静谧的眼睛,清澈灵秀,却不懂任何爱恨。 杜景轩对于清梨若这样平静的反应,心里哀伤不已,她大概根本不懂何为爱,只是听从师父的命令,可是即使如此,即使他拥有的只是一个木偶,他也绝不放手! 苍寒羽道:“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们下去吧,为师还有些事要处理。” 清梨若和杜景轩就行告退礼,“弟子告退!” 等那两个身影走出无念殿,苍寒羽才抬头,遥遥的看着那个纤瘦清婉的背影。那年他要她嫁给青阳,她笑得很悲伤,可如今…… 苍寒羽眼里一沉,突然心里一阵剧痛,痛得翻江倒海,像是一刀一刀在绞着,要将他的心撕裂。苍寒羽用掌心撑着书案,久久僵硬着身躯,一动都不敢动,痛得深入骨髓! 苍寒羽捂着心口,凉凉的一笑,看来大劫已至,此番只怕是在劫难逃了。这天下,该交给谁呢? 有了杜景轩,白羽殿的日子不再那么安静。 清梨若时时都看见杜景轩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她,但是心里多少是抵触的,对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冷淡和敌意,心存芥蒂。 如此过了半个月,杜景轩一直对清梨若不温不火,没有刻意明显的讨好,也没有急切过度的热情。杜景轩清楚,清梨若需要重新认识他,他在给她时间。 所以,他对她的好都是默默的在做的,他对她的关怀都是细微的。 在她练剑遇到瓶颈的时候帮忙指点一二,当她熬到夜深的时候,静静的准备一碗精致美味的夜宵放在她的房间里,当她在书阁埋头苦读的时候,会闻到清神好闻的熏香…… 当年轩辕国贵气天成叛逆的太子,如今长成了一个刚毅成熟的男人,却还是心满意足的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打点点点滴滴。她的事,即使只是她房里的熏香是选梨花香还是选檀香,于他,比六界的生还是死,还要重要。 清梨若慢慢的熟悉了,才好些,对杜景轩不再那么排斥。到底杜景轩那一手厨艺,对于清梨若这样一个吃货来说,委实的没什么抵抗力。 两个人熟悉了后,便也经常一起嬉戏玩笑。 这日,杜景轩陪清梨若练完剑,清梨若笑道:“师兄,你才回来不过半个月,不知多少其他门派的师姐们,个个着仙鹤送信于我,让我转交给你。都堆成山了,我们白羽殿都要特地空出一个房间放她们送来的书信了。” 杜景轩煞有其事的说:“如此不是甚好,送给桐师叔,做饭时当引火的,可以为天衡节省一大笔开支了,想必桐师叔是十分欢喜的。” 清梨若白了杜景轩一眼,“这也太浪费人家感情了,好歹你也看看啊!你将来是要做轩辕国帝君的,就算你体力有限不准备收后宫佳丽三千,好歹也要将贤良淑德四妃纳齐了,否则,岂不是要让人家说我心胸狭隘容不下你纳几个女人?” 杜景轩听到“体力不济”四个字,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这丫头看起来现在人模人样的,骨子里还是跟当初一样不知轻重,让人想弄死她! ------------ 第二十七章 为她弃天下于不顾? 清梨若热情的招呼,“来,来,这里许有文采好的,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挑了。咱普遍撒网,重点打捞,总能选到合您老人家心意的。” 杜景轩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没当上轩辕国太子妃,就开始操这个心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吃醋?” 清梨若立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非也,非也,我既然将来是要做轩辕国太子妃的,自然要端庄贤惠,必定也有那母仪天下的风范,绝不会丢你的脸。所以,你若是看上哪家的仙子了,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勾搭来!” 要不是口里没茶水,不然杜景轩一定一口喷出来,这死丫头果真是死性不改啊! 但是,杜景轩宠溺的看着清梨若,由着清梨若胡闹,他喜欢看她这样子,而不是那样安静沉稳的样子。 清梨若随手虚空一握,就一堆书信出现在她的手里,“来,来,我给你念念,看你喜欢那个。” 杜景轩无奈,只得依着梨花树,听着清梨若念,她声情并茂的念了一封又一封。清梨若的声音很好听,杜景轩认真的听着。 她念,他听,这样的平静让他欣喜,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她是属于他的。 清梨若做陶醉状,“啊!你就像那随风飘扬的叶子,轻轻的落在我的眉梢,重重的印在我的心田……” 杜景轩皱眉,“这样显得我很没立场!” 清梨若换一封,“这个痴情!你听,我决定为了你不谈恋爱,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 杜景轩闲闲的说:“那我就谈一个给她看看!” 清梨若两眼翻天,她都念到第一百六十八封了,每个杜景轩总能找出理由拒绝。清梨若双手插腰,“你伤了多少纯情少女美丽纯洁的玻璃心啊?你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杜景轩朗声笑,揉了揉清梨若的头发,以轻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你真是个孩子!永远不要长大好了……” 清梨若立马出招一掌劈过去,“你的头可断,我的发型不可乱!” 谁知杜景轩没躲,结果清梨若这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杜景轩身上,可把清梨若吓得,“师兄,你没事吧!!” 这时,苍寒羽刚好从远处过来,杜景轩和清梨若两个人赶紧就齐齐的行礼,“弟子给师尊请安!” 苍寒羽从杜景轩的身边走过去,清梨若低着头,却看见杜景轩隔着苍寒羽,表情痛苦绘声绘色的边讲边表演着什么。 清梨若满脸问号,无声的问:“什么?” 杜景轩又表情痛苦的表演了一边,清梨若恨不得一脚把这厮踢去畜生道,对他吼一声老子不懂唇语! 苍寒羽从两个人中间走过去,余光看见俯身的小徒弟,正满脸问号的看着他身后的杜景轩,眉梢有要跟他打一架的意味。 苍寒羽走过清梨若身边,走到微末湖,迎着微暖的风,微微的有些出神。 他差点忘了,她一直都不是安静的女子,她爱闹爱笑爱闯祸,这才是她。只因为他想她成为安静浅薄的女子,于是她如他所愿,长成一个安静沉稳的女子。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女子。 苍寒羽又觉得心口在作痛,不得不踉跄的后退两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倚在身后的梨花树上,心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绝情术开始在反噬,他已经渐渐的压制不住了。 温听雨从微末湖的另一端走过来,伸手想要扶苍寒羽。苍寒羽伸手一拦,温听雨微微含泪,“师兄,你不能这样下去的!你修习的是绝情术,若儿的心太多感情,会毁了你的!” 苍寒羽淡然的说:“我心里有数。” 温听雨难过得语气变得很激动,“你明明知道你现在的这颗心会扰乱你的修行!可是你却还是去取涅槃之火,深深伤了仙根,又为若儿大耗灵力施展涅槃重生之术。如此这般,还如何压制的住这颗心侵蚀你的绝情术?” 当苍寒羽的心被换成女娲石之后,苍寒羽修习了以绝情忘爱为精髓的绝情术,因为一个拥有女娲石为心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动感情的。 唯有忘我,唯有澄澈明净的绝情忘爱,才能更快的修到更高的境界。苍寒羽本早已打算,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苍生的,当他的心变成一颗女娲石的时候,就注定他是要为苍生而活的。 谁能知道千年后,他会跟他的小徒弟换心,这样的荒唐的事呢? 苍寒羽没有说什么,只是睫毛微微的眨了两下。 温听雨却越说越激动,“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去取涅槃之火,若儿对你来说就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比你要守护的天下苍生更重要吗?” “天下会有更好的守护者,六界处于制衡之中,没有了我,总会有别的守护者。” “谁能比你更好得守护六界?你把自己毁了,你如何给天下众生一个交代?” “温师妹,是你们把我看得太重要,其实没有我,天下还是天下,苍生还是苍生,没有我,总也会有别人。六界不会被任何一个人摧毁,因为邪不胜正。同样六界也不是某一个人撑起来的,只是被某个人代表而已,这千年的繁华与我并无太大干系。” “你在逃避!你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你真要为了若儿,弃天下于不顾吗?师兄,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弥补从前对若儿的亏欠吗?” 苍寒羽不再说什么,有些事,他心里很清楚。苍寒羽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安步稳当的阔步走回了无念殿。 温听雨心疼的看着他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着,心里苦不堪言,他不给她任何帮他的机会。 等回到无念殿,苍寒羽因为痛微微的蹙眉了下。是有多痛,才能让白羽上仙蹙眉呢?温听雨无法想象,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绞碎了。 温听雨眼光瞥过书案的时候,整个人顿住了。书案上的那块刻着繁复的纹路的翠绿软玉,分明是织魂玉。 师兄要织魂玉做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最近卡文很严重很严峻很恐怖,斟酌时间越来越长,不想为了赶速度下降质量,下个月开始日更新暂时改为一章,打滚求原谅!不然一卡就想把人写死掉。 ------------ 第二十八章 是太无情,还是太有心 到底是多年同门,有些事总也能猜到一二。温听雨努力温柔的笑着,却觉得整个人都很无力,“师兄,你是想救回瑶姬公主吗?” “嗯。”苍寒羽简单的承认。 “救瑶姬公主,是为了天衡跟天族的关系,”温听雨屏住呼吸,“还是为了若儿?” 苍寒羽沉默没有说话。 温听雨却非要问出个究竟来,“以若儿如今的进度,修成仙指日可待,届时她就会知晓过去,洞悉未来。若是她知道,她的姐姐瑶姬公主是死在师兄你手里,你怕她不原谅你?” 苍寒羽不惊不饶的说:“瑶姬公主并无过错,却死在我的剑下,终究是我当时没能收住剑。天帝或许并不介意少一个女儿,可是天后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知我大劫已至,所以,无论是为了天衡跟天族的关系,还是为了若儿,都要化解这个干戈。” 没有白羽上仙的天衡,被天帝视为眼中钉的天衡,要如何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仙门立足下去呢? 温听雨看向无念殿外,杜景轩和清梨若两个人正在打打闹闹,“其实到底是为了什么,师兄心里是清楚的。从来她想要的,你总是愿意给的。瑶姬公主与她感情深厚,若不扫开这一障碍,如何解开若儿心里对你的芥蒂呢?” 苍寒羽也看着殿外的清梨若正在笑,她的笑容是灿烂明亮的,“若儿想要的,我总是会给她的,这点我从不否认。我的弟子,我苍寒羽为什么不去成全她的幸福?” 温听雨一改温顺,咄咄逼人的道:“师兄,你在怕,你怕若儿怪你!所以你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救回瑶姬公主。我说为何你的伤势全无半点好转的迹象,原来你为了集中灵力唤醒织魂玉,而任着绝情术反噬。” 苍寒羽不说话就是默认,他从不说谎,因为他不需要。唯有解决不了现实的时候,才需要用谎言去掩盖真相。白羽上仙能一肩扛起六界福祉,何需用谎言去掩饰什么? 温听雨凉凉的一笑,“我到不知道原来师兄你也会有害怕的一天,可就算你救回了瑶姬,那魔尊青玉呢?在若儿心里,青玉的低位丝毫不输于瑶姬公主,可魔尊,你也能救他吗?” 苍寒羽淡定的说:“我不会救他。” 苍寒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跨越他心里的原则,那怕是清梨若。 “等到若儿想起一切的那一天,师兄,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呢?当她得知你逼死了她的知己,杀了她的姐姐,也亲手杀了她的时候,你说她会怎么做呢?” 她和他之间,挽不回的太多。 苍寒羽眉目清淀,“我从未想她能释怀,她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从来都不介意。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温听雨意味深长的说:“师兄,我真不知道,你是太无情,还是太有心。” 在这一刻,温听雨做了一个决定,善与恶,好与坏,荆棘还是坦途,都只在一念思量。 而清梨若和杜景轩两人在殿外,剑拔弩张,清梨若着实不甚理解,她刚一掌打在师兄胸口,怎的现在他说伤在脚上了? 杜景轩施术变了把红木轮椅,自各儿坐上面懒洋洋的背靠着椅背,嘴角上勾一个魅惑的笑容,命令的说:“师妹,师兄的脚被你打伤了,推师兄回房!” 谁叫这丫头竟然想打算给他找小老婆,十八年前不懂他的心意,如今还是这样,不让她长点记性是不行了! 清梨若咬着牙紧紧握着拳头,在考虑要不要用武力把杜景轩给解决了!努力忍着,特特扬着眉故意温柔的问:“师兄,请问您是伤哪儿了啊?” 杜景轩白了清梨若一眼,“你别以为你一掌打在我胸口,就不会伤在脚上,要知道人人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你是一掌呢?哎呦,好痛啊!” 杜景轩捂着胸口呼痛,这边还睁开一支眼偷偷打量清梨若,见清梨若黑着脸想杀人的样子,意识到手放的位置不对,特淡定的放下手,继续卖力的喊:“痛!痛!痛!” “好!我推!”清梨若心里一怒,准备掐个诀一阵风把杜景轩给刮飞了。 杜景轩暗暗的施术挡了,还立马做伤心状,“师妹,你连这么点事都不肯为师兄亲力亲为吗?还想用仙术吗?” 清梨若再掐一个诀,杜景轩又立马给化解了,终究清梨若再强也不是杜景轩的对手。 杜景轩控诉道:“师妹,你没良心!竟然下那么重的手!” 清梨若无语,“我哪知道你竟然会不躲开啊?” 杜景轩委屈的看着清梨若,可怜巴巴的说:“那我不是不知道师妹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吗?” 杜景轩明明欺负她正欺负的开心,却非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清梨若,让清梨若生生的有了罪恶感。何况她那一掌也的确是下了重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杜景轩打伤了。 清梨若只好认了! 于是杜景轩这一天到晚就这么使唤清梨若,一会要茶,一会要水,一会要看花,一会要吹风…… 第二日一大早把清梨若捣腾起来,说要去从容云海的瞰风石上看日出。瞰风石是一块很大很高的石头,颇为陡峭,清梨若推着杜景轩上去,累得气喘吁吁。 清梨若累得满头大汗,边擦汗边大口呼着气,对着瞰风石吹风。瞰风石底下是悬崖悬空,云霞在游走,颇为美丽。 可刚上来,杜景轩忽然又改变主意了,笑得眉飞色舞,“师妹,我突然又不想看日出了,你推我下去!” 清梨若大怒,纤纤手指指着杜景轩恨不得把他剁了,“你!” 杜景轩却偏偏只是邪笑,满脸的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清梨若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师兄,真要我推你下去吗?” “别废话,我要下去,”杜景轩难得有机会虐待下清梨若,不放过任何机会,“你赶紧推我下去!” 清梨若笑得一脸快意,贼兮兮的说:“师兄,这可是你说的啊!” ------------ 第二十九章 有只梨若掉下水 杜景轩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刮过,可没等他想,这边清梨若伸出一个手指轻轻一推,轮椅就咕噜咕噜朝着悬崖冲了下去。 杜景轩冷不防被从悬崖上推下去,猛然摔了下去,一口冷气就呛到喉咙里,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杜景轩却反而会心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清梨若。杜景轩一个鲤鱼翻身上跃,脚稳稳的踏在自动出鞘的墨瞰剑上,徐徐御剑飞回瞰风石。 杜景轩看到,清梨若正闲闲的站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看到杜景轩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师兄!” 杜景轩立马就大吼:“清梨若!你弱智啊,我当然不是叫你推我下悬崖!” 清梨若冷笑一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杜景轩“师兄,这么快,你的脚就好了啊!” “啊!”杜景轩佯装没听见,恍然大悟的说:“我想起来了,打雷下雨了,我忘记收衣服了!” 然后杜景轩大步流星的狂奔走了,清梨若看着杜景轩的背影,忽然觉得人心不古,都是坏人! 苍寒羽站在无念殿里,默默的看着那两个身影。 小徒弟比他想象的跟轩儿还要相处的好,这四年来,她一直都是安静沉稳的站在他的身边,却能在轩儿回来短短的几天,就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他想,终于他做的都是对的,这一次她不会再爱上他,这一次,她会幸福。 过了数日,苍寒羽将杜景轩和清梨若叫到无念殿,清梨若规规矩矩严肃的站在那,杜景轩却一脸倔强,他终究对苍寒羽是没办法像从前那样。 苍寒羽也不放在心上,道:“为师决定让梨若去凡间游历一番,但鉴于梨若一直深居白羽殿,许多事都不懂,轩儿你陪她一同去。” 杜景轩微微的思索了下,“师父不一同去吗?” 苍寒羽摇头,“为师就不去了,有你在,为师很放心。” 杜景轩是想和清梨若独处,可是有些事情,他想知道答案。而为了探知这个答案,他失去了原本可以拥有她的机会。 杜景轩心里一番计较,“弟子从未教过别人,师妹又正值得道的关键,一步踏错前功尽弃,师父不去,怕是不妥。” 清梨若自然是希望能和师父一同去的,可是她向来都不敢对苍寒羽说不,他决定的事,她从来都不会反对。 苍寒羽一思量,以他现在绝情术这样的反噬,大劫将至,能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只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好!” 清梨若整个人绷紧身子,听到这一个好字,顿时浑身松懈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苍寒羽目光掠过,看见那个欢喜的笑容,她的笑宛如一朵含苞的清纯梨花突然绽放,开出熠熠光芒,那光芒很耀眼。苍寒羽低头,当做完全没看见。 这一个月,清梨若被杜景轩一宠,又慢慢露出那折腾人的本性来。因为,杜景轩自认是很有家教的,他的家教就是把清梨若宠到除了他以为谁也受不了她。 重要的是,苍寒羽对这一切的默许,让清梨若慢慢的开始恢复了本性,原本她就是因着苍寒羽的期许,才长成一个沉稳懂事的女子。 一路上,更多的时候,是杜景轩和清梨若在前,苍寒羽不远不近的在后,似乎刻意的留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 清梨若见了不少风土人情,凡间是很热闹的。别说是凡人居住的地方,就是山川风景也别有一番味道,山清水秀,层峦叠嶂,奇峰怪石,百花争艳,都是清梨若没见过的。 这日三人正走到一个瀑布,忽然两个长髯人驾云而来,老实古板的样子,正是先前见过的来接杜景轩过的那两人,先是恭敬的对着苍寒羽行礼,“见过白羽上仙!” 苍寒羽微微的点头示意。 那两人接着对着杜景轩行礼,“太子殿下,帝君闻之殿下出了蛮荒,特着小仙来接殿下回宫一趟,十几年没见,王后很是想念您。” 杜景轩有些犹豫,这么多年没回去,是很挂念母后,可是若儿…… 杜景轩转头担心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茫然的回望着杜景轩,“师兄,你离家这么多年啊?那回去看看吧。” “也好,”杜景轩打定主意,回去把与清梨若定亲的事跟木衡帝禀报一声,把这件事彻底的定下来,杜景轩依依不舍的说:“若儿,我很快就回来!” 清梨若也很是不舍,师兄的厨艺是一流的啊!想到就流口水,“嗯,师兄,你早点回来。” 杜景轩对清梨若两眼满满的都是不舍的反应很满意,“会的!我很快就赶回来跟你和师父会合,师妹,你不要淘气,要好好听师父的话。” 两个人依依不舍,差点就上演十八相送了,清梨若是真心十分不舍,那八宝蘑菇汤,那金玉满堂,那笑春风四蜜饯,啧啧! 杜景轩看着清梨若唇角微动,她两眼都是不舍,杜景轩便指望清梨若说一句甜蜜温馨的话。 离别愁绪浓浓,没有师兄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清梨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要不我再另外找一个师兄吧?” 杜景轩一下子脸就黑了,清梨若赶紧做了一个送人的动作,一脸讨好的笑,“师兄您慢走!” 杜景轩拂袖而去,这丫头真是欠揍啊!真是他的克星啊。 那两长髯人不得不感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整个轩辕国,连木衡帝都拿杜景轩没办法,却被这个小师妹吃得死死的。 等杜景轩三人一走,清梨若抬头看眼前百丈来高的瀑布,激流湍急飞奔而下,恰似银河落九天。水落入寒潭激起白色的浪花飞溅,层层推开波浪荡漾。 苍寒羽看出清梨若眼里对着瀑布的向往,故而道:“先在此歇一歇吧。” “好!”清梨若乖乖的欢快的回答。 苍寒羽坐定闭上眼开始打坐,没再有什么表示。 清梨若看着远处那清澈的水,就慢慢的走过去,忍不住蹲下身子放下手里的清流剑,在那玩水,却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整个人就掉潭里了。 ------------ 第三十章 破水而出 苍寒羽听到那响声睁开眼,刚好看到清梨若挣扎着露出湖面,眼里微微的有些错愕。就这么闭眼的功夫,小徒弟就掉潭里了。 在飞流直下壮丽的瀑布前,清幽碧翠的潭水翻出层层涟漪,清梨若就这样破水而出。 清梨若闭着眼从湖里出来的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色的衣袖在水里柔美的飘荡着。露出的上半个身子,因为湿透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瘦美丽的肩膀弧度。 清婉的美人宛若清水出芙蓉,清丽脱俗,天然去雕饰。那种清灵在清澈的水珠的照耀下,越发灵气逼人。 清梨若觉得自己分外狼狈,这么大动静必然惊动师父了,本能的就先看向苍寒羽。看到苍寒羽眼里的错愕,想想自己这样都能掉潭里,只怕师父要责怪,于是可怜巴巴求饶的看着苍寒羽。 苍寒羽想起从前,每当清梨若闯祸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点笑意,眼里有些宠溺在蔓延开来。 清梨若倏然抬头,看到苍寒羽宠溺的目光。只是她再定睛一看,苍寒羽清风朗月般的目光,全然没有宠溺的痕迹。 清梨若心里有些欢喜炸开来,就算短暂,但她确信她是真的看见了的,师父在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她。 清梨若嫣然一笑,脚尖一点借力飞升到半空,然后落到水面,蜻蜓点水浅点水面飞越而来,如同凌波仙子缥缈得惊艳绝世。 快到岸边的时候,清梨若一个美美的姿势在空中旋转着落下来,翩然落在潭水旁边的一个石头上站定,微微得意的看着苍寒羽。 谁知那石头并不结实,被清梨若一站立马坍塌了下去,于是清梨若又一头栽倒水里。清梨若苦瓜着脸,“师父……” 苍寒羽眼里的错愕又加深了一点,小徒弟比前世更迷糊,只得缓缓站起身,纵身一跃一把捞起潭水里的小徒弟,将她往怀里一抱,踏水无痕。 清梨若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水珠还顺着她墨黑的发滴答滴答落在苍寒羽身上,点点渗透他雪白的衣裳。 清梨若整个人贴在苍寒羽的身上,感觉到明显的暖意,他身体里的温度就这样传入她的身体,明明是恰好的温度,却为什么让清梨若感觉到灼热的滚烫? 清梨若仰头看着苍寒羽,她那个角度恰好看见的是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薄唇,带着致命的诱惑。清梨若想起那个水下的吻,不禁刹那就不明缘由的红了脸颊。 苍寒羽已经落到地面了,轻轻放下了清梨若,看到清梨若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少女蓓蕾般美好的身子,曲线曼妙分明一展无遗。苍寒羽一边轻轻撇开脸,一边掐了个诀弄干了清梨若的衣服。 “总是这样不小心,”苍寒羽无奈的摇头,有些出神的说:“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长大呢?” 难得苍寒羽这样和颜悦色,清梨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嘟着嘴道:“我已经长大了,我都十四岁了,而且,很快就十五岁了。” “十四岁……”苍寒羽轻声重复了一下,这样的年龄还没有他的岁数的一个零头,果真还是个孩子,怪不得总是这样让他担心。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清梨若问。 “前面有个茶寮,不妨到那一歇。” “好!” 两个人皆是绝世的容貌,为免引起动乱,清梨若蒙着面纱。九重深纱遮住她绝美的容颜,一双明眸却是掩不住的风华。 只是,那双眼,却让苍寒羽微微的一愣,似曾相识,却不是他记忆里的小徒弟。这样的她,是不是有点像那个人呢? 看苍寒羽失神,清梨若打量下自己,迷茫的问:“师父,怎么了?” 苍寒羽轻轻摇头,低声说:“没什么,走吧。” 苍寒羽施个障眼法,让普通凡人看见的只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人,在清梨若看来却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模样。 两个人到了茶寮,茶寮很简单,陈旧的木屋,角落里甚至看见青苔匍匐。但很是干净,屋檐上挂着一串别致的竹编风铃,在风里叮叮当当作响。 这茶寮位于渡口边,本应该是繁华之地,但因为此地偏僻,于凡间来说此时也正是清晨,故而也没什么人。 苍寒羽和清梨若一前一后踏过门槛,看见屋后一个女子正立在廊下,对着水面出神,观背影一股愁绪。 那女子感觉到有人来了,缓缓转过头。清梨若看见她头戴点翠蝶形水玉簪,一头青丝散散的披在身上,略显柔美。面容清素如九秋之菊,明眸善睐,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她婉婉站起身,柔美的施一礼,声音如空谷黄鹂啼转,“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浅萱给赔不是,还请赎罪。” 清梨若回一礼,“原以为是茶舍,故而前来叨扰,却不想得遇浅萱姑娘这样的妙人儿,实是幸会!” 浅萱嫣然一笑,“何以见得浅萱是妙人儿呢?” 清梨若笑道:“此处偏僻,浅萱姑娘开了这样一间别致的茶舍,不是为了挣钱,便是有一个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观地上的青苔想必生意也不红火,也说明这茶舍已经开了多年。再观浅萱姑娘知书达理,不像是计较俗物的人。一个女子开了一间茶舍,很多年,为了某个原因,如何不是一个妙人儿呢?” 浅萱盈盈一笑,道:“姑娘观察入微,真是细心。请随意坐吧,我为两位贵客泡壶茶来。” 清梨若看浅萱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摸样,这茶舍透着股冷清的感觉,想必没有男主人,“我猜姑娘是个有故事的人,姑娘可是在等人?” 浅萱端上茶具开始泡茶,用的茶叶是很普通的,只是泉水却是极为好,想必是深山清泉。她动作熟练,一溜的动作做得很唯美。 “嗯,等人。”浅萱浅浅的回答,眉目却多了很多情愫,似是欢喜又似哀婉。 ------------ 第三十一章 岁月错 苍寒羽静静的喝着茶,没有说什么,只任清梨若与浅萱两人交谈。 浅萱也跪坐了下来,淡然的说:“我从十六岁开始等,在这里等了十八年了。” 浅萱的故事是简单而明了的,那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家境一贫如洗,十年寒窗苦读,她温柔相伴研磨端茶。十年温柔款款,发乎情止乎礼。 他埋头苦读,四书五经看了一遍又一遍,博古通今,才华横溢。 他会写豪情万丈的文章,下笔倒峡泻河,一泻千里,惊才风逸,却从未为她写过只言片语的情诗。他会妙笔丹青,画的兰花能引来蝴蝶绕着飞舞,却从未为她画过一次像。 只是偶尔的,他会从书堆里抬头对她一笑,只为这一笑,于她,十年岁月全是流光溢彩,妙不可言。 十年光阴岁月如梭,他一朝前往京城赴考,一去杳无音信十八年。 浅萱的眼神是坚定的,眉梢却有被岁月摧毁的痕迹,“那年,我们就是在此送别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清梨若仔细看浅萱,她是个美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让无数男子神魂颠倒的女子,无数男子愿意为她倾尽天下。 可再美的女子也抵不过岁月流逝,她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因为等待而干枯的双眼充满寂寥,但不得不说浅萱依旧是个绝色美人。 “为什么还要等呢?都十八年了,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他答应过我的,金榜题名就回来娶我为妻。” “只要是他说的,你就相信吗?” “嗯,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 清梨若低头饮茶,一个绝色女子等了十八年,只为了等一个十八年前说会娶她的男子,为一个毫无保证的承诺,“如果,他不回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他回来。” “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我若是走了,若他恰巧回来,他回来见不到我,岂不是要错过?” 浅萱浅饮一杯茶,言语是淡漠的,许是岁月太久,已经激不起太多激情。她把等待当成信仰,这是十八年来她唯一做的一件事。 茶舍外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直朝茶舍而来,浅萱优雅的站起身,赔礼道:“失陪下,想是有客人。” 清梨若道:“浅萱姑娘不需客气。” 清梨若目送浅萱莲步款款走了出去,这是一个美丽动人温柔细腻的女子。清梨若转着茶杯,若有所思,“师父,您和我都不用法术,我们来猜,她等的人会回来娶她吗?” 苍寒羽没有思考,就浅然道:“不会。” 清梨若不甘心的问:“为什么?” 苍寒羽道:“十八年不回来,要么不能要么不愿意,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回来娶她。” “我猜,他会回来!”清梨若欣然的笑,手指屋外,“师父,您看!” 苍寒羽转身,看见一个男子策马而来,鲜衣怒马,器宇不凡,矫捷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浅萱远远的看着他,就笑靥如花,像是幸福突然而至,措手不及。 她望着他的眼神,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情意绵绵,那笑像是枯萎的花突然遇到了春天,开出绚丽的色彩。 只是那男子对着浅萱施一礼,眼目只是望向自己交叠的手指,谦和有礼正人君子的模样,客气的道:“路过此处,讨一杯茶喝,不知是否方便?” 遇到陌生的女子,自然是不能直视的,官家最是讲究礼数。十八年宦海沉浮,岁月磨练后,他沉稳安然的模样,更添男子的魅力。引得几个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穷乡僻壤,少有如此才俊。 浅萱的笑冻结在脸上,“我开的是茶舍,自然是方便的,公子请!” 浅萱引着那男子进入茶舍,她走在前面一直在笑,一直笑。清梨若看到浅萱在笑,笑得支离破碎。 清梨若起身相邀,“这位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妨一同坐。正好有浅萱姑娘刚泡好的茶,若不嫌弃,就一同来吧。” “如此甚好,就打扰两位了。”那男子从容不迫的道,转身对浅萱说:“烦请为我泡一壶清茶,带走。” 待坐定,清梨若执手为他倒茶,打量他一眼,眼光轻轻划过便已看到他衣服质地是绝好的绸缎,衣襟绣的是镂空的云纹,一等一的绣工,皆是宫内贡品。 “观公子乃是富贵之人,想必是京城人士吧?” “我虽现居住在京城,却是本地人氏。十八年前离开家乡,一别十八年,白云苍狗,颇感物是人非。” “我家公子擅观相,我亦跟我家公子学了点皮毛。我看公子是富贵之相,有状元之贵,驸马之尊。” 那男子低头饮茶,笑而不语。清梨若观浅萱的背影一顿,又有条不絮的优雅的泡着茶。 “公子衣锦还乡,此番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清梨若目光掠过浅萱,她挺直的背坚强勇敢,开水带出的袅袅雾气使得她的背影有些飘渺。 那男子遥指门外,那门外两辆华丽精致的马车,车夫四人眼神湛湛,显然是一身武功,想必都是高手。车帘深深,看不见伊人芳踪,却也可以浮想一二。他笑得温柔似水,“此番是携家眷回乡祭祖。” “嘭”的一声,茶壶落地应声而碎,三人齐齐的看向浅萱。浅萱歉意的一笑,笑得眼睛如新月,像是要把一生的璀璨都在这一笑里送葬,“抱歉!我这就重新泡一壶。” 那男子气度从容,和颜悦色的道:“无妨!那就再劳烦姑娘了!” 清梨若转着茶杯,轻轻一声叹息。 “茶已泡好,久等了。”浅萱双手奉上两壶茶,看那男子眼中微微有不解,柔声道:“这一壶清茶,一壶百合花茶。公子从京城路途遥远赶来,闺中女子少出远门,想必易劳累上虚火,百合有润肺清火和安神的功效,但愿能对您夫人有帮助。” “多谢!”那男子抬眼,看到浅萱眼里微微的有些惊艳,“姑娘如花似玉,不知是为谁这般守侯?” 浅萱淡然一笑,“嗯,等人,他说会回来娶我的,所以我在等他。” ------------ 第三十二章 天长地久 那男子惋惜的笑,低头看那食盒里除了茶壶还有一对杯子,上面一层还有云纹莲蓉糕、水晶桂花糕等几个小点心,精巧得很唯美,足见做点心的人心灵手巧。 茶的清香四溢,点心精美无双,都带着一种温柔细腻的味道。就像浅萱,柔媚细腻,温婉动人。 那男子却也只是看了一眼,递给浅萱一锭银子,然后转身跟清梨若和苍寒羽告别,“两位告辞,后会有期!” 浅萱看着手里的银子,嘴角上扬一直在笑。 苍寒羽和清梨若点头示意,“后会有期!” 那男子看着两个人点头的动作极为神似,不禁笑得意味深长。 那男子转身就往外走去,大步流星,身姿风流韵雅,骨子里透出来的铁骨铮铮,眉目间却带着一抹温情,刚毅中藏了柔情,美好的恰如其分。在外威震天下,万人景仰,在家对那个女子柔情款款,那样的男子是极其有魅力的。 清梨若不得不叹服,这样的男子,怨不得浅萱要等他十八年,怨不得金枝玉叶心甘情愿下嫁给清贫如洗的他。 他转身从浅萱身边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惋惜的轻声自语,“佳人如斯,可惜了如花似玉。” 这人着实混账,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眼巴巴的等了他十八年,重逢没有认出她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言调戏。 清梨若听到眼里微微的就有了怒意,正在想是该打的满地找牙还是把他变成个大猪头,苍寒羽对着清梨若微微的摇头,示意她不可冲动,清梨若才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气愤。 浅萱目送那男子离去,眼神缠绵悠长,那男子走到马车前,温柔的挽起车帘一角,与车内的人说着什么,然后将食盒递进去。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浅萱不知道,曾经心里只有凌云壮志的男子,他书写豪情万丈,琴谱一腔报国热忱,原来也会有这样温柔的动作,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笑。 他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一行人匆匆而去。浅萱转头,笑而不语,十八年岁月,一同被匆匆带走,不留一点余地。 清梨若一直担忧的看着浅萱,苍寒羽却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浅萱一脸安然地去置酒一壶,将玉杯满满倒上,笑着递给清梨若,“姑娘若是愿意,不如陪浅萱一醉?” 清梨若接过酒杯,看了一眼苍寒羽,见他没有反对,故而一饮而尽,“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浅萱呢?”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忘记了浅萱这个人,告诉他这个名字的意义在那里呢?他既然忘了,那就忘得彻底一点吧。” “也许,还是会有挽回的机会的,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如果因为误会而使得你们分离,那不是很不值得吗?” “我的爱很虔诚很卑微,却不需要怜悯。他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难道还会记得那些曾经吗?他不要了的过去,我会好好珍藏,我一个人,也足以。” 清梨若叹口气,“你早就知道他已经娶了别人。” 浅萱拖着玉杯浅笑,“纵然这是山村野地,可十八年前新科状元金榜题名时又是洞房花烛夜,一举成为成为乘龙快婿,恩爱无双,这样的千古佳话,岂会一无所闻?何况他这些年官途扶摇直上,位极人臣,都说新任廷尉林大人,清廉公正,是百年不遇的好官,谁能不知他呢?” 清梨若定定的看着浅萱,“即使如此,你还在等,是因为你想他亲口给你一个答案吗?” 浅萱将玉杯凑到朱唇边,轻轻饮尽,“不见棺材不落泪,纵使所有人都说他背叛了我,可是我一直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从不相信他会变心,你人若是和一个人相爱过,你真的会相信,他爱你一如你爱他。” 清梨若有些心疼这个女子,她爱得很执着,“你在等他给你一个最后的结局,可是等到了,又能怎样呢?” 浅萱举杯一口饮尽,“我只要他给我的结局,只要是他给我的结局,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我要的。” 清梨若陪着浅萱饮酒,一个爱得这样义无反顾的女子,你是给不了任何安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她同饮一杯。 最后,浅萱喝得伏在案上,醉倒前轻声自语,“天长地久不过是上天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可惜,你当真了,我也当真了。” 清梨若看着趴在案上的女子纤弱无骨,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脆弱得一碰就碎。这样细腻柔媚的女子,原是应该被一个男子呵护在掌心的,却如此坚强的等了十八年,她在等她的良人归来,却不知情深难敌缘浅,他终是负了她。 清梨若有些微醉,就站起身出去透透风,夜色已黑,苍寒羽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走的,故而两人一起漫步。 清梨若情绪很低落,她喝了酒,言语就不再那么顾忌,“师父,既然相爱,为什么后来会分开呢?他爱的人不是明明就是她吗?又怎么可以爱上别人呢?” 苍寒羽沉默不语,白羽上仙或许是洞悉一切的,但是除了一个情字,因为从未拥有,又如何懂得呢? 清梨若自顾自说着话,她的语气是平淡的,却听得人很伤感,“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年他不离开该多好呢?这样浅萱姑娘就不会有这十八年的等待,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上苍既然给了世人天长地久这一说,为何又不允许人相守到白头呢?” 苍寒羽抬头望着星空,今夜繁星璀璨,北斗明亮得很耀眼,“凡人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都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勘破的。芸芸众生,滚滚红尘,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要学会看破,才能得到。道法自然,要清心静欲。” 清梨若迷茫的看着苍寒羽,“如果我一直都看不破呢?那该怎么办呢,师父?” 苍寒羽却淡然的说:“看不破就继续看,总有一日会修成正果。” 清梨若有些头晕,迷糊的闭着眼轻轻的甩头,想将脑袋里的沉重都甩出来。 ------------ 第三十三章 天罚 苍寒羽见此,只得上去伸手抚住清梨若,“梨若,你喝醉了。” 清梨若顺势就靠在苍寒羽的身上,小脑袋像个孩子般依恋的埋在苍寒羽的胸前,“师父,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她说的自然,没有任何的弦外之音,像个孩子一样依恋一个人,单纯而美好。 苍寒羽沉默半晌,低头发现清梨若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好。” 清梨若觉得很难受,紧紧皱着眉。苍寒羽就慢慢导入仙气,替清梨若排出体内的酒气。清梨若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流入身体,如同春日融融,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等苍寒羽除去清梨若身上的酒气,清梨若觉得整个人都很舒坦,又靠着温暖的胸膛,却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苍寒羽有些无奈,只得拦腰将她抱起,抱着她往木屋走去。 浅萱依着门,看见朗月清辉洒下银光一片,那个容颜绝世的男子,就那样温柔的抱着那个少女走在璀璨的星空下。他仿佛抱着她,从洪荒亘古走来,走入了尘世,走到了世人的面前,任整个六界对他膜拜。 浅萱深蹲下去见礼,“得见上仙,浅萱三生有幸,还望上仙指点一二。” 苍寒羽将清梨若轻轻放在床榻上,轻扯雅致的紫罗兰锦被,替她温柔的盖上被子。然后慢慢的踱步走到水栏杆侧,依着栏杆望着银光闪烁的江面,“你一直看不破,是因为你没有得到真正的原因。他为什么负了你,你从来都没有去寻找过真正的答案,因为你自己不愿意看破。” 浅萱脸色苍白了下去,苦笑道:“多谢仙上指点,浅萱懂了。是浅萱留恋红尘世俗,割舍不下,才诸多借口。” 苍寒羽手指虚空一指,一股光芒就射入浅萱眉心。凉凉的渗入了肌肤里,消失不见。 浅萱一愣,随后领悟过来,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上仙!大恩无以为报!” “无需谢我,缘起缘散,自有定数。” 浅萱起身倒退着出去,只是在退到门槛的时候,看一眼睡得很安然的清梨若,抬头看着苍寒羽,欲言又止,“上仙……” “嗯?”苍寒羽淡漠的看着浅萱。 浅萱看着那男子,明朗的月光在他身后变得如此浅薄,这世界,唯有他光芒万丈,好像信仰一样,世人只能仰望,只能膜拜。 他让日月失华,倾金了天下芸芸众生,那个人高入云霄的世界,没有她插足的余地,浅萱摇头,“劳请上仙代浅萱跟您的弟子说声抱歉,抱歉浅萱不告而别。” “好!” 浅萱转身掐指,那些关于他的画面一一在眼前拂过,浅萱笑得清澈澄净。原来如此,万千旖旎,千年情深,难敌他凌云壮志,他心里自有天下苍生。 浅萱走出很远,回头看着那木屋灯火明明灭灭。她看破了这情劫,却不知站在神台上的那个人,那样高不可攀的人,他的情劫该怎样勘破呢? 第二天清梨若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正睡在一张床榻上,苍寒羽站在那对着江门而立,江风吹拂着他雪白的衣裳翻飞,丰神俊朗,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 清梨若摇摇晃晃的起身,许是酒喝太猛,即使苍寒羽帮她导出了大部分的酒气,可还是让她觉得脑袋痛的厉害。清梨若声音沙哑的问:“师父,浅萱姑娘呢?” 苍寒羽回身看着清梨若,“她走了。” 清梨若着急的问:“去哪?她一个弱女子去哪了啊?不会是去找那个负心人了吧?” 苍寒羽叹气,“浅萱姑娘有着千年修为,是狐妖,你看不出来吗?就算你看不出来,可你看她的衣饰,用的玉杯,这精致的木屋,岂是寻常山野人家的姑娘能有的?” 清梨若一怔,她是真的没留意,怕连这都没看出来被苍寒羽责怪,故而便有些胆怯的看着苍寒羽,“浅萱姑娘是狐妖??” 苍寒羽娓娓道来,“她是千年狐妖,她与林萧慕有三世情缘。千年前,在浅萱姑娘刚有灵识的时候,林萧慕对她有救命之恩。五百年后浅萱姑娘修成人形,来赴这三世之约。只是三世,他皆负了她。” 清梨若有些失神,“既然他一直辜负了她,为什么她还要等呢?她是狐妖,若是想得到他,岂不是易如反掌?可是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她希望他幸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吧。师父,浅萱姑娘去哪了啊?” 苍寒羽道:“沉茹公主命里有一劫,乃是病灾,原本是要死于三年后的。浅萱姑娘在她泡的百合花茶,注入了百年修为。为沉茹公主挡去这一灾,如此作为,乃是逆天而行,要去受天罚。” 三年后,深得皇上宠爱的沉茹公主香消玉殒。林廷尉秉直耿性,多有得罪奸臣,被污蔑流放边疆,终生未回。一清官场污弊的心愿落空,壮志未酬,抑郁而终。那,原本才是他的结局和命数。 浅萱,她用她的笑靥如花,换他的江山如画。他会名垂青史,会成为人们争相传颂的清官,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符号,一锤定音被载入史册,万古流芳。 “什么是天罚?” “所谓天罚,是所有逆天而行的人,或者犯下大罪孽的人,要想继续修行,就要去承受天罚,抵消掉逆天的罪恶。然后所有业障一笔勾销,一切就都可以重新开始。” “天罚,是不是很可怕?” “嗯,相对不同程度的业障,会有不同程度的天罚,但是承受天罚大多是极为严厉的。” 清梨若看着滔滔江水东流,有些不舍,浅萱就这样走了,以后只怕没有机会见面了。何况,天罚只怕是很残酷的,连师父都说极为严厉,必然是超越常人想象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得过去。 苍寒羽看到清梨若眼里的不舍,隧道:“你们会有再见的机会的,浅萱姑娘此番历劫,她已勘破情节,不日将修成正果飞升。” ------------ 第三十四章 您牺牲了什么 被浅萱那样深爱的男人,到底为什么辜负了她呢?清梨若掐指施个诀,当年的往事就浮现在眼前。 林萧慕那年入京,为御史大夫所赏识,两人志同道合,面对朝廷多奸佞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状况,立志要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在林萧慕一举高中的那个夜晚,御史大夫却前来拜访。两人站在城门上,遥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密布,即使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能感觉到的喧哗热闹。 居高临下,遥望万家灯火,让人心中升起一腔造福天下苍生的激情,年少的林萧慕年少得志,更是豪情万丈,他深信他能改变整个世界。他出身寒门,深知百姓生活不易,他想要的是改变一个时局,给天下苍生一个美好的明天。 御史大夫沉默许久,道:“你认识沉茹公主吗?” 林萧慕轻笑,眼角眉梢都是畅快的韵味,十年寒窗苦一朝闻名天下知,心里如何不畅快呢?“学生家门寒薄,如何会有幸结识金枝玉叶呢?” 御史大夫凝重的说:“这样说来,应该是你今日进宫,被沉茹公主见到过。传言沉茹公主倾心于你,圣上有意招你为驸马。” 林萧慕立马婉拒,“不敢欺瞒大人,学生早已有婚约在身,她与学生青梅竹马,学生已答应她娶她为妻。学生也早已立誓,非卿不娶!” 林萧慕言语间信誓旦旦,提到她心里就觉得温暖。让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喜上眉梢,掩饰不住的欢喜。 佳人如玉,如何不令人喜在心田乐在眉梢? “萧慕,要想报效国家,空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奸臣当道,若无有力的靠山,你我只怕是自找死路!想我这些年沉浮宦海,一无建树,深感一己之力的单薄。” “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圣上英明自有圣裁,就一定能扳倒奸臣,何须裙带关系?莫说萧慕不屑为之,就单单说浅萱,萧慕也是万万辜负不得的!” “你终究年轻,不懂官场险恶。” “那又如何?大不了豁出这条性命,必然也要争得个朗朗乾坤!” “我并不怕死,但要死得有价值!蛰伏到今日,为的是养精蓄锐,齐聚力量,一举扫清奸佞!你可知道沉茹公主深得圣上宠爱,沉茹公主冰雪聪明足智多谋,她母妃的哥哥更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只有得到她的支持,我们图谋的一切才有可能,否则只是以卵击石,妄自送死!” “学生与浅萱是不会分开的,她才是我林萧慕要娶的女人!只有她!其他人再好,与我何干?”林萧慕语气变得锋利。 御史大夫深深叹一口气,“是娶沉茹公主,还是横冲直撞拼的头破血流,像我这般年过不惑却只能每日感叹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好好考虑。” 林萧慕沉默不语,他是不能辜负浅萱的,绝对不能! 御史大夫手指着万家灯火,“你我为的不是自己的功业,而是为了千千万万生活于水火之中的黎明百姓!萧慕,牺牲你一个人儿女私情的幸福,换来的是这数以万计的天下苍生的幸福,你知道你的选择,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吗?” 你知道你的选择,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吗?这句话,在林萧慕的心里回荡,一遍又一遍。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御史大夫转身走下城墙,在浓黑的夜色里,他的背影孤独而寂寥。 他拼搏在官场二十来年,与贪官污吏斗智斗勇,孤军奋战,其中辛酸,难向外人言道。 那一夜,林萧慕站在城墙上看着万家灯火一整夜,当黎明的阳光从东边升起,旭日笼罩了大地,带来了光明与幸福,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一个人的幸福,与整个天下人的幸福,原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圣上宣旨让新科状元进宫觐见,林萧慕穿着锦衣华服,笑容恰到好处,器宇轩昂的走过巍峨的宫门,走过百花争艳的御花园,走到金碧辉煌的御书房。 他跪下请安,眼睛余光却看到屏风后一抹鹅黄的裙角,她会带给他盛世般的荣耀,但毁了他毕生的幸福。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爱卿家中可有妻室?” 林萧慕昂首挺胸,风采无双,朗声道:“微臣不幸,父母早亡,不曾为微臣许下婚约。” 这天下午,一道圣旨就送到了新科状元府邸,特地着丞相大人亲自来宣旨,可见圣上对这一次赐婚是何等看重。 林萧慕行大礼,“微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府里顿时一片喜气洋洋,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新科状元才高八斗,英俊潇洒,沉茹公主深得圣恩,传言也是长得天姿国色,人人皆道天赐良缘,佳偶天成。 而林萧慕站在府里,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又是一夜无眠。十八年的时光,无数次他仰望着星空,告诉自己至少他们还在同一片星空下。 十八年来,死在林廷尉手里的贪官不计其数,更是大力扶持贤良的三皇子成为太子。他要改变的朗朗乾坤,正在一步步被实现,他要给天下苍生的幸福未来,指日可待。 清梨若看完,微微的有些感慨,男儿心中自有天下,林萧慕做错了吗?他要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给苍生不一样的人生,他做到了。可他牺牲了他自己的幸福,还有他深爱的那个女子的幸福。 “师父,为什么林萧慕不可以先娶浅萱姑娘,再慢慢实现他的抱负呢?为什么非得牺牲这段感情呢?”清梨若惋惜的道,“不负如来不负卿,一个人要多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梨若,无论多强大的人,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哪怕是拥有神之力的神姬和拥有魔之力的魔神,连那样的人都要遵循天地法则,更何况是别人呢?杀戮是容易的,守护却是艰辛的,所有的守护都是要有人有所牺牲的。” 清梨若仰望着苍寒羽,“那,师父您呢?您守护着天下苍生,牺牲的是什么呢?” ------------ 第三十五章 他要她不欠任何人 她的目光是认真的,带着天真无邪,一个有着女娲石的心的人,那种清澈的眼神一望到底。苍寒羽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撇开脸,不与她对视。 苍寒羽没有回答清梨若的话,每当他不愿意告诉她答案的时候,总是会选择沉默。 每个这个时候,清梨若,从来都不敢再多问一句。因为,每当苍寒羽沉默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一种一直往下坠的感觉,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里?” …… 苍寒羽和清梨若启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的小道上,漫山的野花开得格外绚丽。苍寒羽大多的时候总是沉默,清梨若却心满意足的跟在他的身后。 就这样到处游走,风光无限,一路美景,时光飞逝。 这日苍寒羽与清梨若正走到一片竹林里,却忽而听到悠扬的琴声。 清梨若仔细听着,“师父,此人琴艺高超,修为也非凡,用灵力超控琴音,出神入化,绝非一般凡人,没想到凡间还有如此高手。” 苍寒羽微微的眯着眼,此人只怕是故人。 清梨若循着琴音走过去,拨开眼前的竹子,只见在大片碧翠的竹林里,清风拂来,清新的竹子婆娑的摇着风姿。那万千袅袅竹子前面的一个石案后,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那里弹琴,那是一个绝世美男子。 清梨若第一眼看见的是他那一头雪白的发,琉璃冠束住头发,大把长长的雪白的发围绕着他挺拔的身体倾泻到地上。 他着装雍容华贵,颜容美如冠玉,风流天成,眼眸里处处含情,玉树临风之姿,手灵活快速的拨着弦,气势如虹。 那是清梨若没听过的曲子,弹的百转千回,每一个音符都透着缠绵悱恻,温柔似水,让人沉醉。可慢慢的却变得激昂跌宕,如同万马奔腾,直捣人心。 一曲弹完,他缓缓的抬头笑,那笑温暖像是三月的阳光,又如天上洁白的云朵。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清梨若落落大方的与他对视,笑道:“我循着琴音而来,打扰了。我听琴曲,想必公子是在思念一个人。” “何以见得?”他的声音也是很温柔的。 “这琴音先悱恻乃是公子在回忆美好的过去,而后激昂,乃是佳人芳踪难觅,公子心里疾苦。公子感慨的是,有能力玩转乾坤却无法阻止佳人消逝的痛惜。” “知音难觅!”他风雅的站起身,有礼的问:“敢问姑娘芳名?” “清梨若。” “清,梨,若,”他温柔的跟着念了一遍,像是这个名字曾经在他的心里镂刻过无数次。 随后,他透过清梨若看到他身后远处的苍寒羽,轻笑,笑里面带了凉意,“多年不见,想不到竟然还能偶遇,白羽上仙风采更胜从前啊。” 清梨若转头疑惑的看着苍寒羽,这是师父认识的故人吗?可他身上有很强烈的妖气,绝非寻常的妖类。 苍寒羽漠然道:“你不好好的待在你的冰璃宫,何必跑这一趟,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清梨若知道冰璃宫是远古妖帝的行宫,如此说来此人就是远古妖帝瑞孙琅哲了。清梨若越来越不理解师父了,他竟然跟远古妖帝也是旧识。 瑞孙琅哲眼睛温柔的拂过清梨若,看向漫山的翠竹,眼神温柔,“我若不趁此机会来一趟,又如何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呢?” “见了又能怎样?” “你没有思念过一个人,所以你不会懂。想见她,真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才明白你就算已经知道她的一切,却还是要亲眼看见她安好。” “一切皆有定数,缘聚缘散,不过如此。” “拥有的人自然可以嘲讽别人的执着,而得不到也放不下的人,就只能自己疗伤。” 清梨若听不懂苍寒羽和瑞孙琅哲在说什么,但隐隐约约的猜到,想必还是跟师姐有关。这些时日师父待她很温和,让她差点就忘了那些纠葛的理不清的过去。 瑞孙琅哲温柔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想到他是因为师姐才这样对她的,故而微微的就有些抗拒。 苍寒羽挥手一掷,清梨若只看到一阵光亮朝瑞孙琅哲飞去。瑞孙琅哲用力一握接住,摊开手掌,只见一个碧玉瓶。 “天衡至宝凝露清心丸,”瑞孙琅哲看着苍寒羽,明知故问的说:“白羽上仙不是一向都是要斩妖除魔的吗?为什么要送我这妖帝如此宝物替我疗伤呢?” “我已经给了,要不要随你。”苍寒羽说完转身走了,他苍寒羽要的不过是他的小徒弟不欠任何人,他要她与任何男子都没有纠葛。 “师父,等等我……”清梨若赶紧追上去,跟在苍寒羽身后,一起离开。 瑞孙琅哲看着那两个背影,她没有回头的就走了。看到她离开,他身子摇摇晃晃的,脸色更加苍白,只好手撑着案,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木拓从竹林后面走出来,想要扶一把,却被瑞孙琅哲制止了。瑞孙琅哲自己撑着案,慢慢的坐下,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寒毒又开始发作了。 “帝君,那年寒毒入体太深,青阳上神来替你逼出寒毒,您却告诉他帝后去了天衡。以致青阳上神因为太关心帝后,未为您拔尽寒毒。后来十年,年复一年,您也不把这当回事,更加雪上加霜。” “放心吧,她现在好好的,我自然也会好好的。” “您这又是何苦呢?难不成要假戏真做?原本我们要的不是只是……” “木拓!我对她,从来都不敢有一丝不敬,你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那样留下我一个人,是不公平的,所以我要找她回来!” 瑞孙琅哲满脸坚定,他一定要找她回来! 而清梨若跟着苍寒羽游历,于天上两天,人间却已经是两年。苍寒羽对清梨若不再那么严厉,因为他知道很快就要分离了,在知道要失去前,人们总是特别纵然对方,也特别纵然自己。 而这两年的时光,对清梨若来说,这温馨平淡的两年时光,成为后来她生命里唯一的温暖。 ------------ 第三十六章 震惊 苍寒羽和清梨若回到天衡后,杜景轩尚未回来。远远的望去,天衡岭高高的耸立在蓝色的海面上,白羽殿悬浮在空中,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间,无数的梨花在清雅的绽放,夕阳下的白羽殿是美丽的。 凡间游历两年,可苍寒羽看清梨若却没有什么改变,那双眼依旧那样澄澈清明的看着他。两年里,看了多少悲欢离合,看了多少浮世变迁,可她的那双眼睛还是不会悲伤不会痛苦。 她对任何事似乎都觉得是自然的,不会妄加干涉,像是她是超越一切之外的存在,无喜无悲的看着世人喜怒哀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也是好的吧,苍寒羽如是想到。绝情术的反噬越来越严重,只怕真的是时日不多了。看小徒弟跟轩儿相处的很好,对嫁给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情绪,那么,把天衡和小徒弟都交给轩儿,想必都是妥当的。 苍寒羽眼神深邃的看着白羽殿,只是,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有莫名的烦躁呢?这么一来,突然的绝情术又开始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高挺伟岸的背影,他负手而立,只是清梨若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握拢,僵硬的靠着背。 清梨若慢慢的不着痕迹加快速度,当她斜望到苍寒羽的脸的时候,发现他脸上挂着细微的汗珠,坚毅的眼神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清梨若赶紧飞到苍寒羽的身边,紧张的问:“师父,您怎么了?” 苍寒羽没有看清梨若,淡然的说:“没事。” 清梨若很担心苍寒羽,回来后他一直待在无念殿没有再出来过,而无念殿没有任何动静。 清梨若在无念殿外走来走去,想去看看苍寒羽是不是真的没事,但又不敢进去。忽然想起温听雨时不时的都会来无念殿,故而就去落云峰找温听雨。 温听雨站在紫藤花架下,但见紫藤缘木攀爬蔓延去,繁花满树头,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在枝头开得无比绚烂。那老桩紫藤横斜,灰褐色的枝蔓如同龙蛇般蜿蜒开来,而顶上的条蔓纤结,像蛟龙若隐若现的出没于蓝紫的波涛间。 紫藤花,美丽的如此绚丽,紫藤花的花语是对一个人执着,为爱而生为情而亡的执着。 而花藤下的温听雨,她紫色的纱衣在风里飞扬,微微抬头仰望着紫藤花,额上浅紫的华胜映衬得她肌肤胜雪,比那紫藤花还要美。 清梨若走近温听雨行礼,“温师叔!” 温听雨看到清梨若温婉的一笑,“回来了,凡间好玩吗?” 清梨若只觉得温听雨吐气如兰,温柔动人。这个仙门第一美人,真的是美得像大片的紫藤花齐齐的开放时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让人不得不流连这绝美的容颜。 清梨若不得不承认温听雨是一个美到让人无法嫉妒的女子,这样美,又这样善良。 “嗯,凡间是挺有趣的,”清梨若若无其事的问,“温师叔,师父回来了,您不去看看他吗?” 温听雨探究的看着清梨若,这个少女,已经再次长大了,比从前更漂亮。清丽脱俗,像是清雅的梨花一样美得让人惊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灵气逼人,整个人萦绕着一种云水露珠般的清灵。这仙门第一美人的名号,只怕是要让给她了。 清梨若不安的看着温听雨,“温师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温听雨神色自若的浅笑,“怎么突然叫我去看师兄,有什么你尽管说好了。” 清梨若见此索性就直说,“今天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师父跟往常比有点异常,好像是忍着什么。今天无念殿的门一直关着,他在里面一整天没出来,一没动静,我有些担心。” “哦?”温听雨神色就变得很深沉,“我去看看!” 清梨若看温听雨的表情,就知道温听雨只怕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看她担忧的样子,只怕是真的有事,心里更加着急。 两个人就匆匆忙忙赶去白羽殿,等到了无念殿,温听雨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停下来,转头看着清梨若,“你在这里等着吧。” 清梨若本想反驳,但终究牵强的动了动嘴角,然后才笑着说:“好。” 温听雨推门进去,然后随即反手关上了门,快得清梨若只看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端坐在书案后,那白影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那扇门就这样关上了,清梨若转身慢慢的走到柱子旁,然后失落的靠在柱子上,失神的把玩着清流剑上的剑穗。 整整一个时辰,温听雨都没有出来,清梨若越等越心急,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进去看看。 清梨若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伸手去敲门,清脆的敲门声在无念殿扩散开,很嘹亮清晰,敲了三声,才听见温听雨说:“进来吧。” 清梨若推开门,看见苍寒羽坐在那一如往昔,伏笔写着什么。而温听雨站在他身侧,站得很近,近到能看见他在写什么,就站在他的身侧。 每次在无念殿,清梨若总是要站在远远的地方,三丈开外,而那个紫衣女子却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 她是他的师妹,他们相伴了两千多年,她对他是例外。只有她是可以不用禀报,就可以来白羽殿的,温听雨是唯一的一个!她每次来的时候,不说一声,就可以直接进入无念殿。 而无念殿,从来不是清梨若轻易就可以进去的,六年来,都是苍寒羽一个人在无念殿里,她要见他,必须请示,才能跨越那道门槛。她是他的弟子,可是她要见他,只怕不比任何人容易。 苍寒羽对她的疏离,如此明显。 清梨若有些失神,愣愣的看着苍寒羽。 这时苍寒羽突然感觉到心痛,那是没有任何外在伤口没有缘由的痛,心如刀绞,痛得让人窒息,就像那年她死在他的剑下时,痛得如此彻底如此绝望,这就是心痛。 苍寒羽猛然抬头看清梨若,看见她正痴痴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依旧是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可是他的心在痛! 苍寒羽心里的震惊像是飙风突袭,席卷了一切安然,她这一眼,刹那摧毁了他所有的心血。 ------------ 第三十七章 终究还是会爱上他 苍寒羽手里的笔无力的跌落了下去,咕噜噜的滚出去很远,在地上划出斑斑墨迹。他冷汗直冒,绝情术猛虎般反噬,长驱直入,血脉逆转。整个人一会像是置身火海,一会又像置身冰川,冷热夹攻,像是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痛苦不堪。 苍寒羽心里像是地狱在肆虐的燃烧,心像是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割得他的心血肉模糊,痛,这样刻骨清晰,深入骨髓,渗透血液,在全身肆无忌惮的奔跑。而他,竟然没有任何抗拒的能力。心痛,原来比什么都可怕。 爱情是这样的,一开始你并不知道自己爱了,直到有一天心痛了,才知道原来爱了,并且已覆水难收。 可苍寒羽忍着痛端坐在那里,冷漠的看着清梨若。她拥有女娲石的心,所以可以这样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她甚至不知道她爱他。 原来无论时光怎样重来,她终究还是会爱上他,他用心良苦做的一切像是一个笑话。 温听雨笑看着那样无所顾忌锋利的看着清梨若的苍寒羽,而清梨若微微想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 温听雨低头看滚到她脚边的笔,蹲下去捡起笔,轻轻搁在砚台上,“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梨若闻此,才惊醒过来,对着温听雨行礼。温听雨浅笑着一步一步走出无念殿,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有些事即使她不想那么做,也由不得她了。 清梨若有些怯意的望着苍寒羽,师父从来都不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现在他这样目光锋利的凝视着她,“师父,弟子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走吧,”苍寒羽低下头,无力的说,有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在心里疯狂的膨胀。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无论他怎么忍耐,噬心的痛能摧毁任何动了情的意念,无论那个人多么强大。 清梨若担心的喊:“师父……” 苍寒羽抬头冷冷的看着清梨若,目光一凛,清寒阵阵,冷得像是冰山一样。 “是!”清梨若嚅嚅的说,只得行礼退出。 可是清梨若一直坐在无念殿外的白玉阶上,无精打采的靠着柱子。清梨若察觉到苍寒羽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很担心,又不敢查探,傻傻的在那坐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晚,星辰布满天空。 突然的,无念殿里“嘭”的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清梨若腾地的站起身,疾步走到无念殿门前,伸手想要拍门,又缩回,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拍门,“师父!师父!” 无念殿里没有什么动静,清梨若有非常不好的感觉,于是再也顾不上什么猛然推开门。只见苍寒羽伏在书案上,而砚台卷轴洒了一地,凌乱的横斜在地上。 清梨若惊慌的跑过去,“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苍寒羽伏在书案上,眼睛虚弱的微微睁开,一整天绝情术的反噬,终于击垮了这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的白羽上仙。万千铠甲,抵不过三寸绕指柔。情之一字,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伤筋动骨。 苍寒羽虚弱的一笑,那个小人儿紧张的面容在眼前一会清晰,一会模糊,“若儿……” 清梨若握住苍寒羽的手凝神一探,霎时面如死灰,他所有的灵力都被掏空殆尽了! 清梨若扑上去抱住苍寒羽,哭喊着问:“师父,您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您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啊?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苍寒羽的头伏在清梨若的肩上,他的神智是模糊的,但是他闻见了淡淡的梨花的清香,她的青丝贴着他的脸,带着凉意。 这一天,绝情术反噬排山倒海来袭,像是挫骨扬灰一样痛得很惨烈。像是烧滚的热开水,不停的烧,不停的烧,终于烧到了尽头,火红惊悚,烫得恐怖。 但,这一刻,闻着淡淡的梨花香,他却觉得很宁静,像是在无数的暴风雨里,看见了美丽的彩虹。千年来,第一次觉得这样平宁,心无拘束。 苍寒羽嘴角微微上扬,晕了过去。 “师父,您等下,我去找桐师叔,他一定可以救您的!师父……”清梨若站起身提着裙裾飞奔的跑出无念殿,疯狂的朝从容云海跑去,跑过那十里梨花林。 “若儿!” 清梨若听到有人喊她,紧急刹住脚步,转头看见温听雨慢慢的从梨花林走出来,“” “温师叔!”清梨若眼眶含泪,“师父……师父……” 温听雨沉静的安抚清梨若,“你冷静,不会有事的!” “可是师父……师父……”清梨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很狼狈,她很害怕,“师父他……” 温听雨打断清梨若的话,“你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清梨若看着沉稳的温听雨,终于也慢慢平静下来。温听雨那么重视苍寒羽,她这么淡定,想必苍寒羽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可清梨若还是忍不住眼泪,“温师叔,您知道师父一直都这样?他不是最强大的白羽上仙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听雨仰望着星空,淡定从容的说:“你师父自己创造的一套仙术叫绝情术,他现在是受到绝情术的反噬。” “绝情术是什么?” “在心无杂念下,忘情绝爱,达到至纯至清的境界,修为会突飞猛进。但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弱点,绝情术的弱点是不能有太多的七情六欲,一旦心生杂念,就会遭受无比惨烈的反噬。” “师父为什么要修习这么危险的法术?” 温听雨温婉的笑,“一个人要很强大才能守护这个天下苍生,而你师父他选择了牺牲他一个人成就全天下,所以他必须要成为最强的那个人。” 清梨若觉得很心疼,这个人一开始就选择了把性命交付给天下苍生,“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反噬了?” “为了救你!”温听雨目光咄咄逼人的看着清梨若,“仙林大会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本该是必死的。你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只剩下一丝气息,连桐师兄都救不了你,可你却好的这么快,一醒来就没有任何内伤,连外伤都好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第三十八章 神之力 清梨若一愣,她昏迷了很久,便以为两个多月了,伤好了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温听雨凉凉的一笑,“涅槃重生术需要涅槃之火,你师父经受三昧真火和地狱之火焚烧八八六十四天之后,取得涅槃之火,因此仙根受损。却还是执意亲自替你疗伤,施展涅槃重生之术又最耗灵力。” 清梨若刹那懵了,讪讪的道:“师父,并不是真的疼惜我,他收我为徒,不过是因为师姐,他,为什么要这么为我呢?” 温听雨靠着梨花树,伸手折了一枝梨花,“你还是不明白,你一直都不懂他……” 十六年前的清梨若认为苍寒羽收她为徒是为了神姬,十六年后的清梨若认为苍寒羽收她为徒是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师姐,因为太在乎对方,便轻易的卑微了自己。 清梨若望向无念殿,那里灯火的光芒透出微暖,“是,我从来都不懂师父,我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若爱一个人,是永远都不可能懂他的。 温听雨也看向无念殿,今日的无念殿还是萦绕着宁静的气息,每日在落云峰的时候,她总是仰望着白羽殿,她离他很近,却也很远,并且,会越来越远,因为他那心爱的小徒弟。 “原本以师兄至高的修为,慢慢的总也能熬过去,但是却在此时遭到绝情术的反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温听雨眼神变得幽深,手一片一片撕着梨花,“因为,师兄的心不是他自己的。” 清梨若因为震惊睁大了清灵的双眼,“温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十六年前,你师姐临死前将她的心和你师父的心交换了。可是她的心,那么浓烈而倔强的爱,迟早会让你师父走火入魔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那得问她,”温听雨轻笑,低头嘴角上扬,慢慢的说道:“她的心扰乱了你师父清静的心境,杂念一起,便是绝情术开始反噬了。在为你伤了仙根,耗尽灵力的情况下,师兄还如何压得住绝情术的反噬?” “要怎样才能救师父?”清梨若目光凛冽的看着温听雨,“温师叔,你知道怎么救师父,是不是?” “为什么你认定我知道呢?”温听雨从容的回望着清梨若,“如果我知道,我为什么不救他呢?” “如果不知道,您怎么会这么安然淡定?而您没这么做,必然是有什么问题是您解决不了的,即使这样,想必您也找到了可以解决的途径,可以告诉我吗?” “我是知道应该怎么救他,可是能救他的人却只能是你。”温听雨笑靥如花,果断却温柔的撕下她手里的那枝梨花最后的一片梨花,“他的心,在神山的玲珑塔里,只要拿回他的心还给他就可以了。” 清梨若凝眉,“玲珑塔是神姬亲手封印的,除了她,不可能有人能解开封印。要是有办法,都一千多年了,魔族的人怎么可能不去救魔神呢?” 温听雨笑看着清梨若,笑得意味深长,“别人是不可以,但是你可以!” 清梨若正要问为什么,可温听雨快速转身双手结印掐一个诀,原本温听雨靠着的那棵梨花树就枯萎了,枝干萎缩干枯,枯叶哗啦啦的落下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然后温听雨拉起清梨若的手,隔开她的手指,将她的血滴在梨花树的根部。 “温师叔,这是干什么?”清梨若心里不解,却还是没有反抗,想必温听雨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的。 清梨若刚问完,就看着那梨花树,错愕的愣在那里。 只见她的血一滴入那枯萎的梨花树根下的泥土,只一滴,整棵梨花树发芽抽叶开花,只在刹那,繁花开满树,齐齐一同绽放,熠熠生辉,沁人心腑的梨花清香弥漫开。 梨花树枝生机勃勃的在风里摇曳着,像是春天在这个梨花树上觉醒,开出绝美的芳华。 青冥剑、清流剑和威石都在清梨若身上,三石齐聚,在女娲石的引领下,慢慢的一点点唤醒她身上的神之力。当神之力真正在她身上重生的那一天,所有的谜底都将会一一被解开。 温听雨放开清梨若的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跟神姬必然有着解不开的关系。每个人都说清氏一族满族寂灭,可是或许,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清氏神族的人。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继承了神姬的神之力!” 清梨若凝重的看着温听雨,“是不是继承了神之力,就能救师父?” “这么说是没错,”温听雨严肃的看着清梨若,“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清梨若笑得云淡风轻,她眼神温柔的看着无念殿,“我知道,意味着我要打破神山上玲珑塔的封印,意味着我会放出魔神,意味着天下大劫!意味着师父,再也不会原谅我!” 清梨若的语气干脆利落,她的话语落在风里,坚强的像是不败的花朵。温听雨看着清梨若微笑的样子,笑里带着决然,仿佛看见了注定的结局。 清梨若深深的看了一眼无念殿,如果能为他做一点事,她是愿意赴汤蹈火的,能为他牺牲,于她是一种近乎奢望的幸福。 “我现在去神山,师父就拜托师叔您照顾了。” “你就不怕我阻拦你?若儿,放出魔神,你知道会给天下苍生带来怎样的劫难吗?” “温师叔是希望我这么做吧?不然也不会告诉我这些了。何况,我想救师父,师叔您同样想救他,如果是您继承了神之力,想必会跟我做同样的决定。至于苍生,有师父在,我并不担心。” “你这样忤逆他的意思,你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吗?你真的不后悔吗?”温听雨看着清梨若没有一丝犹豫的眼神,忽然的有些难过。 终究她跟清梨若是不同的,她会做同样的决定,但会犹豫,会困惑,会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如此干脆果断。 清梨若没有回答,但清流剑自动出鞘,她踏上清流剑,没有回头的走了。 ------------ 第三十九章 什么在召唤着她 温听雨弹指一道光亮飞向清梨若,“我想这会对你有帮助。” 清梨若感觉到背后的突袭,却只是淡然的伸手握住,是一幅卷轴,没有看随手就收在乾坤囊里,“多谢!” 清梨若御剑飞速赶去神山,漆黑的夜,星辰闪耀在天空里,照耀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神山气势磅礴的悬在空中,吟唱着岁月的沧桑和不老的神话。萦绕着高不可攀的孤独和高傲,证明着那些曾经对世人来说遥不可及的传说。 没有人能够想象,曾经这里是六界的圣山,住着那些与天地同生的高贵的神族。他们守护着天下苍生那样漫长的岁月,却在神魔大战一夕之间尽数寂灭。 当踏上神山的那一刻,清梨若心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清梨若拿出温听雨给她的卷轴,是一幅地图,画得很详细,密密麻麻的标注布满卷轴。神山上到处都是上古奇阵,迷宫,幻境,精妙无双,每一个都是不解之谜。怪不得那怕神山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能闯得进来。 地图上一条路直达玲珑塔,一些上古的奇阵,一一详细的讲解了破解的方法,迷宫画了正确的出路,而幻境则选择了绕开。 清梨若看着画,有些地方有涂改,想必温听雨是亲自多次前来探索过的。 云慕上神是温听雨的师父,自然也教授过一些阵法、迷宫等破解方法,何况云慕上神曾经不止一次带温听雨来过,如此耗费两年,温听雨终于找到了怎样到达玲珑塔的路。 清梨若按着温听雨给她的地图,轻而易举的就到达了玲珑塔。玲珑塔看起来不过两尺高许,有七层,被放置在洪荒阵的中央,向外散发着金黄色的耀眼的光芒。 玲珑塔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全称唤作八宝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能降伏一切妖魔鬼怪,拥有无可匹敌的浩大力量。 洪荒阵前一排脚印,显然是女子绣鞋的印记,地上干枯的血迹斑斑,还有一方紫色的丝帕。清梨若蹲下身子捡起那丝帕,丝帕上也都是血迹,帕角绣着精美的紫藤花,清梨若认得是温听雨的。 也就证实了清梨若刚刚的猜测,温听雨果然是来过的,而且闯到洪荒阵前,必然是受了重伤的。 要想进入玲珑塔,必须先破洪荒阵。温听雨与止步于而洪荒阵,束手无策,连着半年多次探访,一筹莫展。 清梨若看着洪荒阵,洪荒阵足有方圆十丈,只见洪荒阵里山峦叠嶂,地势高峻险恶,沟壑纵横,间或有涧谷幽深,一些干枯的河道稀稀散散的分布其中,怪石林立。洪荒阵里阴气深深,浓雾弥漫。 五方东南西北中各有一个泉眼,依次刻有“一马当先”、“二龙戏珠”、“三兽渡河”、“四海升平”、“天下归一”这样的字眼,并且每个泉眼都形象的配以一个栩栩如生的石刻画像。 清梨若轻声自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清梨若隔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洪荒阵东方的泉眼上,一滴入,只见片刻间,五个泉眼喷涌出清冽的泉水,绕着圆形的泉眼散开喷落。 然后那些原本干枯零散的河道,一刹那流水潺潺,将五个泉眼连贯在一起,形成一条完整宽阔的河道。洪荒阵依旧是那些山,那些沟壑,那些涧谷,却变得大不相同,给人的感觉是生机勃勃的,灵秀非凡,宁静的气息让人变得心灵澄澈。 就像在严酷寒冷死气沉沉的冬天,突然进入明丽温暖朝气蓬勃的春天,那些山河有了生命一样灵动逼人。 上善若水,在水的灌注下,浓厚的灵气灌满整个洪荒阵,最终一生万物。 清梨若谨慎的伸脚轻轻试探的踏入,一切都还是祥和宁静的,洪荒阵已破。清梨若整个人踏入洪荒阵中,那些原本矮小的山峦涧谷,立时变得高大宽阔,她置身其中,顿觉自己无比渺小。 清梨若无心观看,直奔玲珑塔而去。刚才看不过两尺高许的玲珑塔,如今七层像是高入云霄,气势锐利。 清梨若眼看就要马到成功,心扑扑的跳得厉害。只要她到玲珑塔里取出师父的心,那么,她的师父,那个至高无上的白羽上仙,就还是不可僭越的神话。 清梨若伸出手触在塔门上,却没有推下去,她深深的抬头仰望着玲珑塔。魔神就关在里面,她这一推,就是要给天下苍生一场浩劫。 可是,她若不推,那么她的师父就会散去仙魄,魂飞魄散,那么,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清梨若轻笑,两个梨涡无比动人,“师父,就算您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对我来说,您安好,便是” 清梨若干脆果断的推开了门,“吱呀”一声,扬起无数灰尘,像是打开了时光的隧道。 塔内漆黑一片,但是好在以清梨若的修为夜视到也完全没问题。清梨若走进去,却看见只是宽阔的地面,空无一物,故而抬头看是否有别的玄机,却发现已经仰望到塔顶。 难道说,玲珑塔里根本没有魔神,没有任何东西?清梨若忽而的慌了,那苍寒羽的心在哪里? “不对!”清梨若喃喃自语,“一千年前神姬封印了魔神,这是温师叔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神姬拿走了师父的心,也绝对不会有假。神姬封印魔神,跳入了玲珑塔,也是没有错。那么一定还是在这里!” 一定要冷静的好好想想,清梨若静下心深思,平心静气,凝神想:师父的心在哪里? 大约一刻钟,清梨若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像是在召唤着她,那终感觉深深的吸引着她,一束光亮指引着她,让她身不由己的循着那种感觉走去。 每一步踏下去,清梨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加剧烈一分,下一刻整颗心就像会从身体里狂烈的跳出来了。一种激越的情绪高涨,血液都在沸腾燃烧,全部气势汹汹的直冲脑海,让清梨若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脑海都要被涨破了。 ------------ 第四十章 这就是神姬! 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女子一袭白衣风姿楚楚的立在那里,面上罩着九层深纱。 清梨若微微的有些失神,没有人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配得上白羽上仙苍寒羽,清梨若也一直都不相信,只是,在见到这个女子之前。 她闭着眼,长长的黑羽扇般的睫毛轻轻,姱容修态,芳华绝代,单就这么随意的一站,言不尽的袅娜娉婷,说不完的倾国倾城。明明无风,可她丝罗衣襟飘舞,轻薄的裙纱似随风旋转。 她站在那里光华灼灼,就是世界的焦点,有的人身上带着光芒,让你一瞬间也移不开目光,因为,她,真的很美! 这就是神姬!神族最尊贵的女子,六界最尊贵的女子,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她若与苍寒羽站在一起,那该是怎样震撼的绝美呢? 清梨若在这个女子身上感觉到刚才那种召唤的感觉,自己与她有一种一根所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真实,看见她,像是在看见另一个自己。 清梨若注意到那女子的手自然的举在腰际,十指纤纤,白嫩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美得惊人!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握拢,显然掌心有什么。 清梨若慢慢的一小步一小步走到她的身边,当清梨若在那女子面前站定,她的掌心有光芒闪耀,十指柔美的摊开,就看到柔和的光亮冉冉升起。散发出光亮的是一颗心形的白玉,晶莹洁白,光泽滋润,透着安谧温和的气息。 清梨若摊开掌心,那白玉自动飞落在她的掌心。清梨若知道这就是苍寒羽的心,清梨若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是拥有神之力的神姬,她的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这是她的宿命。 清梨若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这女子若是睁开眼,应该是会和苍寒羽一样有着悲天悯人的目光。 据说她是在借助苍寒羽的力量封印魔神,可神姬在封印魔神之后,将苍寒羽的心握在手里一千多年,最终将它给到了清梨若的手中。 随着那白玉飞来的同时,神姬掌心的光芒源源不断的流入清梨若体内。清梨若只觉得像是一股甘露注入身体,洗尽污秽,整个人透爽澄澈,像是迎来了完全的新生。 等到那光亮消失,清梨若凝聚灵力一试,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修为突飞猛进,天衡除了师父和仙尊,只怕再也没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清梨若不敢多做停留,洪荒阵一破,不多时全天下都会知道。清梨若御剑出了玲珑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天衡去。 心里是忐忑的,当天下人知道她清梨若放出了魔神,整个天下都会来讨伐她。清梨若心里隐隐的有一丝奢望,她在玲珑塔内感觉不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期盼也许魔神被封印一千多年以后,已经灵力耗竭枯亡了。 当清梨若赶回白羽殿的时候,轻轻的推开无念殿的门,苍寒羽伏在书案上,温听雨临窗而立,正出神的看着外面的梨花林。 听到开门的声音,温听雨回头看向清梨若,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担心后如释重负的心喜,却又夹杂了难过。 温听雨感慨的道:“你果然跟神姬有关系,神之力会在你身上觉醒,也许就是因为你跟神姬有血脉上的联系。青阳上神曾猜测你是神姬的女儿,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清梨若身体微微的有些僵硬,“父君说,我的母亲是个凡人,她不是神姬。” 温听雨无所谓的一笑,“你是天帝的女儿是没有争议的,可你的母亲是谁,这可不好说。就算不是神姬,也该是与神姬相关的人。否则,怎么解释你的血能解开洪荒阵呢?” 清梨若霎时脸色有些苍白,神之力会在她身上觉醒,说明神姬选择了她来继承守卫六界的责任。可是她很可能用神姬赋予她的能力,放出了魔神,将给天下苍生带来一场浩大的劫难。 “先救师父吧,只要师父在,一切都会好的。天下苍生不能没有白羽上仙,没有白羽上仙的六界同样是一场浩劫。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觉得我做错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世人知道,救白羽上仙的代价是放出魔神,那对师兄来说,难道不是罪孽吗?” “师父给了六界千多年的繁华,在风风雨雨里守护着苍生如此朝朝暮暮,难得世人就忍心让他散去仙魄吗?” “若儿,人是很自私的,一个人被歌颂是因为他,一旦他损害了,那也是千夫所指的。” “可是,是我放出魔神的,与师父没有关系……” “没有人会去追寻这个,从来功劳杯水车薪是一个人的,但错误却必然要牵连满门。” 清梨若的眼神变得深邃,浅浅一笑,“不会的,不会有人知道这跟师父有关系。” “哦?”温听雨轻笑,“你瞒得过天下人,你瞒得过你师父吗?以他的为人,只会一肩单抗。” 清梨若莞尔一笑,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打在温听雨身上,用了七分火候,绝对震碎了温听雨的心脉。 温听雨错愕的看着清梨若,身子猛然后退三步,脚步趔趄得站也站不稳,只得用手撑着窗沿上,“若儿!” 清梨若继续笑着说:“师父的心,明明是师叔您找回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羽上仙的弟子清梨若意图放出魔神,被听雨仙子识破阴谋,赶去阻止。于是大战一场,两败俱伤,最终听雨仙子不敌落败,身负重伤,清梨若救走魔神,而听雨仙子在玲珑塔捡到了苍寒羽的心。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谁会相信?师兄第一个就不信!” “这点温师叔可以放心,我会给师父编织一个梦境。您知道越是强大的人,编织的梦境越为真实。我刚刚一掌温师叔您都躲不开,就知道您也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以我现在的修为和对梦幻术的造诣,编织一个梦境,以假乱真,轻而易举。即使是师父,也不可能会看破。” ------------ 第四十一章 万千罪孽 温听雨震惊的看着清梨若,究竟是什么让她在每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都选择将自己推开苍寒羽? 温听雨愤怒的责怪,“若儿!你疯了吗?这样不但天下人都会要杀你,你师父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杀了你的!” 清梨若步履款款的走向苍寒羽,在他身边温柔的蹲下来,“不放过就不放过,他怎么对我,我都甘心情愿。” 清梨若手指轻弹,一朵梦里花就飞向温听雨,柔美的飘落在她的掌心,“这是我为温师叔编织的梦境,当您敲碎这朵梦里花让它融入您的身体的时候,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所有的一切你都会忘记。您只会记得在玲珑塔里,与我大战一场,身负重伤。” 真实的记忆被剪辑,温听雨只会剩下这样的记忆,她原本想让清梨若去拿回苍寒羽的心,但是最终顾及苍生无辜没有那么做,但清梨若抢走了她的地图。温听雨念及天下苍生,赶去阻止清梨若,两人大战一场,两败俱伤。清梨若救走魔神,温听雨捡到了苍寒羽的心。 温听雨悲切的不能自持,“你到底知不知道,天衡四尊之一的听雨仙子出来指证你救走魔神,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你不是魔神的人。即使有一天,你说出真相,也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把自己逼上绝路?” “我知道,”清梨若笑靥如花,“我都知道的,可是温师叔,如果不这么做万一您露出了破绽,被师父识破,当他知道天下的这场浩劫是因他而起,您于心何忍?如果您说出了真相,那师父这一千多年的牺牲,却以这样的残酷现实结束,那到底算什么呢?” 温听雨苦笑,扶着窗沿的手有些颤抖,心里苦海泛滥,无处申诉。这个少女,即使她的心是女娲石,即使她没有办法爱他,却始终这样决绝的义无反顾的默默守候着。 “有时候,我是多么痛恨你的这种决绝!”温听雨疲倦的闭上眼,轻声低语,“每一次,都是这样,十六年前是这样,三年前仙林大会也是这样……” “嗯?”清梨若疑惑的看向温听雨,“温师叔,你说什么十六年前?” 温听雨嚅动嘴唇,如果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有那么一瞬间温听雨差点就说出口,她想要成全他们,想要他们幸福! 温听雨转头看着苍寒羽,那,苍寒羽呢?他会喜欢这样决绝的女子吗?当他的心回到他身体里,他会不会因为宠爱这个少女,从而怜惜她,从而爱上她呢? 但很多东西,都只在一念思量,温听雨立马在心里否决,不!不会的,师兄是属于天下苍生的,他不属于清梨若! “没,没什么,”温听雨默默的转身,脚步踉跄,却倔强的不肯服输,勉强的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她走到梨花林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靠在一棵梨花树上泪如雨下。 清梨若蹲坐下来,温柔的看着苍寒羽,他俊挺绝伦的鼻梁,完美的薄唇,白瓷镂雕般修长刚健的手指……这个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比最精美的白玉雕还要好看的容颜,让人忘了呼吸,让人沉溺窒息。 他闭着眼,微微的蹙着眉,让人心生疼生疼的,深切的爱一个人,恨不得为他拼上性命,却解救不了他的任何苦楚,如此无,能,无,力…… 这么多年了,她总是不敢正视他,他对她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神祇。她尊敬他,爱戴他,却从不懂他在想什么,无论她怎么猜,都是错。 清梨若伸手轻轻的托起苍寒羽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清梨若摊开掌心,怜爱的看着那莹润的白玉心,“师父,这就是你的心,我把你的心找回来了,我想以后,你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清梨若将那颗白玉心含在嘴里,对着苍寒羽带着致命诱惑的唇吻了下去。 两唇相触,吻是轻柔的,润滑的触感,整个人便化身为轻飘的羽毛,在空中温柔的风里欣喜的滑翔,又像沉浸在水里,被浪花紧紧的包围着的幸福。 当清梨若将苍寒羽的心还给他,便将那颗原本放在苍寒羽身体里的心,施术凝结成白玉带了出来,收在乾坤囊。 苍寒羽还是没有醒过来,清梨若低头看着怀里的苍寒羽,将一朵梦里花放在苍寒羽的心口,梦里花瞬间融化进入了苍寒羽的身体里。清梨若单手结印,为苍寒羽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 清梨若将自己的头和苍寒羽的头靠在一起,以前总是在想靠在这个人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呢?靠近他一步都觉得是奢望。 这一刻,抱着他,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当心心念念的想法,竟然有一天真的变成现实,却不知道是幸福,还是难过。 “师父,做一个好梦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您的心回来了,这样的您,才是完整的您。” 只是为什么,清梨若眼角有一滴滚烫的泪掉下来,重重的落在苍寒羽的脸上,然后无助的滑落,泪,落得那么安静。 “师父,我多么希望就这样留在白羽殿,一直陪着您。可是,多么遗憾,我要离开您了。我别无所求,但求您安好就好。” 清梨若那双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双眼,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哭泣的木偶。明明无心,明明不难过,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落泪呢? 清梨若平静的说道:“下次再见,我便不再是您的徒弟,而是罪孽深重的叛徒。从前,我总是不甘心您那么疼师姐,不甘心您收我为徒,就是为了师姐。可是,这一刻,我但愿您真的从不曾真心待过我,这样您就不会失望。” 清梨若万分留恋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苍寒羽,让他的身体慢慢的轻轻的靠回案上,像是在放易碎的白瓷。 “师父,你做你高不可攀的白羽上仙,万千罪孽,请让我一个人承担,”清梨若含泪而笑,“师父,珍重!” ------------ 第四十二章 回忆起前世 清梨若站起身一边走出无念殿,一边一掌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心口撕裂般剧痛,暗红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她倔强的挺着笔直的背,步履沉稳的走出了无念殿。 清梨若编织的梦境里,与温听雨大战两败俱伤,自然要把一切都做的像真的一样。 伏在书案上的苍寒羽,这时微微的睁开眼,他这样骤然睁开眼,看见光亮眼前只是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见一个的背影。很快,神智又开始模糊,在他渐渐昏睡过去时,不弃铃的声音渐行渐远,在他闭上眼的时候消散于耳际。 清梨若走出无念殿,走过梨花林,六年的光阴,像是白驹过隙,那些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他冷漠的颜容,他沉静的眼神,他雪白的衣在风里翻飞…… 梨花十里白云香,依旧不懂爱恨的在夜色中静静的散发出沁人心腑的清香,看不见有人愁断肠。 清梨若对着温听雨莞尔一笑,“师叔,我还不想死,所以下次再见,我们就要刀剑相向斗个鱼死网破了。这些年,承蒙您照顾,梨若感激不尽!日后,若是梨若死在您手里,绝无怨言!” 温听雨疲倦的靠着背后的梨花树,但眼神是坚定的,“当我失去了记忆,你知道,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客气,不必故意输给我。” “好!”清梨若隆重的行了一礼,“珍重!” “珍重!” 当清梨若踏上清流剑身形消失在天际的的那一刻,温听雨含泪紧紧握拢手掌,梦里花花瓣零碎,融入了她的身体。闭上眼流下泪,不甘心却必须要这么做。看着另一个女子为自己深爱的人牺牲,却还要去成全她的牺牲,心,很痛! 清梨若为救魔神,故而潜入天衡拜白羽上仙为师,轮回两世,阴谋终于还是被得逞,便成了一个定局。 清梨若踏出天衡的时候,看见无数的白光朝着神山飞去,那些仙者御剑急速飞行,纷涌向神山,一幅天下大乱人心惶惶的局势。 正当清梨若在考虑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九天玄女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公主殿下,天帝召见!” “父君,现在在哪?” “仙雪峰。” “就是当年被魔尊灭门的仙雪峰吗?父君在哪做什么?” “公主殿下去了,便知晓了。” “好,烦请玄女带路。” 清梨若心里思索,九天玄女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知道父君是不是知道自己放出了魔神,不知他会怎么惩罚自己。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到达仙雪峰,已是天亮时分。仙雪峰白雪皑皑覆盖千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洁白晶莹的雪花飘扬在空中,呼出的气息变成白气在空气里弥漫。 在高嵩的峰顶悬崖上,崖下空茫寥廓的云海翻滚,崖边有一个黑色高挺的身影,立在漫天白色的雪花里,他君临天下的气势睥睨万物,那就是天帝! 待两人走近,九天玄女道:“天帝,公主殿下来了。” 天帝本临崖而站,听见声音笑着转过身,威仪赫赫。 十年相伴,曾经这是她最信赖的人,这个人是她的父君,可是一别六年,在知道很多事以后,才觉得一切都不像当初那样简单。清梨若规规矩矩的行礼,“梨若参见父君!” 天帝亲手去扶清梨若,嘴角带着笑意,可是他的眼睛没有笑,略微责怪的道:“阿若跟父君生分了,一别六年,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父君,父君都替你讨回来。” 清梨若没有起身,心里若说不委屈是假的,微微的有些赌气的道:“阿若不敢!” 天帝宠溺的摇头看着清梨若,伸回手没有勉强清梨若起身,天帝将目光投向崖下的云海,“阿若无非是怪父君不告诉你那些真相,今天,父君全都告诉你,这样可好?” 清梨若立马忘了跟天帝赌气,腾的起身,目光充满错愕,“真的吗?父君不是在骗阿若吧?” “父君为什么要骗你呢?”天帝嘴角弯起,然后轻声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朕等你回头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天帝大袖一挥,那白色的云海瞬间开满了梦里花,大片大片花瓣黑白分明的梦里花开出千里的芳华,像是谁璀璨而华美的梦境,美到唯美得不真实。 “朕现在就把你的记忆还给你!” “我的?” “是的,你的记忆,就是清梨若的记忆!” 清梨若因为不解而微微的凝眉,却没有多问什么,看了就知道一切了。 那清梨若进入梦境中,些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梨花林初见她仰望着他,他对着哭泣的她伸出修长的手,她病时他事事亲力亲为照顾她,他亲手挖她双眼,她亲手杀了青玉,他亲手杀了她的姐姐瑶姬,他干脆利落的对她挥剑,直到最后,他的无念剑贯穿她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像一出庞大壮丽的鸿篇诗章,一一在她面前上演。 当看完这一切,清梨若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因为感觉太真实,就像全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重点是,所有人都告诉她,师姐是自尽在师父面前的,清梨若颤抖这嘴唇,“师姐不是自尽的吗?为什么是师父杀了她?师父最宠爱的人不是就是她吗?” “她不是你师姐!”天帝面无表情的说。 天帝的表情一如往常,可清梨若却觉得分明看见了他冷笑,“父君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是一个人!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你的心从来都不会悲伤不会痛苦了吧啊?因为你的心是女娲石!” 清梨若脚步虚浮的后退两步,“我不懂父君您在说什么……” “是不懂,还是害怕承认这样的真相?”天帝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清梨若,“清梨若,你爱他!你爱你的师父!你爱他,爱到甚至为了隐瞒这个真相不惜被天下人误会诛杀,你爱他!你和他的心交换,你说过,你要你一动,他一痛!” ------------ 第四十三章 魔神现身 清梨若又是猛然后退两步,天帝却欺身逼近,步步相逼,“女娲石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你的心是一颗女娲石!你要不要掏出自己的心看看呢?” 清梨若无力的做着最后的挣扎,“死在无念剑下的凡人,必然魂飞魄散,我怎么可能是她?” “因为你是神!”天帝微微的抬头看向神山的方向,他的手遥指着远方,朗声激昂的道:“阿若,你不是凡人,你是清氏神族最后唯一的血脉!在你参透的时候,神之力会在你身上重生,所以,你的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 清梨若惊愕的看着天帝,峰顶的大风,猛烈的吹打在天帝身上,使得他宽大的衣袖和衣摆狂烈的翻滚,他的眼里像是有滚烫的火苗在跳动,他的声音带着力拔山河的力度,映衬着背后寥廓的云海,像个居高临下的天神在对着天下宣告。 这个六界最权威的男子,他道出的现实一锤定音,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清梨若的心空荡荡的,眼神有些迷茫。真相太过突兀,她嫉妒羡慕了那么多年的师姐,原来就是她自己。而现在,父君告诉她,她的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呢?” “朕跟苍寒羽打赌,他会输,现在事实证明他输了!同样的,朕也可以跟你赌一次,朕赌这一次,苍寒羽还是会选择杀你!” “我不信!以前是因为师父的心是女娲石,所以才会那么做的,这一次他不会那么做的!”清梨若强势的撑着语气,可是说着说着却失了底气,声音越来越轻。 天帝慢慢的收回手悬在背后,“你还是不愿意回头!一个人到底要被伤得多彻底,才会死心呢?” “父君,您是我的父亲,为什么那么想要看我输呢?您就那么想我伤心吗?” “朕说过,除了朕,不会有人真心待你。