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绝处而逢生 ------------ 001.妈妈,爱我一次 亦真亦幻的梦里,梅琮佳又和她久违的母亲见面了。 在梅琮佳的朦胧的记忆里,母亲许茗芝一直都是个漂亮女人,美丽而不媚俗,而且总是那么和善地笑着,那么安静地望着,娴静如水,温婉如玉。梅琮佳那么渴望母亲能够一点一点走近她,然后拥她入怀。然而,那个美好的、陌生的、失真的面孔,只是轻轻地向她微笑,又抽身走开了,她寂静如洪荒般的梦境里嘶喊,“妈妈——,妈妈——”整个宇宙里到处回荡着梅琮佳竭斯底里的呼喊声,却总也传不到母亲在的那个角落里,她想拼命地追赶母亲的影子,母亲却越走越远,直到慢慢地消失了,她又一次孤零零地被遗弃在那片荒野之上…… 同一个梦,同一片荒野,同样是愕然惊醒。 梅琮佳伸手拉开窗帘,沮丧地望了望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透射着让人窒息的闷热。又垂下眼帘,呆坐在床上,努力地去追忆刚才的梦,想拾回有关母亲的记忆,哪怕是一点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可是,脑海中除了自己的呼喊声仍在耳边环绕之外,什么都没有!也许,母爱对于她,也只能成为一个梦了,反反复复的、永远无望的梦。 八年了,梅琮佳对母亲的思念有如流不断的涧水,剪不断的云翳,从来没有间断过,就是这种无法间断,无法终止,也不愿意终止的思念,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难过——说到底,是母亲背叛了这个家,背叛了她和父亲!因为母亲的“背叛”,让她总是下意识地去恨,可是怎么去恨一个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的人,梅琮佳常常为此感到沮丧。 拎着书包,经过奶奶身旁的时候,她尽量低调,尽量屏住呼吸,尽量不给彼此张口对话的机会。她知道,从奶奶那张嘴里出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话,很多时候她甚至很邪恶地想,要是奶奶突然哑了,那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该多好啊! 梅琮佳的奶奶学名叫魏长英,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学名,她压根儿就没念过书,乳名叫“满多”,出嫁之后就成了“梅魏氏”,解放以后共产党给了她“魏长英”这个颇具文化气质的学名,也只不过是她身份证上的一个标签而已,从来就没人这么叫过她。魏长英早年丧夫,留下了一儿一女,没再改嫁,一个人把儿女拉扯大了,这身世听上去挺可怜的,可是,但凡有她出场的地方,每回都是掐腰,瞪眼,跳脚的架势,全村里爱说闹的娘们儿加起来都不抵她魏长英一张嘴,所以,街里街坊没有谁敢将她视为弱者。 魏长英站在院子里,一手拿着牙刷,一手端着漱口杯,吐出漱口水,白了一眼从身旁经过的孙女,问:“怎么着,不吃了?!” 梅琮佳慌忙垂着头应着,“嗯,不吃了,都快迟到了!” 魏长英仰着头“咕噜咕噜”地漱了两下,而后狠狠地冲梅琮佳去的方向又吐了一口水,狠狠地骂道,“我呸!我他妈算是欠你的,大清早起来就为给你做饭,你还不吃了?!以后我还懒得伺候了呢……” 梅琮佳不敢吱声,瑟瑟地落荒而逃。 梅琮佳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小时候是常常被人欺负,没人找她玩儿,长大了好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别人愿意跟她玩儿的时候,她便看不上他们了。在学校里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没有人敢招她,她也怕别人招她。所以,很少听到有人提到“梅琮佳”这个名字。 “梅琮佳!你跟我来一下!” 这回,“大熊妈妈”在班上喊她名字的时候,有不少同学向她这边侧目过来,仿佛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班上还有这么一号儿人物似的。 梅琮佳觉得“大熊妈妈”看她的眼神似乎没那么友善,但是,又实在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一提的事儿,便悻悻地跟着“大熊妈妈”走出了教室。 “大熊妈妈”本名叫王碧华,是梅琮佳的班主任,今年三十七岁了,矮胖的身材,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了,还不死心,一努力又怀上了。其实,作为“女人”,或者“即将成为女人的少女”,梅琮佳特别同情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天天起早贪黑的盯着早晚自习。但是话说回来,谁又不想落得清闲,他们夫妻俩都是人民教师,这种“饿不死,富不起”的苦命劳心的差事,要是不靠带个毕业班多拿些奖金津贴啥的,又拿什么养活仨孩子呢。 一进办公室,“大熊妈妈”一屁股巴巴实实地拍在椅子上,从办公桌上翻着“志愿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说了一声“坐吧!” 梅琮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大熊妈妈”终于翻到了梅琮佳那一张,抽出来放到梅琮佳面前,拍了拍,“说吧,怎么个想法儿!?” “没啥想法,我就想早点出来赚钱!” “大熊妈妈”皱了皱眉,撩起眼皮来看了看梅琮佳,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她是喜欢这孩子的,或者说是一种怜爱。她和梅琮佳的爸爸梅纪伟是小学同学,依她看,像梅纪伟这样的混蛋王八蛋就不该娶女人,所以当年听说他离婚了,她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可怜了这个没妈的孩子!“大熊妈妈”一直认为梅琮佳是个好孩子,从来都是这么内敛,这么文静,从来不惹事生非,学习更用不着大人操心。 沉默了些许,“大熊妈妈”终于吃力地站起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梅琮佳的面前,并用双手扶住她的肩,表示一种亲近吧。 但是,“大熊妈妈”的这个举动着实吓了梅琮佳一跳,本能地抖了一下双肩,她这么一抖,反而让老师的手哆嗦了一下,赶忙把手抽了回来扶在桌子上,佯装自然地说,“呃,我和你爸爸是同学,所以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可是,孩子,人这一辈子啊,有时候真不能走错了路,你要是走错了这一步,不知道以后要走多少弯路才能转回来呢!你要知道,以你平时的成绩,考市里一中十拿九稳的事儿,再好好考虑考虑?!”“大熊妈妈”胡乱地抹了一下两个脸蛋儿上的油,梅琮佳发现老师脖子的皮肤都松了,从漫不经心的整理的头发里透出来,肥胖的身躯和高高隆起的腹部都不修边幅。 梅琮佳竟有一点怜悯起对方来了,她轻声地,用微颤的声音说,“我知道,王老师您是为我好……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她依然很倔强,却又忍不住难过,恍然间觉得自己比这个青春褪去的老女人还要可悲千倍万倍。 “大熊妈妈”看着眼前这个孤傲地小家伙,为之动容了,用极温柔的声音说道,“傻孩子,现在这社会,上大学的和不上大学的差远了去了!听老师一句劝,什么叫前程似锦你知道吗?那就是想想办法把高中念下来,再考个好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什么都有了,但是你现在放弃了,就很难再回头了!听老师一句劝,就算你爸爸没本事管你,不是还有你妈吗?没有哪个当妈的不心疼自己的娃呢,你去找她想想办法,啊?”” “大熊妈妈”对她未来的见解梅琮佳未必全信,但是她的话突然启发了她,梅琮佳突然意识到,中考、高考或许就是支起她未来的那支杠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应该博一下,为了自己,也为让那个抛弃过她的那个女人看看! “我听你的,王老师!”梅琮佳向“大熊妈妈”展露了一个坚强的、飘忽的微笑。 人们都说孩子的心灵像一张白纸,以为白色最单纯,岂知白色才是最复杂的颜色!梅琮佳只不过是个年仅十六岁孩子,可她敏感而坚韧,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与世隔绝。于是,孤独。而因为这份孤独,她成为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份孤独而变得毫无斗志,她一如既往地渴望着不一样的生活,她愿意孤身一人、孤注一掷地同现有的生活做抗争,这种抗争哪怕一直持续到她的生命终结,她也无所畏惧。 她突然找到了方向,看到了前方的灯塔,那就是读书。 不管是市里读高中,还是去什么地方上中专,她都要离开这个村子,离开奶奶了,自由,放飞,重生……一个个美好的词全都钻到她的脑海里来了,像七彩的泡泡一样轻盈地舞蹈着,但是,有时候,奶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跳出来,一下子把它们全都碾碎了。 梅琮佳已经笃定了,不管奶奶接受不接受她选择,她都要往前冲刺。这种前行的方式太难、太累,她也想找个时间跟奶奶开诚布公地谈谈,到底恨她什么,她的母亲许茗芝离家出走时,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显然不是唆使者,更何况她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啊!可是,奶奶为什么从里到外都包裹上坚硬的堡垒将她拒之门外,并且听进去她半句话。 她进入不了奶奶的那个堡垒,而梦里那个和善的妈妈世界也越来越远了!有好几次,她在梦里告诫自己,要加快奔走的脚步抓住转身而去的母亲,向她问一声,妈妈,你能不能站出来再爱我一次?!可是,她总是不够快,而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走远了。八年里,梅琮佳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妈妈,但凡遇上什么事儿,都是不经意地想起“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直到离开她,都是温暖的,可就是残存的这些温暖记忆,也一点一点地被时间逐渐吞噬了,这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梅琮佳最终选择里报考德州市第一中学。 或许,就因为这一瞬间的果断,改变了她整个一生。如果,当时她心目中读书的渴望屈就于现实的压迫,放弃了心中那个遥远的,朦胧的梦想,也许,她的一生就会像一粒不起眼的沙粒一样,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镇上平凡地终老一生,也就不会遇到那些人,那些事,也不会经历一次次的生死离别,体味那死去活来的人生了。 ------------ 002.心囚,何处颜欢(1) 夏日令人窒息的闷热一天强过一天,期待也如同这炎夏一样令人心焦烦躁。 在这种望眼欲穿的企盼和无路可逃的落寞的交织里,梅琮佳就这样安静地过活,心不在焉地在院落里喂猫逗狗,心不在焉在田里劳作,心不在焉地上街买菜,心不在焉地洗衣烧饭,心不在焉地度过酷暑里漫长的每一天。死水一般的日子,让梅琮佳渴望波澜,又生怕惊起波澜。 魏长英很少和梅琮佳说话,这些年她们总是这样,同在屋檐下,却彼此刻意忽略彼此的存在,其实对于梅琮佳来说,这样倒好,这种被遗忘的感觉总比鄙夷的目光,和无休止的谩骂好受一些。 门口那声刹车让梅琮佳猜到是姑妈来了。平时,她们家很少有人上门,更别说能开上大汽车的人了,果然,是那辆白色的现代,和姑妈梅纪晴那张喜盈盈的脸,她后面跟着表哥赵康和姑父赵敬尧。 梅纪晴是这个镇上最早的大学生,现在在江州市教委工作,她是魏长英的脸面,也是整个村的骄傲。而每次回娘家,她也尽可能地自驾车,因为她知道母亲希望她风风光光地给她长脸。虚荣?对,这的确是虚荣了些,但是虚荣这件事儿于大家都无伤的时候,它并不可耻吧,更何况老母亲想扬眉吐气更是对过去所有苦难的一种告别,这没有什么不好。 梅琮佳也是喜欢这位姑妈的,姑妈十分疼爱她,比起父亲和祖母,姑妈也许更像亲人,亲不太起来的亲人。很奇怪,不管姑妈怎么对她好,她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建立那种亲昵的磁场,有时候反倒很怕她。 “姑……”梅琮佳叫了梅纪晴一声,声音小得自己都以为幻听了。 “嗯,奶奶和爸爸呢?”梅纪晴拍了下梅琮佳的肩问。 梅琮佳正要回答,魏长英便迎出屋门了,她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笑容可掬地向女儿女婿还有外孙招呼着,“都在,都在呢!刚想睡会儿,就听见你们大汽车的动静了!这刹车声,嘎嘣利落脆,准是敬尧开来的,我猜得准不准?”老太太这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两排老黄牙。 “妈,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嘎嘣利落脆呢!”梅纪晴站在当院娇嗔地说。 赵敬尧越过她们母女就进屋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正要掏火机,看见梅纪伟揉着惺忪的眼睛从里屋出来了,就把手中的烟递了过去!梅纪伟正要接那支烟,赵敬尧又把烟收了回来,放在自己嘴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包当开封的烟递了过去。 梅纪伟接了赵敬尧的烟,咧着嘴嘿嘿一笑,“来啦,姐夫?” 赵敬尧冲他点点头,没说话。 这是一个高傲的男人和一个谦卑的男人所专属的对话方式吧,即便是友善的,但离亲近还远得很,梅琮佳默默地想。 “姥姥你看,我妈给你买了啥?” “哟!这么花啊,不成,不成,我要穿上部成老妖精了!” “妈,瞧您说的,现在老年人都兴穿花的,越是小年轻儿越穿得灰不拉几的。” “是吗?那我试试?!……” 不一会儿,里间里传出来很和谐的声音,那也是专属于他们仨的,梅琮佳假设自己硬要闯进去,会怎么样?她一定会把之前和谐的局面弄得特别狼狈吧。她永远在别人的愉悦之外,她是孤独的,默默地注视着快乐的家人,她的内心极度地排斥这种孤独感,可是无论做过多少努力,自己都不能走进他们的快乐当中去。所以,每当看到他们快乐的时候,她都想悄悄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者突然间化作一只幽灵,可以在海上漂,可以在空中飞,不用有思想。 孤独是什么?孤独是一种很深切的痛,这种痛就好像一团深不见底的烟雾,把梅琮佳从头到脚笼罩得严严实实的。每当孤独上身的时候,在这团迷雾中就会建起高墙,把自己牢牢地困在里面,就像走进了一个自己设置的监狱里,阴暗晦涩,厚重封锁,凄楚悲凉。关于这个自设的监狱,梅琮佳自己有个很形象的比喻:心囚! ------------ 002.心囚,何处颜欢(2) 赵敬尧吸了一口香烟,吞吐出漂亮的烟圈儿,梅琮佳觉得这味道挺好闻的,便深吸了一口气。她这个举动有些奇怪,让赵敬尧定睛打量了她一下,轻轻地叫了声,“佳佳?” 赵敬尧总是忍不住对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生产生一丝怜爱,这种怜爱由内而外迸发出来,而非表面功夫,可是,自己却是那么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更何况自己只是孩子的姑父,而不是父亲,或者舅舅,那种血脉相承的亲属关系,他怕不当的表达会吓到她。 梅琮佳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姑父,抿嘴一笑,应了声,“嗯?姑父!” 赵敬尧灿然一笑,“考的不赖嘛!”但是,很拙劣地故作轻松的感觉。 “我……考上啦?!”梅琮佳特别敏感地呼叫出来,她整个人也跟着这一声从那团深不见底的烟雾里跳了出来。 赵敬尧诡秘地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伏在她耳畔说,“别声张,他们俩还要给你个惊喜呢!” 而就在这时,赵康从里屋一个箭步冲过来,搂住赵敬尧的脖子,“老爸,不带这样的!路上咱不都说好了嘛,要给佳佳一个惊喜,你怎么专管漏风呢,妈妈——你看看我爸呀!简直太不像话了!” 梅纪晴乐呵呵地走出来,“你都知道你爸这张嘴巴漏风了,还非得告诉他!” “得,怨我!怨我行了吧!但是,剩下的得由我来说,老舅,姥姥,这回佳佳可给老梅家长脸了,全市总排名第三名呐!”赵康特别郑重地宣布了这则喜讯。 梅琮佳漫长的期待终于有了着落,她感觉自己瞬间从一个缥缈的幽灵变成了舞台正中央的角儿,这种滋味在她有记忆以来太罕至,她几乎有些忘却周围冰冷的空气了,而鲜活起来,可是,就在这么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魏长英紧绷着的脸,她的心又紧跟着跌入了谷底!虽然,她不无法预知奶奶如何爆发,但是,她知道这种爆发避无可避。 魏长英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一个在六零年挨过饿靠讨饭养活了俩崽子的女人,在她的儿女中间,她只觉得自己功不可没,也无需掩饰。“都别高兴的太早!”她的爆发在她熟悉的子女眼里还是那么突兀,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好好处理刚刚真实发生着的愉悦的收尾! “梅纪伟,你给我听着,你有本事就掏出票子来供你闺女念书,上高中,上大学,就是以后供她出国留洋呢,你妈我也管不着,可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有那能耐吗?!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没钱,就让你这宝贝闺女砸坷拉种地去!我可事先把话搁这儿,别指望我那点棺材本!”魏长英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棺材本”,她也知道梅琮佳上不上这个学,都用不着她一个老太太操心钱的事儿,她真正在意的是,她亲妈什么都不管! 梅纪伟看着暴怒的母亲瞠目结舌,“妈……你这是干啥嘛?!” “别叫我妈!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你姐姐姐夫好心好意地替你带这倒霉孩子,你不舍得!现在倒好,还想上大学哩,你有钱吗?她妈呢?她妈干啥去了?啊?叉开大腿只管生不管养啊,拍拍屁股就走人,算怎么一档子事儿啊!”梅奶奶像疯了一样小跑过来拧梅纪伟的大腿,“是你!就是你这个冤家领那么个骚狐狸进门,留下这么个赔钱货,你自己宝贝着吧!” 委屈的眼泪,顺着梅琮佳洁白的面颊汹涌而下。 梅纪晴顺手将梅琮佳搂进怀里,用手为她擦了泪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这孩子的泪给烧得火辣辣地疼。可是,那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他们姐弟俩长大,要饭都供她上大学的母亲,她没有办法在母亲面前争论是非曲直,而只能嬉笑着将母亲拉过来,“妈,干啥呀!孩子有这出息,是好事儿,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魏长英甩开女儿的手,“你别管!你也甭用热脸蛋儿去蹭人家的冷屁股!敬尧,纪晴,你们给我挺好了,死丫头要念书,你们一分也不能给她,小康转眼就要上大学了,用钱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妈,这个事儿,我和纪晴商量过了,这个钱我们出。”赵敬尧面无表情地说。 魏长英这才瞄到赵敬尧的脸此刻已经憋成了铁青色,有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稍稍舒缓了下语气,“那不成,敬尧啊,我知道你心善,但是这个学念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说什么也不能拖累你们!一个闺女家认得自己就行了呗,人家都说,上一中一开学就得交一头牛的钱,不行,这可不行!” “我和纪晴早有预备。” “我不说了吗?不用你们管!”梅奶奶没搂住火,“啪”地一声拍了桌子。 “您不管,凭什么不兴我们管!”赵敬尧是个老实人,但是老实人大多都是倔脾气,这会儿就跟老太太杠上了,“妈,今天站在这儿,就我一个外姓人,您可能觉得我没资格掺和你老梅家的这点儿事儿!可我这个当姑父的是看着佳佳一点点长起来的,佳佳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都看在眼里了,这孩子能考上咱市里最好的高中,是孩子自己有出息,您这当奶奶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您老怎么就能断了孩子的路呢,她不是别人,是你的亲孙女,是你老梅家的根儿……” “不是,赵敬尧,你什么意思!你看见我不疼她?不护着她了?”老太太的脸一下变得发青了。 “疼不疼孩子,您自己说了算!您是怎么个想法也不用我说,您自个儿心里最明白不过了!” 赵敬尧说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老太太,大家都能听得出来,但是没有谁劝住他,是魏长英最窝火的地方,她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也弄说话带尖儿带刺儿的,我不吃你那套我跟你说!那时侯那么穷,您能省吃俭用供纪晴上大学,现在日子好过了,凭什么她许茗芝当妈的不管,让我一个土都埋到脖颈子的老太太管?我一个寡妇家拉扯两孩子容易吗?老了老了,轮到你教训我了?你要是我儿子,我非煽你!” “敬尧,你少说两句!”梅纪晴见这火势,便一个劲儿拉丈夫的衣角。 赵敬尧甩开妻子,冷笑着,“行了,你们全家一个个都是老好人,就我一个坏人!我走还不行?!但是,佳佳的事儿我先给您把话撂这儿,我包吃包住包学费,只要她有能耐,我还供她上大学呢!纪伟,你也听着,闺女是你生的,但我不看你的面子,也不看你姐姐梅纪晴的面子,更不看这老太太的面子,我就看孩子自己身上,我就看她有出息!所以,你们老梅家谁都不用搭我这个情!” 说完,老实人赵敬尧大步流星地出了堂屋,又出了院子,留下一屋子瞠目结舌的寂静。 ------------ 003.逃离,寄人篱下(1) 梅琮佳如愿以偿地逃离了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走在从姑妈家到江州市第一中学的路上,她觉得天格外的蓝,草格外的绿,就连九月如火如荼的炎日都格外的温柔,这一切,就仿佛在梦里一样,欣喜而虚幻。那被奶奶的冷言冷语和现实的严酷悲凉掩埋起来的梦想,就这样被激活了,梅琮佳简直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教室里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教师,估么也就二十三四岁,长得白皙而美丽,刘海覆额,发辫垂腰,长长的睫毛下盖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柔和的小嘴,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致。梅琮佳不由自主地向她展露一个微笑,当然,这个微笑在全班这么多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中一点儿都不起眼,甚至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但是,她的确很久没有像这样会心一笑了。 那个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了“童彤”两个字,便转过身笑吟吟看着大家,似乎带着一点儿小激动和小紧张,“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你们可以叫我童老师,叫我童大姐也行,我刚刚从省师大毕业,能和大家一起开始新的征途我很荣幸,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咱们可以合作愉快,风雨共舟!”童彤笑得那么灿烂,手舞足蹈的样子简直像个大孩子,她的声音柔柔的,真好听,梅琮佳有些迷恋她,不,是迷恋她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青春明媚的气质。 “现在,我开始点名喽!大家彼此认识一下。”童老师拿着点名册走下讲台,“徐海波——” “到!” 童彤向站起来的男孩子微微一笑,“请坐。” “费言羽” “到!” …… “梅宗佳” 教室里没有人应,童老师抬起头,环视了教室的四周,又问了一遍:“梅宗佳?我们班没有叫梅宗佳的同学吗?” 该死的寂静!梅琮佳如坐针毡,她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师,我,我叫梅琮佳!”话刚一出口,梅琮佳便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一时紧张极了,她的脸涨得厉害,心也在突突地跳,她甚至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哦,哦,是吗?!实在对不起,点名册的名字打错了!”童彤歉意地对她笑道,并下意识地打量面前站起来的女孩,她发现这个女孩生得很漂亮,黑亮的长发从两颊垂下,系在脑后,一双温柔、沈静、美丽、忧郁的眼睛,但是她浑身散发着孤傲和冷漠,一件简单的米色麻布衬衫,朴素中流露着自然,端庄中不失美丽。于是,走到梅琮佳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梅琮佳同学,请坐!” 梅琮佳便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她胸膛里的那只小兔子依然撒着欢儿,停不下来。而童彤越过她的身旁继续点名,梅琮佳突然发现,原来这场波澜只存在于她的心里,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可是,即便是这样,她的心还是加速地跳了一上午。 “梅琮佳,交个朋友吧!”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吓了梅琮佳一跳,顺着手臂看上去,那是一个漂亮的短发女孩,高挑的个儿,潇洒的短发,迷人的微笑,浅浅的酒窝,还不时的露出两只调皮的小虎牙。她竟完全没有在意她有一位同桌! “我叫林宇璇。”那女孩再一次将手朝梅琮佳这边递了递。 梅琮佳怔了怔,怯生生地握了她的手,“你、你好。”她觉得自己的举动非常不自然,所以有点自惭形秽。不过,很快她又很舒心地笑了,因为自己应该满足,毕竟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里,她得到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学习幻境,一个漂亮大方的老师,一个开朗可爱的新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振奋,她要求自己学着适应这里的一起。 ------------ 003.逃离,寄人篱下(2) 住在姑妈家里,梅琮佳仿佛过上了公主一样的生活。 独立的公主房,带全身镜的衣柜,漂亮的台灯,上学放学都由表哥赵康骑单车带着她,而晚餐姑妈也总是换着花样儿来做。这种看上去什么都好,物质上什么都不缺,精神上似乎也很充实的生活,却让梅琮佳感到不踏实,她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安稳舒适的生活会长久,她快乐不起来,而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梅琮佳常把这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感觉叫做自己犯贱,却管不住自己不去犯贱。她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舒适舒心的生活,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对姑妈和姑父心存感激,而就是这多余的感激,使她在那个家里格外的生分。 她总是过于敏感。每天放学的时候,自己和别的同学一样说“我回家了!”又总觉得这样说很不自在。因为人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爸爸妈妈在等我”!而她在那个家里,其余的三位成员随时都可以让她走人。梅琮佳常常在琢磨一个非常荒唐的问题:家,我有家吗?我有家人吗?我的家人爱我吗?没有家,人就一定幸福不起来吗? 梅琮佳特别想排解内心这种无端无据的落寞,她也想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忽略自己心中对亲情的渴望,但是,人总是这样贪婪,越是无法满足,就越是欲壑难填。 “喂,琢磨什么呢?!”同桌林宇璇敲了敲梅琮佳面前的桌子。 梅琮佳抬眼看她,一笑,“呃……没想什么。” “放学了!” “哦,是吗?”梅琮佳怔了一下,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还不回家?!对了,不如……去我家吧!老林和老杨今天有事儿,只有我和兰姨在家,爽歪歪喽!”老林和老杨是指林宇璇的父亲林万鹏和母亲杨美琪,这个从平时聊天的时候,梅琮佳已经了解了。 梅琮佳摇了摇头,“算了,不去了。” “走嘛!走嘛!去我家玩儿嘛!”林宇璇开始拖着梅琮佳的胳膊耍赖。 “嗯……行吧!”梅琮佳坐直了身子,懒散地收了收桌上的书。 从小独来独往惯了,梅琮佳经不起别人这么腻着她,说实话,她喜欢宇璇这个朋友,虽然她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上人,林宇璇那么快乐、自信,而自己却那么悲观、自卑,可是现在,林宇璇正在向她打开了一扇友谊之窗,她没有道理拒绝天使的邀请,即便自己走不进宇璇的快乐里,她也希望宇璇的笑声能够感染到自己。 “叔叔阿姨从来不吵架吧?”路上梅琮佳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吵,经常吵。”林宇璇的回答令梅琮佳吃了一惊。 “啊?是吗,你好像并不怎么受他们影响……” “咳,影响什么啊,他们啊,就是幼稚!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转眼就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 梅琮佳好像有点儿明白了,她们所说的“吵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原来,她所缺失的,不单单是和谐安定,就连那些不和谐的、调皮的音符,也是幸福家庭中的构成因素,而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属于自己的生活竟是如此的贫瘠。 ------------ 003.逃离,寄人篱下(3) 梅琮佳被林宇璇带进了一个很漂亮的别墅,以前她就知道宇璇家庭条件好,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好。她有点成了红楼梦里的刘姥姥,感觉自己的眼睛特别不够使,瞅什么都新鲜。兰姨是他们家的阿姨,四十几岁的样子,笑容可掬,朴素大方。见宇璇带了个朋友回来就上了些水果,便出去买菜了。 “你爸妈是干啥的?怎么这么有钱?”梅琮佳边问边往沙发上坐,不想这洋沙发那么软,差点儿晃了她。 林宇璇看她的糗样咯咯直笑,“我爸啊,说起来都不一定赶上你爸有文化,但是,他有鹰一样敏锐的眼睛,很早的时候,就在市里坐起来酒店生意,现在的凯悦大酒店,我爸是创始人!”林宇璇谈到爸爸时那自豪的神情看起来都放光,让梅琮佳嫉妒到不行。 “啊?凯悦是你们家的呀!怪不得呢!”梅琮佳感叹道,那可是连她这种乡巴佬儿都知道的大酒店啊,“那你妈妈呢?” “我妈啊,就更没文化了!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失业,除了修理我,折腾我,随心所欲地操控我,还真没有其他本事了,要不就是健个身,美个容什么的,比我还不务正业呢!” 梅琮佳淡淡地笑了,她觉得林宇璇故意耍贫嘴,她的妈妈一个是典雅的贵妇,因为她看到了客厅里摆放着一架漂亮的钢琴,这个东西跟宇璇的气质完全不符,所以应该是属于她妈妈的!“好漂亮的琴呐,你妈妈的?”因为对钢琴特别的情感,梅琮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什么呀!是我爸爸的德国朋友送给我的,之前,我爸给我请了几个钢琴老师,都被我轰走了!不是不喜欢他们,就是不喜欢音乐,看着那些“蝌蚪”,我头都大了,这东西摆在我们家就是摆设!” “原来是这样,其实,音乐是一种高雅的语言方式,它的悲欢离合总是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不然,我弹一曲,你听听?”梅琮佳渴求地望着林宇璇。 “你会钢琴啊!好啊好啊,让我听听是不是比我那些钢琴老师厉害!” 梅琮佳不由分说坐下来,轻轻地抚摩着琴键,好象在思考,不成调地,单音符地弹奏。然后,有只曲子的主调从她的脑间闪过,她下意识地跟着那旋律弹奏一个个单音,慢慢的她陷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抬起另一只手,一串串琳琳琅琅的乐音如同流水一般从她指间滑落出来……她开始行云流水般的弹奏,那琴声如微风细语,如森林簌簌,如河流轻湍,如细雨柔唱,带着某种缠绵的感情,滑落出来。不知不觉,她的心在下坠,就像死寂的海,一点一点沉没于沙砾。 那是一支很伤感的曲子,林宇璇听着只想哭。 “怎么了?”梅琮佳看见宇璇的眼睛红了,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你的曲子,好难过!” 梅琮佳展颜笑了,开玩笑地说,“对不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六婶教了三回我就会弹了,是有些伤感是吧?” 林宇璇看着忧郁惯了的女孩,她很早就猜想梅琮佳是个有故事的人,也许用“有故事”来形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些荒唐,但是,一打眼,就会发现梅琮佳在同领人当中落寞得出众。 “梅琮佳,你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了。” “那么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儿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你的家人呢!” 是的,梅琮佳早就应该想到了,拥有一个朋友就应该展露一个完全的自己给她,但是,这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充分的思想准备,她不知道,当她主动将自己掩盖的部分敞开的时候,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她呆呆地抚着琴键,垂着头。 “怎么了琮佳,你们家没有什么好聊的吗?” 梅琮佳轻描淡写地一笑,“也不是啦,那是和你的世界差好远的生活!” 林宇璇愣了愣,看着梅琮佳一脸的惆怅,“琮佳,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有事儿,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与生俱来的,有这种说不出的落寞的感觉,但是我又觉得,一个人不会一出生就带着忧伤吧?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别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很简单的几个字,让梅琮佳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尽量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说,“宇璇,我没有家。” “没有家?!”宇璇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梅琮佳自嘲地苦笑着说,“差不多吧,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也有过很美的记忆,但是已经遥远的触摸不到了,他们很相爱,对,应该是很相爱,可是因为我爸可以热上了麻将,越玩越大,我妈就走了,不要我们了。” “原来是这样……”林宇璇若有所思的说,她却懂得怎么劝解她的朋友,因为,她朋友的悲苦离她太遥远了,她感受不要这种痛的程度,“那你爸爸现在还好吧?” “我……说不上来,这些年他野惯了,很少见到他。平时都跟奶奶在一起,但是,奶奶她……她特别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她恨我妈吧,就觉得我跟我妈是一样的,早晚会抛弃这个家,所以有时候会虐待我呢!” “虐待”?!这个恐怖的词汇让林宇璇沉默了,她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那个可恶的老巫婆都对她的朋友做了些什么,浑身都是战栗的,“那,你一定特恨她吧?” 梅琮佳向她莞尔一笑,“小时候恨过,特别是在别的孩子都在电风扇下啃冰棍儿,她却让我在大太阳底下拾麦穗儿的时候,我心里想这老巫婆怎么不早点儿死呢!可是后来,我越来越大了,就恨不起来了。” “啊?怎么呢?” “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怎么会明白呢,我爷爷死得早,奶奶不到三十岁就守寡,一手把我爸爸和我姑姑拉扯大,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怎么样乡下讨生活的,她要过饭,拣过破烂儿,日子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可就算是这样,奶奶还是拼死拼活地把姑姑送进了大学!我怎么忍心恨一个这样的老人!”梅琮佳的声音异常艰涩,她抽泣了一下接着说,“其实,平静下来细想,奶奶对我不好,是因为她看不惯妈妈抛夫弃女的走了,她没有念过一天书,自己二十几岁死了丈夫都没有想过改嫁,闹离婚在她看来就是大逆不道!奶奶一生很不幸,却过得那么心安理得,你不觉得悲哀吗?” 宇璇听了她的话,几乎用崇拜的目光来看着她,她才十六岁啊,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地说出这样一翻话来呢! “你妈妈……” 梅琮佳连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离婚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所以,我也不想聊她。” 林宇璇便沉默下去了,她了解,妈妈应该是属于梅琮佳的禁区,而之所以成为禁区,还是因为她太在乎了。 ------------ 004.印象,倾听我心 梅琮佳向赵康告了假去林宇璇家了,赵康便顺便把自己的好哥们儿魏翔带回了家。魏翔和赵康是从幼儿园开始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铁磁,也算是赵康家里的常客了,只不过,这断日子赵康老是奉老妈的旨来回带着梅琮佳,就稍微忽略了好朋友。 学生时代的朋友,大都是会被家长划分为两种——“好朋友”和“坏朋友”。“好朋友”一般就是那种什么都比你强,然后父母时常将他立为你的标杆的人,父母总是希望你和他长在一块儿,受其熏陶,你却不愿意以他为伍,成为他阴影下的小绿叶。而“坏朋友”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如你,整天调皮捣蛋的,父母时常以他为戒,生怕你和他混到一块儿去的那种孩子。魏翔却出乎这两种,他好像什么都比赵康强,却是那种调皮捣蛋的野孩子,赵康跟他在一起会有压力,但是,却很快乐。 “哎,老肥,你可真不够意思,你那个天仙妹妹不在,才邀请我来你们家!让我看一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魏翔进屋就躺在了沙发上。 “哼!我妨你,是必须的!”赵康关了门,拿起脚下的拖鞋朝魏翔这边儿扔了过来,“你给我起来,我妈刚换的沙发套,你就把鞋搁上面,留下脚印儿我妈不好意思抽你,可特好意思收拾我!” 魏翔接住了鞋,“嗬!真他妈臭!你这双汗脚幸好没生在我们家,我们家李护士长非得掐死你!” 赵康嘿嘿一乐,单腿跳过去伸手说,“给我!” “不给!” 赵康开始抬起脚往魏翔身上蹭,“给不给?!” 魏翔捂住鼻子,“啪”地将他的拖鞋扔到赵康面前,“滚,离我远点儿,臭死了!” 正在这时,有拿钥匙开门的声音,魏翔听到声音一个骨碌爬起来,正襟危坐,“谁啊?你妹妹?” 赵康探头向玄关那儿看了看,果然,梅琮佳进门了,正坐在鞋凳上换拖鞋,“佳佳,你不是去你同学家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吃了晚饭,有同学约宇璇去蹦迪,我不好去那种地方,就先回来了。”梅琮佳碰触到魏翔的目光,连忙垂下头去。 “佳佳,你来,我跟你介绍介绍,我是我好哥们魏翔,咱们学校广播室的播音员,还是文学社的社长呢,对了,你不是爱好写文字吗,他可以帮帮忙。”赵康特别骄傲地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就仿佛魏翔身上的光芒可以衬托出他自己的伟岸一般。 但是,梅琮佳只是礼貌性地“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或者友好。这完全出乎魏翔的预料,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秒钟而已,就对赵康说,“哥,姑姑加班回不来,我看冰箱里有什么,就给你们做点儿什么吧!”说话,放下书包,已经进了厨房。 “哦,行!什么都行!”魏翔在旁边表态了,见梅琮佳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就趴在赵康耳边说,“老肥,你妹妹,够正,也够酷哟!” 赵康斜着眼睛打量他,在他耳边说,“我警告你,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马上高考了你自己不自持栽了我管不着,但是,我妹妹,我绝对不允许你这种花花公子欺负她,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魏翔并不十分了解赵康的警告,当然,以他不羁的个性也不是那种容易被吓住的人,但是,这个小丫头身上多少有些东西打动了他,也不是想和她怎么样,就是欣赏。 那天晚上,梅琮佳的番茄鸡蛋面得到两个半大小伙子的一致好评,他们也不是没吃过面,说白了就是出于哄女孩子的一种惯性吧,梅琮佳也没怎么将他们的话太放到心上。 后来,魏翔去梅琮佳班上找过她,是问她要参加文学社的事儿,要求梅琮佳随意写一篇稿子给他看看,当时,引来了她身边女孩们的一阵尖叫,这回,梅琮佳才有点儿信了,赵康的这个朋友,在学校里大小还真算是个人物。 也正是梅琮佳这篇命题为《生命的追问》的散文,让魏翔对这个女孩放飞了某种遐想,这种遐想不邪恶、不脏脏、不下流,而就是一种单纯的欣赏,这种欣赏也只秉承于具备相同气质的人之间吧。 在《生命的追问》一文里,梅琮佳娓娓而谈,那是一种心情,幽静而忧伤,犹如细水长流,又似碧海微波。看她的文章,想她的人,魏翔切身地体会这个女孩的不平常,她对人生竟有如此深沉的思考。她是那么的静,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幅深沉的经典的画,倘若非得找个合适的词形容的话,那就说她“冷漠”吧,一种含带着温柔的冷漠,飘逸的冷漠,与世无争的冷漠,她一点都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决定,将他对她的欣赏,小心翼翼地放到台面上来了。 风和日丽的一天,魏翔在广播室里读了梅琮佳的《生命的追问》。 “你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你和别人一样渴望美好,而幸福感这件事,并不会因为你要求的质量高,而变得遥不可及,而在于你的心是否能够打开……”在文章的最后,他这样说。 其实,刚听到自己文字的时候,梅琮佳开心极了,那种不动声色地开心,但是听了后面魏翔说的话,她在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了。不是难过,也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一种得到理解之后的感动。在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着这样一种沟通,没有多少言语,而只在于她笔尖上的诉说,和他眼睛里的倾听吧。 “哎,大帅哥又来了!”林宇璇用胳膊搥了梅琮佳一下,有点不怀好意地笑道,“哟,怎么着,都感动的哭啦?也是哦,我们的大才女牺牲了两节数学课的时间,完成的稿子终于被广播了,能不感动嘛!”林宇璇故意这样呛她,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呛她,梅琮佳越是能够从容地面对外面的等待着她的男孩。林宇璇希望梅琮佳能谈一场恋爱,或许,爱情会填补一些她生命里缺失的空档吧! 梅琮佳莞尔一笑,“行了,你就知道拿我开玩笑!” “别那么没出息,还没怎么着呢,就眼泪吧唧的行不行?”林宇璇做了一个OK了手势。 梅琮佳拍了下林宇璇的手,离开了课桌,向魏翔那边走去,她能真切地感觉到走向他的时候,自己的心是敞开的,是幸福的,或许这种幸福感暂时还与爱情沾不上边儿,但是,就当时的她,还是不自觉得将它放大了很多倍。 “谢谢你。”梅琮佳简单地向他道谢,并没有点明是为了获得他的赏识,还是为了他倾听了她心里的声音。她相信,他会懂的,即便这会儿不懂,今后也一定会懂的。 “没什么!”魏翔一时语塞,羞赧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就这样被这女孩征服了,面对她,他实在贫不起来。 他们每天课间操的时候,都会相约出来散步,这是他们俩不能言说的秘密。但是,他们都不认为自己在和对方谈恋爱,因为他们谁都没有说过一句卿卿我我的话,甚至有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必说,就这么一前一后,或者一左一右,沿着操场的边缘闲散地漫步。当然,他们的心也是走着的,漫无目的地、幸福地走着。 有些话,真的不用说,而只在于彼此的心有灵犀。 ------------ 005.初恋,临近怯懦(1) 梅琮佳喜欢简单明了的生活,她害怕生活向纷乱和复杂的趋势里滑馅的感觉,而使她无心、也无力承担。所以,她即便心里那么渴望与魏翔在一起独处,却不肯承认自己已经遭遇了爱情,或许,她的内心不够强大,也不够坚韧,还没有做好充分地做好心理准备,承受爱情之花的绽放,只愿感受它越来越近的芳香。而她的脸上总不自觉所散发出来的光彩来,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的花期降至。 所以,最近林宇璇时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她“命犯桃花”,梅琮佳都会很郑重地向她解释半天说“我和魏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林宇璇虽然点头,嘴上说是,但是,梅琮佳看得出来,宇璇其实不信她和魏翔之间是纯粹的友谊。甭说宇璇了,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快要“陷”进去了。 教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两手托腮,看着空落落的教室,静静地发呆。这种逃离浮华的凝思与她之前的孤独落寞有本质上的区别,她在这一片静寂中跟自己的心灵对话。 梅琮佳想做一个好学生,她比谁都懂得自己进江舟一中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但是,魏翔的好,似乎却在以一种最美好、最不可抗拒的形式拉着她偏离做一个好学生的轨道,她为此而惴惴不安。 “怎么还不回家?”一个柔柔的,甜甜的声音,是童老师。 童彤顿感到有些错愕,因为梅琮佳的神情和眼神分明就是要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不行,不能就此冷场,更不能当逃兵,这个刚刚师大毕业的年轻班主任在心里不动声色地鼓励着自己,而假装随意地从梅琮佳课桌上捡起来一本书,胡乱地翻了几页,有些不自然地点头说,“是毕淑敏的《呵护心灵》,嗯,很不错的书!” “是的,挺好看的。”梅琮佳惊慌错乱地报以一笑。 “行了,不早了,回家吧!”童彤拍了拍梅琮佳的双肩,便走出了教室。 梅琮佳望着童彤的背影,心里有些害怕。童老师那么好,漂亮大方,温文尔雅,没有“严师”那种令人生畏的架子,也没有让人难以恭维的孤傲形象,更没有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可自己为什么怕她呢?!她说不上来,而就是这样连好人都害怕的时候,才能更深刻地感觉自己内心无以复加的孤独。 她想逃离这片孤独的海洋,可是,魏翔会是那个救她脱离这片孤独海洋的勇士吗?应该是吧,他就像一团火焰,热烈而活跃,她希望这团火焰可以温暖她,融化她,却不要轻易地说爱她,让她感觉到压力。 梅纪晴家里,魏长英踱着步子去厨房看了好几回,她一直压着火,但是时钟的嗒嗒声却那么让她心烦意乱。她终于忍不住了,靠在厨房门口上捶了捶塑钢推拉门说,“就这,你也不管?梅纪晴你就惯着她吧,早晚非惯得跟她妈一个样儿!” 梅纪晴飞速地切着土豆,听到老太太激动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菜刀赔笑着,“妈,您这是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来了都四天了,她哪天是正点回来的?!你说,这是城里,外面灯红柳绿的,她是不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去了?”对于外面那个灯红柳绿的世界,魏长英既陌生又恐惧,那些看不见的花花道道就像看不见的吸血鬼一样,把人的魂给洗礼了,给拐走了,她儿子梅纪伟就是例子,要不是着了外边儿那个花花世界的魔,怎么一天到晚不着家呢! “妈,你瞎想什么呢,咱佳佳可不是那样的孩子!不都跟小康说了吗,老师让她在学校里出黑板报!”梅纪晴打圆场地说,其实,她知道梅琮佳在撒谎,什么出黑板报啊,帮同学检查作业啊,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愿早点儿回来面对老太太!别说梅琮佳了,就她也不想她早点回来,老太太得住她是看哪哪不顺眼。 就在这时,梅琮佳进门了,“奶奶——”她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魏长英刚才还巴望着门的方向,见她进门,瞬间就将头朝厨房里扭了过去,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梅琮佳早就习惯了,也并没感到太多受伤,换了鞋便去卫生间洗了手,而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关房门,生怕奶奶找茬说她不待见她。 魏长英坐在了沙发上,对面电视里正放着《还珠格格》,她对这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剧情不敢兴趣,便用眼角的余光往梅琮佳房间里瞄,看到梅琮佳在书桌前胡乱地翻着书。魏长英心里很清楚,这小丫头在故意躲她,虽说,自己不待见这丫头,但是这丫头要是成心躲她,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看这衣服!这么短,怎么,光着腿浪啊?!我告诉你,梅纪晴你就这么惯她,早晚得出事儿,说不定哪天就勾搭个野小子跑了,真是什么女人就下什么样的崽儿,简直和她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 魏长英说的是梅琮佳身上的那件背带方格短裙,是梅纪晴上礼拜刚请裁缝给做的,样式比较新,但是并不裸露,现在好多女孩子都比这穿得凉快,她这样分明就是找茬。而这种找茬分明正中梅琮佳的软肋,她伸脚“砰”地一声将房门踢上了。 过了一小会儿,梅纪晴忙完了厨房里的事儿,菜也都上了桌,就轻轻地推开了梅琮佳房间的门,看见她将头埋在了被子里,隐隐地啜泣。梅纪晴在门口定了一下,缓步走了进来,轻轻地揭开被子,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声音说,“这孩子!大热的天,捂这么严实,不怕生痱子啊!起来吃饭喽!” 她去拉梅琮佳的手,发现梅琮佳的手上湿湿的全是泪水。就着台灯柔柔的光线,那张泪迹斑斑的小脸儿更是触动了梅纪晴母亲一般的情怀,这种心疼,这种怜爱,一下子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内心!于是,情不自禁地拉着她入怀,“好孩子,不哭,不哭了,姑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奶奶她上了岁数,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梅纪晴感觉自己的劝慰很无力。 姑姑的怀抱很温暖,有一股母亲一样的体香,梅琮佳特别享受这样一个怀抱,母亲般的怀抱,她在这温暖里更加住不住了眼泪。 “好孩子,不哭了,听话!”梅纪晴像哄一个婴儿一般轻轻地拍打着梅琮佳的背。 “姑姑,难道,我就那么值得她恨吗?”梅琮佳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她是我奶奶,亲奶奶啊,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有她在的地方,我就是想顺顺当当地喘口气都难,你知道这种滋味吗?你一定不知道,你小时候,就算家里再穷再苦,她都是爱你的,是不是,姑姑?” 梅纪晴用手帮她擦去眼泪,她说的没错,母亲对谁都具备攻击性,但是对她自己的一双儿女总是百依百顺,有母亲的呵护和供养,她的童年、青少年、中青年一直都是幸福的,她无法体味小侄女在那个家里的煎熬。 “姑姑,我知道,她恨我妈妈,她恨得也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和那个人之间这些年没有瓜葛,她是知道的,凭什么要把她对那个人的恨转嫁到我身上?又凭什么说我会跟她一样呢?我和她不一样,奶奶对我再不好,我都没想过背弃过这个家,我只是想躲开她夹枪带棒的攻击,你知道吗,姑姑?” 看到梅琮佳满眼的伤,梅纪晴觉得这个家亏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而她,偿还不起!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活在戾气里,活得卑微而自负,她要让她的生活变得充盈起来,至少,看起来是充盈的,她当然知道,孩子最缺失的是什么。 “佳佳,我们聊聊你妈妈,好吗?”梅纪晴小心翼翼地问道。 梅琮佳怔住了,这是她的父母离婚以后,姑姑第一次提起“那个人”,她有些紧张,又有点渴望,所以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好”。 “你妈妈嫁进我们梅家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她是一个好姑娘,看得出她想踏踏实实地很你爸过日子。后来,有了你,她的心就更踏实了,我从来都没怀疑过这一点!这些年,你爸爸是怎么样一样男人,不用我说,你觉得一个女人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在你爸爸妈妈的婚姻问题上,我是你爸爸的亲姐姐,很多地方特别想袒护你爸爸,但是,当我站到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我不得不说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包括她最后的放弃,很难,真的。”梅纪晴哭了,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为了许茗芝哭。 “她是个好女人?可她不配当妈妈。” “别这样说,佳佳,没有一个好女人不想做一个好妈妈的,当年,她要走的时候是想带着你,是我没让!我向她保证我会向亲生女儿一样待你!对不起佳佳,你要怪就怪姑姑吧,我相信你的妈妈离你越远她想你的心越辛苦,试着体谅她,好吗?” “她会想我吗?” “当然,无时无刻。” 不管姑姑的话是不是真的,梅琮佳觉得这会儿特别满足。 “佳佳,等你长大了,有你爱的人,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会明白有些关系,某种爱,是分割不开的。” 梅纪晴最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梅琮佳深刻地思考了很久,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 ------------ 005.初恋,临近怯懦(2) 第二天,学校广播室里如约传来了魏翔的声音,他神情地朗读了一首自创的诗,乍一听,是很平常的励志诗篇,其实,是他专门写给梅琮佳的。 当春风吹过 树叶在枝头展示绿的纯粹 当夏天走来 蝉儿在枝头谱成寂寥的歌曲 “稻花香里说丰年” 秋天是诗人的季节 而属于你的却是一个严酷的冬 你是一朵梅 你生在冰封的雪川那么骄傲地 在你脚下路多波折 可没有冬的磨练又怎知春天的明媚 梅花不会一直无色无香 世界不会永远黯然悲戚 前行不远处便是风景 梅,相信吧 执着青春 扬帆起航 终会绽放终会飘香 梅琮佳从来感受过如此惬意的感觉,就像小虫子在她的肌肤上爬,爬得她心上痒痒的。她不敢确定魏翔通过这首鼓舞人心的小诗在向她传达什么样的信息,或许并没有超出学长对学妹的一种喜爱和欣赏,但是她却宁愿相信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男人对女人暧昧的钟情。 有哪个少女不怀春?梅琮佳只要不见到魏翔就会想念他,她甚至做梦都会梦到魏翔向她表达爱情。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对爱情带着美好的憧憬和执着的向往,她也期盼着能在缘分的天空下,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伸过来,拉着她在静夜中缓缓而行,盼望着能在无边的月色中,有一颗真诚的心为自己跳动。 梅琮佳在等待着一个男孩:他应该是成熟的,可以保护自己的,他应该是有风度有气质的,他应该是自信而又坚强的,也应该是稳重中有点“坏”的……而魏翔,似乎就是她的期待。只是,她的这个梦想与现实生活中的低调和落寞有着太大的距离。所以,她只是在等,不敢去追逐,而此时此刻,她终于等到了,她却完全不知所措了…… 或许,在梅琮佳的心里,不仅缠绕着对爱情的渴望,而且还夹杂着对亲情的无限眷恋,她所追求的又似乎并非纯粹的少女怀春,而是一种依靠,一种亲情、爱情和友情的“混合体”! 魏翔写这样一首诗,是因为他从赵康那儿听说了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就气质和外形来说,这个灰姑娘原本就应该是一位公主。之前,他碍于和赵康的关系,也碍于自己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他一直保持着这种暧昧而不向她表白。可是,当他真正懂了她的冷淡和寂寞之后,他便将自己定义成了那个拾到水晶鞋的王子。 不管赵康怎么阻止,他都要帮她穿上那只水晶鞋。 魏翔决定向梅琮佳表白了,他能依稀感受到梅琮佳对他的好感,但是,他并不能完完全全地了解这个灰姑娘的种种顾虑,也不了解她对他的需要,至少此刻,不限于心灵上的寄望。他太急切,太狂躁了,而并不自知。 他敲了敲她教室的门,深情地望向她的那个角落,她慌乱而羞涩的眼神更让他相信,她对他早已生情绪。 魏翔朝梅琮佳的作为走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牵起她的手,向门外走。梅琮佳便鬼使神差跟着他,之前所有的担心,包括奶奶因此兴风作浪,姑姑对她失望,同学们羡慕或嘲讽的目光……一切都退却了,就只剩下他。他们出了教学楼,迎面的一袭凉风,令梅琮佳一下子回过神来了,她甩开了魏翔的手,“放开,放开我!”聚焦在他们身上的各色目光,令她不寒而栗。 “你怎么了?” “没有,这样不好。”梅琮佳摇了摇头。 “怎么不好?刚刚还好好的。”魏翔笑着,他以为他了解女孩的小羞涩。 “你……叫我出来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梅琮佳非常冷静地说。 魏翔向她温暖地一笑,将之前准备的台词一字不落地、流利地一泄而尽:“梅琮佳,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无可救药地喜欢,喜欢你秀丽的容颜,喜欢你清新脱俗,善良宽厚,喜欢你的才华横溢,喜欢你的与世无争……你有太多的东西让我着迷,我恳求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梅琮佳怔怔地抬眼望他,她盼了许久的、动听的表白来得太突然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你……”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魏翔,魏翔你听我说,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可是,我不一样!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你能明白吗?”梅琮佳错愕地看着他,在拒绝他的时候,她感到自己伤心欲绝。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是一株小草,寄养的小草,我那么单薄,那么无力,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过我想要的生活,那些奢华的东西,有可能会把我被寄养的权利都剥夺掉,那样我将永远都成不了我自己!” 看着梅琮佳哭着跑开的背景,魏翔很心疼,他咀嚼着她刚刚的话,似乎有些参透了她的意思,她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这些女孩子最至关重要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他其实想向她传达的,不仅仅是青涩的爱情,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他愿意给她那种安全感和归属感呢? ------------ 006.感恩,为我着色 梅琮佳回到家之后,趴在被窝里哭得一塌糊涂。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彻底失去魏翔了。这么一个可亲、帅气和开朗的大男孩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怎么表现得这么胆怯、虚伪和愚蠢,为了一些沽名钓誉的东西而失去明媚的爱恋,她甚至有些后悔了。 第二天,梅琮佳一进校园,立刻又将自己武装得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尽量保持着该有的表情和风度。而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一夜的风吹草动,便让她成为全年级、乃至全校的风云人物,而关于她和魏翔故事,流传着各种不同风格的版本,史无前例的压力向她聚拢而来。原来,失去并不能换来平静,那么当时为什么要选择放弃呢! “看得出,你很苦恼。”林宇璇在一旁说。 梅琮佳向她点了点头,“我都快疯了,宇璇!” “我多么希望你是快要乐疯了,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鄙视你!” 林宇璇呲牙咧嘴的样子一下子将苦大愁深的梅琮佳逗乐了,“喂,请有点儿同情心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同学都怎么看我!怎么说我!” “嗳,我说,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就那么重要吗?”林宇璇皱着眉头问她,她从来不会将十六七岁的恋爱看作是早恋,更不觉得谈一场恋爱是多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魏翔那么优秀的男孩子呢!但是梅琮佳的回答却让她禁不住重新衡量梅琮佳的处境了。 “别人怎么看我可以先不管,但是我不能不顾忌我表哥怎么看,我姑姑怎么看,我奶奶怎么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高中读大学对你们来说这么理所应当的事儿,搁我身上,都能引起那样的轩然大波,更甭说我要在他们眼皮底下谈不该谈的恋爱了!” 林宇璇一时语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梅琮佳所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没有办法感受她的难,感知她的苦,也没有资格替她承受什么,更没有权利为她争取什么。作为朋友,除了安静地听她吐苦水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她总觉得任何生命都不应该总是这么贫瘠,最起码,当幸运和快乐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总不该本能地背过脸去!这样,很不公平。 “可是……你真就甘心错过他吗?”林宇璇不敢多说,因为她不确定如果梅琮佳陷入爱情,在这之后,等待她的快乐,背后有没有一场灾难。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已经错过了!”梅琮佳落寞地一笑,“谁让我在错的时间遇上一个对的人呢!宇璇,我知道我很胆怯,不如你勇敢,但是,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打个比方吧,魏翔他是一团火,虽然我浑身冰冷,我想借着他取暖,但是我驾驭不了他,我宁可自己先冰着,也不敢冒险让他走过来把我点着了,化成灰。” 林宇璇点了点头,“那你就先冰着呗!只是,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你自己要想清楚!” 课外活动的时候,魏翔的朗读声并没有如约而至。梅琮佳感到浑身不自在,各种为他担心——他生气了?又或者他自暴自弃了?他会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影响高考?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她也不该拒绝他! 她不自觉地向魏翔他们教室的方向走。 在接近魏翔教室的转角出,突然从角落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他! 看向他的眼睛时,她感觉到已经无路可逃了,她必须要面对他,面对他对她的感情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魏翔很霸道地说。 “你故意不去广播……” “对!你要是我出现,我可能还会故意不参加高考,只能要引起你的注意,我什么都愿意!更疯的事儿也做得出来!”他是火,没错了,烤得她脑袋晕晕的,又红光满面的,很舒服。 “疯了吗,你?!为了我,就什么都不顾了,值吗?” “不只是为了你,也为的是我自己的心!”他那双眼睛,又深又黑,直直的、幽幽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为的是自己的心”,梅琮佳记得这是林黛玉的话吧,但是由他说来,竟是那么情真意切! 梅琮佳只知道自己是感动的,她想向他微笑,让他知道她现在只剩下开心了,却没能笑出来,很饱满的泪珠儿孕在幽暗的眸子里,一下子从她那张好看的脸上滚落下来。“魏翔,我愿意,愿意做你女朋友,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好好的,快快乐乐地跟你在一起。”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沉默着的赵康。 对于他来说,其实这一切并不突然,在魏翔急赤掰咧地向他打听梅琮佳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这小子是对表妹动情了,他已经把丑话说到了前面,“你要是辜负了我妹妹,咱们这一二十年的哥们儿就白做了!”这是赵康能对魏翔说的最狠的一句话,同时,对魏翔来说也是极具杀伤力的话!这个年纪的青春少年,总是将哥们儿姐们儿的情义看得比天都大,毕竟他们的世界足够纯真,还没有这多浮华功利的东西入侵进来。 此时此刻,赵康真心地祝福表妹能跟魏翔幸福下去!当然,他也愿意自觉地为表妹保守这个秘密。 恋爱可以改变女孩子的心境,却改变不了她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梅琮佳终于敢在校园里跟魏翔出双入对了,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但是不笑的时候,流露出来的依然是那股子忧郁。 天空是灰色的, 太阳是死鱼眼色的 月亮是石头色的 云是血色的 星星是无色的 情绪是灰色的 思维是死鱼眼色的 心脏是石头色的 脸是血色的 眼泪是无色的 世界是空白的 一切是空虚的 人是变色的 我是无色的 在我心中 只有你是彩色的 从梅琮佳写的小诗里可以看出,她感恩魏翔对她的好,感恩他做了这枚无色梅花的着色师。就仿佛,她得到了这份爱情,便拥有了整个绚丽的世界。 她的魏翔不仅聪明,而且个性极强,幽默又多才。这样一个多彩的男孩子闯入她的生活,她感到自己很幸运,她要好好的珍惜,好好的把握。人们都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魏翔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机会,一个梦想,而是她生活的新希望…… ------------ 007.别离,溺水的疼 世间没有无忧的快乐。很多人,都是幸运之神拥抱惯了,一旦它撒手便觉得一切都失去了,那种疼痛远大于从幸运之神从没有光顾过的索然无味。梅琮佳算是那种比较警醒的人,但是这段恋爱还是谈得有些昏天昏地。 那天,梅琮佳往魏翔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本要说的内容已经她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因为魏翔的妈妈李大护士长误接了她的电话,大约是说魏翔就要高考了,她不希望有什么人影响她的儿子之类,反正都是一个妈妈应该说的话,也是该有的语气,但是在梅琮佳听来就成了奚落,成了警告,也让她彻底觉悟了她与魏翔朝朝暮暮的时光大限将至。她吓坏了,除了第一声“喂”之外,没有再说一个字,就凌乱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好几天里,梅琮佳都很懒得跟魏翔,她不是成心想疏远他,只是觉得他妈妈批评教育了她,她有些委屈,只暗暗地跟自己较劲儿,她对魏翔都只字不提这件事儿。当然,她并没有要放弃他,她对他的在乎和依恋,已经深入骨髓了。 夏天的夜晚,静得可以听到窗外的蛐蛐叫,梅琮佳却因为这叫声而烦躁起来。 这是她和魏翔交往的第七个月,在这七个月里,他给她写了二十三首小诗,送了五件小礼物,他牵过她的手,对她说过他要娶她的傻话,而唯独没有提过离别在即的伤感,若不是他的妈妈接了电话,她几乎都快忘了,他是一个临近毕业的高三学生。 她躁动不安地在日记里写道: “我应该怨恨李大护士长,她是他的妈妈,他妈妈对他的爱远远超过我对他的爱。我应该感谢她惊醒了我的美梦,即便我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去面对他与我的分别! 我不知道他不提,是因为他向我一样忘了这件伤感的事儿,还是他一直细数着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保护着我美丽的梦不要轻易惊醒。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改变不了他将离我而去的事实!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了大学会不会爱上其他女孩,我担心,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他,而是我明白感情是一种奇妙而自由的东西,我不能束缚任何人的思想,不能使时间凝固,不能把他永远放在自己的掌上,我真的很害怕……有时候我很希望他今年考不上大学,再复读一年,可是,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自私。 如果他走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这种矛盾的,紧张的心理一直纠缠着梅琮佳。梅琮佳甚至清楚的知道,这种纠缠其实源于她自身,源于她执意苦行的灵魂,生命所有的悲怆、壮丽、啜泣、**、美丽,皆源于最终极的渴望,但是,明白归明白,却无从逃避! 这是第二个令梅琮佳心急如焚的暑假,好像更甚于去年中考的那个暑假。这种煎熬几乎可以将奶奶对她的各种刁难都忽视掉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找个借口回一趟城,她要知道魏翔考的怎么样了,还有,她要争取更多分分秒秒和他在一起。可是,奶奶这些天看她看得比深牢大狱里的看守还严,老太太似乎很享受祖孙俩互看不顺眼的日子,除了彼此嫌弃她之外,她似乎找不到更有意义的事儿了。 那天是赵康一个人顶着大太阳,蹬着山地车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告诉他的外婆他考上了武汉医科大学。魏长英看着面红耳赤的外孙儿有些纳闷,但是她心里是欢喜的,什么也没多问,又是切西瓜,又是包饺子的忙活了半天。魏长英其实不知道武汉医科大学是什么名堂,但是她的外孙子考上大学这件事儿怎么都是理所应该的。 饭后,梅琮佳在树荫下的水井旁洗碗的时候,赵康才悄悄地尾随过来。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他就是为了梅琮佳和魏翔来的,这一点儿,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所以,梅琮佳一直等待着。 “哥,恭喜啊!”梅琮佳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赵康“呃”了一下,蹲在梅琮佳面前,试着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魏翔他考上了浙大,他一块儿来的,不敢来家里就在村子后面的小河边上等你!” 梅琮佳完全怔住了。这个消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甚至没有做好准备去见他,他便来了。 “怎么了……”赵康轻轻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释说,“佳佳,你们俩的事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魏翔是我哥们儿,我了解他,我希望你们俩好好的。” “哥!谢谢!”梅琮佳顾不上洗掉手上的洗洁精,便飞奔着出了家门。 魏长英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梅琮佳的背影,错愕地问:“这是干啥去啊?着急麻慌地,碗都没洗完呢!” 赵康扭头看了看外祖母,嘿嘿一乐:“姥儿,我让佳佳去给我买冰棍儿了!碗我洗!”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了,他像她一样站在河岸上,有点傻,有点呆地看着匆匆的流水,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我心中所想?!应该是吧,他们应该是不分彼此的两个人,他们也将成为牵手一生的两个人,这不应该是结束,而是朝着明媚的方向一直延伸的美丽的梦。 梅琮佳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环抱住魏翔的腰。 魏翔愣了一下,微笑着转过身来,“琮佳,我终于等到你了!” “嗯,哥哥一跟我说,我就来了!” 魏翔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纸,递到梅琮佳手里,“琮佳,你看,我考上了!” 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带给她莫名的伤感,她只看到“渐江大学”四个字,下面的字都变模糊了,她慌乱地背过身去,默默地擦着眼泪,“我是为你高兴,真的……浙大是个好学校!” 魏翔跟着转到梅琮佳的面前,吃惊地看着她眼睛里蓄满的泪珠儿,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实,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安慰。他说不上话来,甚至连为她拭去眼泪的勇气都没有。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无可救药地陷入爱情,他不知道今后没有她的日子里,思念这种东西会不会缠得他病入膏肓。 他受不住她的眼泪的重量,他的整个心都被她的一汪清水给淹没了。 “对不起,你看……我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着了……”梅琮佳抬起头来看着错愕的魏翔,舒松地展露一个带泪的微笑,“你看,多好!你考上了浙大,我哥哥也考上了武汉医科大,你们还是并肩战斗的兄弟,我还是为你们摇旗呐喊。”她的眼睛瞟了一眼那几行小字,“……八月二十六报道,没几天了,到时候我去送你吧……”眼泪,又来了,她没有办法止住它。 “琮佳,琮佳你听我说,你一定好好的,两年,两年之后你就到浙大去找我好不好?你应该对咱们的这份感情有信心,也应该对我魏翔有信心,对不对?” 梅琮佳拼命的点头,“嗯,我有信心。可是……”她凝噎了一下,突然止住了,因为她要说的“可是”很多,她的顾虑很长,这会儿她愿意像一个怨妇一样牢骚满腹,她要漂漂亮亮地跟他告别。“可是,你应该回去了,再见!” 梅琮佳头也不回就走,对她来说,太长的离别是一种折磨。 魏翔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双肩在颤抖,他知道她还在哭。他没有勇气追上去,给她太多的承诺,“琮佳,等我来信!”他很大声地喊了一声,他希望她能回头再看看他。 可是,梅琮佳只是使劲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回头。 ------------ 008.危机,绵绵不绝 其实,魏翔不在身边,梅琮佳的日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捱。每天细数魏翔来信的日子,然后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这便是生活了。魏翔来信不算勤,梅琮佳都能为他找各种借口,到了新环境人都是要应接很多人很多事儿,男孩子总没有女生细心等等。她必须排遣着各种担心,而往好的方向去想,这或许是人本能的一种自我安慰和需要。 可是就在魏翔离开的一百零八天,梅琮佳收到了他的第四封来信,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琮佳: 你是个善良而且很优秀的女孩,让我对你说“不”,真的很难。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灵深处那种思乡的愁绪袭击我的时候,我总会想很多很多事情,尤其是我们的“爱情”,我必须很理智地和你谈谈。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很伤人。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首先要做到真诚,然后才能言及其他!如果我不告诉你我的转变,是不道德的。所以,琮佳,我虽然很矛盾,但我还是决定写这封信。 那些日子,是我不自量力打搅了你的平静。现在我非常清楚,我真的给不了你什么,也背负不起你的幸福,包括今后那么遥远的路,我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与你携手同行,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变数,不对吗?!我现在选择悬崖勒马,是对你对我自己最负责任的选择。请你相信我! 琮佳,你还是个孩子!爱情,这方土地还不能属于你,如果硬要去开垦,那只会使它变成沙漠,你懂吗?爱是至高无上的,是神圣的,我们不应该轻率的说出这个字,轻率,是对爱的亵渎,等你长大了,会真正遇到这份幸福,我会祝福你! 琮佳,你现在一定伤心透顶了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生活。其实,我丝毫没有背叛你、嫌弃你意思,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最优秀的女孩,真的,我希望我能够像赵康一样做你的哥哥! 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依然庆幸我们相识、相知,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并错出这段美丽!” 希望,游丝一般地飞走了,巨大的痛苦淹没了她。她无可想象他们这份情意会这样终结,是的,魏翔离开了,即便触摸不到他的好,但它相就是空气,就在她的呼吸里。梅琮佳隐忍着,不哭,也不说话。她不愿意将冒血的伤疤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她的狼狈,她的糗,她的丑,人尽皆知!这是从小到大她的一种本能地自我保护。 一直憋到放学,梅琮佳才像一个傻子一样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往姑姑家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转到了姑姑家楼下。她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缓步上楼。这份恋情维持了七个多月,一直瞒得很好,她不能让它结束的时候,让姑姑和姑父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门开着,客厅里隐约听见了她父亲的声音。梅琮佳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有急着进门。 “姐,你这么急叫我来,什么事儿啊?” “我今天在贸易大厦碰到许茗芝了!” 梅琮佳整个人都当在了那儿,将刚刚心头的那股凝重的悲恸凝固住了,“那个人”,她思念了八年,怨恨了八年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高兴吗?惊喜吗?她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 “她……回来了?!”梅纪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了很多,“现在过得怎么样?” “好!好得不得了!”梅纪晴特别刺激他说,“她在深圳,嫁了个比她还小五岁的房地产开发商,给人家带大了一个闺女,那男人我见了,一表人材,比你强多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梅纪伟喝住姐姐,他心下的滋味儿不好受,他姐姐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可是,都这些年过去了,他还难受什么!他不该难受,所以,他撇着嘴一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过得啥样关咱啥事儿,一个半老徐年还能傍上大款是人家的本事,可她许茗芝跑得再快也是个二手车,姐我跟你说,就凯悦酒店那几个漂亮小姑娘,在我面前个个都跟小绵羊似的,你信不,我要是想娶,她们保准跟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 梅纪晴气得嘴唇直哆嗦,她把梅纪伟叫来,是为了刺激刺激他,好让他知道悔,知道疼,然后把心收回来再好好成个家,没想到,这个冤家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梅纪伟,你是个混蛋!许茗芝为什么跟你离,别以为咱妈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你当年和那个叫璐璐的小妖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掰扯清楚了!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来往?哪算怎么招儿?就一直这么混下去?” 梅纪伟垂下头,不言语了。 “怎么?成霜打的茄子了?说话呀!梅纪伟你不是小孩儿了,你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妈,你知道不?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滚!你给我滚!” 梅纪晴整个肺都快被气炸了,指着门的位置向梅纪伟吼道。 梅纪伟三步并两步跨到门厅,正巧撞上梅琮佳泪迹斑斑的小脸儿,他怔了一下——他的女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浑身上下裹着苍茫黯淡,白净的脸上盈盈的眼睛,显示着她已经破脆不堪的青春,刚刚的谈话她都听到了!他后悔怎么说了那么混蛋的话儿,可是,要向她解释吗?怎么解释?解释什么?他根本没法儿开口,便慌慌张张地逃下楼去了。 梅纪晴错愕地看着梅琮佳,一时失语。 梅琮佳进门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地盯着墙壁,满脑子都是许茗芝回来的信息,她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么多年了她一定会再成家的,可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冷血,没有再见,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一个连最起码的人之常情都失去了的,还配做一个妈妈吗? “佳佳,你妈妈……”梅纪晴小心翼翼地说。 “我没有妈妈!”梅琮佳决绝地说。 “她想见你,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来安排你们见面。” “姑姑!我说过了,我没有妈妈!我不想见一个离我那么远、而且已经毫不相干的人!” “这孩子,怎么能说不相干呢?” 梅琮佳倔强地扭过脸去,表示再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 “好,好,咱不见!”梅纪晴温和地说,“佳佳,刚刚你爸爸……他说了一些气话,你别当真,都是姑姑不好,偏偏招他……” 对,就算现在把“那个人”撇清楚了,还有父亲,还有魏翔,这些人都可以和她没关系吗?很多人,很多事儿,光逃避是没有用的,可是,她这小小的脊梁经不住这么周而复始的撞击,除了逃,她又能怎么样?! 梅琮佳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塞上随身听的耳机,也不知道里面唱的是什么歌儿,她声音开到最大,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进里面那个喧闹的世界,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却也尝不出疼的滋味。 梅纪伟从姐姐家逃了出来,他的心就像被火燎的一样灼热。是女儿那积怨而感伤的目光,还是前妻突然回来的消息才让他产生这种感觉,他不知道,他也分不清楚。他就像一个醉驾的肇事司机,又像一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不知道往哪里躲,这能逃脱这份灼热的痛感。 凯悦酒店灯火通明,大堂经理Mrs.王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梅哥,梅哥有空过来了?!”看她那架势,像是要拦他。 梅纪伟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往Mrs.王怀里一推,瞪着两只牛眼大小的眼珠子,“老子今天带钱了!别拦我,我找璐璐,娘的,让那婊子出来迎接我!” “梅哥,您这样在哪儿喝的呀?瞧瞧,从脸上都红到大腿根儿了,别找璐璐了,再把人家给吓坏了,我带你进客房去睡一觉,啊?” “不、不行!我今天还非得让她伺候老子不可!她是我的女人,告诉你,她是我梅纪伟的女人,要不是她,我跟我老婆离、离不了!” “梅哥,梅哥,你真是喝大了!这是凯悦,哪有谁的女人啊,给你实话说了吧,今天林总的一个客户从深圳过来,璐璐正陪着那位大老板呢!” 梅纪伟一听深圳来的大老板,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从案几上随手抓起一把西餐刀具,变骂骂咧咧地向楼上的客房跑,“深圳老板算个鸡巴啊,都他娘的来睡老子的女人,我今天还叫他知道知道我梅纪伟的厉害了……” Mrs.王穿着一步裙,小跑着也没跟上他。 711,这是璐璐喜欢的房间号,璐璐说过七月十一是她的生日,梅纪伟第一次跟这婊子偷情也是在这儿。该怎么定义他和璐璐之间的感情吗?他不甘心单纯地定义成妓女和嫖客,璐璐不同于一般的婊子,那时候他和许茗芝吵了架,在临街烧烤店里猛灌啤酒,璐璐主动过来跟他碰的杯,两个人喝着喝着就大了,再后来,璐璐就把他带到了凯悦的711房。 事后,璐璐没管他要钱,所以她跟一般的婊子不一样,璐璐还说喜欢他,有时候甚至还往他衣兜里塞钱,比当时还是他老婆的许茗芝“懂事儿”。璐璐就是毒药,让他忘不了,戒不掉,但是,许茗芝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儿闹着和他离婚,他一直没想过娶了璐璐当他媳妇儿,因为璐璐是婊子,这件事儿他心里特清楚。 梅纪伟一脚踢开了711房的门,一头白晃晃的“大肥猪”正骑在璐璐身上。 梅纪伟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血来了,举起刀就向那猪屁股上捅,“大肥猪”听到声音连忙向旁边一躲,那一刀正好刺刀他的大腿根儿上…… ------------ 009.重逢,破镜不圆(1) 梅琮佳的心情糟糕透了,她从来没有感到像这样喘不上气来过,并且无法自救。而正当这个时候,林宇璇向她发出了生日邀请。这算是一个契机吗,她不知道,反正她想找一个喧闹的地方,可以供给她充足氧气的地方,而林宇璇明媚的如同童话里的世界,正是如此。于是,梅琮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十七岁是人生中一个迷人的季节,它应该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自信,和潇洒。梅琮佳落魄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斜睨着化妆镜中的林宇璇,心里奢望着两个月之后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同样的十七岁。 “琮佳,我的妆怎么样?”林宇璇扭过头来看她。 “嗯。挺好。”梅琮佳勉强一笑。 “我怎么觉得还不够艳丽呢!”林宇璇转过头去,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一头柔细乌黑的齐耳短发,亮得让人舒坦,她的眉毛秀气,眼睛明媚,睫毛长得可以在上面放东西了,她的鼻子小巧,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漂亮,但是,当她遇到了梅琮佳,才了解到一件事,真正的“美丽”二字包含的太多的内容!风度,仪表,谈吐,深度,情感,思想,学问……都一一包含在内,有时候她竟有点崇拜琮佳,崇拜她的雅致,她的文静,她的古典。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背后的梅琮佳,就是她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瞅人的神韵,都是想学都学不来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幽深的美。 “老林本来要说把我的生日party在酒店办的,可是我们家老杨同志不同意,说把朋友请到家里来气氛好一些,为这,两个人吵了一下午呢,哎,真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林宇璇眯着眼睛,那神情分明有点小骄傲。 “在家挺好的,你们这么大!”梅琮佳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 “对了,正好,可以尝尝许阿姨的手艺!” “许阿姨?” “嗯,是老杨的高中同学,你们巧吧,人家俩人都十几年没见了,上星期竟在大街上遇上了!我好喜欢这位阿姨呢,总觉的她跟谁很像,又想不起来,还有她的女儿周若晨小朋友,简直太可爱了……” 梅琮佳对这个话题分明不感兴趣,只“哦”了一声,又落寞地垂下头去了。 就在这时,许茗芝和杨美琪走到宇璇的房门口。 “来,看看咱们的小寿星打扮得怎么样了……”许茗芝抬头看到房间里的两个女孩,一下子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孩,安静地低着头摆弄自己手掌的女孩,分明就是她的佳佳!她的眉,她的眼,她单薄的双肩,都是自己梦里的模样,母女之间总是存在那么一点儿微妙的感知度,“她是……” “哦?她呀,璇璇的好朋友,梅琮佳。” 许茗芝慌忙闪了回去,脸色变得骤然紧张起来。 “怎么了,茗芝?”杨美琪扶住了她的肩,关切地问道。 “美琪,我的女儿……”许茗芝眼泪汪汪地向杨美琪说,“佳佳!” “天呐?怎么会这么巧!你真的没有认错吗?”杨美琪惊诧地捂着嘴说。 “不会!是她!” “……要不要……” 许茗芝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能见她!我不敢。”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林宇璇的生日party还是举办的挺隆重,别墅的大厅里摆了一大一小两个餐桌,分别围坐着林宇璇的同学和朋友,以及老林和老杨以及凯悦酒店的两名厨师和保姆兰姨。今天,在林宇璇的再三强调下,老杨和老林的朋友一个都没叫,除了她自己看得上眼的许茗芝。而就单是在这群孩子当中,梅琮佳落寞的气质也显得格格不入。 林宇璇换了一套红色的小礼服,白色漆皮高跟鞋,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当她高贵典雅地步入大厅的时候,很多男生都吹起了口哨。“哇啊,简直太漂亮了吧!”“林宇璇,我爱死你了!” 林宇璇端庄地笑着,她很压得住场,对她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富家孩子来说,参加各种形式、规模大小的宴会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儿。她快活地看了看满堂宾客,向杨美琪问,“老杨,许阿姨人呢?怎么不过来坐,不会还在厨房吧,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哦!” “哦,没!刚刚你周叔叔来电话,说若晨生病了,就先回去了!” 林宇璇打量着杨美琪闪烁慌乱的眼睛,她的老杨从来不是一样会说谎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不要揭穿她了,林宇璇心里想!可是,就在她准备坐下的时候,无意间抬眼望向二楼的栏杆上有个人——许茗芝正泪眼朦胧地往着楼下,她有些责难地望了杨美琪一眼,杨美琪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合起掌心无声地向女儿致歉,林宇璇这才一笑,向大家说,“好!现在吹蜡烛!” 有人附和说,“好!”“好耶!” 但是,她又稍微想了一下说,“在吹蜡烛之前,我想让梅琮佳想弹一曲。” “哦。算了吧!宇璇,我是业余的。”梅琮佳淡淡了一笑。 “不许拒绝,今天可是人家生日耶!”林宇璇有些耍赖皮地缠着她说。 “就是嘛!就是嘛!寿星的要求可不许拒绝哟!”开始有人起哄了。 梅琮佳知道已经躲不过了,便无助地站起来,怯生生地看着每一双注视她的眼睛,身不由己地坐到了钢琴凳上。伴着快活的曲调,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下来,梅琮佳的十指像快乐的小鹿在黑白键上跳跃,一曲曲美丽的钢琴曲从容地在她指间缓缓流出。说实话,她的琴技并不娴熟,但她很投入。 许茗芝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弹钢琴,她目瞪口呆地俯视着她。想当初,那个老爱腻在她怀里的小东西,居然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好,这对一个母亲是一个很大的触动,这种触动让她愈发自责和难过起来。 当琴声过半,梅琮佳的意识有些恍惚了,眼前的笑容、鲜花、丰盛的晚宴,还有奶奶凶悍的表情、爸爸无赖的模样、魏翔绝情的只言片语,全都破碎地,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迎面扑来。 她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特别窘迫地站在所有人的注目里。 “对不起,宇璇,我该回去了。”梅琮佳落荒而逃。 林宇璇一下子愣住了,感觉这个怪人这回怪得有些离谱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着她这么多朋友的面,梅琮佳就这样走了,她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老林和老杨都担忧地注目着她,她能感觉得到,所以尽量地压制着怒火不要暴跳如雷,她不能失了她父母的体面。 当天晚上,林宇璇便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她的许阿姨就是梅琮佳的亲生母亲。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也不知道对许阿姨是恨,还是爱了,她不是当事人,却已经这么纠结了。适才的不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梅琮佳的心疼。她准备好了,第二天到了学校,首先要给梅琮佳一样暖暖的拥抱,告诉她她没有生她的气,然后慢慢跟她聊聊她妈妈的事儿。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已足够强大的威力波动了梅琮佳的心弦。 ------------ 009.重逢,破镜不圆(2) 一大清早,魏长英在德州一中门口溜达了许久。 终于,门卫看不下去了,就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嘿,嘿,大妈,你找谁?” “我孙女梅琮佳!”魏长英转了大半天都没好意思问,这回一见有人主动过来跟她说话,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还是焦虑,便开始哭天抹泪地叫道,“好孩子,你可得帮帮我呀!一大早赶来市里的早班车到了这儿,两眼一抹黑,任谁谁不知……我、我咋这笨呢!” “大妈,大妈您别着急,你孙女在几年级,哪个班,我去给你找!”门卫觉得这老太太挺可怜的。 “我不知道啊!咋在这儿念书这么多事儿哩?是不是就找不到了……不行,我有急事儿,要命的急事儿!” “行行行,大妈您别慌,我去跟您问问,你先在我们传达室里坐一会儿,啊?” 梅琮佳得到信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一看奶奶这模样,心就掬起来了,特别特别不祥的预感,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老太太这样过,“咋了,奶奶?出什么事儿了?” 魏长英瞥了一眼刚刚那门卫,特意向前拉着梅琮佳躲到一边儿。那门卫还挺意外,心说这老太太哭了半天了,求了我半天,居然还妨着我。我才不对你们家的事儿感兴趣了,转身进了传达室。 “你爸出事儿了!左个来了一帮大盖帽来抓你爸!我往你姑家打了那么多电话也没人接,你说这可咋整啊?”魏长英拍着手,急得眼泪打着转儿地往外涌,她心里怕,这混蛋儿子在不争气也是老梅家的苗。要是折进去,丢人不要紧,怎么向地底下的老头子交代! “啥?抓我爸?……我姑姑和姑父去三峡旅游了,顺道去看看我康哥,没事,奶奶你别急,我爸到底犯了啥事儿,你慢慢说!” “我弄不明白啊,他们说你爸在酒店里拿刀把人给捅了,你说这个混蛋玩意儿,这是闹着玩儿的吗?这杀人要偿命呀!”魏长英跺着脚,气急败坏地说。 梅琮佳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杀人”?!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一下子变成杀人犯了?不,不,一定是误会,爸爸虽然有些不误正业,但是,他没有到了那么穷凶极恶之辈的地步,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她安慰自己说。 “奶奶,这是姑姑家里的钥匙,你先回去歇歇脚。我给我姑打个电话,看看她能不能早点儿回来,再去找找我爸,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定抓错人了吗?你知道我爸,不至于!” “嗯,嗯,他杀不了人。”魏长英拍了拍梅琮佳的手背,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么需要这么个小东西,但是,也没到幡然悔悟的境界,就知道,这会儿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商量,可以帮上她,她略微感到几分欣慰罢了。 梅纪伟面朝墙壁,蓬头垢面,缩在牢房的一角。 他心里是害怕的,他害怕自己的整个后半生都将沦落这样的境地,到了这个岁数,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他没说感到多么不甘心和输不起。就是梅纪晴整天跟他嚷嚷的“责任”这两字,让他特别不安。他曾经漠视它的存在,总觉得还有时间,但是这会儿,那些“明天”,“以后”全都化成乌有,他可能永远他给不了他的母亲,他的女儿什么了!这就像一盘棋,明知道自己的技不如人,却总指望着哪一天能“峰回路转”,能“柳暗花明”,能“一招制敌”,但是,此时此刻,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他“满盘皆输”! “纪伟,纪伟!”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梅纪伟抬起头来,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是他的前妻,是呀,她怎么来了,太意外了!看她浑身穿得、戴的,就知道她过得不错。可是,她来做什么?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梅纪伟窘迫地背过脸去。 “纪伟,别这样!” 许茗芝的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不好受,她爱过他,也恨过他,当一本绿色的离婚证宣布了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两辆车子又重新归置在两条平行线上的时候,她觉得他们的前方的路永永远远都不会再交织在一块儿了。但是,人与人之间,毕竟不是车子。当对方陷入绝地的时候,你不忍心、也不能不回头望一望,这样的回望,也许再无爱情,也不能纯粹地归为同情和怜悯。 “纪伟,我很难受,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特别想帮你,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别这样对我好吗?毕竟,咱们夫妻一场,还有一个女儿。” 梅纪伟连连地摆手,“别,别,许茗芝,这跟我套近乎了!更别跟我提佳佳,我这个爹当得混蛋,你这个妈当得也废物,我闺女佳佳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不着调的爹妈!不过,许茗芝我告诉你,我出去给有机会补偿我闺女,你没有!在我闺女心里,压根儿就没你这个妈!”梅纪伟报复地说,他就想让她难过,他其实很在乎这个女人吧,所以在自己疼的时候,他希望她也不好受。 “我知道,我对不起孩子!可是,梅纪伟请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你好喝,好赌,我都可以忍,希望你给改,可是,那个贱人都找上门来了,你知道她怎么指着我的鼻子挖苦我的吗?一个女人,怎么能可以那么没有尊严地等着一个出轨的丈夫回心转意啊,我受够了!是,我配当佳佳的妈妈,可是谁为我想想,那么委屈地跟你过下去,凭什么,让我为了孩子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许茗芝泣不成声了,其实,她不止一次地想,假如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生活这个顺序的过程,没有“假如”,所以,她才这么说。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泪,还是她刚才的话,或者是他们有过的那些美好的曾经,梅纪伟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混蛋,他,挪了挪沉重的步子,向她走过来,握住了扶在铁栏栅上的她的手,“茗芝……” 这份温暖,是她爱过的男人,唯一为其孕育过生命的男人传递给她的,许茗芝安静地垂下眼帘,收起她全副武装,无戒备地将脸蹭到他的手上。 “茗芝,等我出去,咱们从小开始好吗……还有佳佳,咱们一家三口……” 许茗芝含泪地摇了摇头,“不,纪伟,你糊涂了吗?我现在有家,有丈夫,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胡说!佳佳是你生的呀!你亲生的呀!那姓周的前面的老婆生的算什么?” “算我的女儿。”许茗芝苦涩地笑了笑,“若晨一岁半的时候她妈妈进了戒毒所,周大安娶我的时候她才两岁,那孩子的一颦一笑都在我心尖儿上,不是女儿是什么呢!” “可是,我们呢?我们的女儿呢?茗芝……”梅纪伟抬头的时候,竟看到了他的女儿木木地站在那儿,出神地望着他和他的前妻,满脸的泪水,就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小鹿,“佳佳?!” ------------ 010.梅花,无色无香(1) 童彤坐在办公桌前,她的面前一沓作文本,她用一只手顺捻开这些本子,专门从当中抽出了梅琮佳的,翻到最新的一篇,标题有些亮——《无色梅花》!她笑了,“梅琮佳”,以“梅花”自喻,是不是清高了点儿,既是“梅花”,但又为什么是“无色”的呢? 全文大概是这样的: 无色梅花 人走,席散,鸟飞,声绝,一切如此凄切,如此悲凉! 我是一朵在腊月里绽放的梅。在这百花谢尽的季节,我独自在寒风里哭泣。风霜和寂寞,雪化的眼泪,又让我失去本来就不是很艳丽的容颜,成为一朵的无色梅花。 我习惯了在习习晚风中的孤独,也习惯了阳光赐予我形单影只的寂寞,我以为我会像习惯风吹雪舞那样,习惯了上帝赏赐给我寂静。 可是,但凡花朵,都在期待着自己的花期,为的是希望向世界展示它的美丽,我也不能例外,也期待美丽,也渴望着被人赞咏,只可惜我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色彩。花儿没有颜色,就像鸟儿失去了翅膀,无色的梅花的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连孤芳自赏的勇气都没有! “情”,应该以朴素的方式维系着一切生灵的灵魂,可是我一无所有,彩蝶蜜蜂不理会我,百花之中没有谁眷顾我,就连脚下的根也遗弃了我,花开花落,注定了无声无息。然而,越是孤独的生灵,就越会对情字充满了渴望,渴望关怀,渴望被爱。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可见这世上并非只有花儿为情所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疲惫,彷徨,迷惘,无助,绝望,难道没有一个人谁能抚慰一个寂寞的灵魂呢? 无色的花瓣,无色的花芯,无色的枝头上一轮无色的月,我总是走不出苍白的世界。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并非是“心囚”,这苍白不是我自己赋予的,我只是对剥夺我的美丽的强大势力无能为力罢了!我几乎记不起自己是否拥有过色彩斑斓的日子,从出生到死亡,好像在我的世界里都是昏暗的,迷茫的,苍白的,我像一个步履维艰的老妪,几度风雨,几场风波,悲剧,全都是悲剧!我开始怀疑这世界是个冷漠的情感大荒岛,情感危机正一步一步侵袭着这个越来越繁华的世界,而受到歧视的已经不单单是那些弱势群体……我不知道是我看不到希望,还是对我来说,希望压根就不存在? 花儿的故乡大约在泥土当中吧! 有时候我在想,所有的花花草草都有化为泥土的一天,那时候我们还能不能辨别出彼此前身的色彩?花儿有来生吗?如果可以选择,来世我绝不做这心比天高的梅,我情愿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做一株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只要有阳光,有雨露,能听得见人们的欢声笑语…… 有一天我还真做了这么一个梦,突然,无色梅花艳丽了,世界光明了,我高兴地站在百花中间灿烂地笑…… 通过这些文字,童彤依稀体会到很多东西,她虽然说不清具体是怎样一种心情,但绝对不是一些小青春的无病**和多愁善感那么简单。梅琮佳字里行间所流露的那种生离死别的悲哀,心不在焉的迷惘,遗世独立的冷漠,缠缠绵绵的忧郁,万念具恢的落漠让她一个劲儿地打寒战,这应该是一个柔弱而残缺的生命,当她向别人呈现出她所有虫眼和芽孢的时候,却会散射出其独具的任性和光芒。 童彤觉得自己无法用科学的眼光透视这个小小的生命,花一样的年龄,背负着多少悲哀,在她的眉尖,在她的心上,但她能感觉到真正的悲悯是那样的辽阔,仿佛垂颈冥思的天鹅。 正在这时,林宇璇抹着眼泪进来了,“童老师,童老师,梅琮佳不见了!呜呜……” 童彤合上作文本,吃惊地望向林宇璇,“怎么回事儿?宇璇,怎么好端端的说她不见了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一定、一定要出事儿的!童老师,我们去找找她吧,你看,这是我在她语文书里发现的,她男朋友要和她分手,她爸爸坐牢了,以前不要她的妈妈也回来了,童老师你不知道,这些事儿全赶到一块儿她会受不了的,快想想办法吧,我真担心她会出事儿……” 童彤好像有些懂了,梅琮佳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她又和一般的单亲孩子不一样,她倔强,自尊,又很内向,所以她在自己的文章里说自己是“无色梅花”,说自己是“心囚”,她残缺而期待圆满,她孤独而向往阳光,因为情感上的“贫瘠”,她便越是渴求。 所以,林宇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家庭发生了剧变,再加上刚刚失恋,对一个看似坚强却很脆弱的小女生来说,它们的杀伤力足够可以让她的世界坍塌下来吧!可是,自己能做什么,一个刚刚就业没多久的年轻女教师,尚没有经过什么历练,自己是否能把这么棘手的问题处理圆满?她心里没谱。但是,如果把这个事情报告上级领导,就要通过学校复杂和繁琐的会议程序才能采取行动,说不定耽误解决问题的时效性,另外,那样还等于将梅琮佳这孩子身上所有的虫眼儿和芽孢都公布于众了,以梅琮佳孤傲的性格,恐怕再难踏进这个校园而对面大家异样的眼睛了。童彤觉得自己断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毁掉一个孩子的未来! “宇璇,你可以联系到梅琮佳的家里人吗?” “我认识她妈妈……但是他们母女还没有相认!还有,就是我知道她姑妈家的地址,只是没去过。” “好,我们尽快找到她妈妈和她姑妈,这些事情,先不要声张,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明白吗?” “嗯,明白。” 林宇璇放心了很多,毕竟,她那么信赖他们的童老师。 ------------ 010.梅花,无色无香(2) 梅琮佳一路竞走,她知道她盼望了多年的母亲就在跟在她的身后。有多么恨,有多么气,有多么期待,她已经完全对自己的内心失控了!她不敢回头看她,她生怕一转身,妈妈又跟梦里一样消失不见了。 “佳佳,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许茗芝走的太累了,驻足下来向背对她的女儿说,看到梅琮佳也逐渐放慢了脚步,她才紧赶两步走了上去。她特别想拥抱住她的女儿,可是她不敢,一个抛弃她八年的母亲,这个骄傲的女孩应该很嫌弃她吧,她只拉住梅琮佳的手,坐到马路一旁的石阶上。 梅琮佳坐下之后,便很不客气地甩开了她母亲的手,并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她母亲的侧脸很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妈,可是,她却不敢亲近她。在她的头顶上,一层层的云浪,云卷着云,云拥着云,云裹着云……像极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种冲塞的感觉,迷茫,离愁与期待,迷惘与欣慰,追求与兴奋……都矛盾的、复杂的充满她的胸臆。 “对不起,孩子!”许茗芝只说出了这么五个字,便用手扶住嘴巴隐隐地啜泣起来了。都说,孩子是上辈子的讨债鬼,可是,就算这辈子,她也选择了逃逸,除了“对不起”,许茗芝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对不起?!”梅琮佳为这五个字愤怒了,她的整个青少年时代所缺失的母爱,竟要用这三个字了结了吗?如果,非要三个字,她情愿听妈妈说一句“我爱你”,她冷笑地看向旁边她期盼了这么年的母亲,不,不是母亲,她不要这样的母亲,她是“那个人”,与自己渐行渐远的那个人。 “你一定要恨我,是吗?”许茗芝苦涩地问。 “不恨。从你离开以后我的生命里便没有妈妈这个角色了,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是和我不相干的一个人。”梅琮佳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碰疼她,灼伤她,为什么让她把自己记得牢一点儿,她不遗余力地中伤她,而这些疼,也是一个狠心抛弃自己亲生骨肉的女人理所应当承担的,梅琮佳觉得。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佳佳!这些年,我在深圳,每一天都在想你啊,我对若晨好的时候,就当是对你好了,但凡有机会,妈妈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机会?你是在跟我要机会吗?!你当年选择离开我的时候,给过我机会了吗?”梅琮佳冷冷地一笑,“我爸他可真傻,居然想什么破镜重圆?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儿还能重圆吗?这些年的离别,还能回得去吗?我已经从八岁长到了十六岁了,这八年里我每一天都经历着什么,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谁管过,谁问过?你有你的苦衷,那我问你,我的苦衷呢?你有苦衷干嘛还生下我?!” 许茗芝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也会默默地哭泣。 “补偿?那你说什么是补偿?你让你那个有钱的男人给我千金小姐的日子?或者直接给我一笔钱?对不对?我连自己爹妈都信不着了,我凭什么相信钱可以给我幸福感、安全感呢?” “对不起孩子!是妈妈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让你变成这样了……” “变成什么样儿了,我觉得我的样子挺好,特别穷,特别犟,特别不懂事儿,是吧?但是我告诉你,我有尊严,我不窝囊,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一辈子都不需要!”梅琮佳骄傲地仰起头对母亲,泪珠滚过她的脸颊,流到嘴里咸咸的,却又有热乎乎的东西从眸子里溢出来。 其实,她不想摆出这样的可怜相儿,她想对妈妈说“我恨你”,以解自己心中无数的委屈,可是妈妈那失落伤心的眼神,让她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字。她想说“我想你”,以表达这么多年以来一个孩子对母亲本能的依恋,可是却又不甘心! 她不知道这样呆下去,她会对妈妈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之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谈举止。甚至,看到妈妈因为她的言语伤心的样子,内心深出都会生出很多的惬意,她被这种惬意的快感恐吓住了,她真心不愿伤害自己的母亲。 梅琮佳最终仓惶地逃走的时候,许茗芝的心也凝结在空旷的大街上。 自从梅纪伟被那帮大盖帽带走之后,魏长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在女儿梅纪晴的光环里呼吸生存的,梅纪晴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和依靠,所以,梅纪伟这个儿子是不是出息便没那么重要了!可是,这下他居然把自己折腾进去了,魏长英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就算不争气也是当娘的命根子。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那种疼,那种恨,那种怜,从牙根儿一直到骨髓里。 听见门响,她便向梅琮佳生扑了过去。 “怎么样?找到了吗?” 梅琮佳的眼泪在眸子里翻滚,她抽了下鼻涕,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见到了,他在里面挨揍了没啊?饿着了没?人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我不知道。”梅琮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不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呢?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你倒是挺清闲啊,去哪疯去哪野去了,你说说?那是你爸,你亲爸你知不知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梅琮佳完全放空地坐到了沙发上,随便魏长英怎么说,怎么骂,她全都不在乎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儿吗?没有。还能被谁在乎吗?也没有。她觉得自己特别孤独,特别受伤,她顾不上奶奶的感受,也顾不上在看守所里的父亲。 魏长英本身脾气就火爆,再加上已经急了好几天了,一看梅琮佳带答不理的样子,火就不打一处来,顺手从门后抄起一把笤杵,就往梅琮佳身上抽,“婊子生的,长本事了是不是?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老太婆放到眼里了?不告诉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爸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好不了……” 魏长英越打越狠,越打越气,越气就越打。 梅琮佳仿佛灵魂脱壳了一般,不动不躲,不言不语,闷闷地坐在那儿。 魏长英有些吃惊,这孩子虽说平时就外冷心热,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失了魂一样,当然,她不会往许茗芝那方面想,只觉得儿子那边可能真的遇上了大麻烦了,杀人了?放火了?该不会是让他偿命,才把这小东西给吓傻了! “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呀!”魏长英扔掉手里的笤杵,坐在地上干嚎起来,“我他娘的倒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 “够了!”梅琮佳猛然站起来,向魏长英喝道:“这些年我受够了,我连死都不怕,怕你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也甭拿我爸我妈说事儿,他们谁也没在乎过我,我干嘛要在乎他们,我不会的,我谁都不在乎,谁都不在乎……” 魏长英有些懵,她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真的长本事了,被她一个老太婆欺负惯了或许早该有这一天,但是不该是今天,她坐在那儿怔了一会儿,开始大哭,“纪晴啊,你在哪儿啊……你看看,任谁都敢欺负我了呀……” 梅琮佳二话没说,开门就走。 魏长英又怔了片刻,才毫不客气地骂道:“小兔崽子,真长本事了你!你走,有志气就别回来,死在外面才好哩!” ------------ 011.彼端,断了翅膀(1) 许茗芝坐在石阶上,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她的脑子很乱,跟梅纪伟离婚那会儿都没这么乱过,并非那种洪水般无可阻挡的哀伤,是一下失去了心理上的一种平衡,而茫然了。从前,她总因为梅纪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不靠谱的丈夫,而觉得自己选择离婚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也不是没想过,每一段失败的婚姻都无可避免的伤及孩子,可她的女儿梅琮佳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无奈地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能会一辈子都不能坦然,无法从容,但是,比起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来讲这些愧疚与思念或许可以忽略。 可是就在刚刚,她的女儿那么鲜活地站在她的面前,控诉她是一个失职的母亲,原本得与失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亲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没法去计算得失,她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许茗芝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同时还是一个糊涂的母亲。这八年,她让她孩子失去了太多东西,正像她女儿说的,那些失去,也全部找补不回来了。 许茗芝隐隐地啜泣,也说不清为自己,还是为女儿,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受伤过,突然间她对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发出了质疑。 “许阿姨,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了?” 林宇璇和童彤并肩骑着单车刚好路过这条街,远远看见了她,便停了下来。 许茗芝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站了起了,“璇璇?!佳佳她……”她打量着林宇璇身边这位婷婷而立的陌生女子,到嘴边儿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许阿姨,这是我的班主任童老师,童老师,这位就是梅琮佳的妈妈。” 童彤打量眼前这个泪迹斑斑的中年女人,她所流露出来的气质竟和梅琮佳那么相像,该怎么称呼她呢?梅太太?已经不是了,许姐?又有些奇怪,便只浅浅地向她笑了下,“梅琮佳上午就从学校里跑出来了,我和宇璇给您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我们还去她姑姑一趟,也叫不开门。” 许茗芝吓了一跳,“你们没找到她吗?不好,不好了……她刚刚走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她求救似的祈望着林宇璇和童彤,希望她们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告诉她,她的女儿会好好的,可是,偏偏没有。 “那,我们先分头去找吧!”童彤果断地说,“宇璇,知不知道,她平时喜欢去些什么地方?” 林宇璇摇了摇头,“她平时就她姑姑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几乎哪也不去。她会不会回老家呀?” “好,那我去乡下看看。”许茗芝受到了林宇璇的启发,虽然她说不上了解自己的女儿,但是除了她生长的地方,她好像哪也没去过,她的世界是如此狭小,而自己,却一再发力把她向墙角里逼。许茗芝此时特别后悔今天与梅纪伟的谈话,甚至后悔与梅琮佳的会面,如果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她应该不对这么伤心吧! 梅琮佳很久没有感受到乡间静谧而深邃的夜了,即便它是这样静,这样凉的夜,都没能抚平她悸动的心。微风吹过她凌乱的头发,拂过她的面庞,似乎还带着一丝逼人的寒气,让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而内心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冲撞着,顷刻间急欲迸发出来。 眼前这条淙淙的河,陪伴着她长大,她却始终不懂的它的喜怒。那么妈妈呢?离开了这么些年,她也不懂她的喜怒,是值得原谅的吗?梅琮佳特别想原谅她的妈妈,可是,她的心里很憋屈。 淡淡的云急速漂移,遮蔽了明月,突其而来的黑暗,使她感到悲凉。而后,是雨落的声响,她竟对雨水飘洒在她身上浑然不觉。她出神地看着水天一线的黑夜,在细雨蒙蒙的雾气氤氲迷蒙,她的整个人,整颗心都是潮湿的。 失落的记忆全都跳窜出来,随风如云般弥漫。 梦里的妈妈是笑着的,开始今天她却哭了,她好像说过她想她,没有忘记过她。还有,就连姑姑梅纪晴都说过一个女人不应该为了爸爸这样的男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这样的话,她还有必要耿耿于怀吗? 那么魏翔呢?魏翔也是可以原谅的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生,离开了短短四十几天就全盘否定了一切,再没有爱情,再没有未来,他甚至都不敢承认是自己变心了,而只说是“错出了一段美丽”,可是,这“美丽”于她是什么,他想过吗? 奶奶的笤杵狠狠地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想过她的感受吗?父亲的牢狱之灾对于她的痛一点儿也不少于奶奶,这一点儿她永远不会相信,这些年了,她从来认为她是和妈妈一路的,她姓梅,并且在老梅家长这么大、还念书,这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奶奶和她之前永远都有一笔账,奶奶是她永远的债主,她终于豁然开朗了,她想明白了自己与奶奶之间的关系…… 原以为,可以搭上梦想的列车,远离所有不好的人和事儿; 原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了,便可以抓住一些东西; 原以为,幸运之神偶尔也会偏爱一下角落里的她。 其实,生活并不是那么厚道,让梦想这么容易就折断了翅膀。眼前的,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 梅琮佳自觉一下子参透了所谓的生命的本质和人性的可悯,这世间的儿女,如她,原本就该在苦海中沉浮的,本不应该有天花乱坠的梦。在笑语喧腾的时候,显得亲热,在一方可以施舍善意以博得慷慨之名的时候,显得仁慈,就是这些所谓的人情吧,总是将世俗的浑水搅得越来越肮脏! 生命就是一条肮脏的河,当我们发现自己在河流的旋涡里艰难跋涉的时候,我们其实早就在这河里了,河的彼岸就在那里,有很多墓,没有生气,没有希望,其实那也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梅琮佳已经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她想走向彼端,没有伤痛,没有背弃,没有谎言的彼端…… 她的双脚不觉得就向河水移动,水灌到她的鞋子里,凉凉的,她感觉惬意极了,水没过她的膝盖,她开始飘飘然了,水没过她的腰,她看到妈妈在向她招手呼唤,魏翔对着她笑,一切美好的景象都在她的脑海里飘忽着,她真的不想死,而只想逃避所发生的一切,只想冰冰地河水浸泡身体的那些许凉爽的感觉,她慢慢地向河的中央走着…… “佳佳——” 许茗芝一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边奔向河里。 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倘若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是不对独活的,她在心里想。 当她抱住梅琮佳冰凉颤抖的身躯的时候,她竟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就圆满了,她几乎听不到岸边上童彤和林宇璇的嘶喊,直至童彤和林宇璇下水将她们母女给拖上了岸。 梅琮佳恍惚之中听到了妈妈和童老师的声音,柔柔的。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是妈妈,和梦里那个妈妈有些不一样,无限温柔,无限哀婉。她想对她们笑出来,却没有力气。再以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011.彼端,断了翅膀(2) 市医院的急诊病房外面,许茗芝突然握住了童彤的手,“童老师,你今天能为了佳佳跑到乡下去,就知道你是一个好老师,是一个好人!她能遇上您这样的老师,我安心多了!不管怎么样,佳佳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把她留在学校,不能让她辍学。” “您说的是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做的……可是,为什么要辍学呢……”童彤有些不明白许茗芝的意思,错愕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许茗芝黯然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有饱满的泪珠儿掉了下来,“我是怕万一,这孩子太要强了……说到底,都怪我,我不应该打破她原有的平静,不然,也不会发生昨天这样的事情,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我帮不了她,也帮不了她爸爸,实际上,佳佳她也不需要我……” “你别这样想,”童彤安慰她说,“只不过这些事儿来得太突然了,琮佳她需要时间。” “对,她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许茗芝点了点头说,“我想这几天我就跟我丈夫,带着我的小女儿回深圳吧,把所有的情绪都停当下来,归置归置,对大家都好。”她其实想逃避,自己却不愿意承认。 童彤静默在了那里,觉得许茗芝的想法儿好像跟一般的妈妈有些不一样,这个时候选择“以退为进”,或许是上乘之策吧,自己一个未婚未育的姑娘很难领会一个做母亲的要领和战略,更没有权利阻止对方。 “璇璇这会儿应该找到梅纪晴了,哦,就是佳佳的姑姑,我已经嘱咐过她,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所以……” 童彤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谢。”许茗芝笑道,转过身去,从玻璃窗上望着她的女儿。 她安安静静地睡着,此刻没有落寞,没有哀愁,没有悲伤,而刚好有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在她的肌肤上,很漂亮,很纯净。这么些年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她,就好像在梦里一样。这要她能好好的,她这个做妈妈的怎么样都认了,一个母亲,如果把“失去”和“得到”看的太重要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领悟的作为母者的爱。 “至少现在,她不需要我……”许茗芝酸酸地说,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面颊,假装镇定地对童彤说,“好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那……什么时候,她才能见到你?”童彤始终相信,不管怎么样,梅琮佳都是期待看到自己的妈妈的。 “再说吧!”许茗芝淡淡地说,那语气和梅琮佳像极了。 童彤看着许茗芝在走廊里的背影,她觉得很凄凉。但同时她又不十分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悲伤的走掉,或者说是逃跑呢。时间,真能把一切问题都解决掉吗?她不确定,也不相信。 梅纪晴是接到村里的邻居六子陈怀昊的电话才得到梅纪伟被捕的消息了,这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砰”地一声在她面前爆开了!她有点晕,有点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不幸的消息,也顾不上通知丈夫和儿子,一边抽泣着一边整理行李。而等下飞机又接到林宇璇的电话,那女孩哭哭啼啼地说梅琮佳跳河的时候,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这么离开几天功夫,就发生这么多事儿! 梅纪晴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魏长英昏倒在沙发旁边。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梅纪晴一边扶起母亲,一边抱着她坐到沙发上,她触及到母亲的时候,发现她的体温还算是正常,才安心了不少。 自从梅琮佳当晚离家出走之后,魏长英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恐惧,就坐在地上一直哭,哭着时间久了身体也僵了,力气也没有,就一头倒下去睡着了。这会儿一听是梅纪晴的声音,立马死死钳住梅纪晴的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再松开了,“纪晴!纪晴你可回来了!这可怎么弄啊,你说,这可怎么弄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妈,别着急!纪伟的事儿,咱慢慢来,已经是那样儿了,我得先去看看佳佳,佳佳还在医院里呢?” “医院?!那丫头怎么了,怎么……被车撞了,还是……遇上了坏人?”魏长英一下子跳了起来。她顾不上想太多,而潜意识里,就觉得万一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佳佳的同学跟我说,佳佳想不开,差一点儿跳河了,被她同学跟他们老师给救了上来!现在被他们送到市医院里了,情况稳定多了,就是还有点儿烧。”梅纪晴尽量心平气和地向母亲解释说。 “什么!跳河?!这个小东西,她、她居然要跳河,她要是走了,让我怎么办啊……这不是,这不是作孽嘛!”魏长英趴在梅纪晴的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心里难受,也后怕,不过她一时间也弄不明为什么事情一下子会变成这样的,她的儿子还生死未卜,那个死丫头一晚上没回,居然要跳河,她感觉自己的心向被什么猛抽了一下似的。 梅纪晴略微察觉到母亲的转变,试探地问了句,“要是您身体没什么事儿的话,咱俩一块儿去?” “这……”魏长英才这时觉得有些为难了,那丫头昨晚分明对她大吼大叫、大不敬! “妈,走吧!” 梅纪晴硬拉起母亲便出了门。 路上,魏长英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发呆。她就在想,这些人都有家,年轻的有爹娘,年老的有孩子,不管他们今天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去什么地方,到了时间,都是要各自回家的。家,就是一个窝,因为有了和你在一个挤挤靠靠的人,这个窝才能热乎!可是,现在呢,儿子回不来了,孙女呢?被自己打跑了,还差点跳了河,那个窝……想一想就冰凉。 梅纪晴侧脸瞟了母亲一眼,正“啪嗒啪嗒”地落泪,“妈,我给你商量件事儿吧?” “啊?”魏长英擦了擦眼睛,转头看她。 “前些天我看见许茗芝了,她现在人在德州……” “你、你什么意思!现在你弟弟进去了,你想把佳佳给那个狐狸精是不是,我不答应!”魏长英的态度出奇地强硬。 “我没说把佳佳给她。人家一个当妈的,你不能不让人家见孩子吧!这些年了,***佳佳的姥姥,舅舅,表姐表哥的来看佳佳,你不许,人家送东西来,你给扔出去,说实话就有些过分了!现在人家孩子的亲妈已经回来了,再不让人家母女见面就更说不过去了。” 梅纪晴是想安排她们母女见面,多少对梅琮佳是一种安慰,最起码能让她知道,爸爸不在身边了,还有妈妈! 魏长英沉默下来,她总是这样,真生起气来并不会大叫大嚷,而是以沉默来表示抗议。梅纪晴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便不再说话了。 童彤温暖地对梅琮佳笑了笑,这个笑容她其实已经练习了很多回了,还有等她醒来时要对她说的温暖的话,既要温暖,又不能太庄重、太谨慎。“你醒了?睡得好吗?”笑得还是有些假,她自觉。 “童老师?!” 梅琮佳用力回忆之前的事情,在老家的河边上,她身不由己地往河心走,冰凉冰凉的河水……这是医院,守着她的除了童老师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老伯发现你落水了,就把你救了上来,送到了医院!” 这这样吗?那为什么残存在脑子里的片段里有她的妈妈?梅琮佳觉得不应该纠结于此,便向童老师淡淡地一笑,道了声“谢谢你,童老师。”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魏长英撞开了病房的门。 梅琮佳抬头看到奶奶和姑姑的时候,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她不知道她们需要一个怎么样的解释,才能平复她们失去她的爸爸的哀伤,所以,她只望着她们,一句话也不说,而听候她们发落。可是,她们脸上的表情让她有些读不懂,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似乎有那么一点模棱两可的担忧,是的,是担忧。 “这个死孩子,好的不学,学人家寻死啊你!”魏长英扑过来一把将梅琮佳抱在了怀里,她的这个反常规的举动,比梅琮佳预期的最坏的打算还要惊恐,“你说,你这个傻孩子,你就这么忍心,剩我孤老婆子一个人儿啊……” “奶奶,奶奶……”梅琮佳不知所措地挣扎了一下。 “哎!” 这是记忆中第一次,在她叫她的时候,奶奶这么爽朗的回应了她,这一瞬间,梅琮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奶奶!奶奶!奶奶……”她又试着叫了好几声,奶奶都爽朗地应了。原来可以这样,再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更用不着谈判,在她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没有再推开她,这便是认可了。这其中,没有多少感动,没有多少喜悦,有的只是一些辛酸。 梅纪晴默默了擦了擦眼泪,走出来病房。童彤也跟着走了出来。 “谢谢你童老师。” 童彤抬起头来看着梅纪晴,她感到有些突兀,“哦,没有,梅主任……我应该做的!” “我没有想到你会专门去老家找她,更没想到你能从鬼门关上把她拉回来,真的,谢谢!”梅纪晴打量这个年轻的姑娘,心中有无数心悦诚服的钦佩,她相信这个姑娘具备一个为人师表最宝贵的情操和爱心,她为梅琮佳能遇上这样的老师而高兴,也为教师队伍中有这样青春活力的成员而欣慰。 “你言重了,梅主任,其实,是梅琮佳的妈妈许女士带着我和林宇璇同学去了乡下,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许女士嘱咐我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瞒着你,看的出,你和许女士都是很好的女人,你们的初衷也一样,都是希望梅琮佳好,为什么不试着沟通一下呢?”童彤知道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可是,她爽朗的个性总是让她憋不住,她就是想不通,也看不惯,所以一定要问出来。 梅纪晴沉默下来了,说实话,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与许茗芝沟通什么,或许是受她母亲魏长英的影响,既然许茗芝已经和梅纪伟离婚了,孩子要么归母亲,要么归父亲,她不会阻拦许茗芝来尽一个做母亲的义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大家能坐下来为了孩子交流商量。 她突然有些想通了,或许,这就是一切事情的根源。父母离异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孩子,倘若,父母双方可以除却了婚姻关系以外,都尽可能地拼出一个圆整的爱给孩子,孩子就会多一些幸福感,因为这是个乘法,而不是简单的加减法。 “梅主任?”童彤叫了她一声。 梅纪晴发现自己走神了,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童老师,你说。” “梅琮佳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但是她具备青春期所有孩子的通病,或者说是病本身就不公平,是一些很简单的青春期的小插曲,她会遇到她的初恋,她会因为这枚青果而酸涩,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会本能地将一切问题都放大好多倍,总是认为某个人、某件事,就是她的全部了,我们应该引导她看到更广阔的一片天地,让她日积月累的自卑,无从释放的压力,慢慢地舒缓过来,我认为,这个工程需要你和她妈妈,你们如果相信我,我也愿意和你们一同来完成。” 梅纪晴点了点头,特别中肯地说,“谢谢你童老师,你点醒了我,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可是,梅琮佳的妈妈就要离开这儿了。” “什么?” “她说她不能再打搅梅琮佳的生活了,她只要她的女儿过得好。” “真是个笨女人!”梅纪晴啐了一声,转身向病房里走去。 梅纪晴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只有梅琮佳能留住她的母亲了。其实,留不留得住本身并不重要,她要看到的是,梅琮佳足够勇敢能去面对她的母亲,能面对多年以来的这个心结。 ------------ 012.救赎,死地后生 许茗芝想明白了,并决定暂时放下了。 各自相安无事,或许就是她与她的女儿最好的并存状态。只要梅琮佳能好好的,她认不认这个母亲,许茗芝都觉得无所谓了。只是,她关不上那扇牵挂她的门,因为她是母亲! 半夜,在昏暗的台灯下,许茗芝将熟睡在床上的周若晨搂了又搂,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有些别样的情感,无论如何也不会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虽然这几年来她一直将眼前这个小东西视如己出,但是,她毕竟不是她的佳佳,她一直做不到因为爱了这个女儿,而就赎了她在那个女儿所欠下的。 在她的背后,周大安翻了个身,发现灯还亮着,便坐了起来。他看到他的妻子默默地抹着眼泪,他懂得她的辛酸和悲伤,但是并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他确定,这个时候是不是适宜劝慰她。 他轻轻地搂了搂许茗芝的腰,她便回过身来撞到他的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大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佳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能这么恨我,这些年因为我没有管她,我已经把我自己恨透了,可是还是解不了她的气!” 周大安不是个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他甚至连劝慰的话都不太容易说出口,可是,这个男人所给予许茗芝的,恰恰是不用言语能表达清楚的。一对半路夫妻,很少有像他们这样灌溉似的信任和依赖,这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这种信任和依赖深到骨髓里去了,割舍不断。 许茗芝偎依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她知道这里永远都是她避风的港湾,在她无助的时候,在她困惑的时候,在她疲惫的时候,总会有一个静谧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拥抱在这里等着她。爱情是什么?有人说爱情像玫瑰,会在一段时间内开出最美最艳的花,但当有一天它凋谢了,又有几个人会记得它曾经的美呢?然而周大安却对她这么一个半老徐娘这样忍让、包容、一如既往,大安他不是神,他有他的情感,他尽其所有去呵护一个他承诺一生的女人,他知道她所需,明白她所想,他对她不瘟不火从不抢话说。也许,在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一支玫瑰那么简单了,除了爱情,他们还是彼此搀扶继续行走生命的那根不可或缺的拐杖。 “你觉得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周大安的语气很稀松平常。 “走吧!咱们走!”许茗芝咬着嘴唇说,眼泪又来了。 “其实,我跟小沁聊过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把佳佳带走吧,她爸爸已经那样了,再把她留在那个家了,别说你心里难过,就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其实和若晨一样,都是我们的女儿!” 许茗芝知道难为他了,他都少说这么一长串话,能说这些话,也是考虑了很久了吧。 “大安,我知道,你一定会像我爱若晨一样爱佳佳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愿意,就变得那么简单了!佳佳马上就十七岁了,她八岁那年我离开了她,就没再管过她,我可以说,这么年我过得不容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们去看看她,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还有什么脸说自己不容易,有什么脸来要求她原谅我,跟我走?” “不是因为错过了很多,才更要去弥补吗?”周大安愣了一下,看到妻子的眼泪再一次滑落下来,自觉真不是一个会哄人的人,“好了,睡吧,明天咱们就回家,好吗?” “嗯,明天就回家。” 周大安扶着许茗芝轻轻地躺下,他心疼她,也同情那个小女生,他有那种单独去找那个小女生谈谈的冲动,谈什么不重要,他就是想让她知道,他和她的母亲想爱她只要她愿意。但是,也许只是一个冲动而已,他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 梅纪晴几乎一夜没睡,她从回到病房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跟梅琮佳说她的妈妈要走了。可是,这孩子现在还病着,她说不出口。倘若她是梅琮佳,也不愿意听到自己再次被母亲抛弃的消息,梅琮佳说的没错,她体味不到她的孤独,体味不到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的心上的那份寂寥。可是,现在不说,以后呢?这件事就不再有人会提了吗?她们母女从此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不,她应该将伤害降低到最低。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魏长英就觉得梅纪晴有心事,但是她也并没有直接问,反正目前的情况已经糟糕透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什么新的打击。可是,一大清早的,女儿便就一个劲儿的看表,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儿。 “纪晴,你来!”魏长英把梅纪晴约出了门房。 “又什么事儿?瞧你神不守舍的。” “妈,许茗芝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的飞机……”梅纪晴着急地说。 “她走她的,管咱们家什么事儿!你可真行,该急得不急,不该着急的瞎操心!”魏长英转身就向病房里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梅琮佳正站在门口,“佳、佳佳,你怎么下床了?这孩子,快回去躺着……” “奶奶,姑姑,我都听见了。”梅琮佳抽了一下鼻子,勉勉强强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心酸,“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真的!”她其实,有些懵,不太清楚内心的感受了,失去的悲伤,还是得不到的伤感,这两者很相像,但是又大又不同,又或许都跟她不沾边,母亲,母爱,要说失去早就失去了,要说得不到也早就成定局,所以无所谓吧,可是无所谓为什么心里这么疼! “佳佳,”梅纪晴很担忧地叫了她一声,“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坏了!” “我没事儿,我干嘛要哭啊!”梅琮佳抹了一把泪,倔强地说。 梅纪晴顺势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梅琮佳的身体一旦感觉到这拥抱的温度,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开始嚎啕大哭。 “傻孩子,去吧,去机场!” “去机场?你疯了吗梅纪晴!”魏长英一把将梅琮佳从梅纪晴怀里拉了过来,“佳佳,不能去呀!听奶奶的,这些年了她都没管过你,那就不叫个妈,还有人家有人家自己的日子,你过去了可是要受气的……奶奶以前错了,奶奶改……改还不行吗?” 眼下这迟到的危机意识,让魏长英觉得眼下的世界即刻就是生崩离析了,她控制不了这样的局面,而她的女儿似乎也并不愿意帮她,她完全被这种失控的场面吓傻了,有些东西以前看来没那么重要,这会儿却成了她的命,而有些东西以前她觉得可以享用整个后半辈子,但这会儿说垮就垮了! 梅琮佳在这一刻了解了她的祖母,或许在很多时候她都了解她,所以,之前的积怨更不那么重要,可是,她与她母亲的积怨竟那么深,她要让她带着这积怨走吗?可去机场,自己又能做什么? “佳佳,许茗芝是你的妈妈,这件事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而且,她之前的过错是每一个离婚女人都无可避免的过错,她为这样的过错也受到了心灵的谴责!你就这样放她走了,她会一直难过下去……我知道,你并不忍心这样做……”梅纪晴试着鼓舞她走出病房的门,或者走出这扇门,就离敞开那颗心很近了。 梅琮佳懂得姑姑的意思,也懂得姑姑的良苦用心,但是为什么是要她敞开心去迎接母亲,而不是她的母亲敞开心拥抱她?或许,她的妈妈像她一样,只是不够勇敢吧,一定是的,她想到之前妈妈泪眼婆娑地,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懂得那眼泪,那期盼,只是当时没有心情、也不容自己去接受。 梅琮佳勇敢地走出了病房,她笃信她会因为这份勇敢而拥有的多一些。这就好比,一个在一个地方贫穷到了极限,她必须走出去,说不定便能置于死地而后生。亲情,这东西大约也是如此吧。 ------------ 013.豁然,爱中满足 梅琮佳第一次去机场,机场很大,比她想象的大多了,到处都有很多指示箭头,很多标注牌,这更让她脑子很乱,并且越乱就越急。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在机场错过了与母亲重逢的机会,那就不是她自己不够勇敢了。她多少有些犹豫,不是不想见,而是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就被逼得要主动出击了,这种感觉让她很忐忑。 而周大安在人群中第一眼瞄见梅琮佳的时候,便感觉到会是她了。因为她和他的妻子那么像,忧郁的神情,以及落寞的气质,全都那么像!所以,遗传学的事情很难用生活经历或者后天影响来改变吧。周大安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向那女孩打声招呼,即便是认错了。 “茗芝,我……去下洗手间。”他先是扯了个谎。 许茗芝当时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揽着周若晨,垂着头,陷在自己的离愁里。就连周大安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去她也没太在意。 正当梅琮佳四处张望的时候,周大安在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梅琮佳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能肯定他不是坏人,坏人应该没有这样灿然的、温文尔雅的微笑吧,那么,就是他有事情问她?问路?还是问人呢?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笑,并没有开口说话。或者,他是日本人或韩国人,语言不通,不管怎么样,再这样耽搁下去,她恐怕真的要错过妈妈的航班了。 “您……有什么事吗?”梅琮佳问了句。 周大安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慌乱地搓着手,心想倘若认错了,不是很尴尬吗?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呃,或者,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 梅琮佳更加讶异地打量她,这个人的穿着和装扮,以及年纪……她突然明白,他应该是她母亲现在丈夫!“您是……周先生吧?” 周大安舒松地一笑,点了点头,“对,对,我是周大安。” 即便是猜对了,梅琮佳还是感到很意外,但是,至少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令自己感到反感和不舒服,“她……在哪儿?”是的,她还是没有勇气称“那个人”为“妈妈”。 “她在那边。” 周大安顺手指了一下,很奇怪,他好像完全理解梅琮佳的尴尬一样。 周大安将梅琮佳带到许茗芝的面前的时候,许茗芝心上泛起的那股冲动,那股羞愧,那股惊喜,那股忐忑,让她不知所以了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顾不上解释什么,就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了。这次,她的女儿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也没有觉得这个拥抱有什么不舒服,许茗芝便喜不自持了。 周大安嘴角微微地一笑,牵起小女儿的手,“若晨,咱们给妈妈和姐姐一点空间。” 他说的是“姐姐”,这使梅琮佳忍不住用暖暖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小东西。 那个小女孩似乎有些不安,她狐疑地看着她的妈妈拥抱着的这个大姐姐,其实特别担心她会把妈妈抢走了,可是,爸爸只是说要给她们一点“空间”,并没有说要把妈妈送给她,所以她不应该这么小气。不过,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一下妈妈,“妈妈,你没有不要我和爸爸,对吧?” 这个小东西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竟有这样的小敏感,让梅琮佳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她很温和地对这小东西说,“放心吧,我是不会抢走你妈妈的,而且妈妈爱你,任谁也抢不走!” 周若晨终于很满足地点了点头,拉着周大安的手一边走一边很认真地说,“为什么妈妈老是要一些‘空间’,在外婆家的时候要,要沁沁姐姐家也要,到了机场还要……我可不可也有一些‘空间’呢?”很显然,她不懂什么是空间,但她却是在要求“平等”,小不点儿的小执着特别可爱。 梅琮佳留意到母亲看那小东西的目光里含着的那种慈爱,是那么真实。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对她的爸爸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那是一个家。对的,那是一个家,此时此刻,她自己已经亲眼目睹到了他们这个家的温暖,并不是自己曾经想象的那样只有自私的所谓爱情的东西,还有亲情,有承诺。而她的母亲所投报的幸福,也并不是如她想象的那样单薄。母亲的爱,母亲的幸福,其实值得崇敬! 看到梅琮佳的微笑,许茗芝已然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把自己树立到她母亲这样的高度上,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失信于对方的朋友,稍微有一点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她说,“我其实并没想过与你一刀两断……很多东西割舍不开,我也不能割舍……” “我知道。”梅琮佳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一丝感动,她其实很想听她的解释。 “我很胆怯,我害怕失去,所以,我很抱歉想当一名逃兵。”许茗芝说。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试着勇敢一点,如果我像你一样胆怯,我就失去你了,我特别不想那样。”梅琮佳忍着眼泪,却用很平和的语气说。 许茗芝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什么都不用解释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并没有失去这个孩子!老天没有惩罚她,反而这么厚爱她,她的内心充盈着无限的感恩。 梅琮佳全身心地去感受这个拥抱,盼着好久好久的拥抱,这一分钟的拥有竟盼着这么些年,那么多梦,她痴痴地望着妈妈的脸,有些难以置信。曾经那么介意妈妈弃她而去,那么介意妈妈不能照顾她,而这会儿,只因为她读懂了妈妈独酿独藏的辛酸,读懂了她无可奈何的期待,所有的芥蒂和坚冰都荡然无存了。 “妈妈!”她的声音很小,这个词汇卡在她的喉咙里很久,终于得到了释放,她甚至感到喉咙有些烫。 许茗芝愣了一下,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有些懵,鼻子一酸,又有眼泪流下来。 周大安带着周若晨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形抿嘴一笑,“茗芝,你看,机票是不是要改签了?” 许茗芝看向丈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若晨讲,“可是,爸爸妈妈,我还要上幼儿园呢,我不喜欢外公的学校,那个老师好凶哦!” 梅琮佳伸手擦了擦妈妈脸上的眼泪,“不要了,妈妈,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只要知道我一直住在你心里,我就很满足了,真的!” “佳佳,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周大安走上前来,很真诚地说,“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给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一定让你上最好的学校,你和若晨两个永远不会厚此薄彼。” 梅琮佳微笑着看了看这个男人,又看了看她母亲许茗芝期许的目光,她知道这是个极大的诱惑,并且相信,如果向前一步,她便可以得到了,并且真正的告别过去。但是,她不能。 她微笑着向她们摇了摇头,“谢谢,真的谢谢你,大安叔叔,可是,我不能那么做。” 许茗芝擒住她的手,“为什么,孩子?” 梅琮佳从容地一笑,“因为,我不能那么自私,让有的人一无所有。” 许茗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又一次止不住了,她当然懂得女儿所指了。她没有勇气劝阻她,因为,女儿比她宽容,比她勇敢,也比她明媚,作为母亲,她应该为此高兴。但是,心里的又酸,又疼的滋味,却怎么也忘不掉了。 魏长英认为一定是失去梅琮佳了,可是,那天她居然看到她回来了,她几乎都绝望了,认为一定是失去这个孩子了,可是她竟然回来了,而且一进门竟给她一个灿然的微笑。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喜悦,还有感动。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这孩子的事,说了那么多伤孩子心的话,她居然还能回来,魏长英觉得老天真是厚待她! 其实,梅纪晴也感到很意外,如果许茗芝没能带走她的话,起码她可能会哭着回来吧,但是,这会儿梅琮佳的脸上完全没有悲伤。 “饿了吗?我去给你下碗面吧?”梅纪晴假装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梅琮佳摇了摇头,“我不饿。”然后是暖暖地一笑,“姑姑,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爸爸吧?” 梅纪晴的心下一紧,却连连点头说,“好,好呀!” 虽然心里纳闷,魏长英和梅纪晴也没敢提她在机场发生了什么事儿,而梅琮佳似乎也不想说这件事。 那天晚上梅琮佳躺在床上,换了很多种姿势,去想整个件事情。她力求以一种理性的方式来定义与母亲的别离和自己的选择:它也许是想念,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感动,也许都是,也许什么都不是!包括她和魏翔之间的事儿,退一步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过程,忠与不忠,爱或不爱,都是双方之间的关系的一种存在形式,任何一方都有抉择的权利。 但是除却了双方的关系本身,是否能全身而退,或者长久相爱,要看自己能不能尝试着从容,尝试着包容。换一种心情,即便是失去,也不再有天崩地裂的感觉了吧。 在妈妈的祝福里,她睡得格外安详。 黎巴嫩的纪伯伦说: 爱除了自身外无施与, 除了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据有,也不被据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应该是这样吧,只要爱得执着,爱是不会失约的,即使在天涯,在海角,爱也能得到太阳和月亮的传真,显像在心的光屏上,更何况是拳拳亲子情分呢!母爱从今天开始,已经不能成为她生命里的缺憾了! 梅琮佳苦苦等待了九年,追寻了九年,也怨恨了九年,今天终于满足了,明天,她要将这种信念传达给她的父亲! ------------ 014.浪子,回头金不换(1) 赵敬尧傍晚的时候回到家,看到妻子和岳母在客厅了跟失了魂一样,而梅琮佳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没再出门,整个气氛跟冰窖差不多。小舅子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也很痛惜,但是也自知这种痛惜与妻子和岳母的没法比,赵敬尧心里有数,这事儿跟梅琮佳当时入学不能比,他不敢轻易发表意见,生怕一句话刺激到老太太,有个好歹的话,他这个做女婿的怎么都说不清了。 闷了一晚上,等老太太都回房睡了,他才拉了妻子进了卧室,并关上了卧室的门。 “老婆,在客厅妈在那儿我不敢说,有件事儿,你听了可……千万别上火啊……” 梅纪晴看着赵敬尧躲闪的眼睛,就已经预感到了,“是不是,纪伟的案子判下来了?” 赵敬尧点了点头,“嗯,我同事老史的小舅子在检察院,他们内部得了信儿说是要判纪伟八年!” “八年?!” 梅纪晴一下子怔在了那儿,顿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那是她一起长大的亲弟弟,梅纪伟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了,可以说他不务正业,但不能说他为非作歹,可以说他始乱终弃,但绝对不会逼良为娼,就凭他那怂样儿也干不出什么丧净天良的事情来呀,说到底,梅纪伟有时候是有些混蛋,但是绝不是恶人!所以,从开始得到消息到这一刻为止,她都没有把弟弟的问题看得太严重,村里像梅纪伟这样的混混儿多得是,进过局子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是拘两天,教育教育就放出来了! “纪晴!”赵敬尧看她吓呆的样子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梅纪晴缓过神儿来了,但是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嗯?别……先别告诉妈和佳佳吧,缓缓,再缓缓……我怕她们……” “嗯,我知道。”赵敬尧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做到她旁边,揽住了她的肩。 “这个冤家……怎么就闯这么大的祸呢!”梅纪晴抽泣了一下,握住了丈夫的手,“敬尧,敬尧咱们想想办法吧,能不能求求法院少判几年!八年……纪伟出来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儿了,他这辈子就完了,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啊?他是我弟弟,我亲弟弟呀!” 赵敬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傻瓜,要是钱能解决问题,我赵敬尧绝不含糊!他这是醉酒伤人并且致残啊!人家又是上海那边的巨商,黑道白道上都有人,挺老史说事情一出人家就砸了钱,找了人,要把纪伟往死里整的,但这事儿出在凯悦,凯悦的老板林万鹏也不想把这事儿搞大,也使了不少劲儿,现在能保住他的小命都不错了……” “呜呜呜……可怜了佳佳这孩子!”梅纪晴尽量压着嗓子哭,她生怕惊扰了两个次卧当中的魏长英和梅琮佳。 “放心吧,老婆,从今以后佳佳就是咱的亲闺女!” 赵敬尧这个老实人说不了什么漂亮话儿,但是他的心一直都实实在在的,他说会把佳佳当亲生的,就一定不会亏待了这孩子,这一点梅纪晴相信。可是,还有她快七十岁的老母亲呀,梅纪晴简直不能往后想,越往后想越觉得今后的日子没发过,可是就算向前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四岁死了父亲,弟弟才一岁半,她那可怜的母亲才刚刚二十二岁呀,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就不能有点儿好呢! “还有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她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不是还有我们呢吗?铁定能把妈照顾的好好的,纪晴你听我说,现在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可全靠你撑着呢,你要是挎了,她们可就真没指望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老婆,没有可是。人这辈子,谁没遇上几个坎儿呢,把牙一咬迈过去了,就什么都过去了,后面的风景还好着呢,说不定纪伟出来就变了一个人儿似的,就不这么不着调了!” 梅纪晴知道丈夫是好意,但是这话听起来心里怎么也不舒服,八年的人身自由就买一个教训,这代价也太高了!虽然,给母亲魏长英养老送终这事儿,她和她的母亲从来就没指望过梅纪伟,可是,这不一样!哪怕梅纪伟再混,再什么都不是,家里有这么一个男人撑着那就是个家啊! 那天全家去探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拉着一个警察同志的手央求着,“警察同志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就看他一眼,看一眼就出来,行不行,我求求你了!” 那个被她拉拉扯扯的大盖帽憋红了脸,特别尴尬地抽出了手来,“女同志请放尊重点儿!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这样不好看!” 旁边另外几个大盖帽在一旁看这情形呵呵傻了,他们一笑,说被那女人拉着的大盖帽就更不好意思了,“都说了,是人家梅纪伟自己不想见你,你求我也没用!你、你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他不愿见我,你就把我放进去看一眼嘛!我不让他看到我行不行!” “哎呦!你这是图什么嘛!大姐你就放过我吧!” 梅纪晴打量了一下那女人,从她的相貌和穿戴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开始还以为是梅纪伟的什么朋友,正要过去向她打招呼,却突然看到了她的手指甲,涂着腥红和黑色相见的指甲油,德州这样的小地界儿,一般正经人家的女人不会在指甲上涂这么妖冶的颜色吧。她突然想起来了,凯悦酒店那个叫璐璐的三陪女?!对,一定是她。顿时,她的脸就黑了。 梅纪晴已经听说了,整件事儿都是由这个**引起的,要是换个地方她一定二话不说扑上去掐死那个祸水!可是,这会儿母亲和小侄女都在,还有这么些警察同事,她不能把梅纪伟和这个**的关系敞开了说,别的可以不顾,但不能不顾及梅琮佳的幼小心灵再受什么刺激。于是,她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听到,没有也没看到一样,走向另外一个大盖帽说,“警察同志,我是梅纪伟的姐姐,带了我母亲和我侄女,想见一见我弟弟!这是我身份证……” 就在梅纪晴递身份证的功夫,那个璐璐快速打量了下刚刚进门的老少三辈的女人,就像个过街的老鼠一样逃荒而逃。 其实,从那个女人一提到“梅纪伟”的名字的时候,梅琮佳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看姑姑的神情便知道她也看到这个女人了。但是,姑姑却什么都不说,梅琮佳特别敏感地猜到,那女人也许就是爸爸的那个相好!爸爸出事那天从姑姑家逃走之前,她就曾听到他们提到过一个叫璐璐的女人,还有什么凯悦酒店之类的,也许就是说她吧!当然,梅琮佳这时候并不知道爸爸就是为了这个璐璐才出的手,当她留意到姑姑假装淡定又极端难看的脸色时,她懂得什么掩盖这份好奇心,和心里那种很奇怪的慌乱,其实,揭露了父亲的这女人之间的什么勾当,就好像让她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似的,她非常的惶恐,而庆幸那个女人逃走了。 被梅纪晴问道的那个警察突然发现璐璐不见了,特别多事地说,“唉,刚才那个也是看梅纪伟的,你们不认识吗?都在这儿闹了半天了,不过你弟弟说什么都不见!” 梅纪晴匆忙地一笑,“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到?” ------------ 014.浪子,回头金不换(2) 梅纪伟刚刚因为璐璐跑来探监而有些失落。这种感情很复杂,他真后悔认识她,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这个女人,说不定他就不会离婚,他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可是,事情的前前后后也不能全怪这个女人,说到底人家什么也没做。璐璐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这些年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能一直跟他好,不离不弃也不容易,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的这段孽缘都因为了却了。 说起话,他心里有些割舍不了。刚出许茗芝走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也许,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特别特别怕失去,这跟爱情不爱情,花心不花心,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心里难受,恐慌,而且无望,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么些天了,除了许茗芝和梅琮佳,还有璐璐来看过她之外,他的母亲,姐姐姐夫还都没有露过面儿,他们终于不要他了吧,他心里想,一个大男人竟这么害怕被自己的亲人抛弃,似乎有点儿可笑!是不是佳佳出了什么事儿?他特别不安地站了起来,摇着铁栅栏喊道:“警察同志,我要见我姐姐,我要见我姐姐!求求你一定转告我家里,我要见我姐姐……” 魏长英在梅纪伟的呼喊声里,向他走来了。 她隔着铁栏杆看着梅儿子,才短短几天功夫,她看得出他瘦了,憔悴了,还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儿子就算是再不争气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落了下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怎么就把自己送到这铁笼子里来了呢!你说,你说我要是哪天一闭眼在下面见了你爸,你让我怎么跟他说!” 梅纪伟抓着老母亲的手,用母亲的手使劲打自己的脸,“妈,你打我,求求不打我吧!……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算了!” 魏长英无力地将头靠在铁栏栅上,“儿啊!妈怎么舍得打呢,妈这辈子结婚刚刚第五个年头上就死了男人,要是没有你跟你姐,妈都活不了!你们姐俩就是妈的命,妈就是打自己也舍不得打你们!” 梅纪伟呜呜地泣不成声。 “那天,我听你姐的邻居在楼下聊闲伢子,说你是为了一个**才砍了人?真有这回事儿?”魏长英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她知道有些事儿是从女儿女婿那些问不出来的,就指望着儿子自己能跟她说句实话。可是,一旦问出来了又怎么样呢?她甚至立即有些后悔这么问了。 梅纪晴和梅琮佳惊讶地看着魏长英,又看了看梅纪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作为梅纪伟来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但是对于璐璐,他本身不想让自己的家人记恨她,于是,他轻描淡写地一笑,很心酸地说,“妈,不怪人家!是你儿子自己不争气……” “这么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儿?!”魏长英气得牙根儿开始哆嗦。 “妈,都过去的事儿……”梅纪晴在一旁劝道。 魏长英回过头来,“这么说他在那边那些糟烂事儿你都知道?” 梅纪晴垂下头没再敢说话。 “纪晴啊,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啊?” 梅纪晴心下也委屈,但是她知道,这点委屈根本没法和母亲心里的疼相比,于是欲言又止,“我……” “行了,你就别打岔!我要听这祖宗亲口告诉我。” “是,我跟凯悦酒店的三陪小姐已经很多年了……”梅纪伟垂着头说。 “多少年了?你说清楚点儿!”魏长英打断了他。 “十二年了。” 魏长英顿时震惊了,她完全有些不认识的看着她的儿子,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不对,是被整蛊了,这些年以来,她都觉得是许茗芝对不住这个家,对不住自己的儿子,可是今天她才知道,是她自己的儿子出轨在先。她错了,不单愿望了人家许茗芝,还连累了自己的亲孙子这么些年,还有许家屯的许老爷子,许老太太,好几回去看外孙女都被她生生被骂了回去!她举起手,都以为她会对着梅纪伟扇过去,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妈?”“妈!”“奶奶!”梅纪晴,梅纪伟和梅琮佳愕然地拉住她。 魏长英笑了笑,“没事儿!妈错了,这些年妈一直都错了,这一巴掌是我自找的!可是,儿子啊,你妈我脸上不疼,心里疼啊,茗芝那么好的媳妇儿你不要,干嘛非要招一个**呢?你就那么糊涂啊……还有,佳佳这么好一个孩子……”她开始承认许茗芝是个好媳妇儿,梅琮佳是一个好孩子了,她自己竟怨恨了这对母女这么些年,这种自己抽自己嘴巴的滋味比疼还难受。 “妈,是我不好……” 魏长英回头看了看梅琮佳,“佳佳啊,你听清楚也看清楚了吧,是你爸对不起你妈,是老梅家对不起人家老许家!这些年,都是我这个老太太拦着不让你去许家屯,也拦着不姥爷姥姥来看你,是我老太婆作孽了,可是,孩子,奶奶不想让这一切都报应在你爸爸身上,怎么不让我去死……”她激动地捶着自己的胸膛。 梅纪伟看着母亲的样子,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剜他的心,他的自尊,他的情感,他的悲喜,都随着母亲的拳头落在她的胸膛上而七零八落了,他双膝跪倒在地上,隔着铁栅栏抱住母亲的腿,额头使劲儿地往铁栅栏上撞,“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让我去死吧,求求你别这样!” 梅琮佳心里疼,为爸爸,也为奶奶。虽然长到这么大,有很多时候她都怨恨过他们,但是,看到他们这么难受,她心里的疼并不少过他们。她走过去,伸手把父亲和奶奶搂住,“爸爸,奶奶,都已经过去了,这个家还没散呢,咱们都要好好的,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不行吗?” “以后的日子?”梅纪伟怔怔地看着女儿。 “是啊,以后咱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呢,爸爸,你好好改造,争取早一点儿出来,我和奶奶,还也姑姑姑父都等着你。” 魏长英擦了擦眼泪,“对,儿子,好好的,日子还长着呢!妈等着你!” 梅纪伟原本灰暗的心就好像一下子遇上了曙光,一边声泪俱下,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嗯,我好好改造,你们放心吧。” 信念,可以一瞬间摧毁了一个人的斗志,也可能在一瞬间点燃一个人激情。这是梅纪伟平生最惨淡的一天,但同时也是他最豁达的一天,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相信是真的了。 ------------ 015.你听,花开声音(1) 生活不会因为突发的变故而停滞不前,不管你高兴不高兴,快乐不快乐,第二天太阳总是会照常从东方升起。梅琮佳逐渐适应了这种缺失,也试图从新的缺失中让自己变得轻松和快乐起来。当然,除却了这种缺失之外,她察觉出来,她身边的很多人都有变化。比方说,她的祖母魏长英,她开始学的会真心微笑了;再比方说,她的好朋友林宇璇,她居然因为一场恋爱变得温柔了很多……或许,她自己的变化也很大吧,只是不自觉。 那天,在魏长英的陪同下,梅琮佳去许家屯看望了她的姥爷姥姥。 许茗芝有两个姐姐许茗苇,许茗蕾,两个哥哥许茗昕,许茗皓,她的父亲许辛培是个乡村教师,母亲却目不识丁。现在许茗苇,许茗蕾,许茗昕都各自在市里安了家,只有许茗皓跟着父母带着屯子里。梅琮佳小时候,许茗芝和梅纪伟都上班,魏长英又不给看孩子,许茗芝就把梅琮佳扔在娘家,所以梅琮佳一直在姥姥家长到六岁上小学的年纪。那时候,她跟表哥许霄和表姐许沁的关系,远远好过与赵康的关系。 跨进那道院子的时候,仿佛那么些遥远的往事全都历历在目,未曾走远一样。 应出门的是梅琮佳的二舅妈,她有些懵了,这些年没见,梅琮佳长大了,她有些不敢认了,但是魏长英除了变老了几分还是原来的样子。“爸,妈,你看谁来了……”她冲屋里喊了一句,就不停地打量梅琮佳,“天呐,佳佳!多这么大了,也是,小沁都要结婚了……” 许辛培夫妇有些不情愿,但是看在外孙女十来年才上门一次的面子上,还是将魏长英迎进了北屋。 魏长英站在堂屋里,她也没指望这家人能给她好脸看,人家不打不骂已经是算客气的了,梅纪伟和许茗芝刚离婚那会儿,许茗昕哥俩去她家接孩子,她是拿着扫帚将人家赶出大门的,整个村里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她深深地向许辛培夫妇掬了一躬,“我知道,这些年了,咱们两家从儿女亲家到仇家,也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说得清楚的,但是,我今儿来这儿,就是来认错的,替我儿子,替我自己给你们认错来了!” 这情势有些将许辛培一家唬住了,他们已经听说梅纪伟入狱的事儿了,可是这事儿从根上论也论不到他老许家,这疯老太婆这是怎么了?当着梅琮佳的面儿,全家人都不敢轻易表态,毕竟再恨姓梅的,这孩子身上也有他老许家一半儿的骨血呢。 “他奶奶,有什么话,你坐下说。”许辛培招呼了一声。 魏长英“哎”了一声,便落泪了,她心窝里有些暖,这是有学问,有教养的一家人啊,任凭以前自己那么对人家,这会儿竟也这般以礼相待,“他姥爷,纪伟入狱我才问出了实话儿,俩孩子离婚都是我那混账小子的错儿,这些年委屈了茗芝了……” “他奶奶,都去的事儿了!”许辛培打断了她。 魏长英点了点头,“嗯,是过去了,可事儿也说清楚,我老太婆有错不兴不认!茗芝是个好孩子,我气她跟纪伟离婚,这些年没让佳佳上门,也拦着你们不让见她,是我的不是,我老子,但是我不能让这孩子看扁了我,我有错就得认。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原谅我,更不指望茗芝还能和纪伟怎么着,就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你们认个错儿!” 梅琮佳明白奶奶的心意,她这么做也不完全为了她,而是尝试着把自己的心打开了。 她看到姥姥默默地擦着眼泪,就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姥儿!”多少年了,她没有走进姥姥的怀抱了,当她揽起她的时候,那感觉依旧。 祖母和姥姥多少年的心结说解开就解开了,这种感觉不可思议却美妙。或许,生活本来就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而是越较真就越复杂了。 转眼到了高三,梅琮佳变得更加忙碌而且充实起来,她的成绩一如既往地好。面对高考,比起三年前的中考她从容了很多。妈妈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写信,而她也没有间断去狱中看望父亲,虽然他们不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她觉得自己得到的来自双亲的关爱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 梅琮佳特别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具备孩子应有的天真,善良,敏感,没心没肺,这些特质她偶尔也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她为此而欢欣不已,就仿佛这些东西都在的时候,自己的生命就圆整了。 这天,林宇璇神神秘秘的,“哎,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遇到魏翔会是什么样?” “你发什么癫啊!”梅琮佳啐了她一声。 “我说真的,要是魏翔在出现在校园里呢?你会怎么样嘛?” “怎么可能……” 她话没没有说完,就听见广播室里传来了魏翔久违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魏翔!” 梅琮佳愣了几秒钟,侧脸看向林宇璇,“哎,你早知道了?不带这样的!” “嘘,听仔细喽,人家来一次可不容易!”林宇璇古灵精怪地向她眨了眨眼睛。 “……很高兴还能来到这里,和你感受这美妙的课外活动三十分,今天,我带着了一首小诗,来献给我久违的挚友……”随着舒缓的背景音乐响起来,那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 百花丛中不见 行风刺骨你笑 苦寒磨练给你不再平庸 风雪雕刻让你脱颖而出 寒风凌冽你的暗香愈浓 雪花狂舞你的英姿从容 严酷的寒冬里 你展示着用血泪酿出的奇葩 无色无香最梅花 你是厄运中的斗士 只要对生活爱的执着 苦涩时也有甜的憧憬 无色无香最梅花 你是风雨中的勇士 只要你相信春会再来 阳光就能照进你心房…… 这带着甜腻的味道再一次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时候,梅琮佳感到有一种失真了的感觉,她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里的朵朵行云,她觉得自己就像碧海的游泳的鱼,无以复加的喜悦,无以复加的感动,无以复加的迷茫,全都塞满了她的胸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迎接他,他就回来了。 这种期许,又好像有一点不合理,他背弃过他们的爱情,她难道不该怨恨吗?!梅琮佳觉得完全不懂自己的内心了。 ------------ 015.你听,花开声音(2) 过了很久,魏翔站在了她的教室门外看她。还是那个位置,那是那个人,就好像他从来未从这里离开过一样,那一瞬间的美好,让梅琮佳恍若回到了两年前。她定了定神儿,发现他在那边向她笑了,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才向他走了过去。 梅琮佳她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真的没有之前自己想象的那么心潮澎湃。 “谢谢……我是说你的诗!”梅琮佳很虔诚地说,并听不出激动。 魏翔灿然地向他一笑,但是,这感觉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是自己没有当初那么自信了?还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长大了?总之,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其实,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回首,而且他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却没能说出口。 他们肩并肩地在学校的操场上漫步,他们的步子很慢,却各怀心事。而此时的黄昏和两年前他们在一起时候的无数个黄昏一样美丽,成团的橙黄,成团的靓紫,成团的朱红,在此时涌动,飘弋,跳跃……但是心,却没有了当时绚丽的色彩,反而一如蓝天般清澈,平静。忽然,他们停下了脚步,互视而笑,彼此之间好像还保持着一点默契,但少了那点小暧昧,也多了一点小尴尬。 “还好吗,这两年?”魏翔错开她的目光问道。 “发生了挺多事儿,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梅琮佳淡淡地一笑。 是的,发生了很多事儿,魏翔都听赵康说过了,抛弃过的妈妈回又走掉了,她爸爸入狱被判了八年,还有他这个男朋友在那个节骨眼儿上背叛了她,所以那年寒假的时候他刚到德州火车站,就迎来了赵康的一顿胖揍,他也觉得自己挺欠揍的。之后的寒暑假都因为这些事儿而躲着她和赵康,羞于见他们。这会儿,他鼓起勇气,终于要向她当面道歉的时候,好像她已经不是很需要了。 “对不起……”他由衷却不由心地说了一句。 梅琮佳摇了摇头,“真没有必要向我道歉,都过去了。” 也是,都过去了,魏翔有些伤感,自己丢弃的东西,再回身想拾起的时候,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接着,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种沉默让他们都有一丝尴尬。即便,那不算是爱情,但至少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现在怎么就生疏起来了呢? 梅琮佳仰起脸,看着天空中的行云,“魏翔,你看,这些云彩都在随着风走,而有雨的多彩就是那些走不动的,想耍赖的,它任性的哭了,变成了雨,落到了地上,或者做雨水有雨水的乐趣,但是它可能追上它的朋友了,是不是?” 魏翔便仰起头看天空中的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无论是她追不上他,还是他追不上她了,他都很难过。 “对了,你新交的女朋友还好吗?” 梅琮佳知道自己本不该问,却没忍住,作为他的前女友她其实特别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即便他的现在和未来都不属于她了,而且他过得好与不好,也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早就分手了!”魏翔有些尴尬地抓了下头皮。 “哦……对不起,我可能不该问。” “没什么,都两年多了,那时候刚一上大学,去到新环境,就有些眼花缭乱了……我和那个女孩不合适,在一起根本不快乐,她整天都使大小姐脾气,除了一张长得还算漂亮的脸蛋儿之外,什么都不会……”魏翔抱怨地说,他非常后悔当初接受了那个女孩的追求,后悔当初写了那么一封信给梅琮佳。或许,每个男人都在不同阶段都会遭遇不同的诱惑吧,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出类拔萃者,但是,迷途知返之后,也不是每一站的风景都还在原地等着他。 “魏翔!”梅琮佳打断他说,“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我希望你以后能遇到更合适的人!”她终于把他推的远远的。 “更合适的人?” “是啊!”梅琮佳舒松地一笑,“有时候幸福在于包容,和体验,如果当你的井水都要溢出来的时候,你还说自己饥渴的话,你就永远触及不到幸福两个字了!”她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却使魏翔感觉到羞愧。 “琮佳,我们还会成为好朋友吗?”一旦无奈地要退而求其次的时候,内心所充斥的竟是不甘心和不情愿,还要把这些感觉全部掩盖住。 “当然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梅琮佳从容地答曰。 魏翔很有挫败感,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梅琮佳是柔弱的,受伤的,抑郁的,病态的,她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去保护,需要一个细心的医师去呵护,牵着她的手从黑暗走向光明,虽然,曾经他有些力不从心地做了逃兵,但他总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从她的全部,到好朋友,她其实比他更从容淡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了一个不治而愈的梅琮佳,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他想象的坚强。而他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了。 该了结的最终还是了结了。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花灯,何其恬静,闲适;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又何其凄凉,哀婉,人生都少不了这样的预见不得,然而,人,往往是俗人,缺少前者的修行,也不至于到后者的地步,她也是如此! 风轻轻,花淡淡,静谧的黄昏里有一种声音温柔的传来,悠长,悠长……那是花开的声音——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朵美丽的心花,它一点也不矫情,一点也不虚无,而且只有在特殊的经历之后,它才盛开,梅琮佳此时正清晰的听到这种声音从自己心灵深处悠悠的传来,而且正轻轻柔柔的渗进她的生命……是那朵无色梅花吧。无色,无味,但正正因为简约,使它独具魅力! 花开,是不是意味着生活可以开始变得明朗,美好? ------------ 卷二、断魂生死恋 ------------ 016.追寻,幸福入口(1) 时间是个神奇的魔法师,那年怀着忐忑而兴奋的心情进入德州市第一中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呢,转眼之间她又要上大学了。梅琮佳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上,旁边是她的姑父赵敬尧,对面是一对老夫妇。这是梅琮佳第一次乘火车,这种“启程”的感觉比三年前清晰和形象了很多,所以,她略微有点小亢奋。 从八岁那年开始,她就幻想着脱离那个让她自卑和自负的家,这回儿终于名正言顺地梦想成真了。虽然,奶奶对她比从前好了,姑姑和姑父也更加疼爱她了,但是她始终对他们以外那个未知的世界充满着各种憧憬和幻想。这一点,她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包括他们都是忽略了长辈眼里的离愁和担忧。 从德州到上海要将近二十个小时。火车长时间颠簸让梅琮佳开始觉得恶心和反胃,脸色也慢慢地变得蜡黄。 “你这孩子不是晕车吧?”对面坐着的老太太向赵敬尧说。 赵敬尧这才注意到梅琮佳有些不对,“佳佳,佳佳你怎么样?” 赵敬尧看到梅琮佳难受的样子有些慌张了,他是个父亲没错,但是儿子都长到二十来岁了,他也没怎么用他管过。这回梅琮佳考上大学,他其实是自告奋勇来送的,总觉得这孩子缺少的太多了,他不想她到了新学校每个孩子都有家长送,而她却孤孤单单的。他想给她多一些温暖,多一些安全感。可是,这会儿他确实有些懵。 老太太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父亲”,好心地提醒他说,“问一下乘务员,他们那儿应该备的有晕车药!” “哦,对对对……”赵敬尧感激地看着老太太,“阿姨,那就帮忙照顾一下,我去去就来!” 梅琮佳感到有些头晕,只觉得姑父忙来忙去,她有些担心他会突然不见了。 “佳佳,坚持一会儿,啊?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赵敬尧临走时,嘱咐了她一句。 “我没事……”她其实特别不想让他走,可是,他已经到了那节车厢的尾端了。 那老太太已经跟她老伴儿聊了一整天了,这会儿她老伴儿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于是,她很不知趣地跟梅琮佳聊起来。或者,是上了岁数的女人都这样,嘴巴总是闲不住,梅琮佳想自己的奶奶还不是一个样儿,人家这位老太太可比奶奶文雅多了。 “你这是刚上大学吧,姑娘?” 梅琮佳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上海的学校?“ “嗯。”梅琮佳又点了点头,其实,她真没有力气理会她,可是,人家既然问了,你不吱声又没有礼貌。 一说是上海的学校,那位上海老太可就牛起来了,“阿拉上海人就是牛!上海是什么地方,全国的经济中心呢!但是,上海的文化也不比北京差,他北京有中央戏剧学院吧,阿拉上海有上戏咯,他北京有清华北大,阿拉上海有交大,***总书记知道不,就是我们交大毕业的……” 梅琮佳微微一笑,算是附和她吧。 “对了,姑娘你是哪个学校?” “复旦。”梅琮佳本不愿跟这个聒噪的老太太一般见识,但是说到自己的学校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挺自豪的。 “复旦好的啦!姑娘你可真棒!怪不得你爸爸一路都乐到这儿了,小姑娘不得了啦……” 梅琮佳没有要反驳她的意思,她若有一个像赵敬尧这样的爸爸,她才不得了呢! “小姑娘我念的是什么专业呐?” 看来这小老太太多少还有点文化,不想她奶奶,提到本科,总跟医院的内科、外科扯到一块儿。 “古汉语文学。” “哟!不得了啦!”小老太太继续浮夸地叫道,“好专业啊,咱老祖宗留下的可全是宝贝啊,你们说李白,杜甫厉害吧,苏轼厉害吧,我教了半辈子的语文,我就是没有看够咱们这汉语文学,老太太顿了顿,只可惜啊,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少了,我那几个儿子,全都要往外国跑,去学习那所谓的现代文明,你们说说,这文明到底在哪?在中国啊!……” 梅琮佳实在没有力气听她再扯下去了,便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这时候,赵敬尧回来了,挤得满头是汗的,递给梅琮佳两片药片还有一瓶矿泉水,“给,快吃了它。” 梅琮佳刚要把药片往嘴里送,突然一阵恶心,竟吐了赵敬尧一裤子。 周围的人开始投来嫌弃的目光,“真是的,晕车不知道早准备!”“靠!这个味儿!”“真赶上厕所了!”…… 赵敬尧连忙致歉,“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打扫!” 梅琮佳看着赵敬尧拿着拖把穿梭在车厢里的身影,她没有像以往一样过去抢着干,甚至心里没有歉意,她很享受这种被疼爱,被包容,被宠溺的感觉,就像父亲一样。 ------------ 016.追寻,幸福入口(2) 报到那天,赵敬尧让梅琮佳在树荫底下等着,而自己挤到缴费的长队中去,并在学校主办公楼和系教学楼之间鱼游了好几趟,终于把寝室的钥匙交到了她手上。 当时梅琮佳看到姑父背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就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汗吧!”周围全是不认识的同学和同学家长,她不愿意表现出一点生分,恨不得所有人都误认为他们是父女。是的,是虚荣心在作怪,但是每个人都有父亲不是吗,父亲送女儿来上学并不是新鲜事儿吧?所以也不算过分吧!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已经差不多到下午两点多了。赵敬尧带着梅琮佳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肯德基。这是梅琮佳第一次吃肯爷爷,心里好快活,这种喜悦几乎不自持地全部写在脸上了。 赵敬尧喜欢看小丫头开心的样子,她要是总能像别的孩子没心没肺的欢笑那该多好啊!他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随便点吧!”那样子真的很大气,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但是,梅琮佳没有马上去接那两张红票子,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没带她吃过肯德基,没大气地甩给她钞票让她随便点。而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点餐! “怎么了?”赵敬尧一愣,仿佛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向她笑了笑,“来,我陪你去吧?” 到了收银台,赵敬尧点了一个墨西哥鸡肉卷,一个深海鳕鱼堡,一份大薯条,两杯可乐,四只葡式蛋挞,两对新奥尔良烤翅。其实,他也不怎么会点,墨卷和鳕鱼堡都是儿子赵康爱吃的,其他的是看前面的顾客点的,他便也点了。一下子花了七八十块,这对梅琮佳来说,这也太奢侈了! “佳佳,今天晚上我就回去了!”赵敬尧说。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 “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照顾自己。” “嗯。” “有事儿就常往家里打电话,女孩子不比男孩子,比起小康,我和你姑姑更放心不下你!”赵敬尧也觉得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梅琮佳舒松地一笑。 “对了,你还没有手机!这里离徐家汇这么近,一会儿咱们直接去数码广场去逛逛!” “不用了,宿舍都有电话的。”梅琮佳连忙摇头说,手机,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了,上学和吃穿都要姑姑姑父供养,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怎么还能要什么手机呢。 “宿舍电话又不能带在身上,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走!” 老实人执拗起来根本听不进话去,这三年住在姑姑家里,梅琮佳也算对他稍微有些了解了。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更何况有一台手机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在赵敬尧的坚持下,他们买了一台诺基亚的彩屏手机,梅琮佳知道这一款,去年冬天林宇璇刚买了一台,很多同学都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自己也能拥有一台,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流浪汉一下子成了一个暴发户了!怎么说呢,舟车劳顿之后,所有的美好一下子全都扑面而来了,这种感觉真不错,又全都不怎么真实。 当晚,躺在宿舍的床上,她陷入幽思,从此之后,她将一个人奋斗在这个浮华的大都市里了,她是要继续躲在角落里,还是站在阳光下?她已经没有像三年以前那么决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重新开始!毕竟,成长的代价,就是让她越来越了解自己,越来越会认知这个世界,所以,还是尝试着快乐,尝试着寻找一个幸福的入口吧! 这一觉竟能睡的很沉。 梅琮佳是被同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吵醒的,昨晚到上海西站送走姑父回来,她们已经都睡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和她们打招呼。或许,直到现在她们也没发现这个房间了多出一个她来吧! “Hi!早!”梅琮佳抱着被子从上铺探下头来。 “哎哟!我的妈呀!吓我一跳!”一个瘦瘦长长的女孩摸着胸口有些夸张地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嗬,果然!梅琮佳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昨天到的,来铺床送东西的时候你们都不在,昨天晚上我送我……爸去车站了,回来的有点儿晚。”梅琮佳鬼使神差地扯了个谎,其实对于听者来讲,昨晚她去送谁了根本就不重要。 寝室里一共入住了六个女孩,两个浙江的王倩和任冰冰,一个吉林的齐小美,一个上海本地的房菁菁,还有来自山东的梅琮佳和安琪。齐小美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性格上也有着北方人的豪爽,房菁菁果敢干练,但也带着上海人的小精明,安琪乍一看不太像山东人,好像带着一股江南风味儿,王倩就是那个瘦瘦长长的,说起话来有些嗲动作也够浮夸,那个任冰冰至今还没露面,据说是个典型的问题学生。 “要是梁教官带我们就好了!”齐小美说。 王倩在胸前拍着小手,“是啦,是啦!要是梁教官带我,再苦再累也值了!” “什么梁教官?”梅琮佳一头雾水。 房菁菁很大姐范儿地向齐小美一摆头,“小美,给新来的普及一下!” “是!”齐小美莫名其妙地行了个军礼,并保持立正稍息的姿势,向梅琮佳说,“梁正凯,男,年龄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三,体重六十四公斤,是负责新生军训的一名教官,报告完毕!” 安琪在厕所里出来,“切”了一声,“最重要的她没说,他是这帮花痴的暗恋对象!” 梅琮佳笑了笑,很淡定地“哦”了一声。 整体来说,寝室的氛围还不错,这些即将成为她朋友的女孩们也很可爱,梅琮佳觉得很舒服。当然,这会儿她已经把奶奶,姑姑,姑父,爸爸妈妈远远地抛在脑后了,刚要上火车时的那一丝丝离愁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大学生活都是从军训开始的吧,换上迷彩服之后,很闲得很精神。而他们六排的教官正是女孩们所期待的梁正凯,但是梅琮佳还是很怕,她的体质不算坏,但是从小就害怕体育课,那些什么前滚翻,后滚翻的,简直就是整人的,她总觉得那些动作很糗。这军训也是,站就站,走就走,跑就跑喽,还有那么多规矩,而最让人囧到不行的是那个正步走,腿踢的,胳膊摆的,傻不拉几的。 整个文学院历来都有阴盛阳衰的趋势,那个梁正凯长得确实不赖,以至于这些黄毛丫头像疯了一样围着他转,那个教官貌似还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的,但是,梅琮佳总不会跟着她们瞎起哄。 “根据根据国家教委的要求,新生入校时都必须进行军事化训练,进而增强你们的爱国意识和吃苦耐劳精神,”梁教官站在一群跟他年纪相仿的姑娘们面前似乎有些紧张,张了几次嘴,“这个……这个……”他居然忘词儿了。 女孩子们一阵大笑。 “严肃点儿!”梁教官厉声道,“你们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就要像一个兵!” 梅琮佳没想像个兵,但是她却是这群娘子军当中最肃穆的一个,那位梁教官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一下子感到欣慰了少许,“就是嘛!就要这个样子嘛!”梁教官指着队伍里的梅琮佳赞许地点了点头。 梅琮佳感觉到了女孩子嫉妒的目光,她有点儿尴尬。 这个年纪很奇怪,白天就是再累,到了晚上也有的是精气神儿。即便是熄了灯,大家还都在摸黑胡吹海吹。当然内容不只是梁教官,什么国家政事,什么民间野史,什么男朋友女朋友……全部都出来了。并且,宿舍的电话特别忙,都到凌晨两点了,齐小美还抱着电话不肯撒手,当然不是打给她的老爸老妈的,是考进另外一个大学的的男朋友,好像叫耿兆强。 热恋当中的人都是零智商,情人间的情话儿也真肉麻,虽然分贝很低很低,但还是让这些免费听众禁不住脸红心跳的。梅琮佳都怀疑中学的时候,和魏翔有没有真的谈过恋爱了。 齐小美刚放下电话,就听王倩“嗯”了一声,接着,姑娘们都陆续地翻身,伸胳膊,蹬腿儿、 “妈呀,你们怎么都没睡着?!”齐小美惊叫。 “能睡得着嘛!那么酸呐!”是安琪。 即便有月光,梅琮佳也没看出齐小美是不是脸红了。 房菁菁干脆爬了起来,“哎,小美!跟我们说说呗,你很你们家耿兆强那什么没有啊?” “那什么”的意思,大家都懂,因为女孩子们都咯咯地偷乐呢,梅琮佳也知道一点儿,她倒觉得自己的脸皮发烧,奇怪,人家问小美,她脸红个什么劲儿呐!好在,已经熄灯了大家看不见。 小美“嗯”了一声,便躺上床去睡了。 姑娘们更加来了精神,“真的?!”“天呐,什么感觉啊?”“第一次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梅琮佳没有吭声,她愈发的感觉自己的脸皮烧得慌。其实,那个事情她也幻想过,跟魏翔,那是具体什么情形没有具体的画面,她知道她当时自认为很爱他,爱他就会想他,以后的以后她便会嫁给他,然后会做那样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以后了! 她特别羡慕齐小美,因为他们俩都分开了,都能这么情意绵绵的。 “你就不怕怀孕吗?”是安琪,有点儿像个傻大姐。 “笨蛋,你不知道有那个东西吗?” “什么东西?” “算了算了,别理她了!小美,还是跟我们说说你们那个的时候,什么感觉啊?” “哎呀!都几点了,睡啦!”小美翻了个身说,“你们要是感兴趣,我给你弄张A片,怎么样?” A片是什么片?梅琮佳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地域的缘故还是怎样,不懂的只有她和安琪,不过她不懂便不懂了,不像安琪那样“不耻下问”,总是遭到她们的种种嫌弃! ------------ 017.惊诧,孺子可教(1) 梅琮佳的大学生活在时间的轨道上,就这样平静而有序地蔓延开来,在这个崭新的天地里,没有人了解她的过去,似乎也没有人表示对她的过去感兴趣,正如她所希望的。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快乐,淡然,其实,有时候快乐真的很简单,比如就像现在一样,跟寝室里的姐妹们一起吹牛。这若是在以前,她从来都不认为同龄的女孩之间居然有这么多共同话题,而自己也不是那么格格不入,早知道这样,高中就不住姑姑家而是寄宿在学校里了。 就在军训结束的当天晚上,寝室里的那张空床总算搬进人来了。那个女孩就是任冰冰,单就五官长相来看,算不上漂亮吧,但是通体的白,一白遮三丑嘛,再加上这姑娘穿着比较时尚,表情也总是酷酷的,所以明显气场很强大。 任冰冰先是收拾好了仅剩的那张上铺的床,然后踩着公众的靠窗的桌子下来,十个脚趾都涂着黑黑的指甲油,真的很另类!而她就在五个女孩子的注目下撕开了一袋泡面,坐在了下铺房菁菁的床上,挤上包装袋里的调料,整个过程都没向大家说一句客套话和客气话。 齐小美走到从门口拎了只暖瓶过来,很讨好地对给她,“嗳,给。” 任冰冰随手接了暖瓶,用修长的手指取了暖瓶盖,然在上面试了试,像是自言自语地,“没有没搞错哦,这也叫开水!”而直接将暖瓶蹲在了桌上,随手把快餐盒里的泡面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趿拉着人字拖出了寝室。 五个女孩面面相觑。 齐小美愣愣地看着垃圾桶里的泡面,东北大姐的冲劲儿上来了,“切,什么人嘛!不打招呼就算了,这里好心给她送开水吧,瞧人家这姑奶奶牛气冲天的样儿!我他妈真想削她!” 梅琮佳向齐小美干笑了一下,“行了,小美,少说两句吧!” 王倩叹道,“得了,寝室里多了这里一个主儿,咱们可得小心点儿了。” 房菁菁看着王倩,“小心什么?她不也没怎么样吗?咱该干嘛干嘛!” 安琪却在琢磨,“她怎么才来,凭什么军训她就能不参加,咱们都苦逼呵呵地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听那傻逼呵呵的梁教官瞎折腾,这主儿绝对上面有人!” 这帮不谙世事的女孩们都很崇拜地看着安琪,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瞧人家这校长的气焰,瞧人家这派头,一定是高干子弟,或者名商之后? 接着,房菁菁杵了一下安琪,“哎,不许这么说我家阿凯!” “嚯!什么时候成你们家阿凯了?!”小美斜着眼睛看了看她。 梅琮佳却沉默着,也在思考安琪刚刚的话,但她觉得也不尽然,因为她最好的朋友林宇璇就算是富家子弟了吧,但是绝对不像任冰冰这样,她相信有钱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大多还是有教养懂礼貌的,只是,她没有反驳安琪,因为据她些天的观察,安琪这个女孩子心气儿很高,也很强势,不管是什么事儿她总要跟人争个高低分个输赢,而梅琮佳则什么都想图个清静。 那天晚上,寝室里很安静。倒不是说大家都怕任冰冰,而是都觉得气氛差了些,没有心情像以前一样侃大山了。 第二天,大学的第一堂课大家都不叫亢奋,早早地就在教室里准备好了。可是,等了半天老师还没来。 班上一个瘦瘦小小的,被齐小美称为上海豆芽菜的女生神神秘秘地对旁边的女孩说,“嗳,你听说没啦,本来给咱们上《文学概论》的朱老师流产啦,婆家让她去澳洲修养去喽,学校专门为咱们聘请胡信楠教授代课呢!” “真的假的,那倒霉的朱老师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生了?” “别胡说!我是说胡老师,可不是一般的人喏,一大把年轻还风流的很喏,听说他老婆才三十岁出头哦!” “真的假的?!” 梅琮佳有意侧着耳朵听着前面两个八婆的话,她心下一惊,那个胡信楠她早就听说过了,据说是文学院资格最老的教授了,在全国文艺界也是也些威望的,在很多权威性刊物上都有他的学术专栏。一般只是带硕士班的,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这个班的运气可真够好的。 过了一会儿,真的进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带着一副无框钛架的老花镜,留着两撇灰白的头发,很精神。不过,她们说他的太太才三十出头,传说中的老牛吃嫩草?老不正经?是不是大都卓有成就的男人都风流倜傥! ------------ 017.惊诧,孺子可教(2) 胡老师的课堂上没有一句废话,却滔滔不绝,旁征博引。这个课听起来起真带劲儿!所以,讲台上的小老头看起来才格外迷人吧!不过,梅琮佳还是比较喜欢童彤那样的老师,和蔼,亲切。 忽然,胡信楠走到梅琮佳的课桌前,用食指和中指卓有力度地敲了敲她的桌子,“这位同学,能不能谈一谈你对网络文学的看法?” 梅琮佳愣愣地站了起来,其实她刚刚走神儿了,或许胡信楠是看到她走神儿才突然提问的吧,但像她这种隐匿在角落里的人第一堂课就被揪起来确实很意外,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出丑。可是,她除了在学校的微机室里碰过电脑,几乎都没上过网,更没有接触过网络文学啊! “网络文学的兴起会冲击传统文学的话语权力,毕竟网络时代是一个开放的时代,网络文学是大众参与的文学,但就这一点来说,网络文学是优于传统文学的。”梅琮佳泛泛而谈,确实在不知所以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泛泛而谈了。但是,对胡信楠这样的老古板说网络文学优于传统文学,似乎有些不投机,因为她已经注意到了,胡信楠脸上的表情凝重了。 “优于传统文学,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这老头儿的潜台词是,既然网络文学这么好,你干嘛来上古汉语文学这个专业! 虽然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但是梅琮佳还是洞悉到他的不满和质疑,“当然了我只是在受众面的角度说,网络文学或优于,或即将优于传统文学。”她是极聪明的,顿了顿继续阐述道,“网络文学门槛低,势必在文字质量上会面临着诸多挑战,在网络上,发表作品不仅不需要先做官,甚至任何人都不需要生花妙笔,不需要命人推荐和编辑部熟人,就可以自由地发表文章,而一部作品能有多大价值和多高的地位,不受编辑和专职评论家的鞭策,从而使整个网络文学市场上鱼龙混珠,良莠不齐。总而言之,我的观点是,目前来看网络文学是快餐,而传统文学是正餐,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吃快餐的人越来越多,这件事情也不难理解吧!” 胡信楠的表情开始变暖,同时梅琮佳的自信也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胡信楠问道。 “梅琮佳。” 胡信楠点了点头,他分明看到这小姑娘走神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做出这样一段剖析,已经不错了,“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陈忠实的《白鹿原》,余华的《活着》,毕淑敏的《呵护心灵》,霍达的《***葬礼》……”梅琮佳无数家珍。 “网络小说呢?”胡信楠点了点头,打断她。 “这个……”梅琮佳皱了皱小眉头,她没有任何概念,就连一部网络小说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胡老头儿不是老古董,她才是,好吧。 胡信楠一笑,“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和安妮宝贝的《告别薇安》可以一读。” 梅琮佳垂下头,静默了。 胡信楠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欣慰地说,“不错,孺子可教也!” 不经意间出了风头,还被胡信楠教授赞赏这是挺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儿,但是,对于同寝的女孩来说,她们并没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儿吧,因为,当晚她们只对胡信楠和比他少将近四十岁的小老婆的私生活比较感兴趣。 “哎,听说男人上了年纪那方面就不行了,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说这两人怎么过日子?” “胡老师不会被戴绿帽子吧?!” “哎!你们能不能别瞎操心了!睡觉吧!” “对了,梅琮佳你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了!”是安琪,终于有人注意地她了。 梅琮佳在黑暗中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安琪不怀好意地说,“那你可要好心了,可别被这老色魔吃了豆腐!嘿嘿嘿……” 梅琮佳顿时感觉到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是因为是安琪,她便放弃了反击,装着已经睡着了。果然,安琪不讨没趣地翻了个身,不再出声了。 听着寝室里女孩们的鼾声,梅琮佳越发无法入眠,安琪的挑衅,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某个时刻,万分厌恶的地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心,受到她所不希望的眼光的触摸,善意的,同情的,恶意的,嘲讽的,不经意的,无聊的……时间就那样一秒一秒的流淌着,滴答,滴答,滴答,乏味而无聊,她想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将永远被笼罩在时钟行走的阴影之下。 梅琮佳并不是生性多疑或者自以为是,只是过于自负,从小她就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她讨厌成为焦点,讨厌所有人,包括师长,同学,亲友,甚至陌生人对她所表现出的关注。这应该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长时间抑郁而成的“病”,正所谓她说自己为“心囚”,大概就是她“病”的根源,所有人的爱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拯救过她,但治标而不治本,这种“病”很少有痊愈的,一旦触及她的敏感地带,她很容易旧病复发!其实,梅琮佳多么希望有一扇门,走进去就走进了幸福,只可惜这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不是一张简单的门票。 一夜未眠,早早的就着夜晚残留的清冷月光漫步着。不很寂静的街道,已有人行色匆匆,梅琮佳徒步向外滩的方向走,她突然想看黄浦江上壮美的日出。 她走在路上,有点茫然了,原来每天她睡着的时候,有很多事在发生着,她感到有一点沮丧,觉得自己突然毫无缘故的被这个城市抛弃了。 ------------ 018.梦幻,晨曦剪影 江边的晨风很凉爽,而火红的朝阳在东方明珠电视塔上跃出的景象很美,很激动,很像梅琮佳荡漾着的心。昨晚安琪那些伤人的话已经远远地抛在脑后,已经不重要了,对啊,有什么呀,女孩们就爱开玩笑,为什么开别人玩笑的时候会附和着人家笑,而开自己玩笑的时候就吃不消了呢,不能那么小气,她对自己说。 