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缘深缘浅缘不断 ------------ 楔子 御翰建国百年来,经历了开国皇帝大肆扩张领土及后三任皇帝的励精图治,御翰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领土面积之大为历朝之最,四方各国遵依,年年来贺岁岁来朝,御翰俨然一副天朝大国的架势,对外海纳百川,使得四方臣服;对内修文偃武、盗息民安,一副太平盛景。 ------------ 第一章 美人眸 当很久以后他再次想起这一夜时,能够记住的也只有月色下荷花池中她那一双明媚勾魂的眼眸。 ------------ 第二章 将军勇 青竹无心,一个戏言的名字,当回到现实,无心的一切全都被掩盖。 ------------ 第三章 相聚欢 这次回京述职,铁心竹带的人并不多,整好两个小队共计二十人,全都骑马,日夜兼程,所以不到十日,便可回到尚京。 ------------ 第四章 君心冷 皇帝眼底那抹矫健的身影,随着日落西沉愈加阴暗。 ------------ 第五章 错相思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 第六章 双绝嫣 啥? ------------ 第七章 心太软 心。 ------------ 第八章 受罚 情。 ------------ 第九章 他是她 孕。 ------------ 第十章 情太浓 梦。 ------------ 第十一章 争锋(上) 间。 ------------ 第十二章 争锋(下) 去。 ------------ 第十三章 新婚燕尔(上) 肠。 ------------ 第十四章 新婚燕尔(下) 真。 ------------ 第十五章 璎炎兀鎏 …… ------------ 第十六章 出走 . ------------ 第十七章 三人行(上) 。 ------------ 第十八章 三人行(下) =” ------------ 第十九章 上上签 。 ------------ 第二十章 谁是流氓(上) 。 ------------ 第二十一章 谁是流氓(下) 。 ------------ 第二十二章 安乐窝(上) …… ------------ 第二十三章 安乐窝(下) 。 ------------ 第二十四章 幽夜下 。 ------------ 第二十五章 寸土不让(上) ? ------------ 第二十六章 寸土不让(下) 。 ------------ 第二十七章 离愁 =…… ------------ 第二十八章 错过 =。 ------------ 第二十九章 神伤 。” ------------ 第三十章 缱绻 。 ------------ 第三十一章 断魂 。 ------------ 卷二 情来情去情随缘 ------------ 第三十二章 新生 大金国国都佛兰,皇太子府邸。 一棵参天大树的粗枝大叶间侧卧着一位白衣佳人,一身慵懒,看似神情闲适,但若仔细打量即能察觉出那清丽绝色的容颜上如远山的双眉淡淡锁住几缕清愁。 那人身旁的一簇枝头上,立着一只雄鹰,像极了一个护卫。 时序从炎夏走到秋凉,加上北方干冷,拂过身上的风也越加冻人,被冻醒的她睁开双眸,宛如青烟般迷离的眼飘向远处,他娘的,冻死她了,这树上有什么好,她有床榻不躺干嘛老往树上跑。 不表树上的人在那儿疑惑,单道那大树下,几个侍女仰头看着树上那个白色的身影,焦急的来回打转,这个主要是嗑着碰着,她们的小命就没了。 见她在树上睡着了,她们不敢唤她,怕惊了她,万一从树上掉落,她们可是要领死的。好不容易等她醒来。 “太子妃殿下……” “打住。”一个侍女刚开口说了半句便被树上的人把话给打断。 接着,那侍女只觉得头顶上落上了什么东西,伸手去拂,待那东西落到地上再看时,那侍女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来,树上的那个人往她头上扔了好几条树虫。 树上那主笑的贼开心,红莲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女孩子都是怕虫子的,可她也是女人却为何不怕。 她不仅不怕虫子,也不怕蛇、鼠。树下那一帮侍女,哪一个没被她吓昏过,任谁见到老鼠在眼前晃荡,蛇信吐到鼻尖时都会有想晕过去的冲动。当看见那人手拿着蛇鼠喂太子殿下的雄鹰时,她们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倒地。 这个太子妃,什么都好,就是太顽劣了些,让所有人吃不消,就连太子殿下也拿她没辙。 “我说竹瑶,你要是再改不了口,下次就把你扔老鼠堆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哭得正伤心的小宫女,树上的人恐吓道。殿下就殿下呗,非加‘太子妃’三个字做啥,啰嗦,更主要的是,她听了老觉得别扭。 “殿下,竹瑶知错了,您就快点下来吧,要是被别人看见,奴婢们可又要受罚了。”树下的几个侍女听着竹瑶的哀求,都在下面不住地点头巴望着。 瞧瞧,她这太子妃当的,上个树还得被这帮奴婢念叨着,真个失败。 算了,谁叫她的夫君又凶又霸道,说罚便罚,不会因她们是女子而手下留情,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可这样的他却独对她宽容,甚至是包容、纵容。有这样的夫君,她何其幸运。 轻身一个回旋飞落于众侍女的身边,落地站稳后挺胸抬手,对树上的雄鹰一记扬眉,唤一句:“小黑,快来。” 说完从衣袖中摸出一条散了骨架的青蛇,众侍女大惊,如惊鸟一般纷纷尖叫着跑开,那主哂笑,这可不能怪她哦,是她们让她下来的。 她就是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一点都没变,随性洒脱依然,即便是挺着个大肚子,也是耀武扬威依旧,在他的朝暮殿横冲直闯,无人敢拦。 她那一身白色衣裙,仿照御翰女子衣饰宽领蝶袖的风格,又在领边和袖沿加上白狐的皮毛,为她平添几分柔美,头上青丝挽成贵妃髻,一双龙纹金钗对插其中,脸颊上红粉微扑,这般装扮,谁还能辨的出她曾是那个勇冠三军的战神。 璎炎兀鎏走到她身后,唤她一声:“胭脂。”这一个名字,是他对她的‘报复’,谁让她曾经这么叫他,他可是很‘记仇’的。 被唤胭脂的人回头,眼光潋滟,一笑无邪,也唤他一句:“鎏。” 然后她转身,双臂越过璎炎兀鎏的肩膀,用手勾扣住他颈背,这般架势不是求吻又是什么?璎炎兀鎏也环上她的腰,正欲吻上她的唇,她却开口吐露一句:“我饿了。” 呃,璎炎兀鎏失笑,将她横抱起来,吩咐身后侍女备膳,然后抱着她回朝暮殿。 被他抱着她很安心,那一双有力的臂膀,给了她无限力量,将她从茫然中带入现在的甜蜜。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她是谁?从哪里而来?她通通不知道。 他对她说,她是他的妻,他说她叫胭脂,在初夏的某夜、他们相识于夜荷殿,赴鱼水之欢,一夜缠绵,然后她便嫁于他,做他唯一的妻,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听完,惊讶的问一句:“我是青楼女子?”要不为何会和一个第一次相识的人滚上床。 他闻言不禁笑道:“以前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忘了过去也好,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璎炎兀鎏的女人。”他的嗓音低醇浑厚,话语强势但却笃定深情。 她直视他的眼,那里黑亮如墨,她深陷其中,对他的话信了一半。同时也认定她以前的出生定是不堪,她配不上他呢,他是大金的皇太子,身份高贵,而她只是一个忘了过去的女人。 至于她为何失忆,他说她遇刺受伤,然后才是现在这般,她后背上的箭伤,说明他没有说谎。 一月相处下来,他对她关怀备至,特别是他霸道蛮横后的温情,更叫她动容。 她窝在他臂弯中,嘻嘻笑道:“我重么?”他抱着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璎炎兀鎏揶揄一句:“和母猪有一拼。”她吃了就睡,睡完又吃,食量又大,不是母猪是啥。 她也不气,依旧笑咪咪道:“哦,看来太子殿下以前抱过不少母猪呢。” 璎炎兀鎏吃鳖,拒绝和她说话,原来她也是伶牙俐齿的主。 她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让璎炎兀鎏不后悔对她所做的一切,一个月前的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这一生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一个月前。 “她怎么样?”璎炎兀鎏向军医询问铁心竹的状况。 “她的伤势并不重,就是身体太虚,再这样不吃不喝,撑不了多久。”她自己放弃求生的意志,他作为医师也无能为力。 自从他将她救回来已经两天,除了他强行灌下她几口汤药,她什么也不吃,也不言语,双眼无神,似无聚焦。 璎炎兀鎏示意军医退下,又命人送来膳食,将她从床上扶起,亲自喂她,食物送到嘴边,她却根本不张口。 “来,张口。”他柔声开口。 “乖,张口尝尝,很好吃的。”他哄道。 “你吃是不吃?”他气恼。 “给我吃。”他沉声命令。 “就吃一口。”他又软下话音。 而她,依然无半点表情,痴痴愣愣。 璎炎兀鎏猛然将手中食物掷于地上,他在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之下竟对她吼道:“我不是你的宝亲王爷,不懂温柔体贴,别逼我硬把食物塞你嘴里。” 这一句,终于让铁心竹有了反应,她开始无声流泪,她这个样子让璎炎兀鎏好生心疼,又对她好言相劝:“铁心竹,那个人已经死了,忘掉好不好,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她摇头,她忘不了。 “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他留下的这点血脉。” 她忽的笑出声,可笑,真是太可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是谁的种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那笑比哭更让璎炎兀鎏揪心,无计可施之下,他点下她的睡穴。 他已经知道她就是夜荷殿里那个将第一次给了他的女人,因为他在为她处理伤口时,看见了她后背那一条疤痕,所以他再没有疑惑。 又是一夜过去,璎炎兀鎏坐在她床边,喝一口汤药,然后悉数渡入她口中,如此反复,直到那一碗汤药见底。 这药,能让她将过去种种全部遗忘。 璎炎兀鎏对着沉睡中的她轻声道:“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幸福。” ------------ 第三十三章 私守 太子府邸中不论是侍卫、婢女还是小厮在突然冒出一个太子妃后就全都换了一批新人,所以没有人知道关于这个太子妃的任何事情,当然,某胭脂从这些人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唯一能和她聊上话的除了她的太子夫君就只有眼前这个名叫红莲的女子,因为红莲长她一岁,所以胭脂就叫她红莲姐姐。 红莲本是太子的随身侍卫,自从太子将这个叫胭脂的女子带回府邸后,便派她来保护这女子的安危。 她还以为会遇到一个难侍候的主子,因为太子殿下的脾气就够让人摸不着边,那能够让太子殿下倾心的女子又是怎么样的人呢?绝代妖姬?冷艳绝色?哼,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还不都是以男人为天,天下间,能够像她这般不靠男人只靠自己的女子又有几人? 然而她却发现这个太子妃和她一般是女儿身男儿心,两人可谓一拍即合,更有相逢恨晚之感。 这不,两人躲在后院里烤肉玩呢。 “我说红莲姐姐,以你那心高气傲的心性,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当个侍卫。”胭脂一边翻动手里的烤肉一边问道,她觉得红莲率性难羁,心比天高,该是个仗剑江湖的女侠,做个侍卫岂不可惜。 “欠了那人一条命,等着偿还。”红莲嗅嗅手中烤肉回道,想她十八岁出师,然后独闯江湖,由于年少心胜得罪了不少人,卖她命的大有人在,在一次危机时被太子所救,然后就做了他的侍卫,到现在也三年有余。 胭脂见红莲伤感,遂笑着安慰道:“还好只是欠了一条命,若欠的是情,那才麻烦。”欠了命还他一命就一了百了,若欠的是情,那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要怎么还? “嘿嘿,说的也是,你该不会是欠了太子的情,所以才会是现在这般。”红莲玩笑道,瞧她挺着个浑圆的肚子,孽债啊。 “他真是我的夫?”胭脂疑惑。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太子对她还不够好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分房睡?”她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隐隐约约感觉他们之间应该更加亲密才对,夫妻间不是该同床共枕的么? 红莲郁闷,这个问题她怎么知道,咬一口手中烤熟的肉,赞一句味美多汁,然后对胭脂出谋划策道:“你就多主动点试试。” “我该怎么做?”她不认为夫妻间该相敬如宾。 红莲对她勾手,胭脂将耳贴过去,听红莲一阵絮叨。 大金这一次兵败后,皇太子力主兵权集中,让朝廷收回所有番王、亲王手中兵力,使其不再各自为命,为表决心,他先将自己的麒麟兵符呈献给鸿蒙帝,这一举动,逼的那些舍不得手上兵权的人也只得顺应大势,拱手让权。太子手上二十五万兵力都交给了皇帝,那他们手中区区几万人又算什么。 鸿蒙帝深感欣慰,对这次兵败之事也看淡了,想想自己年事已高,于是把收回的兵力全都交由太子调度,由于军务繁重,一连几日璎炎兀鎏都忙到深夜才回府。 即使回府,他也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先去她所在殿院,在她的房门外站了半晌,终还是摇摇头,往书房而去。 书房此时却还透着亮,璎炎兀鎏微讶,走进书房竟见她伏桌上睡着了,桌上几张凌乱叠放在一起的宣纸上,满当当的只写了那一个‘策’字。 他讶于她的痴心,即使忘了所有,潜意识里却还是留着那个人的影子,在嫉妒和不甘之下,他一拳重重捶在桌上。 突然间的轰然巨响使胭脂条件反射的弹起身子,然后瞪向一旁莫名生气的家伙,有病啊,吓了她一大跳。 她直起身子时,压在她身下的一页宣纸上,一个‘鎏’字霍然入眼,璎炎兀鎏怒气顿消,也许,他还有机会。 “呐,给你的。”胭脂说话间递上一个食盒。 璎炎兀鎏打开食盒,就看见里面躺着几块黑乎乎的东西,遂问她:“这些是什么?” “烤兔子肉啊,对了,以后别拿活兔子给我,烤好了再给我,你烤的兔子要好吃一些。”红莲姐姐说了,要投其所好,可她忘了他喜欢什么,隐约觉得这烤兔肉他可能会喜欢,她没有什么根据,凭的只是直觉。 他以前有烤过兔子给她吃么?还有,那雪兔乃是稀世珍品,是给她玩的不是给她吃的。她又是把那一段记忆给混淆了。 他不得不佩服她,能将他的高傲和自尊践踏到如此程度,可是他却连生气的理由都找不到,他能怪谁?唯一能怪的也只有他的一厢情愿。 璎炎兀鎏负气离开,再看见她这样他没准能掐死她,他不做别人的替身,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身后传来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夜晚无比响亮,更闹的璎炎兀鎏心慌,他加快脚下步伐,而身后的叮铃声也越加急促。 璎炎兀鎏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克制住怒吼的冲动,声音平缓却强势:“不许跟着我。” 胭脂才不管他说啥,上前一把抓住璎炎兀鎏的衣袖,委屈道:“不要抛下我一个人。”那种感觉痛彻心扉。 她的眼泪盛满眼眶,蓄势待发。 璎炎兀鎏深吸一口气,沉声命令道:“不许哭。” 老天何其不公,她将一切都给了别人,却独把眼泪留给了他,为何他每次见到的她都是那般无助,什么战神,不过也只是一个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却令他放不开手,右手拇指刮过她眼眶,那热泪灼了他的心。他一番心驰神荡,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为他流泪。 璎炎兀鎏将她抱起,送她回房,把她轻放到床上,拉上被子再为她掖好被角,正欲离开时,她却拽住他的衣袖,问道:“留下来,好不好?” 她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他无法拒绝,他坐在床沿边上,背靠着雕刻着龙凤祥云的床柱,对她承诺一句:“我不走。”话语虽轻却也能安抚她的惶恐。 她握着他温热的手掌,安稳入梦,在他的指引下寻回那若即若离温暖的感觉。 璎炎兀鎏闭目凝神,他不走,就守护在她身边,即使她心里从没有过他,即使他和她只能这般牵手相伴,他也心甘情愿,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将他也放在心上,那时候,他再和她话细水流长。 ——————☆☆☆将军太勾魂☆☆☆—————— 璎炎兀鎏每日里白天不仅要操劳军政事务,夜晚还要在某人床边守夜,一连十来日过后,俊朗萧肃的容颜竟也颇显憔悴,剑眉下那细长眸子的周围也淡起一圈墨色。 “二哥,你该不会是纵欲过度吧?”早朝前,璎炎荣光在见到他太子哥哥那一脸疲惫之色时脱口一句。 璎炎兀鎏撇一眼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以为别人都像他璎炎荣光么,随便哪个女人的床都往上爬。 早朝时,由于太过于无聊,璎炎兀鎏就开始走神,想起昨晚某人和他抢点心差点被噎死,璎炎兀鎏竟哂笑出声。 适时大皇子正在上报幽燕二十六州的税收状况,忽然一声嗤笑,令朝堂上下都是一阵尴尬,历来关于税收的问题就十分敏感,太子那一笑,不会是觉得这税收有问题吧。 “璎炎兀鎏,你笑什么。”璎炎凌霄怒意横生,此次兵败后兵权被夺他就够上火,现在又被这个皇弟取笑,他如何不怒。 璎炎兀鎏回神,一派从容镇静,不着痕迹的扫一眼璎炎凌霄手中的折子,瞄上一个税字,遂开口道:“这么多繁复的税收我听都听的腻歪,那些交税的百姓不更是苦不堪言。”一个意思,就是说赋税太重。 太子此话一出,当即就有大臣上奏赋税方面的问题,经议后,鸿蒙帝命相关事宜的大臣三日内给他理出一个方案。 早朝后,鸿蒙帝唤来宫廷内侍总领太监,询问他关于太子最近的情况,璎炎兀鎏的举动瞒的过别人却瞒不住他。 这总领太监一职不仅要侍候主子,平时也要收集一些朝廷中众大臣的家事以备不时之需,因为皇帝有时候免不了会问上那么两句。 听皇帝问起太子的近况,柳公公欠身,先道一些太子的好话,毕竟太子是鸿蒙帝最器重之子,他当然捡好听的话来讨皇帝欢心。 “听闻太子殿下最近纳了一位女子……” “女子?”鸿蒙帝闻言疑问道,他这个儿子对女人从来是视若无物,早在几年前就叫他纳太子妃,却一直拖到现在,怎么突然间会转了性。好奇之下又问道:“什么样的女子?”见太子却有几分萎靡的样子,该不会是被女色所惑? “这个……据传此女绝色无双,太子殿下很是喜欢,连上次欲献给晨妃娘娘的稀世雪兔也被太子殿下要去送与该女子。”对于那女子的情况,太子府上守的特别严,若不是雪兔一事他也不会知道太子府中有这么一个女子。 鸿蒙帝越加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他可以容太子纳许多女人,却不许他独宠一个女人,他是大金未来的君主,怎可以将心思系于一个女人身上。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傲睨一切的儿子倾心。 ------------ 第三十四章 儿子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某人就是作女子装扮,也只有女人的形而无女人的神,女子的青涩和娇柔注定和她无缘。 她拥有令人称羡的倾城丽色和让人动容的绮颜玉貌,但这一切却比不过她的潇洒从容更让人心魂为之一颤,那英姿勃发的身姿隐然含威,令人臣服,肚腹上的浑圆并不影响她的洒脱,反而还具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天下间有谁如她这般,怀孕也能怀的潇洒不羁。 然而她丰神俊朗的眉目此时却克制不住地抽搐,眼前的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 习武的人都知道龙拳练神、虎拳练骨、豹拳练力、蛇拳练气、鹤拳练精,神骨力气精这些是练武之人必修的功课。 龙的威、虎的猛、豹的烈、蛇的稳、鹤的逸这些传神的动作怎么到了眼前这帮侍女身上全都变了味呢。一个个那是丢了胆的龙、拔了牙的虎、跛了脚的豹、散了架的蛇、没了毛的鹤,不堪、不堪,他娘亲的不堪。 胭脂收回足可以让她扑跌的目光,低头,吐出一口浊气以排遣她的抑郁积闷。还好她不是什么将军,要不看见这样蹩脚的兵,血吐半碗那是绰绰有余。 不说胭脂在一旁痛苦,那些被她折腾的侍女也痛苦,简直就是互相折磨。 其实她也不想给她们找麻烦,可是,她就不明白了,她不就是怀个孕嘛,屁大点儿事,可那个霸道的家伙居然不准她跑、不准她跳还不准她上树睡觉,更不要说耍耍拳头,舞舞刀剑什么的了,她一旦这么做了,她的太子夫君倒是不会罚她,却直接拿下面的人开刀,被逼无奈又心痒难耐之下,她就只有捉住这帮侍女训着玩,结果是大失所望。 “行了,不用练了。”胭脂气恼道,一手拍上身侧红莲的肩,眼巴巴地望了红莲好久。 “我是侍卫,不是卖艺的。”红莲不屑道。 胭脂叹气,她就知道红莲不会依她,可是,红莲姐姐那两把柳叶双刀舞的真是很好看,她还想再看一次。 红莲从腰侧抽出两截树枝在胭脂眼前晃晃,无比怨恨的瞪了一眼脸皮比拐了弯的城墙还厚的胭脂,把她的柳叶双刀还来。 昨日红莲在胭脂面前耍了几手双刀,贼拉风的帅气,胭脂一时技痒夺了她的双刀自个儿舞着玩,好不巧的被皇太子撞了个正着,结果刀就这样被没收了。红莲习惯了腰间别刀,无奈之下只有掰了两截树枝插上面。 胭脂哀嚎一声,无力软在草地上,左滚滚右挠挠,她好无聊啊。 “太……殿下。”某一侍女正欲唤太子妃殿下,刚出口一个字便知道自己说错了,立马改口唤殿下。 “干嘛。”胭脂一声有气无力。 “殿下要是无聊就弹琴吧。”她记得前些日子殿下很爱弹琴的,某侍女刚说完就被另一位侍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没琴给太子妃殿下弹了。”太子府上凡是带弦的乐器哪一件不是有琴无弦,全让太子妃给弹没了,太子妃哪是在弹琴,纯粹就是在拆弦嘛。 众侍女哑然。 “要不殿下去池塘边喂鱼?”又一侍女建议道。一旁某侍女插了一句嘴:“池塘里还有鱼么?”太子府中大大小小六七个池塘哪一个里面还有活着的鱼,全让太子妃殿下给喂撑死了,她到底喂了多少? 众侍女茫然。 “有了,有了,去扑蝶好了,这个时候有不少秋叶蝶呢。”怎么样,她聪明吧,那秋叶蝶花园中多的是,绝对死不光的。 某侍女这一句惹的其他侍女一番猛瞪眼:没脑子啊,太子妃殿下大着个肚子怎么扑蝶,还不是让她们去扑,上一次差不点就把她们给累死,再来一次那秋叶蝶倒是扑不光,但她们却很有可能累死光光。 众侍女默然。 虽然太子妃很会给她们找麻烦,但她们真的很喜欢这个浑身上下带着那么一点野性的太子妃,她身份高贵却不傲慢,还常常和她们打闹成一片,在太子殿下罚她们的时候还会护短,在大金这么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能遇上这么一个主子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大金的风俗民情和御翰国完全不同,这个强悍的北方民族,历来崇武好斗,士力弯弓,尽为甲骑,虽然融合了御翰国的一些风俗习惯,但社会阶级分明,最为主要的是还保留着奴隶这么一个原始遗风,特别是在上位者更爱蓄养奴隶,以奴隶的多少来显示自身地位的高低。女子本就没有地位可言,何况是女奴,其价值更是不如一件衣服,任主人捏扁搓圆,不得有一句怨言。 胭脂轱辘两下,忽的坐起身来问一句:“竹瑶呢?”说去给她拿点心,怎么去了半天都没回来。 众侍女摇头,胭脂起身,带着众侍女往回寻人,她要不是无聊到极点才不会来寻人玩。 众人途径花园时,听得一旁的假山后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小荣王爷,您就放过奴婢吧。”竹瑶哀求道。 “你真有意思,哪个女奴不希望能讨主人欢心,跟了本王有什么不好?”璎炎荣光调笑道,为何他太子哥哥府上有这么多的美人,被他困在臂弯里的女子精致小巧,又娇羞青涩,他真是喜欢的紧。 竹瑶一阵摇头,谁不知道这个小荣王爷风流成性,她虽是女奴,但却仍渴望一份独一无二的情爱,她要求不高,能有太子对太子妃万分之一的好她就满足。 璎炎荣光见状只觉得无趣,他自认风流却不下流,和他欢好的女子也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从不用强,遂松开臂膀放开竹瑶。 竹瑶刚惶恐的跑开,胭脂走上前去对着小荣王的屁股就是一脚,璎炎荣光不妨,摔了个狗吃屎,这一场面惹得胭脂身后众女掩袖低笑。 “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敢动我的人。”胭脂叫骂一句。 “哪个瞎了眼的敢踢本王……”璎炎荣光从地上爬起来,怒火中烧,他定要宰了踢他之人,那坚定无比的信念却在看见某胭脂后瞬间崩塌,然后痴痴唤了一句:“美人。”尽管那人挺着个肚子,但仍是美人啊。 胭脂一记铁拳敲上璎炎荣光脑袋,打不醒他才怪。 “这个人是谁?”胭脂侧首问一旁红莲。 “这人是三皇子小荣王殿下,和太子是一个母妃所出,在太子府可随便出入。” 红莲的话胭脂别的没听进去,就听见‘随便出入’四个字了。 璎炎荣光还在惊艳中失神时,胭脂眼明手快,抽出他佩在腰间的长剑,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亮划过半空,然后那雪亮长剑架在了小荣王的脖子上。 胭脂嘴角噙笑,喝一句:“脱衣服。” 剑架在颈项间璎炎荣光才算真正回了神,颇具男子气概的来了一句:“不脱。” 胭脂手腕轻拢,璎炎荣光颈项上立刻出现一条细小的割痕,冒出几点血珠后滚滚而落。 饶他璎炎荣光堂堂八尺男儿,当一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脱衣服时,他就是贞忠烈男也要屈服在她的恶势力之下,脱! 这女人美则美矣,但是个人都无福消受,要命的呀。 璎炎荣光不情不愿的脱了外衫递给一旁的侍女,他不甘心的问道:“你拿我衣服做啥?” “扮成你的样子偷溜出府去。”她要他那一身银色蟒服,有了王爷的衣服她便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太子府玩了。 “我说,哪个男人会挺着个大肚子。”天啊,还扮成他的样子,他小荣王若是能怀孕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呃。”胭脂哑然,她怎么会忘了自己还带着个球呢。 “想出府,我可以带你出去的。”璎炎荣光讨好道,用手推了推架在脖子上的利剑。 “真的?”胭脂疑惑的问道,剑锋更加贴紧他的肌肤。 “本王若是说谎就是你儿子。”不就是带一个女奴出府么,能有多困难。 胭脂哼笑,将剑和衣服还与璎炎荣光,侍女为璎炎荣光着衣时小声禀道:“小荣王爷,太子吩咐过不准太子妃出府的。” 什么,他听到了什么,他的太子哥哥居然也会有女人,而且还许了这女人太子妃之位,天啊,这是个什么状况,还好他还没带人出府,若真要带出去了以他太子哥哥的脾气,一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一想到这里璎炎荣光不自觉的就往后缩缩,脑中飞快地权衡起轻重,他宁愿当她儿子也不想被他的太子哥哥折磨,下定决心后忙扯个借口:“本王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告辞了。”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胭脂没料到他居然真不要面子,拾起地上几块碎石,呼啦啦一并扔向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只听见璎炎荣光哀嚎几声,讨饶道:“娘,你别扔,很疼的。” 胭脂差点扑跌,谁要他这么大个儿子呀,再抓起一把碎石子,朝那个飞窜的身影丢去,她凭什么不扔,她偏要打死那个不孝子。 不言花园中一干侍女笑的花枝乱颤,单道另一侧院落的一角,一黄袍之人驻足原地,龙威之势凛然,却笑言道:“朕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妃子。” 柳公公无言以对,皇上的玩笑话好冷,一点都不好笑。 ------------ 第三十五章 狩猎(上) 胭脂双眸半合,凝望着璎炎荣光逃窜的方向,那里是太子府的正门所在。几扇门闱,数道萧墙怎可能拦的住她,她若真想出府任谁都阻挡不了。 她曾在太子府门前迟疑过,也曾在高墙下徘徊过,但终是笑着回头,回到那个有他所在的朝暮殿。外面的世界固然多彩,但她却只眷恋他温暖的身边,向往自由是每一个人的天性,她亦然,而她却甘愿被束缚只为和他比翼于天。 他不让她出府,她就不出去,只要是他说的,她能做到的,她都依他。所以她不跑也不跳,让他宠等他惯。 她想,在没有失忆前,她定是喜欢他喜欢到无可自拔,要不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死心塌地。可是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到底有过多少男人?如果记忆中那个夜荷殿里和她一夜云雨的男人是她的太子夫君的话,那么另一个和她一夜缠绵的男人又是谁? 她茫然过,迷惑过,但最终选择相信眼前人,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她知道他不会做任何一件伤害她的事,那个叫璎炎兀鎏的男人能够令她安心,所以她无条件的交出她的信任,这个男人的好她不能辜负。 只是胭脂不会想到,她是把对另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的情感错记在这一个男人的身上。爱的越深,伤的越疼,她被伤怕了,所以不自觉地会去寻找依靠,而璎炎兀鎏无疑就是她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她要真的全部忘掉该有多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纠缠。 一旁的侍女见她出神,轻声唤她,胭脂展笑,想她这么一个随性的人居然也会惆怅过去,奇了,她管过去做什么,她该抓住现在才是,有夫如此她还求什么。 胭脂回神时,却见一位打扮高贵之人和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站在自己身前,那个贵气之人一身气势凛然,叫人骇然。身侧众侍女一见此人纷纷福身下跪,以额贴地。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跪下。”柳公公见胭脂不仅不跪还在那里打量皇上,怕她冒犯天威于是出言喝道。 一听‘皇上’二字,胭脂条件反射似的作出一系列她熟悉的动作,一撩裙摆,躬身颔首,然后单膝跪下。 她铁心竹从小到大未向任何人行过女子的礼仪,走哪里都是行男子之礼,天底下能让她屈膝之人,除了她的御哥哥再无第二人。她对萧千御有着根深蒂固的服从,并不是奴性,也不只是臣对君的衷心,她把他当哥哥一样的尊敬,有的仅仅是濡慕之情,所以才会在听见‘皇上’一词时有如此反应。 胭脂的动作让鸿蒙帝憋笑,一个女子竟行男子之礼,还真带几分男子的洒脱。 鸿蒙帝定睛打量跪于他脚下的女子,动作谦恭却无一丝卑微之色,她的一身像极了竹,白衣翩然似脱俗于世,身姿秀丽却又坚韧不拔,而且潇洒多姿,独具韵味,令人赏心悦目。虽然她乌黑亮泽的丝发完全可以弥补她不坠任何花钿的不足,但他却仍不喜欢她用发鬓对着他。 为何她一个太子妃头上会没有半点珠花簪钗?不是因为嫌重不想戴,更不是因为没有东西给她戴,而是因为她太好动,在花园轱辘几圈后头上的东西就不见了,她心疼那银子,所以干脆全都收起来只看不戴。这也是为什么小荣王看见她的第一眼也只把她当女奴的原因,因为哪个有地位的女人头上会没有半点花坠,而且打扮的比侍女还素。 “把头抬起来说话。”鸿蒙帝的话音浑厚中多一份沧桑,更有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才有的稳重。 胭脂依言挺身抬头,目光毫不避讳,直视鸿蒙帝,龙颜凤目,帝王之姿,英俊的面庞虽历经沧桑却不显一点老态,吐纳间自是一番威严,哪里是年过半百之人的样貌。 她的一双媚眼黑白分明,没半点闪避,她一点都不惧他,眉宇间英气逼人,在势头上不输他呢。璎炎骁戎哼笑,是他的错觉吗?以他睥睨群雄、傲视天下的气魄,岂是她一个弱女子可并驾齐驱的。 “叫什么名字?”鸿蒙帝敛声问道。 “不记得了,不过阿鎏叫我胭脂。”说实话,她真不觉得胭脂这名字适合她,而且每次璎炎兀鎏在唤她胭脂时,眼里都会闪着一丝戏谑,这名字八成有问题。 阿鎏?指的是他心无旁骛、心高气傲的儿子? “青楼女子?”他猜测。 胭脂浅笑,无言相对,也许她真的是呢,要不怎么会把身体交给两个男人,也许还有更多,只是她记不住了而已。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敛下眼睫,将眼底的苦涩轻轻藏住。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在人前不露一丝软弱的个性却没有丧失。 她不回答就表是默认吧。 “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做太子妃。”鸿蒙帝眉心一拢,沉声道。 胭脂一脸‘你待如何’的表情,等着皇帝发难。 “你若是为钱,朕可以给你,你若要地位,朕也可以将你纳入朕的后宫,许你妃嫔之位,但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离开太子府,不许和太子有任何瓜葛。”鸿蒙帝虽是在提条件,但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 胭脂闻言,不等皇帝免她礼便站起身来,用手捶了捶有些酸涩的腰,挺了挺偏偏大腹,笑道:“不好意思,我对老头子不感兴趣。”其实对于那钱,她还是蛮有兴趣的,只是那老头子真是没脸,自己儿子的女人也能纳成妃子,什么世道。 鸿蒙帝龙颜暗沉,一旁的侍女和太监更是涔涔冷汗直冒,敢如此和皇上说话,不要命了么。 一阵戏谑的笑声从花园一侧传来,胭脂扭头,见璎炎兀鎏噙着笑向她走来。 璎炎兀鎏对鸿蒙帝稍欠身行礼,问一句父皇安好,然后将那个敢在老虎嘴边拔毛的家伙纳入怀中。 如此这般暧昧的举动让鸿蒙帝斥责道:“成何体统。” “我不许你纳她做太子妃,她的身份不配。”鸿蒙帝开门见山,毫无商酌的余地。 “除非我不是太子,否则她一定是我的太子妃。”璎炎兀鎏沉声回道,势稳如山。说完抱起胭脂对鸿蒙帝再欠一身:“胭脂怀了身孕就不给父皇跪安了,如若无事儿臣先行告退,父皇请自便。”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鸿蒙帝质疑道。 “是。”璎炎兀鎏毫不犹豫的回道。 璎炎兀鎏抱着胭脂离开,走出数步后,突然回转身,扬声道:“她的身份,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贵,她值得每一个人去尊敬,于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温琪雅,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窝在他怀里的胭脂,闻言身体微僵,等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她直起身子问他:“温琪雅是什么意思?”虽然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听他的口气,何其珍惜。 璎炎兀鎏扬笑,自是得意道:“在北方各族,温琪雅就是‘女神’的意思。” “我是你心中的女神?”她喃喃细碎道。 他笑的欣慰,答案不言而喻。 “它还有一个意思。”良久,璎炎兀鎏又道。 “是什么?” “对自己的妻,我们也叫温琪雅。”一语缓缓而出,暖意洋洋。 胭脂再次窝进他怀中,重温他的体温。 璎炎兀鎏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为何她孤立无援的小女人模样只在他的面前才显现出来。 花园中的鸿蒙帝,在见过胭脂后只余一个念头:此女决计不能留。 ——————☆☆☆将军太勾魂☆☆☆—————— 大金男儿善骑射,每逢秋季帝王家定会举行狩猎比试,狩猎是男人之间的较量,优胜者更被封为勇士,所以只要是男儿,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勇士之称势在必得。 不仅男子兴奋,女子也一样激动,每当这个时候,大金的女子便会自制箭羽,在比试当天交给心仪的男子,比试结束后,男子会将用该箭羽射中的猎物捧于女子面前,回应那女子的爱恋之情。 所以每年的秋狩格外隆重热闹,只见红旗遮日,白马迎风,个个男儿都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胭脂看见这情景心痒的慌,恨自己不能亲自上场猎个痛快,难得出府游玩,却只能干瞅着,这个郁闷啊。 她一身白色衣裙,身后系着宽大的白狐披风,足可以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在披风的掩护下,她混在一帮女眷之中,竟也没人看出她隆起的肚子,一旁红莲一身劲装,双刀斜挎,好不威风。 旌旗展扬,鼓声震天。 每届秋狩比试都是由上一届的勇士来射第一箭。璎炎兀鎏从鸿蒙帝手中接过一支金箭,翻身跨上他的赤色宝马,在万众人的瞩目之中,纵马驰到胭脂身前,将她拉上马背,锁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掉转马头,缓行至围场中央。 璎炎兀鎏带她拈弓,搭箭,握住她的手拉满弦,适时天空中飞过一群大雁,他对她道一句:“我要你分享我所有的荣耀。” 一语毕,释放出手中金箭,雁落于天。 ------------ 第三十六章 狩猎(下) 璎炎兀鎏将胭脂交给红莲看护,临行前,胭脂神秘兮兮的叫住璎炎兀鎏,从身上掏出一根竹制的箭羽塞到他的箭篓里,那一支普通的竹箭在一堆黑羽箭中格外扎眼。 璎炎兀鎏背手将那一支竹箭拿出来一看,眼扫到箭尾处,剑眉微拢,沉声质问一句:“这啥毛?”箭尾上羽毛整体上都呈墨绿色,只是深浅不同,色杂不一。 “凤凰毛。”胭脂嬉笑道。 “说实话。”璎炎兀鎏挑眉,鬼才信。 “孔雀毛。” “你确定?” “鸡毛啦,爱用不用,不用扔掉好了。”为了做这支箭,她拔了好几只公鸡的尾毛,现在太子府上的公鸡屁股全是光的。 其实胭脂也想过用黑羽给他做箭尾的,可买黑羽要花二两银子,她舍不得,她想过去拔小黑的毛,可小黑看见她一脸‘磨刀霍霍’的模样隔三丈远就飞的没影没踪,她也只能作罢,将黑手伸向那些无辜的公鸡。 璎炎兀鎏伸手捏上胭脂的脸颊,力道刚好能将她的脸扯变形,却又不会感到疼,哭笑不得的回道:“你的‘好意’本太子就收下了。”算她能耐,拿鸡毛来应付他堂堂皇太子,说出去都丢人。 “嘿嘿,给我猎几只兔子。”她要烤着吃。 “还要别的什么不?”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吃烤兔子。 胭脂侧头想了半天最后道一句:“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兔子。” 接着璎炎兀鎏又嘱咐几句,然后领着部众往山林深处而去。 宝善重楼随璎炎兀鎏一同而行,他策马赶上太子的马,思虑半晌小心的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是不是‘他’?” 璎炎兀鎏一脸坦然道:“你曾经输给了她,应该心里有数。”这个宝善重楼,最大的优点就是鼻子好使,能辨出人身上的气味,即使再微小的不同他也嗅的出来,所以即使一个人的外貌发生改变,他也一样能认出那个人。 可是那个他感觉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成女人了呢?宝善重楼第一次对自己的鼻子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去问太子。 太子的一番回答已经很明显,可他还是无法相信,其实他是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女人的事实。如果宝善重楼知道自己输给的还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估计当时就得抹脖子,血溅当场。 不说宝善重楼的郁闷,单说胭脂此时更郁闷,瞧瞧那些女人的眼神,个个怨恨无比,好不骇人,瞪的她全身千疮百孔。再来一些流言蜚语,夹枪带棒的鞭笞,还是很伤人的。 胭脂一笑置之,嘴长人身上她也管不着,她不和一帮女人计较。 接近正午时,响起一声号角,嗡嗡响了好长时间,把在营帐里睡的正欢的胭脂生生给闹腾醒了。唤来竹瑶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有人猎到大的猎物,所以吹响了表功的号角。 “猎到什么了?”胭脂好奇。 “听说大皇子猎到一头熊。”竹瑶回禀。 “真的?”胭脂噌的一声坐起来,却由于肚子太圆又轱辘回榻上,仰榻上骂一句该死,肚子越大,她的身手也跟着变的迟钝。一旁竹瑶憋着笑将榻上干瞪眼的胭脂扶起来,胭脂站稳后抡起拳头轻轻敲在竹瑶头顶,假怒道:“要笑就笑,你以后嫁了人也会和我一个样。”说完扔下一脸羞涩的竹瑶步出营帐去看那头熊。 围场上正有十几个士兵推着一辆大型木板车,上面绑缚着一头巨大的黑熊,胭脂目测一番,估计那家伙比一个大汉还高出半个人身,这么巨大的熊很少见,想来那大皇子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么大个儿的东西也能制伏,胭脂不禁佩服。 走到那熊旁边,竟见那熊还没死,张着嘴露出利齿,不时吐出一口腥臭,还流了一滩口水,嗯,胭脂疑惑,顺手拔出插在熊身上的箭羽,搁在鼻端嗅嗅,哼,原来如此,箭上涂了麻药,卑鄙,真是太卑鄙了,先前佩服之情顿灭,心下一阵鄙夷。 却不料突然面前冲出一位身着红色劲装,一头小细辫子的佳丽,身手敏捷的夺过胭脂手中的箭羽,然后扬起玉臂,照着胭脂左脸就是一耳光。 胭脂不曾提防,那一巴掌挨的结实,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那女子还欲再打,胭脂用左手扣住那女子的右手腕,右手挥出一记勾拳,在袭上那女子左脸颊时收住了拳头,他娘的,她不打女人的。 周围侍女见二人动了手,忙上前来将二人分开。 红莲上前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开口道:“赫连珊娜郡主息怒,太子妃还不太明白这里的风俗,并非有意抢夺您的箭羽,请您见谅。” 那叫赫连珊娜的郡主为何生气,还得从头说起,只因鸿蒙帝虽有九个儿子,却无一个女儿,所以一直有遗憾,而和鸿蒙帝一同打天下的哈尔科族族长有一小女,灵秀俏丽,活泼好动,而且自幼习武,深得鸿蒙帝喜爱,就收作义女,封为郡主。 鸿蒙帝有心撮合郡主和太子,哪知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赫连珊娜郡主本欲借这次秋狩向太子表明心意,哪知太子却带着一个女人一同射出金箭,那是何等的荣耀,太子的意思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做出选择,让其他人知难而退。他不给任何人表明心迹的机会就选择了这个女子,怎叫她不气。 既然太子有了选择,她也只好去选择大皇子,大皇子虽有妻妾,但以她的身份嫁过去定不会委屈了她,怎么说也会是正室,而且论智论勇,大皇子也不差。所以她将自制的箭羽献给了璎炎凌霄。 当她听说大皇子用她的箭羽猎下一头熊时,心里自是高兴,暗想自己没选错人,兴冲冲的跑去看时,就见到那个碍眼的女子抢了她的箭羽,一个太子被她抢走了还不够么,她还要打大皇子的主意?心下怒意横生,才动手打人。 “哼,什么太子妃,父皇根本就没有承认过。”郡主娇哼一声,根本不屑。 “太子说是就是,我只服从太子之命。”红莲回道,为胭脂壮势。 胭脂听红莲提到箭,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抽出红莲的柳叶刀,手起刀落,销下郡主一截发辫。她自觉不亏欠郡主什么,郡主进她一尺,她就还她一丈。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愣中缓缓道一句:“跟她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我们走。” “不许走,我要和你一决高下。”郡主言毕,亮出两把月牙弯刀。 胭脂见状嬉笑道:“好啊,我奉陪到底。”说话的同时又将红莲另一把刀拿在手中,她的手又痒了。 红莲无力叹气,改明儿她又得插树枝在身上了。身旁太子妃的侍女着急,怕她动了胎气,正要阻止却被红莲拦住,道一句:“随她。”她深知郡主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压根就不是胭脂的对手。 果不然,还没出三招,胭脂就将郡主的双刀击落,柳叶刀架在郡主的脖子上。郡主闭上眼,虽然怕却也不求饶,还嘴硬道:“要杀就杀。” 胭脂见她身体都在打颤还在那里逞强,用刀背轻拍在郡主脑门上,笑劝道:“下次选个好点的男人,使麻药作弊的男人心术定是不正。” 郡主睁开眼,正思考胭脂的话是何意思,突然间近身处响起一声嘶吼,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众女循声望去,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只见那头巨熊苏醒过来,挣断了束缚着它的绳索。 “不许跑,全都给我趴地上装死。”胭脂对众人吼道,众女虽是想跑,但腿脚都吓软了,哪里还跑的动,还有几个就地躺下,生生被吓晕的。 红莲也往地上趴,却被胭脂一把扣住肩膀,喝道:“你趴个屁,跟我来。”说完将手中的刀扔向逼近郡主的巨熊,却被那熊一掌拍落。 胭脂吞口唾沫,拉起红莲往人少的地方跑,那巨熊似被胭脂那一刀激怒,一身看似笨重,而爆发力却极强,猛然向胭脂和红莲扑去。 两人飞跑,红莲抱怨道:“你招惹它干嘛,还把我拖上。” “我挺着肚子跑不快,让你拉我一把。”胭脂话刚说完,就觉得身后刮过一道劲风,那狐毛披风被巨熊利爪挠碎,胭脂解开披风摔在地上,碍事! “不行,我跑不过它,红莲,帮我找根长枪,我和它拼了。”说完往另一侧跑开。 胭脂跑了两步,发现后面没动静,却听红莲叫骂一句:“他奶奶的,它追的是我。” 呃,胭脂扶肚子喘口气,吼道:“你再拖一下,我找杆枪就来帮忙。” 胭脂在演武台旁挑了杆长枪,赶上来时就见红莲被巨熊追的满地乱跑,还是绕着圈的跑,差点没笑破肚皮,这时一帮士兵举箭欲射那巨熊,胭脂赶忙喝住,那乱箭射出去,红莲哪里还有命在。 胭脂夺下一个士兵的弓箭,拈弓,搭箭,接连射出九箭,扎了那巨熊一背,怎么看怎么像个巨型刺猬。虽然箭箭命中,却只是扎到皮肉,并未射透,可见那巨熊毛皮之厚。 巨熊吃痛,舍掉红莲不追,回身向胭脂扑奔而来,带起一片尘土,连地面都跟着在震动。 胭脂自知力量差距悬殊,在潜意识下使出一招凤翔,眼见巨熊扑来,以枪撑地将自己弹到半空,在空中握紧长枪,拼了全力从巨熊头顶刺下,那长枪几乎全部没入巨熊体内。 巨熊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就一命呜呼,轰然趴向地面,胭脂也跟着倒在巨熊背上,在熊背上轱辘两下,缓解还未平复的激动,为何生死一线的边缘她没有害怕反而更加热血沸腾,她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忽的胭脂蹙眉,手不自觉地抚上肚腹,笑骂道:“这个小东西,娘激动就算了,你激动个啥。”要激动也别踢她嘛,不知道很痛吗。 红莲赶上来将胭脂扶起,关心道:“你没事吧?” 胭脂摆手,示意她很好,如果肚子里的家伙不踢她的话,她会更好。 “商量件事呗。”红莲道。 “啥?” “太子要是罚我,你得去给我求情。” 这个,她尽力。 两人正在熊背上嘀咕,四周已围上许多人,纷纷高呼‘丹特图’。 “啥意思?”胭脂问。 “他们赞你是勇士。”红莲回道。 “可是我是女人耶。”胭脂无辜道。 红莲斜一眼胭脂,心道:你也算女人? 忽然杀出一队卫兵,将胭脂拿下,胭脂正疑惑间,只见鸿蒙帝走近她身前,抬手掐住她脖子,喝问:“你是御翰铁家的什么人?” 她为何会使铁家的枪法,那一招凤翔,五年前他曾在战场上见御翰的战神使过,记忆犹新。 她到底是谁? ------------ 第三十七章 故人 胭脂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懂鸿蒙帝那句话的意思,眼里盛满无辜,咽喉被扼制住的她也不能为自己辩驳。 这老头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她都快被他勒断气儿了,还要她怎么回话,你就是想让马跑也得给马吃草啊。 情急之下,胭脂内力骤出,振臂将扣伏住她双肩的两个侍卫给抡了出去,腾出两只手去掰开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谁知没有掰开不说反而使得鸿蒙帝更加用力,胭脂只好伸右手去掐鸿蒙帝的脖子,欲逼他松手,却不料出手时被鸿蒙帝将她的右手擒住,逼的她只好用左手去抓,哪知自己的手臂比那老头子的短了一截,眼睁睁的够不上,无奈之下只好见什么抓什么,一把楸住鸿蒙帝的胡子。 