苍寒羽也好,瑞孙琅哲也好,你会知道,你始终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我若猜的不差,父君您也好,瑞孙琅哲也好,要的都是神之力,您可不可以告诉我,神之力到底是什么?”清梨若苛责的问,“是什么值得你们这样费尽心机,不折手段要得到?我真不明白,还有什么是连天帝都想得到的呢?” “你始终还是这样认为……”天帝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然后变成冰冷色,“也罢,但是,有一点是不可更改的,你是朕的女儿,你的身上流的是朕的血。” “父君您爱的人是神姬,我将会继承她的神之力,那,我是不是她的女儿?” “你怎么会是她的女儿呢?”天帝再度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天下的乾坤都握在他的手里,有什么是他不能更改的呢? “那我究竟是谁的女儿?” 天帝没有回答清梨若的这个问题,眼神深邃的看着云海,“阿若,你放出魔神天下将会大乱,你将会面临人人得而诛之的局面。朕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死心,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死心的!” 清梨若迎着咧咧的风沉默,风里她的发丝在狂烈无助的飞扬。 天帝昂扬的道:“等到那一天,你就回来天宫,朕会替你安排好一切。那时,你将会站在神山上,居高临下俯瞰你的苍生,而所有人都要跪倒在你的脚边,包括苍寒羽。” 天帝说完转身阔步离开,远处的九天玄女随后跟上,她回头对着清梨若莞尔一笑,意味深长。 清梨若伸出手,让雪花安静的落在她的掌心,一片一片落在她掌心堆积起来,却都没有融化,因为她的心是女娲石,她的身体是冰冷的。 仙雪峰的峰顶像刀削一样陡峻,曾经的繁华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这里葬着两个人,那就是雪姿仙子和曾经的青玉上仙。 清梨若施术抚开云海,就见那悬崖下空中悬着花台。花台上妍丽的白玉兰蔓延开无边无际,漫天的花林里有两坟冢。清梨若脚尖轻点就飞了过去,像一片梨花瓣一样轻盈的落在墓前。 那个白发的男子,和雪花般清莹的气质的女子,现在都安静的躺在了地下。清梨若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们终于见面了。”有个语气生冷的男子的声音,在清梨若背后说道。 清梨若警惕的转身,以她如今的修为,能让她毫无察觉就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已经并不多了。 大片的玉兰花树雄奇伟岸的枝干节长枝疏,朵朵玉兰花娇俏的绽放,花白如玉,清香似兰,在迎风摇曳,神采奕奕,满林青白之色,只觉得白光耀眼。 而一棵繁花满树的白玉兰树下,站着一个墨色衣袍面无表情的男子,他一头黑发随意松松的束着,用一支玄铁簪固定住。 第一眼你就会注意到他的眼睛,眼如点漆,带着浓郁的墨色。他的眼神在活灵活现的讲诉着四个字,唯我独尊! 他整个人透着冰冷寒冽,冰凉的气息迎面而来,像是晕染在水墨画里的人一样,身上只有黑白两种极端的颜色。 清梨若皱眉,手里悄悄的起势,已经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你是谁?” “你让我很失望。”那人却只顾审视的打量着清梨若,缓缓的摇头,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那样明目张胆的估量的神色,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欠揍。清梨若冷笑一声,“你失望与我何干?我本就不是为了让你满意而生的。” 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清梨若的眼睛,浓重的阴霾的气息在他周身萦绕着,他似乎没有任何表情。清梨若对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跟我走。”他吐出三个字,带着理所当然命令的语气。 清梨若强压下心里的怒气,这人着实让人很讨厌!要不是实力悬殊太多,清梨若断然不会继续跟他废话。 “我若说不呢?”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至少在你的神之力觉醒之前没有。” 清梨若心里敲响警钟,谨慎的试探的问:“你是魔神!?” ------------ 第四十四章 他说人人得而诛之 “你想杀我?”魔神冷漠的道,“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在玲珑塔那是你唯一有机会杀我的。” 大错已经酿成,清梨若心里苦楚万分,却已经无计可施,“我怎么会没想到,你被关在玲珑塔千年多,那时候应该是你最脆弱的时候!可是,我明明探查过,没有找到任何气息的……” 魔神并不回答清梨若的话,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气息自然也是最微淡的时候,我又全神贯注寻找神姬……”清梨若心里一思量,倏然抬头看着魔神,“你找我,也是为了神之力?” 魔神简单的答道,“嗯。” “神之力究竟是什么?”清梨若觉得很可笑,“远古妖帝想要,天帝想要,现在连魔神都想要,究竟是什么让每个人都趋之若鹜?” “等到成魔或者成神,你就会知道神之力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非要等我成魔或者成神?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都在等你做出选择,是要成魔还是要成神。” “不!这两者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安静的留在白羽殿,这样就好,这样难道很贪心吗?” “相信我,有一天你会入魔的,最后整个世界都会入魔。因为每个人心里都由欲望和阴暗,这才是本性。你入魔是因为太想得到却得不到,等到你知道彻底自己得不到,就是你入魔的时候。” “你说我会入魔我就一定会入魔吗?未来的事,谁会知道呢?但是我很清楚,这一刻那怕死,我都不会选择入魔的!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清梨若心里已经做好奋战反抗的打算,可是魔神却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不准备强迫带我走?” 魔神摇头,“神之力还没觉醒,你现在对我来说跟一个无用的凡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给你时间去绝望。” 魔神挥袖,水镜就展现在清梨若的面前,显示的正是天衡的念风殿。清梨若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主座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自然是苍寒羽。 苍寒羽神清气朗,眉宇间一片澄澈清明,目光清和淡然。 如此看来,苍寒羽伤势已经无碍,清梨若欣喜的笑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他好好的,于她世界就是好的。 “师兄,若儿放出魔神,我们天衡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清梨若听到水镜里的声音,循着声音找去看到温听雨,温听雨担忧的看着苍寒羽,十分不忍心的如是说道。 温听雨重伤在身脸色苍白,本就是绝世美人,更加楚楚可怜。她说了一句话就猛烈的咳嗽,她身边站着绿柔,赶紧替她渡去灵力镇压伤势。 翟毅然见此,更加怒不可遏,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一世是孽障,两世还是孽障!我早就说过,你就不应该收她为徒的!现在天下人齐聚天衡,你要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们天衡两千年的基业,真要毁在你手里吗?” 翟毅然手指着念风殿门外,愤怒的苛责苍寒羽。念风殿门外,仙门各门各派齐聚,广场上乌压压的人群越聚越多,窃窃私语,神色各异,却都带了凝重。 天衡四尊,从来德高望重,天下莫不敬仰。而四尊之一的听雨仙子,千年来孤身执剑斩杀无数妖魔,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历来被广为称颂赞扬。 如今她亲自出来指证清梨若放出魔神,将清梨若给她编的织梦境展现在众人眼前,还有谁会怀疑? 杜景轩站在那里像一棵树一样伟岸挺拔,带着敌意冷然看着苍寒羽,“你是不是又要杀她?” 翟毅然猛然拍案,茶盏里的茶水飞溅,怒然道:“景轩,你放肆!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你师父说话?” 杜景轩却当全然没看见,他只是咄咄逼人的盯着苍寒羽,“十六年前你没后悔过,十六年后,你还是要她死!在你心里,她究竟算什么?你不是最宠爱她的吗?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白羽上仙吗?为什么每次都束手无策到总是要对她下手?” 杜景轩的语气里带了嘲讽,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抗逆着苍寒羽。 苍寒羽只是淡漠的看着杜景轩,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失败的师父,小徒弟一而再再而三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大徒弟认定他是对自己的徒弟冷酷无情的人。 只是,白羽上仙的弟子放出魔神,这种时候决策稍有偏差,天衡就会失去人心。天下就群龙无首,纷争更加不可收拾。最重要的就是统一人心,一致对抗魔神。 苍寒羽站起身,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去,站在众人面前。那一袭白衣依旧白亮如雪,高贵如天上的云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上,万众瞩目,那是人们的信仰,绝不会让人失望了,也不能让人失望。 “魔神出世,于天下是一场浩劫。我苍寒羽在此立誓,放出魔神的人,我天衡绝不会有半分包庇,人人得而诛之!” 清梨若听到苍寒羽的清越的声音回响在广场的上空,人人得而诛之!他要她死,从来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决定。 “齐心协力,降妖除魔,唯白羽上仙马首是瞻!” 底下那些人火热的眼神,仰望他们心中的神祇,事事以天下为重,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白羽上仙。 清梨若看着那样团结一致的感人场面,只觉得心很凉,师父,您真的、真的还会再一次对我挥出您的无念剑吗? 魔神冷漠无情的看着眼神苍茫的清梨若,这样的人继承神之力,是多么浪费的一件事!她,不配做他的对手! “等到你入魔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那一天,天下将会一起入魔。”魔神顷刻间已经消失在清梨若面前,只有他的声音低声却清晰的在清梨若耳边。 魔与仙,魔神与天帝,都随时等着清梨若做出选择。这个神之力的拥有者,只有在大彻大悟后,神之力才会在她身上完整的重生。而成魔还是成神,六界平衡还是入魔,只在她的一念思量。 ------------ 第四十五章 他带来灭神钺 白羽殿里苍寒羽正要御剑,却被翟毅然等人拦住,僵持在梨花林里。 翟毅然怒气填胸,“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什么叫放出魔神的人我们天衡绝不包庇?你不是明明知道是你那好徒弟做的好事吗?你心里分明认为不是清梨若放出魔神的,你到现在还偏袒那个孽障!” 苍寒羽并不否认,“我去找她,我自会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她做的,必然会带她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若不是她做的,我也绝不允许谁伤她半分。” 温听雨微微含泪,眼里尽是委屈,“师兄,你不相信我?” 翟毅然看到温听雨这样,更加怒上加怒,“是不是她做的,就凭她说的吗?她说她没做,你是不是就相信?” 苍寒羽撇开眼睛不看温听雨,“是!” 翟毅然气得噎住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最后才沉寂的说:“寒羽,你太让我失望了!” 苍寒羽认真的行一礼,这是他成为天衡掌门后,第一次对翟毅然行礼,“诸事,就托赖师兄了!” 翟毅然心里感到了一丝恐慌,“你想干什么?” 苍寒羽却没再说什么,而是踏上无念剑决然的翩然离去。 翟毅然猛然转头盯着桐桁,“你为什么不说话?寒羽那是什么意思?” 桐桁漫不经心的摇着他的扇子,“我怎么知道师兄是什么意思?这世上谁能猜得透白羽上仙的想法呢?师兄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得了呢?不过有一点我却是清楚的,那就是有不离不弃铃在,师兄会是第一个找到清梨若的人。” 温听雨立时花容失色,“师兄那么说,是因为他会第一时间找到若儿,他会拼尽一切护着她,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伤害得到若儿。十六年前,他亏欠了她,这一次……” 温听雨求救的看着翟毅然,若是苍寒羽要不顾一切护着清梨若,那不是就在跟天衡为敌吗?白羽上仙若是走下了神坛,天下必然大乱! 翟毅然倏然睁大了眼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只怕是要变天了。 苍寒羽立在无念剑上,回头看了一眼白羽殿,这么多年这是他离开第一次时候第一次回头看白羽殿。因为从前他清楚自己总会回来的,可是这一次,只怕不会回来了。 他的徒弟,他最清楚,她不会放出魔神,真要是她做的,她必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 即使颠覆他毕生的清誉,他苍寒羽也要护全她,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在重蹈覆辙,但是至少他苍寒羽不再让一切有同样的一个结局。 只是当苍寒羽到仙雪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清梨若和魔神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看清梨若眼神哀婉,想必是在花言巧语哄骗她做什么。他心里怒火刹那燃到最高点,酸涩一点一点晕染开,他一定会灭了魔神的! 当苍寒羽急速接近的时候,魔神现在不愿与苍寒羽碰面,便先行离去了。 这时,清梨若突然看到,玉兰花大片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在空中袅袅的下落,浓重的杀气在空气里散开。 然后清梨若就看到站在远处的苍寒羽,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浓重的杀气凌冽寒冷。 苍寒羽踏上花台的时候,没有去追魔神,而是静静的看着清梨若。她站在那里,白色的玉兰花瓣在她身边扬起飘落,她眼里带着无助和迷茫,像个迷路的神。 这就是他苍寒羽的小徒弟,他那么小心翼翼宠爱着的小徒弟,他那么用心良苦想要给她幸福的小徒弟,可不过几日不见,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为什么觉得心疼?不会的,这一定是错觉!是她的心留在他身体的后遗症,不是他的心,不是…… 清梨若笑靥如花的迎着苍寒羽的目光,你看,这么浓重的杀气,他果然是来杀她的! “真的是你做的吗?”苍寒羽站在清梨若的面前,明明是想说不要害怕的,为什么出口就变成了这样呢? 是因为从来没有感情的白羽上仙不懂如何表达内心的关怀,还是看见魔神气昏了头? “师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呢?”清梨若故意嘲讽的说,“何不跟从前一样直接向我挥出您的无念剑,不是更干脆吗?” “你,知道了?”苍寒羽面无表情的问,可是为什么,心竟然在剧烈的跳动呢? 这是在害怕吗?白羽上仙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清梨若无所谓的模样,随手把玩着自己的青丝,“知道了又如何?我并不在乎,只不过是所有的事情都再重复一遍,前一世没有怕,这一世更不会怕。” 清梨若那清澈的双眼,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却让苍寒羽心惊。那年她悲凉的眼神,她痛苦的眼泪,全都浮上脑海,苍寒羽撇开目光,“魔神,究竟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清梨若扬眉一笑,“是我,怎样,不是我又怎样?” 那样的态度是极其敷衍玩弄的,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做,苍寒羽压下心里的怒意,“如果不是你,为师自然会护你周全。” “哦?”清梨若淡然的笑着,笑容明亮如初开的梨花,“要是,是我呢?” 那个眼神苍寒羽懂,如果不是她做的,她不会这样。苍寒羽虚空一握,手里出现一把青铜钺,铍头尖锋直刃,他用力的握在手里,直直的看着清梨若,“为什么要这么做?” 每一次,她都一定要逼他,她一定要毁了他才甘心吗? “灭神钺,”清梨若盯着那青铜钺,脸上血色褪尽略显苍白。他的无情,从来都在她的想象之外。 灭神钺,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弑神的神器! 清梨若忍不住大笑,“师父,您应该很后悔前一世用的是无念剑吧,无念剑没能杀得了我,于是你带来了灭神钺!” “说!”苍寒羽感觉到怒气遏制不住,手轻微的颤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第四十六章 我们的师徒情谊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一定要放出魔神?苍寒羽想不到,他要她自己告诉他。 曾经无悲无喜的白羽上仙,曾经清冷安然的白羽上仙,却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看,这个世上,总有个人能毁了你的。 灭神钺寒冷阵阵,苍寒羽面色越来越冷,他施术灌入灵力,使得灭神钺光芒流转反复,异常的绚烂璀璨,美丽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 清梨若转头看着青玉的坟冢,笑得眼里清光闪动,酸得她眼眶里水光闪闪。这个人曾经用他的性命将她送到白羽上仙的身边,这一次,还有谁能把一切挽回呢?清梨若背对着苍寒羽,努力仰着头悄然施术让泪水蒸发掉。 清梨若微微笑着,青玉,你知道一个石头心的人心痛是什么感觉吗?我知道。 十六年前,明知死在无念剑下的凡人会魂飞魄散,他还是无念剑贯穿她的身体。无念剑,能降妖除魔,杀人灭仙,可她没死,于是他知道,她是神,于是他带来了灭神钺! 清梨若微微颤抖着苍白的双唇,她多么想问,师父,您为什么待我这样无情?她以为他无情是因为无心,可当他有心以后,却对她更加绝情。 可是啊,她终究舍不得他跟她一起承担罪孽,清梨若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之所以拜您为师,就是为了知道如何才能放出魔神。而前世,我失去了记忆,忘了自己的初衷。天可怜见,这一世,我终于想起来我为什么要走到您的身边去。” 清梨若倔强的看着苍寒羽,两世过境,却走到了同样的局面。 苍寒羽冷冷的看着清梨若,他原是做好了打算,与她一同面对整个世界的残忍的。可是当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出那样的话,她总是不告诉他为什么,心沉重如山,愤怒滚烫如火山般喷涌,他的理智轻易的被她摧毁。 可,四目相对,那双悲伤没有痛苦只有嘲讽的眼睛,让苍寒羽感觉到对于她,他总是会有一种无能无力感。 苍寒羽努力压抑下如浪涛般汹涌的心情,“跟为师回去。” 清梨若扬眉一笑,“然后呢?是不是在天下人面前自尽谢罪?那可是原本您和仙尊想要给我的结局。可是,生命于我而言太珍贵,死,这样勇敢而又愚蠢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灭神钺寒光一闪,重伤的清梨若避无可避,眨眼间,苍寒羽手里的灭神钺已经抵在清梨若雪白的颈项上。 苍寒羽用凛冽的目光,漠然的看着清梨若无喜无悲的眼睛,“你是跟为师回去,还是不!” 清梨若轻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苍寒羽冷然道:“没有。” 清梨若微微的仰起头望着苍寒羽,他面部的轮廓如玉雕般好看,“好,我跟您回去。只是,师父,您知道回去对我而言,意味着怎样的下场,您就真的没有一点不忍心吗?我们师徒的情谊在您看来,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面对那样清澈的目光,苍寒羽心一抖,可是他冷漠的反问:“你既然放出魔神,就知道苍生会有怎样的浩劫,就知道为师会怎样做,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那么,我们师徒的情谊在你看来,又有多重要呢?” 清梨若灿烂的扬起嘴角笑,“是啊,这对我来说不重要,对您来说也不重要,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您有您的苍生,我有我的守护……” “为师一早就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的结局,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要付出代价。” 清梨若慢慢的回忆,当年慕采梦那事之后,苍寒羽的确是这样跟她说过的。 只不过,清梨若记得更清楚的是,他还说,你若敢恨,你若敢爱,就要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因为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爱谁的。 清梨若默默的看一眼青玉的墓,青玉,他说的很对,无论你多爱,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爱谁的。 清梨若跟苍寒羽回去天衡,直接被送到了碧渊谷,碧渊谷一向是天衡关押有深重罪孽的人的,那是天罗地网,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天衡向天下广发云贴,一则是处置清梨若给天下一个交代,二则自然是共商对抗魔神。 而碧渊谷,第一个来拜访的人是杜景轩,杜景轩回轩辕国,因与木衡帝和他母后商量迎娶清梨若之事,想操办得隆重得体,便决定多耽搁几日。谁知不过三日,已经是物是人非。 清梨若看着杜景轩说的第一句话是,“师兄,你长大了。只是,还是改不了这火爆的脾气,一看你又是想要教训我来着。” 让原本怒气冲冲而来的杜景轩刹那泄了气,杜景轩讪讪的问:“你都记起来了?” 清梨若点头,“嗯,都想起来了。感觉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已经翻天覆地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清梨若淡然的眼神,杜景轩觉得心如刀绞,“若儿,不要再逞强了,跟我走吧,即使” 清梨若很笃定的说:“师兄,我永远都不会承你的情,我不要你帮我!” 杜景轩眼里痛苦泛滥,却沉稳的站在那里看着清梨若。经过岁月磨练洗礼后,他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容易冲动的少年了,他长成了一个刚毅成熟的男子。 杜景轩凝重缓慢的问:“为什么?青阳上神可以帮你,远古妖帝可以帮你,为什么独独我不可以?” “因为他们都对我有所求,而你,没有。他们不是帮我,他们帮的是神姬,他们想要得到神之力,所以,我对他们不必有愧疚。” “真的只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的人不是我吗?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 清梨若霍然抬头看着杜景轩,眼里沉重凝结。 “真的是他是不是?”杜景轩悲伤的眼痛苦的看着清梨若,“去蛮荒十年,我总是在想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呢,不是瑞孙琅哲,不是隽青哲,不是青玉,还能是谁呢?” ------------ 第四十七章 我跟你走 清梨若勉强的逼自己笑而不语的撇开脸,不与杜景轩对视。 杜景轩回忆起那年他跪在无念殿外,他发誓要成为和苍寒羽一样的人,“即使他是我师父,可那么多年,我都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无论我多拼命,都无法与他并肩。他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矗立在那里,供世人敬仰。” 清梨若眼眶微微的有泪光闪烁,原来不止她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觉得白羽上仙苍寒羽有他一个人至高无上的世界,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继而,杜景轩的语气像是溺水般的挣扎,“一直以来,他都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把他说的话当真理,我把他当成我拼搏的方向,我把他的一切当成指引我人生的明灯,我那么相信他,我那么爱你,若儿,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清梨若指着自己的心口,“师兄,我的心,从来都由不得我做主。” 杜景轩眼里泛红,却笑得那么淡然,“无数次想到是他,但每一次想到他,我总是一直去否定!我告诉自己,那不可以!不可以!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是,若儿,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清梨若倔强的扬着小脸,“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他向我伸出手,在我抬头仰望的时候,我只看见他……” 杜景轩痛苦的很沉重,断然打断,“若儿,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他是我们的师父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会被天下人唾弃的啊?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仙尊知道了你必死无疑?你知不知道,这是违背伦常的啊!” “那就让天下人唾弃好了,那就死好了,那就……”清梨若话哽咽在喉咙里,闭上眼一颗泪就从眼角滑落。 违背伦常,他知道的,他知道!那年她以为自己必定会魂飞魄散,于是告诉了他她爱他。清梨若身子摇摇欲坠,伸出纤手扶着石壁,她的石头心为什么绝望呢?为什么,竟然觉得痛呢? 那纤瘦的身影不堪承受痛苦而撑着石壁,看得杜景轩又心疼又痛苦,“你为了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你都是一颗石头心了,为什么还不放下他呢?若儿,忘了他,跟我走吧,这一次你真的在劫难逃!” 清梨若狠狠的摇头,死死的用手撑着自己重伤的身子,本就伤得那么重,一急之下,气血乱窜让内伤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清梨若冷汗直冒,吐出一个字,“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师父想护着你,可他总要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你知道,对于白羽上仙来说,不可能有什么会比天下苍生更重要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生还是死,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不重要吗?你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情何以堪?” “师兄,我不想连累你,你清楚,如果你救我走,那么,牵连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轩辕国,届时你就是轩辕国的千古罪人。” 杜景轩对着清梨若伸出手,他一步一步的走近结界,深情脉脉的道:“我不在乎!我愿为你倾国,我愿为你背负所有的罪孽,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对我来说,那就够了!” 清梨若后退一大步,冷冷的说:“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若是承了你这份情,我拿什么回报你?我不要欠你任何东西,你对我来说,只是我师兄,永远都是!” 杜景轩骤然停住脚步,笑得一脸落寞。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觉得,师伯不喜她,没有关系,有他;她资质差修仙不易,没有关系,有他;魔神可怕,没有关系,有他;可是他却忘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所有人都可以帮她护她,独独他不可以。 因为,她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绝不会嫁给他,绝不会爱他,永生永世都不会,所以,她绝不愿意承他的情。 杜景轩悬着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我很想强行带你走,我怎么忍心看你万劫不复呢?可是,我既然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能做的也只是成全你,因为,也许,对你来说,纵使万劫不复,也是甘之如饴。” 杜景轩转身的时候,看着碧渊谷那些白云游走,“若儿,如果死是你要给自己的结局,那好,就让我再一次承受生的痛苦吧。” 清梨若看着那个刚毅的背影,蹲下来抱住颤抖的自己,她终究是必然要伤他的,不如一次伤得彻底,但愿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痛过后,他会忘了她。 而第二个到碧渊谷的人是瑞孙琅哲,他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的少女蹲坐角落里,像个无助的孩子。 “咳咳,”瑞孙琅哲的身子如今还是不大好,整个人带着一股虚弱的病气,“梨若,你想离开这里吗?” 清梨若抬头看着一头白发的瑞孙琅哲,凄然一笑,“我真是罪孽深重,连累了这么多人。只不过,神之力到底是什么呢?值得你堂堂远古妖帝,为了神之力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瑞孙琅哲一怔,随即笑如初雪般温柔,“你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吗?” 清梨若无动于衷的继续抱着自己,离开又怎样呢?那个人在这里,那个人也要她在这里死去,她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清梨若的反应,显然早在瑞孙琅哲的预料之中,“这会仙门各派齐聚天衡,正在商议对你的处决,你不想去看看苍寒羽会怎么做吗?” 瑞孙琅哲看到清梨若的身子明显的一僵,瑞孙琅哲既难过又欣喜,能让她动容的只有苍寒羽,但也只有想办法带她离开碧渊谷,才有机会将她救出去。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放出魔神,但我知道肯定跟苍寒羽有关。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你就不想知道,你对他来说,算什么吗?就算改变不了结局,你就不想知道,他会不会在天下人面前为你说一句话吗?” 清梨若眼神明亮的一闪,直直的看着瑞孙琅哲,“好,我跟你走!” ------------ 第四十八章 她不能死 清梨若看着光芒流转的结界,“只是碧渊谷的玄古镜花结界,是云慕上神引渡天之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力量,再借星辰浩大无穷的灵力,按二十八星宿和四象布阵,威力无比,号称天地不亡,镜花不破!” 瑞孙琅哲眉目微微的凝结,寒毒郁结在心脉中多年,侵蚀得他的身体极度残破虚弱,稍一费神就觉得劳累不堪,但他面容依旧温柔从容。 瑞孙琅哲强压下虚弱感,努力打起精神显得跟从前一样,却自己感觉到内气不足,“碧渊谷的玄古镜花结界,或许能困住任何人,但是不可能困得住你,因为你是神!玄古镜花结界的唯一困不住的,就是拥有清氏神族神力的神,这是云慕上神特地这样做的,因为他相信每一个清氏神族的神。而神之力已经渐渐的在你身上觉醒,所以,是困不住你的。” 清梨若将信将疑的缓步走向结界,当她走到结界的边缘,看着结界上二十八宿和四象星辰图发出耀眼的光芒,却停住了脚步。如果她走出了这个结界,就意味着将被证明她是清氏神族的神,就意味着她的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 瑞孙琅哲静静的等着,凝水般的眼眸温柔看着清梨若,他知道她会怎么做,因为她爱那个人。 清梨若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触碰结界,那纤长白玉般的手指就穿越结界而过。清梨若嘴角微翘,弯起柔和的弧度,她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神,这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清梨若走出玄古镜花结界,风轻轻的扬起她的发丝,“郎哲,神姬她为什么要选择我继承她的神之力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凡间女子,一无大仁大义的精神,二无登峰造极的修为,三无才智谋略,只想默默的留在白羽殿就够了,我只是如此卑微的女子。” “不是神姬选择了你,而是天地选择了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神。”瑞孙琅哲的眼神里带了暗火蠢蠢欲动的火热,那是虔诚的目光。 清梨若却没留意到他眼里的炙热,而是踏上清流剑,再回头看瑞孙琅哲,示意带他。瑞孙琅哲身体像是干枯的树叶般毫无生机,清梨若不是看不出来。 瑞孙琅哲亦不拒绝,他踏上清流剑站在清梨若的身后,将头靠在清梨若的肩上,却感觉到清梨若的身体一僵。 瑞孙琅哲故意忽略带过,清梨若也继续御剑随他去了。闻着她发丝上好闻的淡淡的清香,瑞孙琅哲忍不住就嘴角上扬,露出极其温柔灿烂的笑容,像是阳光下明亮的白雪一样干净而美好。 瑞孙琅哲闭着眼养神,“梨若,你是否相信,他还是会让你失望的?” “你们每个人都想我失望,都想我死心,看着我痛苦,是不是就是你们举杯庆贺的时候?” “嗯,我们都在等着那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但是,只有到那一天,你才会明白,这是一千年前就已经写好的结局。梨若,你现在有一颗石头心,如今放下,才是最好的时机,否则必然要痛彻心扉的。” “郎哲,即使我的心是一颗石头,但是我知道,我爱他。情之一字,便是明知是万劫不复,依旧执迷不悟。” 瑞孙琅哲睁开眼,眼里满是落寂,这么多年了,她的选择还是没有改变。 念风殿在近,容不得瑞孙琅哲再多想,瑞孙琅哲低头张开唇一吹,一把伞就出现在他手里,他撑开伞将两个人笼罩在伞的阴影下,“这是隐天伞,只要我们站在伞的阴影下,任何人都看不见我们。” 清梨若和瑞孙琅哲坐在念风殿对面善水殿外的横梁上,撑着隐天伞,他们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见念风殿里的一切,别人却看不见他们。 清梨若正好与苍寒羽面对面坐着,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对于清梨若现在的修为来说,远视已经早就不在话下。 念风殿里,除了天衡四尊,还有二十四派仙门掌门。能在这得一席之位的,都是仙门中威震天下的门派的掌门,是佼佼者的代表。 而,那个白衣飘然的男子坐在高高的主位上,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和淡然,使得他像是他有他一个人冰雪般的世界,永远有着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冷静与从容。 就是这样一个风神如玉清冷如泉的男子,成了她迷离惝恍的绝世劫难,痴痴恋恋,一晃,已是两世。 翟毅然对着仙门众人愧疚的道:“魔神,确系我天衡孽徒清梨若放出来的,我天衡必然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翟毅然说完目光咄咄的看着苍寒羽,他在逼苍寒羽做决定。 苍寒羽冰凉的目光,像是穿越千山万水般,遥望而来,正是看着清梨若。若是没有隐天伞,两人便是四目相对了。 清梨若明知他看不见自己,可是她却刹那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目光像是清澈的泉水一样清冷澄澈,就那样久久的看着她,那目光并不像是在随意的遥望远方,似是看见了什么,却又像什么也没看见。让清梨若紧张得死死的咬着嘴唇,身体绷紧靠在梁木上纹丝不动。 而杜景轩站在偏殿冷冷的看着苍寒羽,苍寒羽会做怎样的决定,他心里也许是清楚的。但是,在白羽殿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比杜景轩更清楚,她对于他,或许是有一点点不同的。 所有人都在看着苍寒羽,等着他做出决定,等着他说杀! “魔神确实是她放出来的,”苍寒羽淡然的开口,“但是,她不能死。” 二十四派掌门全都齐齐的看着苍寒羽,满是诧异的眼神,震惊的说不出话,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上仙?” 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跳动,她死死的按住自己的心口,但得他这一句话,便是死了,也绝无遗憾了。 翟毅然脸就彻底黑了,尴尬的看一眼各派掌门,咬着牙道:“寒羽,你在胡说什么!” ------------ 第四十九章 比你不爱我更让我绝望 苍寒羽没有理翟毅然的话,而是朗声对着各派掌门说:“她不能死,因为她是神姬选中的人,神之力将在她的身上重生,唯有她才能对抗魔神。但她亦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明日天衡将送她去接受天罚。” 清梨若听到这句话,笑僵硬在嘴角,整颗心立马沉到谷底,她整个人松懈下来无力的靠在瑞孙琅哲身上。他救她,不过是因为她会继承神之力,他为的是他的苍生! 瑞孙琅哲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清梨若的手,另一只手拢着她的香肩,瑞孙琅哲看着目光投过来的苍寒羽,嘴角上扬微微的笑着。 而温听雨听到这话,美眸倏然睁大,心一点一点下沉。神之力会在清梨若身上重生,天帝知道,自己知道,可苍寒羽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苍寒羽为救她,竟不惜撒下弥天大谎。 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白羽上仙,那个无悲无喜洞悉一切的白羽上仙,那个守护着朗朗乾坤的白羽上仙,也有了私心了吗? 温听雨努力的笑,却觉得彻骨的凉,她握紧手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各派掌门听了这话,立马诧异开始喧哗的相互讨论,各执一词。 “神之力……怎么会重生在她身上呢?可有凭证啊?” “上仙这么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就是,就是……” “我们还是听上仙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吧……” 苍寒羽慢慢从容的道:“洪荒阵是上古奇阵,唯有上古清氏神族的血滴入阵中,才能破开这个阵。” 隽青哲稳重得体的接道:“也就是说能破开这个阵的人,必然身怀上古神族的血脉,而能破开这个阵的,自然是清氏神族的神。清梨若是区区一个凡人,若不是神之力在她身上重生,根本做不到。” 沐如山掌门叶锦桦眼眸一敛,墨合门门主隽青哲痴恋白羽上仙的二弟子至今未娶,这天下无人不知,看白羽上仙这小徒弟跟她长得一模一样,难保他不会因此有私心帮着她。 叶锦桦笑得一脸和煦,道:“上仙经天纬地的谋略,我等深信不疑,自是无有不从。只是,恕我愚笨,敢问上仙,清梨若她既然放出了魔神,难道还会帮我们对付魔神吗??” 苍寒羽闲闲的饮了一口茶,“魔之力代表着摧毁,神之力代表着守护,那是与天地同生的最强大的两种力量。在摧毁中涅槃,在涅槃中创造更繁华的重生,周而复始。拥有神之力的神,放出魔神,这个道理大家真的都不懂吗?” 碧落宫宫主泉素绾了然的点头,“没有神之力的六界,就像海市蜃楼,就算眼下来看是繁荣昌盛的,却绝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神之力,才是六界至纯至真的护的力量,所以神之力觉醒是必然的,也是我们等了千年的。但,各位想必清楚一个道理,天地必然处在制衡之中,当神之力开始觉醒,自然魔之力也要放出来。” 许多掌门都纷纷的点头,隽青哲这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只是,上仙,以清梨若区区一个凡人之躯,去接受天罚,只怕……” 苍寒羽断然道:“这件事不必再议,她既然放出了魔神,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免除责罚。天罚一向最是公允,惹下多少罪孽,就承受多重的惩罚。在天罚中还清业障,一切一笔勾销。” 他的语气掷地有声,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隽青哲一脸不甘心,“上仙,正值对付魔神之际,若是清梨若因此丢了性命,神之力无法重生……” 苍寒羽不容拒绝的罢手,“若她连这样的难关都熬不过,只能证明神之力根本就不是在她身上重生的,此事,不必再说了!” 温听雨凄凉的一笑,放出魔神的这样的天罚,只有拥有神之力的人才能承受得起。 有些人不说,只是碍于不敢反驳白羽上仙的话,因为那个人的话,没有人敢说不是,但并不代表就真的都相信清梨若是神之力的继承者。 苍寒羽这么做,是要向天下人证明清梨若是继承神之力的人,他要将她带回来,他不允许清梨若走到他的对立面去! 桐桁摇着扇子似笑非笑,清梨若放出魔神,若天衡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如何在六界立足?此时若是天衡失去了人心,六界群龙无首,绝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就算六界的人没有异议,翟毅然第一个就不答应。 桐桁瞄了一眼苍寒羽,我的师兄,师弟我真是好奇,天罚之下你那宝贝凡人徒弟必然连渣都不剩,你要怎么救她呢? 翟毅然心里怒气填胸,却强忍着不发作。本来这次他是绝对不允许清梨若活下去的,但苍寒羽说了天罚,才让他没得反驳。 天罚的可怕是没有人能想象的,有多少罪承受多少罚,放出魔神给六界带来浩劫这样的业障,以清梨若的凡人之躯,必然会魂飞魄散。 清梨若无力的靠在瑞孙琅哲身上,密语传音给瑞孙琅哲,“天罚很可怕吧?以我这么点修为,是不是会魂飞魄散啊?” 瑞孙琅哲也用密语传音,他激动的情绪不带一丝掩饰,“不!天罚是最残酷的惩罚,你将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你接受了天罚,就会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到时候你就会成为神姬!梨若,你将成为六界最高贵的神,在神山上俯瞰着你的苍生!” 清梨若的泪水滑落下来,像溪流一般淙淙而流,“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将看破七情六欲,我将再也不会爱,不会恨,不会痛?” 清梨若只觉得世界已经走到尽头,石头也会落泪,也会痛。 清梨若捂着心口,师父,你救我只为你的苍生,已经够我绝望,但想到有一天我将不再爱你,比知道你不爱我,还让我绝望。 瑞孙琅哲怜惜的将清梨若抱紧,“你原本就是神,你爱的是世人,梨若,你爱的是你的苍生!” 清梨若拼命的摇头泪水掉得很狂乱,“不!我不要接受天罚!我只爱他一个,别的我谁也不要爱!” ------------ 第五十章 接受天罚,还是死? 清梨若突然纵身一跃,飞向念风殿。众人只见一个绝美的女子御风而来,她白袖翻飞,像一只柔美的白色蝴蝶,翩然落在无念殿外的白玉石地面上。 仙林大会的时候,这个少女一举名扬天下,彼时,她容貌就已经可见倾国之势。如今,更是出落得貌美无双,即使是仙门第一美人温听雨站在这里,也要屈居第二了。 那个少女随意的立在那里,却绝世独立,美憾凡尘。她坦然的迎接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探究的,嫉妒的,羡慕的,仇视的,但她只是浅浅一笑,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那剪水双瞳,隐隐的泛着点点寒意。 她泼墨般的青丝简单挽起,碎碎的刘海散在额上随风轻扬,她身上有种雾薄孤山般的清冷,清灵透彻却如冰雪,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连她身上白色的裙子都带了雪月光华般的灵动。 温听雨愣愣的看着清梨若,人人都说她是仙门第一美人,可她从不放在心上,容貌于她不过是一副皮囊。 可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在师兄心里的位置比自己重要,现在竟连容貌都已经在自己之上,却突然觉得十分的不甘心。她才是仙门第一美人啊,至少也要留一样给她保留自尊心啊! 清梨若和苍寒羽对视,作为一个弟子来说,那样直视的目光,是十分失礼的,可是清梨若就是直直的盯着苍寒羽。 而苍寒羽冷冷的看着清梨若,当那年天山应水河旁再见,他就知她是神,因为能在无念剑下活下来的,只有神。玄古镜花结界,不过是替他验证下,她果真是清氏神族的神。 隐天伞或许能瞒过任何人,却瞒不过他苍寒羽。因为不离不弃双铃心意相通,他知她在,而破隐天伞的隐身之法,对苍寒羽来说并不是难事。 当苍寒羽看着那两人亲昵的搂在一起的时候,想起她前世那些挽不回的点点滴滴,忽而觉得苍凉无比。 当清梨若翩若轻云出岫般落在那白玉石面上,苍寒羽知道,她又要与他抗争。她终究没有一次是有耐心等他的安排的,她一定要毁了他每一次的用心良苦才甘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苍寒羽和清梨若身上,这一对师徒,永远让人猜不透他们想要干什么,师父如此,徒弟也是如此。 清梨若朱唇轻启,轻飘飘的带出一句话,“我不接受天罚。” 清梨若说得那样理所当然我行我素,翟毅然当即大怒,“你放肆!” 瑞孙琅哲见此,收了隐天伞,脚尖一点飞身而来,施施然的落在清梨若的身边,他笑容和煦温柔,宠溺的看着清梨若。 所有在场的掌门几乎全都立马拔剑,气势汹汹的围着清梨若和瑞孙琅哲,自是碍于清梨若是苍寒羽的徒弟,当着苍寒羽的面不敢直接出手。 当清梨若与瑞孙琅哲站在一起,有些事就再明白不过,比如她选择了那一边。 碧落宫宫主泉素绾惋惜的看着清梨若,忍不住劝道:“当年仙林大会清师侄一鸣惊人,又手里轻易不出杀招,可谓仁心仁术,天下人无不高兴,天下苍生又将多一个人来守护,都说是苍生的福分。本座自是不信你故意放出魔神,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自然有上仙替你做主,万万不可受妖人的欺骗,犯下大错啊!” 苍寒羽和清梨若依旧对视着,她浅笑,他冷然。清梨若那不会悲伤的心,却像是苦海泛滥。 白羽上仙果真是最公正的,若她不是神之力的继承者,他必然是要亲手杀她的,他之所以没杀她带她回来,不过是为了他的苍生。 可要是能为他做点什么,原本她是求之不得的,他要的,只要她能,就一定会给。只是,他不在意她接受天罚后无恨无爱,她却无法接受她不再爱他。 又或者,她的爱,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她不再爱他,才是他想要的。想到这,清梨若的笑微微的有些凝结。 是的,她变得无情无爱,才是白羽上仙苍寒羽想要的,只有这样至尊至圣的白羽上仙,才是完美的,她是神姿高彻澄净如雪的白羽上仙人生里,唯一的败笔。 “多谢泉宫主错爱!”清梨若盈盈一笑,“只是梨若并无难处,梨若这么做,全都是梨若自己的主张,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干系,皆出自梨若自己的意愿。” 只一句话,就把她和他推开很远,远到两个世界。 隽青哲着急的对着清梨若使眼色,可清梨若对他视若无睹,隽青哲只得道:“平白无故的,你自然没有道理去放出魔神,必定是有人胁迫于你!” 清梨若还是那样直视着苍寒羽,淡然的回答隽青哲的话,“隽门主说得对,我确实是有理由才这么做的。” 满堂安静,清梨若清脆的语音显得特别响亮,所有的都人死死的盯着清梨若,空气都冻结了。 清梨若满不在乎的说:“因为,我要和魔神联手,这天下,将是我们两个人的天下!摧毁还是守护,全都由我们两个人决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魔与神的联合,” 所有人都恐慌的看着苍寒羽,魔与神本是死敌,一守护一摧毁达到制衡。可他们一旦联手,天地规则被破坏,毁还是守,全在两人的弹指间,天下皆是鱼肉!这将是洪荒亘古以来,最大的浩劫! 翟毅然气得整个人在发抖,“孽障!你在胡说些什么!?” 温听雨反复纠结的绞着手,看看苍寒羽又看看清梨若,凄婉难过的模样使得她显得格外楚楚可怜,“若儿,这样的话,怎么能胡说呢?就算你放出了魔神,也不能有这样的心思啊!你这是要覆灭天下啊!” 苍寒羽瞥了一眼温听雨,触到苍寒羽的目光,吓得温听雨心惊胆战的立马低头。 温听雨惊魂未定,心里也不禁懊恼不已,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会说这样的话。 只有苍寒羽并不理会清梨若的话,而是冷漠的道:“接受天罚,还是死,你必须选择一个!” ------------ 卷五 为情伤,笑沧桑 ------------ 第一章 恩断义绝 “我选择,”清梨若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眸湛湛有神,“死!” 苍寒羽利落的甩手拂衣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清梨若,“好,那我就成全你!” 只是不等苍寒羽拔出无念剑,念风殿外一道杀气直冲进来,冷寒的剑光就跟着出现在众人眼前。一道青光一闪,一个青衣男子就已经立在清梨若的面前。 昆吾剑直指苍寒羽,握着昆吾剑的那人眼线狭长,眉眼末端微微上翘,狐相恒生,凤目里是时光携伤痛沉淀下的深沉,一袭玄纹云袖的青衣十分妥帖得体的穿在身上,自然是青阳上神。 青阳上神一手握着昆吾剑,一手指着清梨若,嘴角上勾似笑非笑,“苍寒羽,你不是大爱无疆至尊至圣的白羽上仙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天下人,你的徒弟清梨若没有魂飞魄散,你把她带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天下人,十六年前,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青阳上神在青丘国得到消息,苍寒羽带着灭神钺将清梨若带回了天衡,前后连在一起一想,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青阳上神立马满腔怒火的赶来天衡。 翟毅然紧张的看着青阳上神,欲言又止,“上神……” 隽青哲愣愣的看着清梨若,颤抖的嘴唇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哀痛和欣喜在他眼里夹杂交错。半天,隽青哲才喃喃的喊:“清师妹……” 清梨若看隽青哲这样不禁一阵心酸,他如此情深,却注定是被她用来辜负的。清梨若愧疚的不能自己,“隽师兄,”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隽青哲语无伦次的重复着,眼眶潮湿了。 这个手段玲珑长袖善舞的男子,这个稳重成熟能言善辩的墨合门年轻的门主,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众掌门个个掩饰不住的诧异,事情越来越复杂,虽然满心疑惑,可这个时候却绝对是不适合问的。 翟毅然凌冽的目光如炬,“清梨若,莫要在妖人的怂恿下鲁莽行事,而辜负了你师父对你多年的教诲!” 清梨若闻言收回目光,复又看向苍寒羽,什么都不看不管,只是看着苍寒羽。苍寒羽高挺英伟的身躯站在那里,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清梨若。 “我要带梨若走,”青阳上神对着翟毅然说道,冷哼一声,没再往下说,摆明了的,若是翟毅然敢阻拦,十六年前的事他就要将之公布于天下。 翟毅然紧紧的皱眉,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终于泄了气。 “你可以试试。”苍寒羽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青阳上神看苍寒羽这样,感伤的道:“寒羽,你到底想怎样?你明知她是神,却不告诉我真相!你明知她就是清梨若,却让我以为她死了,让我又痛苦了十几年。如今,你却又要杀她,你究竟居心何在?” “我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她自己选择了死。” 青阳上神深邃的看着苍寒羽半晌,猜不透苍寒羽的心思,继而嘲讽的道:“苍寒羽,清氏神族的神,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吗?” 青阳上神、隽青哲和瑞孙琅哲看苍寒羽断然决绝的样子,只怕要一场大战,就全都自然而然的将清梨若围在中央。 苍寒羽看着底下青阳上神、远古妖帝瑞孙琅哲、墨合门门主隽青哲三个人三方环绕,将清梨若绕在中央,清梨若则翘着头倔强的看着他。 这天下多的是要拼命护着她的人,他这个做师父的才是心心念念想她死的人,那就让她死吧! 苍寒羽眼睛微眯,手掌一握一道光亮,灭神钺就牢牢的握在掌心,“我若是说,我一定要杀呢?” “好,那你我恩断义绝!我隐青阳发誓,有我在一日,必然保护清梨若毫发无损,所有想伤害她的人,我隐青阳绝不留情!” 翟毅然见青阳上神已经决意如此,就凛然对隽青哲道:“隽门主,你怎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儿女情长,而将墨合门上上下下置于不顾?” “隽师兄,你把小白照顾的很好,只是很抱歉,我还是要将她继续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对不起!”清梨若说着眼眶已经微微含泪,她欠他的太多,因为这个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因为小白喜欢他。 清梨若含泪对着隽青哲摇头,示意他切切不可 隽青哲笑得一脸落寞,他并不愚笨,他知道她是什么样意思,也知道小白对他的情谊。可是啊,她没死,他又如何才能做到去娶另一个女子呢? “十六年前,你就是这样来跟我道别的,把小白交给我然后一去不回头。十六年了,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尊重你的决定,不要后悔。可是这一次,我再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因为,有些痛承受一遍就已经是极限了。” 隽青哲毅然的拔出剑,站在那里像一棵参天大树。让清梨若想起了青玉,想起了姐姐瑶姬,想起那些所有悲伤的过去。 清梨若目光苍茫的掠过隽青哲,看向苍寒羽,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她的爱,如果要牺牲这么多人来给陪葬,她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一直旁观的温听雨,这时握住自己的剑,用力一推。那清脆的剑身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很清晰,像是一种宣战的声音,立时让每个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整个念风殿剑拔弩张,风声鹤唳,似乎下一秒就要血流成河。 温听雨懊恼的苦笑,死死握着剑的纤手,因为太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变得很苍白。 她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她并不想把局面弄成这样的。每当形势变严峻,她就感到懊恼,但心里隐隐的却也有着某种期许。 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让这个少女彻底的离开师兄。如果没有这个少女,师兄原本就是自己的啊,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自己凭什么不能恨她不能讨厌她呢? 温听雨褪去愧疚的神色,直起腰板,面色冷漠无情,“噌”的彻底拔出了剑。 ------------ 第二章 贯穿心脏 就是这一刹那,苍寒羽的灭神钺出手,青阳上神的昆吾剑挥过去,代表着整场浩劫的开始。 于是每个人都选择了出手,刹那就风起云涌,个个气势汹汹。青阳上神与苍寒羽对峙,两人一时分不出高下。 隽青哲虽然出手,却处处忍让。毕竟他只是想救清梨若,如何能对仙门中人下杀手?本来就以一敌十,何况还这样顾虑良多,不多时隽青哲身上就多处见血,却防守的天衣无缝,似乎不给他们接近清梨若的机会。 瑞孙琅哲却一点也不手软,妖族与仙门本是宿敌,他虽然身子骨不好,修为却丝毫不逊从前,招招都是凛冽的杀招,许多人都倒在了他的剑下。 生死搏斗中,瑞孙琅哲嘴角微微扯开带出一抹笑意,这冤仇自然是结得越深越好,这样她才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啊。 清梨若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满殿的刀光剑影横错,看着青阳上神和隽青哲为她背弃天下,为她与昔日的战友拔剑相向。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爱只需要她自己一个人承担,不能连累任何人的!清梨若疯狂的喊:“不要打了!我接受天罚!不要打了!请你们停手!” 可是全都杀红了眼,她的声音淹没在厮杀声里,没有人理她。清梨若浑浑噩噩的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清梨若泪眼朦胧的寻着那白色的身影,他矫捷的身姿冰雪般清爽利索,一招一式。清梨若朝着苍寒羽飞奔而去,“师父,我求求你……” 正在专心应付青阳上神的苍寒羽,丝毫不敢怠慢,青阳上神是上古神族除神姬以外最强大的神,岂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打败的? 故而,苍寒羽不等清梨若把话说完,想也没想一甩手一股气流将清梨若狠狠的推出去。 清梨若本就重伤在身,立时被重重扫落在地,一口鲜血怎么也忍不住喷涌而出。鲜红的血落在白玉石地面上,红到妖冶。 清梨若悲凉的失笑,她不过是想一死换得一切的了解的啊,一切都已经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奔去。 翟毅然怒然看着失神的清梨若,天衡两千年的清誉,白羽上仙至尊至圣的威望,一切都是毁在她的手里的,都是因为这个孽障!故而一怒之下,那剑锋就直接朝着清梨若狠狠推过去。 杀气直冲而来,使得清梨若的发丝也跟着飞扬起来。可清梨若看着翟毅然挥来的剑恬然的笑着,与其接受天罚忘记她对他的爱成为神,其实她宁愿带着对他的爱死去,这样很好。 青阳上神正与苍寒羽打得难解难分,他集中精神应付苍寒羽,分身乏术,根本没注意到。瑞孙琅哲以一敌十,更加无法脱身。 隽青哲离清梨若最近,可他以一敌十本就很牵强,还如何脱身啊?稍一分心就有性命之忧。只是眼看翟毅然的剑直逼清梨若,故而隽青哲不管不顾,放弃出招直奔清梨若而去。 这一转身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沐如山掌门暗暗一掌“摧铁寒掌”推出,就打在隽青哲背后。“摧铁寒掌”是沐如山掌门代表招数,所有中招者不出三天就必然毙命! 隽青哲脚步一趔趄,用剑撑地才支持住自己的身体,背后的痛,毒辣的灼烧着。 隽青哲不管自己的伤口只想救清梨若,却发现重伤下,完全不可能出招挡得住翟毅然的剑招,于是整个人扑在清梨若身上死死的抱住她。 翟毅然他自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清梨若这个祸患,他知道否则必然会给苍寒羽带来劫难。即使这样苍寒羽会恨他,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所以翟毅然出招极快,闪电般使上毕生的绝学狠狠的一招“绝辰杀”。只是翟毅然觉得眼前一个身影一晃,却来不及收剑,他的剑就插在了隽青哲的背后,贯穿心脏。 翟毅然看到自己的剑插在了隽青哲的身上,触电般放开了剑柄,那个岿然不动的神算仙尊,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这招清梨若原本都有可能躲得开,墨合门与天衡一向交好,翟毅然的招数隽青哲更是熟知的,有什么理由不挡开他的剑,却将自己的身体做了肉盾呢? 清梨若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住,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清梨若感觉到隽青哲身体的重量倾向她,她赶紧伸出一只手抱住隽青哲,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前。 清梨若感觉到她按在隽青哲身上的手,有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的顺着她的掌心流淌下来,清梨若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隽师兄!隽师兄!” 所有的人见此都愣住了,全都停了下来看着隽青哲和清梨若。墨合门作为五大势力的代表之一,低位仅次于天衡,没有人想过要隽青哲死,他也不能死! 隽青哲的头靠在清梨若的肩膀上,嘴角全都是笑意。这是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近到闻到她发丝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这就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啊。 苍寒羽看着隽青哲和清梨若两个人抱在一起,清梨若的双眼因为错愕完全回不过神来。 隽青哲是这样拼尽性命来真心真意掏心掏肺,来爱着他的小徒弟的。而他的小徒弟看似对隽青哲和杜景轩都很冷漠,可他知道,她其实比谁都珍惜每一个爱她的人。所有真心对她的人,她都视若珍宝。 可是现在,他的鲜血染红她雪白的衣裳,他奄奄一息却靠在她的身上笑得一脸幸福。 一种无力感突然蔓延全身,一点一点侵蚀着苍寒羽的心,最后占据整个身心,让无所不能的苍寒羽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什么叫无能无力! “隽师兄!隽师兄!你怎么样了?”清梨若惊慌的不知所措,声音带了哭音,清梨若求救的看向桐桁,“桐师叔,救救隽师兄!求你救救他!” 桐桁走过来,喂了一颗丹药给隽青哲,然后翻手交结出复杂的手势,最后按在隽青哲身上。许久后,桐桁收了手站起身。 ------------ 第三章 爱到尽头,情到绝路 清梨若清澈的双眸满怀希望的看着桐桁,桐桁却一眼也没看清梨若,只是轻声对隽青哲说:“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吧。” 一句话,听得清梨若面若死灰。 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不语,一种淡淡的萧萧离别情在空气满弥漫散开 仙者本是看淡生死,可这个年轻有为的墨合门门主隽青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英雄出少年,假以时日,必会有一番建树,见命陨于此,如何能不惋惜呢? 隽青哲费力的举起手摆了一个独特的姿势,然后天空中就出现七彩的光芒若彩虹,逐渐盛开成一把云剑状,光芒熠熠。 翟毅然见此立马脸色大变,这是墨合门的召集令。见到这个召集令,所有墨合门弟子即使面对重重生死的考验,也都要聚集过来。 本就是商议对抗魔神的,来参加这次商议的各门各派,自然都带了人来,只是都被安排在别院里。墨合门作为仙门五大势力第二大门派,来的人自然不少。 若是墨合门的人见门主横死于此,必然要起事端,翟毅然想也没想就要施术拦截那光芒。只是苍寒羽果断干脆的做了一个不要的手势,示意翟毅然不要阻止。 翟毅然满心疑虑,虽不知苍寒羽是怎么想的,但他那举起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苍寒羽挺立在那看着隽青哲和清梨若,隽青哲气息脆弱却笑得很满足,清梨若哭得很绝望,苍寒羽的眼神蒙上了沉阔的雾霭。 你有没有想要挽回过什么?那种想将一切改写的沉痛,那种挽不回握不住的悲伤,那种明知会走向怎样不能回头的局面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让人深切的预知到,再走一步就到万劫不复。 苍寒羽知道,终要万劫不复,他和她,已走到尽头。 那些原本等在别院的墨合门弟子,在墨合门七大长老的带领下,看到号令全都蜂拥上念风殿。他们见念风殿一片狼藉,无不错愕无比。再见自己的门主奄奄一息的靠在清梨若的身上,全都大惊失色。 五个长老几乎全都老泪纵横,隽青哲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大长老悲痛不能自持,“门主!门主!您怎么了?” 何况,全心全意培养了这么多年,眼看他不负期许将墨合门打理的有声有色,满腔心血全都付诸流水了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墨合门对七位长老都有重恩,隽青哲落得这样的结局,如何不痛心自责? “生死有定数,无需悲伤,”隽青哲淡然的笑着,眼里是满足的神色,“于我,其实这是最好的结局,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清梨若泣不成声,紧紧的用力抱着隽青哲,像是抱紧一点也许就不会失去一样。 那年,这个男子说,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对抗整个六界,我保护不了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来找我,我可以与你一同生,一同死,我是甘之如饴的。 而今,她没死,但是他却为她死了。代她而死,竟然是他想要的幸福,因为他知道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 二长老见此,恨恨的看一眼清梨若,继而苍凉慈爱对隽青哲的道:“门主,您让我们怎么向老门主交代啊!?” “我爹自然明白我的心思,”隽青哲费力的道,感觉到自己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隽青哲颤抖着手从腰上扯下墨玉,这是墨合门的门主令,他努力高举在空中,“墨合门弟子听令!” “嘭”的一声,墨合门所有在场的弟子以五个长老为首,全部齐齐重重的跪下来,跪在清梨若和隽青哲面前,个个悲痛欲绝。 能被隽青哲带在身边的精锐弟子,那个不是闯过几回鬼门关跟死神擦过几回肩的?可眼见他要留遗嘱,一众铁骨铮铮的大男子,这一刻却全都泣不成声。 隽青哲深得墨合门上上下下的敬重,他足智多谋,才德兼备,带着众人去降妖除魔,每每受伤最多的总是他,更以超迈绝伦的智谋,无数次救众人于危难之中。 墨合门每个人无不对他心悦诚服,隽青哲虽是门主,但并肩作战多年更是兄弟情重。 隽青哲的声音透着生命最后挣扎的虚弱,但在安静的念风殿还是格外响亮格外穿透人心,“我,墨合门第五十八代门主隽青哲,现将门主之位传位于清梨若!我以我们的血盟起誓,所有墨合门弟子必须以清梨若的安危为第一要务,即使墨合门满门覆灭,清梨若亦不可伤一根发丝!” 血盟,那是墨合门隽家跟九位墨合门长老的誓约。隽家有重恩于他们,他们对隽家立下血誓,若违背门主血誓的命令,就全都受墨合门酷刑裂魂而魂飞魄散。 墨合门弟子行大礼跪拜在地,个个含泪起誓,用尽力气嘶吼,声音直冲云霄,“谨遵门主号令,我等誓必拼尽性命保护新门主,即使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那样声势赫赫的场景,看得人无不唏嘘不已,情深几许,才能做到如此痴心不悔?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隽青哲断了气息,那微弱的气息本来弱得让人难以察觉,可这气若游丝的气息一断,却像晴天霹雳一样,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墨合门门主隽青哲死在了天衡,传位于放出魔神的清梨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迅速流窜游走。 大家都紧张的看向苍寒羽,而苍寒羽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清梨若,像是平宁的溪流静静的流淌着,没有一丝波澜。 再看清梨若,她死命的抱着隽青哲,咬着牙不吭声,咬得嘴里全是血腥味。满腔的恨意极度膨胀,青玉的死,瑶姬的死,全都一起直冲上她脑海。 但清梨若的目光看向念风殿门外,带着无尽的苍凉和绝望。 众人顺着清梨若的目光看向门外,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泪如泉涌,楚楚可怜,长相有五分像清梨若。她倚在门上,单薄的身躯像纸片一样弱不禁风。 ------------ 第四章 势不两立 清梨若和小白对视,整个念风殿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两个。 白寒潭两年的岁月悠悠,多少相依为命,那之后两年跌宕起伏里,多少不离不弃,而今,已经沧海桑田过境,当年的相依为命,在时过境迁后,在友情里掺入爱情之后,在生离死别之后,相对无言。 小白泪如雨下,却落得无声无息。她悲痛的看着清梨若,不是恨,只是痛,她一步一步清梨若走来,脚步很稳但很轻,外罩的纱衣一下一下的翻飞,充满了哀伤绝望。 清梨若在这一刻清晰的感觉到了,她与小白的姐妹情分,是尽了。 小白走到清梨若面前停下来,缓缓的跪下行大礼,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恭迎门主回山!” 这一跪,跪断了白寒潭两年相依为命的姐妹情深,这一跪,跪断了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不离不弃的患难与共。 五个长老悲痛的看在小白,再看清梨若,眼睛充满怨念,半晌,终究还是无力的跟着跪在清梨若的面前。墨合门的弟子见此,满心不甘心,但是也全都齐刷刷的跪在清梨若的面前。 墨合门所有人跟着小白行隆重的大礼,“恭迎门主回山!” 这个女子在墨合门无名无分,无权无职,但陪在隽青哲身边十六年,对隽青哲一往情深,痴心不悔,墨合门人人都看在眼里。所以都默认,小白是未来的门主夫人,故而一直都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前有掌门遗言,后有小白承认了清梨若的地位,清梨若这墨合门掌门的位置就再没有人敢反对。满殿鸦雀无声,没人想到一切竟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清梨若看着额头贴地跪着的小白,看着跪在眼前乌压压的人群,她还感觉到怀里隽青哲的身体冷下去。 清梨若抬头盯着苍寒羽,这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心痛是什么,她还感觉到了恨,她的石头心恨意丛生。 苍寒羽淡漠的看着满眼都是恨意的清梨若,一个拥有女娲石为心的神,竟然有了恨意。苍寒羽握着灭神钺的手,忍不住就收紧。 清梨若举手发誓,咬牙切齿恨声道:“我清梨若起誓,我与天衡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翟毅然的那一剑,毁掉的是两个人,对她最真心的隽青哲,还有清梨若最看重的小白,都被毁得干干净净。恨,来得这样干脆直接浓烈。 清梨若说完抱起隽青哲飞跃出了念风殿,瑞孙琅哲和青阳上神一同护着清梨若离开,一众墨合门弟子紧随其后而上。 苍寒羽眉目一紧,灭神钺死死握在手里。翟毅然见此,立马就要自己追上去。小白在翟毅然面前一站,伸手一拦,目光却盯着苍寒羽。 小白悲痛难当,一双明眸通红,“白羽上仙,你天衡杀我墨合门门主,我墨合门没与你们计较,如今难道还想对我们新门主下手吗?我墨合门与你天衡无冤无仇,为何天衡如此痛下杀手?” 翟毅然怒然道:“本尊错手伤了隽门主性命,此事墨合门尽管向我翟毅然讨回公道就是,但请不要为难本尊的师弟!也与天衡没有一点关系,你休要强词夺理!” 小白却强硬的接道:“我墨合门要怎样讨回公道,自然由我们新门主来定夺,你天衡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等我墨合门新门主定夺此事,就要杀人灭口?分明是想我墨合门群龙无首,为争夺门主之位自相残杀,让我们土崩瓦解,然后你们天衡好将此事轻而易举的镇压,最后不了了之!” 翟毅然从没见过谁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无理取闹的,“你!” “仙尊放心,即使你天衡不来找我们门主,我们门主自然也会来找你天衡算杀害我墨合门上任门主这笔账的!”小白掠下这句话,也跟着飞身出了念风殿,去追赶墨合门的人而去。 留下满殿的人尴尬不已,狼狈不堪,怏怏的看着苍寒羽,“上仙!” 苍寒羽站在那里却静静的看着清梨若离去的方向,“清梨若必须接受天罚,我苍寒羽自会让她愿意的。” 苍寒羽如此断然的态度,这是他态度强硬的表示,众人也再不敢有异议。 而清梨若带着墨合门一众离去之后,一行人坐墨合门的飞行仙木船回墨合门。清梨若悄悄的将乾坤囊里自己的心拿出来,放在胸前,施术慢慢的将它融入身体里。 痛与恨,都应该是最真实才对的,她不会再逃避,她就是清梨若!爱得彻骨,恨得也要彻底。 瞒过墨合门弟子自然是没问题的,但瑞孙琅哲和青阳上神是清楚的看在眼里的,只得叹息一声。 不一会,清梨若感觉到船放慢了速度,见清梨若眼里的疑问,立时有弟子解释道:“素绒仙子正朝我们赶来,故而长老下令放慢速度,等等素绒仙子。” “谁是素绒仙子?” “您刚刚也见过的,素绒仙子十六年前来墨合门,那时候她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后来我们门主……是先门主为她取的。” 清梨若明白过来说的是小白,心里五味杂陈。掀开帘子,看见后面是小白御剑而来。 小白追赶上之后落在船头,所有弟子全都关切的围了上去,他们看着小白的眼神个个都是悲戚不已,真情流露,可见与小白的感情深厚。 清梨若不知道小白说了什么,只见弟子一个个含泪点头。清梨若眼里雾气迷蒙,一幅快哭的样子。瑞孙琅哲和青阳上神对视一眼,正不知该怎么安慰,清梨若却站起身朝船头走去。 看到清梨若过来,弟子们全都纷纷退开了。 清梨若走到小白的身边,“小白……” “你可以叫我素绒。” “素绒,”两个字,清梨若眼里已经潮湿,这两个字代表着隽青哲在小白心里爱情的地位,已经高于她们这段友情,“对不起!” 小白眼睛红肿得厉害,却若无其事冷淡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青哲爱你,他要为你去死,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没有人有权利责备你。这是青哲自己的选择,他要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 ------------ 第五章 我恨他! 清梨若看着冷淡的小白,心如刀绞,恨又多了一分,痛又深了十分。 因为仙船急速前行,所以风很大,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人吹走。清梨若站在那里,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生疼的,更痛的是心,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小白转头看着清梨若,目光略带凄然,道:“青哲深爱那个我也那么喜欢着的你,我可以不怨;青哲哀莫大于心死的枯等十六载,依旧心不偏不倚,我可以不怨;青哲为救你死在了你的怀里,我还是可以不怨。” 清梨若无言以对,那些跌宕起伏岁月里一直是小白陪在身边,那样深切的共患难过,她与小白的姐妹之情,甚至胜过她与杜景轩的师兄妹的情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小白是清梨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想要保护的人。结果,她才是伤害小白最深的人。 小白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从前你痛苦的时候,我也痛苦,你悲伤的时候,我也悲伤,你讨厌的人,我也讨厌,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恨不得他们去死。但是,梨若,你让我要如何才能做到,对你一如从前那样?” “我宁愿你恨我!这么多年,一直是你为我付出。到头来我却把你送到青哲的身边,我害死了你喜欢的人,我害你这样痛苦……” “不,你不欠我的!你把我带到青哲的身边,这一点就足够我感激你了。只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你知不知道,三年前,隽老门主和隽夫人回来过,跟青哲提了我和他的婚事,他没有反对沉默不语。可是,仙林大会你来了,他忽而的就跟我疏离了,那怕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是你。” “对不起!”清梨若眼泪哗哗的掉下来,“我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对不起……” 小白摇着头,“在遇到青哲之后,我让自己长大,我让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变得像你,我不介意做一个替代品。我知道他不反对只是不忍心拒绝隽老门主和隽夫人,我知道他从来喜欢的人都不是我。可是你连替代品的机会都不给我,就那样再次出现了……” 清梨若想起那个只有在她面前才变笨拙的男子,看着小白悲痛欲绝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让泪水泛滥,心里苦海无边。 小白捂住双眼任泪水放肆的滂沱而下,“我一早就跟白羽上仙求证,你就是那个从前清梨若,可是我不敢告诉青哲,我很自私,我迫切的希望他忘了你。就算他要找个替代品,也应该是陪了他十三年的我,而不是那个新出现的你!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知道了……” 清梨若死死的抓着船的栏杆,她伤害了她最想保护的人,所有真心对她的人,都没有好结局。而这一切,都是拜天衡所赐,拜,白羽上仙所赐! “你恨吗?”小白冷笑,“不!清梨若,你不恨白羽上仙。” 清梨若咬着牙看着小白。 小白嘲讽的道:“你的誓言是和天衡不死不休,不是和苍寒羽!你还是不忍心伤害他,清梨若,你爱他!你到现在都做不到恨他!” 清梨若挫败地脚步踉跄的猛然后退,整个人靠在栏杆上才稳住自己的身子,脸色苍白的吓人。 小白从清梨若身边走过去,边走边说:“他就算为你死了,也换不来你的一点点真心,清梨若,你怎么可以对他这样残忍呢?究竟要多少人为你的爱陪葬?” 一句话,让清梨若的心撕裂般痛着,血淋淋的。她可以不计较自己因为这份爱变得多卑微变得多凄惨,但是怎么能波及那些如此真心真意对她的人呢? 瑞孙琅哲和青阳上神原本远远的看着,看到小白走了,才往清梨若走去。 清梨若无力的笑着,“我总以为已经是最糟糕了,可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我,还有更糟糕的,我很绝望,拼命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瑞孙琅哲心疼的看着清梨若,“梨若,没有人能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不要难过!” 清梨若靠着栏杆滑坐下来,双手环绕膝盖抱着自己,痛哭失声,“青玉死了,姐姐死了,现在隽师兄也死了,都因为我而死了,我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到这一步,我竟然还是做不到恨他,我恨这样的自己,我恨……” 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恨一个人却这样难。 瑞孙琅哲看着崩溃的清梨若,眼睛也跟着红了,他蹲下来伸手想去抱清梨若,“我……” 清梨若却狠狠的推开了他的手,“你不要碰我!你来带我走出玄古镜花结界,你不就是想看到的这样的局面吗?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吗?我死心了,这下你们都满意了!我跟天衡不死不休了,我彻底跟他决裂了,我要跟他生死相搏了,你们都满意了吧!” 瑞孙琅哲的手僵在那里,“是,我承认,我是想你死心,只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痛苦。但是,我不后悔,你是神,这只是你历劫,等到你勘破放下后,你就会了然。” 瑞孙琅哲说完站起身,留恋的看一眼清梨若,脚尖一点就跳出仙船离开了。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的走下去,他要做的只剩下等待,他等着神归来的那一天。 青阳上神抱住清梨若,清梨若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我恨他!我恨他!” 青阳上神拍着清梨若的头,“乖,不要怕,我会一直都在的,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寒冷的。” 最后清梨若哭得虚脱晕倒在青阳上神的怀里,重伤未愈,又如此情绪激动,自是精疲力尽虚脱晕倒。 等墨合门一众回到墨合门,自然要安排隽青哲的后事,第一个就是要将此事通知隽松云。 隽青哲仙魄已散,回天无力,当隽松云带着隽夫人回来的时候,两人老泪纵横。九个长老跪了一地,个个声泪俱下,“老门主,夫人,我等罪该万死,对不住您!” 清梨若和小白跪在中央,哭成泪人。 ------------ 第六章 断绝师徒关系 “哲儿!”隽夫人痛哭流涕,扑在隽青哲的尸体上哭得不省人事。 “夫人!夫人!”隽松云赶紧去扶,所有人都慌了。 等救助一番,隽夫人醒转过来,仇恨的看着清梨若,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清梨若面前,跌坐下来死命的摇晃清梨若的肩膀,“你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的哲儿?他上辈子也没欠你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害他?你为什么没死?” 清梨若感觉到肩膀被捏得很痛,隽夫人的指甲深深的抠进她的肉里,但清梨若面部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任泪水安静的不断的流下来。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没死??每次她选择死,却死都是那些对她好的人。 青阳上神在一边看着,踟蹰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痛苦的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 小白伸手抱住隽夫人,整个人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隽夫人抱住小白,“绒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哲儿都默认答应我会跟你成亲的,这个妖女为什么又出现了!” 隽夫人和小白抱头痛哭,清梨若笔直的跪在那泪如雨下,在场的人无不哽咽泪落。 隽松云恨切的看着清梨若,“哲儿把门主的位置传给了你,要我墨合门拼尽一切保护你,我尊重哲儿的决定。但是,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清梨若心里无比痛苦,启动朱唇微微颤抖,“对不起”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绝望的站起身,但因为久跪双膝麻木,立时又狠狠的跌坐了回去。 青阳上神赶紧上去扶起清梨若,大力将清梨若拖住放在臂弯里。清梨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青阳上神身上,趔趄的走了出去。 墨合门弟子满门上下全都以痛恨灼灼的目光,看着两个人走出去。 清梨若清晰的感觉到这些人都恨不得她死,但却全都选择尊重隽青哲的决定,他们那怕拼上性命也会保护她。 回到端蘅院,青阳上神心疼的不能再心疼,却发现没什么可以安慰的。什么话,说出来都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没有任何意义。 清梨若目光无神,“青阳,是不是你也觉得,现在这样是你想要的?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才是对的?你是不是也想我成为神姬,守护这天下苍生?” “是!”青阳上神一咬牙道,“我是上古最后的神,而你要成为神之力的继承者,承载着守护整个六界的重任,我们要一同守护这天下!我不觉得我们做错了。” 清梨若激动的反驳,“那我又何错之有?只因我是被选中继承神之力的人,你们就一个个都把我往绝路上逼!” 青阳上神残酷的看着清梨若,冷冷的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清梨若凄凉的一笑,“所以,我走到今天,都是我咎由自取,皆是因我天生要继承神之力之过,与人无尤?” 青阳上神觉得不忍,正待要安慰,清梨若却挥了挥手,疲倦的说:“我累了,你走吧。” 清梨若一个人无力的走到床榻边趴在云被上,死死的拽着不弃铃,满目悲伤绝望。 师父,第一次,我突然很心疼自己,为什么我要过得这么痛苦?我把我的痛苦掩藏得很好,就像水的眼泪,旁人看不见触不到,我却已经千万次内伤。师父,你看不见我的心,它早已泪流满面。 而墨合门山下,仙门各派云集,誓必要讨伐清梨若,奈何墨合门号称“尘飞绝”,始终无从下手。 如此僵持十日,直到桐桁送来了拜帖。拜帖上只是画了一串铃铛,但这拜帖,在小白亲自监管下,连过十关,经九大长老二十四位资深精擅各方面的奇才,一致确认拜帖无毒无施术,才辗转交到清梨若手上。 只是清梨若展开拜帖,一串铃铛就“咣当”一声掉了下来。清梨若拾起铃铛,一眼就认出是不离铃。 桐桁将不离铃用法术潜在拜帖里,遇到不弃铃,阴阳相吸,方才会显现,否则任何法术任何人都看不出丝毫端倪。 清梨若目光深邃,深得人看不懂,她站在院子里沉默许久,才稳声道:“让他来见我。” 小白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安排。桐桁一个人深入墨合门,单单一个青阳上神就足够对付他的,所以并不怕他伤害到清梨若。 当桐桁摇着扇子踱步走进来,看见翠绿的藤墙前站着一个一身缟素的女子,她背后成片密密麻麻的藤蔓绿意逼人,映衬得那个女子更加肌肤雪白。 明显的,她已经不是当初拘谨的少女,而是眉目间带了浅薄的意味的女子,清灵的风韵楚楚,冠绝天下的绝世美貌,能让任何男人怦然心动。 清梨若倨傲的站在那里,第一次没有对桐桁行礼。 桐桁丝毫没有计较的意味,原本他就不是注重繁文缛节的人,经过这一变故,更不指望清梨若对天衡会没有怨言。 桐桁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此番前来,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让你接受天罚。” “哦?”清梨若嘲讽的勾起嘴角,“流云先生凭什么认定,我就一定会接受呢?流云先生再厉害,可只要我不愿意,在墨合门,你还是耐何不了我吧?” 桐桁点头,“你愿意见我,我就敢肯定,你会愿意的。” 清梨若笑盈盈的问:“为什么呢?” 桐桁指着清梨若手里的不离铃,“你见了不离铃就愿意见我,可见你还是爱他,只要你还爱他,你必然会输掉任何,包括你愿意接受天罚。” 清梨若握着不离铃的手一僵,笑容也有些凝固,“你们人人都知道这是我的弱点,个个死命往我痛处戳,果然都是谋略的高手!” 桐桁左右摇摆着折扇,“这次可不是我,而是师兄叫我来告诉你一句话。师兄说……” 清梨若霍然抬头死死的盯着桐桁,桐桁淡然的迎着清梨若的目光,“师兄的原话是,你告诉清梨若,让她去接受天罚,否则我与她断绝师徒关系,恩断义绝。” ------------ 第七章 我必让六界入魔 断绝师徒关系!清梨若心痛得撕心裂肺,死命的拽着不离不弃双银铃。 这话翟毅然说,她不会信,温听雨说,她也不会信,可是桐桁,这个从来我行我素的男子,这个尊重苍寒羽却从不妥协的男子,他断然不会撒谎,也找不到他要撒谎的任何理由。 何况,不离铃已经说明了一切,有谁能从白羽上仙手里拿到不离铃呢?除非是白羽上仙自己给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清梨若含着泪诘问道,“明明该恨的人不是我吗?明明该怨的人不是我吗?他凭什么用师徒关系来要挟我?” “因为你爱他!而他不爱你。”桐桁漫不经心的道。 桐桁话一落,清梨若的心一下子像是掉到暗无天日的深渊,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我的致命软肋,现在连他也拿这个来对付我,真是好得很你们!” 桐桁嘴角带着笑意,“你既然敢爱白羽上仙,就该敢承担这样的痛,每个爱他的女子都是这个下场,难道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例外吗?” 清梨若看着桐桁的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嘲讽,是的,她不配爱苍寒羽,因为他是白羽上仙,更因为他是她的师父! 清梨若苍凉的笑,“究竟为什么他非要我接受天罚?就因为,我是神之力的继承者,我接受了天罚就能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继承神之力,成为新的神姬守护天下吗?可这天下有他白羽上仙守护不救够了吗?为什么非要逼我成为没有七情六欲的神?” 桐桁目光一敛,眼眸里有暗光一闪而过。 清梨若沉浸在悲痛中,丝毫没有察觉,“我不想成为神姬!我不要一个人待在神山上,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肯放过我?父君是这样,郎哲是这样,连你们也是这样!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我不要承担拯救苍生、守护苍生的神!” 桐桁眼眸微微一转,心里已有定论,冷酷无情的道:“师兄要你必须接受天罚,但是,不是因为要你成为神,而是因为至尊至圣的白羽上仙是六界的信仰,不能有任何污点,他要洗清你带给他的耻辱!” 清梨若从来没听过比这更残忍的话,她当做信仰的爱,于他看来却只是一个笑话,只是一种耻辱。 她这样爱他,为他失去一切,为他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众矢之的,为他害死了青玉,害死了瑶姬,害死了隽青哲…… 清梨若才知道,痛到极点,原来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茫然,像是失聪失明一样,听不见也看不到,只觉得世界是虚幻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 “好,”清梨若惨淡的一笑,冷冽的道:“如他所愿,我接受天罚!!” 桐桁显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笃定从容的翻转掌心结印,只见蓝光一闪,清梨若觉得眼前一黑,两个人就进入了地宫。 墨合门底下的地宫七弯八拐,繁复惊险,结合了迷宫、幻境、机关术和灵兽守护四者的长处,在这个地宫里,墨合门将这四者的精妙之处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地宫可谓铜墙铁壁,稳如泰山。若不是知晓每一处的破解之法,没有人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桐桁轻车熟路的带着清梨若穿梭行走,每一步都避开得十分恰巧,明显是胸有成竹。 清梨若跟在桐桁后面,若有所思的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墨合门下面有地宫?而且这样熟悉?” 桐桁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想你有事的人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要怪就怪你敌人太多,你忘了叶怜露是谁了吗?她自幼常来墨合门,与隽青哲常常一道从这逃出去玩,自然知道如何走出墨合门的地下迷宫。” “叶怜露?太久没见,我倒差点忘了她了。”清梨若略一思索,心一凉,“连如何带我悄无声息的离开墨合门都想好了,你们一早就笃定我会接受天罚,关于他,我从来没有抗争的能力。” 桐桁只是沉默,算是承认。 清梨若嘴角扬起笑意,踩出的步伐每一步都很慎重,这是最后一次…… 等两个人到了天罚渊,已近黄昏,天边一抹晚霞红得似血。 天罚渊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火海,火势凶猛异常,烈火燃烧,火焰的热气浪潮般汹涌而来,拍打在身上感觉到无比的灼热。 天罚渊深一百六十四丈,站在离天罚渊一丈外已经如此,可想而知若是真进入天罚渊底下,会是怎样炼狱般燃烧的痛苦。 清梨若缓缓的隆重的走向天罚渊,在天罚渊的边缘上站定,灼热的火气烧得肌肤刺痛入骨,清梨若只是倔强的强忍着不吭一声。 清梨若恨然高声起誓,那声音在空中回旋,在茫茫的火苗上跳跃,带出很响很远的回声,“苍寒羽,我欠你的,让天罚洗尽我的罪孽,都还你!从今后,我清梨若再也不是你的徒弟,你我恩断义绝!” 桐桁忽然想起了,那年他看见清梨若趴在苍寒羽的怀里,无念剑穿透她的身体,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女子有莫大的勇气。而那年,他没有看见的,大概就是这个女子如此坚定的绝决的绝望。 清梨若绝然的纵身一跃跳入天罚渊,桐桁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终究只是将手悬在了空中。 桐桁眼看见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融入火海中,消失不见,却有一物飞掷过来。桐桁伸手一握,是不离不弃银铃,只是那一对原本精致的银铃,被捏得成了凹凸不平结结实实的银球,仙术也被毁掉,不离不弃银铃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烂银球。 火海里传来清梨若清亮的声音,“苍寒羽,你我二人不死不休!我以神的名义起誓,我必让六界入魔,我要你为逼死青玉杀死我姐姐瑶姬害死隽师兄,付出最大的代价!否则就让我魂飞魄散,永不入六道!” 那年她仰望着他的不离不弃,已经变成了她纵身跳入天罚渊的不死不休。 ------------ 第八章 神的恨 桐桁看着银铃,他的手微微的在颤抖,这个向来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男子,第一次有了恐惧。 如果,如果她死在了天罚之中,那么,师兄,师兄绝不会原谅他的…… 桐桁仰着头闭上眼,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耳边吹过的风溢满了悲伤,可是,他必须要这么做的。 “本座没有看错流云先生,果然做得很完美,只是,流云先生这是后悔了吗?”一把生冷的声音如是问道。 桐桁睁开眼,眼里已经平静得无痕无迹,他没有回头就知道站在他身后的人是何许人,“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因为每当我做决定的时候,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所以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魔神望向天罚渊,他身上带着浓郁的墨色冰冷,“我想我开始有点期待这个游戏了。” 桐桁摇着折扇的手顿住,“你虽然是魔,却也是上古神族的神,到了你这样的境界,一步之遥就已经是掌控了整个天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非要让六界入魔呢?” “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魔神漫不经心的道,轻松的语气却带着唯我独尊的气势。 “你知道这不离铃另有玄机,可是你怎么能肯定清梨若会毁了不离铃呢?若是她带着不离铃,那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她是个决绝的女子,为爱低到尘埃里。可是,你们都忘了她是神,神的尊严是不容践踏的,我们拭目以待,迎接一个带着深切的恨的神出世!” 桐桁笑而不语,神爱世人,神是不会有恨的,一个怀着恨的神,会给这六界带来怎么的劫难呢? 桐桁和魔神,一仙一魔,就这样安静平和的站在一起,等待着清梨若天罚的结果。 清梨若任身体自由的下落,感觉到温度一直在迅猛的上升,整个人像是浸泡在烧滚的开水里一样,肌肤辛辣的痛,痛得她浑身抽搐不停,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化为灰烬。 可直到落到天罚渊底,清梨若才知道刚刚那根本不算什么,白寒潭的凌冰刑也不算什么。 在她整个人掉入天罚岩浆里的那一刻,她听见她的皮肤遇到滚烫的天罚岩浆嗤嗤的声音,闻到烧焦的味道,温度烫到一瞬间就把皮肤烧熟了。若不是清梨若立刻施术自救,只怕她已经化为一滩水了,连渣都找不到。 随着清梨若落下溅起的天罚岩浆扑在高处的岩壁上,溅到的岩壁立马变成黑色的粉末,连石头都化为了灰烬。 而清梨若整个人就浸在这样翻滚的天罚岩浆里,火红而炙热的天罚岩浆滚滚汹涌,天罚的熊熊烈火肆虐的燃烧。 清梨若痛得不能呼吸,整个身体不停不停的抽搐,恨不得就在这一刻死去。可是清梨若拼命咬着牙挺着,她都没让苍寒羽付出代价,她怎么能死呢? 越是想到苍寒羽,就越痛,钻心刺骨毁天灭地的痛!因为苍寒羽就是她的罪孽,她违背伦常爱上她的师父,天地不容! 天罚的火焰是神火,心灵纯净没有私欲或者没有罪孽业障的人,身入其中而毫发无损。 在这里丝毫动不得七情六欲,尤忌讳情爱,身体被烧烤的极度痛苦不是最惨烈的,更加可怕的是一动爱欲就内心钻心刺骨的痛,惨绝人寰的痛,能摧毁任何无论心志多么坚定的人的意志,越是情深越是痛苦。 痛得清梨若一动不敢动,浸泡在天罚岩浆里的皮肤全都裂开鲜血横流,将原本雪白的衣裳浸泡成了血衣,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惨不忍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可是在一次次痛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再醒来,清梨若还是想到苍寒羽,越想越痛,越痛越想,反复纠缠,苦不堪言。 清梨若最后彻底晕死过去,脑海里却有个执念:恨! 忽而的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只见浅萱踩着岩浆,如凌波仙子踏水无痕翩然款款而来,相比从前多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她停在清梨若身边,满眼怜惜。 “上仙于我有大恩,若不是他传我清心静经心法,我也熬不过天罚。如今我得道飞升后,成为天罚渊的守护神,能有此机遇报答他,正可谓求之不得。” 浅萱双手起势,指尖出现一朵云状光亮,然后将那团光亮植入清梨若眉心,“这是天罚渊精髓仙根灵云的灵气凝聚的,虽然不能免除你的痛苦,却必然可以保你性命无虞。” 浅萱站起身欲离去,却又回头看一眼清梨若。 只见清梨若整个人就是血人,脸色煞白,痛苦的死死咬着牙,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了,咬得她自己满嘴都是鲜血,豆大的汗滴如雨而下。如此坚强勇敢的女子,竟到了这样痛不欲生的凄惨模样,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情,这个字,果然无所不能。白羽上仙的情劫,只怕也前途坎坷。”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清梨若一次次痛晕过去,再醒来,醒来再痛晕过去,这痛多承受一秒,这恨就多十分! 在第四十九天,在这个原本应该功德圆满成神的这天,清梨若却清晰的恨着,想起青玉,想起瑶姬,想起隽青哲,想起小白……恨到极致,势必要毁天灭地,才能平息她内心的恨。 清梨若仰天大喊,“苍寒羽!” 这一声怒吼,忽而的天雷怒吼,雷电交加,朗朗晴空忽然被黑光笼罩,一片黑天暗地,飞沙走石,肃杀之气充斥在天地间。刹那间地龙暴走,海龙狂啸,天龙嘶吼,花草纷纷凋零,百鸟哀泣,六界皆呈惨淡之象。 天罚渊早就聚集了无数的人,见此异象,全都惊慌失措,纷纷看向苍寒羽,“上仙,这,这……” 苍寒羽站在天罚渊边缘上,天罚渊的热气推过来,一下一下推得他白色的衣袍翻飞,跳跃的火焰映衬得他的白衣也带了血色,却还是神姿高彻,像冰雪般圣洁高贵。 白羽上仙,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至尊至圣的仙者,没有什么能在他身上沾上尘埃。 ------------ 第九章 你最错误的决定 苍寒羽沉默不语,但神色安然自若。 看着站在天罚渊边缘上的苍寒羽,众人不一而同的安定了下来,全都安静的等待着。 那样的人,只要他在,即使山崩地裂,你也相信一切都会化险为夷,所有的险难,在他面前都只是一粒尘埃。 这时,只见天罚渊忽而大放异彩,一团大约一丈长一尺宽的光亮旋转着上升,那光亮拖着清梨若缓缓上升,清梨若闭着眼悬浮在光亮上面。 纯白的光亮里透着浓黑的光芒,白色的光亮白得剔透无暇,黑色的光芒黑得墨色浓郁,黑与白泾渭分明却丝丝相扣。反复流转游走,若即若离,漂亮而诡异。 等到升到空中,清梨若忽然觉醒睁开眼,一个旋转翩然优雅却气势如虹得站立起来。她冷傲的站在空中,居高临下,凛冽的目光冰冷的俯瞰着底下乌压压的人群。 那目光看得每一个人都心惊,带着冷漠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凉意。被清梨若那目光一瞥,在场的人全都感到了强势的压迫,惴惴不安竟不敢看向清梨若,个个心慌的望向苍寒羽。 却见苍寒羽只是清和的看着清梨若,于是也鼓起勇气去看清梨若。在看到清梨若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惊鸿一瞥,已是毕生留恋。 只见立在半空中的那个白衣的女子,面罩九重深纱,白纱迎风轻飘,如轻云笼月般朦胧,露出的一双明眸倾倒众生,让人甘愿一下子就死在那盼顾生辉里,虔诚的祈求能见到那面纱下撼世的倾国倾城。 她白衣飘忽恰似回风流雪,身姿风华无双。冠压群芳,无与伦比,没有言语能形容她的美,只知道,这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她的美,让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只是作为她的陪衬,万物皆倾倒,沉醉,迷失,疯狂…… 在场的虽个个是得到高人,却所有人都沉醉在她的美貌中不能自拔,半晌,才惊觉,她在踏着虚空而来! 她一步一步踏着虚空而来,踏虚空如履平地,这个世界,只有神才能做到!她柔美的白衣无风而动,轻飘若仙若幻,步履款款,就这样惊艳了整个世界。 四神兽苍龙、玄武、朱雀、白虎分居于四方向她朝拜,凤凰、青鴍、黄鸟、青鸟、黄鷔飞来绕着清梨若,忽高忽低的盘旋,她们在恭迎神的归来! 是的,她是神,但她的眼里没有慈悲,只有冰冷,因为她是带着恨的神! 清梨若睥睨的望向苍寒羽,面纱下的嘴角轻轻扬起,苍寒羽,我爱你,所以我懦弱,我卑微,卑微到到舍不得恨你。可你一旦逼得我恨了你,我就恨你个彻心彻骨。 清梨若的清音朗声宣告天下,“我决定,六界入魔!” 一语出,气吞山河,带着一锤定音的霸气和决绝。神之门,魔之渊,就踏入魔道吧,就让她万劫不复吧,就让苍寒羽的苍生来给她陪葬吧。 这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神说她要让六界入魔,那个拥有神之力的守护者,她要抛弃她的苍生。 “我的神,欢迎你归来,请你拭目以待,我们将会迎来全新的六界。”一道生冷的男子的声音破空而来,随之一个墨色的身影一闪,眨眼间已穿越人海站在了清梨若的身边。 清梨若和魔神双双站在空中,一黑一白,代表着守护和摧毁的力量,他们是超越六界的存在,翻云覆雨,弹指间灰飞烟灭,六界不过是他们玩物。 一直面无表情的魔神,在看向苍寒羽的时候,却微微的牵扯动了一下嘴角。他唯我独尊的眼眸,有了对敌的神色。 苍寒羽却连余光都没看魔神,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清梨若,看到清梨若透着凉意的目光。他知道她在笑,那笑熟悉而陌生,似曾相识,却始终欠一点才能恍然大悟。 他的小徒弟,这一次真的要展翅高飞了,飞出他的世界,飞到他挽不回的对立面,他终于失去她。 天地都安静了,只剩苍寒羽和清梨若对视,当他得知她毁了不离不弃铃跳入天罚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再也回不了头了。当他赶来,面对着火焰滚滚的天罚渊,一刹那,觉得失去了全世界。 握在苍寒羽大袖下手里的一对银球,像一双死去的悲伤,无人送葬的凄婉悲切。苍寒羽的手越握越紧,握得双手发麻,却始终小心翼翼的留着空隙怕压坏银球。 魔神忽然伸手拦住清梨若的腰,抱着清梨若越空而去,“苍寒羽,想要解救你的苍生,来魔山,我们在魔山等着你。” 