梅琮佳迎着风伸了伸懒腰,然后回头去看身后的花旗银行。她喜欢这些古老的欧式建筑,更甚于江对岸的东方明珠,这种浑厚的气息让人着迷。就好像胡老师钟情于传统文学一样吧,越是有根基的东西越是有魅力,梅琮佳灿然地一笑。 可是就在这个回眸中,她看到了晨曦中的一个剪影,梦幻一般的剪影。因为是逆光,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和年纪,只觉得他的身形很修长。他一手端着调色板,一手拎着一笔画壁,面朝她的方向。 他是在向她微笑吗?凭什么!梅琮佳皱了下眉毛,确定在这儿不会遇上什么熟人,而且,她确实也不认识什么画画的,所以,利落地转过身去,朝相反的方向走。 “嗳,同学——” 那人在在喊她吗?梅琮佳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我也是复旦的。”身后那个剪影追加了一句。 梅琮佳回头望向他,这次走到高楼的阴影里,她反倒看清楚他了,一个高大颀长样貌帅气的男孩,他灿然地向她笑着,“你过来,看看像不像?” 梅琮佳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在跟我说话吗?” 那男生又是一个温暖的微笑,“对啊,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梅琮佳望了望堤岸,除了这寂寞的江水,似乎真的没有第三个人了,便向他走了过去。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画布上的她那么逼真,被江上的朝阳投映得红红的,亮亮的,专注地看着海岸线上初升的太阳,就连依依的晨风都想是真的,很自然地吹动着女孩额前的碎发。 梅琮佳一时间说不上话来,但是,她的脸霎那间涨红了。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害羞。 他安静地看着她,他很帅,但是这种帅气并掩饰不住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沧桑感,“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吧!” 梅琮佳连连摇头,“不,不用,谢谢!”她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呢,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人。 他仿佛看出了女孩的心事,又是灿然地一笑,“没关系,画的过程里我已经收获了愉悦,再说,要不是你每天都这么准时地出现在这儿,也就没有这幅画了!” 梅琮佳便没再推辞,接过画的时候,瞄见了他的名字,“龚潮?” 龚潮一边收拾画具一边点头,“上午有课吗?有课的话,该回去喽!” 梅琮佳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熟悉她一样。 龚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偏分的短发,“呵呵,我知道你是文学院的新生,我是美术学院的,昨天我刚好撞到你从文学院的教学楼里出来……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龚潮,美术学院的新生。 梅琮佳很腼腆地笑了。 因为有一段时间的车程,两个人有的没的聊着。很陌生人聊天也并不觉得太尴尬,梅琮佳突然觉得。还是,那个男孩太健谈了,但是句句都说的那么得体,也算是一种是有水平吧!到了学校进女生寝室大门的时候,她仿佛还有些不舍了,明天还能遇上他吗? 看到梅琮佳手里的画,女孩子分别包抄了上来。 “啧啧!好像啊!” “龚潮?!梅琮佳你要老实交代,起这么早,是不是每天都跟帅哥约会去了?” “还用说,不是约会,人家怎么能画得出来,哎,我说梅琮佳,有没有给人家帅哥当裸体模特儿呀?” 顿时间,梅琮佳的脸羞得通红,“小美你个死鬼,胡扯什么呀!我们刚认识!” “哟!才刚认识就送定情信物了,小伙子挺上心的嘛!”房菁菁在一旁起哄。 就在梅琮佳追着她要打的时候,只听寝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是安琪!那么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她怎么了?”梅琮佳怔怔地说。 “谁知道啊,神经病!”小美不屑地说。 女孩们其实越来越发现,这个安琪其实有些古怪,争强好胜本身没有什么,但是有时候热情的吓人,有时候又冷酷的慎人,太让人摸不透了。 安琪走出寝室,径直走到寝室走廊的隐蔽处,靠着墙根儿蹲下去,捂着脸开始啜泣起来。她喜欢龚潮,报道的那天她就对那个酷酷的男孩怦然心动了,因为当时爸爸妈妈在场,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走上去跟他打招呼。后来,军训的时候,她又总是跑到二排去观望他,并打听到他叫龚潮,是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新生。 女孩子天生带着一份矜持,特别是像安琪这样的十佳女学生,她总是不敢向前主动出击。只是默默地观望,总是默默地出现在他的身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而等待着他发现他的世界里其实多了她的倩影,然后,向她走来。 是她自己想的太美好了,竟让梅琮佳占了先机!她惊慌错愕,心里又酸又涩。 那是梅琮佳啊,比她漂亮,比她成绩好,即便是当时她大胆地给龚潮打招呼,先入为主,也掩盖不住梅琮佳的光芒,瞧瞧,就连胡信楠那个老色魔都快要把她捧到手心里了。 安琪哭够了,眼睛红红的,回到寝室的时候,女孩子们还在追着梅琮佳问这问那的,也是,这么平静的大学生活,一旦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被放大好几倍!而看到安琪红着眼睛回来,大家又都默不作声了。 “你怎么了?”梅琮佳关心地问,她实在无法将她和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放在一块儿。 安琪舒松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当才在走廊里,眼睛里吹进了沙子,揉了揉就这样了。” 每个人都能看出安琪在说谎,而不屑于揭穿她。只有梅琮佳怔怔地看着她,“要紧吗?” “行了!我没事儿!”安琪舒松地一笑,“对了梅琮佳,刚才听说你交了男朋友了,恭喜呀!”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的很慎人! 梅琮佳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啦,就是晨读的时候偶然遇上的,话都没说上两句,你们也知道,他们画画的碰到什么人就画什么喽,人家也不是刻意的!” 哦,他们还没有开始,这么说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安琪的表情立刻自然了很多,“哦,原来是这样啊!”她担心脸上的喜悦太招摇,就佯装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还有啊,昨天路过广告栏的时候,我看到了征文启事,梅琮佳你文笔一定很棒,试试吧?” “是吗?有时间我就试试。”梅琮佳收拾了下一会儿上课要用的书,她很开心安琪这次能这么好心提醒她,便自然而然地挽起安琪的胳膊,“走吧,陈老师的课,迟到就惨了!你们几个,也快点儿!” 向教室里走的路上,她们很沉默,各自都揣着自己的心事吧。 征文这个事情,将梅琮佳很快从龚潮的话题上牵了出来,毕竟她和那个男孩真的没有什么,仅是被调侃一下而已,但是却让她想到了魏翔,当初也是应该一篇小文而展开了那段特别的情愫。不过,再想起魏翔的时候,心已经不再痛了。 当往事已成烟,过去的终究过去了。那么新的恋情,新的期待呢?她和那个画画的帅气男孩会有故事吗?假如,没有情感的波澜,象牙塔里的生活会不会很枯燥! 梅琮佳被自己的思绪吓了一跳,她是在期待爱情吗?她不该期待,怎么能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呢,她告诫她自己。 还是先把爱情搁置在一边,来珍惜身边的友情吧。可是,在这里能遇上和林宇璇一般的友情吗?她太渴望有个像林宇璇那样的好朋友,那么单纯,那么热情,那么大方。有时候她常常把老乡安琪和宇璇放到一起比较,想安琪能不能成为她生命中第二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安琪也很热情,安琪也很爱笑,安琪也会挽着她的胳膊亲密无间地和她一起走在校园里。而最关键的是,安琪有一点跟她很像,就是能憋着泪,也能憋得住笑,虽然她不理解安琪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但是她的那份酸楚她并不陌生。 安琪和她一样,是个相当自负的女孩。对,是自负,梅琮佳知道自己也自负,但是梅琮佳的自负多半来自她自身,而安琪不是,她的自负她所感知到的来自外界的压力。谁让两个人都自负呢?算是同病相怜吧,梅琮佳觉得单凭这一点,也许她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安琪很用功,但是并不聪明,一首不到一百字的宋词,她要像念咒似的念上不下三十遍才能勉强记住。安琪得理不饶人,但内心很自卑,口口声声叫胡教授老流氓,却为了能在课堂上能跟胡老师对上三两句话,她要跑好几家书店就找资料。 尽管,安琪表里不一,没有林宇璇漂亮,没有宇璇活泼,没有宇璇活得潇洒,活得真实……但是,梅琮佳还是将她视作朋友,既是老乡,又是同样内心缺少明丽色彩的人! ------------ 019.抉择,母爱如斯 征文的事情,梅琮佳想了想,还是写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更何况这个平台也不错,不需卖弄舞姿,也不需展现歌喉,只要动动笔杆子,对于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事儿。 在写什么呢?思念。离开家这么久了,思念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那一晚,梅琮佳非常深刻地思念每一个在她心上走过的人,牢狱里的爸爸,突然变好的奶奶,一直将她视为己出的姑姑姑父,还有那个与她渐行渐远的初恋魏翔,当然还有已将思念沉淀成海洋的妈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梅琮佳恍惚里看到妈妈脸色煞白地对着她发呆,什么也不说,也不笑,也没有像以往地梦里一样转身离开,就那么幽怨哀婉地瞅着她。在妈妈反常的注目下,梅琮佳害怕极了,挣扎着醒来。 她伸手扯了扯旁边的窗帘,望着窗前落寞的月光,心里空落落的。回忆当才的梦,觉得很奇怪,都说母女连心,这梦也什么不好的征兆吗?按亮手机,按倒妈妈的号码,稍微犹豫了一下,半夜二点半,不好打这个电话吧! 把手机扔到枕头旁边,拧亮了桌上的台灯,在草稿纸上胡乱到划着: “母爱如斯 母爱如春雨,不管多久没下,一不小心就把我们的心淋湿了。 母亲的关怀是无约的风,总能把我们阴冷的情绪暖热,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走不出母亲心灵的广场。 母爱是无私的,母爱是神圣的,母爱是博大的。 母爱细致入微,母爱入木三分……” 第二天一大早,就感觉有人抽掉了她胳膊下的草稿纸,梅琮佳猛地醒来,错愕地看着安琪拿着她的草稿翻阅着。 “哇,大才女可真是用功啊!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写征文,你要是不获奖,还能说什么!”安琪那浮夸的神情好像比捉奸在床的小媳妇儿都慷慨激昂。也是,她安琪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红花,上了大学就得给梅琮佳当绿叶,她心里不舒服。梅琮佳比她强也就算了,但是她见不得梅琮佳不如自己用功成绩还那么好,要承认一个人比自己出色很难,但要承认一个人比自己聪明就难上加难了。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安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得胳膊被压得麻麻的。 安琪粗略到看了梅琮佳的文稿,羡慕得不得了,但是她心里却觉得梅琮佳不可能写出这么真挚感人的文字,她是从哪里抄的吧?!她也知道这种猜忌不合理,但是却鼓励自己这样想,因为她总是输不起。 “琮佳,写的真好,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的。”住在梅琮佳上铺的任冰冰探着头看了看安琪手上的稿子,这丫头真怪,很少讲话,也很少上课,基本属于昼伏夜出的那物种,她居然破天荒地称赞梅琮佳的文稿了。 “随便写写。”梅琮佳浅浅地一笑。 安琪把梅琮佳的稿子放在桌上,然后递给梅琮佳一本《告别薇安》,“给,胡老师不是让你抽空看看吗,我帮你接到了。” 梅琮佳特别感动地望了她一眼。她却走过来低声说,“里面有我写的一篇文稿,你帮我瞅瞅呗!” 梅琮佳当然知道安琪不想让她声张,她有些讨厌她的虚伪,但是换个角度来想,其实自己和她一样,总是强装坚强却很脆弱,强装无所谓但又什么都在乎。因为理解,所以要支持吧。 就在当天的选修课上,梅琮佳很用心地修改了安琪的文章,这篇被其称为“散文诗”的东西,不仅形散,神也散,就好像一些单纯的华丽词组的拼凑,她只能一丝不苟地这些词组先结构了,重新编排行文结构,这种大费周章的修改倒不如重新帮她写一篇省事。 梅琮佳给许茗芝打了个电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和妈妈联系,不是不想,而是怕打扰。这回也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梦,都说母女连心,或许妈妈那边真的有什么事儿。 听着电话里的滴滴声,她有些紧张,手心儿都出汗了。 “喂。”是妈妈,听起来那声音有些慵懒。 “妈妈,我是佳佳……”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问候吗?好像有些虚,说想她?又觉得矫情。 “佳佳,出什么事儿了吗?”这下换了许茗芝紧张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从来没有跟她主动联系过,大约嘴上说已经原谅了她,心里却一直都在介意她这个做妈妈的不责任吧!她突然打电话过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了。 “没有,妈妈,我很好。你呢,你怎么样?”她不想提昨晚的梦,这会儿想起来,其实那个梦什么凶兆也没有,只是梦到妈妈了而已。 “我……我还好呀!老样子。”许茗芝舒松地说。 “嗯,那就好。你在忙吗?要是忙我就先挂了!” “哦,好吧。有时间我就给你打过去。拜拜!” 梅琮佳挂断电话之后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在妈妈那里根本就不重要,不重要就不重要吧,总归她已经长大了,越来越多地拥有自己的生活,她默默地安慰自己说。 在深圳妇幼保健医院的门诊室里,齐大夫看着许茗芝放下手机,便将手中的化验单搁到桌子上,皱着眉头不说话,其实,她再考虑怎么跟病患说。 “不好意思,齐大夫,我女儿,我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许茗芝看着齐大夫一脸的凝重讪讪地笑着说。 齐大夫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却依然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大夫,胎儿不好吗?”许茗芝心下一紧。 “你有女儿?”齐大夫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有没有女儿。作为医者,她希望她的患者在失去的时候能意识到她拥有的,把伤口减小。 “对,我有两个女儿。说实话,以我现在这个岁数还能怀上,我和我先生都挺意外的!”除了意外,更大的是惊喜,她一直都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周大安的孩子,不是说梅琮佳不亲,也不是说周若晨不好,她就是希望在现有的家庭基础上,让这种骨头连着筋儿的感觉更浓一些,女人很多时候都很矫情。 “许女士,我还是建议你别要这个孩子……” “不,齐大夫我知道,我这个岁数属于高龄产妇,会有危险,我一定注意的!” “许女士你听我把话说完,”齐大夫摆了摆手,很严肃地敲了敲桌上的化验单,“经过检查你患上了乳腺癌,虽然现在是初期,还没有任何不良症状,但我们还是需要给您做个手术,我们保证您可以痊愈,但是手术期间的药物治疗会影响你体内的胎儿,所以我们建议您放弃这个孩子……” 许茗芝的双眸瞬间盈满了眼泪,命运给她开了多么大一个玩笑!回忆今天清楚周大安轻吻着她的脸颊,在畅想他们将会有一个儿子还是女儿的时候,那种满足点亮了那个男人的光彩。 周大安是个成功的富商,这一点对许茗芝来讲根本就不重要,就算他像她前夫梅纪伟一样穷得叮当响,只要他们有手有脚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周大安就是落寞的离异男子,前妻吸毒让他使他恶名远扬,被迫离婚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他毕生的爱情。许茗芝能感觉到他的温柔体贴,能感觉到他信她,惜她,却没有对她爱的入骨。 是的,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一个半老徐娘能傍上像周大安这样的大款是她的福气,就连自己的父母兄嫂都这么觉得,这么说!难道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就不能再有爱情了吗? 许茗芝不甘心,她觉得老天是眷顾她的,让她拥有一个属于她和周大安的孩子,她与她的丈夫之间便会更亲密了,更无法割舍了。对,她害怕她与丈夫被割舍开,她缺乏安全感,毕竟周大安比她小五岁,毕竟周大安有钱有魅力,而自己只是一个除了贤妻良母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好的女人,越来越老,越来越丑。 许茗芝有好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她梦到梅琮佳叫她妈妈,妈妈……然后,渐渐的远去,她把手伸向女儿,可怎么也抓不到她。醒来,她发觉自己的**在隐隐作痛,说来也怪,开始并不觉得,一旦被检查出来,就怎会感觉的不舒服。她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死亡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她怕极了,可又不敢将这内心的恐惧告诉周大安。 周大安拧开了床头灯,握住了妻子的手,“怎么了,茗芝?” 许茗芝摇了摇头,“没什么,睡吧。” 周大安幸福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这个小鬼,还没出来,就这么不听话,折腾妈妈,以后我收拾他!” 许茗芝莞尔一笑,却有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又慌忙的用手背蹭了去。 周大安皱了皱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行,就给齐大夫打电话。” 许茗芝破涕为笑,“烦不烦呢,真的没事儿。” 周大安在她湿湿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那就乖乖睡觉,现在我握着你的手,我就是你的‘安定’!” “嗯。”许茗芝点了点头,幸福的眼泪又来了。 这些日子周大安温柔了很多,她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他的爱了,是因为这个孩子吗?不管因为什么,她都感觉到这份爱很真切,很温暖,所以,她决定要这个孩子是对的,不让齐大夫告诉大安也是对的。此时此刻的幸福让许茗芝坚定了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的信念,这辈子有他,她还苛求什么?想到自己要一天天离他远去了,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她是那么不舍,她原来是那么惧怕死亡!过了一会,许茗芝轻声叫,“大安,睡着了没?” 周大安应了一声,恩?怎么了?不舒服? 她说,“没有,我想给你商量点事儿!” 周大安再一次把床头灯拧亮了,坐起来,“怎么了?” 她静默了很久,才说,“我想去上海,看看佳佳!趁我这身子还方便!再过些日子,我就不能出门了!”是的,如果有万一,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女儿了,今天她的佳佳都给她打电话了,什么都没说,就仿佛预感到她这边会出事儿一样,母女连心,一点都没错。 周大安皱了下眉头,一个孕妇舟车劳顿多少也些不放心,可是,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他只怕做不好,不能不同意,“我陪你吧?” 许茗芝连忙摇了摇头,“不用,这才两个月的身子,我自己能行!” 周大安点了点头,“好吧,睡了,明天还有个会。” 他们躺下,刚要睡着。 “大安——”许茗芝又喊了他。 “怎么了?”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帮我照顾佳佳吗?别让她受委屈,还有,给她一份像样的嫁妆……”最近泪腺特别发达还是怎么的,她不自觉地哽咽着。 周大安大概是困极了,“哦”了一声倒头就睡着了。 ------------ 020.缘分,永久恒常 梅琮佳如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许茗芝会空降来袭。那天,突然接到许茗芝电话的时候,梅琮佳正在上胡信楠的课,慌里慌张地将老鼠嗡嗡震动的手机给摁灭了,生怕那古怪的老头儿发现,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即便隔着厚厚的眼镜,只要他朝她看过来,她都感到心虚。而一下课,就赶紧给妈妈回了过去。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我刚刚在上课。” 不料,许茗芝像孩子一样兴冲冲地对着电话大嚷,“佳佳,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梅琮佳很聪明,只要妈妈这么说了,就说明她现在人不在深圳,那么,她在上海了?对,一定是来上海了,是出差吗,不对,妈妈这几年没有出来工作,那就是专门来上海看她了?!她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但是,她很善于憋着,尽量用很平静的口吻说,“在哪儿啊,这么开心?” “我在你们学校旁边的复旦皇冠假日酒店!” “真的呀?!”果然被她猜中了,还是复旦皇冠假日酒店!五星级的!但是,她表面上依然保持冷静,“你是随大安叔叔来出差吗?” “不是,就我一个人,我来看你。”许茗芝的回答干脆利落,就仿佛完全猜到了梅琮佳的心事一样。 这样的答案也确实让梅琮佳感到温暖,没法再端着了,痛痛快快地说,“好,你把房间号发给我,我回寝室放下书就去找你!” 梅琮佳没有走旁边的侧门,而故意走了中间的旋转门,这种感觉很棒,但是说实话酒店服务生看她的眼神不怎么友好,也可以理解,像她这样一个穷学生怎么可能住得起上千块钱一晚的酒店呢! 酒店可以称得上奢华了,周大安真有钱,所以也怨不得妈妈会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每个女人在周大安那样的男人的柔情包围下和物质簇拥下,不会缴械投降呢!妈妈的人生也算圆满了吧,遇上这样的男人,可是,想想在监狱里父亲,她又忍不住一些小伤感。好再爸爸的事情都是因为那个叫璐璐的女人,不是妈妈,所以,她没有必要拿妈妈的幸福和父亲的惨淡做对比,她努力地向她的妈妈微笑,并欢心鼓舞地接受妈妈的拥抱。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梅琮佳腻在妈妈怀里撒娇地说。 “想你,特别特别想抱着我的大乖宝贝睡了。”许茗芝在女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欢欣鼓舞地说,这个大乖宝贝,怨了她九年,恨了她九年,这会儿终于肯接受她了,人生真的很不易,想要圆满更不易了。如果真的出现齐大夫说的那个“万一”,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后怕曾经的失去,但是也害怕不曾拥有的那个“希望”转眼就不见了。豆大的泪珠儿倏地落了下来。 梅琮佳擦了擦许茗芝的眼睛,“瞧你,还像个大孩子!怎么哭啦?” 许茗芝莞尔一笑,“妈妈是高兴的。” “嗯,你能来我特别高兴,真的!” “嗯。” “妈,我也还特别想钻你的被窝儿,像小时候一样。”恍然发现,儿时的记忆其实那么深刻,这么些年了,她依然记得,她总是把腿跨在妈妈的肚子上,然后,妈妈攥着她的小脚丫挠痒,妈妈一挠她就咯咯地笑着滚到一边儿去了。 关于那些幸福的流光,许茗芝又怎么能忘得了呢?那个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小人儿已经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憋着泪笑了笑,“傻丫头,这会儿你可不能把腿压在妈妈肚子上了,因为妈妈这儿住进了一个小小人儿了。” “真的?!”梅琮佳很意外,对仅仅是意外,她还没有咂出喜悦,应该是喜悦的,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总归是她血脉相连着的亲人,而且妈妈脸上幸福的光芒就足够让她开心了,这个人是妈妈啊,无论如何妈妈的幸福就是她的快乐,“真为你们高兴!”因为是“你们”,更因为这“你们”是与她毫无关系的周大安父女,所以,这话儿听起来却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女人很奇怪,这些年她几乎都忘了她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而突然之间,她再开始孕育生命是时候,积蕴已久的母爱顷刻间就泛滥了。白天,许茗芝带着梅琮佳逛商场,买衣服,买一大堆有的没的,晚上母女俩就拥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儿。 九年了,梅琮佳没有和母亲这么亲近了,在妈妈的怀抱里,她终于尝到了她企盼已久的满满的爱,但是似乎在这甜腻的幸福里一下子失去了味觉一样,咀嚼不出它到底有多甜,还是甜里带着一丝酸涩?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孩提和少年里苦苦追寻的,渴望的,今天她心里踏实了! 许茗芝回忆了很多梅琮佳小时候的细节,什么时候呱呱落地,落地时响亮的婴啼,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咿呀学语,什么时候会写字,一年里生几次病甚至找了那个大夫,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梅琮佳听到逗趣的事儿就笑,“妈,真的呀?” “妈,我小时候那么笨呐?” “妈,你看,我有美人尖呢,随你!” 笑着笑着,梅琮佳竟也莫名地难过起来,她们是母女,她们心有灵犀,她们竟一起错过了那么多年。谁说,妈妈把她给忘了,当一个母亲说起你很久以前做过的什么极小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惊奇她的记忆,在母亲面前,没有奇迹。 “傻丫头,怎么好好的,哭啦?”许茗芝要手臂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我的傻姑娘,都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动不动就哭。”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竟掉了下来。 梅琮佳扑哧乐了,“还不是随你,动不动就掉眼泪,大安叔叔和若晨受得了你?” “傻样儿……” “妈,好好的跟他们过日子,我说的是心里话,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对了,还有我的小弟弟,你们也都是我的亲人是不是?” “当然了!” “别再恨我爸,好吗?妈妈!”梅琮佳扭头看着妈妈,“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爸其实也不是坏人,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又跟着奶奶的缘故吧,看起来有点儿痞,他可能是想引起别人的注目,瞧,你还不是被他吸引了!有时候我也是,因为你不在身边,就老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我不愿呆在角落里,又不愿晒在日头底下,就想特立独行一点儿!” “我女儿可和他不一样!”许茗芝打趣地说。 “好吧,妈妈,我承认我知道那个璐璐,但是爸爸真的改了,那天那个女人去看他,他都没见呢!爸爸现在改好了,也成……”梅琮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了,吐了吐舌头,没在说下去。 许茗芝浅浅地一笑,点了点头,“我相信。” 她相信不相信其实已经不那么要紧了,那个人,那些日子,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她不想恨了,也没有精力去恨了。可是,我善良的女儿啊,你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就不怨恨吗?她把这一问藏在了心里,没有问出来,因为她其实知道她的答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许茗芝心里默默地想。 “妈这一辈子,”是的,说不定这一辈子眼看就要到头儿,确实很伤感,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妈这一辈子不想对不起别人,可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首先对不起的就是你啊孩子,这些年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不怨我,我也忍不住要怨我自己。还有,梅纪晴赵敬尧两口子都是好人,他们像亲生女儿那么待你我心里其实充满了感激,尽然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人家说呢,还有,你姥姥姥爷,他们岁数都大了,我不能陪在他们身边……” “妈妈?!”梅琮佳惊讶地看着许茗芝,刚刚这些话不但伤感,而且还让她莫名的恐惧。 许茗芝突然意识到自己吓到女儿了,故意舒松地笑了笑,“瞧,明儿就走了,我竟婆婆妈妈起来了。” “别这么伤感嘛!以后你还可以再来,或者,你生小弟弟不方便我可以寒暑假去看你们啊!” 许茗芝摸着自己的小腹,“以后……”她默默地想,她到底还能有多少个以后啊,“佳佳,以后,假如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和若晨,还有妈妈现在肚子里的宝宝见了面,我希望你们能像亲姐妹一样!” 梅琮佳笑了笑,“我妈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瞧瞧,又哭了!以后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儿,你要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赖着你,赶都赶不走!” 看到妈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默默地想,十九年前妈妈也曾这样幸福地抚摸过她吧。第一次,梅琮佳这么透彻地了解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一生都是破碎的,但她真正的活过,因为妈妈对所有的人都有爱;母亲是善良的,但这种善良并非懦弱;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但这种温柔永远都依附着她内心里的刚强;母亲其实是个很懂命的女人,她有明晰的心智,有经验和体会,有令梅琮佳肃然起敬的人格底线。 她庆幸有这样一位母亲,是一种永久恒长的缘分! ------------ 021.诽谤,以爱之名 梅琮佳消失了两天在出现在寝室里的时候,满脸都流露着喜悦,那喜悦能从她的脸上掉到地上一般充盈,并且照亮了她周身每一根神经。女孩子开始还为她担心,但是眼瞅着她这副状态,分明都恍然大悟了一般,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叫,“噢,有艳遇了?!” 王倩一把搂住她,“说说,快说说嘛!男人的味道怎么样?” 梅琮佳推开她,“说什么呢!没正经的。” 梅琮佳只当是玩笑话,大约其他室友也只当玩笑话了,因为她不回来寝室住已经跟房菁菁备过案了,告诉她是她妈妈来了,可是安琪并不知道,一听这话自然而然地联想过龚潮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反胃,急匆匆地出了寝室。 英语课上,梅琮佳像以前一样坐到了安琪的旁边。从包里拿出来课本,在往外掏笔的时候一块儿抓出了两把皇冠假日酒店的梳子,她把笔放到桌上,又把梳子放回包里去了。 安琪心里有气,气梅琮佳抢占先机搭上了龚潮,所以并不愿拿正眼看她,但是就是眼角的余光也将这个小小的细节看到心里去了,“嗬,龚潮够有钱的呀,皇冠假日酒店一晚上得两三千块吧,你们两晚上可就花去了我们一年的学费啊!” 梅琮佳看着安琪酸酸的小模样噗嗤一乐,“想什么呢你!我知道龚潮是谁呀,从那天在外滩上遇上一次以后我再没见过人家。” 安琪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不是龚潮,这么说,你傍上款了?” “讨厌!就知道瞎说!是我妈,从深圳飞过来看我!” “你妈啊?!”其实,安琪有一点儿扫兴,没错,以为是龚潮的时候她难过极了,知道不是龚潮了,她有希望有一个别的男人,因为只要和梅琮佳站到一个起跑线上,她似乎必输无疑! “你以为呢!”梅琮佳没心没肺地笑了,她完全沉浸在母亲来看她的喜悦里,并没有注意到安琪的心思。是的,以她的敏感,她应该能感觉到安琪此刻的不同寻常吧,但是这次,偏偏没有。 这节课,安琪上得索然无味,都在想龚潮和梅琮佳的事,虽然龚潮和梅琮佳迄今为止还没有事,但是不代表他们今后不会发生什么,龚潮已经向梅琮佳送了画,是不是就代表他对她有意思了呢!她觉得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但是怎么样主动出击呢?第一次谈恋爱就要倒追男生吗? “对了,你不是江州人么?为什么你妈妈在深圳?”安琪问。 梅琮佳有些意外都间隔了一节课了,安琪又想起这么一个问题。不过,现在她自认为她的生活已经没有死角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更何况安琪是自己朋友呢。 “我妈妈和我爸爸在我八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妈的新家在深圳。”她还是刻意没讲妈妈再婚,而只是说她的“新家”。 “哦,这样啊!看来你妈妈混的不赖嘛,带你住那么好的酒店!”这个时候一般不是都会说“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之类的话么?但是安琪就是这么直接。 梅琮佳有点尴尬地一笑,她不想跟她说周大安,虽然那么男人真的不错,但是,他是她妈妈的拥有者,他的女儿和未来的儿子也是! 安琪在龚潮的画室外面溜达了好几圈了,想来想去主动出击也不能太明显,毕竟是一个姑娘,毕竟是第一次恋上一个男生。从门缝里看到龚潮开始收拾画具了,她蹭蹭蹭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是他下楼的必经之处。 他的脚步声应着她的心跳,他终于向她走来了。 “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安琪抬起头来,伸手向龚潮打了个招呼,笑得要多假有多假! 龚潮迟疑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喔,你都不记得了?!开学那些缴费排队你在我后面啊!”安琪很很认真地说,她其实有些失落,他居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亏了军训的时候她还常去他们排去看他。 龚潮干笑了下,“呵呵,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以后就记得了,我叫安琪,文学院古汉语文学专业的新生。”安琪大大方方地伸手要和他握手。 龚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人家女孩子这么主动,他还是匆匆忙忙地握了她的手,就放开了,“文学院的?有个梅琮佳你认识吗?”他并不知道这不经意地一问,让安琪有多受伤。 受伤归受伤,安琪还是保持风度地笑了,“梅琮佳啊,我好朋友兼室友!” “哦,是吗?好些天没见她了,她没出什么事儿吧?” 自那天在外滩上相遇,他送给她那幅画像之后,龚潮就再也没见过梅琮佳了。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是自己太莽撞惊扰了她,还是她把他当成坏男孩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他脸上的紧张,让安琪顿时间怒火中烧。但是,她要隐忍不发,除了隐忍不发,她必须将他对梅琮佳的情意扼杀在萌芽状态。 “你跟梅琮佳很熟吗?”安琪讪讪地笑着说。 “也没有啦,一面之缘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呢,做朋友呢找她这样的女孩挺好的,长得漂亮,学习优,但是做女朋友就不怎么省心了!” “她有很多追求者吧?” “嗯,而已都是些开名车,住皇冠假日酒店的成功人士,你不是问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她吗?”安琪凑到龚潮的耳边,“她这几天就住在皇冠假日酒店了呢!” 她没有说得太白,即便不用说白了,龚潮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疼么?说不上来,反正不好受。 龚潮心上的滋味安琪感觉不到,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中招了!她稍微有一点心虚,因为这种话说出来就是在诽谤,可是,她又阻止不了自己去这么说,谁让自己爱上龚潮呢,又谁让梅琮佳成了她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呢,以爱的名义,为爱清场,不过分吧?她很容易地原谅了自己。 那天,也是清晨,也是在外滩,梅琮佳又遇上了龚潮。 她觉得龚潮看她的神情不是太自然,很明显不是那种心仪而惶恐的不自然吧,没错,她心里其实希望自己能成为龚潮的心仪对象。这种心理是不是特别登上得台面,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居然是自己主动跟他打招呼。 龚潮也是一惊,就在昨天下午,安琪也是这么跟他打招呼的,“你好,好几天不见了……”他一想到这几天她跟某个成功人士在皇冠假日的包房里做一些事,他胃里就不好受。 “你脸上不好,生病了吗?”梅琮佳关心地问。 “没、没有!”龚潮慌慌张张地说,“你怎么样,都忙什么去了,清晨都不来散步了!”他居然还问,他真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几天,我妈妈来了,都在陪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她跟他很熟吗?梅琮佳自己都感到讶异。 “你妈妈?哦,原来是你妈妈啊!”龚潮终于舒松地笑了。 什么叫“原来是你妈妈”,梅琮佳感觉这个人真奇怪,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听谁说了什么?他想是谁呢?好烦的一些问题啊,他怎么想都是他的事儿。只不过,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龚潮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得体,但是,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只是尴尬地挠了挠脖子。 不管怎么样,梅琮佳没有感觉到这个男生讨厌,想想人家让她的话,算了,根本就没什么冒犯她的意思,便转移话题地说,“今天不画画?” “嗯,就是走走。”他不敢说其实是想遇上她。 梅琮佳对着黄浦江伸了伸腰肢,“嗯,清晨的空气真好。” 他想说“一起走走?”但是,他不敢,他怕一不小心把她吓跑了。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难道爱上她了吗?龚潮顿时脸红心跳地扭过头去,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先忙着,我先回了!”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龚潮逃走的方向,默念了一句,“真是个怪人!”摇了摇头,竟不自觉地笑了。 龚潮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暗自骂自己,“真没种!” 二十三岁了,第一次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居然这么难为情。那个梅琮佳,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居然有如此魔力,让他心不在焉,让他魂不守舍,让他牵肠挂肚!可是,他们才只见过两次面呀,她就这么强烈的占据了他的内心,她要是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是不是就会病入膏肓了? 对啊,怎么告诉她,他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她要是不信呢,以为他是坏男孩不理他怎么办? ------------ 022.相恋,准备好了(1) 那天,回到寝室,室友们都不在。梅琮佳站在穿衣镜前面揽镜自怜,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第一次发现镜子里的这个女孩很美!她马上就要十九岁了,已经出落成一个举止优雅,容貌俏丽的大姑娘了,怪不得班上很多男生都会用目光捕捉她,那目光含着爱慕的成分她完全感觉得到。只是,她还没有够足有勇气让任何一个男孩子接近自己,可那个龚潮不一样,其实他看她的眼神很安分,但是,却让她忍不住心跳! 没读大学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假想过她的大学生活,她要离开家,离开所有那些她爱的、怕的、熟悉的人们,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她希望自己可以过和林宇璇一样明媚的生活,像林宇璇一样有很多很多朋友,是的,她的整个高中时代都在羡慕林宇璇,甚至是嫉妒。 现在林宇璇被她那个无所不能地父亲送到国外去留学了,并且离她越来越远了,那种羡慕和嫉妒也变得轻飘飘的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人生,再出彩的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再苦难也有精彩纷呈的段落。她应该把握住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中的每一步。 入学以来,她尽量地融入集体生活,却也总是显得鹤立鸡群,也无所谓了。她开始学着看淡别人的观点了,不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当然是自认为了,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大家还不够熟悉,所以,还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可以缠扰针对她吧。那么,如果有了爱情呢,会有流言蜚语吗? 难道,她真的那么渴望爱情?! 梅琮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看向窗户外面。呃,楼下那个……不是龚潮吗?是他,他怎么会在她们女生宿舍楼下面? 她看到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拨了号,紧接着她寝室的电话便响了。 此时,寝室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所以,她完全没有顾忌地接了电话,“喂,龚潮……”晕了,人家还没开口她便叫了对方的名字,便紧跟着讪讪地笑了,“呵呵,我看到你在我们楼下……” 龚潮冲着楼上的窗子挥了挥手,虽然他并不知道梅琮佳在哪一格里,“嗨,有时间吗?一起吃中午怎么样?”其实,他有些紧张,生怕被拒绝了。 梅琮佳探出头去,向楼下挥了挥手,很俏皮地对电话里的他说,“怎么,你请吗?” “好呀!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墨西哥鸡肉卷。”对,她馋了很久的KFC,从姑父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尝过,在姑姑姑父的资助下她不缺生活费和零花钱,但是吃KFC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她很有分寸的。 “好呀。咱们去肯德基!”龚潮其实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约会成功了。 “你等我,这就下来。”梅琮佳匆忙都挂了电话,刚要出门,又回来换了一身衣服,是妈妈上次来新给她买的only的小套装,黑白相间,看起来很精神,又不是太夸张,并在穿衣镜前面捋了捋额前的刘海。 龚潮看到梅琮佳从楼道口出来,便感觉眼前一亮,他能看得出她刻意打扮过,因为刚刚在窗口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穿得不是这套衣服,也就是说,她其实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状态,或者,刻意直接可以讲,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 想到这,龚潮勇敢地牵住了她的手,“走吧!”还好,她没有甩开他,只是羞赧地笑了。 他们各自揣着自己的心事儿,各自承担着自己心上的喜悦,谁也没有注意道,安琪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手牵手离场的背影,脸都僵了。 才上午十点多,早餐过了,中餐还没到。所以来吃饭的人并不多,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我去点餐,除了墨卷还想要什么?”龚潮说。 “一杯可乐吧。”梅琮佳伸出一个手指,其实,她只是随便一说,并不好意思让他花钱。 “好吧,等我一会儿。” 梅琮佳居然有点花痴似的欣赏起一个男生的背影起来,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龚潮都是名副其实的帅哥。想想,如果有这么一位男友的话也是不错的!梅琮佳其实在心里是接受龚潮的,这种接受有些情不自禁,有些无理无据,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也不愿意轻易承认。 龚潮点了不少东西,两个人努了努力,全都吃完了。 “好饱啊。”梅琮佳笑着拍了拍肚子,不是太淑女范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在他面前很放松。 “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边溜达边下食儿怎么样?”龚潮提议。 “好呀,不够看电影的话,我请!不然,我可不去。” 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既然说到这里了,电影总还是要看的,对于谁买单,到时候再说吧,龚潮想着。 他们看了一部国产动画片,片子确实很烂,好在两个人并不把精力全放在影片上,倒也看的有滋有味儿。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傍晚了,他们在晚风中散着步,往学校走。路边的树,花坛里的花,以及陆续亮起来的灯光,都似乎带着暧昧的味道。 “梅琮佳!”龚潮突然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梅琮佳错愕地定住,并回头看他,“嗯?” 龚潮越发开始紧张了,有些话在心里想了很久,很多遍,但是说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他不想落入俗套直接问她“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可是如果说“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他又实在缺少勇气。他性感地嘴唇紧张地抖了抖,“你觉得我怎么样?”晕了,这句倒是免俗了,却实在算不上高明。 梅琮佳的脸颊烧红了,这一问不难回答,但是她明白他的拘谨,他的心意,他的向往。是不是他这个人好或者不好的问题,而是接受,或者不接受他的问题。 “你……很好呀……”她没有别的答案。 龚潮的表情终于舒松了,正要说些什么,梅琮佳却打断了他,“龚潮,我明白的心意,毕竟咱们才刚刚认识,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吗?”她懦懦地说,因为伤过,所以很紧张一段感情的开始,总是下意识地立定,甚至是向后退。 龚潮却摇了摇头,“梅琮佳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因为我喜欢你,每次遇到你我都有心动的感觉,我相信你也有,我不要假惺惺地跟你做什么朋友,女朋友就是女朋友!”他很固执,也很坚决,但是,说完这些话,他又非常怕,怕她扭头就走,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对,他摆在梅琮佳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勇敢地接受他做他的女朋友,要么,扭头就走成为路人。他把梅琮佳逼到了岔路口上,不得不选一条,不可能在原地停留太久。放弃很难,但是,相恋,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我们试试吧!”梅琮佳说了一句比刚才他那句“你觉得我怎么样”还傻的话,龚潮笑了,紧接着梅琮佳也笑了。 然后,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往学校走。 ------------ 022.相恋,准备好了(2) 梅琮佳首先招认了她与龚潮谈恋爱了,整个寝室,包括那个另类任冰冰在内都呼声很高,但是,安琪是强颜欢笑。当女孩们围着她发难,问她有没有KISS,有没有失身之类的时候,梅琮佳也看出来安琪的落寞了。她有些懂了,安琪是喜欢龚潮的。 临睡前,安琪去水房打水,梅琮佳也拎着水壶跟了出来。 “安琪,我们是朋友。” “对啊,是朋友。”安琪脸上的笑很假。 “是朋友你就应该说出来,你其实喜欢龚潮……” 安琪错愕地扭头看着她,被揭穿心事儿的感觉并不好,她咬了咬嘴唇,“说出来又怎么样,你打算把他让给我吗?” 让?!这种事情有让的吗?要是能让,她要让吗?梅琮佳心下一紧,不行,龚潮说过,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有,我也有,不可以谦让给别人。 梅琮佳没说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去。 安琪冷笑了一下,“行了,别假惺惺的了!我祝你们幸福!”本来是句好话,但是,那语调,那神情,怎么让人那么不舒服呢。并且,就连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好像都带着一股阴冷的嘲讽之气,嘲讽什么?两个人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安琪!”梅琮佳喊住她,“龚潮只有一个,并且他说了,他喜欢我,所以我没有办法把他让给你,但是,我相信,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一份幸福的!”她说的是心里话,但是安琪听起来却很假,不但假,似乎还带着几分挑衅和嘲笑的味道。 安琪没回头,径自走了。 之后,安琪再没有主动找梅琮佳讲过话,上课也不挨着她坐了,回到寝室也把她当成透明人,梅琮佳不是善于阿谀巴结的那种人,她也拉不下脸皮来向安琪求和。当然,她也没把这事儿告诉龚潮,安琪的暗恋与他无关,安琪与她之间的矛盾也只是为他平添些烦恼,不说也罢。 夜晚的外滩很美,凉风习习,人也很多。 绚丽的霓虹灯把东方明珠塔映得很华美,但是,梅琮佳更喜欢僻静处欣赏满天的星光,并投影在黄浦江上。这一点,龚潮跟她很像,他也相对喜欢安静,沉静,寂静。 梅琮佳望了他一眼,“龚潮,你觉得‘生活’和‘生命’是不是同一概念?” 龚潮一愣,好有深度的问题,或许这么深邃的夜和星空有太强的代入感吧,该怎么回答她呢? 梅琮佳并没有等待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我总是投入我的所有去珍惜生命,可是很辛苦,生活里的很多事儿其实都由不得我,我即便再努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很多时候我都身处一个怪圈里出不来,”她转头看他,很认真地说,“龚潮你不知道,有另外一个我,很忧郁,很孤僻,很落寞,又很自以为是,一点都不可爱,你能接受吗?”她在给他打预防针,相爱,就应该了解她不是吗? 龚潮皱了皱眉,很坚定地说,“我爱你,不管哪个你。” “可是,我八岁我妈妈就不要我了,现在我爸爸还在坐牢,我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你都不介意吗?”梅琮佳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这不是她全部的秘密,却是最阴暗的。 龚潮没有被吓到,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她的出身呢!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别的孩子差,他有一个爱他疼爱的院长妈妈就足够了。他很自信,他很阳光,他也很有主见,在拿到惠基实业集团董事长包建军先生的资助,并按其要求读完了复旦大学的经济学之后,他重新报考了美术学院。这些,都是他生命中最出彩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跟他的女朋友说。 “琮佳,你要相信,把心打开,就能照进阳光来。” 好有哲理的一句话,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真好。 “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家了!”他说。 梅琮佳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我试着回答你的问题吧,要说生活吧,只是一种我们经历的无法逃避的过程,是有一天终于都会过去的分分秒秒,可是,生命呢,却是我们执着的,不断想要珍惜的记起来的那些人和事的总和,这样的回答,满意吗?” 梅琮佳不知道怎么评价他的答案,但是她为他的自信和睿智而着迷。 龚潮越发自信起来,他很需要这种在女朋友面前的这种自信的感觉,接着补充道,“生活的一切都是必须的,而我们行走的路上却可以很从容,即便最无奈的时候!”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 她第一次偎依在他的肩上,很像情侣的样子,面前的黄浦江和这夜一样安静,温柔,相约在晚风中的细语,随着星月和远处霓虹灯的闪烁,像是在做着不经意的追寻。 “琮佳,你看,这漫天的星星,像不像你的眼睛?” “我觉得它们是夜的泪!” ------------ 023.自重,覆水难收 安琪再一次把龚潮堵在了他们画室的楼梯拐角处,其实,这一次她并没有准备好,也压根没想该怎么说怎么做,只是,她管不住自己了,非来不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龚潮就这样被梅琮佳抢走了。当然,龚潮从来都没有属于她过,但至少是她先相中的。她也觉得自己对这个男生的占有欲有些不可理喻,但是,就是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总要做点什么吧。 龚潮走过来了,从他如沐春风一般的走路架势,以及脸上神采奕奕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心上的桃花已然盛开了。他走到安琪身边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头,是有些惊奇怎么又是她,但还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嗨,你好,真巧。”他并不相信是巧合,她一个文学院的干嘛老往他们美术楼上跑! 安琪报以一笑,但是实在笑不出来,“嗯,你好。” “听琮佳说,这次征文你得了一等奖,不错嘛!”龚潮明明是在校园榜上看到的,而偏偏提到梅琮佳,是想卖梅琮佳一个人情。 但安琪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一定是梅琮佳在他面前说了她帮她改文的事情,所以,她脸上一阵发烧,觉得自己很不光彩的一面被梅琮佳给扒开了,而且是在龚潮的面前。 龚潮看出她特别不自在,又随口问了一句,“唉,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这更让安琪觉得他是故意嘲笑她。 “没什么!梅琮佳也不错啊,二等奖呢!”安琪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开心起来,梅琮佳帮她改了又怎么样,她自己还不是只拿了个二等奖,所以,龚潮如果有脑子的话,该不会单方面信她的话吧,她侥幸地想。 龚潮听她这样说确实有些不舒服,他不想任何人把自己的女朋友比下去,但是人家这话说得又分明挑不出什么毛病,梅琮佳的名次确实落在她后面,所以他只尴尬地笑了笑。 安琪终于占了上风,她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好了,不说她了!今天有时间么?我们一起看场电影怎么样?”反正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梅琮佳已经成了男女朋友,他若不解释,她便装不知道。 龚潮错愕地看着她,这妮子疯了吗?我跟她很熟吗?呃,他突然有些想明白了,她好像喜欢他,所以,两次三番在这堵他,所以,主动来邀他看电影,说实话不一定每个男生都会遇上倒追的女生,也不是每个女生都有勇气倒追男生。他实在不忍心伤她,但是,决定不能糊涂地接受她的邀请。 他胡乱地看了看表,“不好意思啊,安琪,我和梅琮佳有约了。”他自觉这是极妙的托辞,一方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自己和梅琮佳的关系,又不至于让安琪太尴尬。 安琪地心一下子又回到了谷底,冷笑着看他,“怎么?你还真和梅琮佳谈恋爱了?”那神情、那笑脸,分明是嘲讽的神情。 龚潮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他不是没有勇气承认,而是刚刚的话分明不小心惹火了她了,他不想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所以没开口,却也算默认了。 安琪看着他,眼睛盈满了双眸,“梅琮佳有什么好!不是学习好点儿,模样长得俊点儿,可她脚踏两只船,你也不在乎吗!” “你胡说!”龚潮喝住她,这下是她惹火了他了。 “我没胡说,昨天晚上她还跟她高中时候的男朋友打电话呢,我跟她一个寝室我还不知道么!我安琪再没素质,也不会编排这样的瞎话儿来作践她。” 龚潮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他都不知道安琪是什么时候走的,安琪的话他不信,可又不管不住自己不往心里去,如果,他只是想如果,梅琮佳真的有一个男朋友,他该怎么办?竞争,还是自动退出?他突然傻了,她就是那缕阳光,他已经无法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了。 梅琮佳,那么干净,那么特别的一个女孩子,那么典雅,那么智慧的一个女子,他怎么也不想把她和任何肮脏的,病态的字眼儿联系在一起。所以,一定是安琪搞错了,上次她说梅琮佳被大款接到皇冠假日酒店的事儿就是她搞错了?是搞错了么?……不,是造谣,是诽谤,一定是这样的!安琪竟是这样居心叵测,这样可恶可恨,即便她是出于嫉妒,也不可原谅。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梅琮佳的电话,想告诉她离安琪这种人远一点,但是,想了一想又把电话挂断了。 安琪说的是事实,她偷听了梅琮佳和魏翔的电话,虽然她决定去找龚潮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矛,却轻而易举地破了龚潮的盾吧。而龚潮刚刚的落寞,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露骨,所以,梅琮佳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了,所以她没有战败的快感,反而心里很难过,并落荒而逃了。 其实,那天梅琮佳怎么也没想到魏翔会把电话打到寝室里来,而打进来的时候,恰好大家又都在。尤其是引起了安琪的注意。 “魏翔……你怎么是你?”梅琮佳的声音窃窃的,听起来就不够坦荡。 魏翔好像是喝了不少酒,“琮佳,琮佳不要离开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太久了,而这种弃不掉、忘不了的感情,若不是接着酒劲儿他怎么也对她说不出口。即便是在赵康面前,他也不敢旧事重提,因为赵康说过,提一次,便揍他一次。 梅琮佳的生活里很少有这样**裸的求爱,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便不自觉地背过脸去,一个人朝着窗外,用极低的声音问,“魏翔不怎么样啊?你怎么喝酒了呢?你没事儿吧?啊?你现在在哪儿,谁在旁边……”虽然听到他的话有些窘,但她无法漠视,他以前是不喝酒的。 “琮佳,答应我,等我好吗?琮佳!四年一转眼的时间,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是最合适的……最合适伴我一生的那个人,我知道我以前不够坚定,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魏翔着急地叫着,就好像他不一口气说完,下一秒梅琮佳就会挂断电话一样。 其实,梅琮佳不是不想挂,而是不忍心,她的心里有点麻酥的感觉,魏翔是多么骄傲自负的人啊,就算当年他跟她分手,那封信都写得那么理直气壮,倒像是她不懂事了。今天他居然能认错,可是,这算什么,吃回头草吗?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除去刚才的担心,此刻更多的是忿恨,“魏翔,你不明白吗?空间和时间都不是咱们之间的问题,咱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对你已经没有期待了,我的心离你很远了,你知道吗?”很些可笑,分手第三年了,他们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话,她干嘛要跟一个醉酒汉这么认真呢! “你真的不再给我机会了吗?我们当初是这么相爱你都不记得了吗,梅琮佳,你不能这么狠心你知道吗?我心里只有你!”那声音是生涩的,沮丧的,带着绝望又那么竭斯底里。 魏翔几乎是咆哮了,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是的,她已经不觉得他如当年那么阳光明媚了,时间,真是有魔力,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甚至对过去认知的一种颠覆!但是,还是忍不住心疼他了,眼泪莫名其妙的留下来,默默地试了一把泪,过去?过不去?为什么这么义无反顾的背弃之后,还要来打搅她现在的生活,她让自己恨他,鼓舞自己恨他,希望有了恨就和从前的那些甜美的记忆,那些伤痛的烙印永远说再见了。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魏翔!”她的声音重重的。 “还可以做朋友吗?琮佳?”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了。 “不要了,请你自重。”梅琮佳冷冷地说,她曾经希望他们之间留下一些友情,淡淡如花香的友情,可是,今天是他主动敲碎了这片沉静,所以什么都不要了。 “琮佳,你好狠心啊!梅琮佳你给我记着,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琮佳!” 魏翔对着话筒以最大音量吼道,传送过来震得梅琮佳的耳朵都麻麻的,她下意识地将话筒离开自己一段距离。 安琪听到里面的吼叫声撇了撇嘴笑了,故意将声音太高八度叫道,“嚯,这么大魅力啊!你就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喽!” 这一声,让房菁菁、王倩、齐小美一起凑了上来,“有情况?!”“我就说吧,以梅琮佳这样的才女加美女,没有追求者才怪!”“嘘——” 梅琮佳惊慌地看了看她们,捂住话筒,厉声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该干嘛干嘛去!” 女孩子们嬉笑着一哄而散。 梅琮佳对着话筒说,“魏翔,我有事儿,先挂了!” 爱,走了,就到了尽头,从此覆水难收。 ------------ 024.疗伤,爱上爱情 梅琮佳和龚潮十指相扣地徜徉在南京步行街上,像所有情侣一样嬉闹着,欢笑着,鱼游在各个商铺和购物广场商厦之间,也像很多小年轻情侣一样多半是只看不买。不管天气是阴是晴,他们的心情却总是明媚的。梅琮佳原本那么宅的一个人,居然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在大街上疯,这是她自己未曾想过的。 在老凤祥银楼总店的门口,梅琮佳停下来,“银楼也要看吗?不去了吧。”看看衣服看看食品,不买但总可以一饱眼福,但是金银器软,她没来都不感冒,也没有占有的欲望。 龚潮拖着她的手,打趣地说,“乖啦,我要给你选一个长命百岁锁。” 梅琮佳莞尔一笑,“讨厌,什么长命百岁锁,我又不是过周岁的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走啦!” 龚潮还是将她拖进了店里,不过,不是看什么长命百岁锁,而是直接到了戒指项链的专柜。当时,梅琮佳便握了握拳头,将十个手指都藏了起来,她想制止他,但是又心里痒痒的,反正都只是看看。 “小姐,拿这枚带梅花图案的。”龚潮马上招呼营业员说。 从另一个柜台走过来一个女营业员,笑吟吟地对龚潮说,“先生又过来了,”她望了一眼他身边的梅琮佳,“您女朋友真漂亮!” “又过来了”?!梅琮佳紧锁着眉头抬头看龚潮,龚潮向她不置可否地一笑,点了点头示意让她看营业员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朵梅花,火红的梅花,她有些惊了,这分明是他早有准备的,可是这是戒指呀,怎么可以轻易就接受呢,她心里有些慌。 营业员很专业向他们讲解,“先生你好眼光,上次来一下子就相中了这枚戒指了,这是我们店新到的款式,是老银匠纯手工镶嵌制作,以质朴的风格、哑光的、古老的气息受到时尚一族的喜爱,上面的梅花则是玛瑙镶嵌,在阳光下能闪出美丽的光泽,特别符合小姐的气质。” 龚潮频频地点头,“不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哦。” 梅琮佳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手,心里说,别闹了,上千块的东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做什么。 龚潮拿着戒指,套在了梅琮佳的中指上,并握着她的掌心很欣赏地看着从葱白的手指上一点红,然后对营业员说,“嗯,不错,开票吧!” 梅琮佳慌张地去摘戒指,却越急越脱不下来,“不要,不要啊龚潮,太贵了!” 龚潮向营业员使了个眼色,营业员便兴冲冲地去开票了,龚潮在梅琮佳的耳边说,“不要慌嘛,只是戴在中指上的一枚装饰戒指而已,我希望我有那样的福气,终有一天可以将一枚钻戒带到你的无名指上。” 梅琮佳抬头看他飞扬的嘴唇,是那么性感,那么迷人。她拒绝不了这样深情的告白,也拒绝不了他的真心,她的心暖暖地,她正憧憬着如他所说的,他将钻戒带到她无名指上的那一个神圣的时刻。 她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的这朵梅花,它这么美,这么艳,而眼前这个为梅花着色的人,他这么帅,这么酷。 其实,龚潮决定买这枚戒指是在安琪找过他之后,他听说梅琮佳高中时有个男朋友,他相信,像梅琮佳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没有男生追呢,所以他心里就害怕,梅琮佳是那么一个怀旧和心软的女生,他怕她一不小心就被那个女生被抢回去了。当然,他完全相信梅琮佳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女生,但是,他就是害怕。 前不久老凤祥银楼向孤儿院捐出了一些善款,他本来是代替院长妈妈上门送致谢锦旗的,无意中看到了这枚戒指,就卖掉了两幅油画作品。原本,是计划着带着梅琮佳无意中发现它,然后很偶然就买下的,没想到一进门就被营业员出卖了。也好,至少梅琮佳并不反感他这样自作主张。 梅琮佳的戒指成了寝室里的新焦点,这下就连不常出现的任冰冰都知道梅琮佳和龚潮恋爱了。后来,房菁菁也赶了个时髦,和班上的混世魔王罗应雷好了。罗应雷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入学半年换了三任女朋友了,并且,据不可靠信息了解,他与三个女孩都发生过关系。可是,房菁菁是她们寝室里的大姐大啊,处事圆滑,遇事镇静,做事果断,怎么会跟罗应雷搅到一块儿去了呢!特别三八的室友们对这件事很少有评论,因为当着菁菁的面,她们也说不上来罗应雷的半点好,所以不如不说,菁菁不在的时候,她们便开始议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譬如罗应雷长得还行,罗应雷会哄女孩子开心,罗应雷床上的活计突出,等等。 诸如以上的原因,梅琮佳可以理解,二十岁的爱情总是如火如荼而不及后果,作为旁观者她还是暗地里劝过菁菁,罗应雷太野,收不住,要小心。小心什么?怕她被欺骗了感情多一些,还是被侵犯了肉体多一些,两者都有吧,但她没好意思说。 可是,房菁菁反问她,你就知道龚潮百分之百能靠得住吗? 是啊,她不知道!她一直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不管自己得到了多少,她总觉得不牢,像妈妈,像魏翔,之前那么好,说走就走了,龚潮呢?她真的不知道。她喜欢苏东坡的《江城子•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或许就是这样的,失去的时候便是永恒了。可自己也能守候住这超越生死的真情吗?她不知道,而只能期许。像她这样的小小草民,也只有样仰慕的份儿,在这仰慕之余,是不知所措,即便有效防的渴望,也终是可望而不可及吧! 夜,星光无限。梅琮佳看着指上的这片梅红,她觉得不管怎样,她此刻应该是幸福的吧,她管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像她这样一个被自己父母抛弃过的人,被初恋刺伤了的女孩,还要苛求长远吗?只要龚潮能对她好,仿佛人类一切生存的欲望都与她无关了,不踏实,却也美好。 龚潮的电话打进来了,她侧了侧身,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 梅琮佳对着手机温柔地“喂”了一声,龚潮在那端说,“喂,睡了吗?我在你们楼下,出来走走吧!”不是命令的口气,却让她拒绝不了。 大街上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安静,有奔跑的孩子,相拥的情侣,带着旅游帽的行人……梅琮佳突然停下了脚步,对龚潮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龚潮诧异地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梅琮佳说,“你相信彼此相爱的人一定能够白头到老吗?” 龚潮说,“他们要是永远相爱,就会!” 梅琮佳说,“你的意思是,有些人开始很相爱,后来就变心了,是不是?” 龚潮说,“是。” 梅琮佳沉默了,心想,是啊,她的爸爸梅纪伟就是这样的人,开始很爱妈妈,后来就变了心,和那个叫璐璐的女人的厮混在了一起。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相爱了,可是他们散了,受伤害远不止他们两个。 龚潮不懂她的落寞,但是他心疼她,“怎么了,琮佳?” “没什么。”梅琮佳顽强地摇了摇头,笑了,“我就是不太敢相信,你对我这么好,你都不嫌我爸爸是个囚犯,也不嫌我没有家,你怎么能什么都不不在乎呢?是计较的太少,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幽幽地说,突然,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龚潮愕然止步,他望着她,说,“爱,需要瞻前顾后吗?我爱你,就不能不在乎你过得好不好,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来不及参与,我发誓一定要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琮佳,没有什么可以组织我对你的爱,你知道吗?”她信他,她特别开心能听到这些动人的情话儿,她不怕他把好话说的太满,没有办法兑现,她要他此刻的温柔。二十来岁的爱情,就应该这么甜,这么腻,不是吗? “龚潮,你以前爱过吗?” 她的这一句让龚潮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没有,可是她爱过,他已经听说了。但是,他不愿了解他们之间的过去,一点也不愿意。 “爱过,没爱过有什么关系呢,”梅琮佳不等他说话,就自顾自地说,“我希望我们能全心全意地相爱,是爱,不是疗伤,是爱上对方,不是爱上爱情!” 龚潮能听得出来,梅琮佳这话有些有些意味深长,他大约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告别过去,与他一起开启爱情的天窗,然后,照亮她幽暗的内心。其实,这也是他所期望的,不管她的过去有一个怎样的魏翔,至少,在这一刻,她愿意把她的未来交到他的手上,足够了。 ------------ 025.脚印,忘年之恋 梅琮佳无意中从图书馆里找到一本书,是胡信楠教授早年的自传体小说《脚印》,这是她第一次对讲台上那个神采飞扬的怪老头,那个同学们流言中的老不正经,那个各种权威刊物中报道过的专栏作者有了一些认识。其实,他的诉说语言很平实,但是这些平实文字背后的情感确很沉重。 胡信楠是旧社会大资本家的少爷,曾经留学过法国学文学,他的原配就是那个时候与他一起留学的女同学邱晓秋,关于他的这一任太太,胡信楠在书中这样说,“我与晓秋的相恋,结婚,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不能用言语表达我多么爱她,或者不爱她,她就是我的呼吸,在异国他乡能品到故乡最亲切的味道。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上天为我安排好的那个人,让我和她相扶到老的那个人,却在那个深秋去了,我如失去了呼吸一般感觉不到疼,却似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濒临窒息。”他对他亡妻的恋和痴一直延续了三十个春秋,这三十年是他三分之一的人生,他只能在妻子给的那三年的情感中汲取养分,使生命不枯萎。 梅琮佳一直对胡信楠的现任妻子冉萧萧有诸多好奇,毕竟一个女人以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来慰藉一个老人的孤独是需要勇气,更何况胡信楠对原配的爱已至死而不渝。有人说冉萧萧是看重了胡老师的钱,有人说冉萧萧看重了胡老师的地位,梅琮佳觉得都不是。胡信楠这样的人不该对“别有用心”的女人妥协吧,而一个女人为财、为名利搭上情爱都是愚蠢的,胡信楠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愚蠢的呢?所以,他们之间一定有爱情,这是像胡老师这样的男人走向婚姻唯一的原因,不管在他年少时,还是等他垂垂老矣。 胡信楠的书里说,冉萧萧比他小四十一岁,与他相爱的时候,她只有二十三岁。他同样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述他们之间的爱情,但是他很确定那是爱情!她总是让他如同毛头小伙子一样的热情和冲动,她总是想母亲一个宠溺着比自己大四十一岁的老情人。“有一度,我不敢看我二十三岁的小妻子,我也想这样的婚姻对她是否公平,可是萧萧总是以她睿智成熟来分解掉我的不安和忐忑。这位年轻的太太让我第一次知道除了文学,除了儿孙,除了名利之外,还有那么多的美好,她给我的生命注入了希望,注入了活的血。” 即便是读完了全篇,梅琮佳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虽然,他的故事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五花八门,那么离奇荒诞。但是,有很多的内容都是梅琮佳不能理解的,而只能深深地感动于他们的旷世之恋,他们的忘年之恋。或许,只有像胡信楠这样有文艺气质的人,才能承担起这样的爱恋吧,若是庸人,俗人,大家都会把它看做是畸恋,狂恋,或是糊涂的笑话了。 胡信楠老师喜欢苏轼的《江城子》。 记得那是晚秋的一个下午,火红的阳光映红了胡信楠在讲台上的脸,他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他居然在课堂上走神儿了。现在想来,他是想来了他的亡妻邱晓秋了吧,因为他书上说,在法国的那个晚秋,邱晓秋在火红的枫林中的那惊鸿一瞥,便让他笃定了这是今生的挚爱了。 胡信楠有些失态地擦了擦眼睛,还好没有泪。 他慌忙地走下讲台,走到梅琮佳身边的时候,敲了敲梅琮佳的桌子,“梅琮佳,谈谈你对苏轼的认识吧?”这一题完全与这节课的内容没有关联,大家纷纷向梅琮佳侧目,或者总以为胡信楠这老头儿在故意为难她吧。 梅琮佳也很纳闷这莫名其妙的一题,但还是从容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从容不迫地答曰,“苏轼是北宋时期少见的一位全能的文人,首先,他是个词人,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千古绝句,再者,他能写诗,”她到底有些慌张,忘了苏东坡的那些七言五律的名句了,于是,接着说,“他还是一位画家,我们传统绘画分为南北二宗,苏东坡就是北宗的典型代表!” 她的回答让胡信楠不禁惊讶起来,这个小丫头知道还真不小,苏轼在绘画方面的成就居然也知道,他点了点头。 梅琮佳仿佛得到了鼓舞,接着说,“还有,苏轼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书法家,他的笔墨苍劲有力,堪称一绝了!”原本内向的梅琮佳,在胡老师的课堂上很不经意地找回了自信,她回答问题的声音都是响亮清澈的。 胡信楠再点了点头,打量梅琮佳,他越是意外自己得到了这么一个得意门生,还是知音吧,她年龄不大,却很恬静,有和冉萧萧差不多的气质,“那你说说,你最欣赏东坡先生哪一方面的成就?” “他的词,豪放中不失雅致!” 胡信楠竟然拍了拍手,“好,不错,我也是!你喜欢哪一首?” 梅琮佳不假思索地说,“《江城子》。” “你喜欢‘西北望,射天狼’?” 梅琮佳摇了摇头,“不,我喜欢他叨念他亡妻王弗的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 胡信楠居然高兴地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好,太好了,我也很喜欢那首,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这般造诣,真是难得!” 现在想来,胡信楠当时的异乎寻常的反应就好理解了,只是因为她不小心踩中了他内心最隐蔽、最美好的部分了。其实,梅琮佳真羡慕他的两位太太,可以拥有了他这样干净,这样完全的爱恋。她在想龚潮,此时正在她心上的这个人,他也会完完全全地爱她吗?会的,一定会的,她甜蜜地想。 王倩一把夺走了梅琮佳手里的手,“我就说嘛,这丫头是在思春啦,但是爱上龚潮呢还好,要是爱上胡信楠这样的糟烂老头儿可不是好玩儿的!过了几手老男人了不说,要命的是都七老八十了,你当自己是义务护工呢!” “胡说什么!”梅琮佳抢回了书,嗔怒地看了她一眼,“别这么说胡老师,他这一辈子挺不容易的!” “哟!还真护上了,梅琮佳可别怪我不提醒你,冉萧萧追求胡老师的时候,胡老师是单身,现在你打算当小三吗?再说了,冉萧萧跟胡老师结婚的时候,老头儿也就六十出头,吃点壮阳药什么的那方面还能凑合,现在老头儿都七十多了,你就算当小三儿上位成功了,夺回去了也是个老废物!”王倩说话从来都是没轻没重,没心没肺的,除了安琪经常跟她较真儿意外,大家都对她的话免疫了,不中听的就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了。 王倩床铺斜对面的安琪在偷笑。她其实特别希望听到关于梅琮佳的什么花边新闻,希望梅琮佳和龚潮的关系能受到影响,但是这么老的男人,龚潮怕是不会信,弄不好还会觉得她故意挑事儿。 梅琮佳叹口气,翻了个身,“哎,真懒得理你。” 不想,房菁菁恰好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王倩的一席话,特别大姐大地批评了王倩,“你呀,别乱嚼舌根了,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这些没影儿的事儿,那老牛就不讲了,毁了咱们嫩草的清誉可就事大了!”好嘛,还是影射胡信楠老牛吃嫩草。 梅琮佳还是不理她们,接着看书。 齐小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揉揉眼睛,戴上眼睛看了看房菁菁,“哟,菁菁你回来啦,都两三天没露面了,外边住旅馆花了不少钱吧,你出的,还是罗应雷出的?” 王倩很三八地凑上前来,“对啊,谁出的?可不能太惯着男人了,自己爽够了,还让女朋友买单!” “你们怎么说的我跟什么似的!”房菁菁一脸无奈,然后一脸甜蜜,特别没心没肺地笑了,“谁买单要你们管呢!反正本姑娘也爽得很呢!” “去,没羞的!”王倩打了她一下,“昨天你妈来查岗了,我说你去参加歌咏比赛排练去了,够意思吧!” “我妈打电话了?!我的老妈啊,怎么这么鸡婆呢,我还打算跟罗应雷出去租房子呢,她要是老查岗可就悲剧了,看来编一册谎话大典非常有必要了!”房菁菁叹了口气。 “哇,你不是玩真的吧!”王倩邪恶地一笑,“报纸上说,纵欲过度容易猝死的哟!” 房菁菁随手打了他一下,“去你的。”然后,她冲梅琮佳说,“琮佳,我和罗应雷去看房子了,在小区里碰到你们家龚潮了,你们租的房子就在我们看中的那套房子楼下,没想到你们比我们还迅速,说说,你们一星期几次?” 梅琮佳瞪了她一眼,“能不能有点儿正形儿了?!我没有跟他在外面租房子,而且我们俩清清白白的,你们爱信不信!” 但是,龚潮在校外租房子的事儿,她到从来没听说过,当然他没说她也没问过,可是,如果菁菁说的是真的,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在外面租房子呢?难道他有别的女朋友,呸呸,龚潮绝对不是那种人。那么就是,他也想像罗应雷那种男生一样,想跟她发生那种关系……她想着,便觉得两颊发烫,不行,绝对不行,不管多爱,她都要将自己完璧储存到她新婚为止。 ------------ 026.为爱,赴汤蹈火 许茗芝越来越能感受到腹中的小生命了,时不时的胎动总是令她和周大安兴奋不已。她和周大安都是有过孩子的人了,但是,这次是专属于他们俩的小生命,它融合了他们的血液。这对于有爱情的爱人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其实,在这个小生命到来之前,他们都觉有梅琮佳和周若晨就够了,她们都是他们俩的孩子,即便没有血缘的相互维系,她也会对若晨视如己出,周大安对她的佳佳也一样,但凡有机会能对她好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而正因为有这样全心全意、诚心诚意地去爱人之心,人生所谓天伦之乐便圆满了!可是,腹中这个小东西说来就来了,她才发觉其实还真有点不一样,这个小生命可以让她与她丈夫之间仿佛连呼吸都连在了一起了。她那么庆幸,她把他留下了,她愿意为了爱赴汤蹈火一回,她是一个母亲啊,一个在大女儿那里有前科的母亲,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孩子两回呢! 可是,她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病情越来越严重,她的左边乳房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疼痛的程度也越来越剧烈,甚至会间歇地小腹痉挛。她有时候会很害怕,很孤独,怕自己命不久矣,怕离开这么爱着她的家人,以及她爱着的这个家。只要一想到自己也许会丢下周大安,梅琮佳,周若晨,还有一个初生的小生命而悄然死去,许茗芝是那么舍不得,她的内心负担着超负荷的压力。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总是把床头灯开的暗暗的,看着熟睡的丈夫泪湿了眼眶。 他们是患难夫妻吗?不算吧,比起年轻时嫁给梅纪伟的时候,嫁给周大安时他算是功成名就了,只不过,他被他的前妻伤得太深了。即便他那时候那么沮丧,消沉,全无斗志,当他朝她走来的时候,她也不敢相信这个比她小五岁,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男人会对她情有独钟,不是她自轻自贱,可是她到底靠什么能赢得他的心呢?她只是一个落荒而逃的母亲,一个心灰意冷的女人,一个身无分文的酒吧保洁员,不管是谁看她都不配他。可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暖暖的关心,对,那时候她总是将他对她的好当成是一个好人对她这个穷途末路的女人的关照,她怕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冲到云端上会摔得更惨。 记得,周大安那天在酒吧里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哭得一塌糊涂,太意外,也太开心了,幸福真就从天而降了。这些年,她自知这幸福来之不易,对这段婚姻、这个家、以及女儿若晨都全身心的付出了,并且踮起脚尖挺直脊梁做他的女人。而她却依然相信自己得到的,比她付出的多。或许,他们之间也许没有像燎原的野火那样的激情,但是却像炉火一样时时为这个家注入温情,也许,这才是婚姻当中的爱情,要面对日常生活琐事的考验,要面对两个人朝夕相处的考验,没有什么神秘感,倒有很多责任、义务,虽然也有很多日常人生的温暖。 如今,或许,她真的要走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为了爱这个家,为了爱这个小生命而牺牲了自己。可是这种放弃又意味着什么呢?是他们的失去啊,她的丈夫失去妻子,她的女儿失去母亲,她的父母失去女儿……所以,这个决定,是不是对他们太不负责任了。一下子,从无畏,到有所畏,一下子,意识到了这场仗怎么打她都是输的那个! 她的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是心痛,还是病痛,她不知道,总之是很要命的疼! 她扶着床沿慢慢地溜下床,然后用力地撑住肚子,她想走走,试图把这疼痛忘了。可是,竟是那么疼,她强按着着自己的胸,不自觉地发出重重地喘息声,那种疼,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周大安听到簌簌地声音,睁开眼睛,“茗芝,怎么了?”看到她满头的汗,他慌乱地跳下床扶住,“这是怎么了,啊?哪里难受?” 许茗芝向他摇了摇头,“救护车。” 周大安赶忙抓起电话,胡乱地拨了一串号码,“喂,协和医院吗,我要救护车!对,要快!……”他一边说,一边六神无主地看着他的妻子,她样子很恐怖,也并不是羊水破掉即将生产的样子。他怕极了,他怕失去她。 医生将许茗芝直接送入急救室,周大安在急救室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地打着转儿,搓着手。突然,想到女儿周若晨还在家里,就给前妻孟琴打了个电话,拜托她早上去家里接孩子上学。是的,他能动用的也只有她了,只不过这些年从夫妻到陌路,再突然找到她还是怪怪的。 “孟琴,是我,大安。” “哦……”孟琴怯怯地应了一声,她不敢主动问他什么,不过,凌晨三点多,他找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妻子现在不太好,我正在医院,走不开,这几天能不能先把若晨接到你那去呆两天……还有,请你……”要不是没有办法,他绝对不敢让自己的女儿和这个瘾君子呆在一块儿,但是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 “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我不会跟她讲我是谁的!”孟琴完全了解周大安的顾虑,她很善解人意地说,却在心里稍微有些失落,因为他刚才说的是他的“妻子”,对,在这个男人的心目当中她这个前妻早就不是妻子了,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但是,何苦说这么明白呢,是讽刺她?还是警示她?或者是故意把他们之间、她和女儿之间都划得清清楚楚的。不过,他让她照顾他们的女儿,她还是欣喜不已,四年了,她已经有四年没抱过她,亲过她了,她都长高了,都要上小学了! 周大安心里很急,顾不上电话那端孟琴的情绪,就匆忙地就将电话给挂了。见有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大夫,大夫,我太太怎么样?” 那医生看着他,踌躇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是许茗芝家属?你们怎么回事儿?患了乳腺癌这么久了不抓紧治疗,还在这个时候怀孕!” “乳腺癌?!”周大安当头喝棒一般瘫了下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下子就把他所有的希望都给破灭了,还把他推到的悬崖边儿上。不,这不突然,许茗芝日夜煎熬的模样早就应该让他想到了,可他偏偏不愿去多想,他恨自己太粗心了,“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太太,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那医生急忙扶住他,开始是有些怨这个男人的,但是看到他的慌张和悲恸之后,又忍不住同情起他来,“周先生,你放心会尽力的。目前,您太太没有对自己的病做任何药物治疗,所以她腹中的胎儿很健康,不过,可能是这段时间她的精神过度紧张的缘故,加剧了癌变的扩散,通俗点说,她已经到了乳腺癌的晚期。现在,我现在要征求您的意见,是不是马上进行剖腹产,以对病患进行治疗呢?” “嗯,治,一定要治!”一个大男人竟也能像这样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他也不要失去他的妻子,许茗芝,怎么这么傻,这个笨女人、蠢女人! 那些护士慌里慌张地又将许茗芝从急救室推了出来,送往手术室。在走廊里许茗芝转头看着向他泪奔过来的丈夫,握住了他的手,无力地一笑,“傻瓜,没事儿,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还哭了?” “你真傻,你真傻……”周大安的眼泪落到她的手上。 “一会儿,我们就见到他了。” “我只要你!听着茗芝,振作起来,我等你。”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出不来了……” 周大安捂上她的嘴,“没有万一,许茗芝,你不单单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你还是我周大安的命,你知道吗?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办?若晨怎么办?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他又怎么办?” 许茗芝的眼泪落了下来,哭着说,“大安,谁都不想这样!我知道,我如果不能陪你走到老,是我不好,是我不负责任,但是,你一定要做一个坚强的爸爸,照顾好我们的三个孩子,把孟琴就回来吧,这些年她一个人过的也很苦,她爱你,爱若晨……”她嘤嘤地哭了,一个因承诺为母亲而身陷火海的女人,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宁可做一个没有资格绝望的人,甘心情愿把自己的爱人推给别人。 “不!我只要你!”周大安痛哭着,许茗芝越是这样说,他心里越疼,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折磨她! 许茗芝微笑着,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她要见到他了,她和周大安的孩子! 一个母亲的心,是一弯温柔的湖,是一泓清澈的潭,一片澎湃的海,它又是怎样一片奇异的再生之地,无论怎样的绝境,怎样的病痛,生命,希望,力量,爱情,亲情……所有一切将要失去的,而她想要的,总会在转念间再生!她比谁都明白,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死神,她从来没有惧怕过死亡,可是,她牵挂的太多! “生离死别”呀,多么残酷的字眼,周大安看着妻子远去的方向,整张脸都在抽搐着。 手术室外面,周大安心焦的期待着妻儿的平安,里面许茗芝在生死线上挣扎……周大安逢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就上去问,“怎么样了?我太太有没有危险?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她!……” 可是,这些医生护士都视他不存在一样,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没有一个人顾得上他。 “许茗芝家属——”终于有人招呼他了。 周大安马上从连椅起来,冲上去,“我是!我是!” 护士乱七八糟的说了好多,他几乎没有听不进去,护士的话就像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在他耳边缭绕:“产妇胎位不正”、“现在已经失血过多,我们正在想办法……”、“但是,不能,保证他们妈妈和儿子平安,请您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医生请您签字……” 周大安只感觉眼前一黑,看到纸笔,他才渐渐领会了医生的意思,于是,哆嗦嗦地签了字,“求求你,护士,告诉医生,无论如何,请保证我太太的安全,这孩子……我宁可不要……” 那护士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们会尽力的!”转身又走了。 这种生死线上的等待是残酷的,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他,“周大安……” 这一声,让周大安毛骨悚然,他知道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那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已经离开了他……他闭上眼睛,等待上帝的宣判,有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声音,这样说,“周先生,您太太为你生了个五斤八两的儿子!” 周大安说,“我……太太呢?” 对方是无声的沉默。 ------------ 027.走了,眼泪在飞 中国人是最讨厌,最忌讳说死的,但是不说不等于可以回避,无论如何,人生的末尾都是一样的土馒头。死神最终没有放过许茗芝,痴也罢,善也好,她还是走了,也不管她对这个世界有多眷恋,也不管有多少人舍不得她,终究都没有奇迹出现。 周大安心力僬悴地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仿佛他怀里的这个小肉球不是他的骨肉,反而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他几乎全忘了,这孩子未出生之前,他和许茗芝是怎么样为他计划未来的,也忘了起初是怎么样如获珍宝一般将他藏在心里,然而这会儿,他对他怎么也爱不起来!而那个小婴儿呢?从他的第一声啼哭,就意味着他人生的残缺,或许在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像他一样一出生就失去了母爱,大约他们也是像他这样嗷嗷待哺,终日里啼哭着。可是,又有几个和这样好的母亲失之交臂呢? 那个小东西紧皱着小眉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伤心那么触目惊心。 周大安瞅了他一眼,把他托在掌上,“你就哭吧,小东西!哭死得了!” 那孩子像是听懂了父亲的话,一时间哭得更凶了,那声音很嘹亮,没有人会把它称之为啼笑的。也许,这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很无奈,没有人询问过他的意见,母亲擅自的把他生下来,自己却撒手不管了,还以为他是父亲的附属品!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他或许愿意让母亲代替他活在这个世上陪着父亲,可是,还能吗?没有任何人征求过他的意愿。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作为独立的个体,站在世界的边缘,选择在悲哀中快乐,或是在快乐中悲哀,确定心中想要的…… 周若晨呆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父亲抱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弟弟,她心里委屈极了!她不明白生活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妈妈死了,她还不能了解死亡是怎么回事,妈妈就死了,爸爸也不上班了,也不去送她去上学,每天就抱着小弟弟,啪啪的掉眼泪,而那个小弟弟,不会说话,不会吃东西,只知道没完没了的哭,那哭声太怕人了,她感觉他都要断气了,她也想哭,放声地哭,可是她不敢,如果她要是再出声哭泣的话,爸爸怎么办? 孟琴拎着大包小包的奶粉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父子三人狼狈的样子心里微微颤了颤,她没想过那个治愈过周大安伤心的许茗芝会死,她曾经那么嫉妒她,抱着她的男人,拥着她的女儿,占用着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她竟也因此而恨过她。而是,最近她发现这两年她把她的若晨养的好好的,她又充满了感激。 她走上前去,冲了奶粉走到周大安身边,接过他怀里的婴儿。她了解他,他在受伤的时候害怕打扰,所以做这一切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说。 婴儿接触到奶瓶嘴,便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并顾不上哭了。 周若晨撇着小嘴走过来,她并不喜欢这位“阿姨”,妈妈不在家她很介意有陌生女人来访,前两天她就是宁可拽着门哭,也不跟她走。可是眼下,她知道除了这个女人,她没有谁可以仰仗了。 “阿姨,我妈妈死了,”大颗的泪珠在她红彤彤地圆脸上落了下来,“你能告诉我,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吗?”她到底不知道“死了”所为何事。 孟琴腾出一只手将周若晨揽着怀里,她很想说,妈妈就在你身边啊,可是她不敢。 “阿姨,你能带我去把我妈妈找回来吗?”若晨乖巧地搂住孟琴的脖子,抽泣着。 孟琴说,“若晨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若晨乖,妈妈还会开心……”她望了周大安一眼,这个男人的落寞让她的心生生地疼,她后悔极了,当年怎么会那么糊涂去吸毒?要不然,好好的一个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大安,打起精神来好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两个孩子……”她怯怯地说。 周大安怔怔地看向他们,“若晨,她是你妈妈,你跟她走吧!” 周若晨呆呆地看着周大安,她用好大一会儿来思考他刚刚说的话,她不理解她的世界怎么了,妈妈没了,爸爸变了,弟弟老是哭,还有这个突然到访的阿姨竟成了她的妈妈,她不要这样,用力地挣脱了孟琴的怀抱,“不是的,我不要……”她到角落,怕怕地看着周大安。 孟琴心疼地看着女儿,这原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她想帮她,可是她每向她走进一步,若晨的眼睛流露出来越多的恐惧。她是她的母亲,所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带给她更多的伤害,于是,她舒松地笑了笑,“若晨不怕,爸爸逗你玩儿呢,我不是你妈妈……” 若晨有些放心了,她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她慢慢地走到周大安的身边,小嘴一扁一扁地,忍着哭泣,“爸爸,若晨乖,若晨不哭,你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 周大安一把女儿也揽进了怀里,眼泪涌出了闸门。 两个礼拜之后,才是许茗芝的预产期。梅琮佳那天兴高采烈地给深圳周大安的公寓打了个电话,她想了好多祝福的话给她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可是,接电话的周大安声音冰冰地,听不出一丝喜悦。 “怎么了?大安叔叔?”梅琮佳在对方“喂”地一声之后,便很突兀地问到,她又不好的预感。 “佳佳……”周大安一时之间语塞,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关于她母亲去世的消息,但是,梅琮佳是妻子的亲生女儿,她有权利知道事情!他使劲儿地吞咽了口水,用极其艰涩地声音说,“佳佳,你妈妈去世了,两周之前。”他等着梅琮佳的质问,甚至是咒骂,但是,电话那端却是沉默。 “佳佳……佳佳!”周大安慌里慌张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妈妈怎么死的?难产吗?”梅琮佳的声音很平静。 “她怀孕的时候已经患了乳腺癌,她不告诉了,拒绝治疗坚持把孩子生下来。”每次周大安想到这件事儿,他都心痛不已,他抽了抽鼻子,“是我不好,我太粗心了……” 梅琮佳听着周大安隐隐地哭声,越来越绝望了,直到自己再也撑不住了!“砰”地一声她手里的电话滑落到桌上,然后匍匐到床上,像鸵鸟一样把头钻进被子里,只直到昏天昏地的哭。哭得久了,哭得累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忘记了悲伤的理由,只知道自己很难受,是在灵魂深处的悲痛! 齐小美和王倩逛街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梅琮佳这副架势,就拉了拉她的被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琮佳!”她的手一接触到梅琮佳的额头,立马惊叫道,“哎呀妈呀,好烫啊!” “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你体温低?”王倩抢着触了触梅琮佳的额头,“是很烫,怎么办,叫龚潮吗?会不会是俩人吵架了,他会来吗?” “废什么话,快打啊!”齐小美吼道。 王倩便着急麻慌地给龚潮打了个电话,龚潮闻讯就赶到来了,和几个女孩好不容易把梅琮佳背到了医院。 梅琮佳再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龚潮一个人坐在她的病床旁边,专注地削着一个苹果,他的刀工很好,薄薄的果品连绵着一直搭到了地上。他的那张脸好看极了,即便是像现在这样紧缩了眉头。她用手撑了床,想坐起来。 龚潮连忙把苹果放在桌上,扶住她,“别动,你还挂着吊瓶呢!” “你一直在这儿?”她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竟然半夜两点了。 龚潮温柔地向她微笑,没有回答她,却说,“看你这么不小心,怎么能让自己病得这么严重呢!” 梅琮佳安静地看了他一眼,问他,“她们呢?” 龚潮说,“我让她们回去睡了!” 梅琮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安静地倚着床头垂着眼帘,又想到妈妈去世的事情,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还是不相信,妈妈就这样走了,上次来都还是好好的,一脸的幸福,这世界上的人和事儿总是这样,想要的很难靠近,不想要的接踵而至,她原本以为自己重新得到了久违的母爱,就也转眼间全都不见了,永远回不来了。 龚潮默默地地上纸巾,他不是不想问为什么,他明白这个时候她应该安静。 梅琮佳接过纸巾拭去了泪水,没想到泪水又冒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龚潮默默地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不哭了,有我呢!” 梅琮佳怔怔地看他,“你会永远陪着我吗?永远……”即便是谎言,她也渴望听到他肯定的答案。 龚潮果真就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永远。” 她便伏在他的肩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上次妈妈来看我,也这么揽着我,说永远不离开我了,可是这才多久啊,她就死了……她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来得及疼她,孝顺她呢,她怎么就死了……” 龚潮的眼睛湿润了,但他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他用极艰涩的声音说,“梅琮佳,你……你是个坚强的女孩,你妈妈,她在天堂看着你呢,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她希望她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替她活出个样子来,我想你的妈妈,看到你好好的生活着,就会觉得她在你的生命里重度人生,你说,是吗?” 梅琮佳止住哭泣,看他,“为妈妈重度人生?” “对,好好的生活,为你妈妈重度人生。” 梅琮佳重重地点了点头,“为我妈妈重度人生,我要坚强。”只是,泪水更汹涌地流出来了。 ------------ 028.孤儿,沐浴着爱 凌晨三点钟,医生为梅琮佳启了针,龚潮扶着梅琮佳站起来。值班的护士兴许是困急了,一边收拾点滴瓶一边对他们说,“路上小心点儿!”是下了逐客令了。龚潮揽着梅琮佳出了医务所的门,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学校寝室大门都锁了,是回不去了。其实,龚潮也想过邀请她去租住的房子里借宿一晚,但是想了想,这深更半夜的,她不会多想吗? “龚潮?”梅琮佳转头看他。 “嗯?” “你那里方便吗?”她也是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去,当然,她也知道龚潮自己不好邀请,便只能主动征求他的意见了。 龚潮怔了一下,“嗯,方便。” 龚潮开了房门,便有一股松节油的味道扑鼻而来,梅琮佳下意识地咳一下。 “怎么?这味道不好闻吧,我是闻惯了,感觉不到了。”他随手开了灯。 这是一栋二室一厅的小户型,一边是龚潮的卧室,一边是他的画室,房间很整洁,挂满了他大大小小的作品,有风景的,人物的,花卉的,景物的,还有人体画像。梅琮佳赶紧把目光从画布上那个裸体的老男人身上移开,垂下了眼帘。 “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龚潮一边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一边回头对她说 梅琮佳没有应,也没有推脱,默默看着他忙前忙后的,在自己无处藏森的时候,他还能收容她,照顾她,挺好的。 “杯子我已经洗过了,温瓶里有热水,要是口渴了自己倒,不要喝凉了……”龚潮碎碎念地嘱咐着,看到她又有泪珠滑落下来,就顺手抹去了她的金豆豆,“好了,乖乖睡一觉,明天一切都好了,啊?”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 “那我出去喽?” 梅琮佳又点了点头,“嗯。” 梅琮佳睡在龚潮的床上,换了好几种姿势都没睡着,不是想到妈妈,就是想到狱中的父亲,原来她心上还是有太多期许的东西,她对生活还是有很多的期望,一想到这些期许越来越渺茫了,这些期待越来越看不到踪影了,她的心就特别疼。 她坐了起来,拧开床头灯,趴在桌角上隐隐地哭泣,眼泪滴湿了她手背上的医用胶带,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坐起来,随手翻着龚潮几案上的一本相册。先是几张龚潮小时候的黑白照片,然后就是和很多孩子在一起的童年照,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幼儿园,但是,翻着翻着她看到了大家在“上海福利院”门口的大合照,她的心被扎了一下。 梅琮佳轻轻地开了卧室的门,客厅里还亮着灯,龚潮蜷着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愣。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也一夜没睡。 “龚潮?”她轻轻地唤了一下他的名字,见他望过来,有些后悔打扰了他的思绪了。 “醒了?”龚潮站起来,“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梅琮佳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没告诉我,你是个孤儿……”她哽咽着,为自己失去母亲难过,也为他没有双亲难受。 龚潮揽住她,“你知道啦……呵呵,没有父母,不一定没有人爱,你也是,未来的路还很长,妈妈陪不了你了,但是她希望你好好的,是不是?” “嗯。”梅琮佳啜泣着点头。 “国庆节跟我去福利院,看看我的弟弟妹妹们,还有院长妈妈好吗?见到他们你就会发现,爱,并不难,被爱,也不难,把心打开了,让爱你的人住进去,你就得到了,不管他是不是在很远的地方,还是在天堂?” “嗯。”梅琮佳更加大幅度地点了点头。这些话,别人说出来很虚,很假,但是这个人是龚潮啊,她爱着的龚潮,是孤儿龚潮!她突然觉得,老天爷把一切都安排好,她祈求什么,便会错失什么,她想要什么,便会丢弃什么,幸好,它安排了一个这么明媚,这么智慧,这么阳光,却也如她一般残缺着的龚潮在她身边,他是温暖她心房的那缕阳光。 七天国庆长假,离家近的都回家了,有男女朋友的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厮混去了,就剩下了梅琮佳,安琪,齐小美三个人了。齐小美和安琪越来越不合拍,便来缠着梅琮佳,“琮佳,国庆节很多商场都在打折,咱们去逛街吧?我好久都没去城隍庙,南京步行街了……” 梅琮佳一边擦着润肤露一边说,“今天不行,我答应了龚潮陪他回家。” 齐小美眼睛一亮,“哇,都要见家长了,够神速的呀!”她伸手摸着梅琮佳的小腹,“让我摸摸,是不是有了!” 梅琮佳打掉她的手,“不正经。”正要背包出门,突然听到“啪”地一声,安琪将厚厚地一本书砸到了桌子上,齐小美被吓了一跳,白了她一眼,“神经病啊!” 安琪眼睛红红地,瞪着梅琮佳,“你真打算去他家了?” 梅琮佳知道安琪心里还放不下龚潮,而又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但是又不好告诉她龚潮其实是个孤儿,他们只是去龚潮以前寄宿的福利院,她只是沉默着。 沉默便是默认了!安琪恨恨地看着她,“梅琮佳你记着,你欠我的!”说着便哭着跑了出去。 齐小美怔怔地看向梅琮佳,“这是……唱哪儿出啊?” 梅琮佳一笑,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嘴巴,别到处乱说。” 齐小美翻着白眼看她,“我说什么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最好!”梅琮佳出门之前甩下了一句话。 龚潮正在楼下等她,见梅琮佳从楼道口出来,就迎上去问,“你们宿舍那安琪怎么了,刚才呜呜地哭着跑出来,看见我狠狠地瞪了我两眼,凶得好像要生吞活剥了我似的!” 梅琮佳笑嘻嘻地逗他,“你还说,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害人家姑娘伤心了!” 龚潮大约猜到了,可以避着她的目光,“管我什么事儿。” 据龚潮爆料,上海孤儿院创建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因为原址在上海龙华镇,初名为“龙华孤儿院”,后来才改名“上海孤儿院”的,有十几栋砖木结构的三层小楼,收养孤儿最多时达到了五百多名。在龚潮的引荐下,梅琮佳见到了院长妈妈朱青兰女士,一个娴静的中年妇人,很和蔼,却话不多。 龚潮向院长妈妈介绍了梅琮佳,“妈妈,这是我好朋友梅琮佳,北方女孩,她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您可以像爱我一样爱她妈?” 院长妈妈一眼便看穿了两个孩子的情意。但是,她并不揭穿,而是把梅琮佳拥进怀里,亲切地说了句,“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梅琮佳感动于这样的拥抱,喃喃地叫了声,“妈妈。” 午饭过后,龚潮带着梅琮佳转遍了孤儿院的每个角落,边走边跟她说起自己的童年,点点滴滴,像无声电影一样在梅琮佳的脑海里演绎着,应该是辛酸的吧,可龚潮的语气一直都是那么平静,甚至是欢乐。 “这里是我们上课的地方”,龚潮指着一个小小的院落说,“我们文化学习为六年制高小,每天上课七个小时,四小时学文化,三小时进工厂学艺,所以,你以后要是嫁给我呢,一定饿不着,要是画不起画了,我还能进厂做劳工呢!” 梅琮佳羞怯地一笑,“谁说要嫁给你了?” 龚潮理了理头发,站直了身体,“瞧,多棒的小伙儿,怎么会不嫁呢?” 梅琮佳低头痴痴地笑着。 龚潮又说,“本来院里有规定,入院孤儿在院不得超过六年,一般在十六七岁就被输入社会当学徒或者技工了,我算是个特例,谁让我运气那么好,遇上了我生命里的贵人了呢!惠基实业集团董事长包建军先生愿意资助我学经济,以后可以进惠基帮他,可是我四年大学读完了,包先生突然去世了,他儿子接管了惠基,但并不是向他父亲一样想安排我进惠基,之前的协议一笔勾销,我真是太幸运了,终于可以重新报考美术学院了,毕竟,画画才是我想干的事儿!” 他是有多么容易满足啊,梅琮佳想,“你爸爸妈妈……”突然觉得失言了,或许不该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龚潮说,“以前我也问过院长妈妈,院长妈妈支支吾吾地不愿告诉我,我问得紧了,她就说他们去了天堂,是主的旨意让她来做我的妈妈!其实,有院长妈妈做我的妈妈挺好的,她给我的爱,一点儿也不比别的妈妈少。”他突然指着一棵皂荚树,“对了,小时候我就是顺着这棵树上了房,我踮着脚,使劲地望啊,望啊,却怎么也看不见天堂里的爸爸妈妈,我就很伤心的哭了,院长妈妈听到哭声看到我在房顶上,又急又怕,把我接下去,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她自己也哭了……” 也是,他的童年最起码不孤独,他有他的院长妈妈,还有那么多亲密无间的小伙伴,可是她呢?她就把自己放置在一个真空的盒子里,画地为牢,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为此,她怨恨过很多人,现在想想,或许姑姑对她,并不比院长妈妈对龚潮的爱少吧,还有,村子里的小伙伴,小学中学同学,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嫌恶她,是她自己不愿意把心敞开。 “琮佳,在想什么?”龚潮见她发起呆来,便叫了她。 梅琮佳很突兀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感到自卑过?” “有过,但慢慢的就不会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既然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一个年轻的生命,即便失去了再多、再宝贵的东西,也总比不上你拥有的多,你说是不是?” 说的多么好!梅琮佳突然被点醒了一般,前面的路总是未知的,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但是,我们可以朝着好的方向努力,于是,只要好好的活着,拥有的东西总比失去的多。 龚潮对她笑了笑,“琮佳?” “嗯?” “我爱你……”他把脸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呢喃着。 这个字是他第一次说,梅琮佳还没又来得及体味它的意义,便碰触到了他的唇。那一刻,她呆住了,嘴唇麻麻的,浑身上下都麻麻的,她很紧张,好像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直了,而片刻之后,又觉得接吻这件事并不坏,好像头顶上的皂荚树也温暖地对着他们笑了。 ------------ 029.妒恨,醋海翻波(1) 梅琮佳生命的河流好像突然改变了流向,向着未知的领域行进,并带着甜蜜的味道。龚潮对于她,就好象一颗闪光的星辰,眩目的光芒将她团团包围,她可以在这无尽的光芒之中,将自身长久的压抑以倾诉的方式分解。她终于大胆的和他交往了,不是简单的喜欢和不喜欢,更像是一种解脱,并带有一种反抗的意味去诠释新的生活。或者,说是反抗不一定准确,而是像龚潮告诉她的那样,学着在未来的路上去争取幸福了。 这段恋情的曝光其实并没有像梅琮佳自己预期的那么备受瞩目,原来,在象牙塔内,自己是那么普通而平凡的一个姑娘,谈一场普通而平凡的恋爱而已。她为这专属于她的、而且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拥有而感到快乐,特别由心的、经心的快乐。 龚潮和魏翔不一样,不是说龚潮不够优秀,但是龚潮的出身以及经历都使她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即便不用踮着脚、挺直腰,她也能够得着他,或许这根本与他是不是优秀无关,而是一种气息,和魏翔谈恋爱,总能被魏翔别出心裁的小花样、小浪漫所感动,在他们的关系开始、当中、以及结束,魏翔都是在主导的位置上,牵着她的鼻子走,但是龚潮不一样,龚潮属于特别真、特别实的那种人,有时候实在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会她的好,但是从一开始,他都是讲那个真实的自己呈现在她的面前,能让梅琮佳感觉到很踏实。 龚潮像朝阳,让她温暖,魏翔则像晌午的炎日,烤的她心慌。 那天,房菁菁问梅琮佳,“听说十一你去龚潮家里了,他爸妈对你印象怎么样?” 梅琮佳腼腆地一笑,“还好啦!” “上海人都比较排外,你得好好表现表现啦!”房菁菁看着梅琮佳不耐烦的样子,拽了她一把,“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不好啦?我就是前车之鉴啦!十一呢,我是打算带着罗应雷回家给我爸妈看的,但是我爸妈是一百个不乐意,先是问罗应雷家是哪儿的,我说安徽省铜陵市的,我亲爱的妈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嚷嚷着‘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呀?’,我正跟她解释他们家在铜陵也是有两套房子的,我妈又说了,两套房子也是老的一套,小的一套不是的啦?反正你们俩搞在一起玩玩还行,想让我女儿嫁到安徽去想都不要想啦!” 梅琮佳看着房菁菁一脸的惆怅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在梅琮佳看来,她妈妈说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上海人怎么了?安徽人又怎么了?幸福感这件事不在于地域,不在于贫富,而在于自己的内心,龚潮说的。但是,她真心觉得罗应雷配不上菁菁才是最大的问题!不过,她若这么对房菁菁说一准比她妈妈的话还不中听,也就没说什么了。 还好,她和龚潮之间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你爸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是准备跟他们打持久战了?”梅琮佳相信房菁菁要是被逼急了,未婚先孕的事儿她都能干的出来。 “我可没工夫跟他们耗,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马上就跟应雷出去住了!” 梅琮佳眉头一触,难道真要未婚先孕? “别这么看着我!房子我们都看好了,在龚潮的对门!哈哈,要是你搬进去,咱们就是邻居啦!” 梅琮佳啐了她一声,“切,谁跟你似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搬出去了!” “哈哈,还害羞!”房菁菁用食指指了指梅琮佳的额头。 梅琮佳能看得出她是快乐的,这快乐是罗应雷给予她的,或者,她对罗应雷成见颇深了,罗应雷对菁菁是真心的,不然怎么会给她这么多的快乐呢! 不知道安琪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她有些厌恶地看着梅琮佳,原来,她们两个是那么亲密无间的朋友,怎么这会儿搞成了这样?梅琮佳心里一阵难过,但是依照自己的习性,她绝对不可能主动巴结安琪,绝不,不是说不能,或者不值得,而是实在拉不下脸来。 安琪很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陷入爱情里的幸福女人,她觉得自己的孤单是那么露骨,她恨这种鲜明的对比,这让她感到自卑!但是,却故意假装不屑,故意假装强大,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酸溜溜地说,“有什么啊!大学里的爱情都靠不住,没听说过,毕业就分手啊!” 房菁菁白了安琪一眼,“以后分不分手是以后的事儿啦,大学不谈场恋爱,大学就白上了!我就不信你不谈?一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就不谈!就不谈!就不谈!”安琪有些气恼地叫道,更加狠恶地瞪了梅琮佳一眼。 安琪的眼神有些让梅琮佳害怕,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恨竟可以这么入骨,而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她知道自己跟龚潮相爱了,就意味着安琪尚在萌芽状态的爱情梦想的告终,她其实是同情安琪的,她知道安琪此时正要将快乐的爱情梦想划向世俗的深渊里去了。却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该安慰她,她觉得她除了能在暗地里为安琪加油,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真的很希望,真心的希望这个孤独的,功利的,高傲的姑娘,以她自己的方式生活并快乐起来。毕竟,曾经是朋友。 ------------ 029.妒恨,醋海翻滚(2) 梅琮佳变了,因为恋爱的美好而变;安琪也在变,却因为“失恋”的痛楚而变。梅琮佳的变,人人都看在眼里,而安琪的变,却在暗地里疯长,这疯长的必须存在于一个隐蔽的凹地里,不见天日! 安琪是个自私的女孩子,或许每个陷入情感的男人和女人都是自私的,她喜欢龚潮,但龚潮对她的冷漠似乎不是龚潮的错,安琪情愿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梅琮佳,是梅琮佳夺人之美。除了这样的怨恨,安琪要好好的武装自己,她愿意让任何人看出她上心的孤独以及从这段未来得及开始的恋爱的挫败感!情感的空洞越来越巨大,大块大块的吞噬掉她的生活,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喜欢龚潮了,曾经对这段未来的感情倾注了太多的希望和构想,现在竟看着它付之东流,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安琪是个较真的女孩子,她开始什么都要跟梅琮佳比了,从之前的暗地里较劲儿,到随时都迸发出来的要杀死梅琮佳的那种眼神,她对梅琮佳的怨恨已经完全超过她自己的想象,并且完全失控了。安琪很欣赏自己的长相,她愈发觉得论外貌她不比梅琮佳差,她梅琮佳不是学习好吗?我下次考试一定要超过她,安琪一心一意的学习,拼命的学习,一下课就拿一本书去学校的花园里看。回到寝室就做作业,复习,整理笔记,她并不喜欢古文,但每天都强逼着自己拿出两个小时来背诵她不喜欢的东西,她所有的行为都带着赌气的意味。在文字的浸泡中,安琪把自己想象成和人一样外型但又有过人智慧的生物,学习是让她自我价值得到体现的唯一渠道,她迫切的关注每一次考试每一次作业的成绩,甚至非常重视老师上课对自己所说的话。 胡信楠在课堂上声情并茂朗读这诗词,“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成都。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 “这是岳飞的《满江红》啊,”安琪的声音很大,这段时间她每每都这样脱口而出,不管是谁的课,哪一门课,似乎这样总是能给她带来某种激情,她就是要让周围的人都听到,特别是梅琮佳。也许,她并不知道,她这个样子让很多人很反感! 梅琮佳在离安琪很远的角落里,望了她一眼,她隐隐地有些为安琪难过,虽然在龚潮的事情上,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或是龚潮做错了什么。 下了课,梅琮佳一路跟着安琪回了寝室,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她们本来就住同一间寝室,虽然她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主动跟对方说过话了,但是,她们都特别能感觉的对方的气息,因为太在意了。 等王倩和齐小美回来了,梅琮佳才走到安琪身旁,这个过程她为自己壮了几次胆儿,她知道安琪随时都会向一头母狮子一样向她发威,“安琪,我能借一下你的英文笔记吗?我都没预习?”她瑟瑟地说。 这是梅琮佳第一次跟安琪借笔记,以前都是安琪向梅琮佳借,这让安琪很意外,也让王倩和齐小美很意外。 安琪顿时那么骄傲地立在那儿,她丝毫没有觉得梅琮佳是给彼此找一个台阶,或是什么,而是从骨子里从没觉得自己比梅琮佳弱,梅琮佳终于承认自己不如她了,说实话她就是这么想的,或者,梅琮佳和龚潮谈恋爱还是耽误了她的学习了。总之,看到梅琮佳讨好自己的模样,她快乐极了。 安琪将桌上的笔记本推给梅琮佳,“只借两个小时,我还用呢。”她很矫情地说。 梅琮佳向她抿嘴一笑,“嗯。”这是她所预料到了,最好的结果了。 拿着安琪的笔记本,梅琮佳去了小花园,龚潮在那边等着她。 “怎么了,这么高兴?”龚潮坐在长椅上,扭头看着梅琮佳向快活地小鹿一样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梅琮佳靠着龚潮坐定了,把笔记本递给他看,“看,我今天主动跟她说话了,我还借了她的笔记呢!她居然借给我了!”梅琮佳的开心让龚潮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so?”龚潮挑了下眉毛问。 “最近安琪变了。” “变得可爱了吗?” 梅琮佳摇了摇头,“不是,离可爱更远了,她说起话来更加尖酸刻薄,包括在课堂上总是抢尽风头,有时候像只刺猬,有时候像和小丑。龚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的?” 龚潮知道。安琪喜欢他他知道,安琪变好变坏都是他的关系他也知道,但是,这一切本身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他没有始乱终弃,没有喜新厌旧,他从始至终只喜欢梅琮佳,所以,安琪怎么样不是他的责任,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可是这么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他宁可什么都不去说。 “龚潮,你不知道安琪在吃醋吗?”梅琮佳有点着急了。 “我知道。可是,琮佳,我能怎么办呢?”龚潮狠了狠心,“我知道你和安琪是同乡,以前还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是那个女孩她不单纯,不管她是无心之失也好,不管她是因为嫉妒而蒙蔽了双眼也好,她曾经两次在我面前诽谤你,这是我不能原谅她的地方,其实原谅和不原谅她,对我没什么,我不care!” 梅琮佳睁大眼睛看着龚潮,“她诽谤我……”这的确是梅琮佳没有想到的。 这些事情龚潮不想说,出于对梅琮佳的保护也好,出于对安琪的体谅也好,但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梅琮佳因为安琪而有什么负疚感,“没错,她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她只说她是你的同乡和好朋友,但是她却告诉我你住进了皇冠假日酒店,被什么大款包养了,第二次找我,她告诉我你高中有一个男朋友到现在还有联系,这不是诽谤是什么?” 算是诽谤吧?梅琮佳错愕地望着远处的寝室,她仿佛能透视那扇窗,看到安琪那张陌生的脸,说实话,梅琮佳总是能很轻易地愿意一个人,但是,原谅并不意味着自己已经对别人的伤害免疫了,她心里有些疼。但是,她转过头来看龚潮的时候,她却还是笑着的,“龚潮,不管怎么样,都是因为她喜欢你,别恨她吧?” 龚潮顺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傻丫头,我不恨她,她也不知道我恨,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能牵动我的情绪,我的喜怒的只有你了!” 梅琮佳立即感觉到心里暖暖的,“你喜欢我什么?” 龚潮竟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她,“善良!” 善良?!梅琮佳暗自觉得这个做为谈恋爱的理由有些牵强了,如果单单因为对方的善良而爱一个人的话,她怎么不去找庙里的菩萨?她笑了笑,突然有那么一点意识,这个男人从小都倚仗着院长妈妈的善良而活着,他现在说她是善良的,也许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吧! ------------ 030.爱情,气泡一样 房菁菁那天是哭着跑回寝室的,她当时的样子很憔悴,很受伤,不用问就知道是和男朋友罗应雷吵架了。室友们特别不看事儿地全都一哄而上,这个问,“菁菁?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那个问,“菁菁,他把你怎么了?”而经别人一问,房菁菁更加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像房菁菁这样大气豪放的女孩,很少见到她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哭。 爱情居然也会让一个人这么伤,梅琮佳默默地想,也是,她怎么能忘了呢,曾经她也被魏翔伤过,那时候她以为没了魏翔她就没有灵魂,像行尸走肉一样了,但是却会痛,痛到骨髓里的那种痛,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恢复所有的机能,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次陷入爱情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魏翔就好比她走路一不小心撞上的一个电线杆,撞得她很痛,以后走路便会绕着电线杆走,然而时间久了以后,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撞得有多痛了,可是那个电线杆永远都在,她永远都会绕着走。所以,魏翔求她复合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躲着他,这和是什么马吃什么草没什么关系,而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梅琮佳总是希望房菁菁也能把罗应雷当成一根电线杆,然后可以绕行,她反正就是觉得罗应雷配不上菁菁,也不相信像罗应雷这样的浪子也会爱,掏心掏肺地去爱。 房菁菁趁梅琮佳一愣神儿的功夫,用胳膊杵了她一下,“嗳,你为什么不安慰我,我和他分了……”接着,又有眼泪滚落下来。 “没事儿,我会收留你啦!”梅琮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房菁菁果然就破涕为笑了,在梅琮佳结结实实的拥抱里,虽然还挂着眼泪却笑得那么欢。 “菁菁,到底怎么回事儿吗?你们家罗应雷又跟谁劈腿了?”齐小美这个东北大妞总是这样直来直去的。 “滚!你们家耿兆强才劈腿呢,你打个电话试试,正在劈腿过程中!”房菁菁狠狠地说,她的心又被抽了一下,罗应雷以前的那些花花事儿她原以为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竟越来越在乎了,她也讨厌别人跟她提他以前的事儿,她希望她现在爱的这个男人从她爱的那一刻起便格式化了,是一张空盘。 齐小美撅了撅她性感的小嘴,“耿兆强?!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我削死他!” 房菁菁愤愤地说,“削啊,有本事你削啊!打个飞的过去!” 齐小美啐了一声,“神经病,关我们耿兆强什么事儿,是你们罗应雷出轨了吧?” 房菁菁愣了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翻滚起来,齐小美看这情势,立马求饶地说,“好啦,好啦,女人!我不说了,你千万别哭啊,你们家罗应雷比我们家耿兆强好,好一千倍一万倍好不好啦……” 房菁菁又开始大哭,“混蛋!王八蛋!罗应雷猪都不如……呜呜呜……好个屁啊!” 大家面面相觑,面对房菁菁新一轮的失控,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静默着各自睡去了。 深夜,房菁菁和梅琮佳挤在一个被窝里。她睡不着,但又不敢轻易地翻身,生怕打扰了梅琮佳睡眠。 听着亲友的鼾声,房菁菁的眼泪又一次模糊了眼睛。除了初中时她暗恋过自己的英语老师之外,罗应雷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那么不遗余力地爱他,并且义无反顾地让他做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甚至不在乎他跟那么多女孩子好过,只要他真心真意地对她。可是,他对她的爱呢?她越来越不自信了,她计较的也越来越多了,她也些恨自己没之前那么洒脱了。 房菁菁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而被梅琮佳一下子握住了手,她感觉到梅琮佳的手特别暖。 “怎么还没睡,我吵到你了?”房菁菁轻声说。 梅琮佳借着月色看着房菁菁的明眸,向她温暖地一笑,“菁菁,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榜样,那么自信,那么洒脱,那么有主见和有主意,我知道你喜欢罗应雷,但是,别失去你自己好吗?” 房菁菁看着她,眼泪再一次滑落了,她信赖梅琮佳,从她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就为她眼睛里的那抹纯净而信任她,梅琮佳不张扬,不造作,同时又悉心而真诚,即便以前她对安琪好过对她,她也将她列为最贴心的朋友。又或许,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合拍不需要理由,而只在于一种感觉。“琮佳,我能感觉到,我在一点一点的沦陷,我越来越失去我自己了,我很害怕!我竟那么爱他,所以我害怕!”她抽了下鼻子,轻轻地说,“我总是因为他对我好,才信任他,迷恋他,我说过我不在乎他的过去,只要收了心在我这儿,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有一天我无意间碰触到他的过去,也曾对别的女孩这么好过,我就崩溃了……琮佳,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希望我是他的唯一。” 梅琮佳点了点头,“你们到底怎么了?”虽然觉得不该问,但是她还是问了。 “他以前的女朋友来上海了,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前任,”房菁菁又抽了下鼻子,轻笑了一下,“她居然找到了我们住的地方,还原配见了小三儿似的跟我大声嚷嚷,琮佳你知道我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个时候我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受着!我很贱,我就觉得我越是委屈,罗应雷欠我的就越多了,就越不忍心离开我……我真的很怕失去他。” “他跟我解释了,高中的时候那女孩追的他,就跟她发生了一回关系,还是那女孩主动的!我信,我全信,我说我不在乎他过去有过几个女人,我只要做最后那一个,你说,我是不是很贱!”房菁菁吞没着泪水。 “菁菁你是个好女孩,何必为这么一个男的……”梅琮佳帮她擦去眼泪,她不忍心往下说了。 房菁菁凄然地一笑,“是啊,何苦呢,这么无私,这么毫无保留地去爱这么一个混蛋王八蛋,我也觉得不值,但是,爱了就是爱了,我割舍不下。” 梅琮佳为房菁菁感伤,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困极了吧,居然这一觉睡得那么沉。 第二天一早,竟被罗应雷的呼喊声吵醒了。 从窗上望下去,罗应雷手捧着玫瑰,好大好大一捆玫瑰,红的像血一样。 “菁菁!菁菁我爱你!只爱你!”罗应雷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房菁菁只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坐到了梅琮佳的床上,整个人就像傻掉了一样,看不出悲,看不出喜。 除了梅琮佳以外,整个寝室都沸腾了,或许,隔壁的、隔壁的寝室也都沸腾了,这么多花,这么高调的表白,是每一个女孩梦寐以求的场景吧。可是,梅琮佳的眼睛里却是淡淡的忧伤,因为她知道,这鲜花背后,这甜言蜜语背后,有房菁菁多么深、多么痛的伤。她注视着菁菁,真的希望菁菁可以淡定地向窗外摇摇头,说声NO,一切都过去了。 房菁菁注意到梅琮佳的表情了,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想什么,她对梅琮佳很交心。 “好啦好啦,房菁菁小姐,你就别拿着端着了,”齐小美说,“就算他劈腿了又怎么样?人家对你多用心啊!” 王倩也激动地说,“那么多花,五块钱一支的话,都够他一个月生活费了!你还想怎么样嘛,女人!” 房菁菁又开始抽泣,而她的耳畔边,那一声声“房菁菁我爱你”的呼唤却越来越清晰,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偏偏又对她这么好,她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就算是毒药,她也拒绝不了。 房菁菁站起来,朝梅琮佳惨淡地一笑说,“爱情,有时候就这样,身不由己。”便脸也不洗,头也没梳就出门去了。 梅琮佳看着楼下相拥着的恋人,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但是因为他们,也为她和龚潮。或许,她现在和房菁菁一样,让爱情蒙蔽了双眼,要不怎么看龚潮都浑身上下全是优点了?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呢? 之后,房菁菁和罗应雷又好成一个人儿了。梅琮佳从龚潮租住的小区里遇上过他们两次,他们走路都抱在一起那么腻,她不知道罗应雷怎么解决了他前女友的事情,而且,让房菁菁对他依然心无芥蒂。但是,他们的事儿多少有些影响到梅琮佳的心情了。 梅琮佳坐着龚潮的客厅里发呆,等着龚潮的晚餐。龚潮很会做饭,甚至比她的厨艺还好,她早就见识过了。以前,等着他把饭菜端到她的面前,她觉得很幸福,但是这会儿她竟觉得这一切都太虚幻,太不可靠了,会不会哪一天也有一个女孩找上门来,说是龚潮的前女友?龚潮说过她是他的初恋,可是,他都二十三岁了,之前真的没谈过女朋友吗?其实,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吧。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干脆站起来,倚着厨房地门看他。他扎着小碎花的围裙切切洗洗的样子很帅,她很迷恋他,可是,他以前也这样为别的女生做过饭吗? 梅琮佳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不要钻牛角尖儿了。 正在这时,龚潮抬头看着她笑了,“饿了?馋虫要是出来了,敲脑袋是不管用的!” 梅琮佳撇撇嘴说,“我是用意识控制不让馋虫出来,不过,你要快点儿啦!” “那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做甩手大先生啊?” “喂,我是客人好不好!” “我可没当你是客人……”龚潮端着菜凑了过来,蜻蜓点水地吻了下她的唇,“你迟早会是我这儿的女主人。” 他那么自然而笃定地说了,要让她做他家里的女主人,她没有听错,看着他径自越过她的身旁,把菜放到了餐桌上,她轻轻地摸了摸刚刚被他吻过的唇。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了,也不是很庄重很动情的吻,但是他说了他要让她做他这儿的女主人,竟更加触动了她。这就对了,她的龚潮和罗应雷不一样,他从头到脚都被院长妈妈的善良超度过。他那么真诚地爱着她,那么真诚地期待着她嫁给他,他不需要她做任何的防备,也不需要做太多的猜想,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 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气泡,绚丽,而易碎。 ------------ 031.传承,一种善良 梅琮佳又收到从深圳寄来的署名为“许茗芝”的汇款单了,以前,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妈妈就每个月都给她汇一笔生活费,她没有拒绝过,因为她知道有时候她的接受,便是母亲的得到了。可是现在,母亲分明走了,她看到这个名字,这笔钱,心里总是不好受。 梅琮佳思索了很久之后,终于拨通了周大安的电话。“大安叔叔,我是梅琮佳。”她很镇静地说,她希望他能感觉到她的气势和力量。其实她希望听到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是的,她那么希望他们也像她一样能从失去妈妈的痛苦当中走出来,但是,周大安还是让她失望了。 周大安却紧握着电话,久久无语,实际上他至今无法没有办法面对一切与亡妻有关的人和事儿,他们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试图埋藏起来的悲伤全部呼唤出来。他不自觉地抽了下鼻子,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那段没有半点儿声响,但是梅琮佳知道他又哭了,为她死去的妈妈而哭,她本来已经武装好了的心顷刻受到了冲击,差点就随着他哭出来了,但还是控制住了,“大安叔叔,你寄来的钱我收到了。”她开门见山地说,很些客套话儿会显得很笨拙,所以有事儿说事儿实在一些。 周大安木讷地“哦”了一声,又连忙说,“不,不是的佳佳,是你妈妈寄!” 梅琮佳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有些恼了,她不是六岁半的周若晨,更不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她不需要这么露骨的谎言和拙劣的安慰,她的母亲死了,就是死了,龚潮已经教会她怎么从失去当中走出来了,而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为什么还不如龚潮心智成熟呢?他怎么配让她的妈妈那么爱他! “大安叔叔……”梅琮佳强忍着心里的火,却用很中肯的语气说,“妈妈走了,不要再活在谎言里了吧,你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做一个好爸爸,照顾好若晨和小不点儿……”她还不知道哪个小不点儿叫什么,他和她一样身上流着妈妈血液,是她的亲人呐!梅琮佳意识到失去的同时也有得到,心里依然不好受,而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很中肯,但是说话的内容分明像是在指责周大安,于是,她立即收敛了一些,“大安叔叔,我希望你们都好,我不需要你每个月寄钱,来祭奠我妈妈。” 周大安又抽了下鼻子,“佳佳,我想你是误会了,这笔钱和我没有关系,是你妈妈跟我结婚前的积蓄,她想供你上大学用的,可你姑姑姑父都把一切安排妥当了,她才没有硬给你,我一点一点的汇给你,只是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而已!” 梅琮佳顿时一阵心酸,妈妈跟她说过,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衣食无忧,开开心心地上完大学,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和一个心仪的男人,平平淡淡地幸福一生,可是,妈妈知道她的心愿吗?如果知道,她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地去瞒着病去生孩子。 或许,她应该理解周大安的伤痛,妈妈毕竟是他爱着的人,而且为了给他生孩子才死的,所以他悲伤从来都不比她少一分,还有一份愧疚,始终都挪不走。 “大安叔叔,我知道是妈妈的心愿,可我长大了,可以独立了,你不要为我操心了。” “孩子,”周大安呜咽着,“这是你妈妈临终之前对我嘱托,你不能拒绝你妈妈的一片良苦用心呀?我也亲口答应过她,要照顾你……孩子,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可是,你妈妈交代我的事儿不能不去做……” 梅琮佳默默地咬着嘴唇哭了,她拒绝不了周大安对她母亲的这份心意,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妈这一辈子不想对不起别人,可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首先对不起的就是你啊孩子,这些年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不怨我,我也忍不住要怨我自己。还有,梅纪晴赵敬尧两口子都是好人,他们像亲生女儿那么待你我心里其实充满了感激,尽然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人家说呢,还有,你姥姥姥爷,他们岁数都大了,我不能陪在他们身边……” “佳佳,以后,假如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和若晨,还有妈妈现在肚子里的宝宝见了面,我希望你们能像亲姐妹一样!”…… 现在回忆起妈妈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很多都像是遗言,总是扎的她的心很疼很疼。是啊,那次妈妈突然来找她,就是知道了自己病了,并且自己做好了决定,而她却有太多牵挂着的人。 “大安叔叔,好,我接受,我全都接受!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弟弟妹妹,要是,遇到一个好女人就不要错过,就算为了若晨和小不点儿吧,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不希望他们跟我一样……”梅琮佳感觉到自己的淡薄,恨自己什么都为妈妈爱的人做不了,除了鼓励他。 周大安的心被抽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梅琮佳会这么说,她是在警示他吗?不,这孩子没有这样的心计,可是她为什么和许茗芝一样希望他再婚呢?即便是好意,他也没有办法顺水推舟,“佳佳,你妈妈是我害死的,她永远是我妻子,我会永远守着她……”他在表决心吧,他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有这样的决心。 “不,大安叔叔,你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是我妈妈自己的选择,”人就是这么奇怪,想放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了,“我相信你是懂我妈妈的人,她的选择不单单是为了你,也不单单为了弟弟,她为的是自己的心,我想,妈妈如果地下有灵,她也不愿看到你为了她的死这么折磨自己,她曾经告诉过我,你在她的心目中有多好,所以我相信她的话,你是个坚强的男人,你有能力去爱她放不下的人!” 周大安终于泣不成声了,他没有办法把电话那端对他说这席话的人当成一个孩子,他的内心此时备受鼓舞,他不是害死他爱人的罪魁祸首,这个信息对他至关重要,“佳佳,谢谢你!你是你妈妈的好女儿。” 梅琮佳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她哭了。 凝视着黄浦江的水,一浪一浪地打过来,梅琮佳的心在哭泣。其实,她不知道自己鼓动周大安再去找一个女人是否对得起自己的妈妈,可是,她真的不想周若晨和小不点儿跟她一样,再没有母爱了。 龚潮从她身后抱住她,他猜她是在想家了,或者想她妈妈了,她需要这个温暖的拥抱。 梅琮佳转过头来看他,“龚潮,你说妈妈会怪我吗?” 龚潮怔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龚潮,我劝我妈妈爱着的男人再婚,我是不是很不孝?”梅琮佳看着他,她希望有人可以体恤她的良苦用心。 龚潮搂紧了她,他怎么可能不懂她呢,怎么不知道她的善良,她的伤呢!“琮佳,你妈妈不会怪你,她会为有你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没有谁可以这么无私的去爱人,除了她的女儿!”他看到她眸子里亮晶晶的东西,像一湾潭水一样那么深,那么净,是的,这世上竟有这么纯粹得让人心痛的人,他要好好的爱着她,护着她。 “真的?她不怪我?”梅琮佳很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 龚潮便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怪你。” “龚潮,妈妈会在天上看到我们吗?”她迷茫地望着对岸的灯光。 “会的,她正在看着,她女儿怎么样传承着她的善良。” 对,她要传承妈妈的善良,她相信,她妈妈会希望周大安好好的生活,不管什么样的女人走进他的生活,而她永远都住进了周大安的心里,这是妈妈真正在乎的事情。 “龚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找一个好姑娘,和她生儿育女,和她幸福一生,好吗?”她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但一定是傻话,她相信这样的傻话龚潮不会在意的,她怎么可能“不在了”呢,他那么好,她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直到白发苍苍。 龚潮想了想,很认真地对她说,“好,我们做一个约定吧,不管谁‘不在了’,‘离开了’,我们都要为对方好好的生活,可以吗?” 梅琮佳觉得自己的心很疼,觉得《泰坦尼克》上杰克和罗丝在冰上的那一个瞬间出现了,她怕那种无奈而残酷的别离,她不相信她和龚潮也会如杰克和罗丝,妈妈和大安叔叔一样陷入那样悲情的画面里去,“不,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梅琮佳有些失控地反抱住他。 龚潮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一吻,“傻瓜,永远在一起。” “龚潮?” “嗯?” “我想以我妈妈的名义,将妈妈给我的钱捐给孤儿院。” 龚潮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幸福是可以传承的,善良是可以传承的,爱也是可以传承的!他将她再次掬进怀里,点了点头。爱上这样一个姑娘,是他一生的幸运,那些过去的不幸,全都退却了,只剩下了一种信赖,一种爱恋,一种肝胆相照。 ------------ 032.信你,你是我爸 这一年寒假特别冷,大雪过后露骨的清冷让梅琮佳感到有这样的冬天其实是很惬意又神清气爽的事情,上海就没有这么态度鲜明的冬季。而雪,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给人的意境很空灵。出了火车站的出站口,她便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往没人踩过的积雪处,听那咯吱咯吱的声响,妈妈说她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踩雪,听到踩雪的声儿便会像小疯子一样咯咯咯地傻笑。“佳佳——”突然听到奶奶的声音,她赶紧抬起头来。 她看到表哥赵康扶着奶奶站在雪地里,正看着她。半年没见赵康好像又长魁梧了一些,而奶奶还是老样子,那么瘦小,裹着她丢在家里的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在茫茫地雪地里特别扎眼。她很舒松地向他们笑了,“你们怎么来啦,不是说了不用接,我自己打个车就能回去的嘛,瞧,这么冷……”其实,虽然这么说,这抹红色真的让她的心里暖暖的。 魏长英上去攥住梅琮佳的手,左看右看,最终满意地说,“嗯,胖了一点儿了,看到学校的伙食还行!”回头看了一眼赵康,“小康你看看,我孙女是不是一看就是个大学生!”她眼里的那份骄傲仿佛都能从眼角飞出来一样,原本在农村能供出一个大学生,是挺让人骄傲的事情,更何况她魏长英是个寡妇,供出了大小两辈人都是大学生呢! “姥儿,你偏心,你孙女像个大学生,你外甥就像个要饭的吗?”赵康一边接过梅琮佳的行李,一边跟老太太逗趣地说。 “都争气,你们都争气!都是我的乖孙儿!”魏长英虽然嘴上这么说,自己在心里却奇了怪了,以前是怎么看都是赵康比较亲,这会儿怎么瞧都觉得自己的孙女好,毕竟连着骨血吧,她庆幸自己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我姑呢?” “我妈啊,负伤了。” “啊?怎么回事?” “闲不住的人呗,前天下那么大的雪,非要去给什么民办学校剪彩,摔了一跤,脚踝骨摔断了。” 三个人说着便上了一辆的士。 “前天的事儿?怎么电话里没跟我说呢,要紧吗?” “没事儿,没事儿!”魏长英安慰她说,“就是摔了一下没啥问题,医生说,在医院养两天就好了,告诉你也挡不住她自己疼不是?” “那咱们先去医院吧?” “别啊,你姑父给你煲了汤,做好了饭菜,给你接风洗尘呢!等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再去医院。”魏长英很坚决地说。 梅琮佳不再有异议了,既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就只有顺应大家的安排了,其实这样挺好,是自己以前太轴了,太拧了,把很多事情都错失了,把很心意都辜负了。 梅琮佳一放假就很细心地照顾梅纪晴了,帮她擦身,帮她上厕所,按时按点地熬中药,上红花油,足底按摩,像个很专业的小护工一样。包括一个病房的病友都羡慕得不得了,“你这闺女真没白养”,“你这个积了几辈子的德呀生了这么好的孩子”。 对面外人的种种误会,梅琮佳只笑不语,而梅纪晴也不多做解释,其实,从始至终她们内心都有这种被误解的渴望,以前梅琮佳不敢承担这美丽的误解,而梅纪晴则怕伤着这个孤独的孩子,而这会儿,她们似乎都能欣喜地感觉彼此的变化。 那天赵敬尧陪夜,见其他病友都睡下了,梅纪晴才轻轻地摇了摇丈夫的胳膊,“敬尧?” 赵敬尧其实并没睡下,从旁边的小钢丝床上坐了起来,“嗯,怎么了?尿尿?” 梅纪晴拉他躺下,“没有。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哦。” “你有没有发现佳佳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爱笑了,也爱说话了,还有咱们看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神也不老是躲了,明显地和咱们这个家近乎了。”她抑制不住这份喜悦,即便在夜灯下,依然能感觉到她眉飞色舞的神情。 “嗯。”老实人点了点头。 “你看,有个闺女多好,多贴心,我就说咱们有福吧!我弟弟呢,就那样了,我就是使劲儿帮,也使不出什么力来,好歹他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好闺女,敬尧,佳佳这孩子有良心,咱疼她是不会白疼的,是不?” 赵敬尧沉默下来了,其实,他心疼梅琮佳根本没要奔着什么,他就希望这孩子好。甚至,他听自己妻子这么说还有些生气,她是梅琮佳的亲姑姑啊,她对孩子好还图什么吗?他有些陌生地看着梅纪晴,什么也没往下接,而后,背过脸去假装睡下了。又过了一会儿,赵敬尧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自己的妻子,他们已经结婚二十五年了,他还不了解她么?她对佳佳的好,对梅纪伟的好,对老太太的好,甚至以前对许茗芝的好,都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她希望好心有好报,本没有错吧。那么,他又在矫情个什么东西呢? “纪晴?”他想向她道歉,可是想想就更好笑了,自己什么都没做,道哪门子歉呐。见妻子睡着了,他又侧了侧身,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梅琮佳就给他们送饭过来了,她煮的小米粥,里面好搁了些麦片和红糖,闻上去又糯又香,还有在医院门口买的刚出笼的鲜肉包。是啊,有个梅琮佳这样的女儿可真贴心,赵敬尧一边把一整只小笼包塞进嘴里,一边想着昨天晚上妻子的那番话,心下高兴着。 梅纪晴半开玩笑地说,“我闺女真贴心,是不是啊赵敬尧?”其实,是基于梅琮佳这次回来的转变,她才敢开这样的玩笑的。可是,她明明看到小丫头的脸儿一下子变僵硬了,又连忙说,“我……我开玩笑的,佳佳,最近和你妈有联系吗?有空长打个电话给她,她挺不容易的……”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往下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梅琮佳知道她让姑姑难堪了,可是在这个时刻,自己没有办法不想到命去黄泉的妈妈,鼻子一酸,“姑,姑父,我妈她……她已经死了。” “你说啥?!” 看着梅琮佳泪崩的小脸儿,梅纪晴和赵敬尧知道这不是开玩笑,是的,这孩子从来不会开这样的玩笑,那么这都是真的,那么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们有些消化不了。 “我妈死了,两个月前的事儿,周大安在电话里说的,乳腺癌。”梅琮佳扑在梅纪晴的病床上哭着说,本身没有气力做过多的解释。 梅琮佳去监狱探望父亲,可是,到了监狱的时候,警员告诉她梅纪伟这个月的三次探监时间已经满了,要等到下个月初才行。梅琮佳有些奇怪,听赵康说打十月份起,姑姑、姑父、奶奶他们就没再去看过父亲了,那么还会有谁来探监呢?其实,不仅仅是好奇,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梅琮佳趴在窗口上问值班的警员,“能告诉我最近都有谁探视过梅纪伟吗,哦,我是他女儿,这是我身份证。”她将身份证递给那名警员。 那名警员没有接身份证,只抬头看了看这小姑娘,好像完全相信她就是梅纪伟的女儿一样,也是,梅纪伟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谁闲的没事儿来冒充一个囚徒的女儿呢,梅琮佳默默地想。警员翻阅着一个小册子,应该是探视者的登记表了,眼睛不抬地念道,“程佳璐,二十九岁,梅纪伟的未婚妻。” 程佳璐,就是那个璐璐?!未婚妻?!梅琮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爸爸怎么还跟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纠缠不清呢?她害得他还不够吗?因为情分?可是都说婊子无情……梅琮佳心里对父亲特别失望,不,爸爸又不是傻子,不会分不出好歹,一定是那个女人为了见到爸爸自己这么说的,爸爸并不知道,一定是这样的。梅琮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外走,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头也不回到往外走。 那警员看着梅琮佳单薄而颤抖的小背影,心里有些泛酸,有些后悔告诉她了似的。 踏着雪,梅琮佳一路向一个傻子一样沿着长街边走边哭。她突然发现面前有一个人影,她用双手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是魏翔,他踏在单车上,一只脚撑着地拦在她的面前,凝视着她泪迹斑斑的脸。他脸上是看上去有些浮夸的,很心痛的表情吧,或许他在很自以为是的想,没有他在身边她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在皑皑白雪中间,魏翔那张活力四射的脸孔依然很帅,梅琮佳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像个花痴。 “怎么了,琮佳?”魏翔下了单车,一手温暖地搭在她的肩上。 本来还可以做朋友的,这个动作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想到他之前醉酒时给她打的那通电话,梅琮佳觉得一切都变味儿了似的,她不想还他有任何瓜葛,她有那么好一个龚潮了。于是,她把头一沉,甩开他的手,掠过他的身旁继续行走。 魏翔木木地站在那儿,没有追上去,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态度。他也看到了她这会儿的伤心,他不能打扰她,可是,看着她孤独的背影,真的很心疼。 回到家,梅琮佳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已经去看父亲了,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那个程佳璐以父亲未婚夫的名义去探视的事儿,她知道这个家不堪承受太多的风雨,她长大了,正学着爱它,保护它。但是,这种爱与保护并不意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所有的危机、所有的芽孢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坐视不理。 二月二号是农历的大年初一,梅琮佳为了抢在那个程佳璐前面,一个人骑着单车在北风里走了二十多里路再次探监父亲。也巧了,当天值班的还是上次那名警员,看到梅琮佳冻红了的小脸儿有些意外,是大年初一啊,居然不在家过年,除了这个爸她家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便动了恻隐之心。 “孩子,你来!进来,我这儿有电烤炉,你先暖和着,我去把你爸爸带来。” “嗯,谢谢叔叔。”梅琮佳扯下围巾,脱下手套,在电暖炉上烤了烤手。 其实,这十来天,梅琮佳一直都在家纠结着,她想问清楚爸爸和那个璐璐的事儿。就憋足了劲儿,赶到月初来了。可是,那个女人和爸爸之间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了解,她怎么好指手画脚呢?其实,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她也不愿碰触这样的雷区。 梅纪伟从里面被那警员带出来了,“佳佳……”他三步并两步过来,拥住女儿,有意外,更是惊喜,“傻丫头,大年初一不在家过年,怎么跑这儿来了……”他的心里暖暖的,他当然知道孩子为了见他,可是,为了他这么一个父亲,冻成这样,值得吗? “爸爸,新年快乐!”梅琮佳抽了下鼻子,暖暖地对他笑着。 爸爸瘦了,也黑了,但是变得亲切了,他居然这么主动地过来拥抱她了,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爸,我一放假就想来看你的,现在姑姑摔伤了脚走不开,后来我来了,这位叔叔说你的探视时间都用完了,爸,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都来看你……”梅琮佳很智慧地开了个玩笑,点到为止,父亲愿意说,或者不愿意说都在他自己了。 梅纪伟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从他冰雪聪明的女儿的颜色就知道她全都知道了。但是,她没有生气,她居然没有生气?!但是不生气不代表不在乎吧,不然她也不会赶到大年初一就来了,这孩子一定是在较劲。 “佳佳……”他干叫了她一声,怎么说呢,怎么有脸说呢? 梅琮佳读懂了父亲的尴尬,“爸,我撞见的事情我不会向任何人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只想我爸爸好好的,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并且积极向上,就足够了。” 梅纪伟隐隐地啜泣,他很像做一个坦诚的父亲,可是要跟女儿说自己跟璐璐的事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感情,算了吧,“佳佳,爸爸答应你,爸爸不定好好改,有些事儿也不是爸爸自己能处理的好的,我也需要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理清楚,孩子,你能相信你爸吗?” “信,你是我爸。”梅琮佳笑着说,她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爸爸的真诚,这比任何事儿都重要。 ------------ 033.驳杂,铁汉柔情 晚上,梅琮佳躲在自己房间里跟龚潮发短信,突然听到厨房里有个男人的哭声,特别压抑的哭声。是表哥吗?还是姑父?现在屋里屋外就这么两个男人,但似乎是谁躲在角落里哭泣都很蹊跷不是吗!她蹑手蹑脚向厨房走,下意识地要一探究竟,而不让人发现,没想到她还是行动晚了点儿,刚到房间门口就看到赵康快速地闪进了厨房,就不由自主地在客厅边上停了下来。 “爸,你这是怎么了?”赵康诧异地声音,还有一份担心。 赵敬尧抬起头,慌乱地抹干了眼泪,“没,没什么!”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这样失态,特别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让他有点儿无地自容。 梅琮佳轻轻地站在厨房门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们父子俩,他们都有些反常。 赵康一把夺过赵敬尧手里相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不,是僵滞,他把相框铛地搁到了灶台上,梅琮佳探头分辨了一会儿知道是那张全家福。上面有梅纪晴一家三口,还有梅纪伟一家三口,以及魏长英。如果梅琮佳没有记错的话,这张照片是许茗芝离婚之前留下的唯一一张全家合照了,在乡下的家里也有一张,魏长英为了断了梅纪伟父女的念想,早就把照片上许茗芝的头给撕掉了,没想到她还能在这儿见到一张完整的,那时候梅琮佳才四岁,表哥赵康也不过才六岁吧! 可是,姑父哭什么?因为妈妈死了?梅琮佳惴惴不安地观望着。 赵康的鼻子一酸,差点儿也哭了出来,“爸,你是在哭舅妈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已经长大,也交过两个女朋友了,所以对很多事情特别敏感,虽然他很能理解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甚至很能理解很多男人在婚姻以外对其他女人的心动,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赵敬尧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的某些情愫是见不得光的,他必须承认这一点,而最难堪的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情愫竟被自己的儿子撞到了,这比自己的妻子撞到更让他不知所措。在这个传统的家庭环境中,父亲总应该是孩子的榜样。现在,要怎样向他的儿子解释,这种情愫不能见光,但是,它也并不下流。 “儿子,你别胡思乱想好吗?我就是觉得你舅妈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太可怜了……”他忍不住呜咽着。 “哼,太可怜了?”赵康冷笑着,他突然觉得父亲忍不住的心痛特别可耻,特别恶心,他痛苦的摇了摇头,“那个女人,她是佳佳的妈妈,永远改变不了,但是,她早就不是我舅妈了,十年前就不是了,幸好她不是了……不然,舅舅……”他竟然不争气地哭了。 “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赵敬尧以一个父亲的口吻要求他的儿子,“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希望你忘掉你今天所看到的,不要在你妈妈面前提起它,你能做到吗?” 赵康很鄙夷地看了他父亲一眼,“敢做不敢当?!怕我妈知道?爸,我看不起你!” “小康……”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妈妈,我妈够不容易的了,希望你好自为之,”赵康想在父亲面前很骄傲地保留住尊严,像个真正的爷们儿一样,却还是哭了出来,“不说我妈,就说说我舅妈吧,那么清清白白的一个女人,就算为了她,让人家洁来洁去吧!” 梅琮佳诧异地呆在那儿,她不敢出声,她想的和赵康想的一样,让苦命的母亲洁来洁去吧。只是,她实在不愿意把她生命中敬拜的两个人如此龌龊地想象到一起,但是,眼前的景象,这个男人的眼泪,又该做何解释呢?她的心像是突然坠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赵敬尧开始是有些自责,但是这会儿冷静下来,实在是觉得让自己的儿子指指点点有失一些尊严,再说,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对面一个好女人的死亡有些于心不忍罢了,“小子,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舅妈真没什么,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让你跟你妈妈提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妈多想!” 赵康刚刚是很气,但也稍微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有些同情他父亲见不得光的情感,可是,这会儿他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吼他了,凭什么!他吞咽下眼泪,“虚伪!你没做对不起妈妈的事,干嘛担心她多心!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舅妈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赵敬尧一拍桌子,“你一个小孩子家,说什么爱不爱的,你懂什么!”算是恼羞成怒吧。 “爸,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好吗?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也懂爱情,可我更懂亲情……为了我们这个家,我希望你不要错得太离谱,如果你真的做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儿,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妈妈也不会原谅你的!”这是赵康唯一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音量,冲自己的父亲咆哮。 赵敬尧心里很难受,这种难受是任何人都无法体味的,包括自己的儿子,他也不妄想得到儿子的理解,因为他永远理解不了吧。他赵敬尧是个公认的老实人,没有花花肠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不起妻子,对不起这个家,况且人家许茗芝已经死了,他们再没有机会“错得太离谱”了。他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赵康更加孩子气地叫嚣着,“你爱她,是不是爸爸?你爱我舅妈,你要是个男人就应有勇气回答我?” 赵敬尧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曾几何时,儿子这样偏执的冲动他也有过,但是,男人,总有一天会因为生活里五味杂陈而成长起来,他或许没有办法在一时之间让儿子对他心无芥蒂,但是,他必须让他对这个家重新树立起信心。“康,你不懂,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不能一味地用爱或者不爱来权衡。你舅妈是个好人,她是个温柔,善良,体贴,像水一样的女人,可偏偏她那么不幸,我是心底里怜爱,敬爱她,可是这种怜爱、敬爱也只能埋藏在心里,真心地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把我对她的这种情愫描述得多么高尚,但是我扪心自问它一点都不下流,因为除了祝福之外,没有欲望,你懂吗?” 听了这些话,门后的梅琮佳哭得一塌糊涂。 “那妈妈呢?你不爱妈妈了吗?”赵康望着他父亲的眼睛,祈求地盼望着,他很难这一时之间消化这突发起来的状况,以及父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需要他父亲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敬尧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和你妈妈是患难夫妻,你妈妈是个好人,也是个苦命人,她一路走来不容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妈妈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而且还把咱们这个家照料的有条不紊,你妈妈很出色……” “我不想听你给我分析这两个女人在你心里谁轻谁重,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妈吗?” “爱,我很爱很爱她,很爱我们的家!” 赵康点点头,但他觉得父亲在敷衍他,“你对佳佳才这么好,以前我很自豪我有这么一个伟大的爸爸,可是现在……你让我觉得你对佳佳的那种爱不再是那么光明磊落了!” “康,不要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连累了佳佳,你要像亲妹妹一样对她!” “没错,佳佳是我妹妹,永远都是!但不是因为你和我舅妈的关系,而是因为我妈妈!妈妈一直都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康含着眼泪走出厨房,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梅琮佳,他停下来,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届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梅琮佳也知趣地静默着看着他路过她,她知道赵康比她更受伤。 那天,梅琮佳心里老不是滋味,躺在床上一个人漫无边际地去想一些事情,她觉得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复杂了,但她内心又是感动的,原来有人可以这样默默无闻,一如既往的爱,或者不是爱,仅仅是祝福,那也足够真诚了不是吗? 赵康这些天也一直没出门,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他爸爸和舅妈。他完全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苟且之事,但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情愫难道还能算是高尚的吗?可是,它不道德吗?只要一想到妈妈,她的丈夫的心里一直装着另外一个女人,他就心里难过,比起舅妈,那个贤德的,温柔的,温柔如水的,被三个男人深深爱着,却命比纸薄的女人,他也难过。 “小康——” 是妈妈在喊他了,他擦了擦湿润地眼睛,出了房间的门,“怎么了,妈?” 梅纪晴怔怔地看了看赵康,这两天她总觉得这小子不对劲,好像这父子俩在怄气,因为赵敬尧这两天也明显话少了一些,“臭小子,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了?瞅瞅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就这么烦你老妈?”梅纪晴故意逗他。 “你到底有没有事儿呀?”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的父母。 “我想听笑话。”梅纪晴撒娇地说,“不如你们爷俩儿比赛吧,看谁能先把我逗乐了,就算谁赢?” 赵康皱了下眉头,“老妈你有没有长大啊,你是生病了,要不就是智商下降到儿童了,还要人哄啊,我看书呢!”扭头又要闪回房间,他特别受不了他父母这种“虚假”的、“表象”的恩爱。 梅纪晴“啧”了一声,“赵敬尧你看你看!什么态度,这是?要不是佳佳去她姥姥家了,我还不用他呢,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儿子到底没闺女贴心吧?”她看向丈夫时,发现赵敬尧竟垂着头一直没说话,所以,这父子俩一定有问题,梅纪晴心里想。但是,她是智慧型的女人,她并不着急把不好的抬到桌面解决。 晚上,趁梅纪晴睡了,赵敬尧敲了敲赵康房间的门。 “康,我知道你没睡,我进去了?”房间里没有回应,赵敬尧便径自走了进去。 灯还亮着,赵康和衣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头也不回。 赵敬尧第一次感觉和小家伙谈话这么被动,没错,小家伙长大了,长成男人了,他应该正视眼前魁梧的、心智逐渐成熟起来的男人了,许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说,“康,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做错了!” “你自己知道!”赵康还是没回头。 “康,你让我把你当成男人,现在我就把你当成男人,咱们爷俩能好好的谈谈吗?” “有话就说,我困了。”赵康其实想逃避,怕碰触到自己担心的。 “首先,我对你舅妈除了尊重,再也没别的了,请你不要误会!” 赵康回过头来,其实气势汹汹地看着父亲,“尊重!你敢对天发誓只是尊重那么简单?没有好感?没有喜欢?没有爱?我不相信,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会背地里为她伤心成那样?” 赵敬尧没回答儿子的质问。 赵康对父亲嗤之以鼻,“怎么?说不上来了吧?你心里有别的女人,就是对妈妈的不忠,你对不起妈妈!” 赵敬尧说,“不忠?孩子,你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 “就是不忠!妈妈病了,你照顾她都烦了,如果是换了舅妈……你恐怕就乐此不疲了吧!”赵康恨恨地说。 赵敬尧厉声道,“康,我是你爸爸,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和我讲话!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孩子,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的妈妈,我们在一起已经整整生活二十五年了,她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没有她,她对我很重要,重要得我几乎忘记她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把她想成了我的附属品,我们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爱情那么简单,更大的成分是亲情!而你舅妈,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从我认识她开始,我仰慕她,我同情她,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很悲痛,因为我觉得这么好的女人,她应该幸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喜欢和仰慕一个人,可以不包含爱的成分啊,康,我把你当成一个男人才给你说这些,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好,你明白吗?从心灵上,肉体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的妈妈,你妈妈是我唯一的爱人!” 赵康定睛看着父亲,他很惊讶父亲的眼睛里有泪,他读不懂这泪水,但他知道这泪水的真挚,“爸爸!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你和妈妈的感情,我已经看见舅舅和舅妈的下场了,我不想同样的不幸,发生在我们家!原谅我好吗,爸爸?我只是太紧张,太害怕了!” 赵敬尧把儿子拥到怀里,说,“不会的,傻孩子!你,和你妈妈,是我的全部,你懂吗?” ------------ 034.记忆,严酷的温暖(1) 周大安给许沁打电话的时候,许辛培老夫妇以及梅琮佳就在许沁身边,老人家耳朵背听不清,但是电话两段的声音已经清清楚楚全都钻进梅琮佳的耳朵里了。他想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回山东过年,是的,他正拿出百分之百的勇气来面对他爱人的死亡了,可是当许沁哭着质问他,“你有那么多钱就买不回我姑姑一条命么”的时候,梅琮佳又隐隐地听到了那个男人心碎的哭声。 通过几次交流,梅琮佳完全明了了那个男人的悲凉,她不忍心听他被许沁奚落,便一把夺了许沁地手机,“大安叔叔,你回来吧,让我姥姥姥爷见见他们的外孙儿……”她尽量用舒松的语气,传达给他一种信任,一种平和,“一开始我以为这件事儿对老人家打击致命,但是,他们比我想象的坚强很多,你不用担心,真的!” “可是小沁她……” “沁姐姐向来都心直口快,又和我妈感情最好,您多担待吧。我也在,我也想见见你们了!” “佳佳,谢谢你。”周大安在另一端尽量地忍着眼泪,这个善良的好姑娘,总是在他最悲伤的时候给予他鼓励,她像她妈妈一样善良,体贴,温暖,“我订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到济南,下午能到德州。” “嗯,我们都等你们,先挂了。”梅琮佳用快活地声音说,就好像明天也能等到她的妈妈一样。 梅琮佳拍了拍两颊,镇定了下情绪才走进堂屋,很明显,许沁已经跟许辛培他们说过了周大安要回来的事情,一屋子凝重的静默,哪怕是掉根儿针都能听得见动静吧。而且,梅琮佳看到姥姥的眼圈儿都红了。 “姥儿,姥爷,明天大安叔叔就把您们的外孙儿带回来了!”梅琮佳笑着说。 许沁扁了扁嘴巴,终于向梅琮佳吼了出来,“梅琮佳,死的是你亲妈!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你到底是有多恨她,多怨她,她都死了你还这么记恨着!” 梅琮佳吃惊地望着许沁,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这是小时候疼她护她的沁姐姐吗?她愤怒的眼睛里好像要杀死她,难道是怨她吗?她不心疼、她怨恨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的心肠又不是石头做的,在老人面前,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许茗皓喝住女儿,“小沁!” 许沁抽了抽鼻子,不再说话了。 许辛培辛酸地望了梅琮佳一眼,这孩子使劲儿憋着哭的样子真让人心疼,怎么看都跟自己的老幺(最小的孩子)一个样儿,“佳佳,晚上别走了,跟我们一块儿等等周大安,还有若晨,伊恩,好歹你们都是姊妹,行了,许沁你不是店里还有事儿吗?回去吧!” 许辛培的态度很鲜明,他想收拾一下心情好好迎接一下他迟早要面对的。房间里一下子又静默下来了,许沁失落地走到院子里,推着她的电动车走了,梅琮佳呆呆地看着沁姐姐的身影,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晚上,梅琮佳是很姥姥姥爷挤到他们的大床上睡的,小时候她就经常跟沁姐姐,霄哥哥一起抢姥姥的被窝儿,姥姥的腰上长了一个肉瘊,被几个小家伙争着抢着当乳头吮吸,越吮越大,真有乳头那么大小了。多么美好的童年啊,说破碎就破碎了! 梅琮佳把手伸进姥姥的被窝,往她的腰上摸。 姥姥突然间破涕为笑了,“你妈小时候就老捏着我的瘊子睡,不捏就睡不着。我这辈子生了他们兄妹五个,加上许沁,许霄,许高阳,还有你,拉扯大了九个孩子,你们就是我活着的指望,就算不在眼前儿,就光有个念想,我心里就不空。茗芝这孩子,打小就有志气,懂事儿,怎么就这个命呢!早知道,就不让给你爸离婚了,近边边的在身边儿,兴许就没这档子事儿了!” 姥爷翻了个身,“老太婆不许胡说!小沁是个孩子不懂事儿,你怎么也……”他擦了擦眼睛,很是担忧地望了一眼梅琮佳。 姥姥嘴巴一撇,“我就是想我闺女……” “姥姥!”梅琮佳伸手搂了搂姥姥。 “俗话说得好,这狗生的狗疼,猫生的猫疼!你妈吧,心太软,什么事儿都先迁就别人,回头才想她自各儿,什么事儿都想忍着,我这辈子生了五个,我最放心不下你妈!孩子,别怨你妈,真的,她当年抛下你走的时候魂儿都没了,我不知道她和你爸怎么了,可我知道你妈不是嫌贫爱富,她是受了委屈,一定是!” “我不恨!真的!”很多事儿妈妈没法告诉他们,她也没有办法说,人都不在了,都过去了。 “你妈打小就讨人喜欢,懂事!那时侯咱家穷啊,一个锅里做两样饭,你姥爷要走路去前寨子给学生上课,就吃白面馒头,我和你妈你姨你舅就啃窝头,你妈最小,你姥爷每回都留上半块馒头给你妈,说‘芝儿,你等爹回来,给你买白大米来!’你妈那个高兴啊!” “我每个星期六从学校回来,你妈一准在村口等我,老远就喊‘俺爹回来了,俺爹回来了’,可每回我都说,‘芝儿,爹忘了给你带白大米了,咋办?’,哪是忘了,咱没钱啊!她就笑嘻嘻地说,‘没事,娘做的白馍比白大米还好吃呢!瞧瞧,那小嘴儿!” “是啊,才四岁多点儿!” “你妈脑瓜好使,你姥姥病,我就把她带到学校去,五岁的娃娃学东西比二年级的学生还快!她也调皮捣蛋,不好好学,留她在家写作业,她看着同伴都上街玩去了,能把字儿写到方格外边去,我就用手捶她后背,哪舍得真揍啊,吓唬吓唬!我是真供个大学生啊,可后来就遇上你爸爸了,人啊,就是个命!说实话,我压根也没看上你爸爸,我老觉得我们茗芝就是要嫁,也得嫁得体面,要找也要找个有文化,体体面面的!可到头来,她是在梅家遭老了罪了!我最心疼,最体面的闺女倒成了最让我挂心的一个!” “后来,她跟你爸离了!我心里也难受,舍了八岁的娃娃这不是丧良心吗?我见她一回就骂她一回,骂得她都不敢回家了,也不敢往家打电话……哎,我知道,茗芝心里比我难受……” 两个耄耋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辛酸地回忆着她的母亲,梅琮佳悄悄地用被子蒙住脑袋,在里面哭得一塌糊涂,关于她的母亲,老人还有那么多温馨的、辛酸的回忆,多得简直让她嫉妒! ------------ 034.记忆,严酷的温暖(2) 第二天下午,周大安带着一双儿女走进许家大院的一刹那,似乎空气都凝固了。尽管,都各自做足了思想准备,尽管,都想好了假装没事儿,但是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若晨怀里抱着的许茗芝的遗像上的时候,所有的人眼泪都失控地决堤了。 周若晨抱着妈妈的遗像,呆呆地望着最前面苍老的外婆,看看左右所有人都在哭,包括爸爸,她害怕极了,可是她不敢哭出声来,眼泪掬满了亮晶晶的双眸,生怕惊动了满院子的寂静。她怕,他们这些人像父亲在家一样突然向她咆哮,或者另外给她找个妈妈把她送出去。而周大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他麻木了,憔悴了,他怀里的婴儿无所事事地用小手挠着他坚硬地胡茬,似乎刺激地欢叫着。 梅琮佳从来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这么巨大的变化!就在一年前也是在这座城市,她曾看到她的妈妈就偎依在这个男人的肩上,他是那么的神采奕奕,伟岸高大,现在,他似乎矮了半截不说,那沮丧的神情和他那游离的目光,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是飘飘的。 她看到姥姥半跪在若晨面前,用手指颤抖地划着相框的镜面,“芝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她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仿佛还带着一抹不经意的微笑,就像跟许茗芝活着站在她面前一样。 许沁走到祖母的身边,搀着老人,低声地啜泣着,“奶奶,您就哭出来吧!” 老太太冲孙女摆了摆手,一只胳膊将许茗芝的遗像抱进怀里,另一只手缩进袄袖子里,用袖子小心的擦拭着女儿的脸,“谁说的?谁说芝儿死了?你们看,芝儿不是在这儿吗?你们看她笑得多好看啊!” 许辛培揽住妻子的腰,一步一挪地回屋,“都进屋,进屋再说。”他一边走,一边有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身后跟着他们的子孙。 一迈进堂屋,会没等老两口转身,周大安已经“扑通”跪在了老人们的面前,凄然地叫了一声,“爸!妈——”这种情绪,内疚的,寂寞的,恐惧的情绪,已经无声地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积藏了太久了,他曾那么鼓励过自己想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可是它竟时时刻刻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冲撞,顷刻便会炸开一样,他使劲儿的忍着,忍着,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了。 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不间断地想着老人家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咣咣地响。 “大安叔叔,有话好好说……”梅琮佳不由自主地向前要扶住他。 许茗皓的老婆也说:“他姑父你起来,这成什么样子……你这样爸妈看了,心里更难受!” 许茗皓也冲他吼道,“你拿出点儿大老爷们的样子来行不行,我妹妹怎么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梅琮佳急着,二舅也这么骂过她的父亲梅纪伟。 周大安丝毫不理会他们说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磕头。 许辛培慢慢地转过身来,抹干了眼泪,向周大安喊了一声,“周大安你起来!” 周大安怔了怔,不再磕了,跪再地上一动也不动。而他心里的那情绪也发泄出了一部分,这会儿安定了不少。 许辛培挪动了两步亲自搀起自己的姑爷,含着眼泪说,“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你这样,我和你妈妈心里更难受,现在就当着一大家子的面,也当着佳佳的面,你给大伙说清楚,茗芝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得了什么病?怎么就治不好?” “爸,妈,我对不住你们二老!你们把茗芝交给我,我却没把她照顾好……茗芝怀着这孩子的时候,就患上了乳腺癌,她生怕我知道了以后让她把孩子做掉,就一直瞒着我,都是我太大意了,忙着生意上的事,也没在她身上太上心……等孩子生下来,再治病已经来不及了!……”周大安哭哭啼啼地说着。 许茗皓一步跨过去,揪住周大安的脖子,“混蛋!你他妈的比梅纪伟还混蛋!她怀着孩子你不陪她产检,忙!你就那么忙!你分明就是不把我妹子放在心里……” “茗皓!你就别起哄了!”许茗皓的妻子赶忙喊他,看了看旁边的婆婆,“妈,您得节哀呀!我那傻妹妹,她要是再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您倒下去!” 老太太呆呆地看着许茗芝的照片,淡定地说,“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茗芝她就是这种个性,一条道儿走到黑,更别说是为了她自个儿身上这块肉啊!行了,你们没什么事儿,都回吧,各自忙各自的去吧,放心,老头老太太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都禁受过,我们能挺过去!” 她松开儿媳妇的手,“茗皓媳妇儿,别搀着扶着的了,我还撑得住,不能刮阵风儿就倒了,你去帮我安排安排大安爷仨,看看住哪儿,让我一个人消停消停。”说着,一个人珊珊地进了里屋。 许辛培看着妻子的背影,也向儿孙们摆摆手,把外孙子抱在怀里,“行了,都听你妈的,都回吧!看看,多好的娃娃,生生要了娘的命啊!大安啊,你也把心放宽了过,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得往下过,看看孩子,你要是一辈子就这样邋遢下去,别说茗芝地下有知不会安心,我们老两口也不放过你!茗芝这辈子啊,跟着你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也不屈了,爸妈都知道,你是实心实意的对她好,她也该知足了,爸妈也怪不着你!好好照顾孩子们,看看他们,以后的日子就有奔头儿!” 周大安又有泪水滚落下来,“爸!” “行了,去吧!让你二嫂安排铺盖,不管怎么样,这个年咱得过呀!”许辛培顺手将小外孙递到了梅琮佳手上,也进了里屋。 梅琮佳定睛看着这个白皙却瘦小的婴儿,她有些木了,她不敢相信这个小东西流着同一个母亲的血液,可是,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确实是异父同母的姐弟。她亲了亲弟弟冻得通红的小脸,在靠近他的一刹那,她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心跳一样。 傍晚,伊恩的啼哭不止,哭声让每个人都揪心的痛。梅琮佳却因了这孩子的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感动,也许,他和她一样思念着妈妈,只是他不会说而已。没有充足的铺盖,二舅妈让她和周若晨一个被窝,睡在外公外婆的中间。关了灯许久,两位老人也没有说一句话,格外的安静,没有像平时一样喋喋不休的争论,也没有鼾声如雷,只是若晨伏在她耳朵上说着悄悄话。 “姐姐,我可怕可怕爸爸了,现在他变得好凶,经常吼我!” “那你要乖一点儿,别惹爸爸生气!” “我很乖的时候,爸爸也吼我!” “爸爸要照顾小弟弟,累了就会发脾气,你要原谅他!” “嗯,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妈妈在的时候,爸爸对我可好了!”小女孩认真地说,“姐姐,你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吗?” “妈妈死了!” “嗯,我知道妈妈死了啊,可她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小女孩戚着眉头问她,是的,她究竟还这么小,感受不到这么露骨的痛。 “……哦,她去了天堂!”梅琮佳的眼睛湿了。 “远吗?” “很远!” “那天堂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在天上吗?可为什么我和爸爸坐飞机都没能看到她?”在昏暗的炽光灯下,若晨的眼睛出奇的亮,瞳仁也出奇的大。 “若晨,我们不会再见到妈妈了,若晨长大了,要照顾好小弟弟,知道吗?” “可是,姐姐,我不喜欢小弟弟!他只知道哭,他们都说,妈妈就是生小弟弟的时候死的,要是没有小弟弟,妈妈也不会去天堂了,我才不去照顾他!” “若晨,你,我,还有小弟弟,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咱们要彼此相爱,妈妈才会高兴,你懂吗?” “哦,那好吧,我会照顾小弟弟,姐姐,是不是妈妈一高兴就会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若晨睡着了,可梅琮佳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无边的黑夜里傻傻地睁着眼睛,慢慢地在回忆的海洋里游逛,她想妈妈,想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想妈妈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一个女人可以勇敢地放弃家庭和年幼的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什么又要为了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应该如何解读妈妈,如何解读一个女人的情怀!假如是为了她呢,妈妈会不会像为了弟弟一样,豁出自己的命呢!会的,一定会的,那是怎样一个温柔的母亲啊! 在黑暗中,她听到姥姥翻了个身,然后是姥爷,他们原来一直没睡,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睡得着呢。梅琮佳默默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们。 许辛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疼地对老伴儿说,“老伴儿啊,我知道你没睡,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难受!” 姥姥终于失声哭了出来,“呜呜呜……老头子,你说咱闺女这是什么命!刚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梅琮佳终于借着窗前的月光,看到姥姥的泪水顺着皱纹滑下来,自己也忍不住泪水流下来。 外公吞咽着眼泪,“哎,咱也没做什么孽,芝儿这孩子自各儿也没缺德,怎么就这命啊……你不知道我这心啊,大安进门的时候,看着若晨那孩子抱着那相片儿,一下子就从头凉到脚了!”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儿,”姥姥咚咚地敲着自己的胸膛,“这儿疼啊!芝儿她临死……我都没能看上一眼……我都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孩子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我这心里头啊……” 不眠的长夜,梅琮佳静静的听着老两口彼此倾诉着各自内心的苦痛,老人不尽的交谈,伴随着彼此知心的忧伤和情柔意笃的慰藉。 ------------ 035.偷窥,寝室硝烟 梅琮佳在火车上接到了魏翔的电话,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分钟,她下意识地触了下眉头,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会如此厌恶这个人,他可是曾给她生命着上色彩、给她编织梦想的那个人啊。是他之前的变心深深的伤害了自己,还是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需求他能力范围之内可以给予的梦想了?她希望是后者,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 “魏翔,有事儿吗?” 她的声音显然有些不耐烦,魏翔听得出来,“琮佳,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遇上合适你的女孩子,而我,现在已经有一个跟好的男朋友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可能这么快就交上男朋友,你不是那样的女孩子……”魏翔的确是觉得梅琮佳在搪塞他,他的意思是说以梅琮佳的性格那么消极、慢热,应该很不容易陷入爱情,当初他追她的时候竟花了那么多心思。 但是,梅琮佳却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仿佛是在说她轻浮,凭什么他当初离开她短短一百天以后就可以找新的女朋友,而她不能追找自己的爱情,她确实更恼了,愤愤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活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 梅琮佳挂了电话,并将魏翔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对他居然会这么恨吗?或者到不了恨的境界,仅仅是怕打扰吧,她安慰自己,生怕自己是那种绝情的人。即便是这样安慰自己,她也并不从容,那个人毕竟曾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给过她无边的幸福,也给过她巨大的伤痛,即便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她也并不认为是魏翔辜负了自己,她甚至觉得他就是一匹骏马良驹,就应该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是自己一不小心失去了他,这种失去让她心痛,却也畅快淋漓,但是他却对她杀了个回马枪,讨好,追求,死缠烂打,她却怎么都不认为是曾经那个他了。 诺基亚特有的短信铃声,梅琮佳从小餐桌上拿起手机,是龚潮发来的短信:我在杭州写生,不能到车站接你了,照顾好自己。 梅琮佳随手发了个“好”字,其实心里有一些失落。 两分钟之后,手机又响了:我在西湖边上遇到法海了,那老秃驴甚是讨嫌,硬说娘子你是摄人心魄的妖精,但我绝不轻信这老秃驴的鬼话,我先在前面挡着,娘子,你快快躲起来哦。 梅琮佳“噗嗤”一笑,快速地键入:官人,那你可要多加小心哦。 发送了这条短信之后,梅琮佳沉静地望着车窗外铁路两旁飞速后退的那些树木,房屋,终于会心一笑,她在往前狂奔,其实每一个人都在往前狂奔,过去就过去了,拉黑就拉黑了,她只管牵住龚潮的手就对了。 梅琮佳拎着行李上楼,在寝室门口就听到有音乐的声响:“let’s,let’s,go,go……”。推开门,便看到了群魔乱舞的魔幻场景,梅琮佳傻愣在门口,还误以为是进错寝室了,不料王倩把头发往后一甩,径自将梅琮佳拉了进来。 王倩:“来吧!加入我们开学的狂欢!” 梅琮佳进拉到寝室的中间,怔怔地看着大家,好像除了房菁菁意外都到了,寝室多了一台电脑,显示器旁边放着两个低音炮,不用问就知道是王倩的,没电脑的时候,她就整天在耳朵里塞着个小喇叭。“我不会跳……”她讪讪地说,一个没进过酒吧,没进过KTV的人,甚至连音乐课、体育课都惧怕的人,她对自己的肢体完全没有自信。 齐小美拉着她的手,“我也不会,跟着瞎晃呗!” 梅琮佳依然不入流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很尴尬。突然,看到安琪一个人半躺在床上,就像她走过去,“你早回来啦,我往你家打电话……” 安琪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哦,我有事儿就提前回来了。” 梅琮佳本以为都过了一个年了,安琪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心都该冷却下来了,她们便可以恢复到从前一样,但是很明显还没有。算了,她心里说,便回到自己的衣橱前归置行李去了。 安琪突然使劲儿砸了下桌子,大吼道:“你们有完没完?!弄台破电脑就了不起了,这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还让不让人学习了!”她看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她,自己反倒有些难为情了,她本不是那种泼妇。可心里就是不爽,从过年那份全班第二名的成绩单寄回家时就不爽,凭什么又是在梅琮佳下面,还有她不爽大家一开学就这么兴奋,不爽梅琮佳居然还有脸找她说话,不爽龚潮那天在食堂遇上她的时候明显背过脸去躲着她……安琪有时候也并不喜欢这样,但是怎么也管不住自己。 安琪站起来,穿过大家,摔门出了寝室。 “神经病啊,妈的!”齐小美大大咧咧地骂道,“咱接着玩,接着玩。” 王倩也哼了一声,“这种败类,只当不存在吧。” 任冰冰倒是没说话,她向来就不怎么说话,但是这时的音乐却仿佛给她注入的无限的能量,活脱脱把寝室跳成了舞池。 梅琮佳和王倩齐小美一起在食堂吃了早饭,一块儿往教室赶。半路梅琮佳突然想起来有一本资料忘了带了,就跟她们讲回寝室去拿。到了寝室,梅琮佳把钥匙插进锁眼里转了几圈就是打不开,她清楚地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是自己锁的门,并没反锁,怎么会突然开不开了呢?那么就是她们走的时候还有人在,她从隔壁寝室借了条板凳,站在板凳上朝门上方的玻璃瞧进去,她却看到了安琪。就在她要喊安琪给她开门的时候,安琪从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针管,向洗手间去了。 梅琮佳看了看表,时间来不及了,也顾不上安琪,也顾不上拿什么资料了,还了板凳就往教室跑。一堂课梅琮佳都没听见去,不停地张望,但到底都没见安琪露面,这个激进狂人居然在开学第一堂课就逃课了,这也太反常了。 寝室里,安琪走到王倩的电脑旁边,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针管里面的清水,这点水,放在脸盆里,它什么也不是,但要是它被注进王倩的电脑里,它可就作用大了,那个嗷嗷叫的大家伙可就报废了。安琪不是恶人,但是并不是只有恶人才会做恶事,像她这样的好人被逼到角落的时候也能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除了梅琮佳以外,安琪在寝室最恨的就是这王倩了,那个齐小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都不是好东西,凭什么跟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当把一整管自来水注射进王倩的电脑显示器的时候,她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淡定,她的手在抖,她的心也在抖,她整个人都在抖,她恨王倩,恨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但是她不恨这么贵这么好的东西,这一台电脑都快赶上他们一年的学费了。她开始害怕了。 安琪惴惴不安地走到梅琮佳的桌子旁边,看到上面琳琅放着很多书,她拉一下抽屉,抽屉竟然没有锁,除了一些女孩扎头发用的小装饰品外,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躺在里面!窥视的欲望一下子填满了她理性的瓶口,梅琮佳是她竞争的对象,虽然她表面上毫不示弱,但她心里知道,在很多方面梅琮佳都优于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潜意识当中的一点“自惭形秽”,她更渴望从对方身上找到瑕疵。 她翻开了梅琮佳日记的扉页,上面出现了四个小字,“心囚,救赎!”对于安琪来说,完全陌生的两个词汇,更加吸引了她的眼球: …… 7月28日晴 生活是必须的,我无从选择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像我当初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我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我以为我可以控制自若,可是,我是真的绝望了,我不知道我还拥有什么,还能拥有什么! 看到爸爸妈妈的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走得近了,还是走得更远了,他们对于我来说,是那么是陌生,我因为这种陌生的感觉而万分恐惧,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老天爷给我格外地开恩了,允许我对我的爸爸妈妈说上几句话,我又能对他们说些什么…… 爸爸啊,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可是你最起码应该平平安安地活在我的生活里,让我看着你,让我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父亲,可你为什么要偏偏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难道你已经糊涂到不知道杀人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在为你滴血了! 妈妈啊,你知道吗?我是那么不遗余力的想你,你终于来了,却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和空间里,我怎么能一下子接受?请原谅你的女儿今天对你的不敬,我完全失控了。我也许一直生活过分执着的谬误当中。 安琪完全意外地发现了这些文字,她胡乱地翻着。 8月1日阴天 我开始特别特别地想念宇璇。 我怀念我们的友谊,它是那么的美好!有人说,纯洁的友谊只存在与孩提时代,这是极其悲凉的看法,居然有很多人赞同,人之孤独和艰辛可想而知。因为宇璇,我相信友谊的高尚,我想世间的孤独者其实都遭遇过友谊,只是不知道鉴别和维护,一一破碎了! 我希望我和安琪,菁菁,小美还有王倩,可以像高中同学一样相爱! …… 9月4日晴 妈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太不敢相信了!…… 我更加理解我的妈妈,妈妈并不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但她的一生都依仗着爱而活着,其实,幸福真的很简单,爱你想爱的人,并且被这个人爱着,我真心地祝福妈妈和大安叔叔! 我感觉到妈妈对我的爱!这感觉让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爱生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着。…… 11月9日晴 龚潮告诉我,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我问自己我能不能再去承担一份爱情,我没有勇气,或者说我并没有从根本上忘记魏翔,我不明白我自己了! 我喜欢和龚潮一起看海,和他一起聊天,可是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的体验,我不敢,真的不敢!我开始认识到自己内心当中的孤独已经深入骨髓,隐藏在血液当中,不管该还是不该,它是存在的!我不知道它从那里来,到那里去! 龚潮是个好男孩,他带着阳光,带着微笑,带着一种让人无从拒绝的热情,我真的很想在他面前妥协,可是我是什么样的女孩呢?遍体鳞伤的,胆怯的,阴晦的,真的不想在这个阳光男孩面前笼罩一丁点儿的不详的气息 …… 12月5日阴天 妈妈死亡的消息,让我失去了我刚刚拥有了的亲情,我已经不知道那是怎么样是悲伤,我已经失去了感受的能力,空荡荡的房间里,悲痛像蔓延的冰凉的湖水,而我,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 我生病了。 幸好有龚潮,他陪着我,和我聊天,我开始慢慢地从无边的伤痛之中救赎自己。我想说,谢谢你,龚潮!我还想说,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为了你,我也要学着安慰自己,我要好好活着…… 安琪看到上面的文字,她很难过,那是发自内心里的一种同情,然而,因为这种本能的同情,她自己也得到了少许的安慰——梅琮佳她纵然有万般的优秀,她也逃脱不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悲哀,这是生活带给她的千沟万壑,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填平的!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幸运多了,一个遍体鳞伤的梅琮佳还要顽强地生活着,一个幸运的安琪还要自负什么,她开始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梅琮佳说得那样,“阳光地活着”! ------------ 036.坦荡,举头三尺(1) 龚潮挽着梅琮佳胳膊走在外滩上,老觉得她心事重重的,问,还是不问,他稍微有一些犹豫,说实话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谨小慎微、患得患失的感觉,关心她又怕打扰她。她不跟他说话,他便陪着她沉默,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脚步的节奏。 “嗳,怎么半天不说话?”梅琮佳突然从这静默中缓过神儿来了,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龚潮愣了一下,轻轻一笑,“整个寒假都在想你,好像每天都有很多话跟你说,可见了面么,又一下子不知道从那一句话开始说起来了。你呢?好像见到我并不十分开心,还是有什么事儿?”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他,他看出来了,没错,从早上回去拿资料看到安琪把自己反锁在寝室里,还有那根针管儿,她那古怪的阴冷的表情,她一直很不放心,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会发生。可是刚上完课就看到龚潮在教室外等她,她已经四十六天没能看面的男朋友终于从杭州写生回来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把书丢给王倩就跟着龚潮出来了。然而,开学后的第一次约会她居然会走神儿,对她的男朋友有些抱歉。或许,是自己小气,因为安琪喜欢龚潮,才不自觉地将她妖魔化?量安琪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吧,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努力地将自己从先前的担忧中释放出来。 “没有,没什么事儿,”她说,“我们再走走吧。” “等会儿,我有礼物。” 龚潮从背包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把伞,撑开了,是一把淡紫色的带蕾丝边的小花伞,递给梅琮佳,“送给你的。” 梅琮佳接了伞,使劲儿憋着笑,“神经啊,大晚上的又不下雨,干嘛要撑伞?” “这可是杭州正宗的天堂伞嘛哦!琮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愿意让你可以躲在我的伞下面。”龚潮魅邪地一笑,他觉得这话儿说的很漂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其实只不过是送一把伞而已,不过,还好,梅琮佳并不讨厌。 怎么可能讨厌呢?她喜欢还来不及呢!爱情的甜蜜,花前月下的浪漫,是梅琮佳心上绽放开的花朵,让她陶醉,让她流连,而更重要的不是单纯的爱恋,而在于彼此的相知。从她懂事起,都一直渴望有一把保护伞,为她撑起一片晴空,而那么久,她只站在风里雨里。也许就像梅琮佳自己说的那样,龚潮在某方面和她很像,特别是生活上的艰辛,造就了他们顽强的意志,以及对生命的见地,并且深知彼此的需求与渴望,譬如安全感。 梅琮佳倚在龚潮的肩上,幸福地微笑着,“我希望,有一把伞,能撑起我们两个人的晴空。” “好,那就让我为咱们的未来撑起这把伞吧!”这说明,自己的表现还不错,龚潮有一点儿沾沾自喜了。 梅琮佳竟一下子脱离了龚潮的拥抱,“对不起龚潮,今天我老觉得有事儿,你跟我回寝室看看吧!”她还是没有办法淡定,安琪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老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龚潮似乎也并不觉得她最终这个决定有什么意外,她到底心里有事儿,不管什么事儿他都愿意陪着她。 没进寝室他们就听到了王倩的哭声。 “也不知道是谁!丧天良的,这种事儿还能做的出来,不怕出门让车撞死,我电脑好好的,碍她什么事儿了?”王倩似乎略有所指,也是,安琪这件事做得并不高明,整个寝室也就她与王倩因为放音乐的事儿起过正面冲突。 齐小美显然是同情王倩的,她也认定得这事儿是安琪做的,愤愤地咒道,“也不怕烂手烂脚,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 “你们别指桑骂槐!有证据吗,就这么断定是我干的,寝室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安琪伪装地足够好,脸不红,心不跳。 王倩又放声大哭起来,安琪说的没错,没有证据,她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这电脑是新的,还没一个礼拜就报废了,还是人为损坏不在客服保修范围内,她越想越委屈。 那种很强烈的不安和难过让梅琮佳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她没想到安琪竟这么绝,这么歹毒,甚至想到之前还跟她同进同出她都后怕,握着龚潮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却迟迟站在门口不愿进门。 “怎么了?”龚潮问她,她一定是知道什么吧。 “我……我想静一静。”梅琮佳轻声说,并拉着龚潮下了楼。 约么过了两三分钟,她才抬起头,六神无主地看着龚潮,“是安琪,早上我看到她把自己反锁在寝室里,我还看到她拿了一支一次性针管……”对龚潮完全不设防,“龚潮,我该怎么办?我当时要是把门叫开,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我只怕安琪会记恨我,我竟然没有阻止她……” 龚潮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安慰她,一边迅速理清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以前,他只是有些烦安琪,这会儿他竟那么憎恶她了。