这下可好,两个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先松手,一个因颜面失尽而面色铁青,一个因喘不过气憋得一脸通红。 鸿蒙帝吃痛的瞪眼,那意思是:给朕松手。 胭脂以眼还眼,来一个:你先松手我就松。 红莲见情况不妙,忙上前跪地求情:“皇上开恩,太子妃就算有再大的不是也请念在她怀着您的皇太孙份上,绕她一命。”先缓着老皇帝等太子回来再做打算。 鸿蒙帝微愣,顺着台阶往下,先松开掐住胭脂喉咙的手,胭脂重获呼吸的一瞬间也松开楸住老皇帝胡子的手,拍胸口一阵猛咳,无意间扫到左手那一手的毛,心下一惊,不着痕迹在胸口磨蹭几下,湮灭掉被她抓落的龙须这个足以杀头的罪证。 “看在朕的龙孙份上饶你一次。”鸿蒙帝宽宏大量的道一句。 胭脂伸手抓上鸿蒙帝的龙袍,吃力地道:“你若是还想见这个龙孙出世,就马上传御医吧。”说完,腿脚无力身子一沉往地上坠去。 老皇帝眼明手快的将胭脂像拎兔子一般拎住,叫人去传御医,然后颇不情愿的抱起胭脂步回他的龙帐,有这样的儿媳,他这老骨头怕是会吃不消。 璎炎兀鎏在山林中猎了不少奇珍异兽,他的黑羽箭,在使用之后都会命人全部找回,然后销毁,独那人送他的鸡尾箭,他格外珍惜,使用过后都会亲自去拾回,然后擦拭的干干净净。 “怎么,今天这么勇猛。”宝善重楼问道,这山间的猛虎、猎豹今儿个算是倒了霉,遇到了这一位天神。 璎炎兀鎏将手中宝贝在宝善重楼面前一晃,自是一番得意。 “你这箭用的是啥毛?”宝善重楼憨直的问,他没见过这样的毛。 “凤凰毛。”他死都不承认那是鸡毛。 宝善重楼不疑有它,还颇羡慕,他也想要一根凤尾箭。 二人正说笑间,就见一个太子的亲兵策马急驰而来,寻到太子殿下一个翻身下马,向太子禀报围场上发生的一切,璎炎兀鎏越听脸色越黑,和郡主打架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跑去杀熊、还敢抓他皇帝老子的胡子,她活腻歪了。但听到她晕过去,他立马下令回营,一骑当先的往回奔。 那个亲兵傻眼,最重要的他还没说呢。 璎炎兀鎏赶回营时已是傍晚,围场上格外安静,他往她所在的营帐而去,里面空无一人,不止是她的营帐,其他女眷的营帐中也鲜少有人在。 他抓住几个巡逻的士兵一问,才知道人都聚在皇帝的营帐前,忙寻了过去。途中碰到几个女眷,见到他时的眼神没有以前的爱慕反而像见到情敌一般分外眼红,璎炎兀鎏疑惑间已行到皇帝营帐前。 眼前的景象可真壮观,空地上横七竖八、里三层外三圈的躺了一地的人,而他的妻,挺着个大肚子抱着个酒坛子还在和人对干。 一个已醉得不成人形的家伙歪歪扭扭的晃到太子面前,吐着一口酒气道:“太子殿……殿下,您可……可回来了,一定要……要给属……属下们做主。”言毕,直挺挺的躺回地上。 才走两步,又被一个醉汉拉住腿脚:“太子殿下,求……求您将太子妃殿下领……领回去吧,这日子没……没法过了。”女人都被太子妃勾走了,他们全都要打光棍。 “红莲!”璎炎兀鎏吼道。 红莲从女人堆中挣扎出来,连滚带爬的摔到璎炎兀鎏跟前。 “怎么回事?”璎炎兀鎏喝问。 “女眷们说那帮武士还不如太子妃勇猛骠悍,纷纷反悔不嫁,势要跟了太子妃,惹得武士们群起激愤所以和太子妃拼酒,然后就如您所见这般。”红莲今日才知道女人执着起来才是最疯狂的。 “她不是晕过去了吗?”亏他还十万火急、提心吊胆的跑回来,她哪里有晕过去的样子。 “太子妃那哪是晕过去,她那是睡着了,躺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 “皇上呢?”他的父皇怎么能容许这帮人胡闹。 “皇帝陛下是第一个喝躺的。”红莲擦汗。 好,真是太好了,她那战神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大金从上到下全部失了战斗力。 璎炎兀鎏大踏步走近前,正看见璎炎荣光抱着酒坛子软倒在一堆醉鬼中。 “还有谁?”胭脂豪气一句,引得一干女眷疯狂尖叫。 璎炎兀鎏急怒攻心,一把夺过胭脂怀里的酒坛子摔在地上,将已经东倒西歪的人扛起来就走,走出包围圈对巡逻的侍卫命令道:“把所有醉鬼给我扔河里去。”言毕,扬长而去。 “放心,我没醉,为了你,再多我都喝的下。”胭脂咕噜道。 “为了我?”这话怎么讲,他不懂她的意思。 “你想想,我让那些喜欢你的女人全都喜欢我,那她们就不会去纠缠你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胭脂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璎炎兀鎏无语望天,这人的脑袋里究竟想的是啥?她这举动他能不能理解为她在吃味。 “就不怕伤到孩子,喝这么多。”那地上少说也躺了五六十号人。 胭脂嘿嘿一笑,将右手食指和中指举到璎炎兀鎏眼前,然后一颗晶莹的水珠在她指腹间汇集,落在他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快速的滴落……然后变成一道小流泉,轻射而出,喷了璎炎兀鎏一脸。 怪不得她能喝这么多,原来如此,他该拿她怎么办,唉…… ——————☆☆☆将军太勾魂☆☆☆—————— 太子妃可谓是一喝成名,在大金佛兰,谁不知道太子妃不仅勇猛骠悍,还酒量无敌。 回太子府后,璎炎兀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太子妃再请了几个女子护卫,其中一个女子的武功极好,很受太子欣赏,于是分派那女子和红莲一起看护太子妃,他充分确定,一个人是绝对看不住那让人头疼的家伙。 红莲领那女子晋见太子妃时,胭脂一见那女子便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抬头迎上,不卑不亢的回道:“我叫随雨。” 随雨,随雨,好熟悉的名字。 待太子妃身边只有他一人的时候,随雨将一把软剑呈于胭脂面前,对她道:“一位故人托我将这软剑物归原主。” 胭脂持软剑在手,眼光触到那银色的相思扣时,突然头疼欲裂,她闭目锁眉,与疼痛抗衡,脑子内有一些声音及影像都还来不及清晰就已变得模糊。 她按着额际忍不住问道:“这是我的?那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 “请太子妃忘了过去,只记住现在就好。”随雨将主子的原话脱出,说这一句时,他一个旁人都倍觉心酸。 “你一定认识我对不对?”胭脂抓住随雨的双肩一阵猛摇。 “对不起,我只是受人所托,并不认识太子妃殿下。”随雨低头,眼中掩下一丝闪烁。 ------------ 第三十八章 迷藏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从黄金龙椅下爬出一个瘦小的身影,颇随意的弹了弹有些起褶的墨色衣衫,扬眉间不甘心的吐露出一句疑惑,为何自己不论躲在哪里,眼前这个高出自己大半个脑袋的人都能将他找到。 看着眼前人那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完美的五官,那人还有点稚气的脸庞扬起一片得意之情,温润如玉,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并为回答小人儿的疑惑,只是用稚嫩的童音道出一句和年龄颇不相符且意味深长的话。 ‘你记住,除非我不想去寻你,否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将你找到。’ ‘那么什么时候你才会不来寻我?’小人儿蹙眉问道,不捉迷藏的时候? 那人正待要回答时,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极响的脚步声,他忙拉着小人儿一起拱进御书房的桌案下,捂住他的小口,在昏暗中欣赏那人一双明媚的大眼,好勾魂。 他们躲在桌案下,只听见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有人踩着慢悠悠的脚步逐渐靠近桌案,小人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听得那人在近处几番来回的踱步,然后那人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叹息,因为御书房的寂静而倍加清晰,接着脚步声渐远,在御书房门合上之后逐渐消弭于耳畔。 这一打岔使小人儿错过了他的回答。 同一段过去,然而在其中三个人的梦里却各有不同。 于胭脂而言,她只想知道梦中的人都是谁?于她有何干系?将青冥剑眼上的银色相思结扣在心门,在睡梦之中竟也流出眼泪,沾湿了枕被。 ——————☆☆☆将军太勾魂☆☆☆—————— 在贺南的群山之中,修有一座极其隐蔽的行宫,如瑶宫仙境一般美轮美奂,从行宫中的某处流泻出一曲淡淡悠扬的琴声。 弹琴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修眉微轩,神情漠然,与他那如玉之姿点都不符,袭一身透着浓重死亡气息的黑色锦衣,金冠束发,玉带缠身,丝丝阴柔萦绕其身。 苍白如纸的十指缓缓抚弄琴弦,弹一曲‘江山无限’,好一个‘指点江山’,彰显出他深藏不露的风采,到**处,指尖翻动跳跃近乎狂乱,将心中所有的情绪宣泄于琴声之中,越加急促。 周围奇花异草烂漫,水榭楼台翩然,却在他张狂而不突兀的举动中黯然失色。 突然,浑厚苍劲的琴音嘎然而止,他阖眼,稳住身形,强压下已经溢到喉间的血腥,却仍旧有一道鲜红涌出嘴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划下一道血迹,滴在白玉制成的琴身上,绽放出几朵血色红梅。 右手轻轻拢上心口,等待疼痛的缓解,那一箭,虽然被他的流光暗器擦偏了轨迹而没有射中心脏,但却仍然震伤了他的心脉。 一旁的随云见状,忙命身后侍女送上续命的丹药,让主子服下。 萧千策摆手拒绝服药,并示意那些侍女退下,对一旁心急如焚的随云安抚道:“放心,我服下‘不眠’,不到时候死不了。” 随云侧头暗自神伤,只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主子,‘不眠’这种药,天底下只有两粒,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服下之后就能起死回生,续命一载,即便现在两粒‘不眠’都在他们手上,但皇主也只有两年的命好活。 何谓皇主?御翰的江山,历来都是两位君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萧千御是御翰明里的皇帝,为世人所知,而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暗主沉浮之人,那便是暗皇之主萧千策。 暗皇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只能说只有他不想做的事,而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即便权势滔天又如何,他也不能同老天争命。 “主子,随雨有消息传回。”随云沉声禀道。 “说来听听。”淡然地神情掩盖住心下悸动。 “随雨说将军大人一切安好。”随云回话时不禁偷瞄主子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起伏才继续回道:“将军大人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过她还是收下了青冥软剑。” “怎么还叫她将军,该改口叫太子妃才对吧。”萧千策纠正随云的口误。 她把过去忘掉也好,以那人的性格应该能够很快适应新的生活。 “主子,随云不明白,既然知道铁将军的下落,为何不带她回来?”主子明明对铁将军意笃情深,却为何又要将她拱手让人。 随云这一句让萧千策想起儿时他们在一起捉迷藏时,那家伙曾问过他什么时候才不会去寻她。当时他想要回她的那一句是:‘当我给不了你幸福的时候,我便会放手。’ 他对她的爱不容许有一丁点瑕疵,是,他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和她朝夕相伴、日夜缠绵,可两年后呢,一旦他撒手尘寰,那她该情何以堪。 他真该感谢那个叫璎炎兀鎏的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将她交给那人他也能走的安心。 萧千策的心中也有不甘,他不是输给了那个人而是输给了命,但他却不悔,一辈子能够拥有那一次近乎完美的情爱,此生足矣。他也想同她海枯石烂永结同心,更想同她地阔天高比翼齐飞,只可惜天命不予,逼他只能浅尝辄止。 萧千策对随云笑道:“我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接她回来。” “忙什么?”随云不解。 萧千策起身负手望天,眉宇之间凝着一股凛然气势,深沉执着一句:“改朝换代。” 那人不是要一个天下太平么,他就送她一个没有争战的盛世皇朝。 ——————☆☆☆将军太勾魂☆☆☆—————— 御翰尚京,皇宫御书房中。 修武帝着一身白色龙袍侧靠在黄金龙椅之上,手中握着这一本书册,似在翻阅,却久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萧千御的视线,透过手中的书定格在身前的桌案之下,那两个人,会不会还躲在那下面?思绪飘回到从前。 每一次的捉迷藏,当他扮鬼时,从来就抓不到那两人,是他笨么?当然不是,他知道那两人一定藏在御书房的桌案下面,可他却从来都不去揭发。 每一次,他在靠近御书房前都会故意踏出极大的脚步声,告诉御书房内的二人他来了,等里面没了动静他才推门而入,然后故意在桌案前来回踱步,想象那个精美绝伦的瓷娃娃屏住呼吸的可爱表情,但他却不会在桌案前待太久,他怕那个呆笨的家伙真憋没气儿了。 之后他会故意叹口气以示他在这里没有什么发现,然后走出书房将门合上,却并不离开,以耳贴门,不出所料的会听见那两人在地上打滚翻笑的得意声音。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揭发他们,那他们每次都会躲在同一个地方,那他也省了多少寻找的功夫。 能够掌握命运的日子真的很舒心,而如今,她已不是八岁的愣头青,他也不是十岁的单纯孩提,自己也不是十三岁的懵懂少年。而他们之间的迷藏游戏却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那两个人不是躲在老地方,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让他再也找不到,抓不着。 那两人怎就那么自私,将他独自一人扔下,说好了要一起共赏如画江山,若只剩他一人还有何意义。 如果可以,他愿拱手江山只换他们留在他身边,只可惜永远没有这样的如果。 谁也不知道那一场迷藏游戏还在继续,而这一回的结局,是谁抓到了她?谁错过了她?谁又放走了她? ------------ 第三十九章 谋(上) 大金佛兰皇宫的御园中,有一处四层高的八角阁楼,名曰:平稳楼。取其四面太平八方安稳之意。阁楼整体为亭台式,在最顶层可观览四面奇观八方盛景,好一个闲适的所在,人在其中颇有‘耳侧徐风萧萧过,江山还似旧温柔’之感。 阁楼顶层放置着紫黑色的檀木桌椅,庄重而大方,圆桌前两人相对而坐,姿势悠闲自在,二人的五官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已是入暮之容,而另一个还正是风华之貌。 “怎么,就不跟朕解释一下你从哪里拣回这么一个野丫头。”鸿蒙帝双臂环胸,在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终还是忍不住先出口,他深知,若比耐性,他的这个儿子绝对天下无敌。 璎炎兀鎏捧杯饮一口香茗,正色道:“其实父皇心里已经有数,不是么?”那天的事早有人将详细的情况呈报给他,他知道她的身份迟早会有人怀疑,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他的父皇并不糊涂,所以绝对糊弄不过。 鸿蒙帝绝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性格豪放却也毕竟是帝王,容不得近侧有半点不确定的因素存在,从第一天知道有胭脂这号人物时,他便派了人去摸底,但却所获甚少。 她那铁家的枪法使的如火纯青,一招凤翔更是驾轻就熟,若是没有常年累月的习积焉能有此身手。而铁家的枪法传男不传女,如此年纪而且身手不凡的除了那战神之外找不出第二人,他一直对战神的死有颇多疑惑,加上传闻所说那人是个女子,再看她临危之时仍然沉稳凛然,确有将军之风。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叫胭脂的女子就是御翰的战神,但相信却并不代表他会承认,因为他若是承认她就是那个战神,岂不承认了他曾输给一个女子,他的一世英名决不能有如此污黑的一笔。 “朕可以不去计较她的过去,但她若是威胁到大金的安危,朕定不留她性命。”鸿蒙帝直接道出他的立场,虽然曾经对立过,但是英雄惜英雄,对于这样英武的奇女子他打从心底里佩服,他可以对她怜惜荣宠,甚至可以将她当女神一样尊敬供奉,但于他来说都比不过大金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绝不许任何人威胁到大金。 “这么说,父皇是同意她做太子妃啰。”璎炎兀鎏压根就忽视鸿蒙帝的威胁,他有自信可以护她周全。 “朕不同意有用吗。”鸿蒙帝说话间斜睨一眼这个让他又骄傲又头疼的儿子,见他一脸坚持的样子只能吁气于腹中,他的这个儿子从来说一不二,认定了的事就会奉行到底,这是他最为欣赏之处。 鸿蒙帝稍顿又道:“真的非她不可?”执着是好事,但也会是他的软肋,他将是成为一个帝王的人,不能有任何一丝弱点。 璎炎兀鎏深吸一口气,一颦眉后缓缓吐出,然后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非她不可’吗?他再一垂眼,掩下眸中深情,他对她的心意不必向任何人说明。 即使到头来他所期盼的情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也会因曾守护过这样一个女子而深感欣慰,因为这个女子让他懂得了何为情爱,尽管只有付出没有回报,但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的那一颗真心,他要定了。 鸿蒙帝见状只能摇头叹息,这孩子只要不想说话就会给你甩一个无懈可击的笑,他璎炎家怎么就会出这样一个情种,头疼。 两人又各自品茗,不再多话,不一会儿,鸿蒙帝百般无聊之下便欲离开,璎炎兀鎏起身恭送。临走前,老皇帝转身嘱咐一句:“朕觉得你还是少让那野丫头出门的好,她的破坏力着实惊人。” 那个野丫头就是天生会招惹事端的人,一次狩猎就能让一帮武士臣服在她的酒量之下,更能让那一帮刁钻惯了的各族千金争相追逐,纷纷以她为榜样,特别是赫莲珊娜郡主,立誓要嫁一个比她还厉害的男人,呵,天下间比她还厉害的男人简直就犹如凤毛麟角,以这样的条件他估摸郡主八成是嫁不出去了。 她就像那众星追捧的月亮,光亮迷人。 “她是我的妻,你的儿媳,不是野丫头。”璎炎兀鎏辩驳,末了,似想起什么又对鸿蒙帝道: “父皇,御医说了你要少饮酒的。”标准的大臣劝谏的口吻。 鸿蒙帝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可是父皇在狩猎那一次好像喝的不省人事,是吧。”这老家伙也不嫌丢人,哪有皇上的样子,如此淘气,真是越活越回去。 鸿蒙帝顿觉燥的慌,他自认酒量了得,却输给一个野丫头,无地自容啊。 “若再让儿臣发现父皇贪杯,可别怪儿臣硬逼您戒酒。”多大岁数的人了,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跟个孩子似的。 “啥时候学会关心父皇的。”鸿蒙帝心里美滋滋的。 “谁关心你了,儿臣是想再多当几年逍遥太子。”璎炎兀鎏不屑道,当皇帝很累的。 哎,明明挂记他皇帝老子的身体状况,偏偏却要口是心非。 鸿蒙帝撞了一鼻子灰,哼哼唧唧两句,龙袖一扬,负手离开。 ——————☆☆☆将军太勾魂☆☆☆—————— 璎炎兀鎏回到太子府邸,路经中庭时见那阴魂不散的璎炎荣光正趴在墙头鬼鬼祟祟的向花园中张望,这小子又想做什么,他的太子府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小荣王,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 思忖间扬起随身黑蛟,破空一声鞭啸,软鞭缠上璎炎荣光的腿脚,可怜的小荣王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他的太子哥哥一把扯落墙头,摔了个四仰八叉。 璎炎荣光不敢呼疼,爬起身来也不敢和二哥对视。 “给我过来。”璎炎兀鎏喝一句,他今天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个三弟。 哪知璎炎荣光不进反退,一连退到墙角,瞅一眼二哥手中的黑蛟,浑身打颤,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他那沉稳干练、作风强硬的太子哥哥居然会有那种倾向,怪不得喜欢使鞭子。 璎炎兀鎏见小荣王反常的样子不觉纳闷,怎么会怕他怕成这样。鞭子又一挥,准确无误的绕上璎炎荣光的脖子,生拉活扯的拖着往书房而去,一路上小荣王的拼死挣扎全都无效,直到被拖进书房后,璎炎荣光自知在劫难逃,突然扑到他二哥脚下,死死抱住璎炎兀鎏的右腿,哀求道:“二哥,你下手可得轻点。” 呵,这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居然知道自己要收拾他。璎炎兀鎏故作深沉的道一句:“给我好好站着说话。” 璎炎荣光赶忙爬起身来站的老老实实,璎炎兀鎏收回黑蛟时故意恐吓一句:“你自己说该怎么办?”言毕转身往桌案前的椅榻上靠去。 “二哥,你当真要来?我可是你的亲兄弟。”璎炎荣光边说边颤着手褪掉衣衫,任结实健硕的上身裸露在空气中。 璎炎兀鎏正要开口数落,抬眼便见眼前人光着膀子,由于已近深秋天气寒凉那人有些瑟瑟发抖。 “你这是要做啥?”璎炎兀鎏剑眉轻挑,对眼前人的举动玩味非常,难道他要负荆请罪,可他的书房好像找不出荆棘条。 “咦,你不是要抽我么?”璎炎荣光环抱着膀子弱弱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抽你的?”这呆头鹅在想什么。 “可胭脂说你喜欢拿鞭子抽人,还……还有那……那种倾向。”某人连话都说不清。 “哪种倾向?”璎炎兀鎏沉声低问。 璎炎荣光一见到二哥那种欲将人生吞活剥的恶劣表情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趴在墙头从胭脂口中偷听到的惊人秘密和盘托出。 璎炎兀鎏听完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气才好,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把他说的跟个变态似的,更可恶的是居然还真有傻子去信,横一眼璎炎荣光,越想越气,抓起桌案上的一叠文书将那脑袋里不知在寻思啥的呆子砸了个满头包。 璎炎荣光穿上衣服,他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相信胭脂说的任何一句话,看他今天这人丢的,里子面子全没了。 璎炎兀鎏忽感无力,一个老的他要挂心,这个小的他也要操心,还有一个带球乱跑的要他担心,这一帮人就不能让他省半点心么。然这种甜蜜的负担却令他倍感温馨,他庆幸自己有能力让他们依,让他们靠。 “二哥,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要与你说的。”璎炎荣光一改痞样,正经道。 “怎么,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 “那御翰的韩家果然有问题,我派出去的探子,只回来了一成,我怀疑那韩家的身后应该有更大的势力才对。”能够和一国的暗部所抗衡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就只有这些?”璎炎兀鎏质疑道,以暗部的能力怎可能就只查到这么一点没用的消息。 璎炎荣光汗颜,身为暗部之首的他有些无地自容。 璎炎兀鎏为何要查韩家,只因韩修对铁心竹所做的事他绝对不能饶恕,他心目中的女神怎可让这种禽兽亵渎,他定要让那韩修生不如死。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派人去查韩修的底,却牵出更大的端倪,那韩家不仅在御翰朝野中站稳脚跟,把持着朝政,触手还伸向御翰各个方面,就像一颗参天大树,其根部已是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家背后的势力也绝不是短时间内成就的,在御翰除了暗皇之外究竟还有哪股势力有如此实力,能够暗藏多年却一点都不被外人所知,璎炎兀鎏不觉头疼,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对那股势力他不得不防,但他又该如何防范? “御翰铁家的兵权现在握在谁手里?”璎炎兀鎏又问。 “由御翰皇帝亲自掌管,并未任命任何将帅接手。”小荣王回道。 “韩修的态度呢?” “也支持皇帝握权。” “那就糟糕了。”璎炎兀鎏闭目,深沉的道。韩修要是掌了兵权,那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他若不掌兵权那就是有更大的阴谋。 “我不明白,兵权集中不好么,二哥不也是主张君主握权的吗?”璎炎荣光不解,他看不出如何不妙。 “你想韩修为何会对王爷和将军下毒手,要的不就是兵权,可为何触手可及的兵权他却甘心交到皇帝手中,一来是因为韩相本就权重,他再手握兵权怕树大招风,二来是因为修武帝疑心重,他放兵权来获取皇帝的信任,三来他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在等待某个契机。”前两个推断还没什么,乃人之常情,为臣之道,可第三个推断一旦成立,那么他韩家就是有篡位的野心,想要改朝换代呢。 “二哥你的意思是说御翰的天会变?”璎炎荣光到也机灵,一点就明白。 哼,不只是御翰,他大金说不定也会受到波及,毕竟御翰皇室对外宣称王爷和将军是战死的,以萧千御一月灭掉西叶国的举动来看,对大金动武也是迟早的事。 “二哥,那有没有可能是御翰的皇帝授意韩修除掉王爷和将军的?” “没这种可能。”璎炎兀鎏回道,他想起在天叶寺的山门前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想来那修武帝定是用药控制着铁心竹,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杀了王爷和将军于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修武帝定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对了,有没有查到修武帝给铁心竹吃的是什么药?”既然现在铁心竹跟着他,那么他不想让她再受控制,她只做胭脂就好。 “不太确定,这种事本来也就当事人自己知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修武帝曾向神医求了百颗‘不离’,这种药一年一颗,一旦服下终身不能停用,有药则活,无药即死,用来控制人最好不过。” “如果那人怀着身孕,会不会生下的孩子也带毒?” “这个……”璎炎荣光不明白二哥为何这么问。 “会不会?”璎炎兀鎏怒吼。 “应……应该会吧。”璎炎荣光颤声回道,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二哥,那一双眼眸透着嗜血幽寒,叫人胆寒。 璎炎兀鎏一脚踹上身前的桌案,那沉重的紫檀木桌霎时飞出一丈开外,落在地上后裂成两半。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残忍,他要让她和她的后代都只能为他一人所用么。 萧千御,你狠。 ------------ 第四十章 谋(中) 自从狩猎大会之后,太子府上常有一些大家千金前来走动,都是慕名而来一睹太子妃风采的,胭脂的为人本就豪爽洒脱,大金的女子也相当豪迈,也就几日功夫,众人混的熟了,全都以姐妹相称,特别是赫莲珊娜郡主,那一句胭脂姐叫的别样的甜。 胭脂打铁趁热,趁机散布璎炎兀鎏的谣言,反正就是怎么不堪怎么来,话说女人散布谣言的能力绝对是雷厉风行,只一日的时间整个佛兰的女子都是闻太子之名色变,太子以前高贵完美的情人形象一朝一夕之间竟变成了有特殊嗜好的大变态。 这不,璎炎兀鎏行在自己的府邸,也会招来无数鄙夷的目光,现在只要是女子看见太子殿下,全都避让三分跟躲瘟疫似的。 胭脂的所作所为红莲不解,但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成了帮凶,而随雨本就看太子不顺眼,这种破坏太子名声的事他当然乐意为之,还特别加油添醋,不过效果倒是极好。 对那些流言蜚语璎炎兀鎏根本不在意,他的眼里,有的只是她虽然走形但于他而言却依旧完美的身形,他站在一旁凝视她圆滚滚的肚子,玩味的猜想那里面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喜欢看她扶着肚子依然帅气的走道。 突然他陷入迷茫,他已经拿掉了她的记忆,如果他再拿掉她的孩子,她会不会更恨他。她从未真正喜欢上他,对他所有的情感仅仅只是一场错爱,潜意识里错把他当成她心爱的那个男人。 对他无爱已是残酷,若她还要恨他,他又是否还能承受。 可是与其让孩子生下来被人掌控一生,面对无从选择的人生,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界。更何况那药只有百粒,根本不够这母子二人分。 胭脂周围的侍女先一步发现太子殿下驾临,纷纷福身请安,这才让璎炎兀鎏回神,迅速收起心中的失落,弯眸示笑,强作欢颜。 他是男人,所以绝不会在她的面前露出任何软弱之态,他想留给她的永远只能是那可以信赖可以依赖的高大形象。 “阿鎏,你很累么?”胭脂见他表情僵硬,将脸埋进他胸前时问道。 “不累。”他拥她入怀,她似一块无瑕美玉,刚贴上肌肤时冰凉透心,怀揣久了便会由凉转热,温润暖人。 众侍女见此情景都知趣的无声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可偏偏也有不知趣的,确切的说是故意捣乱的,随雨就是站原地不动,他死活看不惯那个他连名字都觉得别扭的家伙抱着他主子的女人。 他曾有过好几次冲动想将一切全都告诉胭脂,她的宝亲王爷还活着,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告诉她什么,再告知她王爷命不久已,这种给人希望又生生将其夺走的残忍之事他自认无法做到。 红莲见随雨不动,只好上前来拉,可随雨就像脚生了根似的,红莲死活拽不动,无奈之下在随雨后颈迅猛的劈下一记手刀,随雨转身狠瞪了一眼正假装看风景的红莲,右臂搭上红莲的肩,双眼一闭整个人挂上了红莲的身。 红莲对太子和胭脂尴尬的赔笑,然后半抱半拖的将那个没规没矩的家伙架走。 胭脂无奈叹气,这红莲,下手可真够狠的。 两人静静地依,轻轻地靠,闭上双眼只凭感觉去寻找那一个能够慰籍灵魂的怀抱。 良久,璎炎兀鎏轻唤道:“阿竹。”然后将怀中人抱起,小心的将人安置在一旁的椅榻上,胭脂刚坐稳,那人一个翻身躺上椅榻,头毫不客气的枕在她的腿上。 “不许动,我躺会儿。”这一句虽霸道,却让人窝心。 “你干嘛叫我阿‘猪’?我和那四脚着地只知道吃和睡的畜牲哪里像?”她承认现在的自己是有点笨重,但还不至于像猪。 璎炎兀鎏忽然笑的天真,这人可真会打岔,她把‘竹’听成了‘猪’,猪多好啊一天到晚无忧无虑,母猪就更好,能生一堆小猪崽,哦哦,他和她的小猪崽。 “你叫我阿‘牛’,我就叫你阿‘猪’,礼尚往来而已。”某牛呣呣道,往某猪身上拱。 “我叫的是你的名字,并非黄牛的‘牛’。”这人,怎么能如此强词夺理。 “我叫的是珍珠的‘珠’,也并不是母猪的‘猪’啊。”哼,反正一张嘴是他的,他想叫她什么都成。 她是沧海之中的一粒明珠,到底谁有缘能将她捧在手中。 …… 嘿嘿,这世上哪有这么俊的牛,胭脂拿猪蹄在阿牛脸上蹭。高贵的血统,俊美无俦的容颜,沉稳优雅的气质,哪一点不令女子着迷。所以,她先下手为强,散布谣言将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女人通通吓跑,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要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 她并非眷恋他风姿卓绝的外表,而是沉迷于他的霸道温情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她深知颜华易逝,那并不是永恒,独情之一字,横于天地之间,至死方休。 “你不会恨我诋毁你的名声吧。”胭脂知道他不会,却还是要他亲口答复。 “不会,身边少了那些莺莺燕燕,清静了不少。”璎炎兀鎏如释重负,感怀而发,然而立马又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叹道:“没有女人要的男人会很可怜的。” 胭脂洋洋得意,当即立下豪言壮语:“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我要你就是了。” “真的?”俊朗的眉目半敛,笑问。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她回的坚定,并非戏言。 璎眼兀流阖目,将眸中晶亮遮掩,傻子,不要对他做任何承诺,他会当真的。 但愿三个月后,她还能记住今天的话,那一服让她将过去遗忘的药只有半年的时效,现在已过了一半,而他不会再让她服药,他要做的只是让她爱上他,这样才能将她束缚在身边直到永远。 他要用他的爱将她留下。 正值此时,胭脂肚子里的家伙调皮,一脚踹上璎炎兀鎏贴着她肚腹的脸颊,没有哪一脚会如此一般不疼不痒,反倒踢的他暖意洋洋。 哼,臭小子,出来了再收拾你。这一脚之仇他先记着,出来吧,快出来吧,你小子出世后的第一个屁蹲,他一定亲自动手,保证让那臭小子哭得惊天动地,嘿嘿…… 某人一番浮想联翩,早忘记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着要将这臭小子拿掉呢。 璎炎兀鎏抬手抚上胭脂的肚子,侧过脸在上面印下一吻,他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母子再受伤害。 “阿竹……”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干嘛?” “阿珠……”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有话就说。” “阿猪……”我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滚吧。” …… 某人念叨着心爱人的名字,沉沉睡去,褪去面上的深沉之色,露出无邪之容,嘴角含笑,似欣慰满足。 二人所待的小筑之外,璎炎荣光神情了然,对胭脂的身份明了于心,看着他太子哥哥幸福的表情,终于明白二哥那一番策略所谋为何,不为天下苍生、也不为江山社稷,只为护这一个女子周全,值吗? 突然间,他也想浪子回头,寻觅一位红颜知己,倾他所有去爱,他的她,在哪? ——————☆☆☆将军太勾魂☆☆☆—————— 红莲盯着床上被她打晕过去的随雨有些愧疚,她那一记手刀劈的的确狠了点,她可千万不要记恨于她呀。 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五官柔美的家伙,她向来讨厌娇小柔弱的女子,更厌恶女子以男人为天,而随雨虽然长了一副讨人怜惜的模样,但性格内敛,做事更是独立刚强,让红莲好生喜欢。 其实,最让她喜欢的是,随雨帮她做了许多事,让她轻松不少。自从随雨来了之后,提洗澡水、晚间巡夜这样的粗活累活都随雨一个人在做,她是乐得清闲,于是和胭脂闯了更多的祸,到最后还是随雨背黑锅。 她真的很惭愧呀。 红莲正在忏悔时,无意间扫到随雨胸前的浑圆,好大,她那个是怎么长的。一对丰腴的酥胸哪个女人不想要,更何况她的天生就小,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和胭脂的一比,那自信是瞬间涨满,还能溢出来。 下意识的红莲用食指轻轻戳上随雨胸前的柔软,也就在此时,随雨醒来,睁开眼便看到红莲这一流氓举动。 红莲尴尬,脸上泛起两片红云,煞是娇美。 随雨忙坐起身,不遮挡胸前反倒悄悄将手移到身下,不着痕迹的挡住那一柱擎天。心下吁口气,好险,还好这女人没看见。 偷瞄红莲时却被她面上的红润所惑引起心下悸动,下面的家伙更难平复。拜托,被调戏的是他,他都没脸红她脸红个什么劲。 两个人各有各的尴尬,于是一室静溢。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雨起身下床,收拾妥当后正打开门,前脚还未迈出去,就听身后红莲道:“要是去找胭脂的话就不必去了,有太子在呢。” 这一句,令随雨走的更快。红莲紧一步跟在随雨身后问道:“我就不明白,胭脂和太子那是天生一对,干嘛你就看不顺眼。”当她不知道么,太子不在时还好,太子一出现,随雨老勤快了,一会添茶,一会送水,反正就是变着名目的杵在胭脂和太子跟前破坏气氛。 随雨脚步顿停,猛然转身,正欲张口回话,不料两片软玉贴上他的唇,原来红莲跟的急,他突然停住她没来得及刹住脚步,就这样吻了过去。 两人眼睛瞪的老大,慌慌张张的分开,随雨暗恼一句该死,他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居然被她这一吻乱了心神,又狠狠瞪了红莲好几眼。 好半天后才想起要说什么,镇静下来后开口道:“你懂什么叫天生一对?”如果她见过有两个人可以不必言语就能心灵相通,如果她见过他主子的深情,铁将军的痴心,她就不会再说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天生一对。 随雨正激动所以没注意红莲的反常,扔下那一句之后扬长而去。 呆在原地的红莲,痴笑出声,她不知道什么叫天生一对,她只知道,刚刚那一吻,她很有感觉,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女人了吧? ------------ 第四十一章 谋(下) 秋季走完迎来寒冬,由于北方酷寒,鸿蒙帝在初冬时都会南下前往青州,等过完严冬赏完春花才会再返回佛兰。 皇帝移驾随行的人自是不少,一路上仗势恢宏,所经之处百姓恭迎,一片祥和之态。 “想不到,那糟老头子还挺深得民心。”胭脂趴在御辇上向外张望,无聊之下咕哝两句,身后侍女皆装聋作哑,她们什么都没听到。 州与州之间多山路,即使修有官道也不会绕开所有的山避行。 眼见日暮西沉,直到用晚膳的时间,红莲才出现在车辇之上,给胭脂布好菜又匆匆离开,随雨对胭脂是寸步不离,她见了随雨尴尬,只好自个儿躲的远远的。 胭脂纳闷,这人怎么了,最近好像老是在躲着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连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么,这一桌菜可就指着她来扫底的。 胭脂招呼众人一块吃,侍女们早已经不推却了,小心翼翼的并腿跪在矮脚桌案前,规规矩矩的吃着。 “啧啧,老规矩,不吃光不许走。”胭脂发话,这些家伙吃的是猫食呀,就夹那么一点。 随雨倒是随意,该吃就吃,胭脂就更是不客气,将佳肴一扫到底。 正吃到高兴处,猛然一阵巨响,大地也晃了三晃,车辇顿时停住不动,胭脂正待要询问出了何事,就见红莲一撩门帘进入辇内。 “前面塌方,道路被巨石阻断,已有士兵前去清理,应该一会儿就能通行。”红莲将前方的情况大致说明一番,要胭脂稍安毋躁。 “嘿嘿,我不急……”胭脂说话间耳际传来数十道破风的咻咻声。 弹指间,车辇被重箭扎了个透,顿时千疮百孔。 所谓重箭乃远距离武器,比普通的弓箭射程远上五到六倍,也更具杀伤力。 那一场塌方,将队伍阻隔成两半,只有行在最后的太子妃所在的车辇队伍被巨石所困。 璎炎兀鎏听闻动静,立即策马赶往事发处,能听到阻隔的另一边有厮杀之声,心急如火燎,忙带头攀上落石,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能出事。 待璎炎兀鎏越过重重阻隔,眼前的景象令他毕生难忘。 满地是被利箭穿透的尸体,独她,一身白衣浸血,仗剑立于其间,释放出淡淡冷然,如雪里红梅冷中凝香。 在那一瞬间,胭脂只能拉过离她最近的竹瑶,带她一同避开重箭,随雨来不及护住胭脂只好就近抱住红莲滚向一旁。 乱箭之后,胭脂回首,眼前的血腥令她愤怒,那几个老是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正是十六、七岁的妙龄,个个如花似玉,却在正绽放生命的光彩之时突然凋零,化作一缕缕幽魂…… 怒炎似一把灼热的剑,将束缚住她记忆的网斩裂,记忆的游鱼纷纷冲破渔网,填满她脑中的空白。 为何她谁也保护不了,守护不住。 安定好竹瑶,铁心竹不顾身受重伤的随雨和红莲的阻止,抽出挂在腰侧的青冥,毅然奔出车辇和那些欲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家伙厮杀在一处。 不管那些人是谁,她都决不饶恕。 青冥剑光似碧水幽寒,森森刺人肌骨,她无一招拖泥带水,剑剑毙命,那些人该死,阻挡她幸福的人通通该死。 从来没有一把武器如这把青冥一般,让她握在手里既觉得心寒又觉得心暖,不经意间翦水秋瞳潋滟生波,那个人还活着,这是上苍给她最大的恩赐,可是,他们之间什么时候以‘故人’相称的。 他不要她了么? 心下黯然,她的最后一招如图穷匕见,把她心里的悲凄伤痛尽数释出,令一帮凶徒全数伏命。 她收住招式,同时也止住眼底泉涌,留给身后璎炎兀鎏一个萧瑟的背影。 铁心竹迟疑须臾片刻,回转身抬眼迎上璎炎兀鎏深邃的眼眸,那里有痴、有恋,而且毫不遮掩。 她扬眉展笑一如往昔,眼前人的心意她清楚明了,可是他想要的东西她却给不了分毫。 铁心竹伸手抚上圆滚滚的肚腹,心下骂一句苍天弄人,正值此时璎炎兀鎏伸手将她环住,她身形一滞,却在一瞬之后平复,头轻轻靠上他的肩。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做胭脂。 原谅她的无情,她只能为他做到如此。 ——————☆☆☆将军太勾魂☆☆☆—————— ‘云雨亭’,有权有势之人享乐的盛地,在这里,不要痴心朝朝暮暮,也不要妄想郎情妾意,有的也仅仅是肉体之间的欢愉,软语承欢,柔肠百转只不过是一场虚浮幻念。 在这里若要为所欲为,只需有钱或权即可。 美女如云,众云娥之中,醉卧一位俊朗公子,身形样貌百般讨女子欢心,独那一双阴郁骇人的双眸,让看的人胆颤心惊。 男子左拥着妖娆美人,右抱着清秀娈童,身后有众美环绕,脚边是佳丽匍匐。如坠云端,演一段‘云深不知处’。 美人执酒,欲喂入男子口中,娈童不甘,灌一口酒以唇渡入其口中争宠,男子来者不拒,吞下他口中芬芳酒酿,对于他们讨好似的服侍他乐于享受。 他喜欢高高在上将一干人等踩于脚下看他们对他显露卑微之色,他将是王者,御翰的江山迟早是他的,他要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过活。 他身边不缺环肥燕瘦各种标致美人,也不缺灵秀俊雅各类漂亮男孩,只要是他想要的人,哪一个不是乖乖就范,可是那个女人,居然拒绝他的求婚。 哼,装什么清高,到了床上还不是一样的**。 那铁家,还真能出美人,一个老大就够销魂,还有老二纤细高洁,老三是典型的冰美人,对人冷冷清清,正是他想征服的类型,就连那老四也是一脸的灵秀精致。 思及那铁家四美,男子忽觉空虚,将身压上缠在他身上的妖媚女子,享云雨之欢,在他予取予求之中,邪妄的双眸中并没有身下娇美女子的身影,他的眼中只有另一个女子的清冷,恋的是她绸缎纱衣下的冰肌玉骨。 正享受时,门被轻轻推开,从外间步入一位女子,身形秀美,五官精致,若非一双凌厉的眼眸,定会被人误会为一位青涩女子。 那女子在男子身前躬身跪下,不带任何情绪的唤一句:“修公子。” 被唤之人,正是韩修,只因战神已逝,无人再在他头上施威,此时的他正是得意之时。 韩修并未停下身下动作,暗哑道:“嗯……怎样,那人死了没?”他知道若不是什么大事,竹潇定不会来打扰他的‘性’质。 “我们的人失手,那人还活着。”竹潇据实以报,并无闪躲。 韩修动作顿停,从身下女子的身体中退出,转身扬手,给伏跪在地上的竹萧一记清脆的耳光。 面上虽然刺痛,而竹潇的心更痛,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主子,但不论他怎么样,她永远跟随他,报答他再生之恩。 韩修怒上心头,从他们安插在大金的探子传回的消息,他得知铁心竹不仅未死还成了太子妃,这样一个隐患若是不除,他是寝食难安。 怒气稍消,韩修示意一干人等退下,然后亲自扶起地上的竹潇,用拇指指腹拭去她嘴角的腥红。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竹潇敛下眼睫,仍旧面无表情,她从十五岁就跟在他身边,距今已有三年,他的脾性她很清楚,这不是他的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韩修却清楚,这是她原谅他的信号。将竹潇抱起,横置于榻上,褪下她一身淡蓝衣衫,与她共赴巫山。 缠绵间,他许她无限江山。 而她只是悄悄合上眼帘,她知道他在哄骗她,然而她却心甘情愿的被他骗。 ——————☆☆☆将军太勾魂☆☆☆—————— 尚京,韩相府。 一处特别的院落中央,坐着一位人到中年却依然俊朗之人,面容谦和,举止淡雅,正独自一人自弈自娱,此人正是御翰宰相韩墨。 为何说此院落特别,只因偌大的院落中除了四角几盆幽兰,就只有正中的一张石桌和两对石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为何如此设计,只因四周空旷,无可躲藏的地方,在此谈话不怕被人偷听。 韩修独自一人站于韩墨身旁,垂手待立,他就是再自大也绝不敢在他精明睿智的父亲面前嚣张。 翰墨拈子沉思间,不甚在意的道:“听说铁家回拒了你的求亲?” 韩修不答,知父亲已有主意,等着他明示。 他为何要去铁家求亲,娶老三铁心梅,便是受韩墨指使,只因铁心竹已死,铁家暂时无合适的继承人,铁家两位叔叔身有残疾,其子还是襁褓之婴,铁心菊的夫君并非武将不能领兵,唯一的男丁铁心兰才十一岁,不到掌权的年龄,若韩修娶了铁心梅,再加上皇上对铁家的眷顾,执掌铁家兵权是迟早的事。 “不论使何种手段,你都要将铁心梅娶过门,你对待女人向来有手段,这一点应该不用为父教才对。”翰墨说完,落下一黑子,然后食掉一堆白子。 韩修轻笑,就是他父亲不说,他也要将那铁心梅弄到手。 “听说那铁心竹还未死。”韩墨又道。 “孩儿会再派刺客前去,这次定不会失手。”韩修信誓旦旦。 “不用,我亲自调四暗侍前去,不能小看了那女人。”韩墨轻语。手中白子落定,将先前颓势全部挽回。 铁心竹,是他一盘棋局中的不确定因素,任何一个谋士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无法掌握的因素存在。 他们韩家,等了三十年才有这翻身的机会,所以他绝对不能放过,他要再创家族的昔日辉煌。 ------------ 第四十二章 不死温柔 四季花卉的屏风后,一木桶内腾起氤氲水气,朦胧中一绝丽容颜若隐若现,随意挽起的发髻散落几缕青丝,被散布在空中的水气润湿,紧贴在因热水浸泡而变成嫩粉色的肌肤上。 她如远山般的眉黛隐隐含威,双目轻合,一脸闲适的靠着浴桶的木沿,酣然入梦。 然而梦中却也并不安宁太平,她浸在另一场杀戮的漩涡之中,无法平复。 稚嫩的双手紧紧握着从身旁死去的侍卫手中捡来的长剑,死也不松开,一旦松手就真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有束手待宰的份。 眼见周身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她的心渐凉,不停挥动手中和自己身型颇不相符的长剑,因为她不想死,所以只能是他们亡。 她双手被血腥所污,面临死亡本就让她惊恐万分,而因抗拒死亡第一次杀人的体验更让她感到慌乱无措,她近乎疯狂的挥剑,斩杀逼近身来的刺客。 她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只要靠近她身侧的人她通通不放过,突然间一少年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阻止她已近狂乱的动作。 “停下,他们都死了,你清醒一点。”嗓音清润稚嫩,却能安抚她幼小的心灵。 被身后人唤回神的她,这时才看清楚,她眼前横尸一片,而她正是始作俑者。 还是娃娃脸的精致容颜倏地一滞,手中长剑应声落地,她仰首发出一声长嚎,却被身后的人用小手及时给捂住。 “不许嚎,想引来更多的刺客吗?”解决掉另一方刺客的少年走近后轻声喝道,相较于抱作一团的两个小的,他已具备成人的稳重。 “就你这熊样以后怎么号令三军,早点回家喝奶去,看了碍眼。”少年微温训斥道,而眼里却盛满心疼,那小子单纯的紧,哪里见过这般残酷的画面,想必是吓坏了。 可是他却不能纵容他的软弱,他以后将会是铁家的继承人,所以一定不能是弱者,到时候上战场还这般窝囊就真是太丢人,最主要的是那人间炼狱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他不希望他去送死,所以他要他变强。 “御哥哥……”瓷娃娃埋首掩盖她的委屈,她不想号令三军,她只想和二妹、三妹一般整日拈花嬉戏,比谁的布偶漂亮,一天到晚不用练武,不用挨骂也不用受罚,无忧无虑多好。 “哥,心竹才十二岁,你不能要求他太多。”抱着瓷娃娃的少年感受到他在瑟瑟发抖,替他辩驳道。 “哼,你我十二岁时,都不知在鬼门关晃过几圈了。”身为皇子,在太子之位并未明朗的情况下,会被多少双凶恶的眼睛盯住,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更何况他是皇长子,更是众矢之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他多疑的性格。 “心竹毕竟不是我们皇家的人。”小少年反驳一句转而又对娃娃脸哄道:“别搭理我哥,我的小竹儿,不怕,不怕,你策哥哥的怀里最安全。” 沉稳少年忽觉恶心,然却心有不甘的嘟囔:“你就宠着他吧。” 其实他也想把那瓷娃娃捧在手心,疼着、怜着、宠着。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希望他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鹰,而不是一只锁在笼内的金丝雀。 瓷娃娃费力挣脱小少年温暖的怀抱,飞扬起秀眉,一双勾魂大眼明亮璀璨,不服道:“谁说我怕的,我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我一定会成为大将军守护好两位哥哥。” 两个少年憋笑,也不知谁刚刚抖个不停,还真嘴硬,还有,谁要他守护来着。 就在此时,死尸中忽然窜起一人,举刀砍向背对着他的沉稳少年,小少年和瓷娃娃见此情景一前一后飞身扑到沉稳少年的身上。 一道血光乍起,三人如叠乌龟一般从上到下,由小到大的趴倒在地上,那刺客还待再补一刀之时,翻过身来的小少年一弹指,一道流光射入刺客的眉心,刺客登时毙命。 两少年起身发现瓷娃娃仍躺在地上,五官纠结,忙将他翻个身,却见他整个后背被血浸透,小少年欲扒掉瓷娃娃的上衣,瓷娃娃却紧紧拽着衣领,展开比哭还难看的笑:“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的父亲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准在人前宽衣,以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四弟出生,她看见那小娃娃身上和她不同的地方,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有男女之分。 小少年哪管他说什么就是要扒,瓷娃娃挣扎,沉稳少年干脆将瓷娃娃牢牢按在地上不让他动弹,以免伤口越扯越大。小少年趁机撕开瓷娃娃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将她上面扒了个精光。 然后是两道唏嘘声传出,在幽然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傻子,你扑过来干嘛。”沉稳少年呵斥,但表露出的却是忧心。他后右肩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哪里是什么小伤。 瓷娃娃哪知道为什么,她见策扑过去,她条件反射似的跟着就扑过去了。 不过她此时才顾不得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能悄悄地将手伸向裤腰带,死死拽住,庆幸伤的是肩背而不是屁股,衣服没了还好,反正她上面和男孩子没啥差别,若是被扒的是裤子那就真是糟糕,她下面可没那活儿。 三人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沉稳少年前去取水,留小少年照看瓷娃娃。 “铁老将军虐待你么,怎么瘦的跟排骨似的。”小少年怜惜道,食指指腹在瓷娃娃后背游移。 她后背颇敏感,不由轻颤,小少年更加疼惜,俯下身舔拭那让他心疼的伤痕。 “唔……”瓷娃娃急忙用手捂住口中的低吟,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夹杂着丝丝生疼让她绷紧了浑身皮肉,然后逐渐放松。 良久,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听得身侧小少年极细腻轻声地一句:“不要再为我受伤。” 瓷娃娃不明白,他那一句什么意思?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但小少年却清楚,那家伙刚刚不是往他大哥身上扑,而是直接往他身上扑的。 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明心意。这样的家伙,叫他怎么能放开手。 “策。” “嗯。” “给件衣服穿呗,我冷。”也许是受了伤体弱,大夏天的她也感觉到凉。 小少年褪下薄衫,将瓷娃娃拖入怀中,与其肌肤相亲,再将衣衫搭在他身上,对怀中的他温柔笑道:“现在这怀抱是单薄了些,但将来定让你随便靠。” 她嘿嘿应承,这人好温柔,她会永远记住,即便死去也不会忘掉,然后感觉身体越渐冰凉…… 她要死了么? 猛然间,她突然脱离冰冷,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如扇羽睫扬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盛怒下却又带几许无奈的英俊容颜,那微微上扬的剑眉只有她在犯了什么过错,他生气时才会如此,那狭长摄人的双眸半眯,似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做错什么了吗? 璎炎兀鎏拧眉,她做什么无辜的盯着他,她居然在浴桶中睡着,那一桶水早已冰凉,现在不是盛夏而是严冬,她想冻死自己么,那些侍女都在做什么。呃,是他忘了,她自认是一个祸端,所以拒绝任何人服侍,不让别人再待在她身边。 梦中人的怀抱温暖如风,而现在这个人的怀抱热烈如炎。 天啊,为什么这样作弄她。一个她就已经很知足,干嘛还多给她一个,还好,她不用花心思去还这个人的情,反正没了‘不离’她也只剩几个月的命好活,只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她一起受苦,也只能期盼孩子他爹能够拿到剩下的‘不离’,让生命可以延续。 除掉她已经服下的四粒还有九十六颗,若孩子能活到那岁数也只能算他倒霉,一切就看这孩子的造化,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其余的她都给不了,可幸的是,这孩子有个很好的爹,他定能将这孩子照看好。 “想什么呢,都出神了。”璎炎兀鎏将她抱上床,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还掖好被角,若再不把她捂严实了,他定难自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谁抱着个**裸的美人还会坐怀不乱,更何况他想要她。 “没什么。”她笑着敷衍。 他正欲俯身亲吻她,她先一步察觉他的举动,一侧身,佯装困倦,嘟囔道:“我累了。”陷入假寐之中。 璎炎兀鎏只是摇头,临出营帐前回身再望一眼装睡的家伙,她恢复了记忆却没有舍他而去,是不是表明他还有机会。 铁心竹听得璎炎兀鎏离开的脚步,睁开眼眸,暗自低语:“苍天,若有一世咱俩互换,你做人来我做天,看我怎么玩死你。” 她愤愤然的闭眼,思及这一次的遇袭,很明显是冲着她铁心竹而来,可想要她命的人,会是谁呢? ‘奉皇上之命,来送王爷和将军一程。’这一句,真真叫她痛心,还以为他会顾念十二年的兄弟情份,却没想到她的御哥哥如此无情。 他虽然无情但她却不会无义,她从来不会对他记仇怀恨,因为她知道那人的心中,第一的永远是御翰,为了御翰他的御哥哥可以牺牲任何人,当然包括她和策。 策掌朝政她握兵权理所当然是他最大的威胁,想当年文锦帝被废,起兵造反的不正是文锦帝的兄长和他最信任的将军,也就是当时的四王爷萧泓隆和她家老爷子铁战,前车之鉴犹在,他那多疑的御哥哥如何会放过他们。 只是,她一定要回御翰,她一定要站在御哥哥的面前,亲口对他说一句:“她和策从来都和他是一条心,他们还是那个当他遇到危险会奋不顾身扑过去的人,从未改变。” 不管有没有‘不离’,她都不会离开他身边,她永远是他的臣。 ------------ 第四十三章 冷梅香(上) 尚京的冬季鲜少下雪,而今年,雪不仅下的早还下的大,落雪之时还并不显寒,而雪落之后才方觉得阴冷。 一连三日的降雪,她眼前的世界已是银装素裹,一团团银白色的棉絮花盛放,把江山染的洁白无瑕。 梅轩院落内,点点红梅映雪,别是一番风情。一红衣佳人立于梅枝下,纤细萧瑟的身型,惹人怜惜。冰冷深幽的眼眸中盛下一抹鲜红,如同她的性子冷而烈,在她的身上能让人感受到什么是冰火两重天。她的姿容不输御翰双绝,只是很少出府抛头露面,所以并没有几人能够识得美人绝色。 铁心梅折下一截梅花枝,移步去竹轩,每日她都会去竹轩打理,回忆和大姐之间并不多的点点滴滴,思及那些聚少离多的日子,怅然失所,启开手中小小折扇,轻轻的摇,散去心头苦闷。 这一画面被恰巧路过的韩嫣所见,侧首问身旁的铁心菊:“大冬天的,老三怎么还拿着扇子?” “那丫头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别人拿扇子是扇风去热,她是拿扇子散愁。”铁心菊讪笑道,习惯,习惯就好。 “你们一家人都好坚强。”韩嫣叹道,在得知噩耗时三姐弟竟没有一人哭泣,仿佛这一日他们早有预见。 “什么‘你们一家人’,你不也是我们家的人么,嫂子。”铁心菊佯装气恼,她不清楚三妹和四弟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现在的家中她最大,她必须扛下所有,即便有泪也只能一个人时偷偷的抹。 “是呀,是呀,俗话说长嫂如母,心菊妹妹这么辛苦,干脆听嫂子的话,早日和乐正欢成亲也好有人替你分担劳苦。”韩嫣道,这个家缺男人。 铁心菊只笑不语,要成亲么,她实在没那个心情。 韩嫣见自己踢到铁板,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新裁了两件冬衣,心菊妹妹要不要试试。” 铁心菊一听忙避开两步,婉拒道:“我想起来还有好多事要忙,这样吧,阿欢借给你,随便使。”开玩笑,这人做的衣服能穿才怪,铁心菊说完连忙闪人。 看着铁心菊落荒而逃的样子韩嫣摇头失笑,都是爱逞强的家伙,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然后领着丫环小桃子往兰轩而去。 铁家变化最大的就是铁心兰,一夜间失了作为孩子的天真烂漫,多了份成人的持重老成,回到尚京后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韩嫣将新做的两件衣衫放在铁心兰床头,这孩子,最近长高了几分,以前的衣服看起来短了些。 整理床铺时韩嫣在卧枕下发现一截竹签,拿在手里细瞧,看到前一句她还在笑这孩子人小鬼大,看到后一句时她却湿了眼眶。 那竹签上刻的是:保护两位姐姐,保护嫣。 第一次知道有人要守护着她,怎叫她不感动,她娘亲死的早,与父兄之间又并不亲近,她告诫自己没人关心没人疼的孩子就该自己疼爱自己,所以性格变得乖僻又任性。她万没有想到在铁家,能够感受到亲人间的温暖。 将竹签轻轻放回原处,带着感动离开兰轩,她虽是弱女子,但这个家她也一样可以守护。 竹轩内有一处演武厅,里面收集有各种武器,最多的是枪,少也有上百杆,铁心梅端起一杆枪轻轻擦拭,她大姐人虽鲁莽了点,但却十分爱惜兵器,这一屋子的兵器没人照顾多寂寞,所以她常常来此,做着大姐最常做的事。 这一情景落在萧千御眼里,还以为是铁心竹回来了,恍惚间开口唤了一句:“心竹。” 铁心梅闻声回头,见皇上一身白衣立在门首,遂福身施礼。 萧千御看清楚眼前人的眼神后,失望顿起,那家伙一双媚眼传神,从不掩饰喜怒哀乐,而这个人眼里却散发着冷然,瞧不出一丝情绪。铁心梅向来对人冷淡,能够拨动她心弦的人除了自家姐弟,再无一人令她上心。 皇帝为何来将军府,只因念着那人的呆、那人的笨、那人的憨、那人的傻,所以故地重游,睹物思人。 “你是铁心梅,铁家老三?”皇帝揣测。 “正是民女。”铁心梅再福身回禀。 “无需如此多礼,随意回话就好。”皇帝开口道,果然,只有那家伙在他面前才会大大咧咧,毛手毛脚,她对他敬却不惧,好怀念那人在他眼前乱晃的时候。 “是。”皇帝既然开口,铁心梅也不再做作,继续她手里未完的活。 “你喜欢穿红衣?”皇帝忽问。 “非也,是大姐说我性格清冷,叫我多穿红衣。”并未停下手里动作,只是在提到大姐时稍有停滞。 “穿着罢,挺适合你。”在梦魂颠倒之时,那个她也是红衣翩然。 “是。”对她而言,穿什么都无所谓,她没有特别的偏好,只是大姐若喜欢她穿红衣,她就穿。 “为什么拒绝韩家的提亲?”他以为这个时候他们该找个依靠。 “皇上希望铁家与韩家结这门亲么?”铁心梅不答反问。 皇帝一滞,厉眼半眯,眼前的女子绝对是绵里藏针之人,而且还聪明绝顶,早揣摩到他的圣意,和某人的确不同。 “你比你大姐聪明。”他该赞她。 “我大姐那是大智若愚。”她的大姐,没有缺点。 哈哈哈哈,大智若愚,好一个大智若愚,萧千御在心头狂笑,‘愚’之一字形容那人最是贴切。 “皇上,可听民女一言。” “但说无妨。” “敢问皇上铁家军作何而用?” “当然是保家卫国,力扛外族。” “那么,皇上会调走贺南的铁家军么?” “除非贺南以北再无外族,否则永不撤铁家军。” “那好,皇上把铁家的兵权给谁都成。” “你应该知道朕并不信任别人。” “皇上只需下一道圣旨即可高枕无忧。” “哦,说来听听。” “铁家军,只许向北进,不许朝南退。” 好计,萧千御不禁在心头赞叹,这一道圣旨即可解他心中所忧,不论将铁家的兵权交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内患出现,铁家军只能用来抵御大金。 再仔细打量眼前女子,她仍然不紧不慢细细擦拭手中的兵器,蕙心兰质,玉貌绛唇,好一个国色之姿。若是男子,可做国之栋梁,只是身为女子,可惜了。但是,铁家女子万不可小看,那家伙不就是一个先例。 “朕若是让你接手铁家军,你可能担当此重任?”他突然心血来潮。 “天之重任,舍我其谁。”铁心梅无半点犹豫,语态平和缓缓出口。 这样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纤弱女子之口,确实叫人惊叹,那话语中更显狂态,将天底下的男儿都比了下去。 萧千御反复揣摩铁心梅那一句话,离开之前他问最后一句:“朕若要挥师北上,你当如何?” “作为臣民,我劝皇上三思而行。”毕竟战争会动摇国本。说完这句铁心梅抬首直视萧千御,再道:“作为铁家人,我愿追随皇上北伐,尽绵薄之力。”想要再无争战,那只有灭掉大金,用武力逼其降服,乃是一劳永逸之举。 铁家,果然是出奇人之地,铁心梅,心清如明镜,能顾大局识大体,不冲动行事,而且聪慧过人,实乃将帅之才。 次日,皇帝颁下圣旨,封铁心梅都督一职,御赐名剑‘千秋’,准其先斩后奏,即日前往贺南,坐镇三军。由于虎纹兵符失落无踪,暂时由军印代替,那鲜红的印记上有一大大的铁字,而右下角却篆刻着一朵梅花。 皇上此举令天下哗然,一个女子如何能担此重任,无人能信,更何况已经有一个女子香消玉殒,前途更是多艰。 铁心梅清楚,皇上只能替她开道,而后来的路,她得自己走,这第一步,就是要让三军信服。 手捧圣旨铁心梅怅然,她从未想过蹬庙堂之高,她只是希望能为心系之人做珍馐美馔便心满意足,然而,她却选择了步大姐的后尘,可是她一点都不悔,能走大姐曾走过的路,是她的荣幸。 皇帝钦点五千护卫,护送铁心梅去贺南到任,而铁心菊不忍和三妹分开,举家一同前往贺南。 隆冬时节,一行卫队冒雪行路,山路艰,水路险,前程更无端。 ——————☆☆☆将军太勾魂☆☆☆—————— 最为气愤之人,当属韩修,他气不过,皇帝宁可将兵权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肯松半点给他,难道他就真不如铁家的人。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眼睁睁看兵权旁落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扯开行军图,在铁心梅所经某处画下一个圈。 落凤泊,乃山贼聚集之地,也许会有一场意外,新任的都督会在到任的途中死于流寇之手,这一场意外,他会亲自动手。 ------------ 第四十四章 冷梅香(中) “唉!”粗重又无奈的叹气声从一行军队领头的武将口中泻出,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息了,难道天要亡他御翰,居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也能任都督一职。 本该神采奕奕的军人气质在孟星痕的身上一点都瞧不出来,有的仅仅是‘国之将亡’的哀怨。西北一战他立下不少战功,军阶连跳三级,从一校尉越级成为督军,由于西叶国已灭,御翰西北再无忧患,所以皇帝借这次护送都督前往贺南的机会也一并将他调派到那里。 他的这条命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当听说要护送那女子的妹妹前往贺南时,他以为还会看见那抹英姿飒爽的身影,哪知这女子却叫他大失所望。 不是他孟星痕看不起女子,而是这位女子真真叫他头疼,马不能骑,肩不能挑,就连让她束甲防身,她都嫌重,而且她整日都待在车辇之内,鲜少下辇,连话都懒得说上几句。天啊,谁能告诉他这人是怎么当上都督的。虽然颇多腹诽,但军令如山,该怎么着他还是得照办。 一路寂寥,辇内的铁心梅怀揣着暖炉,一手摇着新做的湘妃扇一手卷握着书册细细品味,这一画面矛盾至极,她到底是冷还是热。 那书册并非什么兵法典籍,只是一本她大姐遗留下的随笔,记载的都是七年军旅生涯中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和走南闯北时的见闻。 正看的入迷,辇外一声响亮的禀报将辇内的铁心梅吓了一大跳。 “都督大人,前方山崩大路被巨石所阻,队伍过不去。” “然后呢?”辇内冷冷淡淡的飘出这么一句。 呃,然后?孟星痕气结,他这不就是来请示她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的,怎么那人反倒问他该怎么办。 “依末将之见,退回大道改走落凤泊。” 铁心梅展开行军图,在靠近贺南山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内陆湖,湖内有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岭,其中最大的凤山因远远望去形同一只卧凤而得名,故这湖泊叫落凤泊。走水路的确比陆路能更快到达贺南山。 即使走落凤泊再怎么快捷,但只要有一个理由,她就不会选这条水路。 “走落凤泊可以,我们沿湖走,不下水。” “嗄,为什么?” “因为我不谙水性。”说完铁心梅步下车辇,若走湖岸这车辇怕是不能再坐了。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走水路总没有走陆路来的踏实。 孟星痕扼腕,这是什么理由。 铁心梅下令让一队士兵护送家眷先折回最近的县城,等官道通路后再前往贺南,自己则骑马领兵先行。 当铁心梅骑上马背时,孟星痕瞠目结舌道:“都督大人会骑马?”她会骑马干嘛还坐车,要是骑马的话现在早到贺南了。 铁心梅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一把折扇,展开扇面遮掩住一半绝丽容颜,只露出一双弯弯眼眸。她怎么说也是生在将军府,不会武功不代表不会骑马,只是有车坐那么逍遥她凭什么要骑马去作践自己。 孟星痕惊艳,她不会是在笑吧? 于是,冬日的湖畔边,一丛行军队伍中绽出一点鲜红,煞是耀眼,为这湖光盛景添艳。 马走不停,尽管铁心梅会骑马,但连续两日的奔波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日暮时分,队伍停下歇息,开始埋锅造饭。 孟星痕看铁心梅一脸憔悴,找来一件毛皮大氅为她披上,天寒地冻,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子都觉得阴冷更何况她一个纤细女子。想来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家千金如何受过这般苦,心下不忍,于是下令就地扎营,今夜露宿荒郊。 铁心梅一览四周地势,所处之地乃是开阔的向阳高地,易守,于是也赞同露宿,其实她不赞同也不行,她困乏的紧,实在是走不动了,而且此时她宁愿爬着去贺南也不想再骑马。这不,围坐在篝火旁正听着孟星痕安排调度的方案,她就卷着身子睡着了。 孟星痕哭笑不得,要睡也等回营帐再睡啊,想要叫人扶她回营帐,举目一望,除她这个都督大人以外清一色全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遂打算将她唤醒,可一瞅上那娇憨的睡颜又不忍心打搅,于是自我安慰一番:不过是个小女娃子,当妹妹看待罢。 于是,将睡死过去的铁心梅抱起朝营帐而去,这温暖的怀抱和铁心梅小时候某段记忆重合,她嗜睡,在将军府走到哪里困了就睡,梦中常会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虽不宽阔,但那一双窄臂却一样有力,令她安心。 “哥……”她嘤咛,像孩童一般朝孟星痕怀里钻。 孟星痕止步,她那无邪睡颜让他恍然失神,应承道:“哥在这里。”多一个妹妹,真好。 她接着又唤道:“大姐……” 呃,‘大姐’?这个就只有恕他孟星痕无能为力了。 直到深夜,从湖泊的方向传来响彻山林的锣鼓声,把铁心梅直接给闹腾醒了,出了营帐一看,湖面点点火光正逐渐向营地靠近。 “都督大人莫要害怕,我们的人能应付山贼。”孟星痕赶来安抚道,他纯把她当小孩子一般护着。 哪知铁心梅折扇一开,‘呵呵’讪笑道:“我还正愁没功劳无法立足军中,这不就送上门了么。” 言毕,对着惊愕中的孟星痕一番耳语,听得孟星痕直点头,当下吩咐安排妥当,就等着山贼上门。 这些山贼无非是一些犯了事逃来此地的流徒,只因落凤泊水路繁复,官兵就是想围捕也找不到山贼的老巢,所以一直放任至今。那山贼头子听闻女都督途经他的落凤泊,又有传闻说那女子风骨仙姿,一时色迷心窍,竟让下边的人前来捉人。 区区两千多人的流寇照理来说不应该是训练有素的五千士兵的对手,但两相却只是战了个平手,正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孟星痕冲在最前方大刀横出,斩下好几个贼首。而后大喝一声:“谁那么大胆,敢冒犯军威。” 人身首分离的场面铁心梅是第一次见,还好她晚饭什么都没吃否则定吐的一塌糊涂,折扇握在手中一番猛摇,深吸一口凉气强压下已泛到喉间的恶心。 孟星痕的勇猛令山贼胆怯,两边这时都停止杀伐,领头的山贼见五千军士也不过如此,遂叫嚣道:“咱寨主想讨都督大人做压寨夫人,不知都督大人意下如何?” 这时,所有人就看见一抹红色娇小的身影怯弱弱的从众军士中走出,奔到孟星痕身后牢牢的抓住他的披风,只探出个脑袋来柔柔弱弱的问道:“压寨夫人是什么,好玩么?” 铁心梅这一露面,山贼堆里顿时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多娇滴滴又凹凸有致的美娇娘,那细腻婉转的声音,贼他娘的销魂,一时间狼心四起。 那领头的贼子只当她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千金,遂哄骗道:“当然好玩,小的保证都督大人玩过一遍还想玩第二遍。” “真的?”红衣人儿有些蠢蠢欲动。 “男子汉说话算话。”不就是让女人满足嘛,是个男人都会。 红衣佳人侧首想了半天,然后对孟星痕道:“我要做压寨夫人。” “胡闹。”孟星痕怒喝。 红衣人儿撅嘴,不依不饶,使小性子道:“人家不管,人家就是要当压寨夫人,这里我这个都督最大,都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回去我找皇帝哥哥治你的罪。” 孟星痕无语,连山贼都同情这个督军大人遇到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都督,还真有人上赶着当压寨夫人。 眼见她往山贼堆里扎,孟星痕悠然开口:“都督大人不是怕水么?” 只见红衣人小脸一垮,三步并作两步的蹦回孟星痕身后,对那山贼吐舌道:“你们那船也太小了,我怕掉水里,你换大船来接我。” 那山贼又哄几句,见她非大船不坐也只好作罢,硬抢人也不划算,说不定还讨不到好,于是只得带人返回,言定一会儿派大船来接人。 说完带着人悉数返回落凤泊,殊不知在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无理取闹的美人都督身上时,众山贼中约有二三十人黯然殒命,然后有人换上山贼的衣服混入流寇之中。 待众山贼离开后,铁心梅松开拽着孟星痕披风的小手,折扇轻轻展开,以扇面掩住一个呵欠,对孟星痕福身施一礼,睡眼惺忪道:“小妹我困了,先回营帐休息,接下来的事就有劳孟大哥了。” 言毕,步回营帐,蒙头就睡,顺带堵上耳朵,杀戮她不想见,哀嚎她也不想听。 那山贼头子闻那女都督愿做压寨夫人,大喜,赶忙将寨中所有大船一并驶出,并亲自去接,三条大船后又跟着数十只小船,煞有那么点仗势。 谁料下了船,才刚上岸就被官兵团团围住,本还以为这帮官兵懦弱,才刚开始抵抗便被训练有素的精兵给镇压下来,全数被俘,这时才明白刚刚官兵的弱势只是佯装的,只怪他们麻痹大意。 接着孟星痕派三百士兵先将一干流寇压往贺南,按照都督的意思让那些人作苦力赎罪。然后又留下五百士兵保护铁心梅,自己则带着剩余的部众乘船在先前混入的士兵指引下,里应外合拿下整个山寨,这一场剿匪行动可谓是完胜。 那女子果然不一般,这一切算计的刚刚好,孟星痕不禁佩服,那女子的才智绝对不会辱没都督一职。 然而,天刚蒙蒙亮,孟星痕带兵以胜利之态返回营地时,却只见营帐处横尸一片,心下暗叫糟糕,忙命人寻铁心梅的下落。 结果一好一坏,好消息就是所有死尸中没有一个是都督大人的,坏消息就是都督大人下落不明。 那女子,千算万算可曾算到过这一劫。 ------------ 第四十六章 风之策 什么叫做‘做完法式就不要和尚’璎炎荣光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而他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倒霉和尚。 他看不懂眼前的女子,明明昨夜还热情如火怎么醒来后眼眸便被冰冷所锁,叫人难以揣摩她此时的心情。本来还以为她清醒后会惊慌失措,更或是失声尖叫,然而,她却只是淡淡扬声,对他道一句‘谢谢’,冷,这两个字绝对比这冬日还要让人冷上千百倍。 以他多年的欢场经验,他确定她还是处子之身,要不然,以她现在这般如此镇静的**着身子与他对视,他定把她归类于风尘女子。 她身上的痕迹便是他的杰作,可他却无半点占有后的欣喜得意,昨夜是他的恶梦。璎炎荣光在马车上找来一件银色的狐毛披风替她围上,并郑重的承诺:“我会负责的。” “不必。”她对陌生人向来少言语,一句话能少则少。 璎炎荣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言行举止异于常人的女子,御翰的女子不该是视清白比性命还重要么,这一个未免离谱的过分。 要和他划清界线么,他偏不答应。 “可是姑娘清白已毁……” “我不在意。”铁心梅打断他的话,清白,值几个钱。 “我介意。”璎炎荣光脱口而出,可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居然想和这个女子牵扯不清。 他的生命中不缺女人,他对她们疼惜、怜惜,算得上多情之人,遇上她,合该是他多年风流的报应。 呵呵,铁心梅在心头笑,面上并无半点波动,此时若有把扇子在手中就好了,扇面一挡她什么神情别人都看不见。 “你与我有何干系,凭什么介意。”理直气壮的一句,揶的璎炎荣光哑口无言。 接下来,一路无话,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同她说些什么,她的冷淡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唯一让她有一丝波动的是,当他说这马车是去薰阳城时,他确定他看见她的嘴角向上微微翘起,绝不是他的幻觉。 铁心梅当然要笑,过了薰阳城就是贺南山,她正愁怎么走呢,有顺风车坐,多好。 行至薰阳城的城门口时,遇见盘检的卫兵,璎炎荣光细一打听才得知,他们是在找一女子。只要是年轻女子,都会细细盘查。 眼看卫兵临检到他这辆马车时,他猛然想起车上的她就只围了件披风,实在是不便现于人前。 一方非要检查马车,而璎炎荣光说什么也不让,两相争执不下,于是大打出手,结果惹来更多的官兵。 那些小兵如何是璎炎荣光的对手,纷纷败下阵来,就在此时,城门内有一武将骑马而来。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此捣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星痕。铁心梅失踪后,他第一时间传令封锁周围各大城镇,搜寻她的下落。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他本就心烦,如今有人捣乱,他更是不耐。 车上的铁心梅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在马车上唤一句:“是孟大哥么?” “都督大人?”孟星痕逼近马车。 “我很好,不过要劳烦孟大哥替我准备一套衣衫,我现在穿的见不得人。” 孟星痕也不多问什么,瞪一眼一旁呆若木鸡的璎炎荣光,命人下去准备。 虽然孟星痕和铁心梅相处不过十来日,但对她还是有一些了解,这不,替她准备的衣衫是大红色,连折扇都为她配好了。 当她打点妥当步下马车时,她抬头望天,恩,活着真好。对一旁的璎炎荣光施礼答谢,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只余一阵淡淡的女人香萦绕在璎炎荣光身旁。 璎炎荣光回过神来,那女子居然就是新任的‘都督’,铁家老三铁心梅,果然不是谁都能去招惹之人。 他只觉得御翰的童谣该改改,不是好姑娘要嫁铁家郎,而是好儿郎一定要躲着铁家娘。要命啊。 忽然他神色一滞,忙命马车夫追上离去的军队,那家伙,还没给他解药。 ——————☆☆☆将军太勾魂☆☆☆—————— 青州,凌王府。 所谓密室,当然是谋划阴谋诡计的最佳场所。而历来皇子间所谋之事,无非是大位之争。 璎炎凌霄对那太子之位最气不过,论骁勇、论权谋、论资质他哪一样又比二弟差,更何况他才是皇长子,凭什么璎炎兀鎏能够得天独厚,他不服这口气。 这一次大金兵败,他失了手中的兵权,凭仅剩下的兵力,欲争大位已是望尘莫及,本来已有死心的打算,哪知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愿倾力相助扶他登上大宝。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会有人平白无故不求回报的帮他,他本来还不信,但经由那人之口所献出的妙计,确实在短短三个月内让他结集了一股不小的势力,除了死忠于太子的人,其余绝大多数为他所掌握。 为何会有这等效果?只因人一旦有了共同的利益,自然就会结成同盟。这一次兵权被收回的不止他璎炎凌霄一人,北方各个部族,皇族中的大小藩王哪一个逃脱了,一个个表面慷慨为国,心里却是极度不满,无奈孤掌难鸣,心里虽有怨忿但也不敢冒犯皇权。 如果此时有人向他们承诺,他若问鼎皇权,定将兵权交还于众人之手,如此诱惑又有几人能够抵挡。 这一缚心之计,甚是妙哉。 “凌王殿下,小的此次前来,是奉主子之命,要殿下做好登位的准备。”说话之人话语恭敬,却无半点卑微之色,虽是一身干练的灰色简装,也掩盖不住如流云一般爽朗的气质。 “开什么玩笑,本王现在虽有不少人支持,但独少兵权,焉能成器。”璎炎凌霄狂妄冷俊的面容徒然变色,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此时岂能乱了章法,他若失败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 “请殿下宽心,主子说了,会将兵权交到殿下手里。” “本王到想知道,他要怎么做。”璎炎凌霄哼声不屑,什么人居然能够比他还狂。 “如果御翰和大金再起烽烟,那么谁会领兵御敌?” “当然是太子挂帅出征。”璎炎凌霄理所当然的回答。 “倘若太子殿下正好有病在身无法出征呢?”来人循循善诱。 答案不言而喻,太子若是不能出征那兵权自是交到他璎炎凌霄的手上,有了兵权他离帝位就只有一步之遥,那时,不用人教他也知道该如何为之。 来人趁璎炎凌霄思忖间将一包药粉呈于其面前。 “你想本王鸩杀自己的兄弟?” “难道凌王殿下不希望太子死吗,据小的所知,殿下曾派过不少刺客刺杀太子,敢问殿下何时顾念过兄弟情谊。” 哼,皇室之中不论兄弟,只论生死。思及此,璎炎凌霄接过药包,表明他的立场。 来人扬笑:“看来凌王殿下已有觉悟,我主子果然没看错人,只不过,那药不是毒药,人服下后会变得萎靡不振,和病入膏肓没有两样,医师也不会看出任何端倪。这样一来,殿下即可安心接替太子的责任,而不会有人怀疑。” 璎炎凌霄不禁佩服那人的心思,太子若死了,定会有人怀疑是他所为,但只是生病的话,就另当别论。 “对了,下药之事我想殿下应该心里有数,您安放在太子府上的人也该有所作为才是。”见璎炎凌霄怔忡间,来人不忘提醒他该如何走下一步棋。 璎炎凌霄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他,他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欲意为何? “本王不明白,你家主人如此费心相助,到底有何图谋?”璎炎凌霄和来人打过数次交道,对他虽不至于摸根识底但也知此人不喜拐弯抹角,所以有话他也挑明了说。 不清楚来人的目的,他心里始终不会踏实。 “主人的心思哪是属下可以揣测的,只是凌王殿下大可放心,那璎炎兀鎏绝对是我家主子的敌人。” 情敌算不算。 来人临走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璎炎凌霄道:“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小的有一个忠告给凌王殿下,既然选择了与我们合作,那就请凌王殿下不要再有别的动作。” “什么意思?” “关于太子妃遇袭之事,凌王殿下敢说和你没有一点干系?凌王若想安心上位,千万不要打此女任何主意,否则绝对会得不偿失,话已至此,还请凌王殿下好自为之。”言尽于此,来人潇洒离去。 璎炎凌霄忽感彷徨,那是一种被人所掌控的束缚感,令他局促不安。 他早识破那太子妃的身份就是御翰的战神,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若不是那女子,他怎会兵败,当从御翰传回有人要行刺那女子的消息后,他故意将其安排在随行队伍的最后,没想到那女子命大,那样居然都不死。 随云出了凌王府,并未直接回去复命,而是一路躲闪,将尾随其后的人通通甩掉,看来凌王并不甘心当一颗棋子呢。 在青州距太子府邸半条街的距离处,有一处宅院,平时里面的人深居简出,鲜少露面,最近半个月,那里面倒是热闹不少,只因某人的驾临使得宅院内外卧有不少暗卫,只是寻常人无法察觉到而已。 ‘落风居’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喝斥。 “该死的随云。”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都敢骗,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得了。 随云正巧赶回落风居,刚好听见主子那一句喝骂。于是赔笑道:“主子要打要骂随云都甘心领罚。” 呵呵,他就不信主子真能放得下将军大人,看主子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他这做属下的也觉得难过,在看见随雨的密信后,私下决定谎报军情,其实也不算是谎报啦,他不过是将事情给夸大了一部分,并且张冠李戴而已。本来是随雨身受重伤他却说是将军大人受伤,再把伤情夸大到命悬一线…… 结果就是,已经看淡世事的主子重新有了活力,当即从贺南赶往青州,不顾身体的虚弱,硬是将六、七日的行程缩减了一半,只用了三日便赶到。 到了现场他的谎言自然是不攻自破,可是主子并没有返回贺南,而是在最靠近太子府邸的地方安顿下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皮糙肉厚打起来自是不疼,骂你我实在也没那个力气,你自觉点,去打扫茅厕罢。”萧千策一语缓缓而出,这是自他被救醒后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 随云乐不可支,还是将军大人好使,比仙丹还灵,主子又会说笑了,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萧千策看随云嬉皮笑脸,修眉微拢,血色尽褪的苍白俊颜自是一番无奈,瞧瞧这人都怎么了,罚他去扫茅厕也能笑成这样,心下低骂一句‘贱骨头’。不过到底是在骂随云还是骂他自己,天不知,地不知,唯有他自己才清楚。 明明说要将她放下的,却为何一听说她出了事就乱了方寸。他一直在忍耐,逼自己不去见那个他朝思暮想的混蛋,怕见到她,他会放不开手,更怕见到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情景。 他不怕她将身体给了别人,他只怕她连心都给了那个人。 随雨每次传回的消息除了汇报她安好之外,绝对不会提到她在那人身边的感受,但不用人说他也知道,以那个人的性格,就算是失忆,她若不是真心想待在某人身边,那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决计留不住她。 让她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可他为何还会感到失落,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她飞走,可他又不愿意看见她和别人比翼双飞。 不愿又如何,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替她守住最后的承诺。 “主子,随云有一事不明,主子拱凌王做大金的皇帝,那太子怎么办,将军大人跟了他岂不是受苦。”难道主子是要将将军大人夺回来,可看起来又不太像呀。 “你认为一个帝王会将他的爱只给一个女人吗?”萧千策反问,阴寒的弯起眼眸。 自古帝王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皇帝多情却也最是无情,难道要让那呆子和一群女人争宠,等着一个君王施舍那点微薄的怜爱;就算那璎炎兀鎏真那么深情只娶她一人为妻,可他毕竟是帝王,心里总还有一个国家。 可那个心纯憨厚傻子,只有对她一心一意之人才配和她比翼于天。 所以,江山和红颜,璎炎兀鎏,你只许选一样。这样他才能够安慰自己,至少输的不那么彻底。 随云低垂头抿唇不答,良久,突然似想通了什么,他徒的抬头,笑着对萧千策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主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将军大人。”为她将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即便有一天主子再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也该会幸福美满才是。 “罗唆,扫你的茅厕去,少来碍眼。”萧千策微愠的训斥。 随云诺诺应声,只要主子高兴,扫茅厕算个啥,步履轻快的小跑向茅厕的方向。 ------------ 第四十七章 后悔药 青州,万户繁华之地,也是她荒唐人生的起始地,想不到绕了一个圈,她又回到这里,故地重游,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天香小筑乃是青州最大的酒馆,人都好往热闹的地方凑,她铁心竹也不例外。雅筑之内,煮酒赏雪也是乐事一桩。 自从她来到青州,璎炎兀鎏不再管制她的行动,只要带齐了保护她的人马,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包括离开他身边。 璎炎兀鎏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敏感,他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但他却不明白她为何还要继续装作失忆留在他身边。 他给她自由,是想她若主动离开,那他就趁自己还未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之际逼自己放手。 可是她却不走,虽然他们之间少了许多肢体接触,但她却比之前更加关心他,会对他嘘寒问暖,也会对他笑逐颜开,甚至还会为他做羹煲汤。 但他哪里知道,她是因为欠了他的情无法偿还,惭愧心理在作祟。 铁心竹举起小杯,正要将那上等的‘女儿红’饮进口中,身侧的竹瑶立马阻止,劝言她有孕在身,少喝才是。铁心竹见竹瑶那担心之情,只得不情不愿放下手中佳酿。 唉,那美酒她才尝了三杯,一点都不过瘾。不过这还真算是好酒,想她千杯不醉之人,此时竟也有些晕糊。 人说有心事的人最容易醉,看来一点不假。 她醉了吗?醉了才好,一醉解千愁,对她而言是千金都求不来的好事。 好笑,她的人生真是好笑,她是御翰的将军,大金于她而言是敌国,但如今她却是大金的太子妃,还被这个北方民族的热情纯朴所感动,在她看来,两国的子民并无不同,若无争战应该能够和谐相处。 不论怎样,她已经没了立场,她既不能回御翰再做曾经风姿豪迈的将军,也无法安心留在大金做个无忧无虑的太子妃,天下,已无她容身之地。 苍天,作弄人也要有个限度。还嫌她不够惨吗?她一出生就被当成男孩子,而且一生也只能做个男子,她不悔但却不甘,所以才会有那糊涂的一夜,她只是想证明她是女子,她不输任何人,想与命运抗衡,却受到老天这般严厉的惩罚,让她负了一个男人的深情,还要对另一个男人也无情。 太深刻的情爱让人怅然,她讨厌这该死的惆怅,忆起曾经当男子时的洒脱,她终于相信情爱这东西才是真的穿肠毒药,一旦沾染上,就永远无法摆脱。一点点的浸噬你的五脏六腑,直到心也糜烂,再不受控制。 可她却怨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自作自受。 她该怎么办?清醒的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懦弱,她的高傲不允许,那么趁这醉生梦死的时候,也让她软弱一次,一次就好。 她忽然放声大笑,惊得一旁竹瑶、红莲和随雨不知所措。她如痴如醉,迷蒙不清,此时就如同一个娇痴任性的孩子,百般胡闹。 雅筑内能扔的能砸的她通通不放过,弄的一室狼藉,偏偏她力气又大,醉了后更多一股蛮力,红莲等人根本就压不住她。 忙乱中,铁心竹一把抓住随雨,伴着酒气,喃喃低喝娇喊。 “回去告诉你主子,让他洗干净等着……等着老子去吃,他娘的,居然不来找我……老子不懂什么礼仪廉耻,脸皮就是厚……‘故人’,去他娘的故人……他就是死也是老子的人……” 在场三人全都瞠目结舌,随雨更是惊讶不已,这番话是不是表示将军大人恢复了记忆,那他要不要原话转告。 就在众人失神之际,只见铁心竹抄起一张小桌案,也不管哪个方向直接扔了出去,砸倒一扇远山屏风。 “哎呀……”一声惨叫后,被屏风所阻的隔壁窜起一人,十二、三岁少年的身高,一身简雅细致,出落不俗,粉雕玉琢的样貌,若是成年后,定是那种惑世之容。只不过此时的少年,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呲牙咧嘴,一脸怒不可竭。 少年一双赤目凶光毕露,透着嗜血的锋芒,然而在扫到发酒疯的人时,却凶性顿消,作为一个医者,他的原则是善待老、弱、病、残、孕这五类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他确定那不是酒香,少年快速移步到铁心竹身边,看似弱小的身子却能将一个酒疯子完全制住,少年扣住铁心竹的手腕,把脉后蹙眉微叹。 他就说这香味不对劲,原来这人不是喝醉,而是中了一种名叫‘女儿香’的**,能使人心智失常,将人最阴暗脆弱的一面无限放大,若是不及时解救,定会失心发狂伤及无辜,所幸发现的及时,只有他被倒下的屏风砸中了额头,看这个孕妇腰间别着剑,而且他在把脉时也知她内力深厚,若真是狂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到底是谁用这种药害人。 “去打碗清水来。”少年沉声吩咐,见红莲和随雨站原地不动,于是又道:“她中了**,我可以帮她解。” 随雨上下打量那少年,见他居然能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将军大人,那身手不是一般的了得,若是真要对她不利,从刚才到现在有的是机会动手,判定此人无害后,随雨示意竹瑶去取水。 晕沉中的铁心竹听见有人说话,胡言乱语道:“你能解**,那帮我解决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回到过去?”她不想和一个叫璎炎兀鎏的男人有任何牵扯,她的人生有一个策就足够了。 呵,这人真是奇了,少年觉得好笑,他虽是神医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呀,何况她这是心病,吃药也是枉然。不过,少年也着实佩服这女子的自制能力,若不是她意志力强,早心神溃散,就是不死也会疯。 “你是不是做了件后悔的事,想重头来过?”少年猜疑道。 铁心竹点头,她肠子都悔青了。 “算你运气好,本神医倒是有一颗后悔药。” “给我。”她命令道。 “如此珍稀的药怎么能说给就给,你拿东西来和我换。”给是可以给拉,但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欠他人情,所以要一物换一物。 “要钱么,我没有。”有她也舍不得。 “俗气。”少年撇一眼铁心竹,让他想想他想要什么来着,忽然想到刚才的脉象,于是笑道:“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换,怎样?” 孩子,什么孩子?孩子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她有过这样的东西么?片刻思索后铁心竹回道:“成交,孩子给你,药给我。”说完铁心竹伸手讨药。 少年笑道:“你当我傻子呀,现在把药给了你,以后你不认账怎么办,等你生下孩子,我自会来找你,那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真的是后悔药?”不是说天下没有后悔药卖么。 “我以神医的名号担保,服下‘有悔’,定能让你一切从头再来。”想他凤药一生只做带‘不’字头的药,唯一一颗例外的就是这‘有悔’。 怎样才算是重头再来,当然是人死了,投胎下一世再做人呗,多简单,只有死人才能将前尘旧事一笔勾消。 竹瑶取来清水,凤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是谁说锦囊是用来装妙计的,他凤药就偏偏拿它来装药丸。从中挑出一颗药丸递给随雨,嘿嘿笑道:“这颗叫‘不闹’,给她服下即能清醒,但是不会立马见效,还会闹腾一些时候,一个时辰后就好。” 随雨听完嘱咐,立即将药给铁心竹服下。 凤药用右手在铁心竹的偏偏大腹上画了一个圈,意味深长道:“我的小娘子就暂时拜托各位照顾了。” 言毕,凤药驾起轻功,翩然而去。 而当璎炎兀鎏接过铁心竹时,她还有些神志不清,也还在胡言乱语。 “阿鎏,对不起……”她窝在璎炎兀鎏的怀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只有这几个字,而且还会流泪。 璎炎兀鎏哼笑,她为何要对他说对不起,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他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么。 “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看着她滚落的泪珠,他又不忍,他不希望她哭,但他也不愿放手认输,难道他用爱把她留住也有错吗? “不许哭!”璎炎兀鎏沉声喝道,他才不要她为他流泪。 她对他的喝骂不但不恼,还用一种被称作‘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太子不需要你的怜悯,走,你走。”他把她放下,赶她走。 “滚!”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他吼道。 而她却突然晕倒,他在她落地之前又将她揽入怀中。 “机会我只给你一次,这次你若不走,今生你休想再离开我身边,即使将你绑一辈子,我也绝对不放手。” ------------ 第四十八章 生死(上) 情缘好似天上寥落星辰,零星起,零星落。 面对她酣甜的睡颜,璎炎兀鎏觉得自己好卑鄙,明明知道那时的她因**而糊涂不清,却要她在那时做决定,岂不是可笑,同样的话,换作她清醒的时刻,他还有勇气说出口么? 自嘲一笑。 原来,在她的面前,他早失了该有的气度。 如果,她先爱上的是他,那结局又会不会不同? 璎炎兀鎏天马行空的浮想,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听来人的禀报,原来是那不肖三弟有密信传回。于是吩咐来人在书房候着,他一会儿就到。 一封密信,直看的璎炎兀鎏火冒三丈,冗长的信中,有用的就只有一句:御翰有北伐的打算,请皇兄早做准备。其余的内容,全是一些对路途艰辛的埋怨。 