清梨若倚在魔神怀里,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没有回头,“我会让你知道,收我为徒,是你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误决定!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的!” 那两个人就这样轻飘飘的离去,因为没有人能阻止得了魔神,那是一切摧毁力量的巅峰,但唯一能跟他对抗的白羽上仙,站在那里如玉雕一样。 在场的人着急的祈求的望着苍寒羽,可看着苍寒羽只是沉默的目送清梨若和魔神离去,故而虽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说什么,憋得脸面涨红。 苍寒羽虚空一挥,白光一闪,就祭出了无念剑,他踏上无念剑御剑而去,从始至终,从来到走,没有说一个字。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白羽上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羽上仙莫非顾念师徒情分,下不了手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等是万万不是魔神的对手的,何况现在还加上一个清梨若!” “休得胡说!白羽上仙德高望重,一向以苍生的福祉为己任,岂会为了一个背弃苍生的人而心软,我深信,白羽上仙自有他的打算。” “就是,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因为白羽上仙,六界何来这一千多年的繁荣兴盛?这些年跌宕起伏,面对多少考验,何曾难倒过白羽上仙的?无论面对怎样错综复杂的迷局,白羽上仙都能探破迷津,无论面对怎样危如累卵的局面,白羽上仙都能势如破竹的扫清一切。” …… 没有人知道,白羽上仙到底在想什么。 ------------ 第十章 你不可以爱她! 桐桁悄然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天衡,直到到了白羽殿,苍寒羽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回一下头。 眼看苍寒羽就要穿过梨花林回去无念殿,桐桁终究是忍不住,叫道:“师兄!” 苍寒羽淡然的回身,神色疏离,沉默的看着桐桁。 桐桁严肃的神色很沉重,“我知道,我说清梨若正在气头上,先由我带着不离铃去找她会比较好,我说我会好好说服她接受天罚,还有魔神抓了听雨师妹威胁我要让清梨若对你有所误会,这些我都不该骗你,但我也是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吗?”苍寒羽冷然打断,“桐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有意为之?” 桐桁哑然无语,桐桁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非要如此做不可,潜意识里,他或许是真的想这么做的,因为,他想逼苍寒羽和清梨若做一个了断。 两个人对视,梨花纷纷扬落,肃杀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桐桁握着折扇,思虑良久才问:“那师兄你呢?你为什么会把不离铃交给我呢?除了相信我之外,你就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吗?” 桐桁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苍寒羽,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苍寒羽微微的蹙眉,等着桐桁的责问。 “你就当我真看不出来你在不离铃施了挪魂术?如果清梨若带着不离铃跳下天罚渊,那么代替清梨若承受天罚的会是你!退一步来说,天罚渊的守护神浅萱受你大恩,难道会对清梨若见死不救吗?你做好了万全之策,所谓接受天罚不过是个幌子,可你还是非要清梨若接受天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苍寒羽眼波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梨花瓣慢慢飞落。 “你无非是想让清梨若清除业障,得到天下的原谅,然后再一次回到你身边来,就像十七年前,她都回到了你身边!师兄,你就真的不清楚,你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苍寒羽静静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桐桁抬起的折扇重重的拍在掌心,“师兄,你在害怕!你害怕面对清梨若!你害怕失去她!你害怕你爱她!你放不下苍生,所以逼着她不许和苍生为敌,你不是不允许她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你只是不允许她走到你的对立面去!你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苍寒羽眼眸一敛,神色一沉,已经是在暗暗的隐忍着。 桐桁却视而不见,一口气快速道:“你为保住清梨若性命,不惜向天下人撒下弥天大谎说她是神之力的继承者!但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清梨若竟然真的是神!师兄,神爱世人,神爱的是苍生!” 苍寒羽眼里有股暗流无声无息的流淌而过,心海里有重物砰然沉到了心海底,是啊,神爱的是苍生。 “你爱苍生是心性高洁,而神爱世人,那是本能!”桐桁一针见血的指出,“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她在历劫!当魔之力出现在六界,而六界必须处于制衡之中,所以,你很清楚,作为神之力的继承者,她历劫完就回到神山去守护她的苍生,这是必然的结局。” “所以呢?” “所以,”桐桁难过的看着苍寒羽,“师兄,你不可以爱她!” 苍寒羽深深的凝眉,拂袖而去,“无稽之谈!” 桐桁看着苍寒羽怒然离去的背影,仰起头看着梨花绽放,师兄,你的心,就不痛吗?师兄,我是说真的,你不可以爱她。 桐桁转身踏着步伐踩着梨花瓣离去,心里充满压抑,师兄,人人都说清梨若输给你生生世世,可我却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你才会是被伤得最深的人。 苍寒羽踏过白玉阶,匆匆的走到无念殿,跨过门槛,就坐下如同往常一样批改文书。 可是,半天,才批改了三条,总有个笑颜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那个女子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她欢喜的喊他,师父…… 苍寒羽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越来越多,心里默念清心心法,苍寒羽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终于将那个人驱逐了出去,只是一低头,却看见文书上赫然写的是:清梨若! 显然是他自己的笔迹,显然是刚刚走神时不留意写下的。 他握着笔的手,越握越用力,“啪”的一声,毛笔应声而断,那是万年青竹的笔杆,坚固如石的。 苍寒羽的手轻轻一抿,笔杆化为粉末,从他手里如握不住的流沙一样飞扬。纷纷扬扬的,在风里哀鸣散落下来,覆盖住了那个名字。 心痛在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心,这颗心,离开了一千多年,对苍寒羽来说太陌生,疼和痛,似乎半分都由不得他做主。 两世师徒,他自问对她问心无愧,可她恨他,只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苍寒羽站起身,慢慢的走出无念殿,无念殿,梨花林,微末湖,从容云海…… 一路上每个地方都有她的身影,那个少女巧笑倩兮的颜容,那个少女闯祸装得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个少女悲伤绝望的眼神,还有回荡在耳边的清脆的笑声和银铃声…… 苍寒羽不知不觉走到了瞰风石,在瞰风石向下俯瞰,云海茫茫飘移,那云海下面就是脆弱、无知而幸福的苍生。 这就是他苍寒羽守护了一千多年的苍生,他一千年的年华,弹指间,已是白驹过隙。只要一天这天下苍生,那他苍寒羽就要撑起整个天下。 心里一定,苍寒羽两目轻闭打坐入定,一遍一遍的运气,气走全身,运行等到他睁开眼,眼神复又变得澄澈清明,白羽上仙依旧是那个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 至于清梨若,她妄言让六界入魔,实属荒唐。她是他的徒弟,她做错事,他做师父的自然有责任教诲她。她只是个孩子,她不懂什么是爱,那只是她对他的依赖。 而他,关心她,偏向她,亦是人之常情,那个做师父的不心疼自己的徒弟呢?桐桁所言,太过偏激。 所以,他要去魔山,带她回来。 ------------ 第十一章 你不配! 魔山上墨离宫里,魔族神使恭敬的跪着请示,“魔神,苍寒羽正朝魔山而来,是不是要阻止他见神姬?” 魔神简洁明了的说:“让他见她,不用阻拦。” 魔族神使了然的回答,“属下明白,属下会安排好一切的。” 于是当苍寒羽踏上魔山的时候,魔族神使亲自来迎接他,引他去见清梨若,“白羽上仙想必是来见神姬的,这边请!” “有劳。”苍寒羽淡然的回道。 魔族神使引路,两个人就默默的走着。 魔宫里充满戾气,阴气森森,似乎每个角落都潜伏着致命的危险,魔气很浓重,所见之物几乎皆为灰黑色,显得极度的沉重压抑。 独独有一样是红色,那是一种花,魔宫里种满红色的彼岸花,妖娆的开到天际,彼岸花花叶两不相见,开一千年落一千年。 两人远远的止步于清舒殿外,魔族神使转身毕恭毕敬的道:“请白羽上仙稍等,神姬素爱清静,魔神特别吩咐,我等轻易不得打扰,还请允我通报一声。” 苍寒羽微微的点头示意。 魔族神使拂衣跪下,朗声:“弘宇拜见神姬!白羽上仙到访,恭请神姬尊驾相见!” 即时,有个女子的声音宣道:“启禀神姬,白羽上仙求见!” 随即不停的有人重复同样的话,但是声音却一次比一次轻,依次传递进去,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 许久,一个黑衣女子走了出来,傲然道:“奉神姬口谕,着我前来接迎白羽上仙。白羽上仙,请跟我来。” 那女子说完就转身引路,苍寒羽和她穿过重重殿宇楼阁,华丽壮阔的,安静得像是没有人烟。 在走了两刻钟之后,才看到了清舒殿。在殿外远远的,那黑衣女子就止住脚步,恭敬的行礼,“启禀神姬,白羽上仙到了。” 黑衣女子说完,对着苍寒羽行一礼,默默的退走了。 苍寒羽看到,恢弘壮丽魔宫清舒殿,那殿前青玉石地面的广场宽阔的延展开,立着一道月白的身影。 那女子华丽的月白长裙曳地,素净的月白色带了丝丝清冷,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梨花蝉翼纱,宽大的裙幅逶迤于身后,显得十分优雅华贵。头上斜簪一支白玉玲珑簪,缀下纤细的银丝串珠流苏,流苏摇摇曳曳,华美精湛。 苍寒羽是第一次看见清梨若穿得这样繁复华丽,她站在那里,傲世而立,出尘如仙,衣袂临风而飘,一头墨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像一朵盛放的绝美梨花,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尘。 她优雅的转身,看到苍寒羽,踩着款款的小步迈着台阶走下来,轻飘飘的纱衣托在台阶上,随着她一步步往下走,纱衣跟着如清水般流淌而下。 清梨若身上气势强盛,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势,但那不是君临天下的霸气,不是唯我独尊的至高无上,而是乾坤尽在我手中的至尊强者的恢弘大气,因为她是拥有神之力的上古神族最尊贵的神! 那女子,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看着她这样远远的慢慢的走来,苍寒羽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她是神,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神,是站在九霄上俯瞰她的苍生的神,他离她,这样遥远。 清梨若即使面罩着九重深纱,但苍寒羽知道她在笑,因为她笑得眼梢眉角都是冷意。 清梨若走到离路面五个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倨傲的站在青玉石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苍寒羽。 清梨若清凉的声音轻描淡写的道:“我知道,大仁大义的苍寒羽必然是关心苍生,我一向善解人意,自然是会告诉你你的苍生会怎样。纵瑾在布血灵万魔阵,一旦成功,整个六界都会入魔。” 血灵万魔阵,以六界至贪至嗔至痴至恨至爱至恶至欲的一万人,作为死祭;以一万妖族和一万魔族的鲜血,来布阵;以一万仙者的仙魄,作为启动魔阵的力量,是这世上最惨绝人寰的血阵。 一旦启动,就会引发六界所有人内心的罪恶,致使他们走火入魔,从而六界入魔。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那样轻飘飘的语气,却淡然的道:“你不会的。” “哦?”清梨若吃吃的笑,“为什么我不会呢?你一次次想杀我,难道竟然认为我会怜悯苍生吗?” 苍寒羽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低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袖子,眉头一扬,“要想毁掉一个人,就毁掉所有他珍惜的东西。对你来说,你珍惜的不就是你的苍生吗?所以,毁了你的苍生,于我才是最解恨的。” 清梨若说完抬起头,盈盈笑看着苍寒羽,坦然的与他对视。 苍寒羽笃定的说:“为师知道,你不会!” “苍寒羽,你不是我师父!”清梨若怒然道,她脸色大变,因为气愤胸膛不停的起伏,清梨若咬牙道:“你不配!” 清梨若只觉得心痛排山倒海来袭,痛得她不能呼吸,痛得她撕心裂肺,他凭什么当她说断绝师徒关系,只是说说而已?他凭什么以为只要他恩赐允许她做他的徒弟,她就会摇尾乞怜的感恩? “你究竟要胡闹些什么?”苍寒羽蹙眉。 清梨若冷笑,“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苍寒羽从不后悔!”苍寒羽冷冽的目光盯着清梨若,“邪不胜正,我也从不相信六界会被颠覆。清梨若,你也不会这么做!” 清梨若神色悲切,“你既然这样深信我不会,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杀我?” 苍寒羽撇开脸,望着远方。 清梨若忽而眼里一亮,心跳加速,思虑良久,如果要得到幸福,就要勇敢的向前冲。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光亮,就像溺水时看到一根稻草,爱得极其卑微,于是义无返顾的伸手抓住。 清梨若激动的疾步走了下来,走到苍寒羽的面前,逼着苍寒羽和她对视,“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苍寒羽讪讪的道,再次转头不与清梨若对视。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清梨若鼓起勇气放下所有的高傲,祈求的看着苍寒羽。 ------------ 第十二章 我爱你!我恨你! 苍寒羽抬步就要走,清梨若疾速伸手一下子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眼里已有水光闪现,“师父,告诉我,为什么?你做这一切是不是都另有原因?” 苍寒羽回身冷然看着清梨若,她那样炙热的目光,灼烧般烫到了他,他下意识的抬手就要将衣袖扯回。 清梨若拼命抓着,不让苍寒羽将袖子扯出,像是溺水前绝望的挣扎,心如刀割。她痛苦的看着苍寒羽,死命咬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是,苍寒羽冷冷的看着她,冷静的用力的一点点将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 随着袖子一点一点脱离掌心,清梨若感到心沉入了海底,永不见天日。当袖子彻底离开她的掌心的时候,她的手一握握住了一把凉凉的风。 他的无情,从来都在她的想象之外。 清梨若直起身板,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好,答案我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来魔山见我是想干什么呢?让我放过你的苍生吗?不!那不可能!苍寒羽,我的痛苦,必要你的苍生千千万万倍的偿还!” “若儿,不要胡闹了,”苍寒羽感觉到心在颤抖,他受不了她那样痛苦的眼神,他怕他多看一秒就会心软,“你只是个孩子,太多的事情你都不懂,关于感情,你还太小,从来你……” 面对清梨若一刹那就转为冰冷的目光,苍寒羽越说越觉得无力,终于失去声音,对于她,他总是觉得无能无力。 “从来什么?”清梨若冷笑,“说不出口了吗?是啊,对白羽上仙来说,自己的徒弟爱上自己,是多么深恶痛绝可耻的事!你想洗清这个耻辱,不!苍寒羽,我要让你知道,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你的苍生遭受屠戮,你的苍生遭受灾难,皆因为你的徒弟爱你而起!” 苍寒羽面容有些僵硬,有些事不说出来本来可以装作不知道。 清梨若第一次觉得很解恨,她小心翼翼了两世,终于以这样不可挽回的方式坦然的说出来,她报复般笑靥如花的道:“苍寒羽,我爱你!我恨你!” 苍寒羽一下子收紧拳头,他看着她的目光深邃难懂,像一片暗潮汹涌的大海,再也不复清冷。 清梨若得逞得笑,可那笑里为什么却带着撕心裂肺? “你永生永世都休想洗掉这个耻辱!天罚渊,洗不掉我的罪孽,也洗不掉你的耻辱!我会将它烙印在你的名字上,我要让你的苍生都知道,白羽上仙的徒弟爱上了白羽上仙!” 苍寒羽看着言激昂的清梨若,忽而的心一软,带着怜惜的语气道:“若儿,你真的只是个孩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清梨若冷笑一声,漠然的转身离去,“苍寒羽,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苍寒羽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却终究手悬在空中半晌,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个女子离去的背影。 左手苍生,右手是你,总是要辜负一个的,而他,何曾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因为一个人的幸福和天下所有苍生的幸福相比,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苍生辜负不起,就只得辜负你。 清梨若一步一步踏着青玉阶,她在笑着,笑得灿若烟花,心在痛,痛得彻心彻骨,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自取其辱! 一个转身的距离,两个人,咫尺天涯。 当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青玉阶上,苍寒羽心里有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中,若儿,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白羽殿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在闹,他在笑,原是最温暖的美好。 刚才引路的黑衣女子轻步走来,“白羽上仙,魔神请您在魔宫稍住几日,也好叙叙旧。” 苍寒羽眼里微微一闪,叙旧?只怕是鸿门宴吧,但是他苍寒羽从来都无所畏惧。他要带她走,这是不允许任何人说不的! 而当清梨若回到内殿,脱下逞强的面具,懊恼痛苦全都袭击而来,她手一扫,“呯哩嘭咙”扫落一地的书和笔墨纸砚。 为什么,他的一句话就让她失控?让她在那一刹那竟然忘记了青玉,忘记了瑶姬,忘记了青哲…… 内疚满满的占据心海,负罪感在脑海里奔跑,让清梨若恨不得杀了她自己。 爱,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清梨若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冷,冷得心拔凉拔凉的。清梨若嘲讽的对自己说:“清梨若,无论刚刚他的答案是什么,你以为你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吗?不会的,都只有一个,不死不休!苍寒羽,苍寒羽……” 清梨若双手用力握紧,眼里恨汹涌澎湃,不,绝不原谅! 清舒殿所有的一切,都被魔神看在眼底,魔神看着水镜中的女子悲痛欲绝的样子,魔神对魔族神使弘宇道:“你猜她会做什么?” 魔族神使弘宇立马谦恭的道:“神姬圣意,属下不敢妄意猜测!” “神姬?哼!”魔神冷哼一声,铿锵有力的说:“她不是神姬。” 魔族神使弘宇畏惧的低下头不敢吭声,对于魔神,所有魔族的人都心怀畏惧,他太强大,也太深沉,没有人知道魔神在想什么。 魔神看着水镜,自言自语的道:“她要毁了苍寒羽,也毁了她自己,因为,她不能原谅自己。” “魔神,白羽上仙到了。”有侍者来报。 魔神打量着苍寒羽,六界之中,那怕是现在成为神的清梨若,那怕是天帝,魔神从来没放在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这是唯一一个被他视为对手的人。 魔神不废话开门见山,“我们来打赌,你若是赢了,我就不告诉她一千年前的真相,我就再不插手任何跟你或者跟她有关的事。” “一千年前?”苍寒羽心里一思量,不动声色的问道。 魔神道:“哦,我忘了,白羽上仙大概是不记得一千年前的事了,但是那是很精彩,很值得届时我请白羽上仙和神姬一同回忆一下。” 苍寒羽心一紧,眼里微微的有些错愕,“是不是,若儿就是神姬?当年她没死?所以,你现在又回来找她了?” ------------ 第十三章 第三个诞生的神是谁? “你说清氏神族的那位清梨若吗?不,她不是神姬!”魔神轻轻拨着彼岸花,红色的彼岸花摇摇曳曳,“她是神尊!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强者!她才是真正的神尊,当年清氏一族为了守住秘密,欺骗了所有天下人。” “是不是她根本不是神尊和神后的女儿?她是天地初生,第一个诞生的神,我猜的对吗?” “对!” “而你是第二个诞生的神!” “是,你猜的都很对,那你知道第三个诞生的神是谁吗?”魔神玩味的道,面无表情的他第一次有了这样明显的情绪。 苍寒羽从第一次踏上神山,就敏锐的觉得清氏神族在隐藏着什么。就像每次有人问到神姬的时候,云慕上神总是沉默的看着他不说话,他的师父,一向大彻大悟云淡风轻的云慕上神,就会有让人难懂深奥的眼神。 魔神扫了一眼苍寒羽,继续说他自己的,“众所周知魔之力代表着摧毁,但是,你知道神之力是什么吗?” 苍寒羽沉默着没有回答,这就是当年清氏神族要守住的秘密,一个宁愿欺骗天下人也要守住的秘密。而魔神的言下之意神之力不是守护的力量,那么,神之力到底是什么呢? 魔神看着从容自若的苍寒羽,这个人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都是这样笃定安然,从不会慌乱,从不会失仪,就像世界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的。 苍寒羽是安然的,因为他清楚时间会把一切都放到阳光底下,真的假的,错的对的,时间都会告诉我们答案。而现在,他只关心一点,“她是她吗?” 魔神并不正面回答,“等到我们的赌赛有了结果,这个答案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苍寒羽,你就会知道,你和她的结局,一千年前就已经注定好的。” “好。”苍寒羽从容的答,然后转身离开。 他失去的心回来了,那么想必很快他失去的记忆也要回来了。当所有的一切水落石出,就是最后的绝路。 第二天,清梨若和魔神高高的上座,这是天地间至为尊贵的两大神。 苍寒羽站在青玉石地面上,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高高的坐在神座上,她的面纱在风里扬着,眼神冷然。 从亘古洪荒开始,他们就代表着守护和摧毁这两种力量,安排六界和苍生是繁荣还是兴衰。 神秘,强大,遥远,这是人们对于他们唯一的认知。于任何人来说,他们都是遥不可及的,他们掌控着整个六界的跌宕起伏,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死,却从未进入人们的视野。 清梨若坐在神座上,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站得太高,视野太寥廓,看见的太多。一眼望去,两侧一溜排过去的魔族皆是黑衣森然,面容个个冷峻。高大挺伟的殿阁楼宇错落的展开,夹杂其中的彼岸花花开千里,开到像是血流成河。 天地间,只有那一抹身影是白色的,白得人怦然心动,他站在那里,像个睥睨天下的至尊圣者。即使到了今天,即使她坐在了神座上俯视他,他还是这样至高无上。 魔神对那两个人的对视视若无睹,径自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们来赌三次,里面任何一次你输了就算你输。第一个,这个赌很简单,我让人抓了仙门一百二十四人,只要你带着他们平安无事的走出去就算你赢了。你们眼前会有两条路,一条是噬魂沟,一条是仙澜境。若是入了仙澜境,自然平安无事,但若是入了噬魂沟,那就是魂飞魄散。” 魔神说完,转头看着清梨若,“你来布置噬魂沟和仙澜境。” 清梨若一怔,讪然道:“我不会……” 魔神却执意道:“你来!” 清梨若摇头,“你这是故意难为我。” 魔神站起身大步走到清梨若身后,双手就从她背后环过来。清梨若一惊,正要出手,魔神一把死死按住她的手,两个人身体就挨在一起。 魔神嘲讽的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你说你不会,我只不过是要教你一下,你想太多了。” “哦?”清梨若轻笑,立马下脚狠狠踩在魔神的脚上,用了十足的力道,再重重的来回踩了三圈,转头看到魔神些微错愕的眼神,得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吧,不但想的比较多,有时候做的也比较多。” 魔神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是个愚笨无趣的女人,总是做愚蠢的事,第一次有种感觉,他或许还不太了解她。 苍寒羽看着两个人言笑晏晏,他们是神,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他们强大到无与伦比,他们一笑,六界百年繁荣昌盛,百花争艳;他们一皱眉,整个六界血流成河,白骨遍野。 他和她三十五载的师徒情分,如何比得上,他们亘古洪荒以来就被天地选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的命定相守相望? 魔神收回神,指点清梨若,“你闭上眼专注的集中精神,在脑海想象着噬魂沟和仙澜境,心里默念噬魂沟噬心夺魂,仙澜境绝世美景……” 在魔神的引导下,清梨若闭上眼手里自然的起势,想象着噬魂沟和仙澜境,心里默念:心里默念噬魂沟噬心夺魂,仙澜境绝世美景;心里默念噬魂沟噬心夺魂,仙澜境绝世美景…… 清梨若睁开眼,就看到在苍寒羽面前铺开两条路。 一条通往噬魂沟,阴气深深,随处都是魑魅魍魉,毒气充斥于沼泽之中。另一条通往仙澜境苍翠欲滴的仙林里,各种灵草仙果满林,仙雾飘摇,仙乐飘飘,一派祥和宁静。 清梨若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是我做到的?我只是这样想了一下,就布置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噬魂沟和仙家乐园仙澜境?” “嗯,”魔神回答道,“因为你是神,你无所不能。” 清梨若笑而不语,若是早些年她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会受那么多的苦失去那么多重要的人呢? 在你有能力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所有要保护的人,再强大都是一个人孤独的演出,有什么比这更可悲呢? “为了让这个游戏变得更精彩……”魔神的声音拉回了清梨若的思绪。 ------------ 第十四章 解梦花 “苍寒羽,仙门其他人看见的和你看见的刚好相反,你看见的噬魂沟在他们眼里却是仙澜境,你看见的仙澜境在他们眼里却是噬魂沟。且让我们看看,仙门第一人白羽上仙,是不是真如传说那般,让每个人都相信你到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你。” 魔神话音一落,看一眼弘宇。弘宇立时会意,施术将软禁的仙门一百二十四人隔空传送了过来,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眼里满是警惕和疑惑。 这一百二十四人包括了碧落宫、沐如山的掌门。想仙门五大势力,蓬云岛满门被灭,墨合门为了守护对隽青哲的誓言背弃了天下,五大势力,可谓支离破碎。 他们看见苍寒羽,几乎全都纷拥上前围住他。 “上仙!” “上仙!” …… 清梨若看着那一百二十四人,留在原地没有走到苍寒羽身边去的有十人,清梨若认得这十人是墨合门的人,其中的傅丛意是墨合门副门主,与隽青哲一向交好。 清梨若满面怒容,对魔神道:“你为什么抓墨合门的人?” 魔神意味深长的看着清梨若,“你不乐意,我放了他们就是。” 只是那十人却齐齐的跪倒,为首的傅丛意朗声道:“门主安然无恙,实是万幸!恳求门主让我等留在您身边!” 清梨若一怔,到了这一天,天下人背弃了她,她也背弃了天下人,却只有墨合门对她不离不弃。 看到清梨若沉默不语,另外九人跟着朗声道:“请门主成全!” 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人气势决绝,是不容拒绝的,即使清梨若说不,他们势必也不会愿意回墨合门。 清梨若只得道:“也好。” 其余一百三十四人见此,大多面露鄙夷之色,也有个别面露惋惜的神色。 碧落宫宫主泉素绾叹息一声,“想隽青哲一代傲世青年才俊,名扬天下。却最终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自己身亡不说,还让墨合门离经叛道堕入魔道。” 泉素绾说完发现其他人都怪异的看着她,才惊觉她说的“一个女人”正是眼前白羽上仙的爱徒清梨若,故而尴尬的一笑。见苍寒羽面无异色,才稍稍放心。 沐如山掌门叶锦桦先施礼,再道:“我等不才为魔族所掳,实是惭愧!只是,上仙为何也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事稍后再说,”苍寒羽指了指眼前的两条路,“你们看。” 众人先前只是看苍寒羽在而喜出望外,没留意到,这下一眼看见噬魂沟大惊失色! 叶锦桦痛恶的说道:“噬魂沟不是早就消失在六界了吗?噬魂沟,入之者必然全都魂飞魄散,如此险恶歹毒的险地,怎会又重现在此?魔神果真残酷不仁,一出现就带来这么诡异的灾难。” 清梨若笑盈盈的看着苍寒羽,见他也不辩驳,笑意更加深浓。是啊,白羽上仙要洗清她带给他的耻辱,又怎会告诉天下人,他的徒弟,才是这真正的险恶歹毒之人呢?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那个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和她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无可挽回。 而他,也不准备挽回,因为苍生的幸福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能选择的只是对她残忍,对自己残忍。 魔神不耐烦的道:“好了!两条路,你们都选择吧,必须选一条,不选择的就死。” 泉素绾看着上座的清梨若,她面罩九重深纱,高坐在神座上俯瞰着众人,她的目光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这让泉素绾无法将眼前的女子,跟当年那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笑一对梨涡浅浅的少女联系在一起,是时光改变了一个人,还是时光毁了了一个人? 泉素绾对清梨若道:“我尚有一言想问您,还请赐教!” “你问。”清梨若无所谓的回答。 “您是神,神不是爱世人的吗?何况,神姬将神之力传承给您,是让您守护天下的苍生,不是为了让您助纣为虐。” “你放肆!”弘宇厉声道,说着就要出手教训泉素绾。 清梨若却轻轻一笑,示意弘宇无妨莫计较,“泉宫主,世人从不爱我,却为何要我爱世人守护世人?苍生从不对我仁慈,却为何让我对苍生仁慈?世道从不曾善待我,却为何要我善良要我牺牲?” 想到清梨若遭受的种种,泉素绾一时有些无话可说,却还是道:“这并不是一个人做坏事的理由。” 清梨若眼角余光瞥一下苍寒羽,“苍寒羽,你觉得呢?” 清梨若直呼苍寒羽的名字,让仙门的人都感到很是气愤,直呼师尊名讳,那是大禁忌。 叶锦桦训斥的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您是神,可也不能如此大逆不道!” “这就是大逆不道?”清梨若眉头一挑,挑衅的看向苍寒羽,“更大逆不道的事,我都做过……” 清梨若指尖一弹,一朵长得和梦里花一模一样的花就出现在清梨若的掌心,但这花和梦里花不一样的是每一片花瓣都是五颜六色流转,整朵花光彩熠熠。 “这叫解梦花,”清梨若轻轻在指尖上转着解梦花,专注的盯着五彩斑斓的花朵,“她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解开一个人因为中了梦里花而忘记的记忆。” 就像梦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而现实是却是光怪陆离五彩斑斓的。 清梨若抬头笑意深深的看向苍寒羽,在空中手放开,那朵缓缓的向苍寒羽送去。 苍寒羽定定的看着清梨若,心里恼怒膨胀,好的很!他苍寒羽的徒弟竟然对他施展过梦幻术,而他竟然还不知道,简直就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 苍寒羽冷着脸伸手接了,那朵解梦花就在他掌心绚丽的绽放,慢慢的融入他的身体。 魔神低声道:“你为什么知道他一定会接呢?” 清梨若嫣然一笑,“因为苍寒羽只愿意接受真实,他永远不会活在欺骗和虚幻里,他足够理智,也足够自负!” 可是清梨若笑得很快意,她替他解开的是那年,她和他在水下的激吻。 你说,清冷如冰雪的白羽上仙,回忆起那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激吻,他会有怎会的反应呢? ------------ 第十五章 他绝不原谅她! 苍寒羽闭着眼睛,解梦花带着他让时光刹那就倒流回去。 那一年的那一天,微末湖的湖水很凉,因为苍寒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多么的滚烫,心里有股火在熊熊燃烧,胀痛在身体里呼啸狂吼,想要在她身上得到解救。 他压在她身上在水里慢慢的下沉,湖水温柔的抚慰着他们。她的香唇柔软美妙,让他贪婪的汲取着,竭力的深入,深入……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蹙眉闭着眼的样子,心紧张而无措,即使她已经决定恨他,可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既然爱,又如何才能不在乎呢?恨,是因为在乎,若是不在乎,谁有力气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和? 清梨若看到苍寒羽睁开眼,他的目光锋利得像是刀子一样射向清梨若,他的眼像是暗海里汹涌的墨色洪潮,像是要将她扔进地狱去毁灭得干干净净。 他的怒气带动整个天地狂风肆虐,风呼啸嘶吼,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苍寒羽,惊愕的张开嘴说不出一个字。 清梨若第一次庆幸她是带着面纱的,因为那个目光刺得她血淋淋的,她用力牵扯的嘴角,再也没有能力假装无所谓。 两个人目光对视,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让每个人都不解的是,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千年清冷安然的白羽上仙,这样动怒? “你……”苍寒羽冷笑,半晌,才说了两个字,“很好……” 她这样爱他,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清梨若悬着的心直直的下沉,掉入无底深渊被再次埋葬。为什么明明这样恨他,可看到他悲凉的表情,她的心却像无数针扎一样痛彻心扉呢? 清梨若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变冷变麻木,她只当爱一个人很痛苦,却不知道,原来,恨一个人,更加让人绝望。 因为你爱一个人,他开心你开心,他痛苦你痛苦,无非如此。可你恨一个人,他开心你痛苦,他痛苦你也痛苦。 清梨若看见苍寒羽抬脚迈步,一步一步走向仙澜境,也一步一步走近清梨若。他仙姿出尘,风华绝世,苍寒羽是这样好看的一个人,举手风雅好看,投足清雅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清梨若用手支着下巴冷漠的在想,他注定是要来毁灭她的。 苍寒羽一步步走向仙澜境,一步步走向清梨若,心却一步步反方向而行。 苍寒羽是不能容许任何欺骗的,他最痛恨欺骗,这个世上也没人能欺骗得了苍寒羽,清梨若,她是唯一的例外。一次又一次,她一直在骗他! 她恨他,可是他又何错之有?护她怜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这场师徒情分,从来,先放手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苍生,两个字,有压倒一切的重量,因为在魔神破除封印出世、神姬堕入魔道这样危如累卵的时刻,如果苍寒羽倒下去了,那要让六界的苍生何去何从呢? 所以,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苍生,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但现在,苍寒羽决定,他绝不原谅她! 见苍寒羽走向仙澜境,苍寒羽身后的一百十四人,眼里开始错愕惊讶。因为在魔神的障眼法下,他们眼里看得很清楚,苍寒羽是在走向噬魂沟。 泉素绾从容的一笑,率先跟着苍寒羽走了过去,其他人陆陆续续井然有序跟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有犹豫的神色,那怕是一闪而过的。 就这样苍寒羽在前,他身后一百一十四人跟着他,浩浩荡荡的走向他们眼里的噬魂沟,个个面容云淡风轻。 那场景气势磅礴,震撼人心。他们相信他,愿意把性命交到他手里,他们相信他,胜过相信他们自己。 清梨若在想,她爱上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白羽上仙究竟是怎样的人? 当所有人都走进仙澜境,苍寒羽站在一棵葱翠的参天大树下,碧翠的叶子衬得苍寒羽更加神姿清澈。他转身看向魔神和清梨若,像一个傲世的王者,却 第一场,苍寒羽赢了! 魔神危险的眯起眼睛,眉眼弯起,隐隐的带着一丝笑意。他站起身亲自亲昵的扶起清梨若,两个人转身离去。 所有魔族的人哗啦啦的跪倒,肃杀的气势气贯山河,竭诚的呼喊声直冲云霄,“恭送魔神、神尊!!” 是的,神尊,清梨若才是神族最高贵的神!她才是真正的神尊! 仙门众人眼里担忧浓郁,他们每个人被擒到魔山来,没有人能在魔族神使弘宇手里走过三招。区区一个神使已经如此了得,魔神到底有多可怕,更让人心惶惶不安。 只有苍寒羽安然清冷的站在那里,是一道绝世的风景。他目送清梨若离去的双眸眼神有些迷离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但只要苍寒羽在,就能给人无穷的力量和信念。只要他在,没有人会相信六界入魔这样一个荒诞的笑话。 而墨合门十人被恭敬的请到清舒殿,留在清舒殿,被尊为上宾。 有时候清梨若不明白魔神,他眼里对她尽是鄙夷的神色,却从不忤逆她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事事顺从。魔神做的很多事,清梨若都不懂。 就像此刻,当清梨若一个懒觉醒来,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就看到魔神正坐在床沿上看着她,非常认真的看着她。 这一刻他的眼神没有鄙夷,没有嘲讽,甚至,带着一点温和。在一个一直冷冰冰的人身上看到这种眼神,在清梨若看来,就跟看见公鸡下蛋大抵是差不多的神奇。 看到清梨若醒来,魔神也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的替清梨若将靠枕放在她身后竖起,然后伸手抚着起身的清梨若靠在靠枕上。 动作自然和谐,自然的像是天经地义的一样。清梨若恍惚的觉得,这样的现在才是真实的,苍寒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太美,也太容易碎。 魔神看到清梨若出神,轻声问:“你现在还爱他吗?” 清梨若一愣,才会悟过来魔神问的是她是否还爱苍寒羽,不经意的就扬起嘴角。提到苍寒羽,清梨若就忍不住笑,从前是因为欢喜,如今是因为骄傲。 ------------ 第十六章 算勾引吗? “爱吧,”清梨若漫不经心的回答,把玩着手里衣袖上的薄纱,“爱中带恨,恨中带爱,从前他要什么我给什么,恨不得掏心掏肺,只怕给的不够。如今却想看他事事痛苦,可他痛苦了,我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魔神沉稳的坐在那一派大气,“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清梨若眉头轻挑,“神不是没有爱恨的吗?怎的,你倒像是很了解?” “我不了解!”魔神断然的回答,“就像我不懂,她为什么明知会魂飞魄散,也要封印我。” “神姬吗?” “嗯。我们虽然从未相见,但我们是这天地间最为亲密的人,我和她,才是这天地间真正的万寿无疆。只要天不毁,地不灭,我们就永生。” “那她为什么会魂飞魄散?” “因为她要逆天,我和她唯一要遵守的天地规则就是,不得伤害彼此。她要封印我,这是天地不容的。” 清梨若看着魔神沉寂的面容,“所以,你恨她?你觉得她背弃了你?” “难道你不认为她背弃了我吗?我和她才是六界的主宰,其余的一切都不过是凡尘俗物,我们弹指间就能让一切灰飞烟灭。可她,却为了……”魔神顿住话,冰冷的气息更加寒冷。 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子,清梨若却感觉触碰到了他的脆弱。 亘古洪荒的上古神,一个人在魔山山俯瞰着芸芸众生,那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啊。他怀想那个在神山上,和他一样寂寞的神,他唯一的同类,神姬! 他们是最亲密的敌人,他们各自代表着摧毁和守护,是宿命的逆向而行。就像彼岸花,同是一根所生,却花叶永不相见。 “你觉得你们应该相守而不是宿命的敌对?所以,你带着魔族杀上神山,想要带她走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她,也许是为了神之力。我只只得,这样亿万年不变的状况,让我厌倦。”这个一直傲立挺拔矗立着的魔神有了一丝倦色,却带着深深的倦意,像是千年都没有合眼睡过觉一样。 清梨若一向嗜睡,知道累了不让睡是很要命的事情。于是清梨若自然而然的就挪了挪位置,空出一个位置来。 魔神会意过来,噗的笑了,“傻丫头,神是不会睡觉的。神累了,也不是靠睡觉就能缓解的过来的。” 清梨若一怔,魔神原来也是会笑的?大冰块扑克脸也会笑?看到清梨若一直看着自己,魔神会意过来,收了笑又冷得像座冰山。 清梨若忽而荒唐得觉得魔神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但也不揭穿,只是惋惜的叹息,“是这样的吗?那我不要成为神,我最爱的就是睡觉。不让我睡觉,我定是要跟他拼了的!” 清梨若伸了个懒腰,正要挪下身子躺舒服点,再补个回笼觉,魔神却顺势斜靠了过去,躺下了闭上眼睛。 看得清梨若瞠目结舌,这人忒是无耻!刚还说神是不睡觉的,这不是坑人吗? 好在这床很大,躺了他一个,也不妨碍清梨若睡觉,故而清梨若很是大方的不跟他计较。 清梨若躺下翻个身,闭上眼想,魔神,很危险,但她不害怕。因为她有种预感,这个人不会伤害她,那怕他会毁灭六界苍生,但他不会伤害她,她深信。 她不知道家人是什么,如果真有,那种给人的温暖大概就是魔神给她的感觉吧,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却让她有家人的感觉,这着实是很好笑的。 清梨若这么想着想着,不一会就睡着了。等到清梨若醒来的时候,看见魔神斜靠着眺望着远方,目光带着灼灼的光芒。 清梨若正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魔神感觉到清梨若醒了,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转身看向清梨若挪了下身子,挡住了清梨若视线。 魔神特淡定的说:“你睡着的时候,有流口水。” “你胡说!”清梨若立马辩驳,却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嘴角,然后发现被骗了,不禁无语望苍天。发现被耍,清梨若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魔神。 魔神看着清梨若看着他的目光,清澈干净,像夏天深山里的一弯清泉,冰凉清和,魔神情不自禁的出口,“你有时候,很像她。” “嗯?”清梨若微微的翘起头,仰望着他,“像谁?神姬吗?” 魔神看到清梨若微微的翘起头,带着诱人的娇俏,像是一朵等着人采撷的花蕾。魔神心里有什么在摇晃,生生的撇开了脸。 “嗯。” “你不是只见过她一面吗?怎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清梨若抬头笑看着魔神,他斜靠在那,离她很近,她甚至能看到他因为心跳胸襟在微微的起起伏伏。 魔神,并不是英俊的男人,至少在苍寒羽、瑞孙琅哲、杜景轩这一众人面前,他决不能算特别好看的人。 但有一种男人,有他独特的魅力,他身上带着刀削一样锋利的果断,以及沉毅如高山的笃定,掌控着整个局势磅礴气势。 清梨若忍不住问:“纵瑾,如果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那会怎样呢?你是魔神,我是神之力的继承者,我们一起相守,你不会有那么多寂寞,我不会有那么多痛苦,那样是不是会比较好” 魔神转头看向清梨若,她歪着头俏生生的看着他,眼里带点初醒的迷蒙和无辜,他情不自禁的俯过身去想要吻她,轻声呢喃,“梨若,你是我的。” 随着魔神的脸贴得越得越紧,清梨若一时有点懵,这孩子怎么就扑上来了啊?果真真是女追男隔层纱吗? 她就假设了下,那算不算勾引啊?如果不算,这时候她给他一巴掌就显得很是合情合理!可要是算,她先勾引人家勾引到了又给人家一巴掌,就委实显得她太不厚道! 这厢清梨若正苦思冥想天人交战,那厢有人兢兢战战“嘭”的一声就跪下了。 清梨若和魔神齐齐的转头,就见地上跪着一个黑衣女子。而远处,苍寒羽站在殿门外,站在风里,墨发与白袖一起飘扬,正愣然的看着清梨若和魔神。 ------------ 第十七章 融和 清梨若半躺半靠在床上,两个手肘撑着床,衣襟就微微的有点敞开,曲径幽深,而魔神正俯身靠向清梨若,眼看就要吻下去。可谓满室旖旎,春光若隐若现,耐人探究。 清梨若微微一怔,却很快嫣然一笑,施施然的往后面一靠,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笑着。 魔神直起身子坐好,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女子。 那女子吓得浑身战栗,话都说不清楚了,“魔神……白羽上仙……求见……神尊……我……我……” 清梨若看好戏般带着笑意看着魔神,这个男子总是冷冰冰的像座冰山,看一座冰山着火,应该是很好玩的事。 魔神瞥了一眼清梨若,那女子的笑意分明是在等着他发火,不禁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一挥手,示意那女子退下去。 那黑衣女子立时像捡回一条命一样欣喜望外,虽然还在发抖,但快速却步伐稳定的退了出去。 魔神看向苍寒羽,“白羽上仙有何贵干?” 苍寒羽不回答,只是看着清梨若,他的眼神没有了素日的清冷,但也没有怒火,没有痛楚,没有难过,只是深邃。 三个人僵持着许久,苍寒羽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他只是默然转身走开了。 有的人,痛苦的时候,只是安静,就像一点也不悲伤一样。心里飙风肆虐,暴雨横行,看起来依旧像是高不可侵的神。因为,当一个人强大到支撑起整个六界的安危的时候,个人的悲和喜就已经被彻底送葬了。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离去的背影,因为走得很快,他白色的衣袂像是踏浪一样翻飞。让清梨若想起,她第一次跟着苍寒羽到天衡的时候,她跟在他身后,那时候他白色的衣摆也是这样如雪浪翻飞,又似白蝶翩跹。 可是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久到了两世情迁。 看着出神的清梨若,魔神安静的站起身阔步而去,他的手负在身后闲步悠然而走。 清梨若目送一白一黑两个人离去,闭目靠着,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魔神就来找清梨若,“我带你去玲珑塔。” “玲珑塔?”清梨若略一思索,“神山上的玲珑塔?去哪干什么?” 魔神不回答,就先转身而走。 清梨若白眼,这个人有时候很奇怪,有时候挺能扯的,有时候又像多说一个字会死一样。不过清梨若还是闲闲的跟了上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再次踏上神山,于清梨若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因为,现在,她是神山的主人!她的宿命是站在这至高的神山上俯瞰她的苍生。 等到了玲珑塔,清梨若这一次仔细一看,才发现玲珑塔看似七层,却并不是真的有七层。 上一次来的时候,清梨若记得是一眼望到顶的,这一次却是由光壁隔成两层。光壁上有图案,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或山川或草木,或神兽或邪灵,无奇不有,美不胜收。 清梨若自言自语的道:“玲珑塔状若七层,但却千变万化,以逞道法之变化。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乾坤浩大。” 等清梨若感慨完,却发现魔神怔怔的看着神姬。那个女子依旧还是那样随意站立的姿势,依旧美得震撼凡尘,每看一次就觉得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清梨若款步走到魔神身边去,笑道:“所有人都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吗?你看,每个人接近我,都是为了她,可是多么可惜啊,我始终不是她。” “你当然不是她!”魔神一脸严肃。 清梨若不太习惯,他虽然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却鲜少这样认真。大概是这天地间,魔神眼里能看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苍寒羽,一个是神姬。 清梨若轻笑,魔神语气里明显的在说她不如神姬,“是啊,神姬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啊,神姬是多么大爱无疆啊。一个为了六界苍生,不惜魂飞魄散封印魔神的女子,天地初开第一个诞生的神,是多么尊贵多么令人敬佩啊!” 魔神眼里情绪变得有些复杂,但一直看着神姬,“你想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吗?” 清梨若身子一僵,许久才问:“除了我会继承她的神之力,是不是我们还有别的联系?” 却不等魔神回答,清梨若就道:“如果是以前,如果可以,其实我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想知道!” 清梨若才说完,魔神立马手掌翻转对着清梨若一推,清梨若一下子失去重心飞向神姬。 清梨若眼里满是错愕,却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的朝神姬飞去。清梨若第一次进入玲珑塔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在召唤着她,而现在那种召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清梨若愣然看着神姬,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清梨若竟然看见了她嘴角的浅笑,那种感觉很熟悉,却也让人很害怕。 清梨若以为自己会撞上神姬,本能的抬手挡住自己的头,但是!清梨若竟然穿越过神姬的身体! 不!不是穿越,而是融和! 清梨若的身体和神姬的身体融和在了一起!清梨若震惊得回不过魂来,她惊吓得张着嘴看着魔神,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梨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是自己的手,但是光芒一直在流转,身体里血液像火烧一样滚滚流通。 清梨若痛苦的跌坐了下来,浑身胀痛,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要裂开。 清梨若清晰的听到身体里骨骼断裂的声音,皮肤下血液在疾速的奔涌,像是在脱胎换骨,痛!痛!痛!即使天罚也没有这样痛苦,清梨若纹丝不敢动弹,只是整个人趴在地上发抖。 魔神冷漠的站在那里看着清梨若,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如果你熬得过去,我就告诉你,你和神姬是什么关系。” 清梨若想笑,牵动了一下嘴角,痛却像山崩一样猛烈的加剧,全身颤抖不停。 而魔神和清梨若都没注意到,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像一轮皎洁的明月融化在夜色里。他看着那个女子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眼里有什么在明明灭灭。 ------------ 第十八章 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当光芒消失的时候,清梨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疼痛耗干了她所有的精力。魔神蹲下来看着她,这个女子忍疼的能力,总是让他感到惊讶。 “你得到了她的神骨,而她神的力量神格依附在神骨上。所以,你得到了神格,从今天起,你才能真正的算是一个神。” 清梨若却并不在意她是否得到了神格,只是虚弱的微微抬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神姬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了吗?” “可以。”魔神简短的道。 清梨若眼神辛利的看着魔神,两世的种种,每个人都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而这一切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 魔神直直的看着清梨若,开口道:“你是她的一滴心头血。” 清梨若露出茫然的目光,皱着眉问:“那是什么意思?” 魔神微闭着眼回忆,“一千年前神魔大战,神姬魂飞魄散,但一滴心头血却落了下来,这一滴血里留了她的一丝残魂。” 清梨若觉得心在抖动,心里是抗拒听到魔神要说的下文的,但是却压住内心的恐惧和心慌,默默的听着。 “这一滴心头血里的残魂,被天帝所救,养在天山,最后凝结成一个完整的魂魄,那就是你。”魔神目光湛湛的看向清梨若。 清梨若脸色更加惨白,死死的咬着嘴唇。 “天帝相信只要聚齐三个女娲石,就能将神姬所有散落的残魂号召回来,唤醒神姬。而智石在苍寒羽那,天帝也算到瑞孙琅哲会去天衡拜师,带去武石青冥剑。于是将你送到天衡去,又送你威石。” “我的血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后来却慢慢的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是因为,三个女娲石都在我手里,在慢慢的唤醒神姬的能力和灵魂是吗?” “你说的没错。” “这么说来我应该是清氏神族的人才是,可是,我的血滴在天御玺印上显现的是凤凰,说明我拥有天族皇室血脉,这又是为什么?” “这就要问天帝了,天帝想要得到神姬,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清梨若沉默了一会,忽而想到一点,因为紧张手一直在颤抖,“如果神姬醒来了,那是不是我就不存在了?” 魔神沉吟了一下,“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你只是神姬的一丝残魂,如果神姬的灵魂被唤醒,自然你就要被融入她的灵魂里,否则她的灵魂就是不完整的。”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这么说来,我不过是你们用来养神姬的灵魂的一个容器吗?” 魔神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样的话终究太残忍。他蹲下来,轻轻的抱住这个颤抖的女子,将她拢在怀里。 想到当神姬醒来的时候,自己就会灰飞烟灭,她现在心里这样浓烈的爱与恨,都将会消失的干干净净,清梨若心里全都是茫然,不是恐慌,只是茫然,很茫然。 像是走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整个世界都是苍白色的,回不了头,也看不到任何未来。 清梨若嘴角上扬,笑得灿若烟花,“我一直想证明我不是神姬,却原来,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魔神看清梨若不哭不闹,不伤心不害怕,缓缓的叹一口气,“我一直觉得你太懦弱太无知,觉得你这样的一个人不配继承神之力。我现在才知道,梨若,骨子里其实你是个骄傲的孩子,只是为了苍寒羽才变得卑微懦弱,变得畏手畏脚。” 即使面对死亡,都能笑得这样灿烂的女子,即使被命运这样不公平的对待,还是执着地坚持着善良的女子,即使爱得头破血流还是义无返顾的女子……一个女子,要多勇敢多坚强才能做得到呢? 只是,爱,让她变卑微。 清梨若靠在魔神的怀里,因为觉得冷,整个人缩在一起,这个人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的。即使成了神,可是在严寒的冬天,清梨若却总是会觉得冷得可怕。尤其是在这一刻,冷得太可怕! 清梨若笑得一脸从容平静,“纵瑾,如果我死了,会有几个人为我伤心呢?青玉死了,姐姐死了,隽师兄也死了,小白不要我了,没有人会伤心了吧?我想,琅哲和青阳上神,看到神姬醒来,大概是最开心的,必然是不会伤心的。” 魔神看着缩成一团的清梨若,忍不住抱紧了一些,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接着道:“哦,师兄大概是会伤心的,到时候,你就帮我对他施梦幻术,或者给他喂忘川水也行,反正只要让他忘了我就成。这六界里,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也是我唯一亏欠的人了。” 魔神的心紧了一下,她不关心怎么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却开始嘱托起后事来了,“也许还有一种结果,每个人都知道,神死就是万古永寂。所以,更有可能,神姬再也不会醒来了,你就是你,你将取代神姬成为神之力的主人,和我一起俯瞰这芸芸众生,和我一起缔造这六界的兴衰荣辱。” 清梨若却置若罔闻,“对了,还有小白,她很爱隽师兄,要是隽师兄能活过来陪着她那是极好的,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了,只能请你一定要保护她平平安安的。” 魔神无奈的摇头,“傻丫头,我能摧毁一切,却从不懂什么是保护,你这是在异想天开。” “不,你会帮我的,我知道,你会的,”清梨若浅浅一笑,重复了一遍,“纵瑾,你会的。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帮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魔神轻声回答:“好,如果你死了,我会让杜景轩失去记忆,会让那个小花仙一直平平安安的。” 这个女子让他怜惜,但并不会让他不舍。神姬,那个亲手逆天封印他的人,才是他真正要见的人。 远远的,苍寒羽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看着那两个惺惺相惜相拥的人,看魔神看着清梨若的眼神全是怜惜,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信仰。 那两个人像是在向天地宣告着生死与共,福祸相依。神不灭,魔不亡,他们才是真正的不离不弃。 ------------ 第十九章 背叛 所有人都说清梨若勾结魔族放出了魔神,苍寒羽不相信,清梨若说自己拜他为师就是为了放出魔神,苍寒羽还是不相信。 但这一刻,苍寒羽终于相信,她放出魔神并没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因为他和她才是一类,是这世上傲立在苍穹最顶端的神。 苍寒羽转身安静的离开,他担心她,于是跟了过来,才知道他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魔神看着她的眼神是怜惜的,她靠在他的怀里是安然的。 他守了苍生一千年,一千年,于他这样漫长,于她却只是一个反掌的时间。魔神和她并肩,俯瞰他们的苍生,从亘古洪荒开始,延伸向无穷的未来。而他只是这浩瀚无边的时间和空间里,一个微秒的过客。 与天地同寿,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做得到。 天空中飘起雪花,大朵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苍寒羽走在洁白的雪地里,踏雪无痕,无声。 可是苍寒羽听见雪落的声音,这样寂寞,这样孤独。 苍寒羽没有施展御寒术,他任大片大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发上,眉梢上…… 往年在白羽殿,每当下雪的时候,那个少女就会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玩雪球,伸手去接雪花,玩得不亦乐乎,而她身上的不离铃一直叮叮当当的响。 但是,她总是时不时的就回头看他。如果看到了就浅浅一笑,一笑一对小梨涡。如果没有看到,就会往回跑,不停的找他,但从不出声喊,只是自己默默的一个人找,直到找到他为止。 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雪花落得唯美凄婉,银装素裹的世界美得如此令人心动,她却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苍寒羽默默的回到自己房间,这一夜他端坐入定,闭着眼如同完美的玉雕。窗外的雪下了一整晚,他入定一整晚,却总觉得梦了一整晚。 梦里,那个小女孩沙沙的踏着雪往前走,背影纤瘦。她忽而回头站定,立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对着他一笑,那笑容比三月阳春还要温暖,还要灿烂。 梨花瓣洋洋洒洒的纷飞,像无数的白蝶起舞,她就站在绽放的梨花下,洁白的雪地上,娇俏的喊:“师父!” 苍寒羽睁开眼看窗外,已是大天亮,浩大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像是谁纷乱的心。 他踏着从容的步伐走到魔宫正殿钱最大的广场上,一路上的雪覆盖了整个世界,也覆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见苍寒羽一到,仙门众人都围了上去见礼。 “上仙!” “上仙!” …… 苍寒羽刚站定,还不及说话回礼,就听见浩大的下跪声,和恭敬的请安声,“恭迎魔神、神尊!” 在魔族众人声势浩大的请安声中,迎来了魔神和清梨若。魔神和清梨若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到神座那,魔神扶了清梨若一把,双双坐定。两个人之间融洽的气氛,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魔神开门见山,直白的道:“今天这场赌,很简单,所有愿意杀了苍寒羽的人就活,其他的人死,我给你们半刻钟的考虑时间。” 魔神说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仙门众人,他说完,密语对清梨若道:“梨若,我要你给苍寒羽一个幻境。在这个幻境里,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你猜苍寒羽会怎样?” 清梨若清浅的一笑,“那不可能!没有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魔神笃定的说:“普天之下,能让苍寒羽迷失的幻境,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梨若,你相信我,苍寒羽是看不破你的幻境的。” “为什么?又因为我是神吗?神,果真是无所不能啊……” “不单单是因为你是神,还因为你是他最熟悉的人,”魔神后面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还因为他相信你,所以看不破你的幻境,就像看不破你的谎言和梦幻术一样。 “好,我也想知道,苍寒羽被人背叛,会怎样呢?” 清梨若袖子里的手微微的起势,为苍寒羽制造一个最完美的幻境。清梨若和神姬的神格融和后,也继承了神姬的很多神功。 全都是完美无瑕没有破绽和弱点的,清梨若才知道,原来神姬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完美真的存在。无论是她的美,还是她的强大。 在场的所有人都突然停住了,像是被定格了。所有人都进入了幻境,只是仙门众人进入的是他们自己的幻境,而魔神和清梨若却陪着苍寒羽一同进入了苍寒羽的幻境。 那幻境比现实更为真实,因为能瞒过苍寒羽的幻境,必须要无与伦比的完美。所以,清梨若和魔神陪他入幻境,更重要的是,清梨若要亲眼看着苍寒羽被背叛的表情。 但是,不单单是仙门众人,还有他要守护的苍生。 苍寒羽只见清梨若一挥袖,出现了乌压压的一片凡人,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人,个个惊慌失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梨若轻轻的转着手掐术,笑的一脸轻蔑。立时白雪融化,刹那变成百花齐放温暖的春天,无数的奇花异草,皆是凡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却又转瞬转入夏天,闪电雷鸣,大雨瓢泼,落在身上彻底淋湿了他们,吓得他们更是目瞪口呆。如此又转入秋天,硕果累累,仙果飘香。最后又回到了冬天,寒冷刺骨,大雪纷飞。 所有的感觉都是无比真实的,四季被这个女子玩弄于执掌中,六界都被她踩在脚下,她是神! 那些凡人全都跪了下来,浑身发抖,很多人哭喊着:“饶命!饶命!” “我们就是你们信奉的神、仙、魔,这是魔神,所有的摧毁和灾难都由他一手缔造,”清梨若格格的一笑,闲闲的指着魔神如是说,又漫不经心的努嘴轻飘飘的看向苍寒羽,“这是守护了你们千年的白羽上仙,没有他,你们世界早就被彻底摧毁了。” “两条路,一,你们死,永永远远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清梨若笑靥如花,手指突然有力的指向苍寒羽,“二,杀了白羽上仙,我赐予你们永生,赐予你们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 第二十章 两清 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每个人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剑,锋利冰冷的剑身,寒光幽幽,剑光映在彼此的脸上,显得很狰狞。 “几年不见,林某不知姑娘因何误会,与这位公子反目成仇。但林某劝姑娘,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更不可因一己之私,拖累无辜苍生。”一个男子朗声道,说完目光锋利的看了一眼魔神。 他是人群中唯一站着的一个人,在满地跪伏的人海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只见身姿风流韵雅,眉梢带着傲气,骨子里透出来的铁骨铮铮。 “林廷尉,哦,不!应该改叫林丞相了,”清梨若目光凉凉的看着那男子,“你知不知道,喜欢管闲事的人都让人很讨厌?尤其是张口苍生闭口苍生的人,我最讨厌!” 那男子看了一眼苍寒羽,见苍寒羽无动于衷,“姑娘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要的是六界入魔!而在血灵万魔阵布好之前,我愿意陪你们的白羽上仙玩一场游戏,素日无趣,权当消遣而已。” “六界入魔?狂妄!姑娘以为只要你愿意,就能只手遮天吗?” 清梨若不言不语,却伸出一根手指画一个圈,立时天地都黑暗了,像是整个天空突然被隐藏了。昏天暗地里,无数人失声惊呼。 忽而的,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突现,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看向那光亮。只见清梨若手掌抬在空中,正拖着一轮明月,她手微微一抬,那明月就徐徐升上去挂在天空里。 看得一个个瞠目结舌,仙门众人眼里也都是惊恐,偷天换月,于这个女子来说易如反掌。 魔神,清梨若,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是整个仙门都无法抗衡的,何况是两个?不由得,他们全都眼里如死灰般沉寂。 而魔神,看着这一切,却眼里一黯,微微的皱着眉思索。 清梨若散漫的看着那个男子,“你觉得我做不到吗?我是神,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照我的心意存在,否则就是灭亡。” 那男子冷哼一声,“纵然如此,那又怎样?你说六界入魔,可我绝不会入魔!” “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和破绽,你会没有吗?” “想我纵横宦海沉浮二十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能奈我何呢?”那个男子傲然的道。 “沉茹公主和你一双儿女,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那男子眉目一敛,却还是底气十足,“官场惊险,林某一向迂腐不屈,他们早就知道,既然做我的妻子儿女,保不齐那天就会身首异处。” “哦?”清梨若格格的笑着,闲闲的把玩着腰际的玉佩,将玉佩贴近些,闭上一只眼在空中映看着玉佩,“那浅萱呢?” 透过玉佩镂空的空隙,清梨若看到林萧慕傲气的笑凝结在嘴角。此人正是林萧慕,那个浅萱等了十八年的人。 “你与她有三世情缘,这已经是你们的第三世,而三世,你都辜负了她。这一世,她明知你辜负了她,却在得知沉茹公主命里有一劫必死时,为你逆天而行救了沉茹公主的性命,而遭受残酷的天罚,用她的笑靥如花,换你江山如画。如今,她终于看破红尘,得道飞升了,你还忍心毁了她吗?” “那日相见,我看你与她关系甚好,如何会因我而伤害她?” “人是会变的。话说,你辜负了她三世,她从此后要清心寡欲的孤零零一个人熬着永生的岁月,你们就此缘断情绝,你就不遗憾吗?”清梨若挑着眉笑吟吟的问道,“我若是告诉你,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们再续前缘呢?” 林萧慕眼神幽深的看着清梨若,阴晴不定。 清梨若突然放开手里的玉佩,直直的盯着“我不喜欢说废话,杀了苍寒羽,或者我让浅萱魂飞魄散,你选择吧!” 林萧慕眼眸更加幽深,但铿锵有力的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无愧天地,无愧苍生,我岂可因她而罔顾天下苍生!” “是吗?”清梨若笑得意味深长,“你不如回头看看。” 林萧慕疑惑的回头,就看见浅萱站在他身后,她的纱衣在风里柔美的飘着。几年不见,她却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更填超凡脱俗的出尘,不变的是面容清素,神若秋水,浑身一股柔媚细腻。 一如当年,那般让他心动,让他心痛。 浅萱微微的笑着,像是看破一切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多年不见,驸马爷依旧豪气万千。” 林萧慕眼里的痛一闪而过,“浅萱……” 浅萱开始亲自动手毁灭自己的三魂七魄,随着三魂七魄慢慢散去,整个人慢慢的苍白下去。浅萱浅笑,却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驸马爷既然如此爱惜苍生,浅萱身为仙者,更是义不容辞……” “不!浅萱……”林萧慕朝着浅萱飞速奔跑了过去,浅萱软软的倒下去,他伸手抱住她,“浅萱!” 她倒在他怀里,柔若无骨,脆弱的像个弱小的孩子,林萧慕大声痛呼,“浅萱!不要!浅萱!” 看林萧慕眼里恨意深深,浅萱苍白的笑着,“不要恨梨若!她是一个和我一样爱到走投无路的女子。你们男儿心中自有天下苍生,爱上你们这样的男子,注定是我们自掘坟墓。” 林萧慕紧紧抓着浅萱凉下去的手,眼泪终于滑下来,这个面对官场尔虞我诈面色不改的男子,这个在朝堂上以凛冽之风闻名天下的男子,终于泣不成声。 莫道男儿心如铁,满川红枫,皆是心头血。 “萧慕,你救我一命,我许你三世情深,我们终于两清了,我们终于两清了……”浅萱边笑边落泪,“如此,甚好……” 浅萱缓缓闭上眼,把这段三世情缘写到了尽头,她眉梢带着遗憾。我这样爱你,你如此爱我,可我却终究是被你用来牺牲的那一个。 林萧慕深深的抱着浅萱,眼泪滂沱,苍生无辜,他的浅萱又何错之有? 苍寒羽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一切似乎带着一种熟悉的相似,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的要浮出来,有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 第二十一章 这样的人,太可怕! 林萧慕抱起浅萱孤寂的离开,失魂落魄,像是他的世界已经被彻底毁灭。 清梨若也不阻拦,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带着云淡风轻的味道,漫不经心的对底下的人道:“你们再不选择,我就要大开杀戒了。我数到三,你们在心里选择是杀,还是不杀,你们手里的剑就会做出同样的抉择,谁的剑没有插入苍寒羽的身体,谁就会接受最残酷的惩罚,一、二、三……” 清梨若话语刚落,那些凡人手里的剑全都自动飞掷向苍寒羽,因为他们都选择了杀。 苍寒羽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清梨若嘴角上扬,她知道他会这样,因为他是那样爱护他的苍生的,如何忍心让他的苍生灰飞烟灭呢? “上仙!” “上仙!” 仙门众人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阻挠不得。眼里都是痛惜,个个对那些犯人怒目而视。 在触碰到苍寒羽身体的那一刻,所有的剑都转化为光剑,全部没入他的身体里,无数把剑。 苍寒羽的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朵朵绽放。但苍寒羽高挺的身躯站立在那,像一座山一样坚毅得牢不可摧。 当所有凡人手中的剑都化为光剑没入苍寒羽身体,清梨若就让那些凡人就消失了,将他们送回了凡间。 再观苍寒羽的脸色丝毫不变,清冷漠然,明明他身上的鲜血不断的涌出,他脚下的雪全都被染成了红色,可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梨若目光犀利的看向仙门众人,“你们的选择呢?如果选择得让我不满意,我有的办法让你们痛不欲生,比如说灭门之灾,比如说你们心里见不得人的秘密会被赤果果的揭露在天下人面前……” 仙门众人眼里皆是愤怒的神色,泉素绾凝眉问道:“你想怎样?” “我知道所有人的秘密,比如,”清梨若笑看着苍寒羽,“泉宫主喜欢的人是谁,要不要我替泉宫主告诉他呢?” 泉素绾紧张的看了一眼苍寒羽,又看向清梨若,眼里痛楚满满。仙门众人无不大惊,一直以为泉素绾道法高深,清心寡欲,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个爱得见不得光的人。 清梨若又看着叶锦桦,“叶掌门最关心沐如山,如果不想看着,沐如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也要谨慎选择。” 叶锦桦苦笑,神是无所不知的,她清楚怎样才是最让一个人痛苦的。 清梨若趾高气昂的俯视着他们,“我是神,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弱点是什么,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欲望,我知道怎样让你们就范,不要让我一个一个说出来。” 剑瞬间出现在仙门众人手中,清梨若伸出手指数着,“一……二……三……” 无一例外的,所有的剑再次化为光剑进入苍寒羽的身体,但这一次,苍寒羽脸色苍白了下去。 这些光剑皆是心剑,化念为光,凝光为形,心念的力量有多大,光剑的力量就有多大。 凡人的剑于苍寒羽不过是皮肉之伤,可在场的仙门众人皆是修为上层的精英,所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可想而知。 他们个个多次与苍寒羽并肩作战,苍寒羽曾无数次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可他们却在最后还是选择了背弃他。人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万剑穿心,鲜血染红苍寒羽全身,他的白衣已变血衣,鲜血不断的渗透出来,落进雪里。苍寒羽却还是稳如泰山,他的目光湛湛有神,没有任何情绪,除了清冷和淡然。 清梨若对苍寒羽嘲讽的道:“你看,你守护的苍生背叛了你,你带领的仙门也背叛了你,你为苍生牺牲了一切,可他们又给了你什么呢?他们都选择了恩将仇报,苍寒羽,你也不过如此。” 苍寒羽淡然的回答,“我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他们的回报和感恩,而去做这些事,我对世人无所求。” 苍寒羽有一颗最强大的内心,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回报和感恩,他守护苍生,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他会选择为苍生战死,但无论苍生怎样对他,他都不会失望。 魔神眉眼弯起,轻声道:“他如此拼尽性命守护苍生,可苍生全都背弃了他,他却这样怡然自若,白羽上仙果真有他自己高不可侵的世界。一个人的心要多强大,才能做到这样呢?苍寒羽对他自己太残忍。” 清梨若平静的道:“我从前只当他的心是女娲石,才会那般冰冷无情。我现在才知道,纵瑾,苍寒羽的心比石头还要冷,铁石心肠,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他不需要被爱,也不需要被温暖,这样的人,太可怕!” 白羽上仙的强大,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苍寒羽高瞻远瞩,他对苍生无所求是对的。苍生是最可悲的弱者,弱者永远都是又无知又愚蠢的。永远只知道拿着剑,对着自己人。所以,我憎恶苍生。” 就像有些人,你对他们寄予期许,是注定要失望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奢望,那样就不会失望。所有的失望,都是因为期望。 “他太爱苍生,所以爱到无所求,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苍生,所以无所谓?”清梨若却很快的自问自答,“我想是后者,因为他强大到无所不能,因为,苍寒羽不懂,什么是爱。但是,我会让他痛苦的。” 清梨若话一落,幻境消失,又回到了现实。清梨若将所有人都带出了幻境,在朗朗乾坤下,一切真相都会暴露在阳光下。 苍寒羽目光锋利的一收,神的力量,果真强大,竟然能制出让他沉迷的幻境。 清梨若了然,特别善解人意的回答苍寒羽心里的问题,“那不单单是幻境,所有的凡人都是真实的,所有他们的选择也都是真实的。所以,浅萱,是真的死在了幻境里。否则,我又如何才能骗得过白羽上仙你呢?” 魔神眼睛微眯,不解的思索着,她是拥有神之力的神,摧毁是逾越她的本能的。就像清梨若从前手里从无杀招,那才合理,因为她是拥有神之力的神,她不会摧毁,也无法摧毁。 ------------ 第二十二章 触目惊心 魔神默默的在心里道:“神姬,难道,是所有人都想错了吗?她或许,根本不是你,她得到了你的神格,却没有继承你无法杀戮的本性,也没有继承你真正的力量……” 想到此,魔神眼神暗了下去,到底怎样才能让神姬复活呢?要怎样才能让她觉醒呢? 苍寒羽见清梨若对浅萱的死如此无动于衷,她竟然真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逼死了无辜的人! 清梨若得逞的笑着,“苍寒羽,你这就怒不可遏了?那我要是告诉你,还会死更多的人呢?” 苍寒羽冷声道:“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清梨若哀伤的仰望着天空,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我姐姐不无辜吗?青哲不无辜吗?当你逼死青玉,杀了我姐姐的时候,当翟毅然杀了青哲的时候,谁曾说过一句他们是无辜的!就因为你是苍寒羽,所以错的永远都是我们!永远都是我!” “你是守护之神,这是违背天理的。” “守护之神?哈哈哈哈!这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我想守护的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要守护什么呢?苍寒羽,我的痛苦都要一一还给你,现在,我就让你尝尝,你想守护的人为你无辜枉死是什么滋味!” 清梨若愤怒用力的拍案,目光凌厉的望着仙门众人,冷笑道:“人人都说白羽安在,六界平宁。那我以神的名义起誓,如果你们全部用灭魂术自尽,我就放苍寒羽一条生路,并且永远都不伤他性命,如何?” 苍寒羽怒声道:“清梨若!你闹够了没有!” 清梨若却置若罔闻,只是笑对着仙门众人,“用你们一百一十四人的性命,换苍寒羽的命,那就是换天下苍生的性命,这很划算,不是吗?” 闻言,苍寒羽手里的剑就要出鞘。 清梨若冷冷的先开口,“苍寒羽,不要拔你的无念剑!否则,会死很多人。你清楚,我一声令下,会有多少你们所谓的无辜的苍生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清梨若扬着眉头,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死很多人,你听清楚了吗?” 苍寒羽握住剑柄的手就顿在那里,心里怒火连天,从来,没有人,敢,威,胁,他! 泉素绾嫣然一笑,“上仙,为天下苍生付出性命,这原本就是我们想要给自己的结局。有上仙在,必然能除邪魔斩妖孽,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生死之事,我等早已看破,就此别过。” 泉素绾说完,扬起剑就朝脖子上一挥,然后倒了下去。随之,其他人也跟着自刎了,个个面带笑容,眼目里都是骄傲和自豪。 白羽上仙,是这世上最高不可攀的神,能为他做一点事,于他们而言,原本是奢望,因为苍寒羽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能为他而死,为天下苍生而死,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 一百一十四人,像一棵棵高大的树一样倒了下去,气势悲恸,震撼人心! 血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流出来,很快,火红的鲜血染红了苍寒羽脚下整片雪地,触目惊心。 清梨若一眼望去,殷红的雪地看起来妖冶诡异,却只有他一身白衣飘然,挺身矗立着,伟岸得像是亘古洪荒的神。 魔神看着这些人,不禁感慨,苍寒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让这些人全都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性命? 魔族的人也会为他而死,但是那是迫于他的力量,没有人敢违抗他。而苍寒羽,能为保护他而死,却是那些人的骄傲。 苍寒羽,眼睁睁看着昔日战友拔剑自刎,救不得!他最疼爱的小徒弟,用天下苍生的性命威胁他,让他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全都死在他们自己的剑下,那原本是用来降妖除魔的剑,却最终用来结束他们自己的性命。 清梨若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悲痛,就像看着青玉他们死在她怀里一样,那种痛苦,想起来就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所以,她要苍寒羽和她一起痛苦!她只要苍寒羽痛苦! 清梨若站起身,冷声道:“苍寒羽,这一局,你赢了!” 然后清梨若拂袖而去,侍从全都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离去。魔神深深的看了一眼苍寒羽,也跟着走了。 于是浩大的白茫茫的雪地里,只剩下苍寒羽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其他的人全都倒在了他的脚下。 苍寒羽听风声凄婉,听雪落的声音悲痛,“若儿,为什么到这一刻,我还不相信你会杀人?为什么我明明亲眼看见你逼死了这么多人,却还是相信你是善良的,相信你只是在跟为师怄气呢?” 苍寒羽一声叹息,随风飞走,然后一个人站在纷飞的大雪里,沉默着看雪飞。 魔神到清舒殿的时候,清梨若正愣愣的依着栏杆看雪,雪花被风吹进来飘落在她身上,她眼神迷蒙,那是伤心人才有的眼神,像是陷在痛苦不堪的回忆里,一边痛却一边心甘情愿的沉沦。 这是多么倔强的一个女子, 魔神走到清梨若身边去,“我很好奇,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救活那些人呢?” 清梨若眼眸都没抬一下,云淡风轻的说:“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梨若,你只是在逞强!你是神,你是不可能真的会杀他们的。” “那你说灭魂术会让仙者魂飞魄散,我拿什么救他们呢?这天地下还有什么能让魂飞魄散的人活过来吗?织魂玉吗?可是织魂玉只有神姬才能唤醒,而且如今下落不明。”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但是我知道你会救他们的。” 清梨若笑而不语,她为什么要救他们?死了就死了,她不怕天下人责骂,更不怕他恨她! 魔神探究的看着清梨若,这个女人,让他越来越看不懂。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已经输了两场了,还有最后一场,要是再输了,你魔神的颜面何在呢?” “不!第三场,我一定会赢的,否则,我就不会跟苍寒羽赌了,我从来都只赌必赢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苏苏,跟你说过的加更我一直记得呢,看在我这个点还码字加更,明天一早上班的份上,不要怨念了,我错了,我让你打一顿吧…… ------------ 第二十三章 你是谁? “那我就拭目以待吧,”清梨若淡淡的回答,“能让苍寒羽输的赌局,我真的很好奇呢。” 魔神侧眸看清梨若,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他每次看她的时候,都是这样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经历无数的悲伤之后,她却成为了一个安静淡薄的女子。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子身上带了浅薄的淡然?那种浅薄,就像所有的一切已经在她心里尘埃落地,结局已经写好。 魔神转头遥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峦,“这一场赌局,白羽上仙苍寒羽会输,梨若,你也会输。” “是吗?”清梨若浅笑。 魔神扫了一眼清梨若,乌黑的发丝在脸颊旁飞扬,更显得她的眼眸清冷,像是任何事都已经激不起她心海的一丝涟漪。 岁月,到底是让一个人成为真正的自己,还是毁了一个人呢? “明天,你不用来了,只要等待结果就好。”魔神说完转身走了。 清梨若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好。” 清梨若依旧望着满天飞雪,皎洁美丽的雪花,在空中缓慢的起舞。清梨若伸出手接住晶莹剔透的雪花,雪花是美好的,却也是冰冷的,就像苍寒羽。 清梨若想到苍寒羽,苍寒羽就出现在她眼前,她是神,一切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清梨若看到苍寒羽走在雪地里,他独自一个人踏雪无痕,比在白羽殿守了千年还孤独的背影,推门无声的孤意更深切。这曾经让清梨若心疼到不能呼吸,如今呢? 清梨若笑着往内殿走去,不知为什么嘴角总是不经意的上扬笑着,即使没有人在还是忍不住带着笑意。 我们都爱过一个人,只是,后来呢? 清梨若安心的等着,她已经多所有的事情都选择这样安然的心态,因为所有的结局她都清楚。 第二天,魔神在水榭上摆了宴席宴请苍寒羽。当魔神看着苍寒羽一步一步从水桥上走来的时候,终于嘴角上勾,第一次露出了令人深思的笑意。 魔神亲自执起酒壶倒酒,晶莹香醇的琼浆玉液就缓缓流入玉杯里,清香的酒味四溢,只一闻就让人彻底沉醉了。 那是苍寒羽从来没见过的酒,却有一种熟悉感,跟浮生一梦的感觉有点像。 魔神执起玉杯浅饮着,“这种酒叫梦回忘仙,跟浮生一梦一样,是神姬亲自酿造的。当今之世,除了我和天帝,谁也没有。” 苍寒羽安静的站在栏杆旁,“清梨若不是神姬,你要找的人是神姬,可是神姬已经死了。清梨若会成为跟神姬一样强大的人,守护着苍生。” “时至今日,你还相信她会是守护苍生的神吗?” “我为什么不相信?” “她逼死了你们仙门一百一十四人,逼死了那个狐仙,苍寒羽,你还相信她吗?” “如果,这是她成为神必经的历练和劫难,为什么不可以呢?凡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推着一个人走上神座,如何会没有牺牲呢?” 但是,他和她,却再也走不回去,即使他不恨她,却无法原谅她。 魔神轻轻摇着玉杯,“可惜,清梨若不会是神姬,她也成不了神姬。因为,她只不过是神姬的一滴心头血,天帝将她送到你身边去,不过是为了复活神姬。等到神姬重回六界的时候,就是清梨若消失的时候。” 苍寒羽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神死,就是万古永寂,神姬根本不可能复活的。”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神之力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取代神姬。”魔神仰视着苍穹,“清梨若根本没有继承真正的神之力,神之力,那是所有人都渴望拥有的……” 苍寒羽望着湖面沉默,神之力…… 魔神将玉杯里的梦回忘仙一饮而尽,“我们第三场赌很简单,就是你喝下梦回忘仙,如果你能自己醒来,你就赢了。” 苍寒羽探究的看着魔神,一杯酒,能让魔神作为这场赌局的压轴,究竟会有多大的奥秘呢? 魔神执起酒壶,在另一个玉杯里倒满梦回忘仙,“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会成就清梨若,神姬会重回六界,在清梨若身上觉醒,六界会回到制衡的状态,那不是白羽上仙你梦寐以求的吗?你等了千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 风呼咧咧的灌满苍寒羽的白袍,吹乱他墨黑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我喝。” 而清梨若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等到的是魔神派人来请她,“神尊,魔神请您前往白殊殿。” “好,我知道了。”清梨若边回答,边微微思索,白殊殿现今是苍寒羽的居所,去那是为了什么呢? 清梨若起身往白殊殿走去,一众侍从随即乖巧的跟了上去。 等清梨若到了白殊殿,却发现整个白殊殿分外安静,像是空无一人。只有弘宇一个人站在那,看见清梨若,恭敬的行礼,“神尊,白羽上仙在等您。” 清梨若一步步往里走,弘宇一个眼色示意,那些侍从就都没有跟进来。清梨若忽然感觉到身后都人都没跟上来,看了一眼弘宇,浅浅的一笑,不在意的继续走。 越走越往里,白殊殿种了曼陀罗华,这种和彼岸花长得一模一样的花,却是皎洁的白色,圣洁的白色。大片的曼陀罗华开得亮丽纯粹,美得让人心都在颤抖。 只是白色,也是冰雪的颜色,苍寒羽的颜色。 清梨若知道苍寒羽在寝宫里,虽然不解,却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伸手推开门。然后就看到,苍寒羽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酣然沉睡,睡得如此安心。 他眉目间充满了平静,整个人都很安宁,心无所虑,那是清梨若从没见过的苍寒羽。苍寒羽一直都是高瞻远瞩,统筹大局,没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如此思虑周全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神情的。 清梨若走过去看着苍寒羽,苍寒羽睡得很沉。清梨若端详着他,这个人,有让她心动的轮廓,有让她心痛的眼神,有让她上一秒哭下一秒笑的能耐,有让她心疼得以为自己会死的劫难。 他的眉头微微的收了一下,想是要醒了。清梨若回过神来,默默的撇开了目光。 他问:“你是谁?” ------------ 第二十四章 梦回之梦 清梨若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如是问,震惊的回过头,不敢相信的盯着苍寒羽。 那人已经起身站在她的面前,依旧是风华绝代的风采,依旧是她心动的轮廓,依旧是她心痛的眼神,可是,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他从未见过她。 清梨若感觉到心海狂风呼啸而过,吹得她瑟瑟发抖,“你……” 清梨若吐出一个字,顿在那里,喉咙像是有什么死死的卡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心高高悬起,像是高高挂起的琉璃风铃,“嘭嘭”激烈的在狂风里打转。 “你是神?”苍寒羽淡然的问。 清梨若袖子里的手颤抖的厉害,有什么眼看就要残酷的浮现出来,那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我是谁?”苍寒羽从容的问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请上神告知。” 一句话,让清梨若悬起的心从高空狠狠的跌落,碎的一地琉璃破碎。 他忘了她!他忘了她! 清梨若牵强的扬起嘴角,却感觉僵硬得怎么也扯不开,她张开的嘴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从爱他到恨他,恨到活下去的意义只在于看到他后悔看到他痛苦,可是他已经从无所谓到忘了她,这,是不是太残忍? 她满腔的恨意,突然失去支撑点轰然崩塌,轰隆隆的倾塌得支离破碎。 他忘了她,连她为什么恨他都一起忘了,她恨他的意义还在哪里?原本,恨是撑着她坚强的唯一理由,恨,是她,和他,唯一的联系。苍天如此无情,连这样的关系都要斩断,容不得她和他有任何关系。 清梨若觉得喘不过起来,浑浑噩噩茫然的转身,脚步趔趄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一下子失去力气狠狠的跌靠在门柱上。生疼的是肩膀,为何却觉得心血淋淋的?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迈出一只脚,踩下去却像是踩在棉花里,立时就朝前要倒了下去。 却有一只玉雕般好看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臂,那手骨节修竹般修长且分明,玲珑玉雕般白皙剔透,充满了刚强的力量,完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好看的手,是她熟悉的,也曾在无数人羡慕的眼光中,牵起她的小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曾经,她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个少女啊,只是,岁月不饶人,你说,要多残忍,才能证明爱得深呢? 清梨若缓缓的抬头,就看到了苍寒羽那令人窒息的俊容,雕刻般的轮廓多么令人心动啊! 四目相对,他的眼澄澈清明,她的眼迷蒙潮湿。第一次深深的凝视,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可他的眼太清澈,一眼望到底的纯粹,让清梨若的心哗啦啦碎得彻底。 他不着痕迹轻轻的放开了手,清梨若用尽力气终于稳稳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苍寒羽目送清梨若离去的背影,那女子背影清瘦,风吹得她的纱衣轻飘,像是清减的梨花在风里巍巍颤颤的开放。 清梨若直奔去找魔神,水榭上魔神正眺望着远方。清梨若因为走得急,胸膛剧烈的起伏,满面怒容。 “你对他做了什么?”清梨若怒然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请白羽上仙喝了一杯酒,梦回忘仙,这是神姬取的名字,”魔神执起酒壶,在玉杯里倒了一杯,举杯对着清梨若示意,“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梨若,我给你们重新开始的机会,不好吗?”魔神定定的看着清梨若,“所有仙者喝了梦回忘仙,就会忘记一切。所以,现在,对苍寒羽来说,你们是空白的,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清梨若咬着牙隐忍的问道:“你让他失去了记忆?” “严格上来说,苍寒羽不是忘记了过去,而是他成为了另一个人。对现在的苍寒羽来说,过去其实是不存在的。” “你太过分了!” “我猜,你在心里无数次想过,如果他不是你师父,你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我说的对不对?” 清梨若沉默的不说话,这样的假设怎么会没有过呢?无数次,清梨若在想,如果他不是她的师父,她不是他的徒弟,他可不可以喜欢她一点点呢?一点点就好。 “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是苍寒羽的徒弟,苍寒羽不是你的师父,一切回到最初,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由你来主导。” 清梨若决绝的道:“回不去的,发生过的事,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抹杀不了任何一点一滴。我清梨若也不需要这样的施舍,我宁愿就这样走到绝路。” 魔神举起杯子饮了一杯酒,“可是,这是最好的报复苍寒羽的方式,让他爱上你,当有一天苍寒羽记起一切,你猜他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这么说,他能恢复记忆吗?” “这不好说,得看苍寒羽能不能看破梦回之梦,梦回之梦是神姬施在梦回忘仙酒里的法术,看破了就能回到现实。也有可能,他就永远都看不破,一直都留在梦里了。” 清梨若狠狠的盯着魔神,“有什么办法让他走出梦回之梦?” 魔神笃定散漫的道:“有句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因为你才赴我的赌约的,也唯有你,才是解开梦回之梦的关键。” “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苍寒羽留在梦回之梦,这世上就再也白羽上仙,也再也不会有神姬,那么,整个六界,都在我的掌心。如果,苍寒羽看破梦回之梦,那么你就会更绝望,也许这对神姬在你身上苏醒,会有很大的帮助。” “如果,我说我不想配合你的游戏呢?” “清梨若,让他爱上你吧,这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清梨若冷笑,“白羽上仙的心是石头做的,也会爱一个人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 清梨若拂袖离去,“因为,他是苍寒羽。” 魔神目送清梨若离去,自言自语的道:“梦回,梦回,午夜梦回,那是最深的遗憾。所有喝了梦回忘仙的人,只不过是去弥补自己心里残缺的遗憾而已。” ------------ 第二十五章 因为你 清梨若至此大半个月都深居在清舒殿,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发呆。清梨若不说话,就没人敢出声,于是整个清舒殿安静的像是荒无人烟。 这日一早清梨若醒来睁开眼,忽而觉得一切像是在梦里,那些颠沛流离的真实竟然都已经成了过去。如今她成为了神,至高无上的的存在。 澜瑜挽起珠帘轻步走进来,隔着纱幔跪下请安,轻声道:“神尊,您醒了……” 澜瑜是魔神安排来伺候清梨若的,一个不多话的女子,安静平和。 清梨若撑着手准备起身,澜瑜立时站起来挂好纱幔,将靠枕放在清梨若的背后。 清梨若依着靠枕抬头看澜瑜,澜瑜是魔,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她才惊觉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走到了和魔神一起,要让这六界入魔。 澜瑜似乎丝毫没注意到清梨若的目光,一如往常的捣弄着香炉,将宁神安眠的熏香换成清神静气的熏香,“风揽园的梨花开了,神尊要不要去看看?” “梨花开了吗?”清梨若愣愣的问。 素来,白羽殿的梨花是一年四季都盛放的,所以,对于梨花开了这样的话,对清梨若来说很是陌生。 澜瑜点头,浅声道:“是啊,春天到了,梨花也开了,开得很好,魔宫里只有风揽园种了梨花。” “哦,”清梨若会悟过来,思索一会,“替我更衣。” “是!”澜瑜恭敬的回答,然后轻轻一拍手,十二个侍女鱼贯而入,服侍清梨若起床。 更衣梳发,茶水早点,井然有序的安排,皆是别出心裁的精巧,极为隆重盛大。侍女一个个全都跪着低着头,连抬头偷瞄一眼都没有,而清梨若受之坦然。 清梨若一开始也曾拒绝过,但是魔神笑而不语。只是之后每当她拒绝一次,那个侍女就会消失在魔宫的时候,清梨若没有再说不。 清梨若出了清舒殿,一大帮侍女紧紧的跟着,浩浩汤汤的走到那都极为惹眼,这也是魔神的安排。 魔神是这样对她说的,他说:“梨若,你是神,是六界最尊贵的神,你要习惯人们对你的膜拜,你要习惯活在人们仰视的目光下。” 当清梨若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沉默不语。因为,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神,神怎么会由此爱一个人,神怎会如此恨一个人? 清梨若进了风揽园,梨花果真开好了,满园的梨花纷纷绽放,白色的花瓣洁白清莹,像是玲珑剔透的心。清雅的浅香随风送去很远的地方,直达谁内心最深处。 清梨若慢慢走在梨花林里,就像一步一步走过自己的过去,那年梨花林初见,那年梨花林里他牵起她的手,那年梨花林里下他教她剑招,他教她,什么是爱…… 当清梨若停住脚步的时候,就看到一棵满树梨花妖娆的绽放,开得异常的繁荣,朵朵摇曳风雅,像是整个春天都在这棵梨花树上醒来。 而那梨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白衣飘然,天人之姿,风骨遒劲,一如当年。 他微微的仰着头,眼微闭着,黑发泼墨般洒下来,说不尽的风华绝代。他有着这世上最好看的侧脸,雕刻般的轮廓太让人心动,让人不能呼吸不敢眨眼。 清梨若站在那里,双脚像是有千斤重,挪不开移不动。在经历无数悲伤以后,他还是站在他无尘的世界里高贵着,圣洁着,至高无上着…… 他缓缓的转头看,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轻轻一笑。满园洁白亮丽的梨花全都暗淡了,淡出视线,只有他的笑,倾尽天下,倾倒她的心。 那笑,云淡风轻里带着睥睨天下,高贵里带着无尘,是一个任何女子都无法阻挡的劫难。 他就这样笑着朝她一步一步走来,刹那间天旋地转,风声静止了,梨花摇摆声静止了人,只有心跳声轰隆隆的炸开。 清梨若拼命告诉自己要逃,要转身立刻头也不回的跳掉,可是脚跟地粘在一起,丝毫由不得她动弹。 九重面纱深深遮住她的容颜,却遮不住那双清澈灵动的明眸,她的眼里有什么明明灭灭。 他随意的伸手从身边的梨花树上摘下一枝梨花,自然而然的递给清梨若,轻声随意的问:“你也来看梨花吗?” 一切的动作在他做来,都是这样好看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即使他忘记了一切,可是风采却更胜从前。 这个人,像是会让人上瘾的白色罂粟,看起来圣洁不可侵犯,却是带毒的,让人上瘾,每见一次就陷得更深切。而走近他,是一个飞蛾扑火的过程,注定的自取灭亡。 清梨若盯着那枝梨花,许久才能开口,“你,不记得从前了,你不想知道以前的事吗?” 苍寒羽淡然的看着清梨若,“如果我说想,你会告诉我吗?” 清梨若沉默不语,有些话要如何才能开口呢?要如何讲述,才是他自己的心意呢?