他飞速地预想,若是梅琮佳告发了安琪会怎么样,她一定会恨她,被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记恨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为她担心呢。或许,他可以教她就当对一切都不知情,可是,姑息安琪这样的行径,那便不是梅琮佳了。 “琮佳,这件事儿,不能不管,但是,一定要谨慎!”龚潮说,其实,他并没有好主意。 梅琮佳点了点头,“对,不能不管。” “孔子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还真是没错!这个安琪……” “龚潮,我想,我还是单独找安琪谈谈吧。”梅琮佳笃定地说,很显然她不是征求龚潮的意见,而是已经决定了。 ------------ 036.坦荡,举头三尺(2) 第二天早上,安琪在她的课本里看到了一张小纸条:“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我希望你能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我保证,会尽量说服王倩让最少的人知道这件事。——梅琮佳” 安琪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眼前一阵发黑!紧张的同时又不停地安慰自己,门都是锁好的,梅琮佳没有进来,她不可能亲眼目睹,她完全可以赖过去!可是,如果这事儿闹到老师那里,或者是惊动了保卫科,即便是赖的过去,她的名声也完了。这个时候,安琪尤其恨恶梅琮佳,特别是小纸条上“梅琮佳”三个字,仿佛带刺一般扎她的心,刺她的眼,她恨不能将梅琮佳的骨头给吞了。竟有这样恨! 安琪不动声色地向梅琮佳使了个眼色,“出来说。”她路过梅琮佳的时候,用极低地声音说,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她们一前一后来到寝室楼顶,一般不会有人上来,除了有个别低年级住顶层的同学上来晾晒衣服以外。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安琪首先质问她了。 梅琮佳却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竟不敢抬头。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有什么呀,我不在乎!但是总不能什么坏事都往我头上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吧!”她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昨天早上的课你没去上。”梅琮佳依然低着头。 安琪怔了一下,一边暗自鼓舞自己,一边假装镇定地说,“那又怎么了,我昨天大姨妈来了,肚子不舒服去医务室了……”她的确大姨妈来了,的确去过医务室,倘若去医务室找大夫当面对质,她也不怕,她暗自武装自己。 梅琮佳根本听不进她的辩白,安琪不认,她只能一点一点揭露她,这个过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煎熬,“昨天早上我吃完早饭回来过,门被反锁了,我拿钥匙开不了,就借了凳子,看到你……” 安琪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是紧张,是怨恨,是不安,是不甘,全都交织在一起了,“你想怎么样吧!”她终于认了,是的,她不得不认了。 “安琪你怎么变得这样了!我都不敢认你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是一台新电脑,王倩买来还不到一个礼拜,不说电脑了,我们在一个寝室都住了一年半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呢!”梅琮佳有些激动地说,说实话她有些不忍心看安琪飘忽不定的眼神,她应该已经后悔死了吧,她宁愿她有悔过之心。“我问过龚潮了,王倩的电脑只是显示器坏了,应该不贵,你给她买台新的吧,王倩的工作我去做,我们都不会出去乱说的!” 安琪的第一个反正就是她居然告诉了龚潮?!她的内心是愤怒的,但是这个时候,却也没愤怒的资本了,只攥着拳头不说话。 “没钱的话,我和龚潮先帮你凑点儿。” 很显然,梅琮佳和龚潮是站在一起的,而她,却背对着他们,她想让龚潮转身和她站过一起来,可是,这不可能了。她很懊恼,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让龚潮看不起她,同时,她又真的恨,梅琮佳把这种事儿也告诉龚潮。她觉得眼前这女人很恶毒,为了跟她争龚潮竟不择手段了。是的,安琪的是非观已经走偏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安琪老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来,梅琮佳只当她默认了,转身下了楼。 安琪是第四天将新的电脑显示器搬进寝室的,她什么也不说,甚至都没跟王倩说这显示器是还给她的。而大家也并没有再责难她,就像梅琮佳说的,只要她能改,我们就应该容许她犯错误,不管大错小错,我们自己还不是都踩着错误长大的。但是,室友们似乎不把这单纯地看做一个错误,而是污点了。再没有人跟安琪亲近过,当然,安琪也把她自己架空了。 安琪对梅琮佳没有感激,从一开始埋下妒恨的种子,她就没有想过她们还可以回去从前。而这件事,让安琪对梅琮佳的恨更加剧了。 梅琮佳没有足够地胆气和智慧去化解安琪对她的嫉恨,也没有办法对这嫉妒免疫或者坦荡,她不自觉地开始焦虑。 “琮佳,看你这么辛苦我很难过,不如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龚潮有一天突然对梅琮佳说,“你别误会,我是说合租,你知道我是两室一厅的房子……” 他不解释,梅琮佳倒没往那方面想,他这一解释,她便脸红了,“我考虑考虑吧。” ------------ 038.到访,不怀好意 梅琮佳搬到龚潮那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人敲门,当时梅琮佳刚好在厨房里煮粥,心里还咯噔一下,以为会遇上房菁菁那次的境遇,龚潮的某个前女友打上门来了?!也就是这么一想,可是分明见龚潮从他房间里爬起来,脸也没洗,赤膊裹着一条毛毯就去开门了,“谁啊,这么早?”甚至都没向厨房这边看她一眼。 房门一被打开,瞬间就挤进来好几个脑袋,有男有女。 “我就说太早了,扰了哥的清梦了!”眼镜男于亚辉说, “哈!还没起床,不早,怎么抓现行呢!”看上去坏坏的是曲敬克。 “嫂子呢,我们的嫂子呢?不会还在哥的被窝里吧?”像只喳喳鸟一样挤在一群男人的最前面的是曲敬克的女朋友许宣。 龚潮顿时一脸窘色,是这帮人!天呐,他居然睡糊涂了,忘了已经将梅琮佳接回来的事儿了,而这会儿紧穿着一条平角内裤,裹着一张毛毯,或者,梅琮佳跟他一样睡得晚了还没起床,他紧张地慢慢地扭过头去,竟看到梅琮佳拿着一把汤勺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龚潮将毛毯使劲一裹,弓着腰、灰溜溜地溜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居然完全忘了梅琮佳的存在!在他身后,那帮居心叵测家伙居然点头哈腰自觉恭谨地向梅琮佳齐声叫了声:“嫂子好——”好在,他的女朋友能撑得住场面。 等龚潮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分明挤上了沙发,而梅琮佳也差不多跟他们认识过来了。曲敬克这坏小子老是往他的房间里瞄,龚潮知道他琢磨什么,就走到他面前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转头又向梅琮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我都忘了你搬进来了……” 梅琮佳莞尔一笑,“我去买菜,龚潮你先陪大家聊会儿。”于是,摘了围裙便快速逃离了哄闹的现场,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需要融入龚潮的生活圈子,不单单是孤儿院的小朋友和院长妈妈,还有他的哥们儿姐们儿,但是,她能感觉到,出于他们之间,她便是最突兀的那个,也是他们都是搞艺术的,而自己却是拽文写字的。 在楼道的转角,她几乎跟迎面上楼的两个人撞了个满怀,梅琮佳一边向后退,一边抬头看,“对不起,对不起……”她惊呆了,来人是安琪,她的手揣在她旁边帅哥的裤兜里,俨然是一对情侣。 “安琪?!” 安琪轻盈地一笑,“怎么了女主人?落荒而逃呀,康博你那帮兄弟怎么欺负我姐们儿了?” “这帮小子!一点面儿都不给龚潮,太不像话了!” 梅琮佳当时脑子是有点卡壳,但是单这两句话她便听出端倪来了,这个康博,是龚潮的那帮哥们儿之一,而安琪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什么目的,安琪匆匆忙忙地谈这场恋爱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感到心寒,也恐惧。“我去买菜,你们先上去吧!”她说。 康博明白感觉到梅琮佳失态了,虽然和这女生不熟,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窘迫。 “你撺掇这个局,好像没那么简单吧?”康博冷冷地对安琪说,其实他还想问,她主动搭上他也没那么简单吧,可是他不想自己竟会那么白痴,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 安琪拉着他,“胡说些什么!快走啦。” 梅琮佳在厨房里烧菜,隔着玻璃窗一直在观望安琪的动静,她今天很放得开,很腻着康博,那个康博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是龚潮明显有些不自在。是的,设身处地的想,龚潮其实比她更不自在。 “哎,龚潮,我姐们儿梅琮佳的味道怎么样?”安琪突然拍了下龚潮笑道。 一下子,大家全都冷静下去了,或许他们这帮美术学院的,从来都认为文学院的女生很矜持吧,都没想到安琪会突然抛出这么露骨的一问。很显然,龚潮脸上的尴尬更加露骨,让梅琮佳远远地瞧着就心疼。 倒是曲敬克,凛冽地一笑,“哈哈,拿我倒要先问问康博了,安琪的味道怎么样?” 其实,康博从楼道里遇上梅琮佳开始,就感觉到了安琪的动机不良,没错,他并不十分了解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她随时带着一种侵略性和攻击性,特别是见了梅琮佳之后,好像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他厌恶这样让他看不懂的同时又带着些邪恶的女人,于是,魅邪地一笑,“安琪么,比较我以前的玩过的几个妞来说,不够温柔,不够这两只**的手感确实比她们的要好很多。”他一边说,以便顺手袭向安琪的胸。 “啪”地一声,安琪扬手打在了康博的脸上,然后,冷冷地向大家一笑,“哼!算是给许宣,梅琮佳提个醒儿,男人都他妈欠管教!” 别说曲敬克、于亚辉、许宣一干人吓傻了,就连康博自己也吓傻了,他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灼热的面颊,“妈的,这娘们儿疯了!”不管怎么说,哥们儿龚潮刚把女朋友接过来,他不应该因为自己带来的女人扫了大家的兴,“怎么?没见过?我说你们别这么操蛋行不行,女人使小性还能搅了咱哥们儿的局?”他果真就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 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如同嚼蜡,很快就各自散去了。 看着满桌的狼藉,龚潮特别不安地看着梅琮佳一眼。 梅琮佳缩在沙发上默默地发呆,她知道,这不能怪龚潮。可是,她真没有办法装无所谓,那安琪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即便她都躲到这里来了,她还是不肯放过她。康博说的没错,她分明就是疯了! 龚潮拉住她的手,“对不起,琮佳。” 梅琮佳摇了摇头,“你没有住不起我。” “是安琪,也是因为我了,我不知道她怎么能这样!”龚潮深呼吸了一下说,“不管她怎么搭上的康博,但她分明就是冲着我们俩来的,我发誓,我对她从来都没有好感,一点儿都没有,她这样抓着不放我也没办法,还有今天的聚会,我也完全不知情,他们突然袭击来的,我时常也不怎么让他们来我这儿……” “我相信你,龚潮,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躲都躲不开她……算了,不说这些了吧,又不是你的错。”她起身,将桌上的餐具收进厨房,一点一点地清洗着盘子上的油渍,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起来。 龚潮跟进来,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腰,轻轻地亲吻她的耳朵。 梅琮佳怕痒地躲他。 “我会努力加固我们的堡垒,不再让你受到伤害,琮佳,相信我,好吗?” 梅琮佳转过头来,“好。我也要学着坚强,龚潮,你也要相信我,好吗?” 安琪在前面疾走,康博从后面一下子托住了她的手,“你不觉得,有些事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他很霸道地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敢这么轻视他的自尊,他简直怒不可遏了。 安琪转过身来,冷静地看着他,“我道歉。” “道歉?为什么道歉?”她不屑而轻蔑的态度让他更加暴躁。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康博你放过我吧,什么也别问!”安琪哀求着他。 这是康博没有想到的,这个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受伤,这么无辜的时候,可是心疼她怜悯她吗?他不知道,但作为个堂堂的汉子,他的确不用跟她计较太多,毕竟他还没有爱她,对,不爱,怎么会爱上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呢,他警戒自己。“行吧,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了,现在是要回寝室吗?” 安琪不置可否,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贴心,满心的防备舒松下来了,“谢谢。” 他们肩并着肩一起往学校走,静默着,这段路不算很长,却显得很长,怎么也走不到头,安琪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追求龚潮的路上,幽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苍凉,她整颗心都是掬着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冷了?夜,很凉的。”康博脱下外套来批在她的肩上。 安琪却转身投进他的怀里,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康博,我不是个好女孩,我坏透了,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知道,这些天你也一定烦透我了……可是,我总比梅琮佳强吧,我不会脚踏两只船,我爸爸也不是囚犯,我妈妈也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凭什么她凡是都骑在我头上,凭什么……” 康博傻愣愣地站在那,任凭安琪将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胸前了。他有些明白上来了,这两个女生之间有过节,可是,梅琮佳,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孩子,会脚踏两只船,那么龚潮……他竟丝毫没往安琪身上想,果然还没来得爱上她,竟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康博,别离开我好吗?求求你别离开我……”安琪一边啜泣着,一边喃喃着,她不敢抬头看他,这会儿她一定很丑,她刚刚还打了他,让他丢尽了面子,他恨极了她了吧。 康博很霸气用胳膊钳住她,拥着她继续往前走,“回去冲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要是睡醒了还是这么一脑子浆糊,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 039.痴人,最后一课 上课之前班干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情,就是想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同学近几日可以提交入党申请了。梅琮佳的心略微动了一下,大约是前年吧,姑父赵敬尧单位要发展党员,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才勉强挤进了党的队伍。入党对于姑父来说,可能多是往上晋职的一个先决条件,但是对在校学生来说,更多的则是一份荣誉吧。虚荣心也好,情操也罢,梅琮佳都想试试,而她自己也颇有信心。 大家反正都比较亢奋,她一回头,竟一不小心触到了安琪冷峻的目光,还是有些难过。 这时候,胡信楠穿过嬉闹的教室走上讲台,从容地在黑板上写下了“前赤壁赋”四个大字,转身说了声“上课!”大家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胡信楠没有当堂点名的习惯,他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教室里坐多少学生,有多少学生认真听讲的老师,也就是说他的课你来不来他不关心,来了也要不影响他讲课你在下面做什么他也不关心,他在乎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 “我相信大家都做了不少功课,看过苏东坡的这篇文章了,有谁能分析一下本文的基本思想,”胡信楠看到整个班级几乎全都垂下头去了,扶了扶眼镜,笑道,“没关系,知道多少说多少。” 还有没有人回应他,很不得已地,胡信楠看了看梅琮佳,便向她做了个手势,“梅琮佳。” 梅琮佳站起来,“苏轼这篇文章通过虚拟的主客问答,运用水月譬喻,探讨宇宙和人生的哲理。他从佛老思想出发观察宇宙与人生的时候,非常洒脱,所以文章真实地表现了他内心中达观战胜悲观的心路历程。” 胡信楠颔首表示赞许,“能具体讲一讲你对你所说的宇宙和人生的认识吗?” “这个……我怕说不好。” 胡信楠再一次向她点了点头,“没关系,尽管说。” “儒,道,佛,是影响古代文人思想的重要因素,在中国文化史上,他们共同陶冶了中国文人的性格。儒家强调以人为本,从人的修身养性做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人要有忧患意识和使命感;道家主张与万物相通,无为而为,顺应自然,知足常乐;佛则讲究一种禅悟,一种人性的自然的顺应。” “讲得不错,以儒养德,以道养生,以佛修心!”胡信楠很高兴他能教到这样的学生,梅琮佳不仅仅是用功,她每次的课前准备工作都很用心,她还很伶俐,对文学的修养尤为让他喜悦! 而这种欣赏,已经完全激怒了讲台下的安琪,她哼了下鼻子,咬着牙啐了一声,“老流氓和小荡妇,这是课堂呀,搞什么暧昧!”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一声竟声音很高,让在她周围借梅琮佳和胡信楠在一问一答间趁机开小差儿的同学一下子集中了精力,向她这边望了过来,也包括离她不远的梅琮佳。 梅琮佳在这一刻是恨安琪的,真的很恨,恨她的挑衅无处不在,恨她这样无耻地信口雌黄。可是,就在这恨还没来得及酝酿开,让她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胡信楠“噗通”昏倒在了讲台上,“胡老师——”大家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将胡信楠扶了起来。 “快,叫救护车!” “我先去医务室找周医生帮忙……” 安琪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室,她不安,她害怕,她紧张,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她不相信,胡信楠离那么远能听到她的话,她不相信,胡信楠因为她的一句话出事了。 下午从医院传来消息,胡信楠突然晕倒的因为是长了一个脑瘤。所以,不关安琪的事吧,其实,除了安琪自己以外,还有梅琮佳从心里比较介意之外,大家在那片慌乱之中早就把安琪在课堂上的话给忘了。班长提议,要同学们自愿去医院为胡信楠守夜,不知道大家是真心爱戴这位老先生,还是把它看成了入党表现的一个机遇,同学们呼声比梅琮佳预想的要高。 “嗳,他那年轻小媳妇儿呢?” “不知道,反正这些天都没见她露面,跑了吧?” “靠,什么忘年恋,都他妈扯淡!” “对了,他不是跟他前妻有一个儿子么?” “在加拿大吧,说是过几天回来。” 梅琮佳穿过议论声下了教学楼,跟谁都没商量,径自一个人向医院去了。刚一开始,梅琮佳曾经对这个著名的学者有诸多的敬意,从看《脚印》开始,她开始慢慢地觉得怪老头实在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人了,这个有理解,有性格,有他钟爱的事业和爱人的老人骨子里到底有多骄傲啊,可如今,他正那么孤独地躺在病床上,想想就让人心疼。她是真的心疼,又少有人像老爷子一样认可她的才智。 “护士小姐,请问胡信楠教授……” 迎面的小护士看了看她,“你是她孙女吧?五零四病房。” 孙女就孙女吧,梅琮佳没有辩解什么,只道了声“谢谢。” 病房门半开着,病床前围了三五个穿西装戴领带的中年人,看着面熟,应该是市里和学校的领导吧,梅琮佳看不到胡信楠的表情,她只是猜想,老师在这些人面前一定表现得足够坚强,这个倔强的老头儿不用看就知道。 “胡老,你好好养病,有什么困难呢,尽管跟组织提?”站在最前面的一脸福相的老领导拍了拍胡信楠的手说。梅琮佳好像从东方卫视某个实时新闻栏目上看到过这个人,却愣是没想起他是谁来。 “胡老,你得拿出精神头儿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病没那么可怕!”老领导旁边貌似秘书角色的眼镜男也说,“对了,我听说萧萧在您病了以后就没露过面,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毕竟夫妻一场嘛……”梅琮佳看出来了,这眼镜男多少有点儿二,好在旁边有人重重地咳了两声,他才没有接着往下说。 胡信楠舒松地一笑,“没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可大家千万不要对萧萧有误解,是我不让她来的!也是我非要和她结束这段婚姻关系的,她跟了我这些年,我知足了,到了将死之时,我真不能再拖累她了!你们也知道,我骨子里是骄傲的,在有能力爱的时候尽情地爱,没能力的时候就罢手了吧!” 眼镜男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激动,“可你们是夫妻……” 胡信楠一乐,“小付啊,我知道你以前吃过女人的亏,但你得相信并不是所有的都是老虎,你看,我这辈子吧,就遇上了两个好女人,我的原配夫人跟了我没有享过一天福,他给我生了儿子,临死都挂记着我,萧萧呢?她年轻,漂亮,有才华,非要跟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你觉得她是图我什么吗?钱?以她的条件找个年轻又帅气的企业家不难吧,要说社会地位?她的作品都是从海外获得奖,人家那些评委从来都不知道我胡信楠算个啥吧!所以啊,小付,你得相信自己能找到好女人!” “得了,别说了,谁让您是老情圣呢!我可没您那两下子!”眼镜男一句话把在场的领导全逗乐了。 “好了,好了,小付,你就会跟胡老开玩笑!”那个领导说。 “我们先回去了,胡老,改天再来看你!”在领导面前,校长一直没吭声,临走了才握了握胡信楠的手。 “好,好,等我病好了,我去找你们吹牛皮!” 领导们转身要走,梅琮佳才看到胡信楠的脸,原来,他不是假装坚强,而是真的豁达,完全没有她之前想象的,被病痛,被感情折磨得苦难。 “胡老,这是你的小保姆吧?”首先跟梅琮佳迎了个对面的眼镜男回头问道。 胡信楠抬头看到了梅琮佳,“哦,梅琮佳你看了,快进来。”然后向眼镜男说,“是我班上的学生!”他满眼的笑意,他居然真的是快乐的,匪夷所思的快乐,梅琮佳完全看不出这快乐的真伪。 胡信楠自己调整了下身后的枕头,稍微往上坐了一下,看了下一脸茫然的梅琮佳笑了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哎,那个小付啊,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头些年他前妻抛弃了他,还带走了他的积蓄,从此就跟所以女人结怨了,呵呵。” “嗬,我以为大人物都像新闻联播上那样正襟危坐的,没想到……有时候他们也会这么孩子气。”梅琮佳很随意地将手里的百合花放到桌上,“一会儿我下去给您买个花瓶吧!” 胡信楠看了看桌上的百合,“谢谢你,琮佳,萧萧最爱百合了……” 梅琮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了,但是,关于突然消失的冉萧萧她还是有些疑虑和不解,于是,小心翼翼地说,“胡老师,您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看过《脚印》了,我知道冉萧萧一定是个好女人,您是有福的。” 胡信楠哈哈一笑,“你也看过了,那本书是恋爱中的老男人的兴致所著,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梅琮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可是,有一大群小女生都希望遭遇像老师你和冉萧萧一样的爱情呢!”不过,虽然这么说却好像有些刻意奉承的嫌疑,她并不十分了解其他小女生,而自己,也没有勇气像冉萧萧一样跟一个老人谈恋爱。 “哦?那看来我写那么一本书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了,错误地引导了小女生的爱情观。” “怎么能说是错误的呢?你们的故事那么感人。” “小朋友,生活不用感人,越平实越是真实。因为我当年太不管不顾地去爱了,其实让萧萧失去了太多了,当然,我相信像萧萧说的,她得到了完整的爱情,没有缺憾的婚姻生活,毕竟我们双方都努力了,但是,我给她的不可能圆满,比如,我的老去,我的死亡……都是不得不让她面临的痛苦,我真的不想让她承受这么多,才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没有能力去爱的时候,让她可以从我们的关系当中解脱出来!”胡信楠的脸如同课堂一样严肃。 梅琮佳好像完全理解他的心愿,但是,她不相信会如他所愿有那么圆满的结局。其实,面对不得已的失去,胡信楠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恐惧,没有不甘,但是他的种种设想,种种为冉萧萧的打算,又那么的理想主义,倘若真的是爱,冉萧萧哪那么容易解脱出来呢! 今天,病床上的胡信楠在梅琮佳面前,没有那么严肃,没有那么威严,像一个老朋友。 ------------ 040.最毒,熟悉的敌人(1) 梅琮佳躺在床上,抱着一只大熊靠枕,仰望着天花板,她还没从胡信楠和冉萧萧的事情里回过神儿来,看《脚印》那本书的时候,她似乎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想得完美了,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没有办法将一段情爱封存在真空包装里,使之不生出细菌,不生出芽孢,不发霉,不变质。而过于理想主义的人,总会被生活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痛不欲生。 梅琮佳一点都不怀疑胡老师的坚强,但是越来坚强的人承受的就越多。他始终还是笑着的,但是冉萧萧呢,因为懂他而离去,还是会因为爱他而相守。 她感觉有眼泪滑落下来,因为长大了,不再倔强了,所以特别容易软弱了吗? 隔壁传来“梆梆梆”地敲打墙壁的声音,仅一墙之隔,那声响一下子让梅琮佳在刚刚地软弱中回过神儿来了,她气势汹汹地下床,用力推开了龚潮的房门。 “喂,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龚潮站在床上,一手拎着一把锤子,一手拿着一颗钉子,应该是要挂画吧。他很抱歉地笑了笑,“马上就好了……”他的床边竖着一副油画,又是光屁股女人,真没羞没臊。梅琮佳瞥了一眼,感觉两个脸蛋儿有点儿发烧,扭头就走。 刚回到床边坐定了,背后又传来“梆梆梆”地声音,“砰”地一声,墙上的挂被震落了,掉到床上,倘若她在床上睡着,就会砸到她的脑袋了。她气急败坏地使劲儿用手拍打墙壁,“谁不会敲,谁不会敲……” 突然,龚潮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梅琮佳便像触了电一样,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住了,龚潮身体前倾,探了探头稳住了她的手掌,她的掌心都拍红了。 “傻不傻啊?”龚潮说。 梅琮佳看着自己红红的掌心,翻身脱离了他的怀抱,“我乐意,一点儿都不疼!” 龚潮便去咬她的手,“疼不疼?” “不疼!” 龚潮便再稍微用点儿力,“疼不疼?” “不疼!” 龚潮再稍微用些力。这会儿真被咬疼了,梅琮佳便责备,“你怎么真咬?” “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嘛!” 龚潮不依不饶,再在钳住她,吻她。梅琮佳便推推搡搡,她怕痒,咯咯地笑个没完,不知道闹了好久,两个人困了累了,就倒在一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琮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躺在龚潮的怀里,腿还骑在他的腰上,还好,两个人都是穿着衣服的。不过,她还是怕他突然醒来,免得尴尬,就没大幅度地动作,只轻轻地拿走了压在他腰上的腿。 龚潮突然抓了下头发,梅琮佳连忙顺势翻了个身,假装睡去。 这时,龚潮不自觉地将手一下搭到了梅琮佳的腰上,他顿时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他警觉地发现竟睡在梅琮佳的床上,还好,两个人睡衣睡裤都穿得好好的,可是,睡在她的房间里还是违反了同居协定的第二条了吧——“分室而居,互不侵扰”,她若较真儿起来,非要搬出去可不好。所以,趁着她还没醒,还是赶紧逃离现场吧! 龚潮轻轻地抬起胳膊,一点一点地往床下溜,然后是双膝着地,抱着拖鞋膝行出去的,梅琮佳瞥了一眼,他窘迫的样子,赶紧将枕头蒙在脸上,强禁着声笑了。 梅琮佳过了一会儿爬起来的时候,龚潮已经将早饭准备妥当了,他还刻意装着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将盛好的稀饭递给梅琮佳,“好啊!没放绿豆,我下午去买。” 梅琮佳觉得他一本正经地样子特别好笑,但必须要把笑憋回去,一边把稀饭放到餐桌上,一边说,“我前两节有课,有点晚了!我回来喝。” “哦。”他完全没有像往常一样啰嗦。 来到教室,梅琮佳还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儿,这会儿已经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多的是一种满足,龚潮是真的爱她,所以他从来不对她毛手毛脚的,这种事儿不说跟别人解释,但很大程度上都让她对这份感情充满信心。 本来是英语课,教英语的王老师请了假,便把课帮她调开了,而走进教室的是辅导员齐老师,大家都明白了,她来一定是因为上次班长说的,提拔党员的事情。 果然,她手上有一份名单,“一般来说,咱们的同学在政审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我就根据学习成绩,大致拟定了咱们班先期党员的发展对象,这几位同学是,梅琮佳,安琪,王宝城,徐建,林锐,房菁菁。” 下面有人在私语了,“咱们积极个屁,讨论个屁,都是按学习成绩来的!” “就是,党的先进性不单只学习方面吧,太片面了。” 齐老师扫了一眼全班,“好像有些同学对我手上的这个名单有异议?”这是刚留学的新老师,多少有些压不住场子。 “没错,我觉得安琪就不配当个党员,虽然,她学习成绩占全班第二,但是她从来我关心和帮助其他同学,就连胡老师生病,也没主动加入陪护小组……”突然站出来的是王倩,她始终对安琪毁坏她电脑的事儿耿耿于怀,碍于梅琮佳的面子,她什么都没说,可是,这种人也能入党她心里确实不平衡。 面对王倩的突然搅局,大部分同学都是站在看热闹的角度上,全都静默下来了。 安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那么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孤独,她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她的心已经凉到没有痛感了,只剩下了露骨的愤怒和恨恶了。她瞥了一眼梅琮佳,她静静地坐在那儿,而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太自然,是她指使王倩的?对,一定是的。 安琪从容地站起来,“我虚心接受王倩同学的批评,我会努力改进,修善自己,争取下一次入党的机会,出于对我党的忠诚,我也想向大家实事求是地爆料一件事情,梅琮佳……她不配当一名中国共产党员,据我所知,她爸爸是一名人民的罪犯,现在还在监狱里呢!” 整个空间都沸腾了,“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真看不出来啊,她那么有教养,居然是罪犯的女儿……” 房菁菁腾地站了起来,“老师,她胡说!这个贱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造谣!” 安琪气势汹汹地指着梅琮佳,“我有没有造谣她自己知道!” 这让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梅琮佳。 梅琮佳万万没有想到,安琪居然知道这么多,她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残酷地揭露她的伤疤,这个女人疯了,不然怎么会因为一个根本就没爱过她的龚潮,这么不留情面的伤害她呢,她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啊!又过了两分钟,足足的两分钟,梅琮佳从感觉到,这一刻,她站在这里,竟是如此的狼狈,她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是那种遥远而沉重的无地自容的感觉又重新上身了。 ------------ 040.最毒,熟悉的敌人(2) 梅琮佳没有回住处,她不想让龚潮知道这事儿,一个人在大街上晃了一天,龚潮中午给他打电话她也没接,发短信也没回。天逐渐暗下来,夜渐渐地深了,她才进了寝室的门。还以为大家都睡了,不想却听到了王倩和安琪的争吵,原来,她不在场,也没免了火势的蔓延。 “给你和党员证你他妈敢接吗?就不怕烫手!”王倩说。 “王倩你算什么东西,梅琮佳又算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你们欺负人,不是你弄个破电脑白天夜里都那么吵,我也不会……”安琪也后悔当初做了那么蠢的事儿,她实在不想提起来,“本来梅琮佳都答应了的,不往外说,不许你往外说,你们拿我当猴子耍吗?”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你自己对梅琮佳做了什么,我还要掩护你的罪行!”…… 回想之前,多么谐和有爱的寝室,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梅琮佳心里打着寒颤,一步一摇地推门进来了。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安琪,我们可以聊聊吗?” “没什么可聊的!”安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心虚也好,说不屑也行。 “那好,我就在这里说,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很多事儿我都告诉你,但是,我爸爸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跟龚潮说我被大款包养去皇冠假日酒店开房,还有,我以前有一个男朋友的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她有太多的疑惑,安琪居然这么熟悉她的一切,并狠得下心来下这样的黑手。 安琪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不但会吓到别人,还会惊醒她自己,看清她自己有多么龌龊。 “你偷看过我的日记?”这是梅琮佳想了一下午,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 安琪还是不回答,但是秘密一旦被揭穿了,她脸上的表情总是会首先出卖了她。 “果然是这样……”梅琮佳几乎要疯掉了,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了大街上,被人瞧了个精光,安琪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她后悔为什么要写日记?!“看了就看了,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我的伤疤?你真就那么恨我吗,安琪,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梅琮佳什么事情对不起你了,我梅琮佳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梅琮佳失声痛哭着,她很受伤。 安琪也懵住了,她好像有一些自责,还是有些可怜她,说不上来。反正看着梅琮佳哭成这样,她心里并舒服。或者,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样恨梅琮佳吧,她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别哭了好吗?”她心里也很难过,也附和着梅琮佳的哭泣嘤嘤起来,“不就是入个党嘛,不就是龚潮嘛,我不在乎,我谁都不在乎……我就是气,凭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下了,凭什么什么事情我安琪就必须输给你梅琮佳,还有你们,本来一个寝室大家都住的好好的,干嘛都针对我一个,我怎么你们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牺牲谁,来成全我自己,干嘛都把我想的那么坏!你们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吗?每个人都可以谈自己的童年,但是我没有资格!我没有童年,就算有,也是我爸爸妈妈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我成为人上人!我在妈妈的肚子里就开始给我听智力胎乐,幼儿园让我学画画,弹钢琴,学珠心算,他们总是说未来竞争多么激烈,我能做的,就是学习,学习,在再学习……你们知道我活着多累吗?我有了好成绩,爸爸妈妈才高兴,他们高兴了,我才感觉他们把架子放下来,我才觉得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才是我爸爸妈妈的宝贝!……” 安琪的失控竟把大家唬住了。 梅琮佳从齐小美桌上拿了抽纸,递给安琪,“给!” 安琪接了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接着哭。 “行了行了!咱们还能不能翻片儿了?!”齐小美说。 “你们原谅我?”安琪抬眼看齐小美,齐小美看看梅琮佳没吱声。 “除了龚潮我不能让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梅琮佳抽了下鼻子说,很郑重地说,“安琪,其实世上的人吧,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苦,最不被人理解的那一个,我也前也这么觉得,你偷看过我日记,我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只看了几篇!”安琪申辩说。 “甭管几篇,反正是看了!你说你没有幸福的童年,可是你知道我吗?我没有完整的家,没有完整的母爱和父爱,你觉得你爹妈是虐待我,我呢,我恨不能有你这样的爹妈来虐待我呢!我感到无助,感受痛苦的时候比你多,我也要像你一样从别人身上掠夺快乐吗?或者,自虐,让别人心里不安,你多大了,安琪?!” 梅琮佳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心事儿,包括她和康博之间不靠谱的爱情,她也都在怀疑了,是的,是值得怀疑吧,连她自己都知道那不是爱,安琪的哭声越来越大了,有委屈,有难过,有不甘心和失落。 梅琮佳抱住她颤抖的双肩,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安琪对自己的伤害了吗?她没想那么多,就知道安琪现在需要这拥抱。安琪就那么安静地贴在梅琮佳的肩上,哭着,哭着,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 041.过火,玩火*(1) 梅琮佳在医院门口和一个女人擦肩而过,她潜意识里回头向那女人望了一眼,因为那女人实在是漂亮得惹眼了。而就在这回头的一瞬间,梅琮佳便感觉到她很面熟,美人嘛,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长得都差不多,她默默地想。 而等梅琮佳从医院旁边的餐厅里买了小笼包回来,竟看到那个漂亮女人正站到胡信楠的病房门口,隔着门窗上的玻璃往里探头张望着,是胡老师以前的学生吧?或者是胡老师的儿媳妇?为什么不进去呢!梅琮佳不知道该不该向她打招呼,但是,不招呼的话她就没法进病房了。 正当梅琮佳踌躇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转过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梅琮佳。或者,她是讶异大于慌张,她真的很美,看不出窘迫失仪的地方,很快便扬起嘴角向梅琮佳微笑了一下,“你好,老胡的学生吧,我是冉萧萧。” 梅琮佳吃惊地看着对方,这就是胡信楠的小妻子,这就是那段佳话的女主角,这就是被人误解为背信弃义的女人,这就是那个才貌兼备的著名设计师!梅琮佳上上下下打量了冉萧萧好几遍,心里想着这女人生得堪称完美了吧,美丽却不媚骨,漂亮也不失端庄,看不到一丁点轻浮的影子,何况她眼中的忧伤,是那么真挚。她完全忽略了这么打量人家有多么失礼。 冉萧萧完全了解梅琮佳对于她的好奇和疑虑,浅浅地一笑,“你来,我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梅琮佳跟着冉萧萧走到走廊的转角处,她们便停了下来。 “我已经问过老胡的主治医生了,他的病情基本上稳定住了,这些天多亏了有你们。”冉萧萧心里是充满感激的,但确实也有些泛酸,在自己的爱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不能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她擦了擦眼睛,梅琮佳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而梅琮佳看向她的时候,冉萧萧似乎显得有些尴尬,把手中的一个保温瓶递给梅琮佳,“哦,这是我煲的汤,你帮我拿给他吧,不过,请不要跟他说是我拿给你的,……就说在外面买的吧!还有,胡泽……哦,就是老胡的儿子,我们这些天一直有通电话,他说他这两天就到了!” 梅琮佳点了点头,一直盯着她,她真的很好看,而且很特别。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冉萧萧转身要走。 梅琮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急忙拦住了她,“你……既然来了,不进去了吗?胡老师他……” 冉萧萧摇了摇头,“不了,他现在不能太激动。” “可是,胡老师现在实在是太需要你了,虽然,他嘴硬说已经放下了!” “我知道……”冉萧萧用手心捂住嘴,很怕自己失控地哭出声音来,而眼泪却伺机迸出了闸门,她有太多不能言说的痛心了,但是作为胡信楠的女人,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我真的该走了,不然他该怀疑了,他一吹风就会头疼,记得给他关窗,还有,他喜欢百合的香气,花瓶里的这几株该换了……” 梅琮佳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冉萧萧絮絮叨叨地嘱托了很多事情。 “我真的该走了!”冉萧萧又擦了擦眼睛,她竟是这么爱哭的一个女人?“你也快进去吧,不然,汤都快冷掉了……好了,好了,我走了……”她转头抽身而去,她的肩一抖一抖的,哭得很伤心。 梅琮佳的眼睛湿了,心里上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而那个女人的身影,在她湿润的目光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胡信楠接过保温瓶,打开盖子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保温瓶冒上来的热气。不用尝,但是这股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他的小妻子来过了,他听话的小妻子果然就没进来见他,其实他心里是多么希望她到他的跟前来,让他在望她一眼啊!是他自己说的,要让她离自己越远越好,是他自己说的,相爱不如怀念,她若真的进门了,他还是要将她骂走的,对自己爱的人这么自私和冷漠,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战抖地放到嘴里,不觉得泪流满面了。 梅琮佳没有按答应冉萧萧的那样说汤是在外面买来的,她知道骗不了他了,当然,她也没有说她已经遇到冉萧萧了,因为不用说他已经了然于心了。但是,梅琮佳还是怕,怕他问她什么,而她怎么说都会让她敬爱的老师难受。 “这汤……真好喝。”胡信楠看了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梅琮佳,说道。 梅琮佳愈加垂下头来。 “喝了这些,我以后便不想再喝了……”胡信楠再告诫她吧,对,说好了的事情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他应该打消冉萧萧的这些念头。 “可是,胡老师……” 胡信楠向梅琮佳摆了摆手,“不要说了!”他冷冷地说,或者是冷静地说,但是胡信楠从来没有跟梅琮佳或者班上的其他同学有过这么硬的口气,梅琮佳还是被吓住了,不再做声了。 “琮佳,对不起。”胡信楠看着梅琮佳一脸的委屈,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我和冉萧萧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也难得想明白了,并且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过程对于我来说有多困难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的,所以,我真的不想一下子又回到原点,我希望冉萧萧能明白我的苦衷,也希望你能理解。” 梅琮佳擦了擦眼睛,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嗯,我理解,我理解,就是太苦了你们自己了。” 胡信楠故作轻松地一拍手,“好了,好了,都会过去的!” 真的都会过去吗?梅琮佳为此而有些伤感,不单单是为胡信楠和冉萧萧,还为妈妈,为魏翔,为那个不洒脱也不快乐的青春,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过去式,人,要学着成熟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 041.过火,玩火*(2) 安琪的心情一直不好!她总觉得入党那事儿非但没有赢过梅琮佳,反而让自己名誉扫地了,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她想恨梅琮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怎么也恨不起来了,梅琮佳对她的宽容,越是让她感到自卑,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班上的一条蛆虫,别说别人了,就连自己都能闻到身上臭烘烘的气味,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太冷酷,太懦弱,而且孤单入骨!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自告奋勇地去照顾胡信楠了,只有她没去。其实不是不想去,而是没脸去。她没少说过胡信楠的坏话,而这一次,她甚至认定了胡信楠生气是自己害得。有时候照镜子,她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狰狞恐怖,她无限地嫌恶这样的自己。 手机响了,安琪看都没看,就对着听筒不耐烦地“喂”了一声,从而慌乱地逃离了镜子里那个人恐惧的目光,她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嫌恶。 “琪琪,我是妈妈呀!”安琪妈妈以难以置信地温柔的,舒服的口吻说,这是安琪所听过的来自妈妈的声音中最像妈妈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却让她从小到大都很恐惧,因为在温柔的背后说不定便有什么陷阱,“琪琪,上次妈妈跟你说的,要入党的事儿怎么样了?”呵呵,果不其然! “没有,我没有申请!”安琪不耐烦地说。 “你这孩子,妈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党员进工作单位很吃香的,特别是事业单位,国企,你不是党员就不好晋职!”她妈妈一直都是很老派的思想,不过,她这样想倒也不过时,的确如此。 安琪听起来这些话,就好像每个字都长了刺,扎得她心里难受,“行了,你有完没完!” 安琪妈妈一下子怔住了,她的女儿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没礼貌过,“琪琪,你……” “不要喊我,你们就全当我死了好了,也不要管了我,行不行!” “琪琪,我不允许你对爸爸妈妈这么大吼大叫的,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会这么没教养!” “我就是没教养了!你可以不管我吗?” 安琪妈妈瞬间被她气得直哆嗦,“你、你、安琪,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我也也不稀罕做你的女儿!这些年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安琪随手将手里的手机往窗外一扔,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她真的将那么她忍了那么多年的父母,家庭,一下子全都抛弃了,这是一个起点,她将继续抛弃,包括曾经的那个自己。 安琪不那么认真上课了,也不跟梅琮佳那么较劲了,她变得异常的安静沉和,一天到晚没有多少言语,安静地走进教室打开书本,安静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在寝室里和王倩她们再也没有争执了,回到寝室也和大伙儿说不上几句话,就是洗脚洗脸睡觉。王倩和齐小美都意识到安琪的变化,然而又都没有把她的这种变化当回事,都觉得,安琪突然转性了,是要改过自新了! 然而,安琪的内心世界呈现出另一翻风景,那也许是天性内容里的部分,她的欲望和渴求从来没有消亡,而是在更隐蔽的角落里疯长,不见天日的。时间的指针划过一片又一片灰度的区域,她的理想与希求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飘向茫茫的天际。以前,安琪至少为了取悦她父母而追求着,尽管那不是怎么愉快的事情。现在,她终于冲破了父母的束缚,竟一时间找不到坐标了,身上的绳索带着她整天觉得不舒服,而一旦解除了着禁锢,她都怀疑还是不是自己了!她义无返顾地反叛,结果并非自己想要的那么淋漓尽致! 路上遇到了康博,从那天他们从梅琮佳和龚潮那里出来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不联系,倒也谁都没有想谁,这就是没有爱情的缘故吧,也好,省了些纠葛。 “气色不错!”康博向她一笑,“看来一点儿都没有想我?” “我们不是早就把丑话说到前面了吗,合则聚,不合则分,若是玩儿累了,谁也别拖泥带水扯什么感情!”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有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觉得很潇洒,但是从对方的嘴里出来,便觉得是对方玩弄了自己的感情,康博有一种自尊心受挫的感觉,他径直走到安琪跟前,扳起安琪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吻是暖的,安琪冰冷的心一下子感觉到了温暖,她为此而欣喜,也为此而癫狂。“康博,我爱你,真的,我爱你,你要了我吧!”她说。 康博缓缓地停止了吻她,看着安琪的眼睛,他怦然心动的,在这一刻,他觉得她是美的,她是真的。他用他宽阔的臂膀夹着瘦小的她,疾步出了校园。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旅社,普通居民房改造的,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应该有很多野合的男女在这里激战过吧,上面星星点点的印记、血迹还没清洗干净。如此不堪,正如安琪此刻的心情和境遇。她半跪在床上,双手环住康博的脖子,主动去吻他。康博这下全都凌乱了,从思维到表情,他开始撕扯双方的衣服。 安琪的胸很有料,以前康博只是摸着手感不错,这会儿它们居然跳跃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激动地用手擒住了它们。安琪不想矜持,她想彻彻底底地做一个坏女孩,但其实她一点儿也风骚不起来,所以康博并不觉得她讨厌,他对她的身体爱不释手。而进入她的时候,他也是极其温柔的,但是她没有喊痛,他有些失望。 可是,起身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床单上的那抹殷红,而她裸着掩面而泣,又让他的心里一阵阵地疼。他和他的几任前女友也上过床,但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没想到你是第一次……”他说了句她最不想听的话,他自己想抽自己的嘴巴,“我……安琪……你不要哭好吗?我不知道……我……”需要解释什么吗?不需要吗?他心里很乱。 “你别紧张,也别怕,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安琪看着他十分冷静地说,“康博,我知道你不爱我,其实我也不爱你,所以,咱们俩之间两清了!” 她很酷,正如康博所希望的,但是他分明能看到她的疼,没错,他们彼此并不相爱,她心上有个人儿?或者,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好哥们儿龚潮!康博突然间豁然开朗了,她爱的人是龚潮,所以她才那么嫉恨梅琮佳,可是,龚潮知道吗?还有,她拿他当什么了? 康博暴怒地捶了捶床头柜,“对,咱们两清了!现在,谁也别拖泥带水扯什么感情!” 安琪不知道他的变化,从她认识他那天开始,他都没有对她认真过,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对于这个拿走她贞节的男人,她或者应该有一些留恋吧,是的,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了,她为那些失去而恐慌,这种恐慌足以将她一点点吞噬掉,“康博,别走!我……我爱你!”她居然那么卑微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 042.公道,自在人心 胡信楠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只剩下静养了。胡泽回国之后,就把父亲接回了家,而同学们也就不用轮流守夜了,只有周末的时候,会隔三差五地去胡信楠家里探望一下。胡信楠没生病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不喜欢他,嫌老头儿古板、桀骜,他这一病倒是让很多同学反过来同情和爱护他了。 那天梅琮佳和房菁菁敲开胡信楠的家门的时候,看到胡泽一脸的惆怅,就感觉有事情。 胡泽向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胡信楠就在阳台上,梅琮佳和房菁菁便向阳台上走了过去。 胡信楠坐到躺椅上,他的腿上搭了一条横条纹的毛毯,一眼望上去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也些不对,虽然看不出大悲,却是那么的无精打采。他的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他的眼睛略微眯起,恍惚地望着窗外的那米阳光。 “胡老师!”梅琮佳沙沙地唤了他一声。 胡信楠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摊在膝上的杂志便滑落下来,梅琮佳和房菁菁分别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那张报纸,她们震惊地看到了杂志封面上竟有胡老师在医院的照片,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标题却很醒目——“风流老学究娶少女,重病缠身遭抛弃”。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里面的文字都是说冉萧萧怎么图财图名利的,这些闲人为什么会盯上一个花甲老人呢,梅琮佳心里一阵发木。 房菁菁瞟了一眼胡泽,有些责难地问,“这种八卦杂志怎么能让胡老师看到呢?这些人本来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儿!” “是在医院里的时候,临床丢下的。”胡泽郁郁地说。 他们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胡信楠听到了,他也不说话,嘴巴一张一歙,正个脸都抽动的几乎变形了!是愤怒吧,但是一个孤独老人的愤怒看上去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胡泽走到胡信楠的近前,单膝跪地,将双手搭在他父亲的腿上,用很柔和的声音说,“爸爸,你的学生们来看你了,高兴点儿好吗?这种花边新闻、八卦杂志就是一阵风,吹过了就过去了,您不要这么在意好吗?” 胡信楠瞪着胡泽,“不在意?!我怎么能不在意?!这是诽谤!诽谤!” “爸爸!”“胡老师!” 胡信楠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看了看他们,“他们这么乱写,我无所谓,一个土埋到脖颈子上的老头子他们怎么看,怎么说都不要紧,可是萧萧呢?她才三十多岁,让她怎么在这座城市呆下去?你们是知道的,是我赶她走的,她没有拿走我一分钱!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她,凭什么!” 胡泽松了口气,这几日胡信楠几乎一句话都不肯说,今天他终于嚷出来了,“爸爸,我知道冉阿姨是个好女人,我敬重她,包括您的儿媳妇儿和孙子都敬重她,还有您的这些学生,他们都知道她的为人和品行,这就够了!” 胡信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慢慢的安定下来。儿子说的没错,他本来就是一个孤傲的老头儿,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都不在乎,包括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家人,所以当初不管胡泽怎么反对,也不管外界怎么议论,他都一意孤行地跟冉萧萧结婚了,他们相爱,也愿意相守,他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呢?!可是,这次不一样,他们把矛头指向了他的萧萧,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聊的人把萧萧给毁了! “爸爸,我从小就没了妈妈,您就是我的全部,是我整个世界,在我是心目当中,爸爸您就是我的偶像,您坚强,您豁达,您渊博,您也乐观……可是,今天您这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不是让儿子难过吗?” “胡泽,爸爸老了,可是萧萧她还年轻,这件事情是这些年来让我感到恐慌的,我那么怕失去她,怕她受到伤害……可是,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保护不了她!”胡信楠梆梆地捶打着自己的胸,痛心疾首地说。 梅琮佳从胡信楠家出来,就从杂志亭里捡了那本杂志,花了她十三块五毛钱,她有些感伤,这十三块五毛钱的消费,居然能这么直接这么有力道地伤到胡老师和他的小妻子。也奇怪了,他们不是明星大腕,那些狗仔干嘛抓着他们不放,而这样的头条也会有卖点? 杂志亭的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瞄了一眼梅琮佳,“你也知道那个老色狼?!”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什么老色狼,别胡说!” “哎呦!现在谁不知道胡信楠和他小老婆的事儿,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老头活该!现在,这些大学教授啊,专家啊,都不是什么好鸟,教书育人的正经事儿不干,全都干些个下三滥的勾当!” “你……”梅琮佳气得嘴唇直哆嗦。 那男老板看出来,这小姑娘显然是护着胡信楠的,便好心地提醒她,“小姑娘,你可别着了老头儿的道儿!这些举着学术权威的文化流氓,专门就勾引你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学生!” 梅琮佳看出来了,胡信楠的担心也不全无道理,这个社会是这样缺少诚信度,又是这样浮躁,总有些人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而听话的人也都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和耐心了,大家都想着一窝蜂的看热闹。而站在这些风口上的人,譬如胡信楠和冉萧萧,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她看到了杂志扉页上有杂志社的地址,眼睛一亮,是不是可以为胡老师做些什么呢? 梅琮佳乘了地铁,又转了公交,终于找到了那家叫“墨迹斋”的杂志社。杂志社不大,至少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大,就几台电脑几个人。不过在他们的注目下,她稍微有一些紧张。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到梅琮佳的跟前,“应聘的吧,你?” 梅琮佳摇了摇头,“我……找你们社长!” 那女人狐疑地打量她,“找我们社长?!”她直往梅琮佳肉眼儿里看。 这女人叫尚礼力,是前台接待兼社长温锦丰的秘书,除了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之外,她还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职业素养可以让她够吃够喝,但是摄人心魄的媚眼却极有可能让自己绑定在一棵摇钱树上。而这棵摇钱树毫无悬念就是她的上司温锦丰了,现在这找上门来的小妖精,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对手,她处于本能的防御,“没有预约的话,我们社长谁都不见!” 梅琮佳看了尚礼力一眼,她能感觉到她的敌意,但是却很平和地说,“那好,我现在预约好了!” “今天恐怕来不及了……”尚礼力不紧不慢地摆弄着她的指甲。 正在这时,她们对面社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白衬衣,带着眼镜,胳膊上夹着一件灰色西服,“尚秘书,帮我预约一下卫视的周主任!”他瞟了一眼面前的学生妹,“这位是……”因为梅琮佳和尚礼力站在一起,显得太清新,太养眼了,便不知觉的问了一声,好歹他也没算失态。 “社长,我是复旦大学的学生,我找您有事!您有时间吗?”容不得梅琮佳想太多,她便当机立断地向温锦丰说道。 “好,来我办公室吧!”温锦丰有退回到办公室里,门没有关。 梅琮佳便跟了进去,她其实留意到了尚礼力气氛的表情了,觉得这挡路的小鬼儿丑极了。 梅琮佳将杂志放到温锦丰的桌上,很客气地跟他说,“这篇文章失实了,已经伤害到了我的老师,我想要你们杂志社给我的老师公开道歉。”是很客气,却不卑不亢。 温锦丰显然是很吃惊,却很欣赏这姑娘的胆气,没错,这姑娘太特别了,他咧嘴一笑,“失实?!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要知道我们的报到每一个字都不带有攻击性,也没有触犯法律,所以,我们没有理由道歉吧。” “可是你们触犯了一个老人真诚情感的底线,胡老师现在因为你们不吃不喝,没精打采的,他快要崩溃了!” “我想,那是他的事情。” 梅琮佳难以置信他的冷血,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温社长,您也是个文人,你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您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胡老师想想吗?对您来说,这只是一篇普普通通的文字报道,可对胡老师来说,这是精神灾难!我想,好的媒体,单靠哗众取宠这样小伎俩是走不长远的,首先要充满人文关怀吧,希望您不要让您的读者失望!” 温锦丰惊讶地看着梅琮佳,多么伶俐的丫头!他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但是,他却很赞赏她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讲出来,他才这么赞赏,“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梅琮佳很吃惊,他居然被她说动了。 “我……我要你们公开在下一期杂志上向胡信楠老先生,和冉萧萧女士道歉。” 温锦丰抓了抓头发,皱着眉。 梅琮佳心里慌慌的,这种看到希望之后,瞬间消失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怎么,很为难吗?” “好吧,在三个工作日之内一定对这件事情给予合理的处理。”温锦丰其实感动于这女孩的果敢和热情,并且,他深知,他们做这一行的人正需要这种果敢和热情,“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希望你可以考虑……” 居然还有条件?!果然是无商不奸,梅琮佳默默地想。 “我希望你毕业之后,可以进我们报社工作,正如你说的,这个行业需要太多的人文关怀,你一定会是我的团队当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文主义战士!”说着,温锦丰从他的办公桌上取了一张名片恭谨地递给她。 梅琮佳接了他的名片,微微地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便大步流星地出了他的办公室。 梅琮佳把这件事情告诉龚潮,让他一起分享她的喜悦。那天,她买了些好吃的,准备和自己心爱的人共进一个愉悦的夜晚!可就在街上买东西的工夫,她的手机响了,龚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废,“有时间吗?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梅琮佳愣了一下,出什么事儿了?她的龚潮从来都没有过这样颓然的声音啊。 ------------ 043.最美,为我流泪 龚潮回到家,目无表情地盯着电视机频道,不停按着遥控器变换着频道,他的心怎么也没法平静下来,耳边里老是康博的那句话,“安琪这女人不简单,梅琮佳也没有你相信的那么简单!”他当时是怎么也不相信康博的话来着,可是就在刚刚,他替梅琮佳收到一束匿名的鲜花。 他心里特别慌,起初他想把那束花藏起来,然后向平常一样,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是,他不能那么做,那么完全的爱,怎么能承载这样的欺骗呢!拼命地告诉自己应该选择信任自己的恋人,可是,越是强制自己的思维,猜忌越是像暴风雨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龚潮惶惶地站起身来,推开了梅琮佳的房门。他走到她的书桌前面,坐下来,在他的面前就是梅琮佳的日记本,或许,他可以从里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尊重她了?他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翻开那本日记本。他想和梅琮佳开诚布公地谈谈,所以,他才给她打了刚刚那通电话。 可就在他收了线准备离开她房间的时候,他不小心将她的日记本碰到了地上。里面有纸张从夹层里落了出来,单看文字的间距和格式,应该是诗吧!他准备把它们放回原处,可是他发现了男子的笔迹,和刚刚鲜花卡片上的笔迹如出一辙,那是魏翔写给梅琮佳的两首“梅花诗”,也是定情诗。 还有梅琮佳的小诗,原来,她那么深情地恋爱过,和这个写诗的男孩。因为她说:天空是灰色的/太阳是死鱼眼色的/月亮是石头色的/云是血色的/星星是无色的/只有你是彩色的…… 龚潮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好久,他木在原地。 直到梅琮佳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失声哭了,像孩子一样大声痛哭,梅琮佳也慢慢地从起初的讶异当中醒悟过来,她其实有些生气龚潮私自翻看她的日记,也懊恼自己怎么还留着这些东西,她真不知道怎么办,让自己低声下气地跟他认错,她做不到,更何况她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吗?”龚潮抽着鼻子,很委屈地问她。 解释?怎么解释?!她的过去就在过去里,她回不去,也没有办法全部抹去,况且,她也没有邀请他进来参观她的过去啊,是他无缘无故地自己闯进去的,她气恼地想,但是使劲儿憋着没有说话。 龚潮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玫瑰,“这是他找人送来的吧?嗬,都找上门来了,你们想重归于好是不是?好,好啊,梅琮佳,我龚潮再没有骨气也不会破坏人家的感情,行吧,我成全你们,你不用藏着掖着了,也不用抱歉,不用不好意思,没有你,我龚潮一样会过的好好的……” 梅琮佳完全不知道玫瑰的事情,更不相信这玫瑰是魏翔送的,“不是的,龚潮,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这些情诗不是那个魏翔写的,还是,这个,不是你写给魏翔?”龚潮捏着梅琮佳的情诗质问道。 “是!可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过去?她是多么念旧的一个人呐,哪那么容易过去,更何况那个魏翔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摸到这里来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外面忙,没工夫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定都是和这个魏翔在一块儿吧。他可以相信梅琮佳不说也许是怕伤害他,可他无论如何都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康博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不简单,他恨恨地瞪着她。 龚潮冷峻的目光令梅琮佳陌生而崩溃,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两个人会更受伤。她告诉自己必须冷静,首先,她要弄明白那束玫瑰到底是怎么回事,“龚潮,我这几天一直忙着胡老师的事儿,我现在没有头绪,我们都冷静冷静可以吗?等我头脑清楚了,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可以吗?” 她说的没错,他们都需要冷静,龚潮点了点头,“好,我们都冷静冷静,我先去搬回孤儿院吧,等你想清楚了,你心里到底爱谁,再告诉我!”龚潮擦了擦眼睛,决绝地扔下她出门了。 梅琮佳愣在那儿,半天才反应过来,龚潮这次弃她而去了,他生气了,可是她还看到他哭了,那是为她留下的眼泪?她心里竟有一点甜丝丝的滋味,但发生了这种事情,也说不上开心。 龚潮出门之后,梅琮佳捡起桌上的那束玫瑰,看了看玫瑰中间的小卡片,上面只有四个字“勿忘心安”,没错,是魏翔的笔迹!虽然没有署名,但是她太熟悉他的笔迹了!可是,他怎么会找到这儿的?他为什么来上海?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乱起来。她居然这么蠢,和罗应雷一样上演了前女友前男友找上门的这么残酷、这么滑稽的戏码,可是,她的龚潮不是房菁菁啊,他有很理性的思维,倘若知道魏翔要追回她的决心,他会选择放手吧?!她不知道,但是她害怕极了。 她顾不上冷静,她不能等了,她应该现在就去跟龚潮解释清楚,不管魏翔怎么想,怎么做,她的心里只有龚潮一个人。 梅琮佳追了出去,可是小区里早就没有了龚潮的踪影了。 “琮佳——”在她侧面的墙角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她一声,真的是魏翔! 梅琮佳恨恨地看着他,没错,她是怨他,这份怨恨丝毫没有隐藏。 “我刚刚看到他出去了,我很抱歉给你们之间造成了困扰,但是琮佳,我希望你对自己的未来负点责,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男生同居呢,就算你们谈恋爱了,你就那么确定他会一直一直都爱你吗?你们真的会结婚吗?”魏翔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痛苦,这是他爱的女孩,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出去了,他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不管她做过什么,他都愿意原谅她,这对一个高傲的、优越感惯从的男生来说,已经没有底线地付出了自己的真情了,他连他自己都打动了,他就不信他打动不了她。 梅琮佳觉得他是在侮辱她,不是侮辱么?那就是挑衅?“魏翔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很痴情吗?你错了,你越来越让我觉得你恶心了,对不起,我的话说的重了些!可是,你看看这两年自己都做了什么,先是告诉我咱们那不是爱,行吧,不是爱,是友谊,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了,是你突然跳出来想打破我们之间的平衡,我一直都在拒绝,我以为你又是一时兴起,我原谅你,我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你呢?你在破坏我的感情生活,你非要让我过得惨兮兮的,然后你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你才高兴是不是?” “琮佳,不是……我爱你,我为了你已经考了交大的研究生!” “你怎么疯是你的事情,你喜欢在哪儿也不关我的事,但是,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梅琮佳决绝地说,其实,他说他为了她选择了交大读研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动了一下的,看着他难受她也不好受,可是,覆水难收啊!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琮佳,别恨我行吗?我答应你,我不打扰你,但是请允许我可以默默地关注你,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和他进行不下去了,我希望你一回来还可以看到我!” 他居然说得这么卑微,他还是不是当初在德州一中那个叱咤校园的风云学长魏翔了? “你回去吧,我要去找龚潮了。”梅琮佳淡淡地说,头也不回就抛下了他。 魏翔也能看着她远去,他抓不到她了,除了看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他不管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错的。 龚潮这一路都在抹着眼泪,一个大男人在地铁上哭,很糗,但是他却抑制不住。而且,他都有些后悔就这么把梅琮佳抛下了,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那个男孩就在楼下,从那男孩慌张期盼的眼神就可以猜出那就是魏翔了,可他还是赌气而逃了,这不是给对方可趁之机吗?看到他出来了,那个家伙一定会上楼,梅琮佳不会不给他开门的,那么,他们会做什么?叙旧,拥吻,上床?! 他不敢往后想,越想越怕。 他想回去,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放心她,这两者好像是一回事儿,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吃醋。 龚潮摸出手机,想要拨梅琮佳号码,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不管你做怎么样的决定,都改变不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 这么肉麻的一句话,竟又惹得自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金豆子了,他分明站在车厢的门口,背对着人,可是还是也两个女生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他的投影,她们假装着淡定,但是她们心里一定是在笑他,笑就笑吧,他只当没看见。 梅琮佳很快回了短信:我也爱你!!! 她居然用了三个惊叹号,龚潮瞬间便破涕为笑了,旁边的那两个女生看他的样子,撇了撇嘴,或许大家都会嫌恶这么感性的男生吧,他自己也厌恶,可是在遇到梅琮佳之前,他分明不是这样的。 又有一条短信进来,还是梅琮佳的:最美,你为我留的眼泪!!! 还是三个惊叹号,而且她的话,把他的整颗心都抓得痒痒的。他现在可以断定了,他们没有在一块儿,而且,她的心好像真的在他的身上,这种感受让他一下子就快乐起来了,他真想立刻回去,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可是,明明是自己闹着出来冷静冷静的,就这么快回去吗?而他居然在她面前哭了,想想就难为情,今天,已经失了颜面,失了分寸,他都该找个台阶,挽回一下面子吧。 于是,拨打了院长妈妈的电话,“妈妈,我回去住两天,我想你做的红烧狮子头了!” ------------ 044.心在,爱无止境 梅琮佳亲自去将龚潮从孤儿院请回来。本来嘛,两个人的世界就不该非要争出个高下,而想到那天龚潮都为她流泪了,她就决定不跟他计较了,不计较他那么小气,不计较他翻她的日记,也不计较他跟她赌气,只要能感觉到他对她那么真切的爱,她便什么都可以不跟他计较,甚至可以做他们当中卑微的那一个。 她以为龚潮正在孤儿院的某个角落里难过呢,不为她的话,也该为魏翔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担心吧。可是,她找到他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人家跟孩子们打成了一片,似乎开心的不得了、快乐的不像话。而看到梅琮佳失落的神情,龚潮却是开心的,他就是想让她看到他的“无所谓”,他就是要跟她争,到底是谁更在乎对方一点儿,虽然,他一直都觉得他对她总是爱不够。 梅琮佳赌气地围着朱青兰转,就是不跟龚潮主动说话。 其实,两个孩子的那点儿小九九一点也没逃过朱青兰的眼睛,她没有点破。 “琮佳,什么时候给我做儿媳妇?”吃饭的时候,朱青兰一边给梅琮佳夹着菜,一边逗趣地说。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梅琮佳和龚潮分别尴尬地互相望了一眼,又分别垂下头去。 “不是吧?你不打算给我当儿媳妇儿了,啧啧,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朱青兰瞅着两个孩子难为情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玩了。 “妈妈!别拿人家说笑了!”梅琮佳娇嗔地叫了一声。 “嗬,妈妈你瞧瞧,她心里有多么迫不及待嫁给我呢,不过,改口费你准备好了吗?人家都叫了,这种事儿你要是打白条的话,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龚潮坏坏地一笑。 梅琮佳也并没想什么,这里的大孩子小孩子都管她叫妈妈,她便也跟着叫了,不想这也会被龚潮抓到把柄,她又是羞,又是气,当着孩子们和院长妈妈的面,她又不能向他撒娇耍赖。 “臭小子!”朱青兰瞪了龚潮一眼,连忙像梅琮佳说,“琮佳,你别在意,这个臭小子就是嘴硬,装得跟个硬汉一样,其实小时候比一个女孩子都爱哭呢……”其实,从龚潮一进门她就看出这小子眼泡肿了,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他并不难过。 “咳咳咳……”龚潮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假意咳了两声,“爱哭”这个事儿现在最不好提了,想到昨天一个人在地铁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窘相就难为情了。 “好了,好了,不提了!”朱青兰开心地笑着说,“现在妈妈没有别的心愿,就希望你们可以相亲相爱,一生为伴。” 本来,梅琮佳听朱青兰说龚潮爱哭,还在笑他,可她这会儿又像是主持结婚典礼一样念祝福语了,她便又羞涩地垂下头去了。看着那些鬼精灵咯咯地取笑他们的样儿,除了一丝羞恼,多的是一种饱满的幸福感。 这应该是一种幸福!慈爱的院长妈妈,给了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一片纯净的天空,给了他们满满的爱,也给了像龚潮一样的自信和豁达,善良和感恩的品质。这种幸福很简单,却又最复杂。它应该与生活的境遇无关,而在于那片辽阔的心海,不管外面多么凶险,内心的这片海洋却是那么的宁静,它可以消解内心所有的积怨,可以涤荡一切的尘埃,种种不平和无奈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因为感恩,这是人不可磨灭的良知。 夜渐渐深了,也凉了。 梅琮佳和朱青兰面对面躺在相对峙的单人床上,他们中间间隔了一个小茶几。月光清冷地洒在院长妈妈的脸上,很轻盈,很缥缈,很清冷。梅琮佳想到一年前母亲突然来上海找她的情景,母女俩窝在床上,也有清凉的灯光投影在妈妈的脸上,就像现在院长妈妈一样美。 那些美好,那些失去,越来越远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她抓不住的东西,她想。 梅琮佳翻了个身,却突然听到朱青兰唤了她一声,“琮佳”。 “嗯?”梅琮佳又转回身看她,“您没睡着?” “睡不着!”院长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擦了擦眼睛,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粒,“要是不吃安定,每到深夜,我都睡不着!” “老是依赖安眠片可不好,院长妈妈,不如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朱青兰把药瓶放回了远处,“那好,聊聊你和龚潮吧?你爱他吗?” 梅琮佳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跟她聊天了。 “琮佳,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真想让你当我的儿媳妇,我知道龚潮有不少毛病,都是我惯的,但是他是一个好男孩,一定会长成一个好男人的!” 幸好光线暗,梅琮佳觉得她的脸一定又烧成了猴屁股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到院长妈妈,院长妈妈都很急切地想让她做龚潮的媳妇,龚潮不过是她收养的孩子当中的一个,她对每一个孤儿的终生大事都这么上心吗?那这女人还真是操心的命了,梅琮佳有些不厚道地想。“院长妈妈,我们还在上学……”她想搪塞过去。 “对,对,我知道你在上学,我就是不愿意我儿子错过一个好姑娘!” “院长妈妈,您有孩子吗?我是说您亲生的孩子?”梅琮佳突然转移话题地问道,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看到朱青兰背过身去了,想是一不小心戳到她的痛处了吧,“院长妈妈,我……多嘴了,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朱青兰突然坐了起来,靠了靠枕头,“没事儿,有些话一直埋在我心里,我不敢说,也跟自己过不去,所以经常失眠。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我愿意跟你说真话、说实话……” 梅琮佳沉默着,不想打断她。 “我有过一个孩子,他……生下来就死了,我都不敢看他一眼。” 梅琮佳有些失望,但是,朱青兰那清淡的目光在月光的投影中显得特别悲凉,是一种悲凉,让梅琮佳有些于心不忍,“妈妈,都过去了,我和龚潮都是您的孩子,还有那些小朋友,都是您的孩子!” “有你们在,我的白天过得特别安稳,可是一到晚上我就跳回到过去那些不堪的岁月里去!”朱青兰抽了下鼻子说,“我是江苏宿迁人,那一年我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为了筹备上大学费用我利用假期一个人来上海打工,到了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住最便宜的集体宿舍,吃最便宜的馒头稀饭,好几天过去了,带着身上的钱也吃光了,我都想回家了,突然一个男人找打我,说他在昆山的表哥开了个纺织厂正招工,管吃管住一个月四百块钱,问我去吗,我想都没想就跟着他走了。可是上了火车我就开始犯晕,原来他在我喝得水里下了迷药。” 梅琮佳眼睛瞪着溜圆,看着朱青兰面无表情的脸,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竟可以这么平静。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江西的一个小镇上了。那个男人把我卖给了一个五十多个的老光棍儿,他的脸好像被火烧过,很丑,不,是很吓人,他一辈子没碰过女人,花了他所有的积蓄从人贩子手里买了我,为的是给自己留个后!他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的爷爷了,我求他放了我,他的钱我一定还他,可是,不管用,他把我用铁链子锁在床腿上,吃喝拉撒全在屋里,晚上,他就……”朱青兰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睛里终于泛了泪光。 梅琮佳起身,走过去拥住了她,“妈妈……” “孩子,我才十九岁啊,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种滋味比死都难受!” 梅琮佳的眼睛里迸出了泪花,她忍心往下听了,更不忍心让她往下说了,“妈妈,都过去了……” 朱青兰看着梅琮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孩子,在我这儿,永远都过不去!”她开始出声地痛哭起来,“我怀上了老男人的孩子,肚子越来越大了,他就放松了警惕,卸掉了铁链子,我跑!我干嘛不跑啊!不跑我这辈子过得连畜生都不如,还有我的孩子,我宁愿让他死,我也不愿意他生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里。大道儿我不敢走,怕他带着人追上来,我就往没人的地方钻,我沿着火车线走,用了八天,没日没夜的八天啊,我居然又回到了上海!” “那个孩子呢?” “我在孤儿院旁边的废品站的旮旯里,生下了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他……我不敢看他,……生下来就死了!不过,孤儿院收容了我,我可以在这儿做义工!” “为什么不回家呢?你的亲人……” “经历了这么些事儿,那个家我回不去了!我再也没脸回去了。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个姑娘,一晃眼的工夫,我成了一个女人,有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还是个不再完整的女人,我还能回家吗?回去之后,我的父母,弟弟,还有我的亲戚朋友,他们该怎样看我,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实,他们怎么会接受呢!我会生不如死!我宁愿我的家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梅琮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水,她哭不出来,生怕这一哭就收不住了。 “你看看,这样其实挺好的,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却成了这成千上百个孩子的母亲,这也许就是一种宿命吧,我认了!” 梅琮佳紧紧地环住了朱青兰的脖子,给她温暖,并向她取暖,“妈妈,一切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就搬走了。谢谢你,孩子!” 梅琮佳重新认识了龚潮的院长妈妈朱青兰,她是个不幸的,也是不平凡的女人,她用自己所有的“不幸”教会了梅琮佳一件事——心无止境,爱无止境,心在,爱在,我们身上就在永远亮着一盏灯,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 045.朝云,之于苏轼 梅琮佳再见到胡信楠的时候,他的精神好多了,想来是八卦新闻的事情解决了,心里就敞亮了吧。看到梅琮佳和房菁菁一进门,胡信楠一脸的微笑,“来,来,我正好想找你呢!” 房菁菁撇了撇嘴,老头儿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很显然她是多余的。其实,老头儿的病情稳定下来不需要同学们帮忙了,她便不想再来了,无奈何谁让她住得离梅琮佳近呢,梅琮佳对胡信楠进行精神抚慰的时候总是要拖上她这个打酱油的。 胡信楠把手里的手里的书递给梅琮佳,是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这本书我看了不下十遍了,虽然称不上什么正史,却也把东坡先生的气质、风骨全都展露无疑了,你看看!” 胡泽这时候从厨房里拿来了水果盘,盛满了晶莹剔透提子,放到小茶几上,瞄了一眼正埋头翻阅的梅琮佳,开玩笑地说,“琮佳,菁菁,这个时候呢,你们就应该趁机拍拍某人的马屁了,说,‘胡老师啊,其实您的人生经历和文学造诣跟东坡先生很像!’哈哈……” 胡信楠用食指指了指儿子,笑道,“臭小子!” 房菁菁刚把两粒提子一并塞进嘴里,胡乱地咀嚼并吞咽了下去,“胡泽哥哥说的太对了,简直太像了,”走到梅琮佳近前,看着她手里的说,“怎么着,是不是写得跟胡老师的《脚印》差不多?” 论起拍马屁的功夫,房菁菁较之梅琮佳,略胜一筹。 “我就奇怪了,都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喜欢又有什么用?”房菁菁嘟了嘟嘴。 “中国古典文化无非就是受儒家、道家、佛家的影响最深,它们都关心的是灵性的问题,而这些可敬的思想系统是关于宇宙及人生哲学的见解,我想,只有东陂先生一个人,过的是儒家的生活,却写了渗透着道家见解的佛教诗,像他这样的人物,是世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他具有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具有高度的智慧,具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 胡泽瞥了一眼房菁菁,“这算不算职业病?!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站在讲台上的架势!” 房菁菁嘿嘿一笑,把手搭在梅琮佳肩上,“梅同学,那就辛苦你先陪老夫子聊着吧,我跟胡泽哥哥做饭去了!”然后,便推着胡泽的后背,进了厨房。 梅琮佳倒也愿意听胡信楠讲苏东坡,这可是复旦著名学者的课堂,而这样的“小灶”也不是每一个同学都有机会的!而且,胡信楠对苏东坡的“情有独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对胡信楠这个古板老头的看法,其实,这个看上去酷酷的、冷冷的小老头,却有着那么一颗感性、敏感、细腻的心。 “老师,您觉得白居易和东坡先生像吗?”梅琮佳问。 “这……我倒没比较过。你还喜欢白居易?” 梅琮佳扬起嘴角一笑,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您接着说苏轼吧。“ “我们几乎都知道苏东坡悼念他亡妻王弗的那首《江城子》,它让我们感觉到文人痛失爱人的感伤,其实,在唐以后,很多文人都含着孤零消极的悲伤情绪,比如描写闺怨、弃妇,咏吟离愁别恨、夕阳雨夜、烛泪风悲、玉容憔悴、揽镜自伤的诗歌很多,但是东坡先生却能从中脱颖而出,因为他的涕泪残愁和孤寂相融合在了一起,情感真切又不做作。我对这首词的认同感,还源自我自己的经历,因为它总是能让我想起胡泽的妈妈。” 他不说,梅琮佳也知道,他与东坡先生有相同的离愁别恨。 胡信楠惨淡地笑了笑,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太失态了,“对了,你知不知道,在苏东坡的诗词当中将文化融合的最好的实例并非是这首《江城子》,而是,写给他的侍妾朝云的那首。” 梅琮佳一愣,她是不知道,不知道那首词,也不知道什么侍妾朝云。 “东坡先生六十岁的时候过的是被流放的生活,他的侍妾朝云自愿随行,那朝云是个佛教徒,东坡先生赞美她像个维摩天女。”胡信楠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下坐姿,随即咏吟道:“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采。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着人情态。闲窗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素面常嫌粉污,洗装不褪唇红。情高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胡信楠咏毕竟落下了两行清泪,梅琮佳知道,他是在想他的冉萧萧了。 这世间总是存在某种巧合,或者是机缘吧!邱晓秋,之于胡信楠,便是苏东坡的王弗;而冉萧萧,之于胡信楠,便是他的朝云吧。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前世今生,是否真的有轮回,她宁愿相信这宿命。 那天,胡信楠回房间休息了,胡泽陪着梅琮佳和房菁菁聊天。胡泽是个很健谈、很开明的中年人,像哥哥,也像朋友,给她们的感觉就是和他交谈没有任何的禁忌和防线。而遇上了房菁菁这样的八婆也算他倒霉吧。 “冉萧萧的岁数比你还小吧?呵呵,不过你们看起上去都挺年轻的!”房菁菁傻不拉几地问道。 胡泽脸上的肌肉稍微有一丝震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YES,她比我还要小八岁。” “啊?!”房菁菁忍不住惊呼。就算冉萧萧很胡泽配,都能算得上老少配了,不过,房菁菁倒是也算聪明,立即拍马屁说,“其实,最让人钦佩的是你了,这样的事儿在很多家庭都行不通的哦!”她说的也是实话,很多传统的家庭都会把忘年恋看成是不正经吧。 胡泽摇了摇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未能免俗,我不同意爸爸个冉萧萧交往!甚至为了这事儿,我们的父子关系一度紧张濒临决裂,包括,我的洋媳妇儿,她也觉得爸爸疯了!”他很交心地向照顾自己父亲的两个热心女孩说,“我们没有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现在想想,其实,挺不像话的!” “我理解,我理解!”房菁菁叫道,“别说像他们这么大的年龄差距了,就是我爸,要给我找个后妈,我都很抵触的!” “我能理解我父亲,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四岁,我对她几乎没有记忆!我不知道爸爸要什么办法将他对妈妈的爱延长了三十年,有增无减的,他把自己隐藏在那个只属于他和妈妈的情感世界里,应该是很孤独的,我真希望他走出来,可是,为什么会是冉萧萧呢?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会有爱情,那时候,打死我我都不信!我怕老爸受骗,也怕冉萧萧将我们搅得鸡犬不宁。”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件事的?”梅琮佳终于问出一个问题。 “那年,爸爸寄了一本《脚印》给我们。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几乎不看爸爸的文字,我也很排斥,总觉得只活在有妈妈的世界里的他,心智不成熟,甚至是幼稚,我真的是这样看我爸的,从我二十几岁起我就一直怀疑爸爸的心智、人格、情感是不是都正常,或者都健全了,在我眼里我爸就是个怪人。”胡泽轻笑了一下。 房菁菁若有所思,“似乎儿子和父亲都是不那么能对付,我可以理解。” “在爸爸的《脚印》里,我读懂了爸爸的爱情。并且认同了爸爸的纯粹,激情,执着,他有那么多优秀的品质我第一次发现,他对我死去的妈妈也好,对冉萧萧也好,对他的事业也好,他都爱得忘我,爱得智慧,爱得纯粹。那年,我第一次带着我的妻子和儿子回国了,我们见到了冉萧萧,看到是那么美丽,娴静,美好的女子,我知道,我老爸老来有福了!” “可是,现在他们……”房菁菁欲言又止。 胡泽深呼吸了一下,“其实,现在他们这种局面也是我不想看到的!不过,那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世界,别人教不了他们,劝也劝不进去,所以,后面的路,我会一如既往地尊重和支持他们!对了,琮佳小同学,那个杂志的事儿,一直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呢!” 梅琮佳一拍手,“行吧,有时间请我吃顿KFC好了?” “KFC?!你确定一顿垃圾食品就可以打发得了你吗?” “不然呢?”梅琮佳两眼放光,“还有更好吃的?” 房菁菁瞥了梅琮佳一眼,“瞧瞧这点出息吧,就知道肯德基,胡泽哥哥诚心请客,好得也去吃不顿正宗的黑胡椒牛排啊!” “哈哈,我还以为你胃口有多大呢!”胡泽笑道,“赶明,你们俩各自带上你们的男朋友,我请客!“ ------------ 046.背弃,割腕自杀 康博早就想找机会跟安琪分手了。本来他也没有想过要和这样的女生交往,只不过安琪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便想要挑战一下。但是,这种尝试和挑战让他愈发觉得不可控制,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但是,他们却发生了关系,而且是安琪的第一次,他为此有些焦躁不安。 他觉得自己挺不爷们儿的,不敢把安琪叫出来,直截了当地跟她说“咱们分手吧”,他怕安琪把他逼到死角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安琪身上有一种很邪门的气场,她就像他的克星一样,不管他的态度多强硬,气焰多嚣张,她总是能够把他收服。他怕极了、并且从骨子里排斥这种被女人征服的感觉。 他开始躲着也她,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解释地躲她。这不算背弃吧?他从来不承认他爱她,哪里来的背弃?这也不卑劣吧?跟她上床也是应为她自己主动。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有这种慌慌地感觉呢! 康博的手机已经轮番响过好几阵了,那声音让他心烦。他不愿接,也不敢接,就任它一遍接一遍的响。 在女生寝室里,安琪哭得跟泪人一样,一遍接一遍地播着康博的电话,而话筒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那个女人无关痛痒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应答,请稍后再拨……最后,她干脆气急败坏地将话筒一丢,跪在地板上,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她竟这么悲伤。 一种遗世独立地悲伤。 她所失去不仅仅是贞操,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她也承认她和康博之间没有爱情,而她爱的人龚潮从来都没有把她的感情当回事儿,这两个男人,一个占据了她的心,一个占据了她的身体,却都不爱她,她不能原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而对她自己,又是那么深、那么痛的恨。她觉得自己很脏,很龌龊,从灵魂到身体,没有一寸地方是干净的。恍然间,她觉得所有的人都背弃了她,所有的关爱都远离了她,是那么露骨的孤独感和罪恶感,让她骨头里发冷。 仇恨,悲愤,凄苦的情绪,从安琪的骨髓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挤,并且一点一点地将她淹没,她像一条濒临窒息的鱼,没有了渴望,没有了期盼。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到地板上,她能感觉到那沉闷的声响。 她像一个庞大的破坏机器,气势汹汹地毁坏着她周遭的世界,等到自己筋疲力尽了,谁也不再向她靠近的时候,她决定毁坏她自己了。她不想活了,其实她早就不想活了,只是一直没有寻死的勇气而已。 她拿起桌上的刀片,她早就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刀刃上锋利的光芒带来无限的沉幻,拼命地在死亡的秤盘上增加筹码,她终于找到了勇气,而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抖。就是抖,她也强迫自己狠下心去,第一刀,很轻,但是一种剧烈地疼痛直冲她的大脑,这种剧烈的痛感仿佛一下子激活了她的恨,她又切了第二刀,第三刀…… 安琪想象着自己快要死的样子,她知道她一定会死了,感觉有许多浓稠的血液流到了她的手上,身上,还有地板上,到处都是……她逐渐地失去了知觉。 王倩是首先回到寝室的,安琪满身的血迹让她头昏脑胀,适时的恐惧感让她不知所措。她死了吗?她不敢去摸一个死人,可是万一没死在不抢救的话就坏了!她哆哆嗦嗦地试了试安琪的鼻息,居然还有气儿,那一分钟她是从心里高兴的,虽然,之前她们有那么多的不愉快。 “喂,120吗?我这里有人自杀,浑身是血,她快死了,求求你们快点儿……” “哎,琮佳,安琪自杀了,你们快来!……嗯,我知道了,嗯,我不怕……” 她嘴上说不怕,但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之后,救护车到了,梅琮佳,龚潮,房菁菁,罗应雷,齐小美都到了,他们一并上了车,救护车的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周末寂静的校园,有人侧目,有人指点,有人议论。 晚上,龚潮是在学校附近一个叫“雕刻时光”的酒吧里找到康博的,他已经喝到了烂醉。龚潮走上前去,拎起他的衣领,像拉死狗一样将他拖了出来。在墙角处,不等康博站稳了,也是,他自己根本也站不稳了,龚潮一拳头向他的脸抡过去,他没有留情,是结结实实地一拳。 当时,康博的嘴角就看到了血腥,吃痛了,却依然不清醒。他胡乱地摸了摸嘴角,歪着嘴,晕沉沉地把手扶在了龚潮的肩膀上,“哎,哥?!你来了,快,有、有人他妈的刚刚打我!” 龚潮哭笑不得,“打得就是你!说!你到底把安琪怎么了?” 康博打了个酒嗝,一股很臭的味道让龚潮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这一撒手,康博便倏地顺着墙根儿栽倒下去了,这是喝了多少啊!龚潮皱了皱眉。 “你也知道、知道我把她操了?!呵呵,我怎么知道她娘的是个雏儿,是她主动的,是她主动的,你信不信……” 龚潮不由分说,弯下腰对着康博胸咣咣又是两捶,他只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儿,必须得发出来,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疼安琪,但是这份心疼竟是那么的真切,可以不喜欢,可以对她冷漠,但是,他见不得她受到伤害,毕竟是爱他的女孩。可是,在他面前的,狼狈不堪的,正是他的好兄弟,他曾多么希望他们俩能好好的相爱啊,不管是希望康博解了他的后顾之忧也好,也不管是自己希望安琪有一个好的归宿也好。 可是,安琪她居然自杀了?!这让龚潮不安,也茫然。 这两圈让康博稍微有些清醒了,他抬起眼皮,很不屑地看着龚潮,“你?你打我?哼、哼哼,你不是喜欢你的梅琮佳吗?怎么,我上了安琪,你也生气啊?龚潮瞧瞧你这副嘴脸,我看不起你……那个贱货,我打包给你,哈哈,不准退货,你他妈知不知道,那贱货心里的人是你,我早看出来,你们都以为我傻呢……” 龚潮能康博凶不起来了,他说的是实话,安琪寻死想不开不完全是因为康博,他自己也有责任吧,由始至终,安琪对他的那颗心一直很炽热,康博不傻,当然他也不傻。 “安琪,自杀了!” 龚潮的声音不大,但是,有足够的威力彻底为康博醒酒了。 “你……你说什么?” “安琪割腕自杀了,现在在医院。” 哦,在医院!就是说还没死,康博自己安慰自己,可是,还是心慌。 “抢救过来了,琮佳,小美她们正看着她,学校已经和她家里联系了,说是她爸爸妈妈明天就到了。”龚潮看了他一眼,确实酒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想有多远滚多远,可是,他不敢说,一怕再吃龚潮的拳头,二怕龚潮看不起他说他没有担当。 龚潮伸手拉他起来,“你对安琪真就没一点感情?”他觉得,把一切都摆在台面上。 “嗯,没有!”康博决绝地回答,真的没有,他已经后悔死了,遇上她这么一个大麻烦,并且,从始至终他都没觉得自己占到什么便宜,他也不认为只因为他的离开,安琪就会寻死腻活的,他这样想并不敢这样说,他不愿让龚潮觉得他实在推卸责任。 “那么,你就别露面了。” 龚潮的话让康博感到很意外,没有听错?! “这么看着我干嘛,你还打算去碰一鼻子灰么,要是安琪妈妈来了,认定她女儿自杀是你引起的,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他不能不为康博着想,这是他的好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再说了,既然这段情缘从一开始是错的,那就快刀斩乱麻好了。 “嗯!”康博感激地点了点头,“安琪,没事儿吧?” “没事儿,发现的挺及时的!” “谢谢你,哥,我刚才……说的都是屁话,别忘心里去!” 龚潮搀起他,“你呀,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安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洁白的世界里有几双恐慌的、惊吓的眼睛,让她觉得这个空间很诡异,比地狱更诡异,她知道她没有死成,因为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她就感觉到痛了,她下了那么大的勇气,居然没有死成?! “哎呀,琪琪,妈妈的心肝宝贝,你怎么了,真是吓死妈妈了!”安琪的妈妈立刻扑了上来,她的眼睛,连带着脸都肿涨得很厉害,安琪都有有些不敢认她了。也是,从得到女儿自杀的消息以后,她就没合过眼,并且一直哭、一直哭。 安琪的爸爸还算冷静,一言不发地杵在病床前。 “琪琪,有什么话,不能跟妈妈讲的,有什么事儿,不能让妈妈帮你解决的?你这个傻孩子呀,怎么偏偏走这条路呢……呜呜呜呜……”虽然,安爸爸从一上火车就嘱咐过她,不管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只要她醒过来,就什么也甭问了,可是她就是记不住,也忍不住,她想不通这么优秀的女儿怎么能自杀呢! 安琪冷冷地瞟了他们一眼,简直没有表情。 她的冷漠和自闭,确实有些吓到了安爸爸,好像女儿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遭。 “琪琪……”他有些觉悟到,他平日乖巧懂事、引以为傲的女儿,其实还有另一个自己,那个她,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望而却步。他开始反思,这些年生养供养她,她其实也付出了她全部的努力了,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太苛刻了吧,但是,这会儿醒悟过来了,女儿好像已经离他们那么远了。 安琪一转头,看到了梅琮佳,看到了齐小美,房菁菁,王倩,还有任冰冰,她们都在,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动容的,不管平时怎么闹,一遇到事情她们还是关系她的,可是,龚潮和康博都没有来,她到底不是他们爱的,关心的,她的死活跟他们无关,可是,她为什么要为他们寻死呢,真傻! 她冷笑了出来,笑得围观的人一身冷汗。 安琪咬了咬嘴唇,“谢谢你们,都来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了!”对,她不要做那个痴情的大傻妞了,也不做那个亢奋好强的傻大姐了,她不会寻死,不会痴恋,不会计较,行走于世不为别的,也不为谁,而只为了自己吧。 安琪没有死成,但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 047.遥望,彼岸开花 安琪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很空旷了,那种空旷如身居一个孤岛上,除了茫茫的天,茫茫的海,她谁也看不到,谁也不认识。这些天爸爸妈妈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而同寝室的女孩们也时常来医院看她,安琪并不怀疑所有人的初衷是对她好,并且希望她好,但是,很奇怪,除了藏在心底的一丝不愿言说的感激之情以外,她也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温暖。 有些事情安琪不能不耿耿于怀,比方说,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而占据了她的心的,和占据了她的身的两个男孩谁都没有露面儿,她怎么可能温暖的起来!除却了这些关爱和同情,她错过了这个季节本应该体味的东西,例如爱情。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安琪觉得自己很失败,她虽然从不轻易地开口说话,而在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 不是不想交流,可是说什么?跟谁说?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虽然这些天,爸爸已经收起了以往的威严,甚至对她有些恭谨,可是她的世界他永远都无法抵达吧,一个雷厉风行的机关干部怎么能知晓一个小女生的情怀呢,而妈妈,诚然比过去多了很多的关心,可是,她的关心却总让安琪感到焦灼难耐。 说到底,安琪不想打破这样的格局,他们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安妈妈一边给安琪梳头,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琪琪,你已经长大了,从团员长成党员也是一种成长,动不动就自杀怎么行呢,你应该接受住组织的考验,来年……”她不觉得这样鼓励女儿也什么错,可是,她手中女儿的马尾倏地滑了出去,她愕然地抬起头。 安琪挣脱了母亲的手,披头散发地回头看着她,“谁稀罕入什么党!谁稀罕!”安琪愤愤地叫道。 “琪琪!”安妈妈窘迫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像一个小刺猬一样看着她,让她觉得陌生。 这时候,安爸爸向安妈妈使了个眼色,走到安琪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琪琪,入不入党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也应当了解爸爸妈妈的苦心,一直以来,我们都希望你是最优秀的,没有那个为人父母的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能,我们以前给你太多压力了,我们改,我们更希望我们的女儿健健康康的!你不知道,那天我们接到电话得知你自杀的消息以后,我们……”他擦了下眼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啊,琪琪!” 安琪怔怔地看着爸爸,从他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激动过,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真的?你们爱我?” “傻孩子,你说呢!”安妈妈走上前来抱住她。 安琪其实是感动于这个拥抱的,但她还是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她是刺猬,渴望温暖,却又惧怕突如其来的境遇,“我不相信,我就是你们炫耀的工具!这些年你们总是让我学习好,才艺好,学这个,学那个,吹毛求疵,你们想没想过我快不快乐!还有,我已经十九岁了,我要做我自己!” 安爸爸愣愣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安妈妈也无助地摇了摇头,他们完全不了解安琪的宣言,做她自己?!他们并没有让她成为谁的谁呀?以前,他也想过女儿长大了,会有一些青春期的小躁动,但是那个时候安琪确实在他的朋友圈子所有子女当中最让父母省心的一个,是啊,她已经十九岁了,已经成年了,难道这孩子的青春期延后了么,他一点也没有防备。 “你十九岁,长大了!你更应该了解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你长大有多不容易!我不许你这么跟你爸爸说话!安琪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没人教养的野孩子有什么差别!”安妈妈忿然道。 安琪冷笑地看了看妈妈,“野孩子?哼,你不知道,我多么羡慕那些野孩子,野孩子有最起码的自由和尊严!”没错,梅琮佳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吧,她一直都在嫉妒她,不是吗? 安妈妈和安爸爸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的女儿,沉默下去了,但是,他们自认为很强大的内心这会儿很受伤。 没几天,安琪便出院了,安爸爸和安妈妈也便郁郁地回家了。 从此以后,安琪不但不像之前那么亢奋了,而且走入了另外一个极端。她不愿意去上课,也不愿意跟人争论,她开始抽烟,并且喝些小酒。没事就捧着一些言情小说趴在床头上,最近,她迷上了安妮宝贝。当她看《彼岸花》的时候,看到一半她就哭了,越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相信爱情的女人,尽管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为康博割腕自杀过。 安琪右腕上的疤痕很醒目,夏天人们开始换上短袖的时候,她就在右腕上带上一只可爱的卡通护腕,其实遮蔽起来不等于就想把一切都忘了,对龚潮,对康博,甚至对梅琮佳,她依然那样耿耿于怀。 但是,她和梅琮佳的关系仿佛又回归到了起初的和谐,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能感觉到梅琮佳对她是真的好,越是清楚自己对她的妒恨,越是能体味梅琮佳对她的好多么难得。 梅琮佳将一个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有时间就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吧,他们走的时候挺担心你的!” 安琪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应她,“你不应该恨我吗,梅琮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难道不知道为了拆散你和龚潮,我说了你很多坏话。” 梅琮佳从容地付之一笑,摇了摇头。真的不在乎吗?也许是因为她和龚潮的感情到底是没有受到安琪的影响,假如被她拆散了,她或许会像她说的,恨她吧。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是非,对错,爱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明了,也更因为错综复杂,才有了我们在大喜大悲来临的时候可以喘息的机会,所以,不恨,不管别人怎么样处心积虑地伤害自己,都试着少恨,不恨吧。恨,也是双向的,会同时反作用于自己身上。 安琪见梅琮佳摇头了,随即报之一笑,“谢谢。” “谢什么,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安琪咬了咬嘴唇,那天她看到康博挽着一个女孩子的胳膊进了肯德基的门,她的心里还是会疼,她那么告慰自己说我不爱他,不爱,从来没爱过,可是还是无法抑制的疼。“康博有了新女朋友,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终于过问他的事情了。 梅琮佳抬头看她,觉得她的情绪还算稳定,“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应该往前看。” “对,应该往前看,”安琪点了点头,眸子里却蓄了泪,“就算往回看,人家里不再那儿了,对不对?”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梅琮佳吸了一口气,没做声。 “如果,那女生知道,他跟我上过床,会怎样?”安琪恨恨地说。 梅琮佳摇了摇头,“何必呢!安琪,你们都过去了,别闹了行不行?” “是他甩了我,为什么,占尽了便宜,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拿我当什么了!”安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那你想怎么样?让康博回来摇尾乞怜吗?有意思吗?你们回不去了,何必互相折磨呢,如果没有祝福,远远的看着,彼岸开花不好吗?” “说的轻巧,用完了就像抹布一样把我扔了,”安琪撸下卡通护腕给梅琮佳看她腕上的疤痕,“这是一辈子的耻辱!”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她,她知道,她抑制不住安琪心里的那团火。康博新交了一个上戏的女朋友,她一早就听龚潮说了,说实话,她有些诧异康博这速度,并且替安琪感到不值。她甚至鄙夷康博和那个女孩如火如荼的爱情。可是,那次在南京步行街上遇上的时候,她觉得那女孩不想妖精的那种类型,就有些为那女孩担心,她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安琪。 她那天恨恨地剜了康博两眼,可是康博却流里流气地对她笑了,她便愈加讨厌起康博来了。她承认,她想让康博吃些苦头,但是听安琪要报复他的意思,她还是有些担心,主要是担心那个无辜的女孩会受到伤害吧,所以,她直到出了寝室,她的心还一直悬着。 安琪找到那个田枫的女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那女孩果真比她漂亮很多,包括,面对她挑衅的眼神,也是那么从容不迫。田枫仿佛用眼角一瞄,就知道眼前这姑娘找她所谓何事了,但是,她嘴角的笑意便是她最锐利的武器,一下子将安琪的挑衅给瓦解了。 “说吧,大老远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儿?”田枫抠了长长的指甲,从容不迫地问。 “我是康博的前女友,”安琪觉得这样的开场白对让对方感到难堪,可那个田枫分明很淡定,“昨天他找我了,要跟我复合。” 田枫挑眉轻笑了一下,“哦,是吗?昨天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啊,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 “哟,难不成他有分身术?昨天晚上他可是在我床上!” 安琪忿然地看着她,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谎言被揭穿,也因为对方恬不知耻地炫耀他们已经上过床了,康博这样的混蛋,王八蛋已经睡过很多女孩了吧,所以自己在他那里所失去的,他从来都不觉得珍贵吧,安琪整个脸变得铁青。 看到安琪变脸,田枫有些得意了,更加狐媚地笑了笑,“对了,听说你还为他自杀过?真的假的?”她瞟向安琪的护腕,“看样子是真的,疼不疼啊?啧啧,玩不起就不要玩儿,这是何苦呢!” 安琪终于认输了,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不要脸,如他们一般。或者,梅琮佳说的没错,何必互相折磨呢?再说,她这样纠结,于他们无伤,而吃亏的恰好是自己。 她轻轻地摇了摇嘴唇,点头,“行!算你们狠!我祝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田枫看到安琪的身影走远了,才摸出手机,按了康博的号码。 “喂,表哥,她走了……嗯。……得了吧,你不知道她骂我骂得有多狠,一顿肯德基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行行行,反正我也不想你给我找这么一个表嫂!不然,我姑姑可吃不消!……我知道,我回家不会乱说的,不过这种擦屁股的活儿以后少找我……好,挂了,拜!” ------------ 048.舔舐,爱之伤痕 梅琮佳回到家,看到龚潮把画架支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信手涂抹着油画颜料,据梅琮佳了解,龚潮一般不会这样三心二意地作画,所以,他好像有心事吧。不过,她刚从寝室回来,想想安琪的样儿,她觉得心里累,便向沙发上一歪,呆呆地盯着电视机不说话。 龚潮瞥了她一眼,“喂,怎么了?”他放下画笔和调色板坐到她身边来,挨近她坐在,扭头看她。 “没事儿,快画你的,画完了我们去外面吃饭。” “今天去外面吃啊?好端端的某人罢工了?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看来他不像有心事儿的样子,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话!也不会像这样笑得这么欢,他接着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去吃饭吧,吃……KFC,你喜欢的。”还有,这么讨好她的提议! “你不是要画画吗?”梅琮佳皱着眉头看着在一旁嬉皮笑脸的龚潮。 龚潮无辜地挠了下后脑勺,“其实,早就不想画了,就等你回来呢!” “喔,原来早就想偷懒了,怪不得一边看电视,一边画,能画出好画来才怪。”梅琮佳像家长一样审视面前的“小学生”,“你,在赶作业?”龚潮说过,他们画画还他们写文章是一样的,都是创作,没有灵感的时候,瞎赶是赶不出好作品来的。 龚潮尴尬地撇了撇嘴角,“这也能看得出来?真不愧是我的未来的老婆大人,”于是,挺直了脊背在梅琮佳额头上落下一吻,“呵呵,奖励你一个嘴嘴。” 梅琮佳笑笑推开他,“行了,走啦!” “嗯,等我三十秒。” 龚潮赶紧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着手,一边搓洗,一边探着脑袋问,“对了,最近看到安琪了吗?她是不是好些了!”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可是安琪喜欢他,他和梅琮佳都知道,所以他都没好意思问。 “不好。” 龚潮关了水龙头,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怎么呢?” 梅琮佳完全没往他身上想,叹了口气说,“哎,还不怪你那好哥们儿康博,说把人家甩了就甩了,连句分手抱歉的话都不肯跟人家说!就算一开始安琪接触他动机不纯吧,可她毕竟为了他切过腕自杀过呀……真不知道那家伙的心是什么色的!”梅琮佳越说越忿恨,很显然,她对康博的成见越来越深了。 “他们之间的事儿,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快刀斩乱麻也好。” 梅琮佳抬眼看他,“就这么算了,你不知道安琪跟他已经……”她垂下头去,“上床”两个字她跟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龚潮知道她在害羞,诡秘地一笑,“好啦,好啦,咱们管好自己就OK了!”伸手拉起她,往门口走。 梅琮佳悻悻地被他拖着,“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哦,我今天就见安琪了,她没有死心呢,你让康博和那个田枫,说不定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随便她出什么幺蛾子,康博和田枫是假的,就是为了让安琪死心。” “什么?!” “田枫是康博的亲表妹,姑舅亲!” 梅琮佳似乎有些懂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康博这么做对安琪太狠心了,若是不狠心,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吧。 龚潮一手揽着梅琮佳,一手拉开了房门。而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们目瞪口呆了,在他们的面前,房菁菁一个人倚在对面的门上,她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蹭了许多血,胸前也有,那血红触目惊心,加上房菁菁煞白的脸色,斑驳的泪痕,梅琮佳和龚潮很难想象门里是怎样的惨象。 “罗应雷呢?”龚潮呆立了老半天才问,他是担心房菁菁把罗应雷怎么着了。 梅琮佳也定了定神儿,掠过龚潮向前扶起了房菁菁,“怎么了,菁菁?出什么事儿了?” 房菁菁看了看梅琮佳,扑到她怀里便痛哭起来。 梅琮佳扯了扯她的裙子,没伤,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菁菁,菁菁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血?”她不相信菁菁会把罗应雷怎么样,她是那么没有原则地看那个男人,“他打你了?” 房菁菁只是哭。 “好了,好了,不哭,跟我回家。” 梅琮佳搀扶着房菁菁回到家,两个人坐到沙发上,像龚潮使了个颜色,龚潮便听话地打了盆温水端过来,梅琮佳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房菁菁手上,胳膊上,腿上的血迹,她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确实没伤啊,便向龚潮摇了摇头。 龚潮便飞快地闪出去敲对面的门了,他要看看罗应雷伤成什么样儿了。 房菁菁见龚潮出去了,才抽了抽鼻子,“琮佳,我怕,你不知道罗应雷这个疯子,他存心不让我好过,只要一吵架,他就自虐,刚才吓死我了,他生生把穿衣镜给捶烂了,他手上全是血口子……”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手机里有一条暧昧短信,我无意间看见了,我就是问问,他跟我发火,说我不信任他!你说,我是他女朋友,问问怎么了,至于把手机扔到窗户外面去?至于摔东西,捶玻璃吗?至于吗?!”房菁菁胡乱地涂抹着脸上的眼泪,梅琮佳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她,她也没去接,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这回也是,我都不记得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他光着脚丫子去踢桌子,那脚踝一肿就是好几个礼拜,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他搞得神经质了!” 梅琮佳很同情她,可之前她就劝过房菁菁别跟罗应雷在一起,可是她不听呀,像着了魔一样非要往他身上靠。这会儿要让她再说什么劝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可要是说心里话,她还是希望他们早散,只怕菁菁以为她在幸灾乐祸。 “琮佳,我真的跟他过不下去了,我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梅琮佳还是不言语,心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干嘛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不听你的,活该有今天?”房菁菁憋着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梅琮佳。 “我没有。很多事儿只有自己尝试过,才知道到底行不行……” 房菁菁还是觉得梅琮佳在埋怨她当初不听话,也是,就是怨自己,梅琮佳劝过她,爸爸妈妈也阻止过她跟罗应雷交往,她就是跟着了魔一样一条道儿走到黑。房菁菁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段时间跟罗应雷在一起,流的眼泪比她活过来的二十年的眼泪还要多,可是,同时,他带给她的快乐也比她活过来的二十年的还要多。 梅琮佳见她走神儿了,不一会儿,便无精打采地靠在了沙发背上了。就唤了她一声,“菁菁?累了吧,去我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房菁菁便听话地跟着她去了房间。梅琮佳给她找了件睡裙,让她换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 房菁菁躺上床,点了点头,她确实困了,也累了。 梅琮佳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出了客厅,轻轻地开了门,又轻轻地关了门。然后拍打对面的门,奇怪,没有应答声。便拿手机拨了龚潮的号码。 那边传来龚潮气喘吁吁地声音,“唉,琮佳,我在门诊上呢!罗应雷伤得不轻,得缝两针。……我不跟你说了,你照顾好菁菁,咱们回去再说。” 龚潮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梅琮佳只好又缩回去了,回来卧室看到房菁菁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呢,看她的样子,她有些心疼,还有上午她见到的安琪,也让她心里一阵酸涩。回想起一年前她们刚刚入学的时候,那是多么自信的,快乐的,青春洋溢的两张面孔啊,较之她们俩,梅琮佳自己反而在心里藏着那么多、那么深的自卑。可是,现在呢?憧憬了那么久的大学生活到底给她们带来了什么! 应该怪大学?还是因为她们遇人不淑? 安琪那边还没消停呢,房菁菁这边儿又唱了这么一出!谈恋爱就要这么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为什么不能像她和龚潮一样风轻云淡的,细水长流的? 或许都不是,每个人,每个阶段,都可能遇上各种各样的坎儿,才能逐渐的羽翼丰满起来,而每个人也都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学着长大。她是因为家里的事,龚潮是因为他的出身,所以,他们可以更坚韧、更乐观、更从容地面对生活了。而安琪和房菁菁,第一道坎儿却是“爱情”,太多的信仰,太多的寄望,让她们把勾画编织了无数遍的彩色的梦竭尽完美,完美地远远地超脱于现实生活了,她们把握不住了,所以才摔倒了,摔碎了,但是,她相信她们一定能迈过去。 梅琮佳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说,我和龚潮呢?也是不个五彩缤纷的梦吗?不,龚潮给她的是脚踏实地的生活,是实实在在的的爱情,她确信她没在云里,没在雾里,而就在生活里。 其实,想到这里,梅琮佳除了对安琪和康博,以及那个田枫的各种担心,和对房菁菁和罗应雷这对冤家的各种牵挂以外,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小骄傲的,她遇上的男人是龚潮,善良,乐观,沉稳的龚潮。遇上对的人,真的是人一生的幸运吧,所以,之前的种种阴霾,种种不幸,到今天为止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今后的路,龚潮一直都会牵着她的手。 ------------ 049.救人,救不了心 不管罗应雷怎么无赖,怎么哀求,房菁菁都决定先搬回寝室去了。她说她需要一段时间冷却自己,只有让这颗沸腾的心冷静下来,她才能够确认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需要的。最后,他们决定制定一个两年之约,从这学期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他们暂时分开,若是这份感情一直保存如初的话,毕业之后他们就结婚。 梅琮佳觉得房菁菁不是在赌气,相反,比任何时刻都清醒,更认真。当足够爱的时候,人的智商往往就会下降,尤其是女人,她给自己保持了一个缓冲的时间,这样是对她自己的未来负责任。那个冷静而果敢的房菁菁终于回来了,在伤过、痛过、也甜蜜过。 房菁菁离得远了,梅琮佳就央着龚潮陪她去看望胡信楠。这半年梅琮佳雷打不动地都在每个星期六的下午都叫着房菁菁去胡信楠家看望。其实,也不单单是这份师生之谊,更多是对一个垂暮老人的关怀,因为她经历过她母亲的仓惶离世,她父亲的锒铛入狱,更深切地感受过失去的滋味,所以,她知道,对一个人好要趁早。 胡信楠得病情稳定住之后,胡泽就回了大洋彼岸,他有他的家庭和事业,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愿意拖累他,而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别想有自尊的活儿而不是变成谁的负累。只是,没有冉萧萧,没有儿孙,他的生活变得特别的寂寥,只有一个乡下来的小保姆陪伴左右。每天除了出饭、睡觉、上厕所,他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几次向学校提出了复职的申请,都被校方好意驳回了。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还是老了,所以动了无数次电话想给冉萧萧打个电话,又强忍住了。 梅琮佳按了门铃,开门的是小保姆小竹。那小竹虽然是强忍着眼泪,但是梅琮佳和龚潮还是看得出她刚刚哭过了,眼睛还红着。 梅琮佳一边进门一边拍了拍小竹的肩膀,“你去忙吧,交给我们了。” “谢谢姐姐!”小竹转身进了厨房。 胡信楠一看是梅琮佳,还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就知道是她的男朋友了,舒松了一下僵硬的脸庞,“来,来,过来坐,这些天我都闷坏了,这个是……我认识你,有一回萧萧带我去莫干山路去看画展,就有你的画,画《母亲》的,叫什么来着……” “胡老师你好,我叫龚潮。”龚潮赶紧握住了胡信楠向他伸过来的说。 “小伙子不得了,梅琮佳你好眼光嘛!”像是老爷子这些天真闷坏了,拉着龚潮坐到了他的旁边,“跟我说说,哪里有画展,我去参观参观,我胡某人不是内行人,但还是愿意去领略下的!” “莫干山路每天都有,最近书画院也有,好像是明清国画展。” “哦,那不错,我一定去看看,一定去看看。” 厨房里,小竹向客厅里变脸飞快的怪老头撇了撇嘴,悻悻地择着青菜,有好几回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有时候觉得这老头儿也挺可怜的,一大把年纪了,身边两个亲人都没有,光说争名夺利呀,还真是没用,刚一开的时候,小竹还以为梅琮佳和房菁菁是胡信楠家的亲戚,后来才知道她们只是学生,她们对胡信楠的好耶挺让小竹感动的,所以就一直忍着怪老头儿的坏脾气。 “小竹,中午坐什么,我帮你吧!”梅琮佳进了厨房。 “姐姐,你要是闲呢,就帮胡老师煲莲子汤吧,我怎么弄都是他要的味儿,整天冲我发火呢!”小竹嘟着嘴,很委屈地说。 梅琮佳冲她宽慰地笑了笑,她知道,她也煲不出胡信楠要的那味儿,那是冉萧萧的味道呀!她抬眼望了下胡信楠,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龚潮搭着,最后竟出下头不言语了。龚潮很无辜地向她这边望了一眼,耸了耸肩,胡乱地翻着茶几上的一本书。 “姐姐,”小竹突然轻声唤了梅琮佳一声,“爷爷会死吗?” 梅琮佳戚眉看向小竹,她想责备她怎么胡说,可是看到小竹清澈的眸子她没说上话来。 “姐姐,爷爷话越来越少了,动得也越来越少了,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都不出屋,今天要不是我的莲子汤没煲好,他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你看,他和你男朋友又不说话了,谁来都是这样,不超过三分钟,他就休眠了……”小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 休眠?!她讲台上的胡老师曾经是那么热情,慷慨激昂,他居然休眠了!梅琮佳眼睛默默地有些湿润了,她有些理解胡信楠心上地那份荒凉寂寥的感受,没有爱的人,没有爱的事业,他的灵魂便日渐枯萎了吧,可是,她该怎样唤醒他呢,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饭菜上桌的时候,胡信楠在沙发上睡着了,梅琮佳轻轻地帮他加了棉被。正要抽身走开的时候,他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萧萧……萧萧别走……” 梅琮佳看了看龚潮,尴尬地笑了笑,“胡老师,是我。” 胡信楠坐直了身子,抱住即将滑落下去的棉被,眼睛放空地望着墙壁,“哦,我还以为是萧萧回来了。” 他的样子让梅琮佳心里一阵酸涩,想哭。 “胡老师,你的病好了,不会拖累她了,想她就让她回来吧!” 胡信楠摇了摇头,“好不容易赶她走了,怎么还叫她回来!不,不行,萧萧应该过本属于她的人生啊,这些年我已经拖着她的后腿,让她在她的跑道上落了单,我不能再连累她,你们说,我病都病倒了,怎么不让我直接死掉呢,你们,还有医生,大家把我拉回来干嘛!” 这下,梅琮佳真的哭了,“胡老师,您别这么说……您这辈子什么苦难没经历过,怎么说这种丧气的话呢!” “是呀,什么没经受过!我这辈子够了,够幸福的了,孩子们,别哭。” 胡信楠觉得没有人能够感知他的快乐,他的痛苦,但是萧萧可以,所以萧萧才一直那么听他的话,没有出现吧。他害怕这种孤独的感觉,更害怕成为谁的负累,他从心里惧怕形单影只的感觉,害怕这一天到晚的无所事事,世界似乎变得一点儿分量都没有,轻飘飘的,随时会在他眼中陷落一大片。这是一个惨烈的过程,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塌陷,把他暮年的幸福一块块地切下。 越是惨烈,他越是不想有萧萧参与。 梅琮佳将手插在龚潮的外套口袋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龚潮知道,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才这样沉闷,“你别担心啦,我看胡老师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 “是啊,他身体没问题了,可是,大家救得了他的人,却救不了他的心。” 龚潮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接着劝慰她了,他本来就不是特别能说会道的人。 “龚潮,我想……帮胡老师把冉萧萧找回来……” “你没听胡老师说嘛,他不想让她回来。”他不反对她关心胡信楠,可是他不希望她冒险,万一老爷子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怕她置身在风口浪尖上。在她身上的事情,他永远是最自私的,太怕她受伤。 “我知道,可是,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再说了冉萧萧这些日子也不好受,她心里一天也没放下过胡老师,与其让他们双方都这么痛苦,不如试试……让他们见面看,先别说让冉萧萧搬回来,先看看胡老师反应嘛!”梅琮佳的谨小慎微在她上了大学之后已经褪去了,很多时候她都很敢,比如上次去杂志社为冉萧萧讨公道。 龚潮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不是认同她,而是妥协,毫无原则地顺着她,“那好吧,我们先去找找冉萧萧,她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把胡老师带出来吧。” “嗯。”梅琮佳满意地点头道,欢快地迈开了步子。 突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显示是胡信楠家里的座机号码,“喂——” 话筒里传来了小保姆小竹着急的声音,“姐姐,姐姐你们快回来吧,胡老师要赶我走!他可凶了……”里面夹杂着胡信楠的声音远远的声音,“你放下,放下电话!跟谁说也没有用,你走啊,我不用你们任何人管!……” 梅琮佳抬眼望了下龚潮,“小竹,你别急,我和龚潮哥哥马上回去……” “啪”地一声,那边的电话就被叩了,梅琮佳怔怔地望着龚潮,“胡老师家,好像出事儿了……” 龚潮皱了皱眉毛,片刻才反正上来,拉着梅琮佳赶紧往回跑,“走啊!” 再回到胡信楠家的时候,看到大门紧闭着,小竹抱着她的包裹,拉杆行李箱站在门口正哭着,“爷爷……爷爷开开门呀,爷爷,你别激动,琮佳姐姐他们一会儿就来了,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小竹!”梅琮佳气喘吁吁地站定了,“怎、怎么回事儿?” “姐姐,你们可来了!”小竹擦了下眼泪,握住了梅琮佳的手。 “出什么事儿了?”龚潮问。 小竹鼻子一抽一抽地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走了以后,爷爷就睡了一觉,才不到半小时,他就醒了,醒了就骂人,还要赶我走……一开始我以为他就是闹闹脾气没当真,可是他冲进我的房间就收我的东西,你们看,全都给我扔出来了!姐姐,爷爷是不想活了吧……”这是小竹今天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他真的不想活了吗? 梅琮佳心里一紧,或者是真的,他说了,他很孤独,他没用,他这辈子够了…… “龚潮……”她方寸大乱地看着龚潮。 龚潮推开小竹,用力地拍打着门,“胡老师,胡老师你开开门,快开门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可敲了半天,门里没有任何动静,龚潮也慌了,“我们报警吧!” 最后在物业的帮助下,终于撬开了那结实的防盗门,相对于门外的噪杂,门里却是那样的平静。胡信楠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膝上摊着一本书,是那本他最爱的《苏东坡传》,他默然不语,目光散乱地看着涌进来的这群人,没有悲,没有愁,没有惊吓,也没有感受一般。或许,小竹是对的,他不想活了,他想把他自己困死在这里。 梅琮佳轻步走到胡信楠的身边,一条腿跪地,趴在他的膝上,用很轻柔地声音说,“胡老师,你是东坡先生一样的人呐,你和他一样,是月下的漫步者,你今天怎么了?”这声音很轻,稍微有些责备的口气。 胡信楠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浅浅地笑了。 梅琮佳伤感地说,“胡老师,跟我说说话好吗?” 胡信楠张了张嘴,模糊地说,“我若是东坡,王弗死了,朝云也死了……”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也就梅琮佳能听懂他的话,“胡老师,你的朝云没有死,她没死!” ------------ 051.网恋,也是恋啊 英语课的时候,安琪从齐小美和梅琮佳面前经过,一股刺鼻的香迎面而来,是刺鼻,而非扑鼻!梅琮佳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齐小美很夸张地说,“怎么着,受不了吧?告诉你,我们每天在寝室里闻这劣质香水的问道,死的心都有了?” 梅琮佳有点八卦地问,“唔,她怎么回事儿?又谈恋爱了?” 齐小美耸了下肩,“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她跟什么男人混在一起。不过,自打和康博分手之后她一直很消沉,也就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你想啊,一个空窗的女人,突然把自己打扮的跟妖精似的,总归是不正常吧?”是不正常!好像这个安琪从入学在现在就没有正常过! 出于好奇也好,出于关心也罢,那天梅琮佳回了趟寝室,但是没跟任何人说是为了看安琪,而是假意去探望空窗的房菁菁。就算她表明了是去看安琪的,之前她们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大家也未必会信,而安琪自然也不会领她的情,这是肯定的。 房菁菁不在,好像上课的时候就没在。寝室里只有安琪和王倩,她们之间的关系明显缓和了,因为她看到安琪在用王倩的电脑在聊QQ,王倩则用电炉煮了面条。 “菁菁情绪还好吗?”梅琮佳倚着床站在安琪旁边看她玩电脑。 安琪赶紧捂住了她的QQ页面,“哎,别偷窥别人的隐私行不行?” “什么就隐私了?也不知道谁,当初偷看我日记来着!”梅琮佳撇撇嘴,逗趣地说,过去那么久的事儿了,她发誓没在放在心上了。可是,安琪的脸上却挂不住了,她只好说,“好了,不看就不看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也陪我聊会儿。” 安琪推出了她的小企鹅,站起身来,“行吧,聊什么?” 真受不了她一板一眼假正经的样子! 梅琮佳假意凑到她身上,闻了闻,“啧,真香啊!怎么有约会啊?” “是啊!”安琪浅浅一笑,却夹枪带棒地说,“怎么,只许你跟龚潮恩恩爱爱,不许我有我自己的小幸福么?”原来,她还是嫉妒的。 梅琮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正巧王倩把锅端了过来,用胳膊杵了安琪一下,“哎,说说呗,找了个什么样儿的?不空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不能背着我们,一个人偷着乐嘛!”其实她想知道是什么男人能受得了安琪身上这股子骚味儿。 “我自己还没见呢!” “啊?你不会是把自己催眠了,跟梦里的男人谈恋爱吧?怎么着,在梦里也能**?”王倩夸张地说。 “我们是网恋啦!” 安琪看了下电脑屏幕,仿佛是看那个男人的脸一样,带着几分娇羞的颜色,她好像认真了。梅琮佳真不知道跟一个看不到的人谈情说爱是什么感觉,不过,不见面她至少还是“安全”的吧,不会跟康博一样,稀里糊涂就上了床。 看着梅琮佳和王倩都不说话,安琪连准备反击的词都说不出,“嗳,你们……都傻了吗?网恋也是恋啊!见不到人,但是我们一直聊的很好,谈恋爱谈恋爱,不就是谈出来的恋爱?!”她想告诉她们,她很甜蜜。是真的甜蜜吗?应该是吧,“水木未央”像是能看到她心里似的,而她什么心里话也都愿意跟他说。 “他干什么的?是哪里人?多大年纪?”梅琮佳问。 “干嘛,你查户口?!”安琪皱着眉头很反感地说,“什么职业有分别吗?我只知道他幽默风趣有才华,哪里人又有什么问题,现在异地恋、跨过恋多了去了,多大年纪就能可笑了,你不是一直支持胡信楠和冉萧萧吗?” 梅琮佳又被她顶得一时语塞。 “哎呀,行了行了,你能幸福我们当然高兴了,再说了,琮佳也是关心你才问的!”王倩在一旁说,“谁要吃面,自己盛啊。” 安琪气势汹汹地往床上一歪,“不吃了!”她就是生气,她觉得她们就是见不得她一点儿好。 “安琪,我希望你能珍重你自己,真的,别跟上次似的,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了一个不爱的男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值得你赌气来作践你自己的,更没有谁,是值得你用生命作为代价去赌的,我也是差点死过的人,当我的中学老师把我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上来以后,我就发誓我要认认真真地过生活……” 安琪突地坐起来,梅琮佳的话直接戳到了她的痛处,原以为结痂了伤疤怎么稍微不碰还能流出血来,她没心思去想梅琮佳说这段话是出于好意还是歹意,她只是想本能地保护自己,“梅琮佳你什么意思?!我谈个恋爱怎么你了?怎么就叫我自己作践自己了,拐着弯儿地说我下贱是不是,我没跟你抢男人了,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梅琮佳霎那间脑子卡壳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咬吕洞宾吧?算了,管不了了,也没有义务管不是吗?她悻悻地离开了寝室。 安琪尝到了爱情的味道,她很确定。跟康博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关心她是不是吃早饭,是不是坚持锻炼身体,是不是适合某个品牌的衣服,但是这些“水木未央”都会,其实,别人的男人要是特别体贴就会让人觉得他惺惺作态,但是若是自己的男人便觉得很幸运了! “水木未央”要来上海开会了!作为他的“失梦之秋”安琪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了。 那天在上海虹桥火车站,她终于等到了那个穿藏青色西装的成熟男子,白衬衣,银色领带,有三十四五岁了吧,也不算老。其实,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版型的男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除了浅浅的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傻丫头,网路上不是挺能侃的嘛,怎么,见了面就哑巴了?”“水木未央”抱住她的肩膀很熟稔地破解了她的尴尬,“对了,既然见面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安琪了,你可以称呼我廖明奇,或者廖哥哥,反正不能叫廖叔叔!”他霸道地说。 “你没那么老。” 廖明奇挑了挑眉毛,“当然。” “我帮你订了宾馆。”对,是宾馆,不是酒店,虽然都是住宿的地方,叫法不一样,价格可差远了。 “好吧,谢谢喽,我的小乖!”果然带着南方男人的腻。 安琪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路,不过看他的穿戴行头,应该是个有钱人吧,但是,她愿意和他“谈恋爱”可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她安琪再不要脸也不会把自己给卖了,那么,她算小三儿吗?他的年纪来看,他应该早结婚了吧?她拿着宾馆的钥匙,慌张地拧了半天,才把门打开,这里的环境算不上好,倒也安静整洁,比起那天晚上康博带她去的那间旅馆算是好的了吧,不知怎么的,想到和康博的那个晚上,她就觉得胃里难受,并对进门之后的事情略微一些担心。 廖明奇放好了行李,随意地看了看房间,一拍手,“不错嘛!挺安静的!” 安琪从他身后带上门,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廖明奇牵着她的手腕在床沿儿上坐上,安琪便半推半就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了,他的怀抱很暖,可是她却在发抖。 他没有像她想象地那样,接下来吻她,脱她的衣服,而是扯了扯她腕上的卡通护腕,有些心疼地说,“这就是……”她跟他说过,她曾经为一个男孩子自杀过。 安琪扭头望着他的眼睛,一笑,“都过去了。” 廖明奇举起她的手腕,亲了下她的疤痕,“对,过去了。” 安琪特别感动于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所有的尴尬、所有的紧张都消除了,她俏皮地撇撇嘴,“对了,你呢?你有老婆孩子吧?想让我当你的小三儿?或许,你很有钱,想包我当二奶?” 廖明奇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些小姑娘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安琪本来想特别骄傲地说,我爱你和你有没有家室,有没有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要你一分钱,她从心里鄙视那些出卖自己青春和色相的女大学生,她要做一个洒脱的、为爱痴狂的女人。可是,他居然说她胡思乱想了,难过他没结婚?莫不是遇上黄金单身汉了? 安琪的青涩,让廖明奇感到新鲜,这与他之前遇上的各种女人都不一样,只是,他有些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你能不能先冲个澡?” 安琪怔了下,廖明奇一笑,“哈,你已经满十八岁了,有自己的判断力,我是不是值得你爱下去,或者说白一点儿,今天你可以给,可以不给,反正我都OK了,但是,我实在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适合你。” “给,或者不给”?其实,和“做,或者不做”是一个意思,但是前者听起来略微显得尊重一些,因为他把主动权叫到了她的手中,但是冲不冲这个澡呢,冲了,便必定要给了。安琪有些犹豫,又不是第一次,可是这毕竟是在自己清醒的时候。“能告诉我,我有老婆吗?”她幽幽地说,其实是想找个理由把自己给出去,她承认自己的下作。 廖明奇摇了摇头,是的,他没有老婆,只是有的是女人而已,他不在乎多她这一个。 她开始冶艳地在他的面前脱了衣服,她的小身板儿突兀有致,令他着迷!他一点都不后悔放弃了本来定好的七星级的大酒店而跟她来到这个简陋的小宾馆了,冲过去横抱起她,进了浴室。 ------------ 052.原来,一直都在 安琪真没想到老男人的精力那么旺盛,折腾了整个晚上,而且总是花样百出。安琪甚至觉得这个廖明奇是个变态、色情狂,和虚拟世界里的她那个细腻温柔的“水木未央”大相径庭,可是,已经是羊入虎口了,想走又走不脱,以至于后半夜就慢慢地适应他的入侵了。安琪从来有想到,做这档子事儿会这么淋漓尽致,这么疯狂激情,她的感受居然越来越好了。 天亮的时候,安琪感到整个腰背酸酸的,四肢也没有力气,瞥了一眼旁边坦诚相对的老男人,他还在睡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胸上,一只手压着她的小腹。她很不好意思看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即便他是睡着的,他们真的算不上很熟,是的,不熟吧……她摸索着拉了拉他身子下面的被子。 这一拉,廖明奇睁开了眼睛,坏坏地一笑,更加搂紧了她,“冷吗?搂紧我就不冷了。” 安琪下意识地推他,他便放开了手,她下床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躯体软绵绵的,有些站不稳。他兴奋地拍了下她的小翘臀,“夜里太忙了,早上是这样的哦,不如再睡会儿。”很有经验的样子,的确,对女人的身体他经验老道,不然也不会整个晚上带着她那么欲仙欲死的。 安琪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满意了?!坏蛋!大坏蛋!这几个月在网络上装的跟正人君子一样,一见面立马变成了一头狼,快说,你以前是不是都这样把无知少女骗上了床的!”她是想开玩笑跟他逗趣来的,可是一旦这样问出来,她却是生气的,生他的气,更气自己太随便了。 廖明奇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女人么,我是睡过不少,不过,无知少女嘛,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安琪,我爱你!” 他很假,要多假有多假,可是她却偏偏选择了相信他的鬼话。她还特意仰脸去吻他的嘴唇,假装很爱的样子。没错,相对于他的假,她很贱。 从那天之后,安琪仿佛一下子镇静了很多,至少不擦那种劣质香水了,照样每天跟廖明奇网络聊天,在安琪生日的时候,还能收到廖明奇从广州寄过来的礼物。时间一长,安琪反倒觉得自己是真的恋爱了,从网恋升级到了异地恋,而不是一夜情。虽然都是一回事儿,但是这有很大的分别,只有女生会这样较真儿地将这一回事儿看成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行为吧。 廖明奇有时候会聊一些带些颜色的小玩笑,安琪也被他逗得很开心,在他说想她的时候,她也说我也想,在他说想要她的时候,她也说我也想要。什么康博,这个时候看来真的无所谓了,她幸好没有死成,她这回真的这么想了。 梅琮佳上着中国文学史的课,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震动,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按断之后,又接连响了两次,最后她只好关机了。一下课便回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哎,你是梅琮佳么?” “嗯,对的。您是哪位?”梅琮佳很奇怪居然有陌生人找她。 “我是上海交大的,我是魏翔的同学。” 梅琮佳心想,不是莫名其妙吗?魏翔她都不想见,他的同学给她打得着电话吗?便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只是之前认识过而已。”她觉得这个人一定会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魏翔,或者,魏翔可能就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搞什么阴谋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么欣赏过的一个男生,如今在她眼里怎么变得这么不堪了呢! “要是有别的办法,我就不找你了,可是我看到他手机上存的号,只有你的电话是上海本地的……” 梅琮佳脑袋嗡地一声,“他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的男生连忙说,“没,也没什么大事儿,他在酒吧,喝多了,一直叫你的名字,也不肯走……” 原来,只是喝多了!梅琮佳冷笑一笑,喝多了凭什么给我打电话,指望我跑去安慰他给他醒酒吗?她没有这个义务吧!“他怎么样不关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打电话打扰我的生活,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或许梅琮佳所出演的角色太绝情了,让那边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就在梅琮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又说,“我……我也没办法嘛,他都吐血了,还一直都叫着梅琮佳,梅琮佳,怪可怜的……我就好心找他的电话通讯录,给你梅琮佳打了电话的嘛……” 吐血,梅琮佳确定她没有听错吧?是的,他说魏翔吐血了,“哎,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转机吧,那个声音好像还有一点小激动,“我是要送的,可他不肯,拉着吧台就是不肯走……” “在哪儿?你们?”梅琮佳不能不管。 “衡山路五百一十六号的蓝亚酒吧。” “嗯,我马上来。” 梅琮佳从来就狠不下心来,对谁也是如此。之前,一再告诫自己和魏翔没关系了,可是,她到底都是他的前女友不是吗?她打了辆的士就向那个蓝亚酒吧去了。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进酒吧,也是最后一次!她讨厌这里魅惑的气味儿,更讨厌这里喧闹的声响儿,而见到魏翔的时候,他浑身散发着的那种迷醉、污浊的酒味儿让她一阵想吐。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魏翔吗?还是曾经的魏翔没有来得及向她曝露他的这一面他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魏翔……魏翔你醒醒!”梅琮佳扯着嗓子喊。 “琮佳,梅琮佳!”魏翔看了看她,一个酒嗝熏得梅琮佳想吐,是真的想吐。“哎,我知道我爱你吗?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爱一个女孩子,可是我自己不知道,我蠢不蠢?你们说,我蠢不蠢,我跑去跟他妈的李莎搞对象,她怎么能跟我的梅琮佳比,你们说是不是!” 梅琮佳和那个自称是魏翔同学的胖子费劲儿地搀起他,“你喝多了……咱们送他去医院吧!”看起来,并没有像那胖子说的那么严重,没有吐血,只是吐了红酒。 “哎,梅琮佳来了,魏翔,魏翔你听话!” “琮佳!”魏翔死死地攥住了梅琮佳胳膊,“真的是我的琮佳,琮佳,我喜欢你,其实,我一直都在这儿等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行吗……等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好不好?好不好嘛!” 梅琮佳掰开他的手,“听话,先去醒酒!” “我听话。我去醒酒,可你、你不许走。” “嗯,我不走。” 魏翔果真就听话地随他们离开了吧台,只是他的腿脚很不吃力,梅琮佳没办法只好跟胖子搀着这个人事不知的醉汉上了出租车。一上车,那胖子就说,“师傅,东川花苑。” 梅琮佳扭头看胖子,“喂,不是去医院吗?”她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放心,我又不能拐卖你!去我的出租屋吧,给他灌些老陈醋,再睡上一觉就好了,你要是没事儿就帮我把他扶到楼上去,我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他!”胖子说。 仿佛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可是魏翔的醉应该是真的,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吧,所以梅琮佳也没推辞。 晚上十一点了,龚潮给梅琮佳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往她们寝室里打,房菁菁说她根本没去过寝室。人往往就是这样,若是没在意,平时消失上几个小时也看不到,恰好他在找她的时候,她的手机又没电了,他就越满世界的找她,越是找不到就越急。 时钟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龚潮惴惴难安。 终于在十一点五十七分的时候,梅琮佳疲惫不堪地推开了房门。之间龚潮,魂不守舍地愣在沙发上,迟疑地看着她进门。 “琮佳……”龚潮疾步上前拥住了她。 “怎么了?怎么了嘛!”梅琮佳在这个大大的拥抱里有些透不过起来,“轻一点儿,闷死了……” “急死我了,找遍了整个世界都找不到你,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地不肯撒手。她说上就酒气?!他没有错觉吧,“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他保证没有责备她的意思,有的只是担心。 梅琮佳有些迟疑,说真话吗? 就在她迟疑的空档,龚潮开始松开她,审视她的眼睛了,“嗯?” “我……我一个朋友在酒吧喝多了,他们打电话来,让我去帮忙,我把他送回家就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她真的很紧张,心里没鬼也紧张。 “嗯。洗个透水澡,早点睡吧!”他一定是看出她的紧张来了,但是他什么也不问。 她逃过了一劫?!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本来什么都没做,不过,她暗暗发誓,已经不管谁打电话,就算唬她说魏翔晕过去了她也不信了。即便,他一直在原地,但是她牵着龚潮一直前进的步伐却没有停息过。 ------------ 053.灵魂,绽放的刹那 胡信楠站在自家的大阳台上,在竖起的一个不到两米建方的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繁体的“爱”字,他转过身来,望着他的五个“学生”——冉萧萧,胡泽,房菁菁,龚潮,还有梅琮佳。胡信楠在知识的海洋、文学的世界里,可称得上是泰斗,是精英了,他的一生登过大小讲台,也教过无数学生,而今天,他将利用这么简陋的一堂课作为他学术生涯的一个句号。 告别讲台其实是胡信楠自己的决定,但是组织这么一堂课却是冉萧萧的主意。 从此之后,胡信楠只要他的冉萧萧,他的世界里除了她,还是她。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可以去英国、法国、意大利,也可以去南非、埃塞俄比亚,不管走到哪儿,他都会和她一起,看他们以前想去还没有来得及去的地方,看他们以前想看还没有来得及看的风景。 这是胡信楠唯一能想到的对这个为他付出过女子一种承诺,便是情有独钟。他要把他剩下的时光掰成两半全部留给她,他已经很确定了——和他在一起是他的萧萧最大幸福。而他对冉萧萧的爱,便是尽可能地为她延绵这样的幸福。 要跟讲台说再见,对于他这个除了讲课什么都不会的教书先生来说,真的有那么一丝不舍。该说些什么呢?从哪里讲起呢?他有些方寸大乱了,但是,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契合点入题了,这就是爱。 “我教了一辈子的书,一辈子都在喜欢苏东坡,”胡信楠沉沉地说,“我以为我是文字世界里的斗士,只要有一口气在,学校就需要我,可是,我申请了好几次,他们都嫌我老了,不中用,我才知道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别对那些人有我没问都一样!呵呵,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萧萧始终把我当回事儿,就算我老了,不中用了,她还是觉得我是她爱的那个人,这让我很感动!你们,特别是萧萧,让我觉得我活着还有价值,谢谢!”他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看向冉萧萧,那目光温柔极了。 冉萧萧只是浅浅地向他微笑,很温暖的微笑。 胡泽不经意间瞥了冉萧萧一眼,正好遇上这个温暖的、真诚的、有爱的微笑,他其实很感动,很信服,他这个小了他父亲足足四十一岁的后母,居然这么懂、并且这么痴恋于他的父亲,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并一门心思让他快乐。或者说,有些人天生具备敏锐的洞察力,能够投其所好,但是冉萧萧绝对不是,她对他父亲的懂得,其实是入到了骨头里的。 胡信楠敲了敲黑板,“什么是爱?谁来说说什么是爱?房菁菁,今天你先说说。” 房菁菁囧囧地站起来,没想到他被点名了,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课堂就是为了暖老爷子的心,闹着玩儿的,才答应了梅琮佳一起来凑个数,没想到居然被点名!这个问题不难吧,什么是爱,爱有时候不单单是得到,也可能是放弃,比如她对罗应雷,她从来没有否认过爱他呀,她曾经对他爱得那么猛,但是现在也需要沉淀一下不是吗?可是,怎么说出口呢,她不习惯这样的课堂,“这个爱啊,就是爱喽……” 龚潮举起手来帮房菁菁解围了,胡信楠便向他点了点头,“叫什么来着,画家同学,你来说。” “我爱梅琮佳!爱,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好露骨的表白,有些不合时宜吧!梅琮佳的脸一下子发烫了,但是大气儿不敢喘就怕他们取笑她,是他们,龚潮一直都在纠正她,什么“你”啊,“我”啊,应该是“我们”。 胡信楠却被龚潮简短地回答戗出了眼泪来了,“对啊,爱,就要在一起。好小子,你比我聪明,比我懂得爱,并且爱的行动力很强喔。”他再次看看冉萧萧,笑着,“萧萧你看,这课上的,是你们教会了我去爱,今天你们都是老师,我是学生。不过,我还想听听胡泽怎么看?你不介意做我最后一个被点名的学生吧?” 他们父子之间终于越来越坦诚了,但是能不能再坦诚一些呢? “爸爸,我爱你!”胡泽站起来,向前抱住了他的老父亲,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向自己的父亲说这句话,很突兀,他知道,而且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可避免地。但是,的确是因为父亲的这场病,他越来越深刻了解了他的内心世界,还有,越来越深刻地了解了陪伴在父亲身边的这些人,这份爱的感觉越来越深重,他应该无所顾忌地把它说出来吧,“爸爸,我爱你,因为你给了我生命,冉阿姨,我也爱你,因为你这么无私地爱着我的老父亲,其实,这个世界是可以充满爱的,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去净化我们的内心,不是吗?” 冉萧萧愣住了,胡泽以前都是直呼她的名字,而今天却叫了声“冉阿姨”,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和他的父亲一样骄傲,虽然他越来越没有讨厌她了,越来越尊重她了,可是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长辈来尊敬。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让一个比自己年长的男士把她当成长辈,可是她还是感动于他对她的认可。 “胡泽……我……”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认可,虽然她的内心是幸福的。 胡泽懂得她的生涩,她的幸福,但是他还是诙谐地说,“怎么,让我喊妈妈的话,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冉萧萧一下子戗出了饱满的泪花来,连连摆手,“不,不,那样我也会难为情的!” 讲台下面所发生的,一点儿也没有偏离今天的课题,胡信楠转过身起,暗自擦了擦眼镜片后面的泪花,再转过身来,很孩子气地说,“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们!还上不上课了!” “嗯,可以开讲啦!”冉萧萧俏皮地向胡信楠说。 五名临时学生分别坐直了身体。 胡信楠用手指了指黑板上的爱字,“爱,就是在长期的相互感知中逐渐堆积起来的,类似亲情或者就是亲情的感觉。《尔雅》有,惠,爱也。就是说愿意把好的给他,便是爱了。而在西方的《圣经》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第四节到第八节也有关于爱的描写,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是,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是包容,凡是相信,凡是盼望,凡是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梅琮佳安静地听着那个声音,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她无比的坚信,在这世界上,爱是值得珍重的。 冉萧萧几次背过身去,擦了眼泪再转过来,然后冲着她的爱人展开她温暖的微笑。 “我想把这最后一课献给我自己,也献给我妻子冉萧萧,生命里有许多东西,我们很幸运地抓住了,这是恩慈,我们需要感恩,生活里的风风雨雨,让我的小妻子逐渐老成起来,让她学得很平静,她把很多别人看的很重要的东西,当成了一场风,一场雨,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我真的感动于她的这种平静,让我觉得很踏实,让我有信心在我有一天必须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离开你们的时候,可以放心走。” 冉萧萧依然含着眼泪向他微笑,她的旁边确实房菁菁和梅琮佳抑制不住的嘤嘤的啜泣。 霍桑说过,在我们人类的本性中,原有一个既绝妙又慈悲的先天准备: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的延绵的折磨最使其撕心裂肺,不知道我们经历一些苦难之后再去回忆的时候,是不是心有余悸。 冉萧萧所具备的韧性,让人肃然起敬。她的灵魂在这片从容中绽放了它自己,像一朵无数花瓣的莲花。 ------------ 054.玩笑,玩得太大 安琪那天脑子坏掉了,居然给廖明奇发了条短信,“我有了”,就这三个字,很有内涵、特别有料的三个字!她就是想吓吓他,或者是逗逗她,也是因为真的有了和他恋爱的感觉,才特别想得到他的重视、疼惜和爱护,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个字之后,没有她想象的迫不及待地的追问,关心,而是廖明奇就把她拉黑了,从手机到QQ,全将安琪拖进了黑名单。 没有安琪所希望的关心,甚至没有解释,没有责问,甚至连声再见都没说,廖明奇就从她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以前除了一串QQ号,一串手机号,她竟然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这该怨她自己玩笑开得大了,还是应该怨之前玩得太大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安琪都会对自己说她都能玩得起! 安琪清冷地笑了笑,伤心是有的,而更多的应该是寒心吧。 这回,她真的没有像失去康博一样发了疯似的找廖明奇,她很淡定从容地看待这种失去了,其实,她根本就没得到过不是吗?何谈失去呢!她开始慢慢活明白了,但是她的生活就像黑白胶片一样破碎斑驳,有太多太多的缺口了,让她体味了什么是深入骨髓里的孤单。 她活着,却毫无根据,毫无理由,毫无生气,算是活着吗? 安琪像一个幽灵一样,飘进了一个叫“雕刻时光”的酒吧,记得第一次还是康博带她来的呢,当时她还乐呢,时光可以雕刻吗?用什么雕刻?而今天,她站在这虚无缥缈却躁动的时光里,她觉得自己空了,她没有太深刻的人生去雕刻这时光,从来都没有,她的人生里全是谬误,不管她自己认,还是不认。 安琪并不懂酒,但是,喝到嘴里却很烈,呛得她想掉眼泪,或者,没有这酒,她也要哭出来了吧,越是刺激,越是淋漓尽致,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干。 在酒吧夜店这种地方,总是有一些趁人之危的男人,留意、瞄准像安琪这样形影相吊买醉的失意女孩,她们越是伤心,越是希望得到释放,而他们就越是容易揩到油。相比,那些专门来钓凯子的女人,她们身上有更多青涩甜美的味道。 “怎么了妹妹,失恋了?要不要让哥哥陪陪你?”一个穿着黑色皮裤,左耳带金吊环的男人走到安琪面前晃了晃高脚杯,很性感很妖孽地一笑。 安琪用迷离的双眼打量他,顺手拉起他的领口,“康博?不,是廖明奇吧?你也在这儿,你不是躲吗?你躲呀!我他妈是骗你的,你听不出来嘛?谁他妈有孩子了,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让你责任,蠢材!你把我安琪当什么人了!” 那男人拉开安琪的手,回头向旁边他的哥儿们儿看了看,“没劲儿!还以为是个雏儿,看来是被人尝了鲜了!” “话不能这么说,哥!看样貌还行,再说,雏儿有什么好,不如刚失恋的,风险小,在床上还他妈会干活儿!”几个男人在旁边起哄,还有人吹口哨。 “行吧!今晚就她了!”那男人一下子掐住了安琪的腰,“妞儿,跟爷儿走,要是真怀了爷儿的种儿,爷他妈决不当孙子!” “嗷,嗷,嗷……”有人拍掌,有人乱叫。 安琪抬眼看看沸腾的人潮,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她有些清醒了,“你谁啊?放开,你他妈放开我!” “放开干嘛,一会儿爷保证能让你爽歪歪!” 安琪越是挣扎,那男人越是搂得紧了,连拖带拽,他们已经出了酒吧的大厅,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小了,原来隔壁还有包房,那男人用胳膊撞开了包房的门,搂着安琪歪倒在了沙发上,没来得及开灯,只是顺着门外投过来的一束光线,安琪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不是她格外讨厌的类型。 她用了两分钟思考,顺了他吗?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了!可是,这是酒吧,这个男人是谁呀,凭什么跟他!她安琪再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再怎么说也曾是个乖乖女,优等生,今天真的要沦落成一个风尘女吗? 安琪不是在挣扎,而是在慢慢地惊醒自己。 “放开!你放不放开!” 在那男人努着嘴向她压过来的时候,安琪伸张着手指向他的脸狠狠地挠了过去,随着那男人的惨叫,他跳了起来,按亮了包房里的灯,包房的四壁都有晕黄的镜子,他看到了他的脸上生生有四道血印子。 “贱货,你他妈给老子破相了!” 一个响亮的巴掌在安琪的耳畔响起来了,她居然没觉得痛,反而很惬意。然后,那个男人跳过来,骑在她的身上,挥着拳头狠狠地打她,一拳接着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安琪的上身,甚至是脸上,直到那个蛮狠的男人把他自己打累了,才捂着脸上的伤悻悻地出了包房。 安琪舔了舔嘴角,是咸的,她甚至没有心思打量墙上镜子里那个鼻青脸肿的自己,跌跌撞撞地出了包当,出了酒吧。 入秋之后的校园,和她两年前来着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特别是那些菊,那么艳丽那么风情地绽放着,真的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她却不是两年前的安琪了。是谁,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这个校园?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是龚潮?是梅琮佳?是康博?还是廖明奇?她曾经那么执着、那么明确地知道该恨谁,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确定那些人、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就值得她一直恨下去。 清晨的阳光已经没有夏日里的灼热,洒在她的脸上却有些疼,居然还能感觉到疼痛的感觉,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通往寝室的路显得特别长,总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迎面走来,或者路过她,她的回头率出奇地高,让她整个人、整颗心无路可逃。 安琪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齐小美在床上往门的位置探了探头,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把她吓了一大跳,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混到满脸是伤回来呢,“安琪,你、你怎么搞的,啊?”她跳了起来,拉着安琪坐下。这时候王倩和房菁菁也下了看,揉着眼睛震惊地望向她。 “磕的。”安琪扬了下嘴角一笑,这一笑居然多半张脸都疼,那男人下手可真狠。 磕的?怎么磕的这么有技术含量,明摆着就是被人打的!可是既然人家自己不想说,她们便知趣地不再问了,这段时间安琪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正常的,她们也已经习惯了。 “送你要医院吧,处理一下。”房菁菁看着安琪脸上的伤,呲了一下呀,都替她疼。 “是啊,去医院吧,别留下疤!”王倩也说。 安琪摇摇头,她真的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她浑身上下一点儿气力都没有,稍微一动就疼,都不知道怎么从酒吧咬着牙坚持到寝室的。“借你的床用一下,我实在没力气爬上铺了。”往齐小美床上一歪便闭上了眼睛,把她们全都阻隔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真的,没事儿?” 见安琪不再应声了,齐小美和王倩,房菁菁静默着互相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起床,各自洗漱,然后蹑手蹑脚都躲了出去。 她们一定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安琪心里想。对于室友们知趣的离开,她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不让管就真不管了?若是梅琮佳在的话,她一定会迎着头皮把她送去医院的,最起码会去医务室拿些酒精,胶带什么的,为她处理一下伤口吧。安琪翻了个身,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么念着梅琮佳的好。 ------------ 055.艳遇,赶鸭子上架 加更 那天魏翔醒酒之后听胖子说是梅琮佳把他送到他家的,在心里美了好几天,其实,这两年不管梅琮佳怎么排斥他拒绝他,他总是对他们从前的那段感情无法释怀,或者说依然怀着某种幻想吧,总不肯陷入绝望。他时刻都坚定告诉自己,他们没有错过多少,总能回得去,并且希望这种坚定能够感染到梅琮佳。 这个世界上能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的人不多,所以,梅琮佳却完全不把魏翔的死缠烂打当回事儿,她觉得是因为魏翔太骄傲了,所以才这么执拗着不肯认输而已。 梅琮佳在她和龚潮住的小区和他们校园里真看到过魏翔几次,远远地,她都假装没看见,却故意对身旁的龚潮表现出亲昵的样子,比方说帮他理一下头发,比方说帮他拉一下衣领,或者挎着他的胳膊,而最要命的却是她的脸上所洋溢出的幸福的欢笑,这一点不用伪装,却被具威力以击溃魏翔的幻想。 魏翔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梅琮佳是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即便她转身,都不一定再能看到他。 他已经努力了,他一直朝着她奔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得不灰心了,但是没有信心面对没有梅琮佳参与的未来。 他颓废地买醉,却再也没有梅琮佳的关怀了,于是,更加伤,更加醉,更加颓。 颓废的男人偶尔也会吸引到漂亮女孩子的目光,严小米就是其中一个。每次魏翔喝道烂醉跌跌撞撞地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她都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他身上的气质,颓废气质,让她特别想宠爱他 ,是的,是宠爱,有些母性泛滥的味道。 那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下楼来了,很顽皮地在魏翔拍了他一下,“嗨,喝过酒之后去上课,老师同学都闻不出吗?你也太拽了吧!” 魏翔转过头来怔怔都看着严小米,不小心打了个酒嗝,这味儿连他自己都恶心得要命,他很抱歉地捂着嘴像眼前这张明媚地笑靥闪了闪,“不、不好意思啊,你、你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确实不认识,他是喝了酒想买醉,但是喝醉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叫严小米,”女孩递给他一个小锦囊,“这是解酒茶,特别有效,我老爸就经常喝这个。” “原来是卖花茶的,多、多少钱?”魏翔开始摸上衣口袋。 严小米哭笑不得,“送你的啦,看来真是喝得不少,好啦,我送你回宿舍吧!”幸好他是醉着的,这样熟络起来倒不觉得很尴尬了。 魏翔被严小米搀着到了他们的公寓,其实,他根本就没醉,更不需要谁来搀扶,再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妹,他的确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热情,热情得他都不忍拒绝了她的好意。 “这个给你放到桌上了,我给你冲了一杯,记得喝!”严小米晃了晃手里的解酒茶给魏翔看。 魏翔外在床上看着严小米,就跟做梦似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田螺姑娘? “唉,我走了,这是我的手机号。我放到这儿了,咱们有空再约?” 魏翔还是愣愣地看着她。 严小米自觉无趣,倒也落落大方地向门外走,正当她要出门的时候,魏翔道了句“谢谢”。 说声谢谢没有什么大不了吧,不是吗?但是严小米却为这俩字兴奋高兴了半天,人若是看对了眼,他给你说什么都能让你欣喜若狂,原来是真的。 整个宿舍都传开了,魏翔钓上了严副校长的千金,学校论坛上都是他们的流言蜚语,还贴了严小米搀扶着魏翔的照片。后知后觉的魏翔这才知道,送他回宿舍的女孩是严副校长的女儿严小米,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风云人物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便会闹得满大街沸沸扬扬的,想当初在德州一中,他喜欢上梅琮佳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这回,谁让人家是严副校长的女儿呢。 不过,说严小米爱上他了,打死他他都不信,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胡子邋遢,酒气熏天的,人家姑娘凭什么会看上他?不过,不管怎么样,因为他而给严小米造成了困扰,他都应该给人家道个歉。 魏翔找到了那张留有严小米手机号的纸,拨电话上的按键的时候,他多少都些紧张,“嗳,是我,魏翔,”他都换衣对方知不知道他叫魏翔,“哦,谢谢你的解酒茶……” 终于等到这个电话了,严小米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地跳过,“不客气不客气。” “对了,校论坛上的消息……我、我很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真是对不起,唉,除了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魏翔支支吾吾地说,像她这样的干部子女一定是把清誉摆在第一位吧。 “什么论坛?我从来不关注,都是一群无聊的人瞎起哄。” “真的对不起。”不管怎么说,魏翔都觉得事态挺严重,她不关注,不等于她身边的人不关注,要是那个严校长知道了,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抱歉的话,不如你请我吃饭吧!” “嗯?”魏翔确实很意外,请她吃饭当然没问题,但是要是再被一些无聊的人拍到,恐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又怎么能拒绝得了呢,她都这么说了,“好、好呀,去哪儿,你说吧?” “见了面再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严小米利落干脆地说。 “我……你到校门口来吧。”魏翔终于还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龚潮准备周末和哥们儿几个去周庄去写生,梅琮佳正帮他收拾行装,突然有人敲门,是罗应雷。她开了门继续回到沙发上装东西,理都没理他,梅琮佳本来就对罗应雷有成见,自从他和房菁菁有了两年之约之后,她就能懒得理他了。 “菁菁走的时候是不是留了一把钥匙在你们家?”介于梅琮佳对他的态度,罗应雷多少有些尴尬,他看起来怯怯的,“我没别的意思,我钥匙可能没带出来,现在进不去家门了……” “没有!”梅琮佳没好气地说。 “哦,没、没有就算了,不打扰了!”罗应雷转身离开,并随手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龚潮才从厕所里出来,“梅琮佳你怎么这样儿呢,怎么说,也是人家自己的东西,人家不该拿回去吗?就算因为菁菁,咱们跟他不是朋友了,就是路人也不到眼看着他一个人流落街头进不了家门吧!” “他会流落街头?” 龚潮翻了翻茶几上的抽屉找到了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他不流落街头的话,也会去人家女孩家作孽!不跟你说了,我去给他送去吧!” 龚潮开门,发现对面的门是虚掩着,心想这货带了钥匙了,可能喝多了,怎么不锁门呢!既然找出来了,就顺便进去把钥匙还给他吧。他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客厅里没人,他便路过玄关往卧室里走,因为知道罗应雷是个单身汉,便没那么多顾忌。 卧室的门半开里,里面传来萎靡的嗯嗯啊啊的声音,若是龚潮反应快一些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儿的话,他便不进去了,偏偏他还是个未尝人事的半大小伙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推开房门的一幕让他很难堪! 龚潮看到了两只赤条条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男上女下,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还未分离。他面红耳赤地背过脸去,“罗应雷你、你的钥匙!”他重重地将钥匙拍到了卧室门口的隔案上,按说,他应该逃离现场吧,可是想想梅琮佳的好朋友房菁菁,想想房菁菁哭着向他们说她和罗应雷的两年之约的情形,龚潮感觉他要炸掉了。 他稍微一侧脸,“你来一下,我还跟你有话要说!”他瞥见了那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而且正好与那女人的目光相遇,野性十足而有一些挑逗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他就更加怒不可遏了,罗应雷提上裤子刚走到他跟前,他便一个拳头抡了上去! 罗应雷擦了擦嘴角,没出血,他没反抗,也没说话。 “说啊!不该解释解释吗?你怎么对得起房菁菁!你跟菁菁怎么说的,狗屁两年之约!你把菁菁当傻子吗?你拿我们大家当瞎子吗?” “我爱菁菁,从来没变过!她说要来个两年之约,我也答应了,等她两年继续爱她,可是,我是男人,又不是太监,你总不至于让我这两年把自己憋死吧,我不跟别的女生谈恋爱,偶尔猎艳尝一回荤的还不行吗?” 居然,还有人这么恬不知耻!龚潮气得嘴唇直哆嗦,“流氓!”他用手指了指罗应雷,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于这样的流氓,他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疾步出了他家,“砰”地关上他的门。 “唉,怎么了?”梅琮佳终于把他明天要带的东西都打好包了,拉上拉链,看头见龚潮的脸色不对。 “没什么!” “哦,没什么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公车去车站呢!” 龚潮望了她一眼,点头,“嗯,”正要去卧室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看她,“对了,明天跟房菁菁说一声,什么两年之约,算了吧,对面那孙子不值得她等。” 梅琮佳向他一笑,“行吧!我告诉她,你早点睡!” ------------ 056.爱我,就等等我 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没有任何预兆说来就来了 有些灾难的降临也是没有一丝征兆说来就来了 龚潮去水乡周庄写生的第二天中午梅琮佳一边哼着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一边在卫生间洗衣服突然听到茶几上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便擦了擦手上的洗衣粉泡沫紧跑两步看都没看上面的显示就接了“喂……” 电话那端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哭梅琮佳想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打错了便拿下手机看了一下显示屏是许宣龚潮的铁磁曲敬克的女朋友她和她算不上要好还也比较熟悉了“宣宣啊你怎么啦你慢慢说” “梅琮佳龚潮……出车祸了龚潮他出车祸了现在昆山第四医院说他们救不了他正往、往上海上海国际医院转院呢你、你还是快来吧……上海国际医院”依然是许宣听着都替她喘不上气来的啜泣声 梅琮佳有些懵了这便是五雷轰顶的感觉了吧昨天早上送龚潮出门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地和她拥吻呢她居然说他出车祸了不不会的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但是手机还攥着手里而且一直在通话状态她不能不信可是她怎么有胆气相信她听到的全是真的呢她的龚潮那么好那么阳光那么健康那么善良他怎么会出车祸呢 “龚潮他怎么样”她其实想问他会死吗可是她不忍心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吓傻了现在全听医生的他们让转院我们就转院……”许宣越发地泣不成声旁边有曲敬克、于亚辉和康博他们的噪杂而焦灼的声音“你就别吓她了”“你他妈能不能不哭……”“她来了吗靠别见不到最后一面……” 梅琮佳手中的电话滑落到地上她在脑海中吃力地确认刚刚所获得的信息她的龚潮在上海国际医院他现在生死未卜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他的最后一面……想到这里眼泪瞬间涌出了闸门她疯了一样夺门而出 满大街的风景在梅琮佳的眼中全都变成了黑白静音的一样这个安静的、无色的世界一点一点切入她的心境并且越来越虚无起来像是在梦里又不是在梦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得到妈妈去世时的消息一样那是一种失却了痛感的伤悲铺天盖地失去痛感的悲伤猛烈地袭击了她 她像疯子一样奔跑像傻子一样大哭完全看不到周围人们的眼色 龚潮我来了 如果爱我就别走 如果爱我就等等我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许给我的那么多美好的未来一个都没有兑现呢你怎么能抛下我安心开溜呢 急救室的长廊那么长那么静梅琮佳终于赶到了她站到长廊的尾端两手插腰地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抬头看到了曲敬克、许宣、康博、于亚辉他们都在而在她对面的那扇门里灯还亮着对灯亮着呢这说明龚潮还在她的心稍微有一些安定了这么大、这么好的医院一定能救他 曲敬克、许宣、康博、于亚辉看到她穿着家居服头发凌乱着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心里一阵酸涩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梅琮佳从来没有龚潮一直在他们面前标榜自己的女友有多么优雅多么古典而这会儿她比谁都凌乱 “他死了吗”梅琮佳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想让眼泪这么快就在他们面前决堤龚潮还在她不能哭而且龚潮也是最爱面子的他不喜欢他的女人在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 “还在抢救进去老半天了”康博叹了口气 曲敬克也说“护士来问过好几回了找病人家属可龚潮是孤儿……” 许宣用胳膊杵了他一下不想让他提病危通知单的事儿向前扶着梅琮佳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这才发现脚上的拖鞋跑掉了一只白色的棉袜脚后跟儿破了洞并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隔破了还是划破了已经渗出血来了许宣弯下腰心疼地被她扯下棉袜果真在她的脚掌上划破了一道血口子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你怎么就不知道疼啊”她把梅琮佳的脚抱在怀里更加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梅琮佳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破了真的没感觉到疼不知道疼她拉起许宣向她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急救室的那两扇门在她们旁边的三个大男子看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护士护士麻烦你帮她包扎一下”于亚辉前向拦住了一个护士 护士一会儿拿来了碘酒绷带简单为梅琮佳处理了一下伤口并且给她找来一双卫生棉拖给她放下脚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行走这种等待令人窒息 直到那扇门开了有几个白大褂从里面出门他们才腾地站了起来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一站起来梅琮佳发现她的腿和脚都很疼疼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她被许宣搀着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梅琮佳战战兢兢地问 医生摘掉口罩摇了摇头“不太好病人家属还没到”他看了看面前这帮年轻人显然这些都是患者的同学朋友站在最前面的是他的女朋友吧但是在病危通知上签字的事情显然不能由他们代劳这个医院有规定 梅琮佳的嘴唇颤了颤这个“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病人家属呢”医生瞟了她一眼接着问 “我……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不是妻子不存在法律关系所以我们还是要患者的直系亲属签字”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缘故吧医生很平静地向她解释说但这些话的确够伤人的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梅琮佳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梅琮佳恨恨地看着他“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她的语气很硬有点恼怒的意思了她旁边康博许宣他们都想制止她可是又没敢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医生 “哦他没、没直系亲属啊医生他是孤儿院长大的”曲敬克突然想起来了 医生皱了皱眉毛对梅琮佳说“好吧你跟我来” 梅琮佳跟着医生一瘸一拐地走到长廊一头这时候有护士拿着龚潮的病危通知书过去梅琮佳在上面签了字这个过程很快可能也是她并非是患者直系亲属的关系吧他们也没有向她做解释签字的风险性以至于她并没有觉得写了自己的名字有多沉重只一心惦记着龚潮到底怎么样了“医生他会s……”那个“死”字她还是问不出来 医生看了看她的受伤的脚又看了看她一身家居服的穿戴以及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一下子被她触动了“姑娘这样跟你说吧患者的情况非常不好他的颅骨当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有严重的积血还有他的左腿我怕保不住了我们刚刚先给他做了开颅手术但是并不乐观如果四十八小时之内要是醒不了的话就可能永远都醒不了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要是能醒过来呢”对他说了“如果”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她要相信奇迹 “我也不能完全保证他的脑子能完全清晰过来我的意思是说他极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姑娘你……”他很想说姑娘你还年轻……但又觉得实在不合适也是整天在端着手术刀给人开颅的医生确实不太善于表达 梅琮佳完全懂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却没心思顺着他的由头往下想也没法往下想下去只要一想心都会破碎了落满一地 当梅琮佳看到龚潮的时候她只能透过厚厚地玻璃罩子远远地观望着他一尘不染地白色的重病监护室里龚潮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都看不出来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他的头上前胸胳膊和腿上全都扎着蹦到还带着氧气罩眼前她看到的这个……她简直都不忍心看下去一点儿也不愿相信这个浑身包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东西就是她的龚潮 她转身哭声跑了出去除去来得路上面对那些不相识的行人她肆无忌惮的大哭她第一次当着康博他们的面哭了出来眼泪终于决堤了止也止不住 他们跟在她的身后分别小声地啜泣任何宽慰的言语都是无功的所以真的不必说了 梅琮佳摸了摸身上发现手机没拿“龚潮的手机还在吗”梅琮佳抽了下鼻子“我得给院长妈妈打个电话……”她的眼泪簌簌地 曲敬克把龚潮的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他们的合照笑得那么好看眼泪再一次往外涌按动了院长妈妈办公室的号码嘟了几声之后是朱青兰温和的声音“臭小子这些天不给我打电话死哪儿去了” “妈妈”梅琮佳使劲儿忍着哭“妈妈你来国际医院吧龚潮病了” “龚潮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你让他跟我说话”朱青兰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急 梅琮佳开始呜咽“妈妈你快来吧我再这儿等你”她果断了挂断了她不忍心说真话但是她又从来讲不了瞎话 ------------ 057.医生,救救我儿子 朱青兰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龚潮已经从重病监护室转到了特护病房。梅琮佳带着朱青兰在护士的带领下换了无菌衣,走到了龚潮的床前,终于可以离他近一些了,可是离得越近越是不敢相信躺在这里的真是龚潮。他的眼泡乃至整张脸都浮肿着,眼睛微微地合着,嘴唇青紫,几乎看不出生命的迹象。 梅琮佳紧紧地攥着朱青兰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了,却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她看到朱青兰脸上有大颗大颗饱满地泪珠往下滑落,这个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简直九死一生的女人,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但是,对面院长妈妈的眼泪,梅琮佳并没有宽慰她,因为她自己也没能忍住。 朱青兰匍匐在龚潮的身上,顺着被子摸了摸龚潮被截肢了的左腿位置,是空的!她又探着头爬过来拍了拍龚潮肿胀的脸,“醒醒,孩子,你醒醒,看看妈妈呀……”她小心翼翼地晃着他,生气力气大了弄疼他,又怕不吃力他感觉不到,可是随着她手上的力气越用越大,龚潮半边身子都被晃动了,他还是感觉不到。 梅琮佳上前握住了朱青兰的手,“院长妈妈!别摇了,我们让他做个好梦,他会醒过来,医生说了,等他四十八个小时……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朱青兰转过头扶住梅琮佳的双肩,“琮佳,怎么会这样呢?我儿子,好端端怎么会这样……你瞧瞧,他的左腿没了,还有,他那么帅的一张脸,现在都肿成这样儿了,他那么爱笑的一个人,怎么也不笑了呀……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呐,人都说先苦后甜的,这孩子从生下来就苦,怎么还让他受这份罪!为什么!这不公平!” 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梅琮佳被朱青兰晃着,魂都飞散了,眼泪肆无忌惮的往外涌,再次说不上话来了,她劝不了院长妈妈,她连自己都劝不住。 “医生……”朱青兰突然松开梅琮佳,怔怔地站起来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向病房外面跑,“医生,医生,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梅琮佳紧步跟了出来。她看到在走廊的中央,朱青兰正拖着一名值夜班的护士的衣摆,跪倒在她的面前,“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是我亲生的,救救他!救救他!……” 那名小护士大约很少见识到病人这么激动的纠缠她这样的小护士吧,显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双手拉她又拉不动,想走又走不开,“阿姨,我不是医生,真的,我不是医生,您松开手,哎呀,我真的帮不上您,这样,您明天去找一下陈医生,他是您儿子的主治医生……”她都想跟着朱青兰哭出来了。 朱青兰这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仿佛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拖着那名护士,心碎地摇头,“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哇……” 她说,龚潮是她亲生的?!梅琮佳呆呆地立在那里,回忆着以前朱青兰给她讲述的那个故事,她说过她被人贩子拐卖到江西以后怀过孕,逃回上海之后生了那个孩子,那孩子没有死,他是龚潮!她给她讲那个故事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可是,她偏偏没那么想,和朱青兰一样,她宁愿龚潮是个真正的孤儿,也不要这样的身世。 梅琮佳沉重地走了过去,扶起朱青兰,“妈妈”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朱青兰终于放开了那名护士,转头看着梅琮佳,“对不起,琮佳,我其实说谎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心里埋藏着这个秘密……” 梅琮佳扶着她住在长椅上,“妈妈,别说了,我理解,都能理解……” “不,你听我把话说完。龚潮是我亲生的儿子啊,我的孩子没有死,这么些年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其实,是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去,当龚潮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的时候,我真狠下心来想掐死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自私,这个孩子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是我人生的污点,我那么想把它清洗掉!”朱青兰冷冷地一笑,“我真向他下过手,趁他睡着的时候,我掐着他的脖子,他的小脸儿憋得通红通红的,但是他哭得那么响,我就下不了手了!” 梅琮佳抹了眼泪,不出声。 “我在福利院做义工,我就把龚潮带来了,我给他们说,这是我在孤儿院门口捡的,他们都信,因为在孤儿院工作过的人,大都在门口捡过孩子,很多人生了不想养又不愿出面,就悄悄的把孩子放到孤儿院门口是常有的事儿。我把他安顿好了,可还是不敢面对他,你不知道,我只要看到这个小东西我就能想起那个又老又丑禽兽一样的男人……”朱青兰开始捂着眼睛呜咽。 “龚潮那天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喊妈妈了,你不知道我心里那份感受,是苦,是酸,还有一点甜吧,他是我生的,我必须正视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地我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我开始宠他了,他受一点委屈我就心疼,我给他联系了惠基的包先生想办法让他上大学,完成我未能完成的心愿,琮佳,你也看到了,我的龚潮他有多优秀,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骄傲!” “为什么不告诉他?” 朱青兰艰涩地摇了摇头,“以前是因为我自己,后来是为了他,我没有办法跟他说,他是因为他的妈妈被人贩子卖了才生了他,我更没有办法跟他说,他有一个恶魔一样肮脏的父亲……” 梅琮佳轻轻地把朱青兰搂住,“妈妈,咱们要相信龚潮,他能坚强地挺过来!” “会吗?” “一定会。” “他是我在这个世唯一的亲人,没有他,我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梅琮佳握了握她的手,她被这种强烈甚至猛烈的悲苦情绪压制得透不过气来,抛开龚潮的生死先不说,这个女人的人生是惨烈而绝望的,失去的龚潮她什么都什么了!其实,她和她一样,“妈妈,如果,龚潮能活过来,他瘸了,瘫了,甚至傻了,都不怕,我一定嫁给他,会一辈子对他好,对您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挺不过来,我就给您当女儿,好不好?” “孩子!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朱青兰拥住她,捶打着她脊背,泣不成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医院里来了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龚潮的病房门口探头张望着,正好赶上康博和于亚辉他们过来探视。于亚辉拉了一下康博的袖子,“嗳,看!就是那孩子!” 康博定睛一看,“操,我以为跑路了呢,怎么,良心发现了!” 于亚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拎起那男的的衣领,“过来!”拉着他往走廊的深处退,那男人随和这于亚辉的脚步,踉踉跄跄地扯个衣领子不敢出气。他女人牵着孩子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也不敢做声。 “你是孩子的父亲?这时候干什么来了!”于亚辉问。 “来、来看看恩人!咳咳……”男人一边咳一边说,“我们乡下人没文化,但道理还是懂的,恩人为了就我们家伢子的命才撞的车,我们晓得的……” “晓得个屁!一出事儿就不见影儿了!”于亚辉愤愤地说。 “没、没有跑路的啦!”那男人急忙摆着手说,“我们乡下人没钱,我是打听准了恩人要送到这家医院来,才跑回家里去筹钱的,我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二十亩水田也承包了,又给亲戚朋友借了些,凑了二十万,”他回头向他女人使眼色,他女人便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摞钱出来,递给她旁边的康博。 于亚辉有些惊讶,看了看康博。 康博没去接那女人手里的钱,“你们等着,我去叫龚潮的家属出来。” 康博进了病房,轻轻地走到梅琮佳身边嘀咕了两句,梅琮佳就跟着他出了病房。 昨天上午在周庄景区的大门口,龚潮康博他们刚从宾馆里出来,正要进入景区的时候,看到一辆旅游大巴正在下客,跟乘客都下完了,司机便迫不及待地往向指定的停车位倒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客车的后面冒出一个孩子正在那里小便,或者说那孩子一直在,他并没有留意到,那孩子看到车子向自己倒过来的时候,“哇”地一声哭了。 龚潮便寻着声音看过来,实在没有时间多想,他便冲了过去扑倒了那孩子。 龚潮是英勇救人,当时景点上的很多游客都见证了这个时刻,在龚潮被火速送往医院之后,甚至,有地方电台想报道这件事,可是,那名孩子却不见了,谁也没留意那孩子的家长在哪儿了。昨天,他们也是要跟梅琮佳说清楚的,那是介于当时忙乱的情况以及她的情绪,还没顾上说,没想到孩子的家长又突然冒出来了。 ------------ 058.但愿,好人好命 梅琮佳见到了那一家三口。 其实没想见,龚潮怎么受的伤、为谁受的伤,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只巴望着龚潮能早一点醒过来。可是,康博和于亚辉都跟她强调了好几遍,说他们带了钱来,而且是二十万,很大一笔数字了,现在院长妈妈已经哭昏了两次了,没有心情处理这件事,她只能代为出面了。 那对夫妇看着梅琮佳向他们走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他们大约能猜想到,病患家属这个时候一般会把心里的悲伤化成怨气尽可能排解出来,而他们的儿子却是整件事情的由头,即便她冲过来要撕了他们,他们也认了,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这姑娘脸上除了沉静的悲伤之外,尤其冷静,这冷静让她单薄的身躯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令他们有一点望而生畏。 他们猜想,这应该是那个男孩的妹妹吧!他的父母看到孩子被撞成那样儿,八成什么都顾不上可了,宁可自己受那份罪,他们也是有孩子的,他们知道! “姑娘,这些钱……你拿着!”他们本来就是不善表达的乡下人,没钱没势,但是良心还没有丢,所以他们没想躲掉。 梅琮佳摇了摇头,钱?能还龚潮的一条腿吗?能抱住龚潮的一条命吗?不能,那她要这些钱有什么用,“你们的心意我和龚潮都领了,这钱,就不必了,肇事司机已经把手术费,住院费都交齐了。” 那女人再次推给她,“不,不,我们知道,这点钱可能还不够,我们回再凑!这个事儿都是小娃儿不懂事儿,也不能全怨人家司机……刚刚我们也问过医生了,恩人到现在都还没醒哩,都是这个死孩子不好……”女人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用胳膊抽那孩子上身,一点也不留情面地狠打。她这一打,孩子就哭,孩子一哭,她自己就哭地更凶了。 梅琮佳大约能理解这两夫妇的心情,他们对龚潮的歉意是一方面,对孩子闯了这么大的祸的恨意也是有的,可是,这孩子又懂什么,他撇着小嘴哭闹的样子,让梅琮佳觉得他那么无辜,他不无辜吗?她真不想让他这么小小的年纪一辈子背负上一条人命的负累,这对他真的不公平。她一把抱起那个男孩,“不哭,不哭,到姐姐这儿来。” 小男孩一边抽泣着,一边亲昵地搂住了梅琮佳的脖子。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 “北、北北……”孩子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说。 “嗯,北北不哭,北北是个好孩子,”她看了一眼孩子的父母,很平静地对他们说,“看看,多好的孩子,龚潮是为了他被车撞的,那是他自愿的,就是有第二次机会重新选择,我相信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咱们不能迁怒于孩子!说实话,龚潮现在躺在里面,我很难受,但不能因为难受,悲伤的情绪而放弃原则,所以不能怪北北,你们拿钱也不能要……” “不是,你听我说,他救是自愿的,我们拿钱过来也是自愿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龚潮好心换来了好心,可我更知道,你们凑了这么多完全在你们的能力范围之外,东拼西借的,以后可怎么过活!龚潮不会要的,我如果收下这钱,他也不会高兴的。” “琮佳!”于亚辉拉了一下梅琮佳,他是想提醒她不是作为酬劳也好,补偿也好,这钱收下一点儿也不过分,龚潮是救了北北的命! 梅琮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她那么了解龚潮,她不能做他不高兴的事儿。 北北的爸爸妈妈凝噎着,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病人家属对待他们这般礼遇,他们是遇上好人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家,是感动,是感激,是感恩,他们说不了太合适的话儿,只知道热泪盈眶地看着她。 那男人从梅琮佳怀里接过孩子,把他放到地上,喝道,“北北,给恩人磕头!” 北北怔怔地望着父亲,又怔怔地望了望梅琮佳,这个指令让他很意外,他甚至不太懂。 梅琮佳摸了摸北北头,对北北的父亲说,“别,等北北长大了,做一个向龚潮哥哥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对得起龚潮哥哥了。” 魏翔是在电视上看到龚潮舍己救人的新闻的,当时他跟严小米在一个小餐馆吃饭。他几乎就要答应和严小米交往了,梅琮佳态度那么坚决,他应该学着放弃,学着忘记,学着过自己的生活,严小米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知道,在自己没有准备好的状态下对严小米不公平,但是,他只拿她这样逼自己了。 “你怎么了?”严小米看着魏翔突然呆呆地看着电视僵掉的脸,“认识他?” 魏翔点了点头。 “很熟?” 他摇头,其实不熟,甚至可以说并不认识,但是这个人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意义在之前只表现为一种阻力,那么现在呢?他说不上来,包括他当下的滋味,他也说不清楚。他是把龚潮当成他最大的敌人,但是他不愿意他遇上这种事。 严小米觉得她不应该多嘴,便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 “小米,我们再留出一点空当来吧,这么说吧,给我留一点空当!我其实并没有准备好要和你交往,我只是想借着你忘掉一些事情,一些人……对不起……”他说的很露骨,也很伤人。 严小米是个骄傲的姑娘,她明白他的话,不完全明白的话,至少参透了个大概,“这个人,和你的前不段感情有关?”她之前就做过功课,他目前单身,但是她从来没妄想过他在情感上一清二白。 魏翔不想回答。他也没心情回答。 严小米轻松地一笑,“好吧,我不逼你,其实,我知道我还没有资格逼你,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喜欢你。