看来他真该将享乐惯了的小荣王一脚踢到战场上去,让他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艰辛。 其实此时身在贺南的璎炎荣光,受的苦难也着实叫人同情,想想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王爷,除了以前练武的时候吃过苦,何时受过这般罪,和十几二十个大老爷们儿挤一个营帐。 天啊,这些人就不洗澡的吗?营帐里是一股怪味,越想璎炎荣光越觉得浑身痒的慌。无奈之下,大半夜的,他只得裹着大氅冒着冬日严寒在半夜散心,他倒是真心希望这刺骨的寒风把他给吹醒了,他到底哪根筋坏了,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御翰的军营当一名小兵。 想到白日里,那女子的所作所为,在别人都窜起强烈的保护欲望之时,只有他才觉得这个叫铁心梅的女子手腕是何等的高明,只消哭一场,让这二十万兵将全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愿为她一掷生死。 铁心梅到底做了什么?很简单,要在军中立足,并非有一个都督的监军头衔就能让人信服,那些浴血沙场的兵将哪里将她一个女子放在眼里。而她偏偏又不具备大姐的强势,既然不能显强,她就只有示弱。 每日里,军士操练多久她就会在一边顶着寒风观望多久,以示有苦同当,而且她严于律己,处理各项军务有条不紊,沉稳干练,哪里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子。 这一相处下来众兵将才渐渐接受这样一位女都督做他们的上司,铁心梅见时机成熟,于是在白天的校场上当着数十位将军、督军、参军、校尉以及各参将面前佯装体力不支,众人劝她回营帐歇息,她却摇头,拿丝绢一抹眼睛,对众人流泪道:“外族凶悍,边防未靖,况且长姐已逝,四弟年幼,就算我乃一个弱质女流,但身为铁家人,理应为国出力。” 上级对下属流泪已是罕见,何况还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女人对众人泪流满面,她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如此,那他们男儿应该更有担当。众将领各个都是血性男儿,顿时一个个英雄气壮,不但上前安慰她,让她宽心,更是立下重誓,愿听命于她,誓死守卫御翰。 璎炎荣光望着那女子营帐的方向哼一声,别人也许会上那女子的当,可他却知那只是她的攻心之计,逼的就是这帮大男人们的大丈夫心理,他才不会上当哩。 既然他不上当,干嘛又来军营当个小卒呢?殊不知他璎炎荣光才是陷落最深之人,果真是呆头鹅一只。 而天底下,落入温柔香里的又岂止他小荣王一个,要不也不会有那千千万万的英雄冢,只是不知下一个英雄冢上,刻的又是谁的名字。 ——————☆☆☆将军太勾魂☆☆☆—————— 落风居里,随云手拿着随雨捎来的信,即欣喜又无措,欣喜的是主子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记起了所有,无措的是那一大段的原话他要如何转告,即便他一个大男人,那么粗俗的话他也难以启齿,那可恶的随雨,居然还在每一句话后加上批注,告诉他该用何种语气仿读。 于是乎,萧千策欣赏到的便是随云堪比戏子还精彩绝伦的表演。 随云偷偷撇一眼主子,只见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笑映在那苍白的面容上,如冬日里的阳光,流落出淡淡的温暖,散去丝丝阴寒。 “狗改不了吃屎。”萧千策嗤笑道,还以为当了太子妃做回女人那家伙会收敛些,哪知道还是如以前一般粗俗不堪,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人。 “主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马上去将人抢回来,随云请示道。 “还能怎么办,洗干净等着呗。”萧千策扬笑,一抹柔情抚慰心伤,可是他时日无多,等不了太久。 那家伙,是胖了还是瘦了…… “好了,不说这个,你说那家伙被人下了药,可知是何人所为?” “这个,属下惭愧,并未查到是何人所为,但酒中所提取出的**和暗皇中资料记载的文锦帝在位时期致使后宫多位妃嫔或死或疯的药一模一样。此药出自当时专权一时的外戚慕家的四大暗侍之手。” 慕家吗?萧千策陷入沉思,慕氏专权达十五年,其间势力更胜皇族,但是他父皇登基后即下旨将慕氏满门抄斩,据他所知除了慕思凡,只要是和慕家沾亲带故的全都灭了族。 难道慕家还有余孽未除?可即便有余孽又为何对那傻子出手,就算是复仇也该冲着他萧家而来。实在是说不通。 要说真有人要杀那个傻子,也许就只有韩相的人马有这可能,虽然韩修说是奉皇上之命来取他们的性命,可他一个字都不信,以他皇兄凡事都三思而行的脾性,做事向来周全,真要杀他们哪会派韩修这样一个废物,何况皇上对他韩家也并不信任,如此大事会交给韩修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个韩家也是野心勃勃,他决计不能留此祸心。 随云还待有事要禀报,只好打断主子自顾自的深思:“还有一事有些蹊跷,据探子回报,大金派人潜进御翰后宫,试图窃取秘藏的御药‘不离’。” 那‘不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药,大金的人拿他来做什么? “可关键不是这个,是皇上知道后的举动令人匪夷所思,不但将所有的‘不离’全部销毁,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云接着道。 “什么话?”萧千策隐隐觉得不安。 “谁说‘不离’无解,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药。”因为这一句实在奇怪,所以管事太监记得特别清楚。 萧千策反复吟着这句话,突然神色一黯,内力骤出,震的院落中石桌上所摆放的七弦长琴嗡鸣狂响,直到弦被震断才止了魔音。 怒极攻心之下,萧千策喉间泛起血腥,吐出一抹鲜红。 萧千御怎么能够对她做如此残忍的事,天知道她有多敬重他,多仰慕他,她叫的那一句‘御哥哥’是发自肺腑,他怎么能下的了手。 ------------ 第四十九章 生死(下) 随云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动怒,但见主子又吐血,于是忙将随身携带的续命药丸给萧千策服下。 萧千策正待调息之时,闻得前院传来打斗声,嘈杂的私斗声中还夹杂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难道是她…… 还未待萧千策作更多的思考,一人已仗剑杀到他所在的院落,那人的一起一落、一招一式他都如此熟悉。 “住手!”萧千策急忙喝制手下的人,生怕伤了她分毫。 随云看清楚来人时两个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个肚子大的离谱的女人不是将军大人又会是谁。 可是,将军大人怎么会杀来这里?就算随云有疑惑,也只得先示意院内所有的暗卫全部退避三舍,就连自己也避让到院落一角。 铁心竹怔怔凝视着眼前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风姿依旧,永远如月一般华贵高雅,只是他面上那苍白病容,生生叫她心疼。 重逢的喜悦叫她差点潸然泪下,只不过,在他的面前,她从不哭泣,她只将坚强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至于她的软弱绝不让他瞧见。 铁心竹收剑扬眉,媚眼一挑,嬉笑如常。 “策,我来了。” 如清泉般细腻的嗓音流淌到萧千策的心底,唤醒尘封的缱绻旧情。 她一身华美宫裳妩媚妖娆,本该是旖旎之姿,而她却刚柔并济,确切地说她是外刚内柔之人,只是滋生在她外面的盾墙太厚,触碰不到她内心的柔。 萧千策不自觉地张开双臂,等那一个重逢的拥抱,一如往昔。 铁心竹也不客气,仿佛他温暖的怀抱就是她的归宿一般,堂而皇之的偎了进去,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不肯屈尊降贵的来寻我,我只好厚颜无耻的来找你。”铁心竹嘟囔,将脸庞埋进萧千策的胸膛,呵呵,他的气息,她百闻不厌。 “小没良心的。”萧千策抱着她,不禁低怨,但一双眉目却饱含笑意。 “我哪里没良心了?”她不服气的质问,对他的情从未消减半分,反而越加浓烈,如同美酒佳酿放的越久越是香浓。 “有诗为证的。”他轻扬唇角。 “哪句?”哪个该死的混蛋乱写诗指责她没良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笑着吟道。 看看他俩对比多鲜明,他摆明就像是个为某个人相思,折磨得瘦了好几圈的痴情汉子,而她呢,不但没有消瘦,脸上比以前还多了点肉,而且……呵呵,胸好像也比以前丰润了许多,她虽然是‘衣带渐宽’,那也是因为隆起的大肚子撑宽的,他可没瞧见她的良心在哪里。 铁心竹被堵的哑口无言,和他在一起,她从来就是他的口下败将。 两人就这样抱着,从彼此身上吸取久违的温馨,即使无任何言语,也能心灵相契。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萧千策问道,是随雨告诉她的么? 铁心竹嘿嘿讪笑,一脸得意,她真的是很聪明的哦,自从恢复了记忆她就对随雨格外留意,终于发现随雨的信鸽有些奇怪。 “随雨的信鸽,以前都是往南飞,而这两三次,都是往北飞,所以我断定你就在附近,这一次我跟了那信鸽一小段距离就看见它落进这院子里了,于是就闯了进来。” 落风居在太子府邸的北面。 “是我疏忽了。”萧千策无奈道,这家伙也不是那么笨嘛。 “那么你呢,又是如何知道我流落在大金的?”人海茫茫,找一个换了身份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这太子妃当的和个深闺怨妇没两样,他如何寻到足不出户的她。 “你脚踝上的千音铃,最适合你这种容易走丢的人用,铃铛里有雌蛊,而和它交配过的雄蛊,我养在身边,就算相隔千万里,雄蛊也能找到失散的雌蛊,此蛊,又叫‘情蛊’。”看她如此的不安分,迟早有一天会走丢,他萧千策当然要防范于未然,有了千音铃,人世间他就不会失去她的音讯。 “那干嘛不来找我?”第一次,铁心竹用嗔怨的语气。既然知道她的下落,为什么却只派了随雨来护她,还说什么故人。 萧千策一脸温馨笑意顿时化为苦涩,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不顾一切的去寻她,可他不能这样自私,她的路还长。所以他只能保持缄默。 见他不言语,她只好一一揣测。 “你嫌弃我不贞?” “不是。” “我怀着别人的孩子你不乐意?” “不是。” “你另有新欢?” “不是。” …… 铁心竹每一个猜测,萧千策都断然否定,逼得铁心竹抓狂,忍无可忍之下,她拽着他胸前的衣料,与他的如墨双眸对视,大声吼道:“到底为什么?” 其实,铁心竹在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时,就已经有所觉悟,当初那样重的伤,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所以他肯定有什么瞒着她。 “我顶多有一年半多的命可活,所以给不了你幸福。”萧千策将头侧向一方,避开她火热的视线,他不想看见那一双美眸黯然失色。 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隐瞒,真情人之间就该坦诚相待,所以他坦然道出他时日无多。 也许是心情突然转坏,刺激到了萧千策本就脆弱的心脉,胸腔忽的透不过气来,他一阵喘咳,甚是难受。 铁心竹见状忙扶他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右手用衣袖抹去他嘴角那揪心的腥红,左手轻抚上他的后背,使内力为他调息顺气。而萧千策也不拒绝她的施为,只是也用衣袖拭去她脸上因运功而渗出的涔涔汗珠。 随云见状想要上前帮忙,但那二人之间相濡以沫的深情,他又如何插足其中,只能驻足原地,暗恨苍天无情,不肯给这一对璧人半点恩泽。 待萧千策气息重新平稳,铁心竹才停止运功,喘了一口气,缓缓跪坐在地上,趴伏在他的双腿上。 她用后脑勺对着他,所以萧千策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她的双肩一番抖动。 可是,她不是在哭,而是在吟吟的笑。 “知足吧,你比我好,我若没有‘不离’,就只有半年多的命。”她笑言,人说知足者常乐,她的策,不要难过,还有她陪着他呢。 “我会去找皇帝拿解药。”他不会让她死。 “别去了,我都知道了,御哥哥把‘不离’都销毁了。”要不璎炎兀鎏也不会在太子府大发雷霆,从他爆喝声中,她听到了所有。 萧千策抚上她的头,叹息,都这个时候了,她就不怨恨吗,还叫那混蛋御哥哥。 “若有来世,我……” 萧千策话才说了一半,铁心竹忽然抬首笑望着她,蛮横道:“谁要和你约定来生,我要今生就无怨无悔。” 说完,铁心竹窜起笨重的身子,站在萧千策面前,澄净的眼神无一丝怨憾,甚至盛满执著,忽的,她头一低,用她艳艳红唇捕捉到他冰冷的唇,倾注她所有的炽烈,爱他一生。 她的一生有多长,有他则生,无他则死。 ------------ 第五十章 抉择 自铁心竹杀到落风居后不久,又有一位一身绒黄色宫裳的女子急跑着奔了进来,一入内院,扯起和雍雅的形象颇不符合的嗓门,火烧屁股一般嚷道:“主子,不好了……” 随云赶忙一个飞身落在来人身边,然后伸手捂住他乱吼乱叫的嘴。 “瞎嚷嚷什么,什么不好了,给我闭嘴,再嚎我废了你。”随云压低了声音恐吓道,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肯定饶不了眼前这家伙。 什么叫不好了,以他看好着呢,没瞧见主子正甜蜜着吗,谁敢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他就跟谁拼命。 来人又急又怒,急的是他真有重要的事,怒的是,随云的地位和他平起平坐,凭什么呼喝他,情急又想报复的心理驱使下,受制之人张口不留丝毫情面的咬上捂住他的大掌。 随云吃痛收手,低声骂道:“你真变女人了,这种娘们儿才使得招式你也用。” “边上待着去,少来烦我,将军大人不见了……”随雨不耐烦的回道。 随云抬臂指向院落中的一角,随雨放眼寻去,脸上的急躁随即隐去,而一抹笑意却淡淡爬满面庞,他的主子怀里抱着一个臃肿的女子,那睡的正酣的女子不是那个带球乱跑的将军大人又是谁。 随云和随雨两相交换一个眼神,很自觉地退出只属于那二人的天地。 萧千策抬手捋了捋她额前稍显凌乱的青丝,怀里的是他的宝呵。既然是宝,他又怎么舍得让这件宝贝失去光彩。 天空中一道黑影盘旋,几声啼鸣后落于一旁的梧桐枯枝之上。萧千策轻睨一眼树枝上的雄鹰,暗哼一声:动作还真快。 接着,又是一道黑影翻过墙头,几个起落现于院落之中,和萧千策仅有一丈之距。 随云和随雨见来了不速之客,正待要上前逐人,却被萧千策喝止:“我有话和他说,你们下去。” 随云和随雨虽不情愿,但还是依命告退,即便离开,也能感受到那两人之间无声弥漫的硝烟。 璎炎兀鎏也不等萧千策发话,自顾自的落座于萧千策的对面,两个男人眼里唯一的交集便是那个臃肿的笨女人。 如果两人所观赏的只是一道美丽动人的风景,那以这二人的性情到还是可以安心坐下来,品香茗、赏美景、论春秋,关系可亦敌亦友。只可惜,女人这道美丽的风景从来就只能被一个男人拥有,而像他们这样傲视天下的男人又岂能轻易低头,向对方认输。 静,真他娘亲的静,铁心竹只觉得寒风跟冻住了一般,一切近乎诡异的宁静,其实她在听见小黑嘶叫的时候就知道接下来就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她到底是要继续装睡当缩头乌龟呢还是勇敢的站起来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人? 后者摆明了就是找死,她死不死无所谓,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也就只有在这种需要挡箭牌的时候她才会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所以,为了肚子里的小乌龟,她决定先当老乌龟,打死都不醒。 两个男人间并不是无话,而是有话却不能先开口,先开口就意味着输,所以,两人各自把玩起自己的得意武器,萧千策手中的琉璃弹丸在指间若隐若现,异彩纷呈;璎炎兀鎏手指扫着黑蛟的鞭尾,玩的也是不亦乐乎。 比耐性,两个男人绝对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就在铁心竹快在压抑中睡着时。两男人终于说了话,还异口同声:“我要带她走。”声音如寒风侵袭,能将冰山都吹裂。 声音乍起,萧千策和璎炎兀鎏同时对望一眼,然后又向对方挑衅道:“你凭什么?” 铁心竹觉得内心虚脱,两人说的好一致,他俩演戏么。她自己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自己到底哪点好,惹的一身腥,告诉她,她改还不行吗。 “我是她第一个男人。”璎炎兀鎏剑眉轻挑,一语如射出的箭正中红心。 啊,啊,啊……铁心竹在内心嘶嚎,她一定要宰了他,那样难为情的事他怎么可以如此平淡的说出口。 “那又如何,我和她才是青梅竹马,何况这家伙中意的是我。”萧千策修眉微扬,一语争锋。 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根本没脸的,铁心竹暗自怄气。 “她的心里未必没有我。”璎炎兀鎏将目光移至铁心竹身上,眼中熠熠生辉。 铁心竹只觉得有一双火热的眼在注视着她,让她无处遁形,灼的她体无完肤。 “就是有,我也会想办法占据她的眼、她的心,她笨脑袋里的每一处,让她无暇想起你。”萧千策眼中有过一瞬的暗淡,然而很快即恢复先前的清明丽色,眸光如玉温柔。 在烈焰下煎熬的铁心竹因萧千策的话而解脱,如沐春风,舒心畅然。 “就凭你这要死不活的身体?”璎炎兀鎏哼声质疑。 “满足这个傻子,足够。”萧千策笑语作答。 铁心竹闻那戏语,恨不得撕了萧千策那一张破嘴,刚刚的好印象全打了折扣。 “人是傻了点,但在床上到还不笨。”璎炎兀鎏瞅着某人开始泛红的脸颊,脸上的笑意越加浓厚,偷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这家伙超敏感,一碰就石化掉,超有意思。”某人附和,瞧着怀里人已经扭曲的面容,越加得意,看她还能撑多久。 “我记得是后背最敏感吧?” “放屁,明明是……” 只见铁某人猛然从萧千策的怀中跳起来,她那种又急、又气、又羞,还跳脚的表情动作,真真让两个大男人大开眼界,那个总是耀武扬威的她,何时有过如此娇羞的模样,如此奇景也不枉他们放下成见做那一番配合,真是值! 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是同盟,一旦涉及到利益分配时就变回敌人。 好一会儿铁心竹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于是对着二人摆出一副大无畏凛然赴死的表情,英勇就义好像也不过如此。 一双凤目虚闪,两对龙眼精光,六目相触,尴尬倒毙。 好半天,铁心竹感觉浑身都快被人给盯出窟窿眼儿时,才勉为其难的开口缓和气氛。 “哟,阿鎏,你也来啦。”铁心竹颇为轻松的向一旁状似‘悠然’的璎炎兀鎏打招呼,睡眼故作惺忪,其间还伴着庸懒的呵欠。 “那个,策,你先招呼着,我去趟茅厕。”三十六计,走为上,某人最擅长的尿遁,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铁心竹很想撒腿就跑,只可惜脚下才刚迈了一个大步子,身后二位‘大爷’同时喝一声:“站住。”语气之谐调简直就像出自一人之口。 某人就像被两颗铁钉牢牢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这种局面她不是没想过,也清楚自己该如何抉择,只是事情真正摆在眼前时,又另当别论,就是在沙场上勇往直前的她也第一次心生胆怯,想要逃避。 铁心竹早就有所觉悟,她自己招惹的是非,恶果当然也该她自己尝,于是回转身也在石椅上坐下,把玩起青冥剑上的相思扣。 那两人要的都是爱情而不是同情,他们一心一意的付出也该得到一心一意的回报,可她就一个人喂,又不能三心二意,成全一个人就得辜负另一个人,而策她绝不能辜负,所以她就只能负他璎炎兀鎏。 铁心竹眼波睇向璎炎兀鎏,那个凡事都霸道的他,他对情感何其吝啬,却毫无保留的给了她,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却为了她学会温柔,她真的喜欢他毫不掩饰的热情,简单而纯厚。 他的呵护关怀她会小心珍藏,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阿鎏,你付出了情,我也交出了心,所以,我们两不相欠。”铁心竹笑脸相迎,可这一句,又何其决绝。 她终于承认对他倾心,但哪又怎样,她始终还是没有选择他,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料到,只是接受与否,得由他决定。 璎炎兀鎏站起身来,走过铁心竹身边时伸手抚摸她的头,对她,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温柔。 错身而过后,璎炎兀鎏抬右手,小黑服落其上,左手指背滑过小黑黑亮的羽毛,轻声道:“我们回家。” 言毕,绝尘而去,好不洒脱。 萧千策走至铁心竹身旁,揽住她让她靠在他身上。 有他在身旁,她无所畏惧,问他:“这样的我,你还要么?”她没有自信,他是否会接受这样的她。 “我当然要,我们虽不能天长地久,但还可以朝朝暮暮。”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他的一生,何憾之有。 “很抱歉打扰二位谈情说爱,更抱歉的是你们连一朝一暮都不会再有,又何来朝朝暮暮。”猖狂的话音未落,院内四角分别现出四人,四人分别以狰狞可怖的鬼面具覆面,声音透过铜制面具更显冰凉寒彻。 铁心竹闻言冷声相讥:“既然知道抱歉就该自行离开,明知故犯岂不是自作贱。” “上一次中了‘女儿香’竟然相安无事,看来你不仅命硬,还有一张利嘴。” 铁心竹心道,还有比她的嘴更利更毒的,她二妹铁心菊整一个铁嘴银牙,说话绝对能够揶死人,她只不过学了两句而已,要不激怒她,她还不稀罕用呢。 “心竹,你小心,能避开我的暗卫,来人武功定是不差。”萧千策在铁心竹耳边嘱咐,而且就连在院外的随云和随雨都没有反应,事情更是稀奇。 “我知道,有你在,我才不怕。”铁心竹怕字一音还未落定,四个方向四把剑同时袭来,萧千策眼明手快流光骤出射向东面的刺客,刺客举剑格挡,二人趁着这个空档避向东面,铁心竹反手还一剑,刺向东面的刺客,然而剑袭中那人的身时破空而过,才发觉那人只是一道幻影,当下惊骇不已:“怎么回事?” “这个是‘十门阵’,十扇门,九死一生。”难怪他觉得不对劲,原来他们是落入了别人的阵中。 “哪一个才是生门?”铁心竹见刺客时隐时现,真的好头疼,若是光明正大的打,她才不惧这一帮小人。 “不用找生门,根本就没有,十扇门都是死门,落入阵中就绝不可能活着出去。”冷冷的话音徒的响起。 二人所有的挣扎、反抗都像是石沉大海,毫无目的的攻击只是徒劳的耗费体力而已。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要死也给一个痛快?”铁心竹吼道,声音难掩惊慌。 “我们慕门四大暗侍,只忠于慕家,你说我们的主人是谁?”刺客反问。 “那为何又要杀我?”要杀萧千策她还能理解,毕竟萧家灭了人满门,前来寻仇说的通,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杀她。 “因为你是我家主子称帝的一个变数。” “韩墨和慕家有什么关系?”一直不吭声的萧千策终于忍不住问道。御翰最有势力的权臣韩墨是唯一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人。 “你俩个将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死后问阎罗王去。”生怕被他二人把话给套了去,来人立马结束谈话。 “嘿嘿,我俩命硬,阎罗王怕是不敢收。”铁心竹嬉笑,话套的也差不多,他俩苦命鸳鸯的角色也该结束,扮弱者可不是她的强项。 那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萧千策念道:“乾门纯阳,坤门纯阴,同时引二门互攻,二门可破。” 铁心竹只管照着萧千策的话做,虽然出不了阵,但少一扇门,他们的威胁就少一分。 “震门破巽门,金克木;巽门破艮门,木克土;艮门破坎门,土克水;坎门破离门,水克火;离门破震门,火克金。” “这么多,我记不住,说简单点。”铁心竹叫道。 “朝前五步,引门,右斜下七步,再引门,正对门,始终保持以右斜下七步的跨度,见门就引,引满五扇后,循序攻之。” 铁心竹绕五边形转了一圈后,对萧千策笑骂道:“直接说绕一圈得了,那么麻烦。” 半柱香的功夫,十门已破七扇,四暗侍想要阻止铁心竹,却被萧千策用暗器阻了他们的行动。 “剩下的兑门,乃低洼之地,不是门是坑……小心脚下。”萧千策刚说完,铁心竹就踩了上去,被陷阱中的绳索绊倒,还好反映及时割断绳索,就地向后轱辘好几圈,险险避开几支从机关中射出的暗箭。 兑门是陷阱门,一旦触发即宣告此门已破。 铁心竹直滚到萧千策脚边,骂道:“混蛋,你怎么不早说。” 萧千策很无辜,明明是她自己不听完就冲上去的还怪他,他抓起躺地上的铁心竹,安慰道:“我的错,出去后再骂,就剩两扇门,再坚持一会儿。” 剩下两扇门,本该是生门和死门,若十门中真无生门的话,那他们可真出不去,除非外面的人破门,也不知随云和随雨有没有发现院中的不寻常。 被捞起的铁心竹死死抓住萧千策,五官扭曲,又是掉眼泪又是笑,还咬牙切齿道:“策,我肚子痛。” 萧千策闻言一震,才想起她刚刚那一跤摔的结实,再看她下面,已是一片鲜红,当下就慌了手脚。 一分神,被四暗侍钻了空子,四把暗剑横空而出,在袭向萧千策身上那一瞬间,一条黑鞭破空而下,打掉四暗侍手中的剑。 四暗侍再看时,却见十门阵已从外而破,执黑鞭之人,怒焰滔天,一连数招的凛冽攻势,令四暗侍难以招架,他们四人向来都是暗袭,明着和人打斗并不擅长,于是相互掩护,四下遁逃。 这破阵之人正是璎炎兀鎏,他为何又倒回来,只因小黑不停的叫,叫的他心烦意乱,本不愿回头,可又放心不下,所以厚着脸皮又回转去,由于那时十门已破其八,璎炎兀鎏一进院落便识破这奇门遁甲之术,剩下的两扇门他才不管,挥鞭将其击破,闯进阵中时正赶上先前的那一幕。 璎炎兀鎏也不去追那四人,直赶到铁心竹身边,看她疼的冷汗直冒,暗自恨自己做什么要将她交给一个残废。 “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璎炎兀鎏低咒。 “你有能耐,怎么又会让她离开你的身边。”萧千策不甘愿的反击,他也自责,但却不愿让情敌指责。 铁心竹深吸气的翻白眼,她都快疼死了,这两人还有心情斗嘴。 疼,他娘亲的疼,怎么没人告诉过她,生孩子会疼的,她现在说不生还来得及不? 铁心竹很难受,萧千策和璎炎兀鎏更难受,两个大男人一时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不知所措,回过神才想起要叫稳婆。 随云和随雨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璎炎兀鎏将铁心竹抱进房间,安置好。 “很痛是不是?”璎炎兀鎏也是着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废话,铁心竹横一眼璎炎兀鎏,想知道痛不痛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痛你就叫出来,没人让你忍着。”萧千策轻拍着铁心竹的脸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铁心竹抛出一个‘真的可以’的询问眼神,在得到两个男人的首肯后,管他三七二十一,扯起嗓子就嚎了两下,声音如何无法用文笔形容,只知道次日大街上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便是这惊天泣地的天外魔音。 ------------ 第五十一章 煎熬 冬日寒冷,房中此时并未点起暖炉,但屋内三人仍旧是满头大汗,一个哇哇乱叫的疼的在床上抱头乱滚,两个闷不吭声的急得在房里埋首瞎转。 ‘嘭’的一声闷响,两男人撞到一块儿,若是平时,定能为此打得头破血流,只是此时,天塌了也撼动不了二人半分,连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换了条路线继续转悠。 “我说,你俩别转了,我看……看着头晕,怕啥,我听说只要是女人就能生……生孩子,打仗那么难的事都过来了,生孩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呼……”铁心竹觉得好委屈,明明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她痛的死去活来还要分心安抚两个大男人,天理何在? 就不能让她全心全意、专心致志的痛吗…… 萧千策和璎炎兀鎏闻言同时停步、侧首,将铁心竹从上到下反反复复打量了数遍,一吸气、一颦眉、一叹气。 两个大男人心里想的是:你也算是个女人? 得,瞧瞧那两人的眼神,摆明就是在看一个会生孩子的男人,憋屈。 咦,铁心竹突然发现,她稍微分心不去在意肚子,阵痛感觉没那么疼了。 “陪我聊会儿呗。”铁心竹央求道。 “好,聊什么?”两个男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异口同声。 “聊将来,我们的将来。”铁心竹此时肚里是柔肠百转,心里是凄苦悲凉,那幸福美满的将来,她看不见至少也让她听见。 “我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好不好?”萧千策深知她是野惯了的人,天下才是她的家。 “好。”她喃喃应声。 “北方的大草原一碧万顷,我们可以在蓝天白云下牧马放羊……” 她思绪随之飘扬,仿佛天也苍茫,地也苍茫的辽阔景象就在眼前,而她和他就驰骋在这天地之间。 “南方有山水之乡,峰峦叠翠、碧水妖娆,我们荡舟其间,饮酒作乐……” 画面忽然一转,一小舟穿浪,过万重山,而她和他举杯同欢,叹人生无憾。 “东海瑰丽,我们可乘船出海,赏烟波浩淼,看日落日出……” “西面群山巍峨,山中终年氤氲缭绕,我们可隐于昆仑之巅,避江湖之远……” …… 他二人一人一句,将天下的秀丽通通呈于她眼前,原来天下还有这许多地方她未曾去过。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和谁浪迹天涯,又是和谁四海为家。 她只知道她真的很幸福,因为不论身在何处,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乐土,不管那里是天上、人间还是地狱。 她真的恨自己的渺小,恨自己的无能,累的策药食罔效,命不久已;恨她伤了阿鎏的一片真心,负他到底;连肚子里的孩子,她都不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她究竟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与其让孩子生下来等死,还不如现在就一了百了,这种想法一产生,立即就在她的脑中纠错盘根,铁心竹摸上腰侧青冥,毫不犹豫地抽剑,双手握住剑身照着腹部就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青冥剑光一闪而过的同时,两只手掌同时伸来,不顾一切的抓住锋利的剑身。 她湿了眼眶,朦胧中看见一簇鲜红顺着青冥优雅的剑身滑落,那血,有她的,也有他们的。 “松手!”璎炎兀鎏暴喝,她居然想死,他们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乖,听话,我们还有时间,相信我,我一定保你和孩子平安无事。”萧千策对她安抚道。 她信他的话,但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手上的力道并未消减半分。 趁着铁心竹分神之际,璎炎兀鎏点上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和萧千策联手掰开她握住剑身的双手,顾不上自己,先为她止血包扎,怕她再寻短见,将她双手牢牢缚在床头后,才替她解开穴道。 那罪魁祸首的青冥,被萧千策一脚踢向门外。 “哎哟,谁呀,乱扔宝剑。”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凤药差点被飞来的青冥宝剑刺中,气愤之下嚷道。 萧千策一听那熟悉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凤药跟前,揪住凤药的衣领,就地拎了起来,沉声呼喝道:“把‘不离’的解药给我。” “‘不离’没有解药,当初你们俩兄弟一人要‘不离’,一人要‘不眠’,我就告诉你们药效了的,除了不停服药,没有别的办法。”凤药说的不急不缓,一手拍着萧千策拽着他衣领的大掌,那一手的血把他的衣服都弄脏了。 “我哥把‘不离’全都毁了,你再多做点,越多越好。” “不可能,‘不离’要求药性不能有一丝偏差,同一个丹炉里炼出的药就那么一百粒。就算照药方再炼,因药草生长的环境,制药时的工艺,炼药时的温度都不可能和先前那一炉一模一样,所以药性和先前的也有差别,要是别的药能够代替,那么这药就不会叫‘不离’。”凤药的意思,就是只有那一百颗‘不离’,再无其他,要他绝了此念头。 萧千策松开凤药,回转身时,却听凤药道:“你真相信阿御把药给毁了么?” 萧千御给那人服下‘不离’,就证明那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既然如此,这么决绝的事以阿御那种凡事都留一条后路的人来说绝不可能为之。他一个外人都能明白的道理,而向来聪明的阿策如何会看不透。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 被凤药一点,萧千策心里也有了底,打算等她安定下来,他便去向萧千御讨‘不离’。 凤药踱步进入屋内,走到铁心竹身边,见她双手被缚,刚刚在外面偷看到先前的一幕,于是对萧千策和璎炎兀鎏教育道:“她一个待产的人本来心绪就不稳定,你俩还说那么多刺激她的话,换了谁都会想要自杀。” 二人面面相觑,哪里知道好心会做坏事,想她一向都很坚强,谁会想到此时竟如此的脆弱。 “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稳定她的情绪,让她安心。”凤药说话的同时将手伸向铁心竹的颈项间,探脉。 良久,凤药闭眼长叹,而后嘴角勾起一弯浅笑。原来,那个一向疾言厉色,不苟言笑的阿御居然也是个多情种。 “把这颗药吞下,不要多想,我保你母子平安。”凤药从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一颗药丸,让铁心竹服下。 “这是什么药?”璎炎兀鎏抓住凤药的手臂质问。 “有悔。”凤药说话的同时挣开璎炎兀鎏的扼制,将‘有悔’送入铁心竹口中。 “你俩好好说话,让她省点体力,等会儿稳婆来了她还有‘硬仗’要打。”凤药吩咐道,他知道生孩子可是体力活。 “你不替她接生?”萧千策出现在凤药身后,话语一片冰冷。 “我是神医,又不是接生婆,关于生孩子这一块,我不会。”凤药叫道,最后一个‘会’字才刚出口,就被萧千策拎起后领给扔了出去。 不会接生在这里晃个屁,看了就碍眼。 萧千策和璎炎兀鎏因有了前车之鉴,所以说话格外小心,可是一心急就难免出错。 “心竹,生孩子没什么,就跟翻山一样,翻过了就好了。”萧千策也是慌了,于是胡言乱语。 “你生过?”铁心竹沉声一句,当即将萧千策拍了个七窍生烟。 他是没生过,悄悄爬走。 “人说生孩子一回生二回熟……”璎炎兀鎏后面的话在看见铁心竹欲杀人放火的眼神后自动消了音。 “第二回?”铁心竹冷冷的吟道。她要是再生第二回她就是猪。 哇,他在说什么呀,第一回都还没生下来,哪来的第二回,璎炎兀鎏真想拍自己一巴掌,已经懵傻的他躲到一旁暗自伤心。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铁心竹忍痛道。 两个男人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那么大的孩子从哪里生出来?”这个问题相当值得探讨。 两个大男人懵了,是呀,从哪里生出来? “从嘴里吐出来?” 铁心竹怒目圆睁,你吐一个试试。 “开膛剖腹?” 铁心竹欲哭无泪,真要开膛剖腹她宁愿先咬舌自尽。 门外被扔出去的小男人听到那三人的对话当即倒了,笑倒的。 稳婆要是再不来,屋里的女人怕是要被那二人吓死了。 可是说到稳婆,怎么还不来。 说来也是巧,青州城今日生孩子的人还真不少,随云和随雨分别找了好几家,都找不到空闲的稳婆,无奈之下随雨只好回太子府,让人去宫里找人,随云干脆找到别人正在生孩子的人家,在房顶上等那家孩子刚落地哭出声来,立马击碎屋顶砖瓦冲了进去,抢了稳婆就走,这一举动惊的屋内丫鬟尖叫连连。 那家男主人惊骇不已,还以为遇到了强盗,匆忙赶进屋内,老婆还在,孩子也没丢,独稳婆不见了踪影。 随云扛着稳婆急速赶回落风居,进门后刚将稳婆放下,那中年妇女照着随云就是一顿骂,女人的嘴有多毒完全在这个女人身上充分体现了出来,要不是有求于她,随云铁定挖一坑把这女人给活埋了。 王婆是个接生老手,做稳婆这一行也有二十年了,什么场面她没见过,可这一家子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就看着这两个大男人眼巴巴的望着她,让她一定要救他们的夫人,王婆当即腿软,一妻二夫,千古奇谭,她的思想跟不上。 再怎么惊讶,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救人要紧,可一接手,才发现他们什么都不懂,于是对着堂堂一国王爷和太子呼来喝去,唤这个去烧水,要那个去准备各种接生要用的东西。 两个如此高傲的男人,连一国皇帝对他们说话都极为客气,被人这么呼喝还是第一次,但却没有任何怨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 众人正忙乱的时候,随雨带着宫里的人急忙赶来,训练有素的宫人立即分散开来,各司其职。 虽然一切都开始井井有条,但时不时从房里传出的叫喊声还是让各个宫人心慌不已,她们心慌什么?只因院落里两位被稳婆轰出来的‘大神’,已经将院落破坏殆尽,石桌、石椅、石狮子全都变成了小石块,回廊的柱子几乎全都裂了,墙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洞,总之就是一院狼藉。 她的嘶喊声,挠的他们心慌意乱,从白天到黑夜,已经整整过了三个时辰,他们滴水未进,觉得时间太过漫长,如果不找点东西发泄,他们一定会疯掉。 当再也找不到可以拆,可以砸的东西后,二人终于将黑手伸向对方,不使用任何武器也不出一点内力,单凭一双拳头,想要把对方撂倒。 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全凭一双拳头说话,直到连拳头都挥不动了,二人才仰面躺在院落中。 即便这样又如何,他们不能代替她受苦,仿佛这样做才会舒服一些。 “那家伙,我不会放手。”这是璎炎兀鎏对萧千策下的战书。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可趁。”萧千策沉声应战。 凤药闲晃至二人身前蹲下,啧啧,下手还真狠,脸上的淤青可要浪费他不少膏药呢,看这二人这么折腾,他怕孩子还没生下来,这两个家伙就先挂了,可是于情于理他又非管不可,一个是未来的老丈人,一个是未来丈母娘的心上人,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就勉为其难让他们安心点吧。 “你两放心,她的情况很好,虽然是早产,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肚子里怀的是两个,所以宫腔比怀一个的要满档的多,提前一点生产反倒顺利,更何况她的身体比很多女子都强健,所以,安心等待就好。” 安心等待,他们如何安心的下,都六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声音也越渐微弱。 “还要等多久?”孩子不落地,他们安心不了。 “快了吧,毕竟是第一胎,时间长是正常的。”别说他们着急,凤药其实也蛮急的,毕竟他等的是他的小娘子嘛。 话音刚落,屋内传出婴儿颇洪亮的啼哭声,在深夜更是响亮,凤药一听,欣喜的跳了起来,不愧是他的小娘子,连哭声都那么惊天动地。 凤药屁颠屁颠的奔向产房,哪知身后同时伸来两只魔手,措不及防之下被萧千策和璎炎兀鎏同时将头按下,听的“扑”地一声,凤药头陷地,想想若是白日里,定能看见扬起的一片尘土。 萧千策心道,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他家心竹生孩子,他凤药高兴个屁,敢挡他的路,想死直说,他正愁没处发泄呢。 走到房门口,见一宫侍开门而出,在房门上挂了一张绣帕。看见两个男人一脸鬼样,差点失声尖叫,看清楚璎炎兀鎏的装束后,才余惊未定的俯身叩拜,回禀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产下一女婴。” 璎炎兀鎏正待要闯进房中,被侍女拦下,让他在外等候,因为还有一个婴孩还未产下,说完即掩上房门,将两个心急如焚的男人阻挡在门外。 两个男人蹲身在房门口,一脸憔悴,哪里有王爷和太子的模样,分明就像是逃灾的难民。 这一等,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等到第二个婴孩的啼哭声,本来已经一动不动的两具‘尸体’闻声立即诈尸,跳将起来,不等宫人开门就踹门而入。 这巨大的声响也许吓到了才出生的婴孩,哭得更是响亮,就连早好些时辰生下的女婴也哭了起来。 第二胎是男婴,宫人前来贺喜声不断,两个男人哪里听得进去,直扑到心系之人的床边。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黎明,近乎一日的煎熬,让她变的好憔悴,铁心竹觉得就差那么一口气,她就快死了,她想伸手抓住眼前的男人,却看见两只手同时伸向她,她抬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该抓谁的,就在此时,她失了所有的力气,手臂无力软下。 两个男人同时抓住她落下的手臂,萧千策拍着脸,璎炎兀鎏摇晃着手臂,一直叫嚷着让她醒过来。 床上的人却突然坐起身来,抓起周身能扔的东西就往两个男人身上砸。 “滚出去,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的。”铁心竹吼道,她这样子哪里是虚弱的样。 两个男人倒是禁了声,可偏偏两个孩子哭闹不休。 “孩子拿去扔了!”他娘的,哭什么哭。 铁心竹抓过被子蒙头就睡,受不了了,简直是不让人活了,这一躺下,即便孩子再怎么哭闹也没吵醒她,她真的太累了。 见她不但平安无事还如此生龙活虎,两个大男人居然相互拥抱,彼此安慰对方,过去了,噩梦终于过去了。 等一切恢复平静,宫人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璎炎兀鎏的跟前,璎炎兀鎏一看那两孩子,头大身小,面上还有皱纹,像两个小老头似的,不禁说了一句:“好丑。” 萧千策在一旁低笑,再丑也是他璎炎兀鎏的种。 宫人忙解释,说刚生下的孩子是这样的,养两三天就会变好。 不过,丑是丑,但只要是她生的,就算是怪物他也会当成宝。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五十二章 天伦 铁心竹躺床上仰天长啸,她到底哪里碍到老天爷的眼了,怎么这样折磨她,她的日子过的是窝囊、肮脏还憋屈,感情就是把她往死里逼嘛。 生完孩子的三天里,她就只看见几个老宫人在眼前晃,一个个都是生面孔,对她虽然恭敬,但却更加严厉,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让。想想自己以前号令三军时的情景,军令一出,谁敢不服,那时的自己多威风,现如今呢,她连几个老宫人都吩咐不动,真是窝囊至极。 她想洗澡,可没人给她打水,闹腾的凶了,就见几个老宫人一拥而上,连拉带扯,扒光了给她擦一遍身子,然后立马又捂严实了塞被窝里,几个老婆子轮番说教,说女人坐月子讲究很多,反正就是连唬带吓,说要是养不好以后会落下病根子,搞不好还会半身不遂,结果活生生的把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唬的跟个三岁小孩一般,老听话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铁心竹是放弃抵抗了,其实她们对她真的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她懂得该怎么感恩,于是也就随她们折腾。有时候还会因她们体贴的话而莫名的感动,偷偷捂被窝里呜咽。 看护铁心竹的老宫人趁她睡着了,于是和刚从外面回来另一位老宫人小声地聊了起来。 “外面可热闹了。” “咋了?” “两个小主生的标致可爱,外面排着队的抢。” “谁那么大胆,太子殿下哪能放任他们胡来。” “也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领了一大帮子人天天和太子殿下抢小主抱。” “我也想去瞧瞧。” “我带你去,前院真的好热闹。”两老宫人说完蹑手蹑脚的缩出了房间。 铁心竹真的好想哭,都是一群没良心的,她就说这几天怎么看不见熟人,感情是有了孩子就不要娘,真真可恨,那孩子她都还没看见过,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名曰:嫉妒。 铁心竹披上一件白色的拽地长袍,往前院而去,一出房门,便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整一个被强盗洗劫后的景象。 怀着好奇心一路走来,越是临近前厅,人就越多,但却一点都不杂闹,大伙说话都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了孩子。 虽然刚生下不久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可有人就是喜欢抱着玩,这不,奶娘才将喂饱的孩子放下,转个身的功夫孩子就没了,不用找,准又被人抱去玩了。 璎炎兀鎏抱孩子是抱上了瘾,眼看着孩子从丑八怪变成现在这般粉嫩诱人的可爱样貌,他哪里舍得放手,走也抱着,坐也抱着,连睡觉都抱着,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似的。 这可急坏了凤药,整日跟在璎炎兀鎏身后转悠,就是没机会下手抢人,呜呜,他的小娘子他连碰都还没碰一下,更别说抱了。 两个孩子璎炎兀鎏更喜欢女孩,不仅是因为女孩比较像铁心竹,最主要的是因为女孩早出生,没让心竹受太多的苦,男孩他不是不喜欢,也许是心理上的原因,他总觉得男孩长的像那个碍眼的萧千策。 女孩抱不了萧千策只好抱男孩,可别说,男孩只要一哭,萧千策接手一抱立马就不哭了,奇哉,而且男孩的眼睛最像他的心竹,大眼勾魂啊……最令萧千策颇感安慰的是,两个孩子,长的都不像璎炎兀鎏,他怎能不乐。 下面的人也分成两拨,一拨是公主帮,一拨是王子派。红莲和竹瑶喜欢女孩,于是围着璎炎兀鎏转,随云和随雨喜欢男孩,萧千策抱不动时他俩就轮流来。 大厅上两堆人又逗又笑,全都变成一群孩子,好不开心。 铁心竹见此情景充分相信,她是彻底被人给遗忘了,她也好想融进他们之中,和他们一同分享喜悦,她也想抱抱孩子,真的好想。 然而铁心竹刚走近萧千策身边,伸手想要抱孩子,就见萧千策抱紧孩子转向另一侧,自言自语道:“我们是招人嫌的,有人叫咱滚呢。”语调委屈,像极了饱受婆婆欺负的小媳妇样。 铁心竹碰了个大钉子,于是只好转战璎炎兀鎏身边。 “阿鎏,那个孩子我可不可以……”铁心竹指着璎炎兀鎏怀里的孩子道。 “不可以。”璎炎兀鎏不等铁心竹那一个‘抱’字出口就断然拒绝。 “有人好狠心,连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要扔。”璎炎兀鎏边说边恨一眼铁心竹,然后收回目光,将一片柔情投注到孩子身上,哄道:“宝宝乖,娘亲不要爹亲要,娘亲不疼爹亲疼……” 铁心竹当下就傻眼了,可是仔细想想,她真的有说过叫他们滚的,也说过要扔孩子的,天啊,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 再回过头想来,自从她知道自己怀了孕,曾有几时想起过孩子,顾虑过孩子,孩子能平安出生全靠他们自己的造化,铁心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配做那两孩子的娘,于是阴侧侧的萎缩到一旁的椅子上抱膝而坐,样子好萎靡。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好好疼爱孩子,不再任性胡闹,让孩子受到一点点威胁,真的,她发誓。 “知道错了?”萧千策的声音就算是责备也还是那样温柔。 某人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的是歉意,她这般温顺的模样差点就让萧千策缴械投降,拱手将孩子让出,憋了半天才稳住心神,这个教训要给足,否则眼前的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会再犯。 可是,偏偏有经不起诱惑的,璎炎兀鎏就乖乖的把孩子递到了铁心竹面前。 