她从来都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完全没有讲述的余地。 “于我而言,其实记不记得从前,并不在意,”苍寒羽的手还是悬在空中,“相由心生,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白羽上仙一向都是看得透彻的人,当他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白羽殿千年如一日的守护,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就都只是流水浮云。所以他是这样不惊不扰的男子,面对任何状况都会看得云淡风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他已经失去记忆。 清梨若看着那枝带着晶莹露珠的梨花,像是谁的心在暗暗的流泪。这样的一枝花,拈在那样好看的一只手里,看得清梨若有些出神。 等清梨若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接过了那枝梨花,心里自嘲的一笑,继而淡淡的道:“就算你忘记了过去,但是你很清楚你是仙者,而这里是魔宫,万魔聚集,最邪恶的地方,你为什么还留在魔宫呢?” “因为你在这里。”苍寒羽理所当然的回到道。 清梨若震惊的抬头看着苍寒羽,他,这是什么意思? ------------ 第二十六章 夺爱之恨 “你是神,你又为什么留在这里呢?”苍寒羽问道。 清梨若悬着的心又跌落在地,微微一笑,是啊,这才是苍寒羽,对她总是这样残忍的苍寒羽。 清梨若原本是想回答,因为,我想让六界入魔,可是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所有的一切,时间都会告诉我们答案。”苍寒羽并不为难清梨若,自己轻轻松松的回答道。 原来,如果他们不是以师徒相遇,也可以是这样平和的相识,或者以后还能相知。但是,这不是清梨若想要的,她从来都不曾想要改变过去的任何一点一滴。所有存在的,都要光明正大的存在,包括他是她的师父,包括她爱他。 清梨若低下头,低声道。“我们,从前是认识的……” 苍寒羽浅和的回答:“我知道。” 清梨若倏然抬头,看到苍寒羽一脸从容,牙一咬,“我们,从前很长一段岁月里是朝夕相处的。” 苍寒羽依旧不惊不扰的淡然回答:“我知道,从我醒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必然有着不浅的恩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你恨我。” 清梨若苦笑,即使他忘记了过去,但是苍寒羽洞察力是一流的,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我还知道,我失去记忆,与你无关,否则你知道我失忆的时候,不会那么惊讶。无论前因如何,但我们都在向前走,所以,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清梨若很多时候不明白,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似乎都是他在操控着局面。 清梨若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一切都在重蹈覆辙,“梨花开得正好,不要辜负了这一片芳菲,上仙好好欣赏,我还有事,先走了。” “请便。” 清梨若转身离去,如果一切停在这里,是不是会好一些?清梨若不知道,时间无法停止,所以一切都要向前走。 清梨若迈出风揽园的时候,澜瑜正率领着一干侍从等在那,清梨若意味深长的看看她一眼。 澜瑜低眉顺目,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清梨若的目光。 清梨若冷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澜瑜紧紧跟了上去,侍从自然也紧步跟了上去,一行人急匆匆的追着清梨若的脚步。 走着走着,清梨若骤然停了下来,猛然转身。 澜瑜紧步停止,微微俯身以示等候差遣。后面的一帮侍从却没反应过来,嘭嘭的就撞一起了。 清梨若冷冽的看她们一眼,一个个识趣的立马后退,剩下澜瑜一个人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清梨若冷然盯着澜瑜,“素日我见你不多言,却一向细致周到。虽然相识不久,我却一直当你是自己人……” “抱歉,让神尊失望了。”澜瑜恭敬的回答,将身子俯得更低,可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 清梨若强忍着怒气,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澜瑜。 有些人第一眼你就将她归为同类,以为她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你对她是不设防备的。而对清梨若来说,绿柔是这样的,澜瑜也是这样的, “澜瑜,是不是魔神逼你的?” “不是!而是神尊不长记性,绿柔背叛过您一次,您就该知道,任何人都是信不得的,即使看起来没有利益冲突,可是往往却有着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清梨若冷笑,“你无父无母,乃是神瑜,说白了就是块玉,修成灵性,却堕入魔道。我自然没杀过你父母,既不是杀父之仇,那就是夺爱之恨了。” 立时澜瑜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倔强的道:“神尊圣裁,自然无所不知。” 清梨若脸色缓和了一点,凝望着波痕荡漾的湖面,轻声道:“你爱着魔神,那是一个注定会让你失望的人。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爱上这样一个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澜瑜漫不经心的道:“那又如何?我爱他原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的,我要爱他是自由的,他怎样待我,也是自由的。” 清梨若看到澜瑜眼里的倔强一片决绝,爱得如此死心塌地,就注定要伤得支离破碎。 澜瑜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神尊这是在怜悯我吗?可是,您不是跟我一样吗?或者说,您比我更可怜,至少,我爱他,天下人皆知,而您爱他,却是连您自己都不敢碰触的禁忌。” 清梨若盈盈一笑,“怎么,这是用激将法吗?果然魔神手下无弱将,个个都深不可测。” 澜瑜不卑不亢的道:“您在害怕,您害怕自己再次爱上白羽上仙,而忘了恨,所以不敢跟他相处。这也就是为什么您是神,却不是神姬的原因。因为您的心里全都是爱,和因爱而生的恨。” “你们这么希望我再次走到他身边去为什么呢?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您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是因为伤得还不够彻底。” “道理你如此清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你为什么不让自己伤得更加彻底,然后放下呢?” “我跟您不同,您是神,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天下苍生也是属于您的。而我如此渺小,我的一生,可以被我用来尽情的荒废。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悲哀,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自在。” “是吗?”清梨若浅笑,身躯前倾,看着依旧俯身的澜瑜,“你心里难道不羡慕吗?你不羡慕平凡如我,却能站在魔神的身边,接受每个人的朝拜,却能得到魔神降尊纡贵无微不至的照顾吗?” 对视着清梨若清湛的目光,澜瑜坚定的眼神有了一丝动摇的神色,暗了下去。 如何才能不羡慕呢?她为他等了一千年,等到他破除封印,却等来了他和另一个平凡的女子并肩俯瞰苍生。除了她是神之力的继承者,她还有什么优点,足以配得上她的魔神呢? 清梨若挺直身子,神色浅薄的道:“你不必担心,魔神跟我是站在对立面的,这一点是不可更改的,因为他是魔,而我是神。无论是苍寒羽,还是魔神,最后都不可能和我并肩而立。” ------------ 第二十七章 怦然心动 澜瑜抬头仰望着清梨若,这个女子有着浅薄的眼神,她站在那里神色笃定,像是一切都已经了然于胸。 澜瑜忍不住问道:“神尊,关于结局,在您心里,是不是早已有了定论?我们都只是在等你给我们判定归宿,是吗?” 清梨若没有回答澜瑜的问题,她迈着小步往前走,澜瑜亦起身跟了上去,听到清梨若安静平和的说:“澜瑜,你终究是要步我的后尘的。都说谁先爱上谁,谁就输给了谁,所以先爱一个人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而爱上像苍寒羽和魔神这样心怀天下的男人,注定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浩劫。” 湖边杨柳依依,又是一年春天,到底要等过多少个春天,才能等来想要的幸福呢?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执着的爱着一个人,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得不到?有时候,我也会害怕,这样自我毁灭的爱,到底是成就自己,还是毁了自己?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爱,爱,或许,就是情不自禁吧。” 两个人走在杨柳树下,棵棵杨柳都垂下的茂盛的杨柳,澜瑜伸手替清梨若一一拨开。 “澜瑜,你跟我是同一类人。原本,我们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但是很可惜,友情这种东西,很坚固,只是不能碰上爱情。任何固若金汤的东西,碰上爱情,都一碰就碎。即使你我都很清楚,魔神不爱我,他不爱任何人,但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你就不可能打心底把我当朋友。” 澜瑜掠起杨柳枝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开,“所谓背叛,只有你相信一个人才会背叛,只有你投入真实的感情才会觉得被背叛。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也就不会被彼此背叛,这样不是很好吗?” 清梨若笑而不语,就像绿柔,就像小白,投入太多,才失望的彻底。清梨若,和她们,终究还是走到形同陌路的这一步。 “背叛,这种事,我已经经历的太多,但我还是决定相信,死不悔改,大概说的就是我。”清梨若无所谓的道,然后回身看着澜瑜,“我替你算过,你跟魔神在不久的未来有一个相互了解和相伴的机会,能不能握得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澜瑜的眼睛立马一亮,像最璀璨的星光倏然滑过漆黑的天空。只要有一丝机会,谁不想得到自己爱的人的心呢? 澜瑜回过神的时候,清梨若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澜瑜看着清梨若清瘦的背影,忍不住觉得惋惜,“如果您不是神之力的拥有者,或者白羽上仙不是白羽上仙,那么你们的结局,就不会是今天这样。” 清梨若嫣然一笑,“如果我不是我,如果他不是他,那么我也不会爱他。我爱他,是完整会对我笑会对我残忍的他,让人爱更让人恨,这样很好。” 澜瑜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固执得无可救药,现在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那现在,你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白羽上仙呢?” 清梨若顿住脚步,浅声道:“如你们所愿,我会好好跟他相处,直到他记起所有的一切。纵瑾要的,我总是要给的,否则,他必然不会就此罢手。” 澜瑜听到清梨若喊魔神的名字,眼神又暗了下去,却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固执的笑容。 于是,第二天,清梨若神色安然的去找苍寒羽。 当清梨若去白殊殿的时候,整个白殊殿不见人影。清梨若就径自慢慢的走进去,然后,看见苍寒羽站在大片的曼陀罗华之中。漫天的白色芳菲开到天尽头,将所有繁华都湮没,剩下洁白的白色让人怦然心动。 只是在那大片的白里,清梨若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苍寒羽。那样的人,永远都像是身上带着光芒,没有任何能抢去他一点点的目光。 他站在那里吹箫,握着白玉箫的修长的手灵动飞快的按着箫管,看得人眼花缭乱,而风带起他的墨发和白袖飞扬,他身上磅礴的气势锐不可当。他那箫声里波澜壮阔,像一幅连绵的山河画卷气势雄伟,但干净纯粹宛如一株梨花开得欺霜傲雪。 白衣,玉箫,风华绝代,多看一眼,就万劫不复。 清梨若依着假山有些出神,有些过去模糊得厉害,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一一失去线索。 一曲完,苍寒羽收了箫手垂在身侧,回首看清梨若。 那一回眸,恰皎如玉树临风前。你看那雄姿英发的男子,一举一动都带着浩大的气势,同芝兰玉树般熠熠生辉,倾尽天下。 让清梨若怦然心动,就像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却莫名的欢喜得心惊肉跳。一见钟情,至此一往情深。 “你是神尊?”他清泉般的声音沁人心脾,好听得令人心醉。 清梨若安然的浅笑,她再也不是那个看见他就只知道傻笑的小女孩,“所以呢?” “清,梨,若……”苍寒羽轻声叫道,像是在自言自语,边说边往内殿走去。 清梨若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念着自己的名字,心像是被什么一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急忙停住脚步,那抬起的脚已经迈出去,来不及收回。故而还是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他依旧是裁冰为骨雪为神的白羽上仙,冰凉的气息像深山清泉的冷气,扑面而来。但清梨若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眸带着一丝宠溺的温柔,却让人窒息。他看她的眼神是纯粹的,却让她心慌得害怕。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带了一些些无奈,“若儿,你是个倔强的孩子,我从前必然总是为你操心。” 一句话,让清梨若心酸直冲上喉头,酸溜溜的呛得慌,那些防备溃不成军,生生的把清梨若逼到最脆弱的角落。 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梨若,不要心软,梨若,要学会对自己残忍,梨若,不要相信他…… 半天,清梨若伸出手抚开苍寒羽的手,冷静的说:“不,你讨厌我,你,一直想杀了我的……” 苍寒羽摇头,笃定的说:“不会的。” ------------ 第二十八章 扯下面纱 清梨若抬眸望着苍寒羽,这个一次又一次向她挥出他的无念剑的男子,清梨若笑靥如花,“为什么不会呢?”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笑若有所思,“我不知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怨恨我,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杀你。” 清梨若伸手轻轻拨着曼陀罗华,看着那些纯白的花摇摇曳曳风姿绰约,“是觉得你心怀天下苍生,怜爱每一个人,所以不会滥杀无辜吗?如此说来,必然是我十恶不赦了吧。” 苍寒羽静静的看着,那人,那人背后的花,都是如此美,相映成辉,精美绝伦,“你是神尊,你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天下苍生也是属于你的,即使你不愿意,这也是无法更改的。何况,你还不是真正的神尊,神之力并没有完全在你身上觉醒。等到你成为真正的神尊,你的心里就只剩下天下苍生,爱世人,那是神的本能。” 清梨若嘴角挂着浅笑,时至今日,他还不忘劝她怜惜苍生爱护苍生,“苍生,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煞费苦心?我不爱苍生,一点也不,我想要让六界入魔。” 清梨若说得很认真,她想看他愤怒,想看他对她拔出无念剑,可是出人意表的,苍寒羽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清梨若,没有生气,没有责怪。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清梨若甚至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一点一点呼在她的头顶,可是却是灼烧般的烫。 可他的眼神又太过清明澄净,像是一片宽阔的海,让清梨若不由得倒退两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清梨若闲闲的问道:“你既然不觉得你错了,也不觉得是我错了,但是总有一个人是错的吧,那你觉得,我们到底是谁错了呢?” 苍寒羽答道:“你未必错了,我也未必错了,可是加在一起未必等于对的。” “哦?”清梨若打趣,“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就像一个梨子加一个桃子,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等于两个桃子吗?那如果我一定要得出等于二,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呢?” 清梨若目光直视苍寒羽,看得咄咄逼人。 苍寒羽却淡然得云淡风轻,他看着她的眼神宁静平和,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口气,轻声说:“你是这样倔强的孩子……” 他在把她当小孩子,像是在说你还小你不懂,这让人很反感。何况,大概他即使忘记了一切,却还是以长者自居。 清梨若撇开脸,当做没听见,对着湖面出神。 “这对银球,我一直带在身边,想必是重要的东西,我知道这是不离不弃铃,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清梨若听到苍寒羽这样问的时候,猛然回头,看到苍寒羽掌心上的那一对银球,分明就是不离不弃铃!清梨若满眼的不可置信,半晌,才声音都带着凝结的问道:“你,一直都带着?” 苍寒羽看似漫不经心,却暗暗观察着清梨若的反应,他果然猜得不差,这必然是他和她之间有关联的,“醒来的时候,我手里就握着这对银球,想必是一直都带着的吧。” 他竟然一直都带着!连喝回梦忘仙酒之前都握着这对不离不弃铃! 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情愫,才这样做??清梨若心里完全没底,左摇右摆,纠结得难以释怀。 清梨若伸出手有点颤抖,捏起变了形的不弃铃,不弃铃在空中彷徨的来回摇摆。清梨若看着在空中摇晃的不弃铃,沧海桑田就这样瞬间在她心里呼啸而过。 她曾经许诺,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旦有差错,任凭师父处罚,生死无怨! 到底他对她有多残忍,才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清梨若手一扬,就将不离铃扔了出去,不离铃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就落到了曼陀罗华花丛中,失去踪迹。 清梨若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当年你随手给我的小玩物,坏了就扔了吧。” 苍寒羽看着那曼陀罗华花丛,隐约的猜到点什么,却又处处透着不解。苍寒羽深深地看向清梨若,像是要把她看穿。 清梨若心里一慌,立时就本能的后退一步,可她后面却是大片的碧波荡漾的湖,眼看就要身子后倾倒入湖中。整个人在边缘上摇摇晃晃,找不到平衡点,极为狼狈。 一只有力的手拦住她的纤腰,稳稳的接住了她,清梨若抬头就对上他深邃的眼,深得一眼望不到底,让清梨若的心猛然狂乱的跳动。 他的手轻轻一带,清梨若就被带进了他的怀中,稳稳的被圈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之间。可她发髻上的白玉簪垂下的流苏刚刚勾住了面纱,被苍寒羽这么一带,猛然扯开,九重面纱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扯了下来。 那九重面纱在风中滑落,露出最绝美的容颜。万籁俱寂,一整个世界都被荒芜了,唯有她的美惊心动魄,她的颜容清婉亮丽绝世,像是一道光芒破空而来,直击人心,那美,醍醐灌顶般震惊人心,震撼凡尘,举世无双。 夭夭桃李花,灼灼耀光华,妍姿多俏丽,美得让人为之疯狂,任何男子只要见到,就必然魂牵梦萦相思成灾。 风围绕在她身边流连忘返,所有绽放的曼陀罗华纷纷收拢了花瓣,像是羞愧的无颜与她一同绽放。 晚云渐收,霞光停步,湖里的鱼全都游到湖边,成群成群的鱼停在湖边一动不动,都为见到这样绝世的美,纷纷倾倒。 这样的美,莫说是倾国倾城,就是为她千夫所指、屠戮天下,那又何妨?怕只得,灰烬江山,燃尽性命,亦只是匍匐在她脚下的芸芸众生的一个。 即使是苍寒羽,也愣了一下,这样美,唯有神才配。她玉体迎风,纤腰就这样握在他的掌心。 清梨若躺在他的臂弯里,清楚的感觉到他矫健的胸膛微微的起伏,他的臂弯强劲有力,充满力量。这么近,近得能在他的眼眸里看见小小的自己。 四目相对,时间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苍寒羽头缓缓地低了下去…… ------------ 第二十九章 你是喜欢我的……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纠葛,软玉温香在怀,清梨若身上好闻的清香,一点点在空气里被送到苍寒羽的鼻翼之间。明明是清新的味道,却像是蛊惑人坠落的迷迭香,把持不住的狂烈。 女人蒲扇般睫毛近在咫尺,他似乎在两个人身体相触的一瞬间被蛊惑了心智一般,有什么在指引着他的身体,指引着他的本能,蠢蠢欲动。 随着苍寒羽的脸一点一点靠近,清梨若愣在那里完全反应不过来,她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四目相对,被苍寒羽抱在怀里的清梨若,愣愣的看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脸,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在一瞬间遭遇了电击一般。 苍寒羽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直直的吻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似乎是这天地间最美的结合一般。男人薄情的唇似是压抑又不受控制的向下印在那芳香上,唇上柔软香甜的触感,带着让他心动的熟悉感,沉沦,沉沦……甚至让他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而愣住的清梨若,直到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男人的气息袭击了她整个身心,那扑面而来的冰凉的气息,更让清梨若顿时僵住了身体,全身绷紧动弹不得。 那吻是如同羽毛般温柔的落在她的唇上的,温柔的像是清澈的水,像是无形的风,像是洁白的云朵,像是在呵护着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一点点辗转,一点点纠缠,他的气息一点点变得灼热。 只是,他的唇轻柔却充满力道,一点一点撬开她僵硬的嘴唇,然后长驱直入,攻城拔寨,无止境的深入,深入,致命的掠夺让清梨若完全没法呼吸。 清梨若看到苍寒羽安然的闭着眼睛,眉目间依旧带着一丝清冷。而他的睫毛甚至交错在她的睫毛上,下一秒,来自心的召唤,她闭上了双眼,慢慢的回应他的吻。 他的唇舌,像是在细心呵护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易碎的至宝一般,温柔的如同轻云般在她的唇上轻轻的扫过,痒痒的,带着不可抗拒让人身不由己失控的酥麻,麻得人浑身无力。 两个人竭尽全力吻着彼此,舌与舌深深的深深的纠缠在一起。而随着舌头交战,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灼热,像是烙铁一样热得可怕。 这样的苍寒羽,是清梨若完全不熟悉的,让清梨若心里忐忑不安,她的手迟疑的停在空中,不知所措。 两次吻,都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他是清醒的,而且,他是主动吻她的。这样的事想到,就让清梨若又害怕又渴望又想逃,有什么在血液里无限的膨胀,扩展,占据了她的所有理智。 如果清梨若睁开眼睛,她会看见苍寒羽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美好得如此不真切。 他慢慢的,细而浅的亲吻,在眷恋着她唇舌之间,慢慢的变了味道。抱着她的手臂蓦然收紧,她的身体被楼的更紧,男人急促的呼吸就喷在她的嘴角,热热的,烫烫的,像是火在熊熊燃烧。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身。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 她是恨他的! 清梨若立马伸手去推苍寒羽,用尽力气的推。可苍寒羽纹丝不动,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将她钳制在怀里,吻得更加霸道更加热烈。 他碎碎的声音,在她耳旁若有若无的轻飘着,“若儿……若儿……” 清梨若推他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道,软绵绵的,像是力气全都被抽光了,整个人瘫倒在他的掌心。他掌心火烧一样的热度,从她的背后传入她的身体,点燃了所有的火焰。 也罢,清梨若嘴角上勾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反正结局已经注定,这样也好,会让他更痛苦,让她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两个人深吻,吻,吻…… 苍寒羽背后的蓝天蓝得让人怦然心动,清梨若背后的湖水清得让人的心温柔的像是被融化了,曼陀罗华摇摇曳曳绰约多姿。 所有的一切,都美得没天理。万物都在静静的仰望着它们的神,她喜悦澎湃的欢喜,她苦涩浅薄的心伤,如此鲜明,如此透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梨若只觉得在断气前的那一刻,他才停住了吻,他和她保持刚刚的姿势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彼此的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着,像是某种深切的呼应。 如此良辰美景原是真心不适合打断的,但是清梨若还倒在苍寒羽的手臂上,整个人后倾,刚刚吻得激烈,更是不停的后倾,维持这样高难度的姿势时间又如此久,清梨若完全撑不住了。 清梨若只好苦着脸,牙一咬,鼓起所有的勇气,红着脸可怜巴巴的喊:“我腰要断了!” 失去记忆的苍寒羽,是第一次看见清梨若露出这样娇俏的模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嘴角就带出一抹笑。 清梨若正仰着头,似乎看见了苍寒羽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的笑意。那笑,让清梨若心一紧,不知他是何意。 可苍寒羽手一揽,清梨若身子就飞快的被扶平,跟苍寒羽面对面直视,他已经清冷得神圣不可侵犯。 正当两个人对视,清梨若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忽而,苍寒羽伏在她背后的手用力的一按她的背,将她拢进了怀里,双手环绕在她背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人埋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震动,如此清晰。 这样的情景,她曾经想了无数次,多想在他的怀里靠一靠,一次就好,那怕为此付出性命。可是,真等到这一天,真的付出了性命,只是不是她的,是别人的性命,很多人的性命。 在他的怀里,清梨若飘忽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却是在笑,笑得空虚而灿烂,师父,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你永远都是我致命的弱点。但是啊,但是啊…… 清梨若一直在笑,笑得灿若盛开的十里梨花一样缤纷。 “你是喜欢我的……”苍寒羽低声道,但是是很肯定的语气。 ------------ 第三十章 爱才让人寂寞 在苍寒羽怀里的清梨若整个人僵持住,她的爱无处遁形,总是一眼就被看穿。清梨若笑而不语,她环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滑落。 “我要回去了,我出来太久,澜瑜看不见我,会着急的。”清梨若用轻松的语气道,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偷偷约见心上人,然后如此告别。 苍寒羽放开了她,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的眼眸看向她的时候,像一个幽深的寒潭,深不见底,越是看不清越是想要往里跳。那是她无法抵挡的深渊,总是让她心跳加速,让她的心彷徨不安。 但清梨若按捺下所有的心慌,倔强的跟他对视,眉梢上全是不服输的傲气。 苍寒羽拍了拍清梨若的头,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话一样,“回去吧。” 清梨若转身迈步,一步一步走得温婉优雅,她知道她在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她知道他在目送她离开。 只是当出了白殊殿,清梨若僵持的身体立马松懈下来,感觉到浑身酸痛,一身冷汗湿了里亿。刚刚她紧张的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谁知她已是两世为人,她总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一切,却终究还是败给他,如此彻底。 清梨若走回清舒殿的时候,一路上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清梨若在路上走走停停,徘徊了许久,直到夜色渐黑,明月高升,清梨若才回到清舒殿,就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坐在花园里独自饮酒。 花好月圆,那个人边饮酒边看着明月,对影成三人,寂寞泛滥成灾。一直以来,魔神在清梨若的面前,一直都是个冷傲的男子,这一刻为什么像是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 “你对他做了什么?”清梨若冷漠的问道,这个人太强大,让清梨若没有办法对他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魔神抬头眼神有些迷离,“我应该先问问,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样难以置信,苍寒羽是不是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呢?” 清梨若无视魔神咄咄逼人的眼神,“我知道是你动了手脚,我不会当真的。谢谢你一片好意,可是我不需要!” 魔神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玉杯,“想必你今天肯定过得特别精彩,不像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星辰照耀着大地的现在。这么多年了,我总是一个人一沉默,就可以好几年不说一句话。直到今天看到你跟苍寒羽双双对对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的。” 清梨若被魔神这么一刺激,不禁动了气,“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梦回忘仙酒,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神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抬头仰望着那皎洁的明月出神,许久,才突然问:“梨若,你说神姬想要的是什么呢?” 清梨若看着魔神落拓的身影,听到他略微迷茫的问神姬想要的是什么。强大如魔神,这个世上,唯有神姬的事才能拨动他心底那根轻微的弦了。但,神姬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死结,因为她已经死了。 清梨若忽而的有些心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纵瑾,我想神姬是和你一样孤独的人,或者说,她比你更孤独。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清氏神族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只要想到她从洪荒亘古开始,就一个人住在飞雪峰上,看一片又一片雪落,我就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强大,也最孤独的人。” 她站在神山的飞雪峰上俯瞰她的苍生,仰望每一片雪花飞落,听每一朵梨花开的声音,这就是她从天地初开到千年前的所有全部。 魔神落寂的饮了一口酒,“飞雪峰,那是天地的至高点,她站得那么高,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冷呢?会不会寂寞呢?” 清梨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会。” 魔神转头认真的看着清梨若,“为什么?一个人,不是很寂寞吗?” 清梨若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爱才让人寂寞,不爱的人只是孤独。神姬和苍寒羽是同样的人,他们会孤独,但从不会寂寞,因为他们不会爱,我就从来没见苍寒羽寂寞过。他一个人在白羽殿守了一千多年,永远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的内心都是如此强大。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 “你觉得,神姬和苍寒羽是同样的人吗?”魔神声音低哑,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清梨若点头肯定,“嗯,强大到无敌,心里只有苍生,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才是这样的人。如果苍寒羽能够与神姬相识,大概会是一对知音吧,也可能会是一对佳偶。” 清梨若径自饮着酒,没注意到魔神的眼神黯了下去,魔神回忆着那过去,“他们是见过面的,神魔大战的时候,他们联手封印了我。” “但是我听说苍寒羽忘记了,他为什么会忘记?” “大概是因为换心出现的差错,让苍寒羽忘记了换心前后各一小段的记忆。” “只是很可惜,时间如此仓促,又是一场大战,神姬和苍寒羽没法好好相识,神姬为了天下苍生封印了你,就魂飞魄散了。” 清梨若觉得有些微醺,故而纤纤袅袅的站起身,拿着衣袖扇风,身形像青柳般绰约清瘦。 魔神看得有一刹那一愣,继而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自语,“一点也不可惜呢,他们不但见了面,而且她……” “你说什么?”清梨若转头有些恍惚,魔神说得声音太低,加之清梨若微醉,一点也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很可惜,你的酒量太差了,你醉了。”魔神起身伸手拦住清梨若,只是让清梨若整个人都靠在他伸出的手臂上,仿佛男女授受不亲一样避讳着,“回去歇着吧。” “嗯……”清梨若轻声应了一声。 魔神看靠在他手臂上的清梨若,她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已经安然的闭上眼睛,想是梦境不错。魔神看着那罩着九重深纱的面容,轻声呢喃,“很快,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梨若,我想,你会更恨苍寒羽吧。” ------------ 第三十一章 我带你走 月下清辉徐徐,魔神闻到珠曼沙华在夜色里散发出的香味,他的眼神很幽深,冷漠但轻声喊:“澜瑜。” 澜瑜立马出现在魔神和清梨若的面前,极为谦恭的跪下,“魔神!” 魔神命令道:“送神尊回去歇息,好好照顾她。” “是!”闻言澜瑜起身接过清梨若,只是当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魔神冰冷的手腕的时候,心剧烈的颤抖了下,眼神不由得也现出紧张的涟漪。 魔神低眼瞥了她一眼,澜瑜赶紧努力低头掩饰失礼的狼狈,让清梨若靠在自己的身上。 魔神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澜瑜伸手在额头擦汗,极为庆幸他没发现什么,却又心里有隐隐的失落。 而清舒殿远处一抹雪白的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眼眸里全然都是清冷,像是下了一场浩大的雪。 澜瑜将清梨若安置好,然后站在床榻前,久久的望着沉睡的清梨若。很多时候,澜瑜都觉得笑起来很浅薄安和的清梨若,内心其实是个渴望被爱被疼的任性小孩子,倔强而不安。 澜瑜拖着月色踏步出了清舒殿,她心里是清楚的,无论是清梨若也好,自己也好,其实,谁不渴望被爱,谁不渴望温暖呢?只是,世事太凉薄。 这注定是一个很多人都难眠的夜晚,花未落,夜未央,人未眠。谁的心事,苍白了谁的年华? 第二天,清梨若悠悠醒来,头痛欲裂,眼睛有些迷蒙,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前,便摇晃挣扎着起身。清梨若想喊澜瑜,却发现声音沙哑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清梨若定了定神,再看向那人,才发现那是苍寒羽。他临窗负手而立,背对着清梨若。 窗外大片大片鲜红的珠曼沙华像血河般开得茂盛,而他的背影像一棵丰饶清挺的树,高挺掠拔地矗立在那里,站成一千年的沉稳如山,让人心动不已。 他的白衣迎风轻飘,像洁白如云的浪花,一波一波的敲打在清梨若的心里。随着白衣飘飞,似乎他下一秒就像是要御风而去,并且再无归期。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遥不可及的九霄上的云朵,那么美好,却不属于你的。 苍寒羽显然在出神,没有任何反应。清梨若有些愣住,她跟在他身边两世,他一向都是很警觉的,鲜少会这样失神的想什么事情。 清梨若就抱着靠枕坐在床榻上,看着苍寒羽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久,苍寒羽忽然回神转身,就看到那个女子三千青丝随意的散落,墨发华丽的披在肩上落在云被上,美得无与伦比。但她双手牢牢的抱着枕头,头靠在枕头上,像个脆弱的孩子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论她是在他面前彷徨失措,还是气定神闲的与他斗嘴,还是像现在这样脆弱的沉默,苍寒羽总觉得这个女子是个孩子,让他如此的不放心,让他如此的心疼。时时刻刻的,她都让他有一种无能为力感。 “你醒了?”苍寒羽站在那里,淡然的问道。 清梨若缓缓的点头,觉得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不是对她冷漠怒骂,就让她觉得不适应呢?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想杀她的,一直都是爱着他的苍生的,一直都是责怪她的。这样安然的站在她面前的苍寒羽,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 苍寒羽缓步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在床沿坐下。 清梨若能感觉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更加抱紧自己一些。不知道是他在窗前站了太久,还是苍寒羽身上一直都带着这种冰冷。 苍寒羽开口就道:“我忘记了一切,但我总是有种感觉,觉得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清梨若抬眸迷茫的看着苍寒羽,“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呢?你做错了,你觉得你没有尽到你的职责?” 苍寒羽坚定的摇头,“我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做什么肯定有我的理由。我从不否定我做的每一件事,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必定是做了最好的抉择的。” 清梨若扬起嘴角笑,苍寒羽是这样清楚自己的人,并且对自己深信不疑。苍寒羽不会错,是的,白羽上仙从来都不会做错。 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苍寒羽,其实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出鞘果断决绝,干脆利落得削铁如泥,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如此的,伤人伤己。 清梨若侧脸靠在靠枕上,为了方便看着苍寒羽,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你当然不会错,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曾有一次是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苍寒羽深深的看着清梨若,“梨若,你在怨恨我。不论是什么原因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清梨若凉薄的一笑,淡然的说:“你当然是不想伤害我的!至高无上至尊至圣的你,爱惜着每一个苍生,我清梨若既然是苍生之一,你自然也断然没有理由想看到我受伤害的。何况,你一直以长者自居……” 清梨若一直维持着那个凉薄的笑,没有往下说下去。 苍寒羽沉默的看着她笑,伸手轻轻的握住清梨若的手,将她的小手拢在他的掌心,她的手很温暖,温而暖,是多么美好的感觉。过了一会,苍寒羽忽而摊开手,看那纤指如玉,剔透美丽。她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显得很娇小,小得惹人怜惜。 清梨若笑容绚烂,像是看到了惩罚的胜利一样的痛快,清声道:“就算你是因为喝了梦回忘仙,才会变成这样,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等了醒了,你会后悔的。” 苍寒羽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的眼睛,坚定不容置疑的道:“我从不后悔!” 清梨若心一紧,将手从他掌心缩了回来,曾几何时,她说她会让她后悔的,他也是这样回答的。 清梨若将头深深的埋在枕头上,她的手放在云被下,全力握紧,是的,苍寒羽,是从不后悔的! 这时,耳旁忽然响起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他说:“我带你走,可好?” ------------ 第三十二章 你可会有一点点动心? 清梨若猛然抬起头,极度惊愕的看着苍寒羽。她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咙艰涩,像是个哑巴,从来都没有说话的能力。 那一刻,时空是停止的,一切都被荒芜了。清梨若只听到自己心跳声,嘭,嘭,嘭…… 苍寒羽神情安然笃定,眉目间淡漠流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走,好吗?” 他向她伸出手,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就在她的眼前,如此近,近得她能清晰得看见他指腹上的指纹。 此后无数个岁月流转,在她和他不相见不相怨的岁月里,清梨若无数次想起这一幕,风轻轻吹,他衣袂飘飘若天人之姿,丰神俊朗,像是一朵洁白优雅的云,停在她面前。他向她伸出好看到极致的手,问她,我带你走,好吗? 这一刻,清梨若有一丝恍惚,也许是太美好,也显得太易失去,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清梨若倏然直起身子,用力的盯着苍寒羽,紧紧的死死的抓着抱枕,抓得指骨突起,显得分外苍白。 清梨若嘴唇有一点失血的苍白,她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如是问,“为,什,么?” 苍寒羽没有回答清梨若的话,他只是淡漠的再次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清梨若像一只天鹅般仰着头,美得让人如此心动不已,露出的雪白美颈如玉,但她固执而无可救药的问:“为,什,么?” 她的眼眸清灵透彻,像清晨盛开的白色梨花蕊里,那晶莹剔透的露珠,直击人心,震撼到心里每一粒尘埃。九重深纱遮面,更让人心猿意马,狂切的想要伸手掀开。 苍寒羽悬在空中的手伸了回去,轻轻的垂在身侧,“梨若,这是唯一一次,我愿意带你走。我只问你,愿,还是不愿?” 苍寒羽始终是苍寒羽,他永远都是主导,不容许任何人支配他,即使到这一步,他还是不解释不辩驳,不给她任何压倒他气势的机会。 清梨若看到苍寒羽的目光锋利而清冷,她扬起绚丽的笑容,却像烟花一样寂寞,她清声坚定的说:“我,不愿意……” 她的话像珠玉般掷地有声,如此坚定,如此决绝。像奔流不息的江山滔滔,一去不回。 苍寒羽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深不可测,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正在冒着冰冷的寒气。他总是有着气势磅礴气场,眼神锋利得像削铁如泥的利刃,让人怯懦的不敢直视。 清梨若感觉到心在猛烈的跳动,心里有种懦弱想退缩,想要逃,可清梨若拼尽一切逼着自己跟他对视。 “好……”苍寒羽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他转身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惋惜,就这样阔步走了出去。 有没有那么个人,让你有那么个后来感慨,那一年,我是想拥你入怀的,是什么情绪作祟,我选择了笑着转身?一别经年,我们失去彼此,永生永世。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的背影,看着他不急不缓阔步走出去,看着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整个人立马直直的倒下去软绵绵的趴在床榻上,觉得心都被抽空了,失去所有的力气。 一滴泪,顺着眼角悲痛的滑下来,落进被褥里消失不见。若他对她有一点点动心,怎会走得如此利落? 你知道他不爱你,跟证实他不爱你,那痛,是天差地别的。 清梨若,从来都没这么绝望过,墨黑的绝望像乌云翻滚奔腾,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压得她窒息。 无数次想,若我不是你的徒弟,若你不是我的师父,我如此爱你,爱到我面目全非,你可会有一点点动心?一点点…… 你看,即使他不是她的师父,即使把一切抹去重写,他不爱她,这一点绝不会有任何不同!她曾经自我安慰的假想,她曾经狼狈卑微的期许,都被惨绝人寰的消灭,再也没有残留的余地。 清梨若模糊的眼前出现一个身影,她不用擦干泪水,都知道是谁。清梨若任泪水滂沱,冷漠的说:“纵瑾,我恨你!” 魔神视若无睹,径自在床沿坐下,“你想知道,苍寒羽为什么愿意喝下梦回忘仙酒吗?你想知道,苍寒羽喝下梦回忘仙酒之前,我跟他说了什么吗?” 清梨若以沉默对抗,他来不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的吗?他不就是见不得她好过吗? 魔神一把抓住清梨若的双肩,将清梨若猛然拉了起来,逼得他跟他直直的对视。清梨若眼神充满哀伤和绝望,但魔神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他冰冷的声音慢慢的道:“我告诉他,若是他喝了梦回忘仙酒,会成就你,神姬会重回六界,在你身上觉醒,六界会回到制衡的状态。” 清梨若的心,一下子碎得像是厚实的寒冰被狠狠砸了一锤,破碎不堪,她含泪厉声道:“纵瑾,我恨你!” 魔神残忍的喊道:“你知道仙者喝了梦回忘仙酒,会做什么吗?他会去弥补自己的遗憾,而苍寒羽的遗憾就是没有尽到做师父的职责,他的遗憾是没有照顾好你,无论时光重来多少遍,清梨若,他始终要的不是你!他始终要做的当一个好师父,不让你误入歧途!” “纵瑾,我恨你!我恨你!”清梨若泪如泉涌,哭得声嘶力竭,她拼命奋力挣扎着,想挣脱魔神的钳制。她拼命想推开他,拼命往后退,拼命得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魔神死死的抓住她,捏得她的肩膀剧痛难忍,不容她逃避,“清梨若!你醒醒吧,苍寒羽只是你的情劫,他的使命就是让你痛,让你绝望!让你勘破情劫!你是神,你注定是要跟我一同并肩俯瞰这六界苍生的!” 清梨若绝望的放弃了挣扎,软软的倒在魔神的怀里,泪水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的流下来,哭得很安静很绝望,“纵瑾,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魔神抱着清梨若,他的掌心能感触到怀里的小人儿清瘦得像是只剩下骨头,如此单薄的身子,让人觉得像是纸片一捏就碎了。魔神声音变得凝重,“梨若,到底要多痛,你才愿意回头呢?” ------------ 第三十三章 我要告诉她 清梨若无力趴在魔神怀里,脸上挂着泪,声如蚊呐,“纵瑾,我认输!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爱我……” 魔神眼神危险可怕,“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却还是不愿意回头,我该说你太勇敢,还是太傻呢?你又何苦这样自己为难自己呢?” 清梨若反问:“我该怎么回头呢?我两世三十六年,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爱他,我爱了他三十六年,整整三十六年,你叫我怎么回头呢?” “我以为痛过,你就会放手,你就会正视你的职责,你会成为心怀天下苍生的神,扛起属于你的宿命。可是,你始终还是不愿意看破情劫,你一定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我的心要这样做,从来由不得我选择。” 魔神轻轻抚着清梨若的头发,“梨若,到底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对自己这样残忍呢?你的心就不痛吗?你就不能爱你自己多一点吗?” 清梨若嘴角轻扯,扯出一个软软的笑,“要么痛,要么死,爱上他,我别无出路。” 魔神眼神转黯,许久才道:“但是啊,你注定是要成为神的,你注定要与我一同决定这六界的何去何从,掌控着六界的兴衰荣辱。如果没有你,你让这六界怎么办呢?这一切,注定只是你经历的一场浩劫,最后,你必须要回到神山上!梨若,你是神,爱世人,那是你既定的宿命。” “那就在梦醒之前,允我最后祭奠这段无望的爱。纵瑾,给我时间,不会太久的。我答应你,我会成为你们期许的神,无爱无恨无怨,去往你们想要我去的神山。” “好,我给你的时间是在苍寒羽梦醒之前。那怕你还是不能忘了他,但至少你不要再见他,梨若,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伤心。” 清梨若抬头看着疑惑的看向魔神,这个人是冰冷的,面无表情的,可是他说我不希望你再伤心,这样的话,听起来是温暖的。 魔神放开清梨若,伸手小心翼翼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无论你是否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不再逼你,即使你永远都只是清梨若,永远都不是神姬,我都不再逼你。我带你走,去一个没有苍寒羽的地方,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我们有的时间去忘记他,梨若,你总会忘记他的。” “我,舍,不,得……”清梨若声音哽咽,“即使他不爱我,我还是舍不得忘记他。如果连我也忘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了,就真的一切都跟没存在过是一样的了。” 魔神拍拍清梨若的头,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会舍得的,相信我,你会忘记他的,你只是需要时间。他能对自己残忍,那么也要学会对自己狠心,有胆量爱上他,就要有能耐忘记他。好好休息吧,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清梨若沉默的点头。 魔神起身迈步走出去,风吹打在他繁复厚重的黑衣上,猎猎作响。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他难看的脸色,吓得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纷纷避退,一个个远远的就哗啦啦的跪下一动不敢动。 魔神疾步而行,直奔白殊殿而去。白殊殿里,他看见苍寒羽安静的站在曼陀罗华花丛里,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苍寒羽听到动静,缓缓的转身看向魔神。 魔神压住心里的怒气,冷漠的道:“苍寒羽,你对她说带她走,你可知道你是谁?你可知道她是谁?” 苍寒羽轻描淡写的回答,“我知道。” 魔神怒不可遏,“你不知道!” 苍寒羽淡然的打断魔神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神尊,我知道六界不能没有她。我知道我是仙界的守护者,我知道我不能舍弃天下苍生。” 魔神眼神冰冷得像是北极的寒冰,杀气浓烈的散开,“那你为什么还说要带她走?”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看着曼陀罗华,那些花开得很好,他的语气是轻慢的,“我很清楚,如果等我记起一切,我和她必然再无机会。所以,我愿意将错就错,我给她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愿为她,负了天下。” 魔神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苍寒羽,你赢了天下,却输给了她。苍寒羽,你输了!!” 苍寒羽从容的回答,“输给她,无妨。” 魔神审视的看着苍寒羽,眯起的眼睛显得很危险,“你爱她?” 苍寒羽微微的仰头,眼神变得深邃难懂,“爱是什么呢?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魔神不理会苍寒羽的疑问,心里自己下了定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挽回呢?如果你告诉她你爱她,她必然会跟你走。” 苍寒羽轻轻的转着手里的白玉箫,手势漂亮纹丝不乱,“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不知道怎样才算爱。何况,我清楚,我跟她之间是挽不回的,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白羽上仙多谋善断,真知灼见,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能凭着蛛丝马迹,就把一切都猜透。 “明知是这样的结局,那你为何还要问她,是否愿意跟你走?不是多此一举吗?不是给她徒增烦恼吗?” “横在我们中间的东西太多,即使我和她都注定要为天下苍生牺牲,但不可以留下误会和隔阂。我想带她走,那是我的真实心意,所以,我要告诉她。而她愿不愿意,那是她的事。” 魔神冷哼,像是等着看一场好戏,“你会后悔的!” 苍寒羽毫不犹豫道:“不会!” “你若知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会后悔的。苍寒羽,你怎能允许你至尊至圣的一生,染上这样的污点呢?”魔神怒然拂袖而去,这个人太笃定,任何挑衅到了他那都像是打在棉花里,让人无可奈何。 苍寒羽转着箫的手停了下来,轻声坚定的说:“不会的!” 此后,在风揽园里,常常能看见清梨若和苍寒羽。漫天的梨花瓣飞扬下,他吹箫,她听,没有太多话,但是温馨而美好,像一场剔透的梦境。 无论是他,还是她,心里都是清楚的,在等梦醒来。 ------------ 第三十四章 花事了 这是一个昏暗的阴天,清梨若迈步走出清舒殿的时候,遇见了墨合门副门主傅丛意。 傅丛意按墨合门的规矩给清梨若请安,清梨若凝视着他,忽而觉得恍若隔世。隽青哲,那是清梨若心里永远的痛。 那个男子博学多才,手段玲珑,天下闻名,却在她面前笨拙的连话都说不好。 他的爱是沉默的,他的付出是沉默的,他的守候是沉默的,他的守护是沉默的,他对她的好,一直都安静的隐藏在角落里,直到最后为她身死,还将墨合门放到她的掌心,任她践踏。 面对清梨若的出神,傅丛意安静的等在那,沉稳如山,颇有隽青哲的风范。 许久,清梨若才问道:“傅丛意,墨合门是仙门第二势力,一向除魔卫道,为天下人颂扬。人人都说青哲昏庸,被一个女人迷晕了头,断然将墨合门葬送。可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为什么墨合门愿意盲从于青哲为我与天下为敌呢?” 傅丛意毫不犹豫的回答,“墨合门上下,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抉择,所有他的决定,我们豁出性命,也必定要完成!那怕是与天下为敌,那怕是杀尽天下人,我们从不怀疑。” 清梨若微微笑着,“我要让这六界入魔,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的选择吗?” 傅丛意直起身子,第一次正视清梨若,于他来说,原本那是很不合礼的,“我从不怀疑他的决定,以后也不会!你不会明白,他是多么令人敬仰的一个门主,原本他是可以带领着墨合门走向从未有过的辉煌的,如果不是遇见了你。你不会明白,他到底有多爱你,爱到墨合门每个人都只能叹息。” 清梨若凉凉的笑着,笑到自己痛不欲生,“我是不明白,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待他也从来都不好。可是,他却一直一直都这样对我好,我有时候特别害怕想到他,想到我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十八年前,你死在无念剑下的消息传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那三天三夜他是怎么过的,我们唯一清楚的是,当他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他是笑着,但是,我们都知道,墨合门最年轻有为的门主隽青哲,已经被毁了。” 傅丛意一直都记着那个场景,他和墨合门几个长老站在院子里,万分着急却死死的沉着气一直默默的守着,忽然,“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那个气宇轩昂的墨合门门主隽青哲就笑站在众人眼前,但他笑得温暖而心伤,萦绕着化不开的悲伤,像是世界已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个空壳行尸走肉。 清梨若眼睛有些潮湿,只要想到隽青哲,就让她心酸到不能自己。清梨若莞尔一笑,“你不要悲伤,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我!” 傅丛意颇有深意的看着清梨若,“你有多爱白羽上仙,他就有多爱你。但是,他对你从来都是无所求的,不求与你相守,不求得你垂爱,甚至不求与你相见,他要的只是让他知道,你好好的,可你颠沛流离的两生,给了他多么惨不忍睹的磨难?” 清梨若微微的扬起头,每当她感觉到要落泪的时候,就忍不住仰起头。清梨若慢慢的从傅丛意身边走过去,“你们要的,我都会还给你们,你可以等待……” 是风太大吧,所以她的话被吹散,傅丛意没有听到后面清梨若说了什么,但是他看到那个女子的背影很决绝。 清梨若走出不远,就听到了箫声,那是苍寒羽在吹箫。这世上只有苍寒羽的箫声干净无尘,剔透如水,却气势磅礴,让人心血澎湃。 清梨若不知不觉的就循着箫声找到了风揽园,那漫天的梨花林里,只有天籁般的箫声穿梭于林间。清梨若轻轻的拨开茂盛的梨花枝,看到苍寒羽站在梨花树下吹箫。 清梨若看了一会,默默的转身离开。她想去墨合门,那是隽青哲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想去看看,以后只怕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苍寒羽早已看到清梨若,见她转身,收了箫,也跟了上去。 清梨若感觉到身后的人,她没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要去看一个人,他叫隽青哲。很多时候,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必然是会嫁给他为妻的。” 苍寒羽握着箫的手紧了紧,却没说什么。 清梨若继续说她自己的,“如此,想必你是很乐意看见的。” 说话间,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墨合门一处庭院里,正是隽青哲原先的居所。只是如今人去楼空,倍感寂寥。 清梨若轻轻的推开门,隽青哲的房间一如从前,干净整洁。 最显眼的是案上一只万年灵玉的白玉瓶,插着的那枝梨花已经彻底枯萎了,凋零枯萎的花瓣落在案上,白玉瓶里只剩下一枝枯干,如此凄凉深切。 清梨若想起那时,隽青哲借她的手,折了一枝梨花,一直用灵力养着。如今花落人亡,已经是物是人非。 清梨若走过去在案边坐下,手趴在案上看着那枯萎的梨花枝,清梨若笑着回忆起那些过去,“这是他用我的手折的梨花,很多了,一直用灵力养着。他跟我说过,但愿人长久,花在人在。” 苍寒羽望着那枝梨花枝,微微的蹙眉。 清梨若收了笑,眼里有些哀伤在辗转,“后来他以为我死了,日日对着这枝梨花,这样的场景,想到我就觉得我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最后,他为我死了,苍寒羽,你要杀我,却害死了他!” 苍寒羽浅声低问:“他死了?” “是啊,”清梨若轻轻的将手覆盖在眼眸上,她害怕泪水掉下来,“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所有我在乎的人,都死在了你手里。青玉,我姐姐,还有青哲,这些真心待我的人,全都死了,全都魂飞魄散,我害死了他们……” “不对……”苍寒羽低声自语,若有所思。 ------------ 第三十五章 我求你 清梨若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有很多水珠顺着她覆在眼眸上的手,啪啪的掉下来,“我是神,你们都说我无所不能。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将魂飞魄散的他们,带回到人世呢?他们要如何面对,我离经叛道要让六界入魔这样的事实?” 清梨若终于彻底完完全全明白青玉的心情,当他再也走不回去,于是选择了彻底放弃自己的生命,他选择了不救雪姿仙子,他选择了魂飞魄散!因为,他太绝望! 清梨若心里的恨汹涌澎湃,她一定会让六界入魔的,她一定要让苍寒羽付出代价的! 苍寒羽把一切默默的看在眼里,“隽青哲没有魂飞魄散。” 清梨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覆盖在眼睛上的手立马拿下来,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苍寒羽指着那枯萎的梨花枝,“凭着这梨花枝上残余的灵力,你应该能感觉到他已经进入轮回。只是他三魂七魄还不全,但他身上带着织魂玉,假以时日,必然会聚齐,他就会回来了。” 清梨若立刻抬起手起势,正要施术,但指尖颤抖的厉害,完全施展不开。她用左手托住右手,但是还是颤抖个不停。 苍寒羽双手结印,只见虚空中就出现了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男子自然是隽青哲,略显憨厚。那女子是小白,满目柔情款款。 那是一间书房,在浩瀚的书海里,他正专心的伏笔疾书,她正温柔的碾磨。偶尔的,他抬头对她一笑。像极了故事里青梅竹马的传说,才子佳人,红袖添香。 清梨若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现在是个凡人?” 苍寒羽回答道:“嗯,轮回三世之后,就能得聚三魂七魄。” “那时候翟毅然一招‘绝辰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他明明死了的,他就在我的怀里……身体冰冷了下去,我看着他魂飞魄散……”清梨若咬着唇,再也说不下去。 苍寒羽略一思索,“应该是有人收了他的一丝残魂,然后找来织魂玉,并唤醒织魂玉,让隽青哲带着织魂玉入了轮回。你们都没料到会这样,觉得他魂飞魄散了就不曾去查寻他,故而一直不知道。” 清梨若目光灼灼的盯着苍寒羽,“我也曾经无数次寻找过织魂玉的下落,一直遍寻不见。但织魂玉,不是只有神姬才能唤醒吗?我继承了神姬的神之力,不是应该只有我才能唤醒吗?” 苍寒羽默默的摇头。 这时,小白忽然抬头看向他们,显然是察觉到有人在探视他们。于是低头温柔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隽青哲点头,然后小白出了书房。 小白施术,施施然的从虚境跨出来,走到两个人面前。她看着清梨若的眼神带着疏离和冷漠,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清梨若,很久很久。 清梨若站起身,目光先是看着冷漠的小白,然后转移到虚境中的隽青哲身上,这一世他是沉稳的少年,温润如玉。只是为什么,他的眉目间游走着一丝迷茫? 清梨若静静的道:“青哲入了轮回,每次轮回他都会忘记,你这样陪着他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愿不愿让他成仙呢?这样你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神尊果然无所不能,想让谁成仙都不过是你的一句话,”小白嘲讽的笑道,“不过,多谢神尊美意,我们,不需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梨若讪讪的顿住话,只剩一声叹息。小白对她恨之入骨,难免的总是会往坏的方面揣测她。 愁云爬上小白的眉梢,小白深情但痛苦的看着虚境里一无所知的隽青哲,“我也曾想过带他修仙,但是想到他成仙的那日就能洞悉他所有的前世,想到他会想起你,我宁愿他一次又一次死去,我宁愿寻他一世又一世……” 清梨若哑口无言,她从没想到这点,她只希望隽青哲能和小白长相厮守,莫再经历流离。 “他总是跟我说,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人,”小白泪如泉涌,她伸手擦着滂沱的眼泪,可怎么擦,泪水都依旧在肆虐成河,“即使他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他还是没法忘记你。清梨若,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啊?” 那少年眉目的迷茫,是他在默默的疑惑他忘记了她吗?即使转世,即使他三魂七魄不全,他却还是要如此执着的爱她。 清梨若脚步趔趄,身子虚浮得全身无力,痛苦在心海疯狂的嚣张。苍寒羽见此,立时伸手挽住了她。清梨若就靠在苍寒羽的臂弯里,然后被苍寒羽默默的揽进怀里。 小白突然“嘭”的一声对着清梨若跪下了,深深的叩首。 清梨若大惊,强自压下心里的震惊,才没有伸手去扶,“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白冷声道:“我求你念在你和我往日的情分上,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青哲面前!永永远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清梨若看着这个有六分像自己的小白,艰涩的问:“为什么?” “他已经忘记了你,他终于忘记你了……”小白声音哽咽,眼泪默默的掉下来,“那怕他总觉得忘记了谁,但他不会再想起你了。我很害怕他再次见到你,他见到你必然会爱上你,我知道的,他一定会再义无反顾的爱上你的……” 小白整个人崩溃的痛哭流涕,完全不像那个倔强调皮的小女孩,爱,摧毁了她。 小白哭着道:“你既然不能爱他,你既然不能留在他身边,我求你,把他交给我!我让自己长得越来越像你,学你笑,学你哭,学你穿衣,学你束发,学你爱吃桃子……我让自己变成你,留在他的身边,如果他不能拥有你,至少可以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代替品。” 清梨若悲痛的不能自持,爱,到底能让一个人把自己卑微到什么也的程度呢? “你这又是何必呢?”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苍寒羽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儿,像是在传递着他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她此刻是多么的痛苦。 ------------ 第三十六章 梦醒时分 小白直起腰,泪水涟涟的望着清梨若,“梨若,如果你爱他,我可以一个字都不说,像泡沫一样消失掉。但你不爱他,那可不可以成全我呢?” 清梨若想起小白曾经是一条鱼,说来也不可思议,小白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白寒潭的,白寒潭的水冰冷彻骨,极伤元神,小白却能活得好好的。 那时候的小白,是个蝴蝶般大小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常常被清梨若气得小脸鼓成大包子。她还总是穿着跟清梨若一模一样的衣服,整天绕着清梨若飞来飞去,可爱得让人特别想亲一口。 两年岁月相伴,没有小白,她清梨若也活不到今天。 而现在,清梨若已经清清楚楚的看清,小白不是鱼,她是梨花花仙,千年梨花仙。 “好!”清梨若扯开嘴角笑得很哀伤,“我发誓,我清梨若永永远远都不会出现在隽青哲的面前!黄泉碧落,天上人间,永不相见!否则,就让我灰飞烟灭!” 清梨若的毒誓,让小白凄然一笑,神的誓言,是言出必行的,若不实践,就要遭受天罚,落得如誓言一般灰飞烟灭的下场。 小白知道她很自私,但是,如果清梨若不能给隽青哲幸福,有什么理由她不可以照顾隽青哲呢? 小白觉得全身无力,爱情与友情,两难全。她缓缓的站起身,突然含泪轻声道:“对不起!” 然后小白转身就飞速朝门外跑去,她怕自己会崩溃,她怕自己会让隽青哲回到清梨若身边去,毕竟,她只是想要给他幸福,可,她给他的幸福,一切都是假象。 “等一下!”清梨若突然喊。 小白猛然回头,不安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问道:“你能告诉我,是谁救了青哲吗?” 小白为难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寻思着如何将青哲的灵魂凝聚起来,故而日日探索。却有一日,突然感觉到了他的灵息,于是下凡去找他。” “那有件事,你必然是知道的。”清梨若顿了下,又缓缓道:“有些事,我知道不是巧合。白寒潭牢不可破,根本没有人可以闯入。可两年前,我被囚禁在白寒潭的时候,你却突然出现在白寒潭,必然是有人送你进来的,这个人还必定是天衡的人,他是谁?” 小白倚着门,顿在那里沉默不语。 清梨若追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是不是?” 小白迟疑不决,半晌才道:“我答应过他,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梨若,答应过人的事,是不可以反悔的。何况,他对我大恩,没有他就没有我,他说的话,我是绝不会不听的。” “是我师兄对吗?”清梨若微微的笑着,笑得有些难过,“你说话的语气,跟他那么像,也只有他对我那么好。” 小白惴惴不安的看着清梨若,然后看看像是一点都不知情的苍寒羽,更加忐忑,“我很抱歉,我答应过他不说的,所以我不会告诉你的。”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 小白急切的道:“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你,也不记得任何事情。等到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清梨若笑笑,“也罢,是师兄也好,是绿柔也好,事已至此,也没有探究的意义了。” 小白意味深长的道:“梨若,很多时候,你总是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只相信自己的心,其实,有的人比你付出的更多。” 清梨若眉梢微微一扬,等待着小白往下说。 小白摇了摇头,“我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我相信他做的都是对的,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我出来太久了,青哲会找我的,我走了。” 小白说完,就转身走了。 清梨若微微的蹙着眉,她不知道小白说的是什么。也许,小白说的是师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毕竟他是那么爱她的一个人,她那么怕再欠着他什么。 苍寒羽看着怀里沉默思索的清梨若,不经意的就抱紧了一点。 清梨若抬头无力的一笑,“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默默的回魔宫,一路上都沉默。 清梨若是高兴的,因为隽青哲没死。但是高兴得有点难过,她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而难过,还是为了小白甘愿为爱卑微到这样的地步而难过。 苍寒羽也没有说话,他本就是一个不多话的人。如今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小徒弟面前,他一向也不是善言的人。 在一对徒弟没来白羽殿之前,其实他可以整年都不说话,一个人默默的看白羽殿的日升日落,看四季变迁,看苍生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而魔宫一个黑暗的阁楼里,魔神一身黑衣融在夜色里,没有人看得到,就像他本是夜色。但是他眸子里散发出的冰冷,比万年寒冰还要冷。 魔神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两个人皆是白衣飘飘,那一对背影和谐而温暖,她是神,他是仙,都是宿命里注定除魔卫道的。但是啊,她是属于他的!因为他们才是亘古洪荒诞生的最早的神,他们才是应该守望着彼此的唯一。 魔神轻声自语:“梨若,梦,应该醒了。” 清梨若正走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没留意到旁边的一根树枝,突然无缘无故变长了,勾到她的乾坤囊。那乾坤囊就被勾掉,掉到了地上,清梨若没察觉到,依旧无神的往前走着。 走在她身后的苍寒羽见此,便屈膝蹲下,伸手想将乾坤囊捡起来。只是,苍寒羽伸出的手,突然停在空中顿住,久久的,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清梨若走了许久,忽而发现苍寒羽不见了,这才转身找他。只见苍寒羽蹲在那,死死的看着地面,他整个人身体僵持,眼眸里暗潮汹涌,是清梨若看不懂的深沉。 清梨若缓步走回去,“怎么了?发生什么……” 清梨若边说边看向地面,等到她看到地面上的乾坤囊,和原本在乾坤囊里的如今散落了一地东西,清梨若的话突兀的噎住。如果不是夜色很浓,就会发现她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 第三十七章 你为何,待我如此狠心 那凌乱的东西里,有一块白玉特别的明显,那白玉色泽细腻晶莹,乍一看偏白色,如果细看又带了浅浅的绿色。刻的是三朵梨花,雕工绝伦,精美的流苏散乱在地显得有些无助。 这是当年拜师的时候,苍寒羽亲手交给清梨若的。她从他手里接过这块玉佩,那一刻起,她成为他的徒弟。 这宫玉,乃是清梨若师承苍寒羽的证明,苍寒羽那里自然也有一只,只是他的刻的是两朵梨花,象征着她是天衡第三代弟子,他是天衡第二代弟子。两块玉佩,将两个人的关系说得很剔透。 清梨若伸手将那玉佩拾起,五指收拢将玉佩紧紧抓在掌心。白玉冰凉润滑,十指连心,于是透心的凉,凉得好冷。 清梨若深深的低着头,觉得窒息,空气凝结了,整个天地都寂静的可怕。许久,清梨若鼓起毕生的倔强,抬起了头。 苍寒羽正眼神深邃的看着她,那眼神太深,深得像是万丈深渊。清梨若毫不犹豫的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对抗他那她看不懂的深奥。 苍寒羽不惊不怒,只是缓缓的说道:“你,很好……是我苍寒羽教的好徒弟……” 苍寒羽漠然的站起身,没有看到清梨若刹那凝结在嘴角的笑,像是精致的白瓷,一碰就碎。 梦回忘仙酒,能让仙者忘记一切,但只是一个梦境,当他想要弥补的遗憾的中心点被勘破,支撑起整个梦境的神力就会瞬间崩塌,人瞬间清醒过来。 “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清梨若继续笑,笑得更加灿若烟花,只是心里是清楚的,有太多的逞强,“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苍寒羽冷冷的道。 清梨若倏然抬头望着苍寒羽,那个人,神姿高彻,比她更像神,高高的矗立在她的心中,矗立在世人的心中。 清梨若嘴角深深的上扬,笑靥如花,眼眉却满是冷意,“你吻了我,苍寒羽,你主动吻了我,你主动忘情的吻了你的徒弟。你看,罔顾伦常,也有你的一份。” 苍寒羽眼睛微微的一眯,声音带着冷意,“我不介意。” 清梨若嘲讽的道:“莫不是白羽上仙集百家之长,学佛家讲究个色即是空?” “随心,随性,我何必去否定?”苍寒羽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昔。 只是,听到清梨若心里,却像是平地惊雷,像是温和的海面猛然掀起万丈狂浪,刮了肆虐的飙风。 随心,他吻她是随心! “什么叫做随心?”清梨若咄咄逼人的问道,“苍寒羽,什么叫做随心?” 苍寒羽沉默着没有回答,风吹得好沉闷,夜色也太浓。 “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清梨若绷紧身体,浑身僵硬得像是一个雕塑。一句话,很短,但是牙齿一直在打架,牙齿一直都在颤抖,她毕生的力气都耗在这一句话上了。 “那又如何?”苍寒羽冷漠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嘴角一直在笑,只是眼泪为什么流个不停? 两世三十六年,她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的年华,她以为是她一个人的罪孽,却原来是两个人的不伦。 清梨若磨着牙,恨声道:“苍寒羽,原来你也会承认!你竟然也会承认!这对你是多么难以启齿的罪恶,就不怕玷污了你白羽上仙大好的名声吗?” “我为什么不承认?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苍寒羽从来不欺骗别人,更不会欺骗自己。”苍寒羽说得坦然。 从来,白羽上仙都是这样坦荡荡的仙者,超凡脱俗,勘破一切深邃。 清梨若被激怒,笑一刹那就停住收尾,怒然指责的吼道:“可从前,你从来没承认过!你不是一直以我的师父长者自居吗?虚伪!”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因为我从不觉得我对你是男女之情,也许是我错当成师徒之情,也许是我忘记了一切才对你动了心。这都不重要,此刻,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我绝不会不承认。” 清梨若扬起眉,挑衅的望着苍寒羽,“那你敢对天下人说,你白羽上仙苍寒羽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吗?你敢对着天下人去承认这个事实吗?” 苍寒羽一点也不带考虑的就掷地有声的道:“不能!” “你苍寒羽也不过如此,终究连面对自己真实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向天下人去证明什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的选择,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使时光重来一遍,所有的事情,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我的选择,都不会是你。” “你为何,待我如此狠心?”这些日子来,清梨若第一次软了语气,满满的都是哀伤和绝望。 苍寒羽没有回答,他冷漠的转身,阔步走开。 望着苍寒羽离去的挺拔的背影,清梨若的眼泪默默地顺着脸颊缓缓的掉下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凝声迟缓的问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爱上一个人,你怎么知道,原来你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苍寒羽的背影顿停在那里,他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的说:“用我们两个人的幸福,换天下苍生的幸福,有什么不可以呢?” 清梨若带着眼泪,笑了,笑得空虚而寂寥。他终究,是想她成为神,成为守护他的苍生的神。纵瑾说得对,苍寒羽只是她成为神的情劫,他是为了伤害她而存在的。 远处的阁楼,一个黑色的身影疾速飞了过来,落在苍寒羽面前,正是魔神。 魔神带着看好戏的玩味道:“这场赌约,已经见分晓。根据我们的约定,苍寒羽,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这样重要的时刻,自然少不了朕的。”一个气势的声音破空而来,随后空中落下一个身影,那人衣着华贵繁复,却是天帝。 随之而来的那个男子,一身青衣风流倜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却分分明明狐相恒生,惊起晚风一片倾倒。那样的风采,不是青阳上神,还能是谁呢? ------------ 第三十八章 赢了天下,输给她 白羽上仙,天帝,魔神,青阳上神,清梨若全都聚齐,揭开了千年前,那一场神魔大战的面目,却模糊了一切爱恨。 魔神走向清梨若,但在经过苍寒羽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你赢了天下,却输给了她。” 苍寒羽的眼神变得有些辽阔幽远,一千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着,白羽上仙是无所不能的,白羽上仙是至尊至圣的,但是最后,他输给了她。 清梨若看着向她走来的魔神,他阔步走来,强势的气势带起衣摆猎猎作响,她预感到一切必将面目全非。 魔神在清梨若面前站定,“梨若,让我们回到过去,看看那年,你是怎样的心情,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清梨若笑而不语,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魔神双手快速转动结印,黑色的云雾缭绕开,弥漫成云海。周身的景象忽而大变,众人已经置身在巍峨的神山上。 魔神解释道:“我们可以看见一千年的事,所有当年在场的人,都会亲身经历一次,不在场的人只能作为旁观者。但是我们的存在却干扰不了他们,所以不要妄图去阻止一切的发生。我施展的是朔回之术,而不是时光倒流,时光倒流,即使我是神,也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苍寒羽、魔神、清梨若都开始入定,他们都将再次经历那段过去。只剩下天帝和青阳上神,在观看着一切。 云雾散开,一切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漫天鲜红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背对着执剑站在那里,伟岸挺拔,像一棵参天大树。 天地间最为圣洁高贵的神山,六界的中心,原本该是四季都春暖花开,琪花瑶草,祥瑞四射。眼前的神山却变成了血流成河,到处都是鲜血浇灌着大地,宽阔的大地被鲜红的血湮没,被遍野的尸体埋没,残肢断体横陈,厮杀声震四野。 但见满目疮痍,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只有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那里,像是带着不可侵犯的圣神光芒,唯有他天下无敌。但他的无念剑上血滴大滴大滴的往下滴,汇成小小的流淙。 苍寒羽的身边是云慕上神,那个开创天衡的清氏神族的神,仙风道骨,白眉银发,浑身神清气朗。 云慕上神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苍寒羽,“羽儿,神姬历劫在即,答应师父,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但是,你要记得,神姬是属于苍生的,神姬是不能离开神山的,你绝不可妄动意念。” 苍寒羽心里纵使有不解,但大战在前,也不多废话,果断的答应道:“好!” “你发誓!你会让神姬回到神山,守护她的苍生。若你有违誓言,神姬就灰飞烟灭!”云慕上神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苍寒羽,那样严厉的模样,是苍寒羽从没见过的。 隐隐约约的,苍寒羽知道了些不寻常,但是忘情绝爱的仙者,终究不懂那是什么。何况,云慕上神是他最敬重的人,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故而,苍寒羽毫不犹豫的起誓:“弟子起誓,弟子必定全力保护神姬,直到神姬历劫完,并会用尽一切,让神姬回到神山!否则就让神姬灰飞烟灭!” 看着对自己十分相信的弟子,云慕上神眼里有了一丝愧疚一闪而过,“羽儿,他年你莫怪师父,神姬是必须要回到神山的,她必须要守护天下苍生,否则六界苍生,绝无生路。” 苍寒羽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师父,眼里的那抹沉痛,深而无奈,一向超凡脱俗的云慕上神,一向所向披靡的云慕上神,如此深切的无奈和沉痛。 苍寒羽轻声道:“师父,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是弟子该有的劫数。勘不破,就是毁灭,弟子明白的。” 云慕上神眼里的不忍又加深了一分,这个弟子太强大,太懂事,他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也正因此,自己才决定把所有的后果,都交给他一个人去承受。 “羽儿,你要切记,神姬必须活着,神姬必须是天下苍生的。”云慕上神一咬牙,再次嘱咐道。 苍寒羽用力的点头。 就在此时,眼看神族不力抵抗魔族。云慕上神复又加入了抗敌的大军中,与苍寒羽冲散。苍寒羽执剑,身姿矫捷招式锋利,剑气如虹,带出的清净的白光耀眼夺目。 在漫天厮杀里,飞雪峰上的天空中,忽而出现一道聘婷清雅的倩影,面上罩着九层深纱,一袭白衣风姿楚楚,雪白的曳地衣裙在虚空中无风却婀娜翩跹。她踏着虚空而来,芳华绝代,如梦如幻月,一个身影就已经美得不可思议,无人可敌。 花因沾了她的气息而美不胜收,月因睹了她的容颜而皎洁无双,风因拂过她的纱衣而曼妙绝伦,天地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是因为浸染了她的美而与众不同。 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称号根本配不上她,她的美,是无与伦比的,是任何人都没有比拟的资格的。 所有厮杀的人都傻傻的停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子目瞪口呆。 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也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她携着一袖风雪而来,踏着虚空如履平地,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款款的走到世人的眼前。 她身上浩大的气势,神的高贵至尊气质,使得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跪倒在她的脚下。所有的神族和好些魔族的人,哗啦啦的不约而同的纷纷跪倒,朗声大喊:“恭迎神姬!” 她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纤若无骨,像是没有重量的,连尘埃都没有动一下。她雪白的长长的衣裙曳地,随着她小步小步走过去,裙摆拖过满地鲜血的地面,却依旧雪白如新,洁净得不沾一粒尘埃。 她缓步走到苍寒羽面前,只见水灵灵像一弯清泉的明眸弯起来如新月,显然是在笑,像是一簇簇梨花笑出了声音,熠熠生辉。可以想象,九重面纱下,她笑,一对梨涡浅浅。 看得个个傻愣愣的,天地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在天地初开的时候创造出这样美的女子?神爱世人,那天地是不是独独眷顾了她一人呢? ------------ 第三十九章 我要你的心 神尊和神后两个人异常紧张的看着神姬,神姬纤瘦脆弱,显然是大病在身,仿佛风一吹就要湮灭。 “神姬,你怎么可以出来呢?未免太不顾后果了!”神尊深深的皱着眉责备的道,尽管是责备的语气,神尊面上却是恭敬的神色。 神后也怒然道:“护神使他们怎么能让你出来呢?我定不会轻饶他们!” 神姬回眸一笑,一笑生花,倾尽了天下苍生,“不怨他们,我要出来,他们哪敢拦我?” 她的美是绝世,却美得像一张白纸,玲珑剔透,但也显得美得苍白无措。 神后神色不安,欲言又止,“神姬……” 神姬安抚的望了一眼神后,示意她安心,“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神姬复又看向苍寒羽,浅笑,明明是在笑的,可她的声音带着丝丝清冷,像是月光凉意,更像是雪落冷韵,她说:“我可以封印魔神,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苍寒羽执手见礼,头微低,看见她裙角飞扬,白色的衣袂映着血红的地面,明明是该诡异的,却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苍寒羽淡然的回答:“旦是寒羽力所能及,无有不从。” 苍寒羽和神姬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绝世的风采,令天地失色,令岁月无声,整个六界都倾倒在他们的脚下。风停了,云止了,梨花在安静的绽放出动人心弦的绝美。 这时,魔神突然发难,出招攻向苍寒羽。云慕上神和神尊原本就盯着魔神,对他防备得很紧,故而第一时间双双出手阻止。而见魔神又发难,于是神魔两边又开始混战,刚刚停下的嗜杀,又都杀红了眼。 云慕上神,神尊,神后都奋力抵抗,不让魔族的人靠近神姬和苍寒羽。于是,那两个人置身在拼死的战场,却像是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两个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清冷。 “我要你的心。”神姬淡淡的说,眼神清漠,像是冒着冷气的寒潭,雾气昭昭,她像是在说要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好!”苍寒羽答的自然,像是在给一样再平凡不过的事物,“往后天下苍生就托赖神姬了。” 他的声音很安然,像是平静的湖水,没有任何涟漪。任何事,都不会让他觉得突兀,他对这个世界有种置身事外的安然。 苍寒羽盘膝坐定,伸手就施术,掌心向着心口,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块晶莹的白玉。他将自己的心化为白玉,也在那一刻闭上了眼睛,气息弱了下去。 神姬千年万载波澜不惊的眼里微显错愕,她轻轻的柔美的蹲下身子,仪态万方,她默默的看着苍寒羽。 那个人眼帘轻阖,颜容如玉雕,神姬听见神山上的万年未开的梨花,这一刻纷纷的绽放。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从未遇见这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欢喜的人。 神尊和神后一直不赞同她离开飞雪峰,因为她对六界来说太重要,重要到绝不能没有她。没有她,就是覆灭的噩梦。 所以,从天地初开开始,从她睁开眼开始,她就在神山上,在飞雪峰上,俯瞰她的苍生。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不,还要久,时间于她是最没有意义的,所以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一个人在神山上日复一日的守望着她的苍生,飞雪峰的雪总是落得好安静,安静的悄无声息,荒无人烟。皑皑白雪一泻千里,辽阔而苍茫。 没有人可以上飞雪峰,神尊和神后以神姬身体虚弱为理由,禁止任何人上飞雪峰,旦有不从,杀无赦。飞雪峰只有她一个人,千年无声,万年无息,她就这样日复一日,一个人看雪花开梨花落,一个人看苍生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神姬望着苍寒羽,轻声喃喃道:“六界,任何人任何事,都尽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是我看不到。但看得见,却永远触不到。每个人都说我的苍生,他们都说天下苍生是我的,但为什么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陪伴我?我的宿命,就是在神山上度过这样的无尽的生。直到看见你……” 魔神来犯,直言要得到神姬,一场大战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惨不忍睹的悲剧**迭起。 护神使却牢牢的守在飞雪峰的山脚,谨遵神尊神后命令,纵使清氏一族全部覆灭,也不许任何人踏上飞雪峰半步,也不可以让神姬离开飞雪峰半步。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神姬怜爱苍生,于心不忍,故而一探究竟。这一探,那一望,她为他走下神坛,走入了漫天血海。 她看见的是,神魔大战,刀戟声轰然交错,这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战役,输的一方,将万劫不复。 在满山的血海里,在个个丧失理智的拼命厮杀里,只有那个人,他一身白衣如雪,眼神澄澈清明,天人之姿,令日月失华,天地失色。 那场景,像一副血染江山的画,而他是高不可侵的白色风华。 即使她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神,也觉得他圣洁得不可亵渎,遥远得不可触碰。他那么好看的眼,却是无喜无悲。神姬那一刹那觉得,他的眼也是用来俯瞰众生的吧。 第一次,她觉得飞雪峰的雪,落得柔美翩跹,第一次,她觉得飞雪峰的梨花,开得华丽绚烂,第一次,她觉得飞雪峰的风,在唱歌…… 神姬听见自己心里爱说:若为你对我一笑,历经迷途,倾尽此生找寻,那又何妨? 于是,她走下了供世人膜拜的飞雪峰,走入了滚滚红尘,也走入了万劫不复。一望而情深,情深而缘浅,缘浅而心伤。神的一念之差,天地浩劫,千年离歌。 神姬翻转手印,祭出了女娲石,她纤长的手指拖着女娲石覆在他的心口,女娲石随之消失印入苍寒羽的身体。 她的手在他心口前交错,结出复杂的手势,只见光华流转不息的从她指尖流入他的心口。许久,她才收了纤手。苍寒羽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睡得很宁静。 她左手抓着白玉心,右手祭出了玲珑塔,翩然飞身而起,眼睛平静安和的看着强大无敌的魔神。 ------------ 第四十章 爱上他,失去性命 魔神看着那个女子掌心拖着精巧的玲珑塔,向他飞来。她面罩九重深纱,白衣翩然,翩若惊鸿。这惊鸿一瞥,美成绝世的风华绝代。 魔神冰冷的眼眸,又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寒冰,“神姬,我们是宿命的敌人,但,也只有我们可以彼此相守,你为何如此鲁莽?如果没有了我和你,这六界不就完了吗?” 神姬清粼粼的声音,像是泉水在面纱后面缓缓流泻而出,“纵瑾,即使没有我们,这六界还是会好好的,苍生还是会好好的。因为,我相信他!” 魔神眼里像是冰山崩裂般怒气浩瀚,“荒谬!你只能封印我,根本杀不了我,你我纵使是最强大的神,但也要遵守天地规则,我们根本不可以伤害彼此。你这么做,是会受到天罚的!” 神姬停在魔神面前,和魔神面对面站在虚空中。他们不御剑不驾云,如同站在结实的地面上。因为他们是最强大的神,六界来去自如,穿梭来回不过一个眨眼。天地万物,原本就都只不过是他们的恩赐。 “那会魂飞魄散,我知道的。”神姬慢条斯理的回答。 “那你还贸然行事?没有你,只有我,那六界会失去平衡,天下大乱!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疯狂的事?” “不会的,因为我会封印你。除非神之力在这片大地上觉醒,否则你将被永世封印!神之力一日不回,你就一日被封印,永远都出不了玲珑塔。” “我来,只是想要寻找我唯一的同伴,我已寂寞了这么久,你为何还要我承担这样的痛苦?千年万载的,你就不寂寞吗?” “不!纵瑾,你想要更多,你想要得到我的神之力。那样你才是真正的驾驭六界,成为唯我独尊的不世霸主。你只是想要知道,达到至高点,会不会让你更快乐。”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 “多说无益,神之力,是不可以给你的。我宁愿魂飞魄散,也绝不会把神之力给你!” 神姬不做多说,神色云淡风轻,她只是轻轻念了一句话,玲珑塔忽然发出耀眼的万丈光芒,璀璨如星辰,耀眼如正午的烈日强光,那万丈光芒刺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 苍寒羽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他刚睁开眼,就感应到刺痛的光芒射来,本能的,他闭上眼睛,拿衣袖遮着光芒。这时,他听见云慕上神大喊:“寒羽,罗神伏魔结界!” 云慕上神是苍寒羽的师父,德高望重,对他更是谆谆教导,是苍寒羽最为敬重的人。故而,苍寒羽想也没想,闭着眼坐定,立时双手结印布罗神伏魔结界。 罗神伏魔结界,顾名思义,那是一种结界,可以困住任何神和魔的结界。所有神山上的神和魔,都将被困在神山上。 而此时,魔神和神姬立在半空中。但,魔神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向着玲珑塔飞坠。而神姬高高的立在空中,居高临下,气势磅礴。而她的脚下,是哀鸿遍野,尸骨遍野。 缓缓下坠的魔神,对着神姬冷笑着问道:“到底是为了阻止我,还是为了成全他的心愿呢?白羽上仙苍寒羽,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你只看了他一眼,就为他走下神坛,为他魂飞魄散!” 苍寒羽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魔神被吸进了玲珑塔。而神姬回眸看向苍寒羽,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样也好……” 苍寒羽一怔,她望来的那一眼,是她的眼神太清冷,还是他的女娲石的心太不适应,竟如此强烈的在跳动,像是战场上最激烈的擂鼓轰轰作响,狂烈而可怕,却为什么透着丝丝的欢喜? 然后,苍寒羽看见神姬纵身一跃,跳入了玲珑塔。那身影,像是从枝头坠落的雪白的梨花瓣,翩翩滑落,决绝而优美,像是一场绝世的舞蹈。 那一刻,苍寒羽听到了自己的心海掀起万丈巨浪,响彻天地的嘶吼声在耳边响得人要失聪。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第一次,竟觉得无助,他问自己,为什么?? 只是,更加强盛的光芒直冲九霄,苍寒羽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否则必然双眼不保。所有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对于没有七情六欲的白羽上仙来说,来不及思考。 神姬任着身体直直的下落,她的手里握着白玉心。她是神,无情无爱,只有对苍生的怜悯。 但是,第一眼望见他,她的情感像是遇见了春天,突然苏醒过来,来得如此猛烈,让人措手不及。遇到那个人,方知,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爱。 她不怕魂飞魄散,但求一场相爱,那怕只有一刻钟。只是啊,绝情忘爱的白羽上仙苍寒羽不懂,她要的不是他身体里的心,她要的是他爱她的心。 爱,让原本与天地同寿的神姬,让她漫长的生命突兀的画上了句点。 没有喜怒哀乐的神姬,那个天地间最高贵的神,这一刻,她嘴角上扬,眉梢的笑意落寂而哀伤。爱上他,就是失去性命。这究竟是完美,还是缺憾? “寒羽,答应师父,好好保护神姬!六界可灭,神姬不可亡!”苍寒羽忽然听到,云慕上神焦急的如此喊道。 他的师父,从来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自若的上古神族强大的神,他是第一次听到云慕上神这样失措惊慌的声音,于是立时高声应道:“好!” 苍寒羽赶紧睁开眼,但是,所有的神和魔都消失了,玲珑塔变成了高大的七层高塔,生冷的矗立在他的面前。 整个原本厮杀声震惊九霄的神山,突然空无一人,只剩下苍寒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满山血海里,看着遍地残骸断肢。 整个六界倏然变黑暗,天空中,忽然下起血雨,漫天的血雨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所有的海河都在狂烈的咆哮,山崩地裂,日月悲泣,地龙全都觉醒一起仰天怒吼,天火滚滚澎湃不息。 神死,天地同悲,哭出了血泪,下了整整九日的血雨。 ------------ 第四十一章 你是神姬 天帝和青阳上神通过水镜看着一切,当看到神姬那纵身一跃,青阳上神情不自禁的猛然伸手去抓眼前的水镜,激起涟漪层层,打破了清晰美丽的画面。 只是碎了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水镜里的一切充满哀伤,但那个女子翩然下落的身影依旧决绝。 那只是一个跟现实一样的幻境,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过去。除非时光倒流,可是,时光不会倒流,一切都不能挽回。 青阳上神怔怔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许久,他的手痛苦的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天地选择了我作为她的守护者,我却从来都没有尽到一点责任,就这样任由她用魂飞魄散来挽回一切,任由她爱上了别人……” 天帝却冷冷的道:“纵使你在她身边,又能怎样?难道能改变什么吗?朕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很清楚,谁才是她想要的。” 青阳上神望着那定格的水镜,画面里,满地残害断肢,血流成河,天空中下着绝望的血雨,一切都在证明着什么是惨绝人寰。圣洁的神山,变得死寂诡谲,死气沉沉,阴气深深。 那个白衣男子站在漫天血红里,风雨不侵,高贵而圣洁,白衣没有沾上一滴血红。只有微微的风,吹动他的发和衣摆,轻轻的舞动。美好的,像是拼尽生命盛放的绝美。 也许,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撼动她那颗无情无爱的心,才能让她走下神坛。 随之,清梨若他们三个醒来,神色各异。 清梨若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因为,她在经历神姬的一切的时候,竟然感觉非常的真实。她甚至能清楚得感觉到她的睫毛眨动,感觉到她那颗悲天悯人的心,是如何在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的时候,忘记了跳动。 眨眼间,已经回到魔宫。看着神色异常的清梨若,天帝忽然开口,“阿若,其实,你就是神姬。” 所有人都立马目光灼灼的看向天帝,青阳上神目光狠辣的,甚至像是要将天帝看出个洞来,他下一刻就要崩溃的样子。 清梨若有点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天帝。她不是天帝的女儿吗?怎么又变成了神姬呢?她不是只是神姬的一滴心头血吗?怎么又是她了呢? 天帝又肯定的说了一遍,“阿若,你是神姬。” 