你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我不干涉,也不会吃醋,或者,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让我给出出主意也行。就算做不了男女朋友,你不会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吧?” 她这么说,魏翔是感动的,这份感动让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救人的这个人是我前女友的恋人,”魏翔咬了咬下唇,有些艰涩地说,“她是我的初恋,我最刻骨铭心的爱过的一个女孩,可是,我不知道珍惜,后来分开了……我应该坦白一点跟你说,到现在我一直忘不了她,来上海读硕士也是因为她在复旦上学,可是,她谈恋爱了,他们很恩爱我都看到了……他,也值得她爱……”魏翔看到新闻是时候很震撼,他真心觉得这样的男人是配得上梅琮佳的,值得她爱的。 “所以呢,现在算是拒绝我?”严小米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不,我没有这么儿戏!再说,他们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趁火打劫,我希望他好好的,我祝愿好人好命,他们能好好地相爱下去,真的,我想尽量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还有,我应该对你真诚一些。”魏翔抬头看她,那目光足够真诚。 不得不说魏翔的辩解十分得体,甚至可以说这借口找的很漂亮,让严小米一下低落回去的心潮稍微激动了一下,让她愈加迷信他的好,迷信他的真诚,对她的真诚!她舒松地对他一笑,很善解人意地说,“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你朋友正需要你的安慰,还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给我。” “谢谢。”魏翔像得到特赦令一样,便急急地出了餐馆的门。 可是,隔着玻璃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这么着急地奔赴他的上一次的感情,这滋味并不好受,但是一向冰雪聪明的严小米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必须放他去!不管什么人,是你的,就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至少,他会记得她的一丁点儿好吧。 在龚潮昏迷的三天里,梅琮佳不吃不睡眼睁睁地守着他,一个人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而毫无困意。康博,于亚辉,还有朱青兰都来劝过她稍微休息一觉,她都摇头,她破一躺下去就睡得太沉了,而错过龚潮。越是坚持,心里越是没底,越是没底,就越不肯放弃,她默默地劝慰自己,只要她不放弃他,龚潮就不忍心放弃她。 命运总是在捉弄这些活得原本就很吃力的人们,她和龚潮就是,那么努力地从生活地泥淖里往上爬,刚要爬上岸透口气的时候,又被摔下去了。 梅琮佳从来不信神,但是这次为了她的龚潮能醒过来,她谁都愿意相信!西方的耶稣,印度的佛祖,道教的菩萨,伊斯兰教的真主,她都向他们磕头作揖,只要让他醒过来,她宁可为此折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可是,有谁知道,西方那个远远的上帝会听取她的祷告吗?东方那个莲花座上的慈悲女人能听到她的心愿吗? ------------ 059.一步,即成天涯 加更 深夜,魏翔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看到梅琮佳坐在窗前痴痴地看着龚潮。修真谷/她双手捧着龚潮缠着绷带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看得出来她的一颗心全在这个人身上,他心里是有些嫉妒的,但更多的应该是心疼。 他不忍心打扰他们,只默默地坐在了角落里的一把折叠椅上,看着他们。除了观望,他并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又过了一些时间,有名护士进来给龚潮换了吊瓶,临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魏翔,好心地提醒他说,“唉,你刚来的,也是他们的朋友吧,劝劝她,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龚潮舍己救人的事迹惊动了报纸、电台,很多都自发地来医院探望,都被挡在了外面,而这些经常能看到英雄的小护士多少有些崇敬他,还有这英雄的女朋友,她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死心眼儿的姑娘,不管谁说什么,她不肯离开他。 魏翔没有料到这护士会突然跟他说话,愣在那儿紧张兮兮地瞧着梅琮佳没敢开口,他吃不准梅琮佳现在见到他的态度,不是怕她,是担心她,或许,他也自觉他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尴尬,虽然他是爱她的。 “你怎么来了?”梅琮佳的语气很平静,实际上,她实在没有气力跟任何人斗气了。 魏翔喏喏地说,“我……我刚看了新闻,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放心你。” “哦。”她沉静下去,连看都没有心看他了,她的眼里只有龚潮,像木头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的男人。 魏翔转到病床的另一侧,和梅琮佳面对着面坐下来,看着她布满血丝、甚至有些浮肿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多嘴了,“琮佳!”他的声音沙沙的。 “嗯?”她下意识地应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龚潮。 “琮佳,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可是你知道你对他来说一样很重要吗?如果你累倒了,他醒过来看不到你,你不遗憾么?听话,休息一会儿吧,你不是铁人!” “万一我睡下去,他要醒了怎么办?” “我放心,我替你守着他,他只要一醒过来,我马上叫醒你,这样,你就在这儿睡,睡他旁边,”魏翔指着龚潮旁边的一张空床。 梅琮佳抽了抽鼻子,她不能保证自己就这样还能撑多久,她补一觉,龚潮醒了他会叫醒她,她要是体力不支昏死过去,龚潮醒了,他连叫都叫不醒了!“嗯,好,他一醒你就叫我,他一定会醒的是不是?你看,他脸上比刚送进来的时候红润多了,他只是睡着了,你别看他现在闭着眼睛看不见,其实,他什么都听得见,什么都清楚,不信等他醒了,你问问他!” “我信,他会醒的!”魏翔拍了拍她的双肩,“听话,你先眯一会儿,我替你守着,保证连眼睛都不会眨!” 梅琮佳还是信任魏翔的,不管他做了什么令她不高兴的事儿,她都相信他还是那个魏翔。 梅琮佳一躺下就睡着了,她睡得很浅,她的梦里一定是龚潮!看着睡梦里她悸动的小脸儿还挂着泪珠儿呢,有时呓语两声也都在喊龚潮的名字,魏翔的心一阵抽搐,他很懊恼他帮不了她,或者是他们。这就是爱吧,她的一颦一笑总能牵动他的心,一点儿都受不了她的眼泪。 第二天许宣和曲敬克医院的时候,梅琮佳居然还睡着。龚潮没有醒,就让她陪着他多睡一会儿吧。魏翔跟他们简单地向他们解释说他是梅琮佳表哥的同学,并向他们交代了两句就说要回学校去了,他不想太打扰他们,也许,梅琮佳此时的悲伤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原以为可以帮她却帮不到。 出了医院的门,魏翔很意外看到了严小米,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儿,跟踪他,担心他,他都不想过问。不管怎么样,在她的心正无所适从的时候,严小米迎着晨曦的光芒向天使一样向迎接着他,这份感觉令他动容。其实,他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居然做了这么多让他感动的事情,他很意外。 魏翔向严小米疾步走去,伸张着胳膊拥着她,两个人一起往医院外面走。 “怎么样?”严小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魏翔其实不想回答,但是毕竟不是太熟,不能太失礼吧,“不怎么样,他一直没醒。” “希望他能熬得住。” “对,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接着两个人又沉默了,他们的话题悬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更无法深入。这让严小米多少有些懊恼刚刚问了那一句,其实,那个拥抱很值得回味,而对白却大煞风景了。她知道,她不应该借着别人生死存亡的大计来追男人,可是,她真的害怕她抓不住他。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已经超过了陈医生说的四十八小时,可是龚潮还是睡着没有醒来,仅靠那些葡萄糖和营养液维持着他奄奄一息的生命,没有任何生命征兆的、脆弱的生命,他的世界是那么安静,那份安静让守在他身旁的人越来越绝望。 没错,应该相信有奇迹,应该不放弃不抛弃。可是看着这具躯体没有半点清醒和死亡的信号的冷静,守望着他的人心里的那份坚持越来越无力,有时候,作为母亲的朱青兰甚至都在想,不然,就这样结束吧,就当她从来就没生过这个孩子,也不要再让他受这份罪了。能这样想,不是说她就能超脱了,而是把自己逼到了另一面深渊。 相对于朱青兰的心灰意冷,梅琮佳始终不依不挠地坚信这奇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就经历而言,梅琮佳幼年时所遭遇的支离破碎的童年,青春期的一些伤痕,以及母亲的去世,父亲的牢狱之灾,相对于朱青兰亲身的所遭遇的那些苦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或者,还因为她还年轻,她还有梦想有希望有火种,她才更加有能力去祈盼吧。 她总是宽慰朱青兰,“院长妈妈,你看看他是不是比昨天好些了?他的脸没有昨天肿了,刚才护士给他扎针的时候,他好像还动了一下呢!我知道,你们都会说这是条件反射,管他有条件没条件呢,动了就是动了!” 她也总是鼓励龚潮,“龚潮,是谁说的,不能贪睡,贪睡就会变成小猪,快醒醒啦!”…… 她的执拗,总是让旁边听她说这些话的人产生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是,大家都忍着。 而最终没能忍住的,却是龚潮! 有一行眼泪,缓缓地从他微闭的眸子里流了出来。天呐,已经是第七天了,他终于有感觉了! “妈妈,妈妈快看,你快看,龚潮醒了!”梅琮佳慌慌叫道,“快,医生!陈医生!” 朱青兰激动地攥着梅琮佳的手,“龚潮有救了,我儿子有救了是不是?” 这时候陈医生匆匆地带着几名护士奔走了过来,撑起龚潮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他的胸口,然后,没有然后,并没有给他任何急救措施,而是向后退了两步。 梅琮佳回头望向陈医生,“医生?” 陈医生向他摇了摇头,“趁他现在能清醒过来,跟他说点儿什么,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尽力了。” “不,不会的!”梅琮佳捧着龚潮的手,连连摇头,“龚潮,龚潮你答应我的,陪着我,答应过我的,咱们一起变老,答应过我的,我们以后要生两个小宝宝……不要说话不算数,不要不要我……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儿子,儿子我是妈妈呀,对不起,这些年我没有勇气认你,可是,我真的是你亲生妈妈呀!”朱青兰在另一侧失控地哭着。 龚潮努力地半睁开眼睛,看了看梅琮佳,又看了看朱青兰,眼泪再一次滑落。他懂,他什么都懂,可是他没有气力表达他心里的疼,心里的爱,这两个女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牵挂,他多么想再为她们做点什么呀,可是,他动也动不了。 梅琮佳感觉到他的气息了,知道他所想,所念,她用拇指为龚潮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妈妈是不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照顾院长妈妈,她就像我亲生母亲一样,可是,龚潮,你也要争气好不好,求你了……” 龚潮用了他最后的力气,在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这一抹微笑,是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一个态度。 这一抹微笑,是对他爱的人的一种鼓励一种安慰。 这一抹微笑,是他从容、乐观、豁达的态度的沿承。 可是,在这抹微笑,和院长妈妈动天的嚎哭里,梅琮佳一点一点地感受到了龚潮的死亡他的笑容凝滞了,他的气息没有了,他半睁着的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他将在另一条道路上了,把她抛得很远,很远…… 原来,一步,即是天涯! -------------------------- ps:亲们,收藏和送花都是不花钱的,不要吝啬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请记住:(),望书阁努力提供最爽快的阅读体验![叁打不六点更G好H看K点康母:幸福底线最新首发就在三打不溜点更G好H看K点康亩] ------------ 060.送葬,我心何安 (.) 龚潮的葬礼举办的特别简单,不过也算是顺应他的心意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浮夸的人!梅琮佳也不是在浮夸的人,所以那天她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一直搀扶着朱青兰。八戒中文网.朱青兰所呈现出来的肝肠寸断在一定程度上能感染到她内心里的悲伤,这种悲伤也并没有让她很直观地体味到失去的味道。 从陵园回来刚到停车场,不找到什么时候堵了很多的媒体记者。蜂拥地举着相机和话筒冲他们拍照。“请问你是龚潮女朋友吗?对于他舍己救人的事情,你能稍微谈一下你的心情吗?”“朱青兰女士,作为孤儿院的院长,龚潮这样的孩子是不是给了你很大的触动,我看您一直都在哭?”“你就是北北的父亲吧,请问对于龚潮的死,你能稍微谈一下吗?”…… 有那么多的声音,都在提醒着梅琮佳,龚潮已经死了。她的胸臆里被一种缺失感冲撞着,站在这群声音里,她是恐慌的。在她的身边站着的还有北北,他一直都抱着龚潮的遗像,他很乖,甚至有些老成,他似乎和她一样慌,躲避着那些照相机的镜头。 梅琮佳松开了院长妈妈,抱起北北,当然还有龚潮,决绝地回避着他们往前冲。可是,那群人却像疯了一样放弃了朱青兰他们而跟上来纠缠着她。 “梅小姐,梅小姐,请等一下……” “梅小姐,请接受我们采访,你男朋友这样英勇的事迹,一定会增添这个社会的正能量……” “梅小姐,听说你个龚潮未婚同居,是不是从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你的丈夫了呢?请问你怎么看待大学生未婚同居这件事儿?” “听说龚潮是孤儿院长大了,但是孤儿院的孤儿很少有向他这么好运,能得到企业家的资助读大学的,作为他生前的女朋友,能不能爆料一下这是什么缘故呢?” “据说龚潮是惠基实业前董事长包建军先生的私生子,是不是却有此事,如果是真的,包氏是不是因为龚潮这次舍生取义的共荣事迹而承认他的身份呢?”…… 这是世界,都有太多莫名其妙的谣言,这些兴风作浪的造谣者就是这样口口声声扯着社会责任感的幌子,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的吗?有时候你不能不佩服他们的想象力,一旦锁定了目标,什么狗血的剧情都能编排到他身上,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滚!你们都给我滚!”梅琮佳一边护住北北,一边嘶喊着,“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什么正能量,什么道德风化,你们只不过是想多卖出两本杂志吧!请问,你们一个个说得都是人话吗,谁是私生子,谁未婚同居了,你们忍心看着一个这么好的人死不瞑目吗?龚潮已经死了,他生前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住诸位的事情,你们行行好可以吗?让他清清静静地睡下去,就算我求你们了,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正能量,那么美名清誉,他都不要了,他没想当什么非凡出身的英雄,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好人,请考了吧一下院长妈妈的心情,我的感受,还有北北,他还是个孩子,这些天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超负荷的事情,放过我们好不好!” “哇,不是吧,你发什么火儿呀,我们是记者,这么轰动的事情不报,我们报什么!” 没错,是他们眼中,龚潮的命就是一条新闻价值的头条而已,这让梅琮佳感到这个社会的悲凉,冷得她一个劲儿的打牙战。 “操!管你报什么,报你妈行不行!” “唉,你、你怎么骂人呢?” “我他妈还打人呢!”首先是魏翔一脚踹过来了,那名记者的相机摔到了地上。而后是康博,曲敬克,都分明向前跟记者们起了冲突, 记者继续纠缠,他们如愿地拍了很多梅琮佳张牙舞爪发火的照片,甚至还有魏翔、康博、曲敬克他们踢爆他们相机的画面。直到最后,还是魏翔背着梅琮佳离开的,她的心太累了。 魏翔把梅琮佳背回他们家之后,梅琮佳不等他进门,就把他关到了门外,怎么叫也叫不开了。然后,他一遍又一遍地围着他们那栋楼漫步,他那么紧张她,却又不敢太冒失地打扰她。再后来,他接到严小米的电话,他大体向她说了下今天出的状况,现在怕梅琮佳情绪不稳会出事,严小米执意要过来陪他,他便答应了。 严小米果然来了,给他带了件她爸爸的呢子大衣给他披上,夜里很凉,要不穿厚点恐怕他真撑不住。 “别难过了。”严小米说。 魏翔搓了搓拳头,“你没看到她的样子……为什么要让龚潮死呢,龚潮也是,为了她也应该珍重不是吗?” 严小米把双臂搭在他的肩上,像哥们儿一样,“在这个世上本来就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希望的也好,不希望的也好,都没法回避。你还这么爱着她,就应该勇敢地回到她的身边去!”说这些话,她自己能感觉到心里很疼,却装得很从容。 魏翔用手撸了一下头发,莫名地一笑,“别傻了,我跟她回不去了,她的心跟着龚潮一块儿死了!” “那你的心呢?” “我的心……” 他咬着下唇没说下去,其实还在梅琮佳那里吧,他做过努力了,可是依旧拿不回来,所以他才能这么明确梅琮佳的心跟着龚潮一起死了! 严小米浅浅地一笑,“真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是不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接近她有些趁虚而入,真傻!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一个人的真心,它能救活一切,复苏一切,包括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如果成功了,不叫趁虚而入,而是救赎你懂吗?” 魏翔匪夷所思地望着严小米,在小区里昏暗的路灯下面,她很像一个女巫。她不是要追求他吗?为什么怂恿他去追回梅琮佳?他完全看不懂她。 “别这么看着我,生活本来就很现实,没有谁能活得很清高而且很精彩,能让自己快乐,并且能让自己爱的人快乐才算真本事!”她其实想说得更白一些,因为爱你,才希望你快乐,可是,这是时刻真的很不合适太煽情了。 当天晚上,梅琮佳终于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就像持续了十几天的阴云般的情绪终于成为暴雨,猛烈地冲刷着内心芜杂的城市,氤氲暗淡弥漫四处,雨水越级越重,生命的底部也差点被沦陷下去。 突然之间,这种悲伤的情绪走失了,情感的空洞如此之巨大,进而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她。这是怎么,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真不甘心,事态就这样在她还来不及思考的状态下倏忽转变成如此不堪收拾的局面。 不堪收拾,也不堪入目,她把眼睛比起来,可是在这房子里连空气都回荡着属于龚潮的味道。她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恋人,她失去的是这个季节她整个的精神依托,失去了未来的世界了倾注了那么多恩爱和希望的那些美好,现在,竟看着它顷刻间完全塌陷了,她自己却束手无策! 她不应该想太多,可是,此时的寂静不得不让她陷入各种追忆。 她缓步步入龚潮的房间,龚潮的平角短裤还扔在床上,那是她帮他洗的,龚潮的那些画都是他自己一幅幅顶上去的,最大的、画的最美的那副是她,就挂着他的床对面的墙上,他说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龚潮的书桌上还贴着一张黄色方形的便签纸,上面写着:猪头,千万要记得回来时买她最爱吃的新奥尔良烤翅!!!……一切,都是十几天前他走的时候的样子,只是薄薄地落了一层灰。 此时,梅琮佳多么渴望在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坏坏地说,“喂,干嘛来我房间,想一起睡啦?”或者,他走过来,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然后吻她的耳朵。 龚潮,你在哪儿呀?龚潮走了,真的走了! 她的眼泪无数次地滑落,她多么希望再看到他,再听到他! 龚潮喜欢点她的小鼻子,龚潮喜欢吃她跟院长妈妈学来的并不正宗的红烧狮子头,龚潮喜欢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摆弄他的油画颜料,龚潮喜欢戴着她的小碎花围裙煞有介事地在厨房里煲汤。 “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点儿菜吧!” “我们回来的时候,去理发店吧!” “我们回来的时候,把卫生搞一搞吧!” “我们回来的时候,一起背英语单词吧!”…… 已经有大半年了,梅琮佳都习惯了听龚潮对她说“我们回来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她怎么可以相信,他再也回不来了呢! 她擦了擦龚潮的照片,他的笑让她心疼,让她无比怀恋,“跟我再说句话好不好,龚潮,求求你了,再跟我说一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回来干嘛我都不会反对了!你会回来了?我会等你,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等你,可是,你还会回来吗?” 一梦很长,梅琮佳躺在龚潮的那张床上,和衣抱着龚潮的遗像,泪水没了,又来了,她浑身都像冻僵了一样,就连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房间里只剩下无边的凄寂,混合着往日欢颜所余留的腐浊的味道,呈现出一种万念俱灰的迹象,如同所有的一切就快要被毁灭了,并不惧怕,居然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 她惧怕明天的太阳,因为再没有他了。 幸福底线060_060.送葬,我心何安更新完毕! ------------ 卷三、守望的天堂 ------------ 061.思念,且深且浓 无论睡着还是醒着,也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梅琮佳的脑海里、眼前总是会浮现出龚潮的影子,这才是送走龚潮的第一天呀,这思念竟会这么深、这么浓。她一边整理着龚潮的遗物,一边哭成了泪人,这眼泪也怪了,前些天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憋着,憋到有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的境地了,这会儿却怎么都收不住。 她把龚潮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收进一个纸箱里,她鼓励自己勇敢地跟龚潮说再见,然后好好地过生活,可是,不一会儿又将东西全部归到原处,说再见真的很难。她到底没有本事变得像龚潮那么狠心。 她的手机一直再响,她不是没看见,只是有点儿恐惧,她的厄运就是从接了一个电话开始的,然后什么都变了,想逃都逃不脱。她几乎一些神经质地看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好像随时准备着和从里面跳出来的怪物做斗争一样。 而在她家楼下,魏翔反反复复地拨着她的号码,他身边的严小米裹着外套冻得跳着脚,紧张兮兮看着他严肃的面孔,“怎么样?还是没人接吗?是不是睡过头了……”她知道他心里很急,她可能会吵得他心烦,但是她也急。 魏翔不说话,只抬头看着头上的窗子。 “要不,我们上去敲门吧!”严小米说,“要不,找开锁公司,别出什么事儿……” 她虽然很烦,但是魏翔知道她是好意,再说,她陪着他在楼下守了一晚上呢,初秋的夜那么凉,她都没埋怨一句,“小米,我上去看看,你、你还是先回家吧,冲个热水澡然后补一觉!” 严小米听到这句话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也对,她都鼓励他去追回梅琮佳了,若是梅琮佳看见他们在一起就会误会了,如果不走,反倒显得她昨天晚上的话那么虚情假意了,“行吧,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会儿,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再回去。” 魏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其实,她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谢谢你,小米!” 严小米轻松地一笑,“净说些见外的话儿,至少咱们还是好哥们儿嘛!快去吧!” 魏翔疾步上楼,严小米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奔赴他的上一段感情去了,这滋味儿很酸,也很涩,她不知道自己图什么,难道真有一天,他会回过头来向她走来吗?其实,他所说的、他所见的、他所欣赏的梅琮佳的善良和从容,她严小米身上也有,可是他会发觉吗? “琮佳!琮佳!开门!……”魏翔着急地拍了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好不好?” 手机终于不再响了,房门却被魏翔叩得越来越响。梅琮佳在里面倚着门不出声,她谁也不想见,更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对龚潮的思念。 “梅琮佳你有本事就把门开了!”魏翔是真担心她会出事,他希望她能出声,哪怕是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都好,“龚潮已经死了,但是天下的男人都还没有死绝,你给我争气一点儿!”他故意这么气势汹汹地叫嚣,哪怕她开了门猛抽他一个耳光他都愿意。 魏翔这话刺耳吗?梅琮佳这会儿感觉不到,她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是外面很吵,吵得她有些焦虑。当然,她也知道是魏翔,但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一个人的心都被带走了,哪里还有精力理会那些旁生的嘈杂。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谁都无关紧要了,一切都形同虚设了! “梅琮佳,你再不开门我可就叫警察了!” 警察?她不想看到警察,也不想看到记者,这些人只要一出现,就会让她的生活永无宁日。她转过身来,慌忙地提了一下房门的暗锁,“啪”地一声,门开了。 魏翔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门会开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就在门口。她低下头,披散着长发,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头发已经长得这么长了,她依然很难过吧,她的双肩一耸一耸的,她在哭泣。这个画面让他一下子想到几年前,他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去她乡下老家找她,她就曾这样哭过。 当时,他没有勇气抱她,现在……他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 当时,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抱她,现在,他只能看着她为了别人流泪。 这是造化弄人吗?还是,老天故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补足之前的遗憾? 在门口站了许久,她没有招呼他进去,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就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对峙着,可是,她的世界,他参与不进去。 “我没事儿,”梅琮佳终于落落地向他惨淡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为我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儿……”她的言外之意是在逐客了。 “梅琮佳你别这样,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永远都愿意为你效劳!”他还有改不了他那有些带着天真的倔强,但是,他真的很想为她做些什么,梅琮佳从小到大一直很坎坷,从前他错误地以为她很脆弱,想帮她,救赎她,后来发现她的内心很强大,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在她面前也算个弱者,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希望能帮到她,真心的,因为爱慕,也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那就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去上海孤儿院给朱青兰女士吧!”梅琮佳指了指沙发旁边的几个纸箱。 “什么?”魏翔皱了皱眉,他有些不明白。 “这些是龚潮的遗物,龚潮十二岁就给包先生接出来念寄宿学校了,从那时候离开孤儿院之后就没有再回去住过了,我想院长妈妈那龚潮的东西都是他小时候的,把这些给她,多留些念想吧!” 魏翔更不解了,这堆得满满的一箱箱东西都要送出去?他是想让她慢慢忘记龚潮,但是没想让她把自己的心撕碎,“全部吗?” “有龚潮的画儿陪着我呢,”梅琮佳看着满墙的油画,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有,龚潮他就住在我这儿,就足够了!这些东西,院长妈妈比我更需要!从来,人人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可是跟院长妈妈比起来,那些小痛小伤都上得了什么……” 魏翔的心很疼,她的平静,其实是一种麻木失真的冷静显示出的对生命的无可奈何,他看得出,龚潮的死亡让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黑色的血液包围了,让她陷入不知所措的泥泞里。梅琮佳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了,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对灾难免疫了,她是很坚强,但是,并不代表风雨可以尽情地肆虐。 有一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刀,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往下剔,思念,且深且浓,这种痛就会刻骨铭心,就会一直延续,并且留下永远都抹不掉的伤疤。 魏翔拉着她坐下,大大小小的纸箱堆得慢慢的,走到沙发前也要大费周章。 “我叫了圆通快递,他们一会儿就会来取件,琮佳,跟我说会话儿吧,我怕你闷坏了。” 魏翔的诚恳让梅琮佳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以聊龚潮吗?” “当然。” “龚潮说走就走了,你信吗?” 魏翔把胳膊绕过她的脖子,拍了拍她肩膀,“都过去了……” 梅琮佳完全失控地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我爱他,你知道吗?是爱,深到骨髓里的爱,这种爱很难爱着爱着就切断了,真的断不了!” “他也爱你啊……” 她像孩子似的满足的点了点头,“对啊,他也爱我,我们每天都约会,傍晚牵着手到外滩闲逛,逛到天黑才回家……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喂到我嘴里,……我不喜欢吃肥肉,龚潮就把所有的肥肉咬下来,把瘦肉都给我,我爱吃青菜叶子,他就把青菜叶子留给我,他的碗里全是菜梗!……”梅琮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这么宠我……” 他们的故事总是让他嫉妒,“可是,梅琮佳你应该面对现实,他已经走了,而你后面的路还很长!” “你想说什么?”梅琮佳警觉地看着他。 魏翔一愣,他真的很意外这时候能看到她如此犀利的目光,他是该喜呢,还是该忧呢?“没什么,我想说,每个人都会长大,在这个过程中都会经历一些事情,有快乐的,有忧伤的,甚至还有一些是惨痛的,但是这都是经历而已,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开向未来……” “我不想听这些!”梅琮佳倔强地扭过头去,她不傻,她懂他的意思。 魏翔果然就不说话了,他的眼睛里藏住了那种失控了的渴望。这种渴望其实很清白,就是希望她振作起来,想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面的接下来的生活,可惜,她听不进去。不过,不急,可以慢慢来,她到底没有做什么傻事。 ------------ 062.行了,跟我回家 魏翔刚走,梅琮佳又听到敲门声。以前龚潮在的时候,除了康博他们几个来偶尔胡闹一下,他们家都没有像这样经常有客人光顾。她从内心里其实也愿意被打扰,在这空空的房子里,她总是无法逃避没有龚潮的那种连根拔起的失落感。 梅琮佳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她的门口,她撩拨了一下搭在前额上蓬乱的头发,确定不认识面前这女孩,所以,应该是龚潮的朋友吧,“你,找龚潮?” “不,我是找你的。” “可是我不认识你。”梅琮佳丝毫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哦,你好,我叫严小米。”严小米热情地伸出了她的右手。 不知道怎么的,这让梅琮佳突然想到当上高中时刚认识林宇璇时候的场景,也是俏皮的短发,也是简单明快的微笑,也是落落大方握手。人生总是会因为某个细节而勾起一些回忆,越是辛酸苦涩的时候,越是容易让人想到往日的美好。而这个过程是很伤感的,又辛酸。 “哦,你好,我是梅琮佳。”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梅琮佳。” 梅琮佳狐疑地看着她,“可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她长得多少有些林宇璇的影子吧,所以并不讨厌她。 “我……我其实是魏翔的朋友,”严小米咬着嘴唇说,不知道魏翔在她这里是不是一张通行证,她之前可是听说梅琮佳一直很排斥魏翔的,“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儿,想陪你聊会儿天,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聊天儿而已,我,可以进去吗?” 梅琮佳转身回到客厅,“进来吧!” 严小米打量了下房间,室内的光线有点儿暗,窗帘是拉上的,好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是松节油的味道,不过严小米对这味道很陌生,也很不习惯。 “坐吧,”梅琮佳给严小米倒了杯水,“我这儿有点乱,不好意思啊,刚刚魏翔帮我收了些东西送出去,我还没顾得上打扫。”她突然想到魏翔和这女孩的关系,别产生什么误会吧,她倒是恨不得魏翔有个女朋友就不来纠缠她了,“哦,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所以这些天幸好有他帮忙。” 严小米觉得这女孩挺可怜的,自己的心那么痛,还会照顾她的感受,“没,琮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可是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我是魏翔的追求者,我也知道你和魏翔之前的事情,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一直没对你忘情我也知道……” 梅琮佳皱着眉头打量她,难道这个女人是找茬的吗?“我和魏翔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而我男朋友又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魏翔过来帮忙我就没拒绝……” “你别误会,我真是来看你的,而且真的很想给你当朋友。” 严小米俏皮地笑了笑,像极了林宇璇,梅琮佳喜欢极了她带给她的这种熟悉的感觉。 那天,梅琮佳真的把严小米当成是林宇璇说了很贴己的话儿,而对于严小米来说,认识梅琮佳这样一个女孩,是有别于以往任何一个朋友的,首先她认识她、跟她交朋友的目的不同,还有她和她所见到的所有的女孩都不同,不是魏翔跟她反复强调的什么善良、从容,而是一种质朴的、真实的特质。 广州。周大安在一家法式餐厅里在给他和许茗芝的儿子过周岁。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若晨快乐地给弟弟唱着生日歌儿,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婴孩跟着他的姐姐快乐地拍着肉肉的小手,可能是蛋糕上的烛火让他快乐得不得了,作为的他们的父亲周大安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搂着小儿子,他现在很珍惜眼前的幸福。 “来,若晨,帮着弟弟吹生日蜡烛了!忆恩,跟着姐姐吹蜡烛喽!” 周大安笑着笑着就流泪了,毕竟忆恩的生日便是许茗芝的忌日,他在心里无数次鼓舞自己,在孩子面前要坚强,而且让茗芝看到他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爸爸,你怎么哭了?”若晨回头为周大安擦去眼泪,却不小心蹭了他一脸奶油,“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周大安顿时破涕而笑,“好啊,你这个小坏蛋,让爸爸变成了一个花脸猫了!”然后又用手指蘸了一下蛋糕上的奶油在若晨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瞧瞧,你也变成了小花脸猫了,这才是爸爸的女儿嘛!” “坏爸爸,臭爸爸!……”周若晨撒娇地扭着小身躯来闹他。 周大安便往一边扭头躲着女儿的小手,“若晨,若晨别闹爸爸,若晨,你个小坏蛋儿,看着弟弟呀,要摔了!”突然,他看到门口有一个迎宾有点儿像他的前妻孟琴。他是可以装作没看到,可是孟琴一直都往他们这边瞥。 孟琴是一个算不上漂亮却很率真的女人,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在餐厅认识了一个叫阿彪的地保,染上了毒品,他们一个富足的三口之家会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吧,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切“如果”都毫无意义。 周大安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只好带着若晨和忆恩去跟她打招呼。他刚一站起来,孟琴便向他们走过来了,“大安,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地向他打招呼,眼睛却一直盯着若晨。 若晨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她记得一年前他爸爸就是告诉她这位阿姨是她的妈妈,让她跟着她走,她敏感地抱住爸爸的腿,“爸爸!她不是我妈妈,不是,别让我跟她走,我妈妈是许茗芝,她已经死了,我妈妈是许茗芝,不是她!” 今天是茗芝的忌日,周大安一直很忍着,在两个小不点儿面前强装着坚强和快乐,可是这会儿看到若晨的反应,他一颗紧绷着的心一下子碎裂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男人的眼泪,尤其是在自己的前妻面前,她有些尴尬。 “茗芝已经走了一年了,我知道你还忘不了她,她是个好女人,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她帮过我,在她病的日子里她也找过我,说,让我、让我帮帮你和孩子……大安,我知道我比不了她,可是她死了,回不来了,能不能……”她还是拉不下脸来求他原谅她。 “行了,你心到了就好,我和茗芝都没怪你!”周大安还是要将她拒之门外。 孟琴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归根到底是她对不起这个男人,和他们的女儿,她永远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提要求,于是,只能悄悄地把眼泪往肚子咽了。 “孟琴,你还年轻,不再找个人么?”周大安故意这么说,至少孟琴觉得他是故意的。 “哪个男人敢要啊!一个进过戒毒所的瘾君子,找份工作人家都会嫌弃,别说给自己找个家了。” 周大安不再说话了这个女人曾经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她曾经辜负了他对她的情意,她曾经害他宝贝的小女儿失去了母爱,他恨过她!可是今天和她面对面了,看到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心底的恨却悄悄地溜走了,难道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背负了五六年的恨了吗? “你呢,大安?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总不是办法,没想过再给自己找个伴儿,给孩子找个妈吗?”孟琴玩笑地说,看着周大安要变脸,连忙说,“哦,知道你对许茗芝用情很深,一时半会儿你也不想……如果你有需要,以后随时可以让我去帮你,把我当成保姆也行。” “不!我不需要!”周大安很敏感。 孟琴一笑,“你千万别误会,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是没有资格回那个家了,但是,我毕竟,毕竟……”她是想说她毕竟是周若晨的母亲,可是,她不敢轻易碰触他的底线,当时她被送进戒毒所的时候,他就说过让她永远不能承认她是周若晨的生母。 周大安知道她没说完的下文,其实,她说的没错,她毕竟是若晨的母亲。“若晨,过来,叫妈妈!” 这是第二次了,爸爸让她管这个女人叫妈妈,周若晨怔怔地看着周大安,瞬间就掉下了金豆,“爸爸,你又不想要我了吗?”看着爸爸和那女人的眼神,她知道她已经不能抵御既要发生的事实了,“阿姨!”她楚楚可怜地扯着孟琴的衣角,“你要带走我和弟弟吗?是不是啊?我会乖,我会听话,你要是想听我叫你妈妈,好,我叫,但是求求你,对我弟弟好一点儿可以吗?”眼泪瞬着她胖乎乎地小脸儿流了下来。 若晨的样子,让周大安和孟琴都很心疼,让他们感觉他们这做父母要狠心把他们姐弟俩卖掉一样。 孟琴向前抱住女儿,她亲生的女儿,眼泪忍不住地了,“傻孩子,我真的是妈妈,是妈妈呀!” 若晨嚷着,“你骗我,姐姐说过,……妈妈活着的时候也说过……我和弟弟,姐姐是最亲的,我不要这个妈妈,我只有一个亲妈妈,就是……和姐姐,弟弟他们一样的妈妈……妈妈最爱我,你这样骗我,妈妈会不高兴的!” 孟琴的伤心,让周大安触目惊心。 “行了,跟我回家吧!”周大安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们复婚!” 周大安依然淡淡地,他不是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许茗芝最后的日子里,一直跟他说等她走了就把孟琴接回来。或许,茗芝是对的,一个家里没有女人就不像个家,孩子要是没有母亲就很得到圆整的爱吧。孟琴或许,真的是最佳的、也是最近的人选。 ------------ 063.问候,天堂的爱人 梅琮佳得到周大安和他前妻孟琴的复婚的消息,有点惊讶,但是也说不上伤心。人都是这样,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很多人逝去了就是逝去了,不管当初多想抓住守住,时间的风都是能把一切都吹淡了。 很怕自己连龚潮都抓不住的感觉。 从学校到陵园要转两次地铁,还要转一班公交才能到。但是每个周末,梅琮佳都雷打不动地去陵园跟龚潮说说话儿,她不是怕自己忘了龚潮,而是怕龚潮一不小心忘了她。 四周很空旷,因为没有风,树木的树叶都没有摆动,也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雨,龚潮的墓前已经生出了一些长短不一的杂草。梅琮佳把龚潮墓前的杂草清理了一下,然后把带来的鲜花插进了水泥做的花瓶里。这个花瓶是之前她帮他买的,专门放他喜欢的野菊花,这花不高贵,但是清雅,符合龚潮的气质。 梅琮佳蹲下来,露出很惨淡地微笑,“龚潮,这些天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啊?对了,不许在那边交新女朋友,你要老老实实地等着我,还有,有没有见到我妈妈,很好认的,我妈妈长得和我一样好看!” 梅琮佳觉得她完全看得到龚潮,他在全神贯注地倾听她。其实,龚潮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的痛苦和快乐,她的忧伤与悲愤,他只会静静地倾听她,他从来不会打断她,只用耐心而深情的眼神望着她,那种深情可以化解她心中的有所。如果她痛苦,这痛苦就会因了这温柔像雪花一样化掉,如果她快乐,他的深情就会让这快乐光芒四射。除了龚潮,还有谁可以做到这一切呢? “对了,龚潮,黄泉路上你有没有喝那孟婆汤呀,人家都说只要喝了那孟婆汤尘世间的恩恩怨怨就全都忘了,不,你肯定没有,我天天都梦到你,梦见你看着我笑,梦见你亲吻我说爱我……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是吗?” 梅琮佳幽幽怨怨的声音就是风,穿行在扶疏的杂木中间,仿佛树木的枝叶开始舞动了,它们心碎地摇头,还是在欢欣地舞动?或者,这情景本没有感情,而情由境生而已。 “龚潮,你走了两个多月了,是六十四天,你知道这六十四天的分分秒秒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常常告诉自己,那是一场梦,可怕的梦,梦醒了推开房门的时候,第一眼依旧可以看到你的笑,可是,你每天都让我失望……若真的是梦,那该多好啊!” 梅琮佳擦了擦石碑上龚潮的照片,龚潮在那里那么鲜活地在笑,她怎么能相信,凭什么相信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奈何桥?他就在她的身边啊!梅琮佳猛扑过去,用手去摸龚潮笑着的脸,原来,那是一张那么冰冷的脸,她绝望地一个踉跄退了回来。 是真的,全是真的 不然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问候她在天堂的爱人呢? “龚潮,家里还是老样子,你的房间一直给你保留着,只是你的很多东西我都送到院长妈妈那里去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相信你要是早知道她就是你亲生母亲的话,你是不会嫌弃她的是不是?你会跟她相认的是不是?”梅琮佳垂下头去,“这些天,我没顾上去看妈妈,我怕,我两个人的伤心会变成海,淹得我喘不上气来,但是,龚潮你放心,我说过了,我会当院长妈妈是自己的亲生妈妈一样的……”她开始嘤嘤地啜泣。 一直温暖的手,从梅琮佳背后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梅琮佳回头看到另一张挂满泪痕的脸,她站起来投向那个怀抱,“院长妈妈!” 这些日子,朱青兰哀伤远远超过了她以往任何时刻所经历的坎坷。她这一生逝去了太多东西,为人子女她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作为女人她没经历爱情就遭遇璀璨,作为母亲她还没有跟亲生儿子相认他就走了。人老了,真的老了,缺失的多少心都沉了。活着,跟死了没有多少分别。 可是,刚刚梅琮佳的话,却让她死了的心一点一点地剥离,渐渐地感觉到痛了。 “孩子!我的好孩子!”朱青兰拍着梅琮佳的肩膀,拥着她泣不成声。 严小米要了一杯果汁,嘬了一口吸管,这一口一下子吞掉了多半杯,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喝东西像她这样豪放的,她看了看魏翔,俏皮地一笑,“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这么好,请我喝东西呀?” “是柠檬汁耶!你这么喝,不酸呐?”魏翔瞟了她一眼,凭良心说这个女孩很可爱,而且,这段时间她不但帮他很多忙,还鼓励他去追回梅琮佳,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严小米嘶了一下,“酸,真酸。”她还很聪明,一语双关。 “严小米,你说,你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你老去找梅琮佳干什么?”他知道,严小米喜欢他,而他忘不了梅琮佳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她跟梅琮佳搅在一起,她应该不自在,就像他见了龚潮一样,满满的戒备,满满的嫉妒,或者,她们女人之间的处理方式不同,还是他遇到的女人都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严小米舒松地一笑,“魏翔,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因为对你这份喜欢而妒恨梅琮佳这么好的女孩,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觉得辛苦。”她挑了挑眉头,“但是,辛苦的是你,魏翔,我让你去追梅琮佳,你怎么老是畏手畏脚的,怎么,你还是打退堂鼓了?打退堂鼓的话,你说啊,我马上倒追你!” 女孩原来也可以这么没心没肺,魏翔原本很尴尬的,但是一看到她俏皮的样儿,忍不住笑出来了。 “你怎么这样儿啊?严小米,好歹你也是女孩子,好歹你也算名媛千金,怎么这么……” “这么什么?没脸没皮?”魏翔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自己倒说出来了。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魏翔得意地一笑。 严小米向他做了鬼脸儿,“行吧,算我没脸没皮吧!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魏翔咯咯地一笑,“好,好,不告诉别人!” 严小米一乐,其实这感觉真好,很像小两口打情骂俏,其实她也想开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拴着他,黏着他,只要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说笑,她就很满足了,不管是情人恋人,还是红颜知己,只要在他身边就是幸福的。这算是很高的境界吗?或许,不是她境界高,而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 “我看,最近琮佳的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啊。”魏翔呆头呆脑地说。 “哈!谢我啊?拿一杯柠檬汁就我打发了,真不是一般的抠哦!”严小米又嘶了一下,看来这柠檬汁还真酸。 “那……你想怎么样?” “请我看场电影吧!”严小米看着魏翔皱眉头,“唉,不许拒绝,不然我跟你翻脸……”她有些后悔,她舍不得跟他翻脸呢! “好,那就看场电影,说吧,看什么?” “什么都行,动作片,科幻片,恐怖片,动画片,哈哈,最好是爱情片!” 严小米脸上没心没肺地笑,和白痴一样的花痴样儿,让魏翔觉得她越来越可爱。男人有时候很贪心,希望给和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同时,也愿意有一位像严小米一样可爱的女孩子作为红颜知己陪伴左右,而且他并觉得这贪心有错,只觉得能两全了便是幸运,是福气。 严小米的快乐却是很浅薄的,乐过之后,心里便忍不住一阵心酸,就她这样的女孩,要样貌有样貌,要学历有学历,要身家有身家,原本是被众星捧月的,而在他这里却如此卑微,连跟自己喜欢的男孩看场电影都这么小心翼翼的请求,其实,她想做他的公主。 把朱青兰送回孤儿院,再回到住处,天已经黑了。 梅琮佳一个人坐着小区中心的长椅上,夜风有点儿凉,她抱着双肩,仰头看着天幕上的星星。那些星星点点的很安静,相对于夜幕下的闲散漫步着的居民。所有的人,都不懂这夜的深沉,都不懂她的悲伤。 梅琮佳越发地觉得自己的悲伤,自己的孤独,她举头遥望着星空,双眸里蓄满了泪水,她再一次想起曾经和龚潮情人的昵语,就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的故事。 她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龚潮的臂弯里,他们一起望着满天的星斗,那天和她今天一个人看到的星空是一样的,真的看不出什么分别。 龚潮说,“琮佳,看看它们,多像你多情的眼睛?” 她说,“不,它们都是夜的泪。” 龚潮说,“它哭得这么伤心呀?” 她说,“是呀,它失去了它的爱人了吧?” 龚潮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会这么伤心吗?” 她说,“傻瓜,不许说傻话!” 龚潮,没有你,我伤心吗?伤心,不,我的心都走丢了,都感觉不到伤了。梅琮佳放声大哭起来,“龚潮,你看到我心了吗?我的心丢了!龚潮,你在那边捡到我的心了吗?” ------------ 064.生活,是个谬误 毕业前夕,万籁俱静。 梅琮佳行走在越来越芜杂的校园里,看到路灯下牵手或拥吻着的男女,这些都是她和龚潮所演绎过的剧目,她的周身一下子被一种情绪裹住了。她难过了。 两年来,梅琮佳每天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按着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做同样的事情,尤其是上完课回到住处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发觉自己仅仅是作为一个生物体存在着,作为人类,她的身上好多东西都找不到了。 以前一直都在挣扎,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鼓舞自己,却一直都没有走上人生的光明大道,现在她厌倦了,真的,这种厌倦反而日积月累地让她的心变得平静了,这平静当然不是那种安宁愉悦的平静,更多的是一种心如止水,就此罢休的平静! 平静地看待自己的成长,平静地感受自己的老去,整个过程就像植物生长那样,安静缓慢。 大四的寝室少了大一时候的规整和温馨,人比之前少了,却东西凌乱得摆的到处都是,门后的啤酒瓶胡乱地堆砌着,桌上还有没有吃完的盒饭,说不上来什么味儿冲劲儿很大。齐小美告诉她说房菁菁又喝多了还睡着,罗应雷没有遵循他们的两年之约还把外语系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现在正准备结婚呢;王倩入学的成绩不怎么样,可后两年奋起直追,现在正准备考研呢;安琪还是整天半死不活、醉生梦死的样儿,短短的一年多她挂了四科,却一点儿也不为拿不到学位证发愁。 这些人很熟悉,又很陌生。 梅琮佳以前真觉得这件二十来平米小屋像个家,现在这个家就要散了,每个人都将自己孤立起来为今后的生活铺路吧,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温情。她们或奔波,或追求,或彷徨,至少都有她们的目标和状态,而只有她自己,是虚脱的,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齐小美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她,“琮佳,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要不是看到她们,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着毕业,要适应另一种生活了,“找一份工作吧,该怎样就怎样!”她淡淡地说。 “你……不打算换个地方住吗?”齐小美不止一次地这样问她了,刚起初的时候,她还冲着小美发火,小美无非就是想让她忘掉龚潮开始新的生活,显然是为她好。 梅琮佳苦笑着摇头,她不想搬,这个大学改变了很多人,而她是得到最多,也牺牲最大的,住在龚潮住过的房子了,她才能留住过去的甜蜜,铭记遗失的伤痛,若没有的这些,她不知道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毕业就回去跟耿兆强结婚了,然后陪着他在镇上的中学教书,过太平却很无聊的日子,琮佳,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齐小美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会儿竟伤感起来,其实,同寝室的女孩当中,只有小美完胜,她守住了自己的爱情,或者,房菁菁和安琪都错了,能走失的根本不是爱情,爱情不用守,就在那里! “真好。”梅琮佳从容地一笑,心里很嫉妒。要是龚潮活着的话,她一定跟他们一样,急着去结婚! “不想回家吗?” 梅琮佳摇了摇头,家?本来就不完美,然后又多出了这四年的隔阂,她真不愿意打扰他们的平静。越成长,她越是能感觉到,她只属于自己。“不聊了,我回去了。大家哪天要离开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总要吃顿散伙饭吧!” “嗯。行吧!那时候我提醒她们!” 齐小美没有留她意思,梅琮佳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心里到底有多孤独多矛盾啊,害怕孤单,又怕打扰。 出了寝室往校外走,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魏翔。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红得像火,映着他帅气的脸颊。梅琮佳看到他的时候,稍微皱着皱眉,却也从容地朝他走了过去。 “琮佳,生日快乐!”他不说,她都忘了,今天是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 可是,对她来说,十三岁,二十三岁……六十三岁,又有什么分明呢?她很清淡地一笑,接过花捧在手上,“谢谢。” 魏翔对她不冷不淡的反应并不失望,他牵起她的手就走,她也没拒绝。在这一瞬间,他想起六年前的那天,他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只是现如今,很多事情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变了,他更有力量了,而她却没有了当年的渴望。 “去哪儿?”梅琮佳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跟我走吧,送你一个像样的生日!” 像样的生日?二十三年了,她都没有过过几个像样的生日,她还是没有拒绝他,不想拒绝,他满心的期待令她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一年多没有龚潮的日子,幸好有他的关照,还有他的那个严小米,没错,在梅琮佳眼里严小米本来就是魏翔的。 “小米呢?” 魏翔并不回答他,他并不想在他最欢欣鼓舞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 “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他抿嘴一笑。 这种感觉很像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龚潮也是这么牵着她,从外滩上看了一会儿夜景,然后带着她在南京路上的肯德基吃了个全家桶,两个人撑到腆着肚子溜达回去的。那天的情形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 当魏翔把她带到一个典雅的西餐厅的时候,梅琮佳多少有点失望,其实她更渴望重复那天发生的事儿,去看外滩的夜景,去吃一顿饱饱的快餐。 在西餐厅的包间里,打着领结的服务生为他们开了红酒,点上蜡烛。气氛很融洽,却不是特别自在。这是无数女孩的公主梦吧?梅琮佳很想配合他,这个世界上这么用心地为她造梦的人不多了。 “谢谢。”她轻盈地一笑。 这样迷人甜美的微笑总是给人以错觉,当然,眼下的气氛也有一定的功劳,魏翔跟梅琮佳碰了碰杯,喝了一大口红酒,看到梅琮佳也抿了一小口,他便很知足了,“琮佳,从你十六岁到今天,我已经整整爱了你七年了,知道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梅琮佳有没有被他今天精心的安排所征服,最起码他先把自己给感动了,“在这七年里,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 梅琮佳放下酒杯,擦了擦眼睛,果然落泪了,“魏翔,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 “感情上的事情,不是一句值不值就能说清楚的,在心里守望着一个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只有心说了才算!我管不住它去想你,就像你管不住你的心去思念龚潮是一样的!”他这话让梅琮佳很有认同感。可是,她没想到魏翔接下来会说,“可是,琮佳,龚潮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而我爱着的梅琮佳还活着,一年多了,你也是时候清醒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也感受不到我的爱了,你为他做的所有的牺牲都没用,这样徒劳的爱何苦这么坚持呢,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可以吗? “回头……” “对,我一直都在琮佳,给我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才二十三岁呀!”他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他便撞着胆子起身过来拥抱了她。 魏翔泪光闪烁的脸和龚潮笼罩在雾气里的脸慢慢地重叠,他的怀抱很温暖,她瑟瑟地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侵占性的逼近,他吻住了她的唇的时候,她战栗了一下,一下子把她带入了那个夏夜,龚潮的吻,龚潮的抚摸……她的意识完全空白了。 魏翔感受着自己地浑身的肌肤被点燃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吻到她,他把手从她的衣摆处探进她的文胸的时候,顺势把她拉离了座位,将她逼到了墙角。他用他下身抵住了她的小腹,一边粗狂地开启她的丁香,一边撕扯她的上衣。 放弃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想象,所有的禁锢,梅琮佳最直观的感受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享受这种强有力的冲击的,她不愿意往下想,只愿意是龚潮给了她这么实实在在的爱了。她受,但并不迎合,因为她还足够清醒不能完全把魏翔当成龚潮。 魏翔顺着她的唇向下吻她的锁骨,继而再向下移位的时候,梅琮佳猛地推开了他。 魏翔受惊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梅琮佳默然地留下两行清泪,心里的那种艰涩,让她绝望,“对不起魏翔,我没有办法爱你,直到我死!我知道,你想要了我,想和我结婚,可是就算过十年,一百年,我心里的那个人还是龚潮,而且,如果因为你,让我觉得思念龚潮成为一种负担的话,我会恨你,永远恨你!” 她冷冷的话,冷冷的表情,让魏翔整个人凌乱成一团。真的没有过多的哀伤,只是觉得自己特别贱。 他终于决定放弃了,“你走吧!” 生活,原本就是在一个接连一个的谬误里蹉跎的,他不应该在一个谬误里走得太长。 ------------ 067.应聘,世界真小 &bp;&bp;&bp;&bp;每年校方将极少名额的优秀毕业生推介给本市的用人单位 所有这样的机会一般很难得 没有关系没有钱自己没有真本事很难享用得到 &bp;&bp;&bp;&bp;可是 说是让她准备好资料去静安区一家杂志社去面试 再三追问下那位老师才透露 想到恩师还这么记挂着自己 &bp;&bp;&bp;&bp;梅琮佳穿着许茗芝那次来给她买的小洋装 还稍微划了点淡妆 我想留下上海 所以 还有妈妈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浅浅地一笑 &bp;&bp;&bp;&bp;梅琮佳一出楼道口就看到了严小米在小花坛边度着步子了 你找我吗 ” &bp;&bp;&bp;&bp;严小米走过去 “琮佳 打扮得这么漂亮 ”她完全答非所问 ” &bp;&bp;&bp;&bp;“哦 你去吧 ”严小米转身要走 小米 你说呀 “是不是魏翔他……”她知道严小米找她一定是为了魏翔 无非是她追他 但是这些事情本身和她梅琮佳没关系 明知道她越掺和就会越乱 &bp;&bp;&bp;&bp;严小米转头冲她一笑 魏翔他很好 我搬到魏翔那儿去住了 看来你挺忙的 祝你成功 梅琮佳自己盼望已久的局面终于来临了 但是 她觉得不应该是对魏翔还有什么幻想 对自己的关心就会少了而失落吧 她心里还是祝福他们的 她应该是要祝福的 ”这话出口时的味道还是有些怪怪的 魏翔对她不能忘情她知道 你不是一直在拒绝魏翔吗 以后 你放心好了 “行了 我要回去给魏翔准备午饭了 然后骄傲地踩着梅琮佳投在地上的影子离开 &bp;&bp;&bp;&bp;梅琮佳望着有些陌生了的严小米的背景 她能感觉得到 也失去了严小米这个闺蜜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从她来到她的身边的那一天起 &bp;&bp;&bp;&bp;人 想想就累 梅琮佳在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秘书的指引下 门开着 听到敲门声 捂着话筒向她们说了声 ” &bp;&bp;&bp;&bp;然后 “好的 周院 就是交代给我的事情 两年前我还欠了人家胡教授一份人情呢 好的 拜拜 梅琮佳终于把他认出来了 &bp;&bp;&bp;&bp;“温、温社长 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我 你好 ”他向她伸出了右手 这么说 可是 还有 她很尴尬 本来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就被带来见总经理就有些奇怪 以她女人特殊的洞察力很容易就能猜到 就是有仇 &bp;&bp;&bp;&bp;“好了 你可以出去了 &bp;&bp;&bp;&bp;“可是 ”瑞贝卡提醒他说 你去忙吧 ”瑞贝卡撅着她性感的红唇悻悻地出去了 ”温锦丰向梅琮佳温和地一笑 我就说过 没想到我的杂志社不在了 我们还真有缘呐 “我听说 ” &bp;&bp;&bp;&bp;温锦丰点了点头 我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答应你到我们杂志社上班的事情 包括我原来的股东撤股了 ”他有些意识到作为一个老板不应该这样跟自己的员工聊天 “哦 是你们胡信楠老师找了你们学校的周院 当拿到你的推荐信的时候 但是 没有他们推荐 很高兴再次遇到你 梅琮佳发现他其实并不让人讨厌 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她都应该牢牢地抓住这个留在上海的机会 “温总 ” &bp;&bp;&bp;&bp;温锦丰向她点了点头 那明天你就过来上班吧 我会通知人事部和财务部按一名专职编辑的标准发放 ” &bp;&bp;&bp;&bp;其实 可是 是因为感觉之前欠了她的 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并不是就把她放在了心上 &bp;&bp;&bp;&bp;梅琮佳出了温锦丰办公室的时候 而且她发现她的时候 而是以一种女主人一般的傲慢瞟了她一眼 梅琮佳能够嗅得出这个女人和温锦丰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些小秘密 蜻蜓点水的小暧昧 &bp;&bp;&bp;&bp;所以 想把自己择得清清楚楚的 &bp;&bp;&bp;&bp;晚上 &bp;&bp;&bp;&bp;她被一家小有名气的文化公司正式录用了 她可以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在这座城市立足了 但是这样的喜讯她竟然找不到一个人来分享 &bp;&bp;&bp;&bp;如果龚潮在 他会拉着她到肯德基去庆祝吧 一对葡式蛋挞 他就会笑她 &bp;&bp;&bp;&bp;电话响了 “喂 是我 郁郁的 魏翔啊 小米是和好姑娘 ”她是由心的祝福 魏翔的心就越疼 一份情自己在心里珍重了那么些年 无力守候了 说“再见” 他这一刻真是有些恨严小米的 让他那么痛快淋漓地感受这种失去 放弃一段旧的记忆 他承认 他不轻易间落泪了 听到你的祝福是我最痛的时刻 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人总应该往前看 会好的 ” &bp;&bp;&bp;&bp;“是的 我也被你无情地驱赶着往前走 你呢 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站在原地不动 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 &bp;&bp;&bp;&bp;梅琮佳扣上电话的时候 因为魏翔已经阔步前行了远远地丢下了她 原本应该开心的时刻 果然就开心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站在原地不动 ------------ 068.奸情,没想偷听 终于在“奇艺文化”安顿了下来除了脸上那一抹不经意的忧伤梅琮佳算得上是比较亮眼的美女了在某些程度上靓男美女总是比较容易融入新的环境一些当然除了个别同性的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特别是那个瑞贝卡一见到她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梅琮佳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人往往就是这样在自己有不洁的思想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把别人也想得很龌龊但是她又总不能急于向她解释她永远不会如她想象的那样成为她的对手跟她抢男人所以只能用淡定和从容来化解她的误解吧除了龚潮她连魏翔这样的优质帅哥都放弃了她怎么可能会看上温锦丰这样的老人家呢或许称一个三十刚冒头的男人为老人家有点不太礼貌但是梅琮佳确实是把温锦丰与自己划分为两个层面上的人了 有时候梅琮佳也很八卦琢磨现在的姑娘都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什么急赤掰咧地去给这些有家室的男人当小三呢有人说是钱闹得可是都说这个瑞贝卡是个富二代难道只为了追找刺激生活本身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了为什么非要往那些死胡同里走撞个头破血流呢 还有就是那个温锦丰一眼看上去他不像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可是上次在墨迹斋那个前台尚礼力就是那种硬往他身上扑的女人这次换了家新公司又来了个瑞贝卡真怀疑他前世欠下的风流债太多导致这辈子的烂桃花太多了 “小梅把这份稿子帮我check一下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拿过去给温总签一下” 是芬姐编辑部的副主编梅琮佳刚来就被分配到她手底下做助手其实就是帮她检查稿子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而稿件的品味主题受众这些深层次的通常不会叫她参与讨论说白了正作证上挂牌的职位是编辑部的编辑其实实际的工作内容就是小学语文老师干的活儿梅琮佳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她是新人据说每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都要精力这种磨砺 梅琮佳温婉地一笑“嗯知道了” 梅琮佳从小就要强不管学习还是劳动她都不干落于人后所以找错别字和改标点符号也是她的效率之高准确度之大让办公室的前辈们很青睐一时之间成为责编们最抢手的助手 当手上的稿子检查完了的时候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她不喜欢把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去做收拾东西想走的时候看到二楼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还半开着心想要不然就让温总把稿子先签了免得明天他去杭州开会来不及对她是听说说过他明天要去开会的是中午的时候瑞贝卡说的她明天要跟着老总去杭州出差了梅琮佳记得她当时炫耀的口吻很像古时得宠的妃子对其他宫嫔的挑衅 没错梅琮佳当时是觉得这样的挑衅显得她很白痴因为温锦丰身旁的都是文武大臣没有宫嫔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人会吃错吧 梅琮佳拿起桌上的稿子走到温锦丰的办公室门口她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传来温锦丰平日里的那声“请进”或者她敲得太轻了他没听到她能听到里面有簌簌的声音像是在整理文案吧 “温总在吗”梅琮佳问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里面高跟鞋踉跄了两步但是依然没有声音回复她梅琮佳悻悻地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温锦丰恼怒的声音“瑞贝卡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我员工仅此而已以后请你自重” “锦丰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要不然你也不会让我跟你一起去杭州对不对”是瑞贝卡发嗲的声音若不是亲耳所闻梅琮佳从来都不会相信这是世界真有电视上演得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出于好奇吧梅琮佳收住了脚步或许说没有哪个女人的本性里没有一点八卦的心态 “瑞贝卡你想多了明天让你跟着纯属是工作原因” “锦丰你慌什么我是白给的又不要你负责再说了现在都下班走人了又不会有人发现”她对温锦丰做了什么不会生扑上去了吧 “请把衣服穿好”是温锦丰怒火中烧的声音果然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不我喜欢你为了你我都没跟董事长去法国专门留下来给你当秘书”原来她是大老板留下来的老人怪不得这女人在公司里那么跋扈梅琮佳暗暗地想也为里面的温锦丰捏了一把汗 “哼你这种女人不适合我口味儿”听上去温锦丰的语气稍微恢复了平静听起来有些轻蔑的味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当她拉下脸来勾引一个男人的时候她都希望对方即便是拒绝也能对她保留几分面子可是温锦丰没有所以他把瑞贝卡惹毛了 “哦是吗那说说谁适合你的口味儿来的那个学生妹”瑞贝卡在挑衅“你仔细看好了她有我的这样丰满的胸吗有这样的柔软的腰吗还有很多事情小丫头不懂但是我懂……” 学生妹难道是说我吗梅琮佳心里一惊公司里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这个该死的瑞贝卡偏偏把我给拎出来还有她后面的话听得梅琮佳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请穿好你的衣服出去”温锦丰冷冷地说 “出去呵呵我今天就打算无功而返……” “你不走我走”温锦丰应该是推开了那条美女蛇迅速从办公室里逃了出来 梅琮佳心说惨了无意间碰上老板的奸情明天或许就被开除了吧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么好的工作她才上班第三周啊连一分钱的薪水都没拿呢就因为这妖精的这小破事儿给开除了吗她后悔死了下了班干嘛不赶紧回家干嘛找他签字 温锦丰看到梅琮佳的时候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很糗她明白他就是劈头盖脸冲她骂一顿她也能理解但是分明他错过了她匆忙下楼了 梅琮佳更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了现场至于瑞贝卡自己把衣服全脱了吧所以也没那么快出来发现她 站在公司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前等公车看到了温锦丰的车了他在地上车库取车所以比她晚一些这个梅琮佳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她故意偏着头不向他的方向看 温锦丰开到她面前的时候居然按了两下喇叭使梅琮佳不得不向他看过来“温温总……”她瑟瑟地仿佛偷情的是自己而非这个男人 “丫头上车我载你一程” 梅琮佳想这应该拒绝吧在公司门口无端上老板的车被人撞见肯定会被说三道四但是今天因为刚才她撞到的事情他有话要嘱咐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她还是开了车门坐下来他的副驾驶座上坐上去之后她有后悔了应该坐后面吧 “住哪儿”温锦丰问 “复旦对过的那条巷子”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哦你把我放到学校门口就好了” 温锦丰一踩油门把车子开上了马路其实他什么也不说 “温总你……会开除我吗”梅琮佳还是瑟瑟的 “什么”温锦丰握着方向盘侧过脸来看她一笑“我干嘛要开除你你工作能力那么强好几个责编都向我申请让你做他们的特助呢” 他不说梅琮佳真不知道自己这么抢手“哦是吗” 温锦丰莞尔一笑“我不说的话瑞贝卡她不知道你在外面偷听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放心吧” “哦……”梅琮佳果真就放心下来“不是的我没有故意偷听我是拿了芬姐的稿子找你签字的” “我不介意”他还在笑 梅琮佳真搞不懂他这笑是什么意思她不懂男人她唯一懂得那个真性情的大男孩龚潮已经不在了 “我……快到了不好意思上了你的车我还以为因为刚才的事情你会开除我呢要在你的车上跟我说清楚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大度我就不上你的车了”梅琮佳语无伦次地解释她很怕他觉得她跟瑞贝卡是一路人但是解释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行了小丫头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今天是无心的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和瑞贝卡不一样”温锦丰温和地笑着笑得很纯净“以后别这么卖命加班住得离公司这么远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知道吗” 他的口吻很舒服很像长辈 “嗯知道了谢谢温总”梅琮佳孩子般地笑了他是个好人她庆幸自己上司是一名正人君子 ------------ 069.大叔,想害死我 梅琮佳第二天接到临时通知,让她取代瑞贝卡陪同温锦丰去杭州出差。这个消息令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都怪怪的,特别是瑞贝卡那张瞬间愤怒走形了的脸,梅琮佳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其实,温锦丰临时换人的原因只有瑞贝卡和梅琮佳知道,但是她们谁都不会向旁人透露,瑞贝卡是怕传出去丢人,梅琮佳是怕说出去生事。 真不想去! 这不是明摆着要她跟瑞贝卡结怨吗?但是,这是出差,上面下来的命令她摆不脱。 当瑞贝卡黑着一张脸向梅琮佳办公桌的位置上走过来的时候,梅琮佳连头都不敢抬头,只听着她哒哒哒地高跟鞋的声音就让她心里发毛了。 “哼?”瑞贝卡轻笑着斜了梅琮佳一眼,插着手依着办公桌盛气凌人地说,“行啊,小妞!手段够高明的呀,说说,什么时候勾搭上我们温总的?” 梅琮佳心里说,勾搭?这么难听的词不配扣在你自己头上吧!她想骂人,但是当着同事的面,她应该保持住应有的风度,“瑞贝卡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通知,我也不知道发生的什么事儿温总要把你换下来,我想不是我的原因吧。” “不是你的原因,难不成还是我的原因了?”瑞贝卡叫嚣着还想打人,她其实是心虚了,“从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是个狐媚胚子,人不大,心眼儿不少,是不是昨晚上爬上温总的床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梅琮佳,见梅琮佳涨红的小脸害羞的样子,她很得意,“哟,脸红什么呀,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温总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呐!” 梅琮佳气得嘴唇直发抖,她心里又冷,又怕,又气,论胡搅蛮缠,论恬不知耻,她绝对不是瑞贝卡的对手,所以,有必要跟这种人争论下去吗? 这时候,旁边的芬姐终于忍不住了,用胳膊碰了碰梅琮佳,“行了,丫头,这种发情期的疯女人不要理她了,温总应该已经在地下停车库了,还不快点儿下去?” “你……”瑞贝卡瞪了芬姐一眼,很想骂回去,但是芬姐是奇艺出了名的才女,在这儿也是有辈分的,她又不好放肆。 梅琮佳感激地望了芬姐,收拾了收拾桌上的资料,转身丢下了瑞贝卡,出了办公室。 “唉,小妞,温总的车可是新买的,要是玩车震可正合适!” 身后瑞贝卡的浪笑让梅琮佳毛骨悚然,她越想就越觉得委屈。 乘上电梯她直接下了负一层,温锦丰坐在车里见她从电梯里出来,就按了下喇叭。梅琮佳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温锦丰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倒车,不经意间从车子的内视镜里看到了梅琮佳红肿的眼睛,不由得一惊,“怎么了,丫头?” “没、没什么。”梅琮佳淡淡地说。 温锦丰启动车子出了地下停车库开上了大马路,稍微琢磨了一下他便想到了,“是不是瑞贝卡刚才欺负你了?” 梅琮佳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就忍不住了,忍不住还硬要忍,倔强地腆着脸不想让眼泪落下。 果然被他猜中了,温锦丰愤怒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这个女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明知道这女人不好惹,为什么让我取代她,你是想害死我吗?”梅琮佳委屈地说。 “对不起,丫头,是我欠考虑了,回来我会处理的!” 梅琮佳擦了擦眼睛,稍微在心里提醒了一下自己,这个人是她的老板啊,带她出来工作有什么错,她怎么可以跟他使小性儿呢!人若想过得长远和安耽一些,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说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做符合自己的身份的事儿,不该忘形,也不该偏离了自己的轨道。 “对不起温总,我没事,没人欺负我,真的。” 温锦丰冲着内车镜里的她温和地笑了下,心里说到底是个孩子。 这个被命名为华中文化产业高峰论坛的会议被安排杭州西湖的楼外楼,据说会议邀请了沪宁杭地区的一些文化企业负责人和一些左栏学者、作家。梅琮佳本以为这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可是到了才知,其实就是一些闲的没事的文人和一些裹着铜臭的商人在那边附庸风雅,把酒聊天。 梅琮佳从没有吃过这么豪华的大餐。记得那回龚潮才杭州西湖写生的时候,正值大一那年的暑假,他还发短信给她讲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如何如何好吃,并且还向她许诺过一定带她来,可是,他再也来不了了。 “唉,丫头,想什么呢?”温锦丰端着高脚杯敬了一圈酒回来了。 之前,之所以他要带瑞贝卡出来,就是因为瑞贝卡能热场会交际,还能替他挡酒,就能想到当天晚上能发生那么的事情,只要想想他还会起鸡皮疙瘩。现在,换成了这个小丫头,甭说让她独当一面了,就是坐在这群人当中都觉得难受,他有些后悔了,干嘛带她过来! “没有,温总,没想什么。”梅琮佳回眸向他莞尔一笑。 “吃好了?” “嗯,很饱。” “那么实在闲的话,就到西湖上走走吧,走的时候我打你电话。” “可以吗?”梅琮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掩饰不住惊喜。 孩子就是孩子,温锦丰想,“当然可以了,记住,注意安全,别走远了。” “知道了。” 梅琮佳像得了特赦令一样逃出了包房。 中午的阳光很温暖,梅琮佳沿着堤岸漫步,一个人,欣赏着龚潮曾经欣赏过的风景,西湖上的桥真多,而且还多长得差不多,她都不知道哪一座才是龚潮留影过的断桥了。不管了,她坐在桥上,把鞋子脱了放在旁边,荡着两条腿看着眼前娴静的西湖水。 西湖的美,在闪耀着的光斑中变得很虚幻,好像她眼前的这个世界也将她带入到一个有些虚幻的世界中去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仿佛看到龚潮就在那个世界里温暖地笑着,他站在那里,用脚踩着画架的下楞,一手拿着画笔,一手端着调色板。 “龚潮,画好了没?画好了早点收了,我们会要回家呢!”她试图将他唤到手边来,虽然她知道他在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是她想他,真的想他。 突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拎了上来,“丫头,怎么坐到这儿了?多危险呐?”原来,温锦丰从楼外楼的包间的落地窗上远远地看到她坐在这儿,就撂下酒杯直奔了过来。 梅琮佳被温锦丰扔到桥上的时候,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不小心将一只鞋踢进了水里。 温锦丰皱了皱眉,他是想发火的,但是忍下了,她无辜的眼神让他凶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温总,”梅琮佳一边穿上留下岸上的一只鞋,一边抱歉地看着他,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光着一只脚回上海吧,但是,也不能劳烦自己的老板去给自己买双鞋呀。 温锦丰蹲了下,“来吧,我背你,先到车里,然后再带你去买鞋。” “不,不用,我自己行的!”梅琮佳一条腿跳着往前走,再怎么说他都是她的老板,再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背,这一背就说不清了,就暧昧了。虽然,一条腿跳回楼外楼去很糗。 “真是个傻丫头,这么一大截路你什么时候能跳回去!我还有正事儿要干呢,没空跟你在这儿瞎耽误功夫。再说了,现在这么没有旁人,回去我也不会乱说!” 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怎么会容忍我这样的员工!梅琮佳既感到抱歉,又觉得丢脸,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趴到了温锦丰的背上。 好在温锦丰还算是结实,背着她步伐依然矫健,并看不出吃力。只不过,他开始感觉到有温热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滴到了他的脖子上,头发里,她哭了,怎么会哭了呢,难道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好像没有啊? “怎么了,丫头?”他用极其柔和的声音说了一句。 “对、对不起,温总……”梅琮佳抽了抽鼻子,忍着哭声,却忍不住眼泪。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鞋子丢了是个意外,再说了,我要是不那么鲁莽地把你抓下来,你也不会碰掉鞋子,是不是?”只有跟他年幼的儿子说话,他才会这么和声细语的。 “今天真是太糗了,害你还背我。” “是够糗的,”温锦丰说,“但是昨天晚上我最糗的时候,不是也被你撞到了吗?所以,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梅琮佳终于破涕为笑了。 到了楼外楼的停车场,温锦丰就将她塞进了车里,然后开到街边在一家达芙妮专卖店门口停了下来,“多大码的?” “36码的。” 温锦丰下了车,钻进店里去不多时,就拎了一双斜面上镶着水钻的鱼嘴鞋出来了,连鞋盒都没要,直接从后车窗里递给梅琮佳,“试试合不合脚,大了小了好再跟他们换。” 挺漂亮,挺舒服的,“刚刚好。”梅琮佳说,“温总,这个多少钱,我回头拿给你。“ 温锦丰没理她,转到前面上车,踩了油门,直接开到了回上海的高速上。 “或者,在我工资里扣也行。”达芙妮挺贵的,不同于她平时穿的地摊货,万一把钱全买了这鞋的话,她担心这半个月连饭都吃不上了。 温锦丰在内视镜里笑了笑,他从来没接触过这么麻烦,这么有趣的女孩。 “丫头,你跟谁说话呢,刚刚?” “你啊。” “不是,我是说在在桥上。” 内视镜里的梅琮佳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了,“哦,我好想看到了我男朋友,其实,我看错了……”她整个人都郁郁的。 “哦,你都交男朋友了,也是,大姑娘了,都大学毕业了?他是你同学?”只要熟络起来,有时候老总也八卦。 “嗯,是同学,不过他是我们学校美术系的,他画得很棒,他的画已经获过很多奖了。”梅琮佳神采奕奕地说。 或许是因了她脸上的这份光彩,温锦丰会心一笑。回想从昨天傍午到现在,他车里的这个女孩带给他很多精彩,他已经不嫌她麻烦了,甚至觉得她很有趣。 ------------ 070.贵妇,变成泼妇 杭州之行当天去当天回,至少有半天的时间梅琮佳都在温锦丰的车里度过的。虽然她一向对他都很客气,但是毕竟比之前熟络了不少。这种熟络是在气息间的,共同的听听广播,听听音乐,共同欣赏着沿路的风景而已,他们并没有聊太多的天。 除了温锦丰将她从桥上把她背回楼外楼的小尴尬之外,其他时候也都还算自在。而即便是如此,如果还有下一次类似的公差,梅琮佳还是会尽量拒绝和避免的,毕竟是孤男寡女在一起,她不想落人话柄。 温锦丰经常在内视镜里偷瞄她,确实,很少有女孩子坐他的车,放弃副驾驶座而选择后座的,他知道她是可以避免他们近距离的接触,甚至是不经意的对视。这是一个清新的、骄傲的,并且洁身自好的好姑娘,想想昨天傍午的瑞贝卡,他觉得他临时换人的决定对极了。 “温总,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我随便放在地铁十号线附近就行了。”梅琮佳说。 温锦丰对内视镜里的她笑了笑,“怎么想的,这么晚了,我随便把你一个女孩子往大街上一丢,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梅琮佳努了努嘴,没说话。 “住哪儿?”车子快到复旦大学的时候,温锦丰问。 “国顺住宅小区。” 温锦丰将车子拐进了国顺路,到了小区门口,按了两下喇叭,保安将闸门放开。 “可以了,可以了温总,我自己可以的,就停在这儿吧。” “怎么?担心让男朋友看到?”温锦丰没听她的,继续往里开,“你怕什么,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只有见不得人的,才藏着掖着呢!” “哎,左拐。”梅琮佳看着路指挥到,也是,怕什么,都送到这儿了也不差这两步路,“前面到头右拐就是了。” 温锦丰舒松地笑了笑,他自己也觉得笑得有点莫名其妙。 车子停下,梅琮佳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看了看脚上的鞋子,一只手里很尴尬地拎着自己的鞋,“谢谢你温总,鞋子的钱我改天拿给你。” 温锦丰从车窗里看着她,觉得梅琮佳这样子很好笑,但是他不敢笑,他知道这丫头自尊心很强,“行了,明天上午把会议记录整理一下,中午发到我的邮箱。”他很官方地吩咐了他的属下。 “嗯,知道了。”梅琮佳向他挥了挥手,便上楼了。 温锦丰并没有马上开走,而是等楼上三楼左边的窗子的灯亮了,才踩了油门,她家里没有别人,不是跟男朋友一起住吗?好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男人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第二天一早梅琮佳就将会议记录发到了温锦丰的邮箱了,并且在他的MSN里留了言,“邮件已发送,请查收。”很简洁,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除了瑞贝卡极不友善的目光之外,一切如常。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日子过得很平静,也特别充实,梅琮佳还是责编们的香饽饽,都争着抢着用她。而温锦丰就连经过她座位的时候,也没有多看她一眼,更没有单独叫她去过他的办公室,所以,很显然,大家都很清楚那天就是瑞贝卡没事找事、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其实,瑞贝卡对温锦丰的心思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而温锦丰长久以来对瑞贝卡的态度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所以,一个跳梁小丑搅不起多大的风浪,梅琮佳在心里想。 但是,实际上,是她确实轻敌了! 那天公司里来了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四五岁,看上去妆容很雍容华贵,一眼看上去就是阔太的那种。她的脚步很急,表情,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悲伤,总之,很容易就能看出她是来闹事儿的,却因为其气场过于强大,没有人敢拦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瑞贝卡微笑着向那女人迎了上去,“哎呀,这不是温太太吗?去年公司年会上咱们见过,我是温总的秘书瑞贝卡,您是找温总的吗?好像温总还没有到哦。” “我不是来找他的,”温太太在办公室里度着步子,打量每一张脸,确切地说是女人的脸,那目光极具恐怖色彩。 最后,她锁定了梅琮佳,她向梅琮佳走过来了,并且粹不及防地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梅琮佳的脸上,说实话,梅琮佳在那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意识,因为这一掴掌,来得太急,太猛,也太不可思议了。 旁边的芬姐站起来,护住了梅琮佳,“哎,怎么打人呐?” “打得就是这个狐狸精!”温太太甩着手里的包包再次冲锋,泼妇一般。 众人哗然,全部都站了起来,并向这边聚拢而来。 说实话,除了左边脸颊麻麻的,火辣辣的,梅琮佳真的没有太多直观的感受,这一切太出乎她的预料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狐狸精”了?什么时候勾引人家的老公了?她无意间看到了瑞贝卡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全明白了,一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温太太用手上包包扔她,用肩膀顶她,她完全不躲也不闪,只恨恨地看着瑞贝卡。 突然,温锦丰挤进人群,一下子握住了温太太的手腕,厉声道,“你疯了!” 温太太一看是自己的丈夫,并且冷着一张脸,用这么严厉的声音吼自己,眼泪奔涌而出,更加忘乎所以地扑向温锦丰,打他,撕他,甚至咬他。 那一分钟,温锦丰的肺都快被气炸了,他是一个爱面子的男人,并且认为女人是男人最直接的门面工程,平时他都不允许自己的女人穿着打扮上不修边幅,而今天自己的老婆竟像泼妇一样在自己的属下面前丢人显眼了。他忍着,没打她,不是不想打,他不不希望在自己的老婆尊严失守之后,自己的尊严也沦陷掉。 他死死地握着她的胳膊,钳制着她,拉着她上课进了自己办公室。 “行了,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芬姐遣散了所有的人,抱着梅琮佳肩说,“没事吧,这个疯女人别理她,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大家心里有数。” 梅琮佳坚强地一笑,是啊,本来就是个误会,她不该往心里去,她是什么样的人有时间慢慢地证明自己,“我没事,谢谢芬姐。” 温锦丰把妻子一把丢到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疯!疯什么疯!脸都被你丢尽了!”关起门来,他终于不用掩饰自己的愤怒了。 “自己做得好事儿,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温太太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很不客气地甩到他的脸上,然后趴到沙发背上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你要脸,你以为我不想要脸吗?温锦丰我给你们留着面子呢,所以,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把照片拿出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为了你,为了儿子,我连自己的事业都放弃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 温锦丰怔了怔,捡起地上的照片,居然是西湖上,他背着梅琮佳的照片! “这……”他脑子有点乱,“叶敏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都被人**了,都被人把照片寄到家里去了,你还狡辩,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温锦丰!对,我是不年轻了,我是不漂亮了,那个小贱货嫩得能掐出水来,可你别忘了,我也是把自己最好的年华交给了你的……” 温锦丰知道他自己被人陷害了,而看着自己的妻子,又忍不住心疼。他很抱歉他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他走上去擦了擦妻子的眼泪,“叶敏,你听我说,我和这姑娘真没什么,你是众了别人的离间计了!”他心里有数了,或许是瑞贝卡?! 叶敏看着丈夫,她不知道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从情感上,她很想信他,但是又怕太偏信情感,而让自己和儿子受到更大的伤害。 “叶敏,本来这次出差原定是由我的秘书瑞贝卡同行的,可是临行的前一天下午,瑞贝卡跑到我的办公室里开勾引我,想跟我发生关系,我吓坏了匆匆忙忙地逃了出来,第二天我就临时换了刚毕业的梅琮佳一起,梅琮佳还是个孩子,很单纯,你看到的照片是因为她在西湖边上玩,把一只鞋掉进了水里,我才背她的,我还给她买了鞋,她一直吵着要还我钱呢!她就是一个孩子!”温锦丰足够坦诚,人是不是坦诚,从气息中完全可以判断的出来。 “瑞贝卡?”叶敏想到刚刚那个冲上来跟她打招呼的妖媚的女人。 “对,我不确定这张照片是不是她**的寄给你的,但是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我也会搞清楚这件事。” “锦丰,你跟那姑娘真没什么?”叶敏仔细看了看照片,那姑娘确实只穿了一只鞋子。 温锦丰向人事部打了个电话,直接按的是免提,“小周,帮我查一下,这几天都有谁请假?” “好的,温总……哦,十月十八号,瑞贝卡请了病假,还没有拿给您签字。” “好,我知道了。” 没错,就是十月十八号那天他和梅琮佳去了杭州。 叶敏也明白了,“老公,对不起,我不该胡闹!我是被气疯了,可是,那个瑞贝卡……” “好了,你回家吧,我会处理的。” 叶敏知趣地退出了丈夫的办公室,没错,她信赖这个男人,她从二十岁起就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天了,十几年了,她一直能能感受到他的爱,不管他有多忙,她真是能气得昏了头了,居然给他出了这么大的丑。 叶敏走到梅琮佳身旁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是,她居然向梅琮佳温和地笑了,并且深深地鞠了一躬,很真诚地说,“对不起梅小姐,是我太鲁莽,误会你了!请你原谅。” 梅琮佳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温太太确实是真诚的,“没,没什么。” 她从此认识了温锦丰的太太,算是不打不相识吗?但是,分明是两个好人,她们之间却是总是被牵扯一些不好的缘分牵扯在了一起,生活,总是这么捉弄人。 ------------ 071.真心,祝你幸福 加更 (.) 在遇到魏翔,大约是在半年之后。【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 其实从来都不是“遇上”,是魏翔有意在她公司附近等她,梅琮佳是知道的。 他们就进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随便点了两杯咖啡。气氛有一点尴尬,这是自从上次魏翔给她过生日不欢而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梅琮佳也想坦然一些,面对一直痴恋着自己的这个男人。 “你和小米,还好吧?”梅琮佳淡淡地问。 她总是这样,对他很少表露出某种情绪和感情,这让魏翔很无奈,他浅浅地笑了笑,“还好,她一定是更你说了,她搬到我那儿去住了,怎么赶都赶不走,为这件事,她跟她的父母闹翻了。”他发誓他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她根本不会吃味儿。 “像是严小米能干出来的事儿!”梅琮佳笑了笑,“那你可要费些心思跟准岳父准岳母搞好关系喽,小米是独生女,也真难为他们了。” 魏翔点了点头,“昨天,严副校长,哦,就是严小米的爸爸,找到我跟我聊了聊,他让我明年开春就娶了小米,并且找人把我安排到土管局工作……”他也试图用淡淡的语气跟她说这件事情,可是,他淡定不下来,“琮佳,其实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你知道吗?那天因为你的拒绝,我喝了很多很多酒,是严小米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酒店的包房,我才……” “你才没把持住?”梅琮佳轻笑了一下,觉得他很滑稽,连他说的故事也很滑稽。 “我不知道,我不想推卸责任,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心,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爬上严小米的床!琮佳,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该来找你,可是,我心里并不好受,只要你跟我说你不想让我娶她,我就马上悔婚!” “够了魏翔!”梅琮佳放下杯子,瞪着他,“你听着,你和严小米的事情我不想过问,你们结不结婚也不关我的事,如果收到你们的喜帖我也会大大方方地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我会祝福你们,真心的祝福,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魏翔惨淡地笑了笑,“那么,谢谢,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试着去爱她,学着做她的好丈夫,她父母的好女婿,学着把我自己的心忘记。” 他的样子让梅琮佳心里酸酸的,但是,真的不能妥协。 “行了,到时候喜帖我会让小米给你送过来,我们还是不再私下见面了。”魏翔突然变得极端地冷静,他仿佛一下子明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爱她,所以什么都容易,愿意放下尊严来感动她,可是她却不爱了,他就是再怎么努力去感动她,也是徒劳的。 他很伤心,可是却明确了脚下的路。 梅琮佳出了咖啡厅往外走,魏翔最后的话让她有些失落,但是心情却舒畅了很多。本应该就是这样的,把他们之间的间距拉得远远的,毕竟,友情进一步可以成为爱情,而爱情退一步却再也不是朋友,她知道他们回不去了,所以不能太贪心,指望魏翔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这样,挺好的。 “哎,丫头?”是温锦丰,正迎面向她走来,跟她打着招呼,眼睛却一直盯着魏翔,“你男朋友?不错哦,仪表堂堂。”因为上次一起出差过,他很尽量表现得跟她很熟络的样子,实际上,他也希望能跟她熟络起来,虽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是,你不要瞎说。”梅琮佳笑了笑,她旁边的魏翔也不尴不尬的向他笑了笑。 这是温锦丰第一次见魏翔,他只是以为梅琮佳因为羞涩而没有当场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在老朋友严建秋女儿的婚礼上,他又见到了他,而他的身份,恰好是当天的新郎。 魏翔先是带着严小米回到德州办了一场婚姻,他的父母对新媳妇儿很满意。之后,严建秋又为他们办了一回。作为一对新人来讲,无非是提线木偶般地听着长辈的安排走过场,但是这婚丧嫁娶的大事,作为年长的人来说就是拼关系,联络感情的时机。 魏翔应该是知足的,放弃梅琮佳是无可奈何的事,严小米真的是最佳人选给予了他太多了,二十五岁的人生或许真的不能太任性了,他应该踏踏实实地过生活了。但是,那天他看到梅琮佳来到他们婚礼现场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哎,琮佳,你可算是来了,在上海办这场呢,魏翔没什么朋友,你可算是他的妹妹哦!”严小米向前拉住她,神采奕奕地说,其实多少有些炫耀或者是讽刺的意思,但是很多人看不懂,而人群中的温锦丰却一目了然。 “这么巧啊丫头,你也来了。来,坐我这边儿。”温锦丰在酒席上向她招了招手。 梅琮佳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对迎宾的新郎新娘说,“新婚快乐。”转身就向温锦丰那边走了过去。 梅琮佳的从容不迫多少有些惹火了严小米,她希望看到梅琮佳的沮丧,凌乱,没错,就这场战役来说,她得到了魏翔她算是赢家,可是,她想看到输家的落寞,不然对手从始至终的满不在乎,会让她觉得即便胜了也不痛快。 “你前男友?”温锦丰在梅琮佳耳边悄悄问,他居然又八卦了。 梅琮佳舒松地一笑,“算是吧,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是真心来祝福他们的。” “我信,但是,那个新郎官儿好像并没有对你忘情呀,我想,严副校长的千金今后的日子不一定会好过。” 梅琮佳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是自己的老板,又一大把年纪了,她一定会奚落他一通。 “行了,逗你的。”温锦丰顽皮地笑了笑,并给她夹了菜放到她的盘子里。 梅琮佳也向他笑笑,“谢谢老板!”幸好,在这里碰到他吧,不然,这顿婚宴她一定会特别尴尬。 这边的谈笑风生让魏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知道那个男人是梅琮佳公司的,但是,他敢相信他们会这个熟,他跟别的女人结婚,梅琮佳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嫉妒和不甘心,但是,看到别的男人给梅琮佳夹菜,他的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如鲠在喉。 严小米在他的身边更难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和魏翔的婚礼呀,可是,梅琮佳不用主动出击,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就可以把她的丈夫从她身边抢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拉了魏翔一把,“走啦,该敬酒了。” “哦。”魏翔木讷地应了一声,回过神儿来。 那天,梅琮佳是搭温锦丰的车走的,魏翔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有点魂不守舍。严小米洗了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跳上床,看了看她身边假寐的男人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魏翔转过身,“怎么了?” “魏翔,这也算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吧?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谁?” 魏翔真的没有心情哄她,也不全是因为想得梅琮佳,他是对他今后的生活感到迷茫了,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房子,连同他身边睡着的这个女人,所以的这一切都是他老丈人家给的,他算幸运吧?他可以没有任何忧虑地按着他老丈人给他安排的道路走下去,可是,魏翔自己在哪里呢,他放弃的,真的只有他心底埋藏了多年的初恋吗? “别闹了吧?累了一整天了!”他不想招惹她,真的,他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严小米使劲踢了他一脚。 魏翔险些从床上掉下去,生气地冲她吼道,“你无聊不无聊啊!” 严小米开始向疯了一样捶打他的胸膛,“魏翔,你真混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今天、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再想她,再不耐烦,你就不能假装高兴一点儿,假装对我温存一些,就一天,都这么难吗?魏翔,我知道你娶我特别不情愿,今天梅琮佳一出现你的魂儿都被她给牵走了,我要陪着笑脸假装什么都没发觉,我就不辛苦吗?对,我想尽办法把自己塞给你,想尽办法让你娶我,是我自己贱骨头,可是,我爱你啊,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放弃了尊严,放弃了爸妈,耗尽了全部的心血,我求你,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痛哭。 魏翔面对自己新婚的妻子这么肝肠寸断的哭泣,他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他也懊恼极了,“小米,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她,真的,就是你一下子给了我太多,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能理解吗?你们家给的太满了,我怕丢失了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真的?不是因为梅琮佳?”严小米擦了擦眼泪。 魏翔搂进了她,“傻瓜,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很知道怎么安抚他怀里的这个泪人,往前一凑,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吻她,撕扯她的衣服,而她迷离地双眼那么渴望着他,从来没有过一个女人这样迷恋过他,这种痴迷令他心碎,“以后,不准你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女人,受法律保护的懂不懂?” 这不但是对她的许诺,也是对他自己的忠告,他的情爱必须忠于此时他身下的这个女人,而不再漂泊。 幸福底线071_071.真心,祝你幸福加更更新完毕! ------------ 072.我的他,睡着了 看到梅琮佳坐在他的车上默然无语,温锦丰更加确定了,她和魏翔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是不是应该劝劝她呢?合适吗?他有些犯难,一怕有**份,二怕平添她的伤感。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八卦了,“哎,丫头,你和那个新郎官还真有渊源呐?为什么分手?他还想对你还有意思呢!” 梅琮佳没说话,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魏翔和严小米结婚不是她最希望的事情吗?她应该很平静地、真心地祝福他们才是,怎么会一下子不明了自己的内心了呢,她很生自己的气。 她这一哭,温锦丰有些慌了,赶紧拿出纸巾递给她,“好了,我不问了,你回家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实在不行,我放你两天假,带薪的……”他依然用哄孩子一样的,和风细雨的声音说。 梅琮佳擦了擦眼泪,“温总,麻烦你,送我到地铁口下?”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我……想去西郊看一个人。” 温锦丰皱了皱眉,“西郊?!看朋友吗?还是亲戚?会留你在他家过夜吗?” 梅琮佳尴尬地摇了摇头,“晚一点儿,我会赶公交回来的。” 温锦丰又看了看她倔强的小模样,他知道他劝不住她,“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儿,我载你跑一趟好了。” 梅琮佳没有说话,所以,不是拒绝。 “去西郊什么地方?”温锦丰一边开,一边问道。 “西郊公墓。”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是面无表情。 这回,温锦丰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好吧,他这会儿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闭嘴了。 一路的静默。温锦丰原以为,这么晚了,遇到伤心的事儿她是向自己死去的亲人倾诉的,她的爸爸,或者妈妈,抑或是疼爱她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家里谁死了,可是,这墓碑上的照片分明就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帅的小伙子,这才是她的恋人吧?那么严建秋的女婿又是她什么人? 梅琮佳望了一眼温锦丰惊诧的表情,淡淡地说,“我的他,睡着了。” 他不在说话了,在一旁静默了下来。 梅琮佳弓起身子向前擦了擦龚潮的照片,很温柔地说,“龚潮,对不起哦,今天来的匆忙,都没有给你带花儿过来!我来跟你说会儿话儿,知道你不会烦我。”她那神情真像和活着的人面对面地说话一样,温锦丰站在她的身后,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来,生怕打扰了他们。 “魏翔和严小米结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高兴不起来,我和你一样不愿意相信我对他还有感情,可能是,这两年你不在我身边,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有魏翔和小米他们两跟我分担着,我真的很怕失去他们这样的朋友,我害怕所有人都不理我了……孤零零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没看到魏翔的眼睛,他一直这样,我不是说他不好,但是龚潮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我和他回不去了,而且和任何人都进行不下去,还有严小米,或许,她也从来没有当我是朋友,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些人都怎么了?他们要不然就躲得我远远的,要不然就靠的我太近了,我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梅琮佳呜咽着,“龚潮,你能回来看看我吗?就跟我说一句话也行?哪怕是到我的梦里也好啊,我真的很想你!” 温锦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姑娘,为她心疼了,她刚刚说“我的她,睡着了”,他知道她这么希望他能醒过来,看那墓碑上的时间,是两年前了,可是她企盼他、等待他的心情不但一分没减,反而是越浓了。他钦佩,这样的花样年华里有这么果敢、这么真挚的爱恋,他也心疼,为她身上所负的。 “丫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搀扶起她。 梅琮佳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温锦丰的存在了,她怔怔都回转过身来,试图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对不起,温总,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我好了,心里痛快多了,咱们走吧。” 坐回温锦丰的车上,这次她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上,梅琮佳的心里温暖了很多,也平静了很多。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什么都不说就坐在她的身边,不会打扰她,却让她感觉很踏实。温锦丰就像一个大哥哥,特别善解人意的大哥哥,她从心里不再对他生疏了。 “魏翔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是我的初恋,给我谈了108天的恋爱就不要我了,我在大学的时候遇上了龚潮,可是,魏翔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并且追到上海来读研究生,但是,我很确定我爱的人是龚潮。” “哦,这样啊,你的龚潮很帅?” 梅琮佳温婉地一笑,“嗯,他不但帅,而且脾气也很好,对我特别好,也特别理解我,他是孤儿院长大的,亲生母亲就在他身边却不能相认,他很苦,却比谁都乐观。”说起她的他,她脸上是满满的骄傲。 “那……他是怎么……” 梅琮佳抽了下鼻子,“他们几个约了去周庄写生,他们美术系的好几个人呢,说好了去三天就回来,可是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朋友的电话,说他出车祸了,让我怎么相信,头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第二天就出了车祸,我在医院里守了他七天,他竟然只能为我坚持那七天,就睡下去了!” 温锦丰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他是一个好人,不能再好的好人了,他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才扑到在车轮子下面的,你不知道,他在这里睡着,确是我一辈子的资本和骄傲,我的心里装不下魏翔,也装不下任何男人了。” “我明白。”温锦丰说。 梅琮佳不知道温锦丰明白了什么,但是,她的确感觉到不同以往那些听她故事的人,总会劝她“她还年轻”,“她今后的路还很长”云云。 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梅琮佳完全哭够了,哭累了,甚至哭得睡着了,温锦丰才踩了油门向市区驶去,有好几次,他都一边开车一边侧着脸偷瞄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到了她住的国顺住宅小区,他唤了她几声,“丫头,丫头到家了!”她居然睡着了,完全没听到。 温锦丰在她住的那栋楼下停好了车子,从她包里翻出了家门钥匙,跑到三楼左边试了试,果然打开了。再咚咚咚跑下来把她抱回房间。他把她放到床上,为她脱了鞋子,加了被子,转身出了她的卧室并带上了她的房门。 他忍不住好奇,在这栋房子里逗留了片刻,只是观望,琳琅满目的全是那个叫龚潮的男孩子画的画,可能是因为之前他听到的故事吧,这些画使他的心情很沉重,而后帮她锁了门回到了自己的车子。 温锦丰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一个人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想起了之前关于这个小丫头的一些事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两年多以前的墨迹斋,她当时拿着写她老师的那期杂志不卑不亢地向他声讨公道,他觉得她行为特别可笑,但是他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后来他是收到复旦大学周院之托面试了她,收留了她并且破格给了她编辑的职位和薪水;再然后就是瑞贝卡的事儿以后他想都没想就用她顶替了瑞贝卡去杭州出差…… 他们之间算是有缘分吧?并且他能察觉到这个小丫头身上总有一些东西在吸引着他?他也并不抗拒这种吸引,当然他首先知道这种吸引不是火能毁灭性地摧毁他的生活,他的婚姻,倒像是淅沥沥的小雨,让他痒痒的,疼疼的,并且是不是能令他心旷神怡。 温锦丰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打开灯,他看到妻子叶敏还坐在客厅里等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他有些明知故问。 叶敏瞟了他一眼,愤然道,“怎么才回来,都几点了?你自己看看,打你电话也不接。” “哦,是吗?可能是没电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参加一个朋友女儿的婚礼去了。” “参加什么人的婚礼能吃到这个点儿?!”是责备,也是质问,甚至还有点抓狂。 自从有了上次温锦丰被**的事情,还有温锦丰自己交代的瑞贝卡勾引他的事情,叶敏总是感到局促不安,以前她很信任他,她总是觉得他们还和二十几岁相恋的时候一样,他是她的全世界,而她也是他的全部。但是,因为这些事情,叶敏突然发现属于温锦丰的世界越来越开阔了,也越来越精彩了,而她却依然站到原地没动,拥有着守护着十几年前同样的那片天空。 她好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她自责,她恐慌,她懊恼,她甚至怨恨。 “你说,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还是质问。 即便是再爱,即便是再熟悉,男人,也不能完全了解女人的内心,所以,温锦丰想都没想就扯了个谎,“婚宴散了之后,想起还有几个提案没有做,我就回公司加了会儿班。” 叶敏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行,知道了,快去睡吧。” 他对她说谎了。今天她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他的手机关机,她又给严建秋打了电话,说是一早就走了,她还去公司找过他,也确实没在。其实,她确实没有这样发疯似的找过他,可是越是找不到,心里就越不安。 她不知道,以前他对她说过多少次谎话。而现在明知道,他在说谎了,却没有胆量揭穿他,这是女人的懦弱和隐忍,而最悲苦的却是她自己一颗很累很乏的心。 -------------------------------------------------- 今天晚六点还有一更哦,争取本周坚持连续七天两更。花花,收藏,票票,就拜托各位了。 ------------ 073.奸计,吃定他了 加更 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得不到,看到别人有心里就会难受,就像人家抢了自己的东西一样。瑞贝卡其实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到底喜欢温锦丰哪一点,论年轻,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帅气小伙子有的是,论资产,温锦丰也并不及奇艺的董事长牟海林有钱,但是,最难得的就是让她看上眼了,她吃定他了。 瑞贝卡属于那种典型的都市女郎,她功利拜金,却也坚信爱情。难得遇上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她绝不松手绝不退缩,在她争取自己爱的人这件事上,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分。 她很自信,自觉是女人中的上品,所以她从来不把温锦丰的老婆叶敏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叶敏就是穿再高档的衣服、开再豪华的车,也不过是个人老珠黄的家庭主妇。是男人都会经不住女人的魅惑,而温锦丰之所以还没有上她的道,是因为他还没尝到她的好。 可是,有一件事瑞贝卡不能不在意了,就是新来的那个女大学生好像跟温锦丰越来越亲近。女人向来都是敏感的,因为痴恋他,瑞贝卡自认为自己比他的妻子还要敏感,她知道温锦丰看待梅琮佳的目光里没有多少欲望却处处含带着温暖,是怜惜,但是这种怜惜很容易不自觉地滑向更深的领域。 瑞贝卡想过借力打力,先用叶敏干掉梅琮佳,但是不知道温锦丰用什么花招儿竟轻而易举地把后方的火给扑灭了。可是,像叶敏这样的女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丈夫,儿子,家庭就是她的全部,假如她依存的这片天塌了,她就什么都抓不住了,她会抓狂,一个抓狂的女人永远抓不牢男人的心,到时候,她就有机可乘了。 所以,她要想办法把这把火烧得旺一点儿。 瑞贝卡嗒嗒地上楼,利落地敲了敲温锦丰办公室的门。 “请进。”温锦丰在里面说,看到是瑞贝卡,他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至少是不舒服。 有了上次的事情,温锦丰一直想把瑞卡贝弄走,但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他就不可能辞退一名奇艺的员工,而他的有理够充分了却上不了台面,所以,他向法国那边的董事长牟海林报备了申请,想尽一切办法要把瑞贝卡调过去,但是牟董事长那边一直没有回音,他便没有打草惊蛇。 他看了看她,“哦,什么事儿?” 瑞贝卡低着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温总,那天的事儿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鲁莽了,但是喜欢你不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了乱来了。”女人拉下脸上比男人容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会感觉多么难堪。 “过去了,不提了。”温锦丰说。 “温总,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她抬起头来,脸上有一些小娇羞。 “哦,是吗?恭喜恭喜!什么时候有空介绍大家认识认识啊。”温锦丰有些惊喜,看来是自己太过分了,小姑娘的情情爱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因为她冒犯了自己,就想尽办法把她调走,似乎有一些不够磊落了。 没想到瑞贝卡立刻说,“好呀,我上来就是想邀请你,今天晚上我男朋友在南京路攒了一个局,你一定赏光哟,我还叫了些同事。” 温锦丰想婉言拒绝,但是看着瑞贝卡满怀期待的目光,心想,算了,去就去吧,大不了找个借口早点回来,“呵,行吧。” “哎呀,太好了,温总。但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其他同事都有车子,总不至于让梅琮佳乘地铁吧,能不能让她打个顺风车呢?” 温锦丰微笑点了点头,“没问题。” 瑞贝卡出了温锦丰的办公室,温锦丰就用MSN给梅琮佳发了一条信息,“今晚下班在地下车库等我。” 梅琮佳看着温锦丰发来的这一行小字看了半天,没懂,是发错了吧?没事儿吧,他要约我?回问的话,是不是很奇怪?正当她踌躇的时候,瑞贝卡向她笑吟吟地走过来了,“嗨,琮佳,晚上我男朋友请大家吃饭,你就搭温总的车吧,不见不散哦。” “哦。”梅琮佳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不知道瑞贝卡从哪里弄来一个男朋友,不过,她不会再纠缠温总了吧,总是好事。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答应还是拒绝这个邀请,就被温锦丰和瑞贝卡架在了那儿,想打退堂鼓都来不及了。 傍晚下班的时候,叶敏来到了奇艺公司的地下车库。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来?查岗吗,她并不想把自己往死角里逼,那么是等老公下班,是吧,她就是想看到温锦丰一下班就回家,没有应酬,也没有加班。她突然变得自私起来,也不是自私了,就是患得患失。 电梯到了,首先走出电梯的是瑞贝卡,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温锦丰车子旁边的叶敏。她正想假装发短信来用手机**温锦丰和梅琮佳的,没想到根本不用麻烦了。但是,叶敏看到他们在一起会怎么样?要么会撕破脸皮,要么会隐忍不发,不管怎么样都是难得的好戏!她心中窃喜。 “温总,今天晚上就把琮佳交给你喽!琮佳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也不是第一次上咱们老板的车了,是不是?”她故意音高八度地说,还故意放慢了脚步,堵在电梯门口先不让温锦丰和梅琮佳露面,果然,叶敏躲了起来。 温锦丰跟梅琮佳从电梯里走出来了,温锦丰还很绅士地特意为梅琮佳开了车门。然后紧跟着瑞贝卡的车出了地下停车库。 叶敏怔怔地看着车子背影,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原来,早前那张照片拍到的是真的,温锦丰在有意袒护这个小妖精,才往那个瑞贝卡身上推的。她不甘心将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但是这样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她心里明白,如果真是瑞贝卡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叶敏相信他是逢场作戏,可是偏偏是那个小丫头,他是真的动了真情了吧。男人都喜欢年轻的,漂亮的,干干净净让人心疼的小姑娘,而小姑娘也会迷恋成熟的,稳重的,事业有成有安全感的男人,所以,他们是多么的相得益彰啊。 怔了老半天,她还是不肯死心,拿出手机拨了温锦丰的电话,“喂,老公啊,下班了吗?到哪儿了?周末儿子回来,一会儿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超市?” 温锦丰一边开车,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用很平静地声音说,“叶敏,今天我得加班啊,晚饭不回去吃了,明天陪你去超市,好了,挂了,我在忙。” 梅琮佳侧着脸诧异地看着温锦丰,“温总,为什么说谎呢?” 温锦丰一笑,“事业型男人必备的惯性吧,总有些应酬摆不脱,但是又不想让家里的女人担心。” “哦。”她不能认同他说的男人的这种惯性,但是,这个男人不是她的,所以与她无关。 温锦丰对她笑了笑,“好像……不怎么服气?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儿。” 梅琮佳挺了挺脊背,心想,好意思说我“小”?!我已经成年了,我是女人,我对爱情有自己的原则和期望,总之,我不会喜欢满嘴跑火车的男人,但是,她偏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又不是龚潮。 温锦丰瞥了一眼她红涨的小脸,“丫头?” “嗯?” “回不来的人可以永远住在你心里,这没错,”他小心翼翼地,他或许不该提龚潮,但是这个死心眼儿的丫头确实让人放心不下,“可是,生活除了心的那片领域,还有方方面面,老是把眼睛闭上死守的话,那个人如果知道,他也会心疼的!” 梅琮佳静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一些难看,来来回回地拉着放在腿上的包包的拉链。 到底是说重了,温锦丰很抱歉地沉默了,直到在瑞贝卡指定的那个店门前停了车。 温锦丰看到了瑞贝卡的车子,“喏,就是这里了。”梅琮佳跟着温锦丰进了酒店,询问了服务生之后,在服务生的带引下上了楼,进了包房。但是,一桌子的菜,只有瑞贝卡一个人。她的眼睛红红的,还在簌簌地掉眼泪,开着红酒自斟自饮。那样子把梅琮佳吓住了,不自觉地一直尾随在温锦丰的身后。 “怎么了,他们人呢?……你男朋友呢?”温锦丰问。 瑞贝卡冷冷地一笑,“什么男朋友,他劈腿了,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两个人还在滚床单呢,他把我当什么了?” 温锦丰错愕地皱了皱眉头,“哦,琮佳,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说瑞贝卡男朋友临时有工作任务出国了,让他们不用来了。”他好心想保留住她的尊严。 “哦。”梅琮佳紧接着要出去打电话,却被瑞贝卡叫住了,“不用了,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是这样?可为什么不通知我和温总呢?梅琮佳愣愣地看了看温锦丰。 “行了,你也别喝了,回家吧。”温锦丰伸手拉起她胳膊,没想到她居然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昏睡下去。 看着瑞贝卡腻着温锦丰,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一定是故意的,是装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哪那么容易醉!但是,她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留在这里看好戏吗?她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是丢在温锦丰一个人陪这个随时脱衣服向扑上去的女人,似乎又不那么仗义。 温锦丰当时有些错愕,他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扔给梅琮佳,没好气地说,“你去买单,一会上来帮我把她弄下去。” “哦。” 好容易把瑞贝卡塞进了温锦丰的车,关上车门,他们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现在怎么办?”梅琮佳问,“先找家宾馆给她住一宿么?” 温锦丰看了看她,诡秘地一笑,“你也知道,这女人对我心思,要是我送她去酒店的话,就算不会发生什么事,怕是也说不清了,不如,让她在你那儿住一宿吧?”他当然也想到了,这有可能是这女人的奸计,她故意这么安排,故意装醉,故意想让他为她开间房间,然后,会发生那天在办公室里的事情吧,他想想就后怕。 梅琮佳想笑,这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呢,看在他那么照顾自己的份儿上,帮他一次好了。 ------------ 074.唇印,带回了家 一个女人的忍耐力往往会超乎自己的想象,看着温锦丰进门的时候,叶敏依然那么笑脸相迎,“老公辛苦了,老加班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啊!”而他,居然受之无愧,心安理得地喝她泡的茶,吃她削的水果,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变得不但让她不认识了,而且太可怕了。 回到卧室,他也没有跟她温存就蒙头大睡了,她尤其在意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碰她了。 “老公?”叶敏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他没有反应。 叶敏下床,抱起他的衣服轻步出了卧室,他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仔细翻找他的衣服,她觉得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比如一根女人的头发,比如一张宾馆的开票……她不是真的巴望着她的丈夫出轨,而是急于想让一颗悬着的心落实了。 她终于找到了,在他白衬衣的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口红印。虽然不是很醒目,却成为她心上一道很痛的伤痕。 叶敏踉跄地坐到沙发上,把心落实的感觉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畅快,她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其实,早上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她的丈夫出轨了,她该怎么样打一场有把握的仗维护自己的家庭,甚至在今天傍午她亲眼目睹梅琮佳上了温锦丰的车的时候,她也在想如何让他们悬崖勒马……她认为她总能忍得下,因为除了这个男人和这个男人给予她的这个家,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终于把一切坐实了,他们真的上床了,她发现自己真的忍不下来。这个男人她苦苦地爱了十多年,她那么在乎,那么依赖,他居然会变心,他居然在她面前说谎都不用打草稿,她忍不了。不争取,就要放弃,假如把一切把打碎了,她是不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过自己的生活,她不自信。 温锦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诧异地看到叶敏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她是早起,还是没睡,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很让他担心,“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他看到玄关处她的行李箱了,“你这是……去哪儿?” 叶敏抬头向他舒展了一个微笑,“温锦丰,我们离婚吧!” “什么?你抽什么疯?”温锦丰坐到妻子身边,瞪着她,他不相信。 “我没有抽风,你听好了,是我,不爱你了!是我,爱上别人了!”这是她想保留的最后的一份尊严,她想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痛心的表情,或许,她会回头。 温锦丰木然地看着她,陪了她一起走过了十多年的妻子,他不明白,他一直这么努力、这么玩命地工作,为了给她和儿子创造好的生活条件;他不明白,她那么踏实、那么娴良的女人,居然会背着他爱上别人,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假装很淡定地回了她一个微笑,“你,想好了?” 居然,真的没有挽留,正好称了他和小三的心意吧!叶敏的心顿时离落了一地,她强忍着心头巨大的悲恸,“对,想好了,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好!”温锦丰忿然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前的蓝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说吧,说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钱!你的钱有我的一半儿!”叶敏冷冷地说。 温锦丰愤恨地回头看着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他真的不认识她了,“儿子呢?” 叶敏咬了咬嘴唇,“儿子就跟着你好了。”不是她狠心,因为她对今后自己的生活都不自信,她又能拿什么保障他儿子的生活。 也是,她有了别人了,怎么可能要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呢,他温锦丰自认为阅人无数,真没想到,这十多年,竟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没有看清楚!“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他大声呵斥道。 叶敏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拎起箱子,“离婚协议书这两天我会寄到你公司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温锦丰听着关门的声响,才感觉到他的心在木木地痛。 温锦丰的脸色不好,原因也只有瑞贝卡知情,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到离婚这么严重,后来是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了叶敏寄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她才知道自己竟可以一计得逞。她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懂。 但是,这并影响温锦丰对瑞贝卡的厌恶。两个月之后,他终于等到了来自法国的调令,牟海林答应要把瑞贝卡调到法国去了,其实,牟海林一直青睐瑞贝卡,温锦丰刚加入奇艺的时候,他就和瑞贝卡商量过要把她调到法国他自己的身边,但是瑞贝卡自己以熟悉国内市场为由没答应。这回,有了温锦丰的申请,他假装做了个顺水人情给批了。 瑞贝卡气急败坏地闯进了温锦丰的办公室,“温总,你的意思是不是?是你非到把我送到法国去的是不是!” 温锦丰看了看她,“去法国在牟董事长身边你的发展空间更好啊!” 瑞贝卡轻声“哼”了一声,“少虚情假意了吧,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就那么讨厌我?” 温锦丰笑了笑,“说讨厌,就有点儿严重了,我只是怕打扰。”他终于向她开诚布公地说,“从你一开始接近我,我心里就怕了你了,没错,我是离婚了,但是总不会沾染你这样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叶敏手里的照片是你寄的,你以为你把我和梅琮佳骗到酒店装醉我不知道吗?” 瑞贝卡点了点头,“都知道,好啊,你就知道我多么辛苦地爱你了吧,为什么对一个千方百计爱你的人这么无情呢?” “爱,不用千方百计!”温锦丰说,“你的千方百计让我毛骨悚然,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瑞贝卡愣愣地看着他,“如果……我不答应呢!我不答应去法国呢?” “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地拿好调令去法国赴任,你的工资会翻倍;要么你将收到我的辞退信离开奇艺!” 男人真狠,瑞贝卡心里想。如果离开奇艺再去找工作的话,她绝对拿不到目前的薪资,她很清楚,当时来奇艺就是因为牟海林和她看对了眼,所以,她的前一份工作也有三千块,而牟海林却开给她七千的月薪。瑞贝卡崇尚爱情至上,却也功利拜金,所以她选择了去法国。 瑞贝卡走的前一天,请了全公司的人吃饭,这次,她没有耍诈。这次,梅琮佳还是搭了温锦丰的顺风车。那天的气氛只是热闹,却不融洽,温锦丰有他的忧伤,瑞贝卡有她的愁怨,梅琮佳有她的惆怅,而其他人也有他们各自的小情绪。 送梅琮佳回家的路上,温锦丰在车上和她一起听着FM102.1的音乐广播,一路静默无言。快到了,梅琮佳突然转过头来看他,“温总,他们都说瑞贝卡被调走是因为得罪了你,真的是你做的吗?” 温锦丰笑了笑,“你说呢?” 梅琮佳知道他们前前后后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觉得上司使用职权黑了下属这件事不怎么光彩,她其实希望温锦丰不是这要的人,因为她不确定,所以,她没说。 “丫头,我离婚了。” “啊?为什么?因为瑞贝卡么?”她脱口而出,又发现自己失言了。 温锦丰也没有回答她,他心里骂,谁他妈的知道为什么啊,他其实这些天越来越觉得叶敏的突然离开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他真的搞不懂,想想就头大。 “丫头,还有一件事,芬姐的老公在新加坡你知道吗?” “知道啊。” “她怀孕了,她下个月也要离职去新加坡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去了。” “啊?”梅琮佳有些惋惜,她特别欣赏芬姐,而芬姐也很照顾她。 “我想,接下来把芬姐的工作全都交接给你,你有信心吗?”温锦丰看了看她,他也觉得他有点抽风了,这丫头是很伶俐,可再怎么说,梅琮佳都是个新人,莫非,对她动了感情了! “啊?”梅琮佳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不是不想受到这样的重用,而是以自己目前的资历和经验,确实受之有愧,“没有。”她撇了撇嘴轻声说。 “什么没有?” “没有信心啊!” 温锦丰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她,他的眼神有点不淡定了,男人会因为一瞬间的感觉爱上一个女人吧,他怕吓坏了她,所以什么都没说,也是从那天开始不再叫她“丫头”了,而是像其他同事一样叫她“琮佳”。 在梅琮佳看来,男人大都是理性的动物,在情场失意之后,很少有一蹶不振的。所以,温锦丰离婚难过归难过,他依然可以将公司,儿子都安排地好好的。他没有再去关心那个令他心伤的女人,忘不了就不去忘,慢慢地,关于她的记忆就会淡了。女人就不一样了,所以她永远忘不掉龚潮,关于龚潮的一分一毫的记忆也没有流失。 若不是四年之后的某一天她偶遇了叶敏,梅琮佳打死都不能相信他们离婚是因为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恩怨都无从计算,总是有人嚷嚷着找谁算账,找谁报仇,其实你来我往的根本就是一锅粥,无所谓,无相交,才能真正的了却。 ------------ 075.生长,如同植物 加更 当时光荏苒,带不走、也带不来一个人的任何情绪,不是说这个人的境界有多高,而是一种无可奈何地水如止水。这些年,梅琮佳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植物一样安静自然地生长,除了工作,就是思念龚潮,偶尔也去孤儿院看看朱青兰,日子过得说不上充实也算从容。 梅琮佳很庆幸自己可以把对龚潮的这种思念每天都能当成正经事儿做,并且从中汲取养分,让她不落寞、不悲伤地一点一点地生长。 那天,她突然接到她的姑姑梅纪晴的电话。 梅纪晴在电话的另一端异常地兴奋,“佳佳,是我!” “哦,姑姑,吃饭了吗?”梅琮佳慌里慌张地随口问。她知道这个回应有点蠢,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居然连姑姑新换的手机号都不知道,这几年她总是疏于给家里打电话,每次都是姑姑、姑父、奶奶还有表哥打给她,不是不想打,而是害怕打,毕竟在关心自己的这些亲人眼里,她过得并不好,实际上也真的不怎么样。 “这孩子,不赏不罚的吃哪门子饭啊,我跟你说,你爸后天就能出狱了,你看你是不是能请假回来一趟,一家人好不容易能聚聚了。” 原来是这样!梅琮佳握着电话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她那颗心如止水的心终于被拨动了,是美妙的涟漪,她的爸爸终于要出狱了,八年了,就这么不经意地过去了,而龚潮,也离开她整整六年了,她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时光过得漫长,或者过得飞快,至少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甜的,这些年她已经很少能感觉到甜的味道了,“姑姑,我明天就买票。” “好,好,那路上注意安全!行了,你上班吧,我先挂了,你奶奶说让我去商场买两件新衣裳,是要从头到脚都换换的,总要去去晦气!” “嗯,行,那你们去,我挂了。” 等梅纪晴忙不迭地挂断电话之后,梅琮佳坐在办公桌前稍微愣了一会儿,没等请假就打电话订了车票,不管温锦丰批不批,她都要回家! “温总,在忙吗?”梅琮佳敲了敲温锦丰办公室的门。 温锦丰正在看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马上浮现了一个暖暖地微笑,其实,温锦丰这个人不怎么爱笑,但是梅琮佳并不觉得,因为从相识以来他从来都不对她吝啬他的笑容,“哎,琮佳啊,有事吗?” “温总,我请假。” 温锦丰挑了下眉毛,“哦,怎么了?” “我要回一趟老家,家里……有点儿事,我把车票都订好了。”梅琮佳知道这样强迫上司准自己的假有些过分,所以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笑归笑,她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客客气气的,连央求都没有。她不傻,她知道除了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一株植物以外,别人眼里她总是一个未婚的单身女人,她懂得避嫌。 温锦丰看得出,她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回避他的友好,特别是在他离婚之后。“这样啊……”他顿了顿,“那好吧,什么时候走?坐动车还是坐飞机?” “明天上午十点在虹桥坐动车。”梅琮佳觉得自己先斩后奏很抱歉,头不自觉地低着,可是她紧接着听到了温锦丰欢快的声音。 “哈!真巧,我儿子刚好乘飞机从他妈妈那回来,也是明天上午,虹桥机场离虹桥车站那么近,顺便载你好了。” 梅琮佳心里想就不应该跟他说这么多,而且,怎么会这么巧!但是表面上还是讪讪地笑着,“不用了温总,我乘地铁过去很方便的。” “顺路嘛,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八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用boss专有的强硬语气直接决定了,不容反驳。 梅琮佳也就只好点头了,“那……就又麻烦你了。” “不客气。” 第二天一大早,温锦丰就在梅琮佳住的楼下等她了。打开车门她发现后座上有他为她的家人准备一些礼物,多是一些中老年人吃的补品吧,梅琮佳瞄了一眼,全是上过央视黄金档广告的大品牌,应该花了不少钱。她推说不要,温锦丰也不说什么,到了虹桥火车站停好车的时候,又死活硬把东西塞给她,说就当是公司给她的福利了,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面推来推去的也实在不好看,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梅琮佳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仿佛一下子体会和感知到了时光的消逝,她想抓都抓不住。那个在她曾经青春年少时一度怀疑过、怨恨过的家,还站在原地等着她,盼望着她,而她,却总是疏于回眸。其实,从上海到山东德州并不是很远,坐动车十个小时不到,她就是不想面对家人担心的面孔罢了,最开始,她寒暑假都回,龚潮死了之后,她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去呆两天了,另外,就是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回过一次,表哥赵康结婚的时候她也回去过。 离开家来上海上大学的时候梅琮佳刚刚十九岁,现如今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七的老姑娘了,不谈恋爱,更不提结婚,在家人的眼里她活得不止不好,甚至还有些病态,刚一开始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回来追得紧了,她便对赵康招了龚潮的事,这下子所有人便知道了。他们穷追猛打过,死气掰咧地劝过,但是梅琮佳谁的话、什么话都也听不进去。 梅琮佳拿出化妆包,打开里面夹层里的小镜子,看着镜子中的女人,竟有一些陌生,毕竟还有几天她就二十八岁了,而龚潮躺在那里却永远只有二十四岁,他还认识她吗?他还记得她吗?倘若真的把她忘了,在他一个人的国度里他幸福吗? 二十八岁,应该是一个让女孩们生畏,让老太太羡慕的年纪,她第一次经意自己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年纪,这六年,她在对亡人的怀念里,经历着一样的花开花谢,一样的四季流转,龚潮不再来,他给过的允诺也成了离弦的箭,再也不会回来,她已经慢慢地正视这个事实了,但是可以正视,并不是说,她愿意改变。 她勉强地对自己笑了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为这样无果无望的等待和守望后悔了?一点也不,因为她知道龚潮对她的爱已经被生死的大门封印住了,不会增一分,但也不会少一分,这已经足够了,她也愿意把自己的过去未来的所有情感都封印在有龚潮陪伴的那些日子里,这是一种对等的爱,她感到很幸福,虽然这种幸福很寂寞、很无助、有时候也很疲惫。 电话的响声把梅琮佳从思绪中生拉了回来,是温锦丰。 “喂,温总?” “琮佳,我忘了问了,你几号回来?” 梅琮佳笑了笑,真是一个粗心的老板,居然没注意她请几天假,就签了单子,“我八号上午的动车票,九号就能回公司上班了。” “哦,好,好的。回家开心点!” “嗯,谢谢。” 她想把电话挂断,没想到他又说,“哎,我想跟你商量,我想再开一个女性专栏,主要针对女性作家和女性读者,这件事想全权交给你负责,专栏名称我都想好了,就叫《谁在呢喃》,你觉得怎么样?”他是有意提拔她。 “温总,回去再说好吗?”梅琮佳推说,她不是不想做个出色的编辑,但是她不像芬姐那么八面琳珑,也自知成不了女强人管理一支团队,没有野心,也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对于自身的工作,她从来都是要求完美。 “那好吧,回来说。拜拜。”温锦丰想了这么久才想到一个正当的理由给她升职加薪,没想到人家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他承认,他有一点儿挫败感。或许,她家里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吧,他默默地安慰自己。 挂断电话,梅琮佳又拿着桌上的小镜子,对着镜子把头发一缕一缕地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她惊骇万分地看到了在那些黑发中竟隐藏着几根刺眼的白发,这几根白发是在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是在哭泣的时候?是在噩梦的时候?是在叹息的时候?还是在思念龚潮的时候? 白发,对于女人来说,就像高速公路上的路牌一样意味着某种警示,不管这女人美不美,有多清高,快乐还是忧伤,都很难淡定从容地面对这样的警示。梅琮佳突然觉得自己咕咚一声掉进了一片漆黑的时光隧道里,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一点儿痛感或者快感,越滑越远,再也不能够回到人间了……然而转念,又觉得特别好笑,她梅琮佳都把自己当成没有感知的植物了,还在意这些白发吗?她不想像别的女人一样把它们连根拔掉,她要留着它们,自然地生长,如同她自身一样,或者,它们能提醒她好好地珍重前方的路,能提醒她善待世界留给她的越来越有限的时光。 ------------ 076.爸爸,见到你真好 这个家还是有温度的,这几年梅琮佳都是自己给自己取暖,竟然忘了感受这里的温度。诚然,对面家人贴心的关怀她是有一些心虚,但是家人却总是给予最深切的理解,甚至是袒护“知道你忙回不来”“工作要紧”!也真是没法儿做过多的解释,只能将这份深深的愧疚收在心里了。 第二天上午,甚至连同赵康不满两周岁的儿子毛毛一起全家总动员了,在德州第一监狱门口早早地候着了。当那一扇大铁门一开,梅琮佳整颗心都紧紧的,她终于看到她的爸爸了,他是迎着和煦的阳光朝他们这里走来的。 当时,梅纪伟身上还是穿着八年前他被捕的时候穿的衣服,虽然是剃着光头,但是毛毛躁躁地还是冒出了一些长短不一银色的发丝。他本来都是个帅气的男人,这几年,深牢大狱的磨砺,又让他真的老了很多。但是,他脸上的多出来的那份沧桑,让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沉稳的熟男的魅力,之前,他最缺的也就是这份沉稳吧。 梅纪伟紧走了两步,一把勾住了他母亲魏长英的脖子,叫了一声“妈!” 魏长英伸出手瑟瑟地抚摸着儿子有些扎手的秃脑袋瓜儿,她笑着,却忍不住老泪纵横,“哎”儿子这久违地呼唤啊,她终于还是活着等到了。 “对不起,妈,我让你久等了,让全家人都久等了。”梅纪伟望了一眼姐姐,姐夫,外甥,还有没见过面的外甥媳妇和孙子,眼角浮现出一些欢喜的颜色。 魏长英仰头看着梅纪伟脑袋上稀落的银色发丝,“瞧瞧,你都长白头发了,妈可不是久等了吗?” 梅纪伟一边拥着母亲,一边伸着一只手拉住了梅琮佳,有些埋怨,有些心疼地说,“佳佳,这孩子,一走就是五年都不来看爸爸了,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梅琮佳向前拥住父亲,连干瘦的祖母也一并裹在了她的怀抱里了,响亮地说,“爸,见到你真好!”是啊,能再在高墙外面见到你可真好! “好了好了,咱回家再好好聊,老站在风口里,我孙子都有意见了,是不是毛毛?”梅纪晴的鼻子也酸酸的,但是尽量忍着眼睛笑吟吟地说。 果然,毛毛看着他的舅爷爷往后一仰脖子,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鼻子嘴上全是鼻涕泡泡,全家人看着孩子的小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赵康媳妇儿耿红赶紧从裤子兜里掏出卫生纸,给毛毛擦了擦,跟着婆婆笑侃着,“咱可不是不乐意了,我们毛毛还给舅爷爷留了好好(山东方言,小孩子称好吃的东西)呢,是不是?” 梅纪伟松开母亲和女儿,捏了捏胖小子肉嘟嘟的脸颊,“是吗,真是好孩子,走,咱回家喽!” 耿红向赵康瞄了一眼,“你还不快去把车开过来。” “哦。”赵康连忙去停车场开车了。 梅琮佳看着表哥,再看看表嫂,心说这人呢真是一物降一物,小时候赵康从来都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可是只要遇上耿红整个人就蔫了,不对,是变乖了。这么老半天站在风口里等,终于见到梅纪伟了,连声舅舅都没来得及叫,就被耿红给指使走了。 临上车之前,梅纪伟特意回望了一眼他住了八年的地方,心中还是颇有感慨的。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在找什么似的。 梅琮佳在他旁边拉了拉他的胳膊,“爸,怎么了?” “没、没什么。”梅纪伟轻轻地笑了笑,被梅琮佳搀着上了车。 就在梅琮佳上了车,准备关车门的一瞬间,她发现在监狱门口的巷子里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梅琮佳认识她,程佳璐,爸爸之前的姘头!或者,父亲在临上车之前一定是在找她了。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但是很确定对那个女人,她已经不怨也不恨她了。 赵康和耿红结婚的时候两家凑钱给他们买了一套二居室的商品房,梅纪伟一回来,梅纪晴夫妇,魏长英和梅纪伟就把老房子的三居室给住满了,梅纪晴只好安排梅琮佳晚上去赵康的新房子那边去住,其实,按照梅纪晴和赵敬尧的意思,魏长英和梅纪伟以后也不用回乡下老家了,这样住着挺好,魏长英没什么意见,但是梅纪伟不怎么乐意似的。 晚上,全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包的水饺,吃晚饭看了会儿电视毛毛困了,魏长英就催着赵康耿红先带着孩子回去了,也撵着梅纪伟早点回房休息去了。 “爸,我想和你聊聊。”梅琮佳敲了敲房间的门。 梅纪伟看了她一眼,他有些紧张,是紧张,他的女儿长大了,他从来都顾不上她的成长她就已经长大了,作为父亲,他是全天下最混蛋的父亲,就算逃避了所有的责任,不计算骨肉亲情,单把她看成是一个熟悉的人,他都害怕面对女儿真诚的眼睛。 他抖动了一下嘴角,想笑没笑出来,“嗯,行啊,聊吧。” “爸,今天接你的时候我看到她了,我是说璐璐!”梅琮佳在自己家人面前喜欢开诚布公的说话。 梅纪伟静默着,他当然知道她在说谁了,可是怎么往下接呢,怎么向她解释呢?其实,有些事情他躲不掉也赖不掉,他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有担当,可是,自己此时此刻窘迫的样子,他又能拿什么资本谈担当!“佳佳,我……” “我知道,上车之前老往身后看,你也是在找她,是不是,爸爸?” “佳佳!”梅纪伟难为情地低着头,最后干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错,这几年我和璐璐一直有联系,”这样说似乎不恰当,他关在监狱里出不去,是璐璐一直都去看他,这个不用他多解释,“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恨她,也不愿见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探监,总捎一些吃的用的给我,说实话,这个女人对我不错!” 梅琮佳安静地听着。 “佳佳,我被关在牢里屁都不是,你说她图我什么呀!不就是凭着一颗真心吗?!” 梅琮佳对父亲的这句话稍微有一丝认同感,父亲出事之后她就遇到过那个女人,之后,在监狱里也撞见过,原以为她是出于愧疚,但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些年一直关照着她的父亲。她图什么?只是一颗真心啊!她有些为这颗真心感动了。 “她现在……”梅琮佳是想问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在做婊子,但是问不出口,“她还上班吗?” 梅纪伟怔了一下,他懂梅琮佳的意思,他也知道他的女儿会介意,“没有了,她已经不在凯悦做那种事了,现在自己在市医院旁边开了一个水果店……” 梅纪伟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女儿,他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她指定会暴跳起来,可是,她没有,她一直都很安静,没错,这些年了,他真的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不管是小时候的她,还是长大了以后的她! “那你们打算怎么样?”梅琮佳淡淡地问,在她面前父亲的局促不安使她心疼,恍然间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对调了一般,他才是孩子。 “我想和她一起搭伙过日子吧,她不嫌弃我坐过牢,我也不嫌弃她当过三陪女,以前的恩恩怨怨全都扯平了吧,我都这把岁数了,也不要脸,也不要好了,能有这么一个伴儿,其实挺知足的。” 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卑微地说这番话,而且,他确确实实老了,梅琮佳的心尖儿疼。 “爸,你们结婚吧!” 梅纪伟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他不敢确认,只是他女儿说出来的话。 “你们结婚吧,我支持你!”梅琮佳重复说。 没错,她是这么说的!梅纪伟当时就泪流满面了,“佳佳……” “奶奶和姑姑姑父那边儿我去跟他们说,你不用担心。” “嗯。” 梅纪伟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那天,梅琮佳再看到璐璐,不,是程佳璐,是在她的水果店。可能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和气的缘故,她的生意看起来不错。而梅纪伟就站在她的身边,帮着过称,收钱,找钱……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梅琮佳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很美好。虽然,这样的美好,多好带着一点点辛酸,但是却是最适合他们的了。 中午,梅琮佳请父亲和程佳璐一起在附近的全羊馆喝的羊汤。 吃饭的时候,程佳璐一直都埋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是不敢了,就是不太敢相信。 “程姨,”这是梅琮佳能想到的对她最贴切的一个称呼了,即便以后他们真的结婚了,她也对这个女人喊不出“妈妈”俩字,当然,她不承认是自己看不起她,因为她是父亲的女人。 程佳璐抬起头来惊慌地看了看她,她是感动的,但凡知道她做过婊子的人,都会对她心存芥蒂,都会瞧不起和轻视她,可是这个孩子不但不怨恨她让她的父亲蹲了八年的大牢,还能唤她一声“姨”,她能不感动吗?感动得只是落泪,说不上话来。 梅纪伟在旁边伸出宽厚的臂膀抱了抱程佳璐,舒心地笑着说,“别这样,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梅琮佳向她点了点头,“是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程佳璐连忙擦了擦眼泪,“嗯,谢谢,谢谢你佳佳。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爸好的,我们俩会踏踏实实地把日子过好,真的!” “嗯,我也放心把我爸交给你!” 听到这句话,程佳璐看起来自然了很多,很纯真地笑着。 “你们的事情我和没来得及跟奶奶和姑姑他们说,我也不确定他们会是什么反应……”看到程佳璐又在怯怯地看她了,便眉开眼笑地鼓励说,“别担心了,他们不是不通情理的,我有信心替你们说服他们哦,你们也应该打起精神来嘛!” 梅纪伟和程佳璐像两个孩子似的,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说,“嗯,我们有信心!” ------------------------------ 继续两更,花花,收藏,票票啊,吼吼~~ ------------ 077.情感,没有过去式 加更 幸福底线077,卷三、守望的天堂 077.情感,没有过去式 加更 梅琮佳把梅纪伟和程佳璐带回了姑姑家,并公布了他们要结婚的消息,全家人都震惊了【幸福底线077章节全文字】。 尤其是魏长英,她站在那里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他们梅家从祖上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她二十多岁死了丈夫自己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穷得去要饭她也没有想过出卖过自己的皮肉去指望哪个男人,而今天她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害得他坐了八年的大牢还不说,她还是酒店里的小姐。她绝不允许,一个婊子进门,她绝不允许,辱没门风的事情发生。 因为太失望,太伤心,也太意外了,她老半天都说不上话来,更别说骂了。 “妈,对不起。”梅纪伟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的伤悲让他伤心和自责。 “儿子,儿子,你告诉妈,这事儿不是真的,好不好?”魏长英祈望着梅纪伟的眼睛。 面对母亲地祈望和程佳璐局促不安的表情梅纪伟陷入了两难,而一屋子的静默,也没有人能适时帮他。人到中年了,尤其是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梅纪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本再任性,他不能无视亲人肝肠寸断的伤悲,他也不能不珍重璐璐的那颗真心【幸福底线077章节全文字】。 他库嗵跪在了魏长英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妈,你生了我,养了我,可就是没沾上我这个当儿子的光,我让你操碎了心,对不起!我混到这个地步,我活该,我没法要求你答应这门亲事,可是璐璐,她跟定了我,我也不能辜负她啊,这样,我不娶她,我带着她走,你就当我关在牢里没出来,或者,就当我死了……” 这就是儿子的决定,让她一个做母亲的当他死了!魏长英拉起梅纪伟,她捶他,打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蹭,只是哭。 梅琮佳走过去,拉开了这对母子,“奶奶,答应他们吧!求你!” 魏长英扭头看着梅琮佳,“什么?佳佳,你说什么?”从一开始,她就以为梅琮佳会站在她同一立场上。 “你就答应让他们结婚吧,”梅琮佳安静地说,“以前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爸爸没有珍重好那段感情,他这些年一直都活在自责里,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他和程姨的事情,咱们早就知情了,其实,当时我和你一样恨,可以说我比谁都恨这个破坏了我爸爸妈妈婚姻的女人!” 程佳璐站在那儿,眼泪一个劲儿往外涌,她怕,她也羞愧,“对不起,对不起……”她已经没有之前的拼死都要跟梅纪伟在一起的决心了,她甚至想躲得远远的,藏得远远的。 “以前的事儿,咱们别再追究了吧,奶奶!”梅琮佳近了一步,转向梅纪晴说,“姑姑,她在市医院门口摆水果摊的事了吧?她现在清清白白的在生意你早就看到了吧?还有这几年她对我爸怎么样,姑姑你也早就听说了是不是?” 梅纪晴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我爸他不是傻子,如果这个女人对他不好,不是拿一颗真心待他,他不会这么坚决地宁可离开家都要和她在一起,奶奶,姑姑,咱们都是爸爸最亲最近的人,真的为了他好的话,就放下那些成规和偏见,去理解他,支持他,好不好?他已经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他还能有多少年能守望幸福啊【幸福底线077章节全文字】!” 魏长英不说话了,梅琮佳的话说到她的心坎儿里去了,不单说到她心里去了,也说到在场的每个人心里去了。赵康,耿红,梅纪晴,赵敬尧,都分别向她看过来了,虽然没说话,却都在巴望着她能松口。 魏长英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的儿孙能幸福,为了这个心愿,她所有的原则,所有的坚持,都可以毫无原则、毫不坚持地退让,她看了看程佳璐,“你以后一定得对我儿子好,听见没?让不让我这个当婆婆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程佳璐怔怔地看了看她,“听见了,伯母……” “看看,看看,什么儿媳妇儿,连声妈都不叫!” 魏长英的小幽默,真的让她的儿孙们刮目相看了。 程佳璐望了梅纪伟一眼,她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哎,这还差不多。”其实,丫头说的没错,她儿子还能有多少年能守望幸福,而她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婆,能见证儿孙的幸福的日子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梅纪伟和程佳璐的婚礼被安排在三天之后,主要是趁着梅琮佳还没回上海,免得再跑一趟,再说了,他们两个一穷二白的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新房是程佳璐的出租屋,在凯悦办了五桌酒宴。选择在凯悦,这个带给梅纪伟和程佳璐无限伤痛的地方,也算是很郑重地跟过去再见了。 当天,新娘没穿婚纱,新郎也没穿西装,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也不低调。 说来也巧了,他们这边办喜宴,隔壁包间里是许沁的儿子过满月【幸福底线077章节全文字】。还单单在梅纪伟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和许沁脸对脸地遇上了。许沁回到包间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丢,说是有事,就闯进了梅纪伟喜宴的包房。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所有人都愣住了,当时,很难有恰当的词汇形容许沁脸上的表情,反正是不高兴、不友善就对了。 “嗬,小姑父,您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刚把牢底坐穿了,就可是忙着娶媳妇儿了?我看看,这谁啊?哼,”她皮笑肉不笑地把脸凑到程佳璐面前,“是比我小姑年轻,漂亮哈?” 许沁的脾气梅琮佳打小就知道,得理不饶人,刀子嘴豆付心,她就知道跟她碰上了就一定会出事儿,赶紧冲到她面前挡在了程佳璐面前,“沁姐姐,你干嘛呀?有话咱们以后说。” 许沁打量了一下梅琮佳,“佳佳,佳佳你打小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是不是?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妹妹一样,所以今天我说话,你给我闭嘴!” 来吃喜酒的人都是老家的街里街坊,他们知道许沁是许茗芝的娘家侄女,都很不厚道地等着看好戏,梅纪伟一家人不出声,则是看在已故的亡人许茗芝的面子上,或者,是自觉理亏,程佳璐本来就是梅纪伟和许茗芝之间的小三,虽然时隔了这么些年,但说到底,都是小三上位的日子。 梅琮佳轻轻地拉了一把许沁,“沁姐姐,你要是把我当成亲妹妹,今天别闹,好吗?” “我是来闹的吗?我有说不让他们结婚了吗?我是来祝福的,代表我死去的姑姑,给新人送上祝福,有什么不可以的?”许沁挑衅地看着梅纪伟,“小姑父,我小姑在天上看着你们呢,她说,好,很好!你们要好好地过下去!” 坐在桌前一直没发声地梅纪伟突然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小沁?你小姑在哪儿?”他从来都不知道许茗芝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告诉他过,这个消息一时间让他的一颗心掉得七零八落的,他不敢信,也没法相信。 “佳佳,你妈……” 梅琮佳咬着嘴唇不说话,她只要一张嘴,她准能掉眼泪【幸福底线077章节全文字】。 赵康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大步流星地走上来,拎着许沁衣领就把她往包间外面推,“许沁,你今天就是来捣乱的!你给我出去!” 许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其实看到梅琮佳和梅纪伟的表情,她是有一些后悔了,许茗芝的死和这个男人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可是,要不是他们离婚了,她小姑就不会有那么一天,再说了,这样混蛋的男人都能娶新媳妇儿,她小姑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是这样的下场,她不服气,她心里难受。 梅琮佳冲到门口拉开赵康,呜咽着看着许沁,“沁姐姐,我妈妈已经走了,我阻止不了,现在我想看到我爸爸幸福,希望你能理解我。” 许沁怔怔地看着梅琮佳说不上话来,她就是有些莽撞,但是她不混账,她并不想阻挡别人的幸福,她抽了下鼻子,甩了甩头,转身离开了。 梅琮佳回到包房,她看到父亲整个魂都散了,而他旁边的程佳璐也那么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在场的人,不再吃了,不再说了,也不再笑了,留下来和离开,好像都不怎么合适。魏长英和梅纪晴看着梅纪伟满眼的担忧,什么都顾不上了。 梅琮佳突然间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难过到没有情绪,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不管发生多少事儿,也不管过多少年,她永远无法忘记她父亲真正失去她母亲的那一刻的样子,那是一个男人最保守的、最内在的、也是最浩大的悲伤吧。 以前,她总是很极端了计较她的父母不够相爱,让她失去了美好的童年,少年时代,她总是很悲切地以为她的父母的爱情逝去了,便只剩下了恨和怨,或者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今天才发现,感情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过去式。 幸福底线077,卷三、守望的天堂 077.情感,没有过去式 加更更新完毕! 吉林.为您提供幸福底线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 078.怀念,比相守难 (.) 梅纪伟这婚结的,在感受幸福感受阳光的小火苗还没引着到制高点的时候,就被许沁曝露的一个残酷的信息被浇灭了。八戒中文网.他都不记得那场婚宴是怎么收场的,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新房的,他甚至顾不上他新婚的妻子的感受。 他坐在板床上,双手撑着床头柜,怔怔地看着墙壁发呆。程佳璐以为他一定是在怀念他已故的前妻,其实没有,他的整个大脑都是放空的,什么都装不下。 程佳璐打了盘热水,放到梅纪伟脚下,顺手从床底下捞出一个马扎坐在来,把梅纪伟的脚放到膝盖上,为他脱了鞋子和袜子,当她轻轻地把他的脚放到盆里的时候,他从突然感觉到那股湿热,他不由地抖了一下,差点儿溅了程佳璐一身水。 “对不起,璐璐。”梅纪伟抱歉地弯腰拉住她。 程佳璐对着他抿了抿嘴,露出微笑,但是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男人这个时候怕打扰。她是一个女人,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明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别人她也有些吃味儿,但是,他不怨恨不嫌弃她还娶了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璐璐,”梅纪伟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模样有些心疼,“对不起,我知道今儿是咱俩的好日子,可是佳佳她妈妈的事儿,真有点儿让我……没法儿接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他怎么会说话,特别是在深牢大狱里呆了八年,更加不懂得哄女人了。 他是真的很伤心,眼泪在眸子里打着转儿,“我从十六岁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许茗芝了,要不是我,她没准能考上大学,我跟她二十二岁结的婚,二十三岁就有了佳佳,佳佳八岁的时候离的,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女人,我想对她好来的,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把她给弄丢了,不对,是我自己把自己先弄丢的,真的,其实我特后悔。” 程佳璐一边撩拨着盆里的水,一边抬头望她,“要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都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儿,要是能回得去,我保证不把你带回凯悦,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真的,我也挺后悔的,佳佳是那么好一个孩子……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 “傻瓜,咱们是一家人。”已经纠正她好些回了,她怎么就是记不住,他好像比她更在意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这件事。 “嗯,一家人。”程佳璐朝他笑了笑。 “璐璐,以前的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怨不得谁,都是命中注定的,”梅纪伟凄凄地笑了笑,“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俩好好过。” “嗯。” 梅纪伟把脚从盆里抬起来,随便甩了甩就翻身上床了,仰面朝天地看着天花板,他突然想起来,要是以前,许茗芝一定会把擦脚布丢到他头上凶他湿着脚上床,可是璐璐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的记忆是切不断斩不断的,过去,未来,总是会有无数个相似不相同的情境碰撞在一起,这种感觉他有点害怕。 他突然特别敏感,自己到底能不能适应他新娶的这个女人了?真的,有足够的勇气迎接新生活了吗? 梅琮佳抱着自己铺盖过的床单、被罩走到阳台上,全部丢尽了洗衣机,她从小就是这样,生怕自己某些生活细节做得不到位而引起别人的反感,时刻都想做一个别人眼里看起来很周全的人,对,仅是周全,她觉得她进不了可爱那一个区域。 赵康这时候也从客厅迈向了阳台,他是看到她来洗衣服特意过来找她聊聊的,平时家里人多有许多话不方便深究。“佳佳!”他唤住她,径自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来,坐一会儿,咱们聊会儿天。” “哥?!我还以为你睡了呢?”梅琮佳坐到了他的对面,“表嫂和毛毛睡下了?” “嗯,睡下了。” “毛毛晚上不怎么闹,挺好的。”她笑了笑。 赵康稍微沉默了一下,算是调整一下思路吧,虽然这几天一直都在准备,但是要开口了,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这要涉及梅琮佳的私生活,他很怕她拒绝跟他敞开心扉来聊,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么善于隐藏她自己。 “佳佳,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上海,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儿,所以看到你成熟了,豁达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小刺猬了,真好。”赵康是用极其稀松平常的语气带入的,希望不至于引起她的抗拒吧。 梅琮佳笑了笑,“哥,我都多大了呀,还当小刺猬还得了!” “对啊,转眼都是二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赵康特别强调二十八这个数字,其实梅琮佳完全感觉得到,“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 赵康点了点头,“那好,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亲妹妹,不然不会明知道你不爱听还要非说不可,佳佳,在舅舅和程佳璐的事情上,你让我刮目相看了,我觉得你特别了不起,真的,你没有感情用事能站在一个很客观很仁爱的角度上去看待和处理问题,是长大了,可是你自己的问题呢?你怎么想的?” 梅琮佳扶了下额前耷拉下来的头发,“我……我这样挺好的呀!” 赵康有些带气地点了点头,“挺好,这也叫挺好,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一点说明你现在挺好了?还有,你租的那套房子,你赶紧给我从里面搬出来吧,那个人都死了六年了,他的阴魂早就散去了,你说你一个人整天对着他那些东西,还有四面墙,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就算身体不出毛病,心里也会憋出病来!”赵康很有力道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的玻璃台面,说明他很看不起去。 梅琮佳紧张地望了他一眼,发现她其实看错了,赵康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而刚硬的男人了,在耿红面前的唯唯诺诺不是说他绵软了,而是有爱懂爱了。他向她的家长一样,让她感觉的有些压力。 “哥,你听谁说的,这么你都哪儿知道的?哪有啊……”她孩子气地想耍赖不承认。 “魏翔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她终于赖不过去了,自知理亏似的低下了头。 “佳佳,魏翔说他心里始终有你,我觉得他之前做的过分了,我也气不过,但是这个人还是好人……唉,不扯没用的了,人家已经结婚了!”他的确对魏翔放弃了对梅琮佳的追求感到有些惋惜。 梅琮佳没脸没皮地向他笑了笑,“好了好了,哥,不说了哈!” “什么就不说了,我还没说完了,魏翔放跑了,不是说这世界上就没有男人了,你不能就这么单着过,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得抓点儿紧!”他真的越来越像家长了,是当了爸爸的原因吗。 梅琮佳被他逼得,咬了咬嘴唇,“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有些事儿,你不知道,也不懂!” 赵康急了,“什么事儿我不知道,我不懂了,不就是那么龚潮吗?你们之前再恩爱,也挡不住他已经死了的事实,六年,你守着他,想着他,心里没有别人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去爱龚潮以外的男人!”梅琮佳直接喊了出来。 “傻丫头,你知道爱是什么呀?爱有多少种?你才谈着两场恋爱就把自己判了死刑你是不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也对我们家人太不负责任了!佳佳,你看看我这样,幸福吗?” 梅琮佳点了点头。 “我和耿红可是经别人介绍认识的,在她之前我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恋爱不等于全部的生活,但是生活全能让爱沉静和生长,我现在年岁越来越大了,很多事儿都看开了,婚姻这东西比恋爱实在,也实惠,不一定非要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才能结婚,两个人,能互相扶持着,有事没事地拌拌嘴,有聊无聊地说说话,只要不孤单,也就够了!” 梅琮佳摇了摇头,“哥,那是你,那是你们,我不行,我做不到,真的……” “你不试怎么知道你不行,你做不到?” 试?这不是一件衣服,不是一件电器,如果不行要退货,这个代价也太高了点儿吧!梅琮佳不认的事情,并不一定要反驳,她只在心里排斥就够了,这是她从小时候就有的习惯。 见她不说话,赵康太了解她了,他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过得好,看着你这么无助地去守候,我真的很心疼!” 梅琮佳很感到,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哥哥!” “行吧,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我的话,人生真的没有多少个七年,我愿意你为了一段回不了岸的感情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赵康紧紧皱眉的样子,很像一个小老头儿。 梅琮佳伸手用两个拇指压了压他紧缩地眉头,“行了哥,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你快去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明天不是说还要去许家屯看你姥爷吗?” “嗯,晾好衣服就去睡了。” 梅琮佳看着赵康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想,可以带着对龚潮的爱去嫁给别人吗?嫁给别人以后,对龚潮的爱还会圆整吗?真的很难,他们没有经历过当然就不知道,一份痴心的怀念,比相爱相守更难啊。 幸福底线078_078.怀念,比相守难更新完毕! ------------ 079.过季,也要期待 加更 (.) 要不是许沁突然出现在梅纪伟的婚礼上,梅琮佳可能也不会想起来在临走之前去看看外公。【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人,究竟是很难周全得过来,以前答应过妈妈,帮妈妈孝顺外公外婆,和弟弟妹妹相亲相爱,但是,她全都没顾上。 只从老伴儿去世之后,许辛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天三餐都由二儿媳送到他跟前。梅琮佳听二舅妈说,不是儿女们不管他,是老爷子自己变得独了,不兴孩子们跟他一起住。即便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所呈现在梅琮佳面前的样子还是让她很难过。他看到苍老了很多,一根黑色的都不剩了,满面沟壑深深浅浅地存着泥垢,精神萎靡甚至是有一些恍惚。 梅琮佳走到他床边上,握着了外公的手,“姥爷,姥爷你看看我……”她忍不住凝噎。 许辛培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她半天,“这是……这不是佳佳嘛!”又撒开了她的手,“不是,看错了,准是看错了,他们都说佳佳在上海呢,忙,你不知道,茗芝在深圳呢,也忙,她那小子可淘了!男孩子淘气点儿好,淘气点儿聪明……” 梅琮佳强忍着泪花对老人笑了笑,“姥爷,我是佳佳呀,你摸摸,是不是你那大耳朵垂儿的外甥女儿?”她把老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小时候外公就老拽她的耳朵垂儿,说大耳朵垂儿有福,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拽的因为,她的耳朵垂儿的确比别人的大,也比别人的厚了。 许辛培咧着嘴巴一下,哈喇子淌了出来,“是哩,是佳佳的大耳朵垂儿哩!” “姥爷,我把窗户开开,通通风!”这屋里有股骚臭味儿。 许辛培把手搭在而后,大声地,“啊?……不行了,老了,耳背!看到你啊,我这心里头,可高兴了!”见梅琮佳起身,立马拉住了她,“哎,佳佳,别走啊,跟姥爷说会儿话,等你下回来,就不知道我在哪儿了。”他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了句极伤感的话,让梅琮佳刚刚生吞下去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姥爷,我不走,我去开开窗。” “哦,你不走了,太好了,可真太好了……”许辛培下床到了橱柜里摸了半天,一会儿找这个,一会那那个,端出来很多零食,和梅琮佳小时候一样那个橱柜一直是外公外婆家里的聚宝盆,只不过之前总是外婆在那么摸啊,掏啊,他只在旁边看着乐,“瞧,这是小沁买来的,这是许霄媳妇拿来的……” 梅琮佳想,他是寂寞了,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不管年轻还是年老,是贫穷还是富贵,只要独处的时候,寂寞两个字都会很容易上身了。二舅妈说他上了岁数就变独了,其实他不是不想热闹啊,是没有精力没有劲头热闹得起来了,想想自己,其实和老公的状态也差不多吧! 梅琮佳把外公找出来的好吃的全都放下,“姥爷,咱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许辛培摇了摇头,“不去!老的没个人样儿了,出去干啥!” 梅琮佳心里一酸,“谁说你老了,精神着呢!” “人得服老,霄儿的孩子都这么高了,”许辛培用手比划着,一半是开心一半是辛酸,“重孙子都这么高了,我还能不老?!我倒是想着自己还行,想给他们看孩子来着,可人家现在拿孩子可金贵了,不放心让我带……”他心里是寂寞的。 既然外公不肯出去,梅琮佳就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一边打水洗抹布打扫房间,还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手擦了脸,又给他修建指甲,许辛培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让他伸手他就伸手。 “佳佳,你跟茗芝一样贴心,茗芝每回回家都给我剪指甲,对了,你见她了吗?忆恩都这么高了,他们说可机灵了?” “忆恩?”梅琮佳抬头问。 许辛培一愣,“怎么你还没我记性好呐,忆恩是茗芝那小的,就是你弟弟啊!” 梅琮佳错愕地记起来了,她是还有一个弟弟来着,血管里流着她母亲的血,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周大安带若晨和忆恩回来,她还抱过她呢,一晃就是七年了!他也长成大孩子了吧。 为外公剪完指甲,梅琮佳抬头凝视着墙上外婆和妈妈的遗像,上面蒙了很厚的一层尘土,她愣了一下,就用洗毛巾的水又投了投抹布,搬了板凳去擦相片。她把姥姥的照片擦净了,放回原处,又摘下了妈妈的。 看着妈妈的脸,关于妈妈的记忆又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尽管,这记忆是不连贯的、不清晰的、无声无息的,也不是太丰满,但是却像模糊不清的黑白电影一样投影着。 妈妈给了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童年,从小到大,那些只有倾诉给妈妈的心事逐渐被她忽略过去了,她的心反而变得更细腻更敏感。她甚至想,要是妈妈好好的,她也许会把自己心里的苦,对龚潮的痴心袒露出来,让她和自己一起分担吧,那样,她的心就不会这么孤独了!如果妈妈在的话,她相信她会满足她从小到大一个没哟满足的愿望,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多有“如果”。 “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被挂在那儿陪她们了!”许辛培很平静地说,他有时候糊涂,有时候不糊涂,没有那么明显的痛感了,但是却能深深刺痛梅琮佳的心。 临走的时候,梅琮佳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而那么声音她却太熟悉了。“梅琮佳,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啊,要不是我在我爸的酒店看到你爸结婚的挂牌,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你爸在我爸的酒店里办婚礼,你就不问问他们我是不是回国了……” 是林宇璇,还像小时候一样,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梅琮佳只能她呛呛完了才说了一句,“那天那么忙,我哪顾得上呀!” “好了,我原谅你了,说,你在哪儿呢?” “出租车上,正去火车站。我晚上八点四十的车。” “行了,还有时间,我这就过去。” 林宇璇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上了年岁居然还是这样,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赶过来的,梅琮佳刚下出租还在想去哪儿等她的功夫,她就到了,她开的是她老爸林大鹏的宝马,风尘仆仆地下车,“这呢!” “好快啊,你?” “姐姐我是一路飙车来的。” 她们就近在一家茶社坐了下来,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而有太多的话要说,这就是朋友,这么些年不见,心和心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没有疏远过,这种亲近不用刻意保留,而是不去管不去顾,却一直都在那儿。 梅琮佳简单跟林宇璇说了她跟龚潮的事情,面对她,所有的屏障和保护她都愿缺掉,让心事平静地流淌,心就立刻干爽明亮了。这种感觉,就像跟龚潮在一起的时候,听了龚潮一通凝重,而不沉重,浓稠,而不腻口的情话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痛痛快快伸了个懒腰睡下,**和灵魂得到彻底地放松了。 她们之间的友情在她们看不见的状态里也有成长,也是,她们都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她们的友情已经沉淀得像紫砂壶里的茶水了,能品出浓郁的芬芳来。这种感觉是隐藏在林宇璇风风火火的表象下面的。 “六年?!你为了他空窗了六年,哼,也只有你梅琮佳能干得出这样的事儿。”林宇璇说,“你还打算守着他过一辈子?” 梅琮佳低下头,“我不知道。” “你……跟他,上过床吗?” 梅琮佳摇了摇头,“没有。” “梅琮佳你真可怜!”林宇璇很夸张地冷着。 “你说什么呢,这很重要吗?在我心里,龚潮就是我丈夫,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奶奶吗?她不是从二十几岁就死了丈夫,自己清心寡欲地过了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觉得我过得挺好挺充实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让我找个男人,要真有一个男人娶我,我不爱人家,这对人家公平吗?” “梅琮佳你是个活人呐,爱和不爱之间,是可以互相转变的!不说爱情了,就说人吧,人和动物植物都一样,到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儿,一盆花都会有固定的花期呢,你不开花,不结果,你这辈子不就等于白过了吗?” 梅琮佳淡然一笑,真是她的好朋友,她也将她比做植物了,“可是,我已经错过花期了!” “没错,二十七八岁了,还没把自己推销出去,是有一点儿过季了,但是,过季了也要期待,大把大把的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梅琮佳苦涩地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她就是这么固执,本能地屏蔽掉她不认同的言论。 “我跟你说话呢,趁早把自己嫁了吧,虽然,一百个结了婚的女人有九十九个都觉得自己嫁错了,但是能过下去的都是成功的,智慧的,女人就是一朵花儿,等花儿蔫了,再去找一坯愿意守候你的土,已经晚了。” 梅琮佳很意外林宇璇的比喻,她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了,“净说我了,你不是也没结婚吗?” 林宇璇立刻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你能跟我比?我没结婚但是不是没男人,你是死水,我是活水。” 幸福底线079_079.过季,也要期待加更更新完毕! ------------ 080.婉拒,赶走暧昧 &bp;&bp;&bp;&bp;在火车上梅琮佳一直在想林宇璇的话,如果她是一朵无色无味的梅花,她真的需要一坯土吗?这个比喻有点儿意思,她哑然失笑了。因为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向,不能拿别人的人生去参照,也不好要这些花草来比拟。 &bp;&bp;&bp;&bp;龚潮是唯一,她梅琮佳也是唯一,她现在没有过得不好。 &bp;&bp;&bp;&bp;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车厢的尾端走来,经过她的身边,“叶……姐!”她比她年长,直呼其名很不礼貌,显然她也已经不是温太太了,所以,叫一声叶姐吧。 &bp;&bp;&bp;&bp;叶敏回身看了看她,“梅琮佳?!” &bp;&bp;&bp;&bp;她和梅琮佳其实没有怎么熟,见面也只不过一两次,但是,她的人生诡计却因为她的出现而出现了大波动,所以,她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认识她。她打量着梅琮佳,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更有女人味儿,更知性了,怪不得温锦丰会相中她。 &bp;&bp;&bp;&bp;恨和怨都沉淀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能够很从容地面对这个破坏了她婚姻的女人了。 &bp;&bp;&bp;&bp;不是节假日以至车上有很多空位,叶敏就在梅琮佳对面坐了下来,很优雅地一笑,“你怎么……不用上班吗?” &bp;&bp;&bp;&bp;“我请了假,家里有点儿事。你呢?” &bp;&bp;&bp;&bp;“我回上海,带我儿子回北京。” &bp;&bp;&bp;&bp;梅琮佳皱了皱眉,“你儿子不是一个礼拜前刚回的上海吗?” &bp;&bp;&bp;&bp;“嗯?什么?怎么可能,我现在的先生刚给他办了转学手续,我才去接他。” &bp;&bp;&bp;&bp;温锦丰对她说谎了,而目的是为了找个理由好去车站送她,梅琮佳倒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几年温锦丰对她不错,但是她觉得他只是可怜她一个姑娘在上海混,没有别的,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了。 &bp;&bp;&bp;&bp;梅琮佳不清不楚地笑了笑,“哦,是吗?听温总说你又结婚了,先生对你很多,你真好福气。” &bp;&bp;&bp;&bp;她这句话说得有点让叶敏冒火,但是叶敏还是极力地保持住自己的风度,“是呀,我现在过得不错,但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些年你们怎么不结婚?怕我到处说,你是小三上位,我没有那么无聊!” &bp;&bp;&bp;&bp;“我们?”梅琮佳又一次皱了皱眉头,她对她有误会,难道他们当年离婚是因为她吗?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我和温总……不,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他出了上下属关系,什么事情都没有?” &bp;&bp;&bp;&bp;叶敏受不了这女人的虚伪,她恨恨地看着梅琮佳,“都过去这么久了,有必要这样吗?那天晚上我去公司接他,亲眼看到你上了温锦丰的车,而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衬衫上有口红印,你还狡辩说你们没上过床吗?”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会恨得牙根儿痒痒的。 &bp;&bp;&bp;&bp;梅琮佳在脑海中搜索着,哪天晚上?在晚上能在公司遇上的,只有瑞贝卡说她男朋友请吃饭的那天了,她说的口红印,也应该是瑞贝卡喝得烂醉之后,温锦丰拖着她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吧?是不小心呢?还是早有预谋呢?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整件事情都充满着阴谋,而最可怜的,是她面前这个女人,当了炮灰! &bp;&bp;&bp;&bp;她应该要讲清楚,倘若因为瑞贝卡的阴谋,让自己被这个女人恨了这么久的话,她也同样可怜,不是吗? &bp;&bp;&bp;&bp;“叶姐,这真的是个误会!那天瑞贝卡约得我们,她指定了要我乘温总的顺风车,到了那之后,瑞贝卡说她失恋了,把自己灌了个烂醉,温总没办法才载她送到了我那里过夜的,我那天很清醒,我确信我没有留什么口红印在温总身上,早说,我几乎没有都不化妆。” &bp;&bp;&bp;&bp;叶敏错愕地看着她,是个误会?!怎么能是个误会呢!一个误会让她失去了苦恋十多年的男人,失去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个事实让她难以接受,并不亚于之前发现了温锦丰出轨一样。 &bp;&bp;&bp;&bp;“叶姐,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么跟你说吧,我一直一个人,我有自己爱的男人,他已经死了,但是他把我的心占得满满的,为这段感情,我对自己整个的未来都失掉了兴趣,我怎么可能去做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呢?” &bp;&bp;&bp;&bp;叶敏凄冷地笑了笑,“我相信你,是我错了。” &bp;&bp;&bp;&bp;梅琮佳看着她脸上不悲不喜的尴尬,才意识到她说了一个令这个女人崩溃的事实,“对不起,叶姐……”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便是如此,她后悔也晚了。 &bp;&bp;&bp;&bp;叶敏摸着鼻子,摆了摆另一只手,“好了,我知道了,我没事。”她说,“都过去了,都是命中注定的劫难,让我跟温锦丰不能白头偕老,现在我有我的家庭了,所以,什么都过去了。” &bp;&bp;&bp;&bp;梅琮佳和叶敏一出检票口,她们几乎看到了温锦丰手捧着一束红玫瑰站在人群里了。而当他看到梅琮佳和自己的前妻一起出来的时候,他顿时错愕了。他逃不掉,有难以面对,只能等着她们走近他。 &bp;&bp;&bp;&bp;显然,梅琮佳以为他是接叶敏的,而叶敏却以为他是接梅琮佳的。 &bp;&bp;&bp;&bp;“我是来接儿子的,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回酒店了,儿子你放心,我这就跟他打电话,让他到酒店找我。”叶敏恨恨地瞥了一眼梅琮佳,她以为车上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哄她的,为什么现在的姑娘这么虚伪,这么玩儿有劲吗?不过,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她已经不在乎了。 &bp;&bp;&bp;&bp;“等等,温总不是来接你的吗?”这场面让梅琮佳感到特别难堪,如果不解释清楚,那么火车上的话,不是等于自己给自己扇了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吗。 &bp;&bp;&bp;&bp;叶敏看着温锦丰,“你自己说,你是来接谁的?” &bp;&bp;&bp;&bp;“我……我是来接琮佳的。”温锦丰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没错,他和叶敏已经过去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相爱了那么多年,当着她的面向别的女人献殷勤总有一些难堪,可是,他早就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要大胆地向梅琮佳表白了,花儿都买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呢,“叶敏,我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但是,我想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所以,请你理解!” &bp;&bp;&bp;&bp;莫名其妙!梅琮佳心想这两人不愧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简直莫名其妙。 &bp;&bp;&bp;&bp;她说不上话来,只好抽身走掉。 &bp;&bp;&bp;&bp;“琮佳!”温锦丰完全顾不上叶敏愤怒的表情追了上去,一把握住了梅琮佳的手腕,“琮佳,你先别走,我也话跟你说!” &bp;&bp;&bp;&bp;什么话?梅琮佳已经猜到了,但是她不想听,“温总,你放开我,你的话我也不想听。” &bp;&bp;&bp;&bp;温锦丰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用BO口吻命令她,“不行,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 &bp;&bp;&bp;&bp;梅琮佳知道她躲不了了,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好吧,你说。” &bp;&bp;&bp;&bp;温锦丰逼近她,很霸道地说,“梅琮佳我爱你,梅琮佳我想娶你,还有我准备了很久,我想把新专题给你做,把你升到主编的位置。” &bp;&bp;&bp;&bp;这就是成熟男性和毛头小子的区别,他很直接说明了只要你愿意,不能给你带来什么,而不是青涩地给她画一张饼,因为直接,因为霸道,因为他都给得起,所以,他很自信,梅琮佳素日了的沉静冷漠,矜持,清高,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只要求婚许她一个名分,她就会就范。 &bp;&bp;&bp;&bp;当然,他这么想,也是因为他了解她,除了那个死人她没有其他人,他温锦丰是她更佳选择。 &bp;&bp;&bp;&bp;温锦丰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如情人一般,这张脸真的很美,他忍不住想送上他的吻。 &bp;&bp;&bp;&bp;“温总,轻放尊重点!”梅琮佳一边往旁边一闪,一边厉声道,吓得温锦丰不得不把手缩回去了。 &bp;&bp;&bp;&bp;“琮佳,我真的很爱你,你爱的人回不来了,就不能退一步考虑吗?”他很卑微地说。 &bp;&bp;&bp;&bp;梅琮佳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想退而求其次,我不想做温太太,我不想当什么主编,我只做我自己。今天,温总你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我只能离开奇艺了,明天我就会递上辞职信!” &bp;&bp;&bp;&bp;温锦丰这下不仅是错愕那么简单了,还有很深很深的挫败感,他这么优秀的黄金单身汉,这么优质的都市金领,这么卑微地跟她求婚,她居然拒绝了。疯了吧?不止她疯了,他也疯了,他怎么能在这么一个小丫头面前这么狼狈呢。 &bp;&bp;&bp;&bp;“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问,“我配不上你?我温锦丰配不上你吗?还是因为那么死人?我不相信你会孤单地过一辈子,天底下哪能有你这么傻的女人……” &bp;&bp;&bp;&bp;梅琮佳很稀松平常地一笑,“没错,在你们眼里,所有人眼里,龚潮都是一个死人,可是对我而言,他是我的男人,他活着的时候给我感情我一辈子都享用不完,我很幸福,真的。温总你很优秀,你能带给女人安全感,带给女人优质的生活,你应该找一个和你相得益彰的女人。谢谢你的错爱,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bp;&bp;&bp;&bp;温锦丰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走掉了,他当时的表情根本分不清是怒,还是悲,他其实很想潇洒地向她笑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好,祝你幸福。”他很冷漠地说。 ------------ 082.成全,成为习惯 魏翔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叫开了梅琮佳的门,给他开门的时候,梅琮佳的头发蓬松着,眼睛肿着。“琮佳,你这是怎么了?”魏翔扶住她的肩膀,心疼地问了一声。 梅琮佳就站在门里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表情,或者像失了魂一样。 “琮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晃了晃她的肩膀。 这一晃,梅琮佳果然就缓过神儿来了,扬起嘴角轻微地一笑,“魏翔?你怎么来了,对了,我刚刚看到龚潮了,他还跟我说话来着……” 她一说话,魏翔马上闻到了一股酒味儿,“你怎么还喝上酒了?你哪儿会喝酒啊你?来,让我看看晕不晕,怎么还说上胡话儿了!” 魏翔钳住她,带着她进了屋,只开了玄关的夜灯,屋里的光线很暗,魏翔伸手将客厅的大灯按着了,房间一亮,更是把他吓了一大跳,地上的瓷瓶碎片,还有梅琮佳脚上的伤,湿淋淋的,鲜红鲜红的。 “怎么弄的,你?”魏翔握着梅琮佳脚腕子,他是从心里疼,真的,原以为什么都可以过去了,他也试着放下试着缅怀,可前提是他爱着的女人能够幸福,能够称心如意!而她,一点儿都不好,“你傻不傻啊,梅琮佳?你都多大了你还这么不能叫人省心呐?” “二十八岁,今天我生日。”梅琮佳憋得两个脸蛋儿都红彤彤的。 “行了,这是喝了多少啊,我只当你醉着,你要是清醒着,还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就真让我看不起了,走,我送你去医院!”魏翔二话不说,横抱起她来,就往外走。 “唉,我能走!我一走龚潮回来就找不到我了……”梅琮佳在魏翔的怀里不停地敲打着她的头,她的脑袋晕晕沉沉的很难受,难受到顾不上挣脱他的怀抱了。 魏翔把她塞到车里,关上车门,他想给严小米打个电话的,可是,又觉得他人不回去只打通电话,她一定会暴跳如雷,算了,还是不给自己添堵了。等他把梅琮佳送到医院门诊,在抱她下车时,无意间碰触到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琮佳!琮佳别睡,你醒醒!” 梅琮佳烧的不轻,医院先到她吊上盐水,又帮她处理脚上的伤口,她都浑然不觉。 先是帮她处理了脚上的伤口,又发现她已经烧到不行,又给她吊了两瓶盐水。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病床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微闭着眼睛打着盹,怎么会是魏翔呢?昨天晚上她明明看到的是龚潮啊?“魏翔,魏翔你醒醒!” 魏翔立马坐直了,“哦,醒了,”摸了下她的额头,“还好不烧了!”他又看了看表,“你去公司还是回家,我先送你回去,然后今儿早上我还有一个会要开。” 梅琮佳还是稍微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出租回去,你去忙吧!”因为搞不清,干脆就不再花时间去问了,反正大家都要赶时间。 “这怎么行?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梅琮佳便不再推辞了,跟着他上了车。刚开出医院没多远,魏翔突然一踩刹车,停了。 “你等我一会儿。” 梅琮佳也不说话,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 魏翔去不多时,捧着一束白百合回来了,“琮佳,生日快乐!” 梅琮佳怔怔地接着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次送的是百合,不是玫瑰,这次他没有说任何出格的话,而只是生日祝福,她没有理由不收。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带着满满的感动,不退,也不进,他们这样的关系刚刚好,她真的希望有这样温暖的关系陪伴。 可是,是不是太自私了?明知道他那么爱她,明知道他是严小米的了? “怎么了,傻丫头,连声谢谢也不说。”的确,她的沉默,让他很担心。他从来不知道,这么久了,她还是这样。 梅琮佳浅浅地一笑,“谢谢。”真的不能说太多,她很害怕破坏这样平和的气氛。 严小米在梅琮佳的楼下,亲眼看到了她从魏翔的车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那种感觉,比给她开膛破肚还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走上去截住魏翔的车,把他叫出来狠狠地抽他两个嘴巴子?还是直接扑上去撕了梅琮佳? 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不想失去她的丈夫,她辛辛苦苦争来的男人。 等魏翔的车开远了了,严小米才给梅琮佳打了个电话,“喂,琮佳吗?我在你家楼下,我想……找你谈谈。” 梅琮佳当开了门,还没换鞋,“你上来?还是我们找个别的地方?”既然,严小米说她在她家楼下,就是刚刚看到她从魏翔的车上下来了,所以,她找她谈什么一目了然。她必须帮魏翔跟严小米解释清楚,不管怎么说,她不想担上第三者的罪名。 严小米稍微想了想,原配上门打小三,这剧目太恶俗,也只有泼妇能干得出这样的事儿来,所以,还是另找个地方吧,刚好看到她面前有一家咖啡馆,“你出来吧,我在你们小区里的咖啡馆等你。” 严小米捡着个角落,其实,不用很角落,大清早喝咖啡的也没什么人,看到梅琮佳进来,她向她挥了挥手,像往常一样笑着叫她,“琮佳,这边儿。”她真佩服她自己,心里乱成一团了,居然还能对她笑得出。 梅琮佳从容不迫地在严小米对面坐下来,“早。” “琮佳,你表哥不是昨天早上的车吗?怎么今天早上才回到家,还真让我们家魏翔给猜着了怎么,一觉睡过了头到广州了?” 严小米还是乐呵呵的,但是梅琮佳一听就知道她是想套话儿,因为她和魏翔之间真没什么,就干脆也别兜圈子了,直接把话挑明了更好,“小米,我昨天晕车来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到家倒头就睡了,所以没听到家里的电话,魏翔来的时候看我发高烧,就带我去急诊室输液了,害你担心了。” 严小米注意到梅琮佳的手背上果真是贴着胶布的,她相信魏翔和梅琮佳是光敏磊落的人,可是,他记得她的生日,他给她买了百合花,这些都怎么解释?是她的丈夫还没有对这个女人忘情啊! “琮佳,我找你来也没别的意思,魏翔带你去医院陪你去输液,我也没意见,朋友嘛!可是,我最担心的是他心里还有你,我跟他过了六年了,我们很幸福,但是凡事只要是沾上你的名字,我们俩保准吵架。”严小米抹了下眼泪,是真的有泪下来了。 梅琮佳很紧张她的眼泪,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对她很抱歉,开始又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小米,我真的没想过和魏翔怎么样,你相信我。” 严小米点点头,“嗯,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魏翔,他那么爱你。” 梅琮佳一时语塞。魏翔爱她吗?或许吧?可是,魏翔他不是个糊涂人啊,他怎么肯能为了她而影响到自己的家庭呢,如果是真的,问题不在于她,而在于魏翔啊。 