叛徒,萧千策心里骂道,明明商量好的要一起治那家伙的坏脾气,没想到节骨眼儿上那人居然叛变,那他算什么,拆散人母子的恶棍么,横了一眼璎炎兀鎏,却见他对自己摆出挑衅的眼神。 哦,原来他璎炎兀鎏是想扮白脸,而让他来扮黑脸,没门,萧千策也不甘示弱,献宝一般的也把孩子递了出去。 “你们……”铁心竹哽咽着抱过两个孩子,看着孩子就哭,惹得两个孩子也开始哭,一大两小哭得是闻者皱眉,听者闹心。 可是,铁心竹的眼泪压根儿就是天上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止了声,再一会儿的工夫就开始得意忘形,抱着两孩子乱窜乱跳,冷不防的铁心竹踩到长袍,这一绊,手里的孩子没抱稳,两孩子直接飞了出去。 这可吓坏了众人,只要是会功夫的全都飞扑过去接孩子。 随云和凤药眼看就要够着女婴时,璎炎兀鎏扬鞭缠住孩子,再一收鞭,孩子安全的回到他怀里。凤药趴地上捶胸顿足,他就差那么一点就摸到他的小娘子了。 另一边的红莲和随雨却因扑的太急,红莲抓住孩子搂进怀里却撞进随雨的怀中,可怜的随雨就这样做了肉垫,被红莲硬生生地压倒。 见孩子安全了,众人才松一口气,目光全都扫向罪魁祸首的铁心竹。 铁心竹趴地上哀叹,完了,她这辈子是别想再碰孩子了。为何刚刚没人来拉她一把,而全都去扑孩子,她的命太苦了。 萧千策耸肩做无辜状,他可是第一时间赶去抓她的,只可惜没抓住而已。 做娘的虽然是鲁莽了点,但有两个精明细致的爹,想来孩子肯定能够平安长大吧,肯定?应该?可能?也许?…… 天知道。 就在众人稍微安心之时,却忽的听见一声闷哼,然后响起一声“变态”,紧接着又是一声既响亮又清脆的巴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红莲的脸像猴子屁股一般红,抱着孩子埋头奔走,匆匆将孩子交到萧千策的手里后立马跑了个没影没踪。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和印着鲜红五指印的随雨。 这是为什么呢?只因红莲倒在随雨身上后,觉得身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侧腰,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这一摸便触到随雨因红莲的撞击而兴奋的下身,然后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随雨捂着差点被红莲掐断的命根子无力哀叹,到底是谁变态,她抓那么狠干啥,又没有深仇大恨,她要废了他么。 随云走上前轻拍随雨的肩,安慰道:“要不干脆做女人得了。” 随雨咬牙切齿,但想想自己若真生气不就正中了随云的计,于是学了女人的娇弱,偎到随云的怀里,娇声道:“我若做女人,那你娶我吧。” 随云身上当即跳出数不清的鸡皮疙瘩,然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将军太勾魂☆☆☆—————— 圆月冰凉,泻下一地冷光,使冬季的黑夜越加严寒。 月光下两男子傲然挺立,如同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祗,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昭示着他们天地间主宰的身份。 只不过,神不懂情爱,更不会眷恋凡人,而他们却深爱着一个她。 “明日我要去燕云十州巡视民情,短时间内不打算回来。”璎炎兀鎏神色自若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萧千策俊眼半眯,修眉微拢,他清楚,眼前的男人是想放手。 “我不需要你同情。”他虽然命不长,但还不是残废,不需要别人怜悯,何况那个女人他宁愿他抢,也不愿他让。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放手,我只是把一件至宝暂时交给你保管,你若保护不好,我随时都会把她抢回来。”他说过他不会放手,他会一直为她守候,盼那么一天,她会回头,因为他坚信,他和她的缘分还没到尽头。 萧千策不禁失笑,这一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输了,他只知道他没有赢。 临走前,萧千策转身对璎炎兀鎏提醒道:“注意日常的饮食,提防你大皇兄。” 他既然可以翻手为云,当然也可以覆手为雨。 ------------ 第五十三章 争食 在孩子生下来的第十天,璎炎兀鎏走了,没有任何告别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有缘再见。 铁心竹将纸条揉成团,一弹指,连同烦恼一起弹出她的世界。 呵呵,那人走的还真是潇洒,她本来还打算告诉他,孩子是他的骨肉,然后把两个累赘扔给他,和策云游四海,了此余生,现下可好,两个拖油瓶只能自己带着。 不过这样也好,他俩之间没有牵扯,断干净了才好。 次日,一切收拾妥当,萧千策带着铁心竹和两个孩子,准备先返回他在贺南的行宫,随行的人不多,只有随云、随雨、红莲、竹瑶以及数十个暗卫。 青州到贺南并不算远,只不过五六日的行程,但是萧千策和铁心竹一个是重伤患,一个是刚生下孩子的人,都经不起舟车劳顿,于是一行人走走停停,一日的行程要走上两三日。 这一路上红莲和竹瑶也从随云和随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概知道了那三人之间的纠葛。他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缘深缘浅罢了,而情来情去也是随缘而已。 这一晚,因白日里走的缓了点,一行人无法在天黑前赶到城镇,所以只好借宿一家民宅农院,这家的主人倒是热心,空出一间小房给他们住,好在有两辆马车,随云等人可以在马车上熬一宿。 临近深夜,众人刚刚入梦,两孩子便开始哭,铁心竹和萧千策抱着孩子哄了半天也不见那两小子消停。 “会不会是生病了?”铁心竹问道。 “哪有两个一起生病的。”萧千策回道,用手去擦初夏嘴角的口水时,就见初夏嘴张的老大,萧千策将手指伸到宝宝嘴里,宝宝立刻开始吸吮。 得,原来是饿了。 “这两只是猪呀,睡觉前才喂了的,这才半个多时辰,怎么就又饿了。”铁心竹怪叫道。 不满归不满,孩子还是得喂,这可是她分内的事。 萧千策看着那两小屁孩子粉嫩的脸颊一鼓一鼓,吸的好卖力,不禁在想,有那么好喝么。再瞧瞧那人敞开的衣襟,胸前一起一伏,好不诱人,俊眼半眯,邪念忽上心头。 喂饱了两个小的,铁心竹把两孩子安顿好,才躺下,就见萧千策压了上来。 “心竹。”他轻唤道,声音柔且轻,但却充满了掠夺的气息。 “干嘛?”铁心竹随口问道,然而从他的眼里,她看见了一种叫情欲的东西。 “我也饿了。”颇具诱惑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什么?铁心竹梗着脖子向后缩了缩,他那满是**,不对,是满是情欲的眼神令她心如火燎。 他的爪子伸向她,把往后瑟缩的她抓了回来,猎物就在眼前,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扑上去,咬住脖子,撕裂皮毛,喝血,吃肉……这是铁心竹想象的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情景。 而现实中也好不了哪里去,铁心竹惊愣不已,策的表情好天真,好纯真,可是他的行为却好恶劣,好可恶。他居然不知羞的抢孩子的口粮。 天啊,她不要喂了两小的,还要喂一个大的,要把这头野兽喂饱,她不被榨干了才怪,所以她扭捏的挣扎,为啥扭捏呢?他的碰触令她疯狂,他的欲望不小,而她的就更大,她真正想要逃避吗,才不是,说白了她也不是什么小白兔,和他属同类,都是——狼。 她会邀请他,会取悦他,他也毫不客气,吃干抹净那是必然。 人生苦短,及时寻欢作乐并不为过,她只要珍惜所有,抓住现在,享受他给予的一点一滴,不管是痛还是快乐,她都会去——享受。 他埋首在她胸前胡闹时,就像是一个索要糖果的大孩子,永不知足。 他眷恋她的温暖,她依恋他的温柔,两个饥渴的灵魂,只有寄宿在对方的身体中才会得到满足。 爱是什么?没人能够说的清楚,而他们诠释的爱,是灵魂之间的契合。 就算有一天,他们之中的一人先离开,另一人也能带着曾经的记忆,继续走下去,不离不弃就是永不忘记。 几番痴缠,道不尽一室温柔…… 铁心竹不敢相信,他真的是心力交瘁之人,平时看起来好憔悴好令人心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貌,干嘛做这种事的时候体力就好的惊人。 她半伏在他身上,用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他,小声嘀咕道:“骗子,明明身体好的很,干嘛装虚弱惹人伤心。” 萧千策一听,故作虚弱状,嬉笑道:“这还叫体力好呀,想上次我在受重伤的情况下都能要了你六次,今天才做了三次,力不从心啊。”最后一句,他故意说的意犹未尽,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悲哀被他表现的淋漓尽致,若用在别的事上,定能让人为他拘一把同情泪。 “滚吧。”铁心竹才不上他的当,话虽然狠了点,但她却用手抚摸着他胸前的结痂,靠近心脏处的箭伤,最让她心痛不已。 萧千策见她又开始神伤,笑着撑起身子,楼上她的腰,调笑道:“怎么,不满足,还想要?” “啥?”铁心竹错愕非常,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呵呵,就是她这种呆愣的表情,让他百看不厌呢,她不适合多愁善感,他的她应该洒脱超然,无忧无虑才对。 他不要她为他伤感,他只想看着她笑、看着她跳、看着她闹。 “我想再来一次应该问题不大。”他虽说的勉强,然而行动上却是迫不及待。 他娘的,口是心非,铁心竹不禁低骂,她可受不起他的折腾了。 “我要睡了。”铁心竹一翻身,扯了被子蒙头就睡,只留给萧千策一脊背影。 “可是我又饿了。”萧千策不依不饶,动手扯那碍事的被子,身子又贴了上去…… 他要让她没时间伤感,只记住他的柔情蜜意。 屋外守候的随云和随雨,马车上歇息的红莲和竹瑶于是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萧千策,你给我滚。” “不要。” “啊……求你了,孩子会饿死的。” “不会的。” “你都吃完了,他们吃啥。” “放心,我明日就叫随云和随雨去找刚生完小崽的牛、羊、猪、狗,饿不死那两个小崽子就是了。” 随云和随雨心道:他们能不能不去。 红莲和竹瑶为两小主子抱不平,牛、羊还可以接受,这猪和狗就太过分了,又不是猪仔、狗仔。 两个小主,真的能平安长大?看来她们得多求老天保佑才行。 ------------ 第五十四章 追击(上) 天叶寺的山脚下一迎风亭中,两男子对弈其间。 一个锦衣玉带华贵非常,一个是出家人打扮,虽是粗布衣衫,却掩不住玲珑秀丽的姿色,如此绝色若是女子还好,但放在男子的身上就真是最大的悲哀。如果仔细观察二人,他们的五官倒还有一、二分相似。 一局终了,白子险胜。 “思凡,想不到你在佛门清修数十载,棋艺大有精进。”忆起三十年前,这家伙可是连棋都不会下的。 “在寺庙里,也只有下棋这一事比吃斋念佛有意思。”慕思凡苦笑道,他只是孰能生巧而已。 “这地方倒能收敛你爱胡闹的性子。”还记得十五岁时的他,活泼好动,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只是时光流转,再回不到从前。 慕思凡但笑不语,他是真心希望自己从未变过,他的世界若是只有爱没有恨该有多好,他便不会在爱与恨之间徘徊。然而最后他还是选择去恨,他所有的痛苦,他要他们百倍偿还。 他的世界,恨比爱深。 多年的清心修行,让慕思凡学会看人,以前单纯简单的他也学会了暗藏心机、察言观色。他清楚眼前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二哥,表面上虽然对他体贴关怀,而内心里无非是想要他手里面慕家家主的权利。 他会将手里的权利给他吗?当然会。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他手中的一切都是他复仇的工具,而他的这个二哥是最好的人选,他一心想要皇权,正好可以利用他的野心来完成他复仇的心愿。 他不知道,等复仇之后,他的世界还会剩下什么。 慕思凡从怀中掏出一块方绢递给面前的人,那人拿在手中端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不过是一张璇玑图,有何特别之处?” 所谓的璇玑图其实就是以八百四十一个字排成的文字方阵,文人墨客喜欢用其来推敲诗句,虽然玄奥,但并非什么治世的锦策。 “这不是璇玑图,你把真正的璇玑图拿来和它比较,相同的位置如果出现不同的字,那么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张图表面上和璇玑图大致相似,但其中一些地方的字却有不同,若把这些不同的字找出来,按顺序拼凑在一起,便是慕家在御翰各个地方的兵力分布,哪个地方有多少人马可用都详细的记录在其中。 那人将图小心收藏在怀中,又同慕思凡寒暄几句,于是告辞。 “慕扬凡,下一次,不用故意输给我。”慕思凡双手托腮,一脸无邪道。 他的二哥,十八岁的时候就以精湛的棋艺而闻名,天下能与之对弈之人屈指可数,那样的高手岂是他这个棋艺平平之人能够赢的。除非他故意输,只因为自己有价值,所以他才讨好他。 话音稍顿,慕思凡又对背对着自己的人道:“哦,我差点忘了,慕扬凡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现在这世上有的只是韩墨韩大丞相而已。” 当初慕家被灭门之时,他聪明的二哥亲手把自己的至交好友送上黄泉,抓花那人的脸顶替本该赴死的他,而自己却顶替那人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世上。 韩墨一听此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 “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做,我若死了,就再没有可以支持你的势力了。”慕思凡提醒道,表面上看是为韩墨好,实际上是在提醒他,不要妄想杀他,对他没有好处。 因为他一死,慕家的势力便会烟消云散。 “最后一句,没事不要再来找我,弘裕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世人都说他文弱,可只有他知道那人的暴戾,人前的温雅只是表象。 其实要是没什么大事韩墨也不会来这里找慕思凡,只因为四暗侍传回的消息,令一向冷静的韩墨都深感事情的棘手,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仅铁心竹未死,就连萧千策也还活着,一但那两人回到御翰,韩修假传圣旨的事肯定瞒不住,到时候他韩家势必要反,只可惜时机还未成熟,硬来的话成事的可能只占五成,这一反,他可就没有退路,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轻举妄动。找慕思凡就是为了要慕家暗蓄的兵力。 而韩墨也如愿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好让他安排布置妥当,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赶在那萧千策和铁心竹回到贺南前将二人斩草除根。 可是那二人亦非等闲之辈,以前是他韩墨太小看了那二人,这一次,他布下天罗地网,定要让那二人插翅难飞。 ——————☆☆☆将军太勾魂☆☆☆—————— 提问:孩子是拿来做什么的? 回答:当然是拿来玩的。 赶路无聊,众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玩孩子,怎么个玩法呢,两个小家伙身上的小被子一个是龙纹,一个是凤纹,由萧千策负责来包裹,然后让众人在不能看见孩子脸面的情况下来猜哪个是初夏,哪个是夜荷。猜对的奖励是宝宝香吻一记,猜错的,哼哼,换尿布,洗小屁屁的事就交给那人了。 可为什么是萧千策来包裹孩子呢,只因不论谁包裹的孩子他都能轻易分辩出来,所以让他猜根本就没悬念。铁心竹为此就很纳闷儿了,她这个亲娘不看孩子的脸都分辩不出来,萧千策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某人作弊,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问萧千策他是如何分辩的,萧千策笑眯眯的指指自己的脸颊,那意思是,亲亲就告诉她。 铁心竹无奈之下只得在萧千策脸上香香一下,唉,她是真的不想给孩子换尿布的。 萧千策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悄悄对铁心竹道:“你看仔细了,爱动的那个是夜荷,不爱动弹的那个是初夏;仰面时手脚伸张的是夜荷,曲缩的是初夏;不侧头的是夜荷,爱侧头的是初夏;还有……” 铁心竹感到汗颜,她这个做亲娘的都没有观察的这么仔细。这个男人真的好细心,她真的好幸福,她是哪一世修来的福气让她今生能够捡到这样的宝贝。 这样一来,当然是随云等人轮流输,玩了大半天,接下来一个月内换尿布的人员安排就定下来了。 岳阳城是大金南面的边境城镇,出了岳阳城再往南行便是贺南了。众人在城中的一间客栈住下。 半夜时分,本该宁静的客栈却突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便杀入一帮黑衣人,招招阴狠毒辣,由于刺客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又来的突然,暗卫一时也被杀的措手不及。 “主子,我断后,你们先走。”随雨接过眼前的阵势吼道。 萧千策看一眼情势,只见刺客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恋战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于是对随雨说一句保重,带着铁心竹和孩子先行离开。 “随雨,我来帮你。”红莲不走,使双刀杀到随雨身边。 随雨横空一剑,当下将一刺客劈成两段,喘息间对红莲吼道:“快走,去帮主子。” “随雨,那你呢?” “没关系,我能应付。” “刺客会越来越多的!” “我好久没开荤了,正好可以杀个痛快!哈哈,大不了和他们同归于尽。”随雨剑锋凌厉,说话间又让两名刺客毙命。 “不要……”红莲不知为何,在听见随雨那一番话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红莲沉默,是,她是看上他这个变态怎么了吧。然而这一句她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虚晃两招,转身杀出客栈,没有回头便匆匆没入夜色之中。 随雨,想知道答复就给她活着回来。 随雨嘴角含笑,来不及回味红莲刚才失常的举动,便被蜂拥而至的刺客所淹没…… ------------ 第五十五章 追击(下) 一通厮杀后众人逃离客栈,然而刺客紧追不舍,萧千策和铁心竹各抱一个孩子,在随云和红莲的掩护下且杀且走。 由于城门紧闭他们出不了城,于是只能在城中小巷间避走。萧千策预料到会有人来追杀他们,所以安排了人手在岳阳城外接应,他认定两国的交界处是最佳的下手地点,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他却棋差一着,万没有料到那些人居然如此大势的在城中就动手。 岳阳城怎么说也是大金边境重地,没有道理发生这么大的事驻守城中的官兵却没半点动静,难道说这里的守军和刺客是一伙的,越想萧千策越觉得事情不妙。 “策,这样不是办法,帮我解开脚踝上的铃铛,要不他们仍然会循声追来。”铁心竹埋怨道,脚上的东西简直就是在告诉追兵他们的位置。 “拿不掉,那东西现在和你是一体,靠吸食你的血气为生,只有你死了它才会自行脱落。”奔走间萧千策解释道。 “就没别的办法?”铁心竹急道。 “有。” “快说啊!” “砍断双脚。” 呃,铁心竹奔泪,那她还是继续挂着吧,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加油跑吧。 四人逃进一处深巷,在其中解决掉数名刺客,正要继续逃走,闻得一侧的高墙内传出几缕莺声燕语,当下萧千策给众人示意,四人全都越过高墙。 到了墙院内,才看清楚这里是一家妓院的后院,赶巧此时有一女子骂骂咧咧而来,四人连忙躲在假山之后。 那女人也有几分姿色,只不过年纪稍大一些,拼不过那些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今夜便少了恩客,气闷之下只得回屋睡觉。 “随云,摆平那个女人,我们要那间屋子。”萧千策命令道。 随云躬身领命,才走出一步,就被铁心竹抓住:“随云,可没叫你杀了她。” 随云当即露出一脸苦相,那要他怎么摆平? “给那女人钱,让她到别的地方睡去。”萧千策提示道,真是个二愣子,连摆平女人都不会。 随云领命而去,半晌过后,就见先前还怪叫的女人拿着一叠银票兴高采烈的出了房门。那女人前脚刚走,萧千策等人后脚就摸进了屋。 三人一见随云,全都笑的东倒西歪,那家伙,脸上还挂着口红印。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那女人的恩客大多都是一些粗鄙之人,哪里见过像随云这般英俊的小生,倒贴钱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却主动送上门,那女人当然热情,于是抱着随云就亲,吓的随云赶忙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给了那女人,盼她快走,所以那女人才会有‘一叠’银票。 唉,可怜的随云,不但被劫了色,还失了财,真真是财色两空。 四个人忙在房中收拾妥当,只等天亮开城门后立即出城。 揪着空档,铁心竹是抓紧时间喂孩子,哪知萧千策竟忽然冲到面前,抓起孩子放到床角上,推倒铁心竹就开始扒衣服,铁心竹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色胚还想着这等事,而且随云和红莲还都在屋子里呢,正要开口骂人,哪知萧千策直接俯身将她的嘴堵上。 紧接着,房门便被踢开,床上二人同时惊骇的望向闯入的黑衣人,萧千策的惊骇是装的,而铁心竹的惊骇可是货真价实,不是被刺客吓的,而是被萧千策给吓的,她还以为他来真的呢。 那三个黑衣人将屋内扫视一圈,再看了看那二人,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撤走去别的房间,这几个刺客是看见后巷中的几具尸体后才到这妓院里搜寻,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在房中一看有男女在寻欢就更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哪有逃命的人还惦记这等事儿的。 见刺客走了,铁心竹在屋内四下搜寻红莲和随雨的身影,最后看见二人全在房梁上猫着,原来除了铁心竹,那三人都听见了动静,先一步做好了准备,铁心竹暗暗伤心,她不仅身手变迟钝了,连警觉性也变差了。 之后四个人各自闭目养神,只等天明。 而城中的将帅府上,凌王坐镇其中,虽然听闻那二人不知所踪,但也并不着急,因为只要不开城门,他们是插翅难飞,只要出不去就一定能找到人,更何况,以那女人的性格,说不定还会自己送上门。 他的这一招,就叫做请君入瓮。 第二日,城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都不知为什么城门不开,更奇怪的是,城楼上还吊着一个娇弱女子。 混迹在人群中的铁心竹恨的是咬牙切齿,那些人居然如此对待一个女子,你道城门上挂的是谁?就是和他们失散了的竹瑶,铁心竹要冲上去救人,却被萧千策拉住,叫她不要冲动行事,那些人就是挖好了陷阱等他们跳。 虽然明知道这是陷阱,可是除非他们见死不救,否则这个陷阱他们是跳定了。 就在铁心住和萧千策在考虑如何救人之时,璎炎凌霄出现在城楼上,对着下面的人群喊道:“铁心竹,本王知道你就在下面,若不想她多受苦,你还是早些出来。”说完,璎炎凌霄从随侍手中拿过一把弓箭,挽弓,搭箭。 弓开如满月,璎炎凌霄脸上扬起一抹邪笑,手一松,箭羽离弦急射而出,然而那箭却在途中被一道流光所阻,箭羽偏了方向从竹瑶身上擦身而过。又是一道流光袭断吊住竹瑶的绳子。 既然暴露了行踪,铁心竹也顾不上更多,在人群中几个起跃凌空,接住下落的竹瑶,替她松了绑。 “你不该来的。”竹瑶喃喃道。 “你既然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又怎么会扔下你不管。”铁心竹安抚道,话音刚落,就见竹瑶一扬手,指间散出一缕青烟,铁心竹顿觉头晕,然后手脚酸软,无力的挂在竹瑶身上。 “为什么?”铁心竹的眼里满是不解。 “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竹瑶说完,横抱起铁心住,步上城楼,将人送到璎炎凌霄的怀中,然后退到一边。 城楼下的红莲见状大怒,高声叫骂竹瑶不是东西,作势要冲上去宰人,却被萧千策拉住。 “你走罢,去找随雨,他一定还活着。” “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你可别小瞧人。”红莲怒道。 萧千策见红莲执着,于是也不再劝。望着城楼上的璎炎凌霄,怒上心头。 萧千策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让就在身边的红莲惊讶不已,那个怎么看都温润高雅的人此时却让人感到害怕,一种极强烈的威慑感令红莲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要做什么?”红莲见萧千策一个人走上前去,忙要阻止他的冲动。 “去抢回我的女人。”口气笃定执着。 那个男人,没人能够阻止的了。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又何况是人呢。 见萧千策靠近城楼,士兵们迅速围拢,只见萧千策忽的扬臂,流光如浪潮一般汹涌,眼前顿时躺下一地的人,总之,挡他者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城楼,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骇然。 他的眼中只有那该死的璎炎凌霄,杀到璎炎凌霄跟前时突袭一掌,璎炎凌霄势弱,顾不得手中的铁心竹,将其扔到一边,分掌拆招,哪知萧千策却收回掌力,返身接住被扔出去的铁心竹。 心爱的人又回道自己的怀中,萧千策顿时安了心,正欲带着人逃走,却听见身后有孩子的哭声,难道…… 萧千策抱着铁心竹猛然转身,果然看见璎炎凌霄身后的两名侍者各抱一个婴孩,是他熟悉的那两个孩子,而城楼下,随云被缚,动弹不得。 他明明将随云和两个孩子留在妓院的,为何会在这里?这要是说来,也只能怪他们倒霉,昨夜那几个刺客中便有妓院的常客,那人总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早上了,才想通哪里不对劲,是屋子和人不协调,那房间明明是给过气的妓女居住的下等房间,可床上的美人,那是天姿绝色。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于是带了人又去那家妓院。 随云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还要顾及两个孩子,结果全部被缚。 璎炎凌霄一见到随云,便猜到那为他出谋划策的便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想要两个孩子活命,就把那女人给我,看在你帮过我的分上,我留你一具全尸。” “我可不记得有帮过你,无功不受禄,你那‘恩赐’我受不起。”萧千策回敬一句,他本就不是为了帮他,他只是觉得如果是璎炎凌霄做大金的皇帝,那么再由他和萧千御联手,灭掉大金是指日可待。 “策,你自己先走,他既然要抓我就一定不会杀我,等有机会再来救我就是了。”铁心竹知道,若只有他自己一人,是没人能挡的住他的。而她也能大致猜到,璎炎凌霄抓她,是为了用她来要挟璎炎兀鎏。 “他走不了。”说话间璎炎凌霄举枪,照着萧千策就刺,萧千策抱着铁心住躲避,璎炎凌霄威胁道:“你若再敢动,我就叫人将孩子扔下城。” 萧千策闻言动作稍滞,被璎炎凌霄一枪贯穿左肩胛,顿时血流如注,身体撑到极限,脚下有些不稳,踉跄着半跪于地上。 “哼,那两孩子,果然不是我璎炎家的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为别人的孩子拼命,而璎炎凌霄永远不懂,真正的爱,是要爱人之所爱。 铁心竹双眼朦胧,低泣道:“傻子,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走啊,我讨厌你,你滚啊,你滚……” “铁心竹,我很郑重的告诉你,不许说你讨厌我,我会很生气。”萧千策难得严肃的和她说话,这该是第一次。 璎炎凌霄步到两孩子身边,抱过两个孩子,看孩子还挺可人的,本来还打算留两小的一命,哪知初夏和夜荷在这个时候同时发难,初夏尿了璎炎凌霄一身,而夜荷吐奶吐了璎炎凌霄一脸。 被激怒的璎炎凌霄,先将初夏直接从城楼上往外扔了出去,萧千策放下铁心竹,不顾一切的跟着跃下城楼,抓住初夏的襁褓,揽在怀里,坠入冰冷的护城河中。 璎炎凌霄还待要扔夜荷,铁心竹吼道:“这孩子若死了,我也不活。” 璎炎凌霄闻言才住了手,将孩子扔给身后的侍者,自己则抱起铁心住打道回府。韩墨所派的使节却拦住璎炎凌霄,要其杀了铁心竹,这是他们合作之前说好了的。 “这是我的地方,一切我作主。”冷冷扔下这一句,扬长而去。 红莲本来还想上前抢人,却被竹瑶给拦住,交手时竹瑶塞给红莲一张小纸签,红莲愣神,知她有事相告,于是知趣的离开。 落在璎炎凌霄怀里的铁心竹只觉得好冷,她的心,已随萧千策一同坠入冬日的河中。 冰冷刺骨,凉透了心…… ------------ 第五十六章 莲雨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红莲直到人全都散去还有些懵,一日前大家都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无穷,转眼间一切美好全都支离破碎,让人伤神又伤心。 可她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被抓走,而只有她一个人安然无恙,根本没人来找她的麻烦,殊不知璎炎凌霄是故意放她走,知道她一定会去找璎炎兀鎏,所以他只管翘足引颈,等着璎炎兀鎏自动送上门。 对璎炎兀鎏下药是可以达到目的,但却太慢,如果是他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岂不是更妙。那人会为一个女子而放弃太子之位么,别人也许不信,但他璎炎凌霄却相信,他们兄弟之间虽然不亲,但对这个皇弟的心思脾性,他这个做兄长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好不容易红莲收回心神,展开竹瑶给她的纸签,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百年庄。 这简直就毫无头绪嘛,想想可能是个地名,于是红莲四下打听,最终打听到岳阳城西郊有一处义庄就叫百年庄。 不懂竹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就算是陷阱她也要去一瞧究竟。 百年风波浮生路,也无风雨也无晴。 红莲看着义庄门首的挽联,那一句不是将人生看透之人绝写不出这样的话来。想来死者已矣,劝活着的人看开些。 这句是想告诉她不论苦难还是幸福她都该看淡么,她也想啊,可她却看见一副棺木上用刀刻着随雨二字,当下就犹如五雷轰顶。 棺木盖的并不严实,红莲颤抖着双手将棺材盖掀开,眼见方为实,这个满身暗红血迹之人,真的是随雨。 那个人一向内敛,而且也少言少语,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的存在,然而这样的人却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房,拂不去分毫。 她喜欢他什么,她也说不具体,她只知道,他俩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忍让,他的宽容和他从不肯承认的体贴,他真当她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么。 他老是说她粗手粗脚,嫌弃她这个做不好,那个做的不像样,看她像看废物一样,结果把她的活儿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个人承担。 “随雨,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红莲泪眼蒙眬,说的呜呜咽咽。“可是我好像喜欢上你这个大变态了。” “听见了没,老娘我喜欢你,听见了就回老娘一句,不要装死。”红莲扶棺号啕大哭。 “吵死了。” “吵管你屁事,不要妨碍老娘我,有多远滚多远。”红莲听那抱怨的语气就上火,谁那么不知趣,没看见她正伤心啊。 可仔细一想,这声音好像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瞪着泪眼一瞧,随雨早坐起身子,像看怪物一样的打量着她。 红莲当即一声尖叫倒退了好几步。 随雨从棺材中出来,看红莲一脸惊吓样,眼角还挂着豆大的泪珠,柔美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怎么,我活着你不高兴么?”随雨戏问,瞧她那惊愣的傻样,嘻嘻,好可爱。 “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会把你扑倒。”她何止是高兴,她简直就是欣喜若狂,那种由天上掉到地上,再从地上被弹回天上的感觉,真他奶奶的刺激。 扑啊,他等的就是她的投怀送抱,随雨笑着张开双臂,这样的动作,红莲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来了个恶虎扑羊。 两人抱作一团,啃在一块,像熔化了的两块糖,哪里还分得开。 宽衣解带间,随雨一记掌风送出,将义庄的门掩上,这样的好事,他可不想让别人来打扰。 不过,话又说回来,是个正常人若是从义庄门口经过,听见里面嗯嗯呀呀的声音,肯定会以为自己撞鬼,跑都还嫌来不及,哪又会有人进来叨扰。 可别说,就这白日里还真吓走了好几人,几日后的岳阳城内自有一番关于女鬼索命的传闻。其实也不算谬传,虽谈不上索命,但至少也是索情嘛。 几番激情过后,红莲昏昏欲睡,睡之前红莲唯一的念头,就是等她恢复了力气,第一时间拿刀抹脖子。 呜呜,她干嘛那么冲动,以为自己扑的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哪知那个变态是披着羊皮的狼,呜呜,她浑身都被他给榨干了,又酸又痛。人不可貌相说的果然不错,他哪里柔了啦,他的勇猛她是完全招架不住。 失败,真是太失败了,她不要活了。 “还疼不疼?”随雨见红莲那要死不活的样,不禁关心道,他知道自己是急切了点,不顾她的初次要了她好几次,所以正在自我反省。 红莲摆摆手,她倒是不疼了,就是不想和他说话,她还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栽在他手里的。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想不通。 随雨帮红莲穿好衣衫,抱着她寻客栈而去,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相望,一个女人横抱着另一个女人的情景着实不多见,而两人之间隐隐散发出的暧昧就更是让人匪夷所思,臆测纷纷,揣测连连。 “随雨,要不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你身上还有伤。”红莲体贴道,若是走慢点,她想她还是没问题的。 “这点伤不碍事,别忘了我可是男人。”他伤的并不重,无非是十来处刀伤,皮外伤而以,身上的血大多是刺客的。 “可是……” 没有可是,随雨一吻封住红莲的唇,一番抵死纠缠后才松开。 这一举动让路人顿觉天昏地暗,两个女人居然当街接吻,难道变天了?杀鸡宰羊的掉了刀,做买卖的忘了吆喝,挑夫失了担子,卖酒的摔了坛子,路人更是连路怎么走都忘了,有好几个还撞在一处。 唉,好好的一片市井风光硬是被二人给搅成一滩浑水。 而肇事者却浑然不知,眼中只有彼此,有人春风得意,自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红莲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了随雨,然后随雨对红莲安抚道:“你睡会儿,剩下的都交给我。” 红莲点点头,窝进随雨的怀里安然入睡。 其实随雨觉得竹瑶并不坏,也许她真的有苦衷也说不一定,要不她也不会在危机关头救下他,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扔在义庄,其实就是不想他去送死。 随雨将红莲安顿好后,立即出了岳阳城,召集城外的部下,沿着护城河往下游搜寻主子和小主的下落,还派出一队人马,去打探璎炎凌霄的举动。 他坚信,他们不会有事,这只是老天给他们的一个考验而已。 ------------ 第五十七章 掌中玩偶(上) 她眉如远山,让人忍不住流连,双目虽然合上,但他仍能记住第一次和她交锋时那锐利无比的眼神,漆黑如墨,深沉稳重,明亮如星,璀璨光亮,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天姿国色的容颜,俏丽销魂,本来就让人移不开眼,再加上她的身形高挑纤细,纯真的性感浑然天成,本该是惹人怜惜的女子,却偏偏有着跟容貌完全不搭调的倔强神采。 这样的铁心竹让璎炎凌霄不自觉的深受吸引,她红唇微启,嘤咛呓语,璎炎凌霄毫无所觉的伸手抚上那两片嫩若花瓣的樱唇,若是亲尝一口,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这个念头才刚一起,璎炎凌霄惊愕的收回手臂,他这是怎么了?他从不缺女人,他凌王府中的女人少了么,那一个不是嫡仙子一般美丽诱人,他对她们只是需要,而对眼前的女人,他却是渴望,一股强烈的渴望从灵魂深处轰然窜起,再难平复。 不,他该是做大事的人,不该被一个女人所牵绊。惶然的逃离他专属的圆蓬马车,骑上他的黑色宝马‘争锋’,扬鞭,纵马疾驰,让擦过身上的风,吹散掉心头羁绊。 铁心竹醒来,见自己侧卧在柔软的榻上,轻微的颠簸让她知道她是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身侧,竹瑶跪在软榻之前。 铁心竹猛地坐起身来,然而身手疲软,头脑晕眩,使得她又倒回软榻上。 “我这是怎么了?”铁心竹无力问道。 “只是软筋散,对身体无害。”竹瑶毫无表情的回道。 呵,只是软筋散,她服下这东西,和没了爪牙的老虎有何区别,只能任人宰割。无力的翻一下白眼,而后扫到竹瑶淡漠的神情。 铁心竹伸手去捏竹瑶的脸蛋儿,皱眉道:“你干嘛对我摆一副死人脸,我才是该生气的人才对吧。” 竹瑶不语,仍旧默然。 “笑一个嘛,竹瑶笑起来最可爱了,我不怪你啦。”看她憋屈的样就知道是身不由己,她又如何会去责备她,要怨恨也该怨那个让她身不由己的人才是。 竹瑶不但不笑,反而还掉起了眼泪。 唉,铁心竹叹气,她是不会劝人,可她也别哭啊,她才是最想哭的人喂。 铁心竹伸手去抹竹瑶脸上的泪水,是怎样的委屈,才让她哭得如此伤心,再一揽,竹瑶顺势扑到铁心竹身上,呜咽抽泣,铁心竹暗自反省,她以后再也不劝人了,手轻轻抚摸着竹瑶的头。 “我一直希望当妹妹受委屈时能够这样安慰她,只是,我家那两个小妹,比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坚强,让我一直都没有表现的机会呢。”她一直把竹瑶当成妹妹,如今终于是得偿所愿。 “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她叫竹潇。”姐妹情深,让她忆起远在御翰的姐姐。 “有姓吗?”铁心竹问,如果没有姓,那她们在大金是出生在奴隶家庭,如果有姓,那又为何会是奴籍。 竹瑶点头,轻声道:“我姓夏。” 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竹瑶竟将她的遭遇一一说给铁心竹听。 她出生在官家,父亲夏勉之在青州还是御翰的领土时就已经是那里的知府,青州城被大金攻破后,夏勉之为保一州百姓而屈膝投降,归顺大金,鸿蒙帝念其人才,于是让他继续做青州知府。 夏勉之年过半百,夫人才为他生下一对孪生女儿,他喜出望外,分别取名叫竹潇和竹瑶。夏勉之为官清廉,脾气也算硬,所以得罪了一些同僚之中的卑微小人,在他三年一度的政绩考核中做了手脚,那时大金正处在急速发展的阶段,对官员的要求特别严格,所以那份政绩引得鸿蒙帝大怒,当即下旨抄家,一家被发配北疆,那时的她才只有八岁,结果父母由于年纪大,受不得劳苦,扔下她们两姐妹散手人寰。 后来辗转进入到大皇子的府中,被训练做杀手,过程如何艰辛自是溢于言表,她记得,她和姐姐踩着和她们一同训练之人的尸体闯过最后一关时,那些人却要她们俩姐妹自相残杀。 而她们选择同生同死,那些人仿佛看见她们身上的弱点,用对方的性命互作威胁,在她们十五岁时,竹潇被送到御翰进献给皇帝,却被皇帝赐给臣子,最后待在韩修身边。而竹瑶被暗自送进太子府,本来是让她引诱太子,哪知太子不近女色,所以她在太子府就一直是一名侍女,她在太子府的生活简单,却也孤单。 直到铁心竹的出现,她才觉得好像是姐姐回到身边,是真心想守护着铁心竹,却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保护一个姐姐而背叛另一个姐姐。 铁心竹听完,只觉得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真的好悲哀,他们不知道是谁手中的玩偶,只能任人摆布。 可她不认命,即便是一个玩偶,她也要有自己的心。 铁心竹笑着对竹瑶道:“你们俩姐妹的名字取得真好,一‘潇’一‘瑶’,‘潇瑶’,‘逍遥’,你的父亲,是希望你们像风一样的自在。” “会有哪一天么?”她不敢期望。 “一定会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也是她所希望的生活。 仿佛铁心竹的话给她无限希望,竹瑶终于是破涕而笑。 “心竹姐,想抱孩子了吧?”竹瑶也不问铁心竹是否同意,就坚持这样叫她。 “可以吗?” 竹瑶点头如捣蒜,立即奔出马车,不一会儿就将夜荷抱到铁心竹面前。 铁心竹抱着孩子好不开心,她的荷儿,粉嘟嘟的好可爱,缓缓的撑起身子,在软榻旁的矮桌上执起酒壶,仰头就灌,她喝一大口,再喂夜荷一小口。 小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排斥,吧唧着小嘴还要,铁心竹见孩子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笑道:“小酒鬼,等下次你再吐那混蛋一身奶,娘就再奖励你。”想着日前夜荷毫不客气地吐了璎炎凌霄一脸奶,她就觉得解气。 小家伙嗯嗯应声,似在质疑铁心竹的承诺。 “怎么,不相信娘,那娘就先预付。”铁心竹说完,又灌下一口酒,要喂给夜荷。 竹瑶赶忙阻止,在喂下去,小公主可不得醉死。 一个偏要喂,一个偏不让,还有个小的呀呀乱叫,马车上嬉闹不断,璎炎凌霄策马回来时,透过被风吹起的垂帘正巧看到这一幕,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如此开心。 她笑魇如花,他心驰神荡,先前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全都付诸流水…… ------------ 第五十八章 掌中玩偶(下) 岳阳城外的护城河乃是上游郦江的一截分支,水流表面上看似平稳,然水面下却暗流汹涌,虽然知道坠入河中是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是正反两派都沿着下游一路寻去。 萧千策抱着初夏爬上岸时,早已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他不敢做任何停留,也不敢沿大路走,只能避进山林中,顺着林间溪流往南走。 然而,虽然快到春天,但寒冷依旧,他一个大人都冻的瑟瑟发抖,何况一个出生还不足月的孩子,眼见着初夏的小唇瓣变得乌紫,气息也渐弱,萧千策越加焦急。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干燥的山洞,萧千策抱着孩子刚进洞就听见洞中有粗重的喘息声,很缓慢,萧千策喜出望外,立马奔进洞中,借着洞口照射进来的微光一瞧,果然是一只还在冬眠的熊。 弹指间,数道流光急射而出,没入熊的头、吼和心脏处,一头猛兽就这样没半点挣扎就结束了性命。 而后,萧千策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熊拨了皮,赶紧将初夏身上湿漉漉的襁褓给解开,将孩子裹进熊皮中,放在已死掉的熊的肚腹上,因为那里还有余温。 做完这一切,萧千策才拖着受伤的身子回到林中拣枯枝,在宽大的洞中用最原始的方法生起了火,割下一块熊肉烤的半生不熟时就将就着咀嚼吞咽下,然后才褪掉自己那一身冰冷湿漉的衣衫,颤抖着将自己也裹进宽大的熊皮之中。 萧千策怀抱着初夏,用他的体温护着孩子,加上一旁的篝火,初夏脸上很快就有了血色,见那又开始红润的脸色,萧千策不禁失笑,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和一个屁大点的孩子一水儿精光的‘坦诚相待’。 他本来就伤的不轻,加上又受了寒,体力越发虚弱,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间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晕了多久,萧千策晕沉恍惚间只觉得有人在吮吸他的左胸,他不觉皱眉,含糊不清的道:“心竹,别闹,我很累……” 哪知怀里的家伙吮的更卖力,那是当然的了,小家伙饿了,当然要找吃的,萧千策一个大男人又吸不出半点奶,小家伙也郁闷呀。 “嗯……”终于在初夏卖力的吮咂之下,萧千策才清醒了过来,低头一看,初夏还在不遗余力地奋力吧唧吧唧着。 萧千策哀嚎一声,他是真的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他上哪里去给孩子弄吃的。 也许是奋力拼搏了那么久也没尝到一点甘露,初夏终于舍弃了久榨不出的枯井,改往别的地方觅食,肉乎乎的小身子不停蠕动,寻到萧千策的左肩胛的伤处,那里被璎炎凌霄一枪刺了个窟窿眼儿。 初夏嘴大张,舌向下的瞬间含住萧千策的伤口,然后大口的吸食。萧千策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在那温热的小口下扯起阵阵刺痛。 “你……”萧千策对初夏的举动感到惊愕,他竟然在吸他的血,可一看见孩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了他也听不懂。 算了,萧千策闭目仰头,越发苍白的容颜更显憔悴,仿佛是一具残破的躯体,再也盛不下他飘逸的灵魂,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缕青风,飘散于人间…… 他和她,难道真的是有缘无份,是他强迫了这一段姻缘,所以才得不到善终?开玩笑,他不是谁掌中的玩偶,他的姻缘他来定,谁也阻止不了。 初夏吃饱喝足后,一张带血的小嘴在萧千策身上乱蹭,慢慢的蹭到萧千策的脸上,两只小爪子不仅乱摸,还用嘴胡乱香香两下,浓墨般光亮的眼睛牢牢盯着萧千策,竟咧嘴笑了。 “笑什么笑,和你娘一个德行,都是吸血鬼。”萧千策托起初夏的小脑袋,哼哼抱怨道,他怕还没到时候他就会精尽人亡。 然而小家伙却越来越开心,一双爪子拍的更有节奏更用力,好家伙,才多大年纪,力气倒是足,那几巴掌打在萧千策的脸上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疼。 萧千策忽的轻柔地抓住初夏那两不安份的爪子,坏坏引诱道:“喝我的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突然被扼制住的小家伙用很无辜的眼神盯着萧千策,似在回应,要付什么代价? 萧千策笑得更加邪肆,轻轻捏着初夏粉扑扑的脸颊:“终身为奴为仆,不得翻身。”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眼神依然是好奇加无辜。 “怎么样,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要是同意就笑一个,不同意就哭出来。”萧千策说完扬起一记风雅绝伦的笑,万般迷人,连襁褓之婴都不放过,照‘迷’不误。 可怜的初夏,咧嘴憨笑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他为奴为仆的‘悲惨’人生,不过,那已是后话来着。 俘虏了这一个小的,萧千策心情大好,也不觉得难受了,将烘干的襁褓把初夏包裹好,再来穿自己的衣衫,由于肩胛上的伤,他的动作十分笨拙。 噗嗤一声闷笑从洞口传来,萧千策一惊,连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足见那人动作之轻之细。 “是谁?”萧千策沉声喝问,指间流光隐隐含威。 “来救命的人。”凤药嬉笑着缓缓步进洞中。 萧千策见是凤药,才收了手中的暗器,正要弯身去抱孩子,凤药飞扑过来先一步抱过孩子,又是蹭又是亲,他的亲亲小娘子,他可算是抱上了,呜呜,好可爱。 