魔神冷漠的盯着天帝,“她不是神姬,你我都很清楚,她根本没有拥有神之力。如果她是神姬,怎么可能没有得到神之力?” 天帝望向远方,目光有点散开,“曾经,朕也这样以为。以为只有拥有神之力,才是神姬。可是,事实上,三十六年前,她苏醒的那一刻,就已经灵魂汇聚,只是失去了神力。” 魔神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 天帝回忆起那段往昔岁月,“千年前,神魔大战之后,朕找到神姬的一滴心头血,留有神姬的一丝残魂。于是朕将这滴心头血,带到了天生,养在一颗梨花树里。可是千年来,一直悄无声息,等的朕都以为没有希望了。” 天帝的声音暗沉了下去,“三十六年前,那缕残魂却忽然苏醒了。那一天,天山下着很大的雨……” 天帝说到这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苍寒羽。 那一天,苍寒羽撑着三十根伞骨的油纸伞,伞骨是精选的淡竹,路经天生应水河。那一天,那一场大雨,那一场狂风,他为一棵梨花树撑伞,风停雨过,他收伞翩然离去,没有看见一缕灵魂汇聚。 他为她撑伞,她为他轮回。 魔神突然冷然出声:“既然是残魂,为什么会有凡人的躯体?神,是没有轮回的。” 天帝嘴角弯起,似笑非笑,“朕要给,自然就有。但是,阿若是朕的女儿,这一点是任何人都不能抹灭的事实。” 苍寒羽和魔神双双眼神深奥的看向天帝,天帝却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青阳上神见此,“怎么了?” 天帝神色自若的说:“朕让神姬的残魂转世,让她成为朕的女儿,阿若,永远都是朕的女儿阿若。” 清梨若凝眉,“我不记得九岁之前的事,是为什么?” “因为,你刚苏醒的灵魂非常脆弱,所以朕让你沉睡了九年。九年后,朕将你送到天衡去,想借三颗一体的女娲石,唤醒你的力量和聚齐你的灵魂。但是后来的事情证明,你只是失去了神之力,你就是神姬。” 所有人都沉默了,对于清梨若就是神姬这样的事实,终究还是让人难以想象,难以相信。 天帝漫不经心的道:“看着这样爱笑爱闹爱闯祸的孩子,朕无数次问自己,这怎么可能是那个悲天悯人的神姬呢?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强大的神姬呢?” 魔神咄咄逼人的盯着天帝,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真的是神姬。她能唤醒织魂玉,她能打破玲珑塔的封印,不是因为她是神之力的继承者,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是神姬。她的血能起死回生,不是因为她是神之力的继承者,因为她拥有的是神的灵魂,养着神的灵魂的身体,慢慢有了神力。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阿若就是神姬!” 天帝说完,直直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看着气势威赫的天帝锋利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她一直轻轻的摇着头,无助的转头看向苍寒羽。 苍寒羽看着小徒弟求救的眼光,她不愿意承认她是神姬,苍寒羽还是点头,“你是神姬。”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清梨若问的有些艰难。 “十八年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但是,我只是不懂,神是没有轮回的,但是你却真的再次成为一个凡人。”苍寒羽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着天帝。 天帝依旧眺望远方,像是沉浸在往事里。 清梨若艰难的笑着,结局他早已看到,所有人都知道,独独她一无所知,勇敢得像个傻子。 “我是神姬,”清梨若一直笑,笑到嘴角僵硬,“所以,当年初见,你不顾翟毅然反对,贸然收我为徒,只是因为受云慕上神所托?因为你的师父叫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 第四十二章 众神寂灭 苍寒羽站在那里是镇静而安然的,一切在他眼里似乎都是云淡风轻的,像是鸿毛般轻而薄,他用冷静的声音回答,“是。” 一个字,于清梨若却是比天罚更可怕的酷刑。清梨若忍着悲痛,逃避的回头问魔神,“我想知道,清氏一族和隐氏一族的神,他们最后怎样了?” 魔神沉吟了下,才道:“神姬将我封印在玲珑塔,我的部下被送到了虚空之地,而所有的神全都寂灭了。” 清梨若微微的笑着,她看着苍寒羽,却对魔神道:“纵瑾,我想再去看一次,这一次我想以神山上的梨花树去看,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清梨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清晰的看到苍寒羽眼里蜻蜓点水般微样的波痕,清梨若残忍的勾起嘴角笑着。一直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总会残忍到让自己不得不放下的。 魔神看着他们两个互相对望的模样,沉声道:“好。”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入定,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任何话,他就站在那里像是置身事外的仙者,看破一切。 清梨若入定,她变成神山上的一棵梨花树,就站在苍寒羽的后面。 她看到自己纷纷扬落的梨花瓣,洁白的,像是白色的蝴蝶,在空中旋转着飞落,在那个人周围飞旋,落在他那扛起天下的肩膀上,让她欢喜而又绝望。 直到她看见他布置罗神伏魔结界,直到神姬那纵身一跃,发出耀眼到可怕的光芒。在灼灼光芒里,只一刹那,但魔神被封印,神姬魂飞魄散,魔神的部下被送到虚无之境。 “啊!”只是突然的,一声惊呼,一个神无缘无故消失了。陆续的,一个个神开始突然消失掉,只一声惊呼,诡异而突兀。 清梨若迅速寻找神尊和云慕上神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不!不!”清梨若拼命想要挣脱出来,她心里歇斯底里的大喊。 但是,她只是一颗不能动不能说的树,她只是重回到幻境见证那些发生过的从前,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心脏充满绝望,渗透满无,能,为,力…… 在玲珑塔落地的轰响里,苍寒羽没有听见那些惊呼声。在耀眼的光芒里,苍寒羽没有看见,那些神是如何一个、一个惊慌失措的消失在清梨若面前的。在背对着一棵树时,苍寒羽没有办法体会清梨若是怎样痛苦得撕心裂肺的。 那些曾经强大的神,全部朝着结界飞奔而去,但是那是罗神伏魔结界,本就是为神和魔而设定的,无可奈何!所有人一起施法打向结界,但结界纹丝不动。 于是,所有的神,都知道了一切不可更改,便神情祥和的站在那里,等着和那些人一样消失的结局。 那些神一起端坐,“神姬,我等这就追随您而来!请等一等我们!” 清梨若看到自己的梨花瓣全都纷乱的掉落,哗啦啦的像是在下一场痛苦的心雨,无数的白色梨花瓣扬在空中,像是一场盛大的送葬。 清梨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她的面前,这些拼尽性命守护着她的神,这些全心信仰着她的神,她就这样看着他们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朝着最惨不忍睹的方向发展,却不能言不能语,甚至连流泪的都不能,她只是一棵树。 所有清氏一族和隐氏一族的神,全都凭空消失了。她觉得天旋地转,窒息了,五感失去知觉,只觉得四周都是嗡嗡声,想要跟着他们一起消灭掉。 魔神正朔回之术,让清梨若回到那个场景中,忽然发现清梨若气息紊乱,身体里的气血胡乱的奔走,立马大惊! 魔神当即收了术,摇着清梨若的肩膀大喊:“梨若!梨若!你醒醒!” 清梨若听到有人大声的喊她的名字,有人摇着她的肩膀,但是她真的想一睡不起。 她活了下来,可她的族人全都死了,她好好的,可是青玉死了,瑶姬死了,青哲死了…… 她的爱,原来是用这么多人来送葬的。那为什么罪魁祸首的她,却还好好的活着呢?她应该跟他们一起死去的,应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青阳上神见此,大怒,“纵瑾!你在干什么!梨若怎么了?她现在不对劲,你赶紧把她唤醒!” 魔神见此,深深的皱着眉头,“梨若沉浸在朔回之术里了,她自己深切的迷失了,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她把那一切当成了真的,这样她会死在里面的!” 青阳上神立时就失控了,立马向魔神冲了过去,“你说什么??我要杀了你!” 天帝伸手一把扯住青阳上神,“上神,稍安勿躁,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要赶紧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把阿若唤醒。” 青阳上神这才忍了下来,怒然挥手,把挺拔高陡的假山劈得稀巴烂,死命的咬着牙,恨恨的不能自己。 只有苍寒羽冷静的看着逼着眼睛,满脸痛苦的清梨若,在她的额头细汗密密麻麻的,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在煎熬着不能承受的痛苦。 苍寒羽走向清梨若,青阳上神立马防备的拦着苍寒羽,冷冷的道:“我不允许你靠近她!” 天帝道:“青阳上神,你让白羽上仙试试。朕想,大概只有白羽上仙知道阿若的心结。也只有白羽上仙,才是能让她爱得痛苦到死,恨得宁愿痛苦也要活下来。” 青阳上神伸出去阻拦苍寒羽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然后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离开。那一年,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她最需要他帮助的情况下,他拒绝了留在她的身边,于是,他失去她,永生永世。 苍寒羽走到清梨若的身边,轻轻的蹲下来,平视着她的脸,淡然的道:“死,你是给了自己解脱,并不是赎罪。只有痛苦的活着,那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何况,你不是说要我后悔的吗?你若就这样去了,还如何让我后悔呢?” 清梨若的看起来更加痛苦,像是要崩溃了。但是,她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眼睛,像是浸在悲伤绝望里,她看着苍寒羽,满目都是痛苦。 ------------ 第四十三章 灭世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的眼睛迷雾深深,睫毛上像是下了一场雨,潮湿得模糊了视线。她笑,笑得像是星辰碎了一地,又灿烂又残忍,“苍寒羽,你灭我满族,我就杀你满门,如何?” 苍寒羽只是静静的看着清梨若,岁月如此流失,当年仰着头仰望他的小徒弟,走得太远,而他却还要将她推得更远。 青阳上神犹豫了下,对他来说,无论是清梨若还是苍寒羽,都不愿意见到他们两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青阳上神走到清梨若身边,温柔的蹲下,轻声小心翼翼的说:“梨若,寒羽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妨先听听他的解释。” 魔神插话说道:“若不是白羽上仙布了罗神伏魔结界,以至众神无法逃离神山,悉数寂灭。原本很多人是可以幸免于难的,上古神族也就不会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 青阳上神目光锋利的盯着魔神,“我们的事,无需你一个外人插嘴,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你挑起神魔大战,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魔神无所谓的接话,“我从没说我是好人,我和你们本就是宿命的敌人。” 青阳上神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魔神,对苍寒羽道:“寒羽,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苍寒羽站起身,“没为什么。” 清梨若也缓缓站起身,弹指间三十六年,却原来是千年前就注定好的一切。清梨若沉默的往前走,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的看着她的背影,纤瘦的身影,倔强的挺直背,像雪地里的枝干纤细但挺拔的梨花树。 忽然,清梨若转身,她看着苍寒羽眉头一扬,“苍寒羽,人人都说三世情缘,那四世,是不是就是孽缘?” 那样冰冷的样子,让人心悸不安,青阳上神,“梨若,不要这样……” 清梨若却一眼也没看青阳上神,她依旧盯着苍寒羽,“你灭我神族,我就毁你苍生。” 苍寒羽眼神深邃,“终究,是我错了,你不爱苍生……” “哦?那很抱歉,你还会错更多。我不是不爱苍生,”清梨若眉梢一挑,“我恨苍生!我说过,我的痛苦必要你苍生千千万万倍的偿还,我说过,我必让你后悔的!” “从前你的手里从无杀招……”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现在,我喜欢看见六界血流成河,就像千年前的神山一样,既然要毁灭,就一起毁灭吧。血灵万魔阵,要以一万仙者的仙魄,作为启动魔阵的力量,这一万人,所有天衡的仙者都必须要包括在内。” “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会的!” 清梨若话刚落,立马右手轻轻一转,只见在绚丽的白色的光芒里,天衡岭就浮现在众人眼前。只是一道白光倏然笼罩了整座天衡岭,整个天衡岭越缩越小。 清梨若双手只是微微的结势,一个白亮晶莹的光球就出现在清梨若的掌心上,光球里面赫然就是整座连人带山的天衡岭。 那美丽的透明光球里,只见翟毅然等人见此立时大惊,只是一切都只在眨眼间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就被收了进去。她是神,那是超越一切的存在,除了魔神,没有任何人能对抗她。 光球里,翟毅然和桐桁立时想要带弟子,突破而出。 清梨若冷声对着白光里的人道:“不要枉费心思了,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困仙笼。漫说是你们了,就是苍寒羽也奈何不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天衡岭的人,突逢其变,却也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稍稍的惊慌惊呼,随即都镇定了下来,全都戒备待翟毅然号令。临危不乱,无惧无畏,可见素日管教有方。 翟毅然神色自若,朗声对着天空高声喊道:“你是谁?何方妖孽,竟敢在我天衡故弄玄虚!”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道:“我不是妖孽,我是清梨若,我也是你素来引以为傲的师父云慕那小子说的神姬,就是为了保护苍生牺牲了的整个清氏神族,唯一活下来的神姬。我是神……” 清梨若清越的声音第一次如此的铿锵有力,响透云霄,“但是现在,我要灭世!” 翟毅然勃然大怒,正要怒骂,但是清梨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一扬就将光球收到了乾坤囊中。 清梨若对着苍寒羽巧笑倩兮,“这是困仙笼,所有天衡的仙者,包括你的好师兄,好师妹师弟,都在里面。我会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我所有受过的痛苦,都必让你也尝一遍。” 苍寒羽眉微蹙,“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们?”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乾坤囊,“我说了,我要让我受的苦,都让你也受一边。首先,就从天罚开始吧。让我们看看,至尊至圣的白羽上仙,会有怎样的罪孽呢?” 此语一出,语惊四座,青阳上神着急的道:“梨若!不要!这个时候魔族虎视眈眈,若是寒羽出了意外,你让六界怎么办,你让天下苍生怎么办?” 清梨若轻笑,“六界与我何干,苍生与我何干?” 清梨若目光锋利如箭射向苍寒羽,“白羽上仙,你说,与我何干?神姬已经死了,即使我是她,可是,我不会悲天悯人,因为我只剩下恨!谁把清氏神族和隐氏神族还给我?谁把青玉、姐姐、青哲还给我?” 苍寒羽与清梨若四目相对,许久,他开口,“我接受你的天罚。” 青阳上神怒然道:“寒羽!你疯了吗??你这个时候去天罚,不是找死吗?你不要感情用事,你想想天下苍生!你想想万一你出了事,天衡怎么办?六界怎么办?” 苍寒羽不回答青阳上神,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只是看着清梨若,看得那么久,久到清梨若整个人僵硬着,却倔强的硬撑着。 苍寒羽终于转身,谁都知道他要去那。 青阳上神跨前一步,拦在他的前面,“寒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这么鲁莽?这不像你!” ------------ 第四十四章 遇见她 “遇见她,我就再也没有像过自己。”苍寒羽轻声低语。 这句话,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青阳上神才听得到。可听在青阳上神耳里,如遭雷击,久久保持着那个阻拦的姿势僵持在那。 大家见在苍寒羽轻轻的越过他之后,青阳上神依旧无法回过神来。故而都疑惑的看着青阳上神,却都没有问为什么。 清梨若对苍寒羽有情,青阳上神略有察觉,但是,苍寒羽对清梨若有意,这样的真相,让青阳上神完全无法想象。 直到清梨若转身,青阳上神才猛然醒悟过来,大喊:“梨若!” 清梨若顿住身子,回眸望着青阳上神。 青阳上神咄咄逼人的看着清梨若,“梨若,你不可以这样做的!你是神,你怎么可以让寒羽去受天罚?你怎么可以竟然想要启动血灵万魔阵?你要对抗的是魔神,你的责任是拯救天下,怎么可以与他狼狈为奸?” “拯救天下?狼狈为奸?”清梨若浅笑,“当年,谁觉得我是神呢?他们都说我是魔,是祸害苍生的孽障。当他们逼得我杀了青玉的时候,当他们在念风殿一起商量要怎么杀了我的时候,当他们浩浩汤汤誓不罢休的杀到墨合门要杀我的时候,当逼我跳天罚渊的时候……那么多的时候,谁曾经想过要怜悯下我,给我一条生路呢?” “梨若,他们那时候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是神吗?所以,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可以杀我,而我也应该乖乖的引颈就戮。可这么多年了,人人都觉得我是魔,他们夺走了所有我珍惜的东西,凭什么现在六界大难临头,却要我救他们呢?” “终究,这是你的苍生,我不信你会真的伤害他们。” “青阳,我没有那么大度,我恨他们,我,不会原谅他们的。” 清梨若头也不回的回了清舒殿,她安静的面对着浩大的湖面。她仰望着天空,天空很蓝,蓝得很清澈干净,却让清梨若总觉得有什么,挥之不去的在上面飘来飘去。 有侍者匆匆忙忙来报,“神尊,轩辕国杜太子求见!” “轩辕国杜太子?”清梨若低声自语,看着清粼粼的湖面,许久,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杜景轩。 那个男子对她太好,为她低到尘埃里,于是她总是不经意的就忘了,其实他是轩辕国最尊贵的太子,他也是高贵的神族。 清梨若漠然的说:“不见。” “是!”侍者立马乖巧的退了下去。 清梨若沉吟了下,说到太子,到想起一位公主来。施术将绿柔放了出来,绿柔眼目间忧郁深深,显得有些萧瑟抑郁。 只是绿柔劈头就失望的指责道:“若儿,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可以与天下为敌呢?你怎么可以竟然想用天衡的同门来启动血灵万魔阵?” 清梨若闲闲的看着湖水,讽刺的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的?从我第一天踏入天衡,翟毅然就一直认为我是孽障,认为我是来毁灭苍生的。他不是神算仙尊嘛,我现在只有这么做,才不会辜负他的威名啊。” 绿柔如遭重击,痛苦的道:“我知道,从前我们对你不公,我们伤害过你。我更是背叛了你,我该受到惩罚。但是其他弟子是无辜的,你放了他们吧。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要伤害其他人。” “我不会放了他们的,我说了要天衡陪葬,就不会食言。你别忘了,我是神,我言出必行。” “可是仙上一生以天下苍生为重,对你谆谆教导,为仙者,不计个人恩怨,要守护苍生,矢志不渝,你怎么可以辜负他对你期望呢?” “我最讨厌的就是苍寒羽的这点,总是拿苍生当借口,总是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我不是他。我清梨若,所有对我好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我很终生都感激在心。但所有伤害我的人,我都恨着,我也不会轻易忘记。” 绿柔一把抓住清梨若的手,紧紧的抓着,恨不得捏碎了,“你执念太深,这样会入魔的!清梨若,你醒醒吧!” 清梨若轻轻一扯,就将手轻而易举的从绿柔手里挣脱了出来,“你错了,我已经入魔了。很快,你也会入魔,所有人都会入魔,我说过,我会让六界都入魔的。” 绿柔眼泪啪啪的掉下来,深切的绝望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前,即使怜露为难你,即使她害得你失去了双眼,你都没有为难她。现在,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 “曾经,我太天真。我总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可以忍让我可以退步,但却不能逼我跳悬崖!若要逼我跳悬崖,那,只好大家一起玉石俱焚。” 面对清梨若冰冷的眼神,绿柔打了一个寒战,她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冰刃,又冷又尖利。 “若儿……” “够了,我让你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话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我。所有的一切,就是从你开始的。” 绿柔顿时浑身僵硬,脸色煞白,极为的狼狈难堪,凄凉的一笑,“我是背叛了你,但是,即使时光重来一遍,我的选择还是不会变。或者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始终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你为天帝背叛了我?不对,或者应该说,你从来都没拿我当朋友,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的。” “天帝以整个南海龙宫的人的性命威胁我,我岂敢不答应?明明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战役,为什么非要拉上我们这些小人物做陪葬!?我们好好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到底做错了什么,非得做你们的牺牲品?” 清梨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真的怪过绿柔的,被自己最信赖的朋友背叛,那是很残忍的事。也因为绿柔的背叛,她才开始走上无法回头的路的。可是,绿柔也是不得已,那到底应该怪谁呢?可以怪谁呢? ------------ 第四十五章 与杜景轩再会 绿柔含泪道:“梨若,其实,我是多么恨你啊!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在天衡过得好好的。我堂堂南海水君九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让我委屈一下?要知道我曾经是那样神采飞扬的女子,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最痛恨卑鄙无耻的小人……” 清梨若看到绿柔眼里恨意深深,夹杂着痛苦的神色,沉浸在回忆里,无比凄凉。 “可是你出现了,于是我变成一个卧底,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每天痛苦的煎熬着,每天做我不愿意的事,我成了一个自己最痛恨的卑鄙无耻的人!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恨不得你死掉,每天都祈祷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就解脱了,我就再也不用做这样的人了……” 绿柔双手痛苦的捂住脸,泪如走珠般肆无忌惮的落下来。可是她的任务是保护那个叫清梨若的小女孩,即使她自己死了,那个小女孩也不能有事。 清梨若道:“我知道很多事都是天帝逼你的,但,你真的从来都没当我是朋友吗?” 绿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从来没有!我恨你!” 清梨若笑笑,“我相信琅哲和青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神姬。但是,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走吧,回南海去,不要再加入这场纷争了。” 绿柔冷笑一声,“我师父和我的所有同门都在你的手里,你觉得我能独善其身吗?” 清梨若淡漠的看着湖面,湖水被风一层一层推开,“绿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不对,也许,你不会有知道的一天……” 绿柔看清梨若幽深的眼神,紧张的道:“若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清梨若转头对绿柔清和的一笑,“你不要紧张,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绿柔一把抓住清梨若的袖子,“若儿……” “好了,”清梨若扯回袖子,“既然你要跟他们一起同甘共苦,那就一起吧。魔神来了,你还是进去吧。” “若儿!”绿柔急急的喊道。 可清梨若不给绿柔分辨的机会,施术把绿柔带回了捆仙笼中。果然,身后就传来沙沙的踏落叶的声音。 魔神在清梨若身后站定,“那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义无反顾的跳入玲珑塔?即使明知会魂飞魄散,还这样干脆决绝。” 清梨若靠在柳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柳叶,“这个答案,不是每个人都很清楚吗?” 神姬在飞雪峰千年万载的寂静岁月里,忽然的,一眼看见了那个男子站在那熠熠生辉,他眉头轻蹙,她的世界轰然倾塌。 人人都说神姬大爱无疆,只是没人知道那样惊天动地的一场神魔大战,神姬纵身一跃跳入玲珑塔魂飞魄散,只是为了那个男子的轻轻一蹙眉。 魔神失望透顶的道:“你是神,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一刻,你就不想想苍生吗?你怎么可以背弃你的苍生呢?” 清梨若认真的看着魔神,“你和我是同类,我们都一个人太久,所以你选择找同类,我选择了爱一个人。而,爱一个人,何错之有?” 魔神叹了一口气,“梨若,我终究还是不懂你。一千年前不懂,现在更不懂。” “你是魔神,摧毁不是你乐意见到的吗?如今,怎么反倒劝起我来要守护苍生了呢?不如我们换个角色,你来做守护的那一个,我来做摧毁的那一个,你看怎样?” “你太荒谬了!” “也许吧。” 见清梨若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魔神怒然转身离去,他宿命里的敌人,竟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清梨若无所谓的继续拨弄着柳枝,忽然的,湖面上,有一道身影轻轻的踏水而来,沉毅如山,矫捷如鹰,那是一个很久没见了的人,看到就让清梨若难过得眼角潮湿。 他落在清梨若的面前,看着一副要哭的样子的清梨若,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若儿,为何不见师兄?” 清梨若有些不安的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师兄,你不怪我吗?” 杜景轩勾起嘴角一笑,略带邪魅,“为什么要怪你呢?这么多年了,我恨师父,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我也恨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都无法保护你,让你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若儿,你这样让我很心疼。” 清梨若眼泪就滑了下来,“师兄,我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不骂我呢?所有人都怪我,他们都说我是神姬,我就该为苍生牺牲,我就该无情无爱,可是,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办?” 杜景轩轻轻的将清梨若揽进怀里,安慰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做不到就不要做了,一切都有师兄,把一切都交给师兄吧,你只要做你喜欢的自己就好。” 清梨若泣不成声,“师兄……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好难过……” 杜景轩伸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擦去清梨若脸颊上的眼泪,“若儿,不要哭,你要乖。” 这话,听的清梨若更加泪如雨下,哭得很狼狈。走到这一步,她能相信的人,只剩下她师兄一个,只有在他面前她是没有防备的,可以尽情的哭。 他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呵护,而她,明白的太晚。一步走错,步步错。 杜景轩慢慢的拍着清梨若的背,耐心,温柔,那个邪魅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魅惑的男子,只是不变的是,只有在对她的时候,才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许久,清梨若才停止了哭泣,特别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杜景轩望着刚刚魔神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不恨魔神呢?” 清梨若摇了摇头,“不,我恨他,我怎么会不恨他呢?但他们利用我,我不怪,他们杀我,我也不怪,可是,他对我旦有半分伤害,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 那个他说的是谁,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杜景轩微笑,“因为,你是那样信任他的,所以无法忍受这种背叛吗?而那些本就是你的敌人的人,本就是互相伤害的,所以是恨的,却无关原谅和伤害。” ------------ 第四十六章 天地不容 清梨若低头不语,杜景轩看着只到他肩膀高度的清梨若,心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和心疼。 杜景轩忽而哀伤的道:“若儿,遇见你之后,我就一直都很痛苦。” 清梨若倏然抬起头,杜景轩一向都不太提及自己的伤痛,他一向也是个倔强的主,清梨若有些无措的道:“师兄……” 杜景轩又勾起一个笑,笑意有些难过,又有些欢喜,“可是又痛苦得好幸福。” 清梨若更加不知所措,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清梨若一向最是明白这点的。因为太清楚,于是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景轩垂下眼,想起过往,“刚刚看见你背靠着柳树的样子,想起那年,你总是喜欢在无念殿前的那棵梨花树下看书。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那棵梨花树花开得特别好。我现在想想,其实那棵梨花树很平常,只是,站在那棵梨花树下,就能看见无念殿里的那个人……” 清梨若凉凉的一笑,“当时年少,很是无知轻狂。” “那如今,你后悔了吗?你愿意回头了吗?”杜景轩神色认真的看着清梨若,如是问道。 清梨若面对那样的眼神,有些不忍心,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我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后悔的。” 杜景轩落寂的一笑,“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的,只是我抱着也许会有奇迹的想法,非得再问一次。” 清梨若心里是极度的痛苦的,从小她就欺负他,她闯祸他替罚,如今想想,大抵都是故意让着她的。堂堂轩辕国太子,难道还奈何不了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吗? 情深至此,却是注定的无以为报的,注定是被她用来辜负的。 “师兄,我不敢见你,看见你,我很内疚。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 “幸福不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若儿,对我来说,遇见你,就是我人生里最幸福的一件事,有你,我的生命就全都是流光溢彩,全都是美好的,即使是痛苦,也很美好。” “师兄……我知道,你其实很看重师父的授业之恩,很看重天衡的同门情谊……” 杜景轩轻声打断清梨若的话,“若儿,天下与你为敌,我会为你与天下为敌;你要与天下为敌,我还是会为你与整个天下为敌。若儿,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总是在这里的。” 清梨若声音哽咽了,“你何必这样为我?” 杜景轩沉静的面容,使得他分外的带了深重的哀伤,“曾经,我想保护你,你没给我机会。现在,你已经足够强大,我已经没有能力可以保护你了。可是,我还是想要你知道,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有个人始终在这里,全心全意的支持你,至始至终都想要保护你。” “可是,我现在要让六界入魔,你还是不怪我吗?” “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是愿意将整个天下送到你手里,任你践踏的。苍生比我的性命重要,可若是惹你皱眉,我却情愿他们幻灭。” 清梨若的心直直的往下坠,于那个人来说,却没有什么比苍生更重要的。即使他承认他喜欢她,却一定要拿她来牺牲。这样的杜景轩,让清梨若更加自责内疚。 杜景轩看出清梨若的内疚和难过,“但是若儿,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始终站在你这边。你不要难过,更不要内疚,爱一个人不爱自己的人,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对我来说,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幸福的。你若是难过内疚,于我才是一种深切的惩罚。” 清梨若心里早有打算,相聚时日不多,这是唯一一个让她放心不下的人了,“师兄,你且在清舒殿住下,你我如今也是难得团聚,就多住些日子吧。” 杜景轩宠溺的软声回答,“好!” 清梨若轻呼,“澜瑜!” 澜瑜立时出现,跪下请安。 “好生招呼我师兄。” “是!” 澜瑜带着杜景轩离开,清梨若看着杜景轩的背影,有些痛苦溢满心房。 犹记得当年,杜景轩是立志要成为像苍寒羽一样的人的,他立志要为苍寒羽分担,追随着苍寒羽,守护六界,守护着朗朗乾坤。但为了她,杜景轩选择了背弃天下,选择了背弃自己的承诺。 爱到深处,便是如此卑微。 而她爱的那个人呢?他是这样淡漠的。随着清梨若的意念一动,就见清澈的湖面,映现出天罚渊里,苍寒羽傲视的身影。 天罚渊里火红的岩浆翻滚,烈火熊熊。苍寒羽就神色淡漠的置身其中,火焰映着他的脸,略显得妖冶。 天罚渊,苍寒羽不是第一次来。千年前,云慕上神为了考验门下的四个弟子,订立天衡的继承人,曾经让他们四人去天罚渊,看谁能胜出。 苍寒羽是第一个跳下去的人,他入天罚渊三十六天,安然无恙。 当苍寒羽从天罚渊的熊熊烈火中翩然御剑落在地面上,洁白的衣袍没有沾上一粒尘埃,泼墨般的发没有一丝乱的迹象,是一场无法让人相信的奇迹。但因为苍寒羽是白羽上仙,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任何奇迹,在他身上,都是自然而然的。 入天罚,而如此毫发无损,充分证明白羽上仙苍寒羽心地光明如雪,行为磊落大方,不虚妄了至尊至圣四个字。 但是,这一次,却是对苍寒羽从所未有过的考验。当他踏入天罚渊的那一刻,就感到刻骨般灼烧的痛,像是要将他的铁骨粉碎,像是要将他毕生的清冷全部摧毁。 那痛,钻心刺骨,冷汗就大滴大滴的从苍寒羽额头冒出来,嗒嗒的低落在岩浆里,立马被蒸发成气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苍寒羽就知道,魔神说的对,他赢了天下,却输给了她。 如果说,清梨若的罪孽是罔顾伦常爱上自己的师父,世人不容,那对苍寒羽来说,除了罔顾伦常喜欢上自己的徒弟,还有,对最尊贵的神的亵渎,那是天地不容的。 ------------ 第四十七章 不放过 苍寒羽置身在天罚渊中,闭着眼忍着痛,是一脸的淡然从容。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连睫毛都在颤动。这就像是十里梨花浅浅的开放,远看是十里白云轻轻的绽放,近观方知林里是怎样的落英缤纷。 千年来,苍寒羽在神魔大战中奇迹般归来,收服上古四凶兽,斩杀妖皇,灭掉鬼君,多少次战役,多少次凶险,多少次难关,无论受怎样的伤,但都不及天罚的万分之一的痛。 内心潜藏的私欲都会被全部挖出来,赤果果的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有私欲,天罚的刑罚就极度严酷。而越是爱,于是越是痛。 天罚,罚其对神的不敬,他喜欢上的女子,那是神之力的拥有者,是天地的象征,容不得任何人亵渎。故而,必用的是最严酷残忍的惩罚。 费滚的岩浆在苍寒羽周身不停的翻腾,红得吓人。那痛,比烧得费滚的油一遍又一遍淋在身体上,哧哧的冒出烧熟的声音和烧焦的黑烟,还要痛上千万倍。连骨头都承受不住得裂开,裂开的声音在鲜红的火海中显得恐怖之极。 天罚,身体上的痛已经是钻心刺骨,惨无人道,而心里的痛更加被无限的放大。痛里面还带着自尊被毁灭的耻辱感,亲眼看着自己深藏的心迹被拿出来任人观摩嘲笑。 只要你心里想到那个人,那痛,就像千万只蚂蚁肆虐的咬着心,被咬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痛得密密麻麻。那绝望,像在一个漆黑的山洞走了三天三夜,还是看不见一丝丝亮色一样深切地绝望。 可是啊,爱一个人,是如此痛,是如此的绝望,即使是仙者,也,无力对抗。他以无法僭越的姿势,矗立成代表仙界兴荣的丰碑,却败给一个字——情。 清梨若终于看见那个人痛苦的表情,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 清梨若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在颤抖,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手紧紧的捂住痛得要死的心。 澜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清梨若的身后,看着紧紧捂着心口的清梨若,“神尊,你到底是在惩罚白羽上仙呢,还是在惩罚你自己呢?” 清梨若惨淡的一笑,“惩罚他,也惩罚我自己。如此才对得起我清氏一族和隐氏一族的众神,才对得起那些为我的爱无辜枉死的人!” 澜瑜看到清梨若整个人都在颤抖,眉目间的痛苦呼之欲出,“若不放下,如何才能解脱呢?” 清梨若冷声悲哀的说道:“我不需要解脱!我不会放过苍寒羽,也不会放过我自己。若要我原谅,除非时光倒流,除非六界覆灭。” 她毁他苍生,他杀她至亲,他们之间那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忽然的,湖面中的苍寒羽,轻轻的睁开了眼,那些深藏心底不见天日的痛苦,就这样从他的眼角眉梢流溢出来,泛滥成海。 清梨若从未见过一个人这样深切的痛苦的眼神,像是一场盛大的痛苦被埋葬在地底三万仗下的黑暗里发酵,开出不见天日的绝望的黑色花朵。然后有一天突然被揭开曝露在阳光下,一望无际的大片黑暗的花朵,成片成片的在阳光底下颓废,枯萎,死去,充满痛苦和绝望。 隔空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看她的眼,许是情深,但那痛苦里写出了缘浅。清梨若猛然趔趄的后退一步,黯然的低头,澜瑜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清梨若那一低头,没有看见,苍寒羽一口鲜血喷在白色的衣襟上,瞬间开出一朵血花。 那一望,被苍寒羽强制压下的情爱,冲破重围,一股脑涌出来。苍寒羽偏生是个压抑惯了的人,立时想要压制,奈何情这一字,最毁仙者,终究是压不住,越压越有冲力。最后,在天罚下,全线崩溃,猛然来袭,使得苍寒羽被伤得史无前例的重。 这边,清梨若和澜瑜两个人僵持着,澜瑜面无表情的说道:“天下纷传,白羽上仙的小徒弟爱上白羽上仙,说……” “说什么?”清梨若冷冷的问。 澜瑜继续道:“说你不知廉耻,乱伦肮脏,让人觉得恶心,实该千刀万剐,人人得而诛之!” 清梨若笑,笑得脸颊边一对梨涡浅浅,“澜瑜,爱一个人这样难。” 澜瑜有些不忍心,“神尊……” 清梨若不在意的继续笑,“我知你告诉我这些,无非是希望我死心,可是啊,我早就死心了。这样的日子,于我是生不如死。我也希望你们要的神姬早点回来,我若是回到千年前,才是合了你们的心意的,天下太平,人人都乐见其成,多好……” “……” “可是,苍寒羽该受的痛苦,才只是一个刚刚开始而已,我说了让他后悔的,绝不虚言!我要毁掉所有他珍惜的东西,就像他毁了我所有珍惜的人一样。” 澜瑜看到清梨若挺直了瘦弱的背影,坚强决绝。很多时候,澜瑜无法想象,这具清瘦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倔强,和无法想象的勇敢。 清梨若慢步走回了自己的寝宫,坐下闲闲的饮茶。澜瑜伺候在一边,安静的像是一尊木雕。 她们静静的在等待,等待苍寒羽的回来。而这一等,就是九十八天。九十八天,是这样漫长的,比清梨若三十六年的光阴还要漫长。 苍寒羽归来的那时,是黄昏,天边是血红的晚霞,夕阳沉在晚霞后面,红色珠曼沙华成片的艳冶的摇曳着,一切都显得很妖冶。他就是在那样漫天的红色霞光下,徐徐的走进了清梨若的视野。 他的白衣被染成了红色,那红色看得人心惊肉跳。只是他衣裳上的红色,分不清到底霞光的颜色,还是鲜血的颜色。 但漫天的红色里,还是掩不住他清冷的气息,剔透的圣洁,他像是万千苦海业障里,唯一的澄澈清明。他依旧,风华绝代。 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来,走进屋内,才让清梨若看清,他白衣胜雪,还是神姿高彻的白羽上仙。无论经历怎样的痛和伤,仿佛都只是让他更加高不可侵,更加尊贵圣洁。 ------------ 第四十八章 对自己残忍 苍寒羽静静的看着清梨若,清梨若却只是自己闲闲的喝茶。咫尺天涯,便是如此。 终究,是澜瑜先打破这片死寂,“白羽上仙,今日时日已晚,不如请您先回白殊殿略作歇息,这样您看可好?” 苍寒羽没有说话,开口的是清梨若,“澜瑜,你先下去吧。” 澜瑜看了一眼清梨若,默默的退了下去。 清梨若看着气宇轩昂的苍寒羽,受了天罚还能这样神色自若的站在她的面前,白羽上仙果真了得。清梨若浅笑,“在天衡的人进入血灵万魔阵之前,我让你选择,可以见一个人最后一面,你选谁?” 苍寒羽的眼神暗了一下,“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清梨若缓缓的笑着摇头,“我受的苦必让你千千万万陪偿还,你以为受下天罚就算了吗?不,那不可能。”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这个少女只是浅笑,眉梢都带着笑意,一对梨涡浅浅,那笑里的深意,连他都看不出她的心思了。 犹记得那年,她抬头仰望着他的眼,眉梢总也是带着笑意,只是一眼就能看到底,那舒展开的眉梢满满的都是欢喜。那时候她的笑是如清泉般透彻美好的,而不是如今这样的浅薄疏离。 这一刻,苍寒羽突然心里有个醒悟,这个少女,大概是被他毁了。 苍寒羽情不自禁的轻声喊:“若儿……” 清梨若缓缓的抬头看他,眼神是淡然的。也不似从前,他唤她,她总是睁着大眼睛紧张的望着他。 见苍寒羽出神,许久未说话,清梨若漫不经心的说:“既然你决定不了,不如,我替你选择吧。就选仙门第一美人,你最心疼的小师妹听雨仙子吧。” 清梨若说完,袖子一挥,就见一身紫衣的温听雨现身在两个人面前。温听雨略微清瘦了些,美目水汪汪的,总给人种盈盈欲泣的感觉,越发楚楚可怜。 温听雨不敢置信的眼神,不停的在苍寒羽和清梨若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欲语泪先流,最后只是含泪柔声喊了声:“若儿……” 清梨若却并不为所动,只是眉梢一扬,“听雨仙子,别来无恙。当年承蒙仙子照顾,在天衡满门覆灭之前,就给仙子和您心爱的大师兄一个相聚的机会。” 温听雨听了“心爱”两字,顿时脸色煞白,紧张的转头看苍寒羽。却见苍寒羽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皱着眉看着清梨若。温听雨凄苦的一笑,低下了头。 “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两位相聚了,一个时辰后,就是整个天衡的人进入血灵万魔阵之时。”清梨若似一片洁白的云扬长而去,不给两人一点开口的机会。 温听雨猛然抬头,略为不安的看着苍寒羽,而苍寒羽还望着那个少女离去的方向。 温听雨开口,“若儿要灭世,你就不担心吗?” 苍寒羽想也没想就回答,“我相信她。” 见苍寒羽这样肯定,温听雨很是伤心,勉强的笑了笑。 “师兄,”温听雨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颤抖的嘴唇显露出她内心的害怕,“你,喜欢若儿,是吗?” 苍寒羽这才回头看向温听雨,温听雨脸色有些苍白,她紧张的咬着嘴唇,看起来很憔悴,一双美眸充满了担忧的神色。苍寒羽点了点头,“嗯。” 温听雨一下子狠狠咬下去,满嘴血腥味,却努力的牵扯出一个美丽动人的笑,“你素来是有担当的人,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跟她闹到这样的地步?可是有什么苦衷?” 苍寒羽也不隐藏,“我曾经对师父发誓,我会让神姬回到神山,让她守护苍生,如果有违誓言,神姬就灰飞烟灭。而师父,在我的誓言里加入了神的咒约,若我有违誓言,一切将会应践。” “师父早就知道,你和神姬……”温听雨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许久,苦笑,“天下是不能没有神姬的,所以,师父就这样逼你……大概神魔大战之时,师父早就算到你和神姬会相爱,于是逼你发毒誓。为的就是要彻底杜绝你抱有希望,他老人家就不给你一点退路!” 看着温听雨责备愤怒的样子,苍寒羽拍了拍温听雨的头,“师父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神姬最后必然会选择回到神山的,我只是助她勘破情劫而已。” 温听雨顺势抓住了苍寒羽的手,“师兄,其实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因为你知道,你跟她是没有任何未来的。你只是她的情劫,神是属于世人的,终有一日,她会勘破,然后,回到她的神山去,而你呢,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温听雨泪如雨下,哭得喘不过气来。她是多么希望他不要对那个少女动心的啊,可是,她心里是清楚的,他早就动心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他是那样绝然的人,动了心,就必然到死也不回头。 她失去他,彻彻底底,或者说,她连失去他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也从未拥有。 “听雨,你不用为我难过,也许,她也只是我的一个情劫,等到我们蓦然回眸,我们还是两不相干的……”苍寒羽顿住了话,两不相干,这个词,第一次显得很让人厌恶。 当苍寒羽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也更明白,他的心,输给她,兵败如山倒。这样的事即使是假设,都让他不忍面对。 那个裁冰为骨雪为神的苍寒羽,像巨大的冰雕轰然倾塌,他的世界,被她摧毁得,面目全非。 苍寒羽轻轻的露出一点笑意,“原来,爱是苦的。” 温听雨更加眼泪滂沱,她的师兄白羽上仙,那么至高无上的的仙者,六界的信仰,却毁在那个少女的浅浅一笑里。 “无论是为了那个誓言,还是为了苍生,你都必须逼她恨你,唯有彻底痛了,她就放下了。那她就没事了,就可以好好当她的神了。可是,师兄,那你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你明明是这样爱她的!你怎么可以……对你自己……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 第四十九章 轻若鸿毛 苍寒羽没有说话,于白羽上仙来说,痛苦看起来也是如此淡然。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什么能击垮白羽上仙的。 温听雨抓着苍寒羽哭得歇斯底里,她爱了他那么久,久到白羽殿的梨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白羽殿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等不来他的一个回眸。 温听雨心里隐忍了很久的痛苦全部倾泻出来,索性说得透彻,“师兄,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万劫不复,为你沉沦苦海,可你,要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听雨……”苍寒羽抚着她,“我从前并不知你是这样想的,我们师兄妹四人素来一起……” “是啊,你从未想过男女之情。当你察觉到我的心意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你也爱了一个人,终于明白仙者的世界里并不只是牺牲,不只是并肩的仙友。她让你懂了爱,懂了痛……” “……”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我那么那么爱你,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我就是注定要受伤的那一个?幸福,为何总是不肯垂怜一下我,一下下就好……” 苍寒羽看着这个小师妹,神魔大战后千年,她离开天衡的理由,他终于知道是为什么。而她回来的理由,他也终于明白。终究不忍心,他伸手轻拍她的背。 哭得崩溃的温听雨,自然而然的倒在了苍寒羽的怀里。 而另一边清梨若正对着湖面出神,魔神悄无声息的出现,“为何不看看,那相聚感人的画面呢?” 魔神说着就大手一挥,那湖水里清晰的出现苍寒羽和温听雨相拥的画面。 温听雨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整个人娇弱的伏在苍寒羽的怀里,像一朵脆弱温情的花。那种明媚女子的雅致风韵,那种柔弱的楚楚动人,是清梨若这样一个倔强的少女所没有的。 苍寒羽背对着他们,清梨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的动作是很温柔的。 清梨若漠然的观望这一切,她的眼神冰冷的,无喜无悲。 魔神嘲讽的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 清梨若只是冷冷的看着水镜中相拥的两个人,犹记得当年,他也是这样拍着她的背,他也是这样无奈的看着她…… 其实,她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那怕他是喜欢她的,可是这喜欢,大抵轻若鸿毛。 对白羽上仙来说,苍生比爱重要,道义比爱重要,大概什么同门之谊、神魔之分也都比爱重要。对白羽上仙来说,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很廉价。 清梨若默默的看着那继续相拥的人,魔神说得对,她是痛苦的,心一滴一滴在滴血,滴成大片的血红。明明相爱的人是她和他,可相拥的人,却是他们。只是啊,痛都在被埋葬在心里了呢,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哭,怎样去歇斯底里。 清梨若突然出其不意的问道:“纵瑾,你恨我,是不是?” 魔神一怔,才缓缓的点头,他伸手抚上清梨若的脸,仔细的端详着她的眼,“你背弃了我,你和我才是这六界的主宰。可你,那样干脆的走下了神坛,投入了这滚滚红尘……” 清梨若微微一愣,这么久了,其实她还是觉得她是清梨若,而不是神姬,总是反应不过来。何况,这样一脸落寞的魔神,清梨若是第一次看到。 清梨若软了声音,抓住魔神抚在她脸上的手握在掌心,“你只是觉得孤独而已,可这世界,谁又不孤独呢?人,既然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本身就是孤独的,所以才会渴望借一个人相伴,好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即使如你我是神,也无法逃避孤独的宿命。” “是啊,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可是,我始终相信,你会回到神山上,你和我依旧会是这天地间最孤独的两个人,但可以欣慰的是,至少是两个人一起孤独,也就没那么可怕。” 魔神说着迅速施术,清梨若只觉得一晃,已经置身在一辉煌的大殿内。只是殿内出现的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苍寒羽和温听雨。温听雨和苍寒羽的神情显然也是未回味过来,魔神施术将四个人聚在一起。 这一刻,四个人对视,他和她相拥,她和他执手。 而苍寒羽和清梨若相视,他扶着温听雨的背的手没有放下,她握着魔神的手的十指没有放开。时空被凝固,只剩下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眸都是清冷淡漠的。 温听雨倏然闪电般离开了苍寒羽的怀抱,而魔神不知为何竟也想也没想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魔神看着和苍寒羽对视的清梨若,又伸手拉住了清梨若,向神座走去。清梨若乖顺的跟着魔神,两个人一步一步登上神座。 魔神对清梨若伸出手,道,“将捆仙笼给我。” 温听雨一听,慌忙大喊:“若儿!不要!天衡斩妖除魔无数,若是落入他的手里,必然没有生路!” 苍寒羽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幽深了一些。 清梨若虚空一握,捆仙笼就出现在她娇小的掌心里,她没有看也没有理温听雨和苍寒羽,只是笑着将捆仙笼放在魔神手里。 温听雨脸色苍白得可怕,“清梨若,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说,天衡也是你的师门,当年天帝居心否侧将你送来天衡,师兄依旧……” 清梨若回头看着温听雨,眼神尖锐如冰凌,寒光闪闪,吓得温听雨把话哽咽在喉咙里。清梨若嘴角冷冷的勾出一个笑,“当年?你是指白寒潭那两年?还是天衡召开仙门大会商讨如何诛杀我的那年?” 温听雨被清梨若的气势吓到,不自禁的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苍寒羽不动声色的站到她的身后,稳住了温听雨的身子。 清梨若伸出纤纤十指,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自己的玉指,“白羽上仙与听雨仙子师兄妹情深,本尊很感动。原本是要第一个拿听雨仙子开刀,作为阵引的,现在本尊不妨大发慈悲,多让她活一会,那就让她好好陪着你,陪你看天衡的人,是如何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的。” ------------ 第五十章 命星陨落 魔神只是一挥手,一弯碧玉血池,浮现在众人眼前,空气里顿时溢满粘稠的血腥味,让人恶心想吐。 浩大的血池里满满的鲜血在沸腾,说是血池,其实说血湖更准确,在血水翻滚间时不时的露出血淋淋诡谲的骷髅。像是随时都有什么从里面爬出来,咧着骷髅的嘴对着你冷笑,将你一把拖进去! 飘在血面上的万千恶灵魑魅魍魉在张牙舞爪,无数怨灵在嘶吼,声音凄厉尖锐,一听就能想象到,这些人在死前是多么痛苦不甘。 血池映得整个大殿红得诡异,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映上一层红色。铺天盖地的血红,像是末日般的凄惨。 那景象太触目惊心,那声音太凄惨可怕,温听雨只觉得一股冷气直直的从背上爬上来。 纵使温听雨见过无数惨象,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恐怖的血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凄厉的声音,如此强大的怨气,生前必然经过惨无人道的折磨,然后悲惨的死去。 温听雨当下就闭上眼将头埋在苍寒羽的怀里,颤抖着声音,“师兄……” 这就是血灵万魔阵,清梨若压抑着腹腔内的恶心感,逼迫自己笑着看着血灵万魔阵,可她扶着神座扶手的手却不经意的就紧紧握笼,差点把扶手给捏碎了。 魔神不着痕迹的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不妨就让神算仙尊和流云先生先行一步吧,随后再送上听雨仙子,必让你们团聚。” 魔神说着放出了翟毅然和桐桁,翟毅然狠狠的瞪着清梨若,恨不得一剑将她杀了的样子。 清梨若格格一笑,“翟毅然,你枉为神算仙尊,必然没有算到今日的地步,否则,你当年岂还会留我性命?” 翟毅然冷哼一声,“我说为何总是算不出你的命数,你是神,天下间还有谁能算得出你的命数呢?” “哦?”清梨若闲闲的应了一声,“这么说,即使是现在,你也算不出我的命数了?真是遗憾呢,我还想知道,六界入魔之后,我这个神,会怎样呢?” “你与苍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六界苍生毁了,你也必然没有好下场!” “好下场?不,不,我从没这么想。我要六界入魔,我要天地毁灭,为那些我珍爱的死去的人,作为陪葬。” “你必然无法如愿!我以我神算仙尊的名号起誓,我以整个天衡的名誉起誓,邪不胜正,你和你的一切终将幻灭!” 翟毅然掷地有声的如是说道,他的声音一出,魔神握着清梨若的手倏然握紧,满面怒容的看着翟毅然。 温听雨不敢置信的看着翟毅然,“大师兄……神怎么会幻灭呢?神是与天地同寿的……” 苍寒羽的眼神更加深邃了一些,他看着清梨若,眼神淡若飞花,静如孤月。 “哦,是嘛……”只有清梨若安然的浅笑。 翟毅然大步走到苍寒羽面前,语重心长的道:“当年你收徒之时,我私下算了一下,早知是一段孽缘,故而极不待见她。但我只当是你应当历的劫,师父一向看重你,我总以为你必定会承师父之志历劫飞升,光耀我天衡。我若知她是来毁了你的,就算你与我会生芥蒂,就算你会恨我,我当年也必要杀了她的。” 苍寒羽皱了皱眉。 “也罢,”翟毅然见此,多说也是无用,“我刚刚算了一卦,只得到四个字,赍咨涕洟。你,好自保重。” 翟毅然拍了拍苍寒羽的肩,话语间是诀别之意。 桐桁轻笑的摇着扇子,压低了声音道:“从前,我一心一意想你不要再管什么苍生,总是希望你跟她能有点什么。我要是知道她是神姬,我当年也会一剑就杀了她的,她,真的会毁了你的。” 苍寒羽的眉头再皱深一点。 翟毅然恨铁不成钢的痛声道:“时至今日,你还是相信她吗?寒羽,师父信你,天衡信你,天下人也信你,师兄更是从没怀疑过你的决定。可是她……” 翟毅然顿住话,气恨的狠狠顿脚,“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看不见未来了。但愿吧,但愿你相信的是对的。” 翟毅然气恼的朝血池走去,不再说什么。 桐桁难得的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师兄,从前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也别记在心上了。好好照顾师妹,保重!” 桐桁也跟上了翟毅然,快步朝血池走去。 温听雨紧张的拉住苍寒羽的袖子,指着翟毅然和桐桁,带了哭腔,“师兄,怎么办?你说句话啊?怎么办?” 眼看翟毅然和桐桁已经走到血池边上,就要往里跳了。一直沉默的苍寒羽,眼里冷光浮现,手握在了无念剑上。 清梨若浅笑,“苍寒羽,你要是动一下,你知道有多少你的苍生会死吗?我要是要杀那些凡人,你知道的,一眨眼就能死一片,不信你可以试试?而且,在经受天罚之后,你以为你还有能力跟我和纵瑾抗衡吗?” 苍寒羽冷冷的盯着清梨若,“你,胡闹!” 清梨若手撑着神座的扶手,懒懒的拖着下巴,笑得天真无邪像个孩子,“不,怎么会事胡闹呢,会出人命的,我很认真。我要看你在意的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 “寒羽,不必跟这个孽障废话!”翟毅然朗声道,然后眼都没眨一下,立马纵身跳入了血池。 桐桁也笑着跳了下去,两个身影顿时湮没在血池里,连泡都没冒一下。 温听雨看着两个师兄就这样消失在眼前了,震惊的不知所措,立时失声痛哭,整个人就往血池扑去,“大师兄,桐师兄……” 苍寒羽死死的抓住温听雨,却狠狠的盯着清梨若。温听雨脚发软,整个人直直的滑到地上,死命的想朝血池爬去,却被苍寒羽拽在手里,哭得撕心裂肺,“师兄,你放开我!你放手!大师兄,桐师兄!” 苍寒羽声音很冷,“你到底在干什么?” 清梨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立时璀璨的星空就浮现在大殿的上空,星光熠熠射下来,清梨若笑嘻嘻的道:“这是星辰图,你看,翟毅然和桐桁的命星都陨落了呢……” ------------ 卷六 几多伤别离 ------------ 第一章 她变了 但凡是会点星象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翟毅然和桐桁的命星是真的陨落了的。命星陨落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一向清和的白羽上仙苍寒羽,一向不惊不扰的白羽上仙苍寒羽,他无法掩饰的惊愕的看向清梨若。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如此失仪,是第一次。 温听雨失控的摇着苍寒羽的衣袖,泪如泉涌,“师兄,若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你的小徒弟若儿了!她现在与魔神为伍,害死了大师兄和桐师兄,你为什么还是相信她?非要看着天衡的人都死了,你才相信她真的变了吗?” 清梨若依旧用手支着下巴,大眼睛清澈如冷泉,带着吟吟的笑意。 苍寒羽看清梨若的眼慢慢变得冷到极点,是啊,他的小徒弟变了,当年她手里从无杀招,但是现在,对她来说,杀人是如此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苍寒羽狠狠的看,想看穿她是否有一点点掩藏,可你看她的笑,如此亮丽清纯,她的眼,如此干净明净,苍寒羽看不见她有一丝丝难过和自责。如今,死一个人,两个人,对她来说,跟摘一片叶子一样从容。 刚受了天罚,突逢这样的打击,苍寒羽觉得心口很闷,呼吸有些困难,伤势再也压不住,立时鲜血漫涌上来,嘴里一片腥甜,却生生的忍住,只是当下脚下有些踉跄。 本来抓着温听雨的苍寒羽是半蹲的,一下屈膝的右脚狠狠“嘭”的一声跪倒地上,却还是猛然稳住身子,撑住了自己,抬头冷冷的看着清梨若。 温听雨眼尖一把扶住他,见神魔大战都不曾变色的师兄,现今如此大受打击的模样,温听雨又极为不忍心,哽咽的喊,“师兄……” 清梨若对苍寒羽咄咄逼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她从神座下款款走下来,走到苍寒羽面前,缓缓的蹲下来。两个人离得很近,清梨若能闻到熟悉的梨花清浅的清香。 苍寒羽和清梨若两个人都专注的看着对方,他们呼出的气息交错在一起。 “苍寒羽,你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仗着我爱你,”清梨若清和的笑着,“我要是不爱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爱这个字,让苍寒羽脸色变了变。 而温听雨的心直直的往下沉,她的师兄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的,她的师兄是即使天崩地裂也能从从容容的淡漠的,她的师兄是无喜无悲不惊不扰的,她的师兄,不,他从来都不是她的…… 温听雨一行清泪就如溪流般淙淙流淌,只觉得浑身无力,只想死在这一刻,大抵会是更好的。 清梨若说完,傲慢的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施施然的走了。服侍在殿外的二十几个侍者,掌灯的掌灯,开路的开路,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清梨若离去。 魔神看着清梨若的背影,又看了看血池,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清梨若回到清舒殿,退下左右。宽阔的寝宫显得很寂静,她一个人静静的站着,手拽很紧,眼神幽深。清梨若猛然推开了窗,风呼呼的直灌进来,吹起她的风狂乱的扬着。 迎着凉风,已有了冷意,如今秋意渐浓,青玉死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深秋。清梨若缓缓摊开握紧的手,掌心握着的是三朵梨花的那块宫玉,那年苍寒羽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清梨若面纱下的嘴角挂着笑意,但眼眸是毫无感情的,她自言自语道:“苍寒羽,其实,我可以假装不爱你的。” 澜瑜进来的时候,透过纱帘,看见清梨若临窗而立,风灌满她的华服,吹起她的云发,她的背影寂静落寞,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澜瑜挽起纱帘,轻步走到清梨若身后,“神尊,魔神下令,先送一千仙者入血灵万魔阵,就是现在,已经去押解人了。半刻钟后,就会送入血池。” 清梨若猛然转身,眼里有紧张满满,看到澜瑜探究的眼神,又一瞬间就恢复了冷漠,让澜瑜觉得清梨若刚刚的紧张像是她的错觉。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说道:“何不将一万仙者一起送进去呢?省得麻烦。” 澜瑜盯着清梨若的眼睛,“你真的不在意吗?” 清梨若踱步走到榻边,卧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疲倦的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再死一些也无妨。何况,迟早都要死的。” 澜瑜走到案边,揭开香炉,为清梨若调置好熏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半刻钟了……我越开越不明白你了,我不信你会杀人。可是翟毅然和桐桁死了,连浅萱都死了,也不见你有什么行动,甚至不见你有什么为难的神色。” “他们死了,我为什么要为难?仇家死了,我不是应该开心才是吗?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我要看着苍寒羽痛不欲生,这才是我要看到的。” “我总是怀疑他们没死,我一点也不信你会杀他们。一则你是神,不可能杀人。二则,纵使你能瞒得过所有人,但我知道,你爱苍寒羽,你不可能伤害他的。可是,天上的星辰无法隐瞒,他们是真的死了。” 清梨若笑呵呵的给澜瑜找合理的解释,“那或许,我改变了星辰轨迹,迷惑了你们吧。你忘了我是神,我是无所不能的。” 澜瑜认真的看着清梨若,她不喜欢清梨若这样的假笑,“星轨可以被改变,但是不能被打断。翟毅然和桐桁他们的星轨断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若是你改变星辰,魔神没有道理看不出一点痕迹。” 清梨若换了一个姿势,眼里是浅薄的神色,“我要是说,他们都没死,你信吗?” 澜瑜深深地皱眉。 清梨若摊摊手,“不信?那他们就死了好了啊。哎,死了你不信,不死,你也不信,那不如半死不活,你觉得怎么样啊?” 澜瑜越来越不懂,深深的看着清梨若,想要看穿到底哪句才是她的真话。清梨若笑着回视着她,一副浅薄淡漠的样儿。 正当清梨若和澜瑜两个人强势的对视的时候,突然有猛然卷帘的声音,两个人齐齐的回头,看见苍寒羽满面怒容站在那。 ------------ 第二章 逼上绝路 澜瑜恭恭敬敬的施礼,知趣的规规矩矩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清梨若倚在榻上,打量着苍寒羽。他身后的纱帘垂下的流苏上的白玉还在剧烈的打转,转的迷失自己。但苍寒羽站在那里,长身挺立,若芝兰玉树,熠熠生辉。 清梨若很多时候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能这样美好,甚至美好得可怕。 苍寒羽微微的踱了一步,离清梨若近了些。清梨若那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的侧脸,那样精湛的侧脸,刚毅完美的轮廓,好看到极致的五官,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侧脸,让人难以置信,竟会完美到这样的程度。 绝美如瑞孙琅哲,邪魅如杜景轩,魅惑如青阳上神,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容貌,但只有苍寒羽,只有他,看一眼,就让人万劫不复。 他清冷如玉如冰的眼,甚至带着点无情无义,就这样俯视的看着你。却能让你心乱如麻,心狂跳得无法控制。 清梨若懒懒的用手臂支着脸颊,笑嘻嘻的道:“大概,也就白羽上仙不辜负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我若有国,愿为你倾国,我若有城,愿为你倾城。” 苍寒羽走到清梨若的面前,他的背影投在她身上,挡住了夜明珠的光华。却让清梨若觉得很闪眼,这个人总像是带着光芒。 清梨若感到很压抑,不自觉的起身坐好,没事找事的掀开香炉的盖子,拿银挑挑着熏香。 苍寒羽没有转身,背对着清梨若,声音有些凝结,“那些人,真的都死了吗?” 清梨若漫不经心的挑着熏香,空气里梨花的香味变得弄了些,“嗯,是呢。纵瑾又送了一千人进血池,我倒是觉得一万人一起扔进去更简便。省得麻烦几次,也省得你多生几次气。” 苍寒羽转身一把抓住清梨若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想要怎样?” 清梨若格格一笑,轻轻往前靠,几乎整个人贴在苍寒羽身上,“苍寒羽,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 清梨若目光暧昧的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笑得意味深长。 苍寒羽倏然放开了手,猛然后退了一步。停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扬起嘴角笑,她的笑声如银铃,又如清泉叮咚,清脆,却撩拨人心,让人心里痒痒的。 苍寒羽一怔,他很久没有听见她这样笑了。在白羽殿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个爱笑爱闹的孩子,笑起来梨涡浅浅,是极为惹人欢喜的。 清梨若优雅的站起身,朝窗口走了两步,却猛然回身,巧笑倩兮的看着苍寒羽,像个撒娇的孩子,“你说,你的好师妹,我的好师叔,我什么时候送她上路比较好呢?” 苍寒羽的眼神瞬间结成冰,像道利剑直直的朝清梨若射来,“你恨的人是我,又何必去为难别人?” “是吗?”清梨若勾起一个凉薄的笑,“爱上你,错的人是我,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会是青玉,为什么会是我姐姐?苍寒羽,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苍寒羽一生,从未听过这样绝望的苛责。她在笑,笑得很凉薄,看得他透心的凉。第一次觉得,这个他心疼的孩子,原来如此生不如死的痛苦得活着。原来,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很多年后,苍寒羽一个人站在应水河旁,一年又一年的望着满天的飞雪,苍寒羽总是一年又一年的在问,他是怎样一步步将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少女,逼上那样的绝路的? 清梨若冷声道:“苍寒羽,所有我受的痛苦,必然全都悉数还给你。所有我失去珍爱的人的绝望,也必让你尝尝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全天下的人对你的痛都无动于衷!” 清梨若声嘶力竭的苛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苍寒羽压下心里的愤怒,冷静的道:“若儿,停手吧,你何必为难你自己呢?” 清梨若果断的拒绝了,“不!苍寒羽,我要让六界入魔,你毁了我,我要毁了你的苍生。你且看着,我是如何毁掉你的苍生的!我是如何杀了你的同门,如何灭了你天衡满门的!” 苍寒羽逼近清梨若,严厉的道:“你到底要证明些什么?最后你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清梨若嘲讽的笑,“我不为什么,我就是要看着那些人死!为什么我这么痛苦,你们却都活得好好的?我要让你们跟我一起万劫不复。” 苍寒羽微微的蹙眉,心里怒海滔天,这就是他苍寒羽的好徒弟,她作为神,却要为一个人的感情去毁灭她的苍生。苍寒羽不断的逼近清梨若,他的眼神锋利得可怕。 苍寒羽一步一步逼近,清梨若一步一步后退,他充满力量的气势,锋利的眼神,让她害怕,让她紧张。但清梨若倔强的不服输的扬着头,目光冷漠的回望着苍寒羽。 两个人,他进,她退,不断的后退,直到身体结结实实的撞在墙壁上,清梨若才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这样近的距离,让人无法呼吸,清梨若正慌乱的要避开苍寒羽侧边走过去,但苍寒羽的手重重的猛然撑在墙上,将她困在中间。 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喷在她的鼻息之间,男子身上阳刚的气息笼罩着她。她能看见他胸膛在起伏,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他身上的体温隔着雪白的衣袍传递过来,火烧般烘烤着她。清梨若咽了一口口水,她的心猛烈的扑扑的跳。 苍寒羽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挑掉她的面纱,她绝美的容颜完全曝露在他的面前。 苍寒羽细细的端详着清梨若,他的小徒弟,已经长成一个这样美的女子,美得让人失魂,她不再是当年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她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让他心动,让他陶醉女子。 她的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像一头被惊吓到的小鹿。她的唇薄而美,像诱人的美酒,让他觉得口有些发干,那樱唇,要深深的饮一杯才解渴。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有些颤抖,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让人想将她嵌进身体里疼惜。 ------------ 第三章 她真的长大了 苍寒羽头低了下来,随着灼热的气息不断的逼近,清梨若脸快速的转向一边避开了,双手立马反抗的推向他的胸膛,皱着眉,冷然防备的问:“你要干什么?” 苍寒羽嘴角带起一点笑意,挑起清梨若的一抹墨发,低声在清梨若耳边说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吗?”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酥酥麻麻的感觉立时传遍全身。她撑在他胸膛的手,能感觉到他胸膛结实健壮,还有他跳动的心,一下一下敲乱她的内心深处,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浑身无力。 这样亲密的姿势,这样暧昧的口吻,让清梨若彻底的慌了,隐隐的像是知道要发生些什么,又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清梨若挣扎着,惊慌失措的喊:“你不要胡说,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可任清梨若怎样拼命挣扎,任她的拳头一下一下不断的狠命的打在他的身上,苍寒羽纹丝不动。他像是一座巍峨的山矗立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清梨若感觉到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清梨若有些害怕,却倔强的喊:“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要逼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不客气了!你不要忘了你受了天罚,我要是杀你,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突然,苍寒羽一把将清梨若的手按在墙上,低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这性命,如果你要,拿去又何妨?” 清梨若看着忐忑不安的看着苍寒羽,他在看着她,认真而专注,目光深邃像个漩涡,让人眩晕。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看着她的,即使是看她练剑的时候,他也总是云淡风轻的望着她,像是从来没有将她看见心底。那时候,她的心愿,只是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可真当他看着她了,又害怕的想逃。 清梨若眼角有些湿润,她妥协的带着点的怯意问:“你放开我,好不好?你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苍寒羽,让她害怕,她的师父是至尊至圣的,她的师父是清冷如雪的,她的师父是至高无上的,他在她的记忆里,像是一幅朦胧完美的画,突然从画里走出来清晰的站在她的面前,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苍寒羽看到清梨若略带乞求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眼睛变得有些迷蒙。他的小徒弟一向都是极度倔强的,这么多年,她总是在倔强的跟他对抗。 眼前这样的她,添了三分柔美,像是皑皑冰雪突然融化了,那个浅笑的少女也折射出女子的清韵,如此的可怜楚楚,让一个男人心动不已。 “太晚了……你这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说话间,他的唇已经压在清梨若的唇上,言语碎得有些模糊不清,空气的温暖骤然升高。 清梨若拼命挣扎着,奋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想要挣扎苍寒羽的钳制,可是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唇被堵上,话语不清晰的断断续续,“别……不要……别……求你……” 苍寒羽牢牢的将清梨若的手按在墙上,她一开口,他刚好就趁虚而入,再也不给她合上贝齿的机会。苍寒羽毫不留情的掠夺着一切,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吻得深切而狂热,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清梨若不断的挣扎,却发现一个男人的力气原来大的可怕,没有任何抗争的能力。害怕蔓延到全身,紧张在血液里狂奔。 “若儿……若儿……”他边吻边喊她的名字,带着动人心弦的缠绵,一下子让她有点迷失。 他轻轻的将她抱进怀里,身体与身体贴在一起,两个人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他的吻由开始的霸道,转为温柔,他的唇在她的唇上一点一点的辗转。温柔得像是一朵阳春三月的花开,像是一缕秋天清晨的轻风…… 唯美,动人心弦,让人迷失…… 那样的温柔,是她渴望他赐予的,她终于由抗争到放弃,到屈服。爱一个人,如何拒绝他一个这样的吻? 她的手抚上他的后颈,深深的闭上眼睛,先是蜻蜓点水般试探的浅浅的吻着,温馨美好,两个人气息交融。 但,慢慢的,慢慢的,两个人深深的抱在一起,想要将彼此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吻,变得激烈,狂乱,唇与唇的交战,舌与舌的纠缠,拼了命的纠缠在一起,不断的深入,彰显着内心某种激烈的渴望。 苍寒羽吻着清梨若的唇,她的唇像是轻柔的梨花瓣,还带着点点清香,无论怎么吻,都不够,总是让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什么,吻得更彻底更激烈! 吻,如此情深,如此渴望。想要把内心无法言语的爱和恨,都倾泻在这个吻里,像是要一吻到天荒。 爱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唯有合二为一,才能填满内心孤独的恐慌和爱而不得的悲痛。 清梨若觉得心里的痛苦一刹那都涌了出来,这爱让她失去了一切,可当他吻着她,她才发现,她是如此渴望被他爱着。这个吻,让清梨若清晰的认识到,她是爱苍寒羽的,也是恨苍寒羽的,爱与恨交错,就是罪孽。 即使是罪,为什么,她还这样舍不得? 清梨若深深的逼着眼,但眼角一颗泪轻轻的滑落,无声无息,那是绝望,是深切的痛楚。 这是清梨若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也是最幸福的时刻。爱,就是幸福的痛苦着。 清梨若整个人无力的挂在苍寒羽身上,觉得无法呼吸。他的掠夺,让她无力招架,可他依旧在霸道的攻占着她,不肯放过她,吻得她要断气。 苍寒羽紧紧抱着她的腰,想要吻得更深。但拉进距离,也让她女子的丰韵顶在他的胸前,他彻底明白他的小徒弟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了,她长成了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有着让每个男子失去理智疯狂掉的一切美好。 苍寒羽深深的吻,吻得清梨若不断的后仰,整个人瘫倒在苍寒羽的怀里。 ------------ 第四章 我认了 两个人顺势坐在地上,苍寒羽将清梨若抱在怀里,靠着墙。 清梨若依偎在苍寒羽的怀里,心如刀割,因为如此深爱,却不得不恨,“师父,爱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痛苦?” 清梨若这话一出口,立马感觉到苍寒羽的环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她不知道他是被师父两个字给烫到了,还是无法面对自己动了情这样不堪的现实。清梨若心里悲恸,刚要抬头看苍寒羽的,却被苍寒羽的手一揽,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们在一起,可好?” 清梨若听到苍寒羽如是轻声问,她一下愣住了。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没有看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冰冷如霜。 清梨若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苍寒羽温柔的重复了一边,可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若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清梨若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她的爱是义无返顾的,就像飞蛾扑火,但,在一起,那是她连奢望的想一下都不敢想的。 清梨若有些不知所措,腾地直起身子直视苍寒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苍寒羽放开了清梨若,他看着前方,眼神蒙上一层迷雾,将人远远的阻隔在他的世界外面,让人看不透,“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是不愿意……” 苍寒羽的语气是很肯定的,没有一点疑问的情绪,他转头凝望着清梨若,“我说的对吗?” 清梨若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事到如今,早已覆水难收,青玉和瑶姬都不会死而复生,他给她的伤害都不可能会被抹灭,他和她,早已不配得到幸福,“太晚了……” 苍寒羽微微的笑,那笑如同洁白的云朵,不沾一丝尘埃,只是带着淡淡的寂寥。让清梨若心都碎了,她总是说要让他痛苦,可他真痛苦了,她比他更痛苦。 苍寒羽缓缓的说着,“轩儿和青阳都找过我,他们指责我,怎么可以为了苍生,如此辜负你。可是,只有我知道,清梨若,其实你不爱我。” 所有人都说清梨若很爱他,可只有苍寒羽自己知道,这爱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只有他知道,真正受伤的人会是谁。 苍寒羽不等清梨若的回答,径自站起身。清梨若不自觉的也立刻跟着站起身,两个人起身的那一刻,清梨若清楚的看到一霎那,苍寒羽眼里有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清梨若顿时觉得晴空霹雳,心像是被活生生掏走了一样痛苦。 清梨若猛的拉着苍寒羽的衣袖,失声急切的喊道:“师父!” 苍寒羽冷漠的看着清梨若,她站在那里可怜楚楚的拉着他的衣袖,眼里微微含泪,那么美,那么让他心疼。 苍寒羽骤然无情的一把将清梨若按在墙上,声音有些失控,“清梨若,你究竟想要我怎样?你不肯放手,也不肯在一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说到后面,苍寒羽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能为力的苍白,他的眼神由冰冷转为柔情,苍寒羽的手覆在清梨若的脸上,轻声问:“若儿,你到底想要为师怎样?到底要为师怎么做,你才满意?” 苍寒羽觉得有些无力,毕竟天罚不是那么好熬的,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压在清梨若的身上。她身上丰腴的女子的特征,就抵触在他的胸前。清梨若惊慌的看着他,“师父……” 苍寒羽身体一僵,眼里竟带了一丝脆弱。她已经是美得绝世的女子,她已经长大了,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总是在他面前,像从前一样用孩子般清澈的目光仰望着他,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这很危险,而她不知道。 四目相对,两颗心都是煎熬的痛苦,苍寒羽再次问:“你到底想要为师怎样?” 男子的体重稳稳的压得清梨若无法动弹,他的气势也让她无法抗拒,清梨若紧紧抱着苍寒羽,悲痛的道:“我只是想要我们一起痛苦!师父,爱上你,是我的罪孽……当年你非要带我回天衡,那时我说过的,万千罪孽,你要与我一起承担,你且不可反悔,你答应了我的。所以,你和我,现在都应该受惩罚!” “是,我答应过你的,万千罪孽我们一起承担。可你,快要把我给逼疯了!”苍寒羽的声音有些沙哑,“若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已经到极限了。你不要再来触碰我的底线,那会很可怕。” 苍寒羽冷漠的将清梨若一把推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来触碰我的底线。” 苍寒羽干脆的转身,抬脚就要走。 “我要是说不呢?”清梨若不甘心的冷声道,嘴角一扬,“苍寒羽,我说,不!” 苍寒羽转身,他像是宣告般以居高临下的气势道:“那,所有的后果,你自负。” 清梨若看着那样的苍寒羽,忽而觉得好笑,这才是苍寒羽,永远都是这样高不可侵,不禁讽刺的道:“你这样试探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好证明,不是你辜负了我,而是我拒绝了你?” 谁知苍寒羽非但没有动怒,而且他看她的目光慢慢的柔和下来,然后宠溺的看着清梨若。那眼神满满的都是宠爱,就是当年他也从不曾这样宠爱像是要从眉梢溢出来一般的看着她,让清梨若差点就哭出来。 苍寒羽伸手温柔的抚摸着清梨若的头发,温柔的像是在宠爱的对待一个孩子,“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你是神,天地要安排你经历一场情劫,让你勘破大彻大悟后更好的去守护苍生。我只不过是你要经历的劫难,所以你不会爱我,你爱上的只是一种假象。” 他温柔的眼神,让清梨若感觉到无尽的悲伤。只是他的悲伤明明是淡淡的,为什么总是让她痛彻心扉? 清梨若难过的摇着头,带了哭腔,“不是这样的……” 苍寒羽依旧说着他自己的,“我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劫难,若儿,我知道的,你是我的劫难。可是,我认了……” ------------ 第五章 苍生为什么那么重要? 清梨若感觉秋风很冷,她望着窗外,像是要一眼看到过去,那年,梨花林初遇,她抬头仰望着他,定格成一生的姿势。 苍寒羽用淡淡的口气叙述着,“三十六年前,梨花林初遇,我算不出你的命数,那时我就知道,你应该就是我等的人。师父曾经说过,我有千年的使命,而你就是来结束我的使命的。” 清梨若冷漠的接道:“我不会守护你这么爱的苍生的,苍寒羽,我不会!不要把你的使命强加在我的身上,我从不爱苍生!我恨他们!” 风从窗口吹进来,一下一下扬起苍寒羽的墨黑风流的发,苍寒羽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你知道,神之力到底是什么吗?” 清梨若猛然回头看着苍寒羽,他白衣胜雪,泼墨般的发,神姿高彻的负手而立,清梨若紧着声音,感到喉咙有些发涩,“神之力,到底是什么?” 苍寒羽看清梨若的目光带了怜惜,“当你知道神之力是什么,你就明白,六界不能没有你。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清梨若,你没法选择。” 清梨若曾经以为单恋一个人很痛苦,单方面爱着苍寒羽这样一个人就是绝望。可是原来相爱比独恋更痛苦,因为相爱而不能在一起,他连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原因都不肯告诉你。 清梨若的笑就晕染上了凉薄,“你认定苍生离不开我,所以认定我只是历情劫,所以你认定,我不爱你。或者应该说,苍寒羽,如果我放弃了成为神姬,那苍生就要遭殃,所以说到底,又是为了你的苍生吧?” 苍寒羽嘴角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轻声答:“是啊,为了苍生,所以,我不能爱你,也不会爱你,你也不会爱我,我们从未真正爱过对方。” 看着苍寒羽云淡风轻的样子,清梨若悲从中来,“苍寒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苍生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苍生要那么重要?” 苍寒羽回头,看着悲戚的清梨若,浅浅的在清梨若额头上吻了一下,“你真是个孩子,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却非要义无反顾的往前冲,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苍寒羽轻轻笑着,像是带着皓月清光,淡得几乎不可见,折射出来的悲伤却刻骨入髓。他转身,脚步轻而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清梨若看着那个坚定的背影,“我知道我要什么,从前我只盼望着你事事顺心,如今,只望你事事不顺心。我想要你痛苦,我也痛苦。但是,苍寒羽,你会后悔的。” 苍寒羽的背影顿住,静静的听清梨若说完,他没有转身,只是低头微微的斜视后方,极为认真的说道:“清梨若,你也要记得,后果自负。” 苍寒羽掀开纱帘阔步走出去,清梨若默默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看着他身后的纱帘一下一下的无助的飘荡着。 他杀了她的知己,他杀了她的姐姐,她杀了他的同门,她杀了他的满门弟子,他爱苍生,她恨苍生,他和她,咫尺天涯,再也回不去了。 你看,缘尽的你和我,只剩下天意。 只是苍寒羽没走几步,突然倒了下去。吓得清梨若一刹那觉得心都跳出来了,立马跑了过去,将苍寒羽从地上扶起抱在怀里。 清梨若运气试探,好在苍寒羽并没有性命之忧,受了天罚,还没事人一样撑到这一刻,果然是苍寒羽。 清梨若抱着苍寒羽,他昏迷了过去,清梨若的手温柔抚摸着苍寒羽的脸,他的眉,他的眼眼,他的鼻,他的嘴…… 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觉得下一刻他还会在。当年,每每看不到他,就让她心慌,她总觉得他有种随时要羽化而去的感觉。只有失去意识,她才能留住他一刻。 清梨若感觉睫毛沾上水气,视线有些模糊,“师父,我爱你,你就应该也爱我,我恨你,你就也应该恨我,可是,师父,凭什么,你对我这样视若无睹?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冷静?你总是对我的疼和痛,无动于衷……你不知道,我有多痛,你不知道……” 清梨若将苍寒羽扶起来,为苍寒羽渡去灵气。他是不能出事的,她很清楚,她是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安置好苍寒羽,清梨若踏出清舒殿,低头看下去,如果不施术,她看不见他的苍生,只能看见云海浩瀚翻滚。 清梨若眺望着远方,苍生,究竟为什么这么重要呢?她不知道,那些想要她死的人,她不知道他们到底重要在哪里。 温听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清梨若这样深思的眺望着远方,她走到清梨若身边,“你师父呢?他来找你了?” “嗯。”清梨若随意的点了下头。 良久,温听雨道:“若儿,就此收手吧,你这样做的是没有意义的。师兄做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那怕是你。” 清梨若却突然问:“如果给你选择,苍寒羽和苍生,你选哪个?” “师兄。” “为什么?你和他都是云慕上神的弟子,你们都觉得苍生很重要,你和他的选择,为什么不一样?” “男儿心中自有天下,就像林萧慕选择的是黎民百姓,而不是浅萱。他们想要成就全天下的幸福,而不是给一个女人幸福。” “那你说,为什么他们那么爱苍生呢?这些无知又无辜的弱者,守护他们的意义在哪里呢?” “你说师兄吗?不,他不爱苍生,他连自己都不爱,哪里会爱什么苍生?” “可是苍生对他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师兄从未辜负过任何人,也从没欠过别人任何,更没有伤害过别人。他是那种宁愿自己死,也绝不让别人为他承受一点点的人,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伤害的只是他自己,可以被牺牲的也只是他自己。可是只有你是不同的,在他心里,你等同于他自己。” 温听雨说着,心里悲苦不已。苍寒羽顶天立地,不曾让任何人受过一点委屈,不曾让任何人为他牺牲过一点,他从不欠任何人。可是,那个小女孩是不一样的,他愿意欠她,他愿意辜负她。 ------------ 第六章 你不相信他喜欢你? 清梨若看着温听雨悲戚的眼神,忍不住冷笑,“那我应该感谢他伤害我吗?感谢白羽上仙大恩大德,非但一次又一次的对我下杀手,还杀了我最在乎的那些人,是这样吗?” 温听雨轻轻的一声的叹息,她多想为他牺牲,可他从不给她机会。温听雨有些倦色,“他不能辜负苍生,不能辜负天衡,他辜负不了任何人,所以,他能辜负的,只有你。你是痛苦的,可是,他比你更痛苦,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清梨若淡淡的说道:“他也许是痛苦的吧,为他的苍生,为他的六界,但绝不是为我。” “你不相信他喜欢你?” “没有人喜欢一个人,却总是伤害她的。何况,纵使我从不懂苍寒羽,但我清楚,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不会喜欢没把握的人。你看千年来,整个六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发展着,有什么事情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呢?他从不允许有什么是超出他的预料的。” “他站得太高,负担的太多,他是六界的信仰,他若错了,就是祸及苍生六界,所以他决不能错!你知道,一个人要多强大,才能撑起这个六界千年吗?” “我不知道……关于他,我从不懂……” “当你手里握着大把大把别人的性命,踏错一步,死的不是自己,却是那些毫不相干的无辜的人,你不得不慎重,不得不牺牲。梨若,你没有站在那样的位置,是不会明白的。” 清梨若迎着风沉默,她是神姬,可是,她又不是神姬。在她的记忆里,她从不曾守护苍生,也从不曾想要守护苍生。 “所有的苦都化在心里,而给六界一个朗朗乾坤,那个人是白羽上仙。如果没有他,没有神之力和魔之力的六界,现在会变成怎样的萧索呢?他为六界牺牲了多少,又有谁知道呢?你是他的徒弟,如果连你都不体谅他,他该多难过呢?” “他不会难过,因为,苍寒羽从前是石头心,现在是没有心。要知道,一个心里只有苍生的人,是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难过的。” 见清梨若面色有些缓和,但语气里还是那样的淡漠,温听雨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半晌,温听雨迟缓的道:“好好照顾他吧,该来的都会来的,终究是要有个了断的。” “珍重。”清梨若若无其事的随口道。 这却让温听雨一顿,她觉得已经听出了离别的意味,有些结局,掌握在眼前这个目光浅薄的女子手里,她现在是神,是无所不能的,是不可揣测的。 温听雨踏着石阶走下来,边走边眼泪就掉下来,落的很安静。她心里很矛盾,很痛苦,她明知那是两个相爱的人,她明知他们都不相信对方喜欢自己,却没有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也不想化解。 温听雨不想苍寒羽痛苦,但又不想苍寒羽和清梨若化解误会,温听雨停下脚步,看着天边已经泛白,又是新的一天,喃喃自语,“师兄,我想我并不是一个好姑娘,我这么害怕看见你们在一起。” 温听雨走后,清梨若轻声对着空气低问:“纵瑾,你猜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魔神早就隐在暗处,此时便现身出现。他原是要来找清梨若,见她与温听雨讲话就不便现身。 魔神看清梨若正抬头看着天边的朝霞,她看得很入迷,像是那里有她要的答案,魔神浅浅的开口,“你找到你们神族上古的第一神器了,是吗?” 清梨若没有回答,但身子明显的挺直了。 魔神知道清梨若在仔细听着,她害怕他会打乱她的计划吧,“我早该想到的,否则你根本不可能狠得下心……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清梨若有些谨慎,思虑了下,才说:“就是我遇见你的那天,我在神姬那里拿到的不止只是苍寒羽的心。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罢了,它直接融入到我的身体里了。当我接受天罚的时候,天罚渊的火焰唤醒了它。” “你不恨他们吗?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走到这样的结局,原本,你是可以好好的在白羽殿一直跟在苍寒羽身边的。” “人,是自私的,总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看问题。如果从他们的立场来看,其实他们并没有做错,他们只是想要守护苍生,守护他们想要守护的。” “那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从不觉得我做错了,所以很多时候,我也迷茫,到底是哪里错了呢?是哪里错了,才让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于是不想再想了。” “可那些人,你真的能原谅他们吗?” “我不需要原谅,他们也不需要被原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你终究还是不忍心,但,这不忍心,是为了苍寒羽,还是为了苍生呢?梨若,你真的清楚,你到底要什么吗?” 不等清梨若回答,魔神又接着说道:“我终于相信你是神,你会回到神山,这一刻起,我无比确定。梨若,你会回到神山,守护你的苍生!” 魔神踱着步子离开的时候,一扫心里的阴郁,一向冰冷的眼里竟带了浅浅的笑意。 那样坚定的语气,那样伟岸的背影,让清梨若有些失神,结局她早已定好,哪里还会有更改的可能呢?她一旦做了决定,是从不轻易改变的。 “神尊,白羽上仙醒了。”澜瑜走了过来,轻声禀告清梨若,她手里托着一个白玉托盘,呈着一碗药。 “哦,”清梨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慢步去看苍寒羽。 澜瑜静静的跟在清梨若的身后,近些日子来,她总是觉得清梨若越来越不一样,她不经意透出来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决绝。隐隐的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了。 感觉到澜瑜的目光,清梨若回身,“怎么了?” “没,没什么……”澜瑜微微的笑着,她感觉到有些什么在流失。 等到了苍寒羽歇息的侧殿里,清梨若和澜瑜都放慢了脚步,轻声的走过去。 ------------ 第七章 喂药 苍寒羽斜靠在榻上,看得出他已经醒了,只是在闭着眼养神。 清梨若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澜瑜也跟着停了脚步,两个人都看向苍寒羽,只是清梨若站在那里看得有些发愣。 清晨皎洁的光亮从窗户钻进来,窥探他的容颜,依恋而温柔的洒在他的身上。一枝葱翠的树枝从窗户横斜进来,清新亮丽的绿色绿意逼人,煞是好看。但抢眼的不是那绿色,却是那个随意的穿了白袍闭着眼的他,若琼林玉树,任何人一眼看见的都只会是他。 苍寒羽从不刻意彰显自己,他总是安静清冷的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可无论多美好的事物,只要和苍寒羽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都只是用来衬托苍寒羽的美好,都只能是浅薄的背景。 他黑亮的发随意的用一根白玉簪束起,但一些发懒懒的散落下来,显然将将睡醒。他闭着眼,墨黑的睫毛像扇子般覆盖下来,高贵,深邃,清冷,像是沉睡的神,却美好的惊醒了整个世界,这样的场景让人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清梨若闻到空气很清新,有好闻青草的味道,还夹杂着点点梨花的清香。清梨若忍不住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时至今日,这个人还总是让她觉得惊艳,上苍太眷顾他,美好得这样可怕。 清梨若慢慢的往前走,依着榻坐下。澜瑜奉上碧玉碗,见清梨若接了,便行了告退礼,躬身退了出去。 清梨若低着头盯着碧玉碗,轻轻用勺子搅拌着,其实药的温度正好,她只是下意识的一圈一圈的拌着,总觉得手要有点事做。 “你喜欢什么玉?”苍寒羽突然问道。 “嗯?”清梨若恍然的抬头,不解的看着苍寒羽,不知道苍寒羽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正浅淡的望着清梨若。 “你喜欢什么玉?白玉,墨玉,碧玉?”苍寒羽没有解释,只是问得更清楚。 清梨若放下勺子,望着苍寒羽淡淡的反问:“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苍寒羽也不回避,“素日鲜少见你用饰物,总是一根木簪挽发,若不是木簪,就是玉簪。想必你是喜欢玉的,只是你玉簪虽然用的都是白玉簪,但你收藏的那些玩意里,除了夜明珠,大多数都是玉,最多的是清亮的碧玉。” 清梨若又拿着勺子搅着汤水,一下一下。她并不知道,她当年那么幼稚的行为,原来他都看在眼里了的。 她每次去见他都刻意梳一边发,怕被人看出来,心虚的厉害,总还是梳一样的发髻,但必定梳了一边又一边,必定要梳的一丝不乱。衣服也是要换的,尽管她的衣服长得都是一样的。 若是知道要去见他,用的必然是白玉簪。 那时候想着,若她跟他有着一样的喜好,或许他就会多看她一眼。比如用一根白玉簪,他喜欢白玉也许就会留意到白玉簪,于是也留意到她。她爱他,一直都是这么卑微的。 清梨若笑笑,许是自尊心作祟,清梨若故意无所谓的随意回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玉,只是你用的东西大多是玉制或是银制,我从小跟在你身边,有样学样,只是习惯了而已。” 因为他喜欢玉,所以她也喜欢。