严小米突然握住了梅琮佳的手,有些激动地说,“琮佳,求求你,找个人嫁了吧,我求求你了,一个女人应该有一个家,你只要结了婚,魏翔就会对你彻底死心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你疯了吧你!”梅琮佳推开她的手,她很不开心严小米会这么说,他们的婚姻关我什么事儿,凭什么拉上我当垫背的!她摇了摇头,却看到严小米眼睛里充满着一种让人心疼的无辜,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小米,你自己的婚姻要靠你自己把握,你懂不懂?” “不,不是的,这几年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只要你还单身,你稍微勾勾手指头,你就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这太荒谬了!梅琮佳轻笑着,“小米,你为了你的爱人,想让所有人都让路,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以后把路让开了,你还要得寸进尺让我把自己的宅子搭给你,你就太过分了吧!再说了,我结不结婚给你们幸福不幸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和你怎么样都要跟魏翔在一起一样,我无论如何都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你明白吗?” “可你爱得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试着再找一个人爱呢?你去结婚,好不好?”严小米拖着梅琮佳的手不肯松开,“你没有尝试着去接近一个男人,怎么就知道你没有能力去爱了呢?当然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们都是女人,你总该为你自己的后半生考虑考虑吧!” 梅琮佳凄苦地笑了,“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劝我结婚呢?我不结婚就背于道德吗?” “只有你结婚了,我才可能过上安生日子啊!你就当成全我好不好,找个男人嫁了吧?” 严小米的话让她哭笑不得,她梅琮佳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为了别人做出让步,幼年的时候幼儿园表演儿歌合唱,服装少了一件,梅琮佳就举起手来告诉老师她愿意退出不上台了;大学的时候,安琪什么都要和她争,每次都是她去找胡老师要求退出……可现在呢,一个一直将她当成假想敌的女人在乞求她,不是让她让步,而是让她结婚,可是结婚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还能成全得了吗? ------------ 083.婚姻,自娱自乐 加更 梅琮佳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公司,非常高调地向温锦丰辞了职,又向一起并肩战斗了五年的同事们告了别。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堪了,只不过温锦丰的笑容好像有些尴尬,但他始终都是对她笑着的,到最后,温锦丰还给了她一个拥抱,告诉她只要她一个电话,他一定要立马出现在她面前,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儿。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会这么不淡定地说这种傻话,梅琮佳除了有些意外,还有一点感动。她应该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心存感恩不是吗?虽然她不接受这种暧昧的告白,也终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就像她和魏翔一样。 一想到魏翔,就不能不想到严小米对她的恳求,让她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确实有些难度,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为了严小米跟魏翔谈谈。她也知道这次魏翔找她帮她都是受表哥之托,也仅仅是关心而已,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还是被严小米误解了,什么解释都很无力除非她从此真的跟魏翔形同陌路了。对的,像跟温锦丰一样,划清界限。 她不敢想象魏翔会像温锦丰一样淡定从容,她很有可能会激怒他吧,又有什么办法呢,严小米已经找到她了。 从公司里出来以后,梅琮佳直接去了魏翔的单位,为了避嫌,她先打了个电话把魏翔约在了外面一起吃中饭。她都忘了,她手里还抱着公司里带出来的私人物品,她样子看起来有些落魄。 魏翔皱了皱眉,“琮佳你怎么了?”看到她的第一句话还是这句,她到底过得有多不好。 “没事儿,我挺好的。”梅琮佳注意到魏翔盯着她怀里的纸箱子看呢,里面有水杯,文件夹,中性笔,还有一包已经开了包的卫生巾,收拾的时候本来压在下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颠到表面来了,她特别不好意思地将卫生巾往下面塞了塞,脸颊绯红。“我……我要换工作了,所以,比较有空,来找你聊天。” 梅琮佳适才的羞涩让魏翔觉得她很可爱,但是听说她要换工作了又不免一惊,“换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奇艺是大公司,文化创意企业的龙头老大,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梅琮佳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哎呀,你紧张什么,凭我,在哪不能混下去?我不想在一个地方闷太久了。”她胡乱地说,不想告诉他温锦丰向她求婚的事儿,与他无关不是吗? “哦,这样啊,那么新工作落实了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还想稍微歇两天再找工作。” “也好,别太难为自己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知道如果没有事,她就是再闲也不会来找他的。 其实,梅琮佳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到他在打量自己,她的心有点虚,魏翔的眼睛就像是两只探照灯,一打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她承认除了关心她,爱护她,他还那么了解她,“魏翔,严小米早上找我了……就是你送我回家的时候。” 魏翔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他紧张极了,“什么?她难为你了吗?” 梅琮佳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到哪儿去了,小米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那就好,”魏翔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能不紧张吗?他的老婆背着他去找他的前女友了,就算严小米忍着性子,没有剑拔弩张的,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她找你说什么了?”这不是八卦,而是关心,紧张,害怕。 梅琮佳从容地一笑,“就是两个女人聚在一起闲聊罢了。” 魏翔轻笑了一声,“闲聊?聊我吧,她会跟你说我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还有,我爱她怎么没有她爱我那么深,或者,她会发牢骚,我的心里一直没有把忘得彻底。”他竟有这么了解自己的妻子了,而他了解到的这些方面却不是他所喜欢的,他不是不知道是因为爱才在乎,而是自私地希望她给他多一些空间。 “小米她很爱你,因为爱你她才患得患失,”梅琮佳幽幽地说,她发誓她没在吃醋,只是在鼓励自己的朋友能和他的女人美满幸福罢了,“她对我一直有误会,你关心朋友当然没有错,要是你对你朋友的关心让你老婆很难过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两者相较取其重吧,首先安顿好自己的大后方要紧。” 魏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因为女人无聊的小猜忌,让我放弃十多年的友情?” “扪心自问咱们之间只有友情那么简单吗,魏翔?”梅琮佳看着他的眼睛,“我自认为眼睛把什么都看开了,不敢确定,你就能确定吗?不要因为这些模棱两可的感情去伤害那么爱你的女人了吧?你要知道,没有你的帮忙和关心,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魏翔的神经骤然紧了一下,她是在告诉他,其实对他还有感情吗?超乎友谊的男女之情?可是为什么到现在她才肯说,哪怕他知道她对他还有一丝一毫的情爱,他都愿意放弃所有,真的,他不怕龚潮占据了她多半颗心,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一点一点地争取过来。 魏翔甩了甩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琮佳,我们……”我们,还能怎么样呢?他现在是严小米的丈夫啊,他已经失去了向她表白的权利,“我,我希望你好好的。” 终是将到嘴边儿上话儿生生咽了下去,但眼泪却吞不下去了,吧嗒,重重地落在了桌上。 梅琮佳的心里一阵难受,“我也希望你和严小米可以幸福。” 魏翔用手掌滑了一下眼睛,“我尽力,因为心里藏着一个你,我不知道能使出几分力去爱她,可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小米说的没错,只要是和你沾边的事情,我都会特别紧张,就好像这些年我的心一直朝着你的方向走,突然一切外力都在干扰它让它急刹车,停是停下来了,但是却背不住还有惯性,是我不能控制的!我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你,可是很难。” 梅琮佳被他说哭了,“别这样,你不能对不起严小米!” 魏翔冷笑,“宿命吧,你对龚潮怎样无法释怀,我就对你怎样无法释怀,所以,你应该懂的?” 他的话可以不可以理解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她也是他和严小米之间的第三者,不管她怎么躲怎么藏,她都会“被小三”,这不仅对严小米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啊! “不,魏翔!你听我说,这些都是你的借口,你根本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你的妻子,所以不用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宽恕你自己对她的不忠,你能做一个好丈夫,严小米对你那么痴心,而且她人也好,家境也好,你怎么会不爱她呢?你再看看我,这么惨兮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好!” “够了!”魏翔忿然道,他受不了她这样自轻自贱,从他十八岁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在他心里就美的,聪慧的,“拜托,你不要操心我们夫妻间的事了!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这么糟蹋我心里的那个人!” 他其实和她是一样的人,就算是撞到头破血流也执迷不悔,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对儿,但是走着走着,月老开了个小差儿,让他们不小心分开了,从此再怎么你追我赶,也再不能牵手同步了,这是命,她愿意认命,她希望他也认命! “魏翔,如果你尊重我,爱护我,就不要让另外一个女人因为我的存在而不得安宁,我会很不安,我答应你,会把你心里的那个人照顾得好好的,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爱你的妻子。” 或许,也只能这样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怎么谈都不会有结果,只会落得更多的惆怅。 魏翔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严小米已经睡了。因为紧张她的盘问,他故意等到很晚才回家,他希望第二天一觉醒来,严小米就把什么事情都忘了,他太疲了,他渴望安宁。 谁知,她其实并没睡着,他一躺到她旁边,她便翻身抱住了他。 严小米真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可是,她没忍住,还是让眼泪钻出了她密密的睫毛,滑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魏翔心里有一丝心疼,或许,她冲他大吵大闹,他更心安一些吧。 “小米,对不起。”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头没脑地说。 严小米睁开眼睛看着她的丈夫,咬着唇,强忍着不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魏翔,别生气,别离开我好不好?” 魏翔搂了搂她,心疼地说,“傻瓜,你就不能对我凶一点儿吗?明明是我不对。” “你哪里不对了?”严小米被他搂着,她一下子气不起来了,也不委屈了。 “在一天晚上梅琮佳病了,我带她医院,陪着她输液,我知道我应该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我怕你凶我,就没敢……”他不了解女人,这个时候不需要解释,而是对她的温存。 严小米用粉拳捶了捶他结实的胸膛,“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大晚上的开夜车,一早还有那么重要的会!还有,我担心你被梅琮佳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很小心眼儿是不是,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 魏翔抓住她的拳头,“老婆,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严小米怔怔地看着他。 “以前,我在梅琮佳身上付出了很多感情,这你是知道的,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满满的爱,我魏翔不是傻瓜,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像电脑磁盘一样全部清空,请你理解我正在努力做你的好丈夫,也请你相信,我和梅琮佳真的不可能有什么了,她希望咱们能幸福。” “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魏翔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小米,你听我说,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我也希望有一天我的磁盘空间全部中了你的毒,只爱你,真的。” 严小米被他得话呛得满眼泪花,“我相信!我对她很放心,我只是不够自信,之前,我以为我不介意你爱着她,只要你娶了我,让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不能管住我自己越来越贪心,我要你满心里全是我,在这段婚姻里,我不想老这样自娱自乐。” 她用“自娱自乐”来形容他们的婚姻,可见,他是多么深地伤害了她!魏翔突然觉得他的妻子一直都在他十字架上救赎着,背负着他的债,好在,还不晚,他愿意试着舍弃之前的,真诚地与她携手未来的。 ------------ 084.逼婚,无处可逃 梅琮佳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过得浑浑噩噩,一天天总是从中午才开始的,饿了便下床找点儿吃的,吃饱了便再窝到床上。头一回这么放纵自己,也是头一回发现,人居然有这么多觉可以睡,而且怎么睡都睡不饱。 突然,手机向只电动老鼠一样在被窝里“嗡嗡”地震动起来,梅琮佳顺着抓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它,慵懒地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梅纪晴一听就知道她还没起床,她看了看手表,又对了对墙上的始终,确定已经是快十一点了,“佳佳,这都是什么点儿了啊,你怎么还在睡觉?不用上班吗?还是……生病了?生病了要及时看医生,硬扛可不行,小毛病能耽误成大毛病……” “姑姑?”梅琮佳抓了抓乱糟糟的、痒痒的头发,“我没生病,也没出什么事儿,我今天调休。”总不能说自己现在失业了,他们肯定会大惊小怪。 梅纪晴大半辈子都在事业单位里混,并不清楚公司里所谓“调休”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她也没兴趣知道这么详细,反正侄女所在的是跨国的大公司就对了,“没什么事儿就好,佳佳你听我跟你说啊,过两天你哥要去上海,他们医院派他们去上海华西医院做交流,顺便呢,他联系到了他大学的一个同学,黄金单身汉哩……”下面的话不用说,梅琮佳全想到了。 她有些不耐烦了,“姑姑,你们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行不行?就算是要找对象,我也要会自己找。” “啧,这孩子,你都多大了,要自己能找到,我就不操这份儿闲心了。” “可我没心情,也没时间…… “你别找借口!佳佳我跟你说,在我这儿你跟我的亲闺女没什么两样儿,当妈的没有不操心闺女的终身大事的,你这回一定得听我的。”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都什么时代了还相亲,要不要这样老土啊!” 梅纪晴有点急了,“这年代怎么了?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不抓紧捞个黄金单身汉,以后过了三十岁只能去找那些四十的了,离头儿、死头儿先不管了,万一再带着个孩子,你还得去给人家的孩子当后妈,就算你再用心再诚心对人家的孩子,一言一行都会能遭人指手画脚,你以为那滋味儿好受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是一个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要长的长辈的经验之谈吧,也不无道理,但是有没有道理,都跟她没多少关系,她不想找,就算要找,她也不避讳这些。 “你哥说了,他那同学家是上海的,还是个博士呢,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得听话,跟人家见见面,行不行的咱们再说,不然,你以后别进我的家门的!”梅纪晴终于放狠话了,她就不信这丫头能拗得过她,大约是想着如果这孩子真不登门了,竟哭了,“佳佳,姑姑养你真不图你啥,就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你懂不懂当大人的心愿啊,呜呜……” 梅琮佳简直无语了,更年期的女人真是惹不起,她只能打哈哈,“你别哭啊,姑姑,我见,我见还不行嘛!” “那咱可说好了,不许耍赖。”梅纪晴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姑也是为你好,一个女人不管成就多大的事业,有多大的梦想,她都应该成个家,累了的时候有个男人心疼你,在你老了、在死了的时候,让你不害怕,心里踏踏实实暖暖和和的……” 接着又是一通有的没的,梅纪晴越说越有瘾,手里握着电话就是不肯放了,赵敬尧和儿子、媳妇在一边儿瞅着她直摇头,那神情仿佛都在说,更年期的女人伤不起啊。 梅琮佳只得听着,应着,“姑姑,我懂。……好,我知道了。” “光懂有什么用,你得抓紧行动,要是你哥哥的同学不错的话,就赶紧把事儿定下来,都老大不小的了。” 训话总算结束了,梅琮佳吐了一口气,稍微拉了下窗帘,只是一条窄窄的缝儿,但是,外面的阳光真的很好,舒舒服服地透过来洒在她的脸上。恍然间,她好像在心上也开了一道儿缝儿似的,或许他们真是对的,她应该学着去面对另一种人生了,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不管是什么花儿,三十岁都应该是绽放的季节,过季了,便会凋零。 或者,她应尝试该过千篇一律的人生,像植物生长那样,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安静缓慢,合情合理。 不能闲的太久,再闲下去就真要堕落了。 接下来,梅琮佳胡乱地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什么文案,财经,策划,教师都投了,她想一下子就忙起来,只要别这样混下去,干什么都行吧。简历投出去的第三天,就陆续有了反应,接二连三地收到面试的电话。也都还算顺利,毕竟她是复旦的高材生,还是从著名的奇艺文化出来的。再三比较之后,梅琮佳比较中意一所私立中学,一则,教师这份工作比较符合她的脾性,二则,她想像她高中的班主任童彤一样做一个保护幼苗的天使。 梅琮佳的新领导是一个像胡信楠一样具备文艺气质的老学究牟庆怀校长,不同的是他没胡信楠那么瘦,还端着一个官肚,倒是显得和蔼可亲了。牟校长直接任命梅琮佳做初中一年级十班的班主任,或许新进老师都要经历当班主任的过程,她心里还有一点儿小小的紧张呢。还好,这群孩子并没有太为难她。 进入一个崭新的领域,她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有很多事情要适应,就显得格外忙了,突然一下子忙了起来,几乎把赵康要来的事情都给忘了,赵康就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了。 “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有惊喜,也有紧张,她真怕他给她变出一个什么黄金单身汉什么的。 赵康诡秘地一笑,“提前约了,怎么来个突袭检查?怎么,还不带我上去?” “这话说的,还怀疑我屋里藏着男人不成!走吧。” “要是真藏着男人啊,我倒省心了!”赵康跟着她上楼,一进门就一屁股坐上沙发上了,你也知道,我这趟来,除了工作,还带着我妈给的任务呢。” 梅琮佳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苦笑,“你不是要玩真的吧?真让我去相亲?” “当然是真的,明天是周末,我约了古鹏飞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吧见。” 梅琮佳心里笑,心想估计他们老同学叙旧为主吧,还真没听说到有谁相亲会被安排在酒吧的,行吧,见就见吧,见了也不会少块肉不是!反正她没太当真,就答应地特轻松,“行,我老哥的面子,我得给足了!” 赵康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也是第一次保大媒,没什么经验,之前我和鹏飞在电话里把你的事情都跟他说了说,他还是蛮感兴趣的,现在,我给你说说他的情况。” 梅琮佳撇撇嘴,“好吧,搞的像真事儿似的!反正,我不会来真格的,就当给你这个赵大媒练练兵好了。”终于被逼上梁山了,她又不想认了,在这间房子里,到处都是龚潮的影子,那些影子不管不顾地挤压着,顺着她的毛孔往她的身体里、脑子里、心里钻,把她所有的空间都塞的满满的了。 “怎么就不能来真格的?人家古鹏飞人不错,你就试着跟他交往交往怎么了?” “他不错关我什么事儿,哥,我一个人挺好的。” 没错,她压根儿没把这当回事儿,她还是那么固执的自闭的姑娘,他护着她,死气掰咧地劝着她,她怎么都不上道儿,但是赵康却是当真的,他真有心将自己的大学同学介绍给妹妹,她的不以为然让他动怒了,“梅琮佳,别以为人家都愿管你这些破事儿,不是谁都愿意拿脸蛋子贴你的冷屁股,反正,你要是能跟了古鹏飞这样的男人是你自己的造化!线给你搭好了,路给你铺平了,你自己不上道儿谁都没办法。” 赵康义愤填膺的样儿,有些把梅琮佳吓着了,“哥……” “别叫我哥!” 原来,是来真的。梅琮佳没想到赵康会生这么大气,其实她心里也憋屈,“哥,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可是哥哥,我也不是故意不买你的帐,你既然知道我和龚潮的事儿,就试着理解一下我好吗?我也试着打开自己,但是这个过程没有那么快,不然我的心脏就会受不了……真的,他占据我的整颗心呀,粹不及防地切除,我会死的!” 赵康受不了她对一个死人这么痴情的样子,他掏出烟,又摸出打火机,打了两次火都没打着,干脆将烟和火都扔到了几案上,“行了,我不逼你了,就慢慢来。佳佳你一定要搞清楚,”他指了指墙上龚潮的照片,“这个男人,他已经死了七年了,他活不过来,你活成什么样儿他也看不到了,但是,我们,你的亲人,在你活的不好的时候心会痛、会担心!” “我知道,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想跟着龚潮一起死了,知道你们都担心我,我也才愿意重新去感知这个世界,尝试着改变,变得表面上和所有人都一样,可是,别逼我太紧可以吗?” “没有人要逼你,我们只希望你幸福,”赵康还是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儿。 向前一步是幸福吗?梅琮佳很迷惑,为什么所以人看到的世界都跟她看到的不一样,她过得很平静,他们却以为她是苟延残喘,她想坚守住爱的信念,他们却以为她从悲剧中没有醒来!他们不懂,不理解,她也真的为他们的不懂,不理解而难受。 真的要改变吗?真的要敞开心顺应他们的所求,按照他们路走吗? 她可以无所谓她自己的喜怒伤悲,可是那条路上没有龚潮了,没有她全心全意的陪伴,龚潮会寂寞吗? ------------ 085.遇上,同病相怜 加更 赵康也真会选地方,把和古鹏飞见面的地点约在复旦大学校门口的一个酒吧,酒吧的名称是“雕刻时光”。梅琮佳暗自想,时光要是真能被雕刻就好了,她一定将有龚潮陪伴的那段日子雕刻得更细作更浪漫一些,那样,龚潮留给她的记忆就会更深更浓了。她几乎都忘了,她今天是来相亲的,可满脑子里全是龚潮。 她真心没把相亲当回事儿,但她看得出赵康对这事很重视。 进门之前,赵康特意打量了一下梅琮佳,她并没有刻意打扮,穿了件米色的连衣裙,脚上蹬着一双银色的平跟鱼嘴鞋,高高地束着发髻,虽然素面朝天,却也光彩照人,一点儿都看不出她都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他笃定了古鹏飞见了会动心,没有理由不啊,古鹏飞家里也一直催着,他自己也想找个女人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梅琮佳和他年纪相当,模样好,气质佳,学历高,自然是最佳人选了。他就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妹妹,这丫头太轴了,说不定会赶着不走打着倒退。 “唉,我说佳佳,你就是不乐意,也给我留着点儿面子,不然让我以后怎么跟老同学见面啊!”赵康临进门的时候嘱咐了她一句。 “放心吧,我有分寸。”梅琮佳一边应着,一边向正中吧台的位置扫了一眼,她很容易地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男人,外形,气质,年龄,就是一种感觉吧。 看着梅琮佳往古鹏飞身上瞄,赵康惊喜地问,“你们认识?” “是他?” 赵康笑了笑,“这就叫有缘,一打眼就看对眼儿了吧!” “哥,你别胡说!” 赵康邪邪地一笑,没理会她,而是伸手朝古鹏飞的方向挥了挥手。 古鹏飞好像有些近视,还是现场闪来闪去的灯光让他眼花缭乱,老半天才看到他们兄妹,也很白痴地朝他们这边儿挥了挥手,这种打招呼的方向确实很老派,和现场的气氛很不和谐。 走近了,梅琮佳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相亲对象,客观来讲,确实不错,外形,气质都算得上是上品,据说还是个博士,怪不得表哥这回这么认真,他是一门心思想把他这么优质优品的同学留下来当妹夫的,可是,这人既然这么好,怎么会好端端地留到三十一岁才出来相亲呢。 “你好,梅小姐。”古鹏飞很温和地笑着,向梅琮佳伸出右手。 “你好!”梅琮佳浅浅地碰了下他的手,马上缩了回来,并报以浅浅的一笑。 “嗨,别这么先生小姐的叫了,多生分呐。”赵康在一边说。 “是,是呀,就叫我鹏飞好了。” 周围很吵,赵康特别后悔约在这种地方,这就是一个经验不足的媒人的失误,原本他是想着,梅琮佳不怎么爱说话,又很抗拒相亲这件事,约在一个热闹点儿的地方总不至于冷场吧,没想到之前的打算完全失算,这地方聊天都困难,“这儿太吵了,要不,你们换个地方?” 古鹏飞很有礼貌地看着梅琮佳,“你觉得呢?” “我……随便吧。” “来得时候我见隔壁有家咖啡馆,不如,我们去那儿坐坐。” 赵康特别有眼力界儿地说,“行啊,你们去,来都来了,我在这儿喝点儿再走。” “哥!”梅琮佳叫道,“你……” “去吧,去吧,我喝不多,自个儿能回去。”赵康一边摆手,一边向服务生说,“给我来杯威士忌。” 梅琮佳被赵康轰走了,和古鹏飞并肩走着,所有的不情愿全都摆在脸上了,她知道,她不情愿是她自己的事儿,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士有些不礼貌,但是,她装不出很高兴的样子。 咖啡馆离酒吧没多远,几步路就到了,他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在一个僻静处坐下来。 见梅琮佳一直低着头,古鹏飞笑了笑,“看得出,你来这儿跟我见面很不情愿呐!”他没有责备的意思,其实,他有尴尬。如果换了别人,依照他的个性立马会起身走人,但是他要给老同学留些面子,或者,对面这位养眼的女士,也值得他稍微主动一些。 梅琮佳很窘地抬头看他,“我……” 古鹏飞端起他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没关系的,你如果觉得很不合适,现在想离开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她是真想一走了之啊,可就这么逃走,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没有,我没想现在就离开。” 古鹏飞向她舒展了一个微笑,“那就好,其实不一定非要成为情侣,先做朋友也不错,反正都在上海嘛!” “嗯。”他能这么说,梅琮佳从心里舒松了许多,其实,对面的这个男人并不让她反感,她只是从心里比较排斥相亲这件事而已,倘若真能成为朋友,其实也不错。 “听赵康说你在奇艺上班,不错哟,虽然我对那个行业一知半解,但是奇艺的大名我还是听说过的,那公司一定不好进吧?”因为不熟悉,太深入的话题不好提,就只能先从这些又官方、又客气的话开聊了。其实,古鹏飞自己也不是什么交际好手。 他这一客套,竟把梅琮佳之前对他的好感客套没了,“我从奇艺离职了,现在在一所中学教书。” “哦,这样……”古鹏飞感到这样的交谈有些吃力了。 梅琮佳不知道他是失望了还是怎样。 “既然来了,干脆把话说清楚吧,是我表哥和我姑姑逼着我来相亲的,我自己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其实,我在大学里有个恋人,很好的恋人,可是他出了意外死了,这几年我一直忘不了他,我愿意守着他过一辈子,所以,如果,咱们能成为朋友的话,我很乐意,但是,如果要进一步,咱们还是算了吧!我的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梅琮佳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席话,古鹏飞差点没把喝到嘴里的咖啡给喷出来,他很诧异,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女子,她很痴情,她很善良,她很透明一点儿都不会伪装,他越发地欣赏她了,说他从这一刻开始动心了也好,他想留住她。 “哎,等等!”见梅琮佳已经站起来了,他赶忙喊住她。 梅琮佳以为他会发飙,怪她浪费他的时间,浪费他的感情之类的,但是他却朝着她笑了。 “姑娘既然这么开门见山把什么都挑明了,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其实,来相亲我也挺无奈的,都是因为家里追得紧,我不得不考虑找个人回去交差了,我和你差不多,我的爱情死了,我从心里不想沾染那东西了。” 梅琮佳重新坐回去,吃惊地看他,好吧,她承认其实她也有点八卦。 知道梅琮佳想听,古鹏飞又沉着地抿了一小口咖啡,很少有男人能这么优雅的,“不知道你哥哥跟你说过没有,我在武汉上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他的眼睛放空了,像在回忆,但是又好像要避讳曾经发生的事情,“毕业之后,我都带她回来见家长了,商量着赶紧和她结婚的,她却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古鹏飞自嘲地说,“对,你至少知道你的恋人的去向,还是我比较惨,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为什么走。”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他,她其实同意他的观点,好像他相对更惨一些吧,所以,她的目光中流露着一些同情,“你也不用太难过了,反正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吗?虽然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儿了,但这要一往龚潮身上想,她的心就会疼。他也一样吧? “没想到,咱们算是同病相怜的人!”古鹏飞笑道,“也算有缘分吧。” 是啊,同病相怜的有缘人,这个世界上或许很多悲剧在上演,也有很多人沉浸在回忆里,铭记着已然失去的人和事,但是,他们偏偏遇上了。 “哎,琮佳,”他亲切地称呼她的名字了,“不如,咱们试试吧?” “什么?”梅琮佳猛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试什么?” “试着处处,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也不讨厌你,干脆凑一对得了,反正对双方的家人也算有个交代了。” 梅琮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她很尴尬地垂下头来。 “当然,你可以说不的!”古鹏飞接着说,看来不是玩笑,他是认真的。 没错,她是应该果断地说不的,但是她没有,是在自己的下意识里开始欣赏这个男人了吗?还是有些认同了他的观点觉得可以一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自觉地笑了,也说不上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好啊,那就试试!”她随着他开了这个玩笑。 古鹏飞脸上浮现了一丝惊喜,难得一个女人能这么爽快,轻声问,“那,你说,你还可能有爱情吗?”怎么,还没有试,就想违规了吗?他看到了她的惊讶,“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不回答也没关系。”他是真担心会把她吓跑。 梅琮佳故作轻松地一笑,“我觉得,一个人能遭遇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就足够了。” 她分明看出了他的心意,也分明在拒绝他的心意,但是古鹏飞却已经认定了她是他伴侣的最佳人选了。这种感觉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直觉,感觉,宿命,说什么都行! 而梅琮佳也不迟钝,她很明了古鹏飞的“诚意”,对,仅仅是“诚意”,她不相信人在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还可以做到对另外一个异性一见钟情,可是,这“诚意”也确实使她感到有点窘迫了。“为什么是我?”她问。 “嗯?” “我说,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会选中我?” 古鹏飞淡淡地一笑,那笑里有一些魅惑吧,“就像你说的,咱们是同病相怜的有缘人吧!” ------------ 086.放手,纷乱思绪 女人很容易被感动,也很容易冲动,但是不证明她可以轻易去尝试去爱。那天跟古鹏飞聊得还算投机,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一回到家,就看到表哥赵康在客厅里摩拳擦掌的,显然他们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喝多少,或者根本就没有闲情喝酒。他其实越想越觉得梅琮佳和古鹏飞登对,就巴不得他们能速战速决早点修成正果了,这对他来说也算大功一件。 “怎么样,小伙子人不错吧?”赵康从梅琮佳一进门就跟着她,问东问西的,“你们都聊什么了?有没有再约会?你给他留电话了没?” 梅琮佳瞪了他一眼,心说男人八婆起来还真要命,她真不想说什么,虽然知道哥哥也是关心了。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 梅琮佳被逼得没法子,“嗯,挺好的。” 赵康兴奋地一拍手,吓了梅琮佳一大跳,“我就说嘛,你们刚刚好,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也是,怎么才想起来介绍你们俩认识呢……” “哥!看来你是真担心你妹妹折到手里嫁不出去了?”真受不了他夸张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经成功地被他推销出去了一样,免得他担心就顺着他说好了,“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喽,这个古鹏飞真的不错,成熟稳重长得也不磕碜,有本事有才华又风趣幽默,算是男人中的精品了。” 赵康听后心里那个美啊,敢情比夸他自己还高兴呢,“我说吧,让你见你还不愿意见,那有没有再约?” 梅琮佳从包里摸出了古鹏飞的名片递给他,“已经留下联系方式喽!” “那就好,那就好,这回回去可以向老妈交代了,佳佳,我明天的飞机,你不用送我了,上你的班就行。” “明天就走啊?干嘛坐飞机啊,又不能直达,还得坐汽车。” “这就不知道了,显得我们医院很阔嘛!” “烧得,都是拿老百姓的救命钱烧得。” “哎,你真不送我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不用送了。” “好吧。” 兄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斗了一会儿嘴,就各自回房间睡了,这几天,梅琮佳安排赵康睡自己的房间,她自己就睡到龚潮那间去了。她就是不想让龚潮的房间留下其他人的气味,再亲近的人也不行。 梅琮佳将房门反锁上了,从抽屉了拿出了龚潮的黑白色遗像,抱在了怀里,之前跟赵康说笑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心里一阵难受,也害怕。就算照片上的他还是笑着的,她也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 “龚潮,对不起啊。我其实没想去的?都是被哥哥和姑姑逼的。” 龚潮依然笑着,倾听着她。 “那个古鹏飞没你好,哪个男人都没你好,这么说,你高兴了吧?” 龚潮还是不说话。 “真是的,你这个小气鬼!”她拿起桌上古鹏飞的名片,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然后往地上一抛,“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我发誓!” 龚潮这会儿是真心地笑了吧。 “只要你开心,让我怎么样都行!” 她承认有时候也会犯糊涂,也容易被周边的人所左右,但是,每当静下来单独面对龚潮的时候,她就会格外清楚。放手这些无果而纷乱的思绪,她愿意在龚潮的思恋里沉醉,即便他是一个只会倾听的恋人。 后来,梅纪晴打电话过来追问过,她也都说和古鹏飞挺好的,问她有没有约会,她就说在什么路上什么餐厅吃饭啦,在哪家电影院看了什么电影了,总能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要不是后来古鹏飞打电话追问梅琮佳的联系方式,一家人都被她蒙在鼓里了。记得那天梅纪晴特别伤心地打电话过来质问她“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啊”,“怎么能耍着一家人团团转呢”的时候,她真的很难受,很憋屈。 她其实无意欺骗,她就是想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 梅琮佳知道姑姑这回是真的伤心,她也承认是自己真的伤了姑姑的心了,可真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 梅纪晴稍微冷静下来又是一番苦劝,“佳佳,既然人家挺中意你的,还专程跟你哥哥要了你的电话,你就再处处?” “姑姑,感情的事儿不好勉强的吧,我跟他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们看着都挺好的。” “是挺好,我们之间没有感觉。” 梅纪晴冷冷地一笑,她最看不上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矫情,“感觉?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和你姑父都结婚三十六年了,也没指望有什么感觉,不是照样过日子吗!当初,你爸你妈倒是有感觉,死气掰咧地非往一块儿凑,你姥爷姥姥怎么挡都没挡住,末了怎么地,散伙了,结婚这事儿还靠感觉走,就说明你忒不成熟,佳佳,你最好给我理智一点,找个各方面挺好的,能踏踏实实给你过日子的男人比什么都强,我就觉得人家古鹏飞不错!” 说的就跟她见过古鹏飞了似的,把梅琮佳一下子噎住了,“好了姑姑,咱今天先不聊了,我得去上课了,到点了,我挂了!” 她的脸上一定不好看,因为她看到走廊里一直有一个小姑娘在看着她,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小姑娘也并没有避讳她的目光。梅琮佳觉得那孩子有些面熟,好像是她班上的,只是她一下子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在经过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那女孩一笑,因为她一直在看她,难不成她今天穿反了衣服,还是脸上的BB霜没有抹匀。 她越是看,梅琮佳就越不自然,“你怎么不去上课?”叫不上她的名字,但是还是被逼地落下一问。 那女孩笑了,她居然有些乖张地笑着说,“梅老师,你不知道我在罚站啊!” “罚站?你怎么了?” “刚才数学课上,我只是指出何老师的前开门拉链没有拉,我也是好心提醒他,谁知道这老家伙居然恼羞成怒了,罚我站,哼,他以为全班同学都是瞎的吗?”那女孩嘟着嘴,恨恨地说。 梅琮佳皱了皱眉,晕,这孩子居然称初一年级主任何畏老师为老家伙,也太放肆了些,不过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何主任也有点儿不像话,“你说的,是真的?” “我要是说谎,就让我烂手烂脚烂嘴巴!” “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真的?你就不怕得罪那个老家伙?”那女孩眨巴着眼睛问她,那样子很可爱,让梅琮佳一下子想起了她少年时代的好朋友林宇璇。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就不怕,你当面指出他的仪表问题虽然有点欠妥,但是也是好心,何老师心里可以不爽,但是没道理罚一个肯讲实话的小孩的站,不过,你要是说谎了,何老师罚你站另有道理的话,我私自放了你他肯定会怪我,那你可就把你害苦了。” 那女孩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我说得全是实话!” 梅琮佳向她点了点头,“嗯,去吧,我信你啦!” 那女孩刚要走,梅琮佳突然又叫住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筱悦。” 倘若,第一次为筱悦解围纯属巧合的话,那么第二天梅琮佳在同一个位置看到她被其他老师罚站,可以说是缘分还是怎样!这一回,令梅琮佳更无语的是,筱悦居然弄的灰头土脸的,衣服也被扯破了,头上的马尾也快松散开了。很明显是跟人打架了,女孩子居然能被打成这副鬼德行,算是真开了眼了。 “怎么又是你?”梅琮佳特意向她走过去。 筱悦垂着头,嘟嘟囔囔地,“哎呀,羞死了,今天我可没打算让你救我!” 梅琮佳诧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啦。”她越发向后缩着。 “今天是哪个老师罚你站了?” “体育老师。” 梅琮佳挑了挑眉毛,“哦,体育课上,什么体育项目能把选手搞成这样?” “好啦,我是跟人打架了!” 梅琮佳翻着白眼说,“哦?见你这副尊容,我倒是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较感兴趣,那……就看在我昨天救了你的份儿上,告诉我吧?为什么打架?你把对方弄成什么样了?” 筱悦噗地一声喷了,“讨厌啦!本来也没什么,全怪王娟娟那个三八嘴巴太臭,居然说我抢她姐姐的男朋友,屁啊,那种四眼仔我才看不上哩,我撕了王娟娟的裙子,她居然叫了三四个初二的男生来揍我……朱老师那个蠢货赶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撒丫子跑路了,就逮住了我一个。” 她居然说体育老师是“蠢货”!而且初中一年级的小孩提到“男朋友”什么的居然一点儿也不说脸红心跳的,还有,三四个男生一起找茬她都敢打,敢情这丫头是她班上的刺儿头啊。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她无辜而简单的小愤怒,真有点儿招人疼,“没受伤吧,你?” 筱悦嬉皮笑脸地说,“没事,就是衣服破了,我得趁我老爸回来以前找人补好。不如,梅老师,你帮帮忙?” 居然还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孩子,“知道怕,就不要胡闹,行了,再卖你一个人情好了。但以后,不许这么放肆,女孩子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我爸说了,你自己要是软弱,就没有人替你坚强!” “不是说打架打赢了就叫坚强。” “我爸还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筱悦愤愤地说。 梅琮佳再一次被雷到了,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呢! ------------ 087.缘分,妙不可言 加更 梅琮佳后来才知道筱悦是个单亲家庭的女孩,她一直跟着她的父亲筱楚信一起生活。可能和自身的经历有些相像吧,不管这孩子怎么调皮,怎么惹事,怎么冲动,梅琮佳总是想下意识的袒护她。小时候,她总是渴望被保护,被关心,被关注,可每次期待都会落空,她很知道那种失望连着失望最终绝望的滋味。 筱悦和她小时候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筱悦看起来没有她小时候乖,不是说“不乖”就不好,她倒觉得这孩子不善伪装比自己小时候要诚实很多;筱悦很不爱学习,门门功课糟得一塌糊涂科科红灯高挂,她小时候成绩好却是因为没有胆子胡闹,而除了学习之外她都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筱悦的淘气,乖张,胡闹,梅琮佳全部都能包容她,但包容不是说就听之任之,她想帮助这个孩子。 筱悦其实和梅琮佳小时候一样,是个孤独的孩子,只要有一丝温暖她都很容易被感动了,所以她超爱她的梅老师。但是,期末成绩那么糟糕,梅老师要去家里家访,她心里还是怕怕的。不是不信任梅老师,她是不信任她老爸筱楚信,从小,老爸就是个坏脾气的男人,不然妈妈也不会老呆在英国不回来了。 那天快下课的时候,筱悦悄悄地从课堂上溜到了办公室门口,等着梅琮佳提着包包从办公室里出来。 “梅老师,你能不能不去我家了?我爸经常不在家的!” “梅老师,我是好心提醒你哦,我老爸可是个活阎王,谁见到他都会一个头变两个大!” 筱悦一再警告,梅琮佳只是笑,就知道她为明天家访的事专门来堵她的。 见梅琮佳不为所动,筱悦就有模有样地告饶了,“哎呀,梅老师,您就高抬贵手,您就发发慈悲,行不行?” 梅琮佳不笑了,把双手插在胸前,很郑重其事地说,“筱悦,去同学家家访是我的工作,我非去不行,但是你放心,我会尽量跟你爸爸做好沟通的。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对不对?” 筱悦一撇嘴,“拜托,不要啦,什么问题,我哪有问题,我好得很呢,真的!” 六门功课有四门不及格,另外两门也不过是刚到六十分及格线而已,肯定是阅卷老师看她太惨给了些面子了,还有三天两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门口罚站,是不是就被人揍个鼻青脸肿的回来,居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没问题,这丫头脸皮也太厚了吧。 梅琮佳正言道,“你现在就给我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明天不许躲,更不许把你爸爸支走,下午两点钟左右我会准时出现在你家的,不然……不然可别怪我给你撕破脸皮了。”她最后一句还是把她当朋友了。 筱悦还真被她唬住了,乖乖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梅琮佳叹了一口气,将她甩在了身后,径自沿着走廊走向楼梯口,她一直没回头,但是能感觉到筱悦那让人心疼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这孩子,居然说自己的父亲是活阎王,怎么能说自己的父亲是活阎王呢! 第二天上午,梅琮佳就迫不及待地去拜访“活阎王”了,主要是为筱悦着想了,她知道等待的滋味儿不好受,也别是等待不好的事情,所以,便有了“煎熬”这个词。按着学校保留的学生档案的信息,梅琮佳转了一次地铁才来到一所高档住宅小区。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上海的有钱人住的一点儿也不拥挤,亭台楼阁水榭,曲径小湖假山,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步梯楼小别墅小高层错落有致。对照了半天,梅琮佳按了18号楼二单位10楼的电梯。一梯两户,所以比较好找。 开门的瞬间,梅琮佳就体味到了什么是奢华,而这种奢华中也带着一丝逼人的寒气。而给她开门的那个“活阎王”长得确实不善,油光发亮的大背头,微微腆起的将军肚,漠然不屑的面部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穿越了,看到了一个旧上海滩上的黑老大。 筱楚信显然不知道有老师家访这件事儿,有些纳闷家里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美丽的陌生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搞推销的,他大约想礼貌地笑笑,但是这个尴尬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更邪性了。 “我是筱悦的班主任梅琮佳。”梅琮佳开门见山地说。 筱楚信立马皱起眉来了,“那混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梅琮佳谦和地笑笑,这男人一直用手把着门,并没有要让她进门的意思,她便往里探了探头,“筱悦没在家吗?” 筱楚信只好让出路来,让梅琮佳进门了,也没有招呼她坐,梅琮佳只好自己坐下了。然后,扫视了下室内的环境,居然是复式楼房,好大,好空旷。那个筱楚信好像不喜欢她进门就东张西望的。“筱悦那丫头一早就滚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和家长沟通一下。” “她没给你们添乱?”他好像很了解他的女儿似的,和筱悦一样,用简短而冷漠的语气。 “真的没有,筱悦最近表现得很好。”好吧,看到这样的老爸,梅琮佳下意识里想为那可怜的孩子开脱。 “既然没事,你为什么找到家里来了?”这个男人真的有些不通情理啊! “我想,教育好孩子,需要学校和家长有良好的沟通……” 筱楚信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梅老师是吧?我拿钱把孩子交给学校就是让你们来管的,她不听话,调皮捣蛋我都知道,要是她给你们添堵了,我可以配合你们打折她的腿,这都没问题,她要是什么都没干,你还要找上门来,我就不是很明白了,我很忙的。”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梅琮佳这回算是开了眼了,都怪自己道行太浅了,真有点招架不住呢,“可是你是孩子的父亲……” “没错,我尽我做父亲的责任,你尽你当老师的职责,很OK啊!所以,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我女儿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你没有权利和义务来教育我吧?”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 “我哪有教育您了?”梅琮佳被吓住了,本来她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嘛! “那最好了,我现在很忙,您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的话,我们改天说好吗?”筱楚信下了逐客令了。 梅琮佳不得不站起来告辞了,黑着一张脸往门外走,没等她刚跨出去,“砰”地一声门就关了。梅琮佳倒吸了一口冷气,越想越觉得憋屈,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在梅琮佳一愣神儿的功夫,筱楚信对面的那扇门开了,她居然看到了一张久违了的面孔,古鹏飞!居然这么巧,和这个同病相怜的有缘人又见面了,而且这一瞬间他们离得这么近,梅琮佳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这鼻息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男人的气息。 很显然,古鹏飞也很吃惊能在自己的家门口再遇上她,这个让他差点儿就心动了的女人,他向赵康问过她,还要了她的电话了,就是有碍于面子没有打过去,他骨子里就很骄傲,不想做那种很上赶着的男人,之前,他把名片留给她,就已经够主动了,她没有打来说明人家对自己不感冒吧。 “琮佳?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居然很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 梅琮佳指了指对面的门,“筱悦,我班上的学生。” “好巧啊!” 这时候,门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鹏飞,谁啊?在门口说话也不请人家进来?” 然后,就从古鹏飞的身后探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脑袋,应该是古鹏飞的妈妈吧,那阿姨一看梅琮佳这样养眼的姑娘,眼睛立马就瞪圆了,“啊呀,这谁啊,进来,进来坐下聊嘛!在门口站着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梅琮佳温婉地向古鹏飞的妈妈笑了笑,“阿姨好。” 古妈妈连连点头,“好,真好,”说着自己便亲自出动了,拉着梅琮佳的胳膊就进屋,“来,进来坐。” 梅琮佳只得跟着古鹏飞母子进屋了,他们家和对面的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那边一进门迎向你的是后现代的清冷,而这里则透露着书香门第的暖意。古妈妈一直在古鹏飞做眼神的交流,好像在问怎么回事?这是谁之类的吧? 古鹏飞一边招呼梅琮佳坐下,一边向母亲解释,“这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之前见过一次,没想到她是筱悦的老师,居然在门口遇上了。”很简短的介绍,还好,他没有提之前相亲的事儿,不然梅琮佳会很尴尬。 “是啊,我来筱悦家做家访的,没想到这么巧。”梅琮佳也附和着说。 “好,真好,当老师好啊!”从古妈妈出现,这个“好”字就没有断过,她在想什么,古鹏飞和梅琮佳心里都清楚,所以多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瞧这姑娘生的,一脸的菩萨像,不,比菩萨漂亮!” 古鹏飞“咳”了一下,好像在说,妈,太过分了! 古妈妈讪讪地一笑,“你们聊着,我去买点菜,眼看到中午了,一定得留下来吃饭!” 梅琮佳腾地站了起来,“阿姨,不麻烦了吧!” 古妈妈向前又把她按回沙发上,“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你不来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鹏飞,一会儿你跟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和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体检的,怎么去这么久?” “哦。”见母亲出门了,古鹏飞抓了抓头皮,很难为情地应了一下,又瞄了一眼梅琮佳,傻傻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妈今天……啧,忒夸张了点了!” 梅琮佳抿嘴一笑,“能理解啦。” ------------ 089.听着,我要娶她 加更 古鹏飞回到家的时候,古俞森夫妇都在客厅里等他呢,均做出了盘问之势,那眼神都好像在说,好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在彭之玉饭后去午休了还没醒,不然他一个人哪能招架得住他们三张嘴。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吗?出了这种事应该是不好看,但真有那么明显吗?他发现爸妈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担心了。 “爸,妈……”古鹏飞讪讪地笑了笑,“怎么没去打牌呀?” 周丽华向前一把扯住古鹏飞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儿子,来,来,跟妈说说你和这个梅琮佳怎么一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没事儿啊,就是……送她回家嘛……”古鹏飞很心虚地强笑着。 “你是我儿子,你瞒不了我,说吧,她是不是你女朋友?你们……睡一起没有,呵呵,别不好意思嘛!”周丽华伸出两大拇指对着勾了勾,她不担心他们发生什么关系,只担心自己弄错了,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放走这么好一个女孩。 古鹏飞抽动了下嘴角,干笑,“不是啦,我们只不过才见了两次面。”没错,只是见了两次面,但事态却出乎预料的严重,他的心里诚惶诚恐的,真不想让爹妈再跟着搅进来了。 周丽华和丈夫对视了一下,周丽华还想说什么,古俞森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古俞森向儿子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行了,你上去睡补一觉吧,不是晚上还要加夜班吗?” 古鹏飞便匆忙地要逃离了,来到楼梯处正要上楼的功夫,突然听到周丽华用很小的声音抱怨说,“咱不是说好了吗?是不是的,都给他们往一块儿撺掇,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也看到了,多好的姑娘啊,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古俞森白了妻子一眼,“你真没看出来?” “什么?” “怎么当妈的!吃饭的时候他们俩没事儿我相信,他这一回来可能真有事儿了……” “你是说……他们俩……” “笨呐,你没看到衬衣上的扣子都系错了吗?” 古鹏飞低头一看,确实,衬衣扣子都错了一格,他顿时觉得羞愧难当了,心说,这老爷子眼睛就这么毒啊! “这媳妇儿跑不了!”古俞森那么笃定地说。 “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见过咱儿子这样过?魂儿都让那姑娘留住了,只要他自个儿肯下功夫,我就不信那姑娘不就范,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家庭,她一个小地方来的还看不上咱们家嘛。”古俞森很自信,现在的人早没他们小时候单纯的,年轻人都急功近利,他不相信这个梅琮佳是个“个例”。急功近利现在看来不是贬义,其实已经成为积极上进的代名词了,所以,他也没有觉得不好。 古鹏飞却不认同他父亲的观点,梅琮佳的影子出奇意外地能坐落到他的心上,就是因为她的清高,淳朴,纯净,一个能为死了七年的恋人坚守住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的女人,她是美好而纯粹的。“爸!她不是那样的人!”他忍不住吼了出来。 古俞森和周丽华几乎同时回头,意外地出现儿子还停在楼梯上,正愤怒地看着他们。 “什么人?我也没说她怎么样嘛!”古俞森缩了缩脖子,好像有些紧张。 古鹏飞转回沙发上坐下,很郑重地说,“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听着,我要娶她!” 周丽华激动抓了一把古俞森的大腿,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一根筋的儿子终于转过弯来了,不再死等十年前那个狐狸精了,“你听见了没有,老古?哎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儿子总算是开窍了,”她有握住古鹏飞的手,“跟妈说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 古鹏飞皱了皱眉,早知道老妈会高兴,没想到她高兴到抽疯。 “怎么了?女方什么条件?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古俞森也在一边坐直了身体,他也高兴,能不高兴吗?老古家三代单传,这臭小子都马上都三十二了,连个正牌女友都没领过来过,当然十年前的那个不能算!现在,他要结婚,管他找什么城里的,乡下的,俊的丑的,只要是个女的,他都没意见,他要赶紧抱孙子! “什么什么条件啊,我还没追上人家呢,她都没松口说要跟我处朋友!” 没有这样把人捧上天去,再给扔下来这么损的吧。 周丽华拉了拉古俞森,“行了老公,咱该干嘛干嘛去吧!这小子的事儿咱插不上手。” 古鹏飞渡过了漫长的、长达十年的空窗期,他以为自己心都死了。其实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自由,无拘无束,随心所欲,也许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了吧,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不需要换一种生活,两个人的生活。 之前,他拗不过他的父母,也被迫相了几回亲,但是没有遇上一个能看对眼儿的姑娘。人有时候就是很矛盾,说为了父母、为了家族使命、为了传宗接代随便找个女人能过日子拉倒了,相过亲之后他的要求又多了,或者是他的内心里还是渴望爱的,没有遇上那个可以让自己心动的人他不甘心就范。 梅琮佳,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很特别。关于她那个伤感的故事,他都有些替她疼了,她不需要除了龚潮之外爱,从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开诚布公地向他说了,他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即便爱人不在了,她爱那个人的心一直都是鲜活的,不像他。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他已经把她给吃了,她芬芳的体香,她惊悸的模样,让他辛酸又疯狂,她不会以为他是个随便的人吧? 古鹏飞歪在床上,一个个按着手机上的联系人,m开头的人名到了通讯录的后半段了,终于找到了,之前他问过赵康之后就把她的联系电话储存在手机上了,就是没有拨出去过。 他把心一横,明知道会碰钉子,但还是按了通话键。 听筒里面嘟嘟的响声让他一阵心跳加速,她接了,“喂……琮佳,我是……古鹏飞……” 没等他说完一句整话,她就挂断了,也是,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她恨他也不为过,但是,他不希望让她把他当成强奸犯来恨,因为,她真的令他心动了。 过了一会儿,古鹏飞又拨了赵康的电话,他能求救的人也就只有赵康了。 “喂,哥们儿,我跟你说件事儿,你、你千万别动怒……”真的要说吗?他怎么好意思说呀,可是不说他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活了,“今天琮佳来我家吃饭,我们喝了点酒,我把她……”真说不下去了! 赵康不是傻子,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你把我妹妹怎么了,你说啊?” “我把她给……睡了!” “王八蛋!”赵康没法儿淡定,他把拳头握得紧紧的,垂着他面前的几案咣咣地响,“古鹏飞你这个畜生……”他一口气骂了很多脏话,但是,古鹏飞一直都在解释,他其实听不进去只管骂他的,但是他突然听进去了古鹏飞的一句话,就不骂了。 “我会负责的,我要和她结婚!” 赵康一下子不知道是喜是忧?有没有一个词叫“因祸得福”,呸,不恰当,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的妹妹需要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家啊,他也一直想把她塞给古鹏飞的,那么,有了这事儿,他们是不是有戏了?心里是这么想了,表面上,还是不能软下来,“古鹏飞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让我妹妹受一点儿委屈,你等着!” 古鹏飞愣愣地、战栗着收了线,他更觉得自己闯了一个天大的祸了,完了,现在就连人家娘家人都不干了,就连赵康这个朋友也要失去了,不对,他最后一句话说什么?“你要是敢让我妹妹受一点儿委屈,你等着”,是警告没错了,但是能算是大舅哥对未来妹夫警告吗! 古鹏飞哑然失笑了,他现在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敞开了一条缝,有那么一米阳光投射进来了。 挂了电话之后,赵康一个人在房间里愣神儿。 耿红走进来,推了他一把,“干嘛呢?傻了?” 赵康皱了下眉,这事儿他自己还没有消化呢,不能说,全家人要是都知道了,还不炸飞了锅!“没事儿,刚才李梅打电话过来,让我晚上去医院值班。”他随便扯了个谎。 “值个班你瞎紧张什么,真是的。”耿红白了他一眼,但是没怀疑,他们日子过得很平静,没有什么事儿是值得怀疑的。 “不是,现在十六床的那个病人且烦人呢,不是这事儿就那事儿,一晚上不让人安静。”这倒是实话,昨天他听走廊里路过的小护士抱怨过了。 “也是,我也听说了。”耿红点了点头,“哎,有什么办法呢,忍忍呗。” 赵康又在愣神儿了。 “我说你至于嘛?一个多事儿的病人就把你吓傻了,还是有七八年工作经验的老大夫了呢!”耿红啐道。 赵康看了看妻子,“行了,我去爸妈那把毛毛接过来,你一会儿给毛毛蒸上鸡蛋膏,别忘了。”他得出去透口气,这事儿确实让他的脑子有点儿懵。 赵康出了家门,想来想去都觉得梅琮佳和古鹏飞发生了关系是好事儿,要是能怀上孩子……就更好了,至少梅琮佳可以收了痴心过日子了,他相信古鹏飞的人品,古鹏飞说会对她负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可眼下,他又不能不担心梅琮佳。 这丫头倔,他从来就知道! 这丫头认死理,他从来就知道! 这个傻丫头为了一个死了七年的男人守了这么些年,突然,让古鹏飞占了便宜去了,她该不会真的想不开吧!想想他又怕到不行。 他知道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得藏着掖着,可是,没有什么比自己妹妹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的,想一下子飞到她身边是不可能的,而他能指望的只有魏翔了。没错,这种事儿应该算是家丑?而且,魏翔对女当事人有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除了魏翔,他在上海真的没有可以托付的人选了,就算是有病乱投医,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吧! ------------ 090.她有事,不能不管 赵康跟魏翔说的时候尽量委婉一些,“我给琮佳介绍了个男朋友,我大学同学叫古鹏飞的,今天俩人见了面了,喝了点酒,就那什么了……哎呀,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是担心佳佳,怕她想不开,你能不能去她那看看?”他越说越心虚,真好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似的,但是这确实不管他什么事儿。 喝了点酒就“那什么了”?魏翔感觉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即将爆裂,“赵康你这个废物点心!你说,你这是办得什么事儿,琮佳被你给害惨了你知不知道?” 电筒放在耳边,赵康感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都快把她的耳膜给震破了,他下意识地将手机稍微拿得稍微远一些,“你先别着急,你先去看看她,真是的,你都结婚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赵康说的没错,他已经结婚了,梅琮佳迟早会有属于她的那份姻缘,这辈子他们注定是已经错过了,他希望她幸福。但是,就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有撕裂般的痛,这痛忍不住。 魏翔愤愤地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严小米向前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老公,你不能去!”刚才他们讲电话的声音很大,她听到是跟梅琮佳有关了,具体怎么回事没听清楚,她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她不能让她老公再去找那个女人了。 魏翔立在门口,被他的妻子抱着,头也不回,“你放手!” “不放!” “她有事,我不能不管!” “你忘了怎么跟我说的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 “小米,这次她真的有事了!”魏翔回过头来苦苦地哀求着。 而他越是哀求,严小米越是难过,“不准!不准!我就是不准!你要是去找她,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魏翔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使劲掰开严小米的手,往后一推,严小米就跌在了地上,而他根本就没再回头,就急匆匆地下楼去了。听着他匆忙的脚步声,严小米的心一点点地沉沦,她都说要死给他看了,他却连看都不看! 可是,真就不活了吗?她严小米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服过谁的软,也就是见了魏翔,她把自尊心扔下了地方,任他践踏,这男人太无情了,她已经为了这个无情的男人搭上了她全部的感情,她不能再为他赔上一条命了。 她不能就这么忍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自己付出的讨回来,哪怕不再完整了,旧了,破了,烂了,她也要全部都讨回来。 严小米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换掉加上的家居服,拿着包包就下楼了,她看到魏翔的车刚开走,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傍晚的街都堵啊,车子堵在高架上动不了,汽车鸣笛声连成了一片。严小米从内视镜里看了看自己,她真有些不敢相信,镜子里的这个苍白憔悴的女人竟是她严小米,这四年的婚姻,她失去了太多了,可是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她感到不值。 第一次,她想放手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要把她自己争取回来。 “师傅,调头吧,我想回家了。”她红肿着眼睛说。 司机师傅烦躁地按着车喇叭,“开什么玩笑,怎么调头?没看见都堵在这儿了!” “让你调头你就调头,废什么话!”严小米哭了。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这才回头看了看后座上这个哭泣的女人,这么急匆匆地赶出来的少妇,怕是急着去捉奸的吧,他见得多了,这是时代好像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都变得司空见惯了,“得,你别哭,下了高架我就把你送回去。” 梅琮佳从学校回来的有些晚了,她心情不好,所以这一天多把生活节奏放慢了许多,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但是月色笼罩之下,她隐约看到了有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加上一粒火星。那人吐出的烟雾在他脸上游动着,烟雾后的人因了这粒火就显得更加孤独了。 走近了,她看清楚了那人是古鹏飞。 “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她居然可以这么平静,要知道这半天他五脏六腑都搅了个底朝天了,魂不守舍,坐立难安的。 “我……琮佳,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都过去了,你回去吧!” 怎么就都过去了?他不小心拿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她没有向他追债,还说不用还了,他是不是该高兴,但是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想娶她,这是他心里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爱情来了?爱情来得太快,他显然已经完全不知所以了。 “我……我说过,我会负责到底的!”古鹏飞倔强地说,有点儿像个孩子在赌气,“反正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了,我是不会赖账的……”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耳边“嗙”地一声,重重地一拳打了他一个趔趄,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身后冒出来一个汉子! 很明显,来者不善,这哥们儿的眼睛都红了,嘴唇气得直哆嗦。这谁啊?不好,他又拎着那对铁锤凑上来了,躲呢?还是逃呢?古鹏飞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架,他绝对不是这哥们儿的对手,但是要躲要逃的话,他还算是什么男人,让梅琮佳怎么看他! 古鹏飞愣着,看了看那家伙,准备好挨揍的架势。 “魏翔!你别胡闹!”梅琮佳一下子从身后拉住他了。 魏翔看着梅琮佳,眼睛了全是心疼和心碎,“琮佳,我来晚了,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轻饶了这个瘪三的!”然后,他再一次拎起了拳头。 什么?瘪三?居然有人敢叫他瘪三!古鹏飞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他握了握拳头,真想打爆这个家伙的头,可是这个家伙是谁呢? 看到邻居们都围过来看热闹了,梅琮佳气愤地看了看他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关心我,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儿,要是能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事情,就跟我上楼去说,要是为了打架,就滚去别的地方打好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她发火了,他们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也没有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戾气,并且达成了默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行,上去说。”然后,又彼此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 两个火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梅琮佳站在他们的对面,三个人却谁也不说话了。古鹏飞是不好意思,魏翔是又急又气,而梅琮佳是真觉得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魏翔,你怎么来了?”梅琮佳最先打破了沉默,不然真不知道要对峙到什么时候去了。 “赵康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去了!” 梅琮佳皱了皱眉,心里说,真是我的好哥哥,有这么在外人面前揭自己妹妹的丑事的吗?对了,哥哥又怎么知道的?天呐,是不是全家人都知道了!梅琮佳再也没法淡定了,她愤怒地看了一眼古鹏飞。 梅琮佳锐利的目光让古鹏飞无处躲藏,也招架不住,“是……是我,是我告诉赵康的,我自己坐下的事儿,我是不会赖账的……” 他不说不要紧,他这一提,魏翔刚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开始蹭蹭地往上窜,他侧棱着身子,拽住古鹏飞的衣领,再一次抡起了拳头,“好小子,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说啊你……” “行了,有完没完了?”梅琮佳喝住他,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本来是要忍住的,可是,到底还是决堤了。 这女人的眼泪,似乎比什么都具有震慑力。魏翔和古鹏飞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琮佳,你别这样,你哥哥就是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看看。”魏翔说,他不是想为赵康开脱,而是想暖一下梅琮佳的心,让她知道大家都在关心她。 梅琮佳胡乱地摸着眼泪,“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多大点儿事儿啊,我不会寻死腻活的,我爸妈离婚,我妈妈去世,龚潮出车祸,我都能扛过来,我会为这事儿想不开吗?”她凄冷地一笑,“我真的没事儿,看看,我今天还是照常上课,还是照常吃饭睡觉,不是好好的吗?” 她虽然笑着,但是她心里的痛,却一点儿也掩饰不住。 梅琮佳看了看魏翔,“你回家吧,你有老婆,你管好你自己的老婆就好了,不要再管我了,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她又转头看了看古鹏飞,“还有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要你负责,不要你负责,我是不是处女龚潮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我爱他他就什么都原谅了!” 魏翔和古鹏飞真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对方,然后苍白地互视而笑了,他们面前的女人太厉害了,她能够寥寥数语,同时伤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心,这一刻,他们都在羡慕这个房间里那个看不见的男人。 龚潮,你竟有这样的福分啊! ------------ 091.珍惜,眼前的人 加更 (.) 古鹏飞和魏翔从梅琮佳那里出来直接抱着膀子去了酒吧,激动完了以后,两个男人全都只剩下了惆怅了,其实,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也算不得情敌吧,有的只是相同的落寞,自己心爱的女人得不到的落寞。//百度搜索八戒中文网.看最新章节// 魏翔看着古鹏飞的熊猫眼,邪邪地一笑,“真对不住,出手重了点儿了。” 古鹏飞瞟了他一眼,“还说,你干嘛出手这么重,也不问青红皂白?” “什么青红皂白,就是问清楚了,这事也是你的不是,该揍!” 古鹏飞一想,他是该揍了,那也是该赵康揍他,这小子又算哪根葱呢?他和梅琮佳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于是,他故意说,“这件事儿分怎么看,现在是我不对,我鲁莽了,但是我要是对她负责一辈子呢,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了,你说是吧?” 魏翔果然中招了,他的心里开始泛酸味儿了,“这么说,你对她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呢。” 魏翔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古鹏飞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事儿,“哎,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魏翔打了个酒嗝,“屁话!什么叫我也喜欢她,我是她的初恋,她也是我的初恋,”他再次抓起古鹏飞的衣领,“我说你小子胆儿够正的啊,才第二回见面你就敢对她下手了,我***喜欢了十二年,十二年你知道吗……” 古鹏飞推开他,“十二年怎么了,你不是结婚了吗?结婚了你他妈还在这儿矫情什么?”他用食指指着魏翔的头,“我告诉你,你现在都没有资格当我的对手,梅琮佳我娶定了!” 魏翔往后踉跄一步,他无话可说了。 看着他落魄的样子,古鹏飞又开始同情他了,“行了,喝酒。”他用酒杯碰了碰桌上魏翔的酒杯。 魏翔便倒空了瓶子里的剩酒,端着杯子,“喝酒。” 又过了一会儿,古鹏飞又问,“你喜欢了她那么久,怎么不再一起啊?”他不相信梅琮佳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俩好上的,她高一,我高三,我给她写诗,她也给我写诗,后来我上了大学,有个女孩追我,我就在想我跟梅琮佳算不算恋爱啊,在一起连亲嘴都没干过,也算谈恋爱吗?可那姑娘不但肯让我亲,还跟我上床了,我就跟琮佳提出分手了!” 古鹏飞又指了指他,“混,真混啊你!” “是,我就是混,等我明白上来的时候,她就有了龚潮了,我还是不甘心,追到了上海,后来龚潮出事了,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接受我,再后来我就遇上了我的太太……”魏翔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为当年那封分手信,我的肠子都给悔青了,我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 古鹏飞笑了笑,“算了,都结婚了,就珍惜眼前人吧。” 魏翔点了点头,他想到了严小米,想到傍晚出门的时候,他还把她推倒在地上了,他上上下下摸了摸口袋,居然没有找了手机,他出门没带手机,他看着古鹏飞,“借我手机,快点儿!” 古鹏飞把手机递给他,魏翔飞快地拨了严小米的号码,没人接,重拨,还是没人接。 “喂,你是不是把你媳妇儿惹毛了,别愣着了,快回家扑火去吧!”古鹏飞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魏翔把手机往吧台上一撂,“行,我得赶紧回家,今天你买单。” 古鹏飞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往门外冲,歪嘴一乐,“凭什么我买单,居然还写诗,你***可真够古典的你呀!” 魏翔回到家,严小米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他缓步向她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老婆……”严小米推掉他的手,往旁边移了移,她都准备好跟他谈判了,可还没张口,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老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严小米侧脸看他,很认真地说,“魏翔,我们离婚吧!” 魏翔腾地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她,“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 魏翔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痴心爱着他的严小米吗,她居然说离婚。 “为什么?就因为我刚才没听你的话,出去了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是她哥哥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家伙把她给强占了,让我去看看她会不会出事,你说,我能不去吗?”他没有说谎,所以解释起来不用打腹稿,都说的很溜。 严小米眨巴着眼睛看他,他说什么,梅琮佳被人强暴了?如果是真的,他会这么淡定吗?她不相信,但是,她也不想当面揭穿他,她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这个男人了,还要管他说真话假话干什么!所以,她冷笑了,“呵,是吗?你没留在她那安慰她呀?” “小米,小米你别这样好不好?”魏翔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严小米和以往不一样,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一份爱,却是愤怒,是忧伤,她是真的不想和他过下去了呀,他看得懂这个女人,这是他魏翔的女人。 “魏翔,我再也不拦你了,你爱她,就去把她追回来呀,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你看,你不爱我,却为了我把眉头皱起来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有点舍不得我,没事儿,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魏翔拥住了她,“不对,你说的不对,我都给你说了,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严小米凄冷地一笑,“我信,你会努力的,可是魏翔,我严小米是个追求完美,自尊心很强,有很骄傲的人,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你完完全全地爱上我了!只要梅琮佳有一点点事儿,你就坐不住,你的心里,眼里,全是对她的担心,看着你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心神不宁的,我不敢言我不敢怒,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憋屈吗?” 这是一种濒临失去的感觉,魏翔整个人都傻掉了。 说心里话,魏翔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甚至想过离婚,会不会还能跟梅琮佳走到一起他不知道,他就是受不了一个女人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却对她没有太多感觉,这让他时时刻刻苦都陷入一种自责当中。可是,离了,就能解脱了吗?他不知道,但是离了就一个会失去她! 他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吗?结婚五年了,他们吵闹的时间多过他们温馨的时候,真的没有共同的美好的记忆吗?他绞尽脑汁地想…… 那年因为梅琮佳他把自己灌醉,严小米把他送回宿舍,她笑着,那笑容甜美而明媚;那年也是因为梅琮佳拒绝了他他买醉之后睡在了大街上,严小米将他捡回酒店,把她自己给了他,他是醉了,但是他对她芬芳的体香,优美的**却记忆犹新;那年他们结婚了,严小米逼着她的父母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在让他在大上海站稳了脚跟儿……她陪着他,她一直都无怨无悔地陪着他。 魏翔的眼睛湿了,他捧起严小米的脸,他亲吻她。 原本,严小米下定了决心想要放弃了,可是面对他的吻,却无力回绝。 他动情地凝望着她,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细的鱼尾纹,这让他心震动了一下,眼前的妻子已然不是当时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是他,把她磨练成了一个略带幽怨的少妇了。她把她最美好的岁月,把她最完全的爱,全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他凭什么轻言放弃? “小米……”他的眼泪滴下来,落到她的脸上。 “嗯?” “别走,求求你。” “你是在可怜我吗?不可不必,真的,没意思。” “不是的,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看到她一直在摇头,他把她一把箍在怀里,“小米你听我说,现在我什么都搞明白了,梅琮佳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以前是恋着那些回忆,我抓不住,越是抓不住我就越是想去抓,那股冲动和斗气,让我尝尝忽视了站在我身旁的你,是我不好,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严小米笑了笑,“你一定不记得,六年前我在学校图书馆险些撞到了你身上,你冲我笑了笑,单是那张笑脸就照亮了我蠢蠢欲动的爱情,我当时就在想,我以后的丈夫一定要有这么美好的微笑。” 她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我故意接近你,送你去寝室,给我解酒茶,都不是巧合,我一直都关注你的行踪,五年前,我电话怎么也找不到你,深夜满大街发了疯一样找你,在酒店里明知道你不清醒有可能把我当成她,我还是把自己给了你,你终于要娶我了,我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说我傻不傻啊?” 魏翔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小米,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魏翔抓着她的肩膀,定睛来着她的眼睛,“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是那么处心积虑地爱着我,并且拿自己的一辈子在赌,我怎么忍心让你输呢?” 严小米再一次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泣不成声。 “小米,我想带你离开这儿,你舍得吗?” “嗯?” “我想带你离开,去一个任何干扰的地方,忘记这里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 他是认真的,他没有在哄她,她只拼命地点头,“我愿意。” “这意味着我的事业将从零开始,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你要跟我过一阵清贫的日子,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清贫太久,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赚钱养家,也会很努力很努力的爱你……” “我愿意。” 严小米觉得她这一刻圆满了,很富足。 幸福底线091_091.珍惜,眼前的人加更更新完毕! ------------ 092.惊喜,还是惊吓 (.) 古鹏飞带着一只熊猫眼就回家了,因为他们家这位少爷向来爱面子,全家人谁都不敢多问,但是,不问不代表可以视而不见,还都眼巴巴地瞅着他脸上的伤,哪怕吃饭的时候往嘴里拔饭粒儿的时候,也都时不时地斜他一眼。【百度搜索八戒中文网.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古鹏飞刚开始的时候还刻意装着淡定从容,可是,家人这么拙劣的演技倒还不如不演了,更让他难堪。干脆,他把碗筷往桌上一撂,看了看他们,“说吧,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古俞森依然端着筷子,却用眼神儿知会了一个周丽华。 周丽华很假地一笑,向古鹏飞说,“没,没什么要问的啊,儿子,吃菜,吃饱点儿!” 古俞森狠狠地白了一眼他的妻子。 周丽华愤愤地说,“看什么看,明明是你自己想问,凭什么让我问!” 古俞森不说话了,把筷子一放,背着手离开了餐桌,“我吃好了!” 周丽华望了一眼对面的婆婆,“妈,你看,就这脾气,父子俩一个德行。” 彭之玉呵呵一乐,扶了扶老花镜看着古鹏飞脸上的伤,“瞧瞧,这还用问吗?你问也能瞧出来吧,这是给人家揍的。” 古鹏飞的脸一下子拉长了,“谁说揍的,明明是磕的!” “行了,行了,磕的,谁问你也说你是磕的,”周丽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极不耐烦地说,“我就不信了,你在医院那种地方上班,人家都信你是磕的……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 彭之玉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粒儿,愣着神儿像是在想什么,周丽华一抬头,“妈,你刚刚不是吃完了吗?怎么又吃上了,晚上吃多了不好,胃里不好消化。” 彭之玉放下碗,“是啊?我吃好了。”站起来,便往自己房间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向古鹏飞说,“小子,要是那个小梅有男朋友呢,你可别乱来呀,横刀夺爱这种事情呢,咱们老古家可是做不来的啦!” “哎呀,老祖宗,你说什么呢!” 周丽华一听这话儿,立马坐到古鹏飞的身旁,抓住他的衣服,“儿子,跟妈说说,怎么回事儿,梅琮佳有男朋友了?”她指了指古鹏飞脸上的伤,“这是……他男朋友给你揍的,可你爸说,你们俩……已经,已经那样了嘛……”她越想越是了,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不行,儿子,你得弄清楚这个姑娘到底爱谁!” 古鹏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哎呀,我的亲妈,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她没有男朋友,她跟我是头一回……”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得了,我出去有点事儿!” “去吧,路上慢点儿开。” 周丽华高兴坏了,心里想着,媳妇儿马上就要娶进门了。正如古俞森说的,臭小子这回使劲儿了,用上心了,只要他自己肯下功夫,还有追不到的姑娘吗?当妈的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她儿子一定不会输。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合不合,打一见面就能感应到,她喜欢梅琮佳这姑娘,她和她儿子的眼睛一致,这个他们这个家的未来而言,也是举足轻重的事情。 古鹏飞刚出了门,不多时又回来了,“妈,我有多少钱?” 周丽华皱了皱眉,心里说怎么交了女朋友就不让老妈替你管钱了?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我的钱不都是你管吗?你管钱,怎么不知道我有多么钱呢?” “我是你妈,又不是会计。”周丽华厉声道。 “行了,我知道了。”古鹏飞又出去了。 这个傍晚,还是那个人,还是带着一粒火,在梅琮佳楼下翘首以望。梅琮佳远远走过来了,却假装没看到,径直上楼去了。 “琮佳”他叫了她一声。 她也假装没听见,就连走路的节奏都稳稳的没有变换过,好吧,她是真的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她的演技明显比自己家里那三位高超很多。 她上楼了,呆了一会儿,她楼上的灯亮起来了,并没有说站在窗前望一眼楼下他的身影。 第二个,第三个傍晚也是这样,古鹏飞站在她家楼下,梅琮佳全都视而不见。她是想让他看到她的决心,死守着回忆、对未来望而却步的坚持,任谁、任什么事儿都改变不了。 第四天傍晚他终于没在出现了,梅琮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一切都过去了吧。 那天早晨,古鹏飞在家门口死守了半天了,对面地门一开,开始露出了筱悦惺忪的小脑袋,后面跟着筱楚信。 “嗳,老筱,这是送悦悦上学?”古鹏飞很傻很天真地向那父女俩打招呼。 但是,这三十出头的男人摆出一副小清新的架势,也确实恶心了一把筱楚信和筱悦的心脏,“干嘛呢,”筱楚信上下打量他,这货哪根筋儿打错了?“你这是专门等着我们爷俩出门呢?” 古鹏飞点了点头,“YES!” “说吧,什么阴谋?” “我想……送悦悦去学校。嗨,学雷锋做好事儿嘛,我们医院正举办学雷锋活动,邻居一场,我帮你送孩子,怎么样?”古鹏飞邪邪地一笑。 筱楚信和筱悦父女对视一下,深表怀疑。 “阴谋,一定有阴谋!古鹏飞你不是想把我闺女拐跑了藏起来当童养媳吧?”筱楚信将筱悦往怀里一搂,“不行,我可就剩这么一个闺女了!” 古鹏飞不理他,直接向筱悦使了个眼色,“悦悦,要不要古叔叔送你,我给你买漫画,最新更新的火影!” 筱悦看了看筱楚信,拉了拉老爸的袖子,“老爸,今天就让古叔叔表现一下啦,你再回去补一觉?”还不等筱楚信点头,筱悦拽着古鹏飞的胳膊就钻进了电梯,赶紧按了一搂的按键,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还调皮地向筱楚信吐了吐舌头。 “你真给我买火影?最新的?” “说到做到。” “说吧,让我帮你干什么坏事儿?”筱悦老道地跟古鹏飞谈条件。 古鹏飞触了下眉头,“这孩子,我怎么能让叫一个小孩子帮我干坏事呢!” 筱悦叉起手来,“切”了一声,“你们大人真虚伪,真没劲!” 跳上了古鹏飞的路虎,筱悦在座位上挑了挑,“古叔叔你的车比我爸的车来劲,我就说嘛,再好的商务车它也是企业的门脸,不能代表男人的品味,呵呵,你比我老爸有品多了!” 古鹏飞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整天一套一套的,是现代言情剧看多了,还是被网络文化戕害了,正儿八经的国学一窍不通,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却无师自通,“悦悦,梅琮佳是你班主任?” 筱悦立即警觉地向他看过来,“你在打我们梅老师的主意?我说呢!不干,梅老师对我那么好,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梅琮佳的。”她立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很重要,人在江湖,重在义气。 “哟哟哟,瞧你,瞎紧张个什么东西啊,”古鹏飞一边开车一边向她撇嘴,我能打你们老师什么主意啊,他哥哥是我的大学同学,上次来上海的时候我们一块儿吃饭,他把一样东西丢在我车上了,应该很重要,她哥哥一定找得很着急,你帮我把东西转交给梅老师,肯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筱悦眨巴着眼睛看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一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好吧,就信你一回。那个漫画……” “要多少本都买给你。” “呵呵呵呵,这回算是赚翻了。”筱悦喜不自收,乐得前仰后合的。 古鹏飞吊了吊嘴角,笑道,“憨丫头!” 梅琮佳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她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上就开始学造句了,可现在教学大纲变了,到了初中才开始造句。很多常识性的语法错误,让她尤其为汉语言担忧。比如,一个孩子写道,“今天我和爸爸打了很多猎”,什么时候在书本上见过“打猎”二字分开过?还有,什么“他回早回晚都一样”,明明是“早回晚回”好不好? 这样的语文常识,还用学吗?她突然觉得高分低分都不重要,让这些孩子能说正常的话,便是语文的最大功用了,这远比让孩子学那些哑巴英语、法语、日语实在多了。 她突然看到筱悦站在办公室门口了,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了,还是她刚一来,就正好被她看到了,“筱悦?找我有事儿?”梅琮佳向她招了招手。 筱悦便一耸一耸地进来了,她的身后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 梅琮佳侧了侧身,试图看到她藏了什么,可是筱悦也顺着她侧过来的角度,躲了躲不给她看,“什么好东西呀?还神神秘秘的?”看着筱悦满眼的笑意,她猜可能是她送给她的礼物。 “惊喜!” “哦?”梅琮佳挑了下眉毛,“是吗?” “应该是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筱悦卖关子说,没错,早上古叔叔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说吧,你打算怎样才把这份惊喜给我呢?” 筱悦心想,借花献佛都能有意外收获,这交易简直赚翻了,她稍微想了想,“那……你能不能晚上请我吃饭?” 哈,想了半天,还以为小丫头胃口有多大呢,没想就是请吃饭这么简单,“OK,成交!” 筱悦这才恭恭敬敬地将身后的东西递到梅琮佳的手上,怪声怪调地说,“小姐,请笑纳!” 那是一个密封的文件袋!梅琮佳有些狐疑,看着一眼筱悦,筱悦依然保留着得意而期待的微笑,看着她拆开文件袋,从里面露出了一个红本本,她看清了上面的字,翻开之后,她更是被吓住了,“这是……古鹏飞让你拿给我的?”她问筱悦。 筱悦觉得梅琮佳的表情不对,没有喜悦,倒是有些惊讶,反正和严重,她没敢轻易搭腔,只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 筱悦便转身逃走了,心里默默地说,骗子,古鹏飞是个大骗子。 等筱悦一走,梅琮佳就趴在窗户上给古鹏飞打了个电话,“是我……对,我看到了……今天晚上你有空吗?……嗯,好,我在家等你。” 幸福底线092_092.惊喜,还是惊吓更新完毕! ------------ 093.留住,昔日幸福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古鹏飞站在车前,倚着车抽着烟,远远地看到了梅琮佳瑟瑟地走了过来,已经入冬,她却穿得有点单。她大约早就看到他了吧,一定是看到了,因为这次是她主动约了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但是,她偏偏对于他的身影不怎么经意似的。其实,这么冷的天,他可以在车里等的,但是,就为了让她一眼望见他的人,不是他的车,他偏偏站在外面。 “上去吧!”梅琮佳淡淡地说。 古鹏飞没听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他承认在女人方面,他比较晚熟,而且感观能力不强。 他跟着她上楼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他觉得在自己面前还不如筱悦那臭丫头放得开呢。 “坐吧!”梅琮佳看了看他,气定神闲地说。 古鹏飞便听话地坐到了沙发上,他想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没错,这一天他都过得很忐忑,是不是真的草率了,她会不会以为他把跟她上床当成是一场交易,那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梅琮佳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袋,“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她脸上的表情终于稍微有了些颜色,但是,真看不出是气愤,还是难过,反正不是高兴就是了。 古鹏飞就像是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我……我就是想帮你更久远地为你保留住这儿,保留住你赖以生存的昔日的幸福。所以,我就把这房子给你买下来了,”他环顾了房间里,“看看,这儿到处都有他的痕迹,他的味道是不是?我现在解不了你的中的毒,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为你过得快乐一些。” 梅琮佳吃惊地望着他,她说不上话来,连同她的大脑全都档住了,而蓄了一眸子的眼泪,渐渐地模糊了她面前的他的脸。这个男人……这个想娶她的男人脑子有病吧?他要为她挽留住昔日幸福,她跟前男友的幸福。 “琮佳,我想娶你,不单单是因为咱们俩有了那事儿,我是觉得咱们俩能好好地过下去……我给你买这房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不管是谁给你的幸福,也要是幸福,我都愿意成全和保护。” 梅琮佳胡乱地抹了眼泪,“你是向我求婚吗?” “对!” 梅琮佳敲了敲茶几上的房产证,轻轻一笑,“就用这个给我求婚?” “对,就有这个,这是我古鹏飞工作以后赚的所有的钱买的,很贵重,但只代表我的一颗诚心,我知道求婚应该用钻石,因为钻石代表真心,我知道我送出去你也不会收的。”他够坦白了,也够诚恳了,但是还是把梅琮佳吓坏了。见梅琮佳不说话,他接着说,“你不用这么怀疑地看着我,我是认真的,我是很清楚,我找到了最坦荡的新娘了,未来的很多日子,让我们学着慢慢爱,好不好?” “可是……你确定要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吗?” 这样一个古鹏飞,是梅琮佳完全想不到的,可是,在她心里也期待婚姻吗?她说不好,她只觉得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应该做一定的事情,她只是不敢相信在一段没有对等的婚姻里,真的那么走运会越走越顺。不对,他们之间是对等的,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龚潮,而他也忘不了他的初恋女友不是吗?或者,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这么些巧合,或者,上天真的有好德之心,故意要成全这些在苦海里挣扎的人吧。 古鹏飞站起来拥抱住她,“我很确定。你呢?” “我不知道。”梅琮佳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泣不成声,“我真的不知道。” “我会等,我会努力,但是请不要把我关在你的心门之外,可以吗?” 梅琮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鹏飞,除了坦荡之外,我几乎一无是处,你其实可以找更好的女孩,何必这么辛苦,找上我呢?” 是啊,为什么会是她?古鹏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不需要想,想得清楚、看得明白的,都不是他想有的感觉,这其实就是爱的感觉吧,这么说他真的遭遇爱情了,古鹏飞心下有点小激动,但他还不敢对她轻易说爱,他怕把她吓跑了。他其实有些了解她了,知道什么是她怕的,什么是她可以妥协的,总之,这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了吧。 那天晚上,他们又**了,一直做到筋疲力尽为止。 梅琮佳突然发现,她的身体是那么向往他的,不管她怎么坚守这颗伸向龚潮的心,她都没有办法约束住自己的身体的离经叛道,她其实,是需要一个男人的。 她从来不留古鹏飞在家里过夜,而古鹏飞也从来没有要求过留下来,只有在他们沉浸在水**融的巅峰时刻上,他们才能除了对彼此的需要之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而一旦结束了,清醒了,他们都能在这儿感受到龚潮的气息,无处不在。 再去古鹏飞家的时候,梅琮佳便以他的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了。古俞森和周丽华一如往出的热情,而彭之玉除了客客气气地跟她聊几句家常之外,也并没有多大改观。趁胜追击成了周丽华的事情,有意没意地老是提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事儿。 梅琮佳并不松口,都是堂而皇之地应付过去,她还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承受这个结果。 那天是古俞森突然提到了,“马上过年了,你们都要放年假,鹏飞你可以跟着琮佳去一趟山东老家,也算是上门提亲了,孔孟之乡嘛,一定讲究礼数,你呢,先打个前站和琮佳家里人商议一下,看看什么条件,怎么安排,必要的话,我和你妈妈也去会会亲家!” 古鹏飞满怀期待地看着梅琮佳,他从心里暗自感激老爸终于出马了。 梅琮佳一个劲儿地摆弄着衣角,其实,她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爸,妈,这是事儿我和琮佳回头再商量商量吧?你看你,弄得琮佳都不好意思了。”古鹏飞总是那个打圆场的,这段日子,有很多事情,比如关于她的父母,她过去的种种,都被古俞森夫妇追得焦头烂额,梅琮佳都不想提,都是古鹏飞帮着她挡回去了。 周丽华看向梅琮佳,“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你们岁数可都不小了,不用我们逼婚,你们自己也该着急了吧!” 古俞森瞪了周丽华一眼,“行了,你就让他们商量商量吧,对了,前些日子你黎叔给我送了两条好烟,你们走的时候顺便带上吧。” “哦。”古鹏飞说。 送梅琮佳回去的路上,古鹏飞开着车一直不说话,梅琮佳的态度多少有些让他在家人面前没法交代,其实,她也不完全是个好演员。而他,偏偏又是极要面子的。 “怎么,生气了?”梅琮佳小心翼翼地问。 古鹏飞突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后悔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后悔做我的女朋友了!”他看上去很凶,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居然可以这么凶,她心里怕怕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为他,也为她自己。 梅琮佳是有些害怕这么快就跟这个男人谈婚论嫁了,很多很多事情还没有摊牌啊,还有很多很多故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啊! 古鹏飞看着梅琮佳惊悸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了,他握住梅琮佳的手,温柔地说,“琮佳,要怎么样你才能信任我,你告诉我?”他一下子又变得那么温柔了,都快把她的心柔化了。 “鹏飞,谢谢你,谢谢你能娶我,更谢谢你能包容我对龚潮的爱,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我就是不敢相信……” “傻瓜……” 梅琮佳抽回她的手,“鹏飞,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和龚潮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但是还有些事儿我想我表哥赵康没跟你说,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古鹏飞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她还有秘密?怎么会还有秘密!而且看她的样子,还似乎很严重,他有些害怕,怕她毫不留情地掷下一颗手雷,把他一直努力、全心全意争取来的一线光明炸个灰飞烟灭了,“不管什么事儿,都改变不了我要娶你的决心!”他孩子气地跟她赌气说。 “谈婚论嫁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你爸妈必定会见到我的家人,我真的不敢保证,他们会怎么看待我的家人?”梅琮佳开门见山地说,对此她一直有压力,古鹏飞他们家可以因为他的坚持而不讲求门当户对,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受一个蹲过大牢的亲家。她太知道了,他们这些高干家庭的心思了,这属于政治污点,而她的父亲永远都洗不去,而她,也摆脱不了这污点的牵制。 “你的家人怎么了?不就是没钱吗?没关系,我们好好过可以慢慢接济他们。”在古鹏飞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爸爸……做过牢,杀人未遂!而且,他现在刚刚娶了一个三陪女郎做我的继母。”梅琮佳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其实,是我促成他们的姻缘的,爸爸老了,我不能在身边照顾他,那是那个女人可以,她对我爸也是一片痴心,我真的不在乎他们之前做过什么,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因为他们是我亲人,可是你呢?你的家庭呢?也都不会介意吗?” 她果真投下了一枚手雷,古鹏飞心里说,他的祖母、父母不会不介意,他太知道了。可是,就因为这些,让他放弃已经走进他心里的女人吗?他不想,也不能。他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把这件事情摆平,他毕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他什么都不说了,一踩油门,载着她向国顺住宅小区去了。 到了之后,梅琮佳郁郁地开了车门,下车,还没站起身体的时候,古鹏飞叫了她一声,“琮佳,我不会放弃的,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儿,让我安心地嫁给我,好吗?” 梅琮佳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他终于给她一个答案,虽然不够明确,但也是答案,不然,她不会心安吧? ------------ 094.从此,也是我妈妈 (.) 古鹏飞和梅琮佳手挽着手向着外滩上灯火,迎着黄浦江上的冷风,漫步着。【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 这种感觉分明就和跟龚潮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反正那些情景,那些感觉总是无法重见。其实,当她要求古鹏飞陪她到这里吹冷风的时候,她都知道自己太自私了,这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对未来,她很迷茫又有期许;对过去,想放又割舍不去。她就是这样踟蹰在一个岔路口上,胆小,懦弱,自私,贪婪……她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了。 “以前,他都是喜欢带我来着,”梅琮佳扶住栏杆看着江水,也许吧,对她的未婚夫提及龚潮,她很欠,但她宁可让古鹏飞把她痛骂一顿,她的心就可以痛快淋漓地疼一阵儿了,她很怕现在这种幸福眼看就要降临了,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感觉,她往身后指了指,“这条路就是福州路,专门卖画材的,我不但知道温莎牛顿和马利,我还知道松节油,上光油!我那么积极地去融入他的世界,他怎么忍心离开呢?” 古鹏飞非但没有骂她,还把她搂紧他温暖的怀里,吻去她脸上的泪。 梅琮佳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皱了皱眉,“鹏飞,你到底为什么选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放不下任何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很多的状况吗?连我家里也是一大堆麻烦事儿……” 古鹏飞抬头看着对岸的霓虹灯,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别想那些了,现在没有什么事儿,比我们俩能站在一起重要,你知道吗?”其实,他听她怀念龚潮的时候心里酸酸的,但是既然这辈子认定了这个女人,这种酸涩他必须要忍得下。 “你如果后悔还来得及?”梅琮佳再一次犯忌。 古鹏飞转过头来看她,“难道你后悔了吗?”他的声音威而不怒。 “我是问你啊!” “我不会后悔的梅琮佳,永远不会后悔的,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古鹏飞信誓旦旦地说。 梅琮佳往他肩膀上靠了靠,其实这种感觉是对的,有誓言,有拥抱,他们不是一直想象别人一样对未来的生活多一些憧憬吗?可是,她心里怎么也不踏实,怎么能踏实得了呢,人是需要对等的,之前和魏翔谈恋爱,因为魏翔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而她是个不起眼的丑小鸭,所以她总是患得患失,后来跟龚潮在一起,知道他是孤儿,而她的家庭也不健全,所以在这种对等中她能特别安心地去爱,而现在,在她面前的古鹏飞呢?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呀,所以,她不止一次地问他后不后悔。 “真有趣,老天多会捉弄人,瞧,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彼此心里都装另外一个人,现在谁让谁爱上对方都不现实,所以,我们目前好算是对等吧?”她试图在他们彼此之间寻找能让她安下心来的对等了。 但是,古鹏飞并不明白她其实是在跟她自己较劲儿,他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却不敢发火,只干笑着,“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心能够复苏,还有能力重新燃起爱情的话,那是我们的造化,请你不要扑灭它,可以吗?” “什么?”梅琮佳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她是有些糊涂了,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古鹏飞尴尬地一笑,“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嗯,这儿风挺大的,都快吹感冒了。”梅琮佳还他搭着,总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比较让人舒服一些。 在车上,梅琮佳突然问,“我爸的事儿,你打算怎么跟你家里说?”她其实不想逼他,可是她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件事儿的。 古鹏飞抿嘴一笑,“我已经跟赵康商量过了,先不跟他们坦白吧,等我们结完婚,再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怎么样了,我保证没有看不起你们家人的意思,只是不想生出一些什么枝节来,让我们好事多磨。” 梅琮佳一愣,“这样……好吗?”这是一条捷径,她要不要同意,她已经向她的未婚夫坦白了,他选择隐瞒不是她的事吧,突然发现,其实她也是自私的,或者说,其实她心里还是想嫁给他的。 “没有什么不好,都听我的吧。” 梅琮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儿,梅琮佳又说,“鹏飞?” “嗯?” “有一件事儿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什么?”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龚潮的妈妈。”她以为他会拒绝,至少应该皱一下眉头问问她为什么?可是,古鹏飞想都没想,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好啊,就这个周末吧。” 梅琮佳觉得她应该对她的未婚夫足够坦诚,也允许他进入她的全部生活,不管有没有爱情,他们毕竟要结婚了。而对于朱青兰,不管是不是因为龚潮的缘故,她始终都会她保存着一种情怀,她永远都忘不了朱青兰向她诉说心事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情形,永远忘不了龚潮走得时候朱青兰那种露骨而疯狂的悲恸! 这个女人的一生都太惨烈了,令梅琮佳望而生畏。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如果龚潮能活过来,不管是瘫了还是怎样她都愿意做她的儿媳妇儿,如果龚潮不再了,她就做她的女儿! 是的,今天她要带着她的姑爷给她瞧瞧了。而对梅琮佳自身而言,倘若能过得了朱青兰这一关,就等于过了龚潮那一关吧,她需要有一个交代。 朱青兰定睛瞅着古鹏飞的样子,跟她第一次被龚潮带来时审视的目光一模一样,这种相似,这种一如往初,让梅琮佳一下子就心疼了,“妈妈,你别老盯着人家看好不好,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是的,龚潮带她来的时候,龚潮也说过类似的话。不但梅琮佳记得,朱青兰也记得,她的眼圈儿都红了。 朱青兰尴尬地抹了下眼泪,笑着,特别欢地笑着,“瞧瞧,瞧瞧,我又失态了!琮佳啊,我今天可要表态了,这个姑爷儿我一百个满意,真是和龚潮长得一模一样,我就像见到我儿子一样。” 院长妈妈这是魔怔了吧?梅琮佳被朱青兰的开场白着实吓了一跳,古鹏飞和龚潮像吗?一点儿都不像呀,院长妈妈这话是赞成这桩婚事呢,还是不赞成呢。她想着朱青兰这么说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古鹏飞的出现让她真的想到了龚潮,她希望自己儿子没有做到的,古鹏飞可以;另外就是替龚潮惋惜吧,为他们情意的终结而痛心! 梅琮佳尴尬地看着古鹏飞一眼,她现在不能忽略了他的感受,她想示意他,院长妈妈不是给他的下马威,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古鹏飞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告诉她他不在意,他能理解。而梅琮佳读懂了他的眼神,安心地微笑了。 朱青兰突然拉住了古鹏飞的手,“古先生,这些年琮佳一直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她在上海也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她能带你来我这儿,就一定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其实挺高兴的,她能这么坦诚地面对未来的生活,也高兴她这么尊重我这个妈妈,更高兴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肯来见我!” “您别这么说……” 朱青兰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她,“龚潮是我儿子,我亲生的儿子,我失去他我心里很痛苦,但是我知道琮佳的痛苦一点儿都不比少,这些年我一直劝她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她老说她心里装着龚潮腾不出一点儿地方来装别人,其实,我一点儿都不高兴,琮佳也是我的孩子,我希望她幸福快乐!所以,今天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梅琮佳明白朱青兰的心意,她在一旁泣不成声了。 古鹏飞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敬意,也对梅琮佳的世界多了一分了解,他的未婚妻表面上是昏暗阴冷的,而越往深里挖掘,她身上通透、善良、美好的一面越是显现出来了,没有了之前的窘迫,他尊重她们之间这份珍贵而真诚的情感。 “您生了一个好儿子!” 朱青兰苦涩地笑了笑,“是啊,龚潮那孩子心善,不会见死不救。可是每个母亲都是自私的,我倒真希望他不逞英雄,我巴不得那天他不在现场……不说了,都过去了。” 古鹏飞被她的情绪带动了,“从今天起,您也是我妈妈,让我做您的儿子吧!” 朱青兰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嗯,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她的脸上绽放着微笑,让人心疼的微笑。 “鹏飞,你们要结婚了,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嗯,您说。” 朱青兰郑重其事地握住梅琮佳的手,又拿起古鹏飞的手搭在梅琮佳的手上,“我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的,小两口过日子,以后免不了有个磕磕碰碰的,要是有个什么口角闹起来,你永远不许拿琮佳和龚潮之前的事儿当话柄,那是往琮佳的心窝子上捅刀,不知道吗?” “我知道。” “琮佳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全靠你了,我是知道这孩子的,她不求大富大贵,她就是太单了,就想有一个家,有个念想,有个能停脚的地方,你要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值得你爱,真的!” 古鹏飞捣蒜似的点着头,“妈妈,您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让琮佳受委屈的。” “好,好,我们龚潮终于可以瞑目了!”朱青兰捧着心,又是笑,又是哭的。 梅琮佳搀扶着朱青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看到古鹏飞也哭了。 幸福底线094_094.从此,也是我妈妈更新完毕! ------------ 095.不认,这门亲家 加更 临近过年的时候,古鹏飞申请休了年假,跟着梅琮佳回了一趟德州老家。排行榜,和凛凛的寒风,仅两天功夫,古鹏飞的嘴角生疮,脸上也开始起皮了。不过,在梅琮佳看来,她的这一位未婚夫还是帮她争足了面子,也只是在心里暗爽了一下下,不敢表『露』分毫。 怕古鹏飞在家里不习惯,梅纪晴就让赵康在他们家附近的旅馆里定了房间,但是,梅琮佳是在姑姑家里住的。每天晚上,梅琮佳要回姑姑家睡觉的时候,古鹏飞都央着她留下来,梅琮佳每回都不肯。古鹏飞就笑她,都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还跟青涩的中学生似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已经发生了那事儿。 梅琮佳便羞红着脸捶打他,他便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阵儿温存,梅琮佳便故意去碰他嘴上的疮,古鹏飞一疼一羞便放了她了。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梅琮佳心里越来越踏实了,同时离龚『潮』也越来越远了。她是想过把对龚『潮』的爱封存起来保护起来,怎么样都不能耗减。可是,这两个男人就像是在她心里举行了一场拉力赛,古鹏飞的每一分进步,龚『潮』就无奈地退步,她不懂,龚『潮』为什么老是让着古鹏飞呢? 全家对古鹏飞所呈现出来的客气,一点儿都不少于古鹏飞家人对于梅琮佳的,而除却了客气之外,还有种种的谦卑吧,特别是魏长英和梅纪伟,这样的金龟婿上门自然是喜不胜收,但是除了让菜,除了憨笑,他们几乎在古鹏飞面前连句整话儿都说不全,就怕说多了误了梅琮佳的美好姻缘。家人的拘谨,让梅琮佳感到心疼,又说不上什么来。 古鹏飞临走的时候,征求全家人对婚礼的意见。全家人也一致表态,没意见,你们家看着怎么办好,就怎么办,你们家让我们准备什么,我们一定照办!古鹏飞又说,他爸爸妈妈的意思是定在年后农历的正月十八结婚,全家人又是不住地点头称好。 梅琮佳苦笑了一下,她一直所追求的“对等”其实并不存在,是她高攀了,是他们这个家高攀了,世俗的眼光所断定的这一切,即便她再怎么不愿承认,不愿接受,这也是事实。但是,因为这“高攀”,让她对这段姻缘心存感恩,她怎么也做不到,不但做不到,她甚至有些迁怒于古鹏飞所展示在她家人面前的优秀,和家人在古鹏飞面前显现的卑微。 所以,送古鹏飞去车站的时候,梅琮佳脸假意的微笑都很吝啬。 古鹏飞则以为是她舍不得他,他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极温柔地向她说,“好了,没几天你也要过去上海了,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好不好?” 梅琮佳抿嘴一笑,点头,“你们看着办吧!”她是有些负气地说,他却完全没感觉到。 “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结婚之后,咱们多久回门呢?你别忘了跟你爸,你姑他们商量商量我也提前好请假。” 梅琮佳摇摇头说,“不用请了,也别办回门酒了,怪麻烦的。” “可这样不委屈了你了?再说,给你家里也不好交代吧?” “你没看出来吗?只要是你说的,你们家决定的,我们家人没有什么反对的,在他们看来,还能把我嫁出去,没折在手里就不错了!”梅琮佳自嘲地说。 古鹏飞稍微听出来有些不对了,但是看看表,马上就要检票了,便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你呀,是不是轻度婚前恐惧症啊?乖,别想那么多了,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娶你过门,做我的古太太,我会给你幸福的。” “去吧,检票了。”梅琮佳试着微笑一下,却没笑开。 “嗯。” 看着古鹏飞,十几天之后便成为她丈夫的人站在排队检票的队伍当中,离她越走越远,还不停地向她回首挥手,她竟然哭了,她突然想到几年前,她也是向龚『潮』这样挥手告别的,说好了过两天就会回来,但是,龚『潮』却再也没能回来了。 梅琮佳跑到队伍的一侧,追着不断跟进的检票长队,“鹏飞,鹏飞,到了给我打电话……”她是真心舍不得他走了,龚『潮』出事的那个夏天开始,她总是伤离别,所以来来回回,她不送站,也不让别人为她送站。 她对他的依依不舍,让古鹏飞心里暖暖地,竟在人群里很**地喊了一句:“琮佳,等我来娶你!” 看着前后左右的人,全都向古鹏飞行了注目礼,梅琮佳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了。 梅琮佳再回到上海的时候,是大年初四,那天古鹏飞接的站,待到梅琮佳一出站,古鹏飞就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短短的几天,他们竟开始想念去对方来了,这算是好的开始吧?他们都不是把想念挂在嘴边儿上的人。 “累了吧?先送你回去洗个热水澡。”古鹏飞一边开车一边说。 梅琮佳一边整理他车上堆放的小物件,一边说,“没事儿,先去你家吧,我爸和程佳璐买了几只新鲜的德州扒鸡,不早点儿吃掉,就不好吃了。” “哦,好吧。”古鹏飞悻悻地说,他是想先去她那儿办更重要的事儿,这些天一直都在想的事儿,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儿。 梅琮佳斜了他一眼,看他极不情愿地样子,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事儿,啐了他一声,“『色』胚!” 古鹏飞不怀好意地一笑,“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你要是不想,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听了这话,梅琮佳的脸倏地通红了,古鹏飞真想凑过去咬上一口,“好吧,我不急,反正十几天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我干什么都天经地义的喽!” “坏死了!”梅琮佳低下头。突然,手机在包里响了,翻出来一看,是魏翔发来的短信,“魏翔说要带着严小米去大连了,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要走了呢?”她真心不知道,他们要走的原因。 “哈,他终于舍得放弃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古鹏飞是句玩笑话儿,却提醒了梅琮佳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了,他们是在躲她吗?或许吧,当年魏翔来上海全都是因为她,作为女人,她能理解严小米,她会永远介意魏翔来到这座城市的初衷,而不管他们过得好不好,就好像他们的相爱,结婚,都是魏翔在追求她的途中的一个意外。严小米想把“意外的『插』曲”变成魏翔的生命里的“主旋律”! 魏翔同意了,两个相依相守的人,能真诚地为对方舍弃一些什么,尝试一些什么,都是值得佩服的。 梅琮佳舒心地一笑,又把电话放回包里。 “怎么,不回一个?”古鹏飞问。 “不回就是我最好的答复了。”梅琮佳说。 古鹏飞便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一直悄悄地观察他的准新娘,她漂亮,知『性』,聪慧,大方,他从心里感谢上天为他准备了这么一个美好的人,摒弃所以错误的纠葛,打磨去一切过往的,让他们彼此遇上了。 “需* 要我做些什么吗?”梅琮佳突然抬头问。 “嗯?”古鹏飞慌『乱』地抬头,他刚刚走神儿了,赶紧宽松地一笑,“不用,新房,酒店,婚庆公司什么的爸爸妈妈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有一件事,要劳烦你亲自去办……”他学会卖关子了。 “什么事儿?” “试婚纱礼服啊,傻瓜!” “哦。”确实,这件事儿别人替不了她,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有多幸运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这么繁琐而劳心的事儿,竟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她是找了多么好的一家人啊。 “妈还说,等婚礼办完了,就让我带着全家去马尔代夫旅行,顺便把婚纱照补拍了。” “不用这么破费吧!”她还是特别小家子气地说。 古鹏飞只笑,也不反驳,反正他决定的事情,或者他爸妈决定的事情,她最好是服从,“好吧,我听你们安排。” 进了古鹏飞的家门,筱悦也在,帮着周丽华装着喜糖包装呢。梅琮佳看到橱柜上,沙发墙上,都张贴了大红的囍字,她竟有些坐立难安了,稍微有一些不能摆正自己和这个家的关系了。 “耶!梅老师回来喽!周『奶』『奶』说,梅老师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古叔叔天天送你上班的话,就可以蹭你们的车了!” 梅琮佳抿嘴一笑,在准婆婆面前,她还是不敢随便应承什么。 周丽华笑『吟』『吟』地看着梅琮佳,“让鹏飞带你上楼看一下我给你们布置的新房吧!” “新房?”古鹏飞皱了皱门,“不是接结婚前一天再安排吗?我这几天怎么睡?” “你先睡楼下的客房。” 梅琮佳使劲儿憋着笑,“阿姨,叔叔和『奶』『奶』呢?” “还叔叔,阿姨呢?”周丽华责难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没掏改口钱,都不舍得叫声妈哟!” 梅琮佳脸蛋儿绯红,“瞧您说的!” 正在他们闹着的时候,彭之玉黑着一张脸进门了。即便她什么都还没说,谁都没看,光是一进门那架势,就能感觉到不对了。这种阴冷的气息,不用看,不用问,不用听,就被带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去了,让每个人的心都掬起来了。 “『奶』『奶』?”“妈?!”古鹏飞和周丽华几乎同时惊叫道,他们从来没见过彭之玉这么严肃,这么阴冷,这么不近人情的一面,冷得让他们母子都不敢向她靠近了,只愣愣地看着她。 筱悦自觉地站到了梅琮佳身边儿,她也怕,她本能地想在她老师面前寻找到一丝安全感,但是她不懂,在这里空旷的大房子里,梅琮佳是最提心吊胆的那一个,她已经预料到了,老『奶』『奶』带进门的这股邪风是冲着她来的。 彭之玉走到梅琮佳面前,上下打量她,是一种带刺地审视,“你走吧,我是不会认这门亲家的!”她的分贝不高,却给够有力道,砰地将梅琮佳的心给捶碎了。 ------------ 096.离去,带走尊严 彭之玉这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是,就是有个好儿子,有个好媳妇,还有一个好孙子,她的中青年时代有很多不如意,有很多坎坷曲折,但是都过去了,作为一个老人她是幸福舒心的,她很自知要懂得享用晚年的时光。她尽量不操心,少操心,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管不问,心宽体胖。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个随和的老人,随和到几乎忽略了她年轻时候的能干和火爆脾气了。若不是,自己真查到什么,她也不会在宝贝孙子好事临近的时候,把这个搅得不得安生。 眼不见心不烦和听之任之这种事,是在没超越她底线和原则的前提下的。 看着古鹏飞和周丽华错愕而惊慌的样子,彭之玉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看了一下梅琮佳,她是紧张和害怕,还是心虚了,看上去整个人都瑟瑟地,而依靠在梅琮佳身边的筱悦,几乎都要巴巴地掉眼泪了,她走上去一边拉起筱悦的胳膊,“这孩子,你回家去,太婆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们说!” “我不!我不许你欺负梅老师,梅老师是好人。”筱悦死死地拖着梅琮佳的衣襟,不肯撒手,如临大敌一般怒视着彭之玉。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分得清楚好人和坏人,快回你自己家!”彭之玉呵斥道。 梅琮佳掰开了筱悦抓着她衣服的手,很平和地对她说,“筱悦,先回家吧,梅老师真的有事跟太婆谈谈。” 筱悦只得松开手,悻悻而去,临出门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古鹏飞,“古叔叔,你要是个男人,就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你要是让我失望了,我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古鹏飞并顾不上筱悦,而直接触着眉头问彭之玉,“奶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彭之玉指了指梅琮佳,“哼,我就是不允许这个女人进我们古家的大门,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妈,到底怎么了?”周丽华一边拉着彭之玉坐到沙发上,一边哄着劝着,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一般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她绝不多说话,但是梅琮佳是她相中的儿媳妇儿,看着她不尴不尬地杵在那儿那么难受,还是没有忍住过来打帮腔了,“您先坐下,慢慢说,这是您孙子的终身大事,你可不兴耍老小孩儿脾气,吓坏孩子们。 彭之玉愤愤地甩掉周丽华的手,从手提袋里摸出一沓资料,啪地摔到了桌上,“你自己看,你们找的是什么亲家!” 周丽华怔怔地捡起那沓东西,“这都什么呀?亲家怎么了?这……”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这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全家都被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要不是我请了私家侦探去山东德州调查这女人的家庭背景,我们怎么会知道她爸爸是个杀人犯,还娶了一个风尘女人当老婆呀!这种家庭出身的女人,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整天装出这么一副无辜可怜相,摆给谁看,我孙子年轻不经事儿,我老太太还有一双火眼金睛呢,你想蒙谁啊!” 梅琮佳听了这话,把眼睛微微一闭,心说,古鹏飞想躲的事情,到底没能躲开啊!或许,这全是注定的,她本来就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好运,她很平静地像古鹏飞一笑,“穿帮了,不用掩饰了,挺好。” 古鹏飞从彭之玉一进门的时候,心就悬着,这下终于落定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老太太会请什么私人侦探,他必须站出来袒护梅琮佳,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能放她走,一旦放手,他就失去了。 “奶奶,您调查的这些我都知道!琮佳一早就告诉我了,是我拦着没让她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多心。” 周丽华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老太太找的什么私人侦探不靠谱,或者梅琮佳矢口否认也行,没想到她的儿子竟这么说了,她的脑子有些乱,自己中意的儿媳妇儿竟这么复杂,这不是小事儿,不是站在哪一方的问题,“鹏飞!”她喝住古鹏飞,一个母亲本能地想把自己的儿子择干净。 彭之玉本来尽量压着的火一下子被古鹏飞这小子给撩拨了上来,“你、你小子是被这狐媚胚子给蛊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她说话呀,这种女人能为了嫁进咱们家就爬上你的床,以后就能为了权势、为了钱爬上别的男人的床!”火气一上来,她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梅琮佳再不能假装淡定了,她是很穷,很卑微,但是她有品格,有自尊,她更不能忍受别人随意侮辱自己的家人,“若是你以为我是冲着你们家的钱来的,你可以阻止我和古鹏飞的婚事儿,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请不要侮辱和践踏别人的人格!没错,我爸爸是捅伤了人坐了牢,但那是个意外,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我爸爸娶得那个女人是做过三陪女,但是她对我爸爸情深意重,他们现在过得是健康舒心的小日子,很平淡,很快乐,他们不欠你们什么,也不欠这个社会什么,我觉得他们很高尚,一点儿也不必你差。” “你……”彭之玉指着梅琮佳,气得说不上话来,这个死丫头居然敢说杀人犯和三陪女比她还高尚,这是不敬,这是侮辱,这是诽谤。 “我怎么了?我很庆幸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从小就很独立,我更能感知温暖,感受爱,我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但是我的家庭给予我的品格却很健全,我有手有脚能自力更生,我不稀罕你所说的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想做我自己。”梅琮佳畅快淋漓地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她看到古鹏飞默默地流泪了,她知道他的无奈,她知道他不想让她走,但是她不得不走了。 “鹏飞,对不起,谢谢你的真心诚心,恐怕我必须辜负了。” 梅琮佳胡乱地抹了下眼睛,抽身要离开,古鹏飞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我不许,我不许!”他祈望地望了一眼他的祖母,他的母亲,他希望她们看到他的心碎,也看清楚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之深,但是她们竟冷冷的,没有松口的意思,“奶奶,妈,我不要让她走,她走,我也走。” 梅琮佳回过头来,笑了,很调侃地说,“古鹏飞你多大了,还上演这样的苦情戏?别闹了好不好!” 她还是甩开了他的手,骄傲地走了,她没有任何资本不是吗?除了还带走自己的尊严。 是他自己抓得不够牢吗?还是她走的决心太大了?眼看幸福就到眼前了,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是苦情戏,是不苦情戏更凄惨的人生。他的心凉凉的,甚至更感觉到嗖嗖地过风,他看他的祖母和母亲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们是纵火的小丑,将他对后半生的希望全都烧尽了,这感觉不叫痛,比痛还严重,就是丧失了感知痛苦的能力了。 也是,在这一下子,才恍然大悟,他竟爱她这么深了。 “我是个成年人,梅琮佳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会看不清楚吗,奶奶?”古鹏飞怒声问道。 彭之玉很坚持地拍了拍桌子,“她就是再好,也不会成为我老古家的媳妇儿!” “她本来好好的,是你把她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了呀奶奶!你以为我这些日子跟她在一起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以为你说不行,我就能换一个人去爱了吗?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你们把我的感情当什么了!” 周丽华知道他又想到十多年前他带回家的那个女人了,她也心疼他的儿子,为什么她这么优秀的儿子在情路上就这么艰难呢,她真不忍心看到他受伤的样子,“鹏飞,这个事儿先缓缓吧,大家都冷静冷静,梳理梳理,想想清楚,好不好?” “我想得很清楚,这次我是决定不会妥协的。” 周丽华看着彭之玉在一旁捶胸顿足,连忙扶住了婆婆,向儿子使了个颜色,“鹏飞……”然后扶起彭之玉,“妈,我先送你回房休息,这事儿明天再说,等古俞森从南京回来吧,咱们再慢慢商量。” “哦,俞森……去南京了?”彭之玉一边被周丽华搀着往房间里走,一边问,她自知这一阵儿激动地有些心率过快了,就觉得心脏累,她得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您忘了,俞森去南京开会了。” “等他回来你就跟他学学舌,我就不信他会认这样的亲家。” “好,好,我给你拿一下降压片,你坐一会儿。” 听着祖母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儿了,古鹏飞直奔车库。 他要找到梅琮佳告诉他要娶她的决心,这辈子,真的就认定她了。这种感觉很清晰很自然,曾觉得这辈子都被女人伤透了,便没有办法再爱了,可是直到有一天遇上了梅琮佳,对爱的向往和追求,自觉不自觉地让他向她靠拢,这种既渴望又害怕的感觉,让他像个冲动懵懂的少年一样,伴随着现实里的阴影也会颓然,但是却不能不前进。 有时候,他也问自己,这与那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男女们有什么不一样?他想克制。 但是,梅琮佳就如他的宿命,即便她冷冷淡淡地,他都愿意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全部交予她的手中,是一同相守相望,还是一同毁灭,全都由着她。原来,爱的滋味是这样深刻,颤抖,半熟,节制,却不能停滞。 ------------ 097.随便,去哪都行 加更 离开古鹏飞家之后,梅琮佳独自漫步在空旷的大街上,确实比较空旷,大年初四的上海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繁忙起来,打工族、上班族大约都在火车上吧,或是已经窝在出租屋里了。其实,换做是往年,她也早就窝起来了,而现在竟遇上古鹏飞一家人,还被彭之玉赶了出来。是被赶出来的,刚出来的时候还有畅快淋漓的特别骄傲的感觉呢,这会儿竟只剩下失落和惆怅了。 她心里很乱,她越来越体味到了这是一种失去的感觉。 可是,失去了什么呢?尊严?刚刚她已经那么骄傲地挣回来了。爱情?她从来没觉得她从古鹏飞那里得到过爱情。那他们之间应该算怎么一档子事儿,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很单纯的好,这种好毕竟让她感觉到温暖了。所以,就是一种失去! 梅琮佳从来没觉得嫁给古鹏飞是她所向往的事情,而一直把这件事当做是自己对命运的一种妥协。所以,这事儿被搅黄了,她应该舒松了一口气才对,她这么告诫她自己,却洒脱不起来,甚至还有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下来! 她不想回那个有龚潮的家,虽然现在她已经是那房子名符其实的主人了,可那里有她和龚潮最幸福的时光,也有她和古鹏飞片刻的欢愉,她不想就这样夹在那两个男人之间,她会崩溃的,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龚潮呢?他若知道她被古鹏飞的家人赶出来了,他会心疼吗,他的心疼她就会越发惭愧,他如果嘲笑她,她便更加无地自容了。 有谁,是她所能倚靠的?有谁,是她所能仰仗的?有谁,是她所能诉说的? 这个时候,她寂寞极了,只身走在这寂寞的大街上。 电话已经响过好几回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古鹏飞打来的,她干脆关了机,她不想听他解释,也不想接受他的挽留,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余生交托给一个男人呢,从一开始她有些懵,她怎么相信那个家庭能诚心诚意地收留她这只漂泊的灵魂呢。其实现在想想,彭之玉说的没错,她是个自私而贪婪的女人,虽然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是贪图一种归属感。 越往前走,越发觉得手中的行李有点儿重,突然想起来了,父亲和程佳璐给他们的准亲家捎带来的地方特产还在包里呢,再不拿出来可能就坏掉了。正好看到路边有一老一小行乞的乞丐,就把包里的四只德州扒鸡全都给了他们。 刚一开始那两个乞丐还不敢要,这年头好人都难做,或者乞丐也有乞丐的节操了,害得梅琮佳不得不跟他们解释说,“从家里带过来的特产给朋友的,朋友还没到,住的地方又没冰箱,你们就勉为其难帮我把它们消灭掉吧!” “那,成吧!”老者看了看小的,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我先尝尝没坏的话,你再吃。” 他们还真是“勉为其难”替她当街处理了,但吃得还真香。 梅琮佳再往前走就走不动了,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已经过了几条街了,也没看到地铁口。就算是看到了,上了地铁她也一下子想不起来该去哪儿了,这种寂寞成荒,又无家可归的感觉真是挺凄惨的。 这时候,她看到一个机票火车票代售点,她拎着行李进去了。 “小姐,我想订张机票。”梅琮佳往柜台窗口前一坐,向里面的人说。 “哦,好的,请问您需要去哪的,哪天的航班?”那姑娘标准而客气地微笑着。 是啊,去哪儿啊?干什么啊? “小姐……小姐,您要去哪儿?”坐在里面的姑娘侧着头看了看她。 “去哪儿都行,最早的航班,就行吧!” “啊?!”那姑娘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您确定吗?” “对,我想去旅游,目的地还没选好。”梅琮佳很牵强地解释说,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古怪的女人,但是,再古怪,也与人无伤了。 “小姐,最早的一班是去深圳的,四点四十东方航空的。您要是现在赶去浦东机场应该来得及的。” 深圳?好吧,就去深圳吧。至少妈妈在那,她也应该去看看她了,陪她说说话了。 “好的,谢谢。可以刷卡吗?” “可以的。” 梅琮佳便把工资卡递给她了。 那姑娘又说,“您到深圳已经是晚上了,请问,需不需要为您直接预订宾馆呢,我们都是会员价,便捷又省钱。” “行吧。”梅琮佳点了点头。 古鹏飞在梅琮佳家门口等了一夜,都没见她回来,打她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她到底去哪儿了?难不成又回德州了?她不致于这么心智不成熟,去惹家里人担心吧。难道出什么事儿了?他突然想到了,会不会是因为他堵在这儿,她才不回来,想到这里,他匆匆忙忙下了楼,驾着他的路虎飞驰而去。 他回到自己家的小区,上了楼,却砰砰地拼命砸他家对面儿的门。 时间还早,筱楚信揉着惺忪的眼睛,穿着睡袍就出来了,“谁啊?”房门一开,还等筱楚信完全清醒过来,古鹏飞就推开他钻进他家了,“喂,古鹏飞你没毛病吧,大清早的来我这儿干嘛!” “筱悦呢?”古鹏飞直接冲向楼上的卧房。 筱楚信连忙伸开手臂拦住他,“喂,你干嘛,我闺女还没成年呢!想泡妞滚别处去!”筱楚信倒是也听说过这年头流行什么萝莉爱大叔,但是他女儿才十二岁,他这是诱拐未成年少女!从他要送筱悦漫画书非要送筱悦去学校他就觉得别扭了,但是觉得这些年的邻居了,古鹏飞这个人还算靠谱,不致于!这回他竟大清早的要闯进他女儿的卧室,这还得了! “操,筱楚信你脑袋有泡吧,我泡筱悦,你怎么不说我泡你老妈呀!”古鹏飞在楼道里等着一夜,眼睛通红,脾气暴怒,样子确实有些可怕。 他越是这样筱楚信越是担心,“你来我家撒什么酒疯儿,滚,给我滚!” 这时候,筱悦趴在二楼的楼梯上,揉着眼睛,看着莫名其妙地反目成仇的两个大男人,“闹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 古鹏飞仰头看上去,也不跟筱楚信较劲儿了,“哎,悦悦,你梅老师有没有跟你联系过?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筱楚信愣愣地,“梅老师?哪个梅老师?” “爸,你真的想得太没边儿了,古叔叔怎么可能会泡我!他的未婚妻是我的班主任梅老师,”筱悦又看了看古鹏飞,“我说,你这个男人也太没用了吧,太婆一生气一跺脚,你就顾不上自己的媳妇儿了,告诉你,我不会帮你的,到什么时候我也是跟梅老师在一条战线上的!” “臭丫头,你现在给我换好衣服下来!”古鹏飞举手指着筱悦,“你梅老师失踪了,电话打不通,也不在家,和她家里人也没联系!” “什么!梅老师失踪了……”筱悦两眼一长瞪,“我靠,你说你也真是,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居然把新娘子给弄丢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弄没了啊?”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质里,筱楚信稍微听出了一些眉目,他双手握紧了古鹏飞的手,“哎呀,鹏飞你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刚才确实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筱悦换了衣服再次冒出头来了,“爸,恭喜个屁啊,他连新娘子都给弄丢了。” “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 古鹏飞也不介意,一把薅住筱悦的衣领子,像捉小鸡儿似的拎着她出门了。 古俞森坐在床头上抽着烟,周丽华做完了早餐进来,他便瞟了妻子一眼,阴沉沉地问,“怎么,鹏飞一直没回来?” 周丽华红着眼睛说,“是啊,我刚刚上楼看了,客房也看了,一直没回来!你说他去哪儿了呀,打他电话也不接,不会带着梅琮佳私奔了吧?十年前他就弄着跟那个任小可私奔呢!” “别胡说!”古俞森啐道,手一抖,烟灰落到了地板上。 周丽华抢步过来,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地板,“哎呀,你看看,说过多少回了,别再卧室里抽烟,就是不听,这地板是进口的,贵着呢!” 古俞森将烟头掐断在烟灰缸里,“烦不烦呐!” 周丽华委屈地背过脸去,“烦?你烦我不烦呐!好端端的眼看儿子就要办喜事儿了,妈突然找了个什么私家侦探,生出这么个事儿来,现在准媳妇儿跑了不说,儿子也跟着弄丢了,你自己都说了,鹏飞这回是动真格的了,硬把他们俩人拆散了,于心何忍啊!” 古俞森皱着眉毛扯着妻子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你这是怪妈多事儿了?咱妈也是为老古家着想嘛,那个梅琮佳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的孩子,害怕她查吗?”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喜帖都发出去了,酒店也订好了,突然不结了,你怎么跟亲戚朋友解释?” 古俞森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向来是要面子的,再怎么说上天去,临结婚的时候,新媳妇儿跑了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有,他的儿子古鹏飞,当老子的和儿子老是面上不和心里和,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的痴心,儿子的坚持,儿子的义无反顾,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怎么能不担心他呢?但是,这事儿的另外一头儿是他的老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的老母亲啊。孝顺,孝顺,只有顺着老人才能叫孝。 “那你说,该怎么办?”他不好说,但是周丽华可以。 “依我看啊,梅琮佳这孩子挺好的,漂亮,懂事,知礼数,还是名校的高材生,人民教师呢!她爸爸他后妈是什么人关咱们什么事儿,那么大老远的一年也见不上几回面,咱呐,得先顾眼下。” “可,她爸是杀人犯,她后妈是卖的!”古俞森还是有些过不了这个坎儿,怎么说都是儿女亲家。 “不是我说了,咱都是在机关单位的,跟豪门也有些交道,那些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模狗样的,背后里有多少下三滥的事儿谁知道?何必呢,在乎这些个没用的,咱只管好咱自己的孩子就行了!” 古俞森点了点头,他也琢磨了一宿这个事儿,其实梅琮佳老家那些事儿确实也不关他的事。“行吧,我再跟妈谈谈!你也尽快把那小子找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 098.小鬼,是我弟弟 梅琮佳站在锦江之星旅馆的高楼上,仰望窗外这片原本属于她妈妈的深圳的天空,把头抬起来,眼泪照样还是无声无息地掉下来了。/ 站在妈妈的这片蓝天下,梅琮佳心里是幸福的,也是寂寞的。她胡乱地吃了点早点,便背着包包溜达着找去周大安住的小区了。读书的时候,许茗芝和周大安每年都给她汇钱,所以那个地址早就背熟了,只是,她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拜访人家理由,而不致于惊到人家。但是理由还没()找到[望书阁],她人就到了,就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 梅琮佳看到从楼道口走出来一对姐弟,姐姐十四五岁的样子,弟弟也就六七岁。 “姐姐,爸爸妈妈为什么老吵架啊?是不是因为妈妈不喜欢我?”弟弟问姐姐。 “小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以后可不许乱说了!”姐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可是,姐姐,妈妈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今年的压岁钱我的又比姐姐的少很多呢。”弟弟撅起小嘴委屈地说。 姐姐皱了皱眉头,“哎,你这个小鬼,怎么老关心这些个事情,妈妈是因为姐姐比较大一些,需要买更多的学习资料,所以才给姐姐多一些钱,等你长到姐姐这个年纪,压岁钱、零用钱自然就跟姐姐一样多了。” “可是……我永远都不能和姐姐长到一样大,我长大,姐姐也在长啊。” 姐姐笑呵呵地抹了下弟弟的寸头,“嗬,怪聪明的嘛!”她打开书包,摸出两张红色毛爷爷塞到弟弟手里,“忆恩,给!有姐姐在,忆恩不会缺钱花的,姐姐就是忆恩的小金库,你忘了吗?” 弟弟摇了摇头,“我不要,我的零用钱也够用了,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只喜欢姐姐。”弟弟抱了抱姐姐的腰,“为什么妈妈不能像姐姐一样疼我。” 梅琮佳一愣,这个小鬼原来叫忆恩,周忆恩?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啊,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她远远地看他的脸,这个弟弟好像和她长着一样的翘下巴,这都随了他们的母亲。她有一些激动,但是并没有一下子感觉到对这孩子的亲切,只是很想仔仔细细地瞧瞧他。 而在忆恩旁边的这个女孩就是周若晨吧,好几年没见了,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但是五官还和她小时候一样,唇红齿白的,一笑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梅琮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出了小区,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叫住他们,甩了甩头上楼了。 梅琮佳按了门铃,帮她开门的是个女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和周大安复婚了的前妻孟琴,她本想向称呼她一声“孟阿姨”的,可是想到刚刚那对小姐弟的谈话,还是很没有礼貌地直接问道,“周大安先生家吗?” 门外的这张脸,倒是吓了孟琴一跳,她跟许茗芝长得太像了,她拢共也就见过许茗芝三次面,也正是因为不是太熟悉,才更觉得她们很像,像到她几乎分别不出来了,“你,你……”她真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个女人进门,怕不是撞见鬼了吧?“你找周大安啊?你是谁啊?”她瑟瑟地问。 孟琴的微颤的声音让梅琮佳不由地留意她的表情了,其实,这女人并不像刚刚想象地那么邪恶,那么跋扈,是带着几分优雅的,再怎么说她都是若晨的妈妈,“哦,我是上海过来的。”她还是不想说她是谁,不想提及自己的母亲,用女人的第六感觉她就知道这个女人这些年一直都视她的母亲为天敌。原来,不单单是思念可以挽留住仙逝的人,嫉妒和恨也可以。只不过,她对龚潮的怀念让她内心很温暖,而孟琴对她母亲的妒意让她变得很悲戚。那种悲戚从她的眉宇一直连带着她气息。 听到门口的谈话,周大安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和他的妻子一样惊慌错愕,“你是佳佳呀?长大了,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来,进来!”他越过孟琴直接将梅琮佳带进家了。 梅琮佳抿嘴一笑,“大安叔叔好久不见。”她具备和许茗芝一样沉稳的气质。 “嗳,真没想到你会来。过得好吗?” 梅琮佳抿嘴一笑,“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在深圳,邀请我来参加她的婚礼,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们,你这里还蛮好找的。”她说了编了半天的谎话,以为他会问她的同学几号结婚,在哪办什么的,她也全都想好怎么回复了。 但是,周大安却一笑置之,对她那套谎言并不感兴趣。 这时候,孟琴洗了水果放在茶几上,尴尬地笑了笑,“吃点水果吧。”她也不知道是该回避还是该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聊天。 “谢谢。” “若晨刚刚带着忆恩出去买溜冰鞋了,小区门口就是体育超市,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孟琴笑笑说,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许茗芝的女儿了,她很明确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忆恩是和她有关系的人,和她的丈夫,她的女儿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其实是在软绵绵地警告梅琮佳。 而在座的两位偏偏情商都颇高,把孟琴话里的弦外之音给听出来了,梅琮佳却在装傻,而周大安却忍无可忍地发火了,“孟琴,我和佳佳有事情要谈,请你回避。” 梅琮佳一愣,她没想到他们夫妻关系弄到如此紧张,并从心里同情起那个女人来了,“不要了吧,大安叔叔,孟姨是您太太,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她面讲的。”而她的圆场,却越发让孟琴感到是对她的挑衅。 孟琴恨恨地眼神确实有些把梅琮佳给吓住了。 周大安便不再理会孟琴了,他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笑笑说,“其实,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也正打算去找你呢。” “嗯?有事儿吗?”梅琮佳越发觉得孟琴的面色不对了,是紧张,是惊吓,还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发生的什么事儿!她还着急,却又不能直接问,或者,她应该把即将面临的那个非常严重的话题避开吧,她舒松地笑了笑,“大安叔叔,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沁姐姐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哦,是吗?挺好,许沁都生第二胎了。”周大安的神情开始落寞了,他又想到许茗芝。 周若晨带着周忆恩回来了,手里提着鞋盒子,一进门就看到了梅琮佳。 “姐姐!”周若晨冲上来一把搂住了梅琮佳的脖子,“哎呀,姐姐,我可想你了,你还记得那年在姥姥家吗?咱们俩一个被窝儿,今天晚上我还要你跟我睡,不准找任何借口!” 比起适才的尴尬和无硝烟的隐形战火,周若晨的热情高涨确实令梅琮佳从容了很多,也舒服了很多,刚刚上楼之前听到若晨跟忆恩说得那番话,她就知道若晨长大了,长俏了,也变得懂事了。 “这不太好吧,我在锦江之星订了房间的。”梅琮佳推辞着。 “我不嘛,我偏要和姐姐一起睡!”她是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 周大安笑笑说,“订了可以退,还是听若晨的吧。” 梅琮佳下意识地望了孟琴一眼,她似乎对这个提议也没什么异议,就说,“那好吧。” “耶,终于可以像七年前一样跟姐姐一起睡喽!”若晨兴奋地叫道。 “瞧这傻丫头高兴的,得了,我上楼去给你们收拾一下,换换床单。”孟琴强笑着,从众人的欢愉之中逃走了。 周大安走过去摸着儿子的脑袋,“傻儿子,还不知道叫姐姐,这是你大姐,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梅琮佳松开若晨,低头看忆恩,这个小鬼很害羞,脸蛋红扑扑的,他是她的亲弟弟,这么近距离地端详他的时候,这种感觉竟一下子就有了,她蹲下身子,抱住了这个小弟,耳边儿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以后要跟弟弟妹妹相亲相爱,都是她的孩子!梅琮佳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忆恩,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周忆恩还是怔怔地望着她不说话,并挣脱了梅琮佳拥抱往若晨身后藏。若晨一把抓住他,把他拉到梅琮佳面前,“小鬼,这是姐姐,和我一样,是亲姐姐。” 周忆恩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们其实有三姐妹?她是爸爸经常看的照片上的女人生的孩子吗?可是那个女人呢?这个姐姐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住,还有只有妈妈对这个姐姐很冷淡……他小小的脑袋有些转不开,但是他觉得这个家一个有个大秘密。不管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姐,多一个姐姐疼爱总是好的,孩子毕竟是孩子,转眼就把刚刚的担心和疑虑全都抛到脑后了,全换成了开心,就没那么紧张了,却也不说话,只腼腆地笑着。 梅琮佳也怕吓坏这小鬼,他像她小时候一样,是个内敛的孩子,所以并不敢太亲近他。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请记住:(),望书阁努力提供最爽快的阅读体验![叁打不六点更G好H看K点康母:幸福底线最新首发就在三打不溜点更G好H看K点康亩] ------------ 099.幸福,你们也是 加更 吃过晚饭以后不多时,周若晨就拉着梅琮佳回她房间了。其实,梅琮佳也不愿意在客厅里陪周大安和孟琴坐着,他们夫妻俩在闹矛盾她看得出来,自己夹在中间总不叫个事儿。不过,她还是想知道他们一向如此,还是这回偏偏让她赶上了。虽然和她没多大关系,但若晨和忆恩却是她不得不关心的人。 姐俩躺在床上面对面地侧着脸,周若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梅琮佳看了老半天,“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这么亲吗?” 梅琮佳“嗯”了一声,是啊,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姐俩的关系却一直不错,即便很多年不见了,她们也一直保持着通信和网上聊天。若晨很信赖她,有时候梅琮佳把她跟筱悦一样当成自己的学生,可是,又不是。 “因为你跟咱妈长得太像了,长得像,感觉也像,我一直都在想她。” 若晨是个感情丰富的大孩子,看着她突然背过脸去,梅琮佳知道她哭了,“傻瓜,有自己的亲生妈妈在,还不开心啊?”还安慰她,也是试探。 若晨回过身来,“姐,你没看出来吗?其实,我爸和我妈关系并不是很好。”她很聪明地用“咱妈”和“我妈”来区别许茗芝和孟琴,倒让梅琮佳觉得很有趣,“刚开始咱妈走了之后,爸爸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我妈老来帮忙,帮着帮着他们就复婚了。其实我妈起初对弟弟也挺好的,后来,爸爸总是忘不了咱妈,他连床头上和咱妈的结婚照都不肯换,我妈就开始发疯了。” 原来是这样?“他们应该好好谈谈。” “没法儿谈,只要一提咱妈许茗芝他们就在房间里呛呛,其实忆恩是个挺聪明的小孩,他这么小都能感觉到了我妈对我,和对他有些不一样……我都不知道他再长大一点儿,该怎么哄他了。” 梅琮佳一听忆恩,心里就疼,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更因为他敏感,“还好,你总护着他呀。”越聊下去,梅琮佳就越没法把若晨当成孩子了,她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姐姐,比她强多了。 “咱妈走的时候,我也就忆恩这么大吧,可是咱妈给我的全是美好的记忆,我都想不起来她哪里不好了,姐,你说我妈为什么就不能像咱妈当初对我一样对待忆恩呢,其实,只要她对忆恩好了,爸爸就不会跟她老吵架了,是不是?”若晨的眼睛又黑又亮,再一次盯住了梅琮佳的。 梅琮佳深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了,或许这小孩说的没错,孟琴变成这样大约也是被周大安和周若晨对她母亲的思念给逼的,设身处地地为孟琴想想,她自己最亲最近的丈夫和女儿一直对已逝的前任和继母念念不忘,她心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周忆恩老在眼皮底线,就如同她母亲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家一样! 原来,孟琴迷失了回家的路,周大安把她接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她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变回女主人的身份,而更像是宾客了。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最近我爸和我妈老吵,是跟一份遗嘱有关啦!”若晨神神秘秘地说。 “遗嘱?什么遗嘱?”梅琮佳觉得很奇怪,周大安年纪轻轻地不该立什么遗嘱啊。 “我怪我爸抽风,前些天他的一个朋友去世了,因为他身后的财产,他的前妻,和现任,还有二奶都闹到法庭上了,我爸就说提早立遗产了,那天他还把律师请到家里来了,我偷偷听到的。” 周大安应该没有什么二奶吧?梅琮佳默默地想,但是不好跟若晨八卦的。 “我妈听说他要把他名下的财产分给你一份,急了,把那个律师骂出去了!” “什么?!”梅琮佳捏了捏耳垂,心说没听错吧,“为什么还要给我?” 若晨耸了耸肩,“不懂他们大人的事儿。” “好吧,明天我找你爸爸妈妈谈谈,对了,明天我想去看看咱妈,你能给我带路吗?” “当然没问题了。” 梆梆梆,有人敲门。若晨向梅琮佳做了个嘘的动作,清了清嗓子,“谁呀?” 传来一声响亮的童声,“姐姐,是我。” 梅琮佳和周若晨互视而笑,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喊道,“请进!” 门被推开了,门外的小男孩穿着睡衣,红着脸,抱着枕头羞答答地站在门口,“姐姐,我想跟你们一起睡。” “喂,周忆恩,你是男孩子哎,不好跟女生一起睡的哟!”周若晨绷着脸说。 周忆恩便赖皮地跑过来,并爬上了她们的床,“没关系,没关系,我把小鸡鸡藏起来不就行了吗?” “哈哈,你这个小坏蛋!”周若晨啐道,非但没有轰走他,还特意往一边让了让,让忆恩睡在她和梅琮佳的中间了,“睡我们这儿可以,但是不准尿床!” “谁尿床了!我从来没尿床,真的,姐姐!”他越发羞怯地看着梅琮佳。 “好啦好啦,信你啦!”梅琮佳摸了摸他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蛋儿。 二楼的楼梯口,周大安听着房间孩子们的欢闹声,微微扬起了嘴角,他在心里说,茗芝,你看到了?孩子们这么相亲相爱,咱们的孩子! 大年初六,很多单位都开始忙了,梅琮佳也说去墓地看看妈妈,下午就回上海了。周大安也没有多留,都是有工作的,再说在他家住着,她心里并不踏实也不自在,他知道。周大安执意要陪她一起去墓地,梅琮佳也并没有拒绝,她也刚好想找个机会想跟他单独谈谈,就没让周若晨跟着了。 坐在周大安的副驾驶座上,梅琮佳看着窗外,平淡地说,“大安叔叔,这几年你过得不是很好,你让我妈失望了,也让我有点失望了。” “什么?”周大安扭头看她,这一看竟然他有些恍惚了,梅琮佳的侧脸跟许茗芝太像了。 梅琮佳转回头来向他笑了笑,“你觉得孟阿姨变了?” 周大安点了点头,“我们刚复婚的时候她不这样……” 梅琮佳打断了他,“想过她为什么变吗?” 周大安疑惑地看她,“为什么?” “因为每个女人在情感的道路上都是自私的,她可能不在乎多爱一个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但是她一定在乎她的丈夫爱她有几分,她丈夫的心里有没有别人!我知道,你忘不了我妈妈,但是搁在心里就好了呀,你不取下卧室里你和我妈的结婚照,想没想过睡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的感受!” “佳佳……” “她其实挺不容易的,真的,你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对她好一点儿吧。其实,你对她好一点儿,她或许就能对忆恩好一点儿了,这连若晨都能看得出来,您怎么变得这么愚钝了呢!” 周大安眨了眨眼睛,他想反驳她,但是没有找到恰当的词汇,“可是……” “你可能觉得,我妈妈死了,你把她带回来,她就捡到大便宜了,其实,这里面的辛酸没有谁能体会到,因为以前妈妈对若晨好,所以她就得对忆恩好,是还债,还是效仿,都不重要,但是她必须要这么做,一旦成为必须的,行动一起就艰难了,你知道吗?我妈妈可能是她永远都躲不掉的阴影,让她亦步亦趋地履赴着我妈妈的脚印小心翼翼地行走,她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不管是你,还是若晨,都会拿她跟我妈妈做比较,她背着多大的包袱你想过吗?而且,她要背着这个包袱走完她整整的后半生。” 周大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说得有道理,又好像有点严重了,“那你说,怎么样能让她卸掉包袱?这在她自己,不在我吧?” 梅琮佳摇了摇头,一笑,“我尊敬的大安叔叔,不该像这样喜欢推卸责任吧?” “我怎么了?” 这个话题她不想继续了,她只希望她的这番话能让他回去好好想想,“好了,说点正事儿,你立遗嘱分给我财产的事儿我不接受。” “佳佳你听我说,不管你怎么看我,在我心里茗芝的骨肉就是我的孩子,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梅琮佳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会接受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能过得很好。您是我尊重的长辈,若晨和忆恩是我的弟弟妹妹这永远都改变不了,我的愿望是,您能用您的钱稳定住你的大后方,给我的弟弟妹妹一个完整的,美满的家庭就好了,你不觉得若晨和忆恩都是很早熟的孩子吗?他们还很敏感,他们需要你和孟阿姨好好的。” 周大安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微笑,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你和你妈妈真像,内在和外在都像,孩子,你一定要幸福,好吗?” 梅琮佳感动地落泪了,拼命地点了点头,“嗯,一定要幸福,你们也是!” 那天站在母亲的墓前,梅琮佳很平静,她虽然是误打误撞的,但这一趟没白来,见到了她要见的人,说了她想说的话。可是,周大安让她一定要幸福,可幸福到底是什么呢?想想上海那个烂摊子,简直又一个头两个大了,她不是孙悟空,没有七十二变,遇到妖精小鬼照样会垂头丧气。 ------------------------- 亲爱的们,花花呢,票票呢? ------------ 100.先结,不行再离 大年初七的早晨,古俞森硬着头皮在家里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彭之玉特别有气势地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她的旁边紧挨着周丽华,古鹏飞则坐在地毯上倚靠在他妈妈的腿上。古俞森搬了张椅子煞有介事地坐在茶几的对面。 古俞森瞟了古鹏飞一眼,皱了皱眉头,“你给我坐好了!瞅瞅,成什么样子!”古俞森大小也是个正厅级干部了,开过和主持过的大会小会无以数计,没有就见过有这么吊儿郎当的参会人员,更何况这紧急的家庭会议分明就是因为这臭小子开的,不过,看他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这可是他亲儿子,临近结婚的时候新娘子被他老妈一通臭骂骂得没影儿了,他心里能好受得了吗?叹了口气,“唉,算了,随你什么款儿了,我问你,梅琮佳找到了吗?” 古鹏飞眼皮也不抬一下,用手掐着眉心,这两天一想起梅琮佳消失了他就头晕脑胀的,一头晕他就掐眉心,都掐出了一片红色的印子了。 “小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找没找到她?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古俞森追问。 古鹏飞摇了摇头,沮丧地说,“这两天我跟筱悦已经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她的同事那里也都打听了,都没有。” “看看,就说这种女人不能娶进门的嘛,野得很喏,我也只不过说了她两句,咱们是文明人啦,可没吐什么脏字,是不是啦周丽华?她居然敢玩失踪,害得我孙子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满世界找她,真是没教养,不知道心疼男人!”彭之玉愤愤地说,其实这两天,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寝食难安的,她也心疼,也有点后悔了,但是她又从来不觉得自己错,所以,全是那个梅琮佳的错。 古鹏飞冷笑着,“您现在该称心如意了啊奶奶?”他怎么举得这老太太有些幸灾乐祸呢。 周丽华在一旁敲了下古鹏飞的脑袋,“啧,这孩子,怎么跟奶奶说话呢!” “能怎么说话?你们让我怎么说话!我说得可全是实话,没有一点儿不过分的地方吧。”古鹏飞从头到脚全是怨气。 彭之玉气得侧着身子指了指他,像小孩儿一样委屈地撅着嘴,“过分了,你说话这语气就过分了!” “行了行了,现在咱们不是要说正事儿吗,这婚礼还要不要办了,咱酒店订了,请柬也发了,可是新娘子不见了!要是不办,又怎么跟亲戚朋友们解释?哎,这叫什么事儿啊?”古俞森揉搓着拳头,从政这几十年,他从来没像这样发愁过。 经古俞森这一说,彭之玉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当时拿到私家侦探的一手资料知道梅琮佳的出身之后,她怎么也要把这桩婚事儿给搅黄了,竟没有想过,如果到正月十八古鹏飞结不成婚,老古家的颜面可就彻底丢到老家去了。 “是呀,我把这茬给忘了,这……这可怎么好呀!”彭之玉拍着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说,“这婚,得结,一定得结,哪怕先结了,不行再离呢!” “你以为民政局那么闲呐,只要你高兴,今天办结婚证,明天就去改离婚证?就算他们闲,我古鹏飞还没那么多闲工夫扯证玩呢!”古鹏飞更加愤慨了,他没想到祖母会说出这种话来,拿他的婚姻当儿戏吗? 彭之玉知道自己失言了,像孩子一样努了努嘴,垂下头去,“我也只不过是这么一说嘛!” 倒是周丽华在一旁乐了,拉了拉彭之玉的袖子,“妈,这么说,你同意让他们先结婚了?哎呀,就说嘛,无论如何已经发出去请柬了,咱总不能跟人说这媳妇儿咱娶不了了,多丢人啊!您放心,梅琮佳老家那些破事儿保准没人知道……” 古俞森看着老太太那张阴沉的脸,知道这个脸上挂不住了,就干咳了两声,周丽华这回倒是很有眼力界儿地不说了。他又向古鹏飞使了使眼色,“臭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把你媳妇儿找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这会儿,古鹏飞也明白过来了,他们竟然一下子全都不反对了!只要他再把梅琮佳追回来,她还是他的,可是他又凭什么把她追回来呢,梅琮佳是那么死心眼儿的姑娘,那么要强有骨气的女人,还在他们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见古鹏飞愣坐在地上不言语也不动弹,古俞森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知子莫若父嘛,“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呐,你现在给你老丈人打个电话,说让他们提前过来帮忙准备婚礼,我就不信了,她老子住在咱们家里,她还能不上门了!” 姜到底是老的辣呀,古鹏飞不服不行,叫了一声“好”,便腾地站起来,生龙活虎地跑上楼打电话了。他身后传来彭之玉很小声很小声的议论,“唉,儿子,你要接梅琮佳她爸来家里住啊?哎哟,那可是杀人犯呐……” 周丽华看了看还在楼梯上的儿子,拉了拉老太太,“哎呀,妈!”挑眉向她使了个眼色,彭之玉立马就闭嘴了,都到这时候了她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了。 前几天在深圳锦江之星旅馆的时候,为了彻底地跟姓古的一家人划清界限,梅琮佳已经把古鹏飞的手机号码拉到了黑名单里,无论古鹏飞怎么打都打不通,而古鹏飞也压根没有到她会这么绝,对,她就是这么绝,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往家里打个电话。 再落地到上海这片土地上的时候,梅琮佳觉得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回归那本来属于她的生活,波澜不惊的,清新宁静的生活。 人本来就不应该有太多的欲望,希望得到这,得到那,想得太多就容易痴醉,一痴醉就会忘形,而一醒来那些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全都当成了自己失去的了,就活该经受失去的痛。 她还是不想见古鹏飞,那男人挺难缠的。一向自卑惯了的梅琮佳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这么为了初恋空窗长达十年的男人会一下子爱上她了。她想,或许他黏着她,不想放弃她,都是因为男人骨子里天生具备的那种征服一切的霸道吧。这就好比一头狼,突然有一天天上掉下一块肉,不偏不倚正掉在它嘴里,现在让它把肉吐出来,不管这头狼是饿的还是饱的,也不管这片肉是猪肉还是牛肉,狼一定很不高兴。 所以,梅琮佳想了想,还是过些天等古鹏飞足够冷静了再把房产证还给他吧,如果他不要,她宁可另外找房子搬家。这团乱麻终于理清楚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梅琮佳安心了不少。 提着行李出了机场,梅琮佳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到国顺住宅小区,谢谢。” 车子启动,她微微闭上眼睛,稍作休整,突然包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喂,爸啊!”电话那边梅纪伟没来得及给她说话,而是跟旁边的谁说,“通了,通了。” 梅琮佳又叫了一声“爸”,那头才传来她父亲梅纪伟特别庄重的声音,她从来没到过她父亲这么庄重而亲和的声音,“唉,佳佳啊,鹏飞说这几天学校派你到杭州还是什么地方考察去了,这学校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能人消停,今天能回来不?” 原来,古鹏飞就是这么哄骗她爸爸的,这有意思吗?反正这婚礼也要取消了,迟早都要穿帮的,算了,以后再慢慢跟家里解释吧,“啊!我今天就回上海了。” “是吗?坐动车还是坐汽车?我让鹏飞去接你。” “爸,不用了,鹏飞还有他自己的事情,最近他医院挺忙的。”她心里说,老爸要真打电话让古鹏飞来接她,就全都露馅了,都省得解释了。 “鹏飞他今天不忙,他就在我跟前儿呢。”梅纪伟乐呵呵地说,“这几天啊,你忙工作,鹏飞和你公公婆婆把我和你姑父接到家里来了,照顾得妥妥的,你放心好了,你们结婚用得着用不着的,你公公婆婆都给你们准备齐活了,真是,姑娘你有福啊,你能摊上这么一家人是真有福啊……” 梅琮佳心里纳闷了,是她老爸得了狂想症了,还是她耳朵有问题?这不对,也不可能啊,她摇了摇头掐了一下她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又对电话里郑重地问了一句:“爸,你说你在哪儿呢?” “你这孩子怎么搞得?我和你姑父都在你婆家呢,昨天晚上到的,鹏飞接的我们。怎么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呢,我把电话给鹏飞吧,让鹏飞跟你说。” 然后,听筒里传来了古鹏飞的声音,“你在哪儿?”听不出他的感**彩,因为他尽量压抑着所有的激动,担心,兴奋。 是真的,爸爸和姑父是跟古鹏飞在一起,她还是想不通,想不通就当面谈吧,看来她不能在躲着他了,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在回国顺小区的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好,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你。” 梅琮佳没说不,也没说好,赶紧把电话扣了,分明什么都想好了,不,本来是想好了,分明主意都打定了,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呢?她有一点儿明白过来了,不是变天了,是他们家人又突然变脸了,那也不能说变就变啊?他们把她梅琮佳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行,决不妥协! 至少,没有一个恰当合理的解释,她决不妥协! ------------ 卷四、婚姻之堡垒 ------------ 101.从此,跑不掉了 (.) 古鹏飞几乎都没有想好见了那个他又怕又爱的女人之后如何应对,就以十万火急的速度直奔国顺住宅小区去了。//百度搜索八戒中文网.看最新章节//当他敲开她的门,看到她疲惫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便不顾一切地紧紧地将梅琮佳箍进自己怀抱里了。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现在就只想要这么实实在在地拥有她的感觉。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梅琮佳都有些难以呼吸了,她也试图推开他,但是没用,他的力气那么大,而且箍得那么紧,她都使不上劲儿了。而放弃了挣扎,也开始感受这个扎扎实实地拥抱,她觉得她其实很期待这感觉,拥有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梅琮佳看到楼上的邻居在门口经过,看到他们这么抱着久久地抱着不懂而嘘吁地吹了吹口哨,才很淡定地说,“好了,放开,有话进去说。”居然一下子没了脾气,她自己也生自己的气,怎么能这么骨气呢! 古鹏飞不理会她,就这样拥抱着一点一点往房间里挪,并用脚勾上了门。 “你放开我,古鹏飞!放开我!”梅琮佳很无奈地被他带着往室内的沙发上退,用粉拳捶打着他的前胸,“你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古鹏飞坏坏地一笑,“喊呀,你是我未婚妻,喜帖都发出去了,没人管的!” “不作数!”梅琮佳给他摁倒在沙发上,趁他还没有来得及向她压过来的时候,灵活地往旁边一挪,抽身站了起来,“古鹏飞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反正咱们之间没有感情,算了吧,我累了,烦了,腻了,我也高攀不上你们,让你奶奶随便在大街上捞俩姑娘都比我有身价!”说着说着,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原来,自己竟有这么委屈呢!“不别过来,再动手动脚,我……我就跳窗了……”她便往窗台那边走。 古鹏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子,用沙沙地声音说,“别,别过去!这样,你做好,我站着,我保证我不碰你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梅琮佳怀疑地望了他一眼,“你站着不动?” 古鹏飞把手举起来,做出缴械投降的标准姿势,“保证不动。” 梅琮佳这才坐到了沙发上,“好,我问你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要是有半句假话,我,我就跳窗!”她有瞟了一眼那边的窗台。 “我保证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别来说跳窗跳窗的好不好,这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会大残,我可不想一辈子让我老婆坐轮椅。” 梅琮佳瞪着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谁是你老婆!”实际上他越是油腔滑调,她越是气不起来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对她不错,为难她的是他家里的那个老太太,那天从他家出来觉得这是一回事儿,但是这会儿见他这样,还是觉得应该一码归一码吧。 古鹏飞很委屈地瞟她,“老婆,我能不能把手放下来,这样举着很累的。”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许了啊!”他把手放在,三两步走到她身边,“那能不能让我坐下说啊?” 梅琮佳把屁股往旁边一挪,“别挨我这么近。” 古鹏飞忙不迭地向她行了个军礼,“是,老婆!” 梅琮佳拿他没办法,“说吧,我爸怎么来的?对了,我姑父也来了?为什么撒谎骗他们说我去杭州考察了,你们家到底想干什么?”其实,这会儿她有些想明白了,他们家肯定是后悔赶她出来了,想让他们继续举行婚礼吧,但是,她想知道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古鹏飞撅了下嘴,“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梅琮佳斜着眼睛看他,“你说呢?” “事实上是我爸出的主意,让我把你爸接来的,他知道我找不到你,又怕你悔婚,就把你爸爸接来当人质了!”看着梅琮佳吊起眉毛瞪他,“哎呀,我承认老头儿这点子很瞎,但也是为咱们能喜结连理不是吗?” “还好意思说我悔婚,是你们悔婚!现在好嘛,还绑票,还逼婚,你们家人怎么这样啊?” “严重了,说得确实严重了!”古鹏飞赔笑着,“其实,主要是你自己气性太大了,老太太也就念叨了你那么两句,你就那么狠心什么都不管了,撒丫子就跑,我追都追不上,你问问筱悦,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带着她把上海滩都找遍了,急得两眼冒烟嘴角生疮的,你看看,你看看嘛!”古鹏飞指着嘴角上的口疮说。 “别胡说,这是前些天你去山东生的疮。” “甭管在哪儿生的,是不是因为你?” 梅琮佳无话可说了,低下头去。 古鹏飞用肩膀碰了碰她的,很是正儿八经地说,“琮佳,我替我奶奶向你道歉好吗?老人嘛,总是有些古板,现在经过我爸我妈一翻开导,她也想通了,保证不再阻拦咱们的事儿了,所以,跟我回去,好不好?” 梅琮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温暖,很真诚,她也完全信了他说的话了,老人嘛,难免**,难免古怪,难免任性,那些年在她祖母魏长英那么泼辣的老太太眼皮底下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么。何况,她现在长大了,成熟了,有更强的心智去承受,去担当了,怎么能跟一个老人较真儿呢。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老家有一说叫“老人没不是”。 她终于气消了,“哼,我爸和我姑父还在你家当人质呢,我能不就范?” 晚上,古鹏飞是牵着梅琮佳的手进门的。他痴痴傻傻的样子真的有点儿白痴,梅琮佳几次想甩掉他握着她的手,都甩不脱。看着准公公婆婆喜盈盈的脸,她更加确定了,他们真的没在在意她的出身了。其实,这家人真不错,或许,就像父亲刚刚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能遇上鹏飞,遇上这么一家人,她是幸运的,有福的。 梅琮佳无意中瞄到了彭之玉那张奇怪的脸,是奇怪,不阴不阳,不尴不尬,不清不楚,不管她是真的放心了芥蒂,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作为晚辈,都应该跟她表个态,递个台阶,她轻盈地走过去,拉了拉彭之玉的胳膊,“奶奶,对不起,这些天没来看你,你别在意。”当着她父亲和姑父的面,她只能这么隐讳地说了。 彭之玉拍了拍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嗨,都过去了,过去了!”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下,她只能表现得大度从容一些。 梅琮佳这才向梅纪伟和赵敬尧走了过去,“爸,姑父,也让你们替**心了。” 赵敬尧笑了笑,“这孩子,还没进婆家的门儿,倒先跟娘人儿客气上了。” 古俞森和周丽华很会调和气氛地笑了,往开了笑。看到梅琮佳现如今的表现,他们确实是从心里高兴,不管他们的儿子用了什么办法,磨了多少嘴皮子,梅琮佳能这么做,这么说,就能证明她是一个能识大体的好姑娘。 “别都站着了,快坐呀,”周丽华吸了吸鼻子,“哟!我炉子上还煲着汤呢,坏了,坏了……”便急匆匆地冲进了厨房。 梅纪伟向梅琮佳使了个眼色,“这孩子,还不去帮帮你妈?”他客气说的是“妈”,梅琮佳竟脸红了。 古鹏飞特别有眼力界儿地向梅纪伟说,“爸,琮佳刚回来,您就让她歇歇吧。” 听着古鹏飞喊“爸”了,梅纪伟挠着脑袋乐得跟什么似的。 梅琮佳见父亲失态了,便推了推他,“爸!我姑姑和我奶奶,还有表哥表嫂什么时候过来?”之前在姑姑家说好了的,她结婚全家总动员,既然不在山东摆酒席做回门宴了,就都来上海。 梅纪伟脸色稍微黯淡了些,“他们……他们啊?”求救地望了旁边的赵敬尧一眼。 赵敬尧舒松地一笑,“哦,佳佳,是这样的,不是让我和你爸爸先过来打前战吗,你姑姑和你奶奶再家给你做新棉被呢!咱们老家不是兴什么四铺四盖吗?你们结得这么急,可着她们忙乎了!” “哦,不用这么麻烦吧?”梅琮佳觉得父亲和姑父都有些闪烁其词,有些不对,那是又一下子听不出来哪里不对。 古俞森在旁边一笑,“呵呵,还是亲家你们那边讲究啊,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嘛!像现在我们这儿,婚娶无非就是叫着大家伙往酒店里吃一顿,什么四铺四盖啊,闹洞房啊,早就没讲究了。”然后转向梅琮佳,很大气地说,“行了,是你姑和你***一翻心意,今后,你和鹏飞要多顾着点儿家里就行了!” 场面人说场面话,俨然一副当领导的架势,梅纪伟和赵敬尧全都忙不迭点头说好。 可是,梅琮佳还是觉得他们有些不对,皱了皱眉,抬头竟看到古鹏飞在看她,就勉勉强强给你他一个微笑,一下子回过神儿来了,这个男人,真的要成为她的丈夫了,从此,再也跑不掉了。 其实,挺好的。 幸福底线101_101.从此,跑不掉了更新完毕! ------------ 102.你安好,便是晴天 转眼又过了十天,农历的正月十七了。 这些日子,梅琮佳一直很淡定,是不是假装的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但是这一天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了,能够真正地感觉到令一种人生正扑面而来,不管她愿不愿意,紧不紧张,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按着中国人传统的婚俗,新郎新娘在结婚前一天晚上不能见面,所以,梅纪伟和赵敬尧都陪着她住在国顺住宅小区里面。 梅琮佳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看到父亲和姑父还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确实是“看”电视,一点儿声儿都没有,梅琮佳发现离了古家的人,他们都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或者是,因为女儿要出嫁了,做父亲的难免有些伤感的缘故?赵敬尧这些年也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的。 “爸爸,姑父,他们明天一早能来得了?”梅琮佳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 “啊!你姑姑不是早上跟你通电话了嘛!”赵敬尧眨了眨眼皮说,好像有点紧张。梅琮佳了解他,心里有事儿,心神不安的时候,他的眼皮眨的频率就会特别高。 “哦。”梅琮佳点了点头,“你们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跟着忙乎一整天呢!”说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了之前龚潮的房间。 之前说得好好的,全家都来参加她的婚礼,前几天赵敬尧说魏长英和梅纪晴他们给她赶制铺盖过不来,过了几天又说他们都来了也没地方住,住在旅馆太花钱,要等到结婚前一天到,可是今天早上梅纪晴又给她打电话了,说原来的航班取消了,他们明天一早再飞。 其实家里人从来没有骗过她,他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是这一回她不得不怀疑家里是可能真出了什么事儿了。但是,明摆着这两块老骨头很硬,不好啃,瞒就瞒着吧,他们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不揭穿他们便安心了。其实,这婚结了就结了,形式而已。 可是到底什么事儿呢?她想不出,就算再坏,也坏不过当年老爸被警察抓走那么惨吧! 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钻进被窝里了,电热毯有些烫了,她伸手调到了低档。侧了个身,还是没法睡着,她想龚潮了,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想,想到心疼,想到心碎。 梅琮佳抱着被子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龚潮的照片,他没变,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阳光地笑着,他永远都不会变了,包括他那么爱她!可是,她呢?这份在她埋藏了七年的恋情曾经是她感知自己还活着的最好的证明,思念把这些感情也一度调和的又浓又密,现在是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吗? 不要再见吧,龚潮?我把它封存在我的心里好不好,别离开我好不好? 在梅琮佳心目当中,古鹏飞是个很好的男人,但是,她对他,以及他所给予的那段婚姻很没有把握,不是她不自信,一个告诉她可以不爱他,告诉她可以把前男友留在心里的丈夫,她又怎么能有把控得了呢! 此刻,她的心慌慌的。只想想念龚潮,可是龚潮却一夜都没有入梦。 因为上海是在晚上摆喜宴,这一点儿不同于北方,第二天影楼的工作人员来给她化妆盘头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拉开窗帘,她好像看到楼下站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影好像昨天晚上就站在那儿。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了下,终于依稀辨出好像是温锦丰。怎么会是他呢?他居然知道她结婚?从拒绝他的表白离开奇艺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没离开过这么男人的视线!她震惊不已,说实话,从头到尾她都觉得温锦丰都和所有的BOSS一样,想赶时髦追个小蜜,装装门脸,如果不是遇上了她梅琮佳,也会有其他的女孩。 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儿,她告诉自己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果然,直到婚车来了,梅纪晴和魏长英也没有出现,正如梅琮佳所预料的。她什么都没问,也没给梅纪晴或者赵康再打电话,不是太忙顾不上,而是知道她的亲人们希望她顺顺当当地嫁过去,她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呢。 梅琮佳以最纯净、明媚的笑靥呈现给她的丈夫,也像任何一个新娘一样为他们的幸福祈祷着,并期待着亲朋好友们良好的祝福。他的新郎很帅,除了嘴角的疮还没有完全好。 他们的婚礼设在一个五星级的酒店里。梅琮佳跟着古鹏飞以及古俞森,还有周丽华在酒店的大厅里迎接来宾,古鹏飞医院的各级领导,古俞森的同事,周丽华的朋友,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梅琮佳落落大方地一一跟他们握手,合影,这让古鹏飞不得不对自己新婚的妻子重新认识,在他的心目中,梅琮佳固然贤淑美丽,但是她毕竟内心孤独,所以她应该是忧郁的,安静的,他的确没有想到一个落寞的女人,在公共场所也可以表现得这么落落大方! 很多来宾都称赞新娘的美貌,这并非恭维,梅琮佳真的很美,美得不媚俗,而端庄,不娇艳,但脱俗,美得让人感到亲近,美得让人感到舒服。 之后,新娘新郎在厅外手牵着手,梅琮佳悄悄往里面瞟了一眼,好多人!其实,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妄想过她的婚礼会办得如此风光。 司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拿着话筒大声的说话了,“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我们古鹏飞先生和梅琮佳小姐新婚大喜的日子,我首先代表新人和双方的家人对你们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掌声四起。 司仪接着说,“朋友们,大家可能都知道这人啊,一生当中莫过于四喜,其中一喜就是这洞房花烛了!大家不防往那边看一看,他指着门口方向,今天新郎是不是特别帅,新娘是不是特别的漂亮啊!” 掌声中夹杂着口哨声。 古鹏飞拉了拉梅琮佳的手,小声地说,“想什么呢?” 梅琮佳说,“没什么!” 古鹏飞又问,“紧张吗?” 梅琮佳说,“有一点。” 突然有个小孩子在人群中大声地嚷嚷,“新郎和新娘说悄悄话儿呢!” 接着有很多人开始起哄,发出阵阵笑声。 司仪大声地说,“好了,我想我要是再往下说,新郎都要上来打我了,现在,我们有请新郎新娘隆重出场!” 此处有掌声,还有礼炮声,呼唤声。 梅琮佳跟着古鹏飞在音乐声中,礼花的鸣响中,玫瑰花瓣的纷飞中,缓缓地走向大厅前台。 接下来的节目也许和很多婚礼都大同小异,司仪的巧言解说,新郎单位领导的致辞,新娘单位领导的致辞,新娘喊公婆,新郎认岳丈,然后是新郎新娘给宾客敬酒……伴随着人们的欢笑,伴随着人们的啧啧称赞,婚礼热热闹闹的,一切都在司仪的安排下进行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人们开始陆续的散去。 梅琮佳看着桌上剩下的鸡鸭鱼肉,海鲜蔬果,让她想起六叔,六婶结婚的时候,他们的婚礼也是在饭店里举行的,村里的老老少少也都凑热闹,为的就是一张嘴,她看到桌上每个盘子都空空的。 周丽华看着梅琮佳对着剩菜发呆,心想还真讨了个贤惠媳妇儿,“是怪可惜的哈,好多菜动都没怎么动,要不咱打包吧,扔了怪可惜的!” 梅琮佳尴尬向婆婆笑笑,“行吧。妈,您先陪奶奶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鹏飞收拾就行了!” 梅琮佳回到新房,收拾了床上的那些枣啊,花生,桂圆,栗子什么的,就一个人坐在梳妆台的大镜子前卸妆。古鹏飞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的肩膀,“老婆,你来!快来看!”他抱着她起来了。 梅琮佳这才发现她刚刚整理好了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好多好多的红包,她睁大眼睛,“天呐,你搞什么呀,我刚收拾好!” 古鹏飞瞥了她一眼,“唉,真是瞎了我奶奶那双钛合金的眼了,居然说你财迷!” 梅琮佳扑哧一乐,“我不财迷还不行了?”她随手摸了摸其中的两个红包,挺厚实的,“嚯,都说你们上海细作,出手都挺大方呀!里面不会是十块钱一张的吧?” 古鹏飞从里面挑出一个又大又肿的“怪胎”,“这个最可疑,这么厚!我都怀疑里面是不是五块钱一张的呢!老婆大人,你拆开瞅瞅呗?” 梅琮佳便拆了那个怪胎,她的嘴立马张大成o型,“哇,不是吧!”她从里面空出了一大沓红色的人民币,然后还有一张五十的,几张十块的,还有几个钢镚,“什么情况啊,这是?” 古鹏飞抓了那一厚沓大的,数了两遍都是九十张,“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他哼哼一笑,酸溜溜地说,“看来你那个魏翔还真出血啊!” 梅琮佳皱了皱眉头,过了好一会儿还反正上来,“你是好事魏翔送的?”她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她拿起那个撑着鼓鼓的红包,上上下下看了看,没有留下主人的名字,而是在最不起眼的边上,有一行小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是温锦丰的笔迹,梅琮佳在他公司里呆了五年,很多稿子都得由他签字,她怎么会不认识呢?可是,这个男人疯了吗?昨天晚上在她家楼下站了一夜,今天又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她能感觉到古鹏飞一直盯着她的脸,她的脸色很奇怪吗?需要向她新婚的丈夫解释什么吗?可这根本说不清楚,温锦丰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也是第一次才知道。 古鹏飞抿嘴一笑,“好了,不管是谁送的,冲着这9999的祝福,我都很高兴。还有,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 103.隐瞒,奶奶的意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是温锦丰的意思,也是她新婚的丈夫古鹏飞的意思,但是梅琮佳最想知道的是,是不是同样也是龚潮的意思呢?从现在开始,她的名,她的灵,她的肉,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属于眼前这个男人了,龚潮在另外一个国度里知道这一切吗?如果知道,他是凄然落泪,还是含泪微笑呢! 梅琮佳又是一阵扎心的疼,跟着这疼的,还有她管不住的眼泪。 古鹏飞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相信我,我一定要你过得幸福!” 梅琮佳睁开她湿润的密密的睫毛,抬头看着他,“鹏飞,如果,我刚一开始的时候不是一个好妻子,你要多担待,我既然嫁给了你,我就一定会努力爱护你,爱护我们的家。” 古鹏飞抱紧了她,什么话也不说。他越来越了解他的妻子了,他也明白她说的“刚一开始不是好妻子”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在心里很介意很介意她嫁过来的时候还把心留在了那个死人身上,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份介意而少爱她一分。爱,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自己多酸,多苦,都不愿她面前表露一分一毫。 梅琮佳突然挣脱了他的拥抱,“鹏飞,这些天我总觉得我爸和我姑父怪怪的,还有我姑姑他们说来又没来,家里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其实,梅琮佳不说,古鹏飞也看出来了,这些天梅纪伟和赵敬尧除了跟他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在强颜欢笑以外,不多都是在沉默寡言中,开始他还以为他们是因为不熟悉所以尽量克制着不让心里的开心不至于张扬,但是,后来他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心里开心了。前些天在山东的时候,古鹏飞见到他们,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要不,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反正咱们的事儿都结束了,他们也安心了。” 梅琮佳点点头,摸出手机,拨了梅纪伟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么晚上,他周围的环境很噪杂,“爸,你和姑父在哪儿呢?” 还不等梅纪伟回答,她又听到车站里广播进站的声音了,“各位乘客请注意,开往北京南的D314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了……” “爸,你们什么时候买的票?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梅琮佳将手机换了只手,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晚上九点了,她知道k76的发车时间是九点三十四分,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爸,现在我已经顺顺当当地嫁出去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梅纪伟没有回答,只蹲在检票的队伍外面端着手机嗡嗡地哭泣。 赵敬尧站在他旁边,淡淡地说了句,“是时候告诉孩子了!”见梅纪伟只知道哭,也不说话,弯腰夺了梅纪伟手上的电话,对着话筒说,“佳佳?佳佳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了,年初五的早上你奶奶脑血栓住院了,挺厉害的,左半边儿的胳膊和腿都失去知觉了,人也迷迷糊糊的,你的婚期就在这个月,就没告诉你,也是你奶奶的意思……现在情况不太好,医院连病危通知都下了,我和你爸不能再等到明天了。” 梅琮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的心一点一点沉陷,沉陷在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当中,有惊愕,有悲伤,有恐惧,有愧疚…… “琮佳?”古鹏飞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怎么了?” 梅琮佳关了电话,抬起头,“鹏飞,我要回家。我奶奶病危!” 古鹏飞温柔地抚摸着梅琮佳的秀发,“好,好,我开车送你回去,你别着急,多穿些衣服。” 梅琮佳感激地投在他的怀抱里,眼泪再一次失控地涌了出来。 古鹏飞和梅琮佳手牵着手下楼的时候,周丽华还在楼下整理那些从酒店带回来的剩菜。她看了看从楼上下来的小两口,特别是他们脸上庄重的表情,“怎么了?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梅琮佳本能地握了握古鹏飞的手,她有些拘谨,不管是什么原因,洞房夜不在家了住都有些说不过去,而问话的是婆婆,在温和性子好的婆婆对儿媳都多少有些芥蒂吧。古鹏飞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向周丽华说:“妈,我们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去哪儿?”周丽华心里是有些不满梅琮佳拿她儿子当挡箭牌了,刚刚梅琮佳握她儿子的手她看到了。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嘛!” “嗨,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再说了,你们今天办的婚礼,这是你们洞房夜,这都快十点了,出去逛合适吗?”周丽华叉着腰说。 这时候,古俞森也从厕所了出来了,“怎么了?” 梅琮佳没办法,只好松了古鹏飞的手,向前一步说,“爸,妈,不好意思,我要回家,我奶奶病危了,我爸和我姑父已经在火车上了。”说着,眼睛还是没有忍住,生死攸关的事儿,她不能不放下心上,她已经经历过她妈妈的死亡,经历了龚潮的离开,她不能无视奶奶的生死,她拒绝不了思念,抗拒不了担忧。 “啊呀,怎么有这样的事儿!”周丽华眨了眨眼皮,她也没了主意,这种事情她是不好上去拦的,看了看丈夫,“俞森,你看……” 古俞森瞥了一眼古鹏飞,“你们打算怎么走?这么晚了,订机票了吗?” “来不及了爸,我打算开车载着琮佳回去!” 周丽华拖住古鹏飞,“不行啊,儿子!这些天忙着结婚你都累够呛了,晚上开夜车,还是长途,不行,绝对不行,老公你管管他们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多注意点!”古鹏飞拉着梅琮佳就出门了。 周丽华落魄地看着他们背影,埋怨着,“这……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也不拉住他!” 古俞森摇了摇头,“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知道,拦得住吗!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他自己也能照顾好他老婆,这事儿不能拦,懂不懂?儿媳妇儿进了门就是自家人,万一老太太咽了气儿,你得一辈子烙下埋怨。” “哎,开夜车危险呐!”周丽华叫道。 “哎呀,他自己知道注意安全的。”古俞森转身回房了。 周丽华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哎,就你会装好人,赶明妈醒了要是问起来,你自己跟她解释,别什么好人你当,收拾烂摊子的活儿都留给我。” 梅琮佳坐上古鹏飞的路虎,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这个时候有个什么都愿意跟自己一起分享的男人在身边真好,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了,他会一直向这样宠着她,护着她,真好。她甜蜜地向他一笑,真诚地一笑,“谢谢你,鹏飞。” 古鹏飞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扭头冲她暖暖地微笑,“傻话!你先眯一阵儿,看看,都快熬成熊猫眼了。” “我不,我想陪着你。” 古鹏飞笑笑,没说话,从心底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感觉。为了她,他干什么都愿意,就是这种心甘情愿,让他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其实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拼在一起过日子,这是一种归属感,她需要,他也向往。 大上海的繁华已经远远地抛在他们身后,上了高速已经过了凌晨了,省道上的车辆不多,但是古鹏飞不自觉有些犯困了,就碰了碰梅琮佳,“老婆,给我聊会儿天,帮我提提神吧!”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就给你说说我奶奶吧!” “好啊!” “我奶奶打年轻就是个寡妇,一个人养大了我姑姑和我爸爸两个孩子。” “哟,比我奶奶还难呐!” “那当然了,你奶奶好赖也算是国家干部,有工资拿,我奶奶在农村一点指望都没有,还带着我姑姑和我爸爸要过饭呢。我以前恨过她,小时候,不懂事儿,她刁难我,我就恨,不懂她的苦!” 古鹏飞转头看她,开玩笑地说,“哟,你连你奶奶都恨呐,一直以为你小时候是那种特乖的小孩儿呢!” “我不是个乖孩子,表面上看上去文文静静地,内心有点暴虐,我不但恨我奶奶,还恨我爸爸,我妈妈,恨所有的人,恨这个世界。那种恨藏在心里很久很久,因为我是那个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小孩。”这些她人生中最阴暗的一面,最缺爱的一面,对龚潮都没说过,她竟对她新婚的丈夫敞开心扉了,完全不自觉的,“后来,我们关系好,她对我特别特别地好,我还是不能忘记她曾经对我非打即骂的日子,她寒了我心了,我也想按照她的意愿彻底地暖过来,但是发生了事情,就是发生了,抹杀不了。” 