凤药为何会以为这孩子是夜荷,只因为那晚玩游戏时,两个孩子的襁褓对换过,现在初夏身上裹的是凤纹小被子。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的小娘子,他先摸遍了就是他的了,以后谁也抢不走,于是伸手去摸初夏,摸到初夏的小鸟时,凤药先是一愣,然后欲哭无泪,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小娘子。 “老不死的,把夏儿还我。”萧千策从石化掉的凤药手中夺回初夏,这老不死的吃错药了么,又不是他的孩子,老那么激动做啥。 回过神来的凤药,在萧千策措不及防间点了他的晕穴,接住从他手里滑落的孩子和萧千策坠下的身体,对外面久候的人一记响指,立即窜出好几个大内高手,将萧千策接住,小心抬了出去。 这男人,果然已经不是先前的阿策,若换作以前,他早会洞悉到周围所埋伏的人马,怎会像现在这么迟钝。 凤药禁不住感慨,这个男人,身体早已经到达了极限,还能硬撑到现在,他还能站着,到底靠的是什么样的信念在坚持。 ——————☆☆☆将军太勾魂☆☆☆—————— 贺南群山的行宫之中,一处内殿里,一白色龙袍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婴孩,本来的龙威之势早已荡然无存,正逗弄着怀里娇憨可爱的孩子,好不开心。 一侧的宫人本来是来抱孩子去喂奶的,却见皇帝陛下将孩子放于龙椅上,自己则蹲身探着食指去引诱那小家伙,小家伙居然能紧抓住皇帝的手指,跟着在龙椅上扑腾,那笨拙又卖力的动作,像极了某个人。 萧千御忽的爽朗的笑出声,这一笑,令殿内的宫人们顿感惶恐,修武帝虽是明君,治国有道,受万民爱戴,但皇帝陛下极为严厉,不要说笑,就是连柔和的脸色也很难看到,会如此毫无忌惮的笑,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瞧这孩子的眉目,真真和那个人一般无二,萧千御的心像被一根细弦猛地牵动了下,隐隐有些痛心。 该死的萧千策,居然把那傻子拱手让给那璎炎兀鎏,萧千御十指紧握,一挥袖,隔空掀翻一旁桌椅,皇帝突然动气,宫人们立马跪伏于地,颤抖不已。 唯一没被皇帝的怒气所吓到的便是初夏,冲着萧千御呀呀嬉笑,这般可爱的模样让萧千御心头的怒火顿时散去,又将孩子抱进怀里,爱不释手。 凤药步进殿内时,恰巧看见这一幕,冲着初夏调笑道:“你个小家伙是卖笑的么,见谁都笑。”呜呜,他的小娘子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说话间凤药还伸手去摸,萧千御不满,抱着孩子一侧身,斜睨一眼凤药,那意思是,这是我的,你少碰。 凤药尴尬的收回手,对这两个兄弟,他忍。 凤药心高气傲,喜四海云游,对权势视如粪土,绝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为何要忍这两个兄弟?只因他长到十二岁就没有再发育过,虽然不老不死,但好孤单,若是停在一个成熟的年纪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年纪,他连女人都没碰过,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要恢复成长。 想要恢复正常,必须要三样世间之宝,萧千御用月光珊瑚和他换了不离,萧千策用南海明珠和他换了不眠,还差一个耀阳碧玉,萧千御答应帮他找的,条件就是他暂时为皇家做事。 “千策的情况如何?”萧千御问道,口气颇随意。 “很不好,就还剩一年半的命。” “有救么?”萧千御凌厉的眼神忽的转柔。 “一命换一命。”这是他凤药救人的原则。 萧千御忽感头疼,抬手抚上额头,轻轻按揉,萧千策和铁心竹是他最疼的两个玩偶,他们的生死得由他来掌握,没他的允许,他们谁也别想再离开他。 凤药从怀里的锦囊中掏出一粒药丸,扔给萧千御。 “这是‘不痛’,吃了会舒服些。” 萧千御接过药丸,无太多表情的道一句:“谢了。” 凤药看着萧千御顿觉无语,他将什么事都压抑在心头,何苦。 ------------ 第五十九章 兄弟 人生苦短,他的一生,萧千御自己总结了一个字,就是——累。 贺南山中景致极美,萧千御一双狭长的眼眸幽远深邃,眸光早已不知飘到何处。 “喂,该你了。”凤药执白子在棋盘上落定后,等了半晌也不见萧千御落子,于是不耐烦的催促。 然而,若有所思之人毫无半点回应,适时萧千御怀中的初夏睡醒,伸起粉嫩的藕臂,短小的指头去抓萧千御的下颚,被小家伙这么一碰,萧千御才回神。 眼光透过初夏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宠溺道:“臭小子,你倒是不怕我,这点比你娘强。” 凤药气闷,自己唤那人半天也不支个声,那屁孩子一碰他就有反应,这家伙也太忽视他的存在了,真不公平。 凤药右手食指重重的在棋盘上连敲好几下,萧千御也不搭理他,继续逗着孩子玩,连棋盘也不看,拈一黑子沉稳落定。 “你输了。”萧千御语气淡然,却自信非常。 “下不过你们这些做皇帝的人,我认输。”凤药嘟囔,这些当皇帝的,心思一个比一个深沉,御翰之前的不必说,至少御翰至今七位皇帝,他一个也没赢过,真不是一般的郁闷。 但若说城府之深,萧千御绝对他是所见过最为深沉之人。 “你要是能放开一切,会活的轻松些。”医者父母心,凤药为萧千御惋惜,他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本以为心早就麻木,却不料仍被他所感动。 凤药一直就是十二岁的样貌,在一个地方待上两三年就会换另一个地方,要不别人就会发现他不会生长的秘密,这样的他不被世人所接受。 他有过被人背叛的惨痛经历,当一个被你视作知己的人举刀要挖你的心,还要喝你的血时,你会有怎样的感觉,凤药就经历过,其实他也想有人和他一样不老不死,然而他试过给自己喂养的狗吃他的血肉,但那狗仍然会老会死。 所以后来他再不结交朋友,孤身一人饱尝人间疾苦,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享无边孤单。 一个人长生不老,真的好烦。 而阿御是他在心灵受创后第一个接纳的朋友,当初阿御布下天罗地网抓他,他被缚之后,清楚了阿御抓他的目的,还以为那人会拿他来炼丹,哪知阿御不仅对他说一句‘你好可怜’后放了他,还答应帮他找那三样至宝,如今他已得其二,离恢复常人之日不远。 “我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能够掌控他人的命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萧千御自鸣得意。 “那你的命运呢?” “也由我决定。”萧千御眼里淡定自若,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执着。 他将一切都安排好,就如同和凤药所下的这一盘棋,全都了然于心,棋局已定,再无法更改,而他就是操纵这一切的主宰。 凤药有时候也看不懂萧千御,他的心中,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无限感慨之时,却见萧千策捂着心口跌跌撞撞不顾身后宫人阻止,奔到这水榭长亭之中。 “你为何在这里?”萧千策喝问,贺南山中的行宫是他暗皇的地方,那个人不该知道才对。 萧千御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皇宫中有人偷盗不离,他起了疑心,那玩意儿只对一个人有用,所以他派了影去探查,其结果真是令他大吃一惊。 他先是知道了铁心竹的下落,再后来从铁心竹身边的随雨的一举一动中追查到贺南群山之中的秘密,趁萧千策北上之时,入主暗皇的宫中。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朕是皇上,哪里去不得。”萧千御冷声道,一派王者风范。 对萧千策,他是又恨又爱,恨他瞒着他做了那么久的暗皇,爱他,是因为他身为暗皇那么久,却从未想过要和他争什么,只是默默地支持着他。 有兄弟如此,此生何求。 “把‘不离’给我,我知道你没有毁掉。”说到‘不离’,一向冷静自若的萧千策竟有些激动。 萧千御站起身来,面对着萧千策,扬手就是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 “你一个弱者凭什么命令我。”瞧瞧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哪里还有曾经宝亲王时的风雅俊朗,那指点江山的神采早已不见踪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到最后呢,女人没有得到,连孩子都不是他的。 他也该是一个王者,他萧千御容不得自己的兄弟如此软弱,这样他便少了对手,人生还有何乐趣。 萧千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腥,侧回首,对萧千御露出不服的倔强。 “给我‘不离’。”说话间萧千策也挥手一拳,却被抱着孩子的萧千御轻而易举的接住,扣住他的手腕反剪在萧千策的身后。 瞧瞧他有多弱,萧千御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你若是不强大,什么都做不了,包括你心心念念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萧千策愤怒的瞪着眼前的兄长,萧千御的话刺到了他的心上。 “怒有什么用,你反抗一个试试。” 萧千御话音刚落,萧千策直接用头撞上他的脸庞,萧千御吃痛才松了手,一抹鼻间,满是鲜红。 萧千御再一拳,将萧千策打倒在地。萧千策本就是连床都下不了的人,能撑着走道都是奇迹,被萧千御这一重击,哪里还挺得住,直接晕过去了。 一旁的凤药见两兄弟斗殴,不好插手,只希望阿御下手轻点,他好节省一些去瘀伤药。 萧千御拽住已晕过去的萧千策衣领,意味深长的道:“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萧千策,我告诉你,这一辈子,你永远斗不过我。” 而就在此时,一向不爱哭泣的初夏嚎啕大哭,在萧千御的怀里挣扎,要到萧千策的身上,萧千御命人将倒在地上的萧千策抬走,然后对初夏哄道:“夏儿乖,他不会有事,我保证。” 他的这一番承诺,不是对初夏说的,是对某个傻子说的。 “凤药,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萧千御回首,对凤药嘱托。 “当真不后悔?” “后悔二字怎么写?” 凤药噗嗤一笑,这家伙,居然学会开玩笑。 萧千御举目望天,千策,不要怨他,这只是他的一个小小报复,报复他带着那个傻子私奔,将他一人留下。 他所受的苦,他也该来尝尝,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 ------------ 第六十章 北上(上) 铁心梅入主贺南的军中后差不多已接近三个月,这也意味着某个可怜小兵也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同样的时间。 短短的时间内,璎炎荣光从一个普通的小兵辗转成为铁心梅的近卫,虽说是近卫,但那个鲜少出营帐的女子他一天也见不着几次面,虽然只能在她的营帐外站岗,但他仍然很满足。 其实只要是关于铁心梅的事,不论巨细,他都分外在意上心,他最喜欢做的事是帮她打洗澡水,因为她每次洗完后会在暖炉前将一头乌亮的长发烘干,每每会叫人进来添碳,那时他就有眼福可享。 一看到她那吹弹可破的粉嫩肌肤,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一身冰肌玉骨,再然后便会想到‘不举’这样一个噩梦,然后,叹气,走开,黯然神伤…… 这一次,当璎炎荣光不知是第几万次想起那次的不堪欲悄然离开时,却被铁心梅叫住。 “明日你同我一道回贺南城的将军府。”铁心梅挽起秀发,握着湘妃扇轻轻的摇,将绵绵燕语送进璎炎荣光的耳中。 “呀!”璎炎荣光简直就是受宠若惊的样,这是这三个月里她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 “你还记得我?”她每次看见他就像见一个陌生人,害他还难过了好久。 “我懂什么叫知恩图报。”铁心梅本来也没把璎炎荣光放眼里,但是见他在军中任劳任怨,还蛮勤快,样貌也讨喜,她也并不讨厌他的碰触,反而很享受那种愉悦,思来想去后,她决定勉为其难的收他为夫好了。 “你想报恩的话,先把解药给我吧。” 璎炎荣光提到这茬,铁心梅才想起来还没给他解药,于是对他安抚道:“明日跟我回府就叫姐夫给你解药。” 军营每月也有假期,三日的假期里,铁心梅必然回贺南城的将军府,而这次,她多带了一个人回府。 才刚一进门,就听见二姐铁心菊那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吼。 “铁心梅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骗我。”铁心菊怒气滔天,操起一把大刀冲到院子里,身后乐正欢拦都拦不住。 璎炎荣光见此情形立即将身挡在铁心梅身前。 “有话好说……” “你算哪根葱,边儿上待着去。” 璎炎荣光话才刚出口就被铁心菊给瞬秒。 “二姐,我怎么了,你这样生气?”铁心梅摇着扇子,问的颇无辜。 怎么了?她还好意思问,铁心菊无力哀叹,她怎么就傻到听她的话呢,现在是后悔莫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铁心菊如此捶胸顿足,话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两姐妹连同韩嫣三个人无事闲聊时,韩嫣就劝铁心菊快些和乐正欢成亲,铁心菊推脱不嫁,铁心梅问其原因,答曰:怕痛。 书上说女子的初夜会很痛,打住,为什么是书上说?因为她们的娘死的早,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男女之事,家中的长辈又不常来往,唯一可以靠的大姐对这种事也二糊,于是她们只好无师自通,从正经八百的书中窥来那么几句隐晦非常的描述,自己揣摩。 一说到这事,铁心梅就开始眯眯笑,有过亲身经历的她于是对铁心菊打包票,说绝对不会痛,铁心菊追究起原因,才知道铁心梅那暗渡陈仓的荒唐事,然后当即将璎炎荣光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了一遍。 骂归骂,可心梅的问题还是要解决,于是让她带那人回家瞧瞧,若是人还过得去,只要不作奸犯科,心梅也同意的话,就将就把事情给办了,若是人太差,就打发几个钱让其滚蛋,所以铁心梅才会带璎炎荣光回家,全是让二姐给逼的。 铁心菊听了三妹的保证,想到既然不痛,那就该及时行乐嘛,可乐正欢这人很保守,没成亲绝不敢碰铁心菊,于是铁心菊是威逼利诱,连拐带骗,总之就是排除万难将乐正欢哄上了床,然后就是流着眼泪悔不当初,痛死她了,她悔啊,如黄河流水滔滔不绝呀…… 更可恶的是,乐正欢倒是上了瘾,天天缠着铁心菊,刚开始几天,她连床都下不了,所以铁心菊发誓,她一定要宰了铁心梅,连老姐都敢骗,真真是不想活了。 “心菊,你别乱动乱跳,当心伤到肚子里的宝宝。”乐正欢赶紧将猴跳的铁心菊圈进怀里。 天啊,她铁心菊不过是贪财了一点点,嘴利了一点点,老天,用不着这么惩罚她吧,生孩子会很痛的,她不要。 一听二姐怀孕了,铁心梅就乐,怪不得一向走路都很低调的二姐夫今天会那么昂首挺胸,原来,他是春风几度,还蓝田种玉,真是可喜可贺。 适时韩嫣同铁心兰回府,于是打铁趁热,而且长嫂如母,韩嫣赶紧让乐正欢选个日子拜堂,奉子成婚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铁心菊忽的扫到韩嫣身上挂着一块玉制的同心锁,好奇道:“咦,这东西我怎么没见过?我姐送的?” “开什么玩笑,就心竹那只铁公鸡,一毛不拔。”等她送东西,那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的啦。“这是心兰送我的新年礼物。”快过年了不是么,刚刚上街时铁心兰买给她的。 铁心菊和铁心梅突然一同坏笑,两人同时一摊手伸到铁心兰面前。 “干嘛?”铁心兰退一步低问。 “礼物。”两姐妹异口同声。 铁心兰嘿嘿讪笑,他买了那个同心锁后,钱袋已是空空如也,退一步,再退一步。 “下次补,好不?”铁心兰讨饶。 呿,一点诚意都没,两姐妹越来越觉得铁心兰这小子偏心。 众人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多了一个陌生人,铁心菊朝韩嫣勾勾手指,两人开始一同审视一旁的璎炎荣光,然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就是他?”铁心菊问。 铁心梅点头。 然后铁心菊一只手按上璎炎荣光的胸膛,韩嫣的手也袭上那倒霉孩子的肩背。 “不错,很结实。”铁心菊赞道。 “嗯,应该能挑能抗。”韩嫣附和。 她俩的举动立马招来乐正欢和铁心兰的愤慨,纷纷将人拉开,还同时瞪一眼璎炎荣光:你傻呀,站那里让人摸,不会闪啊。 “多大年纪?” “十九。” “婚配否?” “没。” “很好,试用期一个月,看完表现再说。”铁心菊最后拍板定案。 为何不问当事人的意见,因为铁心梅既然肯把人带回家,就说明心里是乐意的,而男方,还用问么,敢说一个不字,就地砍死。 等人都散去,璎炎荣光才问铁心梅:“她们什么意思。” 铁心梅拿扇子遮着脸,只露一双清冷的眼在外,很郑重的问道:“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愿意,他当然愿意,某人憨憨的一阵猛点头。 扇面下的铁心梅笑的灿烂,璎炎荣光正要扑上去抱住佳人,铁心梅收住笑,湘妃扇拍上璎炎荣光的额头,提醒道:“试用期。” 然后转身,得意非常,走了两步,铁心梅似又想到什么,回身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天理何在?璎炎荣光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准新娘,她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就要嫁他,是,他是没说过他的真名,可军营的名册上有他的名字啊,她就那么忽视他么,前途多难啊。 “我叫荣光。”算了,璎炎荣光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她牢牢地记住自己,不惜一切‘手段’。 于是,三日里的将军府,一切都很和美,然第三日,突然来了圣旨。 圣旨命铁心梅督军北上,收回幽燕二十六州,贺南的军力,全权由她调度。 铁心梅跪恩接旨,她终于可以挥师北上,报仇雪恨。 然璎炎荣光却万分为难,他该怎么办? ------------ 第六十一章 北上(下) 璎炎荣光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让他左右为难的境况,御翰的兵将众志成城,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而她呢,冰冷一如往昔,然而他却能看见她眼里埋藏着的冰山下的火种,她究竟为何而执着? 手中的密信璎炎荣光捏了又捏,就差揉成团儿,可他不能只顾儿女私情,那是他的国家,他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他的子民,他以前从没料到过,他这个只知道玩乐的逍遥王爷有一天也会因‘为国尽忠’而背叛他的爱情。 其实他不该为难,他根本就没得选,璎炎荣光将右手拇指和食指环成圈纳入口中,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在幽黑宁静的山中缭绕回响。 不到半刻功夫,数十个暗部的属下纷纷汇集,他将密信交给众人,命令他们一定要尽快送到,收到命令的众人纷纷散去,有的前往大金南部的各个边境关口,有的回奏朝廷,还有的往燕云州,寻太子殿下而去。 璎炎荣光为何为难,那密信若只是一封御翰要北伐的通风信也就罢了,但里面,他还详细记录了御翰的兵力状况以及北上时的行军路线和兵力分布,也就是说,当御翰起兵之时,等于就是羊入虎口。 璎炎荣光黯然回身,山下军营中点点火光攒动,在黑夜中异常光亮,然而却照不亮他的前途。 他和她注定陌路,只是最后的时刻,容他守候在她的身旁。 此时待在营帐中的铁心梅,正端详着那道圣旨,反复揣摩,皇帝陛下的心思,岂会如此简单。 她虽然很想将大金国踏平,但却并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单凭她手里二十万兵众想要收回幽燕二十六州谈何容易,即使百万精兵也会是一番苦战,那时也只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而已…… 正思之间,桌上烛火忽的暗淡下来,一瞬之后又恢复明亮,而营帐之中已多出一位身型消瘦着灰色紧身衣的男子,五官颇俊,气质如流云一般来无声,去无迹。 “你是谁?”对突然而来的陌生人铁心梅并不感到害怕慌恐,而是镇静的询问起来人。 “属下叫影,在此见过都督大人。”影没有跪拜,只是躬身行一礼,他只向两人跪拜过,一个是当今皇帝,还有一个便是眼前人的大姐——铁心竹,对前者,他是因为那人的王者之风而敬畏,对后者,他是因她的率性爽朗、无怨无恨而敬佩。 铁心梅也不在意他的礼数不周,毕竟要人屈膝于她,她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心甘情愿,于是轻声叫他免礼。 “皇上让我将一封密信带给都督大人,说大人看过就会明白。”影将密信呈到铁心梅身前的桌案上。 铁心梅展信,上面只有两个字:佯攻。 一瞬间,心头的疑惑全都解开,她就说嘛,皇帝没理由让二十万人白白送死的道理,原来只是佯攻,至于为何要如此,她仍然不甚清楚。 “敢问,皇上还有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影对铁心梅赏已赞许的眼光,皇上说的没错,她是聪明的女子。皇帝有言在先,给她密信后,她若什么都不问,那也什么都不告诉她;然她要问了,那就再对她说。 “皇上说,三个月,佯攻的时效只有三个月。” “那三个月之后呢?” “那时任凭都督大人做主,是进还是退,都由大人您定。”最后一句,影用了敬语。 再没疑惑,皇帝果然是老狐狸,在试探她有没有资格统领三军,她若不问的话,大军只是佯攻不会对御翰造成任何损失。 而既然告诉她三个月的时效,其实是想告诉她,三个月内,佯攻探敌虚实,虚则进,实则退。 可是,再进一步想,今日的大金仍然兵强马壮,而且吞并幽燕二十六州后,实力更是雄厚,岂是昔日可比,这样的大金会有‘虚’的一日吗?然而皇上的举动明显是在告诉她,大金会有变,那么,到底会怎么变?这是一个未知数。 铁心梅思忖间,影又对其道:“对了,都督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的大姐说,我可以帮你带个话。”等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他还要去青州城,给那个他所敬佩之人传达皇上的话。 “我……大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姐她还活着?”铁心梅猛的跳起身来,急步走到影的身前,扣住影的双肩一阵摇晃,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矜持。 “嗯,将军大人还健在。”别晃了,他头晕。 “我大姐她在哪里?”铁心梅更加激动,摇得更厉害。 天啊,影在反省,早知道她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他死都不会开口。 “将军大人现在受制在大金大皇子手中,怎么会这样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 经不住铁心梅的央求,他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通,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将军大人被大金的皇太子所救,宝亲王爷也没死,在王爷带将军大人逃离大金时被大皇子擒住,两相失散,就这么多而已,至于其中的缘由、牵绊,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璎炎荣光回他的营帐时,竟见铁心梅在他的营帐中,顿时有些欣喜加惊惶。 “你去哪里了?” “去外面散步。”他随意的撒了个谎,可是却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曾哭过,随即又担心的问她:“你怎么了?” “让我靠靠好不好。”她主动依偎进他的怀中,她是喜极而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他分享她的喜悦,然而却扑了个空,心里的失落自是不言而喻。 她不太明白什么是情爱,对他的感情也很淡薄,然而看不见他的那一瞬间,她觉得那种感觉是苦涩的。 璎炎荣光将她环住,第一次,他感觉她真的好瘦小,个子才到他的肩头,他的怀抱能容下两个她,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人前再怎么坚强,也有脆弱的一面,原来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 “今晚我睡你这里好不好?”她眷念这一份温暖,不想离开。 璎炎荣光将她抱起,吹灭营帐中的蜡烛,同她翻身上床,两人和衣而卧,并未越雷池一步,他拥着她,好想就这样一辈子都不放手,等她知道他的身份后,还会不会这样,让他做她的依靠。 这就是情么?好甜,又好苦。 睡梦中,铁心梅呓语:“小荣儿……我……很讨……厌……你。” 璎炎荣光嘴角抽搐,她居然叫他小荣儿,他怎么说也是堂堂八尺男儿,身上有哪一个地方小了。 还有,她干嘛睡梦中也说讨厌他,讨厌干嘛还上他的床,还在往他身上蹭,这言行也太不一致了吧。 因为铁心梅说的含糊不清,所以璎炎荣光听到的只是其中的几个字。 其实铁心梅说的是:小荣儿,我觉得你很讨人爱,百看不厌的人是你。 当然,璎炎荣光听到完整的一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 第六十二章 孽缘 霓裳翩跹多妖娆,她抱着孩子旋转嬉闹时比任何舞姬更让人着迷,璎炎凌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他的马车,却总被她所霸占,他若待在车内,她便会静静端坐在一旁,闭目凝神,当他是空气;一旦他离开,她便会逗着孩子又笑又跳,流露出点点真情。 偏偏他又想看她真情流露的模样,所以每每将马车让出,容她一个人自由自在,自己则在一旁吹风纳凉,散去心头躁动,然而心头所想的是,她温香软玉燕依人的模样。 然而‘嘭’的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后便是竹瑶一声惊叫,再接着就是孩子哇哇的啼哭声,璎炎凌霄听见声音不对劲,一撩开幕帘躬身进车内,但见铁心竹倒在车上。 “怎么回事?”璎炎凌霄喝问。 “刚刚还好好的,我转身倒水,回身就见人晕倒了。”竹瑶也不知所措。 璎炎凌霄正要叫医师,却被悠悠醒来的铁心竹阻止。 “我没事。”铁心竹话语沉定,坐起身来,从竹瑶怀里讨过正哭泣的夜荷,轻声哄了起来,刚刚她这么一倒,抱在怀里的小家伙肯定吓坏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她老是觉得头晕,前几次缓缓就好,而这一次好像有些严重,是不是在马车上待太久了,才会如此,而且自从被璎炎凌霄封了内力,她明显觉得自己走路都比以前要沉重的多。 夜荷才刚止了哭声,璎炎凌霄即探手去抓夜荷,铁心竹忙伸手相阻,招式虽然依旧敏捷,可没有内力的她哪里是璎炎凌霄的对手,被他轻而易举的隔开,抓起夜荷扔给一旁竹瑶,再一个海底捞月将铁心竹揽进臂弯中,出了马车,将人抱上马背,环在双臂之间,与她共乘一骑。 女子玉貌修身紧紧偎着身后面容俊逸,神情却孤傲狂肆的男子,可谓是郎才女貌,真是好一副‘你浓我浓’,郎有情,妾有意的浪漫场景。 然而,这只是远观的景象,若近看,即便会看见女子的五官有些扭曲。 该死的璎炎凌霄,竟然点了她的穴道,她刚刚只不过是对和他共乘一骑发出不满,奋力反抗而已,却招来他如此极端的行为,她宁愿他把自己扔下马也不想这么暧昧的靠着他。 软玉温香燕依人,他如愿以偿。 “你好像并不担心你的相好。”璎炎凌霄忽问,她每天能吃能睡,全没半点忧心之状。 哼,她的担心之情凭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让他抓住弱点,肆意践踏,何况经历过一次伤心欲绝的心痛,再来一次,虽然仍会痛,却已经有些麻木,而且她坚信,她的策一定会平安无事,他说过不负她,真的从未让她失望过,这一次也一样。 她现在是败翎的凤凰不如鸡,打不过,跑不了,她该怎么办?她等,留着体力和精力去等,等谁?等温柔如风的他还是霸烈如炎的他? 她也迷茫…… 之后,铁心竹也不记得璎炎凌霄还说了些什么,反正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回答,她只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然后,睡着…… 她该死,她真的该死,铁心竹一觉醒来纵观自己的处境后,她是真想一拳头再把自己打晕,她该好好反省,她怎么能在他怀里睡着呢。 她记得她本来是在马上的呀,而且那时还是白天,怎么这会儿就到榻上了,还是大半夜,可不论马上还是榻上,她都在那混蛋的怀里。 他娘的,他把她当抱枕么,抱的那么用劲,还有,他的腿,干嘛跨在她腰上,想要压死她么。 铁心竹小心翼翼的挣扎,欲摆脱璎炎凌霄的束缚,哪知他的双臂收的更紧,令她喘气都有些费力。 然而她身后的混蛋却发出野兽的呜咽低泣声。让人不知是该怕他还是该同情他。 “阿鎏……我求你,不要抢走我的美芙雅,不要……我求你了……” 他惶恐不安,他抱着她颤抖,铁心竹从不知道这只北方冰原上的霜狼,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他冰冷孤傲,一旦人触碰到他的领域,他便会张开利爪,毫不留情的将其撕裂,在她眼里,他是天生的狩猎者,他会用看猎物的眼光看你,毫无怜悯。 这样的他,竟然也会哀求人?无法理解。 铁心竹也没时间去理解,她只知道,他要再不松手,她的肋骨就快被他压断了,保命时刻铁心竹也顾不得太多,张口咬住璎炎凌霄禁锢着她的手臂,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 霎时间,一切回归宁静,身后人僵愣间,铁心竹松口,然后一脚将人踹下床榻,猛兽落地有声,还连带扫落一干杯盏茶盘,碎了一地精华,外面守夜的部下听得马车上不寻常的动静,立时恭敬的询问车内状况。 “没事,你们不用进来。”璎炎凌霄沉声回应,冷声如常,还下命令,让所有人都离马车远点,没他的吩咐不许靠近,众人领命,退出五十步,遥遥守候。 璎炎凌霄点了灯,四目相望时,铁心竹丝毫不怀疑,他想杀了她,他一双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 不给铁心竹任何反抗的机会,璎炎凌霄抬手掐住铁心竹的脖子,将其按倒在榻上,他跨在她身上与她对视。 “说,你到底听到了多少?”声音里有气、有怒,还有几不可见的恐惧。 铁心竹眉头纠结,一双手想掰开璎炎凌霄的钳制,却撼动不了分毫,一时怒上心头,费力吼道:“一字不漏,全听见了……呜……” 铁心竹明显感觉璎炎凌霄手上又收紧一分,她干嘛那么嘴硬,说没听见不就得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她这个笨的呀。 在铁心竹以为自己真快死的时候,璎炎凌霄却松了手,从她身上下来,从一旁的小柜中拿出一坛‘烈云天’,撕了封皮仰头就灌,然后扔了已空空如也的酒坛子,重新坐回榻上,曲着腿,将头埋在双臂间。 这个是什么状况,铁心竹已经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怪物,但她只觉得他很可怜,像是……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那个,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放心。”唉,她这个人吧,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见不得别人比她还凄惨,虽然痛恨他伤了策,但说实话,一路上他对她真的不差。 璎炎凌霄抬头,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巴望着铁心竹。 得,某人立即投降,她本就不是会记仇怀恨的人,这会儿,就当他是落水的狗,她不再踩他两脚就行。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他问的阴沉。 铁心竹翻白眼,想倾诉你就直说,干嘛非要问她好不好奇。 “嗯,什么是美芙雅?”这可是他求她问的,可不能怪她多事。 “在北方各族里,美芙雅就是指娘。”娘之一字,他说的好动情。 铁心竹“哦”一声回应,她本来还以为是皇位什么的,原来是娘啊,可是,阿鎏干嘛要抢他的娘? 仿佛看穿了铁心竹的问题,还未等她开口,他便先说了起来。 他是鸿蒙帝的第一个儿子,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的名字便是他荣耀的象征,他的父皇,希望他壮志凌云,气撼云霄。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母妃生下他不久后便过世了,于是他被送到鸿蒙帝所宠爱的婉怡皇贵妃那里教养,他的记忆里,那个女人好温柔,对他的一颦一笑都让他似在尝蜜,甜在心头。 他的婉怡皇娘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他生病时会亲自喂他喝药,还给他备了甜糖,他曾偷偷看见婉怡皇娘守在他的床边抹眼泪,替他祈祷,她愿折寿换他的平安,总之,她把她的一切毫不吝啬的通通给了他。 父皇疼着,皇娘爱着,众人捧着,他曾是最幸福的人,但那仅仅是六岁之前的事。直到有一天,他的婉怡皇娘没有来给他讲故事,他去找娘,但却被人阻止,告诉他婉怡皇娘怀了孕,需要静养,不能被人打扰。 所以他静静的等,等到了皇弟的出生,他再不是父皇、皇娘的唯一,曾经围绕着他的人,通通围到了皇弟的身边,皇弟的名字,兀鎏,是他的父皇在向世人炫耀,这个儿子是他的至宝。那时的他不懂得人情冷暖,更不懂得为何自己要给皇弟行礼,就因为他是太子,那是什么玩意儿,他不清楚。 他也没打算弄清楚,太子什么的他给皇弟就是了,他只要他的娘。渐渐的,他大了,要学很多东西,与皇娘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十二岁的他兴高采烈的拿着狩猎而来的彩鸟去找皇娘时,却被他的皇弟所拦住。 “以后不许你再来找我皇娘。”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她是我的皇娘,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我是皇太子。” 这一句,多么具有杀伤力,伤了他的心,也让他开始认清现实,倔强与不甘让他迅速成长,他早早搬离出皇宫,学着独立生活。 再后来,皇娘生下璎炎荣光,本就纤弱的身子再经不起折腾,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我赶回宫时,皇娘已经入了棺,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如果他是皇太子,那么,守在皇娘身边的会是他。 可是,他的父皇,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若他的父皇肯公平的给他和兀鎏竞争太子的机会,他未必会输。他怨父皇的不公,他不肯给他机会,那他便自己创造机会,总之,他不认输,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该怎么说呢,你比我好多了,等我回家时,我娘都过世大半年了。”铁心竹蹲身在榻上,一手拍着璎炎凌霄的肩劝道。 “当年我刚从军时,连家都回不了,一听到娘过世的消息,我想逃回家,结果被我家老爷子抓回去,打了个半死,爬都爬不动,当时也怨恨了很久。” 可她和他不同,她至少还有家人疼,而他却是孤身一人,铁心竹叹气,皇室就没几个正常的,当然她的策不包括在内,想起当年御翰的几个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情景,简直不堪回首,御哥哥是大皇子,策是六皇子,中间的二、三、四、五哪里去了,不是死了就是被发配了,这就是手足么?她似乎不能接受。 可是,阿鎏那死孩子果然是天生的霸道,那么点大的年纪就会拿皇太子来压人,说的那些话真欠抽,看把他哥给逼的。 “你不提从军,我倒差点忘了,你曾是御翰的战神,把一大帮男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很爽吧。”璎炎凌霄看着她不觉好笑,以前的她没个女人样,现在倒是有了女人的形,但仍然没什么女人味。 哟,笑了,笑了就好,铁心竹不禁自我安慰,看来她还是有劝慰人的本事。 “呿,可别提了,你只看见风光时的我,我初到军营时,还被人扔茅坑里过呢。” 铁心竹刚说完,就见璎炎凌霄往后缩缩,好像她才从茅坑里爬出来似的,不觉有些气恼。 “他娘的,你们还真是兄弟,阿鎏曾经听说我一个月不洗澡,也是你这德性。” 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铁心竹再看璎炎凌霄时,那眼神全变了,哪里还有刚刚的柔和,又变回先前的冰冷锐利,充满了掠夺之意。 等等,她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还没等铁心竹想明白怎么回事,璎炎凌霄整个人就扑了过来,她措不及防,被他压趴在榻上。 璎炎凌霄一手制住铁心竹的双腕反剪在她身后,另一手撕裂她身上的衣衫,那一片裸背以及肩背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痕即时落入璎炎凌霄的眼帘。 铁心竹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冻死她了。 “你说,如果我强行占有了那人的宝贝,那人会不会很伤心。”璎炎凌霄俯下身,唇舌在铁心竹耳畔温吞,话音却极度冰冷。 那人?谁?阿鎏? “我不是璎炎兀鎏的宝贝,啊……不要碰我后背!”痒! 璎炎凌霄哪会听她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对璎炎兀鎏的怨愤,只要是那人的东西,他就通通都要毁掉。 他的唇舌在她后背舔摩,她的后背本就敏感,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抵抗能力。 他娘的,她虽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之人,但也不能随便就被人强了。 “外面有人,他们会听见的。”她劝他。 “他们听不见。”他继续胡搅蛮缠。 哼,他们不仅听的见,还会闯进来,她敢打保票。 “救命啊,有刺客,快来人啊,王爷遇刺啦……唔……”铁心竹扯起嗓子就喊,声音异常洪亮加惊恐,仿佛真有刺客一般。 璎炎凌霄没料到她会来这套,忙捂住她乱喊乱叫的嘴,下一刻,一众部下全都挤上了马车,还算宽大的圆蓬马车立时变的好狭小。 来人各个感到尴尬,不知道将眼睛往哪里放。 “出去!”璎炎凌霄暴喝,同时扯过棉被将身下的人捂上。 众人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被铁心竹这么一闹,璎炎凌霄才恢复了理智,下榻,熄了烛火,倒回来,侧身躺回榻上,背对着铁心竹。 “我不碰你,好好睡罢。”声音不冷不热。 滚吧,铁心竹在内心低喊,她再也不信这个疯子的任何话,用棉被将自己裹紧了,在时刻警惕中睡着。 ------------ 第六十三章 胭脂殇(上) 宝善重楼眼见着十来个木桩瞬间变成木屑,不觉在一旁摇头叹气,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喜欢的人就去抢,干嘛跑到他这里来撒气,可惜了他那些上好硬木制成的练武桩。 自从西北一役后,宝善重楼便被璎炎兀鎏支使到这燕云十州驻军镇守,本来日子过的还算逍遥,哪知情场失意的太子殿下跑来一搅和,他每天光收拾残局都觉得累,先开始几天上的都是真人和太子对练,半个月后,便已经没人敢上了,先前被太子打成重伤的还没好,其他人也不想去当炮灰,纷纷躲着他们的黑脸太子殿下,所以此时璎炎兀鎏面前的只有一些死板的木桩。 军中生活寂寞,闲暇无事之时大男人也会嗑牙,新兵就聊女人,哪家小姐模样俏,谁家姑娘纤手巧都是他们常谈的话题,老兵就聊家人,赞自家老婆做饭手艺高,夸儿子、女儿又乖又听话。就好像所有人都和他璎炎兀鎏过不去似的,走哪里都能听见刺耳的话,听别人说的越高兴,他就越落寞。 是可忍孰不可忍,璎炎兀鎏一怒之下,颁下一道军令:军营中禁止说‘女人’、‘妻子’、‘儿子’、‘女儿’这八个字,违令者杖刑二十。 刚开始几天,挨板子的人不老少,后来大家才开始小心说话,所以整个军营过的是人人自危,特别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人,更是提心吊胆。 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算是军令也阻止不了士兵们对女人的幻想和对家人的憧憬,那八个字不能说,他们就改用别的词来代替。 璎炎兀鎏正巡视士兵的操练情况,却看见一个参将手头的动作老比别人慢半拍,遂走上前去,喝令其出列。 “你,怎么回事?” 那参将支支吾吾,半天也开不了口,眼见太子殿下脸色越加难看,最后实在憋的没办法,双膝一跪,用一派哭腔将老长的一段话一口气说了一通。 “刚刚我家里托人捎来话,说我家老虎帮我生了一个包子和一个馒头,所以就有些心不在焉,想回家看看。” 璎炎兀鎏听着头晕,这是什么跟什么,正要发火,还是宝善重楼不怕死,偷偷在璎炎兀鎏的耳边小声说道:“他是说,他家那口子给他生了个带把的和不带把的。”这么说,好像也没违反军令吧,绝对不含那八个字。 一时间,璎炎兀鎏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牙一咬,对那参将喝道:“准你一个月的假,快滚,少碍本太子的眼。” 那参将忙谢恩,乐滋滋的收拾东西去了。 璎炎兀鎏还没缓过气来,就见一个传令官匆匆跑来,近前后往地上单膝一跪,恭敬的禀报:“禀太子殿下,军营外有一妖精,要觐见殿下,说有要事相告。” 妖精? 璎炎兀鎏斜一眼身旁的宝善重楼,剑眉高挑,那意思是,你来给本太子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宝善重楼闭口不言,眼瞟向另一侧,这‘女人’二字,没法解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妖精’不是别人,正是赶来通风报信的红莲,她和随雨兵分两路前去找人。 红莲见了璎炎兀鎏,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通。当天,璎炎兀鎏就叫人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回青州。 “太子殿下,请三思,这肯定是凌王布下的陷阱。”宝善重楼劝谏,连他这个粗人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子殿下为何还要往陷阱里跳。 “重楼,你记住,不论发生任何事,燕云十州的军队万不可卷入纷争。”璎炎兀鎏眸光深远,语态平缓。 “可是……” “我心里有数。”一句话笃定自信沉着。 宝善重楼不再劝,熊状的身体俯地,道出肺腑之言。 “属下遵命。太子殿下可别为一个女人忘了自己的责任。”这是作为臣,他该说的话。 言毕,宝善重楼站起身来,宽大厚实的手拍上璎炎兀鎏的肩。 “兀鎏,万事小心,作兄弟的等你带嫂子回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有君臣之义,更有兄弟之情。 璎炎兀鎏嘴角轻扬,更无别的话要说,轻身出了军营,领着侍从,连夜往青州赶,他知道,他和璎炎凌霄之间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将军太勾魂☆☆☆—————— 再回青州,铁心竹不觉自嘲一笑,她和这青州城未免也太有缘了,怎么也摆脱不掉,她不会连死都会死在这青州城吧。 刚笑完,铁心竹又开始上火,那该死的璎炎凌霄什么意思,她不是供他押玩的侍妾,凭什么把她锁在他的正寝殿中,她宁愿睡地牢,也不想待在这里。 天知道他的那些侧妃宠姬说的话有多难听,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被那些女人围攻一通,好在她够迟钝,随她们怎么说,她左耳进右耳出。 “胭脂姑娘。”为铁心竹着装的侍女轻唤,想让她抬一下玉臂。 铁心竹的五官全在抽,哼,她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姑娘,她这把年纪,还装啥嫩。 “别叫我姑娘。”她心烦,说出的话自然语气重。 众侍女正为难间,门口乍然响起一道狂傲的男音。 “以后叫她夫人就是了。” 铁心竹闻声回首,见那混帐璎炎凌霄环手抱胸,慵懒的斜靠着门首,正好整以暇的笑望着她,不觉浑身汗毛倒竖。 侍女们惊惶未定,王爷让她们叫这个女子夫人,可这两个字,只有正妃才配叫的,管不了那么多,恭敬的俯地跪安,仓惶退离。 她体态修长,秀研飘逸,顾盼凝眸间,更是神彩飞扬,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如她这一般肆意潇洒。 “你倒是个勾魂的人儿。”他赞道。 “我可不想勾你的魂。”她敬谢不敏,避之唯恐不及。 “来不及了。”他是真想将她占为己有。 “你似乎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发生,说来听听。”铁心竹心头一凛,忙转话题,敌强她弱,当然要避其锋芒。 好事,当然有好事发生,御翰终于肯出兵北上,对大金而言虽不是好事,但对他璎炎凌霄而言却是天大的喜事,一切都以此为转折点。 “明日,我便会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难道不值得高兴。” “那真是恭喜你了。”别人正在兴头上,铁心竹也不好打扰他的兴致,笑着恭贺道,然一句过后,话音徒转,她沉声问他:“你当真高兴?” 这一句,撞进璎炎凌霄的心底,将他深深刺痛,他突然用力掐住铁心竹的下颚,蛮横的抬起她的头,从他嘴里吐露出顽固的字眼。 “明日我邀请你一同见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高兴。” 兀自说完这一句,璎炎凌霄摔门而去。 铁心竹在原地站了好久,忽觉得天地一阵倒转,一时间意识顿失。在铁心竹倒地的那瞬间,一道黑影迅速闪到她身旁,接住她下坠的身子。 对她,除了美之一字他无法再想到别的词可以用,她固然美,然而最让他震撼的却是她高贵的灵魂,她是他心中的神祗,没人可以亵渎,不论是以前身为战神的她还是如今恢复女儿身的她。 他在御书房的某个角落里待命时,偶尔会碰见她前来觐见皇帝,那时候,他会为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将军捏一把汗,她的举动压根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和她真正有过接触,连带这一回,也不过五次而已,前四次,是奉帝命前去给她送‘不离’。 第一次,是在御书房中,十七岁的她刚打完胜仗回京,初掌兵权的她自是神气昂然,在御书房中对着皇帝一边一个御哥哥,一边滔滔不绝的讲军中的趣事,说到高兴处时,皇帝叫出暗伏在一旁的他,递给他一个锦盒,命他喂她服下,他将东西呈在她面前时,她问他什么东西,他如实回答,本以为还需要他亲自动手,哪知她闷头闷脑的就吞了下去,然后苦着一张脸,对皇帝报怨:‘好苦,我比较喜欢吃甜的。’ 第二次,他送‘不离’的时候恰逢她在边城御敌,他在城楼一角寻到早已困倦到不行的她,他摇醒她,她看一眼他,伸手讨药,然后欣然咽下,对他道一句‘辛苦你了’。然后侧身继续睡,她实在太困了。 第三次,那时没有战事,她一人在营帐中练字,见他前来,她手忙脚乱的收起她的墨宝,生怕人看见,那模样,倒真有半分大姑娘的慌张,她对他笑道‘我的神来了’。他愕然,他的眼中,她才是神。 第四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她怨不怨恨,而她那凛然一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叫他深深拜服。 而这一次,她又会说些什么,他热切的凝视着她,在她恢复神智前这片刻,她只属于他。 明眸再次添彩,她醒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 “‘不离’的时效还没到吧?”铁心竹抓头,她记得怎么着也还有半年呀。 “皇上让我转告将军大人一些话。”影有些失落,他并不想做伤害她的事,不希望她看见他时只想到那该死的药。 “什么话?” “皇上说,请将军大人忍耐,等待,在‘不离’失效之前,一定会接将军大人回去。” “影,你不能带我走么。”他能混进守备森严的凌王府,带她走不可以么。 她看他的眼神有期待,他很想带她走,不想让她第一次对他的期望落空,然而,他不是不可以带她走,而是不能,她是皇帝手里的一枚棋子,让她待在这里,是想……。 “这里守备繁复,我做不到。”他撒了谎,他宁愿骗她,也不愿她知道真相而难过。 “算了,你那什么表情,该失望的应该是我吧。”他却比她看起来更难过。铁心竹看不下去只得拍着影的肩安抚道。 “回去替我告诉御哥哥,叫他快点。”她也许没那么多的时间。 临走前,影似想到了什么,又对她道:“策王爷和孩子一切安好,请不要挂心。” 她含笑点头,她早料到他们会平安无事,一双眼眸别样灿烂。 “还有,你三妹现在是三军都督,她说,让你快些回家,二姐很抠门,给的月钱太少,盼你回去多给点。” 这丫头,非要榨干她那点血汗钱吗。三军都督,很威风嘛,欣慰悠然而生,即使她不在,她们也不需要依靠别人,很好,这才是他们铁家的人,懦弱一词永远不会用在他们身上。 “告诉那丫头,别打我的钱半点主意。”她可就指着那点积蓄过下半辈子的。 ------------ 第六十四章 胭脂殇(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铁心竹便被璎炎凌霄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她昨夜睡的并不安稳,心里有太多的事,所以到后半夜才渐入梦境,只不过,睡着后仍是噩梦连连,一样不得安宁。 奇了,明明三两下就可穿好的着装,侍女们却有条不紊的弄了大半天,睡眼惺忪的铁心竹垂首时,恍然扫到宽大的衣袖上精致的金丝凤纹,噌的跳将起来,掀开周身的侍女,急步走到璎炎凌霄跟前,一手拽住他的衣襟,怒火中烧。 “璎炎凌霄,你什么意思?”凤凰何等高贵,一国之后那样尊贵的身份方能与之相配,不是她自贬身价,她顶多就算是毛好看的山鸡,配不上这一身装束。更何况,想夺权篡位的是他璎炎凌霄,与她何干,凭什么要把她也拖下水。 “本王只是想成全你,当一个红颜祸水而已。”璎炎凌霄笑的邪妄,一手扣住铁心竹拽着他衣襟的手腕,一使劲,将人禁锢在臂弯之中。 “放屁!”铁心竹吼一嗓子,她不要背这个红颜祸国的千古骂名,她不是,她不是,她痛心呼喊,然而她真的不是吗? 她已经连累了一个策,如今还要拖阿鎏的后腿吗? “不要反抗本王,别忘你的宝贝女儿,难道你想让那么可爱的孩子被斩断小手小腿,然后拿去喂狗……” “够了,住嘴。”一句嘶喊声音响亮但却没有底气,她到底还是怕,末了,铁心竹垂下眼睫,遮掩她的无助和彷徨。 他和她的交锋中,他稳稳占据了上风,然而璎炎凌霄看见她落魄的模样并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本来就寂寥的心被掏的更空。 忽的,璎炎凌霄用手背在铁心竹的脸颊上摩挲,她是一块生香玉,叫人爱不释手,那夜他将心事说与她听,是盼她能做他的解语花,虽然她不善言辞,但笨拙的安抚仍可让他心绪平静。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这一句,璎炎凌霄问的痴。 “你在开玩笑,我怎么说也是阿鎏的太子妃。” “在我大金,女人只属于强者,胜者完全可以接手失败者的女人,何况……” 璎炎凌霄笑的张狂:“他有给过你封你为太子妃的诏书吗?他没有,这是为什么,他有私心,而我,却能给你皇后的金册,让你名正言顺的做我的妻。” 璎炎凌霄说的不错,璎炎兀鎏是有私心,他只是不想让人找到铁心竹,不愿张扬而已,他只是想一个人捧着他的宝,不愿任何人分享。 “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分,驻进我心里的那个人,才是我的夫,而你,只是在利用我折辱阿鎏,你不配。” “配不配自有后人来评价,至少历史上会记下我俩这一笔,朕的胭脂夫人。” 接着,璎炎凌霄亲自押着铁心竹让侍女们替她着装,束腰带时,铁心竹道:“我要系那条青玉腰带。” 侍女们抬眼请示璎炎凌霄,却听铁心竹哼笑讽刺道:“这就是你的皇后,连一条腰带都不能自己作主。” “随她罢。” 得到璎炎凌霄首肯,侍女们才替铁心竹系上那坠着银色相思扣的青玉腰带。 而后,璎炎凌霄携手铁心竹,朝皇宫而去。 一路上萧瑟肃静,原本热闹非凡的青州今日一片死寂,路上无半个百姓,全是严阵以待的卫兵,青州城经过昨夜的突变,现已完全在璎炎凌霄的掌握之中。 这也该算萧千策一份功劳,他在其中指点了不少。 车辇行到宫门前停下,早有人在宫门首侯驾,那个璎炎凌霄所携之人,有些眼尖的,早认出是前太子的太子妃,当初狩猎之时她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映像,让人想忘掉都难,果然是红颜祸国。 而龙庭之上,一干大臣全被软禁,众人心里清楚,这是大皇子在逼宫,而鸿蒙帝呢,倒是不慌不忙,自在悠闲的坐于龙椅之上,从龙椅的暗格之中取出一道密诏,展在手中回味,一笑深沉。 璎炎凌霄正行在龙尾道上时,有禁卫前来禀报,言璎炎兀鎏已到青州城下,请璎炎凌霄示下,该如何处置。 “放他进来。”璎炎凌霄沉声吩咐,他要和他一决高下。 谁说等待漫长,铁心竹却觉得时间一晃而过,当那抹玄色萧肃的身影穿过宫门,驾着她熟悉的赤色宝马疾驰而来时,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即使深陷险境,但璎炎兀鎏全身仍然散发着王者的威仪和傲气,叫人无法小觑。四周指向他的弓箭他都丝毫不在意,眼里只有那一身凤袍,如浴火凤凰的她。 铁心竹举步奔向璎炎兀鎏,却被璎炎凌霄拉住。 “我该说你们的缘分太浅还是我们的缘分太深。”璎炎兀鎏翻身下马,对着十来步开外的铁心竹朗声笑道。 “我和策,就算缘浅,却情深似海。”铁心竹笑着回道。 “你可真没良心,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他说不定会死耶。 “你是山中猛虎,哪需要人来哄……” “够了,璎炎兀鎏,我让你来不是让你们续旧情的。”璎炎凌霄毫不客气地打断二人的对话。 璎炎兀鎏耸肩,颇随意的道:“我知道,你想我们之间做个了断,我也正有此意。”说完,璎炎兀鎏扬起手中黑蛟,破空一声,煞是凄厉。 璎炎凌霄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他从禁卫手中接过他惯使的钩连枪,接下璎炎兀鎏的挑战。 两人的身手可谓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得半分便宜,而且哪里像是兄弟在比武,分明是两个仇人在厮杀,每一招都不留情面。 斗了百八十合也没分出个胜负,璎炎兀鎏收鞭,扬声道:“你打不过我。” “我并不输你半分。” 璎炎兀鎏笑的有些邪气,手中黑蛟一扔,双手一摊。 “所有武器当中,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软鞭,这样你都赢不了我,若换了我得意的武器,你更是打不过我。” 好狂,可他璎炎凌霄偏不信。 “你想使什么武器?”他便依他,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手段。 “阿竹,你最擅长使什么?”璎炎兀鎏不答反而去问铁心竹。 “武器中的霸王——枪。”问她,那还用说么,当然是枪。 璎炎凌霄命人找来一杆枪递给璎炎兀鎏,两人再战高下,果然,璎炎兀鎏的招式比先前凌厉的多,刚开始几招,璎炎凌霄差点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璎炎兀鎏的枪却被人做了手脚,根本经不起璎炎凌霄沉重的攻势,即便身手再好,当枪身断裂没有招架的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璎炎凌霄的枪没入右侧的腹部。 胜负已定。 “你赢得不公平。”璎炎兀鎏勉强笑道,但他却输的心服口服,要做帝王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深沉,将机关算尽,这种事他自认为做不到,他大皇兄在这方面比他强,父皇也该欣慰才对。 “当初,你对我公平吗?”那时,他不是也用皇太子的身份逼压他,那时对他又公平吗。 璎炎凌霄见璎炎兀鎏并未有任何不甘,内心报复后却没有获得半点快感,反而越加失落,仿佛他错了什么。 “我自认不亏欠你什么。”璎炎兀鎏收起笑,再度挑衅道。 璎炎凌霄似被激怒,反手拔出刺入璎炎兀鎏身体中的钩连枪,连血带皮肉扯下一片,撒了一地鲜红。 “住手,璎炎凌霄,他是你的兄弟。”赶上前的铁心竹扶助摇摇欲坠的璎炎兀鎏,对着璎炎凌霄喝道。 “你这个傻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他是来送死的么,要死也别死她面前啊,叫她情何以堪,铁心竹哀怨道。 “阿竹,不……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璎炎家的家事,我太了解他,他想要的不达目的绝不罢手,所以,他想要的我都给他,何况这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我只是还他而已。” “给他,那么我呢,你把我也给他吗?”铁心竹激动的大吼,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处境有多不堪。 “你在说什么?”璎炎兀鎏再细看她的装束,立时有些懂了,原来璎炎凌霄要的,不仅仅是皇位,还有她。 “成王败寇,忘了对你说,她是我胜利的奖品。”言毕,璎炎凌霄探手抓过铁心竹,哪知璎炎兀鎏却紧紧拽住铁心竹的手腕,不松半分。 “江山可以给你,皇位可以让你,但是她,我不让。”璎炎兀鎏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不让。” “就凭这个。” 冷不防,璎炎兀鎏挥手就是一拳,璎炎凌霄措不及防,硬生生挨了一拳,两人松开铁心竹,仅凭拳头厮打起来。 受了伤的狮子仍然还是狮子,仍旧凶猛无比,任何侵占到他领域的人,他都会奋力反击,所以一时间,璎炎凌霄反倒还不是对手,处于下风。 这可急坏一旁的璎炎凌霄手下的谋士,再这样拖拉下去,恐怕事情会有变,于是暗暗吩咐三个箭术高手,将暗箭对准了璎炎兀鎏。 在所有人都在举目观望两人厮斗之时,连续听见三声弦音,却未见箭落在璎炎兀鎏身上。 在看向一旁,那袭来的短箭,被铁心竹接在手中。 璎炎兀鎏失神间,被璎炎凌霄一拳打倒在地,赶上前一掌已扣到他胸前。 “够了,住手吧,璎炎凌霄,你想想你皇娘。”铁心竹尽全力吼道。 璎炎凌霄收住手,犹豫不决。 “你皇娘要是知道你们兄弟相残,会有多难过,你想想……”没有别的办法,铁心竹只有对璎炎凌霄动之以情,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璎炎凌霄侧首对铁心竹抛出一个绝望的眼神,那里只剩最后一丝执著。 “我已经没有退路。”璎炎凌霄喃喃细语,手上一沉。 “噗!”的一声,一簇血腥喷了璎炎凌霄一身,被寒风散向四周。 “把人扔出去喂狗。”璎炎凌霄冷冷的扔下一句,步回惊愕失措的铁心竹身边:“他没死,我只是废了他的武功。” 是么,活着就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璎炎凌霄拔出傍身的宝剑,欲带人杀进龙庭,逼皇帝让位,铁心竹却双手抓住他宝剑的剑身,一时间,血流如注。 “你放手。” “凌霄,不要一错再错,试问你,若你的儿子对你举刀相向,你……你会作何感想……不要做……让自己无法回头的事……”这么一句,铁心竹说的很吃力。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璎炎凌霄喝道,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他并没注意到铁心竹的不对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璎……炎凌霄,听一句劝罢……”言必,铁心竹再也撑不住,双手抓着剑身滑向地面。 璎炎凌霄这才注意到,她的腹部一片暗红,因为凤袍本就是大红,不仔细根本瞧不出来。 原来那三支短箭,铁心竹只接住了两支,还有一支,完全没入她的腹部。 “不……快传御医……快去,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所有人偿命。”璎炎凌霄对身旁的人大喊,他将她紧紧抱住,他不要再度失去。 在璎炎凌霄无助之时,龙庭中传出一道圣旨。鸿蒙帝言其老迈,愿退位,颐养天年,传位于皇长子璎炎凌霄。 忽的璎炎凌霄仰天长啸,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皇位,他只是想让人认同他,仅此而已。 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次日,龙庭上的众大臣没有看见他们的大金新帝临朝,只是等来了云帝的一道圣旨,立前太子妃为皇后,任何有异议之人,斩立决。 而这一切,并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才刚刚开始上演,不止是大金陷入混乱,连御翰也卷入纷争,明里暗里的势力都蠢蠢欲动,到底鹿死谁手,历史自会有它的答案。 这一番动乱,因一个女子而起,她的身份颇为蹊跷,世人只知她叫胭脂,所以这动荡乱世,被后世称为‘胭脂殇’。 ------------ 卷三 雁去雁归雁不散 ------------ 第六十五章 鸳鸯梦 顾盼天边起波澜,孤云逐浪,忆成伤; 湖面掠过雁几行,锦书何在?愁断肠; 春色无边更生香,林间倦鸟,纷飞扬; 萦萦袅袅水云间,别鹤孤鸾,难成双。 俗话说的好,象由心生,即便春景无限好,某人看在眼里却只剩悲戚哀凉。一个人居然可以这样,明眸含伤,然而红唇却微扬,彰显她不屈的倔强。 谁也看不见她胭脂水粉下掩盖的苍白容颜,不是为了取悦谁而画的颜,只是她脆弱的一面不希望任何人看见,她有她的高傲和自尊,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早传的沸沸扬扬,有些文人雅士对前太子夫妇分钗断带之事深表同情,倒写了伤情之句‘孤鸾别鹤不成双,难续鸳鸯梦’,流传于街间巷坊。 然而更多的却是她祸国殃民的传言,再难听的她都听过,倒也没放在心上,然而,早间在竹瑶的搀扶下去御苑中散步时,几位宫妃的对话,让她到现在都无法平复。 ‘真不知那祸水有什么好,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病秧子,皇上看上她哪一点儿,册封她做皇后,一女不侍二夫,她不配母仪天下。’ ‘嘘,小声点,德妃何必又和一个废人生气,听那人身边的人透露,咱皇后娘娘很难孕育皇子,如此说来,就算她贵为皇后,膝下无子,这后宫之主还不一定是谁呢。’ ‘真的?那她还挺可怜的。’ ‘可不是。’ 她不能再有孩子了?铁心竹一脸惊愕失神的望着竹瑶,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们说的是真的?” “心竹姐别听她们胡说,没那回事儿。”云帝在得知她再难生育之事后,严禁任何人提及此事,竹瑶也不想她难过,所以能瞒就瞒。 何必说那些话来安慰她呢,竹瑶这孩子慌张的神情,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算了,反正生孩子也遭罪。”铁心竹笑道,然而,面上的释然并不表示她内心同样看得开,她无法孕育他的孩子,这绝对是她心头最大的伤。 真不知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天地在铁心竹眼里再一次倒转,泪眼模糊前她先一刻晕倒。 “一群庸医,朕留你们何用。”璎炎凌霄,也就是大金云帝一挥袖扫落桌上茶盏,沉怒之音如山间猛兽。 众御医惶恐万分,纷纷俯地叩头,他们也是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的病例,皇后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可偏偏身体就是虚弱的紧,吃药进补完全没有半点起色,仿佛她的身体中有个无底洞,吸走她所有的精力,所以腹部那并不致命的伤,拖了一个多月,伤口都还未愈合,有时仍会流血。 “别为难他们,我没事。”从内殿里传出中气十足的女音,众人循声望去时,那人一身凤袍拖地,举步间沉稳有度,自是一派洒脱,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倒是多一分男儿的英迈之气,停步时微扬一笑,却比春花还灿烂几分,哪里还有什么病容,活脱脱的一位天人。 就是这个女子,在皇帝面前不会自称臣妾,在其他宫妃侍从之前也从来不用本宫自称,她只会说‘我’,叫人倍觉亲近,侍从常提醒她注意措辞,她总会摆手示意无妨,若催的急了,她就会摆出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死皮模样,让人拿她无可奈何;她会在御医们把脉时小声地拜托他们别开太苦的药,坦言她喜欢甜的。 总之,她是一个随性之人,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不禁怀疑外面的传言,她万不像‘媚主惑世’的人。 “朕说过,不许你下床的。”狂暴的猛兽瞬间收起兽性,话语虽然依然沉闷,却比刚刚可以掀翻屋顶的怒吼要柔和不知多少分。 “在床上都躺了一个多月了,想出去透透气。”铁心竹一面回着话,一面偷偷的向身边的人示意,让他们快些离开,御医们如获大释,纷纷无声退离。 炮灰们刚一走,铁心竹便撑不住,颤悠着身子扶住一旁的椅子,璎炎凌霄见状,忙将她扶住,正欲唤回御医,却被铁心竹拦住。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散心?”他试着讨好她。 “算了,我走不动。”她是很想出去走走,但是不想让他陪,加上她本来也走不了几步道,干脆婉转拒绝。 铁心竹抚着腹部缓缓往回蹭,她从来不曾这样过,以往比这还重的伤顶多半个多月她也又能活蹦乱跳,而这一次,伤口愈合的奇慢无比,而且人的精力也差了好多。 然而璎炎凌霄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殿外而去,穿过几条回廊,越过几扇宫门,在一处水榭亭台中停下,机灵点儿的侍从,早搬来一张椅榻,他将她置于榻上。 “以后想要出来就开口说一声,走不动,我就抱着你走。”此时的璎炎凌霄,在铁心竹的面前真的没有半点脾气,也许是自责,对她有歉疚,所以她说什么,他都会尽全力替她办到,除了放她走,他什么都答应她。 皇帝的一举一动,自有宫内的侍官记录在册:大金三十六年春,云帝抱锦后于御苑赏乐,和如琴瑟…… “我想抱荷儿。”她也不是傻子,也懂得利用时机,自从她受伤到现在,她未见过她的宝贝一面,只是从竹瑶那里听说孩子一切都安好,不是她不想抱孩子,而是两日前的她,是个连一碗汤药都端不住的人,哪里抱的动孩子。 云帝向一旁的侍从示意,立即有人领命,半刻功夫,便抱来了孩子。 铁心竹接过夜荷,好不开心,一个多月不见,孩子重了不少,也俏了不少,怎么看都是一个招人疼的家伙。 瞧瞧她有多虚弱,即便抱着孩子也能晕过去,璎炎凌霄命人将孩子抱走,然而铁心竹抱的死紧,怎么也拽不开,最后也只得由着她。 这孩子已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怎么也不要放手。 “荷儿好可怜,以后没有弟弟妹妹陪你玩,可是,荷儿还有娘,荷儿一点儿都不可怜……”铁心竹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喃喃低语,即便此时,她也绝不承认她的软弱,那一句,她其实是想说,她不可怜,即便再不会有孩子,她还有荷儿在身边。 即便伤的再痛,她也不放弃寻梦,她的梦中,总会有这样一段:她和他恩恩爱爱,朝夕相伴,膝下几双儿女嬉闹,一家和睦温馨…… 然而,再甜再美的梦,醒来时,终还是一场空。 ——————☆☆☆将军太勾魂☆☆☆—————— 贺南的行宫之中,凤药气的鼻子都歪了,那该死的萧千策,居然跟他玩失踪,好在他料定萧千策伤未痊愈走不了多远,命人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挖出来。 “对不起,我没料到主子会那么激动。”随雨有些过意不去,他只是把将军大人的近况和市井间的一些传言说与主子听,没想到主子居然因此不告而别。 “对不起有个屁用,你以为救他一命容易啊,那是……”凤药话到嘴边又嘎然而止,收拾好心情,才继续道:“不论怎样都把人给找回来,我不希望半途而废。” 正在二人着急时,有人回报说找到宝亲王的行踪,凤药跟随雨急忙赶了过去。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情种,凤药对晕过去的萧千策嗤之以鼻,居然能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这半山腰,还敢用内力在石壁上刻字,想死他就直说,别浪费他的心血,还好他及时将人找到,否则就是仙丹也救不了他的命。 “把人带回去,看紧点,别在让他动弹。”凤药吩咐完随雨,仍然觉得不妥,于是从怀中的锦囊里掏出‘不醒’给萧千策服下,一粒药能让人沉睡三个月,只要萧千策现在好好静养,他保证三个月后,他又会如生龙活虎,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 再看山路一侧那巨大的石壁上萧千策所刻的字,凤药一阵唏嘘,好一个笃挚的痴情种。 孤鸾别鹤配成双,再续鸳鸯梦。 十二个波磔分明,矫若惊龙的大字,盛着某人的执著,沐在春风之中,带着他的深情,飘向心之所系的远方…… ------------ 第六十六章 痕迹 就算有再多的人腹诽锦后的不是,但此时她圣眷正隆,又有几个人敢不要命的去招惹她,所以,这后宫之中再多的勾心斗角,再卑劣的鬼蜮伎俩,都不敢在锦后的面前卖弄。 又经过半个来月的调养,铁心竹的状况好了很多,至少可以独自走动,她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会儿带着众侍从在御苑内游玩。 说实话,她并不想这么多人跟着,可是新帝刚登基,要处理的事简直是应接不暇,所以不能朝夕陪着她,但却分派了不少的人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就怕有个闪失。 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人多热闹,大家一起玩倒也开心,你说一个御花园有啥好玩的,不就是一些堤桥亭榭、假山碑刻、殿台楼阁而已,然正逢春光烂漫,园中花木扶疏,垂柳生姿,一切都生气盎然,让人也倍觉舒心。 绿地上铺了一大片毛毯,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在上面坐着,黑亮的大眼睛瞅着四周向她呼唤的人,有些懵,她该往谁那边爬? 其实不管众宫人再怎么努力逗弄,小夜荷只会爬向众人中最漂亮的那一个,这让铁心竹得意了好久,然而她并未得意的太久,其中一个内侍,在夜荷面前拍拍手,再双手一摊,夜荷就毫不犹豫地扑腾着小身子往那人身边爬。 铁心竹一看急了,跟着爬上毛毯,要去抓那个临阵倒戈的小丫头,一小一大,一前一后爬的还真带劲儿,然而,当铁心竹爬到一伸手就能够着孩子的时候,那小丫头却先一步落入那内侍的怀中。 那内侍抱着孩子站起身来,铁心竹一看那人的锦缎棉鞋,根本不是内侍的宫靴,心下顿生警惕,跳起来就要夺孩子,可她体弱力虚,动作又太猛,禁不住头脑犯晕,一招黑虎偷心没使出来,反倒是跌进了那内侍的怀中。 更让铁心竹觉得可恶的是,那大胆内侍,不但不避忌,还……还堂而皇之的搂上她的腰,她一定要宰了他。 “你是谁?敢如此大胆,把孩子还给我。”铁心竹沉声喝道,然而同时她放眼四周,前一刻还和她一起逗弄孩子的宫人们全躺了一地,连竹瑶也…… “啧啧,真是的,怎么说我们也做了半年恩爱夫妻,那么快就把我这个夫君给忘了。”那内侍嬉笑道。 这浑厚低沉嗓音如此耳熟,那刻意压制住的霸道语气,是…… “阿……阿鎏!”铁心竹掀起他头上宫帽,一阵惊讶,不是那个被拖去喂狗的笨蛋又会是谁。 她不是爱哭的人,此时却盯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面庞蓄了满目晶莹。 “你的伤怎么样?”他那一掌吃的结实。 “你不是被废了武功吗?”他的身手明明还很好。 “你不是被软禁在府中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你……唔……” 见她啰嗦个不停,璎炎兀鎏干脆吻上去,封住她那滔滔不绝的嘴儿,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逗留,但却贪婪她的甜蜜,不忍松口。 “唔嗯!”璎炎兀鎏一声闷哼,松开她被他吻的红艳的唇,恼喝道:“你居然敢咬我。”虽然她咬得不重,但依然很疼。 “死色胚,你到底混进宫里来做什么的?”铁心竹怒骂道,一手握成拳,狠狠地捶打在璎炎兀鎏的肩上,可凭她现在那点儿力气,捶再狠也不会疼。 听到铁心竹说的那些话,璎炎兀鎏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她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会关心他的情况,他好想就这样带她远走高飞,隐居山林,同她朝朝暮暮,再不问世事,然而,他也有他的责任,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大金四分五裂,他可以将江山让给他的兄长,却不能容许大金落入外人之手。 大金经此一变,各部族早有分裂的野心,然而此时御翰也蠢蠢欲动,对大金而言,简直就是内忧外患,他必须在云帝放兵权之前,平定外患,然后在抚平内忧,一切对他而言,都太难。 “你曾当过将军,应该知道,不该对一个即将上战场的人说那一个‘死’字,也许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他是来向她告别的,他也想带她在身边,然而,平心而论,她在这后宫才最安全。 “你要去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铁心竹隐隐感到不安,他即将要做的事,会很危险。 璎炎兀鎏只是笑望着她,没有任何言语,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他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她御翰对大金虎视眈眈,他和她终有不同的立场,告诉她,也只会让她平添一份心伤。 对她,他是万分舍不得啊,情根深种,璎炎兀鎏再一次袭上她的红唇,不止是全面的占有,更是不知足的深入,到最后,竟是疯狂的掠夺,若不是一手还抱着孩子,他早将她扑倒,在这里就要了她。 他的霸道和蛮横让铁心竹无法拒绝,仿佛这就是一场诀别,他在她身上寻找让他不悔的勇气和决心,她的安抚,方能让他勇往直前。 璎炎兀鎏恋恋不舍的放开铁心竹,冲着孩子也是一阵香香,这样温馨的画面让铁心竹差点忍不住对他说,这是他的亲生骨肉,她叫夜荷,璎炎夜荷。然而她却只能从他手里抱回孩子,接过孩子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舍。 她会将一切都告诉他,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再有更多的负担,不论他要去哪,要做什么,她都会让他走的安心。 “这一次,我若活着回来,我要你做我的妻。”他并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在对她霸道的宣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绝尘而去,走的好不潇洒。 铁心竹怔怔望着璎炎兀鎏离去的方向,良久,她抱着夜荷缓缓坐在毛毯上,一手摸向腰间的青冥,在其中的暗格中拿出那条紫金蝶,轻轻地系在夜荷脖子上。 “荷儿,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荷儿代替娘好好照顾你爹爹,好不好?” 夜荷也听不懂,只是呀呀的叫唤,铁心竹抱着夜荷,哭得好不伤心。 情这种东西,一旦驻进了心里,就再也无法将它赶出去,也许时间长了会淡漠,但却永挥之不去。 她和他曾经的一夜云雨,还有那短暂的半年夫妻的甜蜜回忆,是永远都抹不去的痕迹…… ------------ 第六十七章 竹之心 时间在推移,阴谋在继续,然而一切的诡计仿佛都被厚厚的宫墙所隔绝,这后宫之中,依然平静,至少表面是如此。 一个人看似再弱小,也不代表她不会反击,更何况那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家伙,她志在云天,也许偶尔会眷恋一汪清潭,但一番休憩后,仍会重回天际。 在人前,铁心竹仍旧一副风一吹便会倒的模样,然而,背地里她会偷偷的试着逼出身体内封住她内力的银针,好几次,眼看着其中一根银针被逼到肤面上,然而没有持久体力的支持,最后都功亏一篑,银针扎回原处都是一次锥心刺骨的疼,哪一次,她不是被冷汗浸的一身湿。 可是再怎么疼,她都要继续,她厌倦等待,不论是御哥哥、阿鎏还是策,她都不要再等,她要什么,她清楚,她该怎么做,她心里也有数,她早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也许会碰的头破血流,也许会撞的体无完肤,再难,她也要走到最后。 突然有御医前来问诊,铁心竹忙擦掉一头冷汗,身子一软,侧躺回床上。御医的施为一切如常,只是趁宫人端药离开内殿那一小会儿功夫,那看似老迈忠厚的御医却小声地对铁心竹劝道:“硬逼出银针会伤身,望娘娘三思而行。”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任谁偷摸着做的事被人发现,心情都不会好,铁心竹也不例外,此时的她就像只刺猬,谁招惹了她,保管能扎一手的刺儿。 “是臣向皇帝进言,皇后体弱受不得刺激,无法行房事,就凭这一点,娘娘认为臣是谁的人?” “你……”铁心竹正要询问时,宫人端了汤药回内殿,铁心竹立马噤声,乖乖的服下药躺下。 那御医告辞时,又对铁心竹道:“娘娘不妨多在御苑中走走,对身体有益,特别是御苑的西面,灵气甚重,适合调养。” 老御医言毕,躬身告退。 铁心竹一听,便知那御医话里有话,将其放在心上,暗下决定一定要去西面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择日不如撞日,某人心里面有事搁着,难受得紧,借带孩子出去散心为由,摆了凤驾浩浩荡荡的杀到御苑,那一次在御苑有来路不明的人闯入,事后无论云帝如何询问,铁心竹都闭口不言,云帝也曾怀疑过璎炎兀鎏,可派出去的人一打听,那人被软禁在府中并不曾离开过,云帝才就此作罢,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云帝不仅在铁心竹身边安排了更多的宫人,她出寝宫时还必须有一队禁卫跟着,所以铁心竹出个门,和游行也差不了多少。 几番迂回前行,声东击西后,铁心竹可算是绕到了御苑西面,然而,当她正想问竹瑶西面都有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对面,传来一声尖厉的女音。 铁心竹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所有人都驻足原地,默默听那隔墙之音。 “本宫很抱歉,弄脏了华贵人的羽衣霓裳。”话音极其细腻,且不卑不亢,光凭声音就能揣测出,说话的女子有大家之风。 “你一个下堂之妃,也配自称本宫。”话音虽然凌厉嚣张,可在气度修养上却不如先前说话的女子。 “就算本宫现在身处冷宫,你也别忘了本宫才是云帝的原配,是妻,而你只是妾。”触到伤心处,再柔的女子也会反击。 ‘啪’的一声脆响,接着便可以想象某人气急败坏,甩袖离开的身影。 等墙那头烟消云散,铁心竹才绕到那墙后,见那自称本宫的女子一身素雅,身形丰腴,一头云鬓只插上一根白玉簪,好一个清丽佳人。 那女子怀里也抱有一子,不顾自己面上的红肿刺疼,小心的安抚着怀里的男孩儿,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所以并未察觉铁心竹的靠近。 直到铁心竹拿丝绢去擦拭那女子嘴角的血迹时,那女子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那女子玉面芙蓉魂香驻,蛾眉淡扫锁清愁,一双眼眸灵动秀丽,别人都不敢和她这一国之后对视,而她的目光却并不闪躲,仍是那般傲人。 这样不屈的女子,铁心竹很是喜欢。 “皇后娘娘……”后宫中除了皇后,还有谁敢穿凤袍,那女子躬身行礼。 “叫我胭脂就好。”铁心竹开口打断那女子的话,并将她扶住,不让她行礼,去他娘的皇后娘娘,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铁心竹任性的模样让那女子不禁失笑,忽觉得失礼又忙收住笑,哪有人无名无姓只叫胭脂的,又不是女奴。 “大胆,你一个打入冷宫的妃子也敢取笑皇后娘娘。” 瞧瞧,这就是势力,就算她铁心竹不开口,自会有人发难。 有这些人在,哪里能够好好说话,于是铁心竹将人全打发到十步开外,同那女子各抱着孩子在园间信步闲游。 “我这名字很好笑么?”铁心竹蹙眉,暗骂阿鎏混蛋,干嘛给她取个招人笑的名字。 “不是,只是我觉得这名字不太适合你。”那女子柔声道,她看铁心竹英姿含逸,该是爽朗的女儿家,胭脂那柔媚的名字点儿都不配她。 铁心竹狂点头,她也觉得这名字和自己一点儿都不般配。 “哈,你现在倒不用‘本宫’这两个字了。”铁心竹取笑道。 “我这是礼尚往来,你不也没用。”那女子回道。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明明是她无礼在先。 “我姓洪瑞,双名梓童。” “洪瑞?那可是大金的名门望族。”连她这个孤陋寡闻的家伙都听过那家族的声望,你说这家族有多出名,而且她曾经在战场上也和那家族的人交过手,也是个出将才的家族。 梓童苦笑,她若不是洪瑞家的长女,恐怕也不会嫁给璎炎凌霄,毕竟他要的是她家族的支持,而不是她这么一个女人。 铁心竹忽的停住脚步,再一次打量起梓童,然后摸不着头脑的叹道:“你吧,人美的跟仙女似的,气质也出众,又有那么显赫的家世,我不明白那混蛋干嘛把你打入冷宫?” “因为我不答应霄册封你为皇后。”梓童坦言,末了还加上一句:“霄是我的夫君,不是混蛋。” 天啊,她居然还替那混蛋辩驳,铁心竹无力,她的策要是三妻四妾,她早八辈子就拿刀砍人了。 “嗯,我要申明,虽然我现在占着‘鸟巢’……” “是‘凤位’!”梓童纠正。 “好啦,都差不多,我和那混蛋绝对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我发誓。” “他不是混蛋!”梓童正色道。 “随便你啦,不过话说回来,那混……璎炎凌霄居然没让人把你拖出去斩了,也算是手下留情了。”铁心竹记得有那么几个迂腐之人,上书谏言万不可立她这个祸国之女为后,他们可是被杀头了的,‘斩立决’,那人可真狠。 也许,璎炎凌霄对这个叫梓童的女子,仍然有情,否则就不止是打入冷宫这么便宜。 见梓童有些伤感,铁心竹立马转移话题:“我们不提男人,我们说孩子。” “我儿子,璎炎耀阳,取自天地至宝耀阳碧玉之名,今天刚满一周岁。”梓童笑道,眼里满是她怀里那一团骄傲。 也正是因为今天是她儿子的周岁生日,她才会亲自出冷宫去内务府领取一些米粮蔬果,又想替儿子做几件新衣,所以还挑了些其他宫妃挑剩下的布料,回来时太过开心,不小心撞倒了华贵人,结果挨了一巴掌。 铁心竹见梓童说的高兴,其实不免替她感到揪心,被自己的夫君打入冷宫,她肯定很伤心,但却不怨不怒,虽然受那些侍妾的气,但却守着孩子安心过自己的日子,这种容人的大度之心,她自认自己做不到。 这个女人是真的爱璎炎凌霄,否则决做不到如此,她好傻。 “这是我女儿,璎炎夜荷,我申明这是阿鎏的孩子,才三个月大,我还有个儿子叫初夏,他们是一对孪生姐弟。”呵呵,她也有两个宝贝的。 “男孩儿呢?” “被你的伟大夫君丢护城河里了。”铁心竹说的那是一个轻松,仿佛被丢的只是一个吃剩的苹果核似的。 “对……对不起。”梓童感到很抱歉,仿佛做错事的是她一样,情急之下便开始掉眼泪。 “你别哭呀,我儿子没事,我夫君也跟着跳下去,两人现在都安然无恙。”好啦,别哭啦,她铁心竹最怕女人哭了。 “你夫君……” “哦,忘了申明,我夫君不是璎炎兀鎏。”铁心竹笑道,一脸得意,余下惊愕未定的梓童,天啊,她听到了什么。 两个孩子她说是阿鎏的,但她却说她的夫君不是阿鎏,就是另有其人呗,而且她现在名义上和云帝才是夫妇,她这样乱的私生活让梓童这个从小在三从四德,奉男子为天的教育下长大的人完全不能接受。 “这可真是乱啊。”梓童感叹道。 “一点都不乱。” “那你喜欢谁?” “你夫君……我是绝对喜欢不起来。”铁心竹来了个大喘气,很满意看见梓童垮下去又转喜的表情。 “至于剩下两个吧……”铁心竹故作思索。 “怎样?”梓童凑上前来。 “和一个相濡以沫,和另一个相忘于江湖。” ------------ 第六十八章 避风港 傍晚时分,天色暗沉,连空气都让人觉得憋闷,瞧这样子,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破天荒地,皇后出现在御书房门外,宫人们行了礼,正有人要去向云帝禀报,却被铁心竹拦住,她提了个食盒,轻手轻脚的步进了御书房。 璎炎凌霄此时正全神贯注的批阅奏折,原本的张狂锐气早被那一摊紊乱的国事所磨平,俊朗的容颜也浮上一丝疲态,看他乏累之时,偶尔会轻按额角,闭目凝神,倒会让铁心竹同情几分,她的御哥哥,也有这么头疼的时候。 唉,这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真不明白这些人都在争什么。 乍一听有人叹息,璎炎凌霄微微抬首,目光聚焦到那修长的身影上,浑身的疲劳倒松了几分,她这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让他有些错愕不已,而且她手上还提着食盒,看来是有美人恩可享。 “朕的皇后驾临,让朕深感荣幸。”云帝扬起久不曾露出的笑意,人前老是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硬表情此时才渐渐褪去。 铁心竹走上前几步,将食盒往御书案上一搁,双手环胸,媚眼轻斜一眼璎炎凌霄,扬声不屑道:“有你这样的皇帝夫君,可是我的不幸。” 他再怎么可怜,她也做不了他的避风港,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璎炎凌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他最可恨之处,就是有那样一个好女子无怨无悔的默默爱着他,他居然视而不见,反倒来招惹她,他真该遭到报应。 铁心竹想起白日里去到梓童所在的冷宫,恨得牙就痒痒,没有一个宫人侍候,地方虽不简陋,但取水、劈材、生火、做饭……什么都要自己来,就算她这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要一面照顾孩子一面料理这些生活琐事都会觉得吃不消,何况她这么一个大家千金,如何吃过这样的苦。 而且,梓童所受的苦,远远不止这些,她要让这个男人亲眼看看,如果他璎炎凌霄还算个男人,就该为梓童撑起一片羽翼,将她纳入他的保护之中,虽然那样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人去呵护,只可惜,梓童死心眼儿,偏要吊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她铁心竹也没辙,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男人浪子回头。 璎炎凌霄刻意忽视铁心竹的戏谑之语,将话题转到食盒上。 “给我准备的?”璎炎凌霄说完就伸手去揭开食盒的盖,铁心竹眼疾手快,先一步拍掉那熊掌。 “谁说给你准备的,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铁心竹挑眉问,她没指着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能记住。 璎炎凌霄左手摩挲这下颚,想了半天,最后投降道:“不记得了。” 果然是混蛋来着,铁心竹暗暗骂道,然而嘴上还是对他提醒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吧?” 璎炎凌霄神情微僵,经她一提,他忽地想起去年春季,他喜得一子,当时他异常高兴,为孩子取名耀阳,希望那孩子比太阳还耀眼,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么开心,多么激动,然而,他却记不住那孩子长什么样,连孩子母亲长什么样,他都有些模糊。 “如果你还是个人,就去御苑西面的长平宫看看罢。”见璎炎凌霄陷入自思之中,铁心竹扔下一句话,疾步消失在御书房中。 璎炎凌霄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画面,他以前在凌王府的书房中阅卷时,总会有个女子在同一时刻送来夜宵,然后小心的候在一旁,等他用完,再撤走,他偶尔会瞄向那个女子,总会捕捉到她慌乱的眼神以及那微红的脸颊,然后她会仓惶的避开他眼光,然而当他将眼光从她身上撤离后,她又会暗暗的偷觑他,那眼里满是期待,是个可爱的女人。 就如同现在他眼里的这个女人,她哄孩子入睡时的眼神,和偷觑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璎炎凌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不准人跟随,独自提着食盒冒着绵绵春雨走到这一片萧索的长平宫。 耿耿长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便是这长平宫的真实写照,璎炎凌霄透过微启的窗户瞧见那女子一身素衫坐在床沿,在昏暗的灯光下缝制一件小孩的衣裳,这个女子他很熟悉,他记得她是他的妻,姓洪瑞,却记不起她的名,他娶她只是因为她的家族很有势力。 她总是默默无闻,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会在他的面前冒死直言,说她不同意册封那人为皇后,他记得当时他很生气,但却只是将她打入冷宫,这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原来,为他生下儿子的就是这个女人,哈哈,璎炎凌霄暗自嘲笑一番,他居然忽视她到这种程度。 璎炎凌霄很想推门进去,他总觉得该对她说些什么,但却迟迟迈不动脚步,想他一个掌握着天下的男人,居然会在这一个女子的面前感到惶恐,他负她太多。 然而,他猛然扫到她拿针的右手,心头徒的一紧,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入,冲到她身边抓起她的右手,暴喝道:“你右手的尾指哪儿去了?” 那一瞬间,梓童无法形容她的心情,她朝思暮想的人,居然就真的从天而降,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吗?她以为,他和她是永远陌路,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他一身都淋湿了,他是皇上啊,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些宫人侍从到底都做什么去了。 “皇上,您一身都湿透了,先换一身……” “我问你,右手的尾指哪去了?”他记得,她善抚琴,她弹的琴总能让他平静下来,他却不知,那是她用心在为他弹琴,用心在弹,他曾经赞叹过她的手,十指纤纤,如玉温软,而现在却为何落下残疾。 “皇上您别站妾身右侧说话,妾身右耳失聪听不清。”所以她尽可能的都用自己的左侧对着别人,可皇上一进来就抓着她,让她想侧身都难。 梓童见璎炎凌霄盯着她右手的残疾处,大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对他解释道:“这是因为妾身有罪,所受的罚。” “什么罪,谁敢罚你?”梓童听不大清,但对着口型也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当初冒犯了皇上天威,本是死罪,承蒙圣恩,饶妾身一命,宫内侍官为以儆效尤,所以断这尾指,以示惩戒。”她说的淡然,毫无半点哀戚。 璎炎凌霄松开她的右手,倒退一步。 “你的右耳又是怎么回事?”他问这一句的时候,都能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没什么,都过去了。”她回的坚定,其实她的右耳,是因为被打入冷宫后,昔日那些看她这个正室不顺眼的侍妾前来寻事,她脾气也倔,所以她们一气之下叫手下的宫人打她的耳光,事后又没有及时的医治,好在,只是一只耳朵失聪,她该庆幸才对。 “我叫你说。”璎炎凌霄喝道。 梓童只是扬笑,就是不说。 “你不说,我也查的到。”他从不知她也有如此倔强的时候。 “算了,查到又如何,妾身也恢复不了,何必再多添一段孽债。”终究是要还的。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他如愤怒的猛兽。 她只是摇头,她不想他做更多的孽,她怕到了下面,她陪不了他,所以她常向上天祈祷,所有的报应都让她来承担。 “妾身给皇上抚琴好不好?”她急忙转移话题,怕她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在少一根手指而且右耳又失聪的情况下弹出的曲子,说实话,真的算不上佳音,却声声震撼着璎炎凌霄,如果男人也可以流泪的话,他定已失声痛哭。 一曲完毕,她笑着问他:“好听么?” 璎炎凌霄一把抓过她搂在怀里,好听,比什么都好听。 他一身湿漉漉的,让她好心疼,她动手为他褪去衣衫,没有可更换的衣物,她便用棉被裹在他身上,她正想去生火为他烘干衣物,他却抓住她,央求道:“我头疼。” 她只好坐回床沿,让他平躺下,头枕在她的腿上,指腹触上他的额角,温暖的力道,让他顿时舒适不少。 此时的梓童,就是璎炎凌霄这支孤舟停靠的避风港湾,永远不会走动,只会静静的等待,等待他归航,不论他遭受再大的风浪,在她的这个避风港,都能让他安心的休养生息。 “妾身……” “说我!”,他不能忍受她的卑微。 梓童顿了顿,开口道:“我要是有一天死了,霄,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就算要死也是我先。” “你是皇上,怎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我死了,你还可以弹琴给别人听,你死了,谁还会用心弹琴给我听。” 璎炎凌霄忽地翻身,将梓童压在身下,他俯身吻住她柔软的唇,激起一室春色…… “对不起,告诉我你的名字,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忘记。”他第一次向人说对不起,也是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承诺。 “梓童。”她因他的举动感到娇羞无措,所以回的话都羞羞答答。 不说室内的柔情蜜意,无边春色,只说室外的铁心竹,一路骂骂咧咧回她的寝宫,她干嘛在室外待着,她是怕喜怒无常的璎炎凌霄会对梓童不利,所以跑来暗中护驾的,哪知人家两口子恩爱着呢,不过,璎炎凌霄的坏话,她没少说,简直混蛋,把人弄上床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居然不知道自己女人叫什么名字,真他娘的混账…… 一路黯然寂寥,某人也会思春。 唉!深宫寂寞啊,铁心竹叹气,她的避风港,在哪?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六十九章 凤抬头(上) 自从精神转好了后,铁心竹每日天还未亮就起床了,穿了件单衣就在寝殿里练身手,她是打算把过去一年荒废的全都补回来。 练到兴致处,却偏偏有人来打扰,寝殿外乱哄哄的,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皇上不见了,急的一帮宫人跟火烧了屁股似的。 铁心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眼见日头高挂,哼哼,她知道那狗屁皇帝在哪,可她就是不说,错过了早朝那是活该。 只穿单衣在寝殿里晃悠还是有点凉,于是铁心竹回她的内寝殿,前脚刚跨过坎儿,迎面就是一道黑影压了过来,铁心竹万没有想到谁会那么大胆闯进她的内寝殿,她连抱住她的人模样都没看清楚,脸就已经贴在那人光裸的胸前,错愕间竟‘呀’了一嗓子,声音虽然不算大,可外面的宫人却听见不对劲,纷纷涌了进来。 一见寝殿内的情景,宫人纷纷埋首,双颊飘红,手忙脚乱的退出寝殿,难怪找不到皇帝,原来是在皇后这儿,皇帝自登基后还未和皇后同过房,加上皇后体弱,不能行房事,所以也没人会想到皇帝会在这儿。 刚刚他们瞧见了啥,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裸着上身抱着只穿了单衣的皇后,那可真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早朝的时辰早过了,看这样子,皇帝是不打算临朝了。 大金三十六年三月初九,云帝宠幸锦后于凤霞宫,未朝…… 一对普通夫妻若是关上门从早亲热到晚,没人会说些什么,然而,皇室无家事,皇帝每天宠幸了哪个妃子,下面的人都知道,若是为此还不上朝,呵呵,那事情就更大条,连日来民间茶余饭后最多的话题,就是皇后如何妖媚,先是累的太子被废,现在又迷惑皇帝不临朝,妖女惑世,国之将亡啊…… 历史和现实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地差距。一点点?好吧,是差了很多,所以,请不要相信正史,它往往比野史更不具可靠性,因为亲眼所见的也并不一定为实。 铁心竹现在是欲哭无泪,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招谁惹谁了,弄了一身腥,那些王八蛋不长眼睛么,她哪里像媚主惑世的人。 