他站得太高,她离他太远,所以她努力的让自己跟他有更多的共同点,把他喜欢的全都变成他喜欢的,这样或许就能靠近他一点点,一点点…… 苍寒羽却难得的,分外的执着,“那你到底是喜欢白玉,还是碧玉呢?” 清梨若不知道苍寒羽为什么这样纠结于这个问题,想必不问出个答案来是不会罢休了,清梨若脱口而出,“白玉。” 说完,清梨若心一凉,不是的,其实她喜欢碧玉,其实,她不是那么喜欢玉。可是他的喜好就是她的喜欢,那是本能的反应,脱口而出,清梨若才觉得自己很可笑。 清梨若眸光黯淡了下来,沮丧的低下了头。百无聊赖的加快速度搅着药碗里的汤水,心里很是烦躁。 但苍寒羽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这让清梨若更加烦躁,明明已经入了冬,却忽然觉得很闷热。凝眉想将药碗搁下,才想起来她是来送药的。故而清梨若要舀一勺药递到苍寒羽嘴边,“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想必是对你有好处的。” 其实清梨若很清楚这是什么,是她特意让澜瑜去弄来的,她如何会不知道呢?这是用天罚渊精髓仙根灵云养出来的神火莲,喝了这个他的伤才能快点好,他好了才有力气杀她。 苍寒羽没有张嘴接药,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心里有些忐忑,但面上完美的浅笑着,眉一挑,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你看什么?” 苍寒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清梨若。清梨若觉得整个人身体僵硬,她举着的手发酸发痛,微微的有些颤抖。 苍寒羽这才张嘴接了那勺药,默默的吞了下去,很苦,真的很苦。但苍寒羽淡淡的表情一点也没变,他一向不是会表露清晰的人,无论多痛,眼神都不会变一下。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喂完了那碗药。 空气里飘着药香味,淡淡的,苦苦的。清梨若起身踱步走向木案,去搁药碗。 清梨若转身的时候,没有看见苍寒羽望着她的背影时淡淡的眼神,那么淡,却悲伤得那么震惊人心。那个眼神,任何人都能看到他的悲伤如此彻底。 “下雪了?”清梨若看着窗外漫漫的洒下的雪花,回眸对苍寒羽说。 苍寒羽挣扎着起身,清梨若赶紧过去扶他。两个人走出寝宫,漫步到廊檐下,随意的席地而坐。 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舞着,旋转,旋转,轻轻的,轻轻的落在地上。很快,亭台楼阁都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素净,唯美。 但清舒殿地理位置较高,居高临下望去,连绵不断的宫殿楼阁巍峨的矗立着,那素净里就又带着辽阔壮丽。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雪。 ------------ 第八章 仙门来犯 雪落得很安静,很唯美,他们就这样相依看了一天的雪。没有说话,对他们来说,言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暮色浅薄时,清梨若睡着了,依稀的梦见了年少时光。那些年,她不停的闯祸,师兄不停的挨罚,而她的师父,站在盛开的梨花树下,就那样目光浅淡的看着他们。那些素淡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苍寒羽伸出左手将清梨若揽在怀里,她嘴角带着浅笑,大抵是做了一个美梦。只是眉目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决绝。 苍寒羽右手握着清梨若的小手,她的手很凉,放在他的掌中显得很娇小,苍寒羽轻声对沉睡的清梨若道:“你心里,早有定论,不是吗?很多事,我不是不知晓,只是是你想做的事,所以我不会阻拦,我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天罚渊精髓仙根灵云养出来的神火莲,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要惩罚他,也惩罚她自己,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要做一件决绝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苍寒羽怜惜的揽着清梨若消瘦的玉肩,“若儿,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怪自己。你和我无缘无份,只剩下天意。” 苍寒羽嘴角微启,带出一个浅笑,孤意深深,若深山夜归人闭门无声的孤意。如果有人看见白羽上仙如此浅而淡的笑,大概都会心碎,那是至强者孤独的笑容。他们会知道白羽上仙不是没有七情六欲,他只是为苍生牺牲了太多,太多。 雪花随风飘进来落在两个人身上,转瞬就融化了。清梨若似乎是感觉到冷,微微的蹙了下眉,像个孩子般惹人怜惜。 苍寒羽轻轻的将清梨若抱起来,睡梦中的清梨若将脸往他怀里拱了拱。那样子极为像个小孩子,其实,在他眼里,她怎样都像个孩子。苍寒羽横抱着清梨若,一步一步往她寝宫走去。 苍寒羽将清梨若温柔的放在床榻上,看着她绝美的睡颜,他修长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好好睡吧,等你回到神山,你还是那个至尊的神。只是很遗憾,我却再也不是苍寒羽,无法与你一同守护你的苍生了。” 苍寒羽为清梨若盖上锦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挺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故而当清梨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卧在自己寝宫里,苍寒羽早已不知去向。有些恍惚,那一起依偎着看雪的场景,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她一个人奢望的梦境。 “神尊,醒了?”澜瑜挽起纱帷,对还有一丝疑虑的清梨若解释道:“昨夜是白羽上仙送您回来的,送您回来后,他就走了。” 清梨若启唇,有点艰涩的问:“他,怎样?” 澜瑜知晓清梨若问的是什么,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对彼此都有些了解,“我看他走时步伐稳健,想必伤势已经没有大碍。神火莲吸取了天罚渊的精髓,对治疗天罚带来的伤本就是极好的,何况还是您亲自用神力栽培的。” 清梨若低头没有说话,似是在想什么。只是见澜瑜站在那,欲言又止,就问:“怎么了?有事就说吧。” 澜瑜有些不忍心的道:“现在,天下都在纷传,您喜欢苍寒羽……言语间,说得不太恰当……” 何止是不恰当,完全是人人都声嘶力竭的谴责,能有多难听就骂得有多难听,不堪入耳。 “哦。”清梨若随口应了声,低头又继续想事情。 清梨若一点反应也没有,澜瑜有些愣住,“您不在意吗?他们……” 清梨若无所谓的道:“我知道,他们大概都在骂我,有多难听我也能略微想象到一二。白羽上仙是谁啊,那是不允许任何人给他沾上一粒尘埃的,何况是我这样给他添耻辱的。” 澜瑜索性说得干脆,“有些人说你生性放荡,最喜勾人男人,早先与轩辕国太子杜景轩、青丘的青阳上神隐青阳、妖族的妖皇瑞孙琅哲等多人有染,常常几人聚众一起寻欢,淫靡不堪。如今,又想对自己的师父白羽上仙下手……” 清梨若一怔,说她喜欢苍寒羽是不假,可如此活生生将她的情史描绘得这般可歌可泣加宏伟壮观,着实超出她的预料,“还说什么了啊?” 澜瑜也不再客气,“还有些人说你对白羽上仙心怀不轨,当年借故生病,勾引白羽上仙,但迷惑白羽上仙不成,却反被叶怜露知晓,恼羞成怒,故而最后灭了叶怜露满门。情场失意,堕落得投入青玉、瑞孙琅哲的怀抱,如此还不甘寂寞,引诱了师兄杜景轩、隽青哲,还有隐青阳……” 清梨若低头浅笑,想必这些还是算好听的,更加难堪的澜瑜说不出口。 澜瑜叹口气,“神尊,您为他背尽骂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却连向天下人承认爱你的勇气都没有,您就一点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 “这样爱他,值得吗?” “也许是爱,也许是恨,但都没关系,人这一生,总是要做一件傻事的吧。” “现在仙门众人聚集在一起,前来魔宫声讨您。声势浩大,连当年神魔大战都不曾这样轰轰烈烈,如此团结一致也算是空前绝后。” “很多时候,我觉得苍生是如此无知的,他们不知道的太多,却又太自以为是。渺小得像是蝼蚁一样的弱者,愚昧得可怕。他们一直都想杀我,想我死,但是,他们却是我要守护的宿命,这多可笑?” 澜瑜意味深长的看着清梨若,她在笑,勾起的嘴角充满深意,“现今仙门众人被阻在魔宫外,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魔神请您移驾前往商议对策。” 清梨若点头,稍微梳洗后,就带着澜瑜和一帮侍者浩浩汤汤的前去找魔神。 只是刚到魔神那边,就有侍者请示,“神尊,仙门众人再次来犯,魔神已经前去对抗,不知神尊是否也移驾前往?” “好,一起去吧。”清梨若微微笑着,提步就走了。 澜瑜跟了上去,就走在清梨若后面,回想着清梨若刚刚的笑,她的笑,让澜瑜觉得很不忍心。这个女子是如此的倔强,倔强到太勇敢,所以会受很多伤。 ------------ 第九章 望断情缘 魔宫外,乌压压的两个阵营正对峙着。魔宫这边为首的自然是魔神,清梨若缓步踏着虚空,率领着一帮侍者,翩然落在魔神身边。 当清梨若出现的时候,立时掀起轩然大波,人群中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个妖女终于出现了!” “不知廉耻!先勾引魔尊青玉,又引诱墨合门门主堕落,竟然罔顾伦常,生了乱伦的龌蹉心思,此次必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竟对白羽上仙存了那样的心思,实在可恨!如今竟然还囚禁了白羽上仙和仙门众人,为魔神所迷惑,堂堂神族至尊,竟然沦为魔神的玩物,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 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清梨若恍惚的看着眼前一个个陌生的人,她其实从未见过他们,可他们看她的眼神那么厌恶,鄙视嫌弃,像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对他们眼睛的玷污。 清梨若一直微笑着,曾以为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如此的千夫所指,犹如万箭穿心,能把心戳千万个洞,惨不忍睹。谣言,兵不血刃,却是致命的伤人。 苍寒羽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乱哄哄的场面,所有的人都在用不堪的言语攻击她。而她站在魔神身边,衣袂飘飘,笑靥如花。 他看不见她九重深纱下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明眸带着笑意,笑得灿若盛世的绚烂烟花。 清梨若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翩然御剑而来,气势傲世无双。他立在云端,翩翩白衣云端客,泛着月白的光泽,眸里是看透红尘的睿智和悲悯,白衣飘飘,依旧风华绝代。 清梨若忍不住对着苍寒羽笑,笑得差点掉下眼泪。 苍寒羽和清梨若遥遥的四目相对,那一刻,苍寒羽听到心里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那是对再也挽不回的一锤定音。他心里哀伤和悲痛交错,满满的下一刻就要决堤奔溃。 他知道,他失去她,永生永世。 两个人遥遥相望,望断情缘。 而那厢傅丛意得知仙门来犯,立时匆忙的率领着墨合门的人匆匆赶来。刚到墨离宫门口,就看到魔族跟仙门剑拔弩张的僵持在那。 傅丛意慌忙走到清梨若身边,几个人恭敬的行跪礼,哗哗的跪倒。 傅丛意担心不安的看向清梨若,“门主!这些人大多不知情,许多是当年与隽门主一同并肩作战过的,他们只是被妖人蛊惑,不知真相,才会出言冒犯。还请看在前门主的份上,万请手下留情!” 因着对隽青哲的尊重,清梨若一向也很尊重傅丛意,故而亲自伸手去扶傅丛意,“傅门主,起来再说!” 傅丛意见此知道事情有挽回的余地,感激的看了一眼清梨若,心中磊落,也伸手搭着清梨若的手准备起身。 只是这一扶,傅丛意刚一只脚站起来,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 “隽青哲恬不知耻,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谁想到墨合门满门都是淫乱之人,全都与这妖女不清不楚!” 一句话,傅丛意一只脚刚要站起来,一只脚还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在那,咬着牙维持着这个姿势。 清梨若勃然大怒,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人群,正要将那说话的人抓出来千刀万剐。所有人都被那锋利的目光吓到,噤若寒蝉。清梨若瞪着那个说话的人,咬牙切齿,眼里怒火在燃烧。 侮辱她,无妨,她是自找的。可隽青哲,那是她心里不能碰触的伤口,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碰也不能碰一下。如果不是她,他应该是傲视群雄的墨合门门主,因为她,他那样满怀悲伤的死去,就死在她的怀里。 是他们逼死了他的!就是这些人,逼死了青玉,害死了瑶姬,杀了青哲,清梨若越想越恨!手里起势,就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那人害怕的后退了一步,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怕得要命。 却见一道身影一闪,仙门中一个仙风道骨年轻俊朗的仙者,抢先气势如虹的御剑飞了出来,傲然立在清梨若的面前,朗声道:“清梨若,还望你放了仙门众人,否则就别怪我等不念白羽上仙是你师父的情分,对你不客气了!” 仙门众人将目光紧紧的锁在清梨若和魔神身上,视为大敌,竟然没有看到云端悄然出现的苍寒羽。 清梨若眉头一挑,“想必你就是沐如山掌门最得意的弟子林惊风吧,都说你惊才风逸,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很受你师父的器重。当年苍寒羽还跟我师兄夸过你,说你是百年奇才,只可惜太年轻气盛。” 见清梨若这样说些不相干的,众人正疑虑,清梨若就又轻轻巧巧的道:“听说你是个号徒儿,可惜你来晚了,你师父他们,都死了呢,仙魄散去,连根头发都没留下……” 林惊风大惊,但临危不乱,转头望向傅丛意,认真的问道:“傅师兄,此话当真?” 傅丛意眼色有些黯然,没有答话。 林惊风心里一凉,却不死心的逼问道:“傅师兄!还请看在你我一向交好的份上,告诉惊风实话……” 傅丛意为难的看了一眼清梨若,见清梨若面不改色,又见林惊风双眼通红,终是不忍心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林惊风自幼受师门重恩,对沐如山掌门敬重有加,如今骤然听到恩师魂飞魄散,当下当头棒喝,痛苦不堪。 “啊!”林惊风失去理智的拔出剑,冲清梨若挥来,“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清梨若冷笑着轻轻的抬手结印,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又如何,区区一个林惊风,在神的面前,不过是蝼蚁。 只是在林惊风疾速飞来的时候,他还没对抗上清梨若,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背上一拍,他就被一招定住,然后身体直直的朝仙门众人那里飞了过去。 仙门众人当下自然伸手赶紧接了,立时乱作一团。 而苍寒羽大袖一挥,身形一闪,就淡然的落在清梨若的面前。 仙门众人见此,喜出望外,纷纷大喊:“上仙!” “上仙!” “上仙!” …… ------------ 第十章 你什么都不是! 清梨若就知道苍寒羽必然会出手相救,在他眼里林惊风是无辜的人,自然不应该被卷入其中。是啊,苍生是无辜的,翟毅然是无辜的,林惊风也是无辜的,那是不是独独她清梨若罪无可恕? 清梨若冷笑一声,见是苍寒羽迎面而来,原本那招已经起势,故而毫不留情的一掌推了过去。只是两个人迎面四目相对,望着他澄净的眼睛,清梨若心一抖,手上的力度就不自觉的收了一半。 苍寒羽轻巧的握住清梨若的手腕,翻手一掌拍在她的手腕上,力道之大完全出乎清梨若的预料,震得清梨若猛然后退一步。 清梨若那只手被震得彻底麻木了,没有一点知觉。她低头嘴角上扬带出一个苍凉的笑。或者,潜意识里,她以为在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之后,会有什么不同,但事实证明,都是她痴心妄想。 苍寒羽阻在清梨若面前,只不过是爱才心切,不愿林惊风卷入其中。清梨若原本起的手势显然下了十分功夫,却未料到临到头只是五分力气,他那回击就有些重。 苍寒羽见清梨若那表情,就知大抵是伤了她的心了。苍寒羽握着的手一紧,漠然的祭出了无念剑,心里有了决断,凡人都是长痛不如短痛,大抵是这样的。 “清梨若,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嘛,那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苍寒羽厌恶的冷冷的道,眼里是不带一点感情的冰冷。无念剑的幽幽寒光折射在他的脸上,如此的彻骨寒冷。 清梨若愣住,原来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利器,不是无念剑,不是灭神钺,是语言,就一句话,清梨若看到自己的心,血流成河。 苍寒羽说的对,清梨若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如今现实如此残酷的摆在她的面前,她的倔强终于全盘崩塌。 清梨若凄然一笑,“这么说来,你是不要当好师父了?这真可惜呢,师父!徒儿还以为您必定要引导徒儿向善的呢……” 苍寒羽冷峻得面无表情“咻”得抬起无念剑,因为飞快的速度,无念剑在空气中挥出“呜”的一声,就指向了清梨若。他们就面对面的站着,可心,隔了天涯加海角。 只有苍寒羽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内心冰冻了千年的冰山在轰隆隆的倾塌, 苍寒羽在心里默默的道:“若儿,好好的回到你的神山去。不要再逼我,我对师父,对着神起誓过,我会让你回到神山,否则你就会灰飞烟灭。他们料事如神,早知你我今日的局面,断了我所有的退路,从没给我选择的机会,也从没给过我爱你的机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这样也有错吗?” 清梨若觉得心彻底碎了,无论是爱上她之前,还是爱上她之后,苍寒羽的选择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同。他不爱她,选择要牺牲的是她,他爱她,选择要牺牲的还是她。 清梨若含泪扯出一个笑容,“苍寒羽,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一次,死的人,是你心爱的小师妹。” 清梨若话一落,血灵万魔阵就突然诡异的现于众人眼前,而血池边一道浅紫的纤细的身影,自然就是温听雨。 温听雨像雕塑般纤纤袅袅的站在那,肢体僵硬,显然是被施术定住了。 仙门众人正要蜂拥而上,却见魔神手指轻弹,轻念一声:“定!” 所有人都被定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显得表情很狰狞。他们素来纵横六界,第一次他们知道,在神的面前,原来他们是这样渺小的,没有任何抗衡的能力。 苍寒羽见此,自然第一反应就是要救温听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飞身上前,清梨若冷声喊道:“苍寒羽,站在那不要动,你知道的,你要是去救你的小师妹,不好好护着你这些仙门的人,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果然见苍寒羽身子顿在那,如果说苍寒羽又弱点,那只可能是苍生。而对苍寒羽来说,每一个人都是苍生。 清梨若慢步施施然的走过去,走到温听雨的身边,伸出一个手指指在温听雨的香肩上,回眸对着苍寒羽笑,“你看,你这么爱苍生,我就成全你,就让你为苍生牺牲掉所有你在乎的人好了。翟毅然、桐桁、温听雨……” 清梨若故意尾音拉长,微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扬起下颚,手指轻轻一推,温听雨整个人就朝血池倒了下去。 温听雨下落的速度极快,雷鸣电闪之间苍寒羽就已经祭出了无念剑,朝着清梨若飞身刺来。 清梨若张开手臂脚尖点地,飞身后退,嘴角一抹得意的笑,“苍寒羽,今时不同往日,我若不愿,你休想伤我。” 他的剑总是离她差了一毫,就差一点点,她笑得那样云淡风轻,显然是故意为之。 就在这么瞬间,苍寒羽折身疾速飞向血池,他伸手想要救温听雨,可温听雨已经落入血池。 温听雨看着苍寒羽,满目伤痛,却也是幸福的神色,满满的不舍,但又是求之不得的得偿所愿,那个眼神是无数爱与痛交织出来的矛盾的交集,师兄,永别了…… 苍寒羽眼睁睁看着温听雨被血池湮没,在眼看他伸出的手的手指眼触及血池了,苍寒羽只得一个矫捷的翻身立在空中,他目光深邃的看向清梨若。 “你是不是奇怪,你明明算好了的,按照温听雨下落的速度,你折身回去是刚好能救她的是吗?”清梨若笑嘻嘻的问道,“可是,苍寒羽,你忘了,我是神,一切由我制定,包括你和我之间这个游戏的规则,包括温听雨下落的速度,都在我掌控之中,只需要一个意念,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才是六界的主宰!”、 清梨若的声音带着回音气势如虹的响荡在魔宫的上空,像是在向天下人宣告,她是神! 她站在虚空里,如履平地,迎着风吹得衣裳猎猎作响。气场磅礴,尊贵无双,高高在上,轻蔑的俯瞰苍生。 ------------ 第十一章 你的幸福与我无关 苍寒羽握着的无念剑寒光闪闪,他平静的开口,“如果你是想让我恨你,那么,你做到了!” “哦?”清梨若眉梢微带冰冷的笑意,看着那些被施术定住的仙者,他们憎恨的是他清梨若,却觉得苍寒羽心地如雪,明明是两个人的罪孽,却要她一个人承担。 时至今日,清梨若才明白,如果没有被人泼脏水,如果没有这样的切肤之痛,你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不!不只是如此,我要灭世!”清梨若巧笑倩兮,“我曾经想要六界入魔,那样你就会痛苦,但这世界是由一群无情的人守着的,它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现在,我要六界毁灭!” 苍寒羽的眼神一僵,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清梨若。 清梨若浅笑,他以为她死心了就会回到神山去守护苍生吗?她又如何能让他得逞呢?苍生覆灭,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清梨若正笑靥如花般轻巧,却见苍寒羽的目光望向了她的身后。 清梨若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一瞬间身体有些僵住,却还是转身了。她转身,就看到杜景轩和青阳上神满目悲伤的站在她身后。 杜景轩站在那里器宇轩昂,身边是一只神情傲然的凤凰,原本那年他想送给清梨若的凤凰。他是神族轩辕国最尊贵的太子,但因为她,他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坚毅成熟的男子,他正满目悲伤的看着她。 清梨若心一颤,犹记得那年,师兄的心愿是追随苍寒羽一起守护着天下苍生,守着着朗朗乾坤。可那年,已经太遥远,遥远得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但无法磨灭一个事实,杜景轩的心里是有苍生的,他跟她不一样,她从来都不曾有大志向。故而原本,杜景轩会成为和苍寒羽一样卓越的守护者,成为六界的另一个神话,而不是这样悲伤痛苦的看着她。 清梨若会意到一件事,霎那脸色煞白,他亲眼看着她将他的师叔推入了血池,亲耳听到她说要灭世。 清梨若知道,她,毁了他…… 清梨若笑容僵住,难过的轻声唤道:“师兄……” 杜景轩一步一步向清梨若走来,他眼里的痛苦清晰可见,他的眼像是倒满了还被源源不断的灌进去水的瓷杯,痛苦是不停不停的流溢出来的水,泛滥成河。 他停在她的面前,心疼的看着清梨若,像是在看一个孩子。杜景轩伸手轻轻的抱住清梨若,他的下颚刚好触到她的头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若儿,如果这个世界让你这样痛苦,那,就让它毁灭吧,我只要你幸福。可是,若儿,你告诉我,你还会幸福吗?” 清梨若鼻子发酸,哽咽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幸福吗?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曾垂怜于她,她也早就要不起了啊。 清梨若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把她的肩膀烧出一个洞。那刺人的烫,让清梨若心如刀割。 大颗大颗的眼泪安静的从杜景轩的眼睛落下来,打在清梨若的肩上,那画面悲伤穿透人心。这真的跟那个嘴角上勾笑起来很邪魅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吗?这真的是那个倨傲如危岩之松的轩辕国太子吗? 但杜景轩语气平稳,一如往常般自若,“我不怕世界毁灭,但我害怕你皱眉。只是,多么遗憾,若儿,你的幸福与我无关。” 清梨若费尽力气,只吐出两个字,眼泪哗哗的掉下来,“师兄……” “如果时光倒流,三十六年前初见,我会带你走的远远的,很远很远……”杜景轩言语终于变得哽噎,无法继续说下去。 杜景轩留在心里的那半句是:若儿,我不是不能承受没有你的结局,而是,我无法忍受你经历这么多的痛苦。而我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改变任何。因为,你不爱我。 “若儿,做你想做的事吧……”杜景轩勉强嘴角上扬勾出一个笑,缓缓的松开手,侧身迈步离开,他和她擦肩而过,没有回头。 因为他害怕她看见他肆无忌惮横行的眼泪,他希望,她记住的是那个笑起来邪魅英俊的师兄,他希望,在她心里的他,都是好的。 清梨若感觉到杜景轩的肩膀轻轻擦过她的肩膀,从她身边离去,也像是从她生命里抽离出去了。他的温度离开,一股冷风打来,清梨若浑身都被这股冷风吹得颤抖个不停,这个冬天,好冷。 清梨若流着泪往前走,泣不成声。 青阳上神就这样看着清梨若往前走,杜景轩往后走,那个时候,时空是不是定格了?很多时候,青阳上神也会问,明明她先遇见的是那个英俊明朗的少年,却为何爱上了那样清冷面无表情的仙者? 清梨若眼里凝结着泪滴,她在心里默默的说:“师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开始就要喜欢上你,就算你假装不喜欢我假装讨厌我,我也会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对不起,我是神,我没有来生……” 杜景轩笑得眼泪一直往下掉,他想起从前,他总是不停的在心里问:若儿,我爱你,爱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你也爱上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一定会的,我这样爱你,你也一定会爱我的是不是? 杜景轩默默的在心里给出了答案,“可是后来我知道,你不爱我,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你不爱我,永生永世……” 清梨若缓步走到苍寒羽面前,含着泪仰起头望着他,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一对梨涡浅浅,“谢谢你赐我一世流离,三生空欢喜。四世,果然是孽缘。” 清梨若绕过苍寒羽往魔宫走去,却冷声道:“六界覆灭后,我会创造一个新的六界,一个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全新的世界。” 苍寒羽整个人顿住,脸色苍白,他握着无念剑的手第一次颤抖的这样厉害,她,终于知道神之力是什么了…… ------------ 第十二章 这就是神之力 清梨若走到魔神面前,看向魔神,“想必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了?让我亲手杀了温听雨,让苍寒羽震怒,让我师兄看见,是不是?” 魔神冰冷的目光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这样一个仙魔两界冲突的场面,盛怒下清梨若亲自杀了温听雨,让杜景轩亲眼看见,让她无路可退。 但魔神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天边忽而的有两人踏云而来,却是天帝和天后。他二人刚落定,紧接着而来的是瑞孙琅哲和木拓。 魔山下有个白衣女子携着一个眼睛上覆着白绫的彩衣女子飞身而来,落在魔宫前,是许久不见的小白,还有叶怜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清梨若身上,这个传说中六界最尊贵的神,这个六界的主宰者。 清梨若看着这些人,所有的人都来齐了,这些她爱的,恨的,怨的人,都来见证她最后的结局了。 风呼呼的吹来,清梨若单薄的身形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羽化而去,“你们都把我往绝路上逼,神也好,魔也好,仙也好,你们都希望的回到神山上。可是,我终究已经不是那个神姬……” 魔神面对清梨若的指责,不怒不惊,只是安静的道:“梨若,结局是不会改变的,六界不可能会没有神之力,你回到神山是必然的、唯一的结果。” 清梨若对着魔神抬起手,平摊的玉手纤美动人,她五指慢慢的握笼,然后再摊开。她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上,却赫然是一只幼小的凤凰! 小凤凰迷蒙的睁开眼睛,挣扎了下,才站了起来。试了两次,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发出清悦的声音,不停的绕着清梨若飞翔。却飞速的长大,长出五彩色美丽的羽毛,熠熠发光,异常的华丽高贵。 凤凰像是个炫耀的孩子,讨好的绕着清梨若飞来飞去。清梨若伸出手,它就停在清梨若的手上,那么大个的凤凰,衬得清梨若格外的娇小。 清梨若拍拍凤凰的翅膀,“去吧,飞向你想要去的天空。” 凤凰依依不舍的望着清梨若,但终究振翅向着九霄飞去,最后成为一个点消失在天际。 清梨若望着凤凰消失的天际,笑得一脸落寂,“你看,这就是神之力,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神之力……” 苍寒羽望去,画面里是魔宫前混沌的黄昏,有灰色的雾霭,那风,那个女子,一切都如此苍凉。但苍寒羽已经看见了所有的结局,那些他算不出来的命数,如今已经成定局,下一刻就要尘埃落定了。 那些年年月月日日,飞速的在苍寒羽脑海里滑过,梨花林她抬头仰望他,无念殿他的无念剑贯穿她的身体,她却伏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我爱你,清舒殿面对她放下所有自尊的苦苦哀求,他将袖子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扯回……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推上绝路,将她推到千里之外,他推着她走向神山,推着她走出他的生命。 这一刻,苍寒羽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子,问自己:苍寒羽,你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 青阳上神清楚的看到清梨若手里的凤凰是凭空出现的,那是不符合现今六界的认知的,众所周知,天地可以衍生万物,但人、神、魔都无法凭空创造出万物。 青阳上神愣在那里,直直的盯着清梨若,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喃喃问:“你是造物者……” 这就是清氏神族和隐氏神族两族覆灭,也要守住的秘密。这就是仙者尊贵如天帝,魔者傲世如魔神,妖者强大如妖帝,都想得到的力量。 “造物者……谁不想得到这样的力量呢?”青阳上神自嘲的笑着,“只要你愿意,任何东西你都能创造出来,若是得到了这样的力量,等于握住了整个六界,那就是六界真正的主宰!难怪每个人都想得到你,难怪我们上古神族宁愿灭族也要守住这个秘密。” 清梨若面无表情的道:“我一直在问自己,所谓的神之力是什么。对应摧毁的,如果不是守护,那会是什么呢?后来我终于明白,摧毁的反面不是守护,而是创造。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如你们所愿,我的神之力真正觉醒了。” 瑞孙琅哲气质依旧雍容华贵,见到这一切他心里的答案终于被证实了。 他恍惚的走向清梨若,觉得时间一瞬间回到洪荒。四周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那个白色纤细的身影,是唯一的存在。一切都像是在洪荒那年初生的相见,他跪在她的脚下,觐见他的神。 瑞孙琅哲终于走到清梨若身边,他缓缓的跪下,热泪盈眶。他低头,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绝美的容貌也一如当初般让人为止倾倒,“我的神,您终于回来了……” 清梨若开口,声音里带着清凉,完全不像是清梨若,“琅哲,我赐你生,赐你姓名,但你是自由的。” 是的,清梨若是造物之神,而瑞孙琅哲,是她的杰作之一。 瑞孙琅哲崇敬的行礼,“神,错落的千年,我没来得及守护您,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这时,魔神突然插嘴,“神之力觉醒了,你却还是清梨若,而不是神姬,你终究没有勘破情劫,你让你的苍生情何以堪?清梨若,你真的要为一个苍寒羽,背弃你创造的万物吗?”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心,我死心了,真的死心了,”清梨若轻笑,“但是,对不起,纵瑾,我终究不能如你们所愿。” 远远的,苍寒羽望着清梨若,这条路终于要走到尽头了,若儿,结局已经注定,如果我的绝情能让你少受点痛苦,那么万千冷血无情,我一人承受。请你回到你的神山,君临天下,成就你的不世神话。 苍寒羽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衣袂飘飘,他的无念剑直直的朝清梨若刺去。若儿,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对你无情,而是对自己狠心。 ------------ 第十三章 任你处置 清梨若远远的看着苍寒羽提剑而来,白衣飘飘,风姿洒脱。让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便是这样的风采,朝着她伸出手,带出的风里有满袖清香。只是这一次,他是朝着她挥出剑。 忽而觉得,年华浅唱的是一段哀伤,痛哭的是一段过往。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突兀的死去。美得绚烂,也美得可怕。 清梨若手指轻轻握笼,就听到那些被定住的仙者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闻者心惊,面部抽搐痉挛,十分的狰狞,“苍寒羽,你还是不懂吗?你这样你的苍生会死得很惨的。” 于是苍寒羽刺出的剑,就生生的停顿在清梨若的颈项边。无念剑的寒光映在清梨若的九重深纱上,映在她幽深的明眸上。 清梨若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的拨开无念剑,笑嘻嘻的道:“我不喜欢人家拿剑对着我,很不喜欢……” 当物是人非之后,她已经不是那个面对他的无念剑,永远都不避不闪的小姑娘,那么勇敢,那么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当无念剑映着她的眼眸的时候,苍寒羽看见她的眼神结冰,他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那是一个人死心的冰冷的眼神。苍寒羽垂下剑,安静的言道:“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但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清梨若浅笑,“我要的不过是你后悔,就算你不后悔一次又一次的杀我,那后悔收我为徒也好。我只是想要看到你后悔,看到你为我痛苦一次,不管原因是为了什么。” 苍寒羽摇头,“我从不后悔。” 清梨若继续温和的笑着,像是要把一生的笑颜都用尽,“如果你承认你后悔了,我就如你所愿,回到神山上守护你的苍生,如何?” 苍寒羽清冷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他从不撒谎,“你怨我恨我,我任你处理,但是,不要把苍生牵连进来。” 清梨若嘴角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微的上扬,“真的任我处置吗?” 苍寒羽回答得很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是。” 清梨若嘴角又上扬一点,“那我放了天衡众人,放了仙门众人,也放了你的苍生,但是你要自己走入困仙笼,然后任我处置,如何?” 清梨若说完对着魔神伸出手,魔神犹豫了下,还是将困仙笼给了她。清梨若拖着困仙笼,“你不是最爱为苍生牺牲的吗?我成全你,这样不好吗?” 苍寒羽深深的望着清梨若,但她只是在浅笑,笑得空寂深奥,让人猜不透。半晌,苍寒羽凝声答:“好。” 于是清梨若大袖一挥施术,将天衡岭送出了困仙笼。困仙笼变成一个透明的光球,空无一物。清梨若远远的一掷,困仙笼变成近一丈的大光球。 苍寒羽一步一步走向困仙笼,他风骨遒劲,天人之姿,白衣在风里如雪白的浪花一般翻滚。只见他脚下光华灼灼,一步一生莲,朵朵白莲在他脚下绽放,那是要羽化而去的极致璀璨,气势恢宏,风华绝代。 当苍寒羽迈入困仙笼,清梨若上扬的嘴角终于变成深深的笑意,“这个困仙笼,其实已经不再是之前人们熟知的困仙笼。我加了一个结界,专门为你设计了的,苍寒羽,任你再强大,可终究我是造物之神,你破不开这个结界,我给这个结界取名叫不离不弃。” 所有人都看着清梨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青阳上神不安的问:“你的意思是,寒羽永远都不能走出困仙笼了?你要囚禁他永生永世?梨若,你不能这样做!” 每个人都眼神深邃,各怀心事。 天帝隐隐的感知到了什么,毕竟他和神姬相识那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这样决绝的,他知道。他不想失去她,天帝走到清梨若面前,“阿若,放下一切,跟父君回天宫吧,忘记所有的事情,我们回家好吗?” 清梨若甜甜的笑着,像个乖巧的孩子,“父君,您处心积虑的将我送去天衡,这一切都是您一手设计的,这样的结局不是您想要的是吗?哦,我忘看,当然不是,您要的结局是魔神被封印,神姬身死,众魔被遣往虚无之境,众神寂灭,因为您不允许有超越你控制的力量的存在,因为您是六界最高贵的天帝!您要整个六界俯首称臣!” 天帝想争辩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唤着她的名字,“若若……” 于是,她是神姬,而不是清梨若。清梨若浅笑,是的,所有关于神姬的其实她也早就已经想起来了。 清梨若咄咄逼人的揭开所有的残忍的真相,“千年前神魔大战,若不是您选择了袖手旁观,除了天衡,整个仙界无一人前来神山相助,我上古神族又怎会落得灭族的下场?” 天帝冷峻的眸深邃得可怕,天帝一把抓住清梨若的肩膀,“是,千年前神魔大战,的确是朕有意为之。一千年了,朕一直受着折磨,朕已经在弥补你了,送你到苍寒羽身边,朕是如你所愿!你莫忘了,你那纵身一跃,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清梨若冷冷的拂开天帝的手,“究竟是为了成全我的心愿,还是想要毁了你眼中的威胁白羽上仙,让我死心回到天宫做你的乖女儿,您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天帝的手无力的垂下,“那怕走到这一步,你还是始终不相信,除了我,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这句话,对清梨若来说,就是个梦魇,清梨若不想再跟天帝说下去,转身就走。一切都要结束了,有些事已经不需要追究。 可并不代表天帝就愿意这样结束,“我是第一个认识你的人,可因着一开始我接近你带着别的目的,你就在心里下了定论,将我关在你的心门之外。之后,我那么费尽心思,放下身姿去讨好你,宠着你,可你心里从来不曾真心待过我!我想既然你认定我别有所图,那就让一切都发生吧!” 清梨若顿住身子,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希望我从不曾真心待过你,从没把你当过朋友……” 天帝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 ------------ 第十四章 逆时光 清梨若略带一丝悲伤的道:“我若不是真心待你,你就没有机会灭我神族,我就是太相信你,才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一向威仪赫赫的天帝,这一刻神情惨败。是他心虚作祟,最终毁了飞雪峰那些干净的岁月,天帝神情复杂的一笑,笑得很落拓,“原来我不是输给了苍寒羽,我是输给了我自己。阿若,我知你秉性,可否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 清梨若没有答话,她看着眼前所有人,这些缔造了她两世悲喜的人,这些见证了她两生悲喜的人,都来了,来为她送葬了。 清梨若伸手虚空一握,一把沉毅冰冷的斧头就出现在她手里。 那斧头看起来很平常的样子,像所有的斧头一样,黝黑的玄铁,雪白光亮的斧刃,以及木质的斧柄。只是细看,会有清光幽幽的缭绕着。 只看一眼,魔神、青阳上神和天帝,这些素来看见天崩地裂也波澜不惊的人,全都无法掩饰的露出了惊愕的样子。 苍寒羽盯着那把斧头,平静的眼眸终于出现了裂痕,开天斧!可以破碎虚空……苍寒羽感觉到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从来没有这样心里没底,有些他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要一点点浮出水面了吧。 连风都感觉到了不寻常,狂烈呼啸嘶吼,天地瞬间变暗,所有有灵识的动物都发出哀鸣,他们都预感到了神的选择,预兆着最后的结局。 狂风垂落清梨若的面纱,露出她绝美的容颜。清梨若执着开天斧,回眸浅笑,美得颠倒众生,她望着苍寒羽没有说话,大力挥动开天斧,朝着空中狠狠一劈。 刹那间,耀眼夺目的光芒盛大的绽放,光芒太盛刺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那些来不及闭眼的人被光亮刺瞎了眼睛,立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啊!” 同时,轰隆隆巨响声像亿万个惊雷加在一起齐齐的滑过天空,天空被撕开,割出了一个大洞。 在那样惊天动地的轰响声里,苍寒羽却清楚的听见清梨若的说话声,像是在他耳边细语,“苍寒羽,你的心,我还给你,你的同门,我还给你,你的苍生,我也还给你。” 清梨若看着困仙笼里的苍寒羽,是的,他的心,她还给他了。她求了两世了东西,原来一直都握在她手里。只是,她早已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在光芒之后,所有人迫不及待的睁开眼,只见那光亮余晖里,走出乌压压的人群,为首的赫然是翟毅然、桐桁、温听雨,身后是碧落宫宫主、沐如山掌门等人,再后面是天衡被送入血池的人。 这些原本都应该已经死去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要杀她的人,全都回来了。 一刹那,苍寒羽面色苍白,她用开天斧破碎空间,将这些人都送到了那个空间里,制造出死亡的假象,只是为了把她和他推得更远。他就知道,她是真的真的一早就决定绝不原谅他了,他知道的。 所有人全都望向清梨若,她站在风里,身形纤细若纸片,宛若弱不禁风,瘦小的身影让人心生疼。 清梨若抬手结印,她的手势很复杂繁复,没有人能看得懂。但是她眼神里的决绝,每个人都看到了。 青阳上神毫不犹豫的就飞身朝清梨若飞去,只是刚接近她,就从她身上散发出白亮的光芒,立时将他震开。没有人可以靠近她,她在消耗神力施术,无比的强大震撼。 青阳上神狠狠的跌落在地,嘴角鲜血默默的流下来,声音颤抖了,“梨若,不要!不要!” 清梨若一直浅笑,笑起来一对梨涡浅浅,那笑容像是大片大片的梨花在灿烂的阳光下盛开,带着极致的绚烂。 却看得人想要悲伤痛苦的落泪,连绵不断的悲伤蔓延成千里的灰暗。 清梨若檀口轻启,三个字轻飘飘的溢出,“逆时光!” 无数的光芒不断的从她指尖溢出,在天空中源源不断的聚拢,形成无比巨大的灵力光云。那样强大的灵力,足以毁灭整个六界!清梨若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在抽出她身体里的神力施展逆时光。 所有人大惊,害怕得浑身战抖,当神力耗尽,神之力也就要消失了,六界就再也不可能有平衡。 天帝疯狂的扑身,想要阻止她,却被天后一把拉住,天后“嘭”的一声跪下,“不要!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即使所有人合力,也耐何不了!她已经拼尽全部的神力,接近她的人不是死就死重伤,陛下,您是六界帝君,神姬不在了,如果您也出了事,让六界怎么办?” 这一拽,一切就为时已晚,天帝愣愣的呆在那,然后,忽然的嘴角弯起带出一个笑。 没有人看到,魔神和瑞孙琅哲也各自扬起嘴角,似笑非笑。 苍寒羽长身挺立,扶着困仙笼光壁的手不停的在颤抖,她要他亲眼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 最后清梨若缓缓的倒了下去,澜瑜离得最近,飞奔上去一把抱住清梨若,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地上。但还是有灵力化为光亮,不断的流入到那灵力形成的光云中。 澜瑜抱住清梨若,眼泪哗哗的掉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清梨若嘴边挂着浅笑,“澜瑜,神是没有来世的,真好。” 澜瑜第一次失控看,痛哭的说:“那苍生呢?你真的不在意吗?你真的要舍弃他们了吗?你是神,是拥有神之力的神啊!” 清梨若虚弱的笑,“六界制衡,并不是非我不可,大势所趋,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无论没了谁,这天下都会好好的。” 没了她,会有别人继承神之力,会有别的人守护苍生,这个世界,真的,不是靠谁一个人撑着的。你的世界也是如此,没有了谁,都还是好好的,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 清梨若手指一弹,斩断了灵力的过渡,那光云立时不断的膨胀。清梨若却抬头看着天空,很空,但是她看见他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满袖清香,他对着她笑,满眼的悲天悯人,唯美得惊心动魄。 ------------ 第十五章 死 清梨若手指一弹,斩断了灵力的过渡,那光云立时不断的膨胀。清梨若却抬头看着天空,很空,但是她看见他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满袖清香,他对着她笑,满眼的悲天悯人,唯美得惊心动魄。 看着清梨若的眼神变得迷蒙,澜瑜知道她的神智在一点点消散。 澜瑜抱着清梨若哭得声嘶力竭,很多时候,澜瑜都觉得自己和清梨若是那样相似的,她们是同类,她却做了帮凶,逼着她走上看这样的绝路。 “梨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应该去死的人不是苍寒羽吗?应该去死的人不是那些愚蠢无知的仙者吗?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清梨若无比虚弱,她努力的微笑着,像一朵梨花一样绽放着,“我……终究没有办法……伤害他,所以……我只能伤害我自己。” 她把一切都还给他,再恨,终究是因为爱,如何能让他受到伤害? 澜瑜哭得不成样子,“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做呢?你让在乎你的人情何以堪?你让我们怎么办?” “澜瑜,好痛……爱一个人……心好痛……心太痛了……我不要再痛了……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了……” “你太自私了,纵使我们对不住你,但是总还是有真心对你好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们会多痛苦?你就不想想你的师兄吗?” “就让我自私一次……我其实……没有那么勇敢……爱一个人……好痛……好累……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清梨若感觉视线变得模糊,可那年初见时他对着她笑,越发清晰,若为你对我一笑,历经迷途,倾尽此生找寻,那又何妨? 她果然历经迷途,倾尽此生。清梨若没有再看苍寒羽一眼,这一次,她对他,真的死心了。 清梨若嘴角带着笑意,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说,我们,永不再相见。 原来你若真恨了一个人,你不会想他死,只想将这个人从你生命里挖出来扔掉,挖的干干净净,只想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只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苍寒羽看着清梨若的浅笑,眼看她就要死在他的面前,感觉到他的世界轰然倾塌,碎得满目疮痍,她竟然要如此惩罚他! 不! 苍寒羽双眉一紧,失控的挥出无念剑,朝着困仙笼狠狠砍去,只见火光四溅。可是困仙笼牢不可破,反而震得他猛然后退一步,一口鲜血就狂喷了出来,染红雪白的衣襟。 只是苍寒羽这一挥剑,困仙笼里的空气忽然开始像是凝结了,一股幽香游走飘忽,随之苍寒羽突然觉得身体无法动弹。 苍寒羽立时察觉到这股幽香是属于迷仙香的味道,会让人全身失去知觉,无法动弹。清梨若将迷仙香满满的涂抹在困仙笼的光壁上,苍寒羽那一劈带出的火光点燃了迷仙香。 她早就料到,在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苍寒羽绝对无法再忍受。她算的,这样准确。 若是搁在平时,这点小伎俩自是瞒不过苍寒羽的,可在这样的关头,无论是谁都会心系在清梨若身上,都会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苍寒羽也一样,他终究还是一时大意。 苍寒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要他,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而他没有任何挽回的能力。 她让他知道,她从不曾做过伤害他的事,让他知道,她从未对不起他,却不让他挽回。不让他挽回,是她的另一种不妥协。 她,竟然,已经恨他到这样的地步! 看着清梨若神智一点一点消弱下去,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可他一动不能不动,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极度无能为力的绝望瞬间袭击了苍寒羽。 这是世界上最惨绝人寰的酷刑,看着你爱的人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死去,你却做不了任何事情,还必须眼睁睁的看着。 那个至高无上无悲无喜的的白羽上仙,终于彻底被摧毁。 他的心,在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的割着,割上千万刀,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觉得末日已经降临,天地都在哀哭。 清梨若缓缓的闭上眼睛,一颗泪从她眼角慢慢的流下来,苍寒羽,爱着、恨着你死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她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苍寒羽睁大了眼睛,心像是被人挖走了,那一刻竟然是麻木的。 他贵为白羽上仙,无所不能,是六界不可僭越的神话,却看着自己爱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很绝望,真的很绝望!绝望化为凄厉狂烈的潮水像他拼命的涌来,他被埋葬在海底,听见成群的鲛人聚在一起,绝望悲痛的唱吟着送葬的哀歌,眼泪从她们美丽的眼睛里哗哗的流下来,那个场面,悲伤得全世界都在哭泣,都在痛不欲生。 苍寒羽想,他死了,一定是死了! 撕心裂肺的痛,却猛然侵袭而来,将他拉回了人间,让他看清楚,死的不是他,而是他最心爱的女子,痛苦立时化为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 苍寒羽觉得天崩地裂,他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体内气息乱窜,憋成内伤,鲜血如潮水般涌出,顺着嘴角不断的往下流,染得胸前血红诡异。 “梨若!” “若若!” “清梨若!” 再也忍不住,小白、瑞孙琅哲、青阳上神、天帝等全都声嘶力竭的大喊,每个人的声音都痛彻心扉,全都朝清梨若飞奔去。 每个人都在心里大喊,不要死!不要死!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只是,一瞬间,那聚满灵力的光云忽然光芒更加强盛,“嘭”的猛然爆炸了,擦出的光亮像是亿万个正午的烈日耀世。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闭目失聪,感觉自己被震开,然后身体无止境的下落,像是在云端猛然跌落,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众人睁开眼睛,全都瞪大看眼睛,不敢置信!!却不得不相信,因为他们都知道的,是这样的…… ------------ 第十六章 时光倒流 苍寒羽、天帝、魔神、澜瑜几个人睁开眼,背后是大片大片的丛林,眼前是一条清粼粼的河从一座巍峨的山上蜿蜒流泻而出,流水声淙淙悦耳,那岸边较浅的清水里,可以映出漂亮的白玉石。 只是天边乌云密布,浓黑的乌云在凶悍的翻滚,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倾盆大雨随时都会倒塌下来,像是要将整个六界湮没。 而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们几个悲伤痛苦的站在这里,看那流水像年华匆匆。 天帝颤抖着声音吐出三个字,“应水河……” 此地正是天生的应水河,一切缘起的地方,所以也在这里结束吧。 魔神仰头落拓的笑,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逆时光……清梨若,你果真做到了,弹指间已经是三十六年前。清梨若,你就对自己这么狠心!” 清梨若化毕生的神力施展逆时光,扭转乾坤,于是时光飞速倒流,弹指间回到了三十六年前。 逆时光,不是神做不到,只是没有一个神强大若造物之神,没有一个强大如造物之神却还愿意耗尽所有神力灰飞烟灭,来换这短短的三十六年时光倒流。 这一年,只有魂飞魄散的神姬,没有清梨若。这一年,只有六界不可僭越的神话苍寒羽,没有白羽上仙的小徒弟。 这一年,没有他为她撑伞,没有她为他转世。这一年,瑶姬没有死,隽青哲没有亡。这一年,绿柔还是没心没肺的南海九公主,叶怜露还是蓬云岛飞扬跋扈的大小姐。 一切回到原点,还是美好的样子。 魔神神情落魄,以手覆眼,他只是觉得寂寞,他只是想要她回到神山上,和他一同主宰这六界的命运,可是她再次的背弃了他,“她竟真的舍下了苍生……她让苍生何去何从……” 造物之神,舍下了她的苍生,神之力消散,那么,最为摧毁的力量的魔神,他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澜瑜红着眼睛,带着哭声回答魔神说:“她说,世界少了谁都会好好的,苍生并不是非谁不可。她灰飞烟灭,神之力终究会诞生在别人的身上。六界制衡,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 澜瑜说着说着,就眼神幽深的望向苍寒羽,责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苍生,是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一个词,是他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利器。 所有人都逼她,但属他逼她至甚。她可以对整个世界绝望,但不能对他绝望,对他绝望了,她就死了,除了死,别无出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苍寒羽身上,都想知道,这个她那么深爱着的男子,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在清梨若死去的那一刻,她施下的法术也消失了,所以苍寒羽好好的站在那。 风略略带起他的衣袍翻飞,像绝美的歌谣在吟唱,他墨黑的发在风里风流洒脱地飞扬。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天人之姿,只一眼就让人万劫不复,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白羽上仙。 仿佛任何美好的词,要是用来形容他,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澜瑜轻蔑的望着苍寒羽,目光咄咄逼人,“我们留在这里的人,虽然时光被逆转三十六年,却不像其他人根本没经历过,这三十六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被忘却的梦,只有我们知道这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天帝为六界至尊,有天地庇佑,而我们是神,没有人能改变我们的命格。独独你,你是仙者,却跟我们一样记住了一切。” 澜瑜为魔神座下第一神使,她的身上流着神族一半的血,自然是没有逆时光的。其他的人,都被送回到三十六年前,没有一丝察觉到他们陪着神,经历了三十六年的颠沛流离。 但苍寒羽身为仙者,却并没有真正的时光逆转,他的痛排山倒海来袭,是最好的证明。她要惩罚他,用最决绝的方式。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苍寒羽,但以责备的成分最多。回到神山,或者与苍寒羽双宿双飞,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所有的结局,却未料到他竟然让她伤心至此。 苍寒羽仿若没有看见任何人的眼神,他只是睫毛轻轻的颤动,手里紧紧的拽着一对银球。被她扔了,他又捡了回来。 正当众人情绪悲壮复杂的时候,澜瑜突然开口说:“你知道当年她为什么放出魔神吗?” 苍寒羽心一抖,袖里紧握的手差点掐断自己的掌心,一向不被任何人夺取声势的苍寒羽,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口,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 澜瑜快意的道:“因为你的心被神姬带入了玲珑塔,而你受绝情术反噬,她为保你性命,于是不惜成为天下的罪人,闯入玲珑塔取出你的心还给你,也因此被魔神逃了出来。她走到今天这样的田地,皆因为你!” 苍寒羽觉得心被猛然一刀割开,鲜血哗啦啦的涌出,痛苦随着血液在全身游走撕咬。痛苦如此肆无忌惮,心伤更是惨不忍睹。 苍寒羽无力的扶着身边的一颗大树,双眉紧紧蹙在一起,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他轻声问澜瑜,“她,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清梨若临死之前,是跟澜瑜说了一会话的,他想知道,她最后要对他说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澜瑜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接着却故意沉默着不说话。她就是不想给他答案,她就是想看苍寒羽能拿她怎么办。 苍寒羽冷然的盯着澜瑜,气场如虹,气势惊人,他是至尊至圣的白羽上仙,是任何人都不能勘破的白羽上仙。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僵持到大家都觉得没有结果的时候,澜瑜突然道:“她对你,已经无话可说。” 穷其毕生,这是苍寒羽听到的最残忍绝望的一句话,他的信念,他的人生,轰然倒塌死去。 我其实,愿意用六界换你一个笑颜,只是你不知道。 苍寒羽想,他约莫是死了。 所有的人突然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苍寒羽。 ------------ 第十七章 伤心碧色 苍寒羽安静的眼像一片静谧的湖,那里有伤心安静的流淌着,幽深,寥廓。天帝看尽六界沧桑悲苦,魔神缔造世事惨烈痛苦,但都没有看过一个人这样伤心的神色。 他眼里的伤心,让望者无不心颤心苦心伤。感染了他的悲伤,他身后大片大片的丛林都在迎着风淅沥沥的哭泣,漫无边际的万千青草哭得直不起纤细柔弱的腰,无数的杜鹃鸟一起悲痛的涕泣啼出了鲜血。 万物都被悲伤湮没,天地都在陪他一起伤心痛哭。哭得好安静,好绝望。就像他的痛,好安静,也好绝望。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世界是灰暗的,像是万物生灵都死在了他眸中一样灭世的凄然。 碧色伤心冬寒,极度的伤心里还充满漆黑的绝望。让看着的人都觉得连绵不断的绝望死死的扼住自己的喉咙,窒息,痛,得不到救赎。 那人,伤心也凄美的惊天动地,是这世上最伤心最唯美的风景。 突然,两行泪从苍寒羽眼眸里缓缓落下,沿着他玉雕一样的脸“哒”的一声落在白衣上。明明应该是透明的眼泪,却是殷红惊目,红得触目惊心。 一滴,两滴,三滴,不断的落下来。 那是血泪!鲜红的血泪,雪白的衣袍,红白相衬,诡谲阴冷,全世界的痛苦都倾注在他的伤心眼眸里,让他悲伤至泣血。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川红叶皆是伤心血泪。 紧接着,只见苍寒羽那墨黑风流洒脱的发,刹那尽化为银丝!三千银丝随着风绝望的飞扬,擦出呜呜悲苦的声音。雪白的发丝,也像是皑皑白雪,是冰冷绝望的颜色。 血泪,白发,还有最伤心的眼神。 若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有这样伤心的眼神,看一眼,就会陪他痛苦三年。 天帝迈步,正要劝说一句,却见苍寒羽忽而十指一转,聚齐灵力大袖一挥,强大的气息朝着在场的每个人袭击而去。 苍寒羽的速度快到极点,强大如魔神都甚至来不及躲避,被狠狠打在身上,狼狈的吐了一口鲜血。其他的人受的伤多严重更是无需多说,全都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就一命归西。 紧接着,魔神他们被那气息狠狠的抛出,身体不断的向后抛离。等众人脚步踉跄的落地,发现全都已经在天山脚下,再抬头看,整个天山都被一道强横的结界所笼罩。 天帝等人默默的望着天山,所有人都这样有默契,不离去,也不靠近。 不多时,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大雨从天际哗啦啦的倾盆倒下来,像是苍天在撕心裂肺的痛哭。电闪雷鸣,呼啸的狂风像是猛兽怒吼。暴雨的夜幕里,满世界只有黑色,黑得像是能掐出墨来,黑得让人好绝望。 苍寒羽站在雨里,周身淡淡的圣洁的光晕,照出他撑着一柄有三十根伞骨的油纸伞,伞骨是精选的淡竹。伞轻压边缘,看不见他的脸,只露出一个优美弧线的尖下巴,还有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薄唇。 他的伞下,是一棵只及膝高的梨树,枝细叶疏,甚为可怜。苍寒羽施了避雨术,风雨不侵。梨花树被他保护得很好,安静的立在河边,那样的狂风暴雨,却连叶子都没晃动一下。 满世界的黑里,只有他和这棵梨树静静的站在雨里,风轻拂着他雪白的衣袍,是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苍寒羽撑着伞的手,发酸,发痛…… 终于,当天边微微抹出一丝光亮,刺得苍寒羽的眼睛生疼,而那棵梨花树,只是一棵再平常不过的梨花树,没有任何异动。天,要亮了吧,她,没有来。 苍寒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手颓废的垂了下来,伞“嘭”的落在泥沼里。在狂风大雨里,那伞只一瞬间就支离破碎,剩下光秃的伞骨和略徐残破沾满肮脏的泥土的油纸,在狂风里瑟瑟发抖。 是了,她已经灰飞烟灭了,纵使时光逆转三十六年,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她,再也没有!他的小徒弟,再也不回来了!他的小徒弟,再也不给他挽回的机会了! “啊!”苍寒羽仰头嘶吼。 “轰隆隆……”惊雷呼应,带着要劈开大地的恨意。 闪电照在他木然的脸上,那是彻底绝望死心,哀莫大于心死,凄凉悲壮。从此后,这个世上,再无白羽上仙。 天衡对外宣称白羽上仙闭关修炼,不见客,诸事由神算仙尊代理。于是,再也没有人见过白羽上仙,也再也没有人见过青阳上神。 而那道结界阻挡了任何人接近天山,也就没有人知道天山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传说,那一夜,天山所有的杜鹃鸟啼叫的哀怨凄悲,动人肺腑,在天将破晓的时候泣血身亡。 传说,那一夜之后,应水河边总站着一个血红衣裳的男子,他的眼一直流着血泪,却没日没夜的望着一棵梨花树。 一年,两年,三年…… 岁月在静静的流逝,六界是平和的。九年后,天衡岭,三尊相聚,温听雨倚着门望着天山的方向出神。 “三十六年,只觉得是做了一个梦。恍然一梦啊,若不是寒羽……”翟毅然感慨的叹息,“我真以为,只是一场梦而已啊。” 桐桁慢慢的摇着折扇,“事已至此,我们不得不承认,当年,那孩子,是我们逼得太紧了……” 翟毅然落拓的一笑,“我总以为她会毁了寒羽,其实,若寒羽不愿意,谁能毁了他呢?是我私心偏袒,总觉得是她的错,才害得他们落得这样的田地。” 桐桁没有接话,他们都以为是为苍寒羽好,只是时至今日,真的是为他好吗? 三个人沉默了会,翟毅然露出为难的神色,“还是去劝劝他吧,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怎么样都好,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化作一尊石头,没日没夜的守着一棵梨花树吧。” 桐桁霍然收了折扇,“大师兄,师兄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哪里是我们能劝得了的呢?由着他去吧。” 忽而的,温听雨出声道:“九年了,他会回来一趟吧。” ------------ 第十八章 我没有师父 除了天衡掌门白羽上仙不见踪迹,还有不知所终的是魔尊青玉,其余的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轨迹走了下来。 如此九年时光后,那原本是那个一笑一对梨涡的小女孩和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来天衡拜师的那一年。 这天是天衡将天衡岭接陆,二十年一收徒的日子。 天衡山脚下,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那男子贵气天成,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目光锋利如同一把双刃剑,眸子里具是沉毅刚强。 加之他锦衣华服,碧绿的翡翠冠束发,珍贵得举世无双玲珑墨玉随意的垂于腰际,一看即知是那家的王室子弟。 他等在山脚很久,身子一动不动,因为沉思眼眸显得有些涣散。他想起,他跟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年她天真烂漫,他年少轻狂,一步错过,便步步错。 他们告诉他,说她死了,可他总也不信。九年了,他总觉得她会突然从那跳出来,吓他一跳,然后得意的大笑,笑得直不起身子。 然后,她会古灵精怪的到处闯祸,等着他去背黑锅,他再也不会假装不乐意了;大清早的,她会闭着迷蒙的眼睛梦游般的起床,嚷嚷着饿了要他给她做好吃的,他再也不会骂她是猪了;她有点弱智,总是会管他的凤凰叫乌鸦,但他以后再也不去纠正她了…… 杜景轩想到清梨若,嘴角上勾露出一个浅浅的邪魅的笑,在岁月洗礼后染上深重,更具男子魅力。 杜景轩轻声的道:“若儿,你回来吧,以后,你说凤凰是乌鸦,那师兄就让六界的人都承认凤凰是乌鸦,你说要吃八宝蘑菇汤,那师兄天天给你做,不,以后该做十六宝蘑菇汤……什么都由着你,师兄只求你能回来,这样好不好?” 只是日头打西,她还是没有出现。杜景轩悲伤难以自持,总觉得天上的晚霞哭得好伤心。他们说的对,清梨若死了,他的小师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景轩沿着那七弯八拐窄小的石径拾阶而上,曲折盘旋的天栈,躺在这那么多年,经历风雨的洗刷,经历四十五年天衡的大起大落,还安静的躺在这,可他的师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景轩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梨花林,天衡山腰的梨花林里依旧是十里白云香,风在舞蹈,云在浅眠。 杜景轩伸手拨开梨花枝,就见对面一棵梨花树的枝丫上斜坐着一个人。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楚的看见,那悬垂下来的三千银丝在风里寂寞的飞扬,还有血红色的衣袂翻飞。他想,他知道这个人是谁的。 但是,杜景轩没有声嘶力竭的去责备,没有拔出墨瞰剑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没有说他绝不原谅那个人。因为,清梨若回不来,那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杜景轩松开手,梨花枝激烈的晃动,惹得梨花瓣落得纷纷扬扬的。梨花枝隔断两个人的视线,隔出了彼此的世界。 树上那人对杜景轩的到来,也恍若无人,依旧微微仰着头。 曾经,他是他最好的师父,他是他最好的徒弟,如今,相逢不相认。 云慕山的大殿里,翟毅然望着水镜中满头白发一身血衣的男子,见他的眼沉寂如暗海,埋葬着深深的痛苦,那痛苦在他眸底暗潮汹涌,咄咄逼人的来回呼啸。整个人都笼罩着悲伤,像是浓秋疯狂的掉叶子的萧索的树林,绝望的气味贯穿整个森林,石道上铺满了落叶,浓烈的死亡的气息。 这个样子,那里还是那个风华绝代清冷绝世的白羽上仙呢?那里还是那个无喜无悲绝情忘爱的苍寒羽呢? 翟毅然素来严厉庄重,却也红了眼眶,险些掉下泪来,“寒羽,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桐桁也有些不忍心的别来了眼睛,“哎……” 温听雨早已哭成了泪人,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三个人束手无策,也只能陪着干等。 直等到天黑,苍寒羽一直保持着那个斜坐着微仰头的姿势,像是一座冰雕。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回不来了,但是,总是不死心,一次又一次,总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原来,死心,这样难。他终于明白,那年,她是怎样的心情。 翟毅然三人见此,终究忍不住,都去了梨花林现身。只是望着苍寒羽,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总觉得是清梨若会毁了苍寒羽,可若不是他们步步相逼,他和她,原本是不会走到这样无可挽回的结局的,苍寒羽也就不会是今天的苍寒羽。所以,真正毁了他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翟毅然先开的口,只是刚唤了一个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寒羽……” 苍寒羽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风一下一下拍打在他身上,血红的衣裳流离失所的飘着,空荡荡的,看得人很难受。 桐桁静静的仰头望着苍寒羽,“师兄,白羽殿的梨花开得正好。仙蟠梨花树下还有两壶酒,藏了这么多年,想必味道更胜从前了。” 苍寒羽目光这才缓缓的下移,看着三个同门,只是眼神带着空洞,像是穿越过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那种虚无的目光,看得三个人心发紧,手心都直冒汗。但全都装作镇定,微笑到嘴角僵硬。 正当他们以为苍寒羽根本没听见,也没看见他们的时候,苍寒羽起身飞落下来。在漫天飞扬的梨花瓣舞蹈中,一身触目惊心的红衣的苍寒羽越空而来,风贯起他雪白的发张狂的乱舞,无尽的寂寞渗透了空气,连尘埃都在轻轻的叹息。 苍寒羽落在他三人中,三人大喜,正要说上几句话,苍寒羽却转身率先走了。 见此,温听雨满心欢喜扑了空,翟毅然也一脸失落,桐桁劝慰道:“他愿意回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温听雨温顺的点头,也知足了。 翟毅然对着梨花林后的杜景轩道:“景轩,一同随你师父回去吧。” 梨花林后,那个男子倨傲的立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我乃神族轩辕国太子,只有一个师妹,姓清名唤作梨若,我没有师父,我师妹也没有。” ———————————————————————————————— PS:快要结局了,月底或者下月初,要是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或者有想看谁的番外的等等,都可以留言告诉夭夭,或者扣扣上说哦。 ------------ 第十九章 她爱他,那么多 苍寒羽正抬步离去,听到此,身子一下子就顿住了。翟毅然三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一下子从苍寒羽身体里爆发出来,震得临近的几棵梨花树上硕大的梨花枝,突然啪啪的猛然断落,齐齐的轰然落地,惹得梨花瓣纷纷扬扬。 翟毅然三人紧张的看着苍寒羽停顿的背影,人人都说白羽上仙大仁大爱,可他们三人很清楚真要有人惹到了白羽上仙,他雷霆之怒下的手段,向来是灭得人无声无息的。 但苍寒羽只是停顿了一会,抬脚又走了,并且很快身形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三个人松了一口气,也心里略有些失望。 曾经,杜景轩把苍寒羽当做信仰,他的心愿是追随苍寒羽守护这朗朗乾坤,苍寒羽把杜景轩当做唯一的继承者悉心栽培,倾囊相授。苍寒羽和杜景轩之间的师徒情谊,原本是天衡的典范。 翟毅然无奈的摇摇头,“景轩,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师父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见了。” 杜景轩哼了一声,“他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可若儿何错之有?逼死青玉杀了瑶姬公主的人是他!为什么最后却是若儿用灰飞烟灭的结局来赎罪?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杜景轩大声的诘责,说着就红了眼眶。他尊重清梨若的选择,她要的,他给不了,只能成全她的选择,看着她死,然后一个人痛苦的活着。 面对杜景轩的指责,翟毅然等人都沉默了。 杜景轩不吐不快,索性都说得干脆,恨声道:“这些年,每当若儿有难,我都没有倾我轩辕国之力去救她,不是我顾虑轩辕国的存亡,而是因为我相信他!我相信那个我叫师父的人,我相信若儿爱上的那个男人!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一次又一次,我总是冥顽不灵的相信他,我总是想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总会明白的……所以直到魔宫,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可是,若儿灰飞烟灭,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温听雨眼睛湿润,喃喃的喊:“景轩……” 杜景轩却不想听她的辩词,眼睛通红得像个兔子,大声道:“你们告诉我,我为什么不恨他?我怎么会不恨他?我一次又一次把我心爱的女子,好好的交到他手里,他却一次又一次把她打碎了,我怎么能不恨他!” 温听雨急忙道:“景轩!师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杜景轩手一挥,断然打断,“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结局已经如此,那些都不过是多余的。我恨他,更恨我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杜景轩傲然转身,大步流星的跨步绝然离去,夜色里,那个身影何等悲凉,何等绝望。 翟毅然失意的望着那个背影,这是他最看好的天衡掌门弟子,继承苍寒羽衣钵的唯一人选,如今却连师门都不认了。 而苍寒羽回了白羽殿,无念殿高高矗立在九十九阶的白玉石阶上,白玉石阶下是怒然盛放的梨花林。亭台楼阁铺展开,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气势宏伟惊天。但久违的白羽殿安静的荒无人烟,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寥落的气息。 可苍寒羽觉得,白羽殿也死了。只有梨花没心没肺,含笑开得绰约多姿,衬托得白羽殿更加死气沉沉。 他走进梨花林,看着一棵棵梨花树从身边拂过,一切恍若隔世。苍寒羽折了一根梨花枝,走到仙蟠梨花树下,用梨花枝搅着泥土,不多时,就露出了酒坛子的封盖。 酒坛密封得很好,时过多年,还是旧时模样。 苍寒羽伸出修长白玉般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酒坛子抱出一个,只抱出一个。拍了拍坛子上的泥土,起身有些恍惚的走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棵梨花树下,以前,清梨若总爱坐在这棵梨花树下看书。 苍寒羽不经意的抬头,就发现这里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无念殿。犹如电击,他眼里一痛,往事排山倒海而来。 她爱在这棵梨花树下看书,她为他长成一个安静淡然的女子,她为救他才打破玲珑塔的封印让魔神有了逃生的机会……她做那么多,都是因为他。原来,她爱他,那么多。 苍寒羽脚步有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这么些年,他一直以为这份情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却原来苍生负他,他负她。 梨花林白光一闪,一个女子从梨花枝头翩然落地,款步走向苍寒羽,俯身行礼,“仙上!” 苍寒羽回头看见小白安安静静的俯身行礼,她和他的小徒弟长得越来越像了吧,“是你……” 小白难过的一笑,“这片梨花林皆为仙上所种,千年时光,又承蒙仙上感化,我才得以成仙。我深受仙上大恩,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苍寒羽不在意的道:“无妨。” 小白欲言又止,见苍寒羽与往日的样子相去甚远,那样仙姿雪貌的一个人现今成了这样,犹豫的道:“仙上嘱我要好生照顾梨若,我没能做到……” 小白说着已经带了哭音,咬着嘴唇不敢再说,怕自己哭出声来。 苍寒羽宽言安慰,“此事怨不得你,若儿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她是那样倔强的一个孩子。” 小白拼命的摇头,“我不该为了青哲的事,跟她怄气的。在我心里,其实她和青哲一样重要,只是见青哲死了,我失了理智,才会胡言乱语,才会做了让她难过的事。” 小白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我当时眼见她要灰飞烟灭,立时扑了上去,想陪着她一起死,想着不能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上路……可是……恍然醒来……却发现自己在白羽殿……她不愿意我陪她,她不原谅我……” 苍寒羽摇头,“她怎会不原谅你呢?你该知道,依她的性格,若是不肯原谅你,必然是消了你的记忆,让你与她毫无干系的。而不是安然无恙的送你回到三十六年前,保留了你所有的记忆。” ------------ 第二十章 你变了 小白蓦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 苍寒羽点头,“其实,她从未怪过你。她让你回到从前,让隽青哲也没有遇见过她,你和他可以重新开始。去找他吧,你和他在一起,才是她想要看见的结局。” “我会考虑的,”小白沉默了一会,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清楚,“仙上,您为梨若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为什么您从不肯告诉她呢?如果告诉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她什么呢?” “很多事情,您都应该告诉她,她对您误会太深!您应该告诉她,您从未想过要杀她。每次看似您对她绝情,那都是仙门所迫,不过是缓兵之计,您都是有苦衷的,您都想好了万全之策的。如果她顺着您的安排,根本就不会有事。” 苍寒羽沉默着没有说话,小白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千年了,从我有灵识以来,我从未见您笑过。但是,当梨若来了白羽殿以后,您望着她的时候,总是嘴角微微的带着笑意,满满的都是宠溺。她闯祸您偏帮她,可之前您从不会向着谁。太多的地方,都证明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注定是特别的。她在您面前是这么自卑的,可您,从不告诉她,也从不让她意识到这点。” “对一个石头心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感觉,我不会痛,亦不会爱,你能指望我告诉她什么呢?” “那之后呢?就像天罚,您送了不离不弃银铃,如果她带着,那真正受天罚的人是您。可哪知桐桁会被魔神要挟,违背了您的心意。那您不是还安排了浅萱吗?若不是有浅萱,那天罚她那那么容易就熬过了呢?明明您做好了安排的,却总惹得她越来越恨你。” 小白越说越激动,有些事情,她看得清楚。从知道自己是苍寒羽安排到清梨若身边的人,她恢复了记忆,小白就知道,清梨若对苍寒羽来说是多么重要的。 “依她的性子,若是知道她活着会让我为难,她还会活下去吗?” “以她的性子,”小白苦笑,无能为力的道:“若是知道仙门相逼太甚,知道您这么为难,必然是以死谢罪的。在她心里,您是那么重要的,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您为她为难的皱下眉。那时候,她想要的,只是您能好好的。” “你们都觉得她爱我,连若儿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她真的爱我吗?她若是爱我,为何连一次都没有信任过我?我让她留在白寒潭四年,她只留了两年,我让她离开青玉,她不愿;我让她接受天罚,她不愿;我让她回神山,她也不愿……她从未真正的相信过我,爱一个人,为什么连相信都做不到呢?” 小白看着苍寒羽的侧脸,他的眉目染满寂寞,如同秋霜覆盖着落叶的忧伤,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您,从未相信她爱您吗?” 苍寒羽遥望着无念殿,“我不是你们眼中完美的白羽上仙,我只是苍寒羽。她从未看见我的脆弱和心里的不堪,她看见的只是完美的假象,她爱上的也是那完美的假象,那是她的崇拜。我总是在想,若是她看到了我的另一面,她会不会很失望呢?我很害怕……” 小白反而释然的笑了,“我从前倒是从不相信您爱她,可看您如今这样患得患失,多疑,害怕,我相信您是真的爱她的。都说再厉害的人,一旦爱了都是傻子,原来是真的。” 苍寒羽回眸望向小白,吓得小白花容失色,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好,紧张的望着苍寒羽。 苍寒羽却忽而笑了,“是啊,我就是一个傻子。” 小白一怔,“上仙,您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苍寒羽有些落拓的收了笑,“我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今,放下了苍生而已。一个人担着多大的责任,就背负着多少沉重。一千年来我刻刻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就酿成大祸,连累无辜的苍生受苦。但她说的对,这世上少了谁,都会好好的,这九年的繁荣太平,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白有些难过,这个男子千年来是如何在白羽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着的,她看得最清楚,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也只有她最清楚,可现在,为什么他话语间给她一种他是多余的感觉呢? 小白想要劝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她来说,苍寒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恩赐者。正此时,小白看见远处温听雨走了过来,“听雨仙子来了,不打扰您和她相聚了。” 小白俯身行礼就要退去,苍寒羽却道:“去找隽青哲把。” 小白笑笑,只是笑出了眼泪,“我想在这等梨若回来,我总觉得她回来的。如果她回来了,看见白羽殿一个人也没有,我怕她会害怕。她小时候,是非常害怕一个人待着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赎罪的方式,尽管他们都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苍寒羽不勉强小白,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小白行礼退走了。 温听雨看着小白离去,许久,才回头看着苍寒羽,眼里的忧郁深深,“师兄。” 苍寒羽漫不经心的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温听雨忍无可忍,大声嚷嚷这道:“你为什么不放下呢?若儿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不放过自己呢?你的徒弟已经死了!不,时光倒流,她根本不是你徒弟!” “她一直在我心里,”苍寒羽淡淡的道,“何况,若是放下这样容易,你又何必执着这么多年呢?” 一句话,令温听雨花容失色,一方面心痛不已,一方面更不能相信苍寒羽会拒绝得这么绝然,凄然的道:“你从前不会这么断然的对我说话的。” “我知道从前是我太不放在心上,我若早些看出你的心思,也就不至于让你走错这么多年。我既然知道了,就应该让你死心。” “怎么会是走错了呢?我从未觉得我走错了!”温听雨一改往日温柔激烈的反驳。 ------------ 第二十一章 她还活着 温听雨刚要辩驳,可猛然看到苍寒羽冷漠的眼神如同千里冰封一样寒冷,吓得话语曳然卡在喉咙里,有些怯意的望着苍寒羽。 苍寒羽冷声道:“听雨!我希望你明白,无论若儿在不在,我跟你,不会有任何改变。从前是我不懂,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对你从来就没有过师兄妹以外的情愫。” 温听雨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可是,明明以前你很疼我的,在若儿来之前,你最宠的人就是我!你敢说不是吗?” 苍寒羽不以为然,“若论宠溺,大师兄和桐桁对你远胜于我。我对你比之对桐桁,是多关心些,因为师父总是告诉我们,你年纪最小,又最敏感,要多照顾你些。” 温听雨脸色苍白,压下心里对自己的嘲讽,“这么说,若不是师父嘱托,若我不是你师妹,你根本不会关心我吗?” 苍寒羽淡然的出口,没有一秒钟的考虑,“是。” 温听雨身子重重的倚在身边的梨花树上,眼里的绝望如惊涛骇浪在澎湃,“师兄,你变了……” “或许吧,从前我不在意爱或者不爱,总觉得都是过眼云烟。所以别人爱我或者不爱我,我一向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感想。可是若儿让我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欢喜和悲痛,如果我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就不该给她们空想的希望。” “给人留一点念想是好的,何必做的这么决绝?” “听雨,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 “我要走了。” 温听雨一把抓住苍寒羽的衣袖,有些害怕的紧紧的握笼,错愕的看着苍寒羽,“你,你要走?你回来了还走?你要去哪?” “白羽上仙已经死了,我只是苍寒羽,我要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苍寒羽挥手拉回自己的袖子,温听雨抓着不放,拼命的摇头,苍寒羽目光凌冽的望了她一眼,温听雨倏然放开了手。 看着苍寒羽离去,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痛苦的,温听雨想苍寒羽是在惩罚自己。他让自己这么痛不欲生的活着,以此惩罚自己,他,不原谅他自己。 温听雨看着那个男子离去背影如此决绝,和那个少女那么相似,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会越来越像她? 温听雨不知道,但是她清楚,他连幻想这么点可怜的自欺欺人都没有留给她。温听雨泪如雨下,抱着自己痛苦。 神姬酿造的三种酒,浮生一梦、梦回忘仙、大梦三生。若是可以,温听雨想来一杯梦回忘仙该多好呢,前尘尽忘,是不是就能痛的少一点呢? 苍寒羽终究是回了天山应水河,回到缘起的地方。没有破得了天山的结界,也就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百年里,始终有断断续续的传言,传言一个红衣白发的男子在等他心爱的人回来,空等一百年,伊人芳踪已逝,注定的落空。 后来听说那个男子不见了,但应水河边多了一尊石像,和那个男子一模一样,栩栩如生,那石雕飘起的衣摆都如雪白的浪花在翩跹的翻滚。他对着应水河滔滔流水,望眼欲穿。 这日天山来了个不速之客,他墨色的锦衣华贵精致,一双漆黑的眼眸透着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怒而威。身后跟了一个朱唇皓齿的女子,眉目间一股婉风流转,一笑万古春。 他望着结界思量了一会,对身后的女子道:“瑶姬,你去,他必然不会伤害你。” 瑶姬毕恭毕敬的回道:“瑶姬遵命!” 瑶姬说完就驾云往结界飞去,天帝随之跟了上去。 那结界牢不可破,这么硬是撞上去必然是去掉半条命。瑶姬吸了一口气,眼一闭就迎头撞上去。 结果两人毫发无损的过了结界,天帝对瑶姬嘱咐道:“你先回去吧。” “是!”瑶姬望了一眼应水河的方向,无奈的转身走了。 天帝走到应水河边,一尊石雕立在应水河边,百年风雨的侵蚀,使得石雕面上略显沧桑。 即使变成了一尊石雕,掩不住绝世的风采,还有透露出来的深深的悲痛。 他身边是那棵梨花树,天帝记得就是当年养着神姬残魂的那棵梨花树,清梨若的灵魂就是在这棵梨花树上凝聚的。 他受的惩罚也该够了吧,天帝望着河水,“她还活着。” 石雕猛然炸开,碎石飞溅,火光四溢,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影就出现在天帝的面前,自然是苍寒羽。 苍寒羽只是静静的望着天帝,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袖子里的手将一对银球握得很紧,还有些发抖,连带的袖子也跟着在抖动。 天帝没有理会苍寒羽,一个人回忆着,“阿若施展逆时光的时候,眼见阿若要灰飞烟灭,朕、魔神、隐青阳、瑞孙琅哲都想要以身相代,将灵力传于她,并接受破坏天地规则的惩罚。你该知道,我们这几个以性命代替她受罚,当然不能确保她毫发无损,但保她性命总是无碍的。但,朕和魔神只是失去了十万年的修为,隐青阳和瑞孙琅哲下落不明。” “她……现在……在哪?”苍寒羽的声音沙哑,口齿不清,一百年都没开口,任谁都会差点把语言给忘了。 “朕想她应该转世了吧,她失去了神力,被我们救下一命,只能成为一个凡人,把一切都忘了,然后自由自在的活着。” 苍寒羽心里一痛,宛如刀割,刻骨之痛尚未缓过神来,却又听天帝道:“但是,朕苦苦找了一百年,都找不到她。无论她成了凡人还是成了一枝花或者一棵草,只要在六界之内,朕不可能找不到她的!这六界,只有一个地方,朕没有找过,那就是神山。” 苍寒羽审视的问:“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天帝苍凉的一笑,“朕害怕见她,更害怕,朕去了,神山上却没有她。只要一日不去神山,朕就可以认为她在神山活得好好的,朕就可以不相信她已经真的灰飞烟灭了。” 转身回首,已是千年尘埃,佳人已成枯骨,何处荒冢埋红颜。谁知道,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女子,到底是魂归虚无,还是在她的神山上俯瞰她的苍生呢? ------------ 第二十二章 重逢 天帝走后,苍寒羽蹲下来望着应水河里的自己。清粼粼的水中,出现的男子白发红衣,三千银丝迎风无尽落拓,一身血衣沉重得伤痕累累。眼眸是一片死海一样的幽深,颜容沧桑,宛如河里被溪水冲刷了百年的石头一样苍白颓废。 这个样子,与她当年爱上的神姿高彻的男子,判若两人。就像一块精美绝伦的白玉,被突兀的摔碎,碎得一地碎玉,经过百年岁月冲刷,只剩下痛和沧桑交错。 苍寒羽去换了一身白袍,衣料是绝好的质地,袖缘上绣着淡淡的云纹,略显闲云野鹤的意味。又梳洗一番,用白玉冠束好发,光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好,然后安静的垂在背后。将无念剑悬在腰际,剑穗摇摇曳曳。 依稀的可以还看见当年清冷如冰雪的风姿,只是,眼眸里的深邃早已不复当年的悲天悯人,眉目间也再不见无喜无悲。 收拾妥当,苍寒羽才去往神山,一路上凝眉深思。强制想要让自己沉静下来,他一向都是天崩地裂都能面无异色的,可是此刻心在狂烈的跳动,手心不停的出汗,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恍惚。 有个人,不需要见面,不需要别人提起,只要想到那个名字,心就生疼。百年沧桑,他痛了一百年的心,终于可以活过来了吗? 苍寒羽心里默念,若儿,一百年了,你终于要回到我的身边了吗?你真的要回来了…… 苍寒羽觉得,这样的自己,一点也不像自己。随之,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从遇见她开始,他就从来没像过他自己。 苍寒羽踏上神山的时候,望着满山芳草萋萋,高大的树木挺拔高昂,入目皆是苍翠欲滴,清新的绿意逼人扑面而来。让人觉得矫健的生命力在那些草木上活跃的律动,一派生机勃勃。 苍寒羽踏在草地上的脚步沉稳,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满山生机盎然,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她现在会是怎样?是不是还恨他?是不是不愿见他?他该如何面对呢…… 无数的问题像狂风骇浪一波又一波的震撼着他的心,让苍寒羽心浮气躁,忐忑不安。苍寒羽抬头望着满山葱翠沉默,心直直的下沉,他第一次,如此的惊慌失措,迈出的脚步沉重的可怕。 只是忽然的,苍寒羽感知到有个人从远处朝着他而来,没有脚步声,只有风拂在她身上改变了空气的流动,想来是踏着虚空而来。 而踏着虚空如履平地,只有神才能做到。 苍寒羽身体一僵,他踏出的脚步只踏了半步,正脚跟着地,顺着步伐,脚尖也慢慢的踏下去,不过是一个踏步的时间,却让苍寒羽觉得过了数百年一样漫长。然后就顿在那里,另一只脚像是跟草地黏住了,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远远的,一个白衣女子踏着虚空而来,进入苍寒羽的视线。 她身形婀娜无双,绝世独立,美憾凡尘,单一个美丽的身姿就能让天下倾倒。她一步一步踏来,磅礴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万物都虔诚的跪倒在她的脚下。明明无风,她身上的白衣却在空中妙曼的翩跹飞舞。 苍寒羽屏住呼吸,觉得心要跳出来了,让他有股冲动想将自己的心按回去。苍寒羽眼角有些潮湿,时隔百年,他以为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惩罚自己,但天可怜见,此刻,他的小徒弟正在朝着他走来呢。 一步,一步,走近了,九重深纱掩住绝世芳容,云鬓峨峨,精美的华胜由银丝串着雕成梨花状的白玉垂在额前,平添一股冰雪一样的清冷。只一双明眸清澈明亮剪秋水,无爱无恨,唯有悲天悯人。 那是神的眼光,干净剔透,高贵圣洁,自己的心境无喜无悲,只有对苍生的悲天悯人。 苍寒羽心一紧,手有些发抖,她,是不是忘记他了?那样的眼神,悲天悯人,怜悯万物。 她忘记他了吗?她忘记他了吗?苍寒羽觉得晴天霹雳,震得他有些发晕,心里的不知所措四处狂奔,让他想要大声疯狂的问她,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 她缓缓落在苍寒羽面前,与苍寒羽对视,她扬起笑容,明眸像一弯清泉荡漾开,神笑了,整个春天醒来,世界都在欢笑。风在唱着欢快的歌谣,草在弯腰跳着喜悦的舞蹈。 美人如斯,日月失色,唯她绝色倾城。 苍寒羽这才定下心,他想,只要她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她眼眸波澜不惊,朱唇轻启,“白羽上仙,别来无恙。” 若说刚才是晴天霹雳,此刻,对于苍寒羽是天崩地裂,世界轰隆隆的倾塌,一刹那就荒废得满目疮痍。苍寒羽脚下无力,当下猛然后退了几步。 他的小徒弟成了神,他的小徒弟还认得他,可是,他的小徒弟叫过他师父,叫过他苍寒羽,却从来都不会叫他白羽上仙! 她眼里的安静,让他害怕,他宁愿她恨得咬牙切齿,痛得撕心裂肺,也不能接受这样平淡的眼神。 她一定是忘记了一切,不会是……不会的! 苍寒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艰难的开口,“你,还记得?” 清梨若笑语盈盈,“本尊有此情劫,在劫难逃,凡间三十六年,承蒙白羽上仙照拂,本尊才能看破红尘,修为更至至高境界。因此,本尊对上仙一直感激在心,但想上仙素来仁爱苍生,你我皆是为了苍生,六界繁荣昌盛,才是本尊对上仙最好的报答。” 她不是死了,不是忘了,她只是放下了,她,不爱他了…… 苍寒羽看到自己的心被千刀万剐,血淋淋的,痛得他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他想他一定要痛死了,但是,绝望如骇浪汹涌的扑面而来,让他全身冰冷僵硬,让他清楚的知道,他没有死,只是痛不欲生。 苍寒羽眼睛迷蒙模糊了视线,拼命捂着心口,微微扬起嘴角带出一抹笑意,“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好个别来无恙!” ------------ 第二十三章 痛,还是痛 清梨若看苍寒羽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微微的蹙眉,关切的问:“上仙可是身体不适?” 纵使是关切的模样,那声音却是像冷泉般带着股凉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像是天下之事都与她无关的。这种感觉,再见之时,她说第一句话,苍寒羽就意识到了。 现在的清梨若,眉目间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她身上只有一种凉到冷的气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冷。这种冷意,在明确的诉说着,他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清梨若伸手想要握住苍寒羽的手,苍寒羽立时不着痕迹的闪身一躲。只是令苍寒羽诧异的是等他定目一看,他的手已经被清梨若抓在手里。 苍寒羽苦笑,时过境迁,现在她才是超越一切的存在,他,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手指冰冷,青葱般的玉指按在他的手腕上,凉得他心惊肉跳。苍寒羽不等清梨若为他渡来灵力,就缓缓一推,挣开了清梨若的手。 苍寒羽挺直身体,退后一步,“我很好,怎敢劳烦神姬操心。” 清梨若言笑晏晏,尊者的大家风度显露无遗,“六界苍生需要白羽上仙,还望上仙莫要沉湎于儿女私情,本尊殷切的期盼上仙能与本尊一同守护苍生。” 苍寒羽盯着清梨若的眼睛,想要从那里看到一丝与她的话语相反的意思,可是她的眼如一汪清泉,只有干净清澈,一个悲天悯人的神的眼神。 心痛已经无法言语,苍寒羽不想再说一个字,他怕多说一个字就压不住心里马上要崩溃的痛苦和愤怒。 清梨若并未注意到苍寒羽情绪的变化,她只是径自一拂袖,扫开浩瀚云海,低头望着尘寰,“这就是苍生……” 苍寒羽注意到,清梨若望着尘寰的眼神也是凉凉的,无喜无悲,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一直都在她身上。 “上仙?”看苍寒羽沉默,清梨若出言提醒,“上仙远道而来,本尊操之过急一直言谈苍生,怠慢贵客了,可要喝一杯水酒?” 不等苍寒羽回答,身边的景致已经斗转星移,置身在一个亭子里,亭子轻盈质朴,如一只蝴蝶停泊在湖面上。 一眼望去湖面碧波莹莹,风推清水推出涟漪层层,薄雾绕在湖水上飘荡。一个个圆石嵌在水下铺成一条小道通向山的那边,圆石旁边几株碧荷风姿楚楚,衬得很是清新悦目。亭子后面一条瀑布洋洋洒洒的洒落,明晃晃的水珠四溅。 如此梦幻仙境,自是美丽得惊心动魄。 清梨若站在亭子里,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执着壶倒酒,十指如削葱根,最是绝美一低头,几缕墨玉般的发垂于耳际轻飘。 良辰美景,佳人如斯,却让苍寒羽想逃,“今日误入神山,打扰了神姬,寒羽很抱歉,还望神姬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寒羽还有事,就此告别。” 苍寒羽说完,不等清梨若回答,就匆匆忙忙的迈步,沿着圆石路急匆匆的离去。 只是苍寒羽还没走到尽头,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里面的关切紧张一听就知道,“清儿,你怎的又喝酒了?” 然后是清梨若在回答,她稍稍放软了声音,柔柔的,像轻轻的风拂过白白的云,“青阳,你又瞎紧张了。” 接着是玉杯被重重的搁到案上的声音,想必是青阳上神夺了她手中的酒杯给搁到案上了。 苍寒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怎么也忍不住,缓缓的转身。 百年来销声匿迹的青阳上神正站在清梨若的身侧,他本就面容俊美精致到极致,魅惑无双。但比之从前多了一份稳重,内外兼修,更加出类拔萃。 他眉眼末端微微上翘,微微锁眉,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那样认真耐心的样子的隐青阳,即使是和他有过命之交的苍寒羽,也是从未见过的。 青阳上神依旧是一身青衫,却穿得整整齐齐,同色锦带封腰,一枚精美的青玉垂下来,玉佩上带了些许流苏正迎风晃动,外罩一件青色外袍,很是优雅高贵。因着衣服刚好很合身,就显得身形格外修长。他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却贴心的微微侧着头,宠溺的听她说话。 苍寒羽能想象得到,若是搁在从前,清梨若见了青阳上神这个模样,大抵是要亲切的问一声,人模人样的,你这是从良了吗? 可是,此刻,清梨若略显亲密的倚在青阳上神身边,明显的,她身上那种清冷到骨子里的凉意淡了些,她举起杯子递给青阳上神,“大梦三生,这种酒,喝过一次就够我受了,我那会那般糊涂,还去喝第二次啊?这是很平常的酒,不信你尝尝?” 青阳上神伸手将杯子一推,不容拒绝的道:“早点回去歇着吧,你身体刚好些,不要任性。” 说话间,青阳上神已经打横将清梨若抱了起来,清梨若扑哧一声笑了,“都一百年了,哪里还是当初快死的样子?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青阳,你太小心了。” 青阳上神无奈的摇头,“神,是你太让人操心。” 那个横抱的姿势,他抱的自然,她窝在他怀里窝的安然。两个人都很熟练,自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怕是百年来都是这般的。 百年光阴,他在应水河望眼欲穿,她安然的窝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苍寒羽以为已经痛死的心,又痛得他无法呼吸,万箭穿心,穿出一万个窟窿,惨不忍睹。 随着青阳上神踏步,本来那头是水面的,却忽然延伸出一条圆石路,蜿蜒的通向对岸的梨花林。两个人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小。 苍寒羽不由自主的就转身缓步跟了上去,他想问问隐青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等到苍寒羽跟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梨花林里,穿越一棵棵梨花,花瓣随风飞扬。