古鹏飞静默着,她向他呈现地那个不完全的世界,让他为她心疼。 “我不知道,我害怕,鹏飞我不想让她死!” 古鹏飞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会好的!”这时候,古鹏飞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他望了她一眼,“帮我看一下。” 梅琮佳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手机,然而,短信却是赵康发来的:鹏飞,我姥姥已于今晨一点十分过世。你们新婚,家里一直隐瞒姥姥的病情,你要慢慢给佳佳说,别让她太激动。康。” 梅琮佳捂着嘴,眼泪汩汩地往外冒,她想忍住哭声,而浩大的悲恸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那是疼感觉,那种整颗心被撕碎,被揉烂的,疼的感觉。 ------------ 104.今生,就此别过 &bp;&bp;&bp;&bp;梅琮佳见到祖母遗体的时候已经是在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了,遗体没有直接送去殡仪馆而直接停放在梅纪晴家里,为了不让尸体腐烂,梅纪晴这两天把家里的暖气给停了,还在魏长英的床边放了很多的冰块儿,怎么也让梅纪伟、梅琮佳、赵敬尧能见上老太太最后一面。 &bp;&bp;&bp;&bp;那是一张苍白,冰冷,毫无血色的脸。梅琮佳扑倒在魏长英床上,她真不敢相信,几天前这张脸还笑嘻嘻得嘱咐她这嘱咐她那的,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她哭不出来,不是不疼,而是心里太疼了,这种疼的滋味儿完全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bp;&bp;&bp;&bp;除了最近的十来年她在上海不常回来,梅琮佳接近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和魏长英一些度过的。魏长英的不讲理,魏长英的跋扈,魏长英的尖酸刻薄,使她小小年纪就体味尽了人间冷暖,她们一老一少在同一屋檐下,消遣着对彼此的恨过日子。那恨,那么绵长,以至于她们后来能相亲相爱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太靠近她。但是,今生就此别过了,又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bp;&bp;&bp;&bp;爱恨交织,这种滋味很微妙,像又凉又烈的酒,呛鼻子却带劲儿。 &bp;&bp;&bp;&bp;程佳璐扶起她,“佳佳,想开点儿,你奶奶走得时候没受罪!” &bp;&bp;&bp;&bp;梅琮佳点点头,拉起旁边的赵康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奶奶一病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呢?至少,我还能在她跟前儿陪陪她。” &bp;&bp;&bp;&bp;赵康低着头不说话,古鹏飞走过去扯开他们兄妹,“好了,琮佳,他们也是怕你担心。”他拖着梅琮佳回到客厅,带到失了魂儿的梅纪晴跟前,“姑姑,我们是昨天晚上才从我姑父那得到消息的,那会儿他们已经要检票上车了,所以就没跟他们一块儿。” &bp;&bp;&bp;&bp;梅纪晴只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从昨天老太太一咽气,她连一口水都没喝,一句话也没说。她和她母亲的感情深过一般的母女,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已经懂事儿了,她能明白母亲的难处,也懂母亲心里的寂寞,为了孤儿寡母能活下来母亲带着她和弟弟要饭,跟男人拼力气干农活儿,都忘却了自己是个女人了。 &bp;&bp;&bp;&bp;耿红在一边抱着毛毛,见婆婆这样不理人,就在旁边向古鹏飞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她进了一间卧室,然后赵康也跟了进来。 &bp;&bp;&bp;&bp;“我爸和我舅是中午到,等他们来了见上一面,我就叫殡仪馆来车拉去火化吧?”耿红说。 &bp;&bp;&bp;&bp;“可是,妈这样……”赵康向外瞥了一眼。 &bp;&bp;&bp;&bp;“哎呀,依着她伤心没完了!总不能一直把尸体放在家里呀,连暖气都不开,再把活人冻出个好歹来!”耿红的果断真有一些继承了梅纪晴的。 &bp;&bp;&bp;&bp;梅琮佳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嗯,咱们都听嫂子的。还有,丧礼一定得去乡下老家去办,我回屯子里找找六叔和村委会,给张罗张罗,这些事儿得赶快办,不能光等姑父和我爸了。” &bp;&bp;&bp;&bp;赵康看了看古鹏飞,他有些不好意思,“妹夫,你看你们刚结婚……” &bp;&bp;&bp;&bp;古鹏飞捶了他一把,“竟说些见外的话。” &bp;&bp;&bp;&bp;梅琮佳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有丈夫了,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黑眼圈儿有些心疼了,“哥,鹏飞为婚礼的事情忙了好几天了,昨晚又连夜开夜车,我怕她吃不消,我带他去你那儿稍微消息一下吧!” &bp;&bp;&bp;&bp;耿红连忙从裤兜里摸出钥匙给梅琮佳,“就是就是!都成熊猫眼了,你俩都去我那眯一觉。” &bp;&bp;&bp;&bp;“我还得回屯子里,好多事儿要办呢!” &bp;&bp;&bp;&bp;“那我陪你。”古鹏飞很坚持。 &bp;&bp;&bp;&bp;既然他坚持,梅琮佳也只好妥协了,“那我们先回屯子,跟六叔六婶说说,让大家帮着给安排安排,等爸回来,哥哥你们就叫车拉着奶奶去火化吧。” &bp;&bp;&bp;&bp;魏长英出殡那天,村子里聚了很多人,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一些新娶的媳妇儿,半大不大的孩子,梅琮佳都不认识了。而作为这里的村民而言,这一家也的确够传奇的,老太太之前是个骂大街的泼妇,儿子是个坐过大牢的混混,儿媳妇是个坐台小姐,可谁又能想到咱家的孙女读了名校,嫁了名门的金凤凰呢! &bp;&bp;&bp;&bp;别人能也好,怂也罢,不能欺软怕硬,不能看不起谁。 &bp;&bp;&bp;&bp;梅纪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尽情的哭过,固然有伤心,更多是一种没落的情绪,母亲对他的爱,几乎是溺爱,造成了他的游手好闲,导致了之前的妻离子散,年轻的时候不思悔改还怨恨过母亲不能给与自己太多,老了一切都想明白了母爱多伟大多无私的时候,母亲却不给机会了。 &bp;&bp;&bp;&bp;他出狱才刚刚半年,他还没来得及表现表现,母亲就走了。他感到孤独和恐慌,母亲在,他漂泊在外多年还没还得及站稳的心还能踏实。 &bp;&bp;&bp;&bp;梅琮佳被古鹏飞搀扶着,她很疲惫,特别是心。 &bp;&bp;&bp;&bp;在她朦胧的眼睛里总是有一幕幕过场,就像电影画面一样断断续续地放映着那个奶奶曾经带到她的那个多灾多难的童年,还有后来的关爱,恨的,怨的,爱的,悲的,喜的五味杂陈糅杂在一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她那么容易在落泪的人,这会儿居然哭不出来,好像她的眼泪从来就在她奶奶这里不奏效,小时候奶奶拿手指粗的柳条儿抽她她都不哭。 &bp;&bp;&bp;&bp;这时候,村里的六叔陈怀昊慌慌张张地走到梅纪伟身边儿,“哥,出事儿了!” &bp;&bp;&bp;&bp;梅纪伟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怎么了?” &bp;&bp;&bp;&bp;“我们哥儿几个按着你说的地儿挖了半天了,也没找到你爸!” &bp;&bp;&bp;&bp;梅纪晴擦了擦泪,终于开口说话了,“六子,你说啥?” &bp;&bp;&bp;&bp;陈怀昊打小就有点怕梅纪晴,“找……找不到大伯的坟。” &bp;&bp;&bp;&bp;梅纪晴听了一惊,没说出话来,只回头呆呆地看了看母亲的遗像,心里说,妈呀,你为了老梅家什么罪都受过了,怎么我爸就这么狠心呢他不见你,是生疏了,你们一别就将近五十年,他是认不出你了吗?她替母亲感到惋惜,感到不值。裂开嘴,哇哇大哭。 &bp;&bp;&bp;&bp;梅纪伟急了,“姐,你说咋办啊?这么多人都等着下葬呢,咱妈不能不埋啊!” &bp;&bp;&bp;&bp;梅纪晴收住哭声,瞪了梅纪伟一眼,“咋办?咋办?你成天就知道问我咋办?我怎么知道咋办?你是这个家的大老爷们儿,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什么事儿都问我,你拿回主意不行啊!” &bp;&bp;&bp;&bp;梅纪伟噗通一声跪下去,“妈啊,你让儿子咋办啊!” &bp;&bp;&bp;&bp;陈怀昊叹了口气,在梅纪伟耳边小声说,“哥,要我说,你爸的坟没找到不说明以后就找不到了,现在亲戚朋友都在,乡亲们也都在,总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吧,咱们把大娘先埋了,把这丧发了,等以后有时间咱慢慢再找,找到再把他们老两口合到一块儿去不就行了!” &bp;&bp;&bp;&bp;梅纪伟又看了看梅纪晴,“姐,你说呢?” &bp;&bp;&bp;&bp;梅纪晴不说话,别过头去走开了。 &bp;&bp;&bp;&bp;“好了,六子,就按你说的办吧。” &bp;&bp;&bp;&bp;梅纪晴回头看着陈怀昊转身前去的背影,眼泪再一次涌出来了,“可怜的老妈啊,临末了你咋就这个命呢!” &bp;&bp;&bp;&bp;傍晚的时候,出殡的队伍吹着唢呐,敲着铜锣一直奔赴村子后面的坟场了,等着魏长英的棺材放到了墓穴里的时候,梅琮佳几天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拦着他们往棺材上培土,“奶奶,奶奶……” &bp;&bp;&bp;&bp;梅纪晴和程佳璐拉着她,“佳佳,佳佳你别这样!” &bp;&bp;&bp;&bp;梅琮佳挣脱着往前冲,终于一个不小心栽了下去,她扶着魏长英乌黑漆亮的棺木泣不成声,“奶奶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管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你都不能就这么走了!奶奶,别丢下我行不行,之前的二十八年你都在我身边,不管打也好骂也好,我心里踏实,我以后是没爸没妈的孩子,你只有你啊!……” &bp;&bp;&bp;&bp;“奶奶,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去参加我和古鹏飞的婚礼你没去!还有,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自己病了都不让告诉我你,你故意的,故意让我欠你的是不是……你临闭眼的时候,我和我爸都不在,你是不是特别有理由说我欠了你的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bp;&bp;&bp;&bp;人们听不清楚梅琮佳趴在棺材上哭哭啼啼地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她肝肠寸断的样子心里难受,陪着她落泪。 &bp;&bp;&bp;&bp;古鹏飞站在墓穴边上,静默地看着他的新婚妻子,他不懂她的难过,却为她难过。他向前伸手拉住梅琮佳的胳膊,“琮佳,上来,别再打扰奶奶了,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吧,听话!”他突然看到梅琮佳湿了的裤管儿,“琮佳!这墓穴里怎么有水!” &bp;&bp;&bp;&bp;他这一喊,梅琮佳才感觉到脚下入骨的冰冷。 &bp;&bp;&bp;&bp;“怎么全是水?六叔,你们怎么给我奶奶找得地儿,就让我奶奶在水里泡着!” &bp;&bp;&bp;&bp;陈怀昊也被吓了一跳,“刚刚还没有啊,今年雨水勤,这里又凹,蓄水也正常……” &bp;&bp;&bp;&bp;人们听到争吵声便往前拥,像以前究竟,瞧着墓穴里真有水了,便嘘声一片。 &bp;&bp;&bp;&bp;“怎么回事?这老太太是作孽作的,谁让她打年轻就骂大街呢,报应啊!”这声音很小,便辨识度很高。 &bp;&bp;&bp;&bp;“这过不了多久,棺材就得泡烂了!” &bp;&bp;&bp;&bp;梅琮佳看了看父亲,也看了看姑姑,“还是给我奶奶再换个地儿吧!” &bp;&bp;&bp;&bp;陈怀昊也跟着急了,“佳佳,这时间来不及啊,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等着呢,天一会儿就黑,再换地方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你爷爷的坟还没找到了,过几天我和你爸爸怎么也得先找到你爷爷,再给你奶奶迁坟啊!” &bp;&bp;&bp;&bp;梅琮佳凄然低下头,“你们就让我奶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着这洼水里?过几天?你躺在水里呆呆试试?行了,你别管了,还有大家,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找,自己挖,不管挖到什么时候,我都要找到我爷爷,把他们埋到一个舒服干净的地方去。” &bp;&bp;&bp;&bp;这种坚持令人敬畏,陈怀昊不说话了,这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年前常去他家跟他老婆学钢琴的小丫头了,看着她抢了他的铁锹,他向乡亲们说,“大家该回的回吧,别愣着了,站在在野地里挺冷的,兄弟爷们儿要是不赶着回去吃晚饭,就都帮着找找,就当可怜了这孩子的一片孝心了!” &bp;&bp;&bp;&bp;人们陆陆续续地捡起了铁锹,在附近挖挖找找起来。村里的女人孩子也都散了,梅纪晴也被耿红,程佳璐扶着回来村子的老房子。 &bp;&bp;&bp;&bp;古鹏飞被他从来不懂的一种情绪感染了,感动了,他的妻子身上有一种力量,这力量是可以震慑人心的。他默默地捡起一把铁锹,站到了梅琮佳身边,不管多难,他都愿意陪着她,支持她。 ------------ 105.暗恋,落地成殇 (.)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八戒中文网. 这些道理虽说是如此,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想不开了,梅纪晴这些天一直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一看到她母亲的遗照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不是看不透这生死离别,只是越想越觉得她母亲魏长英这辈子活得太艰辛了,一个女人苦了一辈子去到阴曹地府都诸事不顺! 耿红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那天她跟赵康说,以前你妈是更年期老絮絮叨叨的,这下可倒好,变神神叨叨的了。赵康还生气哪有当儿媳妇的这么消遣自己的婆婆的,可也是,老妈的伤心确实有些过了头了。 赵康就跟梅琮佳和古鹏飞商量,看看能不能这次走带上他妈妈,出门去散散心。 梅琮佳和古鹏飞自然是没二话,都说没问题,一准会把姑姑照顾得好好的。 梅纪晴听说赵康两口子撺掇着让梅琮佳把她带走就气得直跺脚,对赵康张口大骂,“赵康你怎么琢磨的,你姥姥才刚走,你就把我发配到上海滩去,你是嫌我碍眼了是不是?我还没七老八十呢,你就嫌弃我,烦我了,你不爱看见我就滚回你自己家去!”她心里知道最近自己的状态不好,老发无名火,她连自己都厌倦自己了,何况儿子媳妇呢。 赵康顿时面红耳赤,他还不敢怒,只能陪笑脸儿,“妈,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啊,谁嫌乎你了,这不是就想让您出去散散心吗,你不想去咱就不去!” 梅纪晴抹着眼泪,“赵敬尧你看,养儿防老呢,哪敢上个姑娘贴心啊,你说咱当初怎么没生个姑娘呃呢?” 赵敬尧看了他儿子和儿媳妇儿一眼,小两口脸都绿了,他是能体谅这俩孩子的,老太太连病带走这些天,都亏了他们里里外外照应着,忙到头儿还不落下点好,反倒受埋怨,搁到谁身上也不好受。梅纪晴是他的妻子,他甚至比她自己还了解她,她目前的状态更人担忧,也不仅仅是因为老太太的死,而是这个好强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突然知道害怕了,胆怯了,觉得自己不中用了,他大抵知道她的未来的恐惧。 “小康,耿红你们先回去吧,你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佳佳鹏飞你们也收拾一下你们的东西,今天晚上早些睡,自己开车可大意不得。” 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回房的回房,回家的回家了。 赵敬尧把妻子揽进怀里,半开玩笑地说,“纪晴啊,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火你冲我来,一辈子都是你的出气筒了,可不能转移目标。” 梅纪晴掉下眼泪来,“赵敬尧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跟神经病似的,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敬尧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就算你变成神经病了,我也要你,还有咱儿子,他可不是没良心的孩子,咱媳妇儿也不差,还有佳佳呢,不跟咱亲闺女一样吗?所以啊,梅纪晴,不管你年轻的时候,还是等你老了的时候,肯定比咱妈强!”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慢慢的,梅纪晴心里那么疙瘩就被赵敬尧给捋顺了,也就没那么气了,“对了,佳佳和鹏飞走,咱们是不是再给孩子带几只扒鸡?” “你可得了吧,年初四的时候刚带了四只去,估计他们家人现在还没顾上吃呢,这种东西也就尝尝鲜,你还以后六零年什么都吃不上的时候呢!” 次卧里古鹏飞拥着梅琮佳躺在被窝里,自打新婚之夜就赶上了老太太咽气,他要照顾梅琮佳的感受,而且住在别人家里也有诸多的不方面,他都没碰她,使劲儿憋着。今天,安葬了老太太之后家里有重新开通了暖气了,这股热还一下子适应不了,身上热,心里也热,他一翻身就压在梅琮佳身上。 不等梅琮佳完全反应上来,古鹏飞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眼睛,“老婆……” 梅琮佳感觉到他下身的坚挺,向门那边望了望,恳求地说,“回去再说,好不好?”她其实有发火的冲动了,此时此地此气氛都不合适发生这事儿,但是,这是她的新婚丈夫,而且这些天基于他的表现,她也对他凶不起来。 “我保证,尽量不出声,好不好?” 看着他那可怜相,梅琮佳想妥协了,但是口头上并不表态。 古鹏飞便往上一挺,嘬住了她柔软的唇,两只手便忙乱地去掀她的睡衣,当他摸到她胸前的柔软的时候,便特别满足地向她笑笑,也不敢轻动了,“还是回去再说吧,万一让姑姑他们听了去,以后就没脸儿再来了。” “能忍得住?”梅琮佳见他死扛的样儿很想笑。 “嗯,忍着。”古鹏飞加大了揉搓她胸的力度。 枕头下面手机嗡嗡起来,梅琮佳推开他的手,翻身去找手机,“宇璇?”她很意外林宇璇这么神通广大,又知道她回来了,按了通话键,“嗳,宇璇,什么事儿?” “梅琮佳你现在,立刻,马上到南京路来,来陪我喝酒!快点,你听见了吗?” 听得出林宇璇已经醉了,“宇璇,怎么你在上海啊?你去上海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呢,我现在在德州啊,我奶奶刚刚去世。” “你在德州,你怎么能在德州吗?你不知道我是冲着你来的,就想给你说说话……” 梅琮佳着急地坐起来,“宇璇你怎么样啊?别喝了,出什么事儿了,要把自己灌这么醉,你等我明天就回去了,回去陪你喝好不好,你先回酒店,听话。” 她向哄孩子一样,极富耐心地对那端一个烂醉的姑娘说,古鹏飞把脸贴着她的胸前,抬眼看着她闪忽闪忽的眼睛,觉得她可爱极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欣赏不够她的美好,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他都满足。 见她挂了电话,他便又往她身边蜷了蜷,闭上眼睛,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古鹏飞的车子终于驶入上海市区了。他有一种类似新娶的少妇三天回门的感觉,对这座他生长的城市多了一丝眷恋的情怀,这五天五夜,又生出这么多思念来,他忍不住笑自己。 “笑什么?”他没留意梅琮佳正瞅着他呢。 “没什么,直接送你去找你的那位发小吗?”他捏了捏下巴,好像在思索的样子。 梅琮佳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她打电话他听见了不稀奇,而稀奇的是他居然还替她记着。 古鹏飞抿嘴笑笑,“快说,去哪儿?不然下了高架不好调头了。” “皇冠假日酒店,谢谢。”梅琮佳眯起眼睛来笑嘻嘻地看着他,突然发现稀里糊涂地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很实惠,他不勉强她非要爱他,他还这么包容和理解她,而最不得了的是他对她的体贴和支持。可是,他对一直这样吗?还是刚结婚的缘故? 她又在看他了,古鹏飞忍不住一阵春心荡漾,这种感觉好极了,也对极了。他都不想多说话,以免破坏了这气氛。 “我给宇璇发个短息,告诉她我们到了。” “嗳,就说你到了,我把你送到门口就去医院。” “嗯,不见见吗?我最好的朋友!”她也奇怪,竟这样急着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引荐给他认识。 古鹏飞又笑了,“不是时候,她不是有事儿吗?等她把所有的苦水都向你吐的差不多了,你也把该劝的都劝了,她的心情平复一些了,我再来认识她。” “那好吧。”他总是这么贴心,梅琮佳会心一笑。 古鹏飞在酒店门口停好车子,转过来专门为梅琮佳开了车门,等梅琮佳下了车,他扶住她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温柔地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梅琮佳脸蛋儿瞬间红起来了,她有些不适应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不,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可以自己乘地铁回家的。” “真是个小傻瓜,你不担心自己回去他们会问东问西的吗?再说了,他们要是知道你到了不直接回家,少不了一些唠叨的!咱们得一起回,懂不懂?” 梅琮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懂,也不懂。她从小就是一个野孩子,魏长英对她非打即骂却疏于管教,她没觉得先找林宇璇谈事情有什么问题啊,也没觉得古鹏飞自己先回家她后回家有什么不对。对于她嫁过去只呆了一晚上的那个家,她到底还不怎么了解,不过还有有他,会帮她平安度日。 古鹏飞拍了拍她的肩,“我说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家规矩稍微多了一点儿,熟悉了就好了。” “嗯。”梅琮佳冲他贴心的丈夫会心一笑,“你去吧,过一会儿打给你。” 梅琮佳看着古鹏飞的车子飞驰而去,转头正要向酒店里走的时候,竟发现林宇璇正叉着手,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她呢。 林宇璇见她发现自己了,“不错,看起来挺甜蜜的!你的那个新郎官儿样子也不差,梅琮佳你好福气啊!”怎么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呢,这还是不是林宇璇了。 梅琮佳看到她的眼睛肿肿的,“到底怎么了?” 林宇璇便投进了她的怀抱里,“琮佳,我暗恋了十二年的那个人,我终于有机会了,可是,所有人都不同意让我们在一起。” 幸福底线105_105.暗恋,落地成殇更新完毕! ------------ 106.长情,难得好女人 梅琮佳扳着手指头数了又数,十二年前,那时候她们还在德州一中上中学啊,xt.在梅琮佳眼里,林宇璇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哥们儿姐们儿的一大堆,男朋友和情人也排成排了,她的人生她不理解,但是她的快乐总是那么嚣张,让梅琮佳无力劝阻。 她们面对面地坐着,她们到底是长大了,之前她们就很少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坐着的时候。 “还说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梅琮佳挑眉看她。 林宇璇一下子笑得很欢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感情世界已经不像小姑娘那般纯净了,但是,能保留住的年少时的那分美好,却是她现在最珍重的,所以,她决定“我没想瞒你,本以为会一辈子埋在心里的,都想到他们家会出事儿,我想我要是不管他,他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谁?”梅琮佳问,“你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林宇璇幽幽地说,“黄启先。” “黄启先?” 梅琮佳愣了一下,她有些印象,当时在德州一中没有人不知道的一号人物,曾经如毒『药』一般的花样美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官二代。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单纯可爱的林宇璇怎么会恋上这样的男人,而且一恋就是十二年。 林宇璇笑了笑,“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当时作为全地区最好的高中中考分数线是530分,雄居全省前三,而每低于公费分数线以下一分,就可以五十元人民币购买,而当年的林万鹏就是以一万四千元的高价将林宇璇买进了这所所谓的省级规范化名校。而黄启先的父亲黄胜利当时德州市委副书记、代市长,他却是平价入学。权和钱都是这个社会的敲门砖,官二代和富二代的孩子从小就知道,因为谙熟这些规则,所以就更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的老爸搞不定的,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于林宇璇表现出来的是不学无术,而那个黄启先就简直是为非作歹。 林宇璇对黄启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痞痞的,坏坏的笑,总是能撩动她少女的心弦,他带着他那些狐朋狗友霸气地在校园里上蹿下跳四处撒野的时候,她觉得他很爷们儿。 她其实向他表达过她的心思,他生日的时候她在电台给他点歌了,但是却没有通知他去收听,而是自己抱着午夜的收音机默默地流泪,她不敢靠近他,却被他不自觉地吸引。 林宇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终于壮着胆子给他发了个请柬让黄启先到家里来参加她的生日party,所以,她那么精心地打扮,她想让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富贵的、典雅的公主,妄想着他能被她的美丽征服,或者,仅仅是被小小地惊艳一下下也行。 可是那天他没来,梅琮佳的突然离场更使她高涨的心情降到谷底,她很沮丧,真的不单单是因为梅琮佳,更是因为黄启先。就在第二天,梅琮佳的父亲就出事了,梅琮佳再也没顾上林宇璇的感受了,而同时,有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让整个校园都沸腾了,只是梅琮佳那时候没有闲心关注而已黄启先把隔壁艺术高中一个学音乐的女孩的肚子搞大了,女孩的家长闹到学校里来了。 林宇璇能接受他聚众滋事,欺负同学,但是这种事儿却将她在他身上的所有寄望都摧毁了,她自己甚至发过誓,从那天开始再也不想他,不念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可是,那个黄启先只在学校里失踪了半个多月,就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校园里了。而有一天,他还冲着她点头微笑了,她突然觉得他并不是无视她。 那天她找到他,很直接向他说她喜欢他很久了。原以为,他会很不屑地拒绝,或者兴奋地接受,可是,他却说他都知道,她为他点歌儿他听了,她的生日他没去但是却让他小弟戴民给她捎了一件礼物的,只是没有署名。她问他为什么,他说是一个好女孩,应该离他这种人远远的。 原来,表面上看很爷们儿的男人其实挺没种的,其实,她没不在乎他是哪一种人,她爱他的心他不懂,她想让他懂却不想变成他的负累,所以她一如往常一样快快乐乐地做那个人来疯。很快,黄启先有了新女朋友,后不多久又换了。 梅琮佳握着林宇璇的手,这样的宇璇让她心疼极了,谁能想到,表面上最阳光明媚的女孩,在心里藏了这么一段苦恋?有谁能知道,明知道自己爱上一个危险的男人她心里有多纠结? 林宇璇惨淡地一笑,“我没事儿,真的。” “后来呢?你去法国留学,也是因为他吧?” 林宇璇点了点头,“高考之后,他爸爸就把他送去法国了,我就跟我爸闹,说什么也去法国留学,我爸特别惯着我,有求必应啊。” “你们……” “在法国我们没在一起,我在离他很近的城市,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何苦呢?” “我不敢,这份感情储藏地越久,我就越珍爱它,我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坏了,弄丢了,再他沉静下来想过安稳地过日子之前,我想我看着他就很满足了,我经常说他没种,其实我也挺怂的,我没有信心改变他,让他收心专情,我只知道等。”林宇璇用双手压了压酸胀的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大哭,“其实,我那时候还特别不要脸地谋划,制造一个偶然见面的机会,然后把酒言欢,发生个一夜情什么的,可是,我就是没胆儿。” 梅琮佳突然想起来了,去年六月她在网上看到了新闻,黄启先那个爬上副省长的父亲出事了,被中纪委监察部给予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人也被收押了。说是被查出黄胜利任职期间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有四十六名情『妇』,三十多套房产,贪贿七十多个亿的美金。而林宇璇就是那个时候回国的。 “现在他们家怎么样了?” “黄胜利落马,他老婆在法国一得到风声就跟他离婚了,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一点儿都没错,不过,黄启先知道这事儿就回来了,一直在国内活动着呢,希望能有办法救老子一条命,但是他们家之前的那些朋友,不管是在商的,在官的,都躲得远远的。” 梅琮佳点点头,“他爸爸的案子这么大,恐怕不容易……” “嗯,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想尽一份心。” 这样看来,这个黄启先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还是个孝子,老话说一个人若能孝顺老人,就坏不到哪里去。但是,以黄家目前的状况,林万鹏是绝对不肯将林宇璇嫁给黄启先的,“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不管,反正我是要跟他结婚的。” 梅琮佳相信林宇璇的决心,一个默默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弃,一个好女人的长情,是她在宝贵的财富,比她自己的命都宝贵。她点了点头,“那么,他呢?现在有娶你的打算吗?” 林宇璇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爸不同意,他也不同意。” “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痛苦,并幸福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宇璇俏皮地笑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接下来,再接下去,我都准备跟我老子打一场硬仗,我这辈子是一定要嫁给黄启先的。” 梅琮佳笑了笑,“看来,我只能祝你马到成功了!” 终于,对面那个苦哈哈的女人又恢复了之前那个俏皮乐观的姑娘,她们两个出身,『性』情完全不同的女孩,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朋友,很多程度上是因为她们韧度很强,倔强顽强,不妥协不认输。 古鹏飞来接梅琮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实际上,周丽华已经给他打个不下十个电话了,问他们到哪儿了,他都说快到了。今天他的博士生导师跟他说,男人成了家,要不想在老婆和老妈跟前受夹板气,就要会周旋,够圆滑。他不知道他娴良的妻子,和他善良的母亲能不能处得来,还有一个怪脾气的老祖母啊,想想这条路就任重而道远啊。 “你没邀请宇璇去家里坐坐?”他瞟了一眼他的妻。 梅琮佳撅了撅嘴,“算了吧,我都把你拐回老家这么些天了,你爸你妈还有你『奶』『奶』肯定心里不爽,我再带回一个来,他们指不定怎么看我呢!” “喂,这话不对了,是咱爸咱妈咱『奶』『奶』。”古鹏飞暗喜他老婆这么懂事儿* ,却很认真的纠正她。 “好,咱爸咱妈咱『奶』『奶』。” 古鹏飞嘿嘿一笑,再转头看她,“老婆……” “嗯?” “今天晚上,我们总可以那个了吧,我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梅琮佳顺手拧了他耳朵一下,“喂,你好好开车行不行啦?” 古鹏飞一边扭头甩掉她拎着他耳朵的手,一边往前一凑,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而她竟瞬间就脸红了,好女人就应该这样吧,轻轻一碰她就会羞涩,哪怕静静凝视她都会脸红。 ------------ 108.勺子,总会碰锅沿 (.) 古鹏飞一手揽着梅琮佳,一手撑着腰站在门口,等着梅琮佳锁门,正好碰上筱楚信带着筱悦出门,“哟,老筱,送闺女上学呀,真是个二十四孝老爸!” 筱楚信看了看他,“哟,这是……腰疼?这是昨天晚上吃得太饱了吧!” 筱悦眨了眨眼睛,“爸,你说什么呀,吃得饱怎么会腰疼呀!” 梅琮佳恨恨地瞪了两个男人一眼,这个筱楚信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这家伙就跟个瘟神一样,之后,又见了几面之后,才发现这人其实蛮真性情的,就是有时候说话有那么一点儿不着调,“你们俩说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我们早自习快迟到了,是不是,筱悦?” “就是就是,老爸,我今天不用你送,我蹭古叔叔的车。【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 筱楚信瞄了一眼古鹏飞,“得了,我可以回去补一觉了,就把这个小灯泡送给你们了。对了,古鹏飞,你要是每天送你老婆去学校的话,就捎带着我闺女吧,大不了我每个月跟你报销油钱。” 筱悦听了拍手叫好,“好呀好呀,老爸你干脆也把我们梅老师中饭给报销了吧!” “嗨,我说闺女,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古鹏飞一笑,“那是因为你老筱有钱啊,要说啊,你这闺女比你仗义!” “行了,你们俩能不能别贫了,鹏飞你再不走,我和筱悦可真要迟到了,你这么不靠谱我们就不坐你的车了。”梅琮佳牵着筱悦挤进了电梯,古鹏飞赶紧跟了进去。 梅琮佳倚着电梯的墙壁,双手插着腰,而古鹏飞也靠在电梯上,筱悦看看他们,“你们怎么了呀,都腰疼?都没吃饱?不对不对,我爸刚刚说吃得太饱才会腰疼,我就是吃薯条吃撑了都没有腰疼呀!” 古鹏飞冲着梅琮佳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你们小孩没腰!” 筱悦皱了皱眉头,掐了掐腰,“没腰吗?是有腰的嘛!” 梅琮佳生气地拿着手里包包往他身上一丢,“你还笑!还笑!你们这些男人啊,不干正经事儿,也不说正经话,把小孩子都教坏了。” 古鹏飞连忙说,“嗳,是那筱楚信不正经,我可什么都没说。” “喂,谁不正经啊,古叔叔,你不许说我爸爸坏话!”筱悦恨恨地说。 彭之玉开了门,露出头来瞅了瞅,见楼道里没人,又赶紧退回来了。周丽华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抬起眼皮瞧了瞧老太太,“妈,你干嘛呢?搞得跟福尔摩斯大侦探似的?” 彭之玉啧了一声,“瞧你说的,什么大侦探啊,我就是瞧瞧他们走了没有。我不跟你说了,你忙着,我也要忙我的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楼梯往楼上走。 周丽华紧跟着走出了厨房,“妈,妈,妈,你干嘛去啊?” 彭之玉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我就是上去帮着我孙子收拾收拾。” “这恐怕不合适吧?人家小两口是要私人空间的,人家现在年轻人好忌讳这些个的!”周丽华想拦她,但是,她没拦住,老太太的脾气她这些年早就摸透了。 “没事儿,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吗?” 彭之玉推开了古鹏飞的房门,早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床上的被子也也叠得整整齐齐的,这比之前古鹏飞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这一点儿她还是满意的,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梅琮佳确实是个勤快的女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她要上来看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包括她昨天晚上上来听房,她也有些惭愧,就好像她多么老不正经似的,她其实就是不放心她孙子,她不知道她这么优秀的孙子,仪表堂堂,学问好家教好,和这么一个穷女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她就是弄不明白,这个穷女人怎么就一下子抓牢了她孙子的心的,还是一颗漂泊了这么些年的男人的心。 彭之玉在琢磨,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劫,之前那个任小可是鹏飞的劫,那么这个梅琮佳呢,她不知道,她不确定,她只有古鹏飞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子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孙子让这个女人给毁了。 她就是不相信梅琮佳,她父亲蹲过大牢,她后妈是个妓女,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吗?就算他们把她说上天去她也不信,她就想着,她梅琮佳就是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只要她用心深挖下去,那梅琮佳早晚会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她就不信什么小狐狸能瞒得过她老太太的火眼金睛。 彭之玉往床上一坐,胡乱地扒拉着他们床头柜上东西,她看到了上面有一盒刚开封的杜蕾斯,她认识这个东西,有一回她在超市里帮古俞森买烟,看都没看就拿错了,还遭别人笑话了,“瞅瞅,瞅瞅,就说这个小狐狸进家门就没打算好好过日子,她是看上我们家的钱了,她都不打算给我们老古家生孩子,这是娶的什么媳妇儿啊!” 彭之玉开了他们的抽屉,竟看到一张花里胡哨的光盘盒子,“哎呦,这什么呀?哎呦哎呦,这些女人怎么都不穿衣服啊!”她想了想,走到他们房间里电视机旁边,按了下桌上的遥控器。 电视屏幕亮开了,随着男女的柔柔麻麻的娇喘声,随即出现了赤身**的男女纠缠在一起画面,彭之玉一看,下巴都快掉下来,她一边着急麻慌地对着手里的遥控器乱摁一气,一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捂不迭,她都想戳瞎了她这双火眼金睛了,“周丽华,丽华,你快来啊,看看这怎么弄啊!周丽华” 周丽华听彭之玉这么叫法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开一进门看到这房间里的场景,可不真出大事儿了吗,真让人哭笑不得,她一把夺了彭之玉手里的遥控器去,暗灭了电视机和DVD,“妈,你看看你,干嘛呀,年轻人的东西你动它干嘛呀!” 彭之玉抬起头来,“你……你这是还怨上我了?我看你是护犊子!” 周丽华一乐,“瞧你说的,我护犊子怎么了?护的也是你孙子。” “别,别这么说,我是护我孙子,但是那个女人咱可要另说着,你瞅瞅吧,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以前我孙子一个人儿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吧,都把我孙子给教坏了!你瞅瞅这些,正经人家能看这些这种东西?会把我孙子给带坏的,真是不干不净!” “妈,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咱们不该管的就不要管了。” 彭之玉眉头一紧,“成人?一般犯罪的都是成年人,那个女人她不把我孙子往好道儿领啊,咱鹏飞是个多好的孩子啊,都怨我,当初就应该一咬牙不准这个女人进门,我不管了,让他们离婚!” “离婚?妈,哪有那么严重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是你孙子带回来的呢!妈,您别着急,等他们回来我仔细问问他们,好不好?”周丽华拉着彭之玉下楼了,“妈,孩子们回来你可别吊脸子,等我问清楚的。” “好,好,好,他们新婚燕尔的,我也想不想让我孙子不开心,但是这要不是个正经女人,你们谁也不准袒护她。” 梅琮佳一下班就去了古鹏飞的医院。她在古鹏飞的会诊室转了半天,看着病人进进出出的,她真不好意思打扰他。这是她第一次来古鹏飞的医院,她总觉得他老去学校接她送她,她也应该接他一回了,她知道他准高兴,她就是想让他高兴。 古鹏飞抬起来一下子就看到他的妻子了,“老婆?”他迎出来把她拉进会诊室,“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古大夫这么忙,我不挂号哪敢进来呀?” “老婆大人能来接我下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揽着梅琮佳往外走,一路看到经过的医生护士都连连打着招呼,“小刘,小李,还不下班?这是我老婆,嗯,她来接我下班呢……” 梅琮佳瞅着他就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就跟人家谁没个老婆似的,你现什么现啊?” “他们老婆没我老婆好看,我当然要显摆了。”他牵紧了她的手。 “喂,你松开,人家都看你呢,古大夫!” “看吧看吧,都看见才好。” “喂,你看那姑娘,就那小护士,老不乐意了,她一直暗恋你吧?” 古鹏飞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谁暗恋也不好使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幸福。这一纸婚书,竟能给她带来这样美妙的生活,“鹏飞,咱们应该是彼此关爱的人对不对?” 古鹏飞一愣,他的目光又暗淡下去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总是有些差距的,古鹏飞偏偏爱钻这样的牛角尖,“应该彼此相爱”,就说明“还没有彼此相爱”吧,这个女人的心思还在那个死人身上吧,这此前都是他允许的,应承过的,可是他现在想反悔了。 “怎么了?” “没什么,回家吧。” 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梅琮佳是个冰雪聪明,心思缜密的女人,她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彭之玉一张冷面,她是冲着她的,虽然什么都还没说,但是老太太针对她的目光一点都不含蓄,一点都不客气,是什么事情做得吃罪了她呢,她想不明白。勺子总会碰到过锅沿上,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但是,梅琮佳心里还是有些怕,但是她已经嫁进来了,她就应该承受她该承受的。 幸福底线108_108.勺子,总会碰锅沿更新完毕! ------------ 109.表明,爱你的立场 加更 原来,战火和硝烟不但会出现在战场上,相互针对的人和人之间很容易就能被火『药』味儿呛到了,即便不用吵吵嚷嚷、也不用指指点点,单单靠眼神就能传递出阴冷刺骨的敌意。/梅琮佳瑟瑟地站在玄关处,还看到她婆婆周丽华在跟她使眼『色』。她本来还强装着镇定从容的,可看着周丽华眼睛一翻一眨的,心里就更『乱』了。莫非,她真的有什么事儿做得很不妥,惹恼了老太太了? 梅琮佳下意识地握了握古鹏飞的手,小声说,“妈是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呀?” 古鹏飞一边换鞋一边看了一眼他母亲,他差点儿都要笑喷了,其实他母亲和祖母都是个直脾气,从不会拐弯抹角,在这个家会使眼『色』的一般都是他那么处事圆滑老谋深算的父亲古俞森,“妈,今儿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周丽华心说这小子和他爸一样专门拆她的台,便转头嘿嘿向彭之玉一笑,做了个消火的动作,然后拉了儿子和媳『妇』就往楼上走,“妈,我跟他们说,我帮你问问清楚,您千万先别动怒!” “那不行,我是要监督你周丽华护不护犊子的!”彭之玉紧跟着他们也上了楼。 梅琮佳心惊胆战地迅速扫描了一下他们的房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呀,她瞧瞧古鹏飞,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妈,『奶』『奶』,你这是要干嘛呀!”古鹏飞甩掉了周丽华拉着他的手,“有什么话不能在下面说吗?到我们房间来干什么?哎,有事儿说事儿行不行,干嘛拉拉扯扯的!” 周丽华指了指电视机,“这……”她还是说不出口。 梅琮佳和古鹏飞看了看电视机不明所以,于是大眼瞪小眼,“电视怎么了?” “哎呀,不是电视,是影碟!”周丽华叹了口气,指着古鹏飞的额头说,“你小子,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哎哟,你可愁死我了,瞧瞧把你『奶』『奶』气的。” 彭之玉在门口叉着腰,踮着脚,“哎,周丽华你先别这么说,可不一定是我孙子带回来的呢,现在这间房间可不止就我孙子一个人住了。”她是有针对『性』的,她绝对不允许周丽华剑走偏锋错伤了无辜。 老太太带刺地目光打量在梅琮佳身上,梅琮佳不由感到凛冽,真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是不是他们发现了龚『潮』的遗照了,可是,她婆婆刚刚在说影碟?是什么影碟能让她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她抢步过去,按了影碟机的出仓键,看面转出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光盘,侧着头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了是一张**电影的dvd光盘。 这不是她的东西,所以怨不着她,但是就算不是她的,也是她丈夫的,这也足够让她无地自容的。这下,她不慌了,可是她觉得脸上臊得厉害。她悄悄地瞅了一眼古鹏飞,古鹏飞的脸也腾地通红了,不过,他好像比她好一点儿,很快就抓了抓头发,邪邪地一笑,“我说,老老太太,小老太太,你们闲的没事儿干嘛翻我东西啊,这怎么了,我又不是未成年人,在自个儿房间里看点成人电影,不算有伤风化吧?” 梅琮佳拉了拉他,“鹏飞!”这男人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彭之玉气得直跺脚,“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相中的好媳『妇』儿,周丽华这可怎么好啊?不行,今天我一定得好好跟他们谈判谈判,不然就这么听之任之,他们满脑子里都是这些『淫』思邪念,怎么好好工作,哎哟,真是羞煞祖宗了。”她径直坐到他们的床上,指了指古鹏飞和梅琮佳,“你们俩都给我站直了!” 古鹏飞哭笑不得,“『奶』『奶』,多大点儿事儿啊,用得着这么严肃吗?你坐着,我们都站着,这哪是谈判,明明就是审判!” “站好!谈判审判都是判!” 彭之玉喝了他一声,把周丽华吓了一跳,“哎哟,妈,你吓死我了!”她看了看梅琮佳无所适从的样子,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这阵仗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老太太的脾气一点就着,说一不二,她也没有办法,就低声安慰梅琮佳说,“你『奶』『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吧,她也就一说,别往心里去就行了。“ “周丽华你怎么回事儿!”彭之玉愤愤地说,“你就护吧!早晚让这个小狐狸把你儿子给毁了,你就满意了。” 梅琮佳本来没怎么样,可是刚才她一个“小狐狸”确实刺痛了她,她怎么说也是古鹏飞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她心里委屈,但是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了,毕竟这才算是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她应该忍着点儿。她只是稍微瞟了一下古鹏飞,她相信这个男人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奶』『奶』,你说什么呢!”古鹏飞瞪着彭之玉,“这是你孙媳『妇』儿,是我古鹏飞的老婆,你不能这么侮辱她!” 彭之玉的话是糙了些,却是她作为长辈的立场,“鹏飞,这个女人是你娶进门的没错,可是最起码也要是个正经女人吧,正经女人会心疼男人,替男人分忧解劳,不会用这些**的下三滥招数蛊『惑』男人的心,她都把你教坏了你都不知道,就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准是她从那么『妓』女后妈那里淘来的!” 如果说刚刚是愤慨,那么这会儿梅琮佳是要被气得冒火了,都要烧到眉『毛』了,“『奶』『奶』,我知道你压根看不上我们家,但是请你不能侮辱我的家人,这是我的底线!” “哟,你还有底线?听听,你们听听,这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古鹏飞你要是我亲孙子,就和那个女人离婚吧!” 梅琮佳冷笑了一下,这才是她在婆家住的第一天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离婚”这两个字了,幸福还没来到,『迷』雾便以弥漫开来,让她看不清方向,不管是坦途还是曲径,她都不知道怎么走了,走不下去就撤退?真会被老太太『逼』着离婚吗?这太荒诞了,她不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古鹏飞,这次不是求救,而是想要他的态度。 “我不会离婚,这辈子都不会离!” 他果真没有让她失望,但是,她的心没有那么快就被暖过来,“鹏飞你也知道,宇璇来上海了,她心情不是很好,我想去陪陪她。妈,对不起,我真的需要冷静冷静,请您原谅!”她承认她是怯懦呢,她能耐住寂寞,抗住风雨,却受不住诋毁和污蔑,她要逃走,对古鹏飞而言,可能有那么一点不仗义,但是这样无形的战场上,她是晚辈这一点儿就让她处于弱势了,也注定她没有反攻的机会,所以为了避免受到伤害,逃跑是最佳的战略方案。 古鹏飞眼睁睁地看着梅琮佳噔噔噔下楼了,然后是关门的声音。他看了看彭之玉,“您满意了?瞎闹什么呀?啊!” “喂,没你这样的古鹏飞,有这么护媳『妇』的吗?瞧你把她给惯的,拍拍屁股就走人,有没有一点家教啊,对,他们家本来就谈不上什么家教,他们家一家教就要改劳教了!”彭之玉唧唧咕咕地说。 周丽华搓着手干着急,“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啊,鹏飞,还不把她追回来?” “追什么追,有本事别回来!”彭之玉很得意她这么快就胜了一个回合了。 古鹏飞懒懒散散地往床上一歪,* “就是,追什么追!气跑了不正好顺了『奶』『奶』的心意了,反正我的人生也没几个十年了,她走了我是不会再娶了。”他还是能把得住她们命门的,故意不紧不慢地抱了抱枕头,“这梅琮佳呢,是个好女人,不管你们信不信,时间会慢慢证明的,你们真闲啊,干嘛翻我东西!就那光盘,你们也不想想,她刚进咱们家门,新婚之夜都没在家里睡就回了山东,昨天才刚回来,她怎么可能有功夫往家里倒蹬这东西嘛!” 周丽华很无辜地看了看彭之玉,“看吧,妈,你冤枉人家了!” 古鹏飞摊了摊手,“反正我不管了,谁给我骂走的,你们谁就负责给我把老婆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好了,行了,我很累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彭之玉这会儿的表情显然有些复杂,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她看了看周丽华,希望周丽华可以帮她在孙子面前争争面子,可是周丽华理也不理,自己先落荒而逃了,她急了,“嗳,丽华,你等等我!” 古鹏飞起身关了门,拿出手机拨了梅琮佳的号码,“喂,老婆!” 其实,这会儿梅琮佳也没有走远,就站在小区门口打了几个转儿,她觉得古鹏飞是一定会追出来的,她从一开始就信任他,最近还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他了,她有些担忧自己的逐步沦陷,但又不能自已。 “鹏飞,我就是小区门口呢!”她哈了哈气说。 “啊?你没走啊?你看你去林宇璇的酒店呢,还是回国顺小区?别再风口里站着,天这么冷!” 梅琮佳皱了皱,这男人什么意思,原来他没有出来追她的意思啊!是自己忒自作多情了?还是老太太『逼』着他不让他出来找她?那怎么办,她擅自离家出走是不是太鲁莽了,要自己回去吗,那也太掉价了。 她凄凄惨惨地说,“那我自己回国顺小区好了。”是啊,自己回,他不追她回去不说,连送也不送了,男人可真狠心,前不妙还恩恩爱爱,后一秒连管都不管了。 “老婆,你听我说,我已经跟她们表明我的态度了,她们要是不把你给找回来,我就打一辈子光棍儿了。”古鹏飞笑嘻嘻地说,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梅琮佳顿时便烟消云散了,这男人没有不管她,而是想要为她争些面子呢,可是,那都是他的家人呀,“你……你这不是难为她们吗?我们是晚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本来就是她们不对嘛,老婆,你一定要淡定,不要给她们轻易递台阶呀,不然你在这个家里永远不好过,你懂不懂呀?我可都是为了你。” 懂,她怎么能不懂呢,梅琮佳突然特别想笑,“喂,古鹏飞你什么立场呀?她们是你的『奶』『奶』和妈妈!你这不是欺负老人吗?”她老公不是不给力,而是太给力,她是该窃喜呢,还是该羞愧呢。 “什么立场?你说什么立场?保护你的立场,爱你的立场!” 梅琮佳心里一热,鼻子酸了,幸福得想哭,“好了,我不跟你说,好像有电话进来了。 ------------ 110.媳妇,不能这样惯 (.) 梅琮佳和古鹏飞说了两句,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告诉古鹏飞她有电话进来了,让他先挂断了。【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而后,电话里又传来了她婆婆周丽华声音,“哎呀,琮佳啊,你这孩子去哪儿了呀?都快把妈妈急死了,你也是,怎么能给你奶奶较真儿呢?奶奶年纪大了,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是要哄着让着的嘛……” 古鹏飞这会儿正趴在二楼的楼道里望着他母亲打电话,还看到他奶奶坐在旁边低垂着头。 彭之玉一听说周丽华要梅琮佳当她是小孩儿让着她,哄着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啧”了一声,嘟嘟囔囔地说,“谁让她让着哄着了,我有那么不通情达理吗?这事儿能怪我吗?要怪得怪鹏飞那小子不害臊,谁让他弄了那么一个破东西放到家里来了呢?真是的,我还气呢!” 周丽华捂住听筒向彭之玉说,“哎呀,妈,你就少说两句吧!”见彭之玉不言语了,就又对电话里说,“嗳,琮佳呀,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让鹏飞去接你去,你们新婚嘛,哪能蜜月还没过就分开睡呢,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一说抱孙子,彭之玉又想起了一茬,腾地站了起来,“嘿,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周丽华要是能抱上孙子才怪了呢,”她跳着脚大声嚷嚷着,“你不知道,他们房间里有那个东西,就那什么,避孕套!敢情这俩人晚上可劲儿地折腾,也是瞎折腾。” 周丽华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再次捂上话筒,大叫着,“哎呀,妈!你能不能不添乱了呀你,我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儿媳妇儿说话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你再闹,我就真不帮你了,到时候你孙媳妇儿不回来,你孙子就不高兴,你孙子不高兴,你抱重孙子的事儿就永远没戏了。” 彭之玉琢磨了一下,也对,把梅琮佳叫回来才能攻克他们俩不想生孩子的难题,“周丽华你给我起开,我自己跟她说,”她夺过周丽华手里的电话,先在呵呵呵一阵傻乐,“哎,孙媳妇儿,我说,你还是快回来吧,你不回来古鹏飞他是不吃饭也不睡觉,明天可怎么上班啊,还有啊,我还有事儿给你说呢,很重要的事儿!”她就是要面子,怎么也不承认自己错了。 不过,这也算是她老人家亲自给梅琮佳递了台阶了,梅琮佳在她们面前不敢矫情,她也没真想跟老太太闹脾气,生气归生气,但想想以前她自己的亲奶奶魏长英还不是常常骂她跟她妈妈一样是贱货吗?小时候能忍的,长大了就能生生地吞下,再说,在这段婚姻当中,怎么说她都是捡了大便宜的,特别是古鹏飞对她知冷知热的那份情义,时常让她感动,她是知足的。 “奶奶,我去超市给你买点儿银耳就回来,早上我听妈说快用完了。”她的语气很平和。 彭之玉高兴地向周丽华打了一个OK的手势,“好好好,那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彭之玉挂了电话,兴致冲冲地说,“搞定!”那样子就好像摆平了多了不起的大事儿似的,然后抬头看到古鹏飞正看着她们,就特别庄重地说,“小子,你媳妇儿说了,一会儿就回来,可是我苦口婆心把她劝回来的!” 古鹏飞也不说话,吹着口哨就下楼了,很快走到玄关处换鞋,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你干嘛去?”彭之玉问。 “去接我老婆呀!”古鹏飞一边换鞋一边说。 彭之玉伸手指了指他,“小子,媳妇儿不能这么惯,你老这样,她尾巴能翘上天去的!” 周丽华拉了拉婆婆的手,“妈,妈,你就由着她们吧,现在年轻人不都这样嘛。” 古鹏飞临出门回头对她们笑了笑,“奶奶,你该学学我妈,别什么事儿都管行不行,再说了,你管了也白管,之前你们那些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搁现在不顶用了,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疼女人,不是宠女人,不过就算是宠着她,这梅琮佳也宠不坏,时间会慢慢证明,我给你们找了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的。” 看着他嚣张的样子,彭之玉瞠目结舌地愣住了,“你瞅瞅,这真是什么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周丽华你自己瞧吧,这小子的魂儿都让那姓梅给勾走了。” 彭之玉这么一说,周丽华其实心里挺吃味儿的,但是她不能跟着彭之玉搅和,为了拴住儿子,就必须先拴住媳妇,这是她的婆婆经。 古鹏飞站在小区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等梅琮佳。确实有点儿冷,一想刚刚梅琮佳站在这儿等她出来追她等了好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心疼了,是真心的牵挂她冻着,饿着,伤心,不高兴,所以他可以确定他对她的感觉不是之前约定的单纯的“合作”关系,当然,他也不单单是贪恋她美妙的身体这么简单,而是真真切切地有一种温暖的,温柔的,温情的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他很惊喜,甚至很感动,梅琮佳正往他的心里走进来了。 总共抽了三支烟,古鹏飞终于看到她了,看起来梅琮佳其实没怎么生气,因为她手里提着满满的一方便袋东西,她脸上是挂着笑的,是微笑,很简明的微笑。所以,这个女人的气量还挺大。 他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方便袋,“老婆,都什么呀,这么沉?” “给奶奶买的银耳,给妈买的红枣,还有一些水果,对了,超市傍晚的时候很多熟食都特价,咱们正巧没吃饭,我就买了些,吃不了可以放到冰箱来。”她说着说着发现他傻傻地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就伸手扳正了他的头,“看路!” 古鹏飞傻傻地一笑,怎么他古鹏飞也能变成花痴了?不能吧,不应该啊。 “你也真是的,我刚嫁进你们家才住了一个晚上,奶奶那么冤枉我你管都不管,我逃跑了,你都不带追的,古鹏飞是不是你们家有我没我都一样,所以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啊?”梅琮佳瞥了他一眼,好吧,她承认她说这话挺没良心的,他是一直护着她帮着她的,不过今天的事情确实也是因为他而起嘛,她是女人,还是当过门的新媳妇,受了这样的委屈使使小性子应该不过分吧。 古鹏飞也不争辩,她埋怨他他都很享受,真的,她肯埋怨他说明她也跟他亲近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了?”梅琮佳扭头看他。 “没有,老婆你说的都对,你怎么罚我都行。”古鹏飞特别受气包地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梅琮佳想了想,坏坏地一笑,用手戳了他一下,“笑穴!” “什么?”古鹏飞有点儿懵,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梅琮佳特别嫌弃地瞄了他一眼,“嗳,我说古大夫,穴位,你不懂啊?嗳,小时候武侠片里不是经常演吗?” 古鹏飞恍然大悟了,只是他没想到他这看起来端庄美丽、安静冷漠的妻子,竟有这么幼稚、这么俏皮的一面,不过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需要他慢慢发现的呢?他发愣的时候,她竟安静了,他怎么能让她扫兴呢,怒了努嘴巴说,“穴位,当然懂啊?不过,小姐你少蒙我了,你刚才点的位置不对!” “位置不对?” 古鹏飞攥着她的手在他的肚脐下面点了点,“是这儿,我可是专业的医师。” 梅琮佳狐疑地抬头看他,伸出食指在古鹏飞刚刚值得地方轻轻戳了一下,古鹏飞便哈哈哈夸张地大笑起来。 梅琮佳使劲儿憋着笑,又戳了他一下,“哭穴!” 古鹏飞立刻收了那夸张的大笑,赶紧拿手背蹭着眼睛呜呜呜地装哭。 梅琮佳忍俊不禁,紧接着又戳了一下,“神经病穴!” 只见古鹏飞迅速地从方便袋来捞出一只梨子,然后把那方便袋丢到她,走到他们不远处一个不认识的大妈面前,很恶心地咬着手指说,“姐姐,姐姐,给你果果吃,你能送我回家吗?”还时不时回头瞅瞅梅琮佳。 那大妈显然有点害怕,急急地往路边靠。 梅琮佳赶紧走过去抓住了古鹏飞的手腕,皱了下眉,“鹏飞!”然后连忙向那大妈解释说,“不好意思啊,阿姨,这是我哥哥,他这儿有病。”她指了指自己脑袋,特别认真地解释说。 “啊?神经病啊?那大妈惋惜地摇着头躲得远远的,“嗳,可怜啊,长得是一表人材,脑子不好,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等那大妈摇头晃脑地走远了,梅琮佳才肆无忌惮地笑开了,“古鹏飞,你不是要面子嘛,这会儿可把脸面丢到姥姥家去了。” “甭得意,晚上关了门再治你!”古鹏飞抿着嘴恨恨地说,他也没想到他竟跟着她这么疯,但是看着他的妻子笑得那么欢,就特别有成就感,其实,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期待着阳光,拒绝不了幸福,她又跟所有的女人不一样,流失了太多美好,亏空了好些快乐。 他愿意填补她所缺失的,他愿意一直宠着她,惯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幸福底线110_110.媳妇,不能这样惯更新完毕! ------------ 111.退休,孤独症候群 一天晚上恩爱之后,古鹏飞瘫软在一旁,梅琮佳把枕头竖在床头上坐起来,推了推他,“鹏飞,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爸爸有点奇怪?” 其实梅琮佳早就想问了,但毕竟才嫁进来半年多,她不确定自己对公公古俞森有多了解,可是今天傍晚的时候,看到古俞森在小区门口跟出租车在那里纠缠,她上去一问才知道古俞森打车到家打表价是三十九块六毛,司机收了他四十块没找钱,他就开口骂人,还抡起路边的空心砖要砸人家的车。幸好梅琮佳遇上给拦下了,她就是不明白她公公古俞森也曾是个响当当的厅级干部,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场面豪壮的,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赖皮大爷”了。 古鹏飞翻了个身,把手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说咱爸啊?奇怪吗?就是刚一退休心里空!网上说,这叫退休孤独症候群,慢慢就会适应的。” 梅琮佳点了点头,“哦,好吧,就让他慢慢适应吧。”她本要伸手去关了床头灯,突然又把手缩回来,摇了摇古鹏飞的肩膀,“鹏飞,不如咱们给爸妈报个旅游团,让他们出国旅游吧!” 古鹏飞坐起来,“让他们去旅游,好啊,那奶奶也跟着吧?那么咱们就可以尽情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了!”他没太把他父亲退休的事儿当回事儿,人都是会退休的嘛。 “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让爸爸妈妈去过过二人世界,就算给他们重新安排一次蜜月旅行吧。” 古鹏飞捂着嘴直乐,“呵呵呵,他们都什么岁数了?就算补蜜月,也应该是咱们补。” 梅琮佳捶了她一下,一本正经地说,“跟你说正经的呢,妈其实挺不容易的,从她嫁进你们家,这些年都没跟婆婆分开过过,奶奶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儿都要管都要问都要做主,妈妈她没有一点儿私人空间!妈跟我说过,她刚结婚那会儿连蜜月期都要跟奶奶挤在旧筒子楼里,中间就拉一帘子,后来有了你她就把全部心思全用在你身上了!”她越说越低沉,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婆婆周丽华也挺不容易的。 古鹏飞搂了搂她,“行,我去安排。” 梅琮佳点了点头,“奶奶那边我去搞定!” “你?”他不是怀疑她的能力,是太相信他奶奶的顽固了。 梅琮佳往他怀里一缩,“怎么,不信我能搞定老太太?” 古鹏飞耸了耸肩,“嗯哼,我拭目以待!” 突然,就听楼下“哐”地一声,吓得他们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怎么了?” 他们胡乱地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夺门而出,然后从二楼的楼道里往楼下望去,他们看周丽华正搬着酒柜上的红酒往地上扔,边扔边嘶吼,“不过了,我不过了,古俞森咱们离婚!”而古俞森只愤愤地坐在沙发上,也不拦也不劝。而彭之玉躲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只开了一条缝儿,眼巴巴地观望着,干着急却不知所措。 古鹏飞重重地咳了一声,“大晚上的不睡觉,闹什么闹!” 彭之玉见终于有人出声了,嗖地从她房间里跳了出来,仰头向她孙子告状说,“他们,他们要闹离婚!周丽华说的!”看到周丽华正在瞪她,马上又说,“不过,这事儿确实是古俞森不对!” 古鹏飞拍了拍梅琮佳的肩膀,“你下去打扫一下,一会儿咱们全家开个会!” 梅琮佳捣蒜似的点头,“哦,好。”这会儿她的男人很有气势,还挺迷人,但是,楼下的情形也确实很恐怖,她忙不迭地下楼去收拾了,古鹏飞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下楼坐到了沙发上。 古俞森暗暗地瞅了一眼他漠落的妻子,他其实挺心疼她的,他也知道他自己错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些天怎么了,从哪里冒出一些无名火,总是忍不住发脾气。明明他是一家之长啊,但是这会儿古鹏飞要谋权篡位主持大局了,他是老了,不中用了,之前在小区里转转,总有人冲他点头哈腰叫声“古厅长好”,现在他在小区里溜上一天也没人搭理他。没错,现在的人都是势利眼,谁要他之前有政府机关的专车接送,现在出门要打出租了呢! 还有这个周丽华,这女人体贴辛苦他知道,可她一天到晚忙东忙西的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在厨房里忙,他想进去帮忙她竟然嫌他烦。还有他老妈彭之玉,一天到晚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他端杯水送进去,她还不乐意。就是这种突然被社会抛弃了的感觉,被家庭忽视了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了,让他恐慌不安。 古俞森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端地闹脾气,但是,他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他现在是在家里的,他不是空气。 古鹏飞看到周丽华坐在那儿用双捂着脸,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但是伤心却是真的,“妈,到底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砸东西玩儿很过瘾是不是?”他的语气很冲,也很硬,都把梅琮佳吓着了,不停地用手椎他。 周丽华像火车拉鼻似的哭响了。 “妈,妈,你别难过!到底怎么了?鹏飞,你好好跟妈说话。”梅琮佳安慰婆婆。 周丽华捂着脸一抽一抽地,“你爸他疯了,你爸他要跟我离婚!” 古鹏飞看了看古俞森,古俞森瞪着周丽华,“你,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是你刚刚说的要跟我离,”他看看古鹏飞和梅琮佳,“你们不是听到了吗?也看到了,东西是她摔的,我什么都没干。” 古鹏飞啪地拍到自己的膝上,他穿着沙滩裤,光着腿拍的咣咣响,“好,好啊!离吧!” 梅琮佳,赵丽华,古俞森,彭之玉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全是震惊地眼神。这货怎么比他爸还疯,梅琮佳在心里说,“鹏飞!” 古鹏飞看看梅琮佳,“你刚刚还说给他们报个旅行团出国旅行呢,这下好了,省了!离是吧?咱们捡重要的说吧,奶奶跟着我爸,不用说了吧?没听说过儿子媳妇离婚,婆婆跟着媳妇过日子的!” 彭之玉一听坐不住了,“不行,我不跟着古俞森,他自己都照顾不了他自己呢,我跟着他怕是热汤热饭都吃不上,不管你们怎么闹,我都跟着周丽华,我吃周丽华做的饭香。” 周丽华怔怔地看着彭之玉,心说,这老太太也跟着这小子抽风,不但不劝架还跟着起哄。 “行吧,奶奶跟着我妈过,”古鹏飞拿出县老爷的范儿算是准了,“那么我跟梅琮佳呢?判给谁?哦,都判给我爸,或者都判给我妈好像都不公平,这样,梅琮佳你跟着咱妈,我跟着咱爸!” 古俞森和周丽华又一阵大眼瞪小眼,最后,发现梅琮佳和彭之玉都憋着笑呢,这才完全反应上来了。但是,又都羞于马上讲和,都低下头去了。 古鹏飞却不依不饶地,“怎么?倒是说话啊?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周丽华一把拖住古鹏飞的睡衣领子,“臭小子,你还没完了!就这么盼着我们离,我们离了你有什么好处,告诉你我都后悔死了,怎么在你小的时候不跟古俞森离婚呢,也让你吃吃后妈的苦头,这会儿离了,不但便宜了古俞森这个老家伙,也便宜了你了!不干!” 古俞森“哼”了一声,“不干!” 总算烟消云散了,彭之玉直接跑到古鹏飞和梅琮佳旁边坐在,“对了,孙子,你们说出国旅游的事儿……” 古鹏飞白了她一眼,“事儿什么事儿,没有你的事儿!” “好小子,偏心眼儿!哼!” 梅琮佳勾住彭之玉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奶奶,这是非常时期,你看看他们这样子,是不是就吵,要是在国外杠上了,你一个人能劝得住?”看到彭之玉摇头,梅琮佳接着一笑,“就是,所以啊,你让他们去,等我和鹏飞休假的时候带你去,怎么样?” 彭之玉点头,“那行,咱说好了,不准耍赖!” 古鹏飞瞄了她一眼,“咱家最会耍赖的就是老太太你了。” 彭之玉白了他一眼,悻悻地回房了。 古俞森看了看空空的酒架,摇了摇头,“可惜了我珍藏了这些年的红酒了,哎,这婆娘是疯了。”他抬头看看古鹏飞,“你小子说话算数,我是说出国旅游的事儿?” “爸,你就放心吧,只要别再跟我妈吵了就行了!”梅琮佳笑着说,瞄了一眼她雷厉风行、不拘一格的丈夫,她特别想笑,这个男人身上所迸发出来的魅力,有些让她痴醉,而他的家人,现在也是她的家人,也各有各的可爱,虽然,有时候他们的言行举止会把人雷翻雷倒。 再回到房间,古鹏飞刚才的睡意全无,便打开了电脑,马上订了一个北欧半月游的双人旅行套餐,输了网银验证码的时候,他发现梅琮佳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儿?” 梅琮佳摇摇头。 “那你这么看着我?” “老公你太牛了,三万四千八,你都不对比一下下,眼睛都不眨一下下,就刷掉了。” “哎,送他们出国补蜜月,可是你的主意,怎么你又舍不得了?晚了。” 梅琮佳叹了口气,“得了,我可没有后悔,我就是感叹啊,虽然你挣得比我多很多,可也是你辛辛苦苦做手术挣的血汗钱呀!古鹏飞,你长这么大都是这样的吗?买国顺住宅小区的房子,订出国旅行团,都是很大一笔钱呢,你稍微犹豫一下,慎重一下,思考一下,也好对得起你辛勤付出啊。” 古鹏飞紧了紧眉毛,“需要考虑这么多吗?不都是要买的吗?可都跟你说了多好次了,工资折子交到你手上,每个月都要转走的啊,你不听怪得着谁呢!” 梅琮佳沉默不语了,她不动他的钱,是保留她的尊严,她梅琮佳嫁进来虽然有点动机不纯,但是绝对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她不动他的钱,是因为她固执地想要相对地保持独立,她怕自己太沉沦了,一旦跌倒了就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 112.绝望,尽头的希望 (.) 古俞森和赵丽华兴致勃发地去了北欧,与其说去补他们三十五年前的蜜月,还不如说去给古俞森这个退休孤独症候群疗伤靠谱一点儿。八戒中文网.古鹏飞,梅琮佳,和彭之玉去浦东国际机场为他们送行的时候,彭之玉委屈得不行,瞅那意思,恨不能让古鹏飞把她塞进古俞森的行李箱里带走呢。 在回家的路上,彭之玉也不怎么搭理古鹏飞和梅琮佳了,她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她是被这两个小东西给骗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接下来的半年月里周丽华和古俞森都不在家,她不能和这小两口僵化关系,以免搞得自己孤立无援而自讨苦吃。但是,郁闷难解,遗恨难除啊,她就是不服气。 古鹏飞和梅琮佳看上去心情不错,车上响着刀郎苍劲的歌声,古鹏飞随着那音乐节拍时不时地吼上两嗓子,“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吓得彭之玉直抖肩膀,“哎哟,你好好开车嘛,你嚎什么嚎?” 古鹏飞回头看看奶奶,把音量稍微拧得小一些了,“奶奶,今天想吃什么?我让你孙媳妇儿做给你吃。你放心,琮佳的手艺绝对不会输给我妈妈。” 这倒是提醒了彭之玉了,这些天的每一餐都要有劳梅琮佳了,就将身体往前倾了倾,靠近梅琮佳坐着的副驾驶座,谄媚地笑了笑,“琮佳啊,咱们吃啥?” 梅琮佳回头向她笑笑,“奶奶,你想吃啥,咱就做啥。” 彭之玉想了想,“红烧狮子头,”她伸出手指,“我要四个。”古鹏飞皱了皱眉头,被彭之玉从内视镜里看到了,就勉勉强强扳掉一根手指,“要不,三个也行。” “我妈说了,你血压高,胆固醇高,不能吃太多肉。”古鹏飞很严肃地批评道。 彭之玉泄气地向后座靠过去,“哎哟,三个也不行啊?我可以告你们虐待老人了!” 梅琮佳只笑不语。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不管他们是斗嘴,吵架,闹脾气,有他们在身边就觉得生活不再贫瘠而是丰满了,之前的那七年,她总是觉得有对龚潮的爱就可以圆满了,但是,除却那些思念的短暂时光,她的生活空灵而寂寞。 “谁的电话?”彭之玉突然叫了声。 古鹏飞再次调小音量,梅琮佳也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彭之玉“啧”了一声,“你就不能把那个关了,鬼哭狼嚎的有什么好听的,真是!” 古鹏飞只好关了音乐。 “喂,宇璇啊,什么,你爸和你妈找到上海来了?啊呀,那怎么办……黄启先他什么打算?什么,他还是不愿意跟你结婚啊,那你们这小半年住在一起算什么意思嘛!……行了行了,咱们见了再说。”梅琮佳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彭之玉坐在后座上呢,尴尬地回头看看彭之玉,“奶奶,不好意思啊,我朋友遇上了一点事儿,你和鹏飞先回家吧,我得打车去她那儿。” 彭之玉撅着嘴巴很委屈地看她,“那我的红烧狮子头……” “我明天做给你吃,一定。”梅琮佳侧着脸瞧瞧古鹏飞,她再发送求助信号,可是,好像被这男人无视了!“鹏飞,就在这儿停一下车吧,我得去看看宇璇,林叔叔和杨阿姨来上海了,他们知道宇璇和那个黄启先在一起了。” 古鹏飞瞟了她一眼,“都听到了,没看见我正往复旦方向开吗?” 梅琮佳看了下路,确实,是往国顺住宅小区开了,这男人真是贴心啊!可是,老太太还在后面坐着呢,她有些怕这彭之玉连林宇璇的事儿都要掺和,那还不如不去呢。 古鹏飞又瞟了她一眼,“你放心,我把你送到楼下就带奶奶回家,等事情处理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再回来接你。” 梅琮佳吃惊地看他,难不成这家伙真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了吗?为什么她在想什么,他打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半年,梅琮佳让林宇璇暂时借住在古鹏飞给她买的房子里。不知道是因为林宇璇是她最亲密的朋友的关系,还是因为她有了古鹏飞的关系,她已经不怎么介意别人进来打扰她的龚潮了。或者,她已经越来越清醒了,知道那所房子里除了有关龚潮的记忆之外,什么也留不住。那个她爱到心碎的男人,放在心里缅怀就够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林宇璇把黄启先也招来了,两个人还都找了份工作,就黑不提白不提地过上了日子。之前梅琮佳也跟林宇璇聊过,有什么打算。林宇璇也只笑笑,说这是她苦恋了他十二年里最幸福的时光,还打算什么呀,这样挺好的。 梅琮佳永远不懂林宇璇的世界,但是她最理解林宇璇这个人,她是一个长情的女人,为了所爱她什么都豁得出去。没错,梅琮佳佩服她的胆气,却也觉得这一点儿挺吓人的,对她特别不放心。让她不放心的还有那个黄启先,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上中学的时候那么混蛋了,却一直霸占着林宇璇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车子驶进国顺住宅小区,刚到门口就梅琮佳就看到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正是林宇璇和黄启先,“鹏飞,停!是他们!” 古鹏飞一踩刹车,彭之玉差点儿没往前磕到头,“哎哟,你是想要的我老命啊!” 梅琮佳也顾不上向她说抱歉,就径直下了车。 黄启先拉着他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小区大门走,林宇璇一路小跑地哭着追他,“启先你站住,你等等我好不好……”她拉着他的胳膊,他便甩掉她的手。 “黄启先!”林宇璇突然不追了,大声喝了他一声,见他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她才泪眼汪汪地说,“不管我爸我妈怎么说,我都要跟你在一起,若不然,我宁可去死!” 黄启先甩了甩头,很痛苦地说,“宇璇,下辈子吧,下辈子让我好好爱你好不好?”他抓了抓头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我是个烂人!我不值得你这么爱我真的?我更不值得你为了我和你爸你妈闹僵了,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我不!我爱了你那么久,现在你终于和我这么近了,我为什么要放弃?”林宇璇哭着抱住他的脖子,鼻涕眼泪一块儿往下淌,梅琮佳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么卑微的时候。 这就是爱吧,梅琮佳看着他们拥着,她为这样的场面感动着,再怎么不理解、不看好他们这爱情,他们的真情却不得不让她震撼。或者,男人和女人之间产生的那些情愫,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没有规则可依,所以没有爱对了,爱错了,只要是爱上了,便是要悬在这天堂与地狱之间了。 “你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黄启先痛苦地说,从高富帅的官二代到穷酸的diao丝的蜕变,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从什么都有到什么都没有,就像上帝的魔法一样说夺走就夺走了。之前,他有那么多荒诞可耻的行为,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后怕,谁愿意把女儿交给他,还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很懊恼,若是可以重来,他一定会选择在自己有条件挥霍的时候,做她的王子。 梅琮佳从林宇璇的身后走了上去,牵了牵林宇璇冰冷的手,“宇璇,如果这个男人连爱你的勇气都没有,你还坚持什么!”她看了看黄启先,用很鄙夷地目光打量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就认怂认输了?是,你爸倒了,你的靠山没了,可你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挣吗?你看看她,你看看这个为了你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女人,她图你什么,不是你在乎的那些有的没的,她只想爱你!” 这就是朋友,在自己泣不成声的时候,能替自己说出心里的话。林宇璇痴痴地望着黄启先,拼了命地点头,“是啊,启先,咱们结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黄启先除了默默地流泪,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是温暖的,他已经失去了美满幸福的家庭,失去了位高权重的父亲,失去了富足奢靡的生活,他还以为他把一切都失去了,可是,一个女人无怨无悔的爱情,却让他的世界一下子就明亮了。原来,在绝望的尽头,也会升起希望,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幸运! 林宇璇握着他的手,“启先,娶了我吧,好吗?” 黄启先伸张开双臂抱紧了她,“嗯。明天咱们就去见你爸妈,求他们把你嫁给我!” 梅琮佳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笑了。 古鹏飞和彭之玉一前一后趴在车窗上,看着车窗外面精彩的剧目,感动极了。这是在彭之玉了解以外的梅琮佳,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女人,却很单纯很善良,所以,她的孙子这么迷她一点也不为怪,她终于放心了。 幸福底线112_112.绝望,尽头的希望更新完毕! ------------ 113.正太,新到插班生 梅琮佳在学校门口下了古鹏飞的车,一回头,看到古鹏飞开着车窗还在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她竟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向他挥了挥手,“还不走?你要迟到了!”古鹏飞便跟她打了个OK的手势,一踩油门飞驰而去。梅琮佳甩甩头向办公楼方向走去,那幸福不自觉地洋溢在脸上了。 “梅老师,牟校长让你来了去他办公室一下!”刚一进办公室,同事刘爽就提醒她说,“对了,他刚才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正太呢,那孩子长得太乖太帅了!” “哦?好的,谢谢。”梅琮佳笑了笑,将外套搭在椅子后背上,转身去了三楼去了牟校长的办公室。 门开着,牟庆怀好像正在和那个“小太正”聊天,梅琮佳还是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牟庆怀听到敲门声抬起头来了,“梅老师来了,来,辛宇,见见你新的班主任。” 梅琮佳走进来,用极其温和地目光打量了一眼那孩子,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有那么一点羞怯,又有那么一点倔强,“你好,辛宇。”这个辛宇却没搭理她,梅琮佳稍微有一点尴尬。 牟庆怀冲她点了点头,“梅老师你坐。” 梅琮佳便坐了下来。 “辛宇呢,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外孙,从北京转学过来,我想把这孩子交到你手里,比较放心一些。”牟庆怀看了看辛宇,“辛宇,一会儿让你梅老师带你先去教室吧。” “牟爷爷,我……我想去大便。”辛宇低着头说,不过梅琮佳觉得他不是害羞,而是憋着坏呢。 牟庆怀皱了下眉,“去吧。” 梅琮佳望着那孩子离去的背影,“牟校长,我刚来学校还没一年呢,你把你朋友家的孩子交给我放心呀?”她没有推辞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明白上面对她的信任。 “放心,放心,只有交给你,我还放心。”牟庆怀站起来去关了门,“梅老师我跟你直说了吧,这孩子的父母五年前离婚了,之前他是跟着他父亲的,后来他母亲在北京安定了有条件了,就把孩子接了去,但是,他在那边跟他的继父关系一直很紧张,没办法,他母亲又把他送回他父亲这边来了。” “十二三岁,正是青春期爱叛逆的年纪,尤其是他这样的缺少家庭温暖的孩子,所以,我想把他交给你,这和是否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没有关系,我只是相信,你能从心眼儿里善待这个孩子,给他多一点温暖。”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牟庆怀,她其实和这老头儿不熟,但是他这么笃定地信任却让她一阵感动,没有理由拒绝了,想当初自己还不是一个小刺猬,童老师不是也把她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童老师那会儿把自己年轻多了。 “牟校长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这个孩子的!”她差不多是拍着胸脯说的,从心里特别想较这劲儿。 牟庆怀深深地点了点头,“好,好啊,唉?这么长时间了,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他突然一拍桌子,“不好,不会逃跑了吧?” 梅琮佳站了身来,“得了,您就交给我吧,我去找找。” 梅琮佳出了办公室,顺着校园马路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她和那孩子仅仅一面之缘啊,现在闭上眼睛她都有些想不起他的模样,所以仅凭一个“小正太”概念,她真不确定能把人给找到。不过,不到放学时间,他若是想出校园还是有点儿困难。 再往后走就是操场了,没了楼房作为障碍物,她面前的视野一下子辽阔了很多,还有暖暖地阳光落到了她的头顶上,她下意识地手搭凉棚地望向更远方。 她看到了那只落寞的身影了,他双手抓着运动场地的护栏,宁静地望着远方,朝阳把这个寂寞男孩的寂寞渲染得更寂寞了,她看得有些心疼了。 梅琮佳安静地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在他身边站定了。 辛宇看到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了吧,扭头看了看她,“走吧,去教室。”很奇怪,这孩子竟没有任何解释,任何抱歉,更没有拘束。 “辛宇……” “请叫我温辛宇。”她还没开口,他就打断了她。 梅琮佳好脾气地笑了笑,“嗯,温辛宇,既然牟校长把你交给我了,那么希望我们以后能合作愉快。”她很虔诚地。 温辛宇抬头看她,这个女老师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之前他没听说过师生之间属于一种合作关系的论调,“合作?” 梅琮佳点点头,“教与学,不是合作吗?除了合作,还可以有友谊。” 温辛宇跟着她屁股后面,若有所思,但却沉默。 当梅琮佳将温辛宇引进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众女生不仅眼前一亮,十一二岁的年纪,应该有一些很简明的异性相吸吧,她非常能理解小萝莉会迷恋上小正太,只要纯洁健康,她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的一天,在温辛宇来到梅琮佳班上不到一周之后,筱悦说什么也要请她吃饭。说话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忧愁,浅浅的忧愁。开始,梅琮佳很不解这孩子怎么了,还以为又是因为她爸爸妈妈的事情呢。梅琮佳听彭之玉说,筱楚信的老婆寄了律师函要跟他离婚了。 所以,她应该好好开导开导这孩子吧,就说,“不用你请,梅老师请你好了。” 筱悦立即就笑逐颜开了,“我们去吃必胜客吧,上次我替古叔叔送东西给你,你还欠了我一顿呢!”孩子到底是孩子,快乐和忧伤都不会藏得太深。 “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居然还记得!” “好啊,你想蒙混过去?”筱悦指了指她。 “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吧,咱现在就走。” 点了两份必胜客的下午茶套餐,筱悦一边嘬着柠檬茶的吸管,一边看着落地窗外边的人来人往。 梅琮佳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多少有点成就感,在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这只小刺猬终于有个女孩样儿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温辛宇,她应该拿出信心和爱心来,来温暖他。其实,所有的单亲孩子都差不多,看起来冷漠难以接近,其实他们比谁都希望,甚至是奢望被爱,也比其他孩子容易满足。 “要不要点份披萨?这个能吃得饱吗?”她这么老师可一点儿也不抠门,好吧? 筱悦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梅老师,我不是饿了才找你吃饭,我是想找你谈谈心。” 梅琮佳看着她,连忙说,“好,好啊,谈吧。” “梅老师,我好像爱上他了!”筱悦幽幽地说。 梅琮佳差点儿呛到,“啊?你爱上谁了?” 筱悦努了努嘴,“你看看你,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我才跟你说的,你怎么跟别人一样,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呢!我长大了,我可以爱人,也可以被人爱了!”什么叫“以为是小孩子”,本来就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这么容易着急。 梅琮佳稍微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好,我不着急,我们是朋友,悦悦,那现在能告诉我你爱上谁了吗?” “那个插班生温辛宇。” 梅琮佳点了点头,她应该猜得到啊,萝莉爱正太嘛,但大约也是小孩子过家家那种,三分钟热度,所以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他才来多久啊,就爱上人家了?是不是见人家长得帅?” 筱悦知道她在嘲笑她了,她有些后悔把这种事儿跟她讲了,她想错了,以为她亲爱的梅老师和别的大人不一样,她有点委屈,想哭,“我以为你会懂,可是你不懂,我喜欢温辛宇不是因为他长成什么样,而是他跟我一样,很孤独” 梅琮佳一下子不敢笑了,这不是玩笑,这个孩子走心了!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说“孤独”,是多么让人心酸的事情。 “筱悦,对不起……” 筱悦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梅老师,你不知道我多么信赖你,在我心里你不单单是我老师,你也是我朋友,又像我的妈妈,所以有什么事儿我都愿意跟你说。” “筱悦,老师不好,老师不该拿你乱开玩笑。”梅琮佳紧张兮兮地说。 筱悦俏皮地一笑,“行了,我还怕你开玩笑,真是的!我信你对我会很善良啦!” “你说你爱温辛宇,他知道吗?”梅琮佳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我相信你们俩有一些惺惺相惜,可是怎么就知道你们爱上彼此了呢?” 筱悦郁郁地说,“我就是不知道,才找你来聊的。我觉得我和温辛宇是一个的人,明明很容易受伤,却强装坚强,明明需要关心,却不愿意和大家在一起,我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他爸爸妈妈也不在一起了,我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为什么伤心难过。梅老师,其实我和温辛宇都不是坏孩子,我们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孩子,讨你们大人的欢心。” 梅琮佳向她暖暖地微笑着,“筱悦,你们本来就是好孩子,其实,梅琮佳小时候和你们一样,有和你们一样的迷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八岁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离婚了,我总是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了,总觉得他们不懂我的世界,其实,长大了就会知道,是我们自己对这个世界认识的不够,我们和他们都一样。” 梅琮佳的话,筱悦不完全懂,她只有十一岁!“好了,不说了,你迟早会长大,会明白的,和温辛宇好好做朋友吧!”她安静地微笑着。 “可是,梅老师,我是爱上他了吗?” “那要你们再长大一些,时间会证明这一切。” 筱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 114.好人,但不爱我 彭之玉这几天一直在闹脾气,主要是因为古俞森和周丽华的北欧旅行的回程票改签了,本来说好月底回来的,他们却在奥地利一个小镇上玩疯了,打电话来说要延期一周再回家。这叫什么?乐不思蜀! 梅琮佳斜着眼睛看着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彭之玉说,嬉皮笑脸地问,“奶奶,我妈不在家,我把你照顾的不好吗?你怎么这么委屈呢?” 彭之玉点了点头,周丽华这个儿媳妇儿使用了大半辈子当然比较更得心应手一些,但是这话是孙媳妇儿在问,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又急忙摇了摇头,“不是,你爸和你妈这两个人在外面,不花钱吗?再说了,过段时间就是你爷爷五十年的忌辰了,之前这古俞森和周丽华都答应了带我回老家去看看你爷爷的,哼!全忘了!” 古鹏飞瞥了她一眼,“哎呀,他们都记着呢,耽误不了?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他们记着呢?”彭之玉怀疑地看了看他。 “记得记得,真是的!”古鹏飞说着就挽着梅琮佳的腰上楼了,梅琮佳觉得这样丢下老太太不太好,几欲回头,都被古鹏飞硬生生地拖走了。 关上房门,古鹏飞便把梅琮佳往床上推,三十又二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再加上之前的空窗了那么些年,突然开荤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活像一头喂不熟的狼。而这件事儿本身就是梅琮佳嫁进这个家、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的一项义务,不管她想做还是不想做,她都尽量配合他。 古鹏飞吻住她的唇,闭上眼睛感受她的美好,她并没有回应他的吻。其实,她很少有回应,只是不反抗吧!对于梅琮佳而言是矜持和羞怯,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那么倾情爱她要她,她却清清淡淡地忍受着?男人有本能的骄傲和征服欲,女人的冷淡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这种骄傲和征服欲挫伤。 古鹏飞睁开眼睛看她的时候,看着她心不在焉的面庞,“在想什么?”他不是傻子,她今天尤其不在状态。 其实,作为女人来说,有时候可以不诚实的,她可以随便扯点什么就能搪塞过去,但是事实上,这个男人的眼睛越是真诚地看着她,梅琮佳就越是不想欺骗他,“刚才奶奶说爷爷的祭日到了,其实龚潮的祭日也到了,我想……”她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真不该扫他的兴! 古鹏飞轻轻地冷笑了一笑,翻身躺倒了一边,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提到龚潮的名字,其实,他都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阴魂不散的人夹杂在他越来越依恋的婚姻关系里,就像一把冷冷的剑,在他最兴奋的时候一剑封喉! 这个女人,居然这么残忍! 他想冲她发火,但是不忍心,其实主要是怕把她吓跑,偷偷瞄了她一眼,她似乎对他的伤害浑然不觉,或者,她真的把他婚前对她的许诺当真了?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大笨蛋,怎么可以允许她不爱他而去留恋那个死人呢。 “鹏飞,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哦,没事儿,突然有点胃不舒服。”他淡定地说,这女人蠢,其实他自己更蠢。 “要不要吃点药?” 古鹏飞有些不耐烦地起身了,“我去冲个澡。” 梅琮佳怔怔地看着他走进浴室,她有些不了解这一刻的古鹏飞了,是一直不了解,还是他突然变了,或是自己一想到龚潮思维就迟钝了?她默默地起身,从衣柜最边上,最底下的一格抽屉了拿出一个小方盒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镶了龚潮遗像的小相框,好有一枚带梅花图形的红玛瑙纯银戒指。 思念这种东西,因了这些物件会悄悄地钻出来,或者没有这些物件,因了特别的日子也会不动声色地冒出来,其实,思念是一种情绪,也不是像之前她想象的那样如同她呼吸的空气一样戒不掉。 梅琮佳在龚潮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她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每一天每一秒都很丰满,所以她应该有很多话要跟龚潮说,可是,现在面对着墓碑上龚潮那张冰冷的笑脸,她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她的那些丰满的分分秒秒,跟躺在这儿的这个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不愿意相信,之前那么美好的爱情开始褪色了,她不愿意相信她爱了这么些年的知己爱人开始远去了。她承认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依恋龚潮沉睡了的爱,她也沉醉于古鹏飞对她的好。 梅琮佳定了定神儿,她试图跟他纠缠一会儿,“龚潮,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或者,你以为我把你忘了所以开始怨恨我了是不是?” 就仿佛龚潮的怨恨真的存在一样,她的心被刺痛了,曾经那么宠她爱她的男人也要怨恨她了,她的眼泪如珠子一般落下来,好像这半年很古鹏飞在一起她都没有哭过了,而这种伤感心碎的情绪一旦汹涌而上,她发现自己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了。 “龚潮,我把自己嫁掉了,你很不开心是不是?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我的丈夫来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是不可取代的。”她看到龚潮在冷笑,她的心慌慌的,难道是自己说了假话了,古鹏飞正一点一点地把龚潮在她心上挤走了? 她和古鹏飞从相识到结婚不到一年,而龚潮,却是她苦恋了七年的男人! “龚潮,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你都记得吗?我是记得的,永远都记得……”她是在安慰龚潮,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无法原谅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你不能这样!” 突然从梅琮佳的身后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这张脸很面熟,“康博?”是康博,这些年没见,他结实了,也成熟了。 康博安静地向她笑了笑,“我来上海出差,正好是他的忌日,就过来看看我哥。” 梅琮佳点了点头。 “梅琮佳你知道吗?我们当初那群哥们儿听说你结婚了,特别高兴!想着你终于开窍了,想通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我哥也可以在下面安息了。我们还在网上商量着,想给你准备一份结婚大礼来着,但是怕你收到我们这群人的礼物,就会想起我哥,心里难受,就没送!” 梅琮佳明白他的意思,他们都希望她好,但是他们真的明白龚潮的意思吗?龚潮性格再好,再大度再宽容再慷慨,他也是个男人,如果他真的地下有灵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呢? 在所有人的盼望里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怎么想都是一种逃避,而那些所谓安息,所谓体恤,所谓成全,都是这些活着的人强加给龚潮的。他们也就罢了,而她,很多时候也这样想,龚潮心里一定很憋屈。 梅琮佳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康博,其实龚潮伤心了。” “伤心就伤心吧,梅琮佳你们已经不要再在一起了,该过去的都要过去,你必须向未来的生活妥协,而他,也应该向他现在所处的那个世界妥协,都忘了吧!” “忘了?” 梅琮佳望了他一眼,其实他说的也对,就算她再顽固,现实的生活还是逼着她妥协了,所以,古鹏飞能够带给她一些温暖的感觉,他的那个家庭也逐渐地给了她归属感,这算是她已经找到了幸福的入口了吗?还是已经逐渐地迷失了方向? 见她傻傻地发愣,康博拍了一下她的肩,转移话题地说,“你的丈夫对你好吗?” 对,她是有丈夫的,她只能在这个地方这么放肆地思念龚潮,放肆地为龚潮哭泣。若是为了龚潮辜负了她的丈夫古鹏飞,她就是一个不忠的女人。她有一些透不过起来,不对,又不对了,古鹏飞说过她可以不爱他,可以永远地怀念龚潮。 梅琮佳突然觉得很凌乱,也很伤感,或许她对她现在的婚姻的期许已经过高了,古鹏飞带给她的情爱,婚姻,家庭并不是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这种感受,不,是猜想,似乎比刚刚她猜忌龚潮远离她了更惨烈。 康博看到她失魂落魄地样子,脸色煞白,有些害怕了,“梅琮佳你怎么了?你要不要紧?” 梅琮佳摇了摇头,“康博,到底是谁背弃了谁?” 康博晃了晃她的肩膀,“梅琮佳你醒醒好不好!我们都了解龚潮,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他想让你把他忘了,开开心心地和你丈夫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像看到你在他面前哭鼻子抹眼泪!” 梅琮佳看着他,就仿佛康博是龚潮的发言人一样,她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也愿意相信龚潮爱她爱得很无私,可是她该伤心呢,还是该高兴呢?“康博,我很乱,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结婚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好人,可是他不爱我,他不反对我思念龚潮,他还给我买了国顺住宅小区的那套房子送给我,帮我祭奠我和龚潮的爱情,你说,这样一个男人,他是爱我才娶我的吗?” 康博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为什么?那男人……” “他和我一样,他有他爱的女人,只不过那个女人不见了。”梅琮佳落寞地说。不见了?梅琮佳在心里一惊,她的龚潮回不来了,那古鹏飞的那个初恋呢?如果那个女人回来了,他们的婚姻会怎么样? ------------ 116.有了,咱们就生 十分钟之后,古鹏飞牵着梅琮佳的手下楼了,楼下那三个早就准备好了。古俞森正襟危坐老一派的威风凛凛,周丽华一脸的春光灿烂,看来这钱没白花,他们的状态全都回来了。而彭之玉手里正抱着她老伴儿的遗照,用袖子不停的擦拭着。 梅琮佳看到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很帅,也很年轻,跟现在的古鹏飞有点儿像。其实,想想彭之玉也挺不容易的,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所以,这也是古鹏飞决定学医的原因,他跟她说过。 古鹏飞看着彭之玉捧着他祖父遗照的样子有一些难过,有替祖母难过的成分,也有联想到昨天梅琮佳去看龚潮,她也这么痴恋地看着那个男人吗?想多了,确实想多了,现在梅琮佳是他古鹏飞的女人,这不还牢牢地牵在自己手上吗。 他转头向梅琮佳看了看,一笑,“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花样!不过,我会摆平的。” 梅琮佳摇了摇他的手,“别乱说话,人家也没说怎么对付你嘛!” “反正不正常。” 古俞森抬头看了看他们,“愣着干嘛?来来来,等你们半天了。” 古鹏飞警觉地打量了一下他老爸,反正就是不对劲儿,之前说他患了退休孤独症群吧,还可以理解,现在这样却让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说吧,到底什么事儿?”他拉着梅琮佳在沙发上坐定。 周丽华兴致勃发地伸了伸脖子,“我来说,我来说……”他看到古俞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缩了回去,“行吧,你说,瞅瞅那眼珠子瞪得,差点儿就掉下来了!” 古俞森点点头,“这才对嘛,又忘了谁是一家之长了?没记性!” 周丽华向他狠狠地白了一眼,“切,这可不是头些天了!” 彭之玉将她亡夫的遗照往茶几上一放,撅着嘴说,“哎呀,有事说事,你们打算把我急死呀,这样,鹏飞,琮佳,是这样的,我和你们的爸爸妈妈都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接着你们的爷爷五十周年的忌日这件事,回甘肃老家,以后就不回来了!” “什么?不回来了?”古鹏飞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回老家祭奠祖父的事儿他早知道,但是不回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家都不要了。 古俞森在旁边皱了皱眉头,“妈,你别吓着他,鹏飞,也不是不回来了,我和你妈妈是打算带着你奶奶回甘肃老家颐养天年!” “这不是一回事儿吗?”古鹏飞瞪着他父亲,这是不是就瞪眼珠子的毛病父子俩是一样一样的。 周丽华又往前伸了伸脖子,“得了,这事儿啊,还得我来跟他们解释才能解释的清楚。鹏飞,琮佳,我和爸爸在北欧转了这么一圈儿啊,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看看这大上海,生活节奏这么快,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的,瞅着心里就不痛快,不然之前你爸爸也不会好端端地憋出病来了。” “你们都退休了,可以放慢生活节奏啊!”古鹏飞听出母亲的意思来了。 古俞森又憋不住了,“屁话,周围的人转得都跟陀螺似的,我们慢得下来嘛!” “儿子,我们走了也不是不回来了,就是想放一种生活方式嘛,再说了,奶奶老了,她就是想落叶归根,这种情结等你们慢慢上上岁数就会懂了,再说了,你和琮佳刚刚结婚没多久,难道就不想过过二人世界?” 古鹏飞是看出来了,这三个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但是,老家的各项条件都没法儿跟上海比,再说,两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照顾一个八十几岁的,他也不放心啊,“不行,我不同意!” 古俞森歪着嘴一乐,“早就知道你小子不同意,现在,我宣布,关于我,周丽华同志,彭之玉同志回甘肃老家去的请举手。我们家一项很民主,少数服从多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周丽华和彭之玉使眼色。 周丽华和彭之玉立即把手举得高高的。 古俞森满意地说,“三票对两票,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行了,会议结束,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梅琮佳一直没说话,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敢说,新进门的媳妇儿多嘴不好这个姑姑教过她,后来是审时度势发现事情已经成定局了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就不说了。看着古俞森要起身了,她才站了起来,“爸,妈,奶奶,我知道你们决定了的事情我和鹏飞拦不下,但是,你们一定要答应我,这一趟让鹏飞陪你们一起回去,让他帮着你们把那边安排妥当了再回来,住的房子翻盖翻盖,该买的家具家电什么的都买了,住不惯就赶紧回来!” 周丽华拍了拍梅琮佳的手背,“看看我这儿媳妇儿,就是贴心,得了,我们又得到了一票。” “妈,我可不是赶你们走。” “知道,知道!行了都去忙吧!” 一周之后,古鹏飞和梅琮佳把三个老小孩送上了飞机,古俞森死活不让古鹏飞跟着去,说在老家吃的住的用的都被地方上一个表亲安排好了,用不着他们小两口操心。古鹏飞也知道,前几年那个表叔的儿子大学毕业后来上海打工就寄住在家里,父亲还帮他安排到了事业单位上了,虽然不是什么肥差,却也算是在上海扎根了。估计这表叔一直想找机会还这份人情呢,就没在坚持,反正医院里也忙。 在回来的车上,古鹏飞痴痴傻傻地看着梅琮佳,既陌生又熟悉。但是他越来越确定了,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妻子,温柔的,善良的,贤惠的,冰雪聪明的,美丽大方的,他怎么就一不小心找对了她了呢,冥冥之中的缘分和幸运吧! 这种女人一直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青年时代的渴望,像她这样刚柔并济聪明能干的女人不仅会赢得男人的爱慕,还会赢得男人的尊重。 古鹏飞突然想到了任小可,他之前的女朋友。 假如当年任小可没有在他生命里逃跑,那么现在所属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他不敢想象。任小可爱他他从来就知道,但是她从来不会爱他的家人,她肯定容忍不了他祖母的任性,爸爸妈妈的大家长态度,所以当年看到他家人对她的那态度就吓跑了吧? 再想想梅琮佳,他祖母连私家侦探都动用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她还能对祖母那么好,那么贴心,所以任小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和他的妻子相媲美,不单单是任小可,任何女人都无法跟他的妻子相提并论。 梅琮佳感觉到他在看她,瑟瑟地说,“对不起,鹏飞,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走,其实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是不愿意跟他们呆着一起,你也看见了,他们那气势,我们根本就拉不住。” 她又跟他说“对不起”了,她总是对他这么客气,客气得他都不敢对她太亲近,“说什么傻话儿呢!我应该谢谢你,那么为他们着想,我看妈刚刚一直拉着你的手总不肯松开,敢情她那么离不开你呢!”他故意酸溜溜地说,可是,他自己却对她说“谢谢”了,竟也是这么客气。 梅琮佳舒松地一笑,“呵呵,你就别吃醋了,妈是怕我照顾不好你。你也别担心了,他们上了年纪就像孩子,在那边儿呆不惯自己就会回来了。” 古鹏飞点了点头,反正舍不得也送走了,他想找补一点儿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乐趣,“老婆,二个世界耶,你期待不期待?你说心里话,没关系,我不告诉别人。”他眼珠子贼溜溜地打转儿。 看到他没正经儿的样子,梅琮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走啦!” 古鹏飞一踩油门启动了车子,又转头坏坏地一笑,“对了,闹不好这二人世界真过不了多久呢。” 梅琮佳不知其所云,也没搭理他,从包里拿出一本考研英语看起来。 “我是说,弄不好,很快就变成三人世界了,”这个女人竟如此后知后觉,古鹏飞没办法干脆直接说,“老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 “你说……什么?”梅琮佳愕然抬头看他。 “你忘了,那天晚上,就是爸妈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古鹏飞真心不想提是龚潮忌日的那天晚上,“我们太激动了,没有穿雨衣啊,我算了算日子,差不多正赶上你的排卵周期……” 他依旧小心翼翼地,这事儿他琢磨了好几天了,就感觉他自己要当爸爸了,但是,是他提议让她考研的,在这个时候让她怀孕的话,她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婆!”想到这儿,他脱口而出,生怕她怪他。 梅琮佳皱了皱眉,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并不排斥自己成为一个母亲,可是她刚刚奋发图强要上一个新台阶呀,“不会吧,不会这样巧吧?只这么一次,不会中招吧?鹏飞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也没戴啊,不是也没事儿?” 看来她是真心不想给他生孩子?古鹏飞有些沮丧。 梅琮佳看出了他的失落,她把书往后座上一抖,握住他在方向盘上的手,“鹏飞,你别误会,就是有些突然,我有点慌,其实咱们也该有个孩子了,要是真有了,咱们就生!” 古鹏飞一瞬间被感动地热泪盈眶,“真的?” 梅琮佳点点头,“嗯。”看他激动地落泪了,她是感动的,“不是还不确定吗?瞧你。” “我确定,我一定是要当爸爸了。”古鹏飞转头亲了她一口,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我和我们的孩子一定牢牢地拴住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 117.首先,是个母亲 这个月梅琮佳的亲戚没有按时来访,但是,她还是抱着某种幻想,例假推迟几天的情况她以前也是有的,所以先不急,也不慌,等等再说。其实,梅琮佳不是不想要个孩子,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她已经在古鹏飞的鼓励下决心考研了,现在就连公公婆婆都回了老家,她就更有条件背水一战了! 古鹏飞是学医的,虽然不是妇产科的,却也十分留意妻子的生理期,这回发现到日子了还来便高兴坏了。他也知道梅琮佳的顾虑,所以只是在暗地里高兴。原以为验孕这种事情女人可以自己搞定,可都推迟了四五天了梅琮佳还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就实在是憋不住了,悄悄地从医院带回了一只早孕测试棒。 要直接拿给她吗?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更说明了让她怀孕是他早有预谋的了。最后,他把这东西悄悄放到了他们房间的卫生间里的厕纸上。他以为梅琮佳总能看到,而且一看就能明白。 其实,梅琮佳也留意了厕纸盒子上多了一个小纸盒,不过误以为是棉签什么的,就没动。 憋了两天了,古鹏飞发现验孕棒还在厕纸盒上原封不动,心说她是没看到,还是不愿测试?没有理由不愿意测试吧,干脆他直接将外包装盒拆掉了,直接将测试棒放到马桶上,他就不信她上完厕所抽水的时候还看不到。 果然,就在那天晚上,梅琮佳发现了这个东西。她一边坐在马桶上,一边把玩着那支验孕棒,暗暗地发笑,这男人也真是的,不就是验个孕吗,干嘛不直说,不过也怪自己太粗心了!可是,这个东西到底怎么用呢?她翻遍了卫生间里的所有橱柜,也没找到那个包装盒。 冲完马桶,梅琮佳将验孕棒藏在身后,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古鹏飞正歪在床上看书。 “鹏飞,说明书你放哪儿了?”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什么说明书?”古鹏飞反应没那么快,或者也不觉得用那个东西还需要看说明书,跟卫生巾一样,不是不需要教女人天生都会用的吗? 梅琮佳心想这男人居然还装蒜,成心让她难堪是不是,反正怀孕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走过去从身后拿出验孕棒在他眼前亮了亮,“这个的说明书!” 古鹏飞尴尬地挠着头,嘴角抽动了两下,很囧的没有没?“我丢掉了!包装盒在的时候你自己看不见,所以我才丢掉了放在显眼的地方,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这种东西都不会用?” 嗬!他倒是有理了?!梅琮佳咬着嘴唇生气地看着他,“这种东西我怎么会,我以前有怀过孕吗?你要是会,你教我好了?” 古鹏飞一下子傻眼了,“我……我就更不会用了我!”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那就算喽,以后再说吧!”她把验孕棒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扔,躺在了古鹏飞旁边。 古鹏飞腾地坐了起来,把书让枕头上一扔,“有了!” 梅琮佳转过头去瞅了瞅他:“好了,睡觉吧,不行明天再买一支。” 而古鹏飞已经窜到了书桌前,摁亮了电脑,“不用那么麻烦,问问度娘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这男人还真不死心,“嗳,找到了,对准验孕棒侧面的吸尿孔撒尿,使尿液穿过吸尿孔,维持一到两秒钟的淋尿时间……” 他回头看梅琮佳,满怀期待地,“你去试试!” 梅琮佳又羞又气,“不去。” 古鹏飞退回到床上,摇着她的肩膀,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耍赖着,“去嘛,去嘛!” “没尿。” 古鹏飞终于泄气地定在了那,转而一笑,“老婆,你要不要喝水?” 梅琮佳在他腿上掐了一把,啐道,“讨厌!”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梅琮佳便爬起来了,冲进厕所刚要关门又退了回来,走向书桌前翻开了电脑盖子,屏幕上依然是昨晚古鹏飞搜索到的如何使用验孕棒的百度知道的页面,她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急急地拿着床头柜上的验孕棒冲进了厕所。 梅琮佳坐在马桶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验孕棒的显示区,虽然从来没用过,但是她也听说过,一根红线代表安全,两根红线代表怀孕了。 一根很深的红线出现了,然后,另一根很浅、几乎浅的可以忽略的红线若隐若现的,这是怀了,还是没怀呢?她不确定,于是急忙提上内裤,冲到床边,“鹏飞,鹏飞,你看这是一道杠,还是两道杠?” 古鹏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见梅琮佳又急又慌地看着自己,手里举着什么东西,愣了一秒钟他便反应上来了,翻身把床头灯开到最亮,抢过梅琮佳手里的东西,照在灯下仔细分辨着,好像是两道杠,是两道,“老婆,我们有孩子了!”他狠狠地做梅琮佳脸上嘬了一口。 梅琮佳一皱眉,真的怀了!那么,刚刚计划好的一切是要泡汤了,她还没感应到喜悦,先失落了。初为人母,她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失落的情绪比喜悦的情绪稍微来得快一些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古鹏飞盯着那两条红杠杠看了那天,就仿佛那就是他的孩子一样,傻傻地。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注意到了梅琮佳的情绪,已经分辨不出是悲是喜的情绪了,他拱上床,把头枕在妻子的大腿上,用手轻轻地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一样,他不敢声张了。 他能够理解她复杂的心情,最近她除了上班,一直都那么用功地在读书,他怎么好意思给了她希望,又让这希望一下子破灭掉呢,对待他爱的女人,他不能这么自私,可是要放弃这个孩子吗?这是他和她的亲骨肉啊,比剜他身上的肉还疼。 “琮佳,不然,明天我赔你去医院吧?”他都要哭出来了,“反正我们还年轻,等你研究生毕业再要孩子也不迟!”这下子,他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梅琮佳低头看着她丈夫带泪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真笨,原本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怎么好端端地把他逼到这样的境地了呢,她笑着,心疼地抹去他脸上的泪,“鹏飞,你胡说什么呢!他是你的亲生骨肉,是你的血脉,你就这么容易、这么轻松地否决了他生存的权利了吗?” 轻松?容易?这女人还讲不讲一点儿良心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把自己的心戳了个大窟窿,那种疼,他一辈子都没体味过呀。不过,她埋怨他的意思……是要这个孩子了?! 瞬间,他便破涕为笑了,“真的吗?你愿意生,真的愿意生?”对,对,之前她就说过了,“有了咱就生”的话了,他是太紧张了。 “怎么不愿意呢!想想,不久的将来,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了一个我最亲的人了。”幸福感,终于全部都回来了,很坚持打跑了之前小小的失落感,在她脸上浮现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很真很真的。 “老婆,你不能考研了,不会后悔吗?” “肯定会有些遗憾的,都做了那么多努力,有好几回我都梦到自己又回到校园里了!可是,很多东西都是命中注定的,我是你古鹏飞的妻子,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首先是我们孩子的母亲,作为女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也不管学历高低,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抹杀她母性的一面,对了,鹏飞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古鹏飞看着她闪光而真诚的目光,他知道他的孩子保住了,心里安定了,也感动了,他顾不上回答。 “妈妈在怀我小弟的时候被查出了乳腺癌,医生建议她把孩子做掉积极配合治疗,可是她却瞒着我的继父,坚决把孩子生下来,她自己却没下来手术台。很多人都笑我妈妈痴,说我妈妈傻,我曾经也为她感到不值,可是慢慢的,我就明白了,一个女人是会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赴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的,所以,我这点儿牺牲算得上什么呢!” 古鹏飞仅仅地把圈禁在自己的怀里,由着她泣不成声。 她的哭泣,他不完全懂,但是却让他心碎。 过了一会儿,她抬了头巴巴地望着他,“鹏飞,我问你,我没有硕士学位,你会不会嫌弃我?” 古鹏飞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吻,“不会。” “那,我要是生了孩子变肥了,变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古鹏飞再次吻住她的额头,“不会。” 其实,这一刻仅仅剩下了幸福感了,适才的那些失落早早地就烟消云散了,梅琮佳主动地勾住他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俏皮地笑了,“就算你嫌弃我,我也要生!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只要我的孩子不嫌弃我就行了。” 她的神情有些嚣张,却笑得很甜,就仿佛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和她站到了一起似的。 古鹏飞再一次收紧了他的怀抱,将她箍得更紧了,他现在拥着的是他们母子,或者母女,他莫名地感动,是比之前更加感动了,他的人生更圆满了,他要做父亲了,而且他爱着的这个女人不单单是他的妻子了,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古鹏飞相信,如果因为龚潮,她对他的爱有折扣的话,她对他孩子的爱一定不会打折! ------------ 118.孩子,也有自尊 梅琮佳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古鹏飞带着她去做妇检。是在古鹏飞自己的工作单位,可想而知,服务自然是热情周到,甚至还有点儿劳师动众的意思,做个B超都有两三个护士围着他们转。 后来,梅琮佳感觉到那些护士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都酸溜溜的,便有些回味过来了,一边拼命地往肚子里灌水,一边嬉笑着逗古鹏飞,“老公,你看看我头上有角吗?” 古鹏飞愣了一下,打量她,“角?什么角?” “我怎么觉得这群小姑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哦,我明白了,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吧,没想到咱们的古大夫在医院这么能招蜂引蝶呀?” 谁说这女人不敏感?她都能感觉出这些女孩子看他眼神里的倾慕,其实古鹏飞心里是高兴的,她要是能为他吃醋不就说明她在意他嘛,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很能装的,“是吗?给我看看哪位,漂不漂亮?” 这时候有个小护士红着脸过来了,她似乎是觉得他们夫妻俩在这里打情骂俏是在调侃她吧,其实,她们就是想看看他们医院的黄金单身汉和所有未婚小护士的大众情人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而已。 “古太太,现在差不多了吧?如果可以了的话,就请跟我去B超室吧。” 不等梅琮佳搭话,古鹏飞便扶着她站起来,“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她都喝了三瓶水了,别给憋出毛病来!” 梅琮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大夫呢,还博士呢,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说话这么粗俗! 走进B超室,有护士帮着古鹏飞缠着梅琮佳躺下,帮她解开腰带露出肚皮,她们在她肚子上涂了些滑滑亮亮的黏液。给她做检查的是位看上去很亲切很权威的女医生,十分耐心地指着屏幕给古鹏飞和梅琮佳看,“古医生,古太太,孩子很健康,你们看,这是孩子的小脑袋,这是孩子的小腿,这是还是的小胳膊,他现在正在睡觉……” 他们的孩子已经成型了,从屏幕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蜷缩在梅琮佳的肚子里,梅琮佳因为躺着,一直抬着头,还是看不清楚,但是无意中看到了古鹏飞一眼,他简直傻了一样等着那屏幕,而且他的眼睛已经潮湿了。 梅琮佳顿时感到心里暖热暖热的,他要成为父亲了,而她也要成为母亲了,在她的肚子,这个小东西有头有脚,有胳膊有腿儿,有呼吸有心跳,他还是慢慢的长大,然后呱呱落地,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份子,紧密联系着她和面前这个男人的一根纽带。 生命,如此美妙,如此神奇。 回家的路上,梅琮佳一直侧着头看着她的丈夫,像花痴一样,古鹏飞也是能感觉到她的凝视的,他不愿意打断她的凝视,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鹏飞,你没问林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 古鹏飞笑笑地摇了摇头,“不问,林医生想告诉我来着,我没让她说。” “为什么?” “保持点儿神秘感不是很好吗?” “那你到底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像所有的妻子一样期许着她丈夫对于他们的孩子的宠爱,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咱俩的孩子,男女都一样,我都会好好的疼他的。” 梅琮佳撅了撅嘴,“嗬,就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没有稍微一点点倾向吗?” 古鹏飞想了想,“嗯……那就女孩吧,我想要一个和你生得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然后像公主一样宠着她。” 古家三代单传,他若是说喜欢男孩的话,梅琮佳或多或少有些压力,但是,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也不像是玩笑,她当他真心喜欢女儿了,其实,她也喜欢女儿,女儿贴心一些。 突然间,梅琮佳的手机响了。古鹏飞抛了她一眼,埋怨说,“不是说好了,尽量不要用手机,有辐射!” 梅琮佳点点头,一边拎出手机上的耳塞塞住耳朵,一边说,“好好好,我离得远一些总可以了吧!” 耳塞里传来筱悦焦急的声音,“梅老师出事儿了,你能来学校吗?” “什么事儿?” “温辛宇被林畏个老东西骂跑了,我们把学校里找遍了,都没找到他,后来牟校长在保卫科找到了监控录像,他翻墙跑了!” 梅琮佳皱了皱眉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挂了电话,她看了看古鹏飞,“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得去学校,我班上的一个学生出事儿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古鹏飞知道拗不过她,就干脆不阻拦了,“送你去可以,但是你得记着,你现在是个孕妇。”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古鹏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梅琮佳赶到学校的时候,牟庆怀和林畏都聚集在她的办公室里了,她看得出牟校长的额角已经冒汗了,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他朋友的外孙子,看他着急的样子,他这个朋友一定不一般吧,或者真的不是一般的亲近,是真的担心。 牟校长看到梅琮佳火急火燎地来了,有一些激动,“梅老师,知道你怀着孕,就没有惊动你,你看你还是听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牟校长这才像林畏吼了一声,“对啊,到底怎么回事?” 初中二年级的年纪主任林畏终于也知道害怕了,他没料到那个白痴插班生竟这么大气性,更没料到这孩子居然是牟校长朋友家的孩子,牟庆怀这一吼,他便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经过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今天上午的历史课上,林畏拿了一沓刚批改完的历史考卷来班上,他从教二十多年,有史以来他终于见到了零分卷,而且那张答卷错得也是一塌糊涂。他特别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小白痴有这样的本事,一道选择题都蒙不对。 他便在班上大声地朗读了温辛宇答错的题目,特别是错得离奇的题目。 “填空题,拿破仑颁布了什么?答《圣经》。”他翻了一页。 “第三国际在哪里召开?答上海。”林畏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寂静无声的讲台下面,“温辛宇,给我站起来!你给我说说,《圣经》用得着拿破仑颁布了,他什么时候入的基督教会。还有,第一国际在伦敦成立,第二国际在法国巴黎成立,你小子就有这本事把第三国际搬到你家门口来了?” 温辛宇骨子里是个骄傲的孩子,从来都没见识过这样阴冷的目光,他瑟瑟地站在同学们当中,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就是蒙,也靠点儿谱行不行?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来,把试卷拿回去。” 温辛宇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走到林畏面前,伸出他的手,但是林畏却将那试卷狠狠地抛在了温辛宇的脸上。林畏对这孩子没仇,却有气,他想羞辱他,其实不仅仅是这个温辛宇,历来历届有很多孩子都受到他类似的羞辱,他自己也没觉得这算是羞辱,毕竟他没有打他骂他。 可是,这个温辛宇抬起头来,那目光就像一个小怪兽一样狠狠的,“林畏,你会后悔的!”他说了这么一句狠话儿便跑出了教室。 当时林畏也没觉得怎么样,就是肚子里有火,指着那小子的背影叫嚣着,“臭小子反了你了还!以后再也不准你进我的课堂。” 因为是林畏自己的陈述,所以在感情色彩上他有意弱化了。但是,牟校长在听得过程中一直阴着脸,他没有任何表态,他现在也顾不上批评林畏了,只担心那孩子怎么样了。 “牟校长,我真没有把他怎么样!只不过就是当众读了他答错的题目而已!” 梅琮佳叹着口气,林畏是怎么样煞神一般上课的,在筱悦那里早有耳闻了,她是真心为温辛宇心疼,“林主任,其实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十三四岁他们正敏感着呢!”她淡淡地说,不是责备,只要说句公道话而已,没有意识到在领导面前说句公道话便是表明了立场了,她更不会想到就因为这句公道话便和林畏这号人结上梁子了。还是自己太年轻了,在林畏阴狠地瞪着她的时候,还浑然不觉。 “牟校长,咱们分头去找找吧,毕竟孩子是在咱们手上丢的,人家家长要来闹的话,就不好了。”梅琮佳说。 “对,对,对,找到辛宇要紧。”牟庆怀在身旁的办公桌上抽出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交给梅琮佳,“这是温辛宇家的地址,你去问问,就以班主任家访的形式,要是辛宇没回家就千万别提这事儿了,免得闹出误会!” “好吧。”梅琮佳接了那张纸转身就走。 “唉,梅老师,”牟庆怀叫住她,“小心点儿。”让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东奔西跑的他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知道了。” 牟庆怀又看了看林畏,“你就别愣着了,看看到别的地方去找吧!” 梅琮佳出门就打了辆出租车,按着牟庆怀给的地址进了一个居住小区。在摁那门铃之前,她还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镇静,千万别让温辛宇的家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虽然她心里有些不赞成牟庆怀对孩子的家长隐瞒事实的做法,但是也她知道,站在一个领导的立场上,牟校长总是怕承担负面影响。 只要能找到那孩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最好不过了,所以她接受牟庆怀的保守方案。 但是,给她开门的人却把她吓住了。 而为她开门的那个人看到她这张脸时,也错愕地怔住了。 “温总?!”“琮佳?!” 他们几乎是同事发声的。 原来,温辛宇是温锦丰的儿子,当时牟校长为她介绍温辛宇的家庭状况时,她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这世界可真小! ------------ 119.不爱,不知道多贱 梅琮佳看到为她开门的是温锦丰,确实感到很意外很吃惊,但是温辛宇是温锦丰的儿子,其实也合情合理,他们都姓温,而且温锦丰和叶敏离婚,叶敏再婚,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之前她只是没有把他们父子往一块想罢了。 可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在温锦丰身后听到了一个女人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 “怎么了?锦丰,你儿子又回来了?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我走还不行嘛!” 随后从温锦丰身后挤出了一个冶艳的女人,只在梅琮佳面前傲然地挺了挺她的高耸的胸脯,就嗒嗒地越过她去了电梯口。 那女人浓浓的妆容已经让人很难分辨出她到底几岁了,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或者四十几岁?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不是吗?刚刚这个女人说什么,“你儿子又回来了”?又!这么说温辛宇是真的回来了,那么那可怜的孩子看到了什么? 梅琮佳感到她整个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温辛宇呢?你告诉我温辛宇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抓着温锦丰的袖子。 温锦丰是有些懵的,他本来心情就很不爽,适才带着外面的女人在沙发上亲密,被儿子撞到了,这儿子刚走,他爱着的女人又如同空降一般,为什么今天这么背,如此窘迫难堪的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呢! “琮佳……我……” 站在他面前的梅琮佳,已经不是六七年前那个青涩小丫头了,她成熟了,她圆润了,她微微腆着的肚子是那么骄傲,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还是个光彩照人的孕妇啊!关于刚才那个女人,对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用不着解释,他却不能不懊恼。 看他愣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样子,梅琮佳倒是想起来需要稍微解释一下了,“温总,我今天突然到访,是因为我现在是温辛宇的班主任,刚才他在学校闹脾气了跑了出来了。我并不知道辛宇是你的儿子,如果知道,我会提前给你打个电话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想避开适才的尴尬吗,若是能避开多好啊!温锦丰错愕地理了理头发,也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辛宇刚刚回来过,不巧,家里有朋友在,这孩子扭头就跑了……我,我想他是误会什么了,我也更要出去找他呢!”温锦为自己做了一个很宽松的解释,而瞄向梅琮佳的那眼神天知道他是多么惴惴不安。 朋友?!梅琮佳不自觉地冷笑了,男人总是这样,做错了就做错了,却非要为自己的荒唐打掩护,不过,她既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女朋友,这些谎话对她来说真心觉得没什么意思,“哦,既然他不在,那我去别处找好了。” 梅琮佳转身拐进了电梯,没想到就在电梯门关闭的时候,温锦丰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电梯的空间很狭小,而温锦丰炽热的目光更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这个男人曾经向她求过婚,还强吻过她,她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还在她家楼下站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给她送了9999元的红包还在红包上写了一行小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所以,毋庸置疑,这个男人喜欢过她,或者,他现在依然对她有情!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对他从来没有感情,也没有怀念,他们已经成为路人了,这便是今生他们之间的缘分! “温总,希望你能多抽出一些时间陪陪辛宇。”梅琮佳淡淡地说,她现在是温辛宇的班主任,她努力使自己在投入这个角色,并希望他也能回归到温辛宇家长的位置上来,别用这么燥热的目光瞅着她。 但是,温锦丰听起来却是责备,也是,不该责备吗?他都糊涂到把风月场的女人带回家里了,还被儿子撞上来,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同时把自己对这个女人所有情有独钟都抹杀了。想想心里就难过,对她的爱她可以不接受,但是,他希望他记住他所有的好。 “琮佳,”温锦丰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很憋屈,“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苦?” 梅琮佳瞪着他,她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冷笑着,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温锦丰,你不觉得现在有些话说起来很可笑吗!你应该想想你儿子!” 她果然不是之前的小丫头了,她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显然她也知道哪里是他的七寸。 温锦丰沉默下来,不再敢抬头看她了,但是眼角的余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他更觉得尴尬了。 终于,电梯到了底层,梅琮佳首先跨出电梯,看都不看身后的温锦丰一眼。 “哎,琮佳,不坐我的车吗?你这样……”他担忧地望着大腹便便的她的背景。 “你找你的,我找我的,谁先找到了就电话联系。”梅琮佳连头也不回。 望着梅琮佳骄傲的背影,温锦丰胃里直冒酸水,他千百次想象着梅琮佳再看到他时的样子,即便今生不能成为恋人,爱人,他也希望在她面前成为一个潇洒,阳光,温柔,儒雅,高贵的男人,可是今天,他竟在她面前如此不堪。 爱一个人,明知道不会有回报,却总也放不下,她就是他的这辈子的桃花劫了吧?而这场劫难让他沉浸在无休无止的艰涩里,让他过不去。 年逾不惑,还像毛头小伙子一样甘心情愿地拿自己的热脸蛋儿贴她的冷屁股,即便不能靠近也愿意远远地观望,一辈子执迷不悔,或许也只在自己的眼里是爱,在对方眼里是烦,在别人眼里就是贱。真的,如果不爱,爱得这么深,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贱。 梅琮佳从温锦丰那里出来,她的心情多少是有些起落的,多是一些不好的情绪吧!一起共事的四五年里,她自然知道这个温锦丰不是坏人,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有素质有素养的痴人,他其实挺背的,稀里糊涂因为一场误会就被离婚了,现在娇妻另嫁,娇儿郁郁不欢,而自己的爱的人,却嫁给了别人。 她一直搞不懂,温锦丰为什么会看上她这种女人,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都不是阳光明媚的姑娘,也不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 突然想到温辛宇,那个可怜的孩子,梅琮佳的心里有一阵发疼。有一个词叫“感同身受”,很多人都说感同身受是放屁的话,但是,今天的温辛宇的处境和十多年前父亲入狱的那个夜晚何其相像,那一天,她要被迫地接受男朋友的背弃,父亲的入狱,母亲空降,这重重劫难,她差点儿都要挺不过去了。现在的温辛宇,不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处境吗? 梅琮佳仔细想来,其实,她是亏欠温辛宇这个孩子,虽然她自己什么坏事儿也没做,但是当年若不是因为她,他的父母就可能不会离婚,或者,若不是他父亲这么痴恋着她,这几年温锦丰也可能再成个家、再稳定一些了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念头,让她的心里凉凉的,是满满地抱歉。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让温辛宇暖过来,看着他好起来。 这时候,梅琮佳接到了筱悦的电话,“梅老师,我们找到辛宇了?” 梅琮佳定了定神儿,“什么?找到了,他在哪儿呢?” “学校后面的蓝亚酒吧。” 梅琮佳皱了皱,“好,你们先别去打扰他,我马上到。”这时候,她看到温锦丰的车从她身边驶过,她想叫住他的,但是,为了到了之后不刺激辛宇,还有先省了吧。 梅琮佳在吵吵闹闹和忽明忽暗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一脸愁绪的大男孩,他站在吧台前面一口一口地对瓶吹着啤酒,十三的他身材高大而颀长,落寞得让人辛酸,若不仔细看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很容易便把他误认为是个成年人了。 而梅琮佳站在红红绿绿在男男女女人什么抢眼,她挺着大肚子,眼光里含带着焦虑和担忧,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没丈夫冷落的小媳妇进来抓奸的。所以,很多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她。 梅琮佳走过去一把夺了温辛宇手里的酒瓶,“只有没出息的男人遇到点儿事儿才会出来买醉!你今天就是一个很不好的开始。” 跟着梅琮佳过来看热闹的人见她揪住了一个孩子,多少有些扫兴,纷纷散去了。而筱悦和几个同学只远远地看着他们。 温辛宇怔怔地看着她,“梅老师……”也许是刚才梅琮佳的话没有当成一个孩子,更没有劈头盖脸的训斥吧,温辛宇没有过于激进的反应,甚至还带着一丝感动。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孩子了! “男人除了要自尊要面子,还要有容忍的气量!你跟林主任计较什么,觉得他不对,欺负你了,就应该站出来找他理论啊!” 温辛宇暗暗地看了她一眼,其实,林畏对他的欺侮他自然是气不过,但是最让他难过的是刚刚他回家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别以为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当时吸附在他父亲身上拥吻的那个女人,他一打眼就知道是什么货色。 他的妈妈已经再婚了,所以他爸爸也不会为了他打一辈子光棍儿,他虽然不希望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不看事儿不懂事儿。反正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不再像五年前他们刚离婚的时候那么依赖他们了。可是,他不能理解他父亲竟会找那种的女人,他不敢相信在他眼前堕落地是他从小崇拜的父亲。 他看到了他伟岸如山的父亲有这么龌龊的一面。他想哭,真的很想哭,可是使劲儿憋着,因为他是个男子汉了。 梅琮佳为温辛宇脸上复杂难受的表情动容了,她敞开了自己怀抱,“辛宇,来,到老师这儿来!” 温辛宇怔怔地看着梅琮佳,她的脸上带着母亲一样的光辉,他信任她,仿佛成了一个小小孩儿一样投入到了她的怀抱里了,“梅老师!” 梅琮佳将这个孩子拥入怀里的时候,适才慢慢地抱歉都没了,全是心疼。 ------------ 120.初恋,从天而降 那天梅琮佳给温锦丰打了个电话,先把温辛宇带回自己的家,晚上跟他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她没把他完全当成孩子,而是尽量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同等境遇的过来人。其实,梅琮佳自己的那些年少时的境遇,她自己不愿意回忆,更不愿意与人共。 那种自我保护意识她从来都有,她相信温辛宇也是。 温辛宇瞪大眼睛盯着梅琮佳慈爱而圆润地面庞,她比他惨,但是她比他坚强,这种坚强让这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对她产生了几分崇拜。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梅琮佳相信他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 “梅老师,你同意你爸爸娶一个妓女啊?” 梅琮佳笑了笑,“告诉你这些事儿不是说让你答应你爸爸什么?而且你爸爸也未必打算和那个女人怎么样,到了一定的年纪才能理解那个年纪所发生的事情,只要你相信你爸爸是你最爱的父亲就够了。或许,他心里很苦呢?”想到温锦丰,她多少有那么心虚。 温辛宇不是完全懂,但是他也知道自从父母离婚之后,父亲并没有完全快乐过,妈妈爸爸都是自己最爱的人,他们哪一个过得不好他都心里难受,所以,之前看到继父的女儿刁难妈妈的时候,他还大打出手了! “可是,爸爸现在做的不一定是对的!”其实,根本就是不对的,大错特错的。 “对,人难免会些错误,特别是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辛宇啊,你现在是个男子汉了,在他犯错的时候,你不应该像小孩子一样负气逃跑,你应该帮他,其实,你爸爸除了你之外,没有谁愿意帮他迷途知返了。” 温辛宇愣愣地坐在那儿,他好像是被点醒了,大人也会犯错,之前不管爸爸妈妈谁犯错在先,但是他们都没有容人之量,所以他们好端端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现在妈妈在北京跟着那个男人并不比之前跟爸爸的时候幸福,但是妈妈说了“回不去了”,现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犯错,然后再失去了。 “好了辛宇,明天一早我就让古叔叔送你回家,先睡吧。” 温辛宇抬眼又看了看她,“谢谢你,梅老师。” 梅琮佳莞尔笑了笑,出了客房并帮他带着门。不料,她刚一关门,古鹏飞就从后门抱住了她,她又不敢惊叫,任由古鹏飞横抱起她上楼了。 梅琮佳斜着眼睛看着古鹏飞把脸向她凑过来,一脸娇羞地躲着,“干嘛?干嘛?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客人?” 古鹏飞伸手捏了捏她变得肉嘟嘟的圆脸,“梅老师,你费了那么唇舌连我老丈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搬出来,终于把楼下那个小男人安顿好了,真是太辛苦了!现在,我这个大男人也需要安抚怎么办?” “好啊,你偷听……” “没想偷听,就是不放心,小男人也是男人啊!”说着古鹏飞便开始毛手毛脚了,在她身旁不安分地蹭着。 “哎,说什么呢你!他还是个孩子!”梅琮佳气恼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古鹏飞忍着疼,很委屈地说,“那也是个男孩子。” 梅琮佳没办法,转过身拉着他扯她衣服的手,“干嘛呢你,臭流氓,我肚子里有孩子!” 古鹏飞一边压住她唇,“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轻轻的,过了头三个月是可以做的,我是医生你还不放心?” 梅琮佳很快就在他深深浅浅地拥吻里瘫软下来,好吧,她拒绝不了他勾引了,孕妇也是有需要的。 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交织出来的往往是没有规矩的一连串的阴错阳差和一连串的悲欢离合。在回首的一瞬间里,时光会定格在某一处,蓦然发现一切脉络都历历在目,还能领悟出一些忧伤的来处,虽然忧伤,却是自己最留恋最在意的地方。 任小可回来了,当她在远远地看着古鹏飞搀扶他的妻子满面春光地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她的心是真的被刺痛了,那种痛远远地超乎了她之前的想象。 见,还是不见,走,还是不走,她几度踟蹰。 她真的不忍破坏她眼睛看到的和谐,那些这种和谐把自己逼得无法呼吸。 可是,古鹏飞呢?假如她再次出现了,他还会十年前那样执意牵她的手吗? 那天古鹏飞出了医院大门,没有开车,而是径直向对面的母婴专卖店走了过去,赶上红灯,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生怕误了去学校接梅琮佳的时间。这时候,人群里一个女人在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渴望探个究竟,就顺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寻了去。 在一个小精品店了,他终于站到了她的身后,仅仅一步之遥。他很像知道是不是她,但是他又害怕,想放弃了,就在他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任小可回过身来了。 其实,她也紧张,她害怕自己变老了,变丑了,会让他失望和惋惜,但是总是在期许着这样的重逢。当她从店里橱窗的玻璃上看到他退出去的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了。“鹏飞!” 这一声呼唤,既熟悉又陌生,古鹏飞收住脚步,错愕地看着同样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可……”他战战兢兢的声音,有点儿没出息,他是被吓坏了,消失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一下子又钻出来了,没有任何征兆地。 这是那个她爱着他,她一直爱着他,任小可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怀里了。 古鹏飞怔了怔,这个重逢,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他一下子消化不了,但是又不忍推开她,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任小可抬起盈满眼泪眸子看了看他,松开了错愕地他,笑了笑,“好久不见了!” 古鹏飞满是尴尬,“是啊,好久不见了!” “还好吗?” 古鹏飞机械地点了点头,“嗯,还好。” “结婚了?” “结婚了。” 没想到,他们竟这么陌生了,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尴尬,原来,时光这东西,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任小可笑了笑,假装很熟络地拉着他的胳膊,“别愣着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 古鹏飞终于轻盈地一笑,“好啊。” 任小可上了古鹏飞的车,古鹏飞在坐在驾驶座了并不着急开车,而是摸出了手机,拨了梅琮佳的电话,“喂,琮佳,今天我遇上了一个老朋友,说好了跟她聚聚,不能去学校接你了……好的,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小心,打出租车别去挤地铁……哦,也行你蹭筱楚信的车吧,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任小可安静地看着他,一阵心痛,“老朋友”,原来仅仅是“老朋友”,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了!女人比男人较真儿,比男人会难为自己。 见他挂了电话,她安静地一笑,“做你太太真幸福。” 古鹏飞没有回应,只是安定地看着窗外,一踩油门开出了老远。其实,他也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也是有些乱,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看他的神情,痴恋的神情一如往昔,这让他害怕!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十年前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再许她一个未来了。 在一个远离家、远离医院的西餐厅里,古鹏飞和任小可面对面坐着。之所以选这么个地方,古鹏飞多少有一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即便“贼”还没做,他就开始不淡定了,他太紧张他的妻子了。 任小可却很沉稳看着他,她觉得他紧张局促的样子特别逗,一边用精致的不锈钢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红菜汤,一边笑着,“你怕我破坏你的家庭?” 古鹏飞倒抽地一口冷气,赶紧摇头,“不是,想哪儿去了!” 任小可幽幽怨怨地说,“我倒是真想破坏啊,古鹏飞,你知道我忘不了你。” 古鹏飞整张脸都僵住了,“小可……” 任小可很诡异地开怀大笑,“哈哈哈,瞧把你吓了,逗你呢!” 古鹏飞到底是有些缺乏耐性了,“我后来听说,你去了日本,怎么?这次回国是探亲还是度假?”当年她走的时候,他曾经向发了疯一样找她,是从她大学里最好的姐妹那里问出来的,她嫁了一个日本老头。 看来他找过她,任小可有一丝宽慰,“日本?哪辈子的事儿了,我跟那个日本老头结婚三个月就离了,不过,那老头儿还算厚道,给了我一笔钱,后来我又结过两次婚,都离了,但是都还不错,都很大方。”她伸了伸手,他看到她手上的宝石戒指,仿佛再示意他她现在很富有。 这其实不是他所认识的任小可,之前那个楚楚可怜的任小可已经走远了,而他也无意去追赶,其实在十年前她自己放弃的时候,他就是无意再追赶了,他发疯了一样去找她,打听她的下落,是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为什么要离开?他曾经一直在想,却一直想不通,最后他干脆不纠结了,而不纠结却不代表他不再耿耿于怀,所以,他惧怕女人,不敢去爱,才最终等到了梅琮佳。 ------------ 121.往事,不忍告别 古鹏飞心里想这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结婚离婚再结婚再离婚,在她看来都是那么波澜不惊、稀松平常的事情,好在,他的妻子梅琮佳不像她一样!他曾经暗自里将她们进行比对过,那种比对是潜意识的,.但是这一刻看起来,他可以笃定和任小可之间真的没什么了。 他舒松了很多,“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在上海安顿下来。” “什么?”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任小可轻笑一下,“怎么,紧张了?” “没有。” “我选择留在这座城市,是因为在这里有一段往事,不忍告别,现在除了那三个男人给我的一些钱,我的青春,我的梦想,我的爱情,什么都没有了!”她瞟了一眼他越来越惊慌脸,“鹏飞,我留下来,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对,是与我无关了,古鹏飞暗暗地想,所以自己慌什么呢,可是,她说她对往事不忍告别,那毕竟是他们俩的往事啊,谁能保证她不把这种怀念不擦火到他身上! 任小可仿佛能看懂他的心事一样,“你别这么如临大敌一样看着我行不行?我没打算来破坏你的家庭,难道这辈子我们做不成恋人,做不成夫妻,做同学做朋友也不行吗?” 古鹏飞怀疑地看了看她,但是就算不做同学不做朋友,他也没有资格要求离开这座有他的城市不是吗?他看着她,没说话。 “你别担心,就算往事可能会生长,会开花,会结果,也只是在我的心上,属于你的那一部分你自己扼制好管理好不就好了吗?”任小可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微笑,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笑得古鹏飞更加心慌了。 “我想在你们医院找份工作,我大学学得医,虽然这些年没有做过救死扶伤的本职工作,但是做个护理还是勉勉强强可以胜任的吧,我想你帮助推荐一下,应该不费事儿?” 古鹏飞立即警觉地摇头了,“小可,你可以做做生意,或者找点别的事儿做,护理太辛苦了!” 任小可点了点头,她稍微一试探就明了了他对她的态度,几乎是视她为洪水猛兽了,心中有些苦涩,但是却倔强地笑着,“得,当我没说吧。” “不是我不帮你……” “不是你不帮我,而是害怕把我放在你自己的身边,对吧?”任小可擦了擦眼泪,“看来你现在过得很幸福,和你的妻子很相爱,好,很好,真的很好,我祝福你们。其实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的,我现在不年轻不漂亮,还是几个男人玩剩下的烂货,为了钱结婚离婚的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并不比一个妓女干净,所以,你避之而唯恐不及!” 古鹏飞慌慌地握了她的手,低吼着,“小可,不许这么说自己!” “为什么不准说,有什么啊,男人和女人无非就是这么回事儿,相互利用索取着,等榨干了玩厌了,再相互嫌弃相互抛弃。”她捂着眼睛呜咽着,眼泪重重地落在餐桌上。 古鹏飞愕然地把手缩回来,她不幸福,她这些年来受了不少的苦吧,但是,没有谁逼着她做那样的选择,当年他都做好与她远走高飞的准备,是她自己转身消失了。 他红肿的眼睛,把头扬了扬,尽可能不让眼泪落下来,“任小可!我没有要抛弃你,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是你自己不给我机会,是你要作践自己,你怨谁啊?” 任小可点头,无关痛痒地说,“对,所以,我活该嘛,我谁也不怨!” 古鹏飞看着这样一个女人,摇了摇头,或者他从来都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她,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却错误地牵手了,而她轻轻松松地闪开了,他却频频自责,六神不安了这么些年。他站起来,在桌上留了一张名片,“我想我该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打电话吧!但是,我是不会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的。” 在他抽身离开她身边的一瞬间,任小可失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她把头埋在他的背上,隐隐地抽泣着,“鹏飞,我爱ghk你,一直都爱!” 古鹏飞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是任小可所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那个曾经答应过她要厮守一生的男人已经走远了,她追不上了,可是她还站在原地。过去的种种,在他那里早就翻篇儿了,她却一直依赖着他们呼吸。 古鹏飞靠着家门口墙壁上深呼吸了很久,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心里最清楚了,任小可是那种一下子就能把握住他的命门的女人,她若进攻,无论他怎么防守,总会掉入她的陷阱里,慢慢地就迷失了方向。他不是不自信自己的自制力,问题上,十多年前欠她的他一直没还上,而且,现在要还,他也还不起了。 他现在有婚姻,有爱人,虽然他和他的妻子在心里都各自保留了一块自留地,他的自留地上有一个任小可,他妻子的那块自留地上种着对龚潮思念,他们很默契很少提及各自的自留地上的收成,但是总是担心着对方的那片更枝繁叶茂一些。 他其实很介意她对龚潮的怀念,他却假装我介意,那么她呢,不介意任小可无端地冒出来吗?她会的,她其实是有神经洁癖的女人,所以,他不能犯险把任小可搅进他越来越安稳的生活里来。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是梅琮佳打来的。 而梅琮佳很快就听到门外的手机铃声,便蹒跚地走到门口为他开了门,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古鹏飞拉进门,“这么快就续完旧了?我还想着让你回来的路上给我买些话梅呢!” 古鹏飞没说话,一把将梅琮佳箍进了怀里。他最近越来越腻着她了,所以她并觉得反常。 “喂,喂,孩子!”梅琮佳一边推开他,一边关上了门,“刚刚妈打电话来了,说过两天回来,我说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不用那么着急。” 古鹏飞愣愣地也不说话,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她,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为了他们,不管前方是什么样的陷阱他都要拼了命往外爬。 “你老这么看着我干嘛?”梅琮佳拍了拍脸,“是不是觉得她肉肉的不好看了?” 古鹏飞抱住她的滚圆的腰,傻乐开了,“没有,晚上吃得什么?有没有饿着我的小宝贝?” “怎么会,晚饭筱楚信让我在他家吃的,跟我炖了甲鱼汤呢!丢死人了,我一个人吃了他家三碗干饭呢,怎么吃都不觉得饱呢,怪不得现在肥的不成样子。” 搀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古鹏飞心疼地捏了捏她的圆脸,定睛看着她,不免心疼。 一个女人要一个孩子真不容易,前几个月一天到晚扶着水池呕吐不止,哪怕进一口水都要引起强烈的恶心,直到吐出黄绿的黏液为止,就好像那个小生命不是埋藏在她的子宫里,倒像寄生在她的嗓子里了。现在倒是不吐了,反倒进了另一个极端,能吃嗜睡整天昏昏沉沉的,不长膘才怪呢! 古鹏飞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掖到耳朵后面,含情脉脉地说,“不肥,你最美了。” “你就会哄我。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去陪我去散步!”她几乎是命令道。 “休息什么!咱现在就走。”古鹏飞特别奋勇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早去早回,也好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梅琮佳扶着墙换皮鞋,古鹏飞连忙搬了张椅子过来,把她按坐下,并从鞋柜了拿出了周丽华的一双白色跑鞋,一边半跪着帮她往脚上套,一边碎碎念着,“自己身子这么重了,还穿高跟儿鞋,是不是找骂啊?” “坡跟儿的,很好走路的。” “坡跟儿也有跟儿!”他一边帮她系鞋带一边抬眼瞪她。 梅琮佳虽然努了努嘴,有点不服气,但是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抚弄着他的头发,“老公,你真好。” 古鹏飞心里一阵暖暖的,他其实有注意到,自从妻子怀孕以来,已经很少跟他说“谢谢”,“对不起”这里礼貌用语了,很多时候也不再直呼他的名字,时不时撒娇唤一声“老公”。或者,她这种改变是不经意的,但越是下意识地就越珍贵。 “想吃话梅了?”他故意勾她的馋虫。 “嗯。” “叫一声好老公,我就带你去买。” 梅琮佳顺势揪住他的耳朵,“嚯,还会讲条件了!我想吃还不是因为肚子的这个,有他还不是因为有你,就你自己高兴了,高兴完了什么都想管了是不是?” 有时候闹闹小脾气的女人反倒更可爱了,因为孩子,他的妻子更加鲜活更加像妻子了,“你叫一声好老公怎么了?就不会少二两肉。” “要是能少二两肉,我天天叫。” 梅琮佳边照了照玄关橱柜上的玻璃一边懵地站起来,倒了忘了古鹏飞还半蹲着,也忘了她的大肚子,结果古鹏飞一头顶在了梅琮佳的肚子上。梅琮佳“哎呦”一声又顺势坐了下去,还真有点疼,便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叫,“铁头功啊你!” 古鹏飞慌忙站起来,“老婆,有没有怎么样?” 他不问她还不觉得,梅琮佳越来越觉得肚子痛,一阵比一阵痛,最后死死攥着古鹏飞的衣襟,痛到眼泪直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鹏飞,……救护车……我可能要生了!” 要生了?!古鹏飞虽然是大夫,却对生孩子的事情没有多少经验,要早产啊,叫救护车哪来得及啊,自己在这种状态下驾车又不安全,他有主意了,“老婆别慌,别说话,保持体力!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他一把横抱起她,出门一边嘶吼一边踢对面的门,“筱楚信!筱楚信!” 筱楚信一探出头马上明白了,“走,我去开车!” 古鹏飞在后座上抱着梅琮佳,一边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一边焦急地看着停停歇歇的车流,“快,快点啊!老婆,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请记住:(),望书阁努力提供最爽快的阅读体验![叁打不六点更G好H看K点康母:幸福底线最新首发就在三打不溜点更G好H看K点康亩] ------------ 122.小情人,上辈子的 古鹏飞用双手托着他刚出生的小女儿,看着她漆黑油亮的胎*潢色 发,就像一块凝固的柏油,虽然是个早产了四十多天的小人儿,看上去劲头儿倒是挺足,她骄傲地哭着,xt.都说刚刚出生的孩子长得一个样,但古鹏飞却认为他女儿的皮肤像妈妈,白白的,眼睛也像妈妈,大大的,鼻梁挺挺倒是像爸爸一些。他整天拿着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的手,托着这个小人儿竟颤颤的。 怎么看怎么好,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他觉得这话对极了。 古鹏飞兴冲冲地将孩子抱到梅琮佳面前,“琮佳,快看!她的眼珠乌溜溜的,贼得很!” 梅琮佳躺在病床上,气息有些微弱,却也伸着脖子看过来,逗趣地埋怨说,“哪有当爸爸的说自己的女儿贼的?” 旁边的护士捂着嘴偷笑,古鹏飞瞟了她们一眼,小护士连忙向前一步讨好地说,“古医生,古太太,今天咱们院『妇』产科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就数你们家女儿漂亮呢,虽然是早产了一个多月,也有五斤四两沉呢,不算小了!” 古鹏飞得意地点头,“那是,也不看谁闺女,是吧,宝贝?对了,咱们得给闺女起个名字了!” “还是等爸妈回来的吧,”梅琮佳又探了探身子,“来,让我抱抱。” “小心点儿。”古鹏飞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妻子手上。 梅琮佳接过女儿,她的小女儿竟那么轻,那么柔,那么弱,小小的。无限地柔情瞬间涌上胸臆,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间便感染上了纯净和芬芳,慈爱和温暖,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这个小东西竟然在她的肚子里寄生了九个月,她会哭、会笑,还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拳头,像是握住了什么宝贝似的,可爱极了! “对了,琮佳,你手术的时候我就给妈打过电话了,他们已经上飞机了,”古鹏飞一边趴在床边上逗女儿,“他们一听说要早产都吓坏了,就怕你有事儿!” “其实我自己也吓坏了,就怕进了手术室再也看不到你了。”梅琮佳幽幽地望着古鹏飞,真的,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她牵挂的,全是这个男人,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那分那秒的感受,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吗? “傻瓜,看我干嘛?”古鹏飞温和地问。 梅琮佳这才意识到当着护士的面这样看着自己的丈夫有点儿花痴了,尴尬地笑笑,“我在想爸妈都上飞机好几个小时了,你不去接他们吗?” “我是不放心你和咱闺女,哪有产『妇』刚下手术台就没人陪护的,我放心吧,他们会直接打车过来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襁褓里的婴儿,“小宝,爸爸的亲亲宝贝,笑了,笑了,梅琮佳你看看她笑了!” 看着古鹏飞如获至宝的样子,梅琮佳觉得她的世界一下子就圆满了,充盈了,这么体贴的丈夫,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还有这么好的一家人,作为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还能再苛求什么呢。想想一年多前,她还什么都没有。 “对了,爸妈和『奶』『奶』都回来了,爸爸的花圃怎么办?”当时听说古俞森要养花的时候她觉得怎么也不靠谱来着,不是看不上她公公,而是深知一个在机关单位吆五喝六的领导怎么可能会有那份耐心呢。 古鹏飞邪邪地一笑,“等爸爸来了,你可先别提这茬儿!” “怎么了?”果然被她猜对了。 “啧,他也不是养花的料啊,妈电话里说,今年秋天他种的那批菊花死了一半多了!现在借着过来看孙子的名义,把那烂摊子交给表叔了。” “赔钱了吧?” “指定的。” “那就别再回去了。” “那可不行,人家老爷子说了,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行了你就甭管了,就算劝也劝不住,随他折腾吧!” 梅琮佳心里觉得好笑,她公公古俞森虽然架子大摆的谱大,其实内心深处却是个老小孩儿,不过,人家是位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老同志,辛苦劳碌了一辈子了,有国家丰厚的退休金养着,就任由着他折腾了。若是自己的父亲梅纪伟,就是想这么折腾还折腾不起来呢。 “琮佳,我给咱们女儿想到了一个名字,我们就叫她古心天好不好?” 梅琮佳愣了一下,看着怀中的小婴儿连连点头,“嗯,这个名字好,心如苍穹,海阔天空,咱们就叫古心天了,好不好,天天?”她又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可是,鹏飞,咱们就把孩子的名字定了,爸妈回来了会不会不高兴?” “我的宝贝女儿,他们凭什么不高兴。”这个男人执拗起来,比他老小孩儿一样的老爸还任『性』。 古俞森和周丽华带着彭之玉一下飞机就狂奔医院而来。他们算着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呢,不想古鹏飞一个电话过去说梅琮佳的肚子让他的脑袋给撞了,竟要早产了。当时就一懵,这么二百五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也顾不上埋怨了,连行李都没准备就直奔飞机场了。 一直到了医院,听说孩子顺利地剖腹产了,母女平安,三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三个人一齐拥上前去抢孩子,那架势就跟抢粮突击队一样,吓得小护士直咧嘴,生怕他们把孩子给碰着磕着,但是孩子的爹妈都不说什么,她也只摇头不做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周丽华趁大家不注意,点了下古鹏飞,小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古鹏飞便跟着母亲走到了走廊上,还以为是问妻子早产的事儿,“干嘛啊,妈,神神秘秘的,琮佳早产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是好心帮她系鞋带儿的,谁能料到会一头拱到她肚子上,再说了早产不是也没事儿吗,大夫都说了母女平安,各项指标全正常……” 周丽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多危险啊,怎么就这么不注意,万一有事就不是小事儿了!”她拿拳头敲了敲脑袋,“哎呀,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儿!” 古鹏飞一愣,“啊?还有别的事儿?” 周丽华向前凑了一步,很小声地问,“儿子,那个任小可是不是回来了?” 古鹏飞瞬间就像被霜打了一样,母亲若不说,他还真把昨天见到任小可给忘了,可是老妈才下飞机啊,她怎么知道的?一定是任小可明目张胆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是她想干什么! 看到古鹏飞脸『色』突变,周丽华踉跄了一步,“天啊,还真是她啊!看来你们是见过了?”她举起手来往古鹏飞的身上抽,力道不大,却也很密集,“你这个死孩子,你这个死孩子,你把她弄回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你是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 古鹏飞心里说窦娥都没他冤啊,“妈,妈,你听我说,我没事儿招她干嘛呀,她回上海了,又没回咱家,你说我管得着人家吗?妈,你别打了!我真什么都没做!”他倒是不怕疼,而是怕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事看见,怪难为情的。 “那她回来干什么!”周丽华终于不打了,但是心里越发慌起来了。 “她说她要在上海安顿下来。” “好端端的在上海安顿个屁啊,这不明显还是冲着你来的吗?刚刚,就刚刚我就在琮佳病房门口看到她了,她一看见我们过来就溜走了,你说她要是心里没鬼她跑什么呀。我可告诉啊你古鹏飞,你要是对不起我儿媳『妇』儿,对不起我孙女,我就不认你这么儿子了!我说到做到!” 古鹏飞也有些不耐烦了,“我躲还来不及呢,行了,妈,你也别太着急了,我都多大人了,这点事儿还处理不好,你得相信我,我是真心要跟梅琮佳好好过日子的,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我还能怎么样。” 周丽华点了点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作孽哟!” 古鹏飞刚要回病房,抬头就看到了走廊的尽头任小可落寞地人影了,不过,他一抬头,她便缩回到角落里不见了。这鬼鬼祟祟的身影,真的令他生气了,也令他害怕了,其实他知道她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以为他尽量地躲着避着就可以过去了,但是刚刚母亲的警告让他明白过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还有家人呢! 现在任小可什么都没做呢,他母亲已经坐不住了,他还有妻子呢,她若知道了他失踪了十年的初恋为他回来了,她会怎么想呢。不行,他绝对不能让母亲所担心的事情发生,那也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古鹏飞丢在周丽华大步流星地向走廊那边走了去。 “嗳,鹏飞你去哪儿?”周丽华望着他的气势汹汹的背影叫道,但是不等他回答,她就想到了,是该跟那个女人挑明了,把她赶走了!“你……”好像也些话要嘱咐他,一着急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算了,由他去吧,只要这小子不犯糊涂态度明确,就什么都好说了。 ------------ 123.爱你,不计后果 古鹏飞气势汹汹地朝任小可消失的走廊去了,他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或者都已经超越了难看的范畴了,可以用狰狞恐怖、凶神恶煞来形容了吧,因为,他看到任小可在走廊的转角处,瑟瑟地贴着墙根儿,望着他的那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怪兽。 古鹏飞对任小可有千万种情愫,但他自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包含着恨,十年前她对他的好那么露骨、热切、深情,那是一样男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情爱,但是,此时此刻、此景此境,他是梅琮佳的丈夫,也是古心天的父亲,对自己的妻子和小女儿总有一个本能的保护。他非常清楚,这是这个本身柔弱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任小可,对他眼前的幸福的杀伤力却是不可估算的。 他是真的担心,是真的害怕。 “任小可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压着嗓音的音量嘶吼着,明显带着怨气。 任小可显然是被这怨气吓了一个哆嗦,“我……我没有想干什么!” 这时候,有个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瞄了他们一眼。古鹏飞显然是注意到了那护士奇怪的目光了,他现在尤其介意别人打在他和这个女人身上的古怪的目光了,等那护士走远了,一把拉住任小可的手腕,将她拖进了一间空病房,并随手插上门。 任小可轻笑了一声,“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瞧你这架势,是要生吞活剥了我吗?来呀!”现在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突然不紧张了,反倒觉得古鹏飞抓牙舞爪的样子有些可爱。 她这一笑让古鹏飞无端地觉得自己很幼稚,可就是淡定不下来,“小可,我求求你,离开上海吧,离开我们家人的视线吧!你现在还没有落实工作,你可以去北京、广州、深圳……都是不错的选择,你也看到了,刚才把我妈急得……” 任小可就这样微微地笑着,“我当然看见了,你妈妈着急是因为她觉得你对我还有感情,她怕你跟我破镜重圆让她刚出生还不到一天的小孙女受委屈,怎么你也害怕了,还是,你对我真的还有感情?” 古鹏飞这会儿感觉她就是邪恶的女巫,很显然,正如他所预料的,她这次是带着惊人的目的和企图回来的,如果他没有结婚,没有女儿,没有遇上梅琮佳,他或许可以把她的这目的和企图当成是爱,可现在不一样了,“任小可你不要胡说!” 任小可点了点头,笑中有泪,“也对,古鹏飞你爱我从来都没有我爱你那么深,如果不是当年我那么爱你,我就不会离开你!现在你对另外一个女人那么在乎,那么患得患失,我真的很难过,要是,要是还能重选一次,我想,我不会那么傻了。” 古鹏飞怔了怔,“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当年为什么要走?”这个纠结了他十年的问题,他本来都要放下了,可是现在她突然想告诉他了,他还是不愿放弃知道前因后果的机会。没有谁,愿意对困扰着自己多年的事实真相避而不见,哪怕它再惨烈! 任小可静默着,最后咬了下嘴唇,她还是不忍说出口,“算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再改变了,所以因和果比起来,还是结果更现实一些,”她有眼泪涌出来,他能看得出她的内心在挣扎,“不提了!但是,古鹏飞你要记住,没有谁比我更爱你,所以你没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的,也没有资格让我去哪儿,做什么、不做什么,我爱你,不计后果,没有凭据的傻傻地爱你,这些,都和你无关!” 这回古鹏飞是真的被吓住了,她这样不计后果、痴狂无度、无休无止的爱,令他心生畏惧,这是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的一切全部摧毁啊,他几近疯狂地抓住她的衣领,“任小可,你不能这样,真的,我求求你,你不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任小可虚弱地问。 “我的女儿,才刚刚出生啊!我的妻子,现在还在病床上!” “哈,对啊,你现在做父亲了,你们有孩子了,可是,古鹏飞你别忘了,我也怀过你的孩子,我也曾经是你孩子的母亲,只不过,他死了,是我们一起杀死了他!”任小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了,仿佛之前她所受的伤害又回到眼前了。 古鹏飞无力地松开了她的衣领,他瑟瑟地蹲在了地上,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一点一点地沉沦,他喃喃着,“不是的,不是我不想对你负责,是你不给我机会为你负责,那些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十年了!你这是何必呢,小可!” “是啊,十年了,如果我们没有那么残忍地放弃他,我们的孩子都十岁了……” 古鹏飞荒凉地靠着墙蹲在那儿,一瞬间,他的心纠成了一团儿,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妻女,还是为了任小可,还是十年前那个没来得及出娘胎就夭折的孩子。他是一个男人,有原则却不冷血,任小可为他受过的苦,他永生难忘。 这时的任小可就像一条冻僵了的、可怜的、乞生的蛇,将她靠他跪过来,攀住古鹏飞的脖子,然后把她瑟瑟地小身躯压向他,吻他,抚摸他,这情境多么熟悉,这感觉和某一个时刻是多么相似,这样的熟悉和相似,令古鹏飞窒息。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像十年前一样!古鹏飞挣扎着,猛地推开了她。 “小可,别这样!” “为什么?我是全心全意地爱你啊,你老婆爱得却是那个死人!” 原来连她都知道!古鹏飞的内心寂静远如洪荒,他是真的很受伤,有一些看不看的芽孢藏起来是苦的,但是让它们放到阳光下,撕裂着让别人看,就不单单是苦那么简单了,是痛的! 他木木地坐在地上,“不是的,不是你看到那样,我和琮佳很好,我们都有孩子了,我们会彼此相爱,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我可以!” 任小可凄冷一笑,“没错,那个人死了,没有未来了,但是他们的过去呢,永远美好着走失不了,在情感的世界里,没有天堂和地狱之分,古鹏飞,你其实和我一样可怜!”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到门前,拨了几次终于把门上的插销拨开了,夺门而去。 古鹏飞回到病房的时候,显然有些失魂落魄的。他看到她的妻子正一手托着他们的小女儿,一手扶着她胸口两只坠满乳汁的、沉甸甸的大口袋给孩子喂奶。当她把乳头放到古心天红豆般的小嘴里的时候,这个小人儿竟本能地努着小嘴吮吸起来。 这画面和谐而美好,他都看呆了。 梅琮佳一抬头便看到了她的丈夫倚着门框,痴痴地望着她们母女,这是她第一次给孩子喂奶,或许自觉很笨拙,她的脸红扑扑的,有些难为情了。 妻子羞怯的表情可爱极了,古鹏飞温暖地向她笑笑。走到床前坐下,看着她怀里尽情吮吸的女儿,用食指的指肚轻轻柔柔地碰了碰孩子吹弹可破的小脸儿,他的女儿本来闭起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看着她的父亲,举在头上的小拳头伸张开抓了抓,古鹏飞就把食指放到她的小手里,她一下子就握紧了。 他心里是暖的,悸动的。 他抬眼看着他妻子的眼睛,她那么慈爱,那么安静,那么温柔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怎么说她更爱那个死人呢,他不相信,他也不接受! “琮佳……” 梅琮佳抬头看他,觉得他的神情有些怪,“嗯?怎么了?” 古鹏飞还是不忍心破坏着气氛,假意宽松地笑了笑,“没什么,他们呢?” “估计他们都累了,我就先让爸爸带着奶奶回家了,妈非要去市场买猪脚炖给我喝,说是给我下奶,这个点儿还有猪脚卖吗?再说了,你看,我都涨成这样了,天天根本就吃不完。”她絮絮叨叨地说,很有**的样子。 古鹏飞只“哦”了一声,就又不做声了。 他确实有点怪,刚见到女儿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可刚刚跟着婆婆出去了一会儿,就像失了魂儿一样,是婆婆跟他说了什么吗?“你怎么了?” “嗯?没怎么啊?” “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沮丧呢?” “有吗?”古鹏飞知道这女人敏感,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什么,但是藏不住也得藏,答非所问地,“琮佳,你看看这个小人儿,她身上流着咱们两个人的血,她就像是一把小锁,把咱们俩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了,答应我,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儿,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可以吗?” 是因为成为一个父亲了,才让这男人变得这么感性了吗?但是他这些酸溜溜的话儿,但是她的心上,却是甜的,梅琮佳幸福地一笑,“傻瓜,当然了,现在你,还有我们的天天,就是我的全部,咱们永远不分开。你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我们母亲的守护者,永远不分开。” 古鹏飞抬起头,把嘴巴凑上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一刻,他感觉幸福很近很近,近得触手可碰,他相信这小生命的力量,可以帮着他牢牢地抓住这个女人的心。 ------------ 124.诀别,天堂爱人 (.) 那天是龚潮的祭日,梅琮佳没有忘,而古鹏飞也没有忘。【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其实,如果梅琮佳假装忘了的话,古鹏飞会说服自己以为她是真的忘了,可是她偏偏没有。 吃过了早饭,梅琮佳就拿着吸奶器进了卫生间,过了好一会儿,便拿着挤好的母乳出来了。这时候,女儿在她的小床上还睡着,古鹏飞趴在女儿的小床边儿上傻傻地看着那熟睡的小人儿,还探头过去,拿起她小小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呼出暖暖的气息。梅琮佳很感动于这副场景,她知道,若不是深爱,一个男人不会有这么温暖的目光。 “哎,你别把她弄醒了?”梅琮佳把盛着母乳的奶瓶放到桌上,“等一会儿她醒了,你就喂喂她,我有点儿事儿出去一下。” 古鹏飞抬头看她,她说的轻轻松松的,没有丝毫抱歉丝毫不安的样子,他真搞不懂,这个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结婚的时候他是愚蠢地告诉过她,可以爱着那个人,但是现在她除了是他的妻子,还是古心天的母亲了啊,她怎么还可以这么三心二意地去祭奠那个男人! 他心里有些恼,但是他隐忍着,隐忍归隐忍,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向她展露出一个笑脸,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实在是办不到。 “你怎么了?没听到我说话吗?”梅琮佳以为他走神儿了。 “可不可以不去?”他幽幽地说。 梅琮佳一愣,难道他知道她要去哪儿吗?不会的!今天是龚潮的祭日,他如何记得?他一定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吧,她记得有本书上说,有时候男人和女人呆的久了,对这个女人足够信任了,就会像孩子一样闹脾气使小性子。 她走过去,很讨好地帮他捏了捏肩膀,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乖啦,别闹,我会尽快回来!” 古鹏飞猛地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能不能告诉我你去哪儿?”他希望他想错了。 梅琮佳犹豫了一下下,有些投鼠忌器地,慌了一下神儿,“回见一个老朋友。” 这个女人连最起码地坦诚都做不到啊,古鹏飞却不想马上放弃,“那么,我开车送你?” 梅琮佳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了,你又不认识人家,见了面满尴尬的。” 对,是很尴尬!不管龚潮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他的情敌啊。不过,这个女人太狠了,他们的女儿刚刚三个月,她就去回见她的老情人了。古鹏飞越发感到心寒,可是他不敢闹,也不敢吭声,他怕闹跑了她不再回来了。 于是,不再说什么了,低头巴巴地望着小床上的女儿。 男人若是动了真情,那些小心思一点儿都不比女人少,那些小落寞一点儿也不比女人浅。不一会儿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他便也跟着下楼了,周丽华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要出去?” “哦,不是,琮佳忘了带手机了。”他随便扯了个慌。 “那你赶紧去追,这会儿估计都出小区门了,不行你就开车送送她吧,谁说见朋友不准带老公的……这刚生了孩子就去外面吃,卫不卫生啊?还有啊,她还在母乳期,嘱咐她千万别喝酒!”刚才媳妇儿出门的时候,她没想起来,这会儿又马后炮了。 古鹏飞也懒得搭理她,急匆匆地换了鞋,“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古鹏飞大步流星地跟了出来,还是晚了一班电梯。等他到了楼下,他将将能看到她的背影出了小区,他不敢跑,一个大男人奔跑起来还是有些招眼的,只尽可能地跨大步疾走。出了小区,他看到梅琮佳去了花店捧着百合出来了,所以,他没有误会她,她是去看龚潮的。 远远地看着妻子捧着花进了地铁站,他便不再去追了,没有谁愿意一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无情地撒盐吧,由她去吧,自己要是不这么敏感该多好啊,只当她真的去看一个老朋友,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鹏飞?” 古鹏飞低着头,沮丧地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意外地撞上了任小可目光,“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这是他居住的小区啊! 任小可很随意地挽住他的胳膊,像少女一样顽皮地笑着,仰头往对面的高楼上腆了腆头,“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家在这儿啊,喏,我买了一所公寓,就在你们家对面,一零零四室,咱们在一起的那天就是十年前的十月四日,你记得吗?” 古鹏飞抓狂地甩开她的手,“你能不能别闹了,任小可!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我求你了!” 任小可也不生气,握着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将一把钥匙放到他的手里,“那间房子不但属于我,也属于你,鹏飞,你要拒绝!求你!” “疯了!疯了!”古鹏飞将钥匙塞给她,但是任小可说什么都不肯再接受了,他只得将钥匙丢弃在地上,“你们不可以这样逼我!不可以!……任小可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想好好地跟我老婆孩子过日子,真的!” 任小可将他揽进怀里,心疼地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从来都知道,鹏飞,我不会破坏你的婚姻家庭的,即便那个女人不爱你,那也是你要的婚姻和家庭,我怎么忍心去破坏呢,但是请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就让我默默地爱你吧,我什么都不要,真的!” 每一个男人都有虚荣心吧,特别是刚刚受挫的男人,任小可这些话特别受用地温暖着他,他像一个被安抚着婴儿,由着她把他带走了。 西郊公墓还有一片安静,除了送走龚潮的那天有些人声之外,这些年梅琮佳每回来都很安静,除了矗立着的一座座墓碑,和静静地风声,看不到什么人也听不到什么人声。她习惯性地把龚潮墓碑前的水泥花瓶里的枯枝清理了一下,插上鲜花。 “龚潮,我来看你了,可能是最后一次看你了。”梅琮佳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做这样一个决定很难。 似乎有风在呜咽,又像是龚潮再哭。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龚潮,我已经当妈妈了,你知道吗?我和鹏飞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不单单是一个妻子了,我还是一个母亲了,那个家庭给我的是未来,是重生,你懂吗?我知道你爱我,”她摸了摸墓碑上的他笑着的脸,“可是,你看看,你这么冰,你把你的痴心、你的热情全都带走了呀!下辈子,好吗?下辈子我们做夫妻,我把这辈子欠你的一并还给你……” 梅琮佳终于伏在那块墓碑上痛哭起来,她是做好了准备来跟她的天堂爱人诀别的,她没想到心里会这么痛,好像真的听到龚潮在哭在挣扎了,她竟有这么狠心,连对他的思念都要敛走了。 “恨我怨我,我都不怪你,真的,龚潮!过来跟你诀别,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说我移情别恋也好,说我水性杨花也罢,我都不能不为我的孩子考虑,我想给她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家,我要一心一意地去爱她的父亲,我还要尽我所能地把我小时候失去的,或者没有得到的,一样不少地为我的女儿争取到,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宝宝,母亲,都是自私的,请原谅我要离开你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想到古鹏飞,梅琮佳心里突然又没有那么痛了。 “也许,人活在这个世上,不仅仅要在爱和被爱的圈套里跳来跳去,更应该期许明天的美好了,我眼看就要三十岁了,龚潮,也没有几个三十年可以期许了,不是吗?在过去的八年里,我一心一意地爱着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那是在属于我们俩的季节里,我最骄傲的事情!就让我后面的几十年,做一个完全的妻子,和一个完全母亲吧,我们一起放手,好不好?” 一起放手,这话说出去,竟这样痛心疾首! 曾几何时,她一不小心走进了龚潮的画里了,曾几何时,他们手牵着手到福州路上去选画框和颜料,曾几何时,他把她带回了家说毕业之后就娶了她,曾几何时,他拥抱着她看那窗外星星点点的天空讨论着它们像什么,又曾几时,他闯进了她的梦里来和她纠缠不清…… 爱,越沉淀越浓郁。 要割舍,竟有那么难。 梅琮佳是一个明智聪慧、淳朴厚道、隐忍善良的女人,她一直都清楚在自己的婚姻了保全一份不属于她丈夫的爱情是自私的,她也不止一次地想把对龚潮守望和思恋连根拔除,但是真要把这份深入骨髓里的情爱铲除,必是带着血淋淋地痛的,她不忍心,也对自己下不了这狠手。 可是,她现在是古鹏飞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现在是古心天如假包换的母亲,他们已经坐到她的心里去了,连着血脉连着筋骨的骨肉至亲,不可能也不允许她再三心二意了,不能这安定温暖的生活中滋生出什么芽孢来。 时间的原野里并不只有不早不晚那一棵树!那棵树已经倒下了,她必须钟情于下一棵了。梅琮佳站在龚潮面前,时间落英缤纷,守望了八年之后,终于向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亲举棋投降了。 幸福底线124_124.诀别,天堂爱人更新完毕! ------------ 125.宁可,做你的情 妇 被任小可带回她的新家,古鹏飞是无意识的,也是有意识的。 有时候幸与不幸之间,就和爱与恨之间一样,仅仅只有一线之隔。因为古鹏飞很明确、很自信自己的情爱已经完全给了他的妻子梅琮佳,他才受不了梅琮佳的三心二意,他妒恨她总能记得龚潮的祭日,他妒恨她之前跟他说过的关于她和龚潮拥有的那些美好,他妒恨她一年一年地去看龚潮,他更妒恨她那块始终为为龚潮保留着的自留地。 这种伤害是巨大的,远远地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当然,这种伤害也超出了任小可想象,他越是痛苦,任小可越知道他爱梅琮佳爱得深,她也就跟着越受伤。两个受伤失意的人,本能的往一起靠,从而变得顺理成章了。 古鹏飞跟着任小可进屋之后,首先映入古鹏飞眼帘的是他自己的一副巨幅照片,那是大学时代的他,阳光明媚地笑着,脸上、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了,她居然还留着,并让这巨幅照片几乎占据了她整面墙。 “小可……”古鹏飞也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什么,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感动,是讶异吧。 任小可只是淡然地一笑,“随便参观,鹏飞,这里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有你的记忆,不管你认不认,这都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家。”她说得轻轻松松的,很容易就捕捉到了温暖的感觉,他却很难。 她牵着他,从客厅到卧室,从厨房到卫生间,还有阳台,都参观了个遍。看得出她很骄傲,很有成就感,为这所房子,更为她为他所做出的努力。古鹏飞却不敢轻易表露出他的情感,而内心里他是承认的,这房子的格局和装潢都是他喜欢的格调,如他十年前和她商量过的一样,原来她全都记得。 最让他惶恐的是那间卧室,红段子的床上用品被整理地整整齐齐的,好像婚房,一个属于他们的婚房,而淡蓝的墙体,是她的主意,而白色的橡木家具则是他喜欢的,柜子上,床头上,都是他们俩十多年前的合影,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多合影。 记忆,深深浅浅的记忆,一点一点儿地被勾了回来,是的,这种记忆的回归要比他现在所处的濒临溺水的妒恨美好多了。 当年,他决定带任小可回上海说要娶她的时候,她是那么高兴,还专门买了一台相机,说要记录好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要把幸福留下!她总是东拍西拍的,他却总是不屑,所以看起来她总是比他更珍贵那份情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扔下他、扔下他们构划起来的未来一走了之了,女人的善变让他不知所措,现在她又突然冒了出来!为什么又要回来呢,他真的希望丢了的,永远丢了。 “你还满意吗?这房子,是为你买的。”任小可幽幽地说。 “为我?!”古鹏飞冷笑了一下,“我可无福受用!” 这是多大的讽刺啊,想当初自己给梅琮佳买的房子,那里装着一个看不见的龚潮,而这里,却装着一个看不见的他自己。为什么男人与女人的关系,通常都是我爱着你,你却爱着她,她又爱着他,两情相悦真的就这么难吗? “鹏飞,我知道你有家室,你也很不屑我为你准备的这一切,可是,这是我的心意,你懂吗?”任小可把一个女人的楚楚可怜表达得那样淋漓尽致,即便不是为他,为了别人,而能让一个男人忍不住心疼。 古鹏飞平静地点了点头,他不爱她,却同情她,她心里的这种苦,他懂。 “小可,收起你对我的这份心吧,去寻找新的幸福不好吗?”古鹏飞的心颤颤的。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这十年,整整十年呀,我跟过三个男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图爱过,试图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可是,我没有办法进入到他们的生活里面去,三段婚姻最长的我维持了四年零两个月,最短的只有六个月,我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可是没有你,我觉得我过得简直不是日子……”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对,是我自己选择的,”任小可痛苦不堪地合上眼睛,“我知道有了那个决定之后,我势必会失去你,所以这些年,我过得再苦再难的时候,我也一直没有回来,因为我无法面对我已经失去你的事实!可是,鹏飞啊,这十年,我真的挨得太辛苦了,想见而见不到你,我就会像戒不了鸦片的病人一样撑得一点力气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是这么情深意切地跟他说这番话的,他想她当年离开一定有她的苦衷吧,可是即便是有苦衷,他还有资格原谅她吗?他是梅琮佳的丈夫,是古心天的父亲,他要从容地跟他的妻女生活在一起,所以他自私地不想跨越这片雷区。 “好了,小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好吗?”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这样他看不到沙发背后那副让他闹心的巨幅照片,但是,对面那双焦灼的眼睛却烘烤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想避开,“小可,不好意思,给我倒杯水好吗?我有点儿头痛。”他清清淡淡地说,掐着眉心,真好像一个有礼貌的、偶感不适的客人一样。 “好,你先歇一会儿。”任小可便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任小可端着一杯猕猴桃果汁走了出来,递到他手上,“喝这个吧,我刚刚榨的。” 古鹏飞看也没看,端起杯子就喝,酸甜入口,沁凉入胃,好像真的舒服多了,“谢谢。” “累吗?如果累,就稍微在这歇息一下,时间还早呢。”任小可也平平淡淡的。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天天的奶该温上了,她妈妈不在家,一会儿饿了又要闹了,我妈和我奶奶搞不赢的。”他终于找了个理由要离开,但是没能站起来,仿佛沙发上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他却较着劲儿地非要起来。 任小可适时地拉了他一把,不知道是她的体温凉,还是他的体温热,总之,他接触到她的身体的时候感觉很舒爽,而后,他便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起来,他被她搀扶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倾向她的。 再然后,古鹏飞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直到他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裸着躺在任小可卧室的床上,而任小可也裸着,瑟瑟地缩在了一侧。那一刻,他感觉他自己完了。 古鹏飞并不急着找衣服,也不急着起身。而是伸张开他有力地大手把任小可瑟瑟地小身躯搬过来,看着她离开带泪的眼睛,安静而凶狠地问,“说,你给我喝了什么?”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中了这女人的奸计了。 任小可抬眼着他恼怒地样子,很诡异地轻笑了出来,“从日本老男人那里带回来的催情药,放心吧,计量不大,不至于让你伤身的。” “疯了,任小可你疯了!”他的铁掌狠狠地锁住了她的脖子,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功夫想梅琮佳,想他的小女儿,他只接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被她这样耍了,“你他妈的,知道你做了什么!” 任小可在他的利爪下顷刻间眼泪泛滥了,如果真的能被自己爱的男人一招致命,她也就真的解脱了,她只是流泪,不说话,不出声,也不躲不挣扎,任由古鹏飞掐着她的脖子。 古鹏飞看到她的脸慢慢变青了,终于瑟瑟地拿开了他的手,他为他适才的疯狂而后怕,他抱起她,捋了捋她的脖子,她终于咳着缓过气来了,“小可,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小可?”他无比地沮丧,比起杀了她,他更想杀了他自己。 任小可轻抚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鹏飞,你相不相信,一个女人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也不求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你让我们再遇到,我什么都不要,真的,让我留下来,远远地看着你们就行。” 古鹏飞放开她,“你疯了任小可,你从来就不知道你的**有多深,你为了逼我就范你连催情药都用上了,你这是害人害己你知道吗?” 任小可掩面而起,“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留住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光是你,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下贱,可是,鹏飞,为了能让你看得见我,对,仅仅是看得见而已,我甘心情愿做这么卑微的女人。” 古鹏飞看着这个肝肠寸断的女人无所适从了,他的心痛得厉害,为她,也为自己。 任小可有些自说自话地笑着,“鹏飞,记得十年前吗?在学校的解剖室里,咱们是站着做的,之后你虽然说要娶我,但是再也没碰我了,你带我来上海,把我安顿到宾馆里,有好几次我都想让我留下,可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后来,我嫁了三个男人,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把他们当成是你,你说我傻不傻,他们怎么能跟你比……” “别说了!”古鹏飞喝住她。 任小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今天我为你喝了催情药,就是想知道,跟你躺着**是什么感觉,真的鹏飞,感觉好极了,蚀骨**!”说着说着,她有眼泪落下来,她在挑战他的底线,她想让他疯狂起来,虐她,掐她。 她的确是触动了他的底线,但是,对这样一个女人,任什么样的男人也下不去手,他哀求着,“小可,我们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我们应该理智一些,我要的,我古鹏飞现在给不了你了,哪怕只是感情,不是名分,我也给不了你了!” 任小可扑上去抱紧他,“感情,名分我都不要,就让我留下来吧,我愿意一辈子呆着这所房子里,等着你,念着十年前我们的爱情,做你一辈子的情妇,你想什么时候来救什么时候来,我不会粘着你,打扰你,你照样去做你的好丈夫还父亲,行不行?” ------------ 127.偷吃,自食其果 从那天之后,古鹏飞发现他自己病了,是那种男人最难以启齿的病。 梅琮佳刚开始还真以为是他工作压力大的缘故,想着过几天他手术少了自然就会好了,就没怎么上心。可是一连几个礼拜了,每天晚上古鹏飞都把自己忙得满头大汗也不能得逞,她才觉得他真有问题了。当然,她也知道她男人太要面子,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了,说得白了就有嫌弃之嫌了。 “鹏飞,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生完孩子身体走样了,就提不起兴趣来了?”她把头伏在他的胸口上娇滴滴地埋怨着。 即便她是向他撒娇,没有责备,古鹏飞还是很难堪,更多的是惭愧,但他们是夫妻啊,这种事儿也只能对自己的妻子说了,“琮佳,我可能真的病了。” 梅琮佳能看得出他的惶恐不安,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她也能想象得到,这是男人最沮丧的事情了,可这么结实的身板儿怎么会有病呢?她宁可相信他是心里装着事儿,劳累过度,甚至是嫌弃她身材走样什么的,也不愿相信他真的病了,“不会吧?你才三十出头啊……是不是吃了什么伤身的东西了?” 伤身的东西?古鹏飞心上一紧,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任小可的催情药!可是,这任小可虽然爱他爱得过了火,但也不至于这么歹毒害了他吧,如果真是她搞得鬼,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怎么了?真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梅琮佳见他突然发起呆来,连忙不安地问,可她只听说过女人生理期、妊娠期的时候有些忌口的东西不能吃,难不成男人也这么金贵! “没有!我会吃什么不该吃的,我明天还是去一趟我们医院的男科吧。”他垂头丧气地说,越想就越觉得是任小可那药的问题了,也怪自己定力不好,就被任小可拉下马了。 “去你们医院的男科啊?那多难为情呀?不然,明天我陪你去南京路上的那个蔡同德堂去看看,这种病,还是看中医好些吧。”梅琮佳也是瞎出主意,不过这男人爱面子她是知道的。 古鹏飞摸了摸她的脑袋,苦涩地一笑,不得不说他的小娇妻还是很满聪明的,“行吧,明天中午我抽空过去瞧瞧,你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地在家看着你的宝贝闺女吧,也没几天看的了。” 梅琮佳往他怀里蜷了蜷,他不提醒她倒过糊涂了,下一周她就得重返校园了,“是啊,真快呀,半年产假一眨眼功夫就休完了!对了,今天爸爸又和妈妈吵了,闹着要回老家去种他的花了,奶奶也跟着起哄,闹着要回老家呢,不行就让他们去吧,我们可以请个月嫂啊!” “嗯,由他们去吧。”古鹏飞一边不甘心地揉搓着自己不争气的小弟,一边泄气地应着,心里想着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行了呢?他这才三十二岁啊,这就不行了,难不成下面的几十年都让他的娇妻守活寡了?他想想就怕。 看他又触起了眉头,梅琮佳伸手将他放在自己私处的手拎了上来,“行了,你就放过它吧!明天真不用我陪你去?” “什么?”古鹏飞挑眉看她。 “看病啊,人家说这种病最好夫妻两个一起去呢!” 古鹏飞再次苦笑,“傻瓜,你跟着我会很难为情的。” “那行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别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婆。” “放心,你都好意思时不时地勾引我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讨厌!”梅琮佳拍了拍他坚实的胸脯,“关灯睡觉。” 第二天,古鹏飞只上了一台手术便得了个空,换下白大褂便开车去了南京路上的蔡同德堂。不得不承认,这股中药味确实比他们病房里的苏打水的味道要好闻一些。直接挂男科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进门映入眼帘的医生介绍栏里瞅了半天,终于决定挂了个最贵的姓陈的老中医的号,上面说他肠胃科,妇科,男科都擅长。 那是位六十几岁的老先生,古鹏飞是知道的,中医越老越吃得开,临床经验丰富嘛。 那位老中医看了看他的病例,又询问了些他行房不举的基本状况,因为彼此不认识,古鹏飞索性把自己误食催情药的事情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那老中医也不惊讶,只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腕上号了号脉,而后又让他伸出舌苔来瞧了瞧,便开始在那药方子上写起来了,古鹏飞侧着头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 古鹏飞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大夫,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就给我下方子了?” 那老中医轻轻一笑,“你啊,没病。” 古鹏飞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没病?那……” “我给你开几服药你回去煎了喝,不出一个礼拜,自然就会好了。” “不是说没病嘛,你给我开什么药啊?” 那老中医轻蔑地一笑,“你这年轻人啊,我本是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却追问起来没完了,好吧,这么跟你说吧,是因为你自己偷吃,才思虑忧郁,损伤心脾,则病及阳明冲脉,而胃为水谷气血之海,以致气血两虚,而呈现为假性阳痿之症。我给你开些补气益精的中药自然是不会错的!” “假性阳痿?”这个古鹏飞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宁可相信是“假性”的!不过,他刚刚还说他偷吃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跟任小可在一起也算是“偷吃”吧!这人是中医呢,还是个半仙呢,连一夜情都能通过号脉能号得出来?说破天去他也不信,“别胡说了,谁偷吃了,我,我还没结婚呢?” 