青阳上神依旧小心翼翼的抱着清梨若,清梨若懒懒的倚在他怀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一个俊美,一个倾城,绝配得像是天造地设,还有雪白的梨花瓣飞舞,那样的场景,美得让人心碎。 ------------ 第二十四章 真的已经忘了他了吗 清梨若倚在青阳上神的怀里,审视的抬头望着青阳上神,气势有些咄咄逼人,“青阳,你我定亲,怎么说,也有几十万年了吧?或者,更久?” 青阳上神露出窘迫的表情,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不知所措,“神……” 清梨若打断他的话,“你大多的时候,总是这么叫我,只有偶尔特别紧张的时候才会唤我清儿。在你心里,大概对我更多的是尊敬和负疚。可是你知道的,你和我的结合,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 青阳上神双手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一点,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一样慎重,他凝重的点头,对清梨若的称呼也变了,“您是神,最伟大的造物之神,我们隐氏神族和清氏神族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为了保护你,我们可以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 青阳上神望着安静的神山,这里比青丘国更安静,只有满山的树木参天,丛林深深幽静,像是到处都埋葬着秘密。 清梨若却有些出神,像是没有听见青阳上神说了什么,她自顾自的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青阳,神山好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神山,总让我觉得很空虚,如果有个小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在梨花树下舞剑,你觉得好吗?” 青阳上神嘴角有些抽搐,他感觉到背后有道杀人的目光,像雷击一样炸在他背后,烧出无数个滚烫的洞,被他盯着绝对死更恐怖。饶是两人交情匪浅,还是生生惊出一片冷汗。 他与他多年兄弟,最是清楚,若是把那人惹怒了……青阳上神不敢想象,真真的让他想撒丫子就跑。 只是青阳上神也不知道,清梨若到底知不知道身后还有个瘟神在,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头皮发麻,只得苦笑,“关于这个,您提过很多次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您身体好些,我们再说这个问题的吗?” 清梨若斜视青阳上神一眼,“你在回避问题,这么多年了,那里是我身体不好,明明是你不愿意娶我。只是我说,我再差,你眼一闭心一横,总也是还能凑活的把头给点了的。” 青阳上神这么一听,立马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梨若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笑吟吟的问道:“那你就是同意了?” 青阳上神哑口无言,望着笑意浓深的清梨若,他能说不同意吗?可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他敢说同意吗?前有狼后有虎, 青阳上神正这么天人交战,想给自己一刀把自己给了结了,忽然目光瞥到清梨若,看到她正出神,她的目光里带着流离失所的茫然,让青阳上神心一紧,跟着生疼生疼的。霎时,什么都忘了,青阳上神心疼的轻声小心翼翼的问:“神,您感到寂寞?” 清梨若微微的摇头,等摇完头清梨若才发现她的脑袋几乎几乎没动过,哂笑无语。青阳上神看清梨若眼里有些许的疲倦,她没有说话。于是青阳上神也小心的没说什么,两个人有一会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清梨若出声打破这片沉默寂静。 “只是忽然想起尘寰的岁月,和您初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青阳上神笑了,“那个时候,让人有些怀念。” “青阳,”清梨若很严肃的叫道。望着青阳上神发自内心的笑,望着他回忆起那些事眼里的光彩,清梨若发现,原来在青阳上神的心里,栽满了过去。 “嗯?”青阳上神被清梨若认真的眼神吓到,立时停了脚步,低头看着清梨若的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们把彼此刻在眼里,静静的望着对方,没有说话,只有无数雪白的梨花瓣绕着他们委婉的飞舞,像一只只白蝶忘情的自我陶醉、飞旋、坠落…… 那一刻,苍寒羽是清晰的看见,他们彼此的眼里只有对方。百年锦绣江山如画,抵不过一指岁月流砂。她那么爱他,在时光倒流之后,原来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境,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所谓爱,原来真的只是过眼云烟。 苍寒羽想,是他忘了,他和她,是亘古洪荒就被注定要厮守一生的,神的一生,那样绵长悠扬的一生,他们被天地祝福着拥有对方,名正言顺。 违背伦常、天地不容、龌蹉孽缘,这些字眼,跟他们没有一点搭界。不是的,他们的结合,是对万物的恩泽,会被全世界祝福歌颂。 巨大的疼痛像个无底的黑暗漩涡,毫不留情的将苍寒羽一口吞没,撕碎,让苍寒羽心碎成无数片,怎么也拼不回来。痛苦又如狂风暴雨下的海浪,猛烈的一波又一波的袭击他整个身心,下一秒就要全线崩溃,这样的痛,太煎熬,让他难以承受。 清梨若望着青阳上神,放柔了声音,“你和我之间,是不会有情爱的,这点我和你都清楚,因为我们都是神,我们都不会爱。可是,青阳,你别忘了,上古神族只剩下你和我两个人,这血脉总要传承下去的。” “神……” “你听我说完,你和我虽然不会有男女之爱,但是我们会最忠于彼此。天地不灭,你我不散,共结连理,不离不弃,这是上天注定好的。” “你确定吗?”青阳上神目光带了点锋利,“要知道,确定了,是没有反悔的机会的。” “我一直都很确定,不确定的人是你。” “神,你真的已经忘了他了吗?”青阳上神终究把这句话问出了口。岁月错落百年,关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始终小心翼翼的不敢碰触,那怕时至今日,也不敢提那个人的名字。 苍寒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里,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掐断他的呼吸,绷直了身体,那些往事飞速在脑海闪过。 若儿,你不会忘记的,那么多曾经,怎么可能忘记了呢?你说过我若不离,你便不弃,你一定一定不可能忘记的!!你心里是有我的…… ------------ 第二十五章 我想要个孩子 清梨若一怔,继而扑哧一声笑了,“你扭扭捏捏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这个吗?” 她若说记得,或忘了,苍寒羽想,那都是他能接受的结局。但是她那样轻松的模样,那样戏谑的语气,让苍寒羽的心刹那被冻结成冰,然后轰然碎裂,不留一点余地。 只有真的开看了的人,才能如此洒脱,她不否认过去,不卑不亢,一切于她真的已经过了,去了,这就叫过去。 这厢,青阳上神窘迫的别开了脸,脸微微红了。 “青阳,你太过小气,尘寰之事怎能作数?”清梨若无奈的摇头道,“莫说时光倒流三十六年,我跟他连一场梦境都算不上,就算一切都是真的,也不过是我命里该有的一场历劫。你若觉得不公平,不妨我也放你下凡历练两世情缘,等你回来,我们……” “你说哪去了?”青阳上神急得打断,然后凝视着怀里的清梨若,“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心意,神,我希望,你幸福。” “青阳,你知道的,大梦三生……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梦境。梦里,痛着,苦着,都是真实的,绝望也是真实的,可是,当梦醒了,谁会把梦境当真呢?” “于你只是一场梦境,可对我们来说,一切都太过真实。我只是害怕,我给不了你幸福。如果一开始我不是那么年少轻狂,如果一开始我就在你身边,我想我会爱上你,你也会爱上你,但是,对不起,对不起……”青阳上神有些哽咽,若不是他负气离去,她大概就不会有那年颠沛流离的三十六年。 清梨若不在意的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所以我不要幸福,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守护着我,我知道那个人只能是你。我们都不会爱,但我们都会忠于彼此。” “我们都曾不肯屈服于命运,我逃婚,你爱上别人。经历这么多事,大概就是让你和我都明白,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太多。我的神,你愿意嫁给我吗?”青阳上神终于明朗了他的决心。 “我愿意的,很多年前,我一个人站在飞雪峰看雪花飘了一年又一年,那时候,我就总是想,等那一天你想通了,就会回来飞雪峰,陪我看雪花。我就不会是一个人,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的……” “清儿,”青阳上神紧紧的抱紧清梨若,满目疼痛,声音里都是柔软的疼惜,“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一定会好好守护着你,天地不灭,我们就不离不弃。” “我想要一个孩子,上古神族的子嗣,你和我的孩子。” “好!”青阳上神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你若反悔,我就只能找魔神了,这六界也只得他还是上古神族的。我和他的孩子,勉强的,也还算是正统上古神族。” “我不会反悔的。” 苍寒羽再也听不下去,他脚下无意识的后退一步,踏在枯枝上,“啪”的一声,齐齐的踩断了几根枯枝。苍寒羽一惊,慌忙的正要闪避,却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远远的梨花林里,冰清玉洁的梨花缓缓开出绝美的风姿,那千万白色梨花下,隐青阳抱着清梨若侧站着,苍寒羽可以清晰的看见,青阳上神低头去吻清梨若。 清梨若双手勾着青阳上神的脖子,微微的仰起头,回应着他的吻。 苍寒羽猛然转身,踏在枯枝上大步流星的落荒而逃,急不择步,踩断无数枯树枝,一路“啪啪啪”的短碎声,刺耳惊心,一如他碎了的心。可是身后风很轻,很安静,他和她吻得很忘情,丝毫没有理会到还有人在。 如果你已经忘记,那么,我能做的,只是一个人安静的痛苦。 风彻骨的寒冷,苍寒羽雪白的发在风里凌乱的飞扬,脚每踏出去一步心就多痛剧烈万分,他想,他是在放手,至少,痛苦的只是他一个人,这样很好。 只是,有没有一个人,靠近你温暖你,可是她却不要你了。在温暖之后,如何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寒冷? 苍寒羽想,他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个冰冷的世界。 神思恍惚,等苍寒羽醒悟过来,已经到了白羽殿,大片的梨花开得好寂寞,好悲伤。同样是梨花,神山上那些是多么的生机勃勃,而眼前的这一片总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小白看到苍寒羽失魂落魄的突然出现在白羽殿,吓了一跳,立时现身,小心的走到苍寒羽,小心翼翼的叫道:“仙上……” 苍寒羽凉凉的开口,“她还活着。” 小白倏然瞳孔扩展,语无伦次的结结巴巴的,“您,是说,梨若吗?是说,她吗?梨若吗?” “嗯。” “真的吗?”小白眼泪唰唰的就掉下来,哭得不成样子,“她真的还活着吗?她在哪里?我想见她!” 苍寒羽望着梨花林,梨花的香味有点沉溺,让他觉得有点头晕,“你不用去见她了,她很好,只是,不太记得我们了。” 小白愣住,“她失忆了?” “不是,只是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她现在过得很好,她是六界的主宰,她是神,她,真的很好。”苍寒羽微微笑着。 小白不忍心担忧的看着苍寒羽,“仙上,她不愿意跟你回来吗?” 苍寒羽缓缓的摇头,答非所问,“她好好的,你不用担心了,去找隽青哲吧,去找寻属于你的幸福吧。以后不用回来白羽殿了,走吧。” 小白站皱着眉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时刻,她哪能不担心呢? 苍寒羽回头,“你还不明白吗?神历完劫,回到了她的神山,和她的守护者一起俯瞰她的苍生。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每个人都要给自己一个结局了。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过我们的。去找隽青哲吧,这一次不要去晚了,你不怕,他又在没遇见你之前,爱上别人吗?” 小白犹豫了下,白羽上仙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他说让她离开白羽殿,就意味着她不走也得走。 ------------ 第二十六章 大梦三生 “仙上,保重!”小白重重的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哭得泪流满面,他和她,竟然会是这样结束,是小白难以承受的结局。 苍寒羽走过梨花林,走上白玉阶,看到无念殿前站着一个人,是天帝,他转身,眼神有些复杂,“你见到她了?” 苍寒羽点头。 天帝有些犹豫,迟缓的开口问:“她,还好吗?” “很好。” “……” 两个人沉默了会,苍寒羽忽而问:“你知道大梦三生吗?” “若若酿造的酒?”天帝眉头微微收敛,“这种酒,我也只是听若若提过,若若说喝了这种酒的神和仙,只有经历过三次生死,才会想起从前。而等她想起来之后,这三世就只是一场梦境,只不过黄粱一梦,醒来以后,对梦里的人和事,都不会有任何情愫。” 天帝没有看到苍寒羽的脸色霎那暗了下去,继续说道:“她酿这种酒的目的,是为了让神和仙者历劫。在经历三世之后,看尽人生百态,感悟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看破一切情缘,达到心灵纯净的境界,对修为大有裨益。” 苍寒羽接口问:“这么说来,这三世就只是一个梦境,醒来后不痛不痒,不影响情绪,就跟真的梦一样吗?天下间,还有如此奇特的事情?” 苍寒羽问的语气很是平常,天帝也顺口就回答:“按若若说的,的确如此,就跟一场梦一样,谁会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梦去痛去忧去喜呢?梦境,跟真实生活是没有可比性的……” 天帝忽然停了话,他看到苍寒羽的神色有些异样,“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苍寒羽遥望着天际,默不作声。 “该不会,”天帝有点不敢相信猜测,“若若自己喝了大梦三生吧?她怎么会这么做呢?” 苍寒羽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她是什么时候喝的大梦三生呢?” 天帝看着苍寒羽眼里暗潮明明灭灭,有些闪避的谨慎的道:“这个,不好说,这得要问若若自己。” “神魔大战她出现之后,是没有机会了,那只能是之前了,”苍寒羽自嘲的笑道,“也就是说,她想要经历情劫,这是她为自己安排好的剧情,三世的起起落落,我们跟着悲和喜,生和死,结果不过是一个笑话。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眼见苍寒羽与清梨若越走越不可收拾,天帝急忙劝道:“事实到底如何,我们并不清楚,还是要问问若若自己的,还是不要妄自猜测了……” 天帝忽然收住话,有些错愕,苍寒羽与清梨若心生间隙,那才是他该乐意见到的,他这是怎么了? 苍寒羽却没有察觉到天帝的异样,他笑着笑着,笑得模糊了视线,心痛的无法言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人人都说我苍寒羽无情,可是,到底谁更无情呢?在一开始,她就已经给我们写好了结局,这是她想要的结局!” 天帝握了握拳头,解释什么似乎都是力不从心,“其实也不尽然,若是没有三生三死,那就无法醒转过来,可能就会沉沦在梦境里,一直走下去。” 苍寒羽冷冷的道:“我若猜的不差,她之所以会是凡人之身,这其中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 “果然如此!” “哎……当年朕是试图为她选择合适的仙身,作为她灵魂的寄托,但是屡试屡败。朕想,或许是她的灵魂刚刚凝聚还太弱小,只能选择凡人之身,故而与一个凡人女子……” 天帝停了话,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不忍心。 若是只能选择凡人之身,那么凡人总是会死的,三生三死,是必然的结局。这样看来,清梨若早就打算好一切,她没有给自己一点选择的余地,结局是她早已写好的。 她带着那样庞大的爱与恨,来颠覆了他的世界,让他从高高的云端跌入地狱,可到头来什么都不是。她不爱,不恨,却剩下他一个人痛不欲生。 苍寒羽忽然想笑,他从未觉得一件事是这么好笑的,可是,为什么,他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心被一片一片的撕成碎片,痛刻骨入肺,痛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苍寒羽觉得无法呼吸,呼入的一口气呛在肺腑,开始剧烈的咳嗽,他捂着嘴弯着腰咳嗽不停,想努力费力的压抑着咳嗽声,却还是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咳……” 天帝无奈的望着苍寒羽,“应水河本来就湿气太重,你这百年一直不爱惜自己,任着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原先又受了重伤,如今把身体虚耗成这样,这又是何苦呢?” 苍寒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抬起头,天帝惊愕的看到苍寒羽眼神死寂,像是燃烧后剩下死气沉沉的灰烬,没有一点生机,像是要了此残生。 天帝这一刻无比清楚一点,那就是,白羽上仙是真的被毁了,毁得很彻底很绝望。 天帝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这是他想要的结局,清梨若回到神山,世上再无白羽上仙,所有的一切都按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下去了,他最大的威胁,苍寒羽被毁了呢。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 天帝还来不及细细体味自己的心境,却眼尖的看见,苍寒羽袖子上一片殷红,苍寒羽对那片血红,看也没有看一眼。 “你……”天帝开口,却不知道该说写什么,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苍寒羽又是那样固执骄傲的人,哪里是会听人劝的呢?谁能想到,当年六界不可僭越的神话、如斯风华绝代的白羽上仙,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田地呢? 他战无不胜,谋略智谋天下第一,却被一个情字打败。 天帝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已经不痛不痒,你还能怎样呢?不如放下吧,若是能勘破这情劫,对你也是一大功德。” “是啊,还能怎样呢?”苍寒羽无奈的道,只是眼里的幽暗光一闪而过。 ------------ 第二十七章 无爱,无痛 第二十七章 无爱,无痛 走到这一步,天帝深知挽回无望,清梨若若是对一个人死心了,比谁都狠,就像当清梨若对他失望之后,他再也挽不回, 故而,天帝索性说的透彻,“若若作为上古神族最强大的神,她的婚事,自是无需那些凡尘的繁文缛节的,只是,有一样却是不能免的,就是要告祭天地的,朕知道,是在明日卯时,” 苍寒羽挺直了身子,默默的听着, 一则已经挽不回,二则,于六界而言,如今一切安定祥和,是最好的结局,天帝想劝苍寒羽死心,“她与隐青阳本就是有婚约的,而且当年,你也曾经将她许给隐青阳,无论怎么说,如今这样,也算是你当时想为她安排的结局,就让一切停在这里吧,至少每个人都还活着,” 苍寒羽看到天帝眼里的一丝担忧,在一开始,这个人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却是他在劝慰他,苍寒羽不能辜负这份好意,答道:“我知道,我心里有分寸,” 天帝踟蹰着踱步,终究还是言道:“寒羽,你知道为什么沒有神之力和魔之力的六界,还能繁荣昌盛了千年吗,” 苍寒羽静静的看着梨花林,等着天帝往下说, 天帝觉得有些无力,却还是继续往下说,“很多人都以为神之力是守护,其实不然,真正代表守护的不是若若,但这个人并不是不存在,天地初开,诞生的第三个神就是守护之神,守护之神隐藏于六界,不断投身于轮回之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守护之神,但每一世,他总是会为守护六界牺牲所有,所以,在沒有创造和摧毁的六界,在守护的力量的保护下,自然还是处于制衡之中的,” 苍寒羽握紧了拳头,有些不想知道,但还是淡淡的问:“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你才是守护之神,”天帝目光幽深,谨慎的道:“你若真的爱她,就守护着她创造的苍生吧,万物皆出自她之手,再由你來守护,这不也是最好的结局吗,” 忽然吹來一阵狂风,吹得梨花林里满林的梨花树枝叶横斜撞击,树枝不断剧烈的摩擦击打,枝头上的梨花成朵成朵的被击落,无数梨花瓣扬在空中飞舞,白茫茫的像是下着一场冰冷绝望的雪, 那些梨花瓣朝无念殿纷纷扬扬的飞來,苍寒羽伸手去接,不断的有梨花瓣落在他掌心,堆砌成雪,浅浅的清香扫入鼻尖,苍寒羽面容宁静,静静的接口道:“你说的对,这是最好的结局,” 天帝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朕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保重身体,” “多谢,不送,”苍寒羽做了个请的动作,再无其他表示, 天帝驾云而去,也不忸怩, 苍寒羽转身往无念殿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脚步,他身后有错乱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不消说,自然是翟毅然带着桐桁和温听雨來了, 翟毅然先开的口,“你和天帝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苍寒羽平静的反问:“所以呢,” 翟毅然哑口无言,对于苍寒羽,他是怀疚在心的,若不是当年他对清梨若太苛刻,师弟就不会做的那么绝然,也就不会让清梨若误会如此之深, 翟毅然思量一会,痛心的道:“寒羽,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你要怪我怨我都好,但是,一切都结束了,放过你自己吧……” 苍寒羽打断翟毅然的话,“师兄,我从沒有怨过你,你有你的考虑,你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六界,为了师父的嘱托,我是知道的,” 翟毅然怏怏的有些不知所措,他这师弟就是太会为别人设身处地的着想,所以总是难为他自己,“寒羽……” 桐桁见此,拍了拍翟毅然的肩膀,却看着苍寒羽道:“师兄,往事已矣,师弟若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还望你海涵,” 苍寒羽这才转了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他们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和焦虑,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 神算仙尊、流云先生、听雨仙子,在六界名声响当当的,任谁见了都要敬仰万分的,却在他面前不安的像三个孩子, 苍寒羽心一酸,这么多年來苍寒羽总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坚强,足够让他们放心,一肩扛起一切,所有的脆弱,隐藏得很完美,却原來,他让他们如此担心,只是这份担心,他们比他隐藏得更好,他这个做掌门的,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称职, 苍寒羽开口,声音有微微的颤抖,“是我让你们担心了,往后不会了,” 翟毅然闻此,知他心里并未计较,才舒心的展眉,“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温听雨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这时才突然道:“我们走吧,师兄刚回來,也需要一个人整理下,” 翟毅然放下了心,自然是什么都行的,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好,寒羽你去吧,” 于是翟毅然率先走了,温听雨立时跟了上去,只有桐桁离去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苍寒羽, 苍寒羽平和的迎接桐桁的目光,桐桁微微皱着眉,跟着转身离去了, 翟毅然三人走后,苍寒羽一个人站在无念殿里,夜明珠发出柔和浅淡的光芒,能看见那个男子长身挺立,负手而立,默默的望着窗外那盛开了千年的梨花林,他那样如芝兰玉树般熠熠生辉,却寂寞到悲伤,悲伤到糜烂, 安静的夜,苍寒羽听见梨花开和梨花落的声音,在这样绽放的生机和凋谢的颓废的交错里,万千往事一起涌上脑海,荒废了他千年的至高无上, 情义两难全,何况,她也绝不会给他挽回的机会, 最好的结局,就是她放过她,他也放过她,这是他们对彼此最大的恩赐, 无爱,才无痛, 第二日天微亮,清梨若目光浅和的望着晨曦洒向人间,沧海來回几个桑田,于她神姬而言,却是年复一年的寂静无涯, 但是,从今天以后,会有所不同的,因为,她要嫁给那个命定守护她的人了,如此想到,清梨若微微的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 第二十八章 万物贺喜 一只小小的麒麟窝在清梨若臂弯里,睡得一脸安然幸福,清梨若轻轻的拍了拍它,“琅哲,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可会为我高兴?” 闻言,麒麟睁开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清梨若,水汪汪的眼睛显得可怜巴巴的。 清梨若拍了拍麒麟,将它放在榻上,“乖乖的待在这,等我回来。” 那麒麟刷的一下站起来,咬住了清梨若的衣角,呜呜的作凄惨状,弄得清梨若哭笑不得。 门外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随之青阳上神推门而入,“清儿!” 青阳上神刚喊了声清梨若,看到那麒麟咬着清梨若的衣角,微微的蹙眉,咬牙切齿的道:“瑞孙琅哲!你给我放开!” 麒麟委委屈屈的看向清梨若,向她求助,眼里的水光晃来晃去,要有多可怜就多可怜。 青阳上神扶额,“瑞孙琅哲,不要以为当初你为了救清儿,拼尽一生修为被打回了原形,就可以胡作非为!” 清梨若笑笑,“算了,带他一起去吧。” 清梨若话语刚落,麒麟立马噌的顺着清梨若的衣袖爬上了她的手臂,还不忘丢给青阳上神一个得瑟的眼神。 青阳上神无奈的摇头,“你早晚要把他宠坏了的,虽然说当初他为救你很是忠勇可嘉,可是现今越来越不像话了。” 清梨若笑而不语。 两个人带着麒麟走向祭坛,一路上青阳上神沉默不语,脚步有些沉重。清梨若望了他一眼,出声问道:“青阳,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一切不会那么顺利,”青阳上神皱了皱眉,“你我成婚,礼仪上,终究是要告知天帝一声,天帝必然也要昭告天下。如今,想必天下人皆知你我要成婚了。” “有何不妥吗?现今,能闯入神山的,纵观六界,又有几个呢?何况,神山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我担心他……” 清梨若没有接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望着麒麟,眼里没有任何情愫,只有一个神的无喜无悲。 见此,青阳上神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刚走到祭坛,就听见有人隔空传话,“天帝、天后着我等前来恭贺上神大婚!” 清梨若疑问的望向青阳上神,青阳上神解释道:“他说,终究你也算是做了一回他的女儿,他不希望你冷冷清清的出嫁。我虽不觉得冷冷清清有什么不好,但是热闹一些,也无妨。” 清梨若看着青阳上神不说话,直到看得青阳上神发毛,正要说不如算了,清梨若却点头了,“也好。” 只是清梨若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让青阳上神有些心堵,“清儿……” 清梨若浅笑着打断道:“天下人都来见证你我大婚,我觉着也是好的。” 随之不停的有各方神和仙前来贺喜,独独天衡没人来。天帝的礼物都收了,自然没道理把这些人拒之门外的,各样奇珍异宝纷至沓来,索性堆成一堆山。 天空中八龙八凤呈祥,但见龙游云海,凤翱苍穹,气势磅礴,无数的灵鸟神兽庞璇在空中,宛如一场盛大的绝世舞蹈,齐齐的发出清悦祥和的鸣叫声,奏成一曲祥瑞悠扬的乐曲。 来了的人,自然也要留下来观礼,原本安安静静的神山,忽然人山人海,高朋满座,清梨若觉得有些头晕。 “天帝、天后驾到……” 随着一声悠扬的唱喝,天空中浩浩汤汤的队伍由远及近,天帝和天后率领着众仙到了神山,少不得一番繁琐的礼仪。 天帝、天后站在一起,这边是清梨若和青阳上神,这六界最为尊贵的神和仙,惹得众仙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天帝眼光幽幽,半晌沉默不语,他一向都是这样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如此一来,众仙更是满心疑虑。 天后温婉大方,温和的笑着,“神姬历劫归来,实是六界之幸,如今又与青阳上神喜结连理,可谓双喜临门,恭喜二位!” 青阳上神略略的执手还礼,“多谢天帝和天后赏光!” “吉时已到,莫要误了时辰。”天后温馨的提醒。 “好。”青阳上神答一声,然后伸手去虚挽清梨若,“清儿!” 清梨若蹲下身放下麒麟,麒麟却一把抓住清梨若的手,拼命摇头,死活不肯放。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自己的新娘被一只麒麟给拽住了,还是一只妖,青阳上神有些无语问苍天,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你给我放手!” 麒麟故伎重演,可怜巴巴的看向清梨若,又委委屈屈的看向青阳上神,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清梨若低声温言的道:“琅哲,莫要任性。” 麒麟眼眶里的水分越聚越多,眼看要狠狠的砸下来,却就是不掉泪,就是可怜兮兮撒娇的拽住清梨若。 青阳上神忍无可忍,怒目相向,“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你灵力都抽光,让你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石雕!” 麒麟一见,噌的往清梨若怀里钻,浑身颤抖,却扭头对着青阳上神做一个鬼脸。 清梨若责备的看了一眼青阳上神,“他如今被打回原形,什么都不知道,你吓他做什么呀?” 只是在旁的人看来,那一眼分明就是娇嗔。众仙个个都眉来眼去的,忽然的清明净朗的神山,暧昧暗暗的开始游走。 青阳上神伏在清梨若耳边,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又不是你儿子!你干嘛这么宠着这个妖渣!何况,他哪里什么都不知道!” 瑞孙琅哲自从被打回原形,时时装可怜往清梨若身上钻,每每气得青阳上神想将他给剁了,可惜总是被清梨若给挡住了。 这副场景,若是将这麒麟领悟成一个幼儿,像极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儿子撒娇赖着娘亲,那做爹的正吃醋。各人看在眼里,感悟颇深。 清梨若将麒麟从自己身上拽下,拍了他的拍头,“这次你撒娇也没用,你乖乖呆在这,我很快就回来,乖。” 清梨若眼里的坚定是很坚定的,麒麟显然也看出来了,只得可怜兮兮的待在原地。 高高的祭坛,一千步的台阶,只把祭台通往苍穹,湮没在浩瀚的云海里。青阳上神与清梨若并排拾阶而上,所有的仙者仰着头,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跨过台阶。 ------------ 第二十九章 魔神? 清梨若和青阳上神两个人,在万众瞩目中,并肩一步一步跨越台阶。当他们走到祭台上,云霄的风呼呼狂啸,吹得他们衣袂飘飘如梦如幻,像是要一起走向另一个除了他们两个人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世界。 两个人转身面对着众仙,这一次,神姬没有带面纱,众仙倒吸一口凉气,她的美是六界第一绝色,无与伦比,她的气势惊人,震慑全场。此刻,至高无上的的神,云淡风轻的俯瞰着她的众生,眼眸里是悲天悯人。 而她身侧的青阳上神风姿高雅,魅力无双,独一无二的神的守护者。他目光锋利坚定,俯视着底下乌压压的众仙,眼里略徐幽深。 两个人并肩,宛如天造地设,这就是命定守护六界的神,他们的存在,就是六界千秋万代的保证,他们,是万物的信仰。 许是一千步的太高太远,宛若他们立在洪荒时代的云霄,与人们隔了时空,隔了感觉,像是任何人都靠不近他们。 所有人都仰望着她,用虔诚的目光膜拜,这就是他们的神! 在众人都以为上古神族幻灭之后,神姬带着神之力奇迹般归来,站在神山上,俯瞰她的苍生。她的身后,是她的守护者。 清梨若清声宣告:“我,清氏梨若,神尊之女,神之力拥有者,阔别神山千年,今日历劫归来,必与苍生同在!” 余音回响在整个神山,气势浩荡,威震天下。 神姬,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都让所有人震惊。千年前被彻底隐藏于人后的神姬,所有人只听说过神尊有个女儿,却在千年前神魔大战一役,名闻天下。 为封印魔神而魂飞魄散,大爱无疆,这是人们对神姬的共识。今日,她强势归来,万众归心。 众仙异口同声的高喊,声音嘹亮穿透云霄,“神,我等誓死追随!为守护苍生,万死不辞!” 这一刻,还有谁记得,那个守护了六界千年的白羽上仙? 那曾经是他们的信仰,他在白羽殿一个人看了一千年的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他为六界埋葬了千年的喜怒哀乐,为六界牺牲了所有的爱与恨,可走到这一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也有他的悲喜。 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白羽上仙忘情绝爱是理所当然的,白羽上仙公正无私是理所当然的,白羽上仙守护众生是理所当然的,白羽上仙为苍生牺牲一切更是理所当然的。 在神姬归来之后,在白羽上仙销声匿迹百年之后,谁还记得那个白衣飘飘风华绝代的男子呢? 远处丛林里,一抹紫色的身影扶着一棵参天大树,温听雨远远望着这一切,心疼排山倒海来袭。她无力的背靠向树,泪流满面,啜泣,泪流,悲痛。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听雨睁着迷蒙的眼睛,看见桐桁和翟毅然走了过来。他二人一脸凝重,默默的看着温听雨。 温听雨更加哭得喘不过气来,“师兄……苍生……为何如此……无情……” 桐桁落拓的笑着,“听雨,苍生不是无情,是无知。” 温听雨狠狠的擦着眼泪,可是泪水怎么也擦不干,“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呢?他们也曾这样虔诚的对着师兄说马首是瞻,可不过百年光阴,已经人走茶凉。师兄为了苍生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有谁还记得他们的誓言呢?” 翟毅然眼睛潮湿了,天衡存在两千年,一切皆为苍生,师父云慕上神在神魔大战中寂灭,师弟为苍生逼死心爱的女子。 他三人为苍生也是殚精竭虑,唯恐一步踏错就为苍生带来不幸,如此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甚至不惜一次次逼师弟,忤逆他自己的心思伤害那个女子。 天衡为苍生牺牲一切,可最终,所有人都舍弃了天衡,他们的守护,像一场笑话。 翟毅然哑然失笑,“人心,是这世上最经不起历练的。不要去试探人心,那只会让你失望。经不起试探,经不起诱惑。” 三个人沉默了会,沉默让桐桁难以平心静气,踱着步子,“你们说师兄去哪了呢?找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他会去哪呢?” 翟毅然忧虑的叹口气,“如果他来了神山,我们没理由感知不到他的。都这个时候了,他也没要出现,到底会去哪了呢?” 温听雨哽咽的道:“没来才好,若是让师兄看到这场景,他会不会难过呢?” 三个人手足无措,只得望着高高的祭台,那么遥远,古老,那两个人站在祭台上,任人膜拜,任人仰望。 清梨若朱唇轻启,“本尊与隐氏上古神族隐青阳早有婚约,今日宣告天下,本尊和青阳上神……” 忽而的,众人耳里传来一声叹息,幽远,心碎,千年万载的,谁的叹息如此悠长? 远处魔气滚滚汹涌而来,浓郁的魔气甚至凝结成了墨黑的气息,化为有形之物,连肉眼凡胎都能看得见。疾速无比,像是流火滑过天空飞逝而来。那样强大的魔气,那样惊天动地的阵势,这天下只有一个人。 众仙大惊,惊呼道:“魔神!” “真是狂妄!竟敢在这个时候来神山,哼!必让他有来无回!” “这个魔头,千年前神姬仁慈只是封印了他,如今又让他侥幸逃脱,真当自己有多厉害,找死!” …… 无数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是,只有青阳上神眼像是幽深的海被投下天空般巨大的巨石,滚起无数惊涛骇浪。 天帝望着那魔气,目光深奥,感慨万千。天后看着天帝安然的笑着,可她的手反复绞着。 青阳上神第一反应是紧张的看向清梨若,却见清梨若站在他身侧,嘴角弯起一抹微微的笑意,目光浅薄,眼里是无喜无悲,一切都像是与她无关的。她的安然,让青阳上神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等到那魔气席卷到众人面前,魔气缓缓散去,万丈烟尘里,那个男子一身白衣翩然翻滚如雪白的海浪,裁冰为骨雪为神,他墨黑的眸能洞察一切深奥,风华绝代,令日月失华,让天地失色。 ------------ 第三十章 诛仙阵 第三十章 诛仙阵 苍寒羽英俊冷淡的绝世容颜上,但见他嘴角上扬,笑得云淡风轻,只是额间魔族印记明明灭灭,“若儿,别來无恙……” “白羽上仙,” “白羽上仙,” “……” 震惊的语气,带着全然不敢置信,织成密密麻麻不绝于耳的喧哗的声音,众仙惊慌失措的望着祭台, 高高的祭台直入云霄,三个人的身影湮沒在游走的云朵间,遥远,飘渺,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浓厚的魔气笼罩着他,这还是那个曾经圣洁得不可亵渎,眉宇间有一种宁静,总是带着岁月静好的气息仙者吗, 谁还记得他清新如雨后碧荷,笑的时候,如阳光下缓缓绽放的白莲,澄澈清明,干净美好, “这一百年白羽上仙到底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事,” “胡说,此人根本不可能是白羽上仙,白羽上仙乃是我六界第一仙者,何方妖孽,竟敢冒充白羽上仙,” “必是魔神假冒白羽上仙,前來蛊惑人心,纵瑾,你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我等绝不会被你骗到的,” …… 沒有人相信,眼前这个男子是白羽上仙,白羽上仙是六界不可僭越的神话,他是至尊至圣的仙者, 而那高高的祭台上,三个人对立,青阳上神不由自主的将清梨若掩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苍寒羽,有些不愿意相信的问道:“你……真的是寒羽吗,” 清梨若却是一脸安然浅薄,她微微的笑着,像是对一切都可有可无,发生什么都是沒有区别的, 苍寒羽沒有回答青阳上神,只是盯着清梨若,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相望,她眼里的浅薄,他眼里的深邃, 苍寒羽轻轻的结了一个手势,一股黑色的火苗在他掌心燃烧跳跃,墨黑的颜色像是一种极致的绝望,那火苗里强大的摧毁的力量,毁掉一座神山都绰绰有余, 青阳上神怒不可遏,胸膛剧烈的起伏,“你竟然做了这样的事……你竟然占据了魔神的神格,成了拥有摧毁魔之力的魔神,苍寒羽,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清梨若脸色终于也变了,“你把魔神怎么样了,纵瑾在哪,” 苍寒羽嘴唇微微动了下,因紧张他的答案,青阳上神和清梨若都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沒留意他手轻轻一扬,那火苗忽然消失在他手上,瞬间变成铺天盖地的摧毁力量扑向底下的众仙, 青阳上神与清梨若立时要出手相救,苍寒羽狠狠的一剑劈去,一招“沧海月明”气吞山河破空而來,在成为摧毁之神之后,这一杀招更加锋利无比,带着见血封喉的狠辣, 青阳上神和清梨若只得猛然后退,等他们一落地,为时已晚,那苍寒羽挥出去的摧毁已经到达祭台下,极致的速度让他们來不及做任何有力的抗争,独独天帝护着天后一个纵身起跃,躲过一劫,其他的仙者全都被冰冻了, 他们面部有的是不敢置信,有的是惊恐,有的是疑惑,有的正提剑想要抗争,栩栩如生,一刹那都被定格了,玄寒魔冰将他们冰冻在诛仙阵里, “你有困仙笼,我有诛仙阵,”苍寒羽冷冷的看着清梨若,“造物之神,你若愿意见到杀戮,我可以奉陪到底,” 青阳上神怒气填胸,气得脸都发青,“你在胡闹,苍寒羽,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呢,” “为什么我不可以,谁规定,我苍寒羽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可以做什么,”苍寒羽嘲讽的勾起一个笑, 原本,就是沒有谁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青阳上神哑口无言,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堵在心口,憋得慌, “你纵使不顾苍生,怎么可以忘记你师父对你的期望呢,寒羽,回头吧,不要错下去,这只会让一切越來越无可挽回的,” “挽回吗,不,我从不做挽回这种事情,”苍寒羽笑望着清梨若,“我不过是随心而已,” 千年來,他觉得要守护苍生,于是就拼尽一切,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于是也可以走到一个极致的反面去, “你真的不顾及天衡了吗,你这样做,就不怕你师兄师弟师妹为难吗,你要毁了天衡吗,” “我苍寒羽如今是魔神,与天衡何干,他们,又与我何干,” 苍寒羽眼里的平静安然,浇灭了青阳上神心里最后的微亮的期望之火,他是铁了心了的, 苍寒羽眉毛微微的晕开,凉凉的开口,“如果青阳上神不想青丘重蹈清氏神族的覆辙,我劝青阳上神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吧,” “你,”青阳上神怒目而视,气得整个人发抖, 他是如此清楚自己的弱点的,千年前上古神族灭族,是他心里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痛, “我对青丘了若指掌,拿下青丘对我來说不费吹灰之力,还有一刻钟,一刻钟后,魔族将攻陷青丘,” “青阳,你回去吧,”清梨若忽然开口, 青阳上神眼里满是担忧的看着清梨若,她淡然的模样,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青阳上神终究心里是清楚的,苍寒羽不会伤害清梨若,但他连魔神都敢灭了,要对付青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青阳上神狠狠了看了一眼苍寒羽,拂袖而去, 苍寒羽一步一步踏下石阶,清梨若看着那个背影,袖子里的手微微的握成拳头, 苍寒羽走到天帝面前,与天帝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对视, 天帝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不会就此罢手,但是,终究也沒想到你会走上这样的绝路,如果朕知道,朕宁愿你和她一刀两断,绝不会告诉你今日祭天地,” “白羽上仙成魔,已经有目共睹,我让你将这些仙者带走,你救了他们性命,他们必将对你感激不尽,对你崇拜敬畏,从今,六界归心,”苍寒羽漫不经心的谈着交易,“我希望你不要管我和她的事……” “你不要忘了你是白羽上仙,你让他们怎么看,白羽上仙,不是不可毁灭的神话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苍寒羽不需要别人理解,从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更不需要,” ------------ 第三十一章 另一种永恒 第三十一章 另一种永恒 天帝望着被冰封的众仙,感慨万千,“曾经朕觉得若若不相信朕对她是真心的,朕那么希望她能相信,除了朕,不会有人真心待她,在那样大的诱惑面前,很多东西总是会变质的,所以,朕一直以为朕才是赢家,终究,朕是猜错了,但是苍寒羽,你永远都不会是赢家,从你爱上她开始,就注定了,” 苍寒羽望着自己的掌心,命运之线在那个点迷了路,把一切都脱离了轨迹,“在爱里,沒有人会是赢家,” 天帝深思,眼神忽然变得凌冽,“好,朕带着人退出神山,并且不会再让人前來干扰你们,但愿,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有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么,她做的一切,才是值得的,” 天帝言出必行,行事果断,立时与天后带着众仙撤退出去,像是所有人从來都沒來过,满山幽深碧翠, 巍峨寥廓的神山,就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寂静,辽阔,安静的只剩下风呼呼的呼啸着, 高高的祭台上是她的衣袖翻飞,吹开的宽广的衣袖像一只绝美的蝴蝶的翅膀,也吹得她腰际的环佩叮当作响,广袖羽衣,绝色神祇,美好的像是要随风飘逸, 祭台下,他长身挺立,衣袂飘飘,风华绝代,却是孤单茕茕影,萦绕着孤月晓风的清冷,是他千年的落寂,百年的沧桑,刻入骨髓,埋入肺腑, 他,一步一步跨上石阶,一步一步走向她,冰清玉洁的梨花绽放了一路,摇曳着悠悠的歌谣,看着他走向她, 当他站在她的面前,像是沧海大浪奔跑了两个來回,恍若隔世, 只是,她的眼神咄咄逼人,声音清冷如雪,“你到底把纵瑾怎么了,” 苍寒羽也答的干脆,“我沒把他怎么样,不过是他觉得做神有些无趣,想要体验一回凡尘七情六欲,自己跳了轮回,如今,早就入了红尘,” 清梨若审视的看着苍寒羽,像是在估摸他话里的意思, 苍寒羽跺一步,靠近清梨若一些,“他不想再摧毁,我不想再守护,所以,我们换了神格,从今后,他是守护之神,而我,是魔神,如此,不是各取所需吗,” 清梨若闻此,脸色大变,天地规则,各有定数,“胡闹,这是可以随便替换的吗,你二人清楚自己的职责,竟然还如此枉为,岂不是拿苍生当儿戏,” 义正词严,满目悲天悯人,开口苍生闭口苍生,这样的清梨若,是苍寒羽从來都不曾见识过的, “苍生吗,”苍寒羽凉凉的反问,说着,苍寒羽又走了一步, 清梨若看着漫不经心的站在她面前的苍寒羽,眉头微微蹙着,“白羽上仙,你这么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作为守护之神,摧毁是忤逆你自己的本性的,并非你所愿,” “我不想得到什么,”苍寒羽立马干练的接口,“你既然放下了,就放的彻底,一切都与你无干,我既然沒放下,只好选择一种方式來接受这样的结局,” 清梨若挑着眉头,“所以呢,” “神不灭,魔不亡,”苍寒羽再走一步,“你做你云淡风轻的神,我做我沉沦逆世的魔,我们不妨以这样的方式來成全永恒,” 神不灭,魔不亡,在这样的位置上,她是神之力的拥有者,他是魔之力的归宿,他们代表着神和魔,他们是真正的同生同死,共存亡,这是天地定下的最牢不可破的规则, 所以,这样的对峙,是另一种永恒, 清梨若看着跟自己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苍寒羽,感觉到他的心跳就在她的眼前,眼里慢慢的开始结霜,“白羽上仙若是觉得这样好,那就如此吧,” “哦,”苍寒羽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的神,你是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的,可切莫要乱了心思,否则,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了,” 清梨若嘴角微微一扬,平静安和的道:“本尊勘破情劫,回归神山,大彻大悟,白羽上仙为何反而沉沦不醒,一切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白羽上仙素來是通透的人,这一次为何却要作茧自缚呢,” 苍寒羽出其不意的突然握起清梨若的手,覆在他的心口,她的手凉凉的,覆在他滚热的心口,冰火两重天,“你让他痛了,所以你要负责,” “笑话,”清梨若冷笑一声,倏然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美好的浅笑着,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婉婉的道:“本尊不过做了一场梦,谁会去为一场梦负责,何况,梦里你亦然绝情,如今却來跟本尊说你的心痛了,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呢,你心痛,与本尊何干,” 她的话尾音袅袅,十足的浅薄淡然,说完,迈着款款的小步,笑得完美得无懈可击,从苍寒羽身边神色从容的走过去,与他擦肩而过,沿着石阶踏着步伐往下走,蜿蜒的裙裾华丽的拖了一地,那个背影曼妙无双, 苍寒羽望着那个背影嘴角一抹笑意,朗声道:“你既然这样自信,你已经走出红尘情缘,那不妨将这一切当做一场试炼吧,我会让你知道,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他的话随着风吹入她的耳里,清梨若的身影顿住,浅笑声日银铃,干脆利落的答道:“好,” 清梨若刚答完这个字,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还沒來得及躲闪,身子被有力的臂膀钳制住猛然一仰,就面对着天空,正值旭日晨光洒向六界,凌厉的光芒直射而來,清梨若本能的拿手一挡, 随即感觉到一股阴影,睁开眼,看见了苍寒羽完美的下巴的轮廓,才惊觉自己已经被苍寒羽拦腰抱起,躺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就跳动在她的耳边, 清梨若大怒,正要施术,却被苍寒羽一把抓住双手扣在身后,苍寒羽优雅的低头,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带着一丝挑衅的问道:“我的神,你既然已经放开,那么对你來说,一切都是空,抱一下,又何妨,难道,你怕了吗,” ------------ 第三十二章 我不需要你原谅 清梨若眼里的怒意就渐渐熄灭下去,凉意缓缓的凝结,讽刺的道:“我若说不怕,你就抱得名正言顺,我若说怕了,就承认我输了。横竖,都跳入你设的陷阱。白羽上仙,我并不知,原来你这般无赖!” 清梨若咬牙切齿,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那得看对谁,”苍寒羽笑得十分惬意,情意绵长的望着清梨若,“如果是对你,我觉得,多耍几次无赖也是无妨。” 说话间苍寒羽手一收,就将清梨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他身上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清冷,清梨若身体一僵,寻思着如何才能剁了这厮。 清梨若抬眸狠狠的瞪一眼苍寒羽,却看见他眼里丝丝的情意,温柔得像是从容云海洁白的云朵,像是阳春三月初升的第一缕旭日白光,让人怦然心动。清梨若倏然低下头,将那银牙咬得更紧。 苍寒羽心情大好,低声故意在清梨若耳边道:“桐桁说过,爱情里总要先有个人开始耍无赖的,从前我总觉着他太浪荡,可如今我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 他的气息随着言语带着热气一下一下鼓入她的耳际,刹那间心就多跳了一拍,空气里凭空的弥漫满了暧昧。 清梨若咂舌,这人何时这般恬不知耻?哪里还是那矗立在白羽殿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 苍寒羽见清梨若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的一颤,心下更为确定了。苍寒羽紧紧的把清梨若抱在怀里,贪婪的吸了一口气,极为认真的说道:“若儿,你没有忘记,真好……” 清梨若幡然醒悟,猛的一把狠狠的推开苍寒羽,仓促间落地时脚尖点地,远远的背对着后退飞身离去,怒然道:“放肆!” 那平和清静的心,突地怒气如飙风激起千层骇浪,他,凭什么说她没有忘记!凭什么! 在三生三死之后,在恩断义绝之后,在她俯瞰了苍生百年之后,他却这样盛气凌人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言之凿凿的说她没有忘记! 清梨若神色寥落的落地,恍惚间却没留意到正巧站在了祭台的边缘上,脚下一半踏空,立时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一头栽下去。 苍寒羽纵身一跃,飞速朝清梨若而去,一把抱住清梨若。两个人从高高的祭台上落下,九霄的云从他们身边一片一片游过,风在唱着缠绵的歌谣。 苍寒羽轻声念道:“若儿,你总是让我这样不放心……” 那语气像极了当年做师父的白羽上仙对他的小徒弟说话,清梨若失控冷冽的喊道:“白羽上仙,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是你的徒弟,从来都不是!在时光倒流之后,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苍寒羽却步步紧逼,“你知,我知,所有人都知,发生过的事,抹不去,心里的情愫,骗不了人。” 清梨若咬着唇,脸色有些难看,“你自欺欺人!” 苍寒羽凝重的道:“到底是谁自欺欺人呢?你真的不明白吗?青阳匆匆离去,天帝带着众仙撤退,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是无计可施吗?” “……”清梨若望着苍寒羽,眼里幽暗在游动,有什么一触即发。 “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没有忘记,若儿,你没有忘记……你只是,不愿意原谅我……” “扑通”一声,两个人掉入湖水内,沉入水下,激起无数的浪花飞溅。在深深的湖水里,水草摇曳,鱼儿翩舞,清澈干净得如此美好。清梨若看着苍寒羽深深的望着她,他那三千白发在水里曼舞,像一场绝望窒息的情伤。 清梨若逃也似的浮出水面,苍寒羽像是早知道她会这般,立时跟着浮出水面。两个人破出水面,水珠嗒嗒的从他们脸颊滑下。身后是绚丽的瀑布,华丽的倾泻下来,宛若银河落九天。 清梨若收了笑容,凉薄的眼神,看得人心惊,“苍寒羽,你那时没有握住的,你以为你回头,我就一定还等在原地吗?你以为所有的沧海都不会变桑田,你以为所有的白云无关苍狗吗?” 水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也不停的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像极了大颗大颗的泪滴。可是,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悲伤,只有刻骨的冰冷。 那盈盈而笑的女子,从来都不是她真实的表情,这百年,到底谁比谁更苦呢? 苍寒羽觉得心疼撕咬着心脏,他伸出手去想要为她拂去面颊的水珠,可是清梨若绝然的撇开了头,和他的手轻轻错开。 苍寒羽的手悬在空中,他眼里的寒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我从不觉得我需要你原谅,我做的事,不需要别人认同,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高傲,这样无情,”清梨若牙关紧咬,许久才听到自己恨声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没有错,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苍寒羽的手伸了回来,霎时换上冷漠的面容,判若两人,“那你呢?是不是,你做的就都是对的?” 清梨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喘不过起来,嘴唇微微的颤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你走!” “你总觉着我不相信你,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可相信过我一次?”苍寒羽目光咄咄逼人,“你若是相信过我一次,你和我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不想看见你!” “人人都说我苍寒羽自私,可是,谁的爱,不是自私的呢?”苍寒羽感伤的道,“你们都说我自私,我铁石心肠,总在苍生和你之间选择苍生,可是,你若不自私,何以一次次逼我在苍生和你之间,做一个决断呢?” 湖水没在他的肩膀处,迷蒙的雾气浅薄的散开,苍寒羽雪白的发湿透了凌乱的贴在他的脸侧,他身后是零散的几株碧荷,清新尔雅,还有万千瀑布飞流直下。 他隐在雾水里,清梨若觉得他像是陷在幻觉里,遥远,而不真实。 看不清到底是雾气打湿了他的睫毛,还是别的,苍寒羽声音颤抖,“所有人都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我,若儿,这不公平……” ------------ 第三十三章 你的苍生 第三十三章 你的苍生 清梨若冷然的道:“神已经归來,一切再说已经沒有意义,我还是劝你,不要执着了,放下,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苍寒羽的手掬了一掌心的水,那些谁从他修竹般的指尖淅淅沥沥的下落,砸在水面叮咚响,“我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你既然招惹了我,那就要负责到底,我说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否则,后果自负,” 那落下的水激起的波浪,一层一层的推向清梨若,清梨若感觉到湖水温柔的拂着她的衣裳,她神色更加冷了三分,“苍寒羽,那么多机会你都放弃了,你沒有资格再來指责我,这是我的情劫,也是你的情劫,勘破,是我们必然的宿命,” 苍寒羽静静的望着清梨若,“你若是好好的回了你的神山,我自然也会好好的回我的白羽殿,可你非要用这样绝然的方式……清梨若,我沒有权利责备你,但是你也无权干涉我现在的做法,因为,当年你來到我的身边,爱上我,也沒有经过我的同意,所以现在,我來神山,爱着你,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苍寒羽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是不允许任何人抗辩的坚定果断,他说完盯着清梨若,他的眼神像是尖锐的利剑,就那样霸气中带着点傲慢的看着清梨若, 清梨若冷笑,“你这是白费功夫,我是神,只会悲天悯人,从來不懂爱恨情仇,三生大梦,也不过是我渡劫而已,若是当年我沉沦在梦里了,也就罢了,渡不得神格,也总是修得一生情缘,可是苍寒羽,今日我清梨若回到神山,无论前尘我忘沒忘,” 苍寒羽看到清梨若眼眸里的绝然,那绝然的样子,一如当年她逼他承认他后悔了一样,往事沧海桑田,谁还说得清呢, 苍寒羽缓缓的开口,“所有经历过的事,我都不后悔,因为从前,我沒有爱过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她好的,我也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才是对你,这一切的曲折,大概就是要教会我如何爱一个人,你既然來到我身边,非要让我学会了爱,非要让我经历了痛彻心扉,那今日,你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局面,” 清梨若微微的扬起嘴角,冷傲的问道:“那么,白羽上仙你來告诉本尊,什么是爱,又要如何爱一个人呢,” 清梨若的衣裳在水里浮动,像是一场翩跹的舞蹈,湿漉漉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和雪白的脖颈,清冷剔透如露珠,清灵的神韵独一无二,她的美,总是让人如此感叹, 只是,她的防备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的抗拒如此明了,苍寒羽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的苦涩和悲伤交错,凝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若儿,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在往后永恒无尽的时光里,我总会明白的, 清梨若微微扬着下巴,“苍寒羽,不如让我來告诉你吧,其实,你从來都不知道怎么爱,你守护苍生千年,可你从不爱他们,你宠着你的小徒弟那么多年,可你也不爱她,你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却从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你根本就不会爱,也不配,” 她把他一切的坚持都批判的体无完肤,苍寒羽眼里怒意慢慢聚拢,他告诉自己要静心,可是,怒气直冲脑海,燃烧了他的理智,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苍寒羽凉凉的问, 说完,苍寒羽一个旋转,已经轻轻巧巧的立在湖面上,他背对着她,踏着水面离去,踏波无痕, 寂寞深深锁雾霭,碧荷清清孤意浓,有风吹來,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他的衣袂和发丝都在随风飞扬,背影如此孤单,像是水墨画里的谪仙, 清梨若听到背后水珠飞溅的声音,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那么,你來告诉我,苍生为什么这么重要,你的苍生为何如此重要,” 为何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她是在害怕吗,他离去的绝然的背影,为何她不愿见到,清梨若心直直的沉下去,像是被这湖水彻底给湮沒,多少年了,绝望再次如山崩塌般轰然,有些什么若隐若现,就要浮出水面了吧, 苍寒羽顿住身子,许久,他才回过头來,清梨若松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霎那眼眶就红了, 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松一口气,她是在害怕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放不下,又看不开,三生梦境,她却当真了吧, 她终于明白,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原谅他,也原谅自己, 可是,谁來告诉她,在沧海桑田之后,在痛彻心扉之后,如何还能像沒有受过任何伤那样勇敢呢, 苍寒羽嘴角微微轻扯带出一个浅薄的笑容,落寂,深邃,“苍生是你的,从來都不是我的,” 清梨若倏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清梨若告诉自己,一定是湖水太冷了, 苍寒羽继续说道:“我总是想,我的若儿是神,神必然最爱苍生,若是等她红尘梦醒的时候,看到六界狼藉,她必然会难过,所以,我必须要好好的守护苍生,我守护的,一直都是她的苍生,” “你为什么从來都不告诉我呢,” “说什么呢,说,若儿,你是神,你必须要爱苍生为苍生牺牲一切吗,说,若儿,你不要爱我,因为你是神你只能爱苍生吗,你來告诉我,如果,我这样告诉你,你会接受吗,如果我这样告诉你,你会少恨我一点吗,” “……” “若儿,我的神,现在你來告诉我,青玉和苍生,你选择谁,瑶姬和苍生,你选择谁,我和苍生,你选择谁,” 苍寒羽目光灼灼,丝毫不给她回避的可能,清梨若只是想笑,却笑得好勉强, 苍寒羽凉凉的道:“若儿,不是为师不相信你,而是你,从不相信为师,” 他转身,绝然的离去,干脆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 第三十四章 只能是错的结局 “但凡你相信过为师一次,你我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让你相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他的声音随着他越走越远,而越来越轻。 但是,话语里的失落和悲伤,浓得像漆黑的墨怎么也化不开。 清梨若望着苍寒羽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他放弃了吗?是啊,苍寒羽是那样高傲的人,至高无上的的白羽上仙,高高的矗立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他从不向人解释,他从不向人低头,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 原来,他的悲伤和痛苦,从来不在她的之下。清梨若心一下透凉,她真的相信他吗?她是相信他的,否则何以那般飞蛾扑火,可她真的相信他吗? 清梨若想要出声大声喊他,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后消失在迷蒙的大雾里,如同孤鸿消失在天际,像是彻底的走出了她的世界。 那样孤单的背影,那样绝望的背影,清梨若觉得心痛密密麻麻的开始蔓延,轻微却席卷全身,又麻又痛。鼻子发酸,像是梅汁呛在喉咙里,呛得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清梨若手不自禁的覆在心口,一百年了,她竟然又心痛了吗? 清梨若松懈了下去,任着身子下沉,整个人埋入水中,慢慢的下沉,任由湖水淹没她,任由自己在水里沉下去。在水里,她就不会哭,因为没人分得清到底是湖水还是泪水,她没哭,真的。 湖水温柔的轻拂着她的脸,她的手,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恍惚间,看见他对着她微微的一笑,倾国倾城。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十里梨花林,那时候风在唱歌,梨花在轻舞……他挥着无念剑刺入她身体剑割破肉的声音,也是如此清晰,那痛剧烈而庞大,更多的是无尽的绝望……最后,逆时光中,她听见自己说,我真的死心了。 那些遥远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清梨若抗拒的闭上了眼,那样的痛苦她绝不要再承受一遍! 眼前清晰的浮现,那年当逆时光启动,她感觉到生命在流失,而此刻,也是一样的,湖水彻骨的冰冷,冷得如此可怕,她觉得她要死了。 从未有过这百年岁月吧,她接着百年前逆时光中的死去,然后,永世不再醒来。 就在她越来越恍惚,就在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腰,紧紧的抱着她,温暖一点一点的传递过来。 那个人抱着她飞速的朝上游去,不一会就破水而出,清梨若猛然挣开了眼睛,就看见了这世上最好看的侧脸,雕刻般的轮廓完美得让人叹为观止,那眼,那眉,那鼻,都是这样的熟悉的。 是了,他的容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清晰的,百年岁月,她麻痹自己,所有的一切她真的都记不起来了,就自欺欺人的以为她忘了。却原来她把一切埋葬在心底,费尽百年却只盖了一层薄薄的土,稍微翻一翻,就排山倒海的来袭。 苍寒羽去而复返,忽而不见了清梨若,立时潜入水中,看见她闭着眼嘴角带着一抹凉凉的笑,身子不断的下沉,神智处于混沌之中。水温柔的包围着她,极尽怜爱柔情,像是虔诚的送葬,无数的鱼儿在她身边翩跹,在踏着末世如火如荼的绝望舞步。 那个样子,很唯美,很绝烈,像极了凤凰涅槃的悲壮。 作为神,她是不可能失去意识的,她竟是想要将自己沉沦到虚无之境,她竟是如此的不愿面对过去。 苍寒羽心如擂鼓,一把抱住她就往水面冲去,两个人浮出水面,她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往事像万马奔腾踏过他们的心海,谁还记得谁当年的模样? 清梨若记起的是,当年逆时光启动,所有人的时光逆转三十六年,独独她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掉入时光朔回中,大梦三生初醒,她醒来是神,是主宰六界的造物之神,无悲无喜。 青阳上神走到她的面前,那样傲气铮铮的上古天狐之神,他手交错叠在胸前,轻轻的跪下,虔诚的道:“神,我来接你回家。” 于是万千岁月皆是幻觉,一锤定音,她是清梨若,是神姬,是生来就与苍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神! 清梨若不自觉的就扬起一个浅笑,是啊,她是神呢。 苍寒羽拂开清梨若脸颊边湿漉漉的发,他的声音满是苍凉,“若儿,如果,你选择宁愿死去,也不要记起从前,你要忘记,那就忘记吧……” 那种苍凉,像是深到无底的岩穴里空旷寂寥的风吹出的寂寞和悲伤,埋葬了无尽时空里的绝望。 如果放手才能让她活下去,他有什么理由非要毁了她呢? 清梨若凉凉的开口,“你说的对,从一开始,我就从没相信过你。因为,爱上你,是违背伦常,是天理难容,你白羽上仙要守护朗朗乾坤,岂容得下我这样龌蹉的心思?” 苍寒羽开口打断,“若儿……” 清梨若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道:“我从不相信你除了苍生还在乎什么,可我又那么希望,你是在乎我的,所以总是执妄的想要去证明,证明你是在乎我的。许是,越是爱,越是贪婪,越是害怕,越想要抓住!越想要拿些什么来证明,好让我飞蛾扑火到覆水难收的心,不那么彷徨。” 苍寒羽将清梨若拥入怀中,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手插入她湿漉漉的云发里,纠缠不清,多害怕一松手,她就飞走了,“如果没有你,原本无论过着怎样的方式,于我都是没有区别的。白羽殿,千年如一日,我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你让我变得贪婪,我想要看你笑,想要你的幸福都与我有关。” 清梨若绝望的道:“你我一开始就爱错了方式,所以也注定只能是一个错的结局。我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勇敢的往前走。苍寒羽,我们谁都无法回头!” ------------ 第三十五章 开战 第三十五章 开战 我们谁都无法回头…… 清梨若的声音回荡在飞流直下的瀑布下,最后淹沒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销声匿迹,就像所有的悲欢离合,离去的不留一点痕迹,却把悲伤刻得如此入髓, 苍寒羽微微的一笑,那笑无尽荒凉,像是白羽殿十里梨花林里谢落的梨花瓣般束手无策, “这百年來,每每回首我这一生,寻找记忆的源头,记起的都是那年初见你仰着头望着我的样子,小小的你坐在地上,目光清澈剔透,却带着一丝狡黠,而那之前的事记忆都是模糊的,怎么回忆都觉得在遇见你之前,我什么重要的事都么做过,所以,我所有的记忆是从你开始的,其他的竟然都是无关紧要的,” 清梨若脸色越來越冷,“多说无益……” 苍寒羽却恍若未闻,只是说着自己的,“你让我觉得认识你之前的岁月都是荒芜空白的,那是等待,只为等待你倏然的惊艳登场,我的生命是从认识你的时候开始的,你抹去我千年万载的岁月成烟云,那么,若儿,我绝不能让一切就这样结束,” 苍寒羽坚定的语气,在尘埃落定的宣布他不允许这样的结局, 清梨若眼里寒光幽幽,凉凉的道:“你从不勉强别人的,” “你是别人吗,”苍寒羽义正词严理所当然的反问, 清梨若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又在耍无赖,许久,清梨若愤然转身,一个人如果非要故意装听不懂你的意思,你说再多也是枉然, 苍寒羽一把抓住清梨若的手,用力猛然将她一扯,立时清梨若被带进了苍寒羽的臂弯,苍寒羽一手抱住清梨若的纤腰,一手握住她的玉手,牢牢的将她钳固在自己的怀着,一丝都不容她动弹, 清梨若狠狠的瞪着苍寒羽,苍寒羽却嘴角微扬,霸道的宣布,“你教我怎么爱上,却沒教我如何遗忘,所以,你必须负责到底,” 清梨若软了语气,眼里苦痛挣扎,“你既然说爱我,为何不成全我,你就忍心看我这样痛苦吗,为什么还是不放手呢,” 果然,苍寒羽脸色一缓,心疼在眼里如此明朗清晰,但他的语气依旧是不容质疑,“如此逼你,我实属不愿,我也恨自己为何走到今天,还要让你面对那些惨不忍睹的从前,让你记起痛苦再受一次伤,可你要我放手,那我宁愿让你觉得我残忍,爱,不可以是一个人的事,爱,一定要有回应,若儿,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要我们在一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直冲九霄,气贯长虹,他说,我要我们在一起,如此坚定不容置疑, 清梨若却狠狠的推开他,随即一掌劈过去,掌风犀利狠辣,带出的气息激起水流立起來薄薄的一层,却锋利如剑,直冲苍寒羽而去, 苍寒羽袖子一挥,掐个诀,将那水流逆转了方向,复又转头向着清梨若去了,只是那水锋更加磅礴,激烈如飙风,气吞山河,快,狠,准,笔直的朝着清梨若打去,竟是要取人性命的架势, 清梨若见此,根本來不及想,立时伸手接招,又灌以灵力挥去一股水流,因着苍寒羽挥出的水流來势凶猛,清梨若不得不持续灌以灵力,却身后有身影一闪,忽然腰间被人抱住, 清梨若大惊,正要回身招架,却听到耳边苍寒羽不怀好意的道:“你若此时中途卸了灵力,以这股水流的劲道,你必然受重伤,到时就只能让我为所欲为了……” 他伏在她的肩膀上,说话间带动气息在她耳边游來游去,他呼出的热气席卷着她的脖子,贴得如此近,体温互传,滚烫似火灼烧着她的背,他身上那熟悉而陌生的淡淡的梨花的清香,也一直往清梨若鼻尖钻,再加上他那样坏坏的语气,立时,整个氛围被暧昧席卷, 苍寒羽竟然用这边的方式胁迫她,但她又不能不受胁迫,她与六界万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受不得伤的,清梨若银牙暗咬,一口气憋在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泄,怒然下猛然加速灌输灵力, 两个水流在空中相聚,在那样快的速度下猛然相撞,轰然爆炸开,惊天动地, 清梨若还沒來得及提气纵身,苍寒羽就抱着她飞到空中,立时整个人悬空,清梨若想也沒想,就要侧身与苍寒羽打一架, 那知,苍寒羽早知她会出手,在她出招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清梨若正要挣脱,苍寒羽猛然一把将清梨若按在胸口,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在空中自由下落, 呼呼的风在耳边呼啸,穿过一片又一片的云朵,无数明亮的水珠从天空中洒落下來,他压在她的身上,他的许些发丝压在他和她的胸膛之间,贴着她的脖颈,挠得酥酥麻麻的,让她浑身战栗,他和她面对面,近的可以在他的眼眸里看见她自己, 清梨若奋力的挣扎,眼里的冰冷越來越清楚,像千年不化的飞雪峰的积雪,“苍寒羽你放开我,我绝不会再回头的,不要让我再恨你,你放开我,” 清梨若大吼得声嘶力竭,她不要重蹈覆辙,她是神,那不过是三生大梦,她不要记得,她不要面对,那都不是真的, 心疼撕咬着他的心,但苍寒羽沒有说话安慰,而是,他直接吻了下去, 清梨若眼神更加冰冷,奋力的挣扎,“你竟然对我无礼,” 苍寒羽丝毫不为影响,趁着她怒骂,撬开她的贝齿,迅速准确的寻找到她的丁香舌,纠缠了上去,淡淡的清香,丝丝的甘甜,柔软的香舌,这是他想念的味道,苍寒羽不顾一切巧取豪夺, 清梨若反抗不成,怒然一口咬了下去,立时两个人的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那样吃痛,苍寒羽浑身一抖,可嘴上一点也沒放慢,反而吻得更加霸道,带着野性的疯狂,狠狠的吻她, 他的吻,纯粹是霸道无理的野蛮占有,沒有一点温柔,充满原始的本能,越吻越狂烈,只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温柔呵护,极尽怜爱, ------------ 第三十八章 吃醋 “师父……”清梨若喃喃的失神的低声轻唤。 苍寒羽轻轻的吻了下清梨若的额头,“若儿,从你十三岁起,为师时时午夜梦回,总是心惊不已,我怕……” 他说,我怕……随之幽幽是一声叹息,轻声却绵长。 清梨若忽而哽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年,苦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呢?她从未告诉过他她心里的想法,以为努力的牺牲就是对对方的成全,谁能料到苍寒羽亦是这样的想法呢? 在仓促的岁月里,错过了太多,太多。 忽然,苍寒羽眉头微微的一紧,但听到有细微的小动物踏在落叶上“沙沙”的声音。 随即苍寒羽飞速脱下自己的外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在清梨若的身上,将清梨若往自己怀里一塞,飞身跃出水面,不过一眨眼,两个人就消失在迷雾里了。 丛林里,慢慢的一只麒麟踏步而出,可不正是被打回原形的瑞孙琅哲,他目光深邃的遥望着湖面的迷雾,微微的眯起眼睛。 而苍寒羽带着清梨若飞向飞雪峰,但见底下神山丛山环绕,处处苍翠欲滴,具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山峦间仙气飘渺,丛林深处神兽潜伏,灵鸟于空中庞璇,欣欣向荣,万物繁盛。 而神山的最高峰飞雪峰,高高的矗立在神山的最中央,圣洁的白雪皑皑覆盖峰峦,巍峨磅礴,威慑天下。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轻轻的落在地上,感觉到雪地下并不是地面,那是冰面,脚踏在冰面上,底下一片冰凉,寒气默默的侵袭着脚掌心。白绒绒的积雪银装素裹了整个世界,雪花在轻轻的风里摇曳,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殿宇上厚厚的积雪极具沧桑感,仿佛千年万载的,它们一直安静的趴在琉璃瓦上浅眠,等待着一次盛大的觉醒。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一步一步踏过雪面,走向内殿。整个世界只有雪落的声音,和他自己清晰的踏在雪地上沙沙的脚步声,宛若跫音回响,敲打在他的心房里。 他的小徒弟,从洪荒亘古开始,就这样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过这片美好而寂寞的雪地,一个人安静的俯瞰着苍生的。 怪不得当年,她那样害怕一个人留在白羽殿。 脑海里浮现往事,那时她刚来白羽殿,他出去三日回来,就看到小小的她,窝在抱膝埋头窝在白玉阶上。看见他回来,抱着他猛然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到此,苍寒羽心如针扎,疼痛排山倒海来袭,不留一点余地。 苍寒羽忍不住手微微的收紧了些,他的下颚紧紧的贴着她的额头,心疼密密麻麻的扎着他的心,让人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将她捧在掌心,免她流离,免她无依。 而此刻她卧在他的怀里,披着他的衣袍,像是一场梦境,像是随时都会梦醒一样。直到感觉到她额间传来的温度,苍寒羽才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到了内殿,苍寒羽看到宽阔的殿宇内,寒玉床白纱帷帐悬垂,案几上熏香袅袅,布置的极为素净雅致,却有些凉意。窗外错乱的横斜进来几枝梨花枝,枝头上几朵梨花苍凉的绽放,更加显得清冷异常。 她是神,多么遥远,多么孤独啊…… 神,是没有来世的,想到百年前的逆时光,苍寒羽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往下想。 “若儿……” “嗯?” “若儿……” “师父……” 苍寒羽紧紧的将清梨若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的呼吸,半晌才抬起头,眼里却有了泪花。 “师父!”清梨若有些惊愕的不知所措,她伸手抚在他的脸上,指尖触碰到他颤抖的睫毛,水珠就顺势沿着她的纤指蜿蜒下来。 滚烫的温度,在灼烧着她的指尖,直击心房。清梨若愣住了,傻傻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苍寒羽,心酸泛滥了整个心海,酸得鼻子好难受,不由的的红了眼睛,跟个兔子似的。 苍寒羽轻轻的将清梨若放在床榻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若儿,别看……师父,求你……别看……” 他修长的手按在她的眼睛上,清梨若感觉到他指尖在颤抖。 清梨若乖巧的拉住苍寒羽的手,枕在脸颊下,闭上了眼睛,有些哽咽,“好……师父,若儿都听你的,若儿就在这里,若儿再也不任性了,若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苍寒羽依着她卧下,将她拢在怀里,怀里的小人儿乖巧的一动不动,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苍寒羽眼里迷蒙嘴角却开始上扬,“若儿,你不再生为师的气了,是不是?” 清梨若声音涩哑,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用力的呼吸,含泪道:“师父,我没有生气,真的,我没有……” 苍寒羽又不放心的问了一遍,“你以后都不生为师的气了,是不是?” 清梨若手抓着苍寒羽的衣襟,使劲点头,“嗯,若儿不会了,那师父呢,师父是不是也不生若儿的气了?” 苍寒羽怜惜的在她发间蹭了蹭,“为师不会的,为师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清梨若窝在苍寒羽怀里,像只小猫,小小的,乖巧的,让人好生怜爱,苍寒羽缓缓的开口:“我苍寒羽一生都觉得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从未向上天祈求过任何,也从未寄希望于上天。但得知你还在,我是真的感恩上天的垂怜。第一次觉得,纵使颠沛流离,这世界终究未曾辜负于我。” 清梨若点头,“多亏有琅哲和墨瑾他们,若不是他们,我早就消散在六界了。一直以来,多亏有他们。” “跟他们无关!”苍寒羽不容置疑霸道的说道,满是倔气。 “扑哧!”清梨若忍俊不禁,“师父,你这是吃醋了吗?” “……” 清梨若见苍寒羽不答,想抬头看他,却被苍寒羽一把按在胸前,不给她抬头的机会,许是不愿她见他赌气的模样。 清梨若也不再抗争,浅笑着带出两个梨涡,“师父,真好,从前,总是我在为你吃醋,为你偷偷伤心,现在你也会为我紧张了。” ------------ 第三十九章 心结 苍寒羽抱着清梨若背后的手为之一僵,空气忽然就变得很凝重。 清梨若心知是触碰到他的痛处了,赶紧道:“师父,对不起……我以后不提从前了……” 苍寒羽没有答话,正在清梨若心里不安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苍寒羽将云被一掀,将两个人蒙在被窝里,贴着清梨若的耳边道:“良宵美景,正该如此,才不负上天赐予的恩泽。” 苍寒羽的手压在清梨若的身上,清梨若刚想抗争,却被他死死按住,让她无法动弹,吓得清梨若的玻璃心差点都碎了,僵在那一动不敢动。只是半天,他却再无接下来的动作。 清梨若仰起头,看见被窝里,他离她那么近,正安然的闭着眼,眉目微蹙,似笼罩着一片轻云之愁,但呼吸平稳,已然入睡。仙者本是不食五谷,不眠不休,如此熟睡,显然是疲惫怠倦之极。 百年应水河边的伫立,自暴自弃,虚耗甚深,本就是天罚后没好好调养,又遭逢大变,如此一来,哪里能好到哪去呢? 清梨若伸手轻轻抚平那皱眉,若有所思,想着想着不多时,竟也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梦里,清辉徐徐洒下,梦璃塔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孤独清冷。安静的夜,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明明是黑的夜,可是清梨若却清晰的看见,那个身着白色柔绢曳地长袍女子跌坐在地上,发髻上只插着一支黑色木簪,是黑色的木簪,清梨若看得那样清晰。她眼眸多情凄婉,似有一个梦碎在她棕黄色的眸里,无限哀婉凄美。 忽而的,梦璃塔漫天的火光摇摇曳曳,葬身在火海里,不断的有砖瓦倾塌下来。黑白的花瓣分明的梦里花,围绕着那个女子大片大片的开放,不断的延展到千里之外,美得让人窒息,凭空为夜色添了几分妖冶。 那个女子突然流下了血泪,身后是十一张悬浮在空中的人脸,也跟着流下血泪,诡异惊悚。 那个白衣女子满是血泪的脸,勾起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冷笑,对着清梨若恨声喊道:“我决定不杀她,我要她好好的活着,最好长命百岁!终有一日,苍寒羽,四海八荒,碧落黄泉,都将为我见证,等到那一天,你待她,是不是像待我一样残忍!” 终有一日,苍寒羽,四海八荒,碧落黄泉,都将为我见证,等到那一天,你待她,是不是像待我一样残忍…… 跫音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回旋,清梨若惊坐起来,失声大呼:“啊!” 清梨若见到身边空空如也,但窗边有人转身的声音,清梨若望过去,见到苍寒羽站在那里。 窗外的飞雪缤纷绰约,纤纤袅袅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几枝梨花枝伸进窗内,默默的绽放出绝世的姿容。 而那些美到不可比拟的景致前面,站着苍寒羽。他长身挺立,白玉冠束发,颜容如玉,眼眸清朗如静川明波,雪白的发华丽的倾泻下来。 他皓月清风般的风姿,清冷隔世独立,像是站在遥远的时空里,比窗外的雪更清冷,比那默然绽放的梨花更寂寥。 看到清梨若醒来,他缓缓的弯起一个笑容,璀璨的照亮了整个世界,又如春风过江南,融化了三千冰河的寒意。 他朝她一步一步走来,如竹似玉的男子,风雅无双,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美好的不真实。 苍寒羽在床沿坐下,朝着清梨若伸手,想要替她理一理额前散乱的碎发,可不知怎么的,清梨若却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他伸出的手就顿在空中,笑就凝结在薄唇边。 半晌,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空气有些凝结,连雪落的声音都变得好沉重。 清梨若见此,忽而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一切都变得很微妙。 苍寒羽缓缓的放下手,笑得自然,神色自若的道:“今日有客,说是想要见你,你若愿意,就见见吧。” 苍寒羽说完起身,清梨若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子的,却终究手悬在空中,任由着他离去。门口灌进来的风雪飘摇,鼓起他的的发丝飞扬,只是他茕茕孤影,一片清冷。 清梨若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心底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慢慢的蔓延。 等清梨若起身踏出寝宫,漫天的风雪下,站着那个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白衣女子,只是她的面容上更多的是凝重,宛若 清梨若缓步迈入雪地里,朝着小白走去,两个人默默的看了一会对方,随即自然的并肩走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下得好肆意。 小白娓娓道来,“白羽上仙成魔神,仙门众说纷纭。因着这个缘故,如今天衡被众人刻意疏远,都纷纷请示墨合门,让墨合门出面一探究竟,我向青哲自荐来神山。” 清梨若有意的避开了,笑着道:“我听说你和青哲要成亲了是吗?日子定了吗?” 小白脚步停了一下,见她没跟上来,清梨若不解的转身,看到小白目光深深,不无担心,疑虑的问道:“怎么了?” 小白突然开心的笑了,像是花开般明艳,“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隽老门主和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办的隆重些,青哲说一切依我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只要他心里有我,一切从简礼到就好,大抵是不会请你喝这杯喜酒了。” 小白说的漫不经心,清梨若心下却豁然开朗了然了,她发过誓不见再也不见隽青哲的,想必小白是担心她又与隽青哲见面,就顺势说道:“我也不方便离开神山,想去也去不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讲无妨。” 小白点头,“梨若,我是不会与你客气的。如今,你与仙上可好?” 清梨若脚下踏步就迟缓了下,看到小白殷切里带着忧心,赶紧道:“他待我很好,我也知道,往事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现在,很好……” 小白还是看见了清梨若眼里的闪烁,小白清楚清梨若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尤其是对她在乎的人,她一向不懂该怎么说假话,“梨若,仙上为你做了多少,你不清楚,我却多多少少是看在眼里的。” ------------ 第四十章 请你一定要幸福 第四十章 请你一定要幸福 清梨若避开小白的目光,遥望着浮云游走,她习惯性的微微的仰着下巴,孤傲里带着寂寥,“我心里有数,往后,我们会好好珍惜对方的。” 小白望着清梨若眺望的样子苦笑,“你现在想必一眼就能看清我是梨花仙,只是你未必注意到,我就是白羽殿的梨花仙呢。” 清梨若猛的转头,有些诧异不敢相信的望着小白。雪落得纷纷扬扬的,而她安静的站在雪地里,一身娇俏,眼里狡黠流转,巧笑倩兮,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比清梨若更像当年她自己。 小白却转头眺望远方,无意识的微微扬起下巴,那样的姿势,像极了清梨若,她却没有意识到,只是继续道:“我千年堪堪成仙,仙上就将我送到你身边,好确保你性命必然是无虞的。白寒潭岁月艰辛,整整两年,我却总能找到各种奇珍仙果,为你补续灵气。而回回你命悬一线,我也总能误打误撞的找到治疗的救命灵药,现在想想,若非仙上刻意安排,那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清梨若笑得一脸落拓,“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他让你去受天罚,只有受了天罚,前债一笔勾销,你才能回到他的身边。他本是让桐桁给了你不离不弃铃的,只要你带着不离不弃铃,那么真正受天罚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可是你那么决绝的毁了不离不弃铃,那么毅然的跳下了天罚渊。可他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天罚渊的守护者是浅萱,仙上对浅萱有大恩,岂会对你见死不救?” 小白顿了下,看到清梨若眼里幽光摇曳,摇摆不定。 “仙上为你一再破例,他为你不惜欺骗天下人,仙林大会后他为救你亲自去取涅槃之火毁了仙根,青哲本该魂飞魄散的,他的性命亦仙上他救的,他也试图复活瑶姬……这样的事,有太多太多。你们两个人之间,挽回的事,仙上做的从比你少,他走到今日,皆因你。” 清梨若有些愣住,“他从未告诉过我……” 小白笑了笑,“梨若,爱一个人,不是什么都能说出口的,可能往往越是爱,越无法说出口 。就像你,你也从未告诉过仙上,为何你要求他饶了魔尊青玉性命,为何你要闯入玲珑塔以至于魔神有机可乘逃了出来,为何你一次又一次以苍生相逼让他为难……” “我只是希望他好好的,我不希望他有负担,这样难得不对吗……” “你怎知仙上不是这样想的呢?” “小白,那你说是我错了吗?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是谁错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都是对的。但是,清梨若,你若是不幸福,那你的幸福,是毁在你自己的手里的。” “那你的幸福呢?你觉得是毁在我的手里的吗?”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不幸福,但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我终究只能这么想,不幸福,有些是天灾,有些是人祸。相爱而不能相守,比如你,那是人祸,该怨你们自己。而爱着不爱自己的人,比如我,是天灾,万般皆不有人。” 这些话安静的从小白口中说出,也安静的消散在风雪里,为什么弥漫满了哀伤呢? “小白,没有人知道,对的爱的方式是什么。爱如果看得清,那还叫爱吗?” “你说得对,爱大概就是半点不由人。” 清梨若看着风轻轻的吹起小白的衣摆,让清梨若想起隽青哲死的那天,小白从门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一直悲痛的看着清梨若,她外罩的纱衣随风一下一下的翻飞,充满了哀伤绝望。 她走到自己面前停下来,缓缓的跪下行大礼,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恭迎门主回山!” 那句话,时至今日,依然回响在耳际,想起来就让清梨若的心泪流满面,那一跪一拜,让两个人越走越远,再也挽不回这段友谊。 而隽青哲,那是清梨若心里永远的伤,纵使时光倒流,可在清梨若的心里,那个那么安静的爱着她的男子,已经死在了当年 。 许是清梨若回忆的眼神,勾起了小白的心事,小白目光灼灼的望着清梨若,严厉的道:“梨若,记得你的誓言,你说过永远不见青哲的!他现在终于不记得你了,请你成全我!” 清梨若笑得很牵强,“我记得,我,清梨若,永远都不会见隽青哲!” 清梨若一瞬间一闪而过受伤的表情,让小白枯涩的眼有了泪意,“梨若,如果你需要我帮助,刀山火海,我都可以不眨一下眼,如果用我的性命可以救你,我也绝不会有一点犹豫。但是,我不希望你见青哲,不是因为他爱你我爱他,而是因为你不爱他。” “我知道,我只是很遗憾,我那么希望你幸福的,没想到,带给你和他最大的痛苦的人,却是我。” “不,现在我和他好好的,与你将再也没有关系。所以,如果你祝福我们,请你不要再记得他,因为,我会给他幸福。” “我会忘记的,小白,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忘记的,在时光倒流之后,我和隽青哲,从来都不认识,我们与对方,没有任何干系。” “梨若,请你一定要幸福啊!”小白眼里含泪,泪滴摇摇欲坠。 清梨若狠狠的点头,像是点重一点,就真的会多幸福一点一样,“我会的!” “我要回去了,青哲会担心我的。” “好,保重!” “保重!但愿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小白和清梨若同时转身,踏着雪,沙沙的声音麻木的冰冷着。清梨若看着飞雪,觉得这么多年了,飞雪峰的雪,这年的特别清寒。 小白伸手接了两片雪花,伸手接雪花,是清梨若一向喜欢的动作,所以也是小白喜欢的动作。 清梨若身影已经转入殿宇之中,消失不见,小白却还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愣愣的望着掌心的雪花,眼神哀伤凄凉,“就算再像,可世上哪里会有两片同样的雪花呢?”~ ------------ 第四十一章 但求你安好 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 卷六 几多伤别离-第四十一章 但求你安好 小白的眼泪重重的砸下来,一颗颗滚烫的泪滴,源源不断砸在雪地里,但很快都被飞雪埋葬,结成寒冰。 她仰望着飞雪,“梨若,请你一定要幸福,只有你幸福,我们对自己残忍,才是值得的……” 那些回忆一点一点随着风雪一起席卷而来,那日小白离开白羽殿,临到墨合门却不知是不是该去见隽青哲。她如此在墨合门山脚踟蹰了几日,犹豫不决。 那日,是个细雨纷纷的黄昏,小白站在梨花树下遥望着一片迷雾深深,白雾笼罩着万物,入目皆是白色飘渺的雾气,只可依稀看见身边的梨花树正开得好,随风落英缤纷。 就在此时,迷雾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稳,还有衣摆拂过低矮的灌木丛的声音。小白忽的心跳加速,缓缓的回头,就看到,那大片苍茫的白雾里,一个男子执伞走了出来。 细雨纷纷,被雨水打湿的树叶显得格外翠绿逼人,缭绕着迷蒙的白雾,一切都太美好,而那伞下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安静的眉目间透着仙门世家子弟惯有的雍容气度,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万千女子心仪的既有能力又有家世又沉稳可靠的男子,只是看着人的眼神温暖而心伤。 他慢条斯理的行礼,谦和有礼,从容不迫,“在下墨合门隽青哲,敢问姑娘芳名?” “素绒,梨山白素绒。”小白浅笑着回答,微微的扬起嘴角,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恰到好处,像极了某人。 隽青哲一怔,然后才回过神来,笑得从容自若,将伞遥遥的递过来,宽大的衣袖悬垂着迎风空荡荡的舞动,“细雨润万物,虽说是恩泽,只是湿气太重,湿了仙子的衣裳就不好了。素绒仙子若是不嫌弃,请收下此伞。” 小白轻轻的莲步款款的迈了三步,走到了伞下站定,却没有接伞,她深思着眺望着远方,漫不经心的道:“多谢……” 隽青哲看着离得这么近的女子,姿容绝色,身上有淡淡的梨花的清香,还有女子的芬芳。他看着她的侧脸,那样的面容多么令人怦然心动,“” 他为她撑着伞,站在落英缤纷的梨花树下,风轻轻的吹,衣摆和发丝飞扬。满山碧翠被笼罩在白雾袅袅中,失去了色彩。 此后,小白跟隽青哲回了墨合门,墨合门上下对于门主忽然带回来一个绝色仙子,议论纷纷,加之两人经常同出同入,成双成对,心下自然就了然了。 这原本是最美的开始,美好到小白到要忽略了他眼眸里那温暖而心伤的神色。可是,有些什么隐隐约约在心底游动,那是隽青哲对她的态度,他对她是极好的,好到任何一个男子对心爱的女子都做不到的地步,好到从不对她大声说过一句话,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直到那天,隽青哲站在房里,直直的望着几案发呆,连小白进来了都没用察觉到。他就那样安静的望着几案出神,紧紧的皱着眉。 他从不是一个会蹙眉的男子,小白感觉到心裂开般惊慌,强压下心里的心慌,笑容明丽的问道:“青哲,怎么了?” 隽青哲这才猛然醒悟,歉意的一笑,“不知怎么的,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个玉瓶,玉瓶里插着一枝梨花的……” 小白心如擂鼓,差点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脚发软,却死命硬撑着。 隽青哲没留意到小白的异样,自顾自的说:“素绒,极寒之地有万年灵玉,不如我们去采一些来雕一个玉瓶可好?” 小白猛然踉跄的后退,脸色刷白,扶着门摇摇欲坠。心撕裂般痛得她不能呼吸,力气一点一点流失。 隽青哲赶紧上去搭一把手扶住了小白,关切的问道:“素绒,你怎么了?” 小白惊慌失措的紧紧的抓着隽青哲的手,“为,为什么要去极寒之地采万年灵玉?” “极寒之地的万年灵玉有神兽守护,你是在担心我吗?”隽青哲笑了笑,“你放心,难不倒我的,我不会有事的。” “可不可以不要去?”小白抓着隽青哲的手紧张的问道。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隽青哲安抚的拍了拍小白的头,“很多年了,我总觉得我生命里缺少了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我到底遗失了什么。就像我总总觉得这里少了一个玉瓶,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始终不得而知。”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极了某个人,可是,到底像谁呢?我若是见过,绝不可能会忘记的……”隽青哲迷惑的摇头,有些无奈。 小白抓着隽青哲的手就骤然无力的放开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打趣的道:“也许是你把自己的未来给忘了呢,也可能是把过去给忘了,或者你让时光倒流,或许就能捡回你的过去了。” 隽青哲认真的看着小白,突地笑了,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吗……我想我爱着一个女子,可是我把她给忘了,但是我记得她是一个爱笑的女子,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 “你记得?”小白蓦然睁大了眼睛,心像是厚实的冰面猛然断裂,哗啦啦的掉入寒冷的冰流里。 隽青哲收了笑容,安静的好落寂,“果然如此吗?我总是做着一个梦,梦见一个着天衡白衣的少女,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看见她在浅笑,笑起来一对好看的梨涡……我知道,我是爱她的,很爱,很爱……” 那从容的语气,好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疼不已,他的爱,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不求你知道,不求你回眸看一眼,但求你安好,就好。 小白眼泪唰唰的往下掉,“青哲,你到底有多爱她?纵使时光倒流三十六年,你还是忘不了她……” “逆时光?原来逆时光真的存在……那么,她可是神山上的神姬?”隽青哲从容安静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天衡的弟子,我大多见过,但都没有她。而白羽上仙忽而夺了魔神的神格,去了神山,想来神姬必然是与他天衡有纠葛了。能逆时光的,若不是神,谁能有那个能力呢?” ------------ 第四十二章 相思草 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 小白望着那空落落的案几,笑得一脸明媚,“青哲,你总将事情看得这么明白。可是,有时候,看得太明白,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越是看得透,越无能为力。” 隽青哲目光从容的望着原先搁着玉瓶的案几中央,负手而立,温润明朗的眼眸似皎洁的明月,“可我更不愿意骗自己,即使痛苦,我也要知道所有的事实。清醒的痛着,总比无知的麻木着要好。” 小白施施然的踱着步子走到案几边上,“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一个陌生人,是不是?” 隽青哲磊落的回答道““是,从你看我眼神我就知道,你与我记不起的那些事,必然有关联。看见你我就知道,那些我想知道的答案,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素绒,但我并不知道你对我……” 小白打断隽青哲的话,“现在,你想怎么做呢?” 隽青哲收了话,望着一脸平静的小白,“前尘如何我不知道,想来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想说抱歉,但是,素绒,你明白……” 爱一个人,就坚持到底,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青哲,”小白见避无可避,“你有你的选择,自然也明白我的选择。无论你能不能记起从前,留在你的身边,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都是我的选择。若你愿意,这是对我的成全。你该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对一个人执着,非要到死为止。” 隽青哲不再多说些什么,本是同类,什么也不说也能懂。 小白有些担忧,却还是笑得和煦如风,“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想必你是想回忆起从前的,但是,时光已经倒流,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你也不可能回忆得起来了。因为,那些过去,都被神给抹灭了。” “我吗?我不想怎么做……”隽青哲望着案几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隽青哲那个眼神,让小白的心直直的往下沉。于是,不出所料,第二日,隽青哲没有出现,第三日,还是没有,第四日…… 没有人知道隽青哲去了那,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他才回来墨合门。小白在山脚下看到倒在地上的他,奄奄一息,满襟鲜血,不禁泪如雨下,为了想起她,他竟然这么对自己…… “相思草……” 这个世上,情之相关的,都逃不过一样东西,能让一个人经历的一切与爱情相关的事,全都回忆起来,是逆时光都无法阻挡的,那就是相思草。 相思草,如火如荼的开在天罚渊火岩浆的边岸,唯有忘了爱情的人才能见到。火渊边,成片的相思草覆盖满川岸,一簇簇抱枝绽放,开到千里之外,延绵到洪荒亘古,那是紫色的忧伤,无法被成全的爱。 映着红彤彤的火苗,满案相思草,皆是离人血泪。 