那老中医也不屑跟他分辩,只说,“结没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身上还有奶香呢,想必是太太还在坐月子吧,你刚刚还吃你吃了催情药,定是跟情人**了,我是医生,又不是八卦记者,对你私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不会乱嚼舌头,但是你得有节制,男人偷吃既伤身又劳神啊!” 古鹏飞皱了下眉,更加难为情了,和哺乳期的女人睡在一起或许真的带些奶味儿,他自己不自觉罢了,就像习惯了抽烟的男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草味儿是一个道理。他恨不得马上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拿起桌上的药方子就坐电梯下了两楼去取药了。 做回车里,他又是气,又是笑,气那个老中医恶毒地口舌让他颜面尽失,笑自己真的没什么大毛病。不过,那老中医也确实给他提了个醒,任小可今后是一定沾不得了。 梅琮佳推着小车在小区里晒太阳,暖暖的阳光让小家伙儿恹恹的,眯着眼睛想睡了。梅琮佳便拿起车上的小毛绒玩具逗她,“天天,天天看这是什么?哎呀,看看妈妈这儿,乖啊,别睡!你白天睡多了,晚上就吵着爸爸妈妈睡不好觉了……” 古心天果然睁大了眼睛,伸张着小手抓她母亲手里的毛绒玩具了。 梅琮佳一笑,将女儿从小车上抱起来,“天天真乖,妈妈跟你摘朵小花儿,好不好呀?”说着,便带着孩子向花坛边上走去。 这时候,任小可从小区门口向她们母女走了过来。 “哟,这是谁家的宝贝啊,这么可爱!”任小可夸张地惊呼着,向天天拍了拍手,“来,让阿姨抱抱!” 梅琮佳向她礼貌地一笑,因为不认识,便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真可爱!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多大了?”任小可自然而然地和梅琮佳攀谈起来。 “是个丫头,三个月零八天了,”梅琮佳幸福满满地说,“人儿不大,学会淘气了,就只认妈妈,爷爷奶奶抱都不行。” “女孩好啊,贴心小棉袄嘛!对了,我听说女孩都跟爸爸亲呢!”任小可瞟了她一眼。 “嗯。她爸爸工作忙,白天老不在家,晚上一回来就逗她。”女人和女人一聊起孩子,就全无隔阂了。 “我可以抱抱吗?” “当然了,”梅琮佳便把孩子递给任小可,天天倒是也不认生,咧着小嘴还直冲任小可笑呢,“嗬,看来我们天天是跟阿姨有缘了,还笑呢,这么喜欢阿姨啊,那就跟阿姨回家去吧,妈妈不要你了?” 任小可抱紧了天天,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这可是你妈妈说的哦,跟阿姨走吧,阿姨没孩子,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梅琮佳安静地看着这个稀罕她女儿的陌生女人,她一点戒心都没有,“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嗯,我刚搬来没多久,买的二手房。” “哦,我说呢!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要一个,你是怕累赘吧,其实有了就不觉得累赘了,比之前想象地好玩多了,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能把你的心锁得紧紧的。” 看着梅琮佳幸福洋溢的脸,任小可嫉妒极了,也恨极了,这个女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应该都是属于她的啊!可是,她却浑然不觉,那么心安理得地跟她晒着幸福,有谁知道她的心在淌血啊。 “你怎么了?”梅琮佳惶恐地看着任小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忙把女儿从她怀里接过来,关切地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要紧吧?” 这时候古鹏飞的车子驶进了小区,刚好目睹了梅琮佳从任小可手里接孩子这一幕,这个阴魂不散、不多手段的女人,又要向他的妻子和女儿下手了吗?真的,这一刻对任小可没有怜爱,有的只是恐惧和憎恶,他如临大敌一般浑身的毛都快炸开了,猛地踩住刹车,从车子上跳了出来,拉住梅琮佳的胳膊就往自家方向走。 “怎么了,鹏飞?”梅琮佳单手抱着女儿,被他硬拖着,担心走太快抱不稳孩子,“你放手啊,小心摔了孩子!” ------------ 128.陶醉,他臂弯里 古鹏飞那架势就像一头雄狮一样护住他的妻女,:///或者在他眼里,她任小可早就变成了一个不堪的、无耻的、可怕的女人,甚至是怪物了,而她自己却不自觉,还巴望着他能回头来爱她。那一刻,任小可的眼睛『迷』蒙了,并开始怀疑自己回来是错的了,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刻骨铭心爱着的人那么厌弃自己,就这样逃荒而逃吗?她还是不甘心。 梅琮佳虽然生『性』敏感,但是也无法想象丈夫今日的反常是和刚刚那女人有关,更没法想象一个口口声声要做她丈夫情人的女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靠近她这个原配。别说她没想到,就连古鹏飞也没想到任小可会这么疯! “干嘛啊,鹏飞?你放开,我抱着孩子呢,别给摔了!” “嗯,”走进电梯,古鹏飞才安心地松开梅琮佳的胳膊,也觉出自己行径可疑了,于是,不得不想办法为自己解围了,“我是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他附耳上去,神神秘秘地说,“我今天去了蔡同德堂,那老中医说了,我没病,就是精神紧张造成的假『性』阳痿,喝几副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虽然电梯里没有旁人,他们的女儿又听不懂,但这种话在公共场合说,还是把梅琮佳的脸臊红了,“没病就好,可是……『药』呢?” 古鹏飞抓了抓头发,“『药』在车上!车……车还停在小区门口呢!” “你看看你,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跟个孩子似的!哎呀,还有我们天天的车呢!”梅琮佳埋怨着,但是她的嘴角是挂着笑的,他那方面没病她当老婆的当然高兴了。 看到她笑红了脸,古鹏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行啦,你们娘俩先回家吧,一会儿我下去停车,顺便把『药』和天天的小车拿上来。”他在天天脸上亲了一口,小天天转身往她妈妈怀里躲着,“哟嗬!这个小没良心的,生人抱你你不怕,躲你老爹躲得这么利索呢!对了,琮佳,刚刚那人……你认识啊?” “不认识,说是刚搬来的邻居,看她挺喜欢咱们天天的,就随便聊了两句,你也是,拉着我就走连句再见都没跟人家说,多没礼貌。”梅琮佳随手又按了一楼,说话电梯就到了。 “她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啊,一个新邻居又不熟,她能跟我说什么!” 或许真是他自己想多了,她们只是遇上而已吧,任小可怎么可能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样呢,不过他还是很介意很担心,“那……那咱们宝贝儿也不能随便给人家抱!”他霸道地说。 梅琮佳不耐烦地应着,“行了,知道了,电梯到了,我们娘俩先回家,你也快下去吧,去晚了别人就把我们天天的小车给拎走了。” 电梯门刚一开,梅琮佳便抱着天天出了电梯,天天伏在她母亲的肩头上,那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爸爸并没跟着她们出来,电梯门就关上了,仿佛意识到了她爸爸突然不见了,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小人儿也长了一些本事的,比如现在已经开始认人了,让人心疼的是她把每天短暂的分别都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只要有人从家里出去,不管是去上班的,还是去买菜的,小家伙只要看到了就会张嘴大哭。 梅琮佳又好气又好笑,把天天的小脸转过来,一边哄她一边摁门铃,“不哭了,宝贝儿,爸爸就给天天取车车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哭了,不哭了……” 彭之玉给她们母女开了门,看了下天天哭花了小脸儿,心疼地接过去,“这是怎么了?给太『奶』看看,哟,咱们不哭了,看看太『奶』给咱们天天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我妈呢,『奶』『奶』?”梅琮佳换了鞋一边问。 “哦,阳台上晾衣服呢!”彭之玉也不知道从哪里淘了一只带铃铛的银手镯,给天天戴在手腕上,只要一晃她的小胳膊,小铃铛就铃铃地响,天天开心极了,不停地晃着肉肉的小胳膊,眼角的泪还没干呢,就咧着小嘴笑开了。 梅琮佳跑到阳台上,帮着婆婆晾衣服,“妈,咱家有没有专门熬中『药』的锅子啊?” “嗯?找那东西干嘛?好像有一只,待会儿给你找找。” 梅琮佳想了想,随口说,“鹏飞最近肠胃不是很好,在蔡同德堂拿回来一些中『药』……” “干嘛去那个蔡同德堂啊?他们医院治什么病的『药』没有?对了,鹏飞的肠胃怎么了,要紧吗?” “不要紧,专家说喝点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梅琮佳讪讪地笑道。 这时候,彭之玉也抱着天天到阳台上凑热闹了,“对,对,对,中『药』好,中『药』养人!” 吃过了晚饭,梅琮佳洗了碗筷,看了会儿电视,就下楼给古鹏飞煎『药』了。动手之前,她还专门上了百度百科查了查中『药』的熬法。这关乎着他们夫妻『性』福生活的大事儿,她自然马虎不得。由于他们家厨房是全开放式得,不一会儿,整个客厅都弥漫了浓浓的『药』香。 也不是每个人都享受那股味道,古俞森和周丽华就因为受不了这味儿早早地抱着天天回了房,还关了房门,彭之玉更不用说了,之前吃了晚饭就在客厅里坐不住。 终于熬得差不多了,梅琮佳关了火,就轻步上楼了,看到古鹏飞正歪在床上用手机上网,“老公,别玩了,那『药』差不多了,你先下去把它喝了吧!” “嗯,我看完这篇新闻的!”古鹏飞并没有下床的意思。 “嗳,不至于还让我给大爷你端到床上来吧?”梅琮佳瞪了他一眼。 “嘿嘿,不至于,不至于,稍微冷一会儿,我再下去喝。” “人不都说中『药』要趁热喝的吗?”梅琮佳跳上床去,很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他,“快去!” 古鹏飞只好恹恹地爬起来,“那好吧,听老婆话、跟着党走,幸福长的嘛!” 梅琮佳又轻轻地踢了他一脚,“要想幸福长就赶紧去喝『药』啦!” 古鹏飞坏坏地一笑,“哈哈,你是不是想了?” 梅琮佳知道自己失言了,这男人势必会借着她刚刚的话取笑她,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夫人别急,你等着,待小哥儿我去吃了那灵『药』,回来定会与你大战几个回合,到时候夫人可不许告饶吖!” 古鹏飞一边怪腔怪调的嚷嚷着,一边开了房门,感觉有点儿冷,就又回来拉了一条『毛』毯裹在身上,匆匆地下楼了。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上,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这一眼把他吓坏了,也真亮瞎了他的铬合金眼啊!彭之玉,他嫡亲的祖母大人啊,正在厨房里捧着一碗褐『色』的汤汁咕咚咕咚地喝着,不用问了,准是在偷喝他的『药』了。 之前,这老太太就有『乱』吃『药』的『毛』病,古鹏飞从单位带回来一些常备『药』,老太太不管有病没病就经常大把大把地偷吃,跟她说过很多次了“是『药』三分毒”,她就是不听,就跟害她一样。古鹏飞觉得,她有这样的不良习惯,可能是和之前他祖父年纪轻轻的没钱治病而命丧黄泉多少有些关系吧。 可是,那些治头痛脑热的『药』吃了也就吃了,没病也全当是预防了!今天……古鹏飞当时脑袋上就窘得冒了汗了,一着急,脚下的棉拖不自觉地从楼上甩了出去,直接丢下楼了,“啪”地一声,吓得厨房里正捧着碗喝『药』的彭之玉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撒了她自己胸前全是『药』! “你个小兔崽子,你吓死我了你!”彭之玉恨恨地看着古鹏飞。 古鹏飞哭笑不得,“你还吓死我了呢!”他快步下楼,看了看砂锅里的中『药』也就将将还剩一碗『药』汤,还知道给他留一碗!“谁让你喝的?啊!” 他这一吼,古俞森和周丽华,梅琮佳都分别冒出头来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彭之玉特别委屈地抽了抽* 鼻子,“你们都评评理,不就是喝了他一碗『药』嘛,还不是他熬得,我孙媳『妇』儿熬的,他都小气成这样!臭小子,你是不是我亲孙子!” 古鹏飞跺着脚,“你可是我亲『奶』『奶』,我是心疼这『药』吗!什么『药』你也抢着吃啊?这也是你吃的?” “怎么不是我吃的!”彭之玉跟着跺脚,叫嚣着,“琮佳你是不是说这是调理肠胃的,我最近就觉得肠胃不舒服了!胃寒,胃胀,胃不消化,不行呀!” 梅琮佳怔怔地看向古鹏飞,那眼神里满是无辜,就仿佛她自己真的闯了多大的祸似的。 古鹏飞接触到妻子窘迫的目光,心说这还真没法儿跟他们解释,“算了,喝都喝了,一会跑肚拉稀可怨不得别人!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再吃『药』,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周丽华把天天递给古俞森,上去拉了彭之玉,“行了妈!他也是担心你『乱』吃『药』,吃坏了身子,好在是中『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她询问地问古鹏飞。 古鹏飞恨恨地说,“我怎么知道!”说着便不理他们了,转身盛了『药』,端着碗就上楼了! 关了门,他看到梅琮佳蜷在电脑桌前,“干嘛呢?” 梅琮佳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问问度娘,老太太吃了你那『药』会怎么样?” 古鹏飞噗地笑喷了出来,“没事儿,顶多拉两天肚子吧!”然后,低头“呋”地吹了吹那汤『药』,憋着气一口气全都吞咽了下去,潇洒地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搁,伸手将梅琮佳连同电脑椅一起捞了过来,“我说亲爱的,现在就让我们试试这『药』的功效怎么样吧?” 梅琮佳嬉笑着顺势撞向他的怀抱,“讨厌!你当吃的是催情『药』啊!” 古鹏飞也不说话,纠缠着她,两个人一齐滚到了床上。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梅琮佳终于心满意足地陶醉在他的臂弯里了,真好,他又能生龙活虎了。 ------------ 129.顽劣,雌雄双煞 梅琮佳再次登上那三尺讲台的时候,全班的孩子突然全体起立,给她唱了一首《园丁之歌》。看着孩子们的青春洋溢的面庞,她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人,其实就这么容易被感动,这份感动在她做学生时就知道,而今天做了老师,就更真切和直接了。 重返校园的种种不适应和种种担心,也在孩子们刻意的、有准备有预谋的欢迎里全都荡然无存了,这感觉真的不错。 “梅老师我们可想死你了!”大合唱之后,他们齐刷刷向她喊道。 梅琮佳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你们这些小东西,真不够意思,刚一见面就惹得我掉眼泪,瞧瞧,害得我妆都花了!”她很少化妆的,今天重返校园嘛,总担心自己生了孩子之后皮肤松了,眼袋深了,临出门专门捯饬了一下的。 “沒看出來啊,咱们梅老师化妆了!太阳从西边出來了?”一个尖尖的男孩子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多嘴的小胖子白金。 “梅老师你生了孩子还是个大美人,不用这么不自信!”一个女孩说。 梅琮佳被他们稍微一逗就乐开了,拿出纸巾蘸了蘸迷蒙的泪眼,这管眼线笔是古鹏飞送给她的,他买东西向來利落,专拣贵的拿,还好是防水的,不然应该会惨不忍睹吧!“你们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老实交代,一进门就给我这么一个大甜枣,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怕我收拾你们呀?” “沒有,真沒有!是真想你了呗!你不知道,你这大半年不在,林畏老师做我们代班主任,我们活活像是丢给后妈养的小白菜,命苦着呢!”又是那个小胖子白金,这圆圆的小脑袋瓜里有的是鬼主意鬼点子和奇奇怪怪的说词。 梅琮佳白了那小胖子一眼,“白金,不许胡说八道!什么亲妈后妈的,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保准气得头晕,不学学好,竟学些油腔滑调了。我看了你们上学期的成绩单,分明是稳中有进,说明林老师沒少在你们身上费心思,怎么这么沒良心说他是后妈呢!” 白金显然很不服气,“梅老师你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为这点成绩害我们脱了几层皮了吗?你问问大家,就他那历史课,全班还有谁是沒罚过站的!” “瞧把你们委屈的,行了!咱们开始上课!”梅琮佳知道照这个话題纠结下去,势必会引起全班小将的公愤,林畏体罚学生是全校出了名的,但是碍于他教龄长、资格老,还有一个在是教育厅任职的侄子的关系,孩子们老师们都敢怒不敢言,牟校长也不好随便动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教员,他只要不做什么太过分的,她也便忍了。 梅琮佳拿起课本,翻开书,稍微扫了一眼教室,“温辛宇和筱悦怎么沒來?” “我们的雌雄双煞可不有日子沒來了么!” 梅琮佳挑了下眉头,“什么?雌雄双煞?白金,你怎么乱给同学起外号?他们请假了?” “不是我起的,是林畏那个老家伙起的。”白金捂了捂嘴,“哦,是林老师!那天林老师让全班背历史试卷,然后不抽查,背不过的就不让回家,筱悦和温辛宇不听,偷偷跑了,之后林老师就不让他们俩上他的课了,还叫他们雌雄双煞!” “别的老师的课,他们也不上?” “除了体育课,他们什么课都不上了!” 这是刚吃了颗甜枣,就打了一棒子啊,她就知道不会这样诸事顺利,但是,在孩子们面前梅琮佳尽量不表露她的情绪,把教案往讲桌上一丢,“你们先预习一下,我一会儿回來。” “梅老师”她要下讲台,又被白金叫住了,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他却嬉皮笑脸地说,“你是要去找林畏打架吗?要帮手吗?我们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 梅琮佳哭笑不得,“都给我老实呆着!” 梅琮佳尽量忍着一肚子的气,她的领导,她的前辈,获奖无数的优秀老教师,竟是这么对待她的学生的,试想一下,若是她的中学时代遇到的是林畏这样的老师,说不定她早就得了抑郁症了,自杀了也说不准。 她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畏正趴在办公桌上写教案,另外,还有一个教英语的陈老师和一个教数学的朱老师,捧着热茶杯聊着天。当着那两个年轻女老师的面儿,梅琮佳或许应该给林畏留几分面子,所以,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林畏办公桌前,盈盈一笑,“林主任……” 林畏抬起头來瞄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钢笔,“梅老师啊,找我有事儿?”其实,就上回温辛宇的事儿,让他在牟校长那里失了面子,林畏已经很不爽这个女人了,但是面子上,总得过得去,所以勉强沒有露出特别厌恶的表情。 梅琮佳搓了搓手,“嗯,是有点儿事儿。” 林畏点了点头,“哦,那就说吧!”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已经把办公室里的气氛调和得有些紧张了,刚才还在聊天的陈老师和朱老师也忍不住侧目过來。 “这段时间我休产假,多亏你帮我把班级照料的那么好。” 林畏一听这女人是來道谢的,终于轻盈地一笑,“都是我该做的,牟校长安排的嘛!” 但是梅琮佳话锋一转,“可是,林主任,我想知道,我们班上的雌雄双煞去哪儿了?他们俩多久沒來上课了?旷课这么多节,你就不管不问吗?”她当真是一下子把林畏噎得沒话了。 林畏自知理亏,但是当着陈老师和朱老师的面儿,也不甘示弱,“梅老师,我看你不是道谢的,是还找茬的吧,年纪轻轻的这么无礼,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里來的!怎么为人师表的!” 梅琮佳心里那个恨啊,这个老家伙还好意思提“为人师表”这四个字,有老师给学生随便起外号的吗? 陈老师和朱老师大约是怕这两个人打起來吧,终于走了过來劝架了。“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就是就是!” 梅琮佳压根也沒想跟这种人吵架,就是稍微向他表明一下自己态度,她班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值得尊重的个体,不管他们怎么调皮捣蛋,他们都是他们父母的宝贝,都是她梅琮佳班上的学生,她护着他们疼他们都是真的。 “林主任,我沒想跟你吵架,现在两个学生在我们手上不见了,要是学生家长找來问,我们怎么说?”虽说这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她的旧相识,但是校方的责任还是不该推卸的,“这样,我想联系一下筱悦和温辛宇的家长,我们俩和他们碰一下面,你觉得怎么样?” “要去你自己去,你班上的学生关我什么事儿!” 陈老师有些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给梅琮佳打帮腔,“林主任,那两学生怎么说也是在你代班班主任的时候逃学的,你不出面的话,很多问題学生家长问起來,恐怕梅老师一个人应付不了啊!” 梅琮佳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说,“算了,林主任不想管,我也不能勉强他了。但是,我希望在我把学生劝回学校之后,你能善待他们,进你的课堂是他们的权利。” 林畏沒说话,梅琮佳只当他默认了,气势汹汹地返回了课堂。 上完课之后,她又分别给筱楚信和温锦丰打了电话,把他们这俩单亲父亲一起约出來,郑重其事地进行一次座谈。那筱楚信十分不屑,在他看來,他对门邻居还要约出去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但是梅琮佳这一年多也算了解他了,威逼着、利诱着,最终还是让他妥协了。其实,也不是非要约出來才能解决事情,去筱楚信家里或者让筱楚信去她家就不能谈了,主要是她不想单独面对温锦丰而已。 温锦丰接到梅琮佳邀请真比接受到国家元首会晤还要激动,爱一个人真就有这么贱,明知道和这个沒可能了,却不愿放弃任何与之面前的机会,他连忙推掉了当天重要的会议赶到了。 两个男人见面之后,先是互递了名片,一阵寒暄。因为都是旧相识,梅琮佳也犯不上跟他们客气,“温总,筱总,你们可不是來谈生意的,你们的孩子逃学的事儿我电话里都给你们讲了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筱楚信大大咧咧地坐在來,“梅琮佳,你凶什么凶!她逃学,难不成你还让我受罚不成?” 梅琮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喂,你是不是筱悦的亲爹啊,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我说梅琮佳,咱们是邻居我才沒说你,你休产假就休产假吧,给我闺女找的什么狗屁代课老师,我还沒找你们学校讲理呢,你倒是还蹬鼻子上脸了,别以为你是古鹏飞的老婆我就让着你!古鹏飞那小子我也不惧!” 温锦丰怔怔地看了看他们,看样子他们也是老熟人,就气定神闲地说,“哎,大家既然都是朋友,有话坐下來好好说,不就是逃过学吗?谁沒逃过学!别着急,多大点儿事儿啊!” “就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专门把我们约到这來,梅琮佳你是不是小半年不上班闲得脚底长疮了!”筱楚信适时地附和着温锦丰。 敢情现在这俩当爹的都是一个款的?梅琮佳终于泄气了,“行,我不着急……”她想了想,生气地站起來就往外走,“算了,懒得跟你们说了,我真是有毛病把你们叫出來,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温锦丰一看她要走,赶忙站起來,追上去,“哎,琮佳,你哪儿?等等,我送你吧!” 筱楚信也站起來,“这就都走了?屁事儿也沒说啊!瞎耽误工夫,真是!” ------------ 130.爱我,还是爱他 第二天,温辛宇和筱悦都乖乖地來上学了,想必是那俩不靠谱的爹回家之后,对这顽劣成『性』的雌雄双煞还是进行了一番拷问的。56书库/中/文/网/首/发.56shuku不过,那番拷问也一定不怎么严厉,因为这俩人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是那么神气活现。 “站住!你们俩!”梅琮佳绷着脸叫住他们。 温辛宇和筱悦看到梅琮佳,沒有一点羞愧的颜『色』,全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 “梅老师你可回來啦!” “你休完假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不然,昨天我们就來学校了!” 梅琮佳顿时无语了,仿佛她重回到学校不提前跟这两个小鬼说一声倒是她的不是了,她是真想对他们狠一点儿的,可想想他们被林畏罚站起外号的事儿,躲躲藏藏地半个多月,就狠不下心來了,或者,对单亲家庭的孩子,她本能地有些溺爱吧,“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已经跟林晓燕和刘文钊说了,对你们进行一帮一计划,尽快把这段时间落下的课补回來!不然,有你们好看!” “啊?那俩书呆子?”筱悦瞪大眼睛。 “不要了吧,全班最无趣的两个人,每天跟他们凑一堆,我会疯的。”温辛宇也撅着嘴,老大不乐意了。 梅琮佳挑眉看着他们,“不听是吧,我这就去打报告向年级主任反应,给你们转班。” 温辛宇和筱悦一听,连忙拉住梅琮佳的衣服,“别啊,梅老师,我们服管教还不行!” 梅琮佳得意地笑笑,趁热打铁地说,“好了,还有一件事儿,你们得跟我去向林畏老师认个错!” 那雌雄双煞不约而同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凭什么呀!” 梅琮佳根本不容他们分说,一手牵着一个,拉着他们就想办公楼方向走,“就凭你们是学生,他是老师,就凭你们还要上他的课!当然了,他有错的地方,但是你们也不能因为他的错,荒废了你们自己的学业!” 如果想跑,温辛宇和筱悦肯定能跑得脱,但是落在他们梅老师手里,他们心甘情愿,嘴上虽然碎碎念着不肯不依,到了办公室还是恭恭敬敬地向林畏认了错。当着那么多老师面,林畏也就顺其自然地借坡下驴了,只说了“以后注意点儿”之类的话,便应允了他们可以返回他的课堂了。 林畏心里也知道梅琮佳这么做是对他客气了,但是他并不把她的客气当回事儿,作为前辈和直接领导,她对他的客气和尊敬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他却看她不怎么顺眼,一个初來乍到的青年女教师,看起來温顺纯良,骨子里却傲气得不行,更让他忍无可忍的是她处处跟他对着干。 古俞森再次提议要回甘肃老家,这老古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來,最后,全家向他妥协,他便兴高采烈地带着周丽华和彭之玉回去搞到花花草草,过他理想中的有品质的生活去了,古鹏飞和梅琮佳也只得请个阿姨來照顾天天了。沒想到这古俞森果真就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來了,他的花圃不但沒有再赔钱了,还连本带利赚了几万块呢! 转眼古心天三岁多了,古鹏飞给她找了一个离梅琮佳学校比较近的双语幼儿园,这样一方面孩子可以跟老师多学点东西,另一方面还可以把阿姨辞了节约一点开支。 古心天入托的第一天很是惨烈,简直把梅琮佳的心都哭死了。好一番生拉硬拽,终于把女儿交给了老师,坐到车里以后,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梅琮佳趴到丈夫怀里,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要不然,咱们把天天带回去吧?” 古鹏飞『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坚强地说,“万里长征第一步,你不能这么快就打退堂鼓啊!” “可你听听……” 古鹏飞把心一横,踩了油门,“听不见就不想了。” 梅琮佳生气地在车上跺脚,“就沒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 第二天,古心天早早地被妈妈穿戴整齐,被妈妈抱上爸爸的车的时候,就开始像狼一样挣扎嚎哭着,梅琮佳再一次心如刀割,眼泪不听话地陪着女儿往下掉,是啊,当什么也别当妈! 古鹏飞笑道,“哟,哟,我说梅老师,不至于哈!是送她去幼儿园,又不是卖给人贩子!” 梅琮佳瞪了他一眼,不过她也知道,大人越是心软,孩子就越是闹起來沒完,就把心一横,任女儿再怎么哭怎么闹,她也不哄了不劝了,直到女儿在她怀里哭累了,慢慢地伏在她肩上睡着了。 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梅琮佳豁然开朗了,这才是属于三十三岁的女人的普普通通的生活,一个正常的三十三岁女人该有的生活,平凡地骄傲着,劳碌地幸福着,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有工作,所以说,她应该感念姑姑和表哥他们当初的规劝,应该感念眼前这* 个男人当初对她锲而不舍的追求,更应该感念那个已经故去的人给了她勇气。 如果,生活就这样毫无悬念,毫无波澜地进行下去该多好啊!但是,在未來和现在之前的,还有一些过往,他们夫妻有些比别的夫妻都复杂的过往,那些过往虽然回不去了,但是摆在那里,始终是一根一根的刺,要拔掉那些刺,需要勇气,也要是契机。 那天是周末,梅琮佳和古鹏飞商量好了要带着天天去水族馆玩。一说去看大鲨鱼,天天高兴坏了,妈妈在厨房里忙着收拾早餐的时候,她便满屋子里撒欢儿了,时不时地发出稚气明朗的欢笑,和『奶』声『奶』气的呼唤。沒有人搭理她,她便自顾自地瞎折腾。 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找來了梅琮佳的一条米『色』短裙,直接套在肩上当坎肩了,“妈妈,我好看吗?”见妈妈忙着沒空搭理她,她又呼呼地跑到爸爸身边,“爸爸爸爸,我看好吗?” 古鹏飞在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抛了女儿一眼,大笑,“好看,真好看!” 天天满意地嘿嘿一笑,又像小旋风似乎跑上楼了。小家伙爱美了,不但爱美行动力也惊人,不管谁的衣服她都能往自己身上套,家里的角角落落,柜子衣橱,凡是她能够到的,她都能给翻一个遍。 梅琮佳每回刚收拾好,一转身又被天天弄得『乱』七八槽的,急了她也吼女儿两声,而古鹏飞则回回都护的跟什么似的,对女儿的种种破坏行为,他都觉得有趣极了,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话一点儿沒错。 梅琮佳把厨房收拾妥当了,把袖套和围裙脱下來,问古鹏飞,“天天呢?” 古鹏飞放下报纸,左右看了看,又跑到楼下爸妈和『奶』『奶』的房间,以及客房看了看,都沒有,“可能又跑到上楼去了吧?” “我刚收拾好,你怎么能让她上楼祸害呢!” 古鹏飞好脾气地笑着,“别急,别急嘛,老婆,我这就上去把那小魔王给你逮下來!要是她把房间弄『乱』了,我來收拾,好不好?” 古鹏飞跨大步上了楼,轻轻地推开卧房的门,看到天天背对着他坐着地上,拉开了衣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专心地摆弄着什么,古鹏飞皱了皱眉,“天天,你又在弄什么呀,妈妈又发火了,咱们快走了!” 他一把捞起天天的腰把她拎起來,但是,抱住她的瞬间他也看到了天天手里拿着龚『潮』的遗照。对于他突如其來的袭击,天天显然一点准备都沒有,转头将红红地小脸对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眨了眨眼睛,嘴里喃喃着,“爸爸爸爸……” 古鹏飞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五雷轰顶,“你说什么?天天你叫谁爸爸?!” 天天从來沒有见过这么凶的爸爸,“哇”地一声哭了起來。 孩子的哭声愈加让古鹏飞烦躁不安起來,那个相框里的男人之前是在他妻子怀里的,如今又到了他女儿的怀里,这是多大的讽刺,多大的笑话!他的妻,忘不了她的旧爱也就算了,可他的女儿稚嫩的声音触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当时只觉一股热血涌到头顶,把天天放下,并粗暴地夺过她手里的相框,“你叫谁爸爸!你叫谁爸爸,啊?!我告诉你古心天,我才是你爸爸!他,什么都不是!” 他神经质地将那相框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玻璃碎地。 梅琮佳夺门而入,“怎么了?”她起初还误以为是孩子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器皿,但是,门里的场面却让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怖,别说天天了,就连她也从沒见过这么暴怒的古鹏飞,“鹏飞,你吓着孩子了……”她不知道怎么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妈妈”天天伸张着小手扑向她,却绊倒了,小手被玻璃扎到了,更加嗷嗷地大哭。 梅琮佳捞起天天,查看她胖胖的小手上的伤,眼泪夺眶而出,“鹏飞,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啊,你看把天天吓得,你看看天天这伤,她这么小知道什么……天天不哭,妈妈这就给你包一下。” 她放下女儿,去橱柜里找卫生箱,就被古鹏飞一把攥住手腕。 古鹏飞分外眼红地怒视着她,“是你教孩子喊这个男人爸爸的是不是?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歹毒,你把我古鹏飞当什么了!梅琮佳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他?这些年你一直拿我当成他的替身是不是?从一开始你跟我结婚,你就当成是跟他结婚了,你跟我做爱,也当是和他做爱了,就连我们生下的孩子,你也当是你跟他生下的孩子,是不是?” 梅琮佳被他这番话吓坏了,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鹏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扭头看着她的小女儿惊吓地举着她受伤地小手,她都心碎了,真沒空跟这个发疯的男人解释什么了,“你放开我!我得先送天天去医院!” 她抽身挣脱了他,抱起天天就下楼了。 ------------ 131.狼狈,有如弃妇 协和医院的外科急诊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悉心地为天天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梅琮佳握着女儿肉肉的手腕,隐隐地抽泣着,她心疼孩子,更气古鹏飞发起疯來那么无情。而天天就好像了解了她母亲的悲伤一样,扁着小嘴,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來,“妈妈,妈妈别哭,天天不疼,不疼……” 医生也动容地拍了拍梅琮佳的肩膀,“古太太,别担心,天天伤得不算严重,我已经给她消了毒,上了药,小孩子新陈代谢比大人快,过两天就会长好的,不会留下疤。”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谢谢陈医生。” 出了医院的大门,已经是中午了,外面的太阳真亮,亮的有些刺眼。 梅琮佳把天天背在背上,沿着长街一路漫行,其实她从心里不想那么早回家,那么快就面对适才发疯一样质问污蔑她和他们女儿的丈夫,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她甚至还沒有完全反应过來,本來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要知道这几年她已经很少在想念龚潮了,天天周年以后她再也沒去过西郊公墓,国顺住宅小区她之前跟龚潮合租过的房子也出租出去了,只是龚潮的照片和龚潮给她买的梅花戒指还留着,是因为她几乎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了! 她每天都被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沒有去怀念那个安睡着的男人了。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逐渐地不知不觉地把曾经的那个本我给丢弃了,而成为一个完全的妻子和母亲,可现在她的丈夫却怀疑她,梅琮佳心里很委屈,她真想揪住那个男人,狠狠地给他两巴掌,就算打他骂他也不能解恨。 天天在她的背上踢着小腿儿,“妈妈!妈妈!” 梅琮佳腾出一只手臂胡乱地抹着一把眼泪,回來头去,“怎么了,宝贝儿?” “妈妈,天天能几(自)己走,妈妈,不要哭了,天天会乖乖的!” 梅琮佳蹲下來,把这个听话地小人儿放在临街商铺的台阶上,转身轻轻地吻了下她红彤彤的脸颊,“乖宝贝,妈妈沒哭,咱们回家好不好?” 天天低着头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拘谨地样子。 “天天不怕,刚才爸爸是个跟天天闹着玩儿的,爸爸平时最爱天天了是不是?爸爸以后都不会凶天天了!” 天天抬头看着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天天?”梅琮佳努力地向女儿笑了笑。 “那……爸爸还会带天天去看大鲨鱼吗?” “是呀,爸爸会带天天去看大鲨鱼,还有大海龟。” 天天咧着小嘴笑了,“好呀好呀,那,妈妈咱们快点回家找爸爸吧!” “嗯。”梅琮佳温和的笑着,心里却是痛的,倘若她也能如这小小的人儿一样,这么好哄骗,或者转身就忘了,该多好啊!“天天,到家之后你要乖乖的哦,爸爸要是再闹脾气,咱们要让着他,懂不懂?” “为什么呢?” “因为爸爸心情不好。”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爸爸想到了他不开心的事情,”为了躲避小家伙沒完沒了的“为什么”,梅琮佳干脆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等天天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哦。”天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明快地一笑,“妈妈我知道啦!” 梅琮佳背着这个小人儿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家,天天已经在她背上睡着了,她轻轻地拿钥匙开始门,又蹑手蹑脚地将熟睡着的女儿放到儿童房的小床上,见女儿沒被惊动,才出了女儿的房间并带上了房门。期间沒听到家里有任何动静,也沒见到古鹏飞的踪影。 梅琮佳觉得他们夫妻有必要谈谈了,这男人之所以混蛋也是因为在意她,这几年他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亲,自己总不能那么矫情,不允许这男人有程序紊乱和出错的时候。 她先是去了他们夫妻的卧室,除了那一地的狼藉并不见古鹏飞的踪影,便下楼了,可是她找遍了楼下所有的房间,也沒能找到他。他是被怨气冲昏了头了吧,想想也是,若是女儿当时真的对着龚潮的照片叫爸爸了,他怎么能受得了,他总是沒原则沒底线地宠溺着她,但是他骨子里却是多么骄傲的男人! 想到这几年古鹏飞对她的好,给予她的一切,梅琮佳一下子就原谅他了,除了原谅他,还很担心他,他带着这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会去哪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适合打扰他,而她也需要好好的歇歇! 梅琮佳颓然地蜷在客厅的沙发上,那个时刻,她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想做。 沉沉地入梦,醒來已经完全不记得适才的梦了,只觉得很累很累,“鹏飞……”她叫了一声,沒有人回应她,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他居然还沒回家!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胡乱地找到他的号码,可是,那端却说她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的丈夫不在服务区……这种感觉糟透了,在他们四年多的婚姻里,她从來沒有像这样沮丧和恐慌过,害怕失去他,害怕他不要她了,这种心情,这种心境,狼狈有如弃妇。她开始给他的办公室,他的助手,他平时的好友打电话,可是他却偏偏躲在一个她触及不到的某一个角落里,而越是找不到,越是担心,越是害怕。 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她立即扑了过去,“喂,鹏飞……” 而她急切的声音让电话另一端的周丽华立刻敏感了,“怎么了琮佳?鹏飞去哪儿了,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出什么事儿了吗?” 梅琮佳一听是婆婆,立刻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沒有,鹏飞他们同事聚餐,吃了饭可能去K歌了,可能信号不好吧,我刚才打了也沒打通,不会有事的!” “哦,哦,沒事儿就好,”周丽华沒有深究,她也顾不得深究了,忍不住抽泣起來,“琮佳啊,你看你和鹏飞谁能回來一趟,你奶奶她生病了,脑血栓!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不是很好了,医生说她很有可能下肢瘫痪了……” 周丽华旁边插入古俞森暴怒地声音,“你哼哼唧唧的有什么用,光让孩子们跟着担心了!” 周丽华扭头对旁边说,“你凶什么凶!我跟我儿媳妇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梅琮佳生怕公婆吵起來,连声说,“妈,妈,你别着急,有病咱就治病,一会儿鹏飞回來我就跟他说,保证这两天回去一个,你和爸爸也别太着急了,千万别耽误吃饭,奶奶还要你们照顾呢!” 周丽华连声应着,“嗯,那我先挂了,去给你奶奶煲些汤來。” 挂断电话之后,梅琮佳又拨了下古鹏飞的电话,电话里还是那个女人不痛不痒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古鹏飞不在服务区,她不能也不在服务区了,两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伺候一个偏瘫的病人,她怎么都不放心,于是,打电话订上海飞兰州的机票,沒想到近两天的票全都售空了,只得订了去兰州的火车票。订好了车票,她又打了电话跟学校请了假。原來,只要遇到事儿上,一个女人即便再溃不成军,她也可以有条不紊地做好所有的事情,呈现出不可思议地忍耐力和战斗力。 梅琮佳把楼上楼下彻底打扫了一遍,最后,捡起了龚潮的那张照片,她的手瑟瑟地,但是她沒有哭出來,“龚潮,对不起了!”她闭上眼睛,将照片一撕两半,想再撕,却不忍心了,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了,“龚潮,不怪我狠心,我早就跟你说过再见了!” 这一夜,梅琮佳都无法入眠,在这夜一般的灰暗与寂静中,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三岁半的小女儿她仰面躺在她的小床上,举着缠裹着白色绷带的小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妈妈,也不说话,清澈的眼泪缓缓地流向耳际,小嘴一撇一撇地,像是想一件伤透了心的事情,大概是还在介意她父亲白天的时候吼了她吧。 “宝贝儿,醒啦?”梅琮佳心疼地把女儿抱在怀里,拭去她的眼泪,“怎么了,天天?” 天天一个激灵扑进了妈妈的怀里,“妈妈……” “天天,妈妈有事儿跟你说,”梅琮佳扳住天天的肩膀,很认真地跟这个小人儿商量,“太奶病了,妈妈要去老家照顾太奶奶,但是妈妈这次不能带着你,只能把你放到你筱伯伯家里,爸爸回來了会接你回家……”天天扁着小嘴,惊悸地看着她,想哭却努力抑制着,委屈的小模样让人心疼极了,“天天是个坚强听话的好孩子,妈妈保证妈妈很快就会回來!” “妈妈,拉勾勾!”天天认真地伸出一个小手指。 “嗯,拉勾勾!”梅琮佳拉住那个小小的指头。 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梅琮佳抱起女儿转身去了对门家。在她离开的时候,天天还是在筱楚信的怀里哭闹个不停,那嚎哭的气势,如死离死别一般,梅琮佳一颗心都快被那小人儿哭死了。 ------------ 132.牺牲品,非战利品 古鹏飞在酒吧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红酒,充血的眼睛看上去都下陷了。其实,从家里出來之前他哭过了,在空空的大房子里嚎啕大哭,一个人哭起來特别伤感,就像现在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喝闷酒一样伤感。他从來沒有意识到过,自己竟能这般脆弱,脆弱到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哭,更是从來沒有意识到,自己竟能这么伤心,伤心到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汉了。 他爱他的妻子,而且是那么深切地爱着,像梅琮佳这样敏感细致的女人的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既然她能感觉到,善良如她,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地无视他的情意,而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呢! 或许,真的长成一个男人之后,才知道什么爱,知道什么爱,才知道什么是痛了吧。 或许,真的长成一个那人之后,才知道忍着痛,能忍得住这痛,才更想留守住这爱了! 他突然有些自嘲,想他古鹏飞活了三十几年竟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他踉跄了两步,从座位上站了起來,拍到吧台上几张红色的票子,松松垮垮地向外走,感觉到头有些晕,很难受,但是总体上意识还算清醒,他还知道他应该回家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那么粗暴地向妻子女儿发火,他讨厌早上那个暴躁的自己,又心疼早上那个悲伤的自己。 “鹏飞!”不知道是谁,突然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古鹏飞怔了怔,他试图用心地去感受这个温暖的怀抱,但是这个拥抱确实让他感觉陌生,他拨开箍住他的那双手,转过身來看她,“小可……”他急急地推开她,“小可,你怎么又來了?你不是走了吗……”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天,在楼下遇上任小可企图接近梅琮佳和天天,他先是把妻子和女儿送上了楼,就被梅琮佳赶着停车拿中药和天天的小推车了。谁知,他下了楼发现任小可还在,幽幽地看着他,等着他,就好像料定了他还会回來一样。他气势汹汹地指责了她自私、贪婪、心怀叵测。任小可当天的情绪也很激动,扬言她再也不会爱他这么狼心狗肺的男人了,还说她会把他家对面的房子卖了。她骂他骂得淋漓尽致,而他也受得畅快淋漓。就仿佛一切问題都解决了,而他的“病”也不治而愈了,当晚跟妻子恩爱了很久。 但是今天,任小可居然又冒了出來,古鹏飞顿时就被惊着了,酒也醒了不少。 任小可自然而然地扶着他的胳膊,自然而然地笑着,很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也像相濡以沫地爱人一样,“瞧你,喝成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古鹏飞胡乱地挣脱她的纠缠,如同躲着蛇蝎一般,“不用,我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 任小可厉声说,“别闹了,喝这么多酒,还想自己开车,你不要命了?!” “要不要命跟你沒关系!”他当真受不起她的关心,即便是醉着的,他也有自知之明。 “对,你这条命跟我沒关系,跟你老婆孩子有关系吗?”任小可拉住他,拖着高大的身躯就往外走,就像是收服了一个不听话的大孩子。 任小可把古鹏飞塞上了一辆出租车,不一会儿他便在车上恹恹欲睡了,他是靠在任小可的肩上的,不一会儿就靠到她的胸前了,任小可抚摸他的脸的时候,他有些知觉也有些迷糊,又过了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姐,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我都绕着静安区转了三圈了,您想好去哪儿了吗?”司机师傅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车后座上的一男一女。沒错,他们一直不喊停,他就有钱赚,可是从内视镜里看着这女人贴着这男人的架势,怪瘆人的。 “就近找个酒店停下吧!”任小可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幽怨。 古鹏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酒店房间里陌生的檀香味儿让他惶恐不安,他的身体陷在洁白柔软的蚕丝被里,竟然一丝不挂。他用两个拇指压了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在酒吧偶遇任小可的事情了,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古鹏飞扫视整个房间,却沒能发现任小可的影子,最可怕的是,床上,沙发上,地上,都沒有他自己的衣物。如果她不回來,他就沒有衣服可以穿,沒有衣服穿就沒有办法出门了,这个阴险的女人!他使劲儿地回想昨晚的事,和任小可睡了沒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就是沒有吧,他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但是还是很愤怒,觉得又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耍了一次。 同时,对他的妻子满心地愧疚!结婚四年了,第一次和梅琮佳撕破了脸皮,也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他心里慌得很,也怕极了。他搞不懂任小可又在搞什么名堂,总之,他是被她困在这里的,想想气得牙根儿都痒。他想先给梅琮佳报声平安,不料发现他的手机丢在床头柜上,连后盖和电池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在古鹏飞急得上蹿下跳的时候,任小可回來了,盈盈地笑着,手里拿着一摞他的衣服。 “任小可你疯了吧?你昨晚……” 任小可也沒有脾气,“昨晚我们什么都沒做,难道你不知道男人想酒后乱性是根本不可能的,你根本就硬不起來!”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盒男士内裤扔给他,“昨天你吐得浑身都是,脏死了,衣服我拿给酒店干洗了,内裤么我给你手洗的,晾在卫生间了还沒干,这是为你买了新的!” 古鹏飞窘迫地看着她,又是羞又是气。 任小可见他手里拿着他沒了电池板的手机,又解释说,“昨晚拖你上楼的时候你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后盖儿和电池板滚到楼下去了,我扶着你沒法去捡,把你送到房间再回去的时候,就沒找到。”她很抱歉似的浅笑着,又翻了翻外衣口袋,掏出了古鹏飞的车钥匙和家门钥匙,“还有,帮你干洗衣服的时候,酒店服务生从你衣服口袋里掏出來的。” “我们真的什么都沒做?”古鹏飞愣愣地问,他或许不该介意这件事,他们又不是沒做过,但他心里其实是介意的。 任小可瞥了他一眼,“沒有,如果你觉得我们昨晚沒做很遗憾的话,现在做也來得及!” 古鹏飞慌乱地拆了内裤的外包装盒,也不避讳她,穿上了衣服,“我该回家了!” 面对她言语上的挑逗,他的镇定冷静让她感到吃惊,也感到悲凉,她果然已不再是令他心动的女生了?就在他若无其事地要从她身边逃走的时候,任小可突然低吼了一声,“鹏飞!”那声音不大,却力道很足,足以击败他掩耳盗铃的小伎俩了,让他愕然收住了他的脚步,并沒有回头看她。“古鹏飞,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昨天为什么会遇上吗?” 为什么会遇上?沒有为什么吧,世界上总会有偶遇,邂逅这样的事情发生,古鹏飞在心里说,他不想听她揭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因为我从來都不曾走远过,鹏飞,这两年虽然沒有参与你的生活,但是我却是最忠诚的旁观者,你的每一天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你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生气着急,我都知道!在我眼里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 古鹏飞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就如同中了沒解的毒药一样,“任小可你不能这样!” “你管不着!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不屑一顾。” “你何苦呢?” “是啊,我何苦呢?”任小可凄凄地一笑,“为了爱你,我的青春沒了,我的自尊不要了,可是我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我什么都得不到,能看到你快乐,我也会很开心,可是,你偏偏不快乐!” 古鹏飞似乎意识到自己逐渐被她带到沟里去了,“不,你不知道,我很快乐,小可!” “如果你说得是真的,我昨晚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把带着这里來了。”任小可走近他,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鹏飞,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任小可永远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你知道吗?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也可以让我为你做任何事,只因为我爱你!” 古鹏飞在这一瞬间,思维卡壳了,他的妻子从來沒有对他讲过这么动情的话,他的妻子或许也爱着他,但似乎从來沒有像她这么强烈!任小可踮起脚吻他的唇的时候,他沒有能力躲闪,也不忍心躲闪!一种一点一点被侵吞,一点一点沦陷的感觉糟透了。 当一个女人吻着一个冷漠的男人的时候,她其实沒有办法表现出欢乐,即便是她再爱这个男人,可是任小可不想放弃,只要古鹏飞允许她“给”,她就很知足了。 古鹏飞一把推开她,“你醒醒吧,任小可,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也是在作践我!”看着她含泪的双眸,他也心疼,这个女人第一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她为他怀过孕打过胎,现在她都三十五岁了,她的三十五岁比别的女人更显得沧桑和憔悴一些,她眼角生出了鱼尾纹,皮肤干干的毛孔也很粗大,再好的化妆品都沒有办法办法掩饰这一切。她的确上了年纪,她人生最好美的年华一旦逝去了,就不会再回來,她说她只爱他,他信,因为信,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忍心恨她。 “小可,你能不能不爱我,或者少爱我一点儿?”古鹏飞一脸的悲怆。 “为什么?” “我已经结婚了,你的爱只能成为我的负累和牵绊,你的爱是徒劳的,你永远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任小可擦了擦眼睛,“好吧,只要你好过,我宁愿少爱你一点儿。” 爱,其实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看起來任小可是他的“战利品”,其实不是,而是“牺牲品”。 ------------ 133.老婆,原谅我吧 古鹏飞抱着一束玫瑰回家了,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梅琮佳怎么问,或者不问,他都要跟她解释说自己在酒吧喝醉了被服务生拖到储物间住了一晚,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任打任罚。他是了解他的妻子的,不是那种非逼得男人暴走的女人,只要他愿意赔罪服软,她就一定会原谅他。 当然,古鹏飞自认为也不是那种因为妻子好脾气,就得寸进尺的男人,并且自尊自爱,除了两年前上了任小可的当,他有些骄傲自己一直都是能把持得住。其实,一个男人对婚姻对妻子的忠诚本來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实沒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可是,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任小可这样的致命诱惑当真不是闹着玩的,而这所谓诱惑,不是说这个女人有多美好,而是这个女人孤注一掷地爱他,并且因他而变得残缺了。作为一个良心尚存的男人,很多时候他都在纠结于心何忍呢? 楚楚可怜的任小可有时候又很会邪恶地戳中他的死穴,让他一下子像着了魔一样由着她做一些看上去“情有可原”的事情。比方说,任小可说过,在一段感情或者一段婚姻里,灵魂的走私与身体的走私沒有什么区别,梅琮佳走私了她的灵魂,而他居然能死守住灵魂偶尔走私一下身体也无所谓。这种话对古鹏飞來说简直就是魔咒,总会让他头疼欲裂,抓狂失控,并有出轨报复妻子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做不到,他会嫌恶自己背叛自己情感的身体。 古鹏飞先是隔着门听了听家里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就撅着屁股弓着背拿钥匙开门,想了想又将玫瑰花藏在了身。就在这时候,筱悦突然从对门跳了出來,敏捷地抢走了古鹏飞手里的花。 “哇塞,古叔叔,沒想到你还这么闷骚啊?都老夫老妻了,还买红玫瑰!” 古鹏飞被筱悦这一咋呼,钥匙抖落在了地上,愕然地回头看她,然后恶狠狠地跳脚叫嚣着,“喂,你个疯丫头,都读高中了能不能有点儿教养,别老这么吓唬人行不行。” 筱悦嗅了嗅手里的鲜花,然后很不屑地看着古鹏飞,“你鬼叫什么呀你,是你吓唬人还是我吓唬人!” 古鹏飞也懒得理她,伸手去抢筱悦手里的花,“还给我!”却被筱悦一躲,沒有得手。 “你怎么惹着我们梅老师了,事后献殷勤有个屁用啊!梅老师走了,把你宝贝闺女丢到我们家了。” “你说什么?”古鹏飞自己是看不到,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了!他是觉得依照这几年他对妻子的了解,梅琮佳不致于这么绝呀,连老公和孩子都不要了?再说明天就是周一了,她不是还有课吗?她往哪儿走?她上海沒什么亲戚,唯一可以栖身的国顺住宅小区的房子也出租了。 筱悦捂着嘴直乐,“瞧把你吓得,那么怕我们梅老师不要你啊,放心吧,就算是不要你,梅老师也不会不要天天的!” “你梅老师人呢?”古鹏飞急赤白咧地上去拉筱悦的胳膊。 这时候筱楚信抱着天天从门里走了出來,一看到古鹏飞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哎哟,我的妈呀,古鹏飞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可被你们家这小丫头给整惨了!妈妈妈妈的哭起來沒完沒了,给她吃的玩的都不好使……年纪不大,有主意地很呢!”说着,他托着天天的屁股的手,就往古鹏飞怀里送。 天天却只看了古鹏飞一眼,一手抱着一只酸奶,另一只受伤的手则勾紧了筱楚信的脖子,避开了她父亲。古鹏飞已经伸张开怀抱了,沒想到天天会躲他,一脸的尴尬。 “靠,古鹏飞你怎么混的,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认你了!”筱楚信适时地挤兑他说。 天天不经意地流淌出來的恐惧陌生的眼神,到底让古鹏飞心里一阵酸涩,“天天,我是爸爸啊,天天!” 天天听到父亲温柔地呼喊,终于又扭过头來了,乌亮的眸子瞅了瞅他,确信那个爱她宠她的爸爸又回來了,迅速像小鸟一样伸着脖子伸着胳膊向古鹏飞够了过去,“爸爸,爸爸!” 古鹏飞一下子掬紧了这个小人儿,心里嫌恶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他亲了下女儿包扎着的小手,“疼吗?” 天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疼。” “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不好。” 天天像小大人儿一样揉了揉爸爸的头发,“妈妈说了,爸爸不是故意凶天天的,是爸爸心情不好!” 筱楚信揪住筱悦的领子,把女儿抓回了自己家,“得了,这爷俩儿太酸,小心倒了牙!”临关门时,突然想起來了,“古鹏飞你赶紧给你老家打个电话吧,你家老太太住院了,可能挺严重,梅琮佳今天一早就搭火车过去了!” 梅琮佳坐了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加上晕车的毛病这一天一夜滴水不进不说,还跑到卫生间里去吐了好几回,等到她下火车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脑子还随着火车运行的惯性呼哧呼哧地晃着。古俞森和周丽华都在医院又不能分身过來接站,她只好自己打了个出租,直奔兰州军区兰州总医院。 周丽华和古俞森从沒见过梅琮佳这么憔悴的模样,眼圈儿黑得跟大熊猫一样,嘴唇嘴角起满了燎泡,头发蓬松着乱哄哄的,不知道的才以为她是从什么地方逃难过來的。 “你这孩子,沒买上机票,订不着卧铺就缓两天过來嘛!”周丽华上去攥住她的手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太煽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这份感动却也憋不下,干脆骂骂咧咧地说,“鹏飞这个混小子,也放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你又是第一趟來……” 梅琮佳吃力地一笑,“妈,妈,不管鹏飞的事儿,我來沒告诉他,这两天他们医院可忙了,一直有他的手术!” 古俞森轻声“哼”了一声,“忙,就是再忙,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是有的吧!” 周丽华白了他一眼,“还愣着,该去花圃掀草苫子了。” 古俞森反瞪了她一眼,“还用你提醒?真是的!琮佳,进去看看你奶奶吧。” 彭之玉住得是老干部病房,环境优雅,房间宽敞,看起來也不比上海的医院的条件差多少。彭之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精神不错,但落寞得可怜。想当初这老太太那精神头儿唬得她都不敢大声喘气。 “奶奶!”梅琮佳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彭之玉扭过头來,看了看她,特别自然地一笑,“你回來啦?” 梅琮佳点了点头,“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泪竟不听使唤地往下掉,许是这场面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她母亲魏长英病重的时候,许是她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心下委屈,许是古鹏飞这个混账东西到现在都沒个电话打过來吧,反正她特别伤心。 彭之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怎么就哭起來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梅琮佳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奶奶,我……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彭之玉瞄了周丽华一眼,“是你吓唬她了吧?我就说了,我沒事儿,瞅瞅,就跟我害了多大的病一样!” 这时候周丽华的手机响了,“鹏飞。”她看了一眼彭之玉和梅琮佳,连忙接了电话,“唉,鹏飞,你刚下了手术啊?……嗯,你奶奶沒事儿,精神头儿挺足的,院长给找了最好的专家,住得也是最好的病房……对,琮佳刚到,坐火车來的,还不怨你?就眼看着她买硬座啊!行啦,我知道啦,我这就安排她早点回去休息……” 梅琮佳一直屏着呼吸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听到他在关系她,她心里又疼又痒,也有说不出的委屈。 这时候周丽华突然说,“你跟琮佳说两句?” 梅琮佳忙不迭地摇头。 周丽华便会意地对电话里说,“琮佳不想跟你说,算了!奶奶也累了,还是改天再说吧,你也多注意休息,吃不消就跟院里说,少安排点手术,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梅琮佳帮着周丽华给彭之玉擦了身,古俞森就从花圃回來了,周丽华便带着梅琮佳回家休息了,那是一个兰州近郊的一个老房子,里面的装潢倒是全新的,家具家电也统统很高档。周丽华从衣柜里拿出新棉被给梅琮佳铺好床,“这是你奶奶的侄女新做的棉被,正宗的新疆长绒棉,可舒服呢!” 梅琮佳灿然地一笑,“谢谢妈!” “这孩子,谢什么谢!你能來,我心里高兴还來不及呢,得了,快歇着吧,我煮上粥再给你奶奶送过去!” 梅琮佳的身体一挨上床就睡着了,这一遭让她太累太辛苦,以至于都不顾的上做梦,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声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摸着手机,强睁开眼睛按亮了,发现进來一条短信:老婆,原谅我吧! 梅琮佳立马打了几个字:古鹏飞你混蛋! 可是她想了想,又把这几个字删除了,换成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天天,这边有我。 过了一会儿,又有短信进來了:听老婆话跟着党走幸福长! 梅琮佳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倒头接着睡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夫妻,不管当时怎么气,怎么委屈,怎么悲恸,怎么想把对方掐死呢,过了那股劲儿,还是彼此挂记着,心疼着,关心着。 ------------ 134.痴狂,爱情魔咒 任小可那天趁着古鹏飞醉酒,而偷偷配了他家的钥匙。 其实,她这么做也沒打算要怎么样,就是鬼迷心窍了吧,一个痴醉于爱情的女人总是那么容易失去自我,飘然于世俗的尘埃之上,忘乎所以地享受着自我封闭的欢愉。是很荒唐,却不自觉! 周一她看着古鹏飞的车子出了小区,才鬼鬼祟祟地进了他的家。十多年前的时候,她來过,那天古鹏飞一直牵着她的手,然后他的父母和祖母用那么厌弃的目光打量着她,而后,他父亲丢下了一句“你要是敢娶这个女人就永远别蹬我家的门”,就回屋了。 古鹏飞想娶她的时候,他们是不被他的家人祝福的,现在他娶了那个不怎么爱他的女人,他们全家拿她像块宝一样,她不服,也不甘心,更不相信古鹏飞会对她的爱视而不见。所以,她一直相信自己是有机会的,毕竟爱他的女人是她任小可,而不是他的妻子。她觉得每个男人对于爱情这件事可以后知后觉,但不至于傻到一直容忍妻子灵魂上的走私。 任小可呼吸着这个家里的空气,她欣喜而激动,这里带着鹏飞的爱,带着鹏飞的责任,是他魂牵梦萦,灵魂休憩的地方。她缓步上楼,那是他的卧室,可是当她转过身眼睛触到古鹏飞和梅琮佳的结婚照的时候,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这相拥着的金童玉女,他们甜蜜的微笑,他们含情的对视,顿时把她营建起來的自信心剥离了。 “鹏飞,你真的幸福吗?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别骗了……”任小可有定睛瞅了瞅古鹏飞旁边那个脸上盈满幸福的女人,“还是你,梅琮佳,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福,鹏飞是个好男人,是我把他让给你的,你凭什么还对他三心二意的,如果你不爱他,就把他还给我好吗?” 任小可越看越伤感,最后不觉凄然一笑,古鹏飞又怎么不爱这个女人呢?她这么美,脸蛋儿粉嫩粉嫩的,鼻子又直又挺,眼睛清澈而含情,更要命的是她那忧郁且纯净的神情,即便是笑着的,也流露得恰如其分,她是知道古鹏飞的,他就是喜欢这种安静美好的女人。 “其实,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女人吧?你喜欢的这种女人!”任小可喃喃着,瑟瑟地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柜。 衣柜里面梅琮佳的衣服和古鹏飞的衣服都划分得清清楚楚的,梅琮佳很少有艳丽色彩的服装,从内衣,到外套,多是以米白,浅灰,黑色,酱紫,墨绿,咖啡色为主,任小可不得不承认这很适合古鹏飞这种低调简约有品质的男人的口味。梅琮佳的化妆台上只有几个乳液和面霜的小瓶子,彩妆也只有简单的几样,翻了翻抽屉竟沒有找到一瓶香水。 梅琮佳是个简单的、素面朝天的女人,其实她也可以吧!任小可冲进他们房间里的卫生间,冲洗掉了面上的妆容,从镜子里看到同样素面朝天的自己,并挺了挺胸脯,其实,也并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样不自信,她也只刚刚三十五岁不是吗?她资质也不错的不是吗? “做一个梅琮佳一样的女人,鹏飞就会喜欢了吧?”任小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任小可从那天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之后,便开始趁古鹏飞家里沒人的时候,就潜伏到他们家了,追寻梅琮佳的气味,梅琮佳的感觉,她甚至穿着梅琮佳的衣服,在梅琮佳和古鹏飞的卧室里陶醉着,体味着属于梅琮佳的人生。 变成梅琮佳一样的女人,变成古鹏飞喜欢的那种女人,成了任小可的追求,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荒唐,多么痴狂。 那天是周三,筱悦逃了一节体育课回家來拿东西,无意间撞到了任小可正拿着钥匙古鹏飞家的门,“你谁呀?” 任小可听到声音一慌,钥匙掉到了地上,“我……我是古鹏飞的朋友……” 筱悦打量着她,“你怎么有古叔叔家的钥匙?我古叔叔呢?” 任小可顿时感觉到百口莫辩了,但是,不能辩也得辩,“我是他的同事,他给了我钥匙让我回來帮他拿天天的衣服,说晚上天天放学的时候,有些冷……”因为心虚,所以编的理由就特别长。 筱悦不再说话了,开了自家的门,还一直在审视这个陌生的女人。她若是说梅琮佳的朋友她倒不会多想了,却说是古鹏飞的朋友,一会儿又变成同事了,这期间一定有问題。一个十六七岁的单亲家庭的女孩子,总是过度敏感,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到了,这个神秘的女人是个第三者。 可是,奇怪的是,这个女人比梅老师要老一些,也不如梅老师漂亮,古叔叔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呢?或者,是因为爱情吧,爱情是个大魔咒,总是让一些人变得异常起來,比方说,温辛宇就是,这些天总是神经兮兮地让她穿裙子呢! 有些想偏了,温辛宇喜欢她,她也喜欢温辛宇,他们已经十六岁了,青春萌动,有资格恋爱了。可是,古叔叔还这个女人呢,一个有妇之夫也沒有资格恋爱!应该打个电话告诉梅老师吧,她前脚刚走,古叔叔就把小三弄到家里來了。 如果搞错了呢?筱悦转念一想又犹豫了,如果人家原本就是朋友是同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干嘛当一根搅屎棍!算了,再观察观察再说吧。 筱悦一直在门口从猫眼儿里观望着,不多时,果然见那个女人拿了天天的一件小外套出來了,她便放心了,也跟着出了门。就在电梯关上的一瞬间,她灵活地钻了进去,尴尬地对着任小可笑了笑,“嘿嘿,真巧。” 任小可便礼貌地对她报以一笑,“嗯。” “你是古叔叔的同事啊?还负责帮他回家取孩子衣服,看來你们关系不错哦。” 任小可尴尬地扬了扬嘴角,心里叫苦,她知道多说无益,却被这孩子逼到这档口了,不解释似乎也不对,“我就说不太合适嘛!可是我们全科室都知道古大夫这个人拿他的宝贝女儿那么娇贵,他自己有手术沒办法,我就只好帮忙了。” 筱悦点了点头,任小可的话,便使她心头的疑虑打消了,“是哦,其实古叔叔对天天比梅老师还娇宠一些呢!” “是吗?人都说严父慈母,他们刚好反着?” “梅老师对我们都好,对天天是比较严厉一些。” “哦,你是古太太的学生?”离了她和古鹏飞的关系这个敏感而尴尬的话題,任小可也不介意多跟筱悦多攀谈两句了。 “她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教了我们两年半,生天天的时候休了半年的产假!唉,真怀念她教我们的时候。” “钉”地一声,电梯到了,筱悦顽皮地向任小可笑了笑,“以后别在女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上门,很容易引起误会哦,刚才我就差点儿沒把你当成是古叔叔的情人了,哈哈!” 任小可尴尬地笑了笑,“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复杂。” “对不起啦,我不该误会你,行了吧?不过我可是忠告哟,很多事情被人误会了,就很难撇的清了!我先走了,不然赶不上下节课了。”筱悦邪邪地一笑,然后一路小跑把任小可丢在了身后。 梅琮佳到兰州到第四天,医生就让彭之玉出院了。梅琮佳专门为老太太买了一台轮椅,发现她入厕不方便,就又买了一把带靠背带把手的座便椅。每天都给彭之玉擦身洗脚,按摩肩背腿脚,端屎端尿。这些天,这个孙媳妇、儿媳妇的好,一下子就显现出來了。 梅琮佳的悉心,古俞森、周丽华和彭之玉的感动,都是很难用言语表述出來的。媳妇儿这个角色,特别是年轻媳妇儿,在一个家庭里总是这么微妙,分明是一家人,又不是自己把屎把尿养大的孩子,亲近是好的,但是过于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彭之玉刚刚大便完了,梅琮佳把她抬了起來,周丽华帮她擦了屁股,古俞森则为她端了便盆。当梅琮佳再卯足了劲儿把老太太抱到床上的时候,一不小心一退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瞬间,只觉得尾骨一阵钻心地痛。 周丽华连忙把她扶起來,“哎哟,摔疼了沒?” 梅琮佳强忍着,摆了摆手,“沒事儿,不要紧!” 彭之玉在床上很抱歉地摩拳擦掌,“哎呀,都怨我,都怨我,你要是不病,也摔不着你了!”老太太脾气有些怪,大是大非面前却不糊涂,她从心里感激梅琮佳对她的好。 “奶奶,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丽华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梅琮佳站在那儿揉着屁股,“唉,老太太人虽说不胖,但是腿脚加不上力,这抱上抱下的可不轻省,说到底这都不是一个女人干的活,不行咱还是找个男护工吧?” 彭之玉连连摇头,害羞地说,“不行,哪能让外面的男人老看着我开屁股啊!” 周丽华捂着嘴偷了,“拿你可要给你孙媳妇儿开工资喽,人家不能老伺候你不上班了呀!” 彭之玉撅了撅嘴,不言语了,她也知道梅琮佳是请了假回來的,但是这些天有她伺候着都习惯了,什么都得心应手,她真舍不得她走,“要不,你们给我请个女护工,长得壮实点儿的,抱得动我的,咱们都给点儿钱也行!” 梅琮佳笑了笑,“奶奶,你这么离不开我,就跟我回上海得了!” 彭之玉想了想,笃定地说,“我不,还能活几天了,死也死在你爷爷跟前儿。” 周丽华马上拿着她的手拍了拍木质的床头,“呸呸呸,说什么呢!” 彭之玉特别豪爽地一笑,“人也就是这么回事儿,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任谁也躲不过,沒有什么不能说的,周丽华你和古俞森好福气啊,找了琮佳这么个好媳妇,看见我这样你们就能看到你们老了是什么样了,你们就盼着他们小两口好好的,就什么都圆满了!” 老人意味深长的话,说到了周丽华心坎里去了,她拍了拍梅琮佳的肩膀,沒说上话來,这是值得她儿子珍惜一辈子的女人啊,真希望她那傻儿子懂得惜福。 -------- PS:意外发现首页有字推,于是,本周果断恢复两更,更新时间不敢保证。小雨尽早吧! ------------ 135.妄想,你成不了她 加更 梅琮佳來兰州的时候,电话里跟牟校长请了三天假,后來发现根本走不开,就又续了一周的假,一周过去了,更是感觉这个家里离不开她,于是,就又续了一周。这应该算是好事儿吧,看着公婆越來越依赖她了,祖母也越來越信任她了,一种责任感便油然而生了,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越來越强了。 而第二周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办公室里陈老师打來的电话,说是市教育厅的领导同志要到学校视察,全校要对所有教师进行考核评估,她担心林畏这个人不地道,会悄悄给梅琮佳使绊,便好心提醒了她一下。 其实,人不该总把人往坏处想,但是对于那个林畏,梅琮佳真吃不准,自从温辛宇的事情开始,她便不自觉地跟他结下了梁子,这两年随着牟校长越來越器重她,林畏便越发觉得她威胁到了他年级主任的地位了,时不时地就拿话头儿來呛她,她不是沒感觉。 梅琮佳真要回上海了,古俞森和周丽华表示理解,但是彭之玉显然不乐意。到哪里去找像梅琮佳这么悉心的护工啊!梅琮佳看出了彭之玉对她的不舍,笑嘻嘻地说,“奶奶,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学校有事儿我不能不回呀!” 彭之玉委屈地点了点头,“知道!去吧,你就!” “这两天我就去医院问问,人才市场,家政服务中心也跑跑,能找到合适的人接替我,我再走!” “真的?”彭之玉像孩子一样,很显然不怎么信任古俞森和周丽华。 “当然是真的,不但找到合适的人,等我手把手地把他教会了,我再走。”老人要像孩子一个哄。 “那……你就回去吧,天天也想妈妈了!也不知道鹏飞把我们天天照顾得成什么样儿了,他呀,跟古俞森和周丽华一样靠不住!” 周丽华这时端着鸡汤从厨房里进來了,争辩说,“喂,我说老太太,你说谁靠不住!你儿子是除了那些花花草草的什么都顾不上,我开始一直表现不错,你的棉袄棉裤,新被褥,可都是我做的哟,还有这每天三顿饭,我也沒偷懒哦!” 彭之玉呵呵一乐,“是是是,你们都不得了,就我一根废柴了,废柴你们也不能不管我。” “是是是,谁让你老太太劳苦功高呢!”周丽华揶揄她说。 梅琮佳只笑不语,她已经习惯了她们呛來呛去的相爱方式了。 彭之玉和周丽华之间和谐的婆媳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梅琮佳对周丽华的态度,也影响了周丽华对梅琮佳的态度,梅琮佳拿她越來越像妈妈一样无隔阂了,周丽华拿她也越來越如女儿一般。 梅琮佳不在的十多天,古鹏飞的生活彻底紊乱了,每天晚上都被孩子搞得焦头烂额的,也怪了,之前妻子在的时候,这小人儿每回都到点就乖乖地去自己的小床上睡觉,现在这小家伙儿竟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非要他用手轻拍着她才能入眠,而沒晚都睡不实,半夜总会惊醒,然后大哭。 后來,古鹏飞只好把她抱到自己的大床上和自己一起睡,天天只要一醒,他便伸手轻拍安抚她。这样一來,他自己都睡眠不足了,白天在医院也沒有精神。因为自知自己的工作不同其他,都是关乎着别人性命的大事儿,他便自己请了假回家补觉。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家门的时候,根本就不想上楼了,随便倒在楼下他父母的房间里就睡下了。这一觉睡得真惬意,以致于任小可拿钥匙进门,关门他都沒有听到一点儿声响。 任小可也粗心,并沒有注意玄关处古鹏飞的鞋,或者她注意到了,却沒有往心里想,总之,这个点儿他应该是在医院就对了,而梅琮佳也沒有要从兰州回來。 她直奔楼上的卧房,先是换了梅琮佳的家居服,拿着抹布把房间里各个橱柜,桌凳都擦了一遍,然后又把书桌上的医书都整理了一下,她每次都这样,先是把凌乱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了,等要走的时候,又把整理过的全都恢复成原样,她很享受扮演他的妻子的这种感觉,但又怕被他发现了她就再也不能來了。 任小可纵身跳到床上,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躯,全当是古鹏飞的拥抱着她了,她那么忘我,那么痴迷,那么兴奋地感受这个自己假想的他的拥抱,脚下一蹬,脚上的拖鞋甩出了很远,“嗙”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这时候的房间太静了,这出其不意地一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也把楼下安睡着的古鹏飞惊醒了。 古鹏飞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回來了,立即从床上跳了下來,赤着脚奔出了爸妈的房间,往门口看了一眼,果然有一双女式的白色短靴,是惊喜,一定是妻子特意安排给他的惊喜。那么,她一定不会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在家,所以,他要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古鹏飞蹑手蹑脚地上楼了,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卧室的门半开着,他一眼就望到她背对着门坐在床上,专注地摆弄着什么东西。于是,得意地一笑,猛地跳上床从后面袭击了她,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脖子,“亲爱的,回來也不说……”古鹏飞觉得不对,不是他熟悉的那具身体,也不是他熟悉的那股味道,“谁?!” 任小可已经无路可逃了,她惊悸着不敢回來,事到如今她又不得不面对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还是在悴不及防的情况下,在最不应该的时间和空间里,遇上了。这种荒谬,这种尴尬,这种匪夷所思,让古鹏飞的大脑一时间空白了,他有太多的疑问,又有太多的恐惧,这个女人,真的是魔鬼,他不敢相信如果是自己的妻子撞上了她,他就是跳到黄浦江里都洗不清了,他们的婚姻也势必就此玩完了。 “为什么是你?”他像是这审问一个犯人。 任小可也果真如一个犯人一样卑微地垂着头。 “说啊,怎么进來的?为什么穿着我太太的睡衣?你要干什么,任小可!”古鹏飞凌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低地嘶吼着。 任小可咬了咬她的唇,和艰难地抬起头來,但是古鹏飞已然变得狰狞的表情,又让她慌乱地再次低下头了,“鹏飞,我沒有歹意,……我就是來向往一下你们的生活,我并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在家……”她恐惧地后退了两步,他怨恨她从來沒见过,于是苦苦地哀求着,“鹏飞,我真的沒有什么企图,我就是白日做梦,幻想一下成为你太太的感觉……” “你怎么进來的?”是啊,她怎么可以进來,还有比这件事更可怕的事情嘛。 “那天你喝醉的时候,我偷偷配了钥匙!”任小可受不了他的逼问,干脆把什么都招了,“我进來不会做什么坏事,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也能变成她那样的女人,我这些天一直在学她,穿衣吃饭,走路说话,我什么都学她,当我变得和她一样了,你会不会爱上我?我是爱你的,比她爱你一千倍一万倍!” 古鹏飞愣愣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她竟然爱他爱得这么痴迷,这么糊涂,这么荒诞,这么不择手段。要谴责她吗?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请你出去!以后都不要再來了。”他只说。 任小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不发火了,他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她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这么蠢,这么贱,怪不得他会讨厌她,“鹏飞,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我不学她,我也不來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古鹏飞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痛地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别妄想了,你成不了她,我爱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她长成什么样,不是因为她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说话走路,即便她变模样,换了习惯,我也爱她,只因为她是她,你懂吗?” 任小可悲怆地坐到床上,“懂了,那你就爱着她吧,可是我也沒有办法不让自己爱你啊,不管你对我做什么,说什么,我就是情不自禁,你懂吗?” 这是一个女人无比悲怆的声音,古鹏飞扪心自问能懂吗?一个女人为了爱他而舍弃了自己,甘愿变成另外一个人,这要多大的勇气。她像一只等待着他宣判的惊弓之鸟,她的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地发抖,她的眼睛不敢正视他,他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并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可是同时他太知道了,他不能由着她这样胡闹下去。 他要将她所有的痴恋和妄想都连根拔起。 古鹏飞钳着任小可的胳膊把她拎了起來,恶狠狠地说,“任小可我告诉你,十多年前你唾手可得的一切,现在对你來说已经不现实了,梅琮佳她现在做得很好,她不仅仅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还是一个好儿媳好孙媳,在这个家里她那么深入人心,沒有谁可以把她罚下场去。你变不成她,也取代不了她,她是唯一的,我对她的感情更是无法复制的!” 任小可默默地擦着眼泪,这个蛮狠对她吼叫着的男人不止一次地让她绝望,而她自己却偏偏这么贱,想忘都忘不了他,“鹏飞,你是因为我当年不告而别才这样对我的吗?”她想为他找一个理由,她不相信自己深爱的人这么绝情。 古鹏飞愣着一下,是这个原因吗?他沒想过,真的沒想过,他只想捍卫自己的家,但是那个事情,却是他青春里最深的痛,他当然也想知道究竟。 “鹏飞,如果我告诉你,我离开你是因为我被诊断为终身不育,我不想你一辈子沒有自己的孩子,你会不会少恨我一点儿……”任小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终于说出來了。 当头喝棒一般敲醒了古鹏飞,其实,他也这么怀疑过,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负累不起对一个花样女孩一生的幸福,他宁愿相信当年是任小可背弃了他。 ------------ 136.小别,犹胜新婚 古鹏飞曾那么坚决、那么笃定地要和任小可划清界限的。 可是,现在知道他已经了解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年她是因为有了他的孩子做流产而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舍他而去,也是为了他今后能拥有一个美满和乐的家庭。他再也不能那么狂妄地职责她了,她说的沒错,沒有谁像她这样不顾一切地痴恋着他! 可是,他该拿她怎么办?他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无法想象失去梅琮佳之后自己会有多痛苦,一定不少于让任小可失去他的,他不是沒有勇气代替任小可承担那样浩瀚无边的痛,他的家人呢?他的女儿呢?他心爱的妻子呢?他还清可任小可的,再还什么补偿他们。 任小可看着蹲在地上面如死灰一般,一声不吭的古鹏飞,她知道她把他吓坏了。其实,她从心里发过誓这些事情永远都不让他知道,她虽然爱得很卑微,但是也有自尊,她不希望自己像个可怜虫一样坠在他的身后,她也沒法接受他的抱歉或者补偿,她也是希望他能爱她,或者仅仅是不讨厌她。 不见的时候,她妄想着远远地关注着他,只要他幸福就好,见到之后,心里的渴望就会长成欲望,这欲望并在以她无力回转的势头疯长起來,他越是躲她,她越是渴求,这种渴求怂恿着她越來越疯狂,让她成为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的欲壑难平的满是幽怨和妒恨的女人。 她知道,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她,但是他的不喜欢,却让她变本加厉了。 任小可走过去,拉着古鹏飞地胳膊站起來,“鹏飞,别这样!是我不好……” 古鹏飞愣愣地看着她,这个卑微惯了的女人,这一次他是真的心疼了,他用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环抱住她,“小可,是我不好!” 任小可再这一刻泪如泉涌了,这么些年了,她居然等到这个拥抱,扎实的主动的來自他的拥抱,她竟是这么容易满足。 古鹏飞自己无法定义这样一个拥抱,他就是想抱抱她,不要让她这么伤心。 任小可却因势导利地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她渴望着他对她有进一步的亲近,可是,非但沒有,古鹏飞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小可,很多事情是沒有办法回头的,虽然我真的很心痛,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样一个人了,我有妻子,有女儿,有家庭,”看到任小可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立即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你听我把话说完,十多年前我已经害苦了你,我真的不想在十多年后陷你于不义了,除了让我爱你,你让我怎么样都行,真的,小可,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能幸福!” “可是,鹏飞,沒有你,我哪里还有什么幸福!” “要是我舍弃的家庭,勉强和你在一起,你就幸福了吗,小可?”古鹏飞摇了摇头,“你无非是得到我一副躯壳,而且会有一大群人受到牵连,当然,我是说我的父母和奶奶,这场风波迟早会波及到他们,他们年岁大了……”他试图说服她,也在给自己找了理由平复对她的愧疚。 任小可用含泪的眸子痴痴地望着他,一如往昔,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沒有那么坏,要破坏你的家庭,……鹏飞,我只求你别那么对我,哪怕是把我当成是普通朋友都好,别总是把我推得远远的,对我冷冷的,好不好?” 古鹏飞微闭了下眼睛,点了点头,他有资格说不吗?实际上,从今之后,他也对她凶不起來了,他欠了她的,而且今生今世都还不完了。 除了要正视对这个女人的亏欠,他还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老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明白自己的内心是多么不愿意和梅琮佳分开。说來也怪了,梅琮佳就是他的这辈子的宿命,即便不做什么亏心事儿,她只要一皱眉,或者一个不爽的目光,他就无端地紧张起來。 梅琮佳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终于定好了回上海的机票。对于,通知不通知古鹏飞接机,她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上次发生了不愉快之后,他们也互通过短信了,古鹏飞还雷打不动地在每晚临睡前跟她汇报天天一整天的表现,但是,她也只是在短信里有事说事,并沒说原谅他呢。 女人要矜持,而男人则更是惯不得,林宇璇经常跟她这么唠叨。所以,她决定对她有错在先的丈夫实施暂时搁置计划。 那天她从机场出來,直接打车去了学校,先把教师评估考察所要准备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了,亲自交到林畏处签字确认了,然后步行走到天天的幼儿园。这半个月,她太想这个小东西了,有时候想得都睡不着觉。 幼儿园的教室里,一个新來的女老师正跪在木地板上教孩子们儿歌。好像是在为元旦迎新做准备吧,唱得是哪首耳熟能详的《新年好》。一群胖嘟嘟的小肉球围着那老师拍着肉肉的小手,跟着唱:“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那声音是甜的,是活泼的,是快乐的。 梅琮佳换了三个窗户,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到她的宝贝女儿! 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古鹏飞这个糙老爷们儿当真是照顾不了孩子。给天天都穿得什么呀,里三层外三层脖子上堆着好多几层领子不说,衣服下摆也参差不齐的,颜色搭配得更是一塌糊涂。天天像她爸爸都是自來卷,只不过古鹏飞总是理着精神的板寸看不太出來而已,以前是她每天早上都给天天扎两个小辫子,别上一些漂亮的笑发饰,这下好了,小辫子自然是沒有了,一头茸茸的齐肩卷发乍一看活像是个小难民! 梅琮佳瞅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好气又好笑,只在窗外默默地瞧着,心里就是极大地满足了, 又过了一会儿,女老师终于下课了,梅琮佳才走到门口礼貌地向那老师笑笑,“对不起,老师,打扰一下,我是古心天的妈妈!” 那女老师连忙说,“哦,你好,我是刚來的白老师。” “你好白老师,我可以提前接我女儿回家吗?我刚出差回來。” 小白老师盈盈地笑着,就说嘛,这两个礼拜天天一下子邋遢得不行,原來是妈妈出差了,她向那群小肉球拍了拍手,看到孩子们全都望向她了,“天天,看看谁回來了!” 天天像小旋风似的呼呼地跑到门口,眼睛一亮,“妈妈!”然后直扑了过來,直接抱住了梅琮佳的腿。 梅琮佳低头看着女儿,是错觉吧,这小人儿似乎长高了,抱她的手臂也有劲儿了。她蹲下來,拿起女儿受过伤的那只小手,伤口虽然长上了,但疤还在,“宝贝儿,还疼吗?” 天天嘻嘻地一笑,“妈妈,早就不疼了,爸爸给天天上了很厉害很厉害的药药,别的小朋友都沒有!” 梅琮佳心疼地将女儿搂紧怀里,把她抱起來,“乖!跟妈妈回家!” 天天一手抱着妈妈的脖子,一手向小白老师挥了挥,“白老西(师)再见!” 梅琮佳从回來尴尬地向小白老师笑了笑,“白老师再见!” 古鹏飞下班之后就去幼儿园接天天了,结果老师说半晌的时候天天已经被她妈妈接走了,这才知道妻子已经从兰州老家回來了。早上他还给他妈妈打过电话,居然也沒提梅琮佳要回來,看來母亲是有意支持自己的儿媳妇搞突然袭击來查岗的。 家里有些乱,确切地说是非常乱吧。一个小屁孩,外加一个任小可,还有医院的手术一台接着一台,让他这些天过得特别狼狈。她总算回來,焦躁的心一下子有着落了,混乱的生活也该结束了,想想他好几次都一边开车一边自己笑出声來。 开了门,只见到女儿一边拎着零食,一边踢着小腿儿站在电视前看着动画片,还有一股香喷喷的菜香扑鼻而來,就这一瞬间,这半月以來无序冰冷的家一下子温暖过來了。这种感觉真好,真踏实。 古鹏飞也顾不得换鞋,直接将手提袋扔在了鞋架上,三步并两步钻到了厨房,从后面环抱住梅琮佳的腰,低头吻着妻子敏感的耳垂儿,“老婆,想死你了!” 梅琮佳一边打着鸡蛋,一边往一侧躲他,当真是跟他硬气不起來了,之前自以为是的面子,架子,全都不得不放下了,“讨厌,我在做饭。” “我饿,饿了好些天了,你得先把我喂饱了!”他流里流气地说。 梅琮佳回头白了他一眼,这厨房是全开放式的好吧,客厅里还有一个小人儿在看电视好吧,她挣脱不了他,只能由着他亲着她的耳朵,她的脖子,她又不敢出声,只是很轻很轻地说,“别闹!听话,别闹……” “那……你先把火关了,等会再做饭,我们先回房间。”他建议说。 “神经!天天要吃饭啊!” “不管,她都吃了半天零食了!”比起外面的小孩子,这个大孩子显然更会撒娇一些。 梅琮佳媚笑着看他,这男人想是疯了,任性起來像个孩子,不过他腻着她的感觉让她很满足,“嗳,她在客厅,你能保证我们能堂而皇之地从她眼皮底下走掉吗?你猴急什么,你老婆又跑不了。” “沒听说小别胜新婚嘛!” ------------ 137.睡衣,不穿也能睡 加更 古鹏飞牵着梅琮佳的手出了厨房,站在客厅旁边的两个大人瞅着天天都不大能淡定。 特别是梅琮佳,有些做贼心虚地看着客厅里的小人儿,强行把他的手甩掉了。古鹏飞歪嘴坏坏地一笑,附在她耳边说,“哎,你还怕她呀?”梅琮佳白了丈夫一眼,从伸手狠狠地掐了他的大腿一下,古鹏飞的肉很结实,自知也掐不疼他,却了解他的大腿根儿部位特别敏感,她一碰触到他就痒得厉害。 古鹏飞不能喊也不能反抗,只得强忍,不单单是痒,还有心潮澎湃的情欲,他还自作镇定地干咳地两下,沙沙地在妻子耳边说,“快点儿,把我明天开会穿的西服烫一下!”梅琮佳瞪了他一眼,心里说这男人鬼得很呐,骗小朋友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就这功力,骗她也绝不在话下。 梅琮佳走到天天面看,捧着那小脸儿亲了一下,“天天乖乖看电视,妈妈先上楼帮爸爸烫衣服,爸爸明天要穿得帅帅的!” “那天天明天也要漂漂的!”小孩也是有审美的,她早就嫌弃了爸爸每天给她乱打扮一通了!见妈妈的嘴巴凑了上來,挡到她看电视了,就下意识地躲开了她妈妈,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上《猫和老鼠》你追我赶的画面,人家做事情很专心的。 梅琮佳遭到冷遇,古鹏飞暗爽了一下,顺手拉起她的胳膊,“走啦,就少自作多情了,我闺女压根就顾不上你!” 梅琮佳做了个苦脸,就被他有力的手牵着径直上了楼梯。一进卧室的门,古鹏飞便翻身将她扣在墙上,在目光几乎可以喷出火來,让梅琮佳几乎羞于直视他。她越是这样羞答答的,他越是欲火难耐,伸手分别扣住了她胸前的柔软,便深情地吻了下去。 梅琮佳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躲他,“哎,我沒刷牙!” “我不嫌!”他扳住她的下巴再次吻过來。 梅琮佳推着他,“我下了飞机都沒洗澡呢……” “做完再洗!”他命令道,再次迫不及待地封住她的唇,要知道那动画片光盘也就四十几分钟的长度,他还不敢保证那小东西一直盯着那屏幕不转移目标,或者要吃的要喝什么的,时间紧迫啊。 “哎呀,总得关门啦!”梅琮佳知道怎么都躲不掉,也只好由着他了,其实放下灶房里的活儿跟着他上楼,她就已经迎合他了,其实她也想他了,就是嘴巴比他硬,脸皮比他薄。 古鹏飞也不放开她,伸出长腿用脚一勾,房门砰地一声便关上了,他若知道这动静会惊动楼下的小人儿,他绝对不会这样图省事儿。 天天听了那声重重地关门声,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瞄了瞄楼上,“妈妈”她叫了一声,却沒人回应她。丢下手里的零食和电视遥控板屁颠屁颠地上楼了,爸爸妈妈的房间门关着,她仰着头看着高过她头顶的门把手,踮着脚扒了扒,也沒把门扒开,就又叫了一声,“妈妈!” 房间里梅琮佳再次别过头,幽幽地望着古鹏飞激情四射的眼睛,“天天在叫呢……” 古鹏飞并不舍得放手,用手弹开她的胸衣扣子,对着门外低吼,“天天乖啊,爸爸和妈妈有事情要谈,你先自己看动画片!” 天天听她爸爸这么说,并不帮她开门,“哇”地一声哭开了,更急地拍打着那扇门,要知道她也有两个多礼拜沒有见过妈妈的好吗,“呜呜呜……爸爸是坏人,爸爸快把妈妈还给天天,天天要妈妈……呜呜呜……” 梅琮佳只得用力地推开古鹏飞,“停!就她这么个哭法儿的,我可沒心情!”避开他抓向她的手,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顺手开了门。 天天仰面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地,“妈妈,我要妈妈……” 梅琮佳抱起她又是亲又是哄的,“天天乖,妈妈在呢,妈妈沒有走!” 古鹏飞瞪着那小人儿一眼,伸张开五指压了压她的小脑袋瓜儿,既恨又爱地说,“你这个臭丫头!” 天天紧紧地箍着梅琮佳的脖子,斜了古鹏飞一眼,照猫画虎地嫌弃道,“你这个臭爸爸!”那小样儿乐坏了梅琮佳。 梅琮佳做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好好地犒劳了一下这父女俩。这些天,古鹏飞做的饭经常遭到天天嫌弃,经常扁着小嘴不肯好好吃饭,还用小勺戳着小碗当当地响。也不能怪孩子偏食,那么难吃的饭他自己都难以下咽。于是,他们父女有事沒事儿就去筱楚信家蹭吃蹭喝,若是筱楚信出差,他就带着天天和筱悦去小区外面吃快餐。这些,他每天都向老婆大人短信报备过了。 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模样,梅琮佳还是心疼得不行,碎碎念着,“古鹏飞你也真是笨蛋!你不会做饭,就不能学吗?看把我们天天委屈的,向八百年沒吃上饭一样!” “大男人学什么做饭啊?”古鹏飞挑了挑眉毛狡辩说。 “谁说男人就不能做饭了,人家筱楚信不是做一手的好饭吗?” “他和我能比吗?”这男人吹胡子瞪眼、胡搅蛮缠的臭毛病又要犯了。 “哟!”梅琮佳白了他一眼,“怎么就不能比了,都是男人,都是孩子的爹……” “可我有老婆啊!”古鹏飞嘻嘻地笑着。 梅琮佳“哼”了一声,“你啊,就这么有恃无恐吧?要是沒了我,你还不活了?”话赶话讲到这了,她就立即后悔了,沒了她,他还不照样过,他的前三十二年就沒有她参与,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古鹏飞幽幽地看着她,“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梅琮佳看了一眼身旁胡吃海喝地女儿,“嗨,别这么肉麻行吗?” 天天“啪”地放下晚饭,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看着她母亲嘟嘟囔囔地说,“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果然,有些话是不宜当着孩子的面儿说的,有些事也是不宜当着孩子的面儿做的,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很爱模仿,而且模仿能力极强。 晚上过后,梅琮佳把家里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儿,还有天天的衣服,丈夫的衣服也全都归置了归置。当她忙完了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古鹏飞一手端着手,一手轻拍着逐渐入梦的小女儿,那画面温暖极了。 古鹏飞抬头看了看她,放下书,把手指放到唇边儿向她“嘘”了一声。梅琮佳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來到床边儿上弯腰看了看天天,轻声问他,“睡着了?” 古鹏飞诡秘地一笑,轻盈地跳下床,拉着妻子冲进了浴室,还不等她反应上來,他已经转身将浴室的门给反锁上了,三下五除二就除去了她的衣服,眼前这个赤条条的完好的身躯让他顿时呼吸急促起來,他的眼神就跟饿了好多天的狼看到肥肉一样。 梅琮佳并不适应这样的赤诚相对,窘迫地抱住自己的胸,“干嘛……” 古鹏飞又一惊人地速度将自己扒了个精光,“陪你洗澡啊!”他一边掰开了水龙头,那氤氲的、暖暖的热气便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仙仙的,诱惑的,**的,让两个人惊悸地、慌乱地、渴望地黏在了一起。 知道热水器里的热水都快放完了,古鹏飞不得不关上了水阀,抱着她让她坐到洗手台上,拿着浴巾悉心地为她擦拭着她的头发,她的身体,一边擦一边有深有浅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吻着,每一口都能吻出红红的印子,而这些显现出來的红草莓更是让古鹏飞乐此不疲。 梅琮佳娇羞地推开他,“好了,你不累啊!”她一转身吃惊地看到自己浑身下去全是吻痕,又羞又气,“喂,我说古鹏飞同学,你是狼是人啊!” 古鹏飞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身边逃脱了,便利落地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跟了出來。他看到梅琮佳走到衣橱旁边,开了衣橱的门,伸手取了一件睡衣,是那条淡紫色底白碎花的棉布睡裙,也正是那天他请假回家,发现任小可穿的那件! 他紧步上前一把夺了去,“不准你穿这个!” 梅琮佳一怔,无奈地揪了下他的耳朵,“我说古鹏飞小朋友,你吃也吃饱了,能不能不闹了,我也是累了一天了,很想睡觉呢!”他说得是“不准穿这个”,她的理解是“不准穿”,所以她并不觉得他那里不对,只当是这男人对她撒娇了。 古鹏飞却以为自己失态了,他其实是失态了,试问他能不失态吗?万一,老婆发现有个女人來过了,穿了她的衣服,或许还睡了她的床,她能不发疯吗!他必须把适才的失态圆过去,努了努嘴,“又不是不穿睡衣就睡不着觉!” 梅琮佳皱了皱眉,晕死,怪不得宇璇老是说,这男人啊不能惯,不然就会无法无天了,还真是!……但是,今天,还是由着他吧,这撒娇的男子有时候比撒娇的孩子还要可爱。 古鹏飞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女人,又有些难为情,“我,我把她送回她房间去!” ------------ 138.他,外边有人了 &bp;&bp;&bp;&bp;梅琮佳这次从兰州回來之后,古鹏飞再也沒提过龚潮的事儿,当然她自己更不会提。本以为什么都过去了,但是又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具体也说不上來哪里不对,对她比以前殷勤很多说不上怪,对她百般讨好也沒有什么,反正夫妻间的感觉,这感觉体现在表象的行为之外的,就是有些不对了。 &bp;&bp;&bp;&bp;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但似乎是他比她敏感了! &bp;&bp;&bp;&bp;他们相识以來,古鹏飞一直宠她让她,但其实一个名副其实的大男人,但是他现在开始无端地拘谨起來了,他们是共同生活了四五年的夫妻了,本应该越來越亲近,他却似乎一下子陌生了,虽然他一再伪装着亲近,但女人偏偏是那种直觉非常准确,也非常相信直觉的动物。 &bp;&bp;&bp;&bp;那个周末,梅琮佳带着四岁的天天在上海游泳馆学游泳回來,在小区门口遇到筱悦。筱悦趁天天不注意,一下子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扁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bp;&bp;&bp;&bp;天天忙乱地抓住筱悦的手,“悦悦姐姐大坏蛋!” &bp;&bp;&bp;&bp;筱悦一听,松开手并用小手指在天天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这个小人精,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bp;&bp;&bp;&bp;梅琮佳一笑,“有谁能赶上你这么沒正形儿啊,还用的着猜?” &bp;&bp;&bp;&bp;筱悦嘻嘻一笑,“是哦!” &bp;&bp;&bp;&bp;“我们筱悦同学最近表现不错嘛,我听你们周老师说,这半年你都冲上中上游了?还有温辛宇,上次考试一下子不进了二十几个名次呢!”虽然高中部离初中部隔了两栋楼,但是梅琮佳一直都关注这“雌雄双煞”,她在上海沒什么朋友,这两个孩子是她最心疼的学生,也算是朋友。 &bp;&bp;&bp;&bp;筱悦撇了撇嘴,“还不是我爸逼的!” &bp;&bp;&bp;&bp;“哟,筱楚信终于肯对他的宝贝女儿用刑了,说说,什么高招?我要是再碰到你这么不听话的学生,倒是可以借鉴一下。”梅琮佳调侃说。 &bp;&bp;&bp;&bp;筱悦羞赧地底下头,不过,对她的梅老师沒有什么不能讲的,“我爸说了,要是明年我和温辛宇有一个考不上大学,他就不让温辛宇当他的女婿。”她抬头看到梅琮佳憋着笑,“梅琮佳你讨厌!这事儿好笑吗?我和温辛宇都拼了,现在是一寸光阴都不敢荒废了,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要是还不进步我们可就只能还教学楼上跳下來,双双殉情了!” &bp;&bp;&bp;&bp;“少胡说八道!殉情这事儿也是你们小孩子可以学的!”梅琮佳白了她一眼。 &bp;&bp;&bp;&bp;“嘿嘿,也就是说说。” &bp;&bp;&bp;&bp;“说说也不行!”梅琮佳心说这筱楚信也真够可以,真够开化的,但是温锦丰应该不是这种风格,不过,这俩不靠谱的爹被她上回撮合成朋友了,说不定会沆瀣一气呢,“那,温辛宇他爸也这么说?考不上大学也不让你当他儿媳妇儿?”提到温锦丰,她心里还是怪怪的。 &bp;&bp;&bp;&bp;筱悦连连摇头,“沒有,绝对沒有!梅老师,我就是再沒脸沒皮,也不敢随便去见我未來的公公吧!” &bp;&bp;&bp;&bp;“沒羞,还未來公公呢!”梅琮佳瞥了她一眼。 &bp;&bp;&bp;&bp;“沒羞!”天天学着她母亲的样子,也斜了筱悦一眼。 &bp;&bp;&bp;&bp;筱悦立刻愤愤张开五指抓着天天的小脑袋,“呀!你这个小人精,我收了你!” &bp;&bp;&bp;&bp;进了电梯,天天定睛看着电梯上红色的数字跳动,就跟着数数,“一,二,山(三),是(四)……”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也是长了不少本事的,比方说她不但会数数,还识数了,这便是不小的进步。梅琮佳和筱悦便不忍打扰她了,分别静默着,一齐陪着这小人儿看着那数字跳转。 &bp;&bp;&bp;&bp;“叮”电梯在十楼停了,那数字也在“10”上不动了,梅琮佳一边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出电梯,一边夸她,“宝贝儿不真棒!”天天骄傲地甩了甩头,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和古鹏飞真是一模一样。 &bp;&bp;&bp;&bp;家门一开,天天便撒着欢儿地扑了进去,梅琮佳一边拔钥匙一边念,“天天,先换鞋!”但是,那小人儿根本不听她的,只好一会儿进屋再去捉她了。 &bp;&bp;&bp;&bp;筱悦在她身后看着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那天在这门口遇上的自行拿着钥匙开门的那个女人,她跟那女人还聊了两句,她说她是古鹏飞的朋友兼同事,可是后來她又在小区里遇上那个女人好几次,筱悦相信不是巧合! &bp;&bp;&bp;&bp;“梅老师……”筱悦叫住梅琮佳。 &bp;&bp;&bp;&bp;梅琮佳回头看她,这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怪怪的,“怎么了?” &bp;&bp;&bp;&bp;筱悦小心翼翼地,“梅老师,有件事情告诉你,可是……又怕你伤心……” &bp;&bp;&bp;&bp;梅琮佳一怔,但还是很宽松地对她笑了笑,“说吧,老师不伤心!” &bp;&bp;&bp;&bp;筱悦终于一咬牙,慢吞吞地说,“梅老师,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女人來你们家,她好像还有你们家的钥匙……” &bp;&bp;&bp;&bp;筱悦的话刚刚落定,梅琮佳心里便经历了惊涛骇浪,痛不可当!她就是觉得古鹏飞这些日子不对劲儿,原來他真的出事了,她有些懊恼自己竟是这样粗心大意的女人,怎么就沒有往这方面想呢! &bp;&bp;&bp;&bp;告诉她这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她不能在这孩子表现出些许的懦弱,所以她还是含蓄地向筱悦笑了笑,表面上看起來依然平静如水,并且用不痛不痒的声音说,“沒关系,那是天天的表姑!” &bp;&bp;&bp;&bp;筱悦立即如释重放地笑了,压在她心里半年多的大石头,终于卸下了,“那就好,嘿嘿,是我想多了!” &bp;&bp;&bp;&bp;梅琮佳听着墙上的钟表的滴答声,心乱如麻!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丈夫还沒有回家,他是真的有手术吗?还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厮混?那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的,像他这样一个黄金优质男子,一定特别受女人青睐吧。 &bp;&bp;&bp;&bp;当房门一响,梅琮佳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他终于回來了,看上去有些疲惫,除了这一脸的倦容,并看不出哪里反常,他换了脱鞋,放下钥匙,然后朝她走过來,轻吻她的额头。是心里有些疙瘩的缘故吗,这一吻竟让她觉得很陌生。 &bp;&bp;&bp;&bp;“又加班了?干嘛老让你加班?”梅琮佳多少带出些怨气。 &bp;&bp;&bp;&bp;古鹏飞坐在她旁边,往沙发上一靠,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亮了电视,“对啊,我不是跟你打过电话报备过了吗?我也不想这么忙啊!”他丝毫沒有察觉她哪里不对,“天天呢?” &bp;&bp;&bp;&bp;“天天……天天呢?”梅琮佳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原來,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顽强,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bp;&bp;&bp;&bp;听到妈妈的呼喊,天天捧着一本小人书姗姗地跑了过來,越过沙发挤到爸爸妈妈的面前,把书摊在他们的腿上,稚拙地指着画册上带拼音的大字念着:“爸爸妈妈,我读书给你们听,白老师教我的哦!b-爸,爸爸……m-妈,妈妈,对不对?”她抬头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很认真地问。 &bp;&bp;&bp;&bp;这个小人儿让梅琮佳一阵心疼,她这么小,这么乖,这么让人挂心,古鹏飞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我梅琮佳哪里不好,你看在这个小人儿的面子上也不该出轨吧! &bp;&bp;&bp;&bp;梅琮佳冷静地看了看丈夫,又不动声色地对女儿笑了笑,“天天真聪明,天天念的对,这是爸爸,这是妈妈!天天知道吗?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宝贝,我们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天天,知道家是什么吗?” &bp;&bp;&bp;&bp;天天眨巴着眼睛看着梅琮佳,“家,就是爸爸妈妈,还有天天!” &bp;&bp;&bp;&bp;梅琮佳摸了摸女儿胖嘟嘟的小脸,说了一番她女儿未必懂,她丈夫一定能听懂的话,“对,天天真棒!天天说的很对,家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就像小鸟的窝,就像小鱼的池塘,家就是一个集体,不管家里少了谁,家里的其他人都会很难过!” &bp;&bp;&bp;&bp;天天立刻抱紧了爸爸和妈妈的腿,“天天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天天不要难过!”原來,这四岁的小娃娃居然全听懂了,那么,他呢? &bp;&bp;&bp;&bp;古鹏飞默默地听着这母女俩的谈话,他其实有些听懂了妻子弦外之音,当然同时也有些做贼心虚了。他明白自己的内心,要永远跟这母女在一起。他把女儿揽进怀里,温和地对她说,“天天放心,爸爸妈妈永远和天天在一起。” &bp;&bp;&bp;&bp;梅琮佳偷偷瞄了他一眼,这男人是在向她表态吗?她有些不自觉地冷笑了一下,他如果真的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这样哄骗她、哄骗他们的女儿做什么?他拿她梅琮佳当傻瓜吗!可就算他那她当傻瓜,她又能怎么办。 &bp;&bp;&bp;&bp;这一切來得太突然,也不突然,她还完全沒有想好怎么应对。她不想直接跟他摊牌,不但他会骑虎难下,她也不想成为他面前那个幽怨的弃妇!或者,她是怕失去,而不想冒险。 &bp;&bp;&bp;&bp;沒错,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已经沒有年少时的傲骨了,而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包容,学会了坚持。虽然这些优良的品质,磨掉了她浑身倔强,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遇到了这个这么好的男人,他们还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女儿啊! ------------ 139.这爱,毕生受用 加更 梅琮佳在天天的房间里把她哄睡下了,为她掖了掖被子,转身回了房间。古鹏飞在床上看书,不过能感觉得出他有些心猿意马的意思,或许,刚刚她的话让他有所警觉了,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过于敏感不是吗!他和那个女人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能悬崖勒马的话,她能原谅他吗?梅琮佳一晚上都在纠结于此,所以看起來精神有点不太好。 “你怎么了,嗯?”当她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爱抚着她的秀发问。 梅琮佳侧目看着他的眼睛,慌忙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好吗!她不得不承认她在他面前演技出奇地差,“鹏飞,我们谈谈好吗?” 古鹏飞把书丢在一边,看着他的妻子,她是淡淡地笑着的,犹如风中百合一样含蓄,镇静,这种含蓄和镇静里有带着些许的困惑和疑虑,想到刚刚她教天天什么是家时候的样子,他反省自己冷落她了吗?他的妻不是神话,他就算把她想得再完美,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她时刻等待着他的关爱。 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最近老加班,家里辛苦你了,我确实不是个好丈夫……” 他的道歉让她更加感觉到窝心,“你看你,我又沒说什么,干嘛一张口就忙着做检讨?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吗?”她不是质问,但却是在打质问的擦边球。 古鹏飞也确实被她这擦边球击中了,“你想说什么?” 梅琮佳不想什么都沒谈就激怒他,她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鹏飞,说心里话,我很感激命运让我遇上你,并成为你的妻子,你一直都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你给了我一个家,这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你知道吗?” 古鹏飞很意外她会有这么直接的表达,但是这表达又代表了什么呢?他木木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你……爱我吗?”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的妻子这样的问題,这么认真的问,他怕听到他理想之外的答案,“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问題,你可以不回答!”他在逃避。 梅琮佳恍然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的婚姻问題到底出在哪儿了,他一直都在介意她和龚潮的过去,那个人在她这里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她丈夫那么却还沒有翻片儿,男人就是这么矫情,明明在意的,却假装自己又多大度,明明难过的,却非要死扛着说沒事儿。 在这一刻,她是心疼他的,她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很些幽怨地说,“一直都是你自己说,咱们可以沒有爱情只要责任,我可从來沒说过!我们生活在一起五年了,我非常珍爱我们这个家,你和天天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现在的,未來的,你们是我的全部,也是我的归宿。” 这是梅琮佳第一次在古鹏飞面前表白自己,含蓄,却很真切。 真切得让古鹏飞吃惊,他有些乱了,她其实在很婉约地告诉他,她是爱他的吗?那么龚潮呢,爱情是自私的,也是排他的,当年,她当着他的面前那么完全地表达了她对龚潮的爱情,还给他说了那么多他们之间的故事,现在她是置她那个刻骨铭心的爱人于不顾了吗?长达十几个春秋的生死依恋就这么轻易地耗尽了吗? 是的,她是一个出色的妻子,她对作为丈夫的他,也尽心尽力。但是,古鹏飞却觉得这是责任,是义务,也是亲情,他一直都奢望着她的爱情字典有他,全部都换成他!可是,这个女人是梅琮佳啊,重情重义的梅琮佳,他也是徒有这些奢望! “你,爱我?琮佳,你是在高速我你爱我,是吗?” 他所呈现的激动和惊喜,让梅琮佳心碎。这几年他疼她,他宠她,渴慕着她,她一直都知道,可是自己呢,却一直冷静着,掩饰着,骄傲着。他和他的家人都说她是一个好媳妇儿,好媳妇儿竟不能让自己的丈夫知道她心属何方?一下子,她都不敢怪他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 古鹏飞的眼泪泛出了他密密的睫毛,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來。 梅琮佳沒來不有想过,这种肉麻的话,对男人,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竟是这么受用,“鹏飞,我爱你,爱得很深很深,也很实在,很舒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一点一点地沉淀下來的吧,它不是瓶罐儿里的汽水,喝起來痛快而且一口见底,这种爱,是**的海,让我毕生受用。” 感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古鹏飞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哭得这么惨,他也不觉得难为情,“龚潮呢?你不爱他了?”这会儿他敢问了,她都说了她爱自己了,他无需再怕了。 梅琮佳用幽深的眸子看着他,或许,她应该感谢筱悦告诉她这件坏事,如果他沒有走太远,她甚至感谢他出了差错,让她醒悟,并有机会说这些话了。女人,即便再得宠,也不能再自己的爱人面前太骄傲! “鹏飞,你应该相信相信在这世界上有不同形式的爱吧,你也应该相信每个人的爱情字典都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改写吧。沒错,龚潮给我的,是永世难忘的浪漫,可是它走得那么仓促,就像昙花一现,你也知道我曾经那么努力地去抓,可是我抓不住,他去了就不会再回來了!” “你终于认命了?” 梅琮佳点点头,“对,我认命了,命运也确实对我不薄,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我不是木头,你对我的好,每一分我都记着的,我不会傻到去拿我最亲最近的家人的幸福,去给那个已经失去了的走远了的天堂陪葬。我们还有天天,她那么小就知道我们全家在一起就是幸福,我又怎么会不明白,你和天天就是我的全部呢。我们都是三十往四十上走的人了,有老人,有孩子,爱与不爱对我们來说,已经不能在我们的生活里唱独角戏了,我们的爱情方程式变得复杂了,比如说我们不能无视我们婚姻中的责任,也许,责任里包含的最多的东西其实就是爱!” 古鹏飞看着他睿智的妻,眼里全是震惊。他从來不知道,她想得这么深。 “你不相信我?” 古鹏飞摇了摇头,“我相信!”她从來就是一个坦荡的人,但是自己呢,他如何像她一样坦荡?任小可沒有得到幸福之前,他总是不能无视她,也无力回绝她的请求和帮助。 “鹏飞,我承认我这一生都会感念龚潮的,可是,我和他的爱情已经结束了,他也许是我一生当中的经典,但这经典早就变成了一个离我越來越遥远的故事了。可你是牵着我的手陪着我一直到老的那个人,一点也不虚幻,那么真实地活在我的生命里。你,愿意相信我的这些话吗?” 古鹏飞紧紧地将她抱住,“相信,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古鹏飞已经决定了,就算她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也要躲得她远远的。其实,这半年任小可什么都沒做,连那些暧昧的话都不敢对他说了。只是偶尔把他约出來喝喝咖啡,像朋友一样,有时候她生病了,也会打给他,他不能不管,除了他她在上海沒有朋友。 第二天中午,古鹏飞主动给任小可打了个电话。 任小可并不开心,她太了解他了,也太有自知之明了,主动找她绝不会像她表达爱意。她已经够含蓄够忍耐了,她为了不吓坏他,她再沒有表现出过分越轨的行为,她连在他家对面买的房子都卖了!她虽然沒有把钥匙还给他,但知道他妻子在上海,她从來不敢贸然潜入他们家。她很是知道,她如果真的把他的家毁了,他就再也不会怜她让她而只有恨她了! 任小可十分能耐得住性子,用极其平静的声音接了电话,“喂,鹏飞,找我有事吗?” “嗯,我想跟你谈谈!”他的声音有些急。 任小可也是个聪明女人,在沒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并不敢轻易接招儿,“哦,这样啊,可是真不巧,我现在在日本啊!” 古鹏飞皱了皱眉,“嗯?你在日本啊!还回來吗?”她本來就是日籍华人,如果她真的想通了不回來了,那么也用不着跟她划清界限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语调上的惊喜表现得些夸张了,“哦,那……你忙你的!” 任小可苦涩地一笑,他这是有多想她不回去了呀,“我过來是办房产过户的,过几天就回去了,你要是急呢,就等我回去再约,要是急……” “不急。”古鹏飞说。 “那好,我先忙了。” “嗯,拜拜!”古鹏飞失落地挂了电话,空欢喜一场,她还会回來! 任小可怅然若失地站在陆家嘴的天桥上,看着街头上的车水马龙,她绝望极了。她相信世界上沒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爱得如此辛苦,其实,她也问过自己,可不可以不爱这个男人了?她真的说服不了她自己,一个少女从十八岁就暗恋一个男孩,他是她一生的期待,为了抓住他,她把自己献身给他,为了嫁给他,她隐藏心里的苦楚只身來上海,为了他有完好的未來,她甘愿默默地离开。 有爱,总有期待,有爱,总有奢望,有爱,总是自私。所以,她回來了。 她其实不想做一个无耻的小三! ------------ 140.悲凉,他陷入旧情 &bp;&bp;&bp;&bp;很快到暑假了,梅琮佳早早地定了飞往兰州的机票,这次她还要带着天天一起回去。 &bp;&bp;&bp;&bp;临走的前一晚,她打发古鹏飞出去为他父母和祖母买一些礼物,天天非要跟着,古鹏飞便扛着他的宝贝女儿出门了。梅琮佳收拾着天天以及自己的衣物,突然听到古鹏飞的手机响了,赶忙下楼喊他,不想家门已经关上了。他的手机响了几声就不响了,原來不是电话,而是短信,梅琮佳便很随意地点开了短信箱。 &bp;&bp;&bp;&bp;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梅琮佳看清楚了,不是广告也不是诈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明天下午三点,你家里见。小可。 &bp;&bp;&bp;&bp;小可?!原來他在外面的女人是任小可,他的那个初恋!那一霎那,梅琮佳仿佛被一下子拉进了无底的深渊,在这之前她还天真地以为跟自己的丈夫把话都说开了,那个骄傲的男人知道她也是爱着他的,他就平衡了,知足了,然后一切问題都解决了。可事实上事情远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是找一时的慰藉,而是陷入旧情了,他为了那个女人足足空窗了八年,那是多么醇厚的感情啊! &bp;&bp;&bp;&bp;所以相比较而言她这个将就娶回家來的妻子又是多么无足轻重,梅琮佳心头是无以复加的沮丧和绝望。 &bp;&bp;&bp;&bp;诚然,古鹏飞是个好男人,他现在还在犹豫,他还在徘徊,大约也是因为他知道她沒了他,就会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吧,还有,他们有一个女儿,他不忍心让天天遭受母女分离的伤痛!实际上,他们的婚姻早就成了他与旧情人破镜重圆的绊脚石了! &bp;&bp;&bp;&bp;梅琮佳越想越觉得悲凉,越想越觉得自己多余,她呆呆地看着丈夫手机上的那条短信,手心里都是汗,眼睛里都是泪。她沒法假装淡定假装豁达,任小可你为什么要回來呢,而这个女人又怎么能这么嚣张,公然要到他们家里來?她怎么知道明天她们母女不在家,一定是他告诉她的吧。 &bp;&bp;&bp;&bp;她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两声,还是那个号码,还是一条短信:你不回复我就当你答应了喽!明天见。 &bp;&bp;&bp;&bp;梅琮佳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着自己瑟瑟的手指头,长这么大,她从來沒有这么慌过,那个女人的叫嚣,那个女人的挑衅,让她还沒上战场就慌了乱了,现在该怎么办!她试图告诉自己,不管他们之前的情意有多长,她才是古鹏飞合法的妻子,所以不管是攻,是守,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小女儿。 &bp;&bp;&bp;&bp;她想起來了,筱悦说那个女人有他们家里的钥匙,所以,明天下午不管古鹏飞在不在家,那个女人都会來吧,她决定守株待兔,其实……捉奸在床也说不定!她利落地删除了那两条短信。 &bp;&bp;&bp;&bp;古鹏飞带着天天回來的时候,她想假装沒事儿,却怎么也笑不出來。 &bp;&bp;&bp;&bp;古鹏飞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地板上是她还沒有收拾妥当的行李箱,皱了皱眉头,“我和天天逛了一趟家乐福都回來了,你还沒整理好?” &bp;&bp;&bp;&bp;天天这时候扯着塑料袋子过來给她看,“妈妈,妈妈,这是我给太奶,还有爷爷奶奶买的礼物,爸爸说他们会喜欢!” &bp;&bp;&bp;&bp;梅琮佳低头捏了捏女儿肉肉的小脸儿,“嗯,喜欢。”她很奇怪,这男人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这么镇定,难道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挂名的妻子,不用尊重、不用理解、不用保护的吗?如果,她沒有看到刚刚的短信,她真的会以为他们之间什么都沒有发生呢。 &bp;&bp;&bp;&bp;“你怎么了,老婆?”古鹏飞觉出她有些奇怪,至少是不高兴,似乎也不是不舍吧,“如果不想回了,就不回了,反正爸妈那边有护工帮忙呢!” &bp;&bp;&bp;&bp;“沒有,”梅琮佳摇了摇头,“我沒有不想去,好了,我马上就弄好了,早点睡吧,天天你也是,再不乖乖去睡觉,妈妈明天就不带着你了!” &bp;&bp;&bp;&bp;天天吐了吐舌头,“好吧,我去睡觉!我才不要和臭爸爸一起呢!” &bp;&bp;&bp;&bp;古鹏飞就假意去捉她,“好啊,你这个小沒良心的,你忘了刚刚是谁给你买了芭比娃娃了?”天天见爸爸假意扑过來,咯咯地笑着飞速跑出了爸爸妈妈的房间,并“砰”地关了房门。 &bp;&bp;&bp;&bp;梅琮佳接着整理她和天天的衣物,古鹏飞抱住她,“真的沒什么?” &bp;&bp;&bp;&bp;“真的沒什么!”她想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bp;&bp;&bp;&bp;关灯之后,古鹏飞几次搂她,抱她,试图把手伸进她的睡衣,梅琮佳都挣脱了,只说她累了,古鹏飞也就沒再坚持,他不喜欢强迫她。 &bp;&bp;&bp;&bp;“你明天下午在家?”她在黑暗中问。 &bp;&bp;&bp;&bp;古鹏飞翻了个身,“明天啊,上午先去送你们娘俩,下午么,回家补个回笼觉!” &bp;&bp;&bp;&bp;梅琮佳听说他下午在家心里很不爽,“上午你也不用送我们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了。” &bp;&bp;&bp;&bp;“那可不行!” &bp;&bp;&bp;&bp;梅琮佳便不再言语了。 &bp;&bp;&bp;&bp;第二天,古鹏飞把梅琮佳母女送到机场之后,梅琮佳就打发他回來了,她便把行李寄存了,带着女儿直接改签了机票。离任小可和丈夫约会的时间还早,她便打车去了西郊公墓。这是天天出生之后,她第二次來,上一次是來跟他告别的。 &bp;&bp;&bp;&bp;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些慰藉,需要吐吐苦水,可是,她真的不想别人当她是个怨妇,更不想让谁知道她丈夫旧情复燃了。所以,龚潮是最好的人选。 &bp;&bp;&bp;&bp;天天怔怔地看着那座石碑,还有石碑上龚潮灿烂的笑脸,拉了拉妈妈的手,“妈妈,他死了,是吗?” &bp;&bp;&bp;&bp;梅琮佳向她笑了笑,“是的,他死了。” &bp;&bp;&bp;&bp;天天把嘴巴努成了一个O型,会意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脸,很是纳闷地自言自语,“可是,太奶都很老了,爷爷奶奶也老了,他们都还沒有死,为什么他沒有老就死了呢?” &bp;&bp;&bp;&bp;梅琮佳很严肃地向女儿解释说,“叔叔是为了救一个小朋友被车撞了。” &bp;&bp;&bp;&bp;天天立刻把嘴巴张得大大,她看到了她母亲的伤悲,“妈妈妈妈,你别难过,白老师说了,好人死了都会去天堂的!” &bp;&bp;&bp;&bp;“好人”,梅琮佳从來沒有用这两个字定义过她已逝的大学恋人,倒是常常用它來评价他的丈夫,在梅琮佳心里,古鹏飞给她的一切都是她需要的,可是,她嫁给他的时候并不爱他,所以她因他所得到的,全是意外收获让她心存感激,所以,丈夫是她心目中的好人。可是现在不同了,正如她自己说的,不知道从时候开始她爱他了,如果他突然不爱她了,她就如同受了莫大的委屈。 &bp;&bp;&bp;&bp;这个人,躺在这里的,曾经的恋人,终究也退居为从她生命中走过的“好人”了! &bp;&bp;&bp;&bp;她的脸上露出惨淡的一笑,“对,叔叔是个好人,他去了天堂。” &bp;&bp;&bp;&bp;梅琮佳弯腰清理了下龚潮墓前的杂草,这些杂草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芜杂,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觉地落了下來,“龚潮,还好吗?你多好啊,可以一直这么笑着……”这个男人说过,只要她愿意倾诉,他会是她最忠实的听众,他真的沒有食言。 &bp;&bp;&bp;&bp;“如果,你可以活过來该多好啊,别人的爱情会死灰复燃,我们也可以是不是?天天,我的天天还那么小,我该怎么办啊!你知道,我的童年很不幸,所以我想给我女人最好的,可是,有一个平静安全的家庭就那么难吗……” &bp;&bp;&bp;&bp;梅琮佳捧着心口看着他笑着脸,“你是在笑我懦弱吗?你知道那不是别人,那是任小可啊!我丈夫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你说,我拿什么跟她争?我……我现在的样子很可笑是吗?你觉得我沒骨气,沒出息?!可是你也替我想想,我现在三十五岁了,除了这个家,除了丈夫,除了孩子,我还能拥有什么,我真的输不起了,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往这个家里倾注了多少感情,多少心血,我是把它当成我毕生的事业來经营的,我怎么可能不自私,我怎么可能不恐慌!龚潮,我真的很怕,我怕鹏飞跟我离婚……” &bp;&bp;&bp;&bp;这时候,天天突然在梅琮佳背后扯了扯她的衣角,梅琮佳回过头去,她看到女儿正抬着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她,用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妈妈,妈妈,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婚!我要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和天天在一起!” &bp;&bp;&bp;&bp;这个小人儿什么都懂了,梅琮佳最受不了孩子这无辜可怜的模样,她抱住天天娇小的身躯,吻着她流泪的小脸儿,“嗯,天天不怕,爸爸妈妈不离婚,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bp;&bp;&bp;&bp;“真的?” &bp;&bp;&bp;&bp;“真的。” &bp;&bp;&bp;&bp;空旷寂静的墓场,梅琮佳牵着女儿的小心,母女俩谁也沒再说什么,她们分明感受着心里的恐慌和不安,又怕把这种恐慌和不安传染对对方,而又分别隐忍着。只是孩子未必懂,有一场大火正空前向她蔓延而來,很快就会以燎原之势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bp;&bp;&bp;&bp;天堂在右,地狱在左,中间是是流离失所。 ------------ 141.捉奸,最惨烈的痛 加更 任小可敢上门确实是因为事先知道梅琮佳带着女儿去兰州了。这些日子,她躲得很辛苦,她猜想古鹏飞一定是找她谈分手,其实,从她回來之后,他一直都沒有主动牵过她的手,又何谈分手呢?任小可的战略一直很简单,就是装无辜装可怜,她不喜欢这样,但是除此以外她沒有任何可以在古鹏飞身上奏效的手段! 她是自己拿钥匙开门的,关于这把钥匙,古鹏飞也一直在向她讨要,而每回碰面她都说忘记带了,古鹏飞也拿她沒办法。 古鹏飞刚热了热早上剩的稀饭,又从橱柜里拿出了面包,正准备将就着垫垫肚子就去睡觉了,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放下碗就从餐厅里跑了出來,“小可?你怎么來了?你什么时候从日本回來的?” 任小可笑吟吟地,手里拎着一份外卖的盒饭,“知道剩下你自己了就不好好吃饭了,喏,上海人家的玉米烙和蟹粉豆腐!” 古鹏飞皱了皱眉,“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來了?” 任小可大大方方地把饭盒放到餐桌上,一边整理餐具,一边说,“什么我怎么來了?前些日子不是你找我吗?我昨天晚上都给你发过短信了,你沒回我只当你默许了。” “什么短信?”古鹏飞翻找手机,沒有,确实沒有她说的什么短信,“你疯了吧,任小可,你自己看!压根儿就沒有什么短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万一遇上我太太……” 任小可呆呆地看着他送过來的手机,最近的信息不是她的,往下翻也沒有,她猜到了,她的短信或者已经被梅琮佳拦截了,可是,如果梅琮佳知道她要來,她还会安安稳稳地带着女儿去兰州吗? 古鹏飞想到昨晚他妻子对他的态度,他也全明白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一分钟他真的有掐死面前这个女人的冲动,“你是真的要害死我啊!”他不打女人,也不凶她,但是他的愤怒却极具张力,一把夺过她手里他的手机,拨了梅琮佳的号码。 电话里说他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才稍微放下心來,说明她已经上了飞机了,可是想到她隐忍着对他的失望,他的心就一阵阵像针扎似的痛。“小可,结束吧,我们结束吧!我们做不成朋友,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饶了我好吗,我求求你了!” “就知道你找我会对我说这些,其实,我倦了,累了,你想结束,好啊!”她顺手从厨房摸起一把刀,“你杀了我好吧,你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我也就解脱了!”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劝她,安抚她,可是这回他沒有,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伎俩了,是的,她沒有死的勇气,活得再辛苦她也不敢死。 古鹏飞冷静地看着她,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把钥匙留下,走吧。”他真的无力跟她费太多口舌了,更沒有心情欣赏她在他面前演戏。 任小可值得把刀放到桌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鹏飞,你真的这么狠心?” “欠你的,下辈子还吧,小可,这辈子我只爱我的妻子,已经挤不出一丝感情來匀给你了,你若非得要逼债,你索性取了我的命好了!” 任小可惨淡地一笑,这个男人还是对她这么狠,虽然他是无意的却也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是他致使她流离失所,也是他让她半生飘泊,可她怎么就沒有办法恨他呢!如果能把满腔的爱转化成满腔的恨,也是一种解脱。是她不肯放过他呢,还是他沒有放过她呢? “你就那么爱她?她就那么好?”她问。 古鹏飞笃定地点点头,“对,我爱她,她也爱我。她宽容,她真诚,她善良,她那么美好,她会用满腔的热情去拥抱生活,她会竭尽所能地为了这个家做一切,娶妻如她,我这辈子知足了!真的,小可,你如果能像她一样热忱,你会比现在幸福……” 任小可点点头,又摇摇头。 捉奸,是女人一生最惨烈的痛。 梅琮佳牵着女儿的手,在繁华的街市上走的很慢很慢,自己真的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吗?古鹏飞一直还是很在意她的,很敬重她的。一旦揭开伤疤,就会有脓水流出來,那滋味不好受,但是明知道是块疤了,还要忍着受着,由着它越长越大吗? 她在小区里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上了电梯。她不想让这惨烈的痛波及到她的小女儿,便弯下腰去,在天天脸上亲了一口,“天天,乖,你先去筱伯伯家,妈妈找爸爸有事情要谈!” 天天眨巴着乌亮地眼睛担忧地看着妈妈,“可是,什么事情呢?”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天天看到妈妈脸上庄重的表情便不再追问了,知趣地去敲对面的门了。梅琮佳看到孩子边敲门便回望她,她读得懂孩子眼里的不安,这不安是一个母亲的罪过。 虽然沒有捉奸在床,也沒有目睹古鹏飞和任小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在她进门的一刹那,他们那种惊慌中透露着暧昧的眼神已经纠缠不清了。就是那眼神、那表情让梅琮佳鄙夷,真的,她从來沒有见过她的丈夫有这么丑,这么猥琐的时候,她恨透了他。可是,他是天天的父亲,她不想让他就这样落荒而逃。 做了那么多准备,这一刻梅琮佳的心还是撕裂般地痛的,从她和这个男人结婚,到为他孕育生命,在他们家任劳任怨每个寒暑都回兰州去伺候老奶奶,她都沒有觉得自己委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的一种死心塌地的求全啊,在这种求全的过程中,不断滋长了各种情感,也许代替了爱情,也许滋养了爱情,总而言之,她把他的家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他的未來也当成了她的未來,她被他妻子的名分征服了。 可是今天,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可能拥有着他最好的年华,最美的记忆,她也许将他之前对青春的追忆全都唤醒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种诱惑都是致命的。别说他会招架不住,她怕她都招架不了。 梅琮佳定了定神,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问了一句,“有客人?”她试图为他们留着面子,也为自己和女儿留些机会。 古鹏飞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啊?!这是……任小可,我大学同学!”他知道妻子为什么打了个回马枪,而悲剧的是这个回马枪还真被她打着了!他不在躲了,也沒法躲了,走过去扶住梅琮佳的双肩,在她耳边轻轻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会來!” 对,他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梅琮佳沒有理会她丈夫的道歉,而是定睛看了看她对面的任小可,这个女人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风情万种,看起來有些沧桑和憔悴,更沒有小三的娇媚,她瑟瑟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地用长长的指甲断断续续地敲击着茶几,整个人看上去都瑟瑟的。梅琮佳对自己有些失望,竟对这个在自己头上放了一把火的女人,竟有些恨不起來了。 梅琮佳想起來了,她们见过!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在小区里她主动找她攀谈,还说她是新搬來的邻居,那天古鹏飞像疯子一样拉着她就回家了。原來,这几年她一直都在他们的生活里,战战兢兢地做着她丈夫的情人。 她默然地看着任小可,这个为爱痴狂,为爱迷惘,也为爱受伤的女人,自己原准备与之背水一战的心一下子软下來了,而之前鼓励自己顽强地树立起來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斗争到底的气焰,也逐渐退却了。 “不早了,先让鹏飞送你回去吧,”梅琮佳平静地对任小可说,又看了看古鹏飞,“天天在筱悦那里,我去接她回來,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吧。” 任小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梅琮佳径自出门的背影,她还是弄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淡定,而沒有勃然大怒,还很及时地给她送了一个台阶,她说不上话來,一步两回头地落荒而逃了,连声再见都顾不上跟古鹏飞说。 梅琮佳站在筱楚信家的阳台上,安静地目送她丈夫的初恋情人仓惶逃走了。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知道是自己以退为进战胜了第一个回合,但是她沒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梅琮佳牵着天天肉肉的小手回到家的时候,古鹏飞像丢了魂一样还站在原地,他知道他怕了,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值得同情吗?她怨他,怨极了,但是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她做不來,她需要冷静。 天天走上去摇了摇父亲的手臂,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刚刚妈妈在门口哭了,哭得可伤心了!” 古鹏飞沒有理会他可爱的小女儿,而是转头望向妻子,真的沒什么好讲的,他伤透了她的心,她却对他,对任小可那么大度,让他无地自容,他想解释,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梅琮佳抱起天天要上楼,她本能地想逃。而古鹏飞却下意识地想抓住她,她挣脱了他的手,“晚会儿吧,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现在什么都别说,求你!” ------------ 143.玉碎,还是瓦全 加更 第二天,梅琮佳终于拿着早就改签好了的机票带着天天回了兰州。其实,她心里也有着隐隐地不安,虽然很相信古鹏飞保卫他们家庭的决心,但是对任小可却怎么也放不下心來。她知道,当一个女人一旦把爱作为武器的时候,就很少有不乖乖就范的男人了,她怕他们做出什么“不应该”的,又“情不自禁”的事情來。 这是三个人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希望他们先把两个人事搞清楚了,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被动地接受,很少有主动出击的时候。她希望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古鹏飞能拿出魄力來快刀斩乱麻把任小可的事情解决了。 然后呢?她还沒來得及想,说心里话,她还是很介意他们的那段往事的,可是,她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沒在想过放弃了,沒有什么比丈夫的心在她身上这件事來的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 在周丽华和古俞森还有彭之玉看來,梅琮佳的到來在情理之中,他们已经充分体验到了娶个老师当儿媳妇的妙用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当老师的儿媳妇又孝顺又能干。 “把昨天老太太就盼着你來,你一打电话说飞机航班取消了改今天,嗬,人家连晚饭都不吃了!”周丽华坐在旁边搂着小孙女,看着梅琮佳悉心地给彭之玉喂饭,“嗳,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只要营养跟上來,就别给她吃太多,长了一身肥膘,咱们谁也弄不动她!” 彭之玉白了周丽华一眼,推了推梅琮佳手,“琮佳,看见了沒,你不在她就是这么虐待老人的,不给吃饱……”她发现梅琮佳两眼发直地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往她嘴里送吃的,却沒听见她们说话,就躲开了那送过來的勺子,“琮佳!琮佳!” 梅琮佳才缓过神儿來,“啊?奶奶,你饱了。” 彭之玉看了一眼周丽华,“这孩子,怎么这趟回來跟丢了魂儿似的?” 梅琮佳笑道,“哪有啊?对了,我给鹏飞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娘俩到了。”她怕追问,就下意识地想躲。 古俞森在一边说,“对,对,打了一个!顺便告诉他,他老子对他非常不满,这都多长时间沒给家里打电话了,真是!” 周丽华白了他一眼,“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个点儿古鹏飞应该是在医院吧,但她却拨了家里的座机,知道沒人接,她也沒想要主要跟他说话,就在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通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哦,是她!这女人的声音像诅咒,让她浑身都结冰了一样,又冷又僵,动不得也说不得。 “怎么了,琮佳?”周丽华走过來关切地问。 梅琮佳木讷地摇了摇头,“沒什么妈妈!好像串线了!” “嗯,经常的事儿,我有两次往家里打也是,一个女的接的,我说我找你和鹏飞,那边就说串线了,哎,干脆把家里的座机换个号得了……”周丽华絮絮地念着,“对了,我过來干嘛來了,瞧瞧我着脑子,我孙女要喝水,琮佳,你把孩子教的真好,这回來懂事儿多了,不哭不闹的!” 梅琮佳又是一个字也沒听进去,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妈,今天太阳挺好的,我推奶奶出去走走!” “嗯,她就盼着你來,盼着你推她出去转呢!” 天天突然跳出來,“妈妈,我也去,我也去!” 周丽华捏了捏天天小脸蛋儿,“嗯,你也去!别忘了早点回來吃饭,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梅琮佳推着彭之玉,后面跟着一蹦一跳撒着欢儿的小女儿,太阳真的很好,暖暖的又不耀眼,却怎么也暖不了她的心。之前的担心刚刚已经坐实了,任小可果然沒那么容易放弃的,而古鹏飞她是知道的,他永远都狠不下心來。以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吗?她不敢想象,更不甘心。 她是一个经历过风浪的女人,她知道惜福,懂得包容,可是她不糊涂,也很骄傲。她不能委屈了自己,更不能委屈了孩子,所以,宁为玉碎,而不为瓦全,既然她丈夫沒有乾纲独断的魄力,那么她就帮他一把吧。 “琮佳”彭之玉突然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梅琮佳停下來,并转身到彭之玉面前蹲下來,“怎么了?奶奶!哪里不舒服吗?” 彭之玉摇了摇头,“沒有,我很好,咱们娘俩儿说会儿话吧?” 梅琮佳挤出一个难看而且很别扭的微笑,“呃……好,好啊。”她把轮椅停在葡萄架下,自己坐在了旁边的石阶上。 “琮佳,你嫁进咱们家有五年半了吧?”她说的是“咱们家”。 “是啊,天天都四岁了,一眨眼功夫!”梅琮佳感叹道,这五年多,古鹏飞对她的每一分好她都记的,不但记得,而且已经长到她的皮肉和灵魂里了,她从小到大都很沒有安全感,而在这五年里,她逐渐的知道她是谁了,她的家在哪儿了。对她來说,这种归属感的意义非同寻常。 彭之玉静默了一会儿,“你跟鹏飞闹矛盾了?”她从來不会绕弯子,所以她问出來梅琮佳也不觉得吃惊。 “沒有。” “还嘴硬,奶奶我腿是残了,但是眼睛沒瞎,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还想瞒过我!”彭之玉拍了拍梅琮佳搁在她轮椅扶手上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因为什么事儿,但是,看你一进门这样,我知道这事儿一定不小,琮佳啊,奶奶只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梅琮佳忍不住抽了抽鼻涕,“嗯,奶奶你说。” “鹏飞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我还有你爸妈还宠坏了,有时候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待,但是,老太太我绝对不会偏袒他,我相信你爸爸妈妈也是,在我们心里你和鹏飞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希望你们都长长远远的,好好过日子,”她有意地回望一眼蹲着地上捅蚂蚁窝的天天,“更何况,孩子都这么大了……” 梅琮佳不得不服气老人的睿智,又或许是自己的演技太烂了。彭之玉的话很有说服力,而且也挺让她感动的,想当初老太太怎么看她都配不上她孙子,这会儿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來疼了。这里面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他们的包容。 是真的舍不得啊,不当当是那个男人,还有这么好的一家人! 彭之玉看梅琮佳不应声,开始真的慌了,“怎么,鹏飞……外面有人了?” 梅琮佳顿时迸发而出。 “怎么,真让我猜着了,这个,这个混小子!我非打断他的腿……”老人一着急起來,就有些气短,开始喘了。 “奶奶,奶奶你别急!”梅琮佳赶紧站起來捋了捋她的背,“沒那么严重,真的,你别急!” “不严重?!” 梅琮佳摇头,“嗯,不严重!” “那你答应我,现在马上回去给我把问題解决了!” “奶奶……” “我才刚來,你就赶我走。” 彭之玉急得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傻孩子,我现在不赶你回去,我怕你以后就再也不会來了!”梅琮佳自然明白彭之玉的意思,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淌了下來,彭之玉知道她心里委屈,“你放心,小子要是來混的,我就把他赶出去,我就是要你也不要他!” 梅琮佳苦涩地笑了笑,“奶奶,你知道任小可吗?”她一定知道,当年就是因为任小可才把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她早就听说了,“是任小可,是任小可回來了?” “什么?任小可……”彭之玉靠在轮椅背上,一下子泄气了,看來事情远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当年她孙子像着了魔一样说什么都要娶那个女人,家里怎么劝,怎么逼都不管用,就知道他有多迷那个女人了,后來,那个女人无端地自己跑掉了,起初她还以为古俞森偷偷地动用了什么非常手段,暗自问过,古俞森怎么也不承认。 这女人一走就是十多年,怎么又回來了呢?彭之玉稍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梅琮佳,又看看天天,坚决地说,“任谁也不行,我古家的媳妇儿就是你了,孩子,甭怕,奶奶给我做主!” 梅琮佳苦涩地笑笑,“奶奶,这事儿任谁也做不了主!任小可是冲着鹏飞來的,鹏飞有他的不忍心,他们就会沒完沒了的纠缠下去,现在天天还小,什么都不懂,天天要是懂事了呢,这算怎么回事儿?” “就是因为孩子,你才应该武装起來,回去跟那个女人打一个漂亮的胜仗,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回來,回來干嘛!”彭之玉愤愤地说,“我告诉你梅琮佳,你不去争取,就是对你自己,对鹏飞,对天天不负责,还有对我和古俞森、周丽华也不负责任!” 梅琮佳对她给气笑了,“老太太,沒你这么不讲理的,我又沒做什么,为什么错全在我身上?” “因为你是我们大家伙看得上眼的好媳妇儿,你就得给你三头六臂,打得过小三儿,斗得过流氓!” 梅琮佳点了点头,“行吧,我听你的,先回去,好好处理这件事儿,不过,老太太你得答应我,先不告诉爸妈,免得他们跟着着急。” “那……你得先答应我,别跟鹏飞离婚!”彭之玉将了她一军。 梅琮佳沒吱声,她不知道,自己该在“玉碎”与“瓦全”之间怎么抉择,把亲情,爱情,责任,道义,尊严,全部计量起來,真的很辛苦。 ------------ 144.不要,和我们离婚 (.)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以为明天是可以继续做的,有很多人,都以为明天可以不期而遇,所以总是暂时放下了脚步,在心里所拥有的都是明天重聚的渺茫的希望。八戒中文网.可是,这一次,梅琮佳觉得她的明天已经靠不上岸了,为了不掉进沟里,她再不能不紧不慢了。 曾经那么真实的生活,怎么一下子变成幻梦了,她觉得什么都抓不住,这种感觉糟透了。 飞机开始起飞的时候,梅琮佳看着窗外越來越远风景,梅琮佳突然失控地捂着脸哭出來了。天天坐在妈妈的膝上,转身勾住妈妈的脖子,另一只手抹去妈妈的眼泪,“妈妈,妈妈你别哭了,爸爸要和你离婚了,天天不会跟妈妈离婚的!” 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梅琮佳心里更加凄惶了。她捧起天天的小脸,很认真很温柔地对她说,“天天,你是妈妈的宝贝,也是爸爸的宝贝,不管爸爸和妈妈离不离婚,爸爸妈妈都会永远爱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嘛,我不要离婚!呜呜呜……妈妈,我不要离婚!” 天天开始扭着肩膀,踢着小腿闹起來了,引得周围的乘客纷纷侧目,梅琮佳有些难为情地,“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再哭,再哭妈妈就不要你了……”她一边凶着女儿,一边出声地啜泣起來,她心里疼,也委屈,她从來都沒有像这样委屈过。 也许,在天天小小的心里应该有一片明亮清澈并不单薄的天空,这片天空一直都是梅琮佳想到给她的,可是现在她尤其知道这片天空需要两根擎天柱,那就是自己和丈夫。倘若有一根塌陷了,天天会不会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老是弯着腰、弓着背,在天地塌陷的夹缝中憋屈着了!是的,现实把她锻炼得已经能在这种夹缝中游刃有余了,可是,她的天天呢? 梅琮佳是一个母亲,同时也曾经是一个经历过家庭分裂的单亲女孩,沒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其中的滋味。不行,她决不能退让,决不能败退,就算她自己输得起,她的小女儿也输不起,所以,她应该勇敢一点儿,打赢这场仗,保住这个家。 她突然觉得有头绪了,而且有信心了,鹏飞说他爱得人是她,彭之玉周丽华古俞森也都在自己的阵营之内,而且她还有他们的女儿,所以这场仗她应该志在必得,该慌的,该哭的,是那个任小可才对。 梅琮佳突然有底气了,她在女儿肥嘟嘟的脸蛋儿上亲了口,“天天,咱不哭,不哭了啊?爸爸妈妈是不会离婚的!”是的,不会离,也不能离。 天天眨巴着泪光闪闪的眸子看着妈妈的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那天我在筱悦姐姐家,筱悦姐姐和筱伯伯都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梅琮佳很认真地对孩子笑了笑,“哪有?爸爸不是一直对我们很好吗?你忘了,爸爸刚给天天买了芭比哦!” 天天点了点头,“嗯。”那小人儿又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妈妈你放心吧,爸爸要是跟妈妈离婚,我就抱住爸爸的腿,不让他走,他就不会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梅琮佳厉声道,“又胡说,什么狐狸精!” 天天撇了撇小嘴,“是筱悦姐姐说的。” 梅琮佳沒在理会女儿,只是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來了,她控制不住。 任小可这次是真心诚意來和古鹏飞道别的,顺便要把他们家的房门钥匙留给他,可是,她打了几通电话古鹏飞都不接,她便给古鹏飞发了短信,说她会为他做最后一顿晚餐,然后把钥匙留下。 任小可不是想通了,而是绝望了。这种绝望不单单是因为古鹏飞不再爱她了,也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也太强了,她不是梅琮佳的对手,永远都不是,在自己沒有一丁点儿胜算的情况下,她只好选择安全撤退了。她倒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女人,就是受不了自己在梅琮佳面前那种过街老鼠一般的窘态,那滋味儿就像把她所有的自尊都摘下來,扔在地上随意任人践踏。 任小可愣愣地看着一桌子的菜,痴痴地盼着那个自己处心积虑爱着的男人,他会來吗?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任小可几乎生扑上去了,“鹏飞!”门被推开之后,她悻然而起的笑意全都僵在脸上了,门外是一大一小两张错愕的脸。 其实,梅琮佳事先还是有思想准备的,可是当她看到任小可穿着她的拖鞋,扎着她的围裙,戴着她的袖套,在她的家里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的时候,她还是被惊着了,这一切竟是这么荒谬,她还沒离婚啊,这个女人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进入角色了?她这是在等谁?那个男主角?不过,古鹏飞沒有在场,沒有跟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倒是让梅琮佳的心情有些回转。 任小可一心想在梅琮佳面前逃走,她不确定这女人会像上回一样给她留着面子。 “我……我其实是來还钥匙的……”她支支吾吾的,现在连最后的晚餐都被搅黄了,她心里有愤怒,有委屈,但是她沒有资格讲这些。 在两个女人的对峙里,天天眨巴着明亮好奇的眼睛仰头看着任小可,并拽了拽任小可身上的围裙边儿,“阿姨,是你要跟我爸爸结婚吗?” 任小可其实是不忍心面对这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儿的,她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找托词,但是,在这个小人儿面前她所有的狡辩,甚至是自我安慰都是无力的,她是有罪过的,她打扰了他们,都是真的,是她任小可那么残暴地來掠夺这小人儿和她母亲的幸福來了! “阿姨,是你要跟我爸爸结婚吗?”天天再一次追问道。 任小可满眼蓄着泪,眼前这个小可怜儿这么清澈,这么乖巧,她突然懂了为什么古鹏飞一直跟她说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身上背负着她们,而不管是十年前的任小可还是现在的任小可都是多余的,她捧起天天的小脸儿,很认真地说,“不,不是的天天,谁都沒有要和你爸爸结婚,你爸爸有你和你妈妈呢!” 小孩子的喜悦总是那么显而易见,天天立刻转身投向她的妈妈,兴奋地跳着脚说,“妈妈妈妈,阿姨说了,她不和爸爸结婚了,沒有人和我们抢爸爸了,是吗,妈妈?” 一个四岁的孩子,因为刚刚具备了表达的能力而显得格外爱说话。而他们这“童言无忌”,却总能引发大人们的尴尬。更何况,就算沒有天天这不着边儿的话,任小可和梅琮佳的关系也避免不了尴尬。 任小可窘迫地看着她们母子站在门外,自己像女主人一样把她们迎进门自然有些失礼,但是就此落跑的话又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了,“我……真的是來还钥匙的,想给鹏飞做最后一顿饭……”梅琮佳依旧一言不发,她这样尤其让任小可心里发毛,上次她给她留足了面子是因为古鹏飞在吧! 天天又拉了拉梅琮佳的衣角,“妈妈……”见妈妈确实不理她,她又回头向任小可说,“阿姨,你不知道我妈妈从來都不哭的哦,可是,因为我爸爸要和妈妈……哦,不,是我爸爸要和我们离婚了,我妈妈都哭过好几次了,在太奶家就哭,我老太奶都说了,爸爸要是敢离婚,她就打断爸爸的腿,不过,太奶现在自己腿都坏了,怎么打断爸爸的腿啊……” 这个小人儿有心计地说“和我们离婚”,而不是“和妈妈离婚”,很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是要和妈妈在一起的,梅琮佳听得出來,她弯腰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天天,你去筱悦姐姐家吧,妈妈有事情要跟阿姨谈一谈!” 天天显然有些不开心,“可是为什么呢?我也要跟阿姨谈谈……” “古心天!” 天天怔怔地瞄了一眼她的妈妈,每回妈妈喊她全名的时候,就代表妈妈真的生气了,她就不敢再闹了。 “去吧,去找筱悦姐姐玩儿,妈妈一会儿就回來。”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她对这小人儿狠不下心來了,尤其是最近。 孩子一步两回头的样子,真好像是担心她妈妈和这位阿姨打起來一样,孩子无意中显露的这种不安,特别让梅琮佳感到心酸,她不能让她的宝贝女儿和她小时候一样,失去作为孩子最重要的东西了,失去有缤斓色彩的童年了。 梅琮佳很坚强地向任小可笑了笑,“任小姐,我想,也是时候该我们俩人谈谈了,你觉得呢?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小区的咖啡馆坐坐。”很明显,她的笑容不友善。 “我……好吧,”任小可这时候分明是骑虎难下,“那等我摘了围裙,拿上我的包和外套。” 这时候筱悦抱着天天挤了过來,“梅老师,这……”她狠狠剜了任小可一眼,“这也太过分了,古鹏飞呢?” 任小可跟挤进门的筱悦擦身而过,也并不与她四目交锋,只硬着头皮对梅琮佳说,“我们走吧!” 幸福底线144_144.不要,和我们离婚更新完毕! ------------ 146.因为,同为女人 任小可开那家私人诊所逃出來就是一阵猛跑之后,跑着跑着她的下体就开始剧痛,她扶住当街的强慢慢地蹲下來,然后嚎啕大哭起來!古鹏飞跟那医生结了帐出來的时候她已经跑远了,追上她时,她的裤子已经渗出血來了。最新更新txt.应该不懂,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只是一味地担心她。 任小可只知道哭,古鹏飞当时对她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沒有人知道,她心里痛远比身体的痛惨烈多了!她不敢告诉她的恋人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她觉得自己是肮脏的,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鹏飞,我们分手吧!”等她哭累了,她终于咬着牙跟他说。 古鹏飞呆住了,他不懂她为什么在这时候跟他提分手。是恨他,怨他吗?他自己也知道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但是他至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当时的解读只是一个女孩子经历了一场劫难之后的一种委屈,一种害怕,一种惶恐。 他是个男人,他理所应当承担这一切,他伸手把她抱起來,用他温暖的手掌为她揩去眼泪,“小可,我会娶你的,毕业之后咱们就结婚!” 任小可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这一句她听进去了,可是却不敢相信,“你,你说真的?” “真的。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不会不管你的,今后我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古鹏飞涨红了脸说,很青涩地向一个女人许下了一个承诺,但是他是认真的,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早在她告诉他怀孕的时候,或者是他们在解剖室里初尝人事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会娶了她,自己作下的,应该承担一切后果。 任小可当时心里很乱,但是古鹏飞的求婚点燃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她从來不敢想,一个人几乎到了窒息的绝境了,居然可以一下子被幸福包围了。 “小可,嫁给我好吗?”古鹏飞郑重其事地求婚了。 任小可一边艰难地撑着腰,一边不住地点头,她那么想得到的,于是,她开始那么执意地为自己开脱,她扼杀了那个如露珠般清澈而稚嫩的生命,她被恶棍强奸过,但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无罪,沒有人能够谴责她。而她是爱这个男人的,无可救药地爱,她若能成为他的妻子,她就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她有这样的信心。 可是,事实并不如她自己理想的那样,毕业之后古鹏飞带她回了他的家,他的父母不喜欢她,而古鹏飞也不如她想象地那么爱她,她甚至怀疑他是知道这一切的,知道她被别的男人侮辱过了,不然,他怎么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沒有碰过她了。 任小可说完这一切的时候,满眼都是泪水,梅琮佳也是。 “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其实不是放弃,而是逃跑,鹏飞对我越好,我就越是不能正视我不洁的身体,你懂我的感受吗?” 梅琮佳点头,她懂,很多什么真正为难自己的人是自己,当时龚潮离开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可是这和她失去龚潮不一样,却一样残忍,“一切都看起來如愿以偿的时候,再选择放手,一定特别难?” 任小可苦涩一笑,“嗯,我其实真相咬咬牙,坚强地迎接那即将到手的幸福啊!可是我无论怎么鼓励我自己,我一直过不了自己的心里那一关,我是脏的,而鹏飞却那么美好,还有,鹏飞的爸爸妈妈那鄙夷的目光,让我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们看不起我,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那个恶棍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我真的沒办法,在那种状态下嫁给他,哪怕他说要带我私奔。” 任小可擦了擦眼泪,“我其实沒有你和鹏飞想得那么伟大,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全家甘心离开,我一点儿也不甘心,我是沒有办法了,我知道我病了!我给自己()找到[望书阁]一个心理医生,是一个日本老头儿,后來他成了我的第一任丈夫,我不能生,也是在我去了日本之后才知道的!” 梅琮佳心疼地看着她,“所以,你嫁给了你的心理医生,不是富商?” 任小可点点头,“我当时就是想逃走,那个心理医生能带我出国,还能给我治病,而且对我也不错,在当时來说,我觉得一下子()找到[望书阁]了方向,觉得自己舍了鹏飞,自己也能过,而且不用那么煎熬了。” “()找到[望书阁]一个对你好的男人,也不错?” “好?或者不好?我不知道。”任小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能,发生了那件事儿之后,我就沒好了,梅琮佳你知道吗,我努力,他也努力,可是除了鹏飞之外,我沒有办法爱任何一个男人,一个心理医生那么容易就看穿了我的心事儿,沒有一个男人对一个沒有心的女人有多大的耐性,最终我们都放弃了!” 是的,沒有男人会对一个沒有心的女人有多大的耐性,而沒有男人会对一个太用心的女人能狠得下心來,所以,梅琮佳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古鹏飞对任小可沒有感情。 “既然尝试了,知道不行,为什么不回來?你要知道鹏飞等了你十二年啊!” “你觉得我还有脸回來吗?之前被强暴,我可以说我是一个受害者,尚且有理由原谅自己,可是那次婚姻,却是我自找的,我把自己随随便便就给嫁了,又随随便便就离了!更何况,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我不能生了,我就是再自私再贪婪,我也不忍心害了鹏飞,害了他们全家。所以,我开始自抛自弃了,在离婚,结婚,离婚,结婚之间报废了我的青春,我真的废了,什么都沒有,除了鹏飞留给我的回忆,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小可,在这个世界上沒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沒有什么感情是放不下的,只要你愿意!”不是吗?她自己和龚潮那么生死相依的感情终究是放下了,放下了便解脱了,解脱了便可以阔步走进新生活,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她和她的丈夫应该会幸福下去吧。可是,现在呢?她知道了这么多,她一下子不知道了。 “我回來后知道鹏飞结婚了,我想我应该死心了吧,我只愿默默地看着他幸福,我就知足了,可是,我无意中知道,你并不是全心全意地爱我的鹏飞,你心里的那个人叫龚潮的事情,我就有燃起了希望,你梅琮佳不能给他全部的爱,我任小可可以!”任小可吞咽着泪水,“可是,我又错了,鹏飞说他爱你,只爱你!” 梅琮佳垂下头去,“我很抱歉……你为鹏飞、或者是因为鹏飞而受到的伤害!” 任小可冲她摆摆手,“别这么说,我其实是个自私的女人,为了把你的丈夫留在自己的身边,我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招数都用了,可是我一直不能得逞,是你太高明了梅琮佳,让鹏飞那么死心塌地爱着你。” “不,小可,你是个勇敢而且高尚的女人,我为鹏飞有你这样一个女人爱着而感动,答应我一件事儿吧?” 任小可迟疑地看着她,“什么?” “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请不要伤害我女儿,她那么乖,那么小……” “我不愿意伤害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你们都是好人!”伤害,此时此刻,狼狈如她,还有什么杀伤力吗? 梅琮佳向她暖暖地笑着,“我相信老天不会怠慢任何一下真诚地爱着的每个人,小可,我祝福你,真的!” 任小可也微笑地点了点头,“嗯,对了,这是你们家的钥匙,还给你。”她已经决意放下了。 这里沒有前任女友与现任妻子,也不是两个女人为了她们共同深爱的男人而进行的一场血雨腥风的谈判,倒更像是两个落寞失意的女人在彼此安慰着互诉衷肠。 梅琮佳从新认识了任小可,之前在她心底激起的那些戒备那些感伤那些委屈,全因为这个下午的倾诉与倾听而荡然无存,她和这个女人之间,到底是谁夺走了谁的爱情,已经不再是个问題了,也沒有谁崇高谁卑贱,她们都在追求着幸福的女人,她们都在经受过残酷的洗礼的女人。 同为女人,梅琮佳理解了任小可,并理解了她所经受过的,和正在经受着的伤。她其实很希望这个为爱而迷失了,被爱折磨得伤痕累累的任小可,可以在牺牲了这么多之后能有所善终。可是,她至死不渝爱得那个人恰恰是自己的丈夫,放任小可的爱一条生路,就等于亲手撕毁了自己的未來。 梅琮佳陷入了从所未有的彷徨和焦灼,在任小可的那些惨痛的过往里徘徊,也在自己五年的婚姻和情爱里掂量,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丈夫。 她和古鹏飞其实是一样的人,裹负不住太复杂的感情,承担不了太沉重的恩怨。她的婚姻,她该怎么办?她沒有办法当一切都沒发生过,他若知道了,他也不会当一切都沒发生过。 成全任小可,放弃一个家,这需要太大的勇气,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有这样的魄力。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请记住:(),望书阁努力提供最爽快的阅读体验![叁打不六点更G好H看K点康母:幸福底线最新首发就在三打不溜点更G好H看K点康亩] ------------ 147.君不见,眼前幸福 彭之玉不能想象这个家若是失去了梅琮佳这个媳妇儿,会乱成什么样儿。五年了,她对梅琮佳从心存芥蒂到信任,又由信任转为依赖,是一个缓慢而真切的过程。 他们年轻人的事儿她老太太不太理解,其实,关乎情爱的层面,她年轻的时候也不太懂。彭之玉这一辈子,算得上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了,却沒能走进她丈夫的心里去。她很怕梅琮佳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样,八面玲珑却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 彭之玉一辈子都沒有参透,为什么男人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呢?难不成男人看女人,与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有所不同,让朱雅芳和任小可这样的女人成为她和梅琮佳这样的女人的天敌了? 彭之玉的娘家和古学儒家是世交,二人是指腹为婚的。那年,她十九岁,是个光彩照人的女学生,拥有如花的面庞和高傲的心,而古学儒整二十,已经是兰州片区新文化运动的学生领袖了,拥有俊朗的外表和博学的内在。 一顶大红花轿在吹吹打打的和弦中抬进了古家的大门,彭之玉就成了古学儒的妻子。她是信命的,那个年代的女人大都很会认命,所以掀开红盖头之后,她看到的这个男人注定了是她终身的归宿了。 结婚后的第六个月,古学儒去了上海办新式学堂了,古家是名门大户,男子自然是志在四方,而女子也必然是做一个贤妻良母。第二年的四月彭之玉为古学儒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古俞森,彭之玉给他写过信他沒回,也派人去找过他也沒回音。 等古俞森出了满月,彭之玉便把孩子托付给婆婆,一个人千里寻夫去了,她在路上走走停停,马车,火车,黄包车都坐遍了,历时十个多月终于在上海的一个会馆找到了她的丈夫,可是与之同居的还有他年轻的女学生朱雅芳。 彭之玉心下委屈得不行,但是夫妻长时间分居两地,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她拿出一些钱要打发朱雅芳走,却被古学儒拦下了,她的丈夫不但留下了那个女人,还很正式地向她提出了登报离婚。彭之玉像疯了一样问他为什么,古学儒只说沒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他爱的人只有朱雅芳。 彭之玉不明白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对他的好,为他养育儿子,这一切都不是为了爱他吗?或许,男人要的爱情就是那些风花雪夜和卿卿我我,至少在一个时期是那样的,任谁也拉不回來,作为贤良的妻子应该忍受这一切吧,可是放他去追求他的爱情去了,她和儿子该怎么办?她记得那天她像一个泼妇一样冲古学儒嚷嚷着她就是死也不会给那个狐狸精疼地儿的! 彭之玉负气地回了兰州老家。沒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她在上海的境遇,她开始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來适应一种沒有指望的生活,她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千金小姐了,而是一个弃妇,一个单身母亲,她的丈夫在外有一房妻室全当什么也不知道。她都准备认命了,就当自己的男人已经死了,还好,她有儿子。 开始闹文革了,古家被划成了地主被抄了,而上海也传來了古学儒被关进牛棚的消息。后來,又说古学儒病了,病得快不行了,彭之玉只好带着古俞森去了上海。 到了之后彭之玉才知道他真的不行了,是被抬着出來的,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沒有了,并且他原本富绰的家沒有,他爱的那个女人也沒了踪影,他终于不闹着和她离婚了,很明显他已经爱不起了,他除了他的糟糠之妻和他的幼子,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沒有谁能够体味彭之玉心上的那份感受,庆幸他还活着,悲愤他曾经的无情,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吧。 她想让他活,想亲口听他说他错了,可是他却沒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两个月之后古学儒就死了,直到他最后闭眼的时候,除了两行清泪都沒有跟彭之玉说一句话。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已经恍若是上辈子的事儿。彭之玉觉得比起她短命的丈夫來算是有福的,在自己八十多岁高龄的时候能够子孙满堂了,自己病了的时候,有儿子媳妇孙媳妇照顾着。从來都沒有人知道她心里的那一季的苦,她就是这么执拗着,高傲着,欢笑着走进她的迟暮。每当在儿孙面前提起古学儒的时候,她也总是那么沉醉地微笑着说“你爸爸”怎么样,“你爷爷”又如何,就好像那个男人活着的时候,他们有多恩爱一样。 其实,一个女人能走出情爱里的欢喜与伤悲,都需要很高的情商,彭之玉便是属于那种情商颇高的女人,若不是遇上孙子的事儿,她一定不会想起她曾经也是个可怜的“弃妇”。 彭之玉知道古俞森去花圃了,而周丽华去了早市上买菜了,就看了一眼护工小刘,“嗳,小刘,你把电话拿过來给我!” 小刘正抬着被子出去晾,一听老太太招呼,马上放下被子抬了座机给她,这老太太不好惹,人家的儿子媳妇又都是上海回來的退休干部,所以一向很谨慎,“阿姨,给!你给谁打电话啊,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孙子的电话我还是能记得清的,”彭之玉瞄了他一眼,“对了,你,给我在门口看着,要是古俞森和周丽华回來了你就给我咳一声,报个信儿!” 小刘皱了皱眉,“阿姨,你干嘛昧着大哥大嫂啊……” “我给我孙子说说悄悄话儿不行啊!怎么这么多事儿!” 小刘也不是第一回被老太太呛着了,陪着笑脸说,“行,当然行喽,我去门口了。” 彭之玉见小刘出去,并为她关上了门,这才颤抖地拨了一串号码,的确是老了,拨个电话手指头都不怎么加力了。 古鹏飞最近被任小可闹得心里一直不痛快,特别是任小可的事情被梅琮佳知道了以后,就更加心烦意乱起來了。上午他做了一个手术,出來就看到任小可给他发得短信了,他沒有气力再跟她纠缠,所以不想见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前拿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发呆,有这样美丽可爱的妻子和女儿他多有福,连他自己都嫉妒了,傻傻地发笑。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古鹏飞扣上相框,连忙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喂,你好,哪位?” 电话里传來彭之玉气势汹汹的声音,“哪位?你说哪位?你个不知道好歹的混小子!我今天是专门打电话來骂你的!”老太太的嘴巴向來不饶人。 “奶奶,怎么了?我……我也沒招你惹你啊,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是谁惹这老佛爷生气了吧,还是梅琮佳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老祖宗,才走火到他这儿了? “我可沒功夫给你慢慢说,我告诉你,小子,不管你多迷那个任小可,你都给我麻麻利利地断了,我只认梅琮佳一个孙媳妇儿,这个蠢小子,往哪里去找像梅琮佳这么好的女人啊,你要是放跑了她,以后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 古鹏飞一听,脑门儿上就开始冒汗了,这么说他和任小可的事情全家都知道了?他是了解梅琮佳的,她就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揭他的短,那么就是天天,这个小人儿已经很会学舌了,“奶奶,你别瞎操心了,我和琮佳挺好的!” “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糊弄我!你敢说那个任小可沒找你?” “是,任小可來了,但是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现在和任小可什么关系也沒有,我有分寸!” “真的?”彭之玉反问说,或者,是梅琮佳想到过于复杂了? “真的,我保证,好好和琮佳过日子。” 彭之玉终于放心一些了,“那就好,那就好,琮佳这会儿应该到家了,你好好跟她认个错,你得学会珍惜眼前人,小子!” “什么?!回來了!好,好,奶奶我先挂了!”古鹏飞又是一惊,她妻子回來了!可是,他还记得任小可上午给他发了短信说要去他家做一顿最后的晚餐來告别的,这么说她们又要撞上了!古鹏飞匆忙地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离开了办公室,几乎一路飙车回到家。 进门的时候,筱悦正在他家客厅里教天天画画,并沒见梅琮佳和任小可,他的心就更毛了,“你,你梅老师呢?” 筱悦只瞟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自从有了任小可的事情时候,这孩子便立场明确地将他孤立了,古鹏飞便不好意思再追问了,走近她们,看了看女儿笔下的涂鸦,“天天真棒,画得真好……” 他女儿特别给面儿地咧嘴向他笑了,“爸爸,我想你了!”说着挣脱了筱悦的怀抱,便姗姗地冲他扑了过去。 筱悦只得站起來,“天天,你爸爸回來了,姐姐要回家了。” 天天扭头看了看筱悦,“那好吧!筱悦姐姐再见!” 古鹏飞一边抱起女儿,一边无奈地看着筱悦甩门而去,“天天,妈妈呢?” “我和妈妈一回到家,就看到狐狸精阿姨在做饭了,”她翻身指了指厨房边儿上的餐桌,“爸爸你看,好多好吃的呀!可是筱悦姐姐不许天天,筱悦姐姐说狐狸精阿姨做的菜菜里有毒,吃了会变成小狗,是真的吗,爸爸?” 古鹏飞皱了皱眉头,沒理会她这无稽之谈,“妈妈呢?” “妈妈跟着狐狸精阿姨走了呀!狐狸精阿姨说她不和爸爸结婚了,天天好开心啊!”天天用小手摸了摸爸爸硬硬的胡茬,嘻嘻地笑起來,“好痒啊,嘻嘻,爸爸的胡胡麻麻的,爷爷的胡胡软软的!” ------------ 148.推倒,幸福围城 从咖啡馆出來之后,梅琮佳沿街一直逛到了天黑,看着这满街的浮华,她的心开始越來越平静了。沒有适才的难过,委屈,悸动,不安,全都一点一点地沉寂下來,她恍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那么笃定地确定了方向。 推开家门,她看到她的丈夫怀里抱着她的小女儿坐在沙发上,而那个小人儿在她父亲的臂弯里安睡着,那画面真好看,她站在玄关处靠着墙一直痴痴地看着他们父女。古鹏飞欠了欠身子,想站起來,她便向他“嘘”了一声,古鹏飞便坐在原处沒动。 梅琮佳轻轻地移步过去,坐在古鹏飞的旁边,“她吃东西了吗?” 古鹏飞点了点头,“嗯,我给她煮了面。” 梅琮佳看了看餐桌上丰盛的饭菜都原封沒动,“难为小可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们怎么不吃?不吃就可惜了。”这话并沒有吃味儿的感觉,很自然,恍若那只是很简单的一桌饭菜一样。 古鹏飞打量她,他有些吃惊从进门到现在她所表现出來的平静,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事儿都沒发生过,或许,她真把一切问題都解决了,就像沒有他,她就把兰州老家的一切把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一样,他的妻子总是贤惠得让人吃惊。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梅琮佳的脸上带着一丝娇羞的颜色,看起來那么舒坦,迷人。 古鹏飞温和地笑笑,“天天说,任小可在饭菜也下了毒,吃了会变小狗,所以我们爷俩儿谁都不敢吃。” “哦?是吗?”梅琮佳皱了皱眉站起來,“这下,我可有口福了,我可一天沒吃东西了,得了,你把她送回房间,我先吃饭。” 古鹏飞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那……好吧。”他抱起熟睡的女儿离开沙发转身上楼,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她,她坐到餐桌前就那么狼吞虎咽起來,平常得愈发异常了。她是真的沒事儿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心里还是沒底。 古鹏飞把天天放到小床上,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天天突然瞪开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怎么了天天?”他趴到她的小床上,拿起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吻,“睡吧,宝贝儿,爸爸陪着你。” 天天摇了摇头,“爸爸去陪妈妈吧,天天一会儿就睡着了,天天不怕,爸爸快去陪妈妈吧,千万不要让妈妈哭了。” 古鹏飞张开嘴,把那只小手放到嘴里,轻轻地咬了咬,不觉有眼泪滴下來,落到了天天的脸上,天天诧异地看着爸爸的泪眼,伸张着小手为爸爸擦泪,“爸爸爸爸,你别哭……哎,为什么你们大人总是哭呀,又沒有人凶你们……” 门外,梅琮佳斜倚在墙上,听着他们父女俩的对话,捂着脸无声地啜泣着,他们是她最爱的人,其实,对自己残忍,便是对他们无情了,她开始不由自主地胆怯了,她害怕自己走失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夜,分外安静。 梅琮佳躺在古鹏飞的臂弯里,用手指轻柔地划着他的眉毛,脸颊,嘴巴……然后用指肚去舒展他紧缩的眉宇,轻轻地说,“今天任小可跟我说了你们很多事儿,其实,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 古鹏飞一整晚都是惧怕这个话題的,但是,他知道他躲不掉,这些事情迟早都会谈的,“对不起,琮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的,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让你这么难受……” 梅琮佳伸手捂上他的唇,“鹏飞,不要说抱歉,你沒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的心。” 古鹏飞搂进了她,她终是原谅她了吧,这女人一向善良,宽容,大度,怎么会不原谅他呢,更何况他是爱她的,她一直都知道,“琮佳,我保证,从今以后好好爱你,爱天天,爱我们的家。” 梅琮佳往他的胸口上靠了靠,她真的很依恋这么宽阔结实的臂膀,一想到要离开她就忍不住心痛,“鹏飞,你不应该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早一天让我知道事实的真相,你,我,任小可,咱们仨就早一天可以解脱了!” 古鹏飞预感不妙,“什么解脱?我不要解脱。” 梅琮佳往上瞟了他一眼,“古鹏飞,你向我求婚的时候,说我们可以不爱,我想你心里的那个人一定是沒有走开吧,所以,你对我好,我以为你只是想负责,我从來不要求我自己爱你,可后來全都变了,特别是生了天天以后,我很想得到你完全的爱,越來越恨我们婚前的那个约定,你和任小可的事情让我敏感,猜忌,嫉妒,我管不住自己的同时,又对龚潮充满了抱歉,在这种煎熬里我发现其实已经那么强烈地爱上你了。” 古鹏飞瞧着妻子幽怨的眸子,是一种心碎的感觉,是他错了,让作为妻子的她爱得这么辛苦,“琮佳,对不起!” 梅琮佳摇头说,“先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还有任小可,你知道吗?五年了,任小可就这么兢兢业业、躲躲藏藏地做你的情人,哦,连情人都算不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付出,为你失去自我,她背着你流了多少眼泪你知道吗?” “我并不想这样……” “我知道,你也很难,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着,沒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所以,我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辛苦,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人,只要把一切都说开了,我会马上放你们的爱情一条生路!” 古鹏飞的心陡然一疼,他就知道不像他期望地那样,“你什么意思,琮佳?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不是任小可,我知道是因为我的问題,让你这段时间一直心力交瘁,但是,我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任小可自己都说了,她不会再來打扰我们了……”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你看,这是她发來的短信,她今天來家里就是做最后的告别的,我沒见她,我觉得也沒有必要见她。” 梅琮佳避开了他递过來的手机,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因为全都知道,所以她才决定放心了,“鹏飞,我们离婚吧!”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居然沒哭。 古鹏飞竟沒有任何反应,他们很默契地沉默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这一夜他们谁都沒有睡,一直行走在彼此的哀伤里,明明已经相爱了,又何以走到今天?古鹏飞再也绷不住了,他转身过去,对面着梅琮佳无声的哭泣了,他其实想跟她撒泼耍赖让她收回那句话,可是,五年了,他太知道他的妻子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她的艰难,她的苦楚,他也都明白。 梅琮佳看着他抖动地肩膀,他从來都沒有在她面前哭过,他这样她很难受,也很心疼,她伸手从背后抱住他,“鹏飞,别这样好吗?在我心里你是很好的丈夫,相信我,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怪你,也沒有怪她的意思,这,也许就是命吧!”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出來了,“鹏飞,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我也可以从此解脱了,答应我,好好照顾天天,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相信她长大了就会理解了。” 古鹏飞挣脱了她的怀抱,反身过來紧紧地掬住了她,“不能不离吗,琮佳?你明知道我不想这样,你也不想这样,就算为了孩子也行!咱们不离好不好?” 梅琮佳擦了擦他带泪的面庞,其实,她又怎么舍得,怎么忍心,但是只要一想到任小可的那些惨烈的经历,她就心疼,“鹏飞,你能把沒着沒落的我救过來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妻子和母亲,你就一定能把现在失魂落魄的任小可救过來,何况她那么爱你,当我知道了那么多她因为爱你的惨痛经历,就再也沒有办法说服自己不顾一切地拥有你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你是她一生的梦想,我不能看着她一辈子都在企盼!” 古鹏飞扶住她双肩,失声痛喊,“为什么总是成全别人,你觉得你很伟大是不是?梅琮佳你明明知道我爱的是你,却硬生生地把我让出去,对我公平吗?” 梅琮佳的泪水在丈夫的质问下夺眶而出,心痛的岂止是他,她咬了咬牙,用凄绝地声音嘶喊着,“你沒有资格乞求什么公平,有这么一个死心塌地、如痴如狂爱着你的女人,就是对你最大的公平了!” 古鹏飞拍了拍他湿得一塌糊涂的双颊,他知道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这就是他的妻子,他毕生爱着的女人,她看不得别人痛苦,也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富有,她就是这样坚韧着舍弃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渴求,一味地去成全别人。 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真的决定了?” 梅琮佳带着泪,梨花带雨地挤出一个微笑,“是,我决定了。” “梅琮佳,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残忍,你……同时也很自私,你为了自己所谓的心安理得,所谓的宽容大度,扼杀了我们千辛万苦建立起來的爱情,撕毁了我们苦心经营起來的婚姻。我承认因为任小可的事情,我对不起你,我让你难过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古鹏飞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竭斯底里地痛哭,他沒有办法平复他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哭着哭着他又开始笑了,很狂笑很难受的笑,“我是混蛋,我是傻瓜,可是梅琮佳你比我更傻,超级大傻瓜,明明知道自己爱的、要的在自己手上,却拱手把它送给别人,你不是傻瓜是什么……” 梅琮佳背过身去,她是感觉她的心被一点一点地剥落,只有她自己知道,亲手推倒这幸福的围城,是怎样一种痛不可当! ------------ 卷五、幸福无底线 ------------ 149.别辜负,我的成全 加更 梅琮佳和古鹏飞沒有协议便轻轻松松地离婚了,到民政局把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沒有协议有沒有协议的好,古鹏飞发现离婚之后,梅琮佳除了在态度上对他冷淡了些,其他并沒有太多变化,她照常下了班回家,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楼下的客房,一家三口照常在一个桌上吃饭,只是饭桌上很少搭理他,他硬要和她攀谈她便会敷衍地应上两句,吃完饭就早早地自己回房间了。所以,这婚离得更像是小夫妻闹闹脾气。 古鹏飞便沒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只要她还在家里住,所谓“离婚”,无非就是一个形式吧,无非就是这女人在跟男人赌气,反正他是爱她的,而她又沒有别人,等她气消了,想通了,他便求她复婚就好了。 其实,他还是小看了她的决心。 晚饭过后,古鹏飞和天天在沙发上玩拍拍手的游戏,“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做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二个小孩梳小辫儿……” 梅琮佳把厨房收拾妥当了,一边摘了围裙,一边向客厅里咳了一声,那父女俩立刻停止了嬉闹,齐齐地看向她,并乖乖地等着她吩咐。 “天天,你先回房间,我和爸爸有事情要说。”梅琮佳很肃穆地说。 天天努了努小嘴,赖在古鹏飞的腿上不肯走,“不嘛,不嘛,妈妈跟爸爸说悄悄话儿我也要听!” 古鹏飞摸了下天天翘起的小辫子,“好啦,天天,你先上楼,爸爸一会儿再跟你玩儿。” 天天想了想,“那……一会儿我要爸爸妈妈一起陪我玩儿!” 这小人儿都学会讲条件了,古鹏飞斜了梅琮佳一眼,指望着妻子能卖给这小人儿一点面子,梅琮佳却有意地避开了他投注过來的目光。古鹏飞便无奈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胖脸蛋儿,“好呀,你先回房间,一会儿爸爸來跟妈妈说让她上楼陪天天好不好?” “拉钩!”天天煞有介事地伸出她肉肉的小手指。 古鹏飞就伸手勾住了那只小手,“行了,去吧,乖乖的。” 梅琮佳看得心里发酸,怕自己哭出來,只好别过头去不理会他们。 现在沒有女儿來捣乱了,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有些让人心寒,明明是相爱着的两个人啊,怎么能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这么远,她是成心的,而他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稍献殷勤,她就会躲得更远了。 “一直沒机会跟你说,我让国顺住宅小区的房客搬走了,这两天稍微打扫安置了一下,明天就能搬回去了,以后,你要照顾好天天,还有,试着跟任小可重新交往吧,我相信,她会成为天天的好妈妈。” 古鹏飞听了又气又恨,这个女人是玩儿真的,这个女人看起來和善却比谁都残忍,听听这是什么话,她相信任小可会是个好妈妈就把女儿交给她,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时候答应了,他真的有些恼了,抖了抖嘴唇说,“梅琮佳你不要太过分!你要离婚就离了,你要分居就分了,你这个人太有主意了,我承认我无能不能左右你,但是,我跟任小可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儿吧!” 梅琮佳心里一阵难受,他说的沒错,她其实挺霸道的,也只是对他霸道而已。她点了点头,“那好吧,随你,反正我明天搬出去!” 梅琮佳站起來转身要回房了,却被他一把拉住了,回头时,看到了他幽深幽深的眸子带着那么深的怨,那么深的情,那么多不可名状的不舍和难过,她真的心软了,微闭上眼睛静置了片刻,终于还是很冷静地叫了声,“放手!” 古鹏飞便松手了,他太知道她的执拗了,她决定了的事情他从來都改变不了,又何苦让她更加难过呢。 五年前,古鹏飞为了讨好梅琮佳,自作主张为她买了这套房子,其实是在他们的婚姻里留下一个极大的bug,这个bug久而久之变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而对她來说也是他不爱她的凭据。不过这房子买进的时候单价是八千三每平米,而现在竟涨到两万八,也算是很有回报的投资了。 离婚的时候梅琮佳什么都沒要,在那个家里,除了女儿之外,她觉得对任何东西都沒有所有权,而女儿,又恰恰是古鹏飞和任小可未來的家庭中所必需的!她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搬回來,她也算是能心安理得了,也沒有跟古鹏飞提及这房子今后的所有权问題。 让古鹏飞特别欣慰的一点儿是国顺住宅小区的那套房子的装潢和家具都换了,不知道是之前房客的杰作还是梅琮佳的,总之,已经不是她曾经和龚潮一起合租时候的样子了。 把梅琮佳的两只箱子提上楼之后,古鹏飞还是赖着不想走。梅琮佳便下了逐客令,“别呆着了,我还要整理呢!” “那我帮你吧。” “不用!用沒多少东西。”她决绝地说。 也是,一起生活了五年,她只带回了这两箱东西,只是她个人的衣物,那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她都沒有带走,包括他们的女儿,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骄傲啊!古鹏飞很无奈地起身走到门口,“琮佳?”他回头不舍地望向她。 “嗯?”梅琮佳整理着柜子上的东西,看也沒看他,这段时间她一直刻意避讳着与他四目交锋,她沒有太高的演技,与他痴怨的目光碰到一起很难不纠结在一起。 “离了婚,我们还能是朋友吗?”他希望她能允许他经常來看她,更希望她能允许他重新追回她,只要她能机会,他一定会做得更好。 梅琮佳望了他一眼,却沒有回应他,还能做朋友吗?其实,她从來沒有愿意当他是朋友,他是她的爱人啊,永远都是。 古鹏飞见她沒回应,有些受伤却只能忍着,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转身离去了。他的那抹悲伤,以及他那个落寞的背影,让梅琮佳心里又是好一阵难受。 古鹏飞一走,梅琮佳便给任小可打了个电话,她们约在了任小可租住的小区外面的一家冷饮店见面。这次见面,两个女人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些,她们心里都不痛快,彼此也都知道。她们各自点了一个冰激凌,服务生为她们要什么味道的,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说了声“随便”,三十几岁的女人的嘴巴已经不像小姑娘的嘴巴那样刁了。之后,她们什么话都沒说,便开吃了。 任小可吃了两勺,便捂着一边儿的腮说,“不服不行了,到底是不年轻了,吃个冰激凌还倒牙!” 梅琮佳抿了抿嘴,点点头附和着,“可不是,越來越上年纪,有些事情不抓紧,可就真沒多少时间了。” 任小可斜了她一眼,“别绕弯子了,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梅琮佳从包里掏出那把之前任小可还给她的钥匙,往任小可面前推了推,“这个,还是还给你吧。” 任小可定睛看着她,开玩笑地说,“嗳,我说梅琮佳你沒毛病吧,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还的,我已经不想跟你抢老公了,你别这么诱惑我行不行?”她是真的决心要放下了,才这么说。 梅琮佳也不看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冰透甜腻的冰激凌,却觉得沒滋沒味儿的,“我们……离了!” 任小可开始还沒有反应上來,愣着四五秒钟突然叫道,“什么?!梅琮佳你说什么?” “我和古鹏飞离婚了,而且我也刚刚从那个家里搬出來了!” 任小可仔细看了看梅琮佳脸上的表情,她应该不是开玩笑而,那么,她这个为什么?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女人笨到自觉出让自己的老公给自己的情敌,是她太善良了吗?这种善良也太失真了,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即便是从中受益的是她任小可本尊。 “梅琮佳你疯了吗?是,我承认,我任小可很可怜,但是,我不想让你有这样的牺牲,是,我承认,我对鹏飞很渴望,但是,我不想拆散你们的家庭,是,我承认,我任小可很自私很贪婪,但是,我也有节制会冷静!” 梅琮佳让下手上的冷饮杯,向她摆了摆手,“任小可你听我说,我沒有那么大方,更沒有那么善良,做这个决定我也想了很久,是因你而起沒错,但沒有说要舍己为人那么高尚,我和你当初差不多,过不了我自己那一关,这种感觉鹏飞不理解,但是我相当你一定能理解啊!” 任小可怔怔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我理解,可是,还是因为,你们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你让我……让我情何以堪啊!” 梅琮佳笑道,“怎么?有些难为情了,其实大可不必,我只希望你接手之后,对我的宝贝女儿好点儿,还有,能让鹏飞快乐起來,别辜负了我的成全!” “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梅琮佳?”任小可的眼睛湿了,有感动吧,也有难过,她心疼着她对面的这个女人,就像这个女人心疼着她一样。 梅琮佳擦了擦眼睛,“你真讨厌,瞧,又把我的眼泪惹到了!行了行了,天天快放学了,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接送,要尽快进入角色,我女儿可沒有像我这么容易摆平,同志努力,听见了沒?” ---------- PS:哈!多谢郡主姐姐大红章,果断加更! ------------ 150.玩不了,伪心装爱 任小可站在幼儿园的门口远远地望着鱼贯而出的孩子们,天天快走到她跟前儿时,她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微笑,“天天,阿姨在这儿!” 其实,天天早就看见任小可了,只是假装沒有看见而已,若不是自己太小还单独乘不了公车,她是保证不会让这个女人接她回家的。其实,爸爸妈妈的事情她懂,也不全懂,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爸爸妈妈才不住在一起了,所以,她很不喜欢这个阿姨,可是妈妈说了,要她听这个女人的话,如果不听话妈妈就该生气了。 天天小嘴往上一撅,很不乐意地说,“为什么又是你?我爸爸妈妈怎么不來?” 任小可弯腰为她裹了裹大红色的围巾,“你爸爸妈妈要上班!” 小家伙好像对这个理由并不信服,之前爸爸妈妈不也要上班吗,但是还是每天都一起接送她來幼儿园的,就是因为这个阿姨什么都变了,其实她在心里是怨任小可的,可是不敢埋怨她,若是得罪了她,自己可就真的沒人管了! 天天斜了任小可一眼,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上班?” 任小可已经见识过这小人儿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磨人功力了,她可不敢轻易接招儿,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上班?” 天天说,“因为我要上幼儿园。” 任小可便沒再理会她,一手提起她的小书包,一手牵起她的手要到路边打出租,谁知小家伙竟任性地甩掉了她的手,特别认真地质问,“那……明天谁來接我?” 任小可瞟了这小人儿一眼,这认真的小模样让她忍不住一丝心疼,就很温和地问,“你希望谁來接你?” “我妈妈!”天天又想了想,“还有我爸爸,一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以前每天都是这样的。 “可惜,让你失望了,你别无选择,我也是!” 天天一脸地委屈,楚楚可怜地问道,“小可阿姨,我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要我了,我已经好多天沒看到他们了!”原以为,像筱悦姐姐说得那样,爸爸妈妈离婚了,小可阿姨就会变成她的新妈妈,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她已经够担心的了,而事实上,事情比她预想地更可怕,她不但失去了妈妈,连爸爸也失去了。就像妈妈说的,大人的事情她不懂,可是真心不喜欢变成这样,虽然,小可阿姨对她也真的不错,可是就是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哪怕他们凶她。 任小可蹲下去,温柔地笑着说,“天天,咱们回家就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回家好不好?” “不,现在就打!”天天都两眼放光了。 “好,现在就打。”任小可用手机拨通了古鹏飞办公室的电话,最近她的号码一直打不进他的手机,她知道有“黑名单”这件事,想來这个男人是决心要跟她划清界限的,她也不是想这样沒脸沒皮地赖着不走,一点儿自尊都沒有。可是,现在梅琮佳都把古心天交给她了,她若不管,这小人儿可就真的沒人照顾了。好吧,她承认她在为自己找借口了! 电话通了,任小可听到古鹏飞“喂”了一声,就赶紧将电话递给了天天,天天一听到她爸爸的声音,话都顾不上说,“哇”地咧开小嘴哭了出來。 古鹏飞被女儿这声啼哭闹得揪心了,他是一个父亲,女儿是他上辈子的小情人,他宠着她,溺爱着她,更有甚于梅琮佳那个做母亲的,“天天,天天怎么了?别哭,告诉爸爸你怎么了?” “我要爸爸,我还要妈妈!你们回家來吧!呜呜呜……”红红的小脸儿上一颗颗金豆子噼里啪啦地落下來。 “宝贝儿,别哭,快别哭了,爸爸答应你,回家,爸爸回家还不行!” 天天一抽一抽地,“嗯啊……真,真的吗?” “真的!”听着宝贝女儿不那么哭了,古鹏飞的心也稍稍放松了。 “不许变卦!”她想给爸爸拉钩,可是现在办不到。 “嗯,不变卦。” 古鹏飞收了线之后,就开始坐立不宁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回家,更不是不想女儿,那天梅琮佳从家里搬出去之后,下了班之后就去幼儿园接天天。他还指望着能遇上梅琮佳,不管这女人怎么铁了心把他开除了,但是他们好歹还共同拥有一个女儿,这是他们之间不可忽视,不可取代的纽带。他指望着有这跟纽带牵着他们不会背对背走太远,太久,总希望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他便可以抱紧她了,然后再也不放手。 古鹏飞到了幼儿园的时候,天天已经被接走了,他还以为天天被梅琮佳接到国顺小区那边去了,可回到家,就看到任小可在客厅里哄着他的小女儿。当时那画面,那感受,他真受不了了,他想暴虐地抽人,哪怕是抽他自己,但是当着女儿的面他忍住了,在那一眼之后,他就从门里退了出來,不,是逃了出來,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也假装听不见他身后任小可和天天呼喊他的声音。 梅琮佳变成了他的前妻,他一百个不愿意,她的善良,她的和善,为什么从來不用他这儿?她对他是真的狠啊,狠到忽略了他是一个有情感有情绪的男人了,硬把任小可塞给他了。伪心装着去爱任小可,他玩不了,也做不到,这个笨女人怎么能不懂呢? 古鹏飞终于答应回家了,任小可光想想心里就花枝乱颤了,她是爱他的,一直都是,这次是梅琮佳主动退让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她是不会浪费这机缘的。他现在是单身了,她也是,所以她再使出浑身解数來追求他,也是正大光明的。她承认她的自私贪婪,相较于梅琮佳善良大方,但是她比梅琮佳爱这个男人,她一直这么觉得。 任小可兴致勃勃地带着天天去了一趟超市,一说给她爸爸买好吃的,小家伙可上心了,第一次跟任小可统一了战线,无论如何也要爸爸留在家里。 任小可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可是古鹏飞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她沒有胆儿主动打电话问他回不回來,什么时候回來,她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他的妻子,甚至连女朋友也算不上了。自从梅琮佳跟他离婚以后走了,他便不再把家当成家了,一天到晚吃在医院,睡在医院,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闻不问。 任小可突然想到,在古鹏飞心里,她已经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吧,埋葬了他的婚姻,撕碎了他的幸福,所以她活该受他冷落。可是,她不想一直这样,她希望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点点地融化他心里的坚冰,是的,他好像压根儿沒有给她温暖他的机会!幸好,他丢了天天这个包袱给她了,幸好,他对他丢给她的这个包袱这么难以割舍。 墙上钟表的分针又转了一圈了,可是一直沒听到门那边儿有什么动静。 天天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小可阿姨,我困了,我爸爸为什么还不回來?” 任小可用手指捋了捋天天齐肩的软软的卷发,“爸爸可能有事情耽误了吧!” “那爸爸还回來吗?” “回來,爸爸答应天天的事情就一定能办到,这样,天天先吃饭,吃了饭就先回房间睡觉,等爸爸回來了,阿姨在喊你好不好?” 天天显然是困极了,一边扒着小碗里面的饭菜,一边说,“那,你一定喊我!” “一定!” 天天三下五除二吃了几口,便站起來往楼上跑,“小可阿姨,别忘了喊我啊!” “嗯,我会的。” 任小可之前沒带过孩子,所以也并不知道天天被梅琮佳教得多好,多省心,刚刚四岁就会自己刷牙洗脸,自己吃东西,自己照顾自己上床睡觉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任小可越等越觉得沒希望了,都十点半了,想來古鹏飞真的不会回來了,就恹恹地离开了餐桌,歪在了沙发上,这几天她一直很自觉地睡在沙发上。 突然,家里座机有电话进來了,任小可往前伸了伸腰,便拎起了话筒,急急地说,“喂,鹏飞,你什么时候回來?天天都等急了,说什么都不肯去睡觉……”其实,电话通了却沒有声音,“喂,喂,鹏飞,你说话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我什么都沒做,是梅琮佳自己要走的……” “你……任小可!你,你……”电话里传來了周丽华温愠的声音。 任小可一听吓坏了,慌里慌张地就把电话给挂了。这下完了,她闯祸了,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解释,他们全家都会认为她是罪魁祸首,他们一定杀了她的心都有。倘若古鹏飞是爱她的,哪怕不爱她,就像十几年前一样,愿意与她牵手天涯她也绝不退缩。现在,她的境遇却是比十几年前更凄惨,她是孤独的。 周丽华听着电话里的一阵忙音,呆坐了半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她明明就是听到了任小可的声音!她记得天天出生的时候,她就曾在医院里见过任小可,她还叮嘱过她儿子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儿,这几年了她看到他们小夫妻恩恩爱爱沒什么事儿,还以为任小可不会兴风作浪了。 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周丽华转身就扑向在一旁的古俞森,失魂落魄地,“出、出大事儿了,先别让妈知道!” ------------ 151.其实,我一直在 加更 沦为离婚女人的梅琮佳,每天早上起很早乘地铁去陪学生们上早自习,晚上留到很晚盯学生们上晚自习,也只有自己忙起來的时候,她才沒工夫去想孩子。/ 梅琮佳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苍茫,虽然满街的繁华却因为她心里的寂寥而染尽了忧伤。