当你服下相思草,站在相思草的花海里,吻着相思草的花香,所有你爱过的人,你都会一一记起,那些爱的酸,爱的甜,爱的苦,爱的涩…… 而隽青哲想起的,只有那个清灵绝尘的少女,她嘴角上扬,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眼眸流转,美憾凡尘。 小白伸出的手想要扶他,却颤抖个不停,“要想见到相思草,必须渡过天罚渊,青哲,你竟然熬过了天罚!爱上神,是对神最大的亵渎,天理不容,天罚之刑必然惨绝人寰,以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你到底是多爱她,才能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呢?” 隽青哲牵强的抬起头,艰难的笑了一下,轻声唤道:“小白……” 隽青哲满身伤痕,额间豆大的冷汗如夏季突如其来的破冰,哗啦啦的砸下来,青筋突起,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手死死的按在心口上,嵌入肉里按出血来,痛苦难当。 这个无论多么痛苦,无论多么困难,也总是一脸安静的男子,要有多痛苦,才能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呢? “相思毒……”小白无力的笑了,“那么,你不但见到了相思草,还服食了相思草,现在相思毒发作了是吗?你这满身伤痕都是毒发的时候,自己弄的是吗?” 面对小白严厉的苛责,隽青哲只能报之一笑,虚弱的道:“我爱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小白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扑扑往下掉,“你可知道,相思草乃是至毒之物,你服下后,见不得你喜欢的人,但只要你心里想着她,相思毒就会发作,就要日日承受和天罚一样巨大的痛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隽青哲满是痛苦的眼眸闪着光亮,“我的爱,是如此真实的,真好,我爱了她这么久,真好,能为她而死,真好……” 隽青哲说完,就晕了过去。小白悄无声息的将他带回了墨合门,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墨合门门主与白素绒仙子出双入对,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一对璧人。 但是,没人知道,人前丰神俊朗的墨合门门主,是如何一日日忍受着相思毒之苦的。 他伏在案上,不让人看见他的脸,但浑身颤抖,紧咬的牙关总是咬出血来,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落在玄色的衣袖上,若不仔细看,会让人误以为只是打翻的茶水湿了衣袖。 那样痛苦到极点,却从不喊从不说痛,他爱的很安静,痛的也很安静。 他是仙者,长生不老,这样的痛苦也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小白忍无可忍,趴在他身边抓着他血染的衣袖,痛哭的喊:“你想到她就要承受这样可怕的痛苦,你为什么不少想她一次?” “情不自禁……何况……想到她……我觉得很幸福……”隽青哲嘴角挂着笑。 “那我们去见她好不好?青哲,我求你,我们去见她好不好?只要见到她,就能抑制相思毒了!”小白歇斯底里的喊。 “不……决不能……去见她……”隽青哲艰难的口齿不清的道,声音断断续续,痛苦折磨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你想让她以为你忘记她了,为了不让她有负担,为了让她无所顾虑的去幸福,就让自己一直这样下去吗?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呢?” “爱她,是最美好的事,如何是残忍呢?遇见她,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声明2: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最新章节由作者 “清夭夭”更新,木鱼哥提供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在线免费阅读! 《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情节描写环环相扣,令人回味无穷;人物刻画让我们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如果对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清夭夭/著)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站务管理区发帖。 如果发现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如果您喜欢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请支持作者到书店购买VIP/正版图书。 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 第四十三章 若有来生 爱,多么伤人呢…… 小白回过神来,迎着风踏着雪走了,雪地里的脚印,瞬间又被雪花覆盖,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而清梨若转身走开后,闲庭信步于花园里,浩大的花园全被梨花树覆盖。梨花树颗颗挺拔,像是要长到云霄之上,这些开在世外的梨花雪姿玉容,纯洁到澄澈,剔透得像是透亮的冰雪。 然后,清梨若看见了苍寒羽,他站在梨花树下。那棵梨花树古老的枝干带着沧桑的纹路,繁花无数绽放在枝头,极致的华丽中缠绕着流年岁月的静好。 雪白的梨花瓣凝缓的飞扬着,雪花也飘渺的飞扬着,夹杂在一起,像一场花雨,模糊了苍寒羽的容颜,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身姿矗立在风雪中,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坚挺,在出神的望着远方。 那个方向,是天衡吧?清梨若眸子暗了暗。 清梨若尚未深思,忽而听到脚步声和折扇轻轻晃动的声音,无意识的就往一棵梨花树后面站了站。 不多时一个桐桁踏着雪走到了苍寒羽面前,桐桁广袖白袍上淡淡的蓝绫渡边,和束腰的蓝缎,在白色的飞雪和飞花里,那清新的蓝色分外扎眼,举手投足间雅人深致。 桐桁略有感伤,开口道:“自你一去,仙门多有猜忌,对我天衡刻意疏离,加上有好事之徒刻意落井下石,天衡内亦是人心惶惶,近来我颇感天衡大势已去。师兄,天衡两千年的基业,可是要走到头了吗?师父毕生的心血,可是要付诸流水了?” 苍寒羽默默的望着飞雪,“天衡是否真的已经穷途末路,师弟你心里最清楚,又何必问我呢?你感伤的,不过是对苍生的失望吧。” “啪”的一声,桐桁利落的收了折扇,“不错,想我天衡守护苍生两千余年,师父他老人家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我师兄妹四人,亦为守护苍生奔波辛劳,谁不是牺牲良多呢?我天衡多少大好才俊弟子,为降妖除魔,命丧客地,可为何如今苍生要离弃我们?我天衡还好好的矗立在天衡岭,就已人人敬而远之,你叫我如何不心寒呢?” “世人是脆弱的,所以也是懦弱的,你不能指望,你做到的,就要求别人也做到。任何超越人性的试探和要求,本身就都是一种苛求。” “苍生是我们在守护,仙门历来更是我们在做他们坚强的靠山。他们也不想想,那次招惹了强大的妖魔,不是我们天衡出来收拾残局的?可他们都这般对我们,我们守护着这些人的意义在哪里呢?” “守护,本身就是一件自愿的付出,哪里是会有回报的呢?” “可是师兄,你就一点也不心寒吗?这千年若不是有你,失去神之力和魔之力制衡的六界早已覆灭,如今,谁还念着你的一点好呢?”桐桁言语间已然带了激烈,满是不甘。 他的师兄,千年来,一颗女娲石为心,一个人守在白羽殿,无喜无悲。如今人人皆不耻于他,谁来赔他千年的锦绣年华,和那三十六年的悲痛呢? 苍寒羽看看一眼桐桁,淡然的回答:“我不需要,桐桁,我守护苍生,是因为我要那么做,我做了我觉得我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如今,我选择了放弃守护,这也是我的选择。我守护时,不需称颂,我放弃苍生时,亦不会理会唾骂。” “师兄,我没法像你一样,把一切都看得这样淡然。从来,你都是看得这样通透,是不是,你从为真正的为苍生悲喜过?” “我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与天下人何干?” “你一开始就知道,人心凉薄,所以你从未寄希望于他们,从来没有希望,也就从来都不会失望。师兄,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渴望温暖的,只是世人给不了你,所以你的付出,从未想过被真正感恩。只有她,如此那样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让你敞开了心扉。” 苍寒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爱这种事,哪里是能说得清的呢? 许久,苍寒羽缓缓的道:“你得不到的幸福,如果其他人能得到,那不是也是一种成全吗?他们代替着我们幸福,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幸福着,想到这点,你不会觉得很温暖吗?那么多人的幸福,难得不值得守护吗?” 桐桁了然的笑了笑,眼神明朗,“以爱己之心爱人,可我总是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爱自己的,是不是爱苍生的。” 苍寒羽知桐桁心结已解开,便问道:“你来找我,想必不止因为这些琐事吧?” 桐桁点头,“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天衡的事,你不必再担心。昨日,景轩突然乘风御剑而来,自请出任天衡第三代掌门。大庭广众之下,用你教他的剑招‘毁’,三招就打败了我,一点也没给我这个师叔留面子。如今以你的弟子自居,已经入住白羽殿。大师兄已经通知各仙门,三日后就举行继任大典。” 清梨若扶着梨花树的手觉得有些无力,梨花轻柔的飘落拂过在她的脸颊,却打得她的心生疼的,他这般做,莫不是为了她吗? 苍寒羽眼神幽深了一分,半晌,“他……这又是何必呢……” 桐桁无奈的摇头,“这小子从小就被他老子教育着权谋之术,最是混账,不过两日,恩威并施,已经将我们那十八个老头子整得服服帖帖,频频点头称你名师出高徒,在那抹老泪,完全是把他当天衡的救星。” 看苍寒羽沉默,桐桁道:“那小子堂堂轩辕国神族太子,如今要做天衡的掌门,论修为,论身世,论背景,论才能,随便哪个都能压死人,不出百年,必定能让万众归心,名望只怕不在你之下。事情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也得走了。新掌门出任大典事务繁忙,又正值多事之秋,少不得要多操心点。” 桐桁也不客套,说完就真的闪人走了。 清梨若从梨花树后出来,走到苍寒羽面前,两个人对视,眼里各有深意。 苍寒羽想起的是,那年她施展“逆时光”之前见杜景轩时,那个悔痛的眼神,仿佛在说,若有来生…… ------------ 第四十四章 忘情泉 三日很快就到了,这对天衡来说是一个最为重大的日子,天衡第三代掌门杜景轩的继任大典。 天衡岭仙乐飘飘,碧翠的丛林里灵鸟欢悦的鸣叫,满山的梨花树都开了一树的芳菲,清雅的淡香飘散在雕梁画栋和亭台楼阁间。春天清晨的天衡山,缭绕着一层薄雾,笼罩在雾水下的雕栏玉砌若隐若现,仿若虚无缥缈磅礴的海市蜃楼。 天衡历来是仙门之首,威望甚高。而此番,白羽上仙的徒弟、轩辕国的太子杜景轩将要出任掌门,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一则白羽上仙终究是六界不可僭越的神话,他的弟子,其是寻常之辈?二则轩辕国太子身份何等尊贵,轩辕国是神族,都说那是神垂爱的国度,何况谁人不知背后是天帝在撑腰的呢?可想而知,对这个天衡的新掌门,那个不是趋之若鹜呢? 此前一日,杜景轩前往蛮荒,以一招“沧海月明”杀了独角玄火夔牛。独角玄火夔牛一出山崩地裂,倾灭十八城,百姓流离失所,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仙门多次围剿均以失败而告终。 然,杜景轩只一招“沧海月明”,就将独角玄火夔牛毁去凶兽元神,一举威震天下,名扬四海。 这让有些风雨飘摇的天衡,一下子恢复了乘风破浪的气势,各门各派齐聚,很是热闹。这日天衡彩凤鸣朝阳,灵鸟宿枝头,一派祥和瑞气。 清梨若踏着虚空,一步步朝白羽殿而去,缓缓的走到梨花林。踏着辗落的柔软的花瓣,走在落英缤纷的梨花树下。 视线穿越梨花林里,清梨若看到,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望着她笑。他站在高高的白玉阶上,一身简洁的白袍鼓鼓的灌满了风,他长身玉立,嘴角勾起一个浅笑,隐隐的还能看见邪魅的韵味,贵气天成,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本该是成为轩辕国帝君的人,站在他的帝国上,万千子民跪倒在他的脚下,他是那个接受他们朝贺的桀骜不驯的帝君。 杜景轩从白玉阶上走下来,走到清梨若的面前,宠溺的看着她,“若儿长大了,师兄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亲昵的态度,自然的语气,仿佛他们从未有过分离,就像昨日道了晚安,今晨说早安。 “你一向都是喜欢自由的人,何必将自己困在笼中呢?”清梨若语气疏离的回答。 她是神,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叽叽喳喳跟他吵架、骗他珍宝、欺负他的少女了,那个被他爱着的少女,是多么令人羡慕呢。 感觉到清梨若刻意的疏离,杜景轩神色自若的笑了笑,“爱上一个人,就是甘愿为她画地为牢。因为,心里有了爱,走到那都是囚笼。爱一个人,是如此卑微的,这自我的囚困,甚至求之不得。” 清梨若撇开了脸,“我是神姬清梨若,并不是你当年的小师妹。她已经死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是谁,你爱着谁,只有你心里最清楚。你放不下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那些从前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三生大梦,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是想骗别人,还是想骗你自己,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 “若儿,你不愿意回头,不是为了他伤害你,你只是没办法原谅你自己。因为你觉得很多人都不幸福,而他们的不幸福是你一手造成的,所以你也不能去幸福。”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你不会痛苦,琅哲不会化为原形,青玉不会死,纵瑾不会被夺去神格,小白也不会跟青哲有这样的一波三折才能结成良缘。为了我那愚昧的爱,到底牺牲了多少呢?” “若儿,世事无常,世界荒唐多变,与你无关。” 清梨若低着头不出声,落在泥土里的花瓣,香已尽,谁还记得葬花人的叹息呢? “逆时光三十六年,可为什么,你独独没有救回魔尊青玉呢?”杜景轩目光灼灼的看着清梨若,不容她逃避,“因为,你知道,他无法接受没有雪姿仙子的世界,没有雪姿仙子的世界,对他来说,太冷。因为,清梨若无法接受没有白羽上仙的世界,所以你知道青玉也无法接受没有雪姿仙子的世界。” 清梨若转身,踱着步子,步履烦躁不安。 杜景轩闲闲的望着从容云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其实与你并没有太大的干系。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但也不全是为了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守护这朗朗乾坤,你也知道,我那时的志愿,是追随着他守护苍生。” 清梨若抬头看着神往的杜景轩,那个神情,其实是有些像苍寒羽的吧,在那个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拜了他为师,才知道山外有山,收敛起芒刺,决定做一个高高的站在神坛上任人仰望的守护者。 杜景轩手掌一下翻转,掌心忽然多了一个碧玉瓶,杜景轩笑得很平静,“若儿,我会忘记你的。这是从三途河忘川的源头采集的忘情泉,我会忘记所有跟你有关的事情,我只会记得我是天衡的掌门。” 清梨若眼里明明灭灭,暗潮汹涌,她的手绞在一起,贝齿暗暗咬着唇。 杜景轩盯着清梨若,“但在这之前,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明明是我先遇见你,明明是我先爱上你,明明我更值得你爱,为何你从不曾为我心动过?那怕只是一瞬间……” 清梨若直视的迎着杜景轩的目光,“爱,没有为什么,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好……”杜景轩艰涩的继续笑着,“这世上,只有输给他,我是无话可说的,若儿,你爱上的那个人,风华绝代,谋略风采皆是天下第一,你的选择是对的。” 清梨若不忍心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喃喃的叫了一句,“师兄……” 杜景轩和煦的笑着,明朗的眼眸像是北斗的星辰那样璀璨,“将来你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告诉他,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她知道,不要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还有,爱一个人,请一定要温柔的对她。” ------------ 第四十五章 原谅自己 清梨若对着杜景轩相顾无言,他们在笑,笑得温柔而心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悲伤是无法言语的,酝酿在心底,泛滥成灾。 你为那个人笑得最灿烂,也为那个人哭的最伤心,她是你命中注定的劫,而你沉沦的甘之如饴。 杜景轩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时光倒流,时光倒流该多好,他会带着她浪迹天涯。可是,他更清楚,她不爱他,即使时光重来一万次,她都不会爱他。 杜景轩怜爱的轻轻的抚摸着清梨若的头,宠溺而温柔的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舍不得,但一定要舍得,“若儿,答应我,一定要告诉你的孩子,爱一个人,一定要让她明白,因为,一开始错过了,就会马不停蹄的错过。” 清梨若终于崩溃了,再也无法坚持着冷漠,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师兄,不要这样做,我害怕……你不要忘了我……我已经是一个人了,你不要丢下我……” 杜景轩微笑着流眼泪,“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要我来替你收拾残局,你已经不再需要我。所以,我也要全心全意的去做我想做的事了。这对我是一种成全,对你也是一种成全,因为,我再也不会为你心痛心伤了。” 杜景轩挂在眼角的泪滴在轻轻的颤抖,忘记她,原本就是她想要为他安排好的结局,她要的,他总是会给的。 清梨若抓着杜景轩的袖子痛哭,“可是,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那些经历过的事,谁能当做是一场梦?那只是我骗自己,师兄,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让我一个人,怎么面对这整个世界的孤独?” 杜景轩嘴角上勾,“时光逆转,我也将遗忘,所以,若儿,我从来都不认识你,我从来都没爱上你,我从来都没为你心痛过,我将走向遗忘,请你走向你的幸福,我们,两不相干。” 若儿,如果要你没有负担的去幸福,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忘记你,够不够? 杜景轩突然仰着头将忘情泉一饮而尽,低头眼里微微的有了泪花,“若儿,我决定忘记你,沧海桑田,陵谷变迁,我都不会再记得你,我要忘记你,永生永世!” 清梨若抓着杜景轩袖子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面容惨淡,像一朵开败的花,颓废而苍凉。 钟鸣的声音响起,继任大典就要开始了,杜景轩毅然转身,手一掷,白瓷瓶落地“咣当”一声碎了一地,像谁破碎的心。他昂首阔步走向从容云海,笔挺的背,稳健的步伐,墨瞰剑上的剑穗随风飘摇。 弃我一生情爱,换你一世心安。 梨花林的那头,苍寒羽站在那,白衣随风飞扬,面容淡然安静。 杜景轩停在苍寒羽的面前,言语铿锵有力,“师父,天下有我,我会让你知道,我杜景轩一人足以撑起仙门六界的千年繁荣,苍生,并不是非你不可!” 杜景轩目光坚定,神情倨傲,他对着苍寒羽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杜景轩御剑飞行而去,身形消失在飘渺的云海里。 钟鸣一声一声的回响在天衡岭,跟随着神鸟灵兽清悦的叫鸣声,传得悠远绵长。 白羽殿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扬起的梨花瓣漫天飞舞,梨花枝沙沙的摇曳碰撞。苍寒羽和清梨若站在两边的尽头,久久的看着对方。 清梨若缓步走向苍寒羽,一步一步,她轻微的脚步声,踏在梨花瓣上,也踏在苍寒羽的心上。时空是静止,梨花林的风也是静止的,飞舞的梨花瓣也是静止的,只有那个女子步履款款的向他走来,成为唯一鲜活的美丽。 清梨若走到苍寒羽面前,停下脚步,睫毛上还是湿润,她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轻轻的倚在苍寒羽的身上。 她终于决定原谅她自己…… 因为,不要再让更多的人去证明,她的爱不是罪孽,爱一个人,其实,并没有错的。她的幸福,其实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要让别人去成全。 清梨若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师父,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是不是就不会让那么多人受伤害?” 苍寒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任何事情的发生其实都有它的道理。” 清梨若有点想哭,“师父,我累了……” “我带你回家。”苍寒羽横抱起清梨若,将她小心的护在怀里,回了神山。 当踏在飞雪峰的雪地里,白茫茫的四野,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清梨若抱着苍寒羽的脖子,仰着头望着苍寒羽完美弧度的下颚。 清梨若忽然开口,“师父,神山很安静,神山很无趣,神山没有人,神山的黄昏特别凄美,神山的日落特别寂静,神山总是下着冷冰冰的雪……” 苍寒羽心下了然,她必定是害怕,不禁抱紧了三分,“若儿,我在这里,我会陪你看每一次日落,陪你看每一朵雪花的绽放。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因为,我舍不得。” “真的吗?”清梨若轻笑,“你我现在都是神,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你可不要后悔。” “不会。”苍寒羽简单坚定的回答。 清梨若苦巴着脸,“师父,你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你想听什么?”苍寒羽停下脚步,认真的问清梨若。 清梨若双手纠结在一起,白羽上仙不是悟性很高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这么愚钝呢? 清梨若好心的提醒,“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苍寒羽接着问:“什么话?” 清梨若气鼓鼓的绷着包子脸,心一横,冲口而出,“你对我就没什么要表示表示的吗?” 苍寒羽认真的思考着,看得清梨若心里叫一个闹腾,她家师父睿智无双,只可惜却悟不出她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清梨若牙一咬,索性干脆的道:“说点甜言蜜语会死吗?” 清梨若将头死死的埋在苍寒羽的胸前,脸发烫,不敢见人。却半天不见苍寒羽回答,倏然抬头,看到苍寒羽一脸窘迫,细声道:“我不会……” 清梨若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是我想听……” ------------ 第四十六章 不要怪师父 等回到寝宫,清梨若依旧拉着苍寒羽不依不饶,“师父……” “若儿别闹。”苍寒羽无奈地道。 清梨若心里头有淡淡的欢喜,大抵是因为知晓他们是相爱的,所以这欢喜即使淡却是满满的幸福。于是她欺身上前,撒娇般道:“师父……” 苍寒羽赶紧将清梨若放在床榻上,讪讪的就要转身离去,却被清梨若一把抓住了。清梨若非要故意戏弄他,难得见苍寒羽这般模样。 清梨若故意拖长尾音,耍赖的不停的喊道:“师父……师父……你说嘛……” “哎,”苍寒羽一声轻若柳絮的叹息,回眸看了一眼小徒弟,看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叫他心软,“往后师父会学的,你想要师父做的、说的,师父都会学的。” “那你现在说给我听啊!” 苍寒羽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别开脸免得真要笑了。他做了这上千年无悲无喜的白羽上仙,一直心无旁骛,如今却拿这个小徒弟一点法子都没有。大抵就是凡尘中人说的一物降一物吧,她是上天注定来折磨他的。 那边清梨若见苍寒羽久久不说话,不禁不满地囔囔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苍寒羽回眸无奈的望着清梨若,却见清梨若趴在床榻上,粉嘟嘟的脸颊,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动人。那个模样,让人分外想要亲一口。 她抬起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鼓起的衣襟带出的空间,微微的可见雪白的圆润和深深的幽谷,宛若三月春光娇俏无比,恰似窗外偷偷伸展进来的那明丽的梨花。 苍寒羽微微的撇开脸,轻轻的低咳了一声,略微有些窘迫的样子。 这下清梨若倒是不明白了,她茫然的抬头望着苍寒羽,“师父,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看我呢?师父!” “若儿……”苍寒羽满是无奈的唤了一声,伸手想要拂开清梨若的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闹了,乖!” “你为什么不看我啊?你不喜欢我吗?”清梨若却不肯放手,使劲摇着苍寒羽的袖子,撒娇般锲而不舍的问道。 许是从前的悲伤太多,如今这样无聊的事,她却揪着不放。因为或许要这样,才能更加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们是相爱的。经历那样多的悲伤,他们相爱了,相守了,多么幸福的事啊。 苍寒羽只得再次转头,却见清梨若晃动他的袖子,那衣襟又开了三分,无限风光如冰下的白梅陡然绽放,她翘起头微微嘟着嘴的样子,那么惹人怜爱。 忽然的就想起那日在湖边未完的事,有些心火就开始哧哧的跳跃。 苍寒羽努力冷静下来,稳了稳心神,他缓缓的稳着语气开口,“若儿,快点放开手,不然你不要怪为师……” “不要怪你什么呀?”清梨若笑道,胸有成竹淡定的道:“难不成,师父你还要打我不成?可是啊,你现在不一定打得过我吧?你还当是从前吗?” “若儿,为师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这样,你莫要后悔……”苍寒羽一忍再忍,小徒弟注定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耐力的。 “嗯?”清梨若不解的反问了一声,思虑了下,忽然皱着眉,歪着头看他,“你不会是想做坏事吧?” 苍寒羽勾起一个斜笑,绚烂的耀眼,“总是明白了,你还不算太笨……” 接着苍寒羽忽然目光变得灼灼,清梨若正疑惑不解,却见苍寒羽一手起了一个手势,清梨若尚未看清,苍寒羽另一手已经抓着她的手,顺势一路沿着她的玉臂抚摸了上去,她细腻的肌肤光洁如玉,衣袖一路滑下来,露出的玉肌雪肤吹弹可破。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清梨若一跳,尚未来得及惊呼,她的柔唇已经被苍寒羽堵上了,只剩下细碎的声音呢喃在唇边,“师……父……” 苍寒羽就那么将她压在了身下,深深的吻着她,他灼热的鼻息呼在她的脸上,烧得她脸颊滚烫,男子的沉重压在她身上,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笼罩。 苍寒羽沿着她的唇慢慢的往下吻,从花瓣一样芳香的唇闻到雪白的颈,他的唇灵活的再继续往下探。苍寒羽手下一扯,将她腰上的蝴蝶结拉开。 清梨若有些不知所措,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抗争着,她可怜巴巴的央求道:“师父,别……我怕……我很害怕……” “若儿……” “师父……”清梨若的声音带了迷离,整个人都开始颤抖,酥麻的感觉电击全身。清梨若咬着牙,羞涩的将小手捂住了脸,总觉得不死咬着,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 只是不知是衣服繁复,还是他太急切了,苍寒羽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他索性掐个诀,立时将清梨若的衣服褪去了。 清梨若羞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底下,为了不让自己露的太多,想也没想紧紧的贴上苍寒羽,想要遮盖自己,嘴里娇俏的抗议:“师父!” 苍寒羽声音艰涩的唤了一声,“若儿……” 清梨若觉得头晕目眩,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又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觉得是幸福的。爱一个人如此深切,终于携手连理。 苍寒羽没有给清梨若思考的时间,他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一路吻下去,吻得烈火燎原,烧得两个人热血沸腾,激情飞扬。 清梨若双手像蔓藤一样攀附上苍寒羽汗湿的背,她浑身瘫软,只能任他予取予求,让她羞愧得无助的闭上了眼。 他滚烫的手一路游滑,所到之处,皆化为一趟水。他见此,再也不手下留情,不留一点余地,将她彻底的征服,让她消融,让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清梨若觉得仿若被抛到高高的云霄上,看见了极致的快乐和销魂,又陷入温柔的海水里,看见了最绚烂的珊瑚和发光美丽的云母。 她从未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一种这样可怕的快乐,清梨若哭着情不自禁的喊:“师父……师父……师父……啊……” ------------ 第四十七章 不会安静太久的 第四十七章 不会安静太久的 神山是岁月是安静的,但是是美好的,寻了一日,苍寒羽将那把檀香扇递给清梨若,檀香扇已经被磨得很是圆润,带着光洁的光泽,甚至连檀香的清香也不再那么浓郁了, 底下的扇坠是一颗梨花木雕刻的梨花,栩栩如生,精致的雕工,精美非凡,清梨若爱不释手的握着那扇坠,眼睛发光发亮,“师父,你怎么会想到用梨花木雕刻的呢,” 苍寒羽温柔的语气娓娓道來,“那日我问你你喜欢白玉还是碧玉,你回答说是白玉,但我看见你眸光黯淡了一下,想必,那并不是你的心意,我寻思了下,你素來是喜欢梨花的,就从仙蟠梨花树上截了一段,刻了这朵梨花,,” “你那日问我这个,原是为了决定做扇坠啊,”清梨若格格的笑,“仙蟠梨花树,仙尊若是知道了,想必是必然要跟你拼命的吧,” 清梨若缓缓摊开扇面,看着这把檀香扇,感慨万千,忽而翘着头俏皮的问道:“师父,该不会那时你心里就有我了吧,” 苍寒羽温润的笑着,拍了拍清梨若的头,又递给她一个银球, 清梨若捏着那颗银球,圆圆的银球,已经看不出原形是什么,但是清梨若认得,忽而就湿了眼眶,“这是不弃铃吗,” “嗯,”苍寒羽点头,“那日你将它丢在陀罗华花丛里,虽然我喝了梦回忘仙酒,可我总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又将它们寻了回來,只是,沒再告诉你,” 清梨若回想起从前,竟觉得自己是那么傻的,任性得厉害,“这是你给我的,我当时一怒之下扔了出去,可回去清舒殿后,心里很是懊恼,恼你什么都不知道,” 苍寒羽心疼的将清梨若揽进怀里,“虽然不离不弃铃已经沒有心意相通的仙力,但这对银铃对你我而言意义非凡,这只不弃铃还是给你,往后,不要再将它丢了,” 清梨若紧紧的握着银球,“不离不弃……我不会丢的,” 苍寒羽将清梨若紧紧的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忽而默默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上古神族并沒有寂灭,” “真的吗,”清梨若眼睛一亮,欣喜的挣脱苍寒羽的怀抱抬头看他, “嗯,”苍寒羽不动声色的复又将清梨若按在自己的怀里,“当年神尊和师父联手,用开天斧撕裂空间,带众神去了那里,因为一则躲避魔族的诛杀,二则师父想必是算到魔族有被送往虚无境界的一劫,为了维持六界的平衡,所以必须这么做,” 清梨若凝眉,“那为什么他们还不回來呢,” 苍寒羽看也沒看,但他知道她在凝眉,伸手轻轻的将她的眉头按平,他不喜欢她皱眉,怎么能让她皱眉呢, “匆忙之中,他们沒有将开天斧带走,所以自然回不來,只要我们找到他们在那个空间,就能将他们带回來,” 清梨若顺势握着苍寒羽的手,枕在脸颊上,频频点头,“届时,也将众魔从虚无之境释放,六界就会回到最初的平衡之中,” 苍寒羽应道:“嗯,到时候,你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清梨若眼眸灵动的转了转,狡黠的眼光一闪而过,“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自从回神山后,这是清梨若最喜欢缠着苍寒羽问的问題,但是苍寒羽总是笑得一脸无奈,“记不清了,” 如今清梨若又提起,苍寒羽笑得好是无奈,“为师真记不清了,” 清梨若不依不饶的喊道:“师父……” 苍寒羽清冷的眼眸堆满笑意,“嗯……” 清梨若又喊:“师父,” 苍寒羽又答:“嗯,” 让清梨若好是气恼,这个问題她一定要找到答案的, 不急,他们还有无限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探讨研究, 想起一事,清梨若环顾了四周一圈,好奇的问:“对了,师父,琅哲呢,我好些天沒看见他了,怎么忽然不见了踪迹啊,” “哦,瑞孙琅哲啊,那日,他跟我说他要回妖族,我就送他回去了,如今想必正在他的冰璃宫吧,” “师父,” “嗯,” “该不会,是你把他扔回去的吧,” “那会,为师是那样的人吗,只不过那日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开窍了,忽然想起來他们妖族还有个玉玄莲,要回去看看,” “师父,” “冰璃宫有妖族至宝玉玄莲,是恢复元气最好的法宝,对他才有好处,何况,有木拓在呢,你担心什么,” “对啊,我怎地忘了这事呢,” 冰璃宫里,被封印在玉玄莲里的一只麒麟抓狂中,每天仰头嘶吼,“白羽上仙你个人渣,” 旁边站着木拓,苦口婆心的道:“帝君,您就暂且好好的疗伤吧,玉玄莲对您恢复元气真的是很有帮助的,” 只是清梨若却绝对听不到,因为苍寒羽特地加了结界,里三层外三层封好了, 这时,清梨若和苍寒羽两个人依偎正在一起,看飞雪翩跹,梨花开得绚丽缤纷,清梨若有些惋惜的道:“神山,还是有点太安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父神和母后他们,” 苍寒羽不经意的就勾起一个笑,大把灿烂的阳光散落在他的眉梢,意味深长的道:“不会安静太久的……” “为什么啊,”清梨若不解的反问,“你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吗,那我们现在去找他们吧,” “我沒说找他们,”苍寒羽继续加深了笑意,“这件事不急,我自有安排,” “那神山怎么会热闹得起來呢,”清梨若有些沮丧,胳臂支着苍寒羽的腿,嘟着嘴, 苍寒羽低下头贴近她,“真的会很热闹的……” 清梨若转头想要争辩,就对上了苍寒羽的嘴,看见苍寒羽嘴角笑意深深,“若是有一堆孩子跟你闹,你还有机会说太安静吗,” 清梨若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还沒來得及反驳,嘴就被堵上了,下一秒身子就被推到了,他的手就灵活的伸进了她的衣裳内,沿着她光洁细腻的纤美的腿,匍匐游走了上去, ------------ 卷七 梨花辞 ------------ 第一章 情不知所起 第一章 情不知所起 我叫隽青哲,墨合门的少门主,这是仙门对我的普遍共识,沒有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沒有人知道我讨厌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我是墨合门的少门主,我年少就名闻天下,并非我有多么出类拔萃,而是因着我是未來的墨合门门主, 仙门五大势力之一的墨合门,号称“尘飞绝”,出自墨合门先辈的一句话:墨合天罗网,万里尘飞绝, 优渥的成长环境,一帆风顺的人生,岁月安静而平和的流淌,于我而言,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自然,沒有任何的意外, 这样的身份奠定了我在仙门举足轻重的地位,也让我一直坚信墨合门才是仙门最强大的门派,而不是天衡,说到天衡,有个人,是至高无上的,他任人仰望,任人膜拜,连我也从未见过,他是六界的不可僭越的神话,他是白羽上仙, 那样的人,我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存在,但,这是绝对不可以说的话,因为,白羽上仙是六界的信仰,我与怀素师姐向來交好,故而有一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 “师姐,你见过白羽上仙吗,” “嗯,”怀素师姐愣了下,讪讪的反问我,“怎么忽然提白羽上仙呢,” 怀素师姐才貌双绝,美得不可方物,可是我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看见她眉目间笼罩着一片愁云,常常的,她一个人望着南方出神,眼里全是哀伤,那些哀伤似乎要从她的眉梢流泻而出,一泻千里,将悲伤泛滥成灾, 南方是一座种满梨花的山峦,我不知道梨花这样清冷的花朵,有多好看,能让师姐看得这么入神, 我凝眉道:“都说,白羽上仙是六界第一无情无爱的仙者,也是最悲天悯人的仙者,他从未逢敌手,千年來,他收服上古四凶兽,斩杀妖皇,灭掉鬼君,白羽上仙,就是代表仙界兴荣的丰碑,” 怀素师姐忽而凄美的笑了一下,她怜爱的看着我,“青哲,你对他不服……你这样年轻,在墨合门人人让这你,出了墨合门所见之人也大多恭维我们墨合门,是不是就觉得我们墨合门才是仙门最厉害的,” “难道不是吗,”我心里微微的有些诧异,怀素师姐的判断从來都是很准确的,说话也向來公道, 怀素师姐望着南方,露出凄婉的神情,那是我不懂的,“漫说墨合门,就是墨合门、冰璃宫、蓬云岛、沐如山联手,都不可能赢得了天衡,” 我迟疑了下,“因为白羽上仙吗,” 怀素师姐温柔的点头,“嗯,青哲,你沒见过他,你不会明白,那是多么强大的人,修为天下第一,智谋天下第一,风采天下第一……” 我跟着怀素师姐看向南方山峦上的梨花林,雪白的一片梨花开得很繁盛,南方,那也是天衡的方向吧,很多年后,我也才知道,师姐看的不是南方,而是天衡, “师姐,我总是经常看你一直看着南方山峦上的梨花,你很喜欢梨花吗,梨花有那么好看吗,” “嗯,很喜欢,很喜欢……” “你若喜欢,何不命人在墨合门也种些梨花呢,” 师姐转头看我,忽而灿烂的笑了,轻声细语的温声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我不解的问道, 师姐宠溺的看着我,她弯下腰看着我,温柔的眼神让我觉得她是我亲姐姐,我一向都当她是我亲姐姐,“青哲,你真是个孩子,不要问太多,你要自己去体会,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这种事,针不是扎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疼,同样的,你若不是爱,你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美好,” 我似懂非懂,还是乖顺的回答,“哦,青哲记住了,” 许久后,传來了白羽上仙收了两个弟子的消息,一个叫杜景轩,那是轩辕国的太子,一个叫清梨若,却名不见传,杜景轩根骨奇佳,又是轩辕国神族太子,白羽上仙收他为徒,自是情理之中, 但那清梨若不知是何方神圣,多番查探,沒有知道她的來历,那时候,我漫不经心的在心里感叹了下,一个能让白羽上仙收为弟子的清梨若,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 一年后,我就见到了那个小女孩,那时候怀素师姐出事了,仙门众多仙子相继遇害,爹命我前往天衡请白羽上仙亲自來一趟墨合门, 师姐出事了,我并沒有多悲痛,仙者,本來就是淡薄感情的,无欲无望,淡看生死,从小,每个人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到了天衡,见到了白羽上仙,他从云头缓缓的飘落,立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师姐说的都是真的,不,白羽上仙远比她的还要令人震惊,最绝世的容颜,最高深的修为,风华绝代,令日月失色, 随后,我就看到背着个大包袱的杜景轩,然后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咯咯笑,“师兄,你好像一只大乌龟啊,爬,爬,爬,大乌龟,” 我看到白羽上仙的后头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但出奇的清灵,宛若山头清晨的第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她有一双会笑无比灵动的眼睛,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一笑像是有阳光要从她的眼角溢出來,眉梢却隐隐的含着狡黠, 仙门最是讲究清修,我从未见过如此古灵精怪的姑娘,鲜活的生命如此咄咄逼人不容忽视,她笑的时候会荡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让我忽然喜欢上了南山上那片师姐爱的梨花林, 这就是白羽上仙的另一个弟子清梨若,清梨若,清梨若,我在心里默默了念了两遍, 我一时看失了神,她却笑吟吟的说:“你再看我,我就要收钱了哦,” 我纵横六界多年,已然独挡一面,墨合门大大小小事务大多是我在料理,脸竟然发烫,我想,我是脸红了, 这个让我脸红的姑娘,如此的叫人欢喜,我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喜欢她能喜欢墨合门, ,,,,,,,,,,,,,,,,,,,,,, ps:孩子们,到这主角的故事基本结束了,现在写的是隽青哲的,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配角,希望大家也能喜欢,非常感谢你们陪我到这里,真的谢谢,抹老泪…… ------------ 第二章 征服 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 在万千人的瞩目下,我看着白羽上仙牵着她的手从人群中走过去,她粉雕玉琢的,如此可爱,她甜甜的浅笑着,一对梨涡浅浅。 我看到爹的眼光在我身上和她身上来回转了一下,跟我对视上的时候,略有深意。我想,爹是想这个如此得白羽上仙钟爱的弟子,若是能与我结成连理,与墨合门和天衡都是一桩美事。 一天的忙碌后,爹将我叫去了书房,稍稍聊了些安置宾客的事宜后,爹果然开了口,“青哲,白羽上仙的两个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你能与他们多亲近些,是好的。” 我恭敬的回答,“孩儿知道,孩儿会好好款待上仙的两位弟子的。” 爹望着我,笑着道:“清梨若这个孩子,若是能与你投缘,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笑而不语,有些事,一开始是如此美好的。我想着讨她欢喜,一方面是爹的意思,另一方面,她着实让我觉得可爱。 匆匆一别,再见面,却已是三年以后。仙林大会在蓬云岛如期举行,我兴冲冲而去,心想着,她是一个凡人,三年的时光,必然是已经长成一个动人的少女了。 那日,我与爹先到的蓬云岛。去拜见蓬云岛岛主的时候,怜露表妹自然是在的,叶岛主一向宠爱她,而她自小常来墨合门住,我们感情一向也是好的。 今日她一身绛红色的散花百褶裙,娇艳明媚无比,手里握了她的露霜剑,银丝串成剑穗,以金丝勾勒穗尾绕成一个“露”字,一看就气势磅礴。如此英姿飒爽,越发明艳不可方物。 露霜剑是爹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作之一,但是任何剑都不可能是完美的。露霜剑锋芒太盛,刚烈盛气,但刚易折。 怜露见到我,喜悦的一把拉着我,抓着我的双手手腕上的一对金钏不停的晃动咣当当的,很是闪眼,她嗔怪的道:“哲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啊,你也不来看我。” 我笑着回道:“长这么大了,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女孩子家家的,就不怕找不到婆家吗?” “哲哥哥!”怜露鼓着脸,故意装生气的瞪着我。 叶夫人趁机打趣道:“你们一向粘在一起就不肯分开,从小就如此,我看不如我们亲上加亲啊……” 两边的父母,见我们青梅竹马,就一直希望我们能水到渠成的把这亲事给办了。我和怜露默契的对视一眼,笑了,也不知道提过多少遍了,只是我们二人从未把这话当回事。 怜露对叶夫人做个鬼脸,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外跑,“哲哥哥,来,我们走,我有话要问你。” 我赶紧行礼告退,被怜露拉了出来,刚一出门,怜露就迫不及待的道:“哲哥哥,我听说你见过白羽上仙的两个弟子是吗?” “嗯,”我点头,顺口问道:“你怎地忽然要问这个?” 怜露高高的挑着柳叶眉,眼睛发亮的打量着自己的露霜剑,笑得一脸得意,信誓旦旦的道:“仙界总是说天衡才是仙门第一,这次仙林大会,我一定要挫挫这两人的锐气,为蓬云岛和墨合门出一口气!” 怜露的修为我自是清楚的,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佼佼者,加上蓬云岛上下都纵容着她,她一向很是自负,有些目中无人。 我只得担心的叮嘱,“露儿,不可莽撞。这些年,一向传闻清梨若的修为不甚高明,但杜景轩深得白羽上仙亲传,绝不可小视!” “哼!”怜露不在意的哼了一声,“世上怎会有如此厉害的人?我才不信,白羽上仙……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蓬云岛才是最厉害的!” “你真是年少轻狂,这几年,杜景轩多次下山降妖除魔,从未输过,早已名扬天下,莫说修为,单就对敌经验,你就要输给他三分。”我知怜露一向自负,故而说的很是保留,真要对上了,怜露必然会败在杜景轩的手里。 “哲哥哥!你再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要生气了啊!”怜露高高的翘起嘴,不开始的抱怨。 “好,好,露儿必然能拔得头筹!”我无奈的摇头,这次仙林大会,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她总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怜露眼眸一转,忽又大叫一声,拽着我又要往回走,“白羽上仙他们也要快来了,哲哥哥,我们去看看,我到想知道,这白羽上仙的弟子到底是长得多么七脚八手的,这么惊世骇俗。” 我想着白羽上仙也应该快到了,也就不再计较,心下很是有些紧张,终于要再次见到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女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弟子来报,“白羽上仙到!” 在扬长的通报声中,一身白衣翩然的白羽上仙就率领着天衡众弟子走了进来,为首的白羽上仙总是带着熠熠生辉的光芒,他在,天地失色,唯他至高无上,风华绝代。 而白羽上仙的身后,是杜景轩,还有其他天衡的弟子,却没见到清梨若,我当下觉得心一下子空落落的。像是凉秋,下起了一场细细凉凉的雨。 站在身边的怜露,忽然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从失落中惊醒过来,错愕的转头看怜露。只见她眼眸幽深的盯着杜景轩,极为认真的盯着他,连自己抓住我的手都没意识到。 我看到叶岛主皱着眉状似无意的扫了一下她,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是不是很得体,我回握怜露的手,特地加大了力度握了一握,轻声提醒,“露儿……” “嗯?”怜露终于转头,对着我灿烂的一笑,睁着明亮的眼睛问:“怎么了,哲哥哥?” “你看什么呢,看这么认真?”我明知故问。 “我要打败他!”怜露复又看向杜景轩,眼神坚定如石,语气掷地有声。 我在心里轻轻的叹息,如果打不败呢?她是不是就要彻底输掉呢?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打败,只怕只有一个下场吧。 当你想要征服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某种程度上,你已经被他征服了?~ 声明2: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最新章节由作者 “清夭夭”更新,木鱼哥提供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在线免费阅读! 《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情节描写环环相扣,令人回味无穷;人物刻画让我们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如果对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清夭夭/著)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站务管理区发帖。 如果发现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无弹窗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如果您喜欢诱拐上仙:冷酷师尊骗到手,请支持作者到书店购买VIP/正版图书。 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 第三章 输了剑,输了心 我看到站在白羽上仙身后的杜景轩器宇轩昂,贵气天成。杜景轩,总是给人天生贵人一等的感觉,他即使只是淡淡的勾起嘴角亲和的笑着,都会让人想起桀骜的君王,单就那气势,就令所有人信服。 若论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绝没有人能出其右。若论才智,白羽上仙敢称第一,杜景轩就敢称第二。 木衡帝的独子,修为卓越无双,才智超群绝伦,天生的帝君的气势,真的,杜景轩是最卓越的太子,上至天帝的太子,下至四海水君太子,没有人比他更万众归心。 我心里忽然有些低沉,“露儿,与杜景轩相比,我没有任何优势。论身世,论修为,论谋略,论相貌,我没有一样及得上他的。” 怜露有些疑惑了看了我一眼,“哲哥哥,你为什么要与他相比?哲哥哥是最好的!” 我笑了笑,抬头看到天边有些乌云飘散着,让我心绪不宁,窗外的玄灵鸟的鸣叫声也很是烦躁,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口,“今日的玄灵鸟为什么叫的这么烦躁抑郁,可是露儿你又欺负它们了?” 怜露这次很是认真的盯着我,“你以前不是说玄灵鸟的鸣叫声最是清脆悦耳,是天籁之音吗?你还说你总有一天要在整个墨合门养满玄灵鸟的,哲哥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牵动嘴角笑了下,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怜露的头,转移话题,“来参加仙林大会的人你都见到了,你有把握拔得头筹吗?” 怜露一向好胜心强,果然就不再追问,而是扬着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我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个怜露真是被宠坏了,人人吹捧她,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晚上席间,我故意寻了个机会,走到杜景轩身边,执手行礼,开门见山的问他,“杜师弟,清师妹没来吗?” 杜景轩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银杯,那清莹的琼浆玉液微微的荡动,就是不开口,我亦不急,耐心的等着。 半响,杜景轩才懒懒的抬头,笑得很邪魅,“多谢少门主关心,我师妹没来。” 他将那“我师妹”三个字咬得很重,那笑,即使作为男子,我也觉得很好看,想必清师妹看来,那是更好看的。 “她,近来可好?” “我师妹很好,有劳少门主记挂了,他日若是得空,我会带我师妹去拜访墨合门的。” “我听说你们经常一起下山降妖除魔,不知她现今修为如何?” “我师妹有我保护,为什么要学这些打打杀杀?我负责继承师父的志愿,她只要负责开心就好,你说是不是,少门主?” 杜景轩挑长尾音,略有深意的反问,我平心静气的笑着。在这样出众的男子面前,还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师兄,我根本没的争,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清楚的。 这一晚的星空异常璀璨,绚烂的照亮了整个蓬云岛,泛着海水银色的光芒,异常的绚丽,异常的惊心动魄,也异常的让人悲伤。 仙林大会如火如荼的举行,杜景轩毫无悬念一路势如破竹赢得轻而易举,那把墨瞰剑一出,无与争锋。 怜露和杜景轩都进入了前十,但是抽签决定对敌的对手时,第一轮怜露就遇到了杜景轩。 在前十的比赛上,怜露就遇见了杜景轩,我想很是可惜,若不是遇到杜景轩,怜露完全有把握可以进前五的,遇见了杜景轩,那是必然会输的。 但这夜怜露很是兴奋,她拉着我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眼睛闪闪发亮,时不时的脸颊微红,“哲哥哥,明天我就要与杜景轩对决了,我明天一定会赢的!” 那样的怜露像极了盛开的红梅花,娇艳动人,吐露着暗香,等着谁一眼发现,等着谁一见钟情。 我不忍心扫她的兴,却还是不得不叮嘱,“露儿,你切不可大意,骄兵必败,你要保护好自己,你若是伤到了,整个蓬云岛都要鸡犬不宁了。” 怜露瘪了一下嘴,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竟然没有生气的辩驳,而是低着头轻声道:“哲哥哥,你觉得我会输是吗?” 这几日杜景轩的表现,她自然是看在眼里了的。我反而更过意不去了,怜露自小不曾对谁服过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想必心里是忐忑的,“那也未必,你们实力相差不远,你要小心些,未必会输的。” 怜露转眸望着银色闪亮的海面,浪花一层叠一层,海浪拍打着沿岸,溅起无数浪花飞落。她看着海面的眼神很专注,嘴角不知为何带着深深的笑意。 我对这个从小就一肚子鬼主意的小表妹,有时候是真的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的。 只是,第二日,我万万没想到,杜景轩只一招就打败了怜露。杜景轩拨出墨瞰剑,以一招气吞山河的“沧海月明”咄咄逼人的挥向怜露,极致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怜露拔到一半的剑还未出鞘,就仰着头从云端直直下坠。 我看到怜露仰着头看着那少年器宇轩昂的站在云端,云端上的杜景轩嘴角上勾一个邪笑,眼里俯瞰风云,君临天下的气势压倒全场。 我再看怜露,只见她嘴角带着和昨晚一样的深深的笑意,眼神温柔,十二万分难得的娇俏的模样,小女儿家的心绪展露无遗。 我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她,还是为我自己。 怜露一个利落的旋转落地,叶夫人早已上去一把抓着她,身边一堆夫人侍者在那心惊肉跳的叫小祖宗,恨不得当场拔了她看清楚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没事!”可怜露却径自望着云端,甜甜的一笑。 “露儿,为娘早就说过不要参加仙林大会,你就是不听,你是想吓死为娘吗?”叶夫人拉着怜露叨叨絮絮的念着。 此时杜景轩已经御剑翩然下了云端,落在白羽上仙身边,安静的站在白羽上仙身后,一眼也没看怜露。 怜露的笑就慢慢的凝结了,多年后,我一直在想,若是杜景轩能正眼看一次怜露,就看一眼,怜露会不会就不会走到那样回不了头的境地呢? ------------ 第四章 钟情 怜露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对我做了个鬼脸,我只得无奈的笑了,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还不知道,她已经陷入怎样悲凉的境地,随即就被一堆娘子军拉着走了。 我复又看向高高的上座上,那个端然坐着的白衣男子,衣袂飘飘顷刻间似要羽化而去,而他面容的清冷安然,俯瞰苍生,睥睨天下,又让人坚信从天地初开开始,他就这样安然的守护着这六界苍生的,并且,会一直守护下去,白羽安在,六界安宁。 而他身侧站立着的那个少年面容坚毅,锋芒毕露,像是北极的星辰,耀眼璀璨,亘古无双。 那一对师徒,随便默默的安静的样子,就让无数人折服,我们永远都只能仰望他们,他们高高在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少门主……”傅丛意走到我身边,也看向那两人。 “丛意,一个人要多强大,才能走到他们身边去呢?”我笑着开口,梨若,要多强大,我才能与你并肩呢? 丛意沉默了下,才迟缓的回答我,“六界之内,没有人能做到。” 我笑了,是的,六界之内没有人能做到,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反而,越努力,你越发现隔着跨不过去的鸿沟。 “少门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有些人注定是与我们无关的。”丛意斟酌的说道。 丛意,一直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当我成为墨合门的门主的时候,他必然会成为副门主。 “太美好的东西,总是有太多的遗憾。”我想,我一直都是清楚的。 仙林大会后,怜露缠着叶岛主非要了给天衡的拜帖,叶岛主拗不过她,还是给她了。 临行前叶岛主找我,特意叮嘱我,“哲儿,露儿自幼被我给宠坏了,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此去天衡岭必然会受挫。若是能就此醒悟,改了这性子,也未必是坏事。” 叶岛主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宠溺,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露儿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也清楚她的性子,“露儿天真烂漫,只是没长大罢了,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叶岛主笑得很是舒逸,“原本,我是想着,你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奈何你二人都无此意,如今我看露儿对白羽上仙的子弟很是钟爱,我听说白羽上仙的小徒弟也很是冰雪聪明,与你也是很登对。若你们二人真的都能与白羽上仙的弟子喜结良缘,也是极好的。” 天下父母心,大概都觉得自己的子女是最好的,只要自己愿意,别家的都是高攀自己的孩子,却不知,中间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 见我不说话,叶岛主朗声笑了,想必他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又继续道:“露儿此去,我蓬云岛的人自然不能出面,免得让人笑话。你不如跟着一起去,一则帮我看好露儿,二则,你也可以见见白羽上仙的小徒弟。” 我心里难免有些欢喜,却还是语气平静的回答:“是!青哲会尽力照顾好露儿的。” 爹和娘也笑看着我,爹也有些不放心,“此去要小心些,天衡毕竟不是寻常之地。白羽上仙超凡脱俗,自然不是会计较的人,可神算仙尊却是极为看重礼节和天衡声誉的,你和露儿切不可得罪于他。” “孩儿知道了。” “那流云先生,一肚子腹黑,最好也莫要招惹他。要是得罪此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孩儿会记在心里的。” …… 怜露早已在外面等的不耐烦,冲了进来,气鼓鼓的道:“我和哲哥哥这么大了,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每次都这样念叨个没完好不好啊?” 话没说完,怜露已经拉着我御剑而去,一下子就出了蓬云岛,这厢她却还气得不行,“哲哥哥,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每次一出门,非得念个没完呢?你怎么还这么傻一直跟他们说个没完呢?” 与怜露是没法解释,你若跟她说父母的苦心,她是不爱听的。我们总觉得她长大了就好,少女自然是要被宠爱的,被保护的,给她一个干净剔透的世界让她成长。却忘了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长大了,等到我们意识到,已经晚了。 到了天衡,怜露的任性妄为果然让她吃了亏,但是好歹也拜入了神算仙尊的门下,终究不是一无所获。 我曾经几次来天衡见梨若,我想知道当初那样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长成了什么样子了,但都被杜景轩给挡了,这次,终于让我见到了。 我看到梨若的时候,那少女墨发如云,纤腰约素,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晶莹的清潭,映着嫩绿的枝叶,清新亮丽。清灵的气息像云雾笼罩着她,美得惊心动魄,她一笑一颦都让人移不开目光。她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我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有些欢喜在澎湃沸腾,激越的旋律,震得我耳膜失聪。那些叫嚣的欢喜一下一下敲着我的心脏,我安静了这么多年的心,一下子像是在惊雷中春天苏醒的大地,倏然长满了碧绿的青草。 我想,我是爱她的。 当她走过来对我笑,那对梨涡浅浅,她对我说:“隽师兄,多日不见,正巧我那碧玉梨花簪用着不顺手,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啊?” 我傻傻的只知道点头,转眼瞥见杜景轩眼冒怒火的气势汹汹的看着我,我也全然假装是没看见。 我们出了殿,梨若笑嘻嘻的说:“我带隽师兄随处看看吧,天衡的梨花正开的好。” 我跟在她后面走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年不见,不知道梨若现在对我的印象是什么。正在我思虑的时候,她忽然停下里,疲倦的靠在一棵梨花树上。我发现,那清灵的少女眉梢隐隐的笼罩着一朵愁云。 我尽量放轻声音,“清师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啊?” 她立即笑道,“隽师兄真爱说笑,哪有的事。” ------------ 第五章 缘浅 风吹过来,梨花林沙沙做响,清香一阵一阵的传来,我看梨若靠在梨花树上,乌黑的云发轻轻的飘扬,浓浓的思索锁在她的眉目间。 小女孩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想,我还从未得到她,就已经开始失去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杜景轩还是因为别人,只是觉得,我离她如此遥远的。有的人,你一开始就是清楚的,她不属于你,可是,心动,心痛,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我的心是我自己的,却不是我自己可以做主的。梨若,爱上你,我才知道,有个词叫做覆水难收,还有个词叫做情有独钟。 我知道有些事我清楚答案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清师妹有喜欢的人吗?” “嗯?”梨若一愣,茫然中带点小心的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我看着她,“喜欢一个人,就是看不见她的时候很想见她,看见了,又惊慌失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每次见完面都会仔细回想刚刚的每一个细节,自己说的话合体不,着装上是否都妥当,只要发现有一丝不满意的地方,就会一直懊恼郁闷在心。看见她跟异性在一起,就心酸……” 只见她脸色一白,然后就不着痕迹的抬头看梨花,转移话题,“墨合门的蘑菇好多啊……” 我打住话,看她的神色有些异样,但又分明对感情还一无所知,不由的心里一沉。 我没有再往下说,开始笑着讲些趣事,“上次采蘑菇,让你遇到梦璃幽姬,后来想想,都觉得心惊……” “哈哈哈,隽师兄,那时年幼无知,连累你担心,真是过意不去,”梨若见此,果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听着,不时的也说些好玩的事,都是与她师兄下山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在她讲来一切都是这么动听的。 后来就变成她一直在讲,而我一直在听。我看着她的眼睛笑成新月,眉梢宛如有朵朵梨花绚烂的绽放,一口一个师兄,她心里的人,是杜景轩吗? 我跟着她笑,笑得一脸从容,她爱的男子,也深爱着她,你看,这样多美好。我已经看见所有的幸福铺展在她的面前,等着她伸手轻轻的采撷,然后全世界的幸福都在她的手里。 我没有难过,没有悲伤,只是,心,有一点痛。 许久,梨若讲的有些累了,停了下来,我看时候已经不早。怜露已经拜入仙尊门下,我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清师妹,露儿已经拜入仙尊门下,往后与你就是同门师兄妹了。我这表妹自小被宠坏了,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说她的。” “叶师妹冰雪聪明,才貌双全,与我师兄很是般配。我师兄喜欢才貌双全的人呢,隽师兄,说不定很快我就要多个嫂子,你要多个妹夫了呢。” 梨若笑得纯粹,眼眸真诚,我有点猜不透,不禁皱了皱眉,当下却赶紧回道:“杜师弟如此才俊,怎会看得上我这任性的表妹呢,只求她不得罪杜师弟就好了。” 梨若果断的摇头,很有信心的说道:“隽师兄放心,我师兄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何况,若真有什么,我必然也不会让我师兄欺负你表妹的。” 无论多舍不得,我终究是没法赖着不走的,“如此,多谢清师妹!我已按叶岛主所托,将露儿送到天衡,我,要回墨合门了……” 梨若笑靥如花,礼貌的欠身,“那隽师兄走好,梨若就不送了。” “清师妹,请!” “隽师兄,请!” 我们一起转身,只是下一秒我随即回身,只见她转身御剑而去,身姿轻如燕,翩若白蝶,白衣如温柔的白浪轻拂。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从容云海的天际,她都没有回一下头。 有个人,爱上她的时候,你就知道,从头到尾,你只是一个默默的旁观者,看着她和他相爱,一场华丽惊世的演出,倾倒整个天下。而你的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的,你的爱,从始至终,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默默的安静。 我黯然回到墨合门,望着连绵的山峦,我知道,墨合门的山再也不是那山,墨合门的水再也不是那水,墨合门的隽青哲,也不再是隽青哲。 正巧丛意从山门中走出来,正看到我在出神,好奇的问:“青哲,你在看什么?去参加一次仙林大会,不认得墨合门了吗?” 我温和的笑了下,“只是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一切都让人觉得喜欢。” 爱上你,整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新的,你赐予我新的生命,我的生命,从爱上你,才刚刚正式拉开序幕。 丛意一向擅长察言观色,何况我们这样了解彼此,他立马察觉到异样,他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爱上了一个人,”我并不隐瞒,我与丛意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清梨若,叫清梨若呢。” “白羽上仙的弟子清梨若吗?”丛意眼里的担心又深了三分。 “嗯,是的,你也见过她的。”我忽略了他的担心。 “青哲,”丛意喊我的名字,却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我神色自若的应道:“嗯?” 丛意迟疑了下,还是说了,“青哲,你知道,爱上那个人的人,是不会幸福的……白羽上仙的弟子,不是寻常人高攀得起的,何况,她还是那样身世不明的……” 我清楚丛意是怎么想的,他担心我会受伤害,我了然的道:“嗯,我知道的,她不爱我。” 丛意叹息了一声,“我明知道你这么做是会受伤害的,但是,你的选择,那怕是错的,只要是你想这么做的,我总是会绝对支持你的,我都可以不问一句帮你到底。” 我们相视而笑,多年的默契,并不需要讲太多。兄弟,不说感谢,不需要解释,我们懂的。 ------------ 第六章 等着你幸福 回了墨合门,我先去给爹请安,他正与娘在下棋,两个人言笑晏晏,幸福洋溢。爹和娘的感情一直很好,我想他们是仙门最幸福的。 我将怜露如何拜入仙尊门下的经过,略致的讲了一下。这些事,也早已在意料之中的,爹和娘也没多问什么,我便沉默了。 爹见我站在边上沉思,停了手执着棋子,笑望着我,“哲儿,见到白羽上仙的小徒弟了?” 我赶紧答道:“是的,见到了。” 爹下了一子,接着漫不经心的问:“我若记得不错,那孩子今年有十三岁了吧?拜入白羽上仙门下也有四年了。” 我也就中规中矩的应道:“嗯。” 娘抬眸慈爱的看着我,她一直都是个温婉的女子,“按凡间的年纪,十五就可以出阁了。这个年纪,也早就可以定亲了。” 我迟疑了下,“她与她师兄的感情,似乎很好。” 爹和娘对视下,两人都齐齐的笑了,让我好生窘迫,“爹,娘……” “你儿子长大了,”爹故意打趣我,对着娘说,“我看应该要给他娶个知心人了。” 娘笑意更深了,“她可是告诉你,她喜欢她师兄呢?” 爹和娘感情笃好,就总也以为我必然也能找到相知相爱之人,只是世界这么大,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的,但我还是只得如实答:“这倒是没有,但是,我感觉得到……” 娘抿嘴一笑,打断我的话道:“她自幼与她师兄一起长大,我想大概只是师兄妹之情,她无父无母,难免对跟她师兄依赖些,可女儿家到底还是不清楚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感情吧。” 我摇头,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只得拖延,“此事还是缓缓再说吧,我想毕竟梨若也还年幼。” 爹却不认同我的看法,“这件事,爹心里有数,回头我给白羽上仙书信一封,旁敲侧击的问问,看看他是什么意思。我看白羽上仙还是挺喜欢你的,以白羽上仙的性格,必然是他徒弟喜欢谁就把她许给谁,往后有空,你多往天衡走动走动。” 娘也劝道:“是啊,如今,露儿拜入天衡了,你去看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并不失礼。” 我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应道:“好。” 爹的书信第二日就送出去了,但是,后来,爹再也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我不知道白羽上仙跟爹说了什么,但是我清楚,爹对我和梨若的婚事从一腔热血到烧成灰烬了,他和娘,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梨若。连带的,整个墨合门都对天衡二字避而不谈,至少在我面前,能不提天衡,就都不再提。 我想,他们都在等着我忘记,忘记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少女。 一切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我越来越喜欢南山的梨花,我总是日复一日望着那片梨花林出神。 我想,我终于明白怀素师姐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片梨花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痴痴的望着这片梨花林,因为南山的梨花林,远看那么像天衡白羽殿的那片梨花,因为南山那是南边的方向,也是天衡的方向,是那个人的方向。 因为一开始就清楚,我能做的只是祝福,梨若,无论我怎么爱你,我都是你们爱情的旁观者。所以,我的爱,一直很安静。 我一直以为我会这样看着南山的梨花一日又一日,在无数个日子里,最后见证你们的幸福。 只是,我等来的是你被罚去白寒潭的消息。 那日,我正在内阁与众长老商议事情,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嘭”的一声,丛意忽然莽撞的推门而入。一向沉稳的丛意,他站在门口喘着气看着我,眼里的深沉凝聚如浓雾,那一刻,我知道出事了! 我歉意的对众长老道:“青哲有事先走一步,还请长老们见谅!” “少门主,请!”众长老起身送我,笑道。 我与丛意出了门,走了几步,丛意一直沉着脸,在踟蹰着该怎么开口。我跟着他沉默,我想,出大事了。 许久,他停了脚步,望着南山的那片梨花,我隐约知道有些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丛意迟缓的道,“青哲,清梨若出事了。” 我一下子就觉得身边的空气凝结了,“她,怎么了?” 丛意小心的道:“前些天天衡对外宣称,怜露与清梨若在倾风坡玩耍,不料火龙突然觉醒,怜露和清梨若双双因此受伤。清梨若伤了眼睛,当晚白羽上仙前往沧海取来海皇的眼泪,配以千珑墨玉,治好了她的眼睛。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是,你和我还讨论过,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这么简单,只是给露儿寄去的书信,还未有回音。可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经过多番打听,得知怜露眼睛也受伤了,只是如今却安然无恙,只怕是与清梨若眼睛受伤有必然的联系。因为,昨日,白羽上仙以清梨若出言不逊、不经尊长为名,将清梨若罚去白寒潭受凌冰刑五年。” 晴空霹雳,震惊的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嗡嗡作响,“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听错了?她一个凡人,受凌冰刑五年?那不是让她去送死吗?白羽上仙不是最宠爱她的吗?怎么会让她去受这样惨绝人寰的酷刑呢?杜景轩不是很爱她怎么会让她去呢?” 我一着急,一口气问了无数个问题,问完了,立时悲从中来,我要见到她的幸福呢?怎么可以是这样的结果呢? “是真的,”丛意有些不忍心,“清梨若已经被送进白寒潭了,天衡四尊一起在白寒潭布下结界,六界之内,恐怕没有人能轻易破得了这个结界。至少,我们墨合门做不到。” “丛意,我要去一趟天衡!”我态度坚决。 丛意想劝我,但终究他只是化为一声叹息,“你去只是徒劳无功,可若不让你去,你必然也不会死心。你去吧,墨合门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 第七章 相见无望 我飞速赶到天衡,求见白羽上仙,但是,我没有见到那个六界的神话,我见到的是神算仙尊。 我欠身行礼后,亦不婉转,直接说明来意,“仙尊,我想见见清师妹,可否行个方便?” 翟毅然一脸疏离客气的神情,“少门主,清师侄有违门规,现正在受罚中,不便见客,还请少门主五年后再来看她吧。” 翟毅然此人一向各执己见,有他在,我自然是万万见不到梨若的,当下又急又气,不禁就失了分寸,带着怒意道:“青少年清师妹只是个凡人,根本受不住白寒潭的凌冰刑!人人皆知凌冰刑是天衡最残酷的酷刑,白羽上仙因此刑太过丧失人性,早已废除了此刑,现今却拿来用在自己的徒弟身上,未免……” “少门主!”翟毅然怒然拍案,“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殿宇,“我师弟白羽上仙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向你墨合门请示不成?” 言论白羽上仙的是非,本就是极为不妥当的,何况还是当着天衡仙尊的面前,如此只怕不但帮不到梨若,只会让仙尊更讨厌她。 我只得压下心里的怒意赔礼道歉,“青哲年少无知,出言鲁莽,还望仙尊海涵!” 翟毅然缓了缓脸色,做了个请的动作,漠然道:“本尊还有事要忙,就不送少门主了。” 翟毅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再明显不过,可现下梨若生死不明,即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是凶多吉少,我岂会就这样甘心走? 少不得,我又放低了姿态,我这一生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仙尊,青哲听闻露儿与清师妹有些争执,我那表妹一向任性妄为,恐怕对清师妹多有得罪。现今不知为何上仙责罚清师妹,想必是因我表妹而起,青哲想见清师妹问一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让她受这般委屈,青哲很是过意不去,还望仙尊成全!” “哼,”翟毅然嘲讽的哼一声,“如此说来,少门主是觉得我天衡处事不公,向着你的表妹、本尊的徒弟,冤枉了清梨若了?本尊怎的不知何时你墨合门少门主与我天衡弟子清梨若,交情这般深厚了……” “仙尊!”我不禁疾言厉色的出言阻止,“清师妹与我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还请仙尊不要误会!” “误会不误会,少门主心里最清楚,”翟毅然悠然的喝了一口茶,“只是本尊劝一句少门主,不该想的事不要想,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念的人不要念。” 你不会明白,这世间最让人觉得寒冷的就是言语,像刀般刮在心上。爱与不爱,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不是你爱的人受苦,自然可以无动于衷。 我牵着嘴角微笑,心里却真正动了怒,“天衡历来是仙门之首,我等一向以天衡马首是瞻,如今以如此酷刑对待一个柔弱的凡人女子,就不怕有失颜面吗?” 翟毅然重重的将茶盏搁在案上,茶水四溅,他冷漠的盯着我,强悍的气势瞬间展开,我知我彻底惹怒了他,但固执的挺直腰与他对视。 翟毅然眼里怒火开始燃烧,“我天衡之事,不牢少门主你费心!” 我知见梨若无望,事情缘由我无法得知,而白寒潭结界我无力破除,救也救不得,心里怒火滔滔,再也不顾及,“天衡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白羽上仙贵为天衡掌门,却对自己的徒弟下如此狠手……” 翟毅然断然打断我的话,冷着声音说:“少门主!本尊奉劝你一句,你若真为了清梨若好,就什么都别说,回你的墨合门去。你这么胡闹,只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情,诚心诚意恳求的问道:“仙尊能否告知青哲,清师妹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要让她受这样的刑罚?她可是委屈?” 翟毅然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本尊只能告诉你,她去白寒潭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句话都没辩解,没有半分委屈。” 我陡然颓废了下来,凄凉满腔,她自己都不争辩,我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呢? 我欠身致歉,低头的时候一直努力笑得很从容,“如此,是青哲太放肆了!青哲这厢给仙尊赔礼道歉,还请仙尊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离开念风殿,望着天衡满山梨花浪漫,还有高高矗立在最高处云海里的白羽殿。那悬浮在空中的白羽殿一如既往的气势磅礴,那居住在高高在上的白羽殿里的男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如何舍得让他最心爱的弟子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想到白寒潭那个受着凌冰刑的少女,我突然觉得满山凄凉至深,花样的少女,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酷刑呢? 我原想着,就算拼尽墨合门满门,我也必不让她受这般的苦,可是啊,她是心甘情愿去的呢,满心战意而来,却输得连底气都没有。 我终究还是去见了怜露,看着怜露怯怯的走向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不安,不是我所熟悉的,却又是熟悉的。 心里雷鸣电闪,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无法掩饰诧异的盯着怜露,“你……” “哲哥哥,”怜露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已经带了哭音,“我,我……” “你做了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都在发抖。 怜露可怜的抓着我的衣袖,像每次她做错事的时候一样,“哲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气怒,忘记了你喜欢她,你别生我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喊道,出声才知道自己有多怒气冲冲,喊声震动得身边梨花树上的梨花瓣纷纷扬扬。 怜露愣住了,一下子懵了,我从不曾对她大声说过话,她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我伤了……眼睛……仙上让清梨若……以眼赔眼……但是,仙上治好了她的眼睛!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清梨若有惹怒了仙上……仙上罚她……” ------------ 第八章 无关 怜露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没有声音再也不敢说下去,一向飞扬跋扈的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事情原委,只要略加思考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宠溺的说没关系,努力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已经是我最大忍耐。 怜露拼命抓着我衣袖的手十指指骨突起,她哭着语无伦次的说道:“哲哥哥!你别不说话,我害怕……我真的……我只是讨厌……为什么景轩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她不喜欢景轩……” 她不喜欢杜景轩……她不喜欢杜景轩……这样的事实一下子让我无法接受,那她喜欢的人是谁呢? 怜露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愤说了出来,“哲哥哥,要是她喜欢的人是你那多好?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瑞孙琅哲?为什么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放弃喜欢瑞孙琅哲?” 我愣了下,“瑞孙琅哲……” 怜露越说越激动,“清梨若罔顾伦常,喜欢上自己的师侄,龌蹉!简直……” 我冷冽的扫了一眼怜露,怜露吓得一下子噎住了话,我冷冷的说道,“你放手。” “哲哥哥!”怜露立马两只手都紧紧的抓着我的袖子,她抬起脸紧张的看着我,“我不该说她的,哲哥哥你喜欢她,所以你肯定觉得她是最好的,景轩觉得她是最好的,你也觉得她是最好的,你们都觉得她是最好的……” 我无力的笑着,“你自小被宠坏了,但我总以为你只是任性些,断然不会真做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但是,露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话一说玩,用尽全力的将袖子抽了回来。冷不防的动作让怜露一下子扑了空,因着力度太大,怜露趔趄的往前冲走了几步,差点摔倒,我没有理会,转身就走了。 “哲哥哥!哲哥哥!哲哥哥……” 身后是怜露凄切的哭声,这个我从小呵护疼爱的妹妹,她那么伤心绝望的叫我,一声又一声,我不忍心,但还是硬着心肠走了。 纵然我身为墨合门少门主,门里上上下下都觉得我无所不能,对我敬仰有加,从小到大我要做的事都是一蹴而就,我对自己是如此自负的,可是,我此刻却觉得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无能为力。 我心爱的女子,和我最疼爱的妹妹,没有一个是我保护得了的,她们也不要我的保护,她们都有她们最爱的人,那都不是我隽青哲。 那扬起的梨花瓣像是一场浩大的雨,纷纷扬扬的飘洒着,打在我的脸上,冰冷无比。 我还是去了凌寒峰山脚下,那里的白寒潭,现在正囚禁着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少女,我那么像要给她幸福,想要为她尽一份绵薄之力,那怕她永远不会知道,可是,她不给我机会。 我望着凌寒峰的结界,一直笑,一直笑,笑到眼睛迷蒙。 梨若,为了什么,让你如此心甘情愿的受五年凌冰刑呢?为了瑞孙琅哲吗?不,我知道不是他,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是谁,值得你这样为他呢? 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觉到,你的世界是与我无关的,你心里想着谁,我不知道,你出了事我如斯焦虑,却无权过问。 身后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没有回头,那人停在我身后,缓缓的开口,声音暗哑,“她宁愿接受师父罚她受五年凌冰刑,也不愿意跟我走,隽青哲,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回头,看到神色黯然的杜景轩,那个仙林大会拔得头筹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白羽上仙弟子,那个一个邪笑俘获无数少女芳心的轩辕国太子,那与白羽上仙一样高高在上的杜景轩,此刻也与我一般失魂落魄的站在凌寒峰的山脚下,束手无策。 “你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吗?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将你打败。” “我不知道,明明是我第一个遇见她的,明明是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的,明明是我那么爱她的,可是,我那么心爱的小师妹,是什么时候义无反顾不顾自己生死爱上一个人的,却没有人能告诉我。” 她心爱的人是谁呢?后来两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始终不得而知。 两年的时光里,我和杜景轩无数次在凌寒峰山脚下,仰望着白寒潭,我们沉默不语,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无数个岁月里,风雨无阻。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想着能离她近一点也好的。 两年后,青阳上神执着昆吾剑前往白寒潭一剑劈了白寒潭,将梨若救了出来,我得到消息立时赶去天衡。 见到她的那一日是在无念殿,她走进来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先是一怔,见我们都盯着她,拘谨的向白羽上仙行礼请安,然后不知所措的看着白羽上仙。 那个少女清减不少,不知是不是在白寒潭待了太久,身上满是清冷的意味,像是深山丛林里的清泉,映着满山青翠,凉意逼人。只是,越发楚楚动人,漂亮到任何人看了都会怦然心动。 正在我看着她出神的时候,翟毅然开口对她道:“青阳上神跟你师父提亲,你意下如何?” 我心直直的往下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她愣在那里半天,很久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愣愣的反问:“什么?” 翟毅然索性说得更透彻,“青阳上神想娶你为妻,已经向你师父提亲了,你意下如何?” 梨若懵了,只是傻傻的看向她师父,只是白羽上仙没有任何表情,我就知道她不愿意嫁给青阳上神。 梨若显然知道白羽上仙想将她嫁给青阳上神,于是她求救的看向杜景轩。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杜景轩,杜景轩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静静的看着她,亦是如此残忍。 我想我是懂杜景轩的,但是,心痛排山倒海来袭,铺天盖地的的将我湮没,让我无法呼吸,她相信她的师父,相信她的师兄,但是,从未想过我。在她心里,我始终只是一个外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我的爱在暗黑的角落里默默的疯长,荒凉如同大片枯萎的岸边芦苇,情深被送葬,无人收殓。 ------------ 第九章 放不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提步大步向前走,掠下衣摆,对着白羽上仙从容的跪下,“晚辈想娶清师妹为妻,请上仙成全!” 我说完望向梨若,梨若,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选择,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我想要做一次你的退路,即使你还是不会选择我,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我只能这么做。 爱一个人,你只能奉上所有,予取予求,那怕对方不好看一眼。 但是,在青阳上神、杜景轩和我,三人的求亲里,最后她终究选择了嫁给青阳上神,她告诉我:不要等我,那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我借她的手折了一枝梨花,但愿人长久,花在人在。我离开天衡的时候,呆呆的回头看白羽殿那绰约多姿的梨花林,梨若,你是这样决绝的人,连等你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哲哥哥……”身后传来怜露怯怯的小声喊我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怜露站在那逆着风,一下一下的风打在她单薄的身上,显得很是孤苦无依,我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如今这般苦苦一个人留在天衡,等一个不会回头的人回头,就和我一样。 “露儿,听哲哥哥的话,回蓬云岛去吧。”我软了语气,尽力柔声劝道。 “哲哥哥,你能做到不等清梨若吗?” “……” “你看,你都做不到,我又如何能做到呢?我对景轩的坚持,并不亚于你对清梨若的坚持,我们都是这样一意孤行的人。” 怜露仰着头望着白羽殿,那个姿势很寂寞,像是仰望着神祗,满是落拓和寂静。我心里的疼痛慢慢的蔓延,付出去的心,你和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收回。 “你这样留在天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叶岛主很是想念你,多次让我劝你回去,你总也要为你爹和你娘想一想。” “我,心里有数……” 怜露向来是不听人劝的,我知道多说无益,何况,我太清楚放不下一个人是什么心情,便只得沉默。 过了许久,怜露却忽然道:“再过些日子,我会回蓬云岛的。” 我看着她眼里有什么明明灭灭,一下子没控制住话就说出了口,“露儿,你怎么选择都好,但是,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怜露笑得很落寂,“哲哥哥,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担心她?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向着她?” 我有些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有些歉疚,眼前这个落寞的孩子,是我素来最疼爱的妹妹,可是,我那么害怕她走错路。 怜露默默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那时飞扬跋扈的她,如今这样安静,我的妹妹,我已经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不久后,怜露回了蓬云岛,我更加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而梨若,她颠沛流离的人生却刚刚开始,不久就传来她婚礼突变被劫持的消息,以及与魔尊青玉远走高飞。 关于她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可是,却都与我无关。我为她生,也想为她死,可是,她却是与我无关的,我的爱只能安静的沉默。 在魔尊青玉死的那一个晚上,我望着满天繁星沉默,你看,当她最难过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在她身边。 这么爱一个人,却一直与她无关。 丛意担心的看着我,“青哲,有白羽上仙在,你不需要担心的太多的,白羽上仙虽然看起来对这个小徒弟很无情,但是你仔细想想,若是他真的这么无情,又怎么会花了三个月不遗余力找她呢?白羽上仙这么做,必有他的深意。” 我笑,“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无能为力,连为她牺牲,都没有机会。” 丛意深沉的道:“放不下,就只能痛着。你是这样至始至终的人,爱上她,你早就没有回头的路。” 我知道丛意是想劝我回头,可他更清楚我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人,是回不了头的,“丛意,我有些怀念怀素师姐了。” “嗯?”丛意有些不解的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南山的梨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一切都还是旧时的样子,只是却早已物是人非。” 丛意和我一起沉默,爱,这一个字,却是没有人能说清楚的。 此后梨若起起落落里,我都无权干涉,只能在墨合门一日又一日的望着那枝梨花,这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去极寒之地采了万年灵玉,雕刻成一个玉瓶,用灵力养着这枝梨花,花在人在,我想,我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见证我爱的女子如何深情的去爱另一个人。 就像我一年又一年的见证着这枝梨花的绽放,可她的绽放只为她自己,并不是为了我。 只是那夜,梨若来找我,她将小白托付给我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能为我爱的人做一点事,于我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我没料到那一世,她与我竟是永别!整整十年,我觉得世界都是灰色的,没有任何意义,南山的花开了谢,谢了开,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我没有料到,小白长大了,一天比一天像梨若,这让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小白总是会睁着无辜的眼睛问我,“青哲,我想梨若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去找她,可是,死在无念剑下的人,是会魂飞魄散的……” 我心如刀割,“小白,梨若希望你好好的快乐的活下去,她告诉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希望你是快乐的。” “那你呢?你快乐吗?”小白难过的笑着。 “我很幸福。”是的,我很幸福,能如此爱一个人,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的。 “可是你不快乐,你不快乐,我知道的,青哲,我知道你不快乐。”小白眼里的忧伤越来越深。 我撇开头,装作没看见,我会好好照顾小白的,真的,梨若,我会好好照顾小白的。 而后,多少起起落落,在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有些想不起来,我只是知道,我还爱着那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少女。 在今时今日,她和他在神山上俯瞰他们的苍生,我在墨合门仰望着神山,遥不可及的神山,就那样遥远的矗立在那,是我心里永远的信仰。 ------------ 第十章 幸福(结局) 怜露要成亲了,嫁的是她父亲门下最得意的弟子秦漠风,那日双双来墨合门。我去迎接他们,那日下着细雨,远远的看见秦漠风一手打着伞,一手牵着怜露的手,满是宠溺的看着她。 满山青翠树木挺拔,远处南山梨花开得很清丽,那郎才女貌的一对行走在路中央,两个人低声说说笑笑,幸福洋溢。 等走近了,怜露甜甜的一笑,撒娇的喊道:“哲哥哥!” “隽师兄!”秦漠风谦和的行礼,那抓着怜露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见我多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怜露看了一眼秦漠风,然后微微红了脸低下头,低声娇羞的又不依不饶的喊了一声,“哲哥哥!” 我还没说话,怜露一脸惊喜的望着我身后,挣脱秦漠风的手朝我身后蹦蹦跳跳的跑去,欢呼道:“嫂子!”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性?”小白看着的扑在她身上的怜露,哭笑不得。 我看着小白,当年那个挥着翅膀到处飞来飞去粉雕玉琢的小花仙,如今看上去沉稳宁静,像是一株安静的开放着的梨花。 看到我出神,怜露顽皮的挑着眉打趣,“哲哥哥,这都成亲这么多年了,你看着我嫂子还这么失魂啊?对哦,谁我嫂子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呢……” 小白宠溺的拍了拍怜露的头,笑得很平和,“别拿你哲哥哥开玩笑,赶紧去见爹和娘,听说你要来,娘很是高兴。” 小白却跑过来抓着我的手臂,一脸娇笑,“哲哥哥,你不是说要送我生辰贺礼的吗?我要看看今年你会送我什么,漠风,你跟嫂子先去,等会我就来找你。” 秦漠风温柔的点头,“好,你不要太贪玩了。” “知道啦!”怜露做了个鬼脸。 目送小白和秦漠风消失在山门之中,小白忽然放开了我的手臂,满是严肃的看着我,“哲哥哥,嫂子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还想让人家等到几时啊?” 我一怔,“你知道些什么?” “清,梨,若……” 怜露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体内的相思毒又发作了,疼痛让我全身痉挛僵硬,痛得我一动都不敢动,只得靠在身后的树上,连呼吸都不敢。 怜露难过的道:“这么些年了,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中的是相思毒,相思草只开在天罚渊,你为了想起她,竟然做到这个份上。” 我咬着牙露出几个字,“你不懂……” 怜露落寂的笑了下,“我是不懂……有时候,脑海里会有些模糊的记忆,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笑,站在云端上睥睨天下。我想,我就有些理解你为什么会去天罚渊采相思草。” 我愣住,“你,还记得?” 怜露摇头,“不是很清楚,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我没想要记起来。因为,我知道,梦里的心情太荒凉,不是我能承受的。如果那才是真实,我宁愿活在现在的幻境中。” 我拿捏不好分寸,我不知道怜露到底记起多少,“你的选择是对的,忘记他,好好活下去吧。” 怜露审视的看着我,平静的很异常,“这么说那些都是事实?并不是我的梦境对吗?所有的事情,其实,我都有印象,只是都在梦境里见到,如今这般回首看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 “我不后悔,但是,时光重来一次,我选择从未遇见他,因为,他从来都不想遇见我。所以,我,可以一个人幸福。” “露儿,你长大了。” “哲哥哥,我知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你选择一清二楚的活着,我选择糊里糊涂的遗忘。但是,哲哥哥,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是真的很难幸福的,人,终究还是笨点糊涂点,比较容易幸福。” 我笑着宁静的接道:“我知道的。” 怜露露出忧伤的目光,叹息了一声,“嫂子对你情深义重,这些年外人都当你们是夫妻,你连我们都骗了。但是,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成亲,是你娘认了她做义女吧?” “嗯。” “也罢,也许哪天你会想开,等到你的相思毒不再发作的时候,也许就是你幸福的时候了。” 我望着南山的梨花笑,一笑牵动全身痛得排山倒海,如飙风席卷摧毁所有的平静,满目疮痍。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就很幸福,梨若,真的,能爱着你,对我就是最大的恩赐。 后来,我时常有去天衡,风光如昨,梨花依旧。白羽殿高高的矗立在天衡岭的最高处,我去见杜景轩。 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那棵我熟悉的梨花树下,他身后的凤凰默默的仰望着他,我想,曾经有个少女就最爱站在这棵梨花树下的。 六界所有人都知道现今的天衡掌门杜景轩,大智大勇,一生磊落如雪,以天下为己任。人们唯一不解的是,他喜欢站在这棵梨花树,默默的遥望着满川浩瀚云海,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如此喜欢这棵梨花树。 那个样子的他,背负了整个世界的寂寞,倾听了整个世界的悲痛。 此刻我看到,漫天梨花瓣飞舞,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舞出绝世的惊艳,在尘埃里开出花朵,酴醾酒香暗妖娆。风满满的鼓起那个男子的衣袍,君临天下的气势直贯长虹,气吞山河,绝世惊艳。 在六界人的心里,这是另一个白羽上仙,威震天下,万众归心,人称“绝神”。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梨花林,这些梨花是如此亲切的,她们见证了她太多的美,让我心生怜爱。 一千年了,我每次来的时候,他总是以这样的姿势负手立在风里,望着无穷无尽的云海。这一次,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在看什么?” 我想知道,他到底还还记不记得那个少女,他爱她,我也爱她的那个少女。 杜景轩回首灿然一笑,带出的光芒如同北斗耀眼的星辰照耀着六界,“我在看神山。” 我努力沉静下剧烈跳跃的心,“为什么要看神山?” 杜景轩漫不经心的笑着,无所谓的随意答道:“不知道,就是想看着神山,总觉得,看着神山,很幸福。” 我跟着他笑了,笑得眼角湿润。我们两个站在梨花树下,一起默默的笑着遥望着神山。无数个那样的夜晚,总是漫天星辰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