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摸』了下自己的背上,确定天天沒在她的肩上,只有她一个人,从此又只有一个人了,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原点,一个孤独的女人,一无所求,也一无所有。 梅琮佳出了地铁站,一个男人怀抱着他的小女儿迎面走了过來。 那父亲用下巴蹭着女儿的小脸儿,那小女孩便双手抱着她父亲的脸往外推,“咯咯咯,好扎啊……” “叫好爸爸!” “臭爸爸!” 那父亲的便更加得意地往小女儿的脸上蹭,“好啊,你这个小坏蛋儿,叫不叫好爸爸!” 小女孩一边往旁边躲,一边求饶讨好说,“咯咯咯,好爸爸,好爸爸……咯咯咯,好痒啊……” 那父女俩的嬉笑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梅琮佳的注意,她是在想她的宝贝女儿了,还有她女儿的父亲,天天应该放学了吧?不知道这些天跟任小可混熟了沒有?在幼儿园有沒有淘气?鹏飞呢,跟任小可也该破镜重圆了吧?想起这件事她的心里就像是竖起了一根刺。 她好像完全高估了她自己,很多事情都不希望顺应着她起初规划的方向走,而她自己,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日子,也根本不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可以泰然处之,什么东西从拥有到失去都是一个无法泯灭的过程,不可能装作从來沒有经过一样,幸福也好,伤痛也罢,尤其是骨肉亲情,她沒有办法不去思念女儿,无时无刻,而且深入骨髓。 梅琮佳之前去幼儿园悄悄看过天天几次,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原因,隔着铁栅栏门看到一帮小朋友在一起,她觉得她女儿是那个最不快乐的。每次都有喊她,冲进去抱她的冲动,但是她都忍住了。沒有亲妈的好,以后就沒有后妈的坏,她应该为女儿的将來考虑,希望小家伙和任小可能处好。 “滴滴”两声很近的汽车鸣笛声,打散了梅琮佳思绪,有『毛』病吧,她走的是人行路,应该碍不着汽车的事儿。她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望过去,看到紧跟在她的身后,温锦丰从车窗里探出头來了,很绅士地用微笑跟她打了个招呼,“嗨,真巧!” 巧吗?这男人是故意的吧?他是温辛宇的父亲,温辛宇是筱悦的小男朋友,她离婚很容易就会通过筱悦,再通过温辛宇,就被他知道了。或者,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筱楚信本身就跟他成了朋友了! 梅琮佳从心里不想搭理他,虽然这男人本身并不让人讨厌,但是他对她的那份心思却有些讨嫌了。 “嗯,温总,你好。”她有意客客气气地将两个人的关系拉得远一些。 “听说你搬回來了?呵呵,这个,我也是偶然听筱楚信讲的……”温锦丰尴尬地笑了笑,就好像他们这些男人有多大嘴巴一样。 梅琮佳知道不论是温锦丰还是筱楚信都沒有恶意,但是心下是有一点儿不高兴,真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也懒得理他,把头一低,继续走自己的路。 “哎,哎,琮佳!”温锦丰从车上跳下來,疾走两步便追上了她,“你看好久都不见了,也不请我去你家坐坐,这都到家门口了……” “太晚了,不方便吧!”她可清醒地记得她这会儿是一个单身女人了。 温锦丰挑了下眉,“ok,我不上去了,路口的咖啡厅坐一坐总可以吧。” 梅琮佳稍微犹豫了下,她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她对他一直沒意思,若是太刻意躲他了,反倒是显得自己矫情了,“那好吧。” 温锦丰有些受宠若惊,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掌心,跟在梅琮佳身后走向咖啡厅,又不敢跟得太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疾步上去问她开了门。也怪了,年轻的时候也沒有过这么春心『荡』漾的小羞怯。 “喝点儿什么?”坐下后,他便一直盯着她,不自觉地。 “随便。” 温锦丰便向服务员探头说,“哎,服务员來两杯随便。” 梅琮佳一下子便被他逗乐了,“就卡布奇诺吧。” 温锦丰暖暖地向她一笑,他喜欢看她笑,“好,就卡布奇诺。” 不一会儿,便有服务生为他们上了咖啡。 “你这是刚从学校回來?!还沒吃饭吧?要不要点些小点心先垫垫?” 梅琮佳摇了摇头,“我在学校食堂吃过了。” “哦。”温锦丰低头摆弄着他腕上的手表,他都觉得自己不争气,一大把年纪了瞎紧张什么,他干咳了一下,“这个……听说,你离婚了,真是太意外了,在这世界上还真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那古大夫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梅琮佳稍微抿了一下咖啡,她一丝尴尬,也沒有心情去理会这个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是奚落她,还是奚落她前夫,反正这话听起來有些不舒服。 “孩子跟她爸爸?” 梅琮佳点了点头。 “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离婚是必然的,就怕影响了孩子,我儿子就是,我和叶敏刚离婚的时候,辛宇就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活泼的孩子,一下子就蔫了,真让人担心啊!” 梅琮佳皱了皱眉,“是吗?”她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女儿还小,我想,我想时间一长,她爸爸再成个家的话,会好的吧……”她是真不想让她的天天变成筱悦和温辛宇那样孤癖又特立独行的孩子。 温锦丰也发现了她的担忧了,他就想轻轻松松地跟她聊会儿天,沒有危言耸听的打算,“也是,也是,孩子小不太懂事也是好事儿!可是,琮佳,一个人的日子可不好过,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到底是中年男人,小浪漫小清新有点耍不开。 “既然知道不好过,你这些年还单着?”梅琮佳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讲错话!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身边少不了女人,就算是逢场作戏吧,我至少不会寂寞。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会逢场作戏的女人,无依无靠的沒个家怎么成?” 梅琮佳舒松地一笑,是笑他,明明就是一个儒士,却偏偏装什么浪子,“也对,像我这种固执,顽固不化的女人,以后要是再找也会找一个不会逢场作戏、老实巴交的男人,这女人啊,越是上了年纪,越是不敢拿自己的后半生赌博了,我已经输不起了!” 蕙质兰心的女子总是这样,轻轻松松就将了男人的军,把话堵在那儿,又不觉得尴尬和难堪,可是,作为温锦丰來说,他不甘心啊,他已经错过了她一次了,他总不甘心错过她第二次了,他抽动了一下僵硬的面庞,“琮佳,你知道的,我喜欢了你好些年了,其实,我一直都在,守候也罢,等你也罢,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梅琮佳愕然地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很窘迫,她终究是沒有躲开,“温总!我刚离婚,我沒有心情想太多,我……” “我可以等,一直等……”她是他渴慕着的那种女人,当他得知她又恢复了单身了,他真觉得老天爷都在垂青他,他一再告诉自己应该沉住气,可是,遇上了,他竟然像一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先『乱』了阵脚。 “对不起温总,我想真是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梅琮佳站了起來,抽身离开了餐桌,她其实也有些慌,知道他爱慕她,沒想到他竟这么急切。 男人常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为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在乎了呢,她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点滑稽,他失态了,竟像一个懵懂少年一样沒了分寸。关乎爱情吗?她一直不知道像温锦丰这样的男人,有身份有地位硬件过硬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这是男人的弱点,也是人『性』的弱点。 温锦丰看着她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了,他心里很沮丧,不过,他也为刚刚他的言行懊恼不已,一个刚刚失去了婚姻的女人一定对爱情有所怀疑吧,她需要一个缓冲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应该慢慢來。 * 等她走远了,他才出去,一个有阅历的男人懂得适度地放慢自己。 这时候,筱悦趴在相隔了三张桌子上地慢慢地往门口方向瞄,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温辛宇,“嗳,真的是你爸和梅老师耶!怎么会这样啊?他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刚刚他们的谈话都听到了,他爸爸喜欢梅老师啊。温辛宇完全傻了一样咬着那只搅拌勺,他想不通,不理解,搞不懂……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啊! “嗳,要是你爸真有本事娶了梅老师,我就一定嫁给你,哈哈,有梅老师这样的婆婆,忒幸福了!”筱悦沒心沒肺地说。 温辛宇站起來提起书包,也别沒好气地说,“走啦!” 筱悦赶紧从后面追上他,“等等我?辛宇你慢点儿,蛋糕沒拿,你不去梅老师家了……” “回家。”温辛宇头也不回,急匆匆已经出了门了。 “不是说好了梅老师心情不好,咱们去看梅老师的吗?” ------------ 152.阿姨,没有妈妈好 古鹏飞泡了一碗方便面,并随手压了一本书在碗面上,然后伏在桌前看早报。今天他本來只有上午有手术,同科室的周大夫家里有事,他就自告奋勇地接替了周大夫下午的手术,反正他最近白天夜里都长在医院,闲得沒事儿可干。 周丽华径直走进了古鹏飞的办公室,用手敲了敲他的办公桌。 古鹏飞头也不抬,只皱了下眉头,很不耐烦地说,“谁啊?能不能让人消停一点儿了,午休时间谢绝打扰!” “谁?!你妈!”周丽华音高八度地叫道,“混小子,你可真行,还有闲情看报纸啊你!” 古鹏飞一个哆嗦站了起來,“妈?你什么时候回來的?”他瞅着老妈那气势真有掐死他的冲动,便下意识地往后仰。 他不躲的话,周丽华还沒那么生气,他越是躲就越觉得这小子欠揍,扬手“啪”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背着家里都干了什么好事!” 古鹏飞是独子,但是身为机关干部的古俞森和周丽华并沒有对他十分溺爱,从小就有些军事化教育,最狠的时候古俞森用皮带抽过他的屁股,玉不琢不成器,尤其是男孩子!但是,说到底他现在都是一个男人了,也有将近二十年沒挨过揍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巴掌让他们母子都有些懵。 古鹏飞垂下脑袋,老半天才说话,“妈,你先别着急,我知道,我和琮佳离婚这事儿不该瞒着家里,我也是怕你们担心,特别是奶奶,她身体现在那样儿……” 周丽华绝望看着古鹏飞的眼睛,“什么?!离婚……你说,你们离了!你这个死孩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要把爸爸妈妈都气死呀你呀!”她痛声哭喊着,更加密集地捶打着儿子的胸膛。 “妈,妈,你打吧,都是我不好!”古鹏飞扶住母亲的肩,他知道她很受伤,梅琮佳是走到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的心里去的,任谁也不舍得吧,尤其是他自己,可是,谁让他自己有那么一段抹灭不了的过去呢,谁让他遇上这么一个死心眼儿的任小可呢,“你要是解气,你干脆打死我得了!” 周丽华抽了抽鼻子,并抓起古鹏飞的白大褂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说,为什么!为什么离婚?谁提出來的?是不是因为那个任小可,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我去找她……” 古鹏飞抱了抱她颤抖地抽泣着母亲,“妈,也不全都因为任小可……” 周丽华抬头看他,“怎么,还护上了?!古鹏飞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脑袋被门挤了吧?梅琮佳多么好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是古心天的亲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父亲!” 古鹏飞推开周丽华,走到门口关了门,“妈你小点儿声,这是医院!” “嚯,你还知道丢人呀!”周丽华见他越是紧张,越是升高八度跳着脚嚷开了,“我告诉你古鹏飞,你和那个任小可以前是怎么回事儿,都是老黄历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天天的爸爸,琮佳是天天的妈,你应该对她们母女负起责任來,你也别跟我谈什么狗屁爱情,一个抛弃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人沒有资格谈这个,它只能让我觉得恶心,你现在,就去给我把梅琮佳给我找回來,找不回來的话,从今天起我沒儿子你沒妈!” 不是每一个当婆婆的都能为了儿媳妇豁出自己的儿子,梅琮佳这两年为这个家所做的是真让周丽华感动和受用了,任劳任怨帮她伺候老太太不说,她还那么贴心,帮她想到家里的方方面面。 “妈!你就先别掺和了行不行?你以为弄成这样我愿意啊,你以为我愿意离这个婚啊,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古鹏飞悲怆地坐到了办公桌上,捂着脸说,他身心俱惫,很累很累。 “我……我去找琮佳,我相信她还认我这个妈,我相信她对这个家还有感情,我更相信她舍不得孩子!我要是把她给你找回來,你得给我好好表现,说什么也要把媳妇给我留住,听见了沒?” 古鹏飞声泪俱下,他心疼自己的母亲,为了他这么卑微地去求谁,“妈,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我求求你,别逼我行吗?我也不愿意做这样的混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闹着离婚玩儿,我比谁都珍爱这个家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琮佳也好,小可也好,我在她们面前都是罪人,那样兢兢业业的日子我受够了,我从來沒有机会,也沒有资格去决定选择谁抛弃谁,甚至沒有足够的精力去爱她们当中的哪一个,现在好了,梅琮佳直接把我开除了,我不要去想自己背负的那些债,我也不渴望什么幸福,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周丽华从來沒有见过儿子这么受伤过,当初任小可不告而别的时候,也沒见他这么心痛过。她忍着眼泪,拍了拍古鹏飞的肩膀,“好了,好了妈知道了,知道你心里憋屈,跟妈回家,有什么事情妈妈和你一起扛着,老是吃泡面,身体会垮的,傻小子!” 任小可是因为昨晚错接了周丽华的电话专门跑來给古鹏飞通风报信來的,她不知道古鹏飞上午有手术,一上午她已经打了数十个电话了,无论是他的手机,还是办公室的座机都沒人接听,她还以为他生气她利用天天哄他回家故意躲他呢,就找到医院來了。 她站在门外,倚着墙慢慢地瘫倒在地上,门里相拥而泣的母子让她万分嫌恶起她自己來,她那么分明地感觉地自己真真切切地爱错了,她的爱,对她爱的人,她自己,周围一切的人,都无益,满是伤,满是怨,满是痛! “一个抛弃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人沒有资格跟我谈爱情,它只能让我觉得恶心!” 周丽华这句话让任小可彻底无法释怀了! 是她,一次一次地让自己爱的人陷入尴尬,甚至是痛苦的境地,而且她爱的人宁可自己躲在办公室里吃泡面都不愿意跟她在一起。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她的“爱情”,被人称为“恶心”,她竟沒有办法怨恨这个人,周丽华说得沒错,是她还得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家散了,是她害得古鹏飞有家不能回,是她害得梅琮佳失婚了,是她害得天天成了一个舍孩子。 任小可突然醍醐灌顶一般看明白了所有事儿,爱情必须是互相的,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那是犯贱!这些年,她就是这样一个傻瓜,为了一个自娱自乐的梦想,痴痴地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还连累了古鹏飞和梅琮佳输掉了婚姻。 看明白了,却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从医院里落荒而逃,感觉大街上每一个人都在嘲笑她。 晚上放学的时候,小朋友都走光了。就剩下天天一个人倚着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发呆,她其实很想哭,但是这会儿哭了又沒人看,沒人心疼,所以她倔强着。 白老师从背着包下班经过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这个落寞的小人儿,“天天,妈妈还沒來接你吗?” 天天插了插手指,骄傲地努起小嘴说,“妈妈……会來的!” “那,老师陪你一起等妈妈吧?”白老师蹲下來理了理天天的领子。 “白老师,天天是不是不可爱了,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要天天了,就连小可阿姨都不要天天了,呜呜呜,白老师,我该怎么办?”孩子毕竟是孩子,一不小心就哭出來了。 白老师皱了皱眉毛,天天的妈妈她是见过的,那么温婉的女人,“说什么傻话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天天呢!一定是他们今天太忙了……这样,天天,老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天天擦了擦眼睛,“嗯,老师你一定让妈妈來,天天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妈妈说呢!” 梅琮佳一接到白老师的电话就赶來了,來之前她还给任小可打了电话,却怎么也沒打通。 天天看到梅琮佳的时候并沒有表现出多亲热,反倒背对着她不肯跟她说话。梅琮佳在白老师面前稍显尴尬,转到女儿面前讨好地抱她,“天天,是妈妈不好,不要生气了好吗?”天天一直跟她爸爸一样是有脾气的,又别过头去。 梅琮佳讪讪地向白老师笑了笑,“这孩子,又使小性子了。” 白老师微笑着蹲下來,“天天,你不是要妈妈來接你吗?怎么又不理妈妈了呀?妈妈会伤心的!” 天天连忙回來头來,大声叫了一声,“妈妈”扑到了梅琮佳的怀里,“妈妈跟我回家吧,天天可想你了!” 梅琮佳点了点头,心里酸酸的。 “妈妈,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 “妈妈在上班。妈妈很忙,在学校里照顾哥哥姐姐们!” “妈妈不回家,爸爸也不回家,天天都不想回家了。” “呃……爸爸也沒有回家?” “嗯,小可阿姨总是说你们要加班,是吗,妈妈?” “小可阿姨对你好吗?”梅琮佳知道她不该问,这个问題对一个懵懂的孩子有点儿残酷,但是她就是不放心。 天天点了点头,又立即摇了摇头,“小可阿姨沒有妈妈好!” 孩子认真的神情,认真的回答,让梅琮佳这个做母亲的无地自容,更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 153.大家,都要幸福 (.) 古鹏飞在医院加班,周丽华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走到阳台上,愁容凝重地望着窗外的夜色默默发呆,仿佛她刚刚知道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沒了,梅琮佳那么一个和善贤淑的女子,怎么能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呢?还有鹏飞,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她还不了解吗,怎么可能背弃自己的老婆玩婚外恋呢? 她默默地坐在藤椅上,她一时怎么也转不过弯儿來,要好好想想!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把爱放在嘴边上,总说爱情无价,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把她这一辈人活得洒脱,所以儿子媳妇好的时候她总是尽量地给他们空间腻歪,她不像别的婆婆似的生怕媳妇儿把自己的儿子抢走了。【百度搜索八戒中文网.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可是她不管,不打扰,竟换來了这样的结果。 她儿子说,他心里的人是梅琮佳不是任小可,她信,也很确定这件事。像梅琮佳那种蕙质兰心的女人是不是真爱,自然也都了然于心,他们明明彼此相爱的,却要分手,难道说这年头爱得死去活來已经不时兴了,非要弄出个想爱都难,才叫感天动地! 周丽华站起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踱着步子,这里面好像有她不熟悉的味道,是來自任小可的味道,想想她家里的每一处都被任小可碰触过,她就无端地心慌。她不愿意让梅琮佳回來的时候也闻出这味道,梅琮佳一定比她更敏感。她开始神经质地用抹布擦拭所有的家具家电,包括旋梯的扶手,每个房门的扶手。 门铃响了,周丽华还以为是古鹏飞回來了,把湿手在胸前围裙上胡乱地擦了擦,又抹了一下眼角,才慢吞吞地去开门,“怎么不拿钥匙,我这是回來了,要不你还回不回家了?还真打算让那个狐狸精就这么鸠占鹊巢?” 拉开门的瞬间,周丽华刚刚絮絮叨叨的嘴巴一下子僵住了,“琮佳?” 梅琮佳装着很淡定地抿嘴一笑,“妈,您,回來了?”怪不得今天找不到任小可了呢,看來,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 周丽华从任小可接了她的电话开始心就一直悬空着,后面彭之玉知道瞒不住了才说儿子媳妇不太好,下了飞机就直奔古鹏飞的办公室,却得到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就让她有些撑不住了。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她想念的人了,可就真的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來,也顾不得去擦。 “奶奶,你怎么哭了?爷爷欺负你了,还是太奶欺负你了?”天天摇着周丽华的手臂问。 周丽华把小孙女揽到自己的腿边,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梅琮佳拉进了家门,“孩子,让妈看看,让妈看看你……”她平时也不是爱哭的人呀,这会儿怎么就这么撑不住呢! 梅琮佳一边陪着周丽华在沙发上坐定,一边从茶几上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妈,妈,你别着急,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周丽华捏着纸巾擤了鼻涕,又连忙握住了梅琮佳的手,生怕一松开,眼前的这个大活人就能飞了似的,“琮佳你告诉妈妈,你是跟鹏飞商量好了跟妈妈闹着玩儿的是不是,你们谁也沒打算离婚是不是?” “妈,我和鹏飞的事儿都已经办下來了,你就别问了,好吗?”梅琮佳幽怨的眼睛里藏着泪,她固执地不让它们留下來,婆婆心里难受她知道,她不能再在老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委屈和脆弱來了。 周丽华见她这样就更加确定了,两个孩子其实都不想分,这便是契机。她立刻心疼地拍拍梅琮佳的肩膀,“好孩子,妈知道你难,都是鹏飞混蛋,也怨那个任小可太歹毒了……”她看了看伏在她腿上的天天,觉得有些话当着小孩儿的面不好讲,便说,“天天你先上楼去玩,奶奶跟妈妈说会儿话!” 天天努着小嘴,“不要,我也想妈妈了!天天也有好多话跟妈妈说呢!” 周丽华向她使眼色,“听话,今天晚上奶奶帮你留下妈妈!” 天天眼睛一转,“那好吧。” 目送天天上楼了,周丽华接着说,“琮佳啊,妈相信你生气也你生气的道理,都是鹏飞的错,但是你也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能一生气就离婚呐!” 婆婆要说什么,梅琮佳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是铁了心软硬不吃了,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妈,您到什么时候都是我妈,从我进了这个门,我就这么想了,这些年您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对我好,疼着我,护着我,我全知道!可是妈妈,我和鹏飞的事情我们已经决定了,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办的,您就别再劝了!” 周丽华被她硬生生地堵在这儿了,她憋得难受,不觉声泪俱下了,“妈不相信你们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不被旁人,你想想天天,她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不是不知道沒娘的孩子的苦,……你这孩子看起來厚道,心要是硬起來是真狠呀!”她是急了,一急就口不择言了,竟一针见血地刺到了梅琮佳的痛处。 梅琮佳顿时眼泪汪汪地垂下了头,悲怆地,“妈,您也是女人,家里除了这样的事情,我作为妻子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离开的,您知道这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來说意味着什么!任小可是个大活人,她回來了,她对鹏飞一直不死心,而且她也因为鹏飞受过太多罪了,您儿子对她永远都狠不下心來不管不问,我不放手,痛苦的就是我们仨人,我忍痛割爱,是不愿意我女儿受到更大的伤害,不希望我的爱人永远受着良心的拷问,在两个女人中间徘徊……” 梅琮佳呜咽着,她委屈极了,看到婆婆扑朔迷离的泪眼,她更心疼。她相信,她的难处她一说婆婆就全都明白了,她一直都是她最善解人意的妈妈。 周丽华全都懂,这孩子的委屈,无奈,不忍,善良,甚至还有懦弱,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心眼儿好,才要成全鹏飞和任小可,可是鹏飞他不快乐,任谁放弃了真爱都不快乐,你知不知道?回來吧,琮佳,妈妈求你了……” 她说着便瘫软地跪在了梅琮佳面前了,她真的怕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她更担心自己的儿子失去这么一位爱人,后面的路怎么走。 梅琮佳吓坏了,“库嗵”也跪了下來,“妈,您这是干什么!起來,有话咱起來说好不好?” 周丽华固执地摇头,“你不答应妈妈,妈妈就不起了。” 梅琮佳强行拉着婆婆站起來,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妈,小可是个好女人,她是真心爱鹏飞的,她真的为鹏飞做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你看,我都放心把鹏飞和天天交给她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社会开放了,离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和爸爸也不用再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來,有人问,你就告诉他们,鹏飞不是那种胡來的人,他和小可是大学同学,相恋了很多年,因为小可去了国外两个人才分开的……妈,这么多年了,小可耗尽了她大好的青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爱着鹏飞,义无反顾地为鹏飞付出着,他们会幸福的,你相信我!” 周丽华再一次泪崩了,“是,大家都好,都好,可是你呢,孩子?你可怎么办啊?”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已不再是自己儿媳妇的孩子,这个叫了她好几年妈的孩子可就从此无依无靠了,“就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了?鹏飞他心里有你啊,满满的装的都是你!” 梅琮佳倔强地笑了笑,“鹏飞说过他爱我,我信!可是,妈妈,爱情是什么呀?每个人都把爱情驾驭到很高很高的位置上,可是当在生活中与责任和道义撞车的事情,它那么容易就妥协了,就毁坏了!妈妈咱们都应该善待任小可,她真的为了鹏飞遭了很多罪,她为了鹏飞受过比死还惨烈的难,别说鹏飞了,就算是我,作为旁观者遇上任小可渴求的目光,我都不自觉的妥协,何况鹏飞是当事人,还是个重情义的男人,所以他硬不起心肠來,对任小可也好,对我也好。所以,妈妈,咱们就别让他左右为难了吧!” 周丽华伸开臂膀紧紧地拥抱了梅琮佳,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把什么也看透了,看开了,她若是个笨一点儿的,胡搅蛮缠的女人就好了,一定会牢牢地抓住自己的男人,她就是太聪颖了,才在自己想要的时候忍痛割爱,“妈求你,无论如何,别恨鹏飞,或者少恨他一点儿,他也不容易!” 梅琮佳摇头,“您别这么说,我不恨他,我谢他还來不及呢,他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好女儿,还有一个好妈妈!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最自私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快乐地长大,所以,大家都要幸福!” 古鹏飞在外面背靠着门,他的前妻和他母亲肝肠寸断的对话,让他连呼吸很困难起來,胸臆中充斥着各种情绪。 幸福底线153_153.大家,都要幸福更新完毕! ------------ 154.失意,消亡的翅膀 任小可从医院里出來,一路又是哭又是笑地,失魂落魄地走在繁华的上海街头。人,不管到多少岁,都会有迷失方向的时候,而可怕的是,恍然间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一路身在迷途上,也看不到正确的方向。 活到这个份儿上,不出彩,爱到这个份儿上,很受伤。 梅琮佳的退出,并不能成全她的海阔天空,即便他们离婚了也不意味着是能她开启一扇幸福的门。或者,正好相反,在古鹏飞眼里,他的家人眼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杰作,她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小三,是那个破坏稳定团结的始作俑者,所以,向她涌上來的,全是仇恨,厌弃,还有更多的仇恨和厌弃,而自己所期许的希望,爱情,却离她越來越远,越來越飘渺。 她一直都在鼓励自己,有爱,就有希望和奇迹,她留给古鹏飞的是最无保守的爱,只要他理解和懂得了她的爱,他就一定会感动、会珍爱!可是,现在,她一下子认清了眼前的局势,失意,使一切希望消亡了翅膀,她终得不到那个好美的幻想世界。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卑贱,要品相沒有品相,要样貌沒有样貌,连青春也飞走了,还是一个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她凭什么取代梅琮佳?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自嘲,更难过。 “任小可,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任小可,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追求爱情!” “任小可,你知道不知道,爱情就是王八蛋!” “任小可,你真他妈不要脸……” 这是叫任小可的女人,像疯了一样在繁华的街口上大大咧咧地骂着任小可,路灯亮起,她身旁的人流流水一样穿越街心的斑马线,任小可有些能动地在乌央乌央的下班人潮中跌跌撞撞着,其实在她身边,有很多复杂的表情,惊讶的,窃笑的,目瞪口呆的……她只是感受不到。 当那些神态复杂的路人全都穿过任小可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红灯又亮了,许许多多飞驰的车辆带风而过,有个车主还暴躁地向街心这个疯癫的女人爆出粗口,“妈的,找死啊!” 这回,任小可这下听清楚了,呜咽着眼泪,“对,老娘今天就是找死!” 她突然刹住脚步,转身迎向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闭着眼睛,凄厉地笑着,笑中带泪。 一声急刹车,随着“砰”地一声,任小可还是被从车子的一侧顶了出去,接着又是一声闷响,那车子撞到了街道中心的护栏上,很显然,车主是为了避开任小可才急转方向盘的。但是,任小可还是被擦伤了一边的胳膊,都淌血了,染红了她的浅灰色的风衣袖管。 奔驰车的温锦丰感觉到他的左脚有些发麻,但他先是掐了掐额头,说实话他头脑确实有些不清楚,他刚刚一边开车一边回忆梅琮佳刚刚拒绝他的时候的神态,她并不是厌恶他吧,还还想接着怎么一步步走进她赢得美人归呢,怎么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车子的正前方了呢!他愕然地一边踩刹车,一边大幅度地扭转方向盘。 可是,还是撞上了?他心里慌慌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边蹲坐在路边的女人,她流血了,她还在很夸张地张着嘴巴大哭! 温锦丰的左腿还是木的,一跳一跳地來到了任小可面前,“小姐?你怎么样?能站起來吗?我送你去医院吧!”他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的左边胳膊,查看她的伤口,她的小手臂上被蹭了一道大约五厘米左右的伤口,应该不是很严重。 “医院……不,不,我不要去医院!我再也不要去医院!” 温锦丰皱了皱眉头,大约已经领会了,这女人不完全是因为被他的车子撞了受到惊吓才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在医院受了什么刺激才不看交通指示灯而被他的车子撞了!算他倒霉吧,总不能看着一个女人在大街上把血淌干不管不顾吧。 温锦丰钳着任小可的另一边胳膊上了车。 “干嘛!放开我!” “我受伤了,送你去医院!”温锦丰有些不耐烦地瞥可一眼他副驾驶座上的“大麻烦”。 任小可也不说话,比起大街上的噪杂,还是车里的环境舒服一些。 过了晚上九点,医院大厅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病患和病患家属进进出出,温锦丰钳着任小可的胳膊快速地直奔急诊室,由于任小可的柔弱和无精打采,显得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异常的人高马大了。 护士帮任小可处理了伤口,吃惊地看着任小可满脸都是泪水,“只是蹭破了皮,不会留下疤的!” 任小可像是沒听见似的,而温锦丰则识趣地向那护士笑了笑,“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两口子打架要有个轻重,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真是的。” 护士肯定是误会了,但是任小可沒有辩解的意思,她仿佛压根儿就沒听进去,温锦丰作为男人也不好做过多的解释吧,只怕解释多了更难为情,便讪讪地向那护士一笑,“她这伤沒什么大碍?” “嗯,注意别把伤口弄湿了,这些天少吃辛辣、油腻的东西。” 温锦丰望了任小可一眼,“嗳,记住了?” 任小可还是不说话。 温锦丰皱了皱眉,于是在次拖着她出了急诊室。 “你家在哪儿?” “我沒有家。” 温锦丰的悄悄地握了握拳头,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呢!捡了这么一个大麻烦,把她再次抛到大马路上,就她现在这精神恍惚的样子,要是再遇到一个不管不顾的马路杀手,可能就不是蹭伤了一只胳膊的事儿了,他经受不住道义的谴责!可是,继续把她拿在手上吗?这深更半夜的,带着一个痴痴傻傻、哭哭啼啼的女人,他真不知道去哪儿。 在他们路过医院大厅往门诊楼外面走的时候,遇到了一对老夫妇,因为深夜医院沒什么人的缘故吧,那对夫妇的对话听起來特别清楚。 “咱不治了,花那钱沒用!”是老汉的的声音。 “又胡说,跑到上海來不就是为了给你治病吗?以后可不兴这么不让人省心,到处乱跑了!”老汉旁边的老太太说。 温锦丰下意识地像他们望了一眼,那老头儿也就六十几岁吧,瘦得有些不成人形了,走路脚上都不怎么吃力,手搭在他老伴儿的肩上,那老太太瘦弱单薄地身体承担着她丈夫的身躯,吃力地一点一点往前挪。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酸! 还有他遇上的这个失意的女人,她今天一定是经历了很惨痛的事情,才变得这么六神无主了,她的悲戚和他们的艰辛在一定上感染了他,这个玄妙而且霸道的世界,到底都是怎么绝然地演绎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很快,他突然感到知足了,他沒有得到他情有独钟的女人,但是他还有希望不是吗? “你要是实在沒地方去,就先去我家吧!平时就我跟我儿子在家,沒有旁人,你安心把伤养好……”温锦丰突然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了! 任小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即将于他们擦身而过的老夫妇,她咬着嘴唇,面无血色,而且浑身都在瑟瑟地发抖,她找了这么些年的禽兽,居然让她遇上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禽兽在她身上所做的事情,带给她的耻辱,真的是他,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很显然,任小可颇具压力和怨恨的目光不但吸引了温锦丰,也吸引了那对老夫妇,他们的脸色变得极端难看了,所以,温锦丰可以断定,任小可和他们之间一定有不断恩怨吧! 任小可挣脱了温锦丰的牵制,缓步走到那老头儿身边,“刘才成,你这个天杀的恶魔!”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愤然有力。 她认出他來了,这么些年了,她居然一眼就把他给认出來了!刘才成的妻子田月娥本能地护住她的丈夫,“不,不,姑娘,你认错人了!” 任小可冷笑着逼近刘才成,“是吗?我认错人?你问问他,我有沒有认错人,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做在的事情,迟早是要还的,一把年纪了,这因果循环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吧!” “……姑娘,有话好好说,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田月娥明显地感觉到她丈夫全部的重力都向她压了过來,然后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他爸,他爸,你怎么了?!哎呀,大夫,大夫,快來人啊,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在这凄厉的哭叫声里,护士医生推着移动病床迅速赶了过來,而任小可整个人都瘫了,她从來沒想过,她恨了这么些年的恶棍,竟这么不堪一击地在她面前倒下了,说不上什么滋味,说不上來解恨,她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而温锦丰眼疾手快地趁乱拖着任小可逃离了现场,其实他也沒有那多时间考虑怎么做,他就是不想让这个惨兮兮的女人再次陷入麻烦了。 ------------ 155.世界,小得像闹剧 温锦丰侧着脸偷偷观察坐在他副驾驶座上的这个女人,她的情绪好像56书库妙,竟还能让我遇上这个魔鬼!”她咬牙切齿地说。 看着任小可的眼泪又被招了出來,温锦丰很抱歉,往前欠了欠屁股,抽了纸巾递给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温辛宇推门进來了。其实,眼前的画面并沒有过分的地方,他只是抽了纸巾递到她手上而已,沒有拥她入怀,也沒有为她拭泪,也沒有要想这样做,可是,温锦丰看到自己儿子愤然,质疑,恼火的表情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了,“辛宇……你,你回來了?” 温辛宇到底是被沙发上的一男一女给刺激到了,他们虽然现在什么都沒做,但是,还记得四年前他就是撞见他父亲抱着一个女人在这沙发上纠缠撕咬!他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都试图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去理解他爱上了梅老师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而迟迟不婚的那种寂寞了,他都试图鼓励他去追求梅老师而成为他的新妈妈了,他却又把别的女人带回了家里。 他们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温辛宇这会儿很伤心,“你不是喜欢梅老师吗?你,你一点儿都配不上她!” 温锦丰错愕地看着他的儿子,“说,说什么呢?!”他还沒反应过來,只见温辛宇已经退了出去,“砰”地带上了门。 “辛宇!哎呀,不是你想得那样……” 更加错愕地是任小可,刚才那孩子误会了她知道,可是他说的梅老师该不会是梅琮佳吧? 温锦丰叹了口气,“这小子……”他讪讪地向任小可一笑,“不好意思,孩子误会了,我,我先给他老师打个电话,这牛脾气也就他梅老师能制得住他!” 任小可瞄了一眼他手机上翻出的那个号码,录入的名称果然是“琮佳”二字。这个世界可真小,太小了,小得就像是一场闹剧。 古鹏飞家的客厅里。梅琮佳怀里揽着天天,古鹏飞和周丽华分别坐在她们母女的一左一右,全都静默下來了。其实,并不是沒有话说了,而是分别有太多的话想抢白,生怕说得急了,说得过了,连这份安静都打碎了,捡不起來了。 天天仰望着她的妈妈,困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去不忍睡去,她是担心一睡过去,妈妈又走掉了。孩子小小的担忧,这些做大人的都知道。 “琮佳,天不早了,你就别回去了,就陪着孩子睡吧,这样,我让鹏飞跟我在楼下睡!”周丽华建议说。 天天眨了眨眼睛,央求着,“好吗,妈妈?不要走了,不要走了!” 梅琮佳亲了下女儿的额头,“好,妈妈不走了,天天安心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幼儿园呢!” 一听梅琮佳答应了,周丽华立即说,“那,你们娘俩就上楼吧,不然孩子睡不实!” “嗯,”梅琮佳便抱着天天上楼了。 这间卧室还和当初一样,墙上挂着她和古鹏飞的结婚照,床单,被罩都是当初她买的,橱柜上摆放的饰品和灯具也都是当初他和古鹏飞一起选的,房间里的味道也沒变,似乎还残留着他们前些日子他们欢爱过的气味儿,她甚至有些怀疑,她真的离开了一个多月了吗? 梅琮佳把女儿放到大床上,然后躺在她身边,为女儿掖了掖被子,“睡吧,宝贝儿!” “妈妈,你真的不走了?” “嗯,不走了,安心睡吧。” 天天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梅琮佳入神地盯着这个小人儿,她想念了这么些天的小东西,她的睫『毛』密密的,长长的,像极了古鹏飞,她的皮肤白白的,粉粉的,又像极了她!真的真的舍不得,想着,自己是这么狠心的一个母亲,她内疚极了,甚至都有些反悔了。 这时候,古鹏飞端着一杯牛『奶』进來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妈说,天天晚上要喝杯『奶』。”老妈给编的这理由太烂了,烂的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睡着了!”梅琮佳并不抬眼看他,不是不想看,而是怕看他的时候,不经意地流『露』出不该有的暖意。 “哦。”古鹏飞立在床前,沒有要走的意思。 天天猛地睁开了眼睛,伸着胳膊够着她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和我们一起睡!” 古鹏飞脸上瞬间有一丝惊喜,父女间的心灵感应吗?就知道他嫡亲的女儿会帮他,其实帮他也是帮她自己,但是,沒有梅琮佳的指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呆呆地站着。 天天仿佛察觉了她爸* 爸瞅她妈妈那种恳求的表情一样,更加哭闹着拉着她妈妈,“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嘛!” 梅琮佳望了古鹏飞一眼,捏了捏小东西的小脸儿,“好好好,你这个磨人精!” 古鹏飞一听便立马跳上了床,躺在天天的另一边儿了,也不敢轻易说话,但是梅琮佳看到了他脸上带着得逞的坏笑,也假装什么也沒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天天真的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古鹏飞并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梅琮佳从心里也并不想把他驱逐出房间,但是,不赶他走,这又算什么?说不过去嘛!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她睡着了。” “嗯。”他只应了一声,并沒有要离开的意思,其实也是他老妈的『奸』计啦,只是,他有些胆怯。 “我去洗澡了,你也回去找点儿睡吧!”梅琮佳抽身进了浴室,并把浴室的门反锁了,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沒品地擅自闯进來,却是在以这个举动來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古鹏飞听到浴室里的锁门声,心里是有些不爽,不爽归不爽,他还是感动于今晚她能留下來,老妈刚刚在楼下教他必须要抓住机会,一招制敌,扭转乾坤,他觉得也是!看了看床上的小东西,搓了搓手,『摸』出手机悄悄地给老妈发了一条求助短信:天天已睡着,琮佳去洗澡,接下來怎么办? ------------ 158.鲜血,染红的早晨 梅琮佳第二天一早起来拉开门的时候,.他本来是睡着的吧,这会儿一往后仰整个脊背连头都倒在了梅琮佳的脚下,便一个激灵醒了,看到梅琮佳惊讶地俯视着他,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老婆,你在啊!你在就好,你在就好……”这样子其实蠢极了,却蠢得让人心疼! 梅琮佳心里是有些泛酸,还有些心疼,怎么能不酸不疼呢,这是她爱着的男人啊,他竟坐在门口守护了她一夜!不过,他现在可怜兮兮的样子,比起昨晚上柔情似水的爱抚和亲吻,好应承多了,她还是把心一横,尽可能冷淡地说,“不好好睡觉,跑这来坐一宿,你没毛病吧!” 古鹏飞心里委屈,这女人敢不敢再冷血一点儿啊!但是一个爷们儿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多委屈来,在女人面前一脸的可怜相儿成何体统,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死撑了,要不然呢,还哭鼻子不成,“哦,是妈,是妈让我上来叫你吃早餐,怕影响你睡觉不敢敲门,呵呵,没想到竟坐在地上睡着了!”他假意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真困啊!” 梅琮佳在心里冷笑,坐了一夜就坐了一夜吧,还不好意思承认,“我知道了,那走吧!” 周丽华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便不经意地顺着旋梯望上去,她竟然看到儿子媳妇是一起下楼来的,心下暗自高兴起来,她这儿子还真不是白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回马枪又杀回去了,这下总应该得逞了吧?夫妻嘛,就应该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任小可,什么离婚,都是误会,这两个孩子多相爱啊。不过,就他们此刻的表情分析,似乎并不是太如意,应该是碍于她这老太婆的脸面,假装淡定的吧。 梅琮佳斜了一眼厨房的位置,刚好与周丽华的目光对上,就老太太那贼溜溜的、暗爽的眼神,想必一定是误会了,百分之百误会了,这男人还说谎是他妈让他喊她下楼吃饭,装吧,分明就是在她房门前坐了一夜。 “妈,天天起来了吗?”梅琮佳不尴不尬地一笑,明知道对方误会她了有不好意思辩解,这滋味真难受。 周丽华的脸上也露出一个不清不楚的微笑,“醒了,刚才就醒了,我说要给她穿衣服吧,人家还不让,你们把孩子教得真好。行了,快点儿洗洗手吃饭吧,天天说了,她要爸爸妈妈一起送她去幼儿园呢!” “嗯,好的,妈。”梅琮佳狠狠地瞪了古鹏飞一眼,她发现这男人竟然在一边儿偷笑,便故意在他脚面上踩了一下,看着他强忍着疼痛不敢出声的样儿,她心中得意,并且心情大好了。 其实,周丽华看清楚了他们脸上的古怪了,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连串的小动作了,也假装没看见,“行了,你们看看谁把碗盛上,我去看看我孙女!” 这顿饭古鹏飞基本没怎么吃,花痴一样看着梅琮佳傻乐,还时不时地清嗓子,发出一连串不入耳的声音,故意的吧,哗众取宠?梅琮佳和周丽华均这么认为,却都不点破。不过天天很不识相儿,“爸爸,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古鹏飞尴尬地一笑,“没,爸爸没生病,嗯……嗯!”还是在清嗓。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故意耍宝,幼不幼稚啊! “天天吃好了吗?”梅琮佳帮女儿擦了擦嘴,看天天点头了,就把她抱下椅子,“那咱们上学去喽!”又转头对周丽华说,“妈,那我们走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梅琮佳就牵着天天出了门,古鹏飞放下饭碗就追出来,“妈,我也走了!” 周丽华皱着眉头向儿子摆手,“去吧去吧,赶紧去追!哎呀,快点儿,你怎么这么笨呐,真是!” 梅琮佳就是知道古鹏飞一定会追上来,才敢这么劲劲地先一步出了家门,不然,若是赶公车,她送完女儿再去学校肯定来不及了。古鹏飞非常及时地跟着她们母女进了电梯,就好像一个被孤立的小朋友,生怕大家不带他玩似的。 古鹏飞和母女俩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讨好的贱笑。 天天亮亮的眼睛瞅着她父亲,“爸爸没羞,老师都没教你怎么穿衣服吗?扣子都系错了!” 古鹏飞低头一看,果然衬衣的扣子系错了一格,让他一下子想起他和梅琮佳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么系错了,还被他老爸看见了,这回竟轮到这个小东西来调侃他了!他白了那小人儿一眼,凶道,“爸爸是不小心扣错了,不是不会,这是有区别的!” 天天又瞄了他一眼,“爸爸爸爸,你还带着眼屎呢!老师没教你要把脸洗干净吗?” 古鹏飞凑近电梯里的镜面一瞧,果然,左眼角还带着眼屎!今天糗大了,特别是当着梅琮佳的面,被这小人儿笑话了两回,她心里一定暗爽呢,但是瞅她那绷得紧紧的表情,居然纹丝不动,他更加气恼了,他宁可她明着笑话他,也不想让她心里暗爽,“梅琮佳,你管管你闺女行不行?” 梅琮佳抬头看了他一眼,“我闺女怎么了?我闺女说得不对吗?” 古鹏飞咬着下唇,无意中看到天天是那种因为她母亲的保护很得势、很欠收拾的表情,委屈地说,“你闺女这么欺负她老爸你也不管!” 随着电梯门打开,梅琮佳大手牵着天天的小手,出了电梯,并回头对他说了一声“该!” 古鹏飞非但没有生气,并在心里乐开了花了,“等等我,不兴你们娘俩儿这么欺负人的,嗳,我不开车门你们也上不了车啊!” 这一路,古鹏飞还在时不时地清嗓子,梅琮佳侧着头看了看一眼,或许他不是装的,嗓子真的不舒服,“你没事儿吧,咽炎?病了就记得吃药,老大不小的人了,要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古鹏飞吊了吊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我没有咽炎,还不是你惹的祸!”见她不以为意的表情,便伸手勾了勾她,“来,我告诉你我怎么了!” 梅琮佳斜着眼睛看他,还是把耳朵侧了过去,只听他神神秘秘地在她耳边说,“昨晚吃你那儿的时候,不小心吸了一根毛毛卡在嗓子眼儿里了。”这些话说得很是一本正经,但是,他那表情,真的很下流。 梅琮佳的脸一下子就炸红了,她还没顾上回忆昨晚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形呢,被他一说,她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越是害羞,他就越是得意,故意拿腔拿调地说,“从医学的角度上讲呢,人的毛发附着到呼吸道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梅琮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让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这男人的当了,“开你的车吧!” 这时候后驾驶座上的那个小人儿也来起哄了,不停地拍打着她爸爸妈妈的椅背,“爸爸妈妈说悄悄话儿,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梅琮佳和古鹏飞几乎不约而同地回头向那小人儿凶道,“天天!坐好,闭嘴!” 天天果然被他们那阵势震慑住了,乖乖地坐好了,用小手自觉地捂住了嘴巴。 到了幼儿园,梅琮佳开了车门,刚刚往前欠了下屁股,古鹏飞就眼尖地看到了座椅上的一抹红,他便干咳了一声,梅琮佳却不以为意,还不识趣地白了他一眼,他只得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老婆,我来,我来!”说着还向她使眼色。 梅琮佳震惊地看到了座椅上的惨象了,想必她的裤子上更惨,她都没有记得到自己的生理期了,也是,之前都是这男人帮她想着的。她老老实实地坐回来,向天天尴尬地一笑,然后回身为女儿叩开了车门,“今天我们天天自己下车好不好,天天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用爸爸妈妈帮忙也能做对不对?” “那,爸爸妈妈会不会多爱天天一点?” “当然了!” 那小人儿便屁颠屁颠地下了车,还给用力甩上了车门,一边往幼儿园的大门方向走,一边挥着手说,“爸爸妈妈再见!” 古鹏飞扶着方向大笑,毫不收敛的大笑,也是,今天早上他被小东西批评了两回加起来都不及她这一次糗,最糟糕的是,这次她还必须仰仗他依靠他,不然她都下不了他的车了,更上不了班。 “笑什么笑,送我回去换衣服。” 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求人的,古鹏飞挑了挑眉头,“回国顺路啊?来不及了!” “你……”梅琮佳咬了咬牙,恨恨地看着他,想让她求他? “好了好了,你等我一会儿,有你老公在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他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便下了车。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古鹏飞便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回来了,往梅琮佳怀里一塞,她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条咖啡色九分裤,很廉价的那种,还有一条内裤,棉质的但是没有包装盒,一看就是地摊货,还有一包听都没听说过的“黛芬”牌夜用型卫生巾。 “大清早的,超市和品牌店都没开门呢,你讲究一下喽!”古鹏飞看到她嫌弃的目光了! “下车啊你!” “嗯?为什么!” “我要换裤子。” “你放心,你就是全脱了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梅琮佳瞪了他一眼,连耳朵都羞红了。 “真是的,昨晚上我吃都吃了,还怕给我看,你就别矫情了!”古鹏飞故意清了清嗓子,表示证据还在。 梅琮佳也没办法,也确实没有时间再矫情了,麻利地在这男人的注视下换下了带经血的裤子,她这次带的包包小了塞不下,就干脆把裤子连同内裤卷了卷,一起丢到了后座上,“晚上带回你家,下了班我过去拿!” 古鹏飞从梅琮佳的学校开往医院的路上,时不时地瞥一眼副驾驶座上那摊血印子,一路傻笑,虽然她说的是“你家”,虽然他还没得手,鉴于赶上了她的生理期他近日也得不了手,但是她对他没那么冷了不是吗? 感谢这个鲜血染红的早晨,让他心里暖暖的。 ------------ 160.放下,一念之间 &bp;&bp;&bp;&bp;任小可从温锦丰家里出來,就一直沿着街溜达,走走停停。初春的风,抚着她的面,也撩动着她的心。 &bp;&bp;&bp;&bp;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包括周丽华回來了义正言辞地全盘否定了她对古鹏飞的爱情,包括她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倦了准备对这段情歇菜了,包括她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叫温锦丰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竟是梅琮佳的仰慕者,包括她又遇到十多年前让她受辱害她失去恋人的刘才成,包括她稀里糊涂地跟温锦丰发生了关系…… &bp;&bp;&bp;&bp;心是痛的,但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惨烈。心是木的,但是隐隐约约又有那么一些痛感。其实这所有的事情,就事情的本身來说并算不上什么,这会儿整个人整颗心沉静下來,任小可生怕自己小看了自己的承受力。 &bp;&bp;&bp;&bp;接下來该怎么办? &bp;&bp;&bp;&bp;要活下去是一定的!倘若昨晚她遇上的不是温锦丰这样的好心的男人,说不定她真就被哪一个马路杀手给报废了,然后这个世界将沒有任何改变地迎接着今天的太阳,古鹏飞和梅琮佳或许会有些惋惜和悲伤吧,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但之后他们会很快继续他们的主旋律。 &bp;&bp;&bp;&bp;离开这座城市也是必然的!沒有人一辈子都愿意作为别人的小插曲,她任小可已经在这个错误的迷局里执拗了太久了,这是古鹏飞和梅琮佳的忧伤,更是她自己的悲伤!而这座城市,便是铺成哀伤曲调的五线谱,她必然这些缠绕着她绵绵情思,淡淡忧愁的格子,去寻找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乐章了。 &bp;&bp;&bp;&bp;三十八岁的任小可,经历了诸多历练和苦难的任小可,此时此刻决然放下纠结她那么多人的情感的任小可,她应该重新开始,她应该努力地过好自己了。 &bp;&bp;&bp;&bp;看淡了,看开了,放下了,其实是一种了不起的自我救赎,她终于转到了这个出口上了,如一只娴静的海鸥,自由地放飞自我,等候着春暖花开。 &bp;&bp;&bp;&bp;应该给梅琮佳道个别吧,那个傻女人,笨女人,竟愿意为了她而出让自己的爱人,出让自己的婚姻,出让自己的幸福,或许,也只有她这样的笨女人才是古鹏飞钟爱一生的人吧。相较于梅琮佳笨笨的隐忍和宽容,她的痴情和忘乎所以的贪恋真的是太精明了。 &bp;&bp;&bp;&bp;其实,她才是愚蠢的那一个,应该从头到尾她都是一无所有的,而梅琮佳所收获的,却是身为女人所向往的全部,至少是她任小可所向往的全部。 &bp;&bp;&bp;&bp;中午的时候,任小可电话约了梅琮佳,并在梅琮佳学校附近的西餐厅订了一个餐位。梅琮佳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留心了却也沒听出任小可任何悲伤的情绪,她知道任小可是和周丽华撞了车,所以周丽华对任小可应该不会太客气吧,她为任小可担心着,却几次都沒打通她的电话。 &bp;&bp;&bp;&bp;梅琮佳才进了餐厅就打量她,真的沒有多少难过摆在脸上,也是,毕竟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了,很注意在公共场合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bp;&bp;&bp;&bp;任小可见到梅琮佳却“噗呲”先笑场了,她这一笑笑得梅琮佳心里有些发毛,怎么都觉得毛骨悚然,“小可,怎么了?”一定是受周丽华的刺激了,她那前婆婆梅琮佳是知道的,真要是急了,不管好赖话都够人受的! &bp;&bp;&bp;&bp;任小可一把拉过梅琮佳到自己跟前儿,盯着梅琮佳那件咖啡色九分裤说,“我说梅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身打份是什么tyle(风格)?还有,你这裤子是五十块钱买的还是三十块?” &bp;&bp;&bp;&bp;梅琮佳翻着白眼看她,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好得很啊,还有心情拿她开涮!至于这裤子嘛,她不提她倒是忘了,她也不知道这古鹏飞同学是十块钱买的还是怎样?反正一点版型都沒有,刚在上厕所才发现,一边口袋还是漏的,装在口袋里的那备用的杂牌卫生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她只希望那个掉的过程中沒有人看到,不然就真的糗大了。 &bp;&bp;&bp;&bp;“就算离婚了,你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吧?就这……你们同事,还有你班上的学生沒笑你?”任小可夸张地笑,她同时也是在给自己解压。 &bp;&bp;&bp;&bp;看到餐厅的服务员都纷纷向她的下半身看过來,梅琮佳窘迫地连忙坐下來,还拉了拉下面的长T恤,转移话題说,“点餐了吗?”任小可看她的眼光也些奇怪,哪里奇怪她不好说,总之,她这回找她有些不一样,是真受到刺激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我还沒说你呢,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帮我照顾我闺女,昨天害得我闺女在幼儿园门口哭鼻子!” &bp;&bp;&bp;&bp;任小可还真把接天天的事情忘了,不过,梅琮佳应该感谢她给他们创造了复合的机会吧! &bp;&bp;&bp;&bp;“昨天……我出了点事儿,就耽误了。”是真的出事了,差点就沒今天了! &bp;&bp;&bp;&bp;“出什么事儿了?”梅琮佳紧张地问,她注意到任小可风衣袖子上有些血迹了,“你胳膊怎么了?”要说她婆婆周丽华的嘴是厉害了些,但是还不至于出手伤人吧! &bp;&bp;&bp;&bp;“哎呀都说了沒事儿!”任小可收了下那只受伤的胳膊,“昨天不小心被车刮了一下,不严重,都上药了。”沒有要说自己受伤的事儿好吧,她也不愿意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了,还有昨天晚上那个男人! &bp;&bp;&bp;&bp;梅琮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她不让问,就说明一定有问題,反正任小可今天不正常,但是她们其实并算不上很熟悉,她也并十分了解她,所以不敢轻易碰触。 &bp;&bp;&bp;&bp;“昨天……”任小可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挑眉看着默默发呆若有所思的梅琮佳,“昨天你亲自去接了天天,然后送到那边去了?然后,你和鹏飞那什么了……” &bp;&bp;&bp;&bp;梅琮佳差点沒喝呛了,这女人是猜的?还是跟踪她了?或者已经练成了神婆的本事,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这还是任小可吗,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放松? &bp;&bp;&bp;&bp;“我是接了天天,是他们白老师给我打了电话,然后就把她送回家了,是孩子还有孩子的奶奶不让走,我才留下的,可是,我跟鹏飞昨晚上什么事儿都沒发生……”应该算是沒发生吧,虽然刚一开始场面有些喷血激烈,但最后他们还有把持住了,她并沒有失守不是吗! &bp;&bp;&bp;&bp;梅琮佳的脸上不自觉地小羞涩其实已经出卖了她心里小荡漾了,任小可特别不屑地一笑,“梅琮佳,我今天來找你,其实是來跟你告别的,另外,我也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任小可重生了,你的男人我再也不惦记了,你最后赶快拿回去!”她极其稀松平常地说了这些话,原來,要放下,就在一念之间,这是真的。 &bp;&bp;&bp;&bp;梅琮佳吃惊地抬头看她,这女人真的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bp;&bp;&bp;&bp;“你别这么看着吧,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任小可舒松地一笑,“我今天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真的,鹏飞从來就不是我的,所以我做多少努力都白费,他是你的,你呢,怎么甩都甩不出手,而这座城市,也并不属于我,我该是什么离开了,我不想因为那一站的错误而错失太多的未來了!” &bp;&bp;&bp;&bp;“可是……你确定吗?”梅琮佳看出來,任小可这回是玩真的。 &bp;&bp;&bp;&bp;“十分确定。我希望你和他幸福!”任小可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的眼睛的,这感觉真好,她在这个女人面前不再是卑微的那一个。 &bp;&bp;&bp;&bp;“我和他,离了就是离了,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即便是场闹剧,她现在是个失婚女人已是事实,都走了法律程序的。 &bp;&bp;&bp;&bp;“梅琮佳你再这样就沒劲了啊!我承认,我打扰了你们,但是你们情比金坚,我败了啊,就看在我惨败的份儿上,你就不能可怜我同情我别带着遗憾走吗?” &bp;&bp;&bp;&bp;“什么意思?” &bp;&bp;&bp;&bp;“你们复婚吧!” &bp;&bp;&bp;&bp;梅琮佳还是有些转不过弯來,她眨了眨眼睛,“小可,不会是我婆婆昨天骂了你,然后,你想不开要寻短见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家都这么说,更何况这个任小可本身也不是什么恶人。 &bp;&bp;&bp;&bp;任小可“噗”一声,真的刚入口的果汁喷了出來了,“你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梅琮佳?” &bp;&bp;&bp;&bp;梅琮佳笑了笑,她开始相信任小可是真的想开了,她怎么能见不得她好呢,她是太希望她好了!只有任小可幸福了,古鹏飞就不用那么负疚了,他不负疚能开心地生活了那个家才能真的和谐了,她的宝贝女儿才能快乐…… &bp;&bp;&bp;&bp;“你这个女人啊!你就偷着乐吧!”任小可用手指了指她。 &bp;&bp;&bp;&bp;“我可沒有要复婚。”很多事情,她还需要好好想想,当初结婚结的那么急,那么草率,那么稀里糊涂的,所以她这回才不能那么容易答应他呢,得到太容易,就越不知道真珍惜。 &bp;&bp;&bp;&bp;“你呀,就端着吧,端过头了,让别人钻了空子有你哭的时候,医院里惦记着古大夫的小护士多了去了……”任小可打趣地说,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喂,哪位?” &bp;&bp;&bp;&bp;是那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凭什么,她还沒找他的麻烦呢,他竟自己打來了。任小可在那一瞬间僵滞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bp;&bp;&bp;&bp;“小可?”梅琮佳瑟瑟地问。 &bp;&bp;&bp;&bp;任小可沒有留意梅琮佳投注过來的关切的目光,只冷冷地对着话筒说,“好,我一会儿就到!” ------------ 161.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任小可去了那家医院,田月娥正在病房门口等她。 那个年近花甲的妇人看上去瑟瑟的,满眼的不安和惶恐。其实,若换位思考一下,这也是个可怜的人,自己的丈夫做了那么禽兽的事情,沒有一个女人会不介意,所以,她看任小可的目光除了怯怯的,还很不友善,任小可竟有一丝心疼,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她竟会心疼那个恶棍的妻子,就像当初梅琮佳会同情作为小三的她一样吧。 任小可都已经决定放下了,包括对古鹏飞的爱,也包括对刘才成的恨,可以不來的,但是,田月娥的那个电话却让她心潮涌动,又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放下,又或许,放弃一段刻骨的情,比放弃一段蚀骨的恨要容易吧。 “他……肝癌晚期,就算积极配合治疗,医生说顶多还有半年的寿限了,”田月娥捂住嘴心痛地说,“可是他自己不打算治了,怕花钱,我们打算明后天就收拾收拾回家了……他说什么都想见你,我知道叫你过來很冒昧,但是他一个将死之人了,我求你别太为难他……”田月娥说。 任小可懂得这个老妇人对里面那个人的珍惜,女人是这样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是怎样的混蛋,或者对自己怎么不伤心,都把法割舍对他的牵挂,都会无底线无原则的迁就。 她默然的点了点,她此刻的心情虽然不能心如止水的平静,但是她会尽量克制她自己,“你都说了,他一个将死之人了,我还会对她怎么样呢?” 田月娥终于有些放下心來了,推开了病房的门,任小可紧随其后。 任小可看到刘才成躺在那儿,胸腔里插着管子,还带着氧气罩,面如土灰,比昨晚在医院大厅里撞到他的时候还要憔悴,看上去他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她有些不能接受,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在她还沒有机会反击报复的时候,已经轰然倒塌了。要不要报复是她的事情,而有沒有能力承受却不是她能掌控的。 刘才成瑟瑟地伸手去掉氧气罩,田月娥连忙走过去,摇了摇床,扶着他靠着枕头坐好了,“月娥,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任小姐聊聊!”他极其虚弱地说。 田月娥站在床边,幽幽地看着她的老伴儿沒有要听话的意思,她不放心。 “月娥,去吧,咱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都听我的!”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田月娥只得转身离去,临出门之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任小可一眼,任小可是感觉到了那担忧的目光,却假装沒经意。 任小可之所以要來,其实和刘才成的想法差不多,希望了却之前的恩怨,而沒有遗憾地离开,当然,他们的“离开”,含义不尽相同。任小可表面上看起來冷冷的,心里却很不能平静,若是有昨晚那股冲动,她一定冲过去掐死他。 “任小姐……”刘才成疲惫地抬眼看着任小可,他几乎沒有力气感受内心的情绪,是悔恨的,是激动的,是忐忑的,他只知道他想跟面前这姑娘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可是这三个字憋在他心里太多年了,而变得太沉重太艰涩了,竟有些说不出口,“我有今天,全是报应!”他说着,开始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捂住脸颤颤地哭泣起來。 “对,是报应!”任小可恨恨地看着他,“可是这报应于我何干?你就是现在死了,也换不來我的青春,我的爱情了!”真的,他现在再凄凉,再惨烈,都无法抵消她曾经所经受的,都换不來她曾经所失去的了,而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永远沒有对等的交易。 刘才成垂下眼帘,他的嘴唇抖动了下,沒能说上话來。 任小可凄冷地笑了笑,“那年,我刚二十一岁,多好的年纪,我有那么好一个男朋友,我还是从鸡窝里飞出來的金凤凰,我爸我妈都以为我读了那么好的一所医学院将來有一个好的前程,可是,就是因为你,把我的一切都毁灭了,我沒有办法面对我的爱人,我沒有勇气面对我的亲人,我更沒有信心对面我的未來,你把我的人生彻底的改变了,再也沒有了阳光,沒有了希望!” “我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刘才成艰难地喘息着。 “报应?你告诉我什么是报应,你的生老病死与我有关吗?是我让害你得病了吗?沒有,其实,报应在我身上了,我的身心都因为你的玷污而伤痕累累的,而且,我也因为你而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权利,我不但失去了爱的人,我也找不到一个爱我的人,一个连我自己的嫌恶的躯体和灵魂,从來都沒有未來的,你知不知道!” 刘才成感觉到自己的胸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对的,不是她在报应,是老天爷在报应,他再惨再难的境遇,也始终缓解不了对她的亏欠。而自己一心想要见她,得到她的同情和原谅一身轻松地走向极乐世界去,也是极端的自私的想法。 “你杀了我吧,你要是解恨的话,我杀了我吧!”他急躁地嘶喊着。 “杀了你?”任小可轻笑了一下,“杀了你我就好过了吗?刘才成你也是有女儿的,如果有人也这么欺负她们,你是什么感受,她们呢,也会像我一样痛不欲生,难道一声对不起,一声抱歉,或者是杀了那个畜生,她们就不会痛了吗?你太天真了!” 沒有人可以了解她心里的痛,从來沒有人抚平她心上的伤痕,即便她自己决心放下了,决心两世为人了,她的残缺,她的遗恨,也是永远的。 刘才成痛苦地摇头,“不,求你别这么中伤她们,看在我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 任小可再也不忍不住了,“你说什么?我中伤了她们,我只不过嘴上说说你就这么受不了了吗,可是我呢,我也是有父亲的!我也是我父母亲的骄傲,和心肝宝贝來着,因为一心逃避自己所受的源自你的创伤,我去了日本,我不敢跟家里多做联系,我编了一大堆的谎话哄骗他们我很好,我父亲得了重病死了,我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了,我都不在他们身边!” “我……罪孽深重,可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沒有错!我已经够连累他们的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你要是有恨有怨你冲我來吧,千万不要伤害他们!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祸害她的是他,他之所以鼓起了勇气说什么都要见任小可,就是怕自己两眼一闭撒手人寰了,任小可就冲着他的老婆孩子去了! 可是,人的感官切入点,总是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刘才成护得越紧,任小可心里就越是委屈,越是不平衡了。就这么一个禽兽,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在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都有人爱着,有人庇护着,也有去爱和去庇护的机会,可是她自己却什么都沒有了,真的,沒有爱人,沒有朋友,沒有亲人,她即便想一心付出,都沒有对象,都沒有用武之地。 她任小可是这世界上最穷的人,就连病床上的这个男人,也比她拥有的多。 从头开始,从零开始,原來,自己是那么的势单力薄,她真的还有未來吗?如果有,它遥远吗?会长远吗? 任小可悲悯地抽了抽鼻子,“我不会伤害他们,我也不会伤害你,我沒有力气报复了,也沒有心情报复了,因为我是那么被你害得一无所有的人,一无所有啊,沒有亲人,沒有爱人,也不会有自己孩子,其实,刘才成你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你是这么狠啊,害得我这些年连活着都这么难!” 她是不经意地,抵达了他崩溃的边境上,悔恨,自责,担忧,如潮水一般向他袭击而來,淹沒了他,煎熬着他,这种滋味其实并不比她走过去狠狠地抽他扁他好受,他是一个凶手,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不该活,他也沒有理由活。 刘才成摸着自己的胸口,刚一开始是疼的,但是,慢慢的,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眼前的世界原本是亮了,但是,慢慢的,就昏暗了下來。 他一步一步地遁入地狱,是的,像他这种人,就不该奢望着去天堂。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有人向他奔过來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冥界的,还是现实里的,慢慢的,他就什么也听不看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医生使劲按了按刘才成的腹腔,最后,摘下了他的白色口罩,向田月娥摇了摇头。然后,便有护士向前给刘才成蒙上了白布。 田月娥颓然地往下一栽,便趴着了刘才成的身上,“不,不会的,你说的,咱们今天就回家,老大老二小三都是家里等着呢……” 任小可微微闭了闭眼睛,豆大的泪珠顺着她密密的睫毛掉了下來,她不对心疼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罪人,应该不会,但是,她心里沒有快感,很不是滋味。这是她这辈子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但是,所有的情绪并沒有因为这一刻他的咽气而尘埃落定。 田月娥慢慢的抬头,然后瞬间跳了起來,一把掐住任小可脖子,“是你,是你,杀了他!” 医生护士都随着田月娥的惊叫而怔怔地看向了任小可。 任小可愕然地放大了瞳孔,“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沒做!” “我要告你,我要告你!”田月娥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说。 任小可低头看着那具尸体,冷冷地笑了,我们到底有几世的仇怨啊,为什么,你临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 162.帮我,我杀人了 任小可被傻了,估计当时在场的医生护士也全都跟着吓傻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凶杀案了!任小可在田月娥的撕扯中仓惶逃离了医院,除了田月娥扑她追她以外,沒有人赶轻易拦她,至于是真把当杀人犯而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觉得她柔弱无力的样子做不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她就不得而知了,走出了很远,她任小可似乎还能听到田月娥凄厉地嘶喊声。 任小可一边走一边在胸前搓着拳头,她满脑子都是田月娥那句“是你,是你,杀了他!” 可是,是她杀了他吗?她曾经做梦都想杀了那个男人,她刚才都跟他说了什么,步步紧逼吗?她若是不出现,他们不遇到,他今天就不会死吗?……所以,她虽然沒有动手,他却是因为她而死。 那又怎么样?他不该死吗!若是,她可以判定他的生死的话,她宁可让他活着,就这么痛苦地活着,饱受肉体和心理的煎熬地活着,她任小可饱受过的痛,他都还沒有感受过,他怎么能轻易地死了呢?命运真不公平,竟这样厚待这样一个恶棍。 任小可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温锦丰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记得來时的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她现在整个大脑,整个行为,都不受控制。一口气爬到了温锦丰家所在的楼层,也沒有按门铃,而是急急地敲了那扇门,她记忆中的那扇门。 当温锦丰为了她开了门的时候,也是她看清楚了温锦丰那张脸的时候,她又有些清醒了,为什么会來找他……在那一刻她被自己弄糊涂了。 温锦丰站在门里,一手扶着门,一手扶着墙,也是震惊地看着她,他沒有让任小可进门的表示,却不是不想让她进门,他只是太意外了,她居然又回來了,并且满眼的凄惶,“怎么了,任小姐?”对,他们并沒有很熟,他们只不过刚刚认识了十几个小时,他甚至觉得直唤她“小可”都有些唐突了。 “我,我杀人了!救我!”她仰望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是一双值得信赖的眼睛。 温锦丰仅仅愣了那么两秒钟而已,就一把将她捞进了屋里。 温锦丰钳着任小可的胳膊,将她一把摁到沙发上,“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中午接到刘才成的电话,他说,他想找我谈谈,我不该去的,可是,我还是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到了医院,他把他老婆赶出了病房,只留了我在他身边,他跟我说了很多,我,我也跟他说了很多,总之就是他希望我不恨她,不怨恨他的家人,我……我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后來,后來他很激动,竟然一口气沒喘上來,他就死了!”任小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用她的长指甲瑟瑟地敲着桌面。 温锦丰算是听明白了,她沒有杀人,这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呢,他从心里不相信她会是一个有胆子的敢杀人的人,“别怕,小可,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沒有杀人!”他向哄孩子一样安慰她。 任小可抬头看他,一把握住温锦丰的手,“对,对,对,我沒有杀人!我连他的病床都沒有挨近过,我就站在靠近门的一边儿站着!” 温锦丰别顺势拍了拍握住他手的手背,“所以,小可,你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事儿的。” 任小可又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死的时候,病房里沒有别人,他老婆说要告我,她要告我,我有理也说不清了,是不是?” 温锦丰皱了皱眉,“傻瓜,你沒做就是沒做,现在是法制社会,任谁也不能把白的说成是黑的,她要是真的告了,警察同志也会调查取证的!” 任小可又开始信服地点头了,幸好有他这么安慰她,她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却愿意相信他。 “这样,你先在这儿呆着,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做,好好休息休息,我去帮你看看医院那边的情况,想办法拖住那个人他老婆!” 任小可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锦丰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听话,我先走了。” 温锦丰拿着车钥匙下了楼,钻进车里,一手摸着方向盘,一手摁了摁额头。他觉得有些乱,自己跟这个女人很熟吗?她和那些和他有过一夜情的交际花有什么分别吗?他可以相信她沒有杀人,但要是死者的妻子若是真要是告了她,她便真的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一个堂堂知名文化公司的总经理,若是跟杀人犯嫌疑人搅在一起会好吗? 不管怎么说,他先去医院探听一下虚实吧。 温锦丰半路上突然想到温辛宇快放学了,昨晚这小子误会他了,哎呀,也算不上误会,他是真的和任小可做爱了,总之,儿子大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拿两块糖一个变形金刚玩具就能哄他爱他这个父亲了,他至少应该给儿子一个解释,哪怕是扯个谎呢,也不能让儿子觉得不重视他了。 他把车停到学校门口,一个劲儿地抬腕看表。 终于,听到下课铃声了,很多穿着校服的孩子从学校大门口涌了出來,而像他一样來接孩子的家长竟也扎了堆了。他这才有些懊恼,其实不该把车停在这么中心的位置不好调头,他也就是对儿子解释两句,然后嘱咐他可以先去筱楚信家,或者去他外公家,他还赶着去医院。 温锦丰和筱悦,还有梅琮佳是一起从学校出來的,也幸好梅琮佳今天穿了那么一条不入流的裤子了,让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当然还有他儿子。同时,也引起了在他身后好几米的,专门接筱悦回家的筱楚信了。 筱悦走着走着从梅琮佳身后转到了温辛宇一边儿,拉了拉他的衣角,“嗳,你爸!” 温辛宇抬头一看,果然是他父亲,他其实又在想爸爸要是专门來跟自己道歉的话,是不是就原谅他了,不用想了,既然他给台阶,就跟他回家吧,总不能再赖在筱悦家吧。 “你说,你爸是來接你的呢,还是來找梅老师的?”筱悦却在他耳边贼溜溜地说。 她若不说,他还真忘了。他老爸可是个多情浪子啊,还喜欢梅老师呢,不过,昨晚刚把别的女人带回家,今天又來找梅老师了,也真够那什么的,温辛宇顿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若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真不想他的梅老师跟他扯在一起。 其实,梅琮佳看到温锦丰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因为昨天晚上那通电话,她很确信他已经听出來她和她的前夫在一起了,再怎么说破天去他也不会相信他们昨晚沒成事实!不过,转念一想,温锦丰相不相信又似乎沒什么要紧的,他若是真误会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于是,梅琮佳大大方方地向温锦丰走了过來,“嗨,接辛宇啊?” 温锦丰点了点头,“嗯,”然后又摇了摇头,“哦,不是。” 话说,温辛宇听到“不是”的时候心里有些受伤,老爸來果然不是为他,而是为梅老师。 梅琮佳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温锦丰在想什么,但是她觉出他心里一定有事儿,她之前怎么说也是给他当了五年的属下,总是能看懂他有沒有心事儿,“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温锦丰心下想,或者,任小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应该有个人商量一下,而梅琮佳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我,我有事儿,跟你说……”他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丝笃定而且诚恳的光芒,是梅琮佳身边两个小屁孩所看不懂的,不但看不懂,还被他们想歪了。 这时候,筱楚信从温锦丰身后走了上來,他这会儿更信了昨晚筱悦跟他说的话了,但是,他总不能出卖自己的宝贝女儿吧,就装着毫不经意地样子,拍了拍温锦丰的肩膀,“嘿,老温,怎么专门來接你们家公子回家啊,我告诉你,昨晚上我可是收留了他,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得改天请我喝酒!” 温锦丰回來头來,“你也來了,正好,还得麻烦你把辛宇带回你家!”他也感觉到这会儿他们都诧异地看他了,但是任小可的事儿真的不能说,也不能让儿子知道他窝藏了一个杀人犯嫌疑人在家,“我今天找琮佳有事儿,需要很晚才能回家,辛宇,记得听筱叔叔的话!” 温辛宇,筱悦,筱楚信一下子都明了了,这是要跟梅琮佳约会啊,而且他不避讳他们的目光,说明他的攻势之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了。 梅琮佳却最不能明了,“你找我,有事儿?” 温锦丰一下子就拖住了她的手,“对,有事儿,急事儿!你得马上跟我走!”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梅琮佳被温锦丰塞进了他的车子,然后“嘶”地一声,汽车飞驰而去。 ------------ 163.她有,现任男友? 梅琮佳从刚刚大家目送他们的眼神中就知道大家都误会了,即便是自己心里沒鬼,她也能敏感的感觉出他们的疑虑和好奇,她从來都是敏感的人。不过,这会儿误会就误会了,反正他们又不是被古鹏飞误会了,也不必急着澄清。 梅琮佳能看得出温锦丰心里藏着事儿,她从來沒见过这么惶恐不安的温锦丰,他一直是那么成熟稳重、温文尔雅的男人,不是吗? “这么急……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车子拐出了学校所在的那条马路,梅琮佳才转过头问他。要说不管什么重要的事情谁的事儿,她都不想今天出门好吗?因为她身上穿了这么一条廉价的不伦不类的裤子! 温锦丰紧握着方向盘,低着头,他心里又急又紧张,但是出于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会儿他沒在想他身边坐着的这个女人了,他之所以拉上她,是因为他信赖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要解决任小可的事。 “琮佳,你听我说,先别问为什么好吗?”他恳求道。 梅琮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眼睛,“为……”她笑笑,“好,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任小可现在在我家……” “什么?!”梅琮佳惊诧地瞪大眼睛,是本能地惊叫了出來,“你怎么会认识任小可?” “我都说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问,只需要听我说就好了!”温锦丰拍了拍方向盘,显得更着急了。 “好,你说。”梅琮佳点了点头,以前在奇艺的时候,他是她的上司,她是知道的,若是真的遇上棘手的麻烦事儿,他便会这样焦躁。 “任小可遇上了十多年前那个**她的男人,那男人得了重病,请她过去医院那边,那个蠢女人就傻乎乎地去了,不知道怎么的,那老家伙竟然咽气儿了,现在他老婆说什么都要告她谋杀!”他总算一口气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其实,多问一点儿,他也都不知情了。 梅琮佳不自觉地咬了下她的下唇,也顾不上问那些为什么,“不,任小可不会杀人的!”她摇了摇头,想着今天中午任小可见到她时那平和的样子,安然放下的平静,她怎么相信在这之后,她就又将自己逼入绝境呢,一定不会的,她伸手拉住温锦丰,“温总,你是上海人,你的社交圈子那么大,帮帮她,帮帮她好吗?这绝对是诬告!” 温锦丰点了点头,“你也觉得她不可能杀人是不是?”他竟那么强烈地希望全世界都认定任小可是无辜的,他是同情她吗?是可怜她吗?还是对这个跟自己仅有过一次交欢的女人充满的情爱?他说不清楚,他就是不想让她出事。 “你现在带我去哪儿?”梅琮佳果然什么都沒再问了。 “医院,我想知道,那个老太婆是不是真的告她了。” “对,对,去医院吧,顺便向医生打听一下,那个人是不是自然死亡。”梅琮佳摸出手机,“我给鹏飞打个电话……”在梅琮佳心里,任小可的事情古鹏飞不该置身事外,而另一方面,不管她自己是怎么一个有主意的女人,她的内心有多么强大,他都是她的主心骨儿。 温锦丰却一把拉住了梅琮佳拿着手机的手,阻止了她,“别,你就给小可一点空间吧,别再让她因为你的男人再难堪,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了!” 他完全是站在任小可的角度上说这句话的,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梅琮佳和古鹏飞莺莺尔尔的喘息呻吟声犹在他的耳边上,他受伤了,他告诉任小可的时候,她受伤的神情就宛若看到了他自己的,所以,他不想让任小可受到刺激,放弃昨天失控的男欢女爱不说,至少,他和任小可属于同一战壕里的兄弟。 梅琮佳是有些不懂了,她向温锦丰投注过去的目光愈发陌生起來。这种陌生,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温锦丰。 “琮佳,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帮着任小可我沒有意见,但是,明知道古鹏飞心里只有你沒有她,就不要让他再打扰小可了,对你们大家都好。” 梅琮佳听温锦丰这么说,感觉他好像知道他们所有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真的糊涂了,看着温锦丰紧锁的眉头,他刚刚说了,不让问他为什么,罢了,那就不问了,是时候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好吧,那我们就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然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任小可。” 温锦丰点了点。 筱楚信带着筱悦和温辛宇上了车子,一路上他都在内视镜里偷瞄温辛宇,看得出这小子很受伤,也是,这温锦丰也太他妈着急了,一点儿都不顾忌孩子的感受。要说,他筱楚信这个做爹的相比较而言可有品多了。他虽然经常走夜场玩女人,但是,在自己的宝贝女儿面前却一直很注意分寸的。 筱楚信不自觉地有些心疼温辛宇了,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竟会装着坚强了,其实内心里又敏感又脆弱,这还不同于小女生,要是心里不痛快了,哭出來闹出來也就完了,男孩子却沒有男人强悍的承受力,却又极端要面子。 “辛宇?”他想跟他搭讪,以调节一下车内的气氛。 “嗯?”温辛宇头也不抬,随意应了一下。 筱楚信便舒松地一笑,其实两个孩子都做后座上,各有各的心事儿,他笑不笑也沒人会注意到,“最近,筱悦有沒有捣蛋?”能搭讪的话題也只有他女儿了,但是他太不像提他们早恋的事情,这个时候不忍心与这小孩树敌。 温辛宇竟沒理会他。 筱楚信便回头看了看他女儿,“筱悦,你看看,不是你老爸对这小子不友好吧?” 筱悦却也很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爸,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啊,不知道人家心里烦啊!” 筱楚信把车子停到停车库的时候,正好看到古鹏飞拖着天天从车上下來。而古鹏飞刚把天天抱下车,正准备开后车门去捡梅琮佳早上换下來的带着经血的裤子时,一眼就瞥在了筱楚信带着筱悦和温辛宇也下了车。 不遇上古鹏飞还想不起來,一看见筱楚信就立马记起了昨天三更半夜的时候他发给他的短信了,那十多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啊,难不成这老小子真看见什么了,听说什么了?不行,他一定要问问清楚。也不会啊,梅琮佳他还是很了解的,要是她心里有人的话,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她应该不会这么待他。 衣服也不拿了,抱起天天就紧赶两步追上來,走在单元楼的电梯处,古鹏飞便将天天放下來,天天变很自觉地投向了筱悦,“筱悦姐姐你今天看到我妈妈了吗?” “这个……”筱悦不自觉地瞟了温辛宇一眼。 天天这一问不要紧,筱悦,温辛宇,筱楚信都不自觉地彼此使了个眼色。 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就在电梯到了,筱悦牵着天天,还有温辛宇上了电梯的时候,古鹏飞一把拉住筱楚信,“你等等,我有话儿要问你!” 筱楚信看了看温辛宇,又看了看筱悦,他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不该闯祸,便尽可能地往电梯里面冲,而古鹏飞便使劲儿地拖住他不让进,最终,筱楚信沒有敌得过古鹏飞年轻力壮,被拖住了。 “什么事儿?”筱楚信心虚地问,明知故问!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改站哪个阵营了。 “短信!昨天晚上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谁敢惦记我媳妇儿,是不是你?”古鹏飞半开玩笑地说,他今天心情不错,他一整天都记得梅琮佳在他面前久违的微笑,久违的小羞涩,久违的小霸道,也暗自高兴了一整天,如沐春风一般的谈恋爱的感觉一样。 “切,我?惦记你媳妇儿?!”筱楚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脑袋沒被门挤了吧,想什么呢?” 古鹏飞轻笑,很得意地说,“你就是惦记也白搭,我媳妇儿不会那么沒眼光,看上你这样的活阎王,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他就是喜欢看到筱楚信被气得急赤白咧的样子。 筱楚信看了看古鹏飞取消他的样子,他觉得这家伙真可怜,若不是他好心提醒他,他迟早要失守吧,瞧瞧人家温锦丰那攻势,“你……还能笑得出來?你可真行,哥们儿好心给你提个醒儿,你全当耳旁风了,有你哭的时候!” 古鹏飞突然就不笑了,他看出筱楚信沒在跟他开玩笑,“老筱,你,你不会是听说什么了吧?” “哼,本來,昨天晚上只是听说,今天下午我是亲眼所见,温锦丰,温锦丰你认识吧?” 古鹏飞至若惘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温锦丰,温总嘛!温辛宇他爸!” 筱楚信长长地吐了口气,“唉,你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呢,他现在还是梅琮佳,你前妻梅琮佳的现任男友呢!” 古鹏飞一把揪住了筱楚信的衣领,“操!你,你说什么?”他的那颗小心脏一下子就快从嗓子眼儿里吐出來了,他根本沒有能力去分析这事儿是真是假,就懵了,就卡壳了。 筱楚信一边挣脱一边说,“千真万确!悦悦和温辛宇亲耳听到过温锦丰像梅琮佳表白,刚刚,我们大家还亲眼看到梅琮佳上了他的车,为了过二人世界,温锦丰都把他儿子丢给我……” ------------ 164.老婆,别丢下我 梅琮佳和温锦丰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了几乎哭死过去的田月娥。他们听医院里的护士说,任小可走后田月娥果然报了警,警方一方面已经对任小可签发了拘捕令,另一方面要对刘才成进行尸检,以获取任小可谋凶杀人的有效证据。 田月娥是不甘心她丈夫的死,她下意识地想把任小可牵扯进这桩命案里来为她丈夫出最后一口气,可是,他们说要解剖她丈夫的尸体,她却被吓住了。到底是不是任小可最后对刘才成痛下杀手的她没有亲眼看到,她只是知道这女人对他的仇恨而有杀害他的动机。 其实,若不是遇上任小可,她那病入膏肓的丈夫也命不久矣了,这一点她知道,给她丈夫看病的大夫和护士也知道,万一,她丈夫的死不能累及任小可呢?不但奈何不了那个女人,她连一个全尸都不能给她的丈夫留下了。这就像是在赌博,田月娥正在犹豫该如何下注。 梅琮佳和温锦丰一直在太平间的门口等她,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肝肠寸断的女人。 梅琮佳之前听说过任小可的故事,她很清楚在里面躺着的是怎么样一个男人,站在任小可的角度上,这样男人就活该被千刀万剐了,可是,这个女人呢?她只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可怜的老妇人,她那落寞而单薄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孱弱。 过了很久,田月娥终于拖着沉重地如同灌了铅一样的两条腿向门口走来,迎着天窗阴暗地光线,她觉得这个她丈夫离开的这个世界其实阴冷极了,也悲惨极了。她有些不敢想象,她是真的背离了她的丈夫,不,是她的丈夫背离了这个有她的世界。 自从刘才成被检查出得了这不治之症,田月娥几乎每天都练习着跟他告别,她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她,离开他们的孩子们了,可是,当这一切都发生了的时候,她才知道怎么都无可避免地感受到这蚀骨的痛。 就在田月娥在梅琮佳和温锦丰面前擦肩而过的时候,梅琮佳往她身前凑了一步,“田女士,我能和你聊聊吗?”她鼓足了勇气来打扰她,她知道这样对这个刚刚失去爱人的老妇人有点残忍,但是,她要是不恳求她撤诉的话,任小可就会有大麻烦。 田月娥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看梅琮佳,她现在没有气力想任何事情,除了要接受她的丈夫已经死了这件事。 “田女士,我是任小可的朋友,我想……” 田月娥终于回头了,任小可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激活了她所有的愤怒,“是她,是她杀了我丈夫,不让他不会这么快就死了,我的仨孩子连他们的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都是因为她,我,我要让她偿命!” 阴凉的长廊因为这女人的凄厉地嘶吼而显得愈加恐怖了。 梅琮佳本能在往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儿撞到了温锦丰,温锦丰自然而然地扶住了梅琮佳的胳膊,“你看,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你也别枉费唇舌了,先回去吧,反正小可也没杀人,等尸检报告出来,自然就会还小可公道的!” 梅琮佳摇了摇头,示意温锦丰不要说话,而再一次凑近田月娥,“田女士,很多年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您知道多少,但是,你丈夫的所作所为确实害了任小可的一生,这些年她因为那件事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也丧失了一个做母亲的权利,你也是女人,你忍心把她送进大牢吗?” 田月娥抬头看着梅琮佳的眼睛,用手指着太平间的方向,“你问我忍心吗?现在是我丈夫冷冰冰地躺在里面,你居然问我忍心吗?” “好,我们不说任小可,就说你丈夫吧,他得到是不治之症,他之所以叫任小可来医院,无非就是想在自己临死前了却这段恩怨吧,你要是告了任小可,不管任小可定不定得了罪,你都是要他把他们之间的仇怨带到棺木里去,带着下辈子啊,还有,我听说法医明天就来尸检了,你就真忍心看着你丈夫被开肠破肚吗?”梅琮佳不想往她伤口上撒盐,但是她不这样说她就没法点醒这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女人。 田月娥恨恨地看着梅琮佳,她并不是恨她,而是恨她能说到她的心里去了。她的固执,她的坚持,或许不是因为要为自己的丈夫讨取什么公道,而是她不能接受,不忍相信她丈夫的仓促离世罢了。 “我不管你是任小可的谁,我,我请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不然,不然我连你也告,告你……恐吓!”都说狗急了会跳墙,田月娥很不愿意在这样的悲伤里还有人把她逼进死角,她本能地想反击。 “我不是胡言乱语,田女士,我是为了大家都好,难道你还想牵出十几年前的那桩强 奸案吗?就算是为你丈夫保全最后的尊严吧,请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梅琮佳看到田月娥脸上的那一丝紧张,很显然,多年前的那件事不仅仅是任小可的耻辱,也是长在田月娥心里的一根刺,同时也是刘才成一辈子乃至死后的一个污点,他们都不想让这件事见光而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其实,一段恩怨,最绝佳的处理方式不是报复,而是忘记! 田月娥愣愣地看了看面前的这陌生的一男一女,他们是谁无关紧要,其实,任小可的死活也无关紧要了,她真的不能在让她的丈夫蒙受一丝一毫的耻辱了,她应该让他在黄泉的路上走得无牵无挂。 “你们,让我再想想。”田月娥说,她的内心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梅琮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温锦丰阻止了,“好了,琮佳,我们就让田女士再想想吧!”他知道,田月娥已经动容了,若是再步步紧逼就有可能适得其反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梅琮佳坐在温锦丰的车里,她还是有些担心,“你说,她会撤诉吗?” 温锦丰一笑,“不知道,反正你也已经尽力了。” “来的时候,你好像很担心小可,怎么,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梅琮佳愣愣地看着他。 温锦丰踩了下油门,“我笑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叫你跟我一道来了,也因为你足够机智,基本上已经收服了那个姓田的女人了。” “你不是不相信任小可杀人吗,就算他们尸检,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啊?之前,还那么担心!”梅琮佳愈发觉得温锦丰有些古怪,而他和任小可的关系也非常可疑,见温锦丰有意回避不搭理她,就知趣地不再问了,“嗳,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我家!”温锦丰白了她一眼。 “啊?你不是都知道我和我前夫要复合了……”这是梅琮佳的小伎俩,她知道他会吃味儿。 温锦丰果然不自觉地锁了下眉头,“丫头,你用不着拿古鹏飞当挡箭牌,我温锦丰是对你情有独钟,但是我还是有眼力介儿的!我这是带你去见任小可!” “哦。”梅琮佳羞怯地垂下了头,她是想多了。 古鹏飞跟筱楚信要了温锦丰的地址,一路飙车来到温锦丰所居住的小区。其实,他只要稍微用用脑子就知道,梅琮佳和温锦丰根本不可能,但凡梅琮佳对别的男人有情,昨晚她也不会允许他对她毛手毛脚了。可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一着急就成了一个冲动派。 停了车,古鹏飞就气势汹汹地往筱楚信所说的五十八栋楼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忘了温锦丰住五十八栋的哪一单元的八楼了,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却发现电话丢在车里了,于是又返回车子里去取手机,没想到竟刚好遇上温锦丰和梅琮佳肩并肩地走了过来。 古鹏飞当时心里那个乱,那个痛,真不是好用语言可以形容的。他听说了梅琮佳上了温锦丰的车,误以为他们也就是约会一下,而他之所以找到他家里来,也只不过是想警告一下温锦丰,梅琮佳是他古鹏飞的老婆让他少打主意。可是,他的老婆竟然跟着这个男人来他家了,而且这么晚了,他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抹着眼泪就哭了,无声无息地默默地哭。他是真的受伤了,很伤,很伤。 “鹏飞……”梅琮佳迎面过来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这一蹲下,一哭,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还真是他,“你怎么在这儿?”难不成是任小可叫他过来的? 温锦丰看到古鹏飞,也以为是任小可让他来的,“古大夫,没想到你能来……” 古鹏飞站起来恨恨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话?意思是他谁也不惧,挑明了想公开他对梅琮佳有企图吗?那么梅琮佳是什么意思,她也愿意接受这个男人了吗?不行,他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之前之所以答应和梅琮佳离婚,是不想自己爱的人饱受煎熬,如果离婚能让她过得舒服一些,他就离,即便没有婚姻关系,她也是他不二的妻子,他早晚会把她重新追回来。 可是,不成想,会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他杀了这个男人的心都有了,他看温锦丰的眼睛都充血了,“你……不许打我老婆的主意!”他握着拳头警告道。 梅琮佳挑眉看着古鹏飞,这男人今天真是太逊了,给她买了这么一条廉价难看的裤子不说,还杀到这儿来,给人看笑话,“古鹏飞你搞错没有啊,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老婆了!”她想立即、马上、现在,就跟眼前这个二货撇清关系。 古鹏飞可怜兮兮地看着梅琮佳,“老婆,别丢下我……好不好?” 温锦丰这会儿看出来了,他不是冲任小可来的,而是担心他把梅琮佳拐了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望了梅琮佳一眼,“怎么着?是先解决你们两口子的事儿,还是先解决我家里那位的燃眉之急?” 梅琮佳白了古鹏飞一眼,“先去看小可,反正任小可的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 ------------ 165.镜子,遇见很温暖 古鹏飞有些不敢确认,梅琮佳说什么“任小可”?任小可也在温锦丰家吗?什么时候这团人全都搅合到一块儿去了,而偏偏将他拒之局外!他也沒有稀罕要参与他们的那个局了,他只怕梅琮佳不带着他,更害怕梅琮佳爱上别的男人。 现在该怎么办,梅琮佳看他时鄙夷的目光,他知道他已经很丢脸了,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被女儿数落还丢脸,可是,若是去到温锦丰的家里,再发生什么让他惊慌失措的事情,他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接着把脸面丢到姥姥家去! 古鹏飞一把拖住梅琮佳的胳膊,像孩子一样撒着娇,“我不管!我谁也不管!我只要你跟我回家!” 温锦丰斜了他一眼,“我说古大夫,我说不至于吧!当我家是虎狼之窝呀,就算是虎狼之窝,梅琮佳又岂是那么容易落入圈套的,要真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你,十年前她刚毕业在我公司上班的时候,我早就把她拿下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古鹏飞怔怔地看着他,沒有缓解他心头的压力,反而更加害怕了,原來他们是老相识了!而这个男人,竟还要在他面前显摆,“你……我不管之前你们认识还是怎样,我是她老公,永远都是!”他凛冽的目光让人生畏,霸道的语气让人生气。 梅琮佳干脆不再跟这男人置气了,抽掉古鹏飞拖着的她的胳膊,很认真地跟他解释说,“小可真的出事了,我也是遇上温总才知道的,现在,公安局的人随时都可能找到她逮捕她,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这回儿古鹏飞彻底傻眼了,“什么?” 梅琮佳拉着他跟着温锦丰一起上了电梯,“具体情况我们都沒弄清楚,总之,小可在医院遇上了一个故人,他们只是聊了会儿天,那个人就死了,现在那个人的老婆告小可谋杀,现在警察局已经下了逮捕令了,我们正想办法让那个人的老婆撤诉。”之前,任小可跟她说过,关于她被刘才成强暴事情永远不让古鹏飞知道,所以梅琮佳尊重了她的意愿,沒有向他吐露。 古鹏飞脸上已经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了,“她……她会有事吗?” 他自然是担心任小可的,这个女人把他爱得筋疲力尽的,他一直本能地想逃离她的爱,但是,他不是冷血无情的男人,他懂得这份真情,即便是自己无福受用。 古鹏飞的样子,梅琮佳多少有些吃味儿,其实,他若不这样,而在她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话,她一定会更难受,甚至会看不起这个男人。女人的心思,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而作为女人最在乎的那个人,有时候怎么做都是错的。 “都还不知道!我和温总今天早了那个人的老婆,她答应要考虑考虑吧。”梅琮佳冷冷地答道,她并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心里就是吃醋。当时把自己的男人让给任小可,她应该是真心的吧,但是,现在自己这是怎么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虚伪,明明这么在乎,却非要赶走他,看到他要死要活地求她,她心里是痛快的,他一旦真的关心任小可,她心里就会吃痛。 温锦丰按了八楼的电梯,瞥了一眼终于安静下來的古鹏飞,“嗳,一会儿见了小可,咱们都要看眼色行事吧,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都自己掂量着点儿吧。” 古鹏飞点了点头,其实,岂止只是任小可最脆弱的时候! 温锦丰拿钥匙开了门,一眼望去,竟沒有看到任小可影子。他默然地向古鹏飞和任小可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在客厅里等着,而自己快速地看了三间卧室和书房,却都沒有找到,也得又回到客厅,“怪了,答应得好好的,说在家里等我!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会让警察找到了,给抓走了吧?”梅琮佳慌慌地说,摸出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 手机竟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响了。梅琮佳看到茶几上是任小可的三星手机下面还压了一张信签纸。上面写着: 镜子,虽然有些意外稀里糊涂地做了一回你的女人,但是真的很开心遇上你,看到你为了我的事情着急忙东忙西的,我心里和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谢你我的镜子,你让我看清楚了我自己,我那自以为是的爱,伤害了自己,也伤了很多人,我现在实在不能再连累你了,我决定去自首了,你说的沒错我沒有杀人,我相信警察同志会还我清白的,勿念!你的镜子,小可。 梅琮佳震惊地望着温锦丰,然后,瑟瑟地将信签纸递给温锦丰。 而古鹏飞也凑了上去看了下那张信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真的沒有难受,所以,他还是把住了自己的心的,他对任小可沒有爱了,早就沒有爱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温锦丰在她面前脸红,就像一个大男孩一样害臊了,所以,事情似乎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要严重。不过,她沒有为谁担心,反而在心里暗爽了一下。 这下真的轮到温锦丰难堪了,他真后悔自己多事儿把梅琮佳和古鹏飞带回家里來了,这任小可留言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是羞愧的,是忐忑的。但是,他发现梅琮佳和古鹏飞除了惊讶之外,都沒有恼怒的颜色,便安下心來了。 “这个笨女人,竟然笨到去自首了!现在别人想躲都躲不开了,她竟然自己送上门去了……”温锦丰自顾自地说,看着古鹏飞和梅琮佳狐疑的、无良的眼神,啐道,“我说,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凭什么你们这离了婚的人昨天晚上可以那什么,就不兴我们有个小意外!”他真说不上來心里的滋味儿,除了表现的从容一些,男人一些,他真不知道怎么hold住场面。 梅琮佳和古鹏飞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古鹏飞一手攀住梅琮佳的脖子,“当然……行了!我们祝福你们,真心的!” 温锦丰终于恼羞成怒地下了逐客令,就沒有见过他这样得了便宜卖乖的,“你们两口子要是沒有别的事儿,是不是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梅琮佳和古鹏飞又很默契地点了点头,“呃,好呀,那就不打扰你了!”古鹏飞就这样拥着梅琮佳出了温锦丰的家门。 当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梅琮佳就立即很不客气甩掉了古鹏飞搭在她肩上的胳膊。 古鹏飞立即收起了适才得意地笑,可怜兮兮地望了她,“不要这么快就变脸嘛,刚刚还好好的!” “别跟我提刚才!刚才在演戏你不知道啊?”梅琮佳挑眉说。 古鹏飞故意装得很无辜,很惊诧地望着她,“呃,你这个女人啊,心简直坏透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任小可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的心也因为担心你心碎了一地了,那个温锦丰都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还有功夫演戏!” “我还不是为了让温锦丰死心!”她斜了一眼古鹏飞,“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來的?” “是,筱楚信告诉我的,我老婆给这个老家伙惦记上了……” 梅琮佳恨恨地看了看他,“喂,你说谁老家伙?你沒听说吗,男人四十一枝花,人家温锦丰大老板当着,要相貌有相貌,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从方方面面上说,都是一个黄金优质单身男啊!”她一边上了电梯,不等古鹏飞反应上來,就赶紧按了关门键。 古鹏飞一看电梯门要关,连忙出手拦住,电梯门终于弹开,他一边挤进电梯,一边委屈地说,“我承认我自己犯贱还不行吗?你就是跟小区看门的老大爷说话,我都会吃醋,我吃醋还不是因为我在乎你!”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还沒來得及说话,古鹏飞立即赔上笑脸,“你看你,你看你,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也沒干嘛呀,你老给我白眼儿干什么,别落下毛病,以后都不会拿正眼看人了!” 梅琮佳背过脸去不理他。 “你别不理人嘛,这样真不好,天天这才四岁,见什么学什么!这两天不是不爱理人,就是见人就翻白眼。” 梅琮佳转过头來看他,“真的?”看到他坏笑,“古鹏飞你能不能不拿我闺女开这种玩笑!” 古鹏飞向前一步,伸手扳起了她的脸,低头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唇。梅琮佳急着挣脱,他便移下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腰间,然后将她逼到电梯墙角,将将松开她的唇,一边喘息着一边说,“放心,他们小区又沒人认识咱们!”接着,又吻了上來。 随着电梯“叮”地响了,古鹏飞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并肩走出电梯,两个人都有些难为情地沉默起來了。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开车。”古鹏飞幽幽地说。 梅琮佳摇了摇头,“我自己打车回国顺路!”见古鹏飞又想反驳她,“鹏飞,我需要一些时间,再等等可以吗?小可在这样的关口上,我们总不好这么迫不及待地再在一起,再说,任小可事情和你……”只要想想任小可被刘才成强奸的事情,因刘才成的死而被诬告的事情,她就如鲠在喉。 古鹏飞知道,即便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也理解梅琮佳的心情,他不勉强她,只要他们都在彼此心灵的广场上,她迟早还是他的。他先为她拦着一辆出租车,为她开了车门,在她即将上车的时候,在她耳边坏坏地一笑,“你今天这条裤子真好看,你就是我老婆才能撑得住这么难驾驭的衣服!” 梅琮佳伸手在胸口小有力道地捶了他一下。 古鹏飞立即捂住心口说,“谋杀亲夫啊!” ------------ 166.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筱楚信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然后摘下围裙,笑嘻嘻地走到餐桌前,拍了拍手,“哈哈,大功告成,”看了看静默着的两个孩子,很是讨好地笑了笑,“都快别抻着了,來來來,快尝尝我这手艺有沒有长进?要知道我老筱可不是轻易下厨的!” 筱悦和温辛宇连看都沒看他一眼,只低着头趴在桌前,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样子。 筱楚信知道不管孩子长到几岁,父母离异和再结新欢都是他们不能不在意的事,其实温辛宇跟筱悦投缘,也是因为他们俩相似的经历,互相体谅,互相安慰的缘故。所以,对于他们所谓的“早恋”,他和温锦丰并沒有视作洪水猛兽,作为父亲,他们已经亏欠了孩子很多了,而不忍心多拿走他们一丝一毫的快乐了。 男孩应该还女孩不一样吧,即便他也沒拿筱悦当女孩子教养!想想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是自己女儿喜欢着的男生,他总是希望他能多担待一些,“哎!小子,别让我看不起你行不行?你不想娶我闺女了!” 筱悦抬起头來白了她父亲一眼,“爸!你就别烦他了!”她又看了看置若罔闻的温辛宇,很是心疼地说,“辛宇,你就吃点儿吧,我爸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这回锅肉,可是我筱氏正宗的……” 温辛宇干脆扭过头去捂住耳朵了,他的世界很乱,他不是胆小懦弱不愿意承担,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一下。 筱楚信伸手拉着温辛宇的胳膊使他坐直了,激将地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男子汉!真不知道温锦丰平时怎么教你的,我家悦悦都比你坚强!” 温辛宇心下本來是委屈,听筱楚信这么一说,终于按捺不住了,看着他的眼睛愤愤地说,“为什么要坚强?你们大人总是这样,只顾你们自己欢乐,在我们那么小还不知道痛的时候,你们为着你们所谓的幸福,你们所谓的尊严,把好端端的家给拆散了,你们以为爱我们,其实你们只爱你们自己,只顾你们自己,对谁都不负责任!” 他几乎都忘了,在他面前的不是惹恼了他的父亲温锦丰,但是他们是一样的人! 筱楚信怔怔地看着这个孩子,他知道,其实他的女儿也是这么想他的,其实他们想得沒错,离婚本來就是对家庭,对孩子,甚至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不管有多么充分的理由,毁掉了一个家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特别是那个家还是自己和心爱的人一把创建的。年轻的时候不懂的反思,不懂得忍让,也不太在乎失去,等到懂得在乎时候已经失去了,并且找不回來了。 作为长者和前辈,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的男孩子面前,筱楚信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懦弱的一遍,他并且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子教成一个刚强的男人,“对,是我们不负责任,所以我们失去了,痛苦了,后悔了,不管我们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你们的人生比我们的精彩。温辛宇你既然看破我们的缺失的了,你就多长点心,比我们更像男人一些!” 温辛宇怔怔地看着筱楚信,“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就算以后我娶了筱悦,你也沒有资格这么要求我,凭什么允许你们放浪,而却要要求我们成为你们所期望的那种人!” “不是要求,是希望。好了,不说了,先吃饭吧。”筱楚信帮温辛宇盛上碗,递到他面前,“其实,你爸爸要是真的娶了你们梅老师呢,是他的福气,如果你是你们梅老师,或者是别的什么女人,只要他开心,也是他的福气!你想想,你不能陪他走完下半辈子,你的人生会越來越塞进很多东西,你总不能要求他固步自封吧。” 筱悦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一见面恨不得就掐的男人,她其实很感动他们能有这样的交谈,需要,她一时之间插不上嘴。 温辛宇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你们有你们的人生,我们是希望你们幸福的,就像你们希望我们幸福一样,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筱叔叔!”他开始扒饭了,虽然有些咽不下,但还是使劲儿往嘴里扒。 梅琮佳回到国顺住宅小区之后,关上门,面对她一个人的寂静,这会儿似乎就连空气都是甜的。其实很多事情,变得很刺手,很多情况变得不受控制,都是因为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人,不管长到多少岁,生活得再怎么饱满,爱人的心都应该是明净的。 有的人后退一步是幸福,像任小可,而有的人后退一步是更蓝更纯净的天空,就像古鹏飞赋予她的。 离婚的这一个多月里,梅琮佳曾经无数次思考过,是从什么时候,或者哪一个瞬间开始,古鹏飞在她的生命变得如此重要了,重要得让她忘却了龚潮,甚至忘却了她自己。对,她已经记不清楚当初那个自己了,很遥远很遥远的自己…… 回想,她还是一个落寞孤寂的小镇女孩的时候,那么拼死地跟命运抗争,她看到的全是自己失去的,看到的全是别人对自己无情,看到的全是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她善良着,却怨恨着自己的世界几乎所有的人,她不快乐。 回想,她还是一个美丽上进的女大学生的时候,那么侥幸地想与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去挥别,渴望和自己的同窗一样有喜有忧有浪漫的春暖花开,她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的感情作为赌注投入给了龚潮承诺给她的未來,可是,龚潮却把一切都带走了,她坚强着,却是对生活充满着愁怨。 古鹏飞,一个养尊处优的古鹏飞,一个看起來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的古鹏飞,引领着她走进了他的生命,也走进了她的生命。她以为他跟她一样伤过痛过无望过,作为同病相怜的人他们不会有激情和浪漫了,可是走着走着,竟不知道是谁先走偏了,特别不着四六地爱了,越爱越深,深得连他们自己都不自知。 或者,他们应该感谢任小可,感谢任小可给他们带來这场风波,让他们一下子就觉醒了。尤其是她,她竟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是那个自己记忆中的自己了,她不是她自以为的那个丧失了爱的能力的冷血女人,她不是她自以为的那个超凡免俗的与世无争的女人,她其实很简单,很普通,就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等任小可的事情过了,她一定要真诚的面对自己。 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梅琮佳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她熟悉的号码,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说,“到家了?”其实,她想说“我想你”,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怕太娇惯了那男人。 古鹏飞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楼上走,一点儿也避讳周丽华和天天这一老一小古怪的目光,“嗯。”他应得也无限温柔,温柔得能品出甜腻的滋味。 “天天呢?” “天天……睡了。”他说谎了,生怕她找女儿吹牛,也忽略了他。 “嗯,干嘛呢你?” 古鹏飞走在房间,一脚勾上了房门,“我啊,我在忙着帮你洗内裤啊!”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羞得通红的脸了,禁不住邪邪地一笑。 梅琮佳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并不觉得他讨厌,“那你洗干净点儿。” “当然,你这二十四孝老公你还不放心吗?要不,我这就开车送过去给你检查!”古鹏飞信誓旦旦地说。 “别!你别过來,你就是來了我也不给你开门。”梅琮佳说。 “那我就在你门前坐一夜,又不是沒坐过。” “那是你的事!” 古鹏飞恨恨地说,“好啊!这个狠心的婆娘!你等着,过两天我再去收拾你,反正嘛,你现在也不方便。”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他绝对是懊恼的,老妈说的沒错自己就是沒用,竟让自己乖乖送上门來的小羊羔逃脱了。 梅琮佳皱了皱眉头,“你少想美事儿了,别忘了咱们离婚了,你要是敢胡來,我就……” “你就怎么样?” 是啊,她能怎么样?他是她的男人,即便离了婚,她也从沒有想过自己恢复了自由身,而只是觉得自己失去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这有电话进來了……” 古鹏飞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來,“谁?谁这么晚了还跟你打电话,男的,女的?”以前沒离婚的时候,梅琮佳的手机除了他打,再不就是老家打,都沒怎么响过,越是这种多事之秋,越是敏感好吧。 梅琮佳吐了一口气,“你沒事儿吧,古鹏飞!我们离婚了!”他越是紧张,她越是想逗他,“你快挂了吧,拜拜。” 古鹏飞无奈地收了线,梅琮佳的手机了又近來了温锦丰的声音,“喂,琮佳?”这声音较之刚刚古鹏飞的得意显得极其地沒落。 “怎么了,温总?是不是小可那边又什么不好的消息?” 温锦丰哑然失笑,想來他们真的误会了,凭什么,任小可什么事儿他都应该清楚,他并沒有向他们说他和任小可是情侣,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撞了她,把她送到了医院并收留了几个小时而已。可偏偏因为他和任小可这一晚上的交情,竟让他们一下子就解脱了! “沒有,我还沒有任小可的消息。” “哦,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她知道她的男人介意。 “琮佳,我想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爱着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沒我,所以,我不勉强,我希望我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 167.偏偏,忽略了他 “琮佳,我想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爱着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沒我,所以,我不勉强,我希望我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温锦丰稍微顿了顿,很坚定地说,“我要娶任小可为妻!” 梅琮佳听了这句话,她的大脑一下子掉线了,她不确定,也不相信,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竟要为了她和古鹏飞幸福,而去收服任小可,这真是一种深爱吗?如果是,她又怎能担得起这样的深爱。 温锦丰听到电话里沒有声音了,他猜他或许把她吓坏了,连忙舒松地呵呵笑了笑,“琮佳,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沒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真的沒疯吗?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温锦丰便做下的决定,很仓促,但是不鲁莽,很艰涩,却是一种很高调的成全。然而,又似乎并不全然是为了成全,他是希望在这样的成全里面有自己的那份收获的。这么些年了,和前妻叶敏离婚之后,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掷地投注向了梅琮佳,即使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他也是那么无可救药地爱着她、念着她。可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爱并不一定全都合乎自然常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无论他多努力,他终是得不到那颗他思慕已久的芳心,这是宿命吧。 他很认真地想过了,就在刚刚,如果总是得不到对自己胃口的那个人,其实很可能是,改不掉错的自己吧。现在,他愿意试着改变自己的口味,改变自己的坚持,改变自己的钟情,走一段自己不屑,不信,不甘的寻常路吧。 之所以,在这段寻常路上要牵手任小可,是因为她是他的镜子啊,他们是一样的人。就像两辆來势汹汹的疾行的车,同时撞上了同一面南墙上,南墙巍巍文丝不动,而他们便都散了架一样头破血流了。然后,接下來呢?它们可以携起手來重新站起來,回头走剩下的路。 沒有了之前的企望,沒有了之前的钟情,沒有了之前的锐气,两个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应该会契合得很好,并且彼此知心吧。 温锦丰为自己,也为任小可找了一条出路,咬着牙,忍着痛,也许真的会有未來吧?他不确定,也不敢向任小可保证什么,但是他是真诚的,对自己对任小可都是真诚的,尤其是对梅琮佳也是真诚的。 “不,”梅琮佳突然对着电话说,“我不同意!” 温锦丰愣了愣,“你凭什么不同意,丫头,我爱你,但是我不能宠你,我告诉你,不是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说的沒错,除了爱她,她并不是他的谁,沒有给过他一丝希望,一丝温暖的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什么,又不做什么,但是,任小可之于她的爱人,她的婚姻,她的未來,竟有那么深远的影响啊!任小可幸福与否,她其实成全不了,无论怎么做她都无能为力,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一个深渊里将将爬上岸,又一下子跳进另一个火坑。 她多么希望,温锦丰和任小可是一见钟情啊,然后,她便可以放心地去和古鹏飞相爱了,可是,温锦丰竟偏偏告诉她,他是为了她才娶任小可,为什么要告诉她! 梅琮佳恳求说,“温锦丰,你不知道任小可是怎样一个女人?她经历了那么多,她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磨砺了,我不许你伤她,绝对不允许!” 温锦丰沉默了,也沮丧了,原以为她听了他的这是绝对之后,会感动他对她的这份心,原以为,她会对他的让步他的希望,多少有一些感念他对她的好,感念也是一种思念。但是,她似乎把他的成全当成了一种伤害,对任小可的伤害。那么,他呢?他的幸福与否,受不受伤,她竟这样漠不关心。 原來,她只知道别人会伤,会痛,而偏偏忽略了他也是个人,一个痴情的人。 “梅琮佳我告诉你,我要娶任小可,我要爱上任小可!”温锦丰愤愤地嘶吼着,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暴戾地冲她嘶吼,然后忿然地挂了电话。 温锦丰挂了电话,抬起头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筱楚信和温辛宇还有筱悦,正跟看怪物一样站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他手中的电话,不自觉地滑落到沙发上,“你们……什么时候來了?为什么进门一点儿声音都沒有!” 他干干地笑了笑,他不确定他们听去了多少,又做何感想,他不能不在乎他儿子的感受,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辛宇……” 温辛宇微微吊了吊嘴角,是笑了吗?为什么笑得这么古怪,他这个做父亲的竟完全不懂。 “你要结婚了,爸?你要娶的女人不是我们梅老师?”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他的父亲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可捉摸了,就像一个不明的外星生物,都不敢说他下一秒又会有怎样的奇思妙想让大家跌破眼镜。 筱楚信伸出大手拍了拍温辛宇的肩膀,“辛宇,你和悦悦先去房间呆会儿,让我和你爸谈谈!”见温辛宇沒有离开的意思,便向筱悦使了个眼色。 筱悦便拉着温辛宇的胳膊,“走啦!”把他拖进了温辛宇的卧室。 筱楚信撤过一把餐椅來,径自坐到了温锦丰的对面,见温锦丰靠在沙发上,都懒得瞅他一眼,也是,他应该心里又乱又烦吧,不过他也沒有要烦他的意思,但是作为朋友,或许是还是未來的儿女亲家,他又不能表示关心。 “先声明,不是我们进门沒声音,是你讲电话讲得太专注了,沒听到。还有,是你儿子自己想回來陪你的,我和我女儿才把他送回來的!”见温锦丰还是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就往前欠了欠屁股,“嗳,别这副德行吧!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被这些小情小爱折磨得魂不守舍的,你行啊?” 温锦丰抬眼白了他一眼,“谁一把年纪了!你说谁一把年纪了?” “我!我说我还不行!”筱楚信举起手來告饶,“你温总青春年少行不行?” 温锦丰向温辛宇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放心吧,孩子沒事儿,我们爷俩儿在我家下过一番功夫了,做足了辛宇的思想工作,都说动他了,你要是有本事娶了梅琮佳,孩子就能认!可你……你怎么又跟任小可扯到一块儿去了?明知道任小可是鹏飞的前女友,是梅琮佳和古鹏飞之间的第三者,你让孩子怎么想?” 温锦丰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跟眼前这个人他解释得着吗?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筱,你要是沒什么事儿的话,你还是带着你闺女赶紧回去吧,天不早了!”他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怎么,觉得我多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家这破事儿呢!温锦丰你说你,长得人五人六的,有车有房,什么样的女人追不來,你干嘛去沾惹那任小可啊?那也是个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主儿,你又不爱她,你说你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还有,你为辛宇想过沒有,你给孩子找这么一后妈……” 温锦丰站起來,怒视着筱楚信,“任小可怎么了?你说这话我很不爱听,任小可忘不了古鹏飞有错吗?爱一个人有错吗?是她逼着梅琮佳和古鹏飞离婚了吗?是梅琮佳自认为大方主动让位的你不知道啊!”他心里难受,说不清是为任小可还是为梅琮佳,他就是想找一个发泄口。 筱楚信拍了下茶几站起來,忿然道,“神经病啊你,冲我吼个屁啊!悦悦!咱们走!” 筱悦瑟瑟地从温辛宇房里探出头來,瞄了他们一眼,回头跟温辛宇说,“我先走了,辛宇。别跟你爸吵,也跟他闹,他心情不好,你就让着他点儿。” 温辛宇向筱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候,筱楚信疾步走过來拉着筱悦的胳膊,拖着她出來房间,经过客厅,然后出了温锦丰的家门,“砰”地摔了门走了。而温锦丰坐在沙发上,一直低着头,就跟什么都沒看见,什么都沒听见似的。 “爸!”温辛宇从房间里走出來,倚在门框上,向客厅里孤单影只的父亲投來一注温暖的目光,“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反对,不管你娶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沒有意见,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但是爸爸,请你别太为难你自己,好吗?” 温锦丰缓缓地抬起來,望向远远地站在那的儿子,轻步向他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儿子脸,很舒松地笑了,“谢谢你,儿子!” “爸爸,真的应该爱梅老师,你才要娶那个女人吗?你这么做值得吗?其实,就算你不娶那个女人,梅老师和古叔叔也会好好的,他们那么相爱,而且梅老师人那么好,她一定会幸福的……”温辛宇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担忧,他的父亲一定懂。 “不全是为了她,爸爸想结婚了,想要一个家了,爸爸觉得任小可是最合适的人选。”温锦丰对面这个小男人,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男人,他想要向他敞开自己的心扉,他其实需要他懂他,“儿子,爱一个女人那么久了,我却怎么也追不上她,老爸是不是很逊?” 温辛宇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差点儿就哭出來了,“沒有,拿得起放不下真逊呢!” 温锦丰一笑,“对,我儿子比老子强,一说就说到点儿上了。” “爸,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温锦丰点了点头,“嗯,我听我儿子的!” ------------ 168.接受,他的玫瑰 田月娥撤诉了,原因很简单,她只是一个含着幽怨的苦命女人,并不恶毒。排行榜top.[爱读书,就爱分享。56书库的放松和平静。 “沒有浮华里的那些纷纷扰扰,也无关风月,沒有梅琮佳和古鹏飞,眼前的这个世界便可以属于我们了。” 任小可回过头來的时候,她吃惊地看着温锦丰手里拿着一支带着『露』珠的红玫瑰,面带着谦谦君子的温暖的微笑,深情款款地向她走來了,这一个瞬间竟是那么梦幻和不真实。比眼前这个芳醇宁静的世界还要不真实!但是,这却是她渴慕的场景。 她已经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她已经做不起公主梦了,她以为她的一声会绝缘于这样的浪漫了,可是,这一切竟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当那支红玫瑰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瑟瑟地接了去,她不敢不接,她不敢错失了这梦幻般的感觉,她甚至沒有想这感觉是什么样的男人给予的! “小可,你愿意嫁给我吗?”温锦丰平静地说,但是他看向她的目光很炽烈,有些灼痛了她。 “你……说什么?”这个男人居然向她求婚了! 温锦丰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为什么?”她想不通,他不是她的镜子么,为什么这一刻,她完全不认识他,看不懂他了,“我……我是说,你要是想结婚,很多美女,才女,淑女,好多萝莉和御女,富家千金都随你挑,为什么会是我,我不年轻了,我不漂亮,我也沒有好得背景,好的学历,我甚至沒有爱了,你为什么要选我!”她有眼泪落下來,这一次,不是为古鹏飞而流的,是为自己,还是为眼前的这个他,她自己也不知道。 温锦丰伸手抹去她的泪,“别这么说自己,因为你是我镜子!” 任小可艰涩笑了笑,“娶一面镜子?而不是娶你的挚爱?你沒觉得自己很失败吗?”她沒想要打击他,但是这话她必须要说。 温锦丰温和地笑了笑,“只要你愿意,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挚爱,你愿意跟我赌一把吗?” 任小可怔怔地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是彼此的镜子,又不完全不同。跟他赌?她她一点儿也不吃亏,因为除了这副皮囊,她沒有任何本钱下注了。 温锦丰不知道她在迟疑什么,生怕她不答应,是自己经不起拒绝吗,他真的在心里很慌,“我已经跟我儿子说好了,他同意我再婚,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家?她是渴望家的!“我愿意。”想到他将要给予她的,她激动地哭出來了,“我愿意嫁,只要你愿意娶,但是你娶了我,你就永远不能后悔!” 梅琮佳在学校上了两节语文课,就径直去了古鹏飞的医院。 当时,古鹏飞在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瞅着办公桌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傻乐,他怎能不高兴,周丽华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赶到天天五岁生日之前将梅琮佳追回來,两天前还一筹莫展呢,现在,一下子便豁然开朗了!梅琮佳和温锦丰是误会,现在就连任小可也要名花有主了,所以,梅琮佳应该沒有理由再拒绝他了吧? 梅琮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來,然后径直走到古鹏飞面前,竟吓了他一跳。 “琮、琮佳……”古鹏飞腾地站起來了,这女人今天的劲头儿不大对,和昨晚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生理期的原因?一定是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赔笑着,“你怎么來了?刚好,快吃午饭了,想吃什么?” 梅琮佳倚在他的桌前,“你,你快去把任小可找回來!”因为知道,任小可的电话在温锦丰手上,所以她沒有打给她,现在只感觉和温锦丰之间已经不是之前一个追,一个躲,那么简单了,他有意让她欠他的,而她却不想领这份情。 古鹏飞一下子吓傻了,连忙拖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别,别啊,老婆!我做错什么了,你干嘛又把我往外推啊,除了把我送给任小可,你就是把我剁了我都愿意,要杀要剐,我都是你的人!” 梅琮佳又气又恨,“你说什么鬼话呢?我让你把任小可找回來,是要让你阻止她跟温锦丰结婚!” “小可要跟温锦丰结婚了?这简直太好了,不是,人家要结婚,我凭什么要去找她回來啊?他们结婚不是好事儿吗,多好的事儿啊……”这女人一个是糊涂了,但是他不敢冲她嚷嚷,只是恳求和哄劝,“老婆你想想,你昨天不是还说,只要任小可幸福了,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吗?” “可她嫁给温锦丰能幸福吗?温锦丰不爱她,她这一嫁,和之前的那三段婚姻有什么分别?” 古鹏飞怔住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任小可要嫁人了,而是她要嫁的人是温锦丰,她说的沒错,温锦丰不爱任小可,他爱的人是她啊,她* 这么火急火燎地來找他去阻止这件事,是因为温锦丰还是任小可?“那是人家的事儿!”他又酸又涩地说。 “鹏飞,你怎么能这样?你对任小可是有责任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下一个火坑里跳!” “梅琮佳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我变什么了?”她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哼,怎么他们结婚你心里别扭啊?也不知道是担心任小可,还是担心温锦丰呢?”古鹏飞愤愤地说,他越想越气,干脆也不忍着了,也不装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其实是天底下最小心眼儿的男人,就会莫名其妙地吃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他们。” 古鹏飞一听说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霸道地说,“我不许你去!” 梅琮佳白了他一眼,“古先生,咱们离婚了,你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不帮忙就算了,我有我自己的办法。”然后,她挣脱了他的手,很骄傲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古鹏飞落寞地望着梅琮佳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女人看起來温顺贤淑,但从來都不是他能降服地了的,可是他宁可被她驯服,她可千万别撒手啊。 ------------ 169.不后悔,曾经爱过你 古鹏飞约了任小可,这是自他们重逢以來,不,或许是自他们相识以來,他第一次主动约了她。 那天,任小可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沒有模仿梅琮佳,而完全是属于她任小可的最美。即便决心放下,任小可也希望她在他的面前是美的,这是她的心愿,永远的心愿。女人大约都是这么执拗而倔强的动物,即便是认输了,也假装着内心强大。 她要让他知道,她也能粲然的花开,美丽而幸福,在沒有他的季节里。 古鹏飞在任小可的对面坐下來,还沒开口,只望了她一眼,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在她面前有这么从容的目光了。他看得出來,也嗅得出來,她现在挺好,至少比爱着他的时候好,对此,他感到很欣慰,也很感动。 “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菲力牛排。”任小可瞥了他一眼,很淡然地说。 古鹏飞抿嘴一笑,“谢谢。” 之后,他们便沉静下來了。这样的静默,是因了彼此之间无话可说了?还是有太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來都不好鉴定。只等到服务生将两份牛排上了桌,说,“二位的餐齐了,请慢用。”他们才不约而同地说了声“谢谢”。 他们互视而笑,然后又都垂下头了。 “鹏飞,我已经答应温锦丰的求婚了,等他这次去法国出差回來,我们就举办婚礼了。”任小可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咬着下唇,为什么心下还有丝丝的痛感。她看到古鹏飞正在切着铁板上的牛肉,听着这话,不觉愣住了,然后将刀叉分别放在铁板上,她有些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有难过吗?她不知道,哪怕有一丝难过,她也知足了,不枉她爱了他这么些年。 古鹏飞抬起头來向她笑了,“这么快?恭喜了。”他的微笑温暖而明媚。 “你不惊讶?也不……”任小可抬手撑在前额上,她真的很难受,为他这么舒心的微笑。 “昨天,琮佳找过我,说温锦丰……”古鹏飞稍微顿了顿,他不想引起任何误会,“她说温锦丰对你认真了,我不意外,温总是个好男人,不过,真沒想到他会这么急,看來他对你用情很深啊!”他有些讨厌自己是个虚伪的男人,他其实知道任小可和温锦丰沒有相爱那么简单,温锦丰他了解的不多,可是任小可却是个死心眼儿的女人。 看着任小可僵滞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又在她心上划出了一道伤痕,他痛恨自己还是对她这么残忍,“小可,你……真的想好了吗?” 任小可抬头望着他的眼,她感谢他沒有继续装下去,感谢他沒有完全无视她,“我想好了,这次我认真了,温锦丰和我之前嫁的那些男人不同,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彼此是彼此的镜子。” “婚姻不是儿戏!”这一刻他觉得梅琮佳的担心很有道理。 任小可笑了笑,“当然,到了这把年纪了,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温锦丰他也知道,我们是认真的。” 古鹏飞点了点头,除了祝福,他还能怎么样,他不是一直都希望任小可舍了他而成为别人的吗?现在那个温锦丰是那么优质的一个男人,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但是,这件事别扭就别扭在温锦丰爱的人是他的女人,他完全了解梅琮佳的不淡定,也知道她的担忧。 “温锦丰对你好吗?” 任小可放下汤匙,用纸巾试了下唇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温锦丰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是梅琮佳,你怕他是为了梅琮佳的幸福才下决心娶我的,你是怕我受委屈是不是?” 古鹏飞只怔怔地看着她,说心里话,是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意愿看到任小可受到一点点伤害,哪怕是她自找的,不管爱不爱她,他都希望这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女人有个好的归宿。 看着他僵滞的表情,任小可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鹏飞,感谢你对我还有这份心,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我和锦丰是一样的人,他现在不能完全放下琮佳,我也不可能马上就完全放下你,我们会很有用心对待对方,只要坚持,只要真诚,只要想要爱,我们就能够彼此深爱,我对他,对自己,都有信心。” 古鹏飞懂了,他怎么会不懂呢,之前他和梅琮佳说过类似的话,他们也是在婚姻里慢慢地爱了,所以,他完全相信他们会向他和梅琮佳一样能够彼此深爱的。他舒松地笑了笑,“小可,你成熟了,我祝福你们。” 任小可顽皮地笑了笑,“你就偷着乐吧,终于可以甩掉了我这块黏人的狗皮膏药了!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再不吃就冷了!” 古鹏飞终于再次捡起了刀叉,“嗯。” 走出西餐厅,古鹏飞说,“去温锦丰家?我送你吧!”他早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了。 任小可摇头,“让我自己走吧,从这顿饭开始,我就开始做自己了。” 古鹏飞点了点头,“嗯,很好。那,我走了。” “嗯。”任小可站定了,看着他走向他的车,此时此刻这背影将意味着她对他的告别,其实可以不痛,可以微笑着,她的明天里的那个男人也不差。 沒想到,古鹏飞竟突然回过來了,她慌忙地试了试面颊,竟真的沒有眼泪,她听到他说,“小可,我希望你尽快忘了我,当你怀疑自己爱上那个人,或者怀疑他爱上你了,你们就是真的爱了!” 古鹏飞知道执迷于错误的路途上的煎熬,有时候,幸福就在眼前了,却对它视而不见,若不是任小可的介入,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梅琮佳是爱他的,除却了亲情之外也有爱情。虽然彷徨过,挣扎过,伤害过,但是这样恍然间察觉到这份爱的时候,他真觉得他是满世界最富有的人。 任小可点了点,“鹏飞,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你,而今天,我很骄傲,我舍得放弃你!” 古鹏飞回转过身,继续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坐进去,静静地看着旁边的镜子里,任小可远去的身影。 梅琮佳早早地到了幼儿园门口了,她远远地看到周丽华下了公交车,便迎了上去,“妈!” 周丽华兴冲冲地向她走过來,“琮佳?你是來接天天的?咱们娘仨一起回家,真是太好了!”周丽华一向很精明,从昨天晚上古鹏飞回家那副喜滋滋的傻样儿,还有背着她讲电话了,她就知道他们俩讲和了。 “妈,我來是跟你说一声,过两天是我爸爸的六十大寿,我想带着天天回去!我已经订了明天的高铁票。”梅琮佳悉心观察周丽华那张脸,生怕她怪她先斩后奏,“您要是舍不得天天,沒事儿,我自己回去也行。” 周丽华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这是什么话,我哪有舍不得啊!你看,你爸爸六十大寿了,怎么说也得好好过一下,老人图什么,不就图孩子们能在眼前乐呵乐呵嘛,这样,我现在就给鹏飞打电话,你们一家三口一块回去!”她真佩服自己,脑瓜儿转得这么快! “不用,鹏飞还要上班呢……” 周丽华连忙打断了她,“沒事儿,不是都沒休年假嘛!老丈人六十大寿,可是件要紧的事儿,一定得去。” “妈,我和鹏飞已经……” 梅琮佳这个“离”字还有说出门,周丽华便伸手捂了她的嘴,“这孩子,你得知道轻重,你爸六十大寿这么大的事儿,鹏飞要是不跟你一起回去,你娘家人不得有觉察啊?再说了,你爸一辈子不容易,大喜的日子,你不想让他知道你们分开了心里难受吧?”若说讲道理,前辈总是能完胜小辈,周丽华堵得梅琮佳都不敢反驳了,生怕她再拿出什么中华的忠孝礼义來唠叨个沒完。 “妈,你先别打电话了,我回去想想。”她已经让步了,总之,古鹏飞比周丽华好对付,尤其是现在,古鹏飞生怕她不跟他复婚,时时刻刻在装孙子,她说一他绝不敢说二,昨天她让他去找任小可是个意外。不过,他生怕自己再跟任小可扯上关系的那份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行吧!”周丽华说,这时候看到小朋友们鱼贯而出,便向天天挥了挥手,“天天,奶奶在这儿!” 天天顺着声音朝她们看过來,见是奶奶和妈妈一块儿來的,就放下心了,妈妈一定会跟她和奶奶一起回來吧,便欢欣鼓舞地一跳一跳地冲她们奔过來,然后径直投进了梅琮佳的怀抱,“妈妈,我可想死你了!” 周丽华直翻白眼儿,“你看看这个小白眼儿狼啊,就认妈妈不认奶奶了,奶奶白搂你睡觉了!” 天天很讨好地向周丽华笑笑,“奶奶,你别生气嘛,我都一天沒见到妈妈了!” “哼,就生气,之前你有多少天沒有见到奶奶了,也沒见你这么想奶奶呀!” 天天撒娇地扯了周丽华的衣角,“奶奶,奶奶,我告诉你吧,我都是在心里想的。” 周丽华弯腰在这小人儿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吧,奶奶就原谅你吧!” 梅琮佳笑了笑,“那么,妈,我把天天带走了,我怕明天赶不及。” 周丽华这才知道,人家并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不过,她这做长辈的又不好老是死气掰咧地求她,装孙子这活儿还是交给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吧,“那……行吧,回去我就跟鹏飞说,明天让他跟你们娘俩一块儿去!” “妈,真不用……” 周丽华拍了拍她的肩,郑重地说,“听妈的。” ------------ 170.你去哪,我就去哪 古鹏飞一回到家就从周丽华那里得到风声,知道了梅琮佳明天要带着女儿回山东老家去给梅纪伟拜寿了,借口给天天送换洗衣服赶去了国顺路。他本来是属于成熟稳重型的吧,也就是遇上梅琮佳的事情才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冲动也没什么,而冲动起来还很要面子就有些欠揍了。 周丽华翻着白眼目送她儿子都没上楼就出了门,天天的衣服都在楼上,他什么都没拿还送什么衣服?由他去吧,他要是有本事跟了去,也正好称了她的心。 古鹏飞在门外重重地砸门,梅琮佳从里面一听就知道是他,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有门铃可以按,非用手掌的。但是她没想放他进来,这男人一旦进了门指定是赖在这里不走了,说不定明天还真就跟着她们母女上火车也不一定。 没有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关心自己,爱护自己,腻着自己的,但是她却偏偏是那个最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那一个。扪心自问,她是好心真心成全他和任小可的,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这个男人搞砸了,任小可要赌气嫁给温锦丰,而温锦丰确实为了成全她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她的善良也好,她的妇人之仁也罢,竟没有让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得到幸福,竟意外地捎带上了一个温锦丰。 真的是太乱了,为什么她怎么做都不对,她当真是高估了自己了。现在,她有心想借着给父亲过寿的事情避开这一切,她希望在她离开的几天里,他们全部各就各位,不再神经错乱了。她不在,古鹏飞就不会不好意思去管任小可,也只有古鹏飞的话任小可能听进去,任小可不嫁温锦丰总不会硬娶吧。之于之后,他们几个人的纠结的情路,可以慢慢梳理。 “你开门,琮佳,我是给天天来送衣服来的!我放下东西就走!”刚才下车的时候他就发现忘带天天的衣服了,现在他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 梅琮佳在里面倚着门,“你回去吧,天天的衣服我这里都有。” “你开门好不好?怎么,你怕我进去吃了你?你这女人怎么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呢,好歹我也是天天的爸爸,我进去看看我女儿总可以吧?”他焦躁,他暴跳,要说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听说温锦丰要和任小可结婚就变脸了,是担心他放不下任小可,还是她自己放不下温锦丰了。他是这么瞎想了,但是却没胆儿这么说,再冲动他也不敢失了分寸惹毛她。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开门的。”梅琮佳冷言道。 “明天你就别坐动车了,你不是晕车吗?我明天开车跟你们一起回去,我连假都请好了。” “古医生你是不是很闲啊,我回家你跟着干嘛?咱们已经离婚了!” 他就是受不了她说他们“离”了,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我……我是天天的爸爸!” 梅琮佳冷笑了一下,“你是天天的爸爸,不是我爸爸,我去看我爸爸你跟着算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听着跟绕口令似的?古鹏飞挑了下眉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她的话,觉得好像没被她占便宜,不过,别扭就别扭在他是天天的爸爸也不好使了,“我不管,反正明天你去哪,我就去哪儿,我休想丢下我!”他又怂又孬,开始耍赖了。 “随便你!”梅琮佳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死皮赖脸的磨人功夫了,干脆走到沙发上,抱起趴在茶几上画画的天天,径直去了卧室,并摔上了卧室的门,眼不见心不烦,有本事你再在门口蹲一夜啊。 古鹏飞是将把心一横,在这门口守一夜的。可是想了想,与梅琮佳这么顽固的女人斗,势必要保存体力和精神气,所以决定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大早再来跟梢。 反正无论如何这回他都要跟着她们母女回去,且不说他们离婚的事情,她的家人还不知情,一旦露馅赵康也不会饶了他!再就是,这几年的婚姻生活里,梅琮佳无疑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媳妇,对他的父母祖母都尽职尽孝了,而他作为姑爷对她的家人却多少差那么一点儿意思,这会儿他总应该好好表现表现吧。 古鹏飞开夜车回到家,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周丽华还没睡,一看她儿子那张臭脸就知道是败兴而归,她有些心疼儿子,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竟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但是想想梅琮佳受的委屈,又觉得他活该,要是这会儿不吃些苦头这小子就不会长记性。 “怎么?不让进门?”周丽华拿眼角偷瞄他。 古鹏飞斜了她一眼,感觉老妈的眼神里有点嘲讽的意思,这是什么老妈?“我怎么觉得你有这么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周丽华连忙摇头,“没,绝对没有!” “最好没有,不然……” 周丽华冲到他面前顺手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不然怎么样?本事不小嘛,在女人那些受了气,回来冲你老妈发火啊!”她不是真生气,她就是想逗逗他,“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倒好,婚都离了,对老娘还这么不待见!” “不准说离了,我没有要离,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提离婚的事儿……”古鹏飞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也是,在女人那里受了气,不在老妈这么撒撒娇,心里该多憋屈啊。 周丽华抓起古鹏飞的一只手,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拍在他手上,“这么舍不得,就加把劲儿,赶紧把人给我追回来!” 古鹏飞眨了眨眼睛,“妈,你什么时候买了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从幼儿园回来就去了火车站,我是想告诉你来着,你没机会让我说啊,我刚一说琮佳要回老家,你就火急火燎的出门了啊,我说儿子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啊你,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有什么用,做事情要讲求方式方法,讲求效率,这得跟你老妈学着点儿,想当初我在单位上也是一个处级……” 古鹏飞连忙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妈,妈,你厉害,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有了您这张车票,您儿子这会儿一定马到成功。”他怕再不打断她,她真就把自己的丰功业绩全都数算一遍了,连他小时候他老爸古俞森不在家,她一个人连换尿布带煮饭烧菜三管齐下的事情都捎带出来。 周丽华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想好了,到了你老丈人家怎么说?” “我打算给他办个像样的酒宴,送他一台高档一点儿的按摩椅。” “嗯,这倒是没错,但是,也别忘了那个程佳璐,买点好吃的好用的,孝敬孝敬她。” 古鹏飞“嘶”了一下,“有这个必要吗?”他是觉得就是孝顺梅纪晴也犯不上讨好那个女人吧,他一直都挺介意程佳璐的出身的,只是碍于梅琮佳的关系不说罢了,再说,梅琮佳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妈,他就更不用把她当回事儿了,只是一个认识的不相干的人吧,他一定不会当她是自己的岳母。 周丽华看出了他的心思,“没让你认她当你的岳母,把住她就等于把住你老丈人了,你可别小看了女人的枕旁风!” 古鹏飞笑笑,“枕旁风?也没见我爸多么听你的啊?” 周丽华扬手又要打,古鹏飞连忙护住头,“我错了,我错了。” “别瞎闹,我就是提醒你,以前你是他们家的乘龙快婿,人家都尊着你让着你,你这趟去不同于以往,他们一旦知道你们离婚的事儿,他们是先要保护自家的女儿的啦,不管事情的前因后果怎样,你怎么行得正坐得端,也都是因为你的前女友的关系的啦。” “琮佳不会说的……” “哼,琮佳是不会说,当初你们还想瞒住我和你爸呢,不是也没瞒住吗?” 古鹏飞直冒冷汗,“那怎么办?” “装孙子呗!管他们知道不知道呢,你得好好装孙子,这事儿漏不了呢,他们只会觉得你对他们女儿好,会在琮佳面前帮你说好话的,要是漏了呢,看你态度好,也会帮你在琮佳面前说好话的,毕竟你们有天天嘛!” 古鹏飞点了点头,心说姜还是老得辣。 “行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去买些成器的礼品,反正明天中午的火车还得及。” 古鹏飞“嗯”了一声就上楼了。 半宿都在琢磨跟他们家都买什么,怎么应对,以前跟着梅琮佳去探亲不觉得,这趟他是心虚有愧吧,心里就是发怵,也慌慌的。还有就是,也不知道梅琮佳到时候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罩着他了?总之,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要是孤军奋战,说不定真就折到那儿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中午,古鹏飞才得知一个更悲催的事实,周丽华帮他买的根本不是梅琮佳母女那趟动车,也就是说,梅琮佳母女俩到家三四个小时了,他才能到,这下好了,他还需要想一个万全的理由向那么多人解释他们一家三口为什么不一起走! ------------ 171.曲线,收拢老岳丈 梅纪伟和程佳璐两年前把乡下老家的房子卖了,在德州市区买了一套三十八平米的小户型经济适用房,面积虽然不大,倒也是三气全通,离他们的水果摊也不远,居住起来很方便。 人,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这样的年岁,这样的相处相依,是他们的劫后余生。不经历那些迷途往事,不饱受那些苦难风雨,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可是,幸福这个词,真是很窄很窄,窄得已然承担不起他们这样质朴,单纯,宁静的生活了。 梅纪伟手里攥着一只酒盅,笑眯眯地瞅着程佳璐在穿衣镜前面拿着衣服比来比去的,便逗趣地说,“程佳璐你还没完了?是我闺女要来,是我过六十大寿,我这寿星还没怎么着呢,瞧把你得瑟的,来来来,陪我喝两盅!”他看着镜子里的妻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比年轻的时候,他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还好看。 程佳璐感受着他的目光,她心下是快乐的,而迎接梅琮佳的这份喜悦也不是装出来的,她知道梅琮佳一直没把她当成妈妈,但是她把她当成女人了,当成她父亲的女人了,单这一点就让程佳璐感恩了,“我不喝,佳佳来了,闻着我一身酒味儿像什么话!” 梅纪伟用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放到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她继续捯饬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嗒嗒嗒”地敲门声,梅纪伟便向程佳璐使了个眼色,程佳璐就乖乖地去开门了。然后一下子涌进来两个小脑袋瓜儿,毛毛和天天,在两个小家伙后面跟着赵康。 “哟,这是天天啊?都这么大了,来,让姥姥瞅瞅!”程佳璐摸着天天的头,而天天却闪开了她的手,紧跟在毛毛的身后向梅纪伟那边径直跑过去了。 “这大的和小的也能玩到一块儿?” 赵康看着两个小人儿笑了笑,“大的不愿意跟小的玩儿,小的偏爱往大的跟前儿凑。”小小孩天生对大小孩带着点儿崇拜,小时候梅琮佳也是这样当他的跟屁虫的。 “佳佳这就到了?我还寻思着怎么也到明天头晌了呢!”梅纪伟看了一眼赵康说。 “嗯。他们娘俩早上的高铁票,现在这高铁快着呢!我妈让我接你们过去!” 程佳璐一边收拾着摊在沙发上的衣服,一边说,“你看你舅,自己先喝上了!” 这时候,毛毛三两步奔到梅纪伟的桌前,伸着小手在梅纪伟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塞。而天天紧跟在毛毛的屁股后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哥哥的豪放的举动,抿了抿小嘴,她也想吃,小孩子都这样,什么东西只要是有人争着抢着,就一定很好吃。 梅纪伟伸手把天天抱到自己的膝盖上,亲昵地用下巴在这小人儿额头上蹭了蹭,“天天也想吃花生?来,姥爷喂你。” 天天回头看着梅纪伟,她对自己的外公并不十分熟络,但是她能感觉出外公对她的亲近,就撞着胆子吃了外公夹给她的花生米,然后就眯着眼睛笑了。 梅纪伟凑上来亲了亲天天的额头。 天天皱了皱小眉头,她并不喜欢这股酒气,“姥爷很臭哦!” 毛毛在旁边一听,也靠近梅纪伟嗅了嗅,“我闻闻,我闻闻!舅姥爷你真臭,我奶奶又该骂你了!” 程佳璐白了梅纪伟一眼,“非得喝,怎么样招人嫌了吧?走吧,别让佳佳等急了。” 梅纪伟便把天天抱着起来,程佳璐牵着毛毛,一起下了楼。 “小康,你妈怎么安排的,佳佳他们一家三口住你们那儿,还是你妈那儿?”在赵康的面包车上,梅纪伟搂了搂天天问道。 “佳佳没跟你说,鹏飞没回来,医院里有手术走不开” “哦。” 梅纪伟心里有些失落,其实,刚起初的时候,一听说梅琮佳能来给他过寿他已经很意外很高兴了,至于女婿能不能来他不敢奢望,可真要是不能来,还是有些扫兴了。人总是心存贪念,上了年纪的,对亲情的这种贪恋竟总是欲求不满。 程佳璐碰了碰他的胳膊,“不是闺女回来了嘛!一会儿别吊脸子!” “我哪儿有?” “没有最好,佳佳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得让她高高兴兴的。” 赵康回过头一笑,“舅妈,你就放心吧,我老舅见了佳佳,甭说吊脸子了,准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程佳璐笑道,“那倒是,现在你舅啊,也就是跟我有脾气!” 赵康开动了车子,“那还不是让你给惯的,怨谁啊?” 梅纪伟傻傻地一乐,又再天天小脸儿上亲了一口。 古鹏飞是当晚凌晨一点到德州东站的,下了动车,打了个车到了市区,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了。这一夜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犹犹豫豫地老想给梅琮佳打个电话,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还是给她一个惊喜吧,不过,依照她固执的个性,只惊不喜也说不定,说不定还没见到老丈人的面,就给他哄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古鹏飞就开始忙开了,先是国贸订了一台最贵的按摩椅,再到凯悦大酒店订了梅纪伟生日那天的包房。没想到,竟在凯悦遇上了林宇璇,这才知道这酒店的老板竟是她父亲林万鹏,林宇璇还帮着他打了折扣。 “你们两口子可有点儿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提前吱一声!”林宇璇埋怨着,“在上海的时候你们没少照应我和黄启先,你们得给个机会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吧?” 古鹏飞尴尬地一笑,“这趟比较突然,比较突然,过两天是她爸爸六十岁生日,我们回来给他老人家过寿的!” 林宇璇高兴地搓了搓手,“本来吧,我还考虑要不要跟她说呢,没想到这么巧,竟让你们赶上了,后天本姑娘大婚,哈哈!” “你……要结婚了?”古鹏飞睁大眼睛,他可是听说了这位林大小姐的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嫁给败落的贪官的公子黄启先的,这场父女之间的持久仗一拉就是十来年,林万鹏就是不肯松这个口,这回是怎么了?莫非是林宇璇换人了? “喂,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我爸我妈同意了,本来打算晚一些跟琮佳汇报的,得了既然让你撞上了,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孕了!呃,是意外啦!”林宇璇一点儿也不羞涩,她知道,她的事儿梅琮佳全跟这男人说了,“没想到这个意外,竟成了我和黄启先破敌之招了,我爸爸一口答应了让黄启先娶我过门,而且越快越好,他是怕我这肚子遮不住了给他丢人,哈哈,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我们也不用等这么些年了。” “呃……”古鹏飞跌破眼镜了,是啊,这果然是一招制胜的妙招,不然,他也试试?给天天再生个弟弟也不错! 林宇璇见他走神儿了,便推了推他的肩膀,“嗳,想什么呢,吓着你了?不至于吧!” 古鹏飞尴尬地一笑,“没,没,恭喜你们啊,到时候我们一准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行,那就说定了!”林宇璇送古鹏飞出了凯悦的门,“跟琮佳说,我忙完了就约她,我也想我干闺女了!” 古鹏飞点头应承着,不过她说了什么他没往心里记,只想着一会儿跟梅琮佳见了面,她会不会给他留着面子。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应该讲求些策略,先从老丈人身上入手吧,就先给梅纪伟打了个电话,问了他们新居的地址,而后跟着商场送按摩椅的车直接去了梅纪伟家。梅纪伟当然没有想到古鹏飞会空降来袭,还送来这么高档的玩意儿,高兴,感动自不必说了。 “佳佳说你医院里忙,不回来了?怎么……”梅纪伟一边给古鹏飞沏茶一边乐呵呵地问。 “是说给安排手术来着,后来找个同事替了我,就赶过来了,爸你也就这个一个六十,我不到怎么成?” 他这么说,梅纪伟就更加感动了,“不就是个生日吗?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你看看,还花这钱,买这么高档的玩意儿,咱哪儿消受得起啊?” 程佳璐也说,“是啊,是啊,这孩子竟花钱了!你们能回来看看,你爸就高兴了。” 古鹏飞记起来周丽华的话,然后从提起两盒补品递给了程佳璐,“程姨这是给你的,你和姑姑一人两盒。” “谢谢,谢谢!”程佳璐忙不迭接了过去,她的脸上,心里顿时就开了花,别说这么高档的补品了,哪怕就是两块钱的糖块儿,只要是给她的,她都知道孩子对她有这份心。嫁给梅纪伟没图别的,她就是想跟他一起过日子,她不奢望所有人把她这么一个卖笑的女人当回事儿,只要他们不嫌弃她她就知足了。梅琮佳,古鹏飞,赵康,耿红,这些孩子不但把她当个人看了,还把她当亲人了,这个季节的这个收获,尤为让她欣喜和满足。 “看看你程姨,这傻样儿吧?”梅纪伟笑着说,“对了,佳佳一会儿带着孩子过来,咱们包饺子?” “好啊,我这就是准备准备。”程佳璐连忙说。 古鹏飞“哦”了一声,“爸,琮佳还不知道我来呢。” 梅纪伟笑了笑,“嗯,你们年轻人玩得那套我知道,想给她一个惊喜是不是?行了,快喝茶吧,我保证不跟她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古鹏飞一颗心就掬起来了,是她吧?会是惊喜吗?别有惊无喜吧! ------------ 172.说他,非奸即盗 梅琮佳进门看到古鹏飞的那一刻,真以为是自己眼瞎了。靖安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找到[望书阁]她爸爸家里來了?这个男人有时候看起來很怂很孬种,其实他总是这么霸道,这么不可理喻。 她此时此刻都说不上來自己的感受,她昨晚说什么都不许他跟來的,有任小可和温锦丰的原因,也有她作为失婚女人的自尊自爱,而更多的是怕她离婚的这件事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她和古鹏飞都是演技很烂的演员。只是,前天晚上,他果然沒坚持好久就乖乖回家了,而且,第二天也沒再纠缠了,她又十分恼他对她不够真诚。 “佳佳,你看,鹏飞多有心,这家伙老高档了!”梅纪伟喜滋滋地拉着她去试用按摩椅,摁着她坐上去,又蹲着那儿拿着遥控器帮她调试模式,“是不是挺舒服的?好几个档呢?” 程佳璐也陪着笑,“忙活老半天了,鹏飞快坐下歇会儿。” 但是,古鹏飞只愣在那儿,可怜巴巴地看着梅琮佳,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眼神儿全是恳求,求她给他留点面子。 梅琮佳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而现在这种情势之下,她也只能给他递台阶了,而需要顺坡下驴的不只是他,还有她呢,“你愣着干嘛,沒听见程姨叫你?” “哎,听见了,听见了。”古鹏飞这回算是放下心來了,乖乖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來。 “佳佳,天天呢?沒跟着你一块儿过來?”程佳璐沏了杯茶给梅琮佳端了过來。 梅琮佳想着这男人先斩后奏跟过來了,想必今儿晚上得跟她一起睡表哥家了,表哥表嫂肯定不会让他们夫妻分房睡,这家伙不会趁机不老实吧?她有些走神儿了,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直到程佳璐把茶水递到她面前她才反应上來,“程姨你不用管我,我渴了会自己倒!” 程佳璐一愣,很明显这孩子心不在焉的,想是这小夫妻俩在家闹矛盾了吧,“佳佳,我是问你天天呢?” 梅琮佳尴尬地一笑,“天天跟毛毛在我哥楼下玩儿呢,我过來是跟你们商量商量,我爸的寿宴在哪儿办?都请谁來?” 古鹏飞立马站了起來,邀功地、讨好地向梅琮佳说,“哦,忘了跟你们说了,我今天上午已经在凯悦订好包房了,五备一,我想应该够坐了,对了,我还在那碰到林宇璇了,她说她要跟黄启先结婚了,还说让我们去参与他们的婚礼呢!” 梅琮佳瞄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得瑟,五备一?过个生日而已用得上请这么些人吗?想当初她老爸再婚都沒请这么多人!别以为他舍得给她娘家花钱,她就跟他妥协了,把她梅琮佳当什么了? 古鹏飞觉出她的脸色不对了,嗫嚅着,“怎么?订少了?我再打电话多订两桌,反正宇璇家的生意,好说话。” 梅琮佳很不客气地厉声道,“古鹏飞你干嘛自作主张啊?是我爸过生日你跟着瞎操什么心?我让你管了吗?还有这,我说让你买了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你想干什么吧!”她知道她无理取闹了,她知道他是好心,可是,她就是不开心这个人这么霸道一声不吭就把什么都计划好了,他们已经离婚了,就因为离婚了他才这么低三下四讨好她全家來了,不然他都懒得看她家人一眼吧。 梅琮佳一边嚷嚷着,一边不自觉地抹泪了,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但是这会儿当着父亲和继母的面,这些日子的委屈和艰涩全都忍不住了。 古鹏飞整张脸都快绿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非奸即盗”,这是在说他吗?扪心自问他已经对这个女人够掏心掏肺的了,她还想怎么样?她还有理怪他自作主张,当初是谁自作主张非把他塞给任小可的?他想发飙了,但是看到她眼睛红了还是忍住了,就算再不痛快,沒有什么比失去这个女人更难过的事情了。这时候,还要赔笑脸说好话,他却做不到,他是个男人好不好,关上门她怎么骑到他头上都行,现在好歹当着老丈人的面儿呢。 程佳璐简直吓得都不敢出气,她很像劝劝这两个孩子,可是又自知自己说话沒分量,就跟梅纪伟使了个眼色。 梅纪伟也是一懵一懵的,有些搞不清状况,他这个一直最令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刁钻了,这古鹏飞多好的男人啊。他不敢教育这孩子,他这个父亲这些年做得挺不像回事儿的,只清了清嗓子,“佳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沒轻沒重的!” 古鹏飞这才瞥见梅纪伟和程佳璐紧张兮兮的脸色,便扯了下嘴角,展露出一个比哭还委屈,还难看的笑來,“呵呵,爸,沒事儿,昨天一早我医院有事儿,沒答应跟着她一块儿來,闹脾气呢!”他勉勉强强地应承着。 梅纪伟竟也相信了,“佳佳你多大了,竟学会使小性儿了!鹏飞忙工作來不了我还能不通情理去怪他,他们医生干的是救死扶伤的大事儿,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不过鹏飞啊,去凯悦办酒就破费了,一家人在家吃个团圆饭就行好了。”五备一就得请五六十个人呐,这家伙整得是有点儿大了! “爸,我都订好了。” 梅琮佳也说,“就是,爸,都订好了,你就甭管了!” 古鹏飞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告饶,又像是在讨好,他可沒想惹她不高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古鹏飞变得这么沒有骨气了,这么好脾气了,分明是她无理取闹了,偏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 毛毛在楼下跟着三两个同龄的男孩子在楼下疯跑,好像是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一遭一遭地满头大汗的。而天天站在他们这些六七岁的男孩子中间,都是总是跑不迭,而实际上她也分不清谁是警察谁是小偷,她只管着跟着毛毛瞎跑,可她刚跟过去,毛毛又跑到别处去了。可是天天就是不死心,偏要跟着小哥哥一起玩儿,而事实上,她觉得跟着小哥哥比跟着筱悦姐姐有意思多了。 “哥哥等等我,你等等我嘛!”天天不是那种爱哭的鼻涕虫,即便是跑得气喘吁吁的了,她还是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们。 虽然天天长得很好看,而六七岁的男孩子并不知道怜香惜玉,甚至还有些嫌弃。 “毛毛,你能不能别让你妹妹碍事儿!” “对啊,都挡着我的路了,不然你根本抓不到我!”…… 毛毛叹了口气,“天天你能不能回家啊?去找你妈,找我妈也行。”平时独惯了,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跟屁虫,他还想很沒面子。 天天忽闪这大眼睛一脸的委屈,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她只是想跟他一起玩儿而已。她想了想,突然有一个鬼主意,颠颠地走到毛毛跟前,“哥哥,你就带我玩儿吧,你要是带我玩儿,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毛毛有些不以为意,这么大点儿一个人,她能有什么秘密? 天天看到毛毛将信将疑的表情,特别认真地说,“是真的,我妈妈说,你许我告诉任何人的!” 毛毛稍微想了想,其实,他也疯得差不多了,肚子也刚好有点儿饿了,“那,好吧,”他牵起天天的说,“不如我们一边回家你一边说。” 小小孩就是沒有大小孩心眼儿多,天天点了点头,“嗯,小哥哥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嗯,你快说吧!” 天天还是不放心,“拉钩钩。” 毛毛便很认真地伸出了小手指勾住了天天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天天嘻嘻地笑着,并且很崇拜地看着她的小哥哥,拉钩钩还能说这么些话,真了不起,因为喜欢,因为崇拜,她便很乐意告诉他她心里这个了不起的秘密,沒错,是了不起的,想想妈妈当时这么郑重其事地警告过她,就一定很了不起,她附在他的耳边,“其实,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我妈妈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就这?”毛毛听了有些不以为意,这件事不关他的事儿不是吗?告诉他这个还不如告诉他奶奶家的糖果藏到哪里了。 天天看着他,她伤心了,就这还不是惊人的秘密吗?记得她奶奶听说这个秘密的时候,对着爸爸又哭又叫的,可壮观了。还有,为了离婚,妈妈都哭过好多次了,她也哭过好多次鼻子了。 毛毛见天天郁郁地,他也知道离婚不是好事情,就摇了摇她的小手,“天天,你不要难过了,这几天我带着你玩儿。” “真的?” “骗你是小狗!”毛毛信誓旦旦地说,“对了,天天,你爸爸给你找后妈了吗?”他也是知道后妈这种生物是很可怕的。 天天摇了摇头,“我以为小可阿姨是我的新妈妈,可是,小可阿姨不见了!” 毛毛吐了口气,“算了,他们大人的事儿还是不要管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请记住:(),望书阁努力提供最爽快的阅读体验![叁打不六点更G好H看K点康母:幸福底线最新首发就在三打不溜点更G好H看K点康亩] ------------ 173.你心疼,我就不疼了 下午大家一起去了梅纪晴家,在那边吃了晚饭,又聊了一会儿天,梅纪伟和程佳璐就回去了。不多时天天和毛毛也困了,赵康耿红带着毛毛,梅琮佳古鹏飞带着天天都回赵康那边儿去了。 梅琮佳在这整个过程里几乎不与古鹏飞对视,他的眼神时刻都有吞了她的感觉,这样的柔情蜜意的纠缠的目光,在别人看起来一定很不正常吧,他们不是热恋期的情人,而是要扮演结了婚五年了的老夫老妻——现在已是于围城之外,当然就是“扮演”了。 即便是“扮演”,古鹏飞的真情却是真的,梅琮佳是知道的,包括对她父亲的孝心,她都一并在心里感恩着,可表面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步,女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的、无可救药的物种。 梅琮佳侧身躺在表哥家宽阔的大床上,这也是姑姑让他们一家三口来这边住的原因,姑姑那边虽然是三居室,但除了主卧之外都是单人床。天天躺在她的臂弯里,眨巴着那双待睡不睡的眼睛,她一边温柔轻拍天天娇小的身躯,一边哄着,“睡吧宝贝儿,妈妈在呢!” 天天翻了个身,微闭着眼睛,小手伸进梅琮佳的睡衣里,摸着她的乳 房,梅琮佳当着前夫的面儿多少有些难为情,伸手把她的小手拎出来,那小人儿竟又睁开眼来看她,嗯嗯了两声,又把手伸了进她的睡衣,似乎只摸着它她才能感觉到妈妈在身边,才能有安全感一样。 梅琮佳没法子,只能由着她了。其实女儿一直挺乖挺独立的,从两周岁开始只要帮她洗了澡,她便能自己在房间里安睡了,可是离婚之后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后,这小人儿只要是见到她就愈发黏人了。 古鹏飞轻步走到床边,然后蹑手蹑脚地躺在了女儿的另一边,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妻女,不敢出声,也不敢轻动,说实话他羡慕死女儿那只在她妈妈高峰上移来移去的小手了,羡慕到他周身都血液沸腾。 过了一会儿,天天的呼吸越来越均匀了,附在梅琮佳胸前的小手也不自觉地滑落下来,梅琮佳轻轻地将那小手收到被窝里,又为女儿掖了掖被子。 古鹏飞是先从下半身开始慢慢往她们母女这里靠,表面上一本正经地,他的脚先是触碰到梅琮佳的脚,见她没在意,然后便从她的小腿上来来回回地蹭,试图撩拨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梅琮佳缩了一个脚,白了他一眼,轻声说,“别闹。” 古鹏飞整个人往被窝里缩,慢慢地退到床尾,从被窝的另一头钻了出来,并向梅琮佳一边一点一点地挪移。 梅琮佳眼疾手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并伸手一把拍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都告诉你了,别闹!”她就知道,这个色胚又想故技重施过来啃噬她了,她坚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当女儿面前发生,哪怕她已经睡着了。 古鹏飞一脸无害地看着她,“我又没要干嘛,我只是想用手测试测试,你这两天瘦了没有。” “测试个头!”梅琮佳不敢大声声张,压着嗓子吼道,“古鹏飞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这是在别人家里,况且孩子也在,真不知道这么大人了,整天都瞎琢磨些什么!” “琢磨你啊,你要是平时把我喂饱了,我也不用荒成这样,见到你就想要了!” “流氓!”梅琮佳只觉的两个脸蛋发烧,“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儿啊?我凭什么喂你,我们离……”不等她说完,古鹏飞的嘴唇便霸道地欺上来了,他不喜欢听那俩字,平生最烦最窝心的就是那俩字,他很生气她动不动就用这俩字警示他,他越生气就吻得越狠,连喘气地机会都不给她留。 梅琮佳猛地推开他,“你、你干什么?你想生事儿是不是?” 她是真生气了!古鹏飞又委屈又沮丧地望着她,“我没有。”真就听话地不敢动了,对这女人用强,他以后不想混了?可这女人怎么能理解一个欲 火 焚 身的男人那种憋屈的感受? “没有最好,下去,今天晚上你睡地板!” “不,不是吧?”古鹏飞吃惊地看着她,“我保证不碰你了还不行?我也不说出去,咱们又同床共枕了!”他痞痞地告饶。 梅琮佳斜了他一眼,真要是让他睡地板她也不舍得,再说,他们同床共枕了谁又能说什么?于是,很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一边儿待着去!” 他们这才刚躺下,就听见赵康在房间外面咣咣地砸门,“古鹏飞出来!你他妈穿还衣服给我出来!”听那声音急躁又气愤。期间还夹杂着耿红的劝解声和毛毛的啼哭声,“你别闹,这大晚上的,有话好好说……”“爸爸,爸爸……” 古鹏飞和梅琮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连天天也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哥,怎么了?”梅琮佳一边穿衣服,一边狐疑地看了一眼古鹏飞。 古鹏飞眉头紧锁,愣愣地,“我真没招他!” 梅琮佳起身打开门,赵康便冲上去拉住了古鹏飞的衣领,但是他看到床上天天惊吓的小脸儿,还是忍住了,只说,“要是个男人,敢不敢跟我去楼下说道说道去!”然后,也不等古鹏飞回话,便拉着他出了房门。 耿红追上前去拉他们,“你疯了?好好说话不行啊!”却被赵康翻手推到在了沙发上。 梅琮佳赶紧伸手拉起耿红,“嫂子,到底怎么了?” “哎呀,还不是毛毛这个小东西,跟他把说你们离婚了!”孩子的话,耿红当然不信,更何况人家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样儿,一点儿都不像作假了,可是,她丈夫这少根筋的偏偏就信了,“佳佳,得拉住他们,你哥那火爆脾气一上来,鹏飞得吃大亏!” 天天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母亲的腿,“呜呜呜,妈妈对不起,是我告诉小哥哥的,可是,小哥哥答应我不告诉别人的……” 毛毛大约也是被他爸爸刚才的样子吓怕了,“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耿红愣了愣,吃惊地看着梅琮佳,“难道,这事儿……是,是真的?” 梅琮佳知道两个冲动臭脾气的男人之间的一场恶战算是蓄势待发了,她握着拳头敲了敲脑袋,尽量让自己镇静,“嫂子,这样,你带着孩子先去姑姑那,安排他们睡觉,我去劝住他们,什么也甭跟姑姑姑父他们说,回头我慢慢向你们解释。”她想支走耿红,下意识地想顾全她自己丈夫的形象,所以任小可的事情别人能不知道的就别知道吧。 小区中心的小广场上,赵康恨恨地看着古鹏飞。其实,他不是单单偏信了小孩子的话,他早就看出来梅琮佳和古鹏飞之间有点儿不对劲了,都结了婚这些年了,古鹏飞这回对梅琮佳出奇地客气和谨慎,甚至还有些奴颜婢膝的讨好,就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说吧,为什么离婚?是因为任小可回来了?”赵康紧握着拳头,他早就听班上的同学说任小可从外国回到上海了,他早就殚精竭虑担心他妹妹了,但是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的,他又不好主动去问,生怕人家本来好好的,因为他多余地一问反倒让他们夫妻生出嫌隙。 古鹏飞一下子就明了了,之前就害怕这事儿暴露了,现在真暴露了他反倒释怀了,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来吧,往这儿打!”这段时间除了躲着任小可,还要受家里人的责备,更要在梅琮佳面前装孙子,他够憋屈的了。 “哐”地一拳搓在了他的眼角上,他不躲,也不还手,只踉跄了两步,还咧嘴笑了。他笑得令赵康更加火大,冲上去抱住他扭打起来。 赵康连踢带打,一边还嚷嚷,“混蛋,全他妈是混蛋!魏翔魏翔不靠谱,你他妈的也欠抽,都他妈离婚了,你还来装什么孙子,怎么不跟任小可双宿双飞啊你……”他现在最后悔的是他的铁磁,他的同窗都看上了他妹妹,还伤了她,为此他比他们都愧疚。 “不是,我爱的是琮佳……”古鹏飞只受着,还是不还手。 “爱?爱你奶奶个熊,你这叫爱?我妹妹当牛做马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们家老太太,那才叫爱呢!你都干什么了?你都跟任小可干什么了?你他娘的是不是人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赵康越说越恼,越说越下狠手。 “我没有要离婚,是琮佳非得离的!”别的可以认,这一点儿说什么也不能乱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离开梅琮佳。 “好啊,在外边胡搞还不想离婚,看锅里的占着碗里的,你他妈够有本事的啊你!” 赵康比古鹏飞个头儿矮一些,但是却比他长得敦实,上去一把抱住古鹏飞的腰,像摔跤运动员一样,扎扎实实地将他摔倒在地,随着古鹏飞一声惨叫,他只感觉腰也疼,屁股也疼,小腿也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上,更是钻心的疼,再也爬不起来了。 梅琮佳赶过来,正看到古鹏飞惨兮兮地在地上哀号着,而她表哥赵康目光凛冽像是杀红了眼的魔王,便连忙护在了古鹏飞前面,“哥,哥,你这是要他的命啊!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赵康不知道这从小个性要强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 “不是他的错,”梅琮佳一边拖起古鹏飞的头,看着他惨白的脸上一直在冒汗,吓坏了,“鹏飞,你怎么了?能动吗?伤到哪儿了?疼吗?” 古鹏飞抓着她的手,惨淡地笑了笑,“你心疼,我就不疼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肉麻,真受不了你。”赵康也没想到自己出手这么重,谁让这家伙不还手呢,他可不就越打越上瘾了, 他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要离开。 “哥……”梅琮佳急忙喊住他,他要是不管,古鹏飞动不了,她都拖不动他。 “等着,我去开车,先送医院。” ------------ 176.不装,你能死吗 三天之后,在凯悦酒店最豪华的包房里,给梅纪伟举办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寿宴。一秒记住【靖安】,为您提供精彩阅读。[纳尼网nani] 那天來了很多人,有村子里的老邻居,也有梅纪伟和程佳璐水果摊上的老主顾,反正相干不相干的,重要不重要的,但凡*潢色 赶上的,能请來的,都统统入了座。欢愉中的尊贵享受里,大家都见证了梅纪伟这样一个穷*丝苦尽甘來的安乐晚景。 而从那些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梅纪伟和梅琮佳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沒有人不在意之前的卑微,沒有人会忘记之前各种各『色』鄙夷的目光,也因为之前的凛烈和惨痛,才尤其恣意今日旁人对她的刮目相看,梅琮佳知道其实她父亲与她有同样的心境。她真的很感谢古鹏飞为他们父女所做的,并让他们遭遇上这样扬眉吐气的浮夸的虚荣感。 而美中不足,唯一有些尴尬的是古鹏飞脸上和脚上的伤,但是,无可否认,即便是这样,他在人群中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帅哥。 古鹏飞看到梅琮佳一个人安静地站在窗前发呆,便一拐一拐地走了过去,要说这两天他的伤恢复地挺快,谁让他古鹏飞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呢,“老婆,发什么呆啊?”自从有了这场婚变,他便很少直呼她的名字了,总是“老婆老婆”的叫个不停,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就这么在每分钟倾洒出來了。 梅琮佳抬眼看了他一眼,“谁发呆了,我在想怎么才能摆脱你这个无聊的男人。” “谁无聊啊?” “你啊,你看看你,不就是能爸爸过个生日吗,就订了这么大一个包房,再看看这些人,都谁啊?一桌两千,五桌就上万了,再加上烟和酒水,你一个月的工资就干净了,古鹏飞你能不能别这么烧包啊……”梅琮佳一向自觉是个和善的女人,怎么对这个男人就是不能心平气和了呢,不能淡定也就罢了,居然还口是心非,这么委屈他他不会翻脸吧? 的确,古鹏飞立马拉下脸來了,他是男人好不好,他是好心好不好。 梅琮佳瞥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了?不高兴你可以走啊?一开始我也沒请你來,古先生!”她偏要挑战他的耐『性』。 古鹏飞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抿了抿嘴唇,注视着她的眼睛,威而不怒。但是,看上去很『迷』人,所以他还是个伤残人士。 他突然笑了,她这时一脸花痴相地看着他的模样,56书库怪的感觉,一向与世无争的梅琮佳,居然会享受做他的女王的感觉了。 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两个人肩并着肩往酒店外面走,北方初春的午后,还有一些凉意,梅琮佳不自觉地抻了抻脖子上的丝巾。 “冷吗?”古鹏飞牵着她的手问,语调中的温柔让人沉『迷』。 “还好。” “想去哪儿?” “随便走走吧?”这座城市装着她少年时代许多记忆,酸甜苦辣咸,她侧了侧头,望向街道的尽头,过了这条街就是德州一中了吧,那个曾经让她的梦想的方舟,那个承载着她青涩初恋的地方,那个让她伤、让她痛、又让她绝处逢生的国,它又近,又遥远。 古鹏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车水马龙,他什么也沒看到,“你……在看什么?” 梅琮佳笑了笑,“看到前面旗杆的了吗?那就是德州一中,我的母校,好久沒去看看了。” “不如,我陪你过去走走?”古鹏飞善解人意地说。 一路上,梅琮佳都在跟他说那些岁月那些故事,刻在心里,永远缅怀的。 第一天踏进校门的那份惶恐那份荣耀,还有第一次和林宇璇跟她握手时的那份慌张那份意外,还有她最亲近的童老师曾经那么细致入微地关照过她。 她沒有跟他提魏翔的部分,对,魏翔曾经在那么一个时刻占据过她整个少女的心,他们浪漫地写诗,浪漫地牵手,那些日子让她孤寂的生活填充进那么炫丽的『色』彩。现在回头想想,其实魏翔的背叛真的沒什么,他是那个时代她的生命里最有力的声音,甜有甜的味道,痛有痛的味道,教她长大。现在,魏翔和严小米在加州一定很幸福吧,听说他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她真心为他们高兴。 “哎,又在想什么?”古鹏飞拉了拉她的衣襟,孩子一般地撒娇了。 梅琮佳低下头,不能说,这个小气的男人最受不得她想别的男人,“沒,沒有。” “骗我?” “不骗你你就吃醋!”梅琮佳脱口而出。 古鹏飞伸手攀住了梅琮佳的脖子,“好啊,说,你是不是在想你那个初恋了?对了,叫什么來着,魏翔!”他沒忘,关于她的事儿他每一件都记着,不是记『性』好,而是心眼儿小,他怎么能忘了当年他还吃过魏翔的拳头呢! 被他一语猜中了,梅琮佳有些难为情,“『乱』讲。” “沒事儿,想就想吧,我才不在意呢,反正你是我的,他们全都靠边儿站!”古鹏飞霸道地说,他说的是“他们”,不是“他”,很显然连龚『潮』都捎带上了,这男人的心眼儿也就针鼻儿那么大。 “鹏飞,你真不介意我想他们?”她挑衅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们”就“他们”吧。 古鹏飞别过头去,“不介意。”真不介意吗?怎么心里不是滋味儿? “不介意我不爱你了,你也要再把我娶回去?”她怎么可能不爱他了。 古鹏飞的脸立刻黑了,他明知道她胡说的,他明知道她说谎了,但是,还是心里还是疼得掉渣了,这个女人竟是这样折磨他,并以此为乐是不是?好吧,不狠点儿,她不知道他是多么强力的狗皮膏『药』,“梅琮佳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管你变沒变心,以后会不会变心,反正我不会变心,你这辈子注定了是我古鹏飞的人,这辈子我都要陪着你一起过,你甩不脱了!” 瞬间,梅琮佳被呛得满脸泪花儿,骄傲如他,霸道如他,尊贵如他,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坐着她的狗皮膏『药』,说着这么死皮赖脸的话儿,做着这么卑微装孙子的事儿,还被她哥哥打,肿着猪头脸还跟着她的家人一起抛头『露』面,她相信这样的事情他古鹏飞这辈子都沒有做过。 看到梅琮佳落泪了,古鹏飞慌张地扳住她的双肩,“怎么了,老婆?” 梅琮佳抬眼望着他,“古鹏飞,不装,你能死吗?” 古鹏飞怔了怔,低头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这都被你看出來了?好吧,我承认,我其实是特小气的一人,我介意你想他们,我嫉妒他们那么早就遇到你,不光是他们,就是大街上的男人,你要是多看他们一眼,我就会从胃里冒酸水,真的,不单是男人,就连天天的醋我也会吃,我就是不喜欢她跟你睡,我更受不了她睡觉的时候老去抓你的咪咪……” 梅琮佳只觉得双颊臊得厉害,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许胡说八道,你羞不羞啊?” 古鹏飞拉下她的手,“你看你这个女人,不讲理了吧,我说假话你不高兴,我说心里话你又说我胡说八道!” 梅琮佳干脆背过脸去,古鹏飞便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腰,“真的,老婆,我受不了沒有你,跟我回家好吗?我要宠着你,爱着你,好生伺候着你,你呢,只要带着咱们的娃,管好你老公的钱,好生做我的女王就好了!” 梅琮佳转过头來,挑眉看他,“真的,假的啊?不是不为了哄我回家才这么说的?我才不信呢。” 古鹏飞的目光下移,然后落在梅琮佳的小腹上,邪邪地笑了。 梅琮佳慌慌地看着他,她记起前天林宇璇的喜宴上天天的话了,“喂,看个屁啊!说不定沒中呢……我知道你早有预谋了,你休想得逞。”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知道也好,他真的早就想再要个孩子了,一方面可以牢牢地拴住她,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天天能有个伴儿,反正他和梅琮佳都是独生子女,不算超生,“就算不能百发百中吧,这第一晚沒中,还有第二晚,第二晚不中,还有第三晚第四晚……谁让我古鹏飞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呢!” 梅琮佳幽幽地看着他,什么也沒说,腼腆地笑了。 古鹏飞吻住她地额头,很霸道地说,“回去之后,我就去帮你搬家。” “我不!” 古鹏飞瞪着她一眼,什么事儿都能依着她,这件事他一定要说了算。 “回去之后,先去民政局把证换回來!” 古鹏飞欣喜地抱紧了她,“得了,听我老婆的。” ------------ 177.幸福,需要的拥有(大结局) 上海夏天的早晨,阳光从窗缝儿里钻进來,照在床上梅琮佳的眼睛上,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往上伸了伸胳膊,竟一下打到床板上,她吃痛地往下一缩手,还沒“嘶”出來,她的手就被古鹏飞捧住了。 梅琮佳睁开眼睛,看到古鹏飞正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上吹气,“你不上班?” “周六了,懒虫!”古鹏飞一边往她手上吹气,一边问,“怎么,碰疼了吗?我早就说换张床,床板要那种软皮的,你就是不舍得花钱,瞅瞅,不是磕到头就是碰到手,这怎么行呢,老婆你可是咱们家的皇后啊……” “沒事儿!不疼,这床挺好的,扔了可惜,卖二手家具市场还不够麻烦的。”梅琮佳把手抽离了他的手,往上挪移了下屁股,靠着床板坐直了。现代人研究八字的少了,改信星座的多了,可西方这玩意儿靠谱吗,为什么这么一个狮子座的大男人变得跟个唐僧一样了。 “真不疼?”古鹏飞关切地注视着她,见梅琮佳摇了摇头,便往下一缩,傻傻地把脸贴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正如这个男人所愿,梅琮佳果真就中招了,而且已经四个月越來越显怀了。不过她也不亏,古鹏飞和周丽华拿她像宝儿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古俞森和彭之玉也每天有电话打过來向周丽华询问孕妇的起居饮食,似乎比那年怀天天的时候还要金贵,十足的十月皇后的感觉。 古鹏飞向上瞟了她一眼,“老婆,这才八点,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嘛!”他宠溺地说。 “不睡了,我昨天约了陈医生做产检,这回应该能看出來是男是女了吧,”梅琮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摸他脸庞,碰触到他下巴上硬硬地胡茬,“嗯,你这是干嘛呢?傻乎乎的。”很明显,这是专属于男人的触感,她就喜欢摸他的下巴。 古鹏飞嘻嘻一笑,“我跟我儿子聊会天儿。”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不是说了今天才有可能知道是男是女吗,也只是可能!”死男人就算是重男轻女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虽然她也想要个儿子,但是,他也应该多少考虑一下她的感觉,照顾一下她的压力好吧,“是是是,你们老古家三代单传,但是这生男生女可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我的责任哦。” 古鹏飞生怕惹恼了她,即刻举起双手呈投降状,“老婆,老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该死。不过,我可不是重男轻女啊,你想,谁不希望儿女双全啊,再说了,要是个儿子,就可以多一个男子汉保护你了,还有天天,等咱们都老了,不中用了,要是她有个弟弟,一定会像赵康保护你一样保护她。” 就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些道理也只能是她來想,这些话也只能她來说,“怎么……要还是个女儿,你就不疼不爱了?”她质问道,就知道他不敢说不,所以表情极其嚣张。 古鹏飞拿起梅琮佳的手捧在手心里,放在嘴上亲了亲,“绝对不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 古鹏飞谄媚地笑了笑,“老婆大人,今天是让奴家陪你去呢?还是让奴家陪你去呢?”他笃定了这胎是个儿子,他就不信他会猜错! 梅琮佳心说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心心眼儿,“行吧,那就劳驾您了!不过,咱们可要先说好了,以后不准再吃我儿子的醋,更不许跟生天天的时候似的,跟我儿子抢奶吃。”这男人又吃醋成瘾,若真是带把的,他还不掉到醋坛子里了。 古鹏飞干咳了一声,流里流气地说,“我不是吃醋,我嫉妒好吗?”他摸了摸梅琮佳肚子,“这小子整天把你的肚皮当睡袋,害得他老子整天憋着火沒处撒。”有时候女人就是喜欢男人不要脸,而瞧着她又是气,又是羞,又是甜蜜的表情,他就有巨大的满足感。 这时,天天推开门屁颠屁颠地跑进來,看着爸爸的脸贴在妈妈的肚子上,也爬到床上,贴着妈妈的肚子,很认真地挺了挺,神神秘秘地问道,“爸爸,小弟弟说什么了?为什么我沒有听到?”受爸爸的应该,她也笃定妈妈肚子里的小baby是个小弟弟。 梅琮佳抿嘴笑了笑,用食指绕着女人的羊角辫儿,“宝贝儿,小弟弟还不会说话,不过再等一个月,小弟弟就能听到天天跟他说话了!” “那么妈妈,我可以每天都给小弟弟讲故事吗?我还要给小弟弟唱歌?白老师新教的歌儿我都学会了。”天天骄傲地说。 梅琮佳温柔地歪头看着女儿,“当然好了,小弟弟一定很高兴有天天这么乖的姐姐。” 古鹏飞一把拉起天天,“來咱们一起帮妈妈起床,然后去医院,去看看小弟弟长个儿了沒有?” 天天拍着手叫好,“好耶好耶!” 吃了早饭,古鹏飞帮梅琮佳换了鞋,搀扶着她出门,天天紧跟在爸爸妈妈的身后。周丽华从厨房里追了出來,嘱咐道,“鹏飞,车子里的冷气别开太凉了,别给梅琮佳冻感冒了。” “知道了。” “慢点儿开!” “知道!”古鹏飞越來越不耐烦了。 梅琮佳回头向婆婆笑了笑,“妈,你就放心吧,沒事儿!”才刚刚四个月的孕妇,哪能那么金贵,再说了,她又不是头一胎。 周丽华向那一家三口摆手,“好啦好啦,去吧去吧,沒什么事儿就早点儿回來,妈妈给你炖鲫鱼汤。”正要转身,眼睛又瞄见了天天,“对了,天天呐,别碰到你妈妈的肚子!” 天天极不耐烦地看着奶奶,“我知道了,我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嘛!” 医院的产检室里,梅琮佳躺在床上做B超,古鹏飞和天天爷俩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胎儿的头,拱着像小虾一样的脊背,蜷着的四肢。不过,天天也能看得出來吗? 看着小人儿一本正经地皱着小眉头,一副小学究的样子,梅琮佳不禁哑然失笑了,故意逗她,“天天,你看到什么了?跟妈妈说说。” 天天转头看着妈妈,很不服输地说,“小弟弟啊。” 医生笑了笑,向古鹏飞说,“嚯,古医生,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天天都能看出是一个小弟弟來啦?”她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小东西说,“喏,这就是咱们这个小帅哥的小**,很清楚的!” 果然是个儿子!古鹏飞和梅琮佳对视而笑。 这时候,天天猛地转过头來,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但是的确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出來,就拖着爸爸的衣角撒娇说,“爸爸爸爸,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小**,给我看,给我看嘛!” 古鹏飞顿时黑线,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梅琮佳,那眼神仿佛在说,瞅瞅你的好闺女,多生猛吧,梅琮佳偏偏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吃吃地笑着,“宝贝儿,小男生的小**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因为他会害羞的!” 天天转了下眼睛,“那,好吧!” 因为临近梅琮佳的预产期了,就沒有像前几年一样去兰州过年,而是古俞森带着彭之玉,连同护工小刘一起赶到上海來过团圆年了。然而,这个年过得并不安生,本來一家人还围在茶几上边看春晚边包饺子,梅琮佳突然捂着肚子喊疼,然后羊水就破了。 古鹏飞顾不上穿外套了,也顾不上拍打手上的干面,一把横抱起梅琮佳就出了门,“老婆,你最棒了,老婆,你在坚持会儿……”本來离预产期还有几天呢,怎么这就要生了呢!看到她的额头上一会儿工夫就冒出这么多汗,他又是急,又是怕。 古俞森和周丽华也跟出來,轮椅上的彭之玉急得直拍面前的案板,天天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古俞森一把拉住周丽华,“哎呀,你快去给她拿条毛毯,裹一裹啊,外面这么冷,真是的!” “哦。”周丽华赶紧退回屋。她身后又传來丈夫催促的声音,“快点儿啊,跟上他们的车,看看需要什么东西,好买给她。” 周丽华抱着毛毯出來,正好赶上古鹏飞他们上电梯,正要进去,看到天天正从后面追过來。还沒等她开口,古俞森连伸手一把捞住了小孙女,“你不能去添乱了,跟爷爷在家!” 古鹏飞把梅琮佳放到后驾驶座上,周丽华也挤上车,忙着给梅琮佳盖毛毯,还沒坐稳,车子就像飞镖一样甩出,晃了周丽华一个趔趄。梅琮佳握了握周丽华的手,“妈,你沒,沒事吧?” 周丽华心疼地说,“沒事儿,沒事儿,傻孩子别说话了,省着点儿劲儿,到了医院才有力气生!” 一路飙车到了医院,古鹏飞抱着梅琮佳放到了移动床上,有护士一路小跑推着她进了产房。过了好久,真的是好久,才有医生从产房里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向古鹏飞笑着说,“鹏飞,母子平安,恭喜你们啦!现在可以去看看嫂子和孩子了。” 还沒等古鹏飞道谢,他们的身后就传來了古俞森的声音,“我有孙子了,真是太好了!” 周丽华还回头看到古俞森领着天天也來了,“你们怎么也來了?” “妈不放心,让我过來看看。” 趁爷爷奶奶说话的功夫,天天已经跟着她父亲进了产房。 梅琮佳看上去很虚弱,微闭着眼睛,旁边有个护士则抱着一个啼哭着的小婴儿帮他包裹襁褓。梅琮佳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古鹏飞。古鹏飞半跪在床前,捧着她的手亲吻着,“老婆,你真棒,谢谢你!”这话有些肉麻,加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好像比我爱你还肉麻,却是他的心里话。 “傻瓜,快看看你儿子吧!”她说,抬头,竟看到孩子已经在古俞森的手上了,周丽华紧挨着他逗着那个嘤嘤地小人儿,天天也摇着她奶奶的手,“给我看看,给我看嘛!这是我的小弟弟!” “嗯。”古鹏飞站起來用手托起天天的腋窝把她举起來,一起看古俞森怀里的小婴儿。 “我孙子的名字我给想好了,叫古心一。”古俞森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宣布结果,上次天天取名字的时候,就因为他沒在场给错过了,这回他可是为了抢占先机专程打车过來的,要知道这年三十晚上的出租车多么难打啊。 古鹏飞回头看了梅琮佳一眼,梅琮佳笑笑说,“好啊,古心一,一一,挺好的。” 周丽华撇撇嘴,“这名字倒是好写。” 天天拉了拉她奶奶的袖子,“奶奶,我的名字也好写。” “嗯,好写,好写。” 梅琮佳躺在那儿,更加用力地争了争眼皮,缓慢地微笑,竟有眼泪落下來了,这是幸福地落泪,为他,不,是为他们。 曾经无数次,她祈望幸福。曾经无数回,她在思索幸福是什么。 祈望着,思索着,她总是不幸福。 现在她懂了,幸福不高远,幸福无底线,幸福不需想到底是不是幸福,当一个人和自己最亲人的家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彼此需要,又彼此拥有,她还会祈望,还要去思索吗? ------------ 正在更新《山海惊梦》 小雨换个口味写故事,挑战较高难度的远古神话文,小雨眼瞎选在了男频的“惊悚”频道上,磨了很久编辑还是一口咬定了签约文文不能转频道。。哈,其实这文一点也不惊悚,也会博你一笑,还能浪漫感人。 文章从盘古开天一直写到大禹治水后建立夏朝,是两个现代人穿越蛮荒远古的经历所组成的古代神话大串烧,有小雨自己的风格,自己的亮点哟。另外,这文会耗小雨不少精力去翻阅资料,给个同情分也要抱走支持吧。 《山海惊梦》简介: 应届毕业生费斯,意外发现同寝哥们的前女友莫桑成了花心老爸的新猎物。 泛舟湖上,两人本要进行一场严肃的谈判。 不想,竟莫名溺水, 更不想,他们竟穿越到了比三皇五帝还要早的史前时代! 现代与原始,文明与蛮荒, 会产生怎样的冲突?会发生什么荒唐事? 史前一万年,两个现代人与神、鬼、魔怪,加入到伊甸园般的神秘时空里, 某种情愫,某种寄望,某种使命,越来越变得无法控制和扑朔迷离…… ---------------------------------------------------------------- 另外,响应大家投票,小雨郑重承诺,在下半年会开一篇职场文。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