瞅瞅铜镜中的自己,铁心竹再叹气,长的好看也是错啊……她呸,才不是她的错,都是那混蛋璎炎凌霄的错,没事儿发什么神经,大清早跑到她的寝宫抽风,衣服不穿的抱着她,害她还以为他要把她那个啥,她都正准备装晕的时候,他却没头没脑的对她说句‘谢谢你’,然后占了她的床呼呼大睡,令铁心竹不禁怀疑,他们昨晚上到底做了多久。 某人心情很不好,于是在梓童面前摆了个臭脸,梓童也有些过意不去,忙泡了茶讨好铁心竹,没办法,红颜祸国的罪名实在太大,不是人人都能扛的起。 铁心竹见梓童那副小女人的受气包样头就疼,一腔怒火也不能向她撒,只得自己吞了。 那一夜过后璎炎凌霄就跟没事人似的,仍旧将梓童扔在长平宫,铁心竹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只得调了些宫人过来侍候着。 在这后宫之中,铁心竹也只和梓童谈的来,两人都是做娘的人,说道孩子话题自然多。 和梓童闲聊时,铁心竹无意间获悉,这御苑的西面,除了长平宫外,还有一处朝阳宫,退位的老皇帝现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她想了想,那老御医的话,也许就是想她去老皇帝那里,而且这宫里除了璎炎凌霄也就只有老皇帝有这能耐,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有一两个心腹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如果从长平宫的后院翻墙的话,对面就是朝阳宫,那会避开多少宫内的耳目。 有人说做就做,还拖了梓童垫背,梓童一人抱了两个孩子,将铁心竹送到后院的墙根下,那些宫人禁卫都在前院,不知道她俩的诡计。 梓童噗嗤一笑,乐皇后居然也会爬墙,还在铁心竹爬墙前,关怀一句“慢走”。 这给铁心竹气的,对梓童没好气的道:“你开玩笑呢,这么高的墙,慢走我能翻得过去?” 梓童忙不好意思的道歉:“那你快快走吧。” 虽然内力被封使不出轻功,但铁心竹身手犹在,翻个墙不算难事。 刚到那边一落地,铁心竹才站稳,就觉得身后有掌风袭来,她忙转身,双手交叉护住胸前,架住那一掌,哪知那掌到身前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一招,将铁心竹的手制在身后,轻而易举的将人控制住。 “哟,战神何时变得这么弱。” 一听这戏谑的话音,语调和阿鎏有几分相似,然而声音要苍老得多。铁心竹扬首与之对视,原来是那个老不羞的前大金皇帝。 “瞪什么瞪,又没身材,又没脑子,连唯一见长的武功都使不出来,简直就是个废物。”都叫人告诉她往西面寻,她居然拖拉了好几日,害他白白在这院子里等的都快发霉了。 “是呀,我没身材也没脑子,不知道是谁生的笨儿子看上了我这么一个废物。”敢说她的坏话,当她是吃素的么。 已是太上皇的璎炎骁戎气结,抓铁心竹跟抓小鸡似的,拖拽到朝阳宫的大殿之上,一路上都未看见宫人,想来是老不羞的将人支走了。 一入殿内,老皇帝将铁心竹一扔,不理会摔趴在地上咒骂他的人儿,将殿门掩上。 “你到底叫我来干嘛的?”铁心竹怒骂道,不带这样摔人玩的。 “脱衣服。”老皇帝步到铁心竹跟前,居高临下的命令到。 “啥?”铁心竹打量了眼老不羞,身板还很硬朗,那方面应该没问题,吞咽了口唾沫,爬起身来就要跑。 老皇帝赶上前来,一掌将人就地按住,点了铁心竹的穴道,解开她胸前的盘扣和腰间的玉带。 他娘的,这老不死的来真的,铁心竹惊愕。 “不要……” 老皇帝才管她要不要呢,扒掉那一身碍事的凤袍扔到一边,手袭上她的身…… “住……住手,我叫你住手。”她吓的声音都有些破碎。 “朕倒是很喜欢看你这只老虎像小猫一样的叫唤。”老皇帝笑的邪气。 言毕,老皇帝内力骤出,将铁心竹身上剩余的衣物悉数震裂。 那一瞬间,她顿感绝望,泪滑过脸庞,她只觉得很痛,像针扎的一般疼…… 她想叫他停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 第七十章 凤抬头(下) 铁心竹眉目纠结,一双蓄着泪光的媚眼明显还写着‘惊恐’二字,她整个人虚软无力,浑身像要散了架似的疼,一身薄汗濡满她光裸的身躯,透着粉嫩的晶莹。 她发誓,她一定要宰了这个死老头子,她缓缓地倦起身子,感觉腹下聚起一股暖流,很温暖,四肢也渐渐恢复了力气,曾经她熟悉的感觉全涌了回来,就如同潮水一般将干涸的小渠灌满。 铁心竹猛的爬起身来,她闭上双眼,平心静气,她又能听见方圆十丈内细微的动静,那种感觉仿佛就连草叶上的露珠滚落泥土的声音她都能听的见,一切都是那样的生动。她欣喜的睁开眼眸,就连视力也更加清明,不自觉地轻送一掌到窗间,窗户应声开启,殿外一切都是那样的鲜明,就连远处树木新叶上的绿纹,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内力恢复了,这简直让她欣喜若狂,自从她怀孕到现在以来,今天,是她最没有束缚的一日,她又可以想跑就跑,想跳就跳,谁也拦不住她,自由自在,真好。 力量在不断往外涌,铁心竹高兴得不知道她是该劈了眼前的椅子,还是拆了那方正的桌子,心痒手更痒,使一招风生水起,转眼间桌椅全成了木渣子。 铁心竹正想对天吼一嗓子以示她难以表达的激动时,一道爽朗的戏笑声打乱了她的方寸。 “你不觉得冷?” 呃,听人这么一说,铁心竹是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楼凉气,然后埋首奔泪,她就说怎么觉得无拘无束,原来她身上不着一缕。 右手握成拳,上面的青筋格外突出,两步逼到那老不羞的跟前,左手拽住他的衣襟,右拳毫不犹豫地挥出去。 然而,却在袭上老家伙面庞时收住了拳头,粉拳松开,缓缓放下。 原来那个老不死的一直是闭着眼睛。 铁心竹心下窜起一股暖意,那是感激。 她表达感激地方式与众不同,她会给那人一个拥抱。 “谢谢。” 老皇帝身体微僵,闭着双眼老脸微红,沉声道:“给朕把衣服穿上!”急怒攻心的语气。 “哦。”铁心竹轻应一声,像刚跟父亲撒完娇的孩子,一蹦一跳的跑去拾那被扔掉的凤袍,重新穿在身上。 难怪他让她脱衣服,原来内里的衣服就算都没了,还有这外面这一件避体,不愧是老不死的呀,算计的就是周到。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困住她的牢笼,于是对着已睁开眼的老家伙挥挥衣袖,那意思是,永别了,踏着大步子,潇洒的离开。 刚行到殿门处,只要打开那扇门,她便可重获自由。 然而,身后那一道如符咒一般的声音,却将她即将展翅的羽翼束缚,把寻梦的脚步禁锢。 “朕帮了你,难道你不应该回报吗?” “你要我怎样回报?”她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铁心竹毅然转身,瞪视着早已把她算透的老皇帝。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重回天际,寻曾经的逍遥自在,这一切,都离她太远。 “朕要你帮大金平定内忧。” 铁心竹闻言不觉莞尔,她有没有听错,她是堂堂御翰的将军,和大金势不两立,这个老头子难道是脑袋坏掉了,让她帮大金,除非天塌了,否则绝不可能。 “笑话,我为何要帮你抚平大金的内忧,难道等大金平复后,再来向我御翰开战,这个,我做不到。”铁心竹断然拒绝。 “你会帮朕的。”老皇帝笑的自信,她这个人一向简单,很容易让人看透,所以也最容易被人利用。 “你想用夜荷来威胁我?” “有用吗?那女婴本就是我璎炎家的孩子,不是么。” “你……都知道了?”铁心竹愣神,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以为人人都像兀鎏么,不在乎孩子的血统。”皇家,怎么可能容许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发生,他早命人做过滴血认亲,结果当然清楚。 “那你凭什么如此肯定我会帮你。”既然老皇帝知道夜荷是谁的孩子,那荷儿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她该走的更放心才是。 铁心竹转身欲走,身后再次扬声,这一次,天,真的塌了…… “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兀鎏死吗?” 铁心竹身形顿住,缓缓地回身:“什么意思?” 璎炎凌霄登基继任后,燕云州守将宝善重楼起兵谋反,一心想让前太子继位,璎炎兀鎏已暗地里奔赴燕云州,杀回青州,重夺大权那是迟早的事,即便璎炎兀鎏没有争位的心思,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往往由不得人抉择。 然而,太子的军队却遭到御翰铁家军的奇袭,两相几度争战,现在在东南边境上僵持不下。 最重要的是,璎炎凌霄曾经向大金各部族承诺过,他若荣登大宝,必还兵权于各部族的首领。那时候,有异心的部族,绝对是大金的内忧,更何况,老皇帝所知的消息,那些部族之所以会蠢蠢欲动,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试问,仅凭璎炎兀鎏手上的人马,怎可能既抵御外患还要防范内忧,战死沙场那是迟早的事。 老皇帝详细说明了现在的局势,见铁心竹有些恍惚,接着道:“兀鎏的生死在你的手中,如果你心里真有他,那么请不要对他太过残忍。” 铁心竹第一次犹豫不决,她不能放大金这条猛虎归山,以后定是御翰的后患,但她也不忍心看阿鎏马革裹尸,她了解他的性子,虽然他常说做皇子太累,不愿再当,但真要是大金有任何危难,他一定冲在最前面,因为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那句‘享福的是百姓,受累的是君王’就是他最具责任心的表现,他若做皇帝,绝对是天下苍生之福。 老皇帝见铁心竹犹豫,又道:“你应该知道兀鎏的脾性,他若做大金的皇帝,就不会再向南推进。”那孩子,从不是好战之人。 “那你要我怎么做?”她开始妥协,思及阿鎏那次告别时的情景,他那仿佛一去不复返的背影,让她心凉。 于是,铁心竹和老皇帝在朝阳殿里密谋着什么,酝酿着一个密云不雨的局势…… “你这样做,对凌霄真的很不公平。”连她一个外人都觉得愤慨,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他为何就偏爱兀鎏,将什么都给他。 若这死老头子肯公平一点儿,也不会有今日的璎炎凌霄。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凌霄对你说过什么,对吧?” 铁心竹点头。 “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老皇帝说的无奈。 “那真相又是什么?”铁心竹好奇道。 那又是另一段故事…… 当年,年幼的璎炎凌霄时常生病,而且病的莫名其妙,这让鸿蒙帝很头疼,料是后宫中有人对皇长子动手脚,于是婉怡皇贵妃在生下璎炎兀鎏后,鸿蒙帝当即立此子为皇太子,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有人对继承人下手,结果如他所料,凌霄不再生病,而年幼的兀鎏却有好几次差点送命。 他暗中命人调查,却所获甚微,同时婉怡皇贵妃一直不同意立次子为皇太子,因为自古废长立幼都是亡国之象,甚至还以死明志,鸿蒙帝无辙,只得将事情说与婉怡皇贵妃听,她听后,只说‘为兄长遮风挡雨,这是鎏儿的命’,于是从兀鎏懂事起,她就告诉兀鎏,这太子之位他只是暂代,有一天,必须要还给兄长,而且也让皇帝留下立凌霄为帝的密旨。 说白了,兀鎏只是凌霄的替罪羔羊,人都有脾气,那时年幼的兀鎏气愤不过,他明明才是皇娘亲生的,而皇娘却什么事都依着璎炎凌霄,所以他才会用他皇太子的身份逼凌霄离开他皇娘,从此兄弟俩心存间隙,自从婉怡皇贵妃过世后,两兄弟间更形同陌路。 “那为什么不告诉璎炎凌霄这些事?”铁心竹问道,若早告诉他,哪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凌霄自尊心极强,性情也孤僻,告诉他,他更难接受。”而且老皇帝也有私心,他见兀鎏比凌霄更出色,所以是真有心让兀鎏继承皇位,所以一直不提此事。 “那你就放任他这样?” “那还能怎样,他不撞南墙心不死,有这个教训他才会回头。” “你简直疯了,拿一个国家来给他祸害。”铁心竹吼道,这一家人都是疯子,若有可能,她对这家人是能有多远躲多远。 “其实霄儿做皇帝也不差,他毕竟也是我儿子。”血统一样优秀,老皇帝说的得意,话音稍顿后又接着道:“何况有你这个战神相助,我大金亡不了。” “死老头子,你很会谈判。”铁心竹不得不服。 “不是啊,是因为你太笨。”老皇帝得了便宜还卖乖,笑言道。 这一句气的铁心竹差不点动手撕了老不羞的那张嬉皮嘴脸。 “我只帮阿鎏除去内患,等做完了,我就走。”她毕竟还欠他一份情。 老皇帝耸肩作无所谓状,但却言明:“你可以走,但夜荷必须留下。”他好难得有个亲孙女,怎么舍得放手。 铁心竹哼笑一声,甩袖转身,朝殿门而去,临近门首时,水袖飞扬,内力骤出,将殿门隔空击出,落了一地尘埃。 现在的铁心竹就如同一只带火的凤,谁要敢招惹她,她定将那人烧成灰。 老皇帝坐在殿内不禁失笑,他的朝阳殿,怕是要找人来翻修一遍,那女人的破坏力,果然非同一般。 ------------ 第七十一章 战色无双 大金云帝登基已三月有余,除了东南方微有动荡外,一切还算安好,为贺新帝天威,刚入夏,黄庭内颁下一旨,定初夏的头三日为国喜之日,举国同欢之时。 天家在夜荷殿排了筵席,宴请朝中众臣和各部族前来贺喜的首领,其实,那些部族的首领,前来道贺是假,望云帝兑现承诺,还他们兵权才是真。 虽说当初璎炎凌霄的确是答应各部族的首领,他若掌权定还他们兵权,但真等他坐上帝位后,他才发现,那兵权抓在自己手中才会让他感到踏实,凭心而论,他并不想放权,然而,皇帝的话那是一诺千金,岂有出尔反尔之理,若是失信于天下,将来,还会有谁臣服于他, 放权,璎炎凌霄不甘心,不放权,各部族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大金会有四分五裂的可能。此时的璎炎凌霄也是左右为难,要寻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谈何容易。 宫宴自是华丽非常,可谓是黄金销尽一宿醉。而夜宴中自是酒肆宫灯花垂泪,夜光杯中影纷飞。众臣闻丝竹声脆,赏罗衣翩跹,把酒品其味。 云帝高居殿首,坐姿稍显慵懒,身旁美人侍候在侧,面上虽露喜色,但内心实则深沉,眼中虽然盛下的是舞姬的妖娆,但浑身的触觉仍旧停留在他曾经流连过的美人背上,指腹轻轻滑过夜光杯壁,唇吻杯口,浅尝一点辛辣甜腻,却仍旧不如那女子醉人。 人道是女人如水,他却觉得那女子似酒,浅酌怡人,深尝销魂。若说到如酒的女人,还有一个,也让他浅浅上心,那女人不似那个女子的烈,就像米酒青酿,微微薰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却坐拥两个美人红颜,乐哉! 璎炎凌霄一口吞尽杯中玉露,适时哈尔科族的族长出位躬身,向云帝敬酒以示恭贺,还向云帝进献若干美人,顺便微言一句,提醒云帝别忘了他的承诺,既然有人先开了口,其余的人也纷纷借敬酒之际对云帝施压。 云帝内里含怒,面色依然平静,一面笑纳恭贺,一面好言相抚,对放权一事并没有明确表态,而各部族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偏偏在此问题上纠缠不休,璎炎凌霄被逼的急了,正待要发作时,一声“皇后驾到”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众人眼光全都投向殿门首,只见两对宫娥手执宫灯辟道,入殿后避侧到两旁侯立,众云娥中,步出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修长纤细的身形,却步步生威,风姿摇曳。 步履间蝶袖轻扬,裙摆如浪,脚踝上的铃铛响如璎珞轻撞,大殿上因这天人的出现万籁俱静,细腻到一根绵针落地都是一声浮哗。 虽说皇家的人极其钟爱尊贵的红、高贵的黄,但却极少有人将之穿在身上后能够凭自身的气质压住二色的突兀,独她,将那雍容华贵改写成热情奔放和不羁潇洒,深深吸引人注目。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形容她真是一字不差。 夸女子该用貌美,夸她,就得改成貌俊,整一个男女通吃的样貌,一颦眉,一眨眼,纳吸吐气间都能带动他人呼吸的节奏,那一刹那,她就是主宰。 行至帝王案前,俯身施礼,做足了身为帝王之妻的礼数,抬首时扬眉展笑,殿内顿时一片抽气声,好一个绝色天人。 有的人总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人的眼光,而有的人便属于细水流长,多看两眼后便再难放下,铁心竹属于前者,而梓童当属后者。 当皇后对帝王见礼后,身为皇贵妃的梓童方能上前施礼。大金的后宫皇贵妃的封号有四种,分别是:婉怡、德怡、淑怡和容怡,地位仅次于皇后。而婉怡皇贵妃便是梓童的封号,她虽被打入冷宫,但皇帝并未撤销她皇贵妃的头衔。 梓童一身绒黄霓裳,举步间端庄秀雅,将女子的柔美表现的淋漓尽致,像极了羊脂白玉,含蓄温润,也是一个让人忍不住举目流连的女子。 梓童为何会来这殿前,只因她很久没见过家人,想念的紧,皇帝赐宴,她的郡王父亲及将军兄弟自会在宴席之中,铁心竹见她思亲心切,便领了梓童一同上殿。 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人上殿面君确实不合礼法,但她被打入冷宫的事对外也是保密的,因为洪瑞郡王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多苦,估计第一个造反的就是他。 璎炎凌霄突然见到梓童,心里愧疚,又碍于这筵席,所以也容她坐于自己的左侧,而他的右手边,铁心竹端坐其间。 其余的人也纷纷重回各自的席位,续杯赏美,那美,当然是云帝身侧的两位佳人,有的人,只恨身为帝王的不是自己,那样的美人,那是入帐销魂啊。 “皇后为何会有兴致驾临这夜宴。”璎炎凌霄举杯递到铁心竹的面前,将唇凑到她耳边,小声低问,以她的性情不该会来此的。 “宫内寂寞,来凑个热闹而已,怎么,皇上不希望我来。”铁心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话语平平,并无凑热闹的喜悦,摆明了是在说谎。 要不是梓童想来,要不是她想见见那些部族之人的态度,打死她她都不会来,真以为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就那么好吗,拘束的紧。 两人交颈耳语,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暧昧。 “朕倒是希望皇后能常伴左右,只是……”璎炎凌霄邪魅的话语稍顿,眼光瞟向铁心竹低开的衣襟,夏日的衣衫单薄,丝绸更是如此,穿再多层,纱衣下的玉体肌肤仍会若隐若现,引人遐思,他嘴角勾笑:“这般美妙之姿,朕不想与人分享。”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少出来抛头露面。 “我并非皇上的什么人,皇上不要用错了情,在我身上皇上得不到任何回报,梓童才是和皇上相守之人,望皇上不要负了这样一个好女子的心。”话她已经挑明,就看他如何抉择。 “梓童本就是朕的妻,你也一样。”他承认,他本来只是想利用她羞辱他的皇弟,却没想到会迷恋上她,真是可笑的一步棋,解围之子反倒入围,当真太过失败。 是么,原来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他越不懂得珍惜,有那样好的梓童他不去一心一意的对待,还想着齐人之福,璎炎凌霄,你绝对会后悔,铁心竹内心自思,她绝对要让他后悔。 “我不是。”铁心竹咬牙切齿的回道。 “朕说是就是。”璎炎凌霄因铁心竹的反抗之语忽转强横,饮下一口酒将夜光杯扔在一旁,落地后玉碎一地,这一声响引的殿堂上所有人侧目,却惊见云帝正亲吻锦后,在众人眼里自是缠绵悱恻。 那一口酒,璎炎凌霄悉数渡入她口中,铁心竹死活不咽,唇舌之战间全都从嘴角流落,铁心竹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握拳,他娘的,敢吻她,她咬不死他。 璎炎凌霄忽的眉头深蹙,下一刹那,他松开她,嘴里泛起血腥。 “你……”他欲言又止,想要发火,可地方不允许。 铁心竹用衣袖一抹嘴角,如此粗俗的动作她却做得异常洒脱,再看梓童,她眼里难掩心伤。 筵席照旧,只是三人的心情都是异常糟糕。 酒过三巡,有人再提起先前被打断的话题,说话之人,是哈尔科的族长。 “皇上,我族人各个骁勇善战,将兵权交还吾等,好让我等为大金出力,让大金的江山更加光耀。” “赫连族长此话差矣,难道不将兵权交还尔等,尔等就不为国出力了么?”说话之人,乃是洪瑞郡王,他虽不算云帝心腹,但也能揣度出几分云帝的心思,何况放权确实对大金不利,再则,他见云帝宠幸那祸国妖女,便想替自己的女儿争一口气。 洪瑞郡王对这皇后是绝对不服,没权没势,张扬放肆,在如此场合也能勾引帝君,实则妖女,他女儿不仅是皇帝的正妻,还为皇上生下一子,地位反在那妖女之下,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那赫连族长吃鳖,无话相驳,只得端出王牌,对云帝禀道:“皇上曾对我等许下诺言,我等信任皇帝陛下。” 这一句,直叫璎炎凌霄骑虎难下。 “朕定不食言,若各部族有实力,朕定委以重任。”云帝回道。 “皇上大可放心,我族中有善战之人,皇上不妨看看我族是否有实力担此重任。”赫连族长信誓旦旦。 “好,朕也想看看贵族的勇士。”璎炎凌霄应承下来,暗中朝洪瑞郡王使了个眼色。 洪瑞家出了好几个将军,这一代也不缺能人,洪瑞家众子之中,当属年仅十八的小郡王洪瑞景阳身手最好,若要比武,朝中非此人莫数。 各族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纷纷让本族的勇士现于殿堂之上,铁心竹一见,当即就在乐,果真人才,高矮胖瘦,良莠不齐,更有甚者,居然一双色眼到处乱瞄,这也叫勇士?依她看,更像是江湖人士。 若她没料错,这些人若真是各族从江湖中重金聘请来的‘勇士’,那么应战之人可就惨了,这些人不是武将出身,不会讲究武德,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有可能使出来,最不好应付。 果然,小郡王赢第一场轻松,但从第二场开始后,他出手的路数渐被人掌握,江湖人士多的是手段,小郡王应付的有些吃力。 铁心竹侧目时突然看见梓童揪住自己的裙衫一阵揉捏,那表情满是担忧之色,瞅瞅小郡王的模样,和梓童有三分相似,又都姓洪瑞,看来多半是梓童的亲弟弟。 其实,这洪瑞景阳的身手真不错,小小年纪就颇具大将之风,而且形貌俊俏,是个讨喜的孩子,铁心竹很欣赏这样的人,眼看着他连战三场,还未喘口气就要接下第四场,铁心竹实在是看不下去,车轮战,是她最鄙夷的战术,一个接一个的上,没完没了,消耗人的体力,等人体力不支后再趁虚而入,着实卑鄙。 铁心竹猛一拍桌案,几个轻跃跳入战局,将缠斗的二人分开,若她不立马出手的话,小郡王的肋下说不定此时已开了个洞。 “小郡王已连战三场,这第四场,不如由本宫代替吧。”铁心竹清润的声音如山中溪流,缓缓淌进人心里,再冲着皇帝飞扬一眉,似在请旨让她上。 璎炎凌霄很惊讶她竟然恢复了内力,虽然错愕,但也知她有能耐,这个时候,她若赢了,那些部族的人输给一个女子,这放权之事肯定就此作罢,权衡轻重之后,遂点头同意。 刚开始上的那一个还会轻视她这个女子,被铁心竹三招解决掉,之后的人再不敢轻视她,都用了真功夫。那些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子、是皇后就手下留情,招招都阴狠毒辣。 看她比武那是一种视觉享受,懂武的人赞她每一招都拆的极好,每一式都落的恰到好处;不懂武功的人,就看那美人儿腾挪扭转,每一个动作都帅气洒脱,眉目间扬起的那股倔强,更叫人不敢小觑。 现在正和铁心竹比试之人和他人有所不同,铁心竹总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阴邪,所以也就小心提防着,即便如此铁心竹也没有料到,那人居然会公然在皇帝面前亮出武器,对她行凶,当那人手中突然现出两把龙牙匕首时,那人迅速侧身,对铁心竹就是一记背刺。 措不及防之下,铁心竹只能尽全力闪身,一声裂帛声过,铁心竹的凤衣生生被卸去了一半,左侧香肩玉臂全都露在外面,后背几乎**,正面若不是肚兜挡着,早也春光外泻。 “大胆,居然带武器上殿,来人,将此逆贼拿下。”皇帝还未出口,早有官员指责出声,殿内外的禁卫纷纷涌上前,要捉拿刺客。 “都给本宫退下!”铁心竹怒喝,她从未像今日这般丢人,作为一个武将,如被人卸甲,那是最大的耻辱,这一点,她如何都不能接受。 禁卫全都被铁心竹的威仪震慑住,站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操他娘的!” 咒骂声一出,当即群臣咂舌,他们的皇后娘娘说的啥,他们没听错吧,再瞅皇帝的脸色,那不是一个黑字就可以形容的啊。 铁心竹骂一句,扯去剩余的半边衣料,上身只余那件大红色的凤纹肚兜,抬手抽出腰间的青冥宝剑,青光一出,寒啸四方,举剑直袭那人心窝,她要这个人的命。 那刺客自知跑不掉,于是舍命相搏,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两个垫背的,铁心竹的招式短时间他还招架的住,可时间一长绝不是对手,于是那人虚晃一招,眼瞄到惊愣不已的梓童,手一起,一记暗器袭向梓童。 那一瞬间,洞察出刺客诡计的铁心竹转身,一剑扫落暗器,同时,她也看见,那个混蛋璎炎凌霄,居然将身挡在梓童身前。 铁心竹哼笑,璎炎凌霄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嘛。 分神的瞬间,刺客再朝背对着他的铁心竹投去一记暗器,声东击西,这才是他的本意。 铁心竹闻身后的动静,心里明知转身也来不及,但仍旧作最后的抵抗,回转身扔出手中青冥剑,一道血光咋起,青冥穿透刺客咽喉,结束了那人的性命。 而本该袭向铁心竹的暗器却不知所踪。 这一切都那么突然,众人还在惊愕中时,铁心竹俯身拾回自己的青冥剑,那果然是好剑,虽是杀人的利器,但薄刃上却不沾一丝血迹,将青冥收回腰间,铁心竹扬声:“连我这一介女流都打不过的‘勇士’,看来各族的实力也不过如此,想要皇上放权,做梦去吧。” 话音刚落,一袭披风裹上铁心竹的身,替她遮挡住外泻的春光,铁心竹回首之际,璎炎凌霄却先一步将人抱起。 “将各族首领全都拿下,分别软禁起来,等查明行刺的真相,再行定夺。”云帝话一砸下,众人见皇帝盛怒,纷纷跪下。 “还有,日后朕不想听见关于皇后的任何一句坏话,若有半句闲言碎语,朕要你们的命。” 群臣惶恐,全都俯地高呼,言皇后‘战色无双’,乃上天赐予大金的神。 皇帝闻言龙颜稍齐,暗笑道,这人,难道真是神转世,而后抱着皇后步出大殿,回夜荷殿里为君王准备的寝殿。 回寝殿后,云帝斥退所有宫人,铁心竹一个咸鱼翻身从璎炎凌霄的怀中脱出,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拿杯子倒满了水,喝的那一个猛,刚刚打得太过激烈,渴死她了。 璎炎凌霄看她那样,不觉好笑,点上一盏油灯,放于桌上。 “既然朕的皇后身体无恙,那是不是该履行为妻者应尽的职责。” 铁心竹闻言,一口水喷了璎炎凌霄一脸,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她恢复了内力,压根就不怕他璎炎凌霄。 “你要是打得过我,我这身体,随便你怎么着。”她有这个自信,他决计打不过她,所以她不怕他。 璎炎凌霄忽然笑的狂妄,戏谑道:“你果然很天真,要拐一个女人上床,可不一定只靠武力。” “什么意思?”铁心竹感觉不对劲,猛然跳起身,却顿觉无力。 璎炎凌霄上前一步抱起无力反抗的人儿,将人置于床上,轻抚她的脸颊,失神道:“西域进贡的迷香,无色无味,只对女人有用,让再猛的虎,也只能乖乖做一只小猫。” 铁心竹心都凉了,她这把可真是无路可逃,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啊。 “璎炎凌霄,你可别胡来,想想梓童,她会伤心的。” “她不会,朕是帝王,三宫六院她必须学会忍受。” 呵,铁心竹笑自己是傻子,跟他说这些,他可是帝王,有的是风流的资本。不过,有一句,她不得不问他。 “璎炎凌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梓童同时陷入危险,你只能救一个,那你会救谁?你好好想想,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言毕,铁心竹阖目,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璎炎凌霄摩挲她脸颊的手顿停,好半晌,他才定下决心,然而这个决心他下的并不坚决。 “两个朕都要。” 说完,他正要俯身吻上她的唇,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原来是宫人有急事禀报,璎炎凌霄这一离开,铁心竹便在迷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那吻,那抚摸,还有下身的感觉都好真实,到底是谁在抱她?不管是谁,她一定要杀了敢动她的人……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七十三章 乱了 “那个不长进的混账东西!” 这本该是恨铁不成钢的严厉话语,从那人的薄唇中轻吐出来,却带五分薄怒、三分戏谑以及两分羡妒。 染霜的白袍上金龙张扬,彰显出他至高无上的尊贵,帝王的威势内敛深沉,难得一见的是,一向衣冠齐楚之人,却披散着一头青丝,让其垂至腰际,将君王的凌厉淡去三分,神情泰然自若,一双冷眸盛下几许柔,眼中全是自己怀里那小不点儿的身影。 孩子虽小,却着一身红艳棉衫,上绣云锦龙纹,细腻精致的五官衬上红润的小脸蛋儿,可爱至极。 像是感受到抱他之人心绪烦躁,小家伙倒伸出粉嫩的小爪子,轻轻挠在萧千御的唇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波光璀璨,牢牢盯着抱他之人,眼都不眨一下。 看着孩子那探究好奇的眼眸,萧千御的心就如同幽潭里投下了一块大石,泛起圈圈涟漪,他一向清心寡欲,鲜少有能让他动情动心之事,而如今,他却常常感怀,心会莫名其妙的悸动,他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然而他并不排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反而异常珍惜。 原来爱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患得……患失…… 然而,萧千御的面上却浮出颇具深意且豪放的笑,他从未得到过又何来失去,好笑至极。忽有感,提起案前笔墨,诉一段衷情,他对她无法言明的感情,通通挥洒在一纸方寸之中,墨浓情重,一室暗香浮动。 年少相聚首,与君沐西风, 流年岁月艰,笑颜始相伴, 一朝风雨至,独上御楼东, 回首玉人眸,风景是何处? 萧千御很清楚,她眼里的风景永远不会是自己,但他的眼里,独她这一景比江山还绝丽。是强摘这一朵解语花,还是退一步赏花落花开,他心里早有数。 可就这么放弃,他难免不甘心,既然相识一场,为不负曾经的相伴相知,让她永远忘不了他,应该不算过分吧。 未免与君相决绝,愿将生死换相思。 他对她的情,只作默默相守,即便是心之一隅,也知足…… 萧千御兀自沉思,适时凤药推门而入,惊了一室静溢,萧千御眼睫轻垂,一合一开之际便将那惆怅散去,回归平淡,为君多年,他早学会如何收放情绪。 “不好好在寝殿待着,干嘛老往书房跑,真是的,你们俩兄弟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凤药连续忙碌了两三个月,难免心情不好,说出的话自然没个好语气。 “不要把我和那不长进的混账相提并论。”一提起萧千策,萧千御头就疼,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他派了多少人一路围追堵截,都被那混帐逃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混帐去大金做什么,如此冲动行事,叫他怎么放心将御翰交给他。 凤药猛翻白眼,拜托,在他眼里,这两个情种都不算正常人,一个服下‘不醒’,明明要睡三个月的,然而两个月刚出个头就醒了,然后就闹失踪;另一个就更厉害,已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居然毫无半点病态,比正常人还精神,两个都是怪胎。 “得,我说不过你,孩子我来抱,你该怎么着自己看着办。”凤药说完,就从萧千御的怀里抢过孩子,他是惟有望此子思他的小娘子,苦命的人啊。 好半天,见萧千御都没动静,凤药转头一瞧,吓得差点没将孩子扔地上,某人目露凶光,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就像是被夺了狼崽的母狼,阴风袭袭…… 凤药背脊生寒,自我安慰道:他不和一个快死之人计较。于是又将孩子递回萧千御的手里,然而凤药眼尖,一不小心瞅到御案上萧千御的墨宝,忍不住赞一句:“好雅兴啊!” 萧千御忙伸手,将那张写满他情绪的纸揉进掌中。 “我累了,干脆你背我回寝殿得了。”萧千御提议道,他也觉得有些困倦,又不想让宫人服侍,所以只好打起了凤药的主意。 “你在开玩笑呢?”凤药鬼叫,他俩的身形差好多,不要欺负他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少年,呃,身体十二岁。 “耀阳碧玉,你还要不要了?”萧千御一句话那是一锤定音,敲得凤药连反抗的意念都不敢起半分。 他操,萧千御,你狠,敢威胁他。 不情愿的背起萧千御,往寝殿而去。 曾几何时,也常有个小小‘少年’,背着长她五岁的他,他记得那人的肩背并不宽阔,但却叫他安心,在那人的背上,他可以轻松卸下心防。 “谢谢你。”他谢凤药能让他再一次重温昔日的光景,他也谢那个人给了他一个可靠的肩背。 “你把孩子给我抱紧点,掉地上我概不负责,听见没?……喂……和你说话呢……不许睡……我操……” 萧千御只觉得这个少年好吵,没有那个少年那么安静,那个既聒噪又毛手毛脚,还乱蹦乱跳的少年,背着他时总是很小心翼翼,也总是在那时沉默,让他睡的安然…… ——————☆☆☆将军太勾魂☆☆☆—————— 逶迤的官道上,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而行,马背上,驮着一对璧人,沐浴在晨光之下。 萧千策看着侧靠在他怀里酣睡的人儿禁不住低笑,就她这水平居然也敢扬言让他三天下不了床,他们才折腾了一天一夜而已,这家伙都能累成这样,就她现在这样,驮去卖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我们这是去哪?”铁心竹疲惫的睁开双眼,见人在马背上,四周环境很陌生于是问道。 “回贺南。”他答道。 “要回去么?”她喃喃低语,她承诺的事还没有做完。 “怎么,你不想回去?”这家伙的反应未免太平静了,以她的性子,不跳八丈高至少也得手舞足蹈半天。 “想回去。”她答的毫不犹豫,她就是死都想死回贺南,怎么会不想回去呢,只是她欠的债还未还完,心中有愧。 不知道阿鎏,是否还撑得住?她有些担心。 “呀。”铁心竹一声惊呼,急忙隔着衣衫捉住萧千策不知什么时候滑进里衣的一只手,那温热的大掌正停在她左胸上,指尖摩挲着小小的珠圆玉润。 “你走神了。”温润的嗓音,提醒她错在哪。 “又是惩罚?”铁心竹无奈的瞪着那只色狼。 萧千策冲她微微一笑,那意思是,聪明,答对了。 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因她的阻止而停下,反倒更加放肆,另一只手臂将她紧紧困在臂弯中,她扭身挣扎,却惊觉身后有某种东西在‘昂首抬头’,直抵在她臀间。 啊!啊!啊!他在想什么啊,光天化日,还在大道上,在马上……她娘的,她要废了他。 “心竹,我想……”他埋首在她耳边低语。 她听完一脸通红,惊叫道:“不要,死都不要。”然后她又警告他:“萧千策,你要敢乱来,我一定废了你。” 萧千策很满意她的反应,会脸红了耶,千古奇观呀,若不是有人前来扰了他的兴致,他真的很想在马上试一次,想来应该很刺激,不过,也只能等下次了。 他的手从她里衣中退出,替她稍稍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对着一旁喝一声:“出来。” 得到主人的允许,暗卫才敢近身上前,将一封加急信双手呈递到萧千策手中。 萧千策展信详观,然后眉头微蹙,似难决断。 “怎么回事?”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 “信上说,我军深入大金东南腹地的军队被大金军队所围困,我必须带兵赶去支援。” “领兵的是我三妹么?” “是的。” “我三妹行事向来谨慎,不可能堂而皇之的闯进敌人的埋伏。” “我觉得事情也有蹊跷,你三妹所选的进攻路线,说实话,真的无可挑剔,照理来说就算攻不下城池也不该被困才对,除非……” “你是想说军中有内细。” 萧千策点头,这个可能最大,敌方主将就算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会布置得如此精确,除非有人走漏了消息。 “心竹,我让人先送你回贺南……” “为何?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东南边境,你知道的,上阵杀敌我不输任何人。”萧千策话还没说完便被铁心竹打断。 萧千策深深凝望着她,真要他把话说明了么。 “何况,我妹妹在那里,我应该去的。”她试着说服他,同意让她和他一同前往。 “心竹,大金的主将是璎炎兀鎏,你真的想和他在战场交手?”这一番话,萧千策说的沉重,他知道此话一出,会伤到她。 铁心竹恍然陷入沉思,她清楚,她下不了手,她无法和他对垒,她只能保持缄默,任局势失控。 “心竹,先回贺南,在那里乖乖等我回来,把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萧千策抚上她的头,将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 她应声点头。 他与她轻轻话别,虽然言简意赅,但却盛满柔情蜜意。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七十四章 爱就爱了 这一路,铁心竹走的恍惚,吃饭睡觉不过像是例行公事,脑子里盘踞着太多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她本来头脑就不如别人好使,如今更是一团乱。 她,真的该老老实实的回贺南,安安静静的等他回来?她茫然耶…… 随雨在客房门外轻扣门扉,得到里面的人轻允,方才推门进屋,他是萧千策留下来护送她回贺南的人之一。 她这个人向来很‘直’,所以凡事都写在脸上,任何情绪都毫无保留的露在外面,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她的问题,谁也帮不了她,所以随雨也只能保持沉默,为她布好晚膳便要退出房门,却被铁心竹唤住。 “随雨,帮我一个忙呗。”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属下当尽力完成。”随雨恭谨的回道。 她一笑将满屋的萧瑟悲愁荡开,他还叫她‘将军大人’,好,她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她也喜欢以前那个无羁无绊的她。 媚眼迷离,眼前似出现她曾经挥豪万丈,指挥千军万马的潇洒身影。 铁心竹将一叠书信呈放在桌子上。 “替我把这些转交给策,拜托了。”她诚恳的拜托他。 她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她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她才会后悔一辈子。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她没有任何借口,所以,她不忍心看阿鎏一个人孤军奋战,即便不能为他助阵,但她可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也算是她对他一份执着深情的报答。 唉,她当初招这样的人做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随雨不懂将军大人的意思。”难道她要离开主子? “你不要误会。”铁心竹看出随雨的心思,忙解释:“我不过是离开三个月而已,这期间,我不想让策担心,所以,请你每隔半个月,替我捎封信给他,让他安心。” 为何是三个月,因为那是她的大限,‘不离’的最后期限,她在大金宫里时曾让那位老御医替夜荷把过脉,她把她的担忧说与他听,他只是对她和善的一笑,并让她放心,孩子不会有事。 忆起那位面慈心善,年过半百的御医,她总觉得他不那么简单,明明孤傲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不卑不亢,一身精湛的医术,却偏偏拘束于宫廷之内,做一名医官,云游四海不是更适合他,真是奇怪的人,若有机会,她定会问问他的来历。 “将军大人是想欺瞒主子。”她明明不在贺南,却要做出待在贺南的假象,还央他一起欺骗主子,他如何做的到。 “我只是不想他分心而已,何况,在他回贺南之前,我便会先赶回去,不会被拆穿的。”她说的简单,其实她自己都没半点把握。 “那将军大人要是没有回来呢?”随雨不由问出口,这世间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万一’。 铁心竹长‘嗯’一声,好半晌,才从怀里再摸出一封信,轻轻将之扣在桌上。 “若策回到贺南,而我还没有回去,就将这封信给他。”当然,她并不希望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总之,有备无患嘛。 要不然,她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些想对他说的话,他不是再也听不着了,这样,岂不太可惜了。 随雨见铁心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一句:“将军大人一路保重,请早去早回。” “怎么,都不劝劝我留下。”铁心竹打趣道。 随雨横她一眼,他若能够留得下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去尝试,然而她的决绝让他无计可施,她是一个谁也掌控不了的女子,一旦认定了某事,就绝不回头,而他也只能祈祷她这一路,不要走的太过坎坷。 蜿蜒的古道上,铁心竹单骑疾驰,飞一般的往青州城赶,同离开青州城时两人并骑的惬意比起来,孤单不少。 这漫漫红尘路,她只想和他并肩而行,待一切都平复之后……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即便最后是万劫不复的结局,她也认了,至少,她在命运的作弄下没有随波逐流,而是选择了与命相抗。 ——————☆☆☆将军太勾魂☆☆☆—————— 恢复了武功后,一个皇宫对铁心竹而言完全是穿行无阻。 回到她的凤霞宫,铁心竹无限感慨,她真的很佩服萧千策,大金的后宫一个皇后娘娘失踪五天竟没有半个人知晓,可见他的布置有多么严密,还有,她一直想知道,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将璎炎凌霄支开,而且再无暇来纠缠她。 在宫内细一打听,铁心竹才知道皇帝已知晓被软禁在前太子府的璎炎兀鎏只是他人假扮的,所以领了军队,亲自去东南捉人,二十万大军已于今早出发。 铁心竹暗叫糟糕,璎炎兀鎏金蝉脱壳之事就她和老皇帝知道,谁走漏的风声?难道是策,如此想来,那晚定是萧千策将此事找人密呈给璎炎凌霄,以璎炎凌霄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捉拿璎炎兀鎏。 阿鎏已有太多的负担,不能再多此一件,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璎炎凌霄赶往东南边境,不止是为了阿鎏,因为策也在那里,大金两军合一起,对策来说也是负担。 于是铁心竹快马加鞭,直追璎炎凌霄的军队,终于在日落黄泉之前,她在一座山头上看见大道上浩浩荡荡的大金军队。 大金军队中负责开道的先行官,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前方一人横马挡在道路中央,气势如虹,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让人感觉如临千军万马。 黑色的骏马上,那人袭一身水墨色的长衫,潇洒飘逸,青丝扎成马尾,两鬓间各垂一缕到胸前,又是一番说不出的清丽脱俗,气质英迈飒爽,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只因铁心竹的出现,大军停下前进的脚步,先行官一马当前,对靠近军队的人呼喝:“大胆狂徒,居然挡皇帝天驾,还不速速退避,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说完,先行官抽出腰间宝剑,随时准备发号司令。 铁心竹并未停下来,高声回道:“我要见皇上。” 先行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人,皇上哪是她说要见就能见的,眼见那人靠近先行队伍,队伍中的弓箭手纷纷举箭,对准来人,只等长官的命令。 先行官见来人并未亮出武器,正在犹豫是否该下令放箭时,也不知是哪个新兵,也许是紧张,手中的箭羽没握住,直直射向铁心竹。 铁心竹立马一个纵身下马,眼力极准的锁住那个冒失的新兵,一时间恼他的莽撞,不自觉地就端出在贺南军中时的霸道,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几个轻跃突闪,弓箭手都还来不及放箭,她便临近那冒失鬼的身前,扬手就是一拳,直把人打飞了出去,还附带掀翻一帮人。 先行官见此情形,遂下令对此人格杀勿论,铁心竹身在队伍中,弓箭这样远距离武器不能再用,以免伤到自己人,于是众士兵拿近身的武器围攻。 铁心竹一面挡下袭来的攻击,一面气沉丹田,沉声大喝道:“璎炎凌霄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声音有多大呢,总之只要是人,就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和那帮小兵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后方的人群中分道两旁,从中闪出一位少年将军,白袍白甲,好生风流。 “通通住手。”一声虎啸,众士兵听命停手,独铁心竹气他们以多欺少,为解恨还多踹了两脚才罢休。 铁心竹拍拍身上尘土,对着那少年将军用命令的口吻道:“我要见璎炎凌霄。” 洪瑞景阳在看清楚铁心竹的容貌后大吃一惊,慌忙下马,上前两步单膝跪下,出口一句皇后娘娘,吓得周围的兵将也纷纷跪下,然后就如同涟漪一般扩散,一时间,这天下独她一人最高。 若不是那该死的混蛋出现在她面前,她还很想继续享受这般人上人的待遇。 “璎炎凌霄,我有话和你说。”铁心竹不羁扬声,激起一片抽气声,敢和皇帝这么说话,想死吗? “注意你的措辞。”璎炎凌霄黑着脸沉声警告道,连日忙着出兵,他竟然把她恢复武功这茬给忘了。 “对你这样的混蛋不需要用敬语。”她就是要激怒他。 “放肆。”璎炎凌霄恼喝,以前纵容她那是在后宫,如今她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当面给他难堪,他如何能忍她。 他隔空挥出一掌,她飞身躲开,然后就势一扑,将他整个人扑落马下,两人滚作一团,皇帝的近卫正待要上前将胆大的皇后拿下,璎炎凌霄却喝道:“都给朕滚远点。” 皇帝都发话了,众人只得退避开来,然而也不敢走远,怕皇上会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会落个护驾不周之罪。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璎炎凌霄先几招还让着铁心竹,他毕竟还把她当作前些日子那柔弱的女子,而铁心竹才不留情面,对他,她早忍受够了,现在是有冤报冤,有气出气。 铁心竹一连三拳毫不客气招呼在璎炎凌霄的脸上,一拳是怒他让策受伤,一拳是帮阿鎏讨回公道,还一拳是报复他轻薄她。 身后的士兵看皇帝吃亏,欲上前帮忙,又被皇帝喝止住,扬言谁敢插手,他就要谁的命,众人哪里还敢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和皇后龙凤斗。 铁心竹还待要再给他一拳,却被璎炎凌霄架住。 “看来,我是不该把你当女人看。”说完,挥手也是一拳,打在铁心竹的左脸颊上。 哇,她的头铁做的么,那么硬,这一拳出去,他的手都有点麻。 铁心竹侧回被打偏的脸,委屈一涌而上,她什么都不管了,今天要不是她把他打醒,就是他把她打死,总之,她跟他拼了。 “璎炎凌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混账。” “你以为自己很委屈,阿鎏比你还委屈。” “你知道阿鎏替你挡了多少次暗杀吗?” “你知道阿鎏做皇太子,只是在做你的替罪羔羊吗?” “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欠你什么。” “就是有欠,那也是你欠别人的。” 她给他一拳,他便回她一拳,然而铁心竹每一句都震在璎炎凌霄心上,渐渐的他不再还手,任她打个够。 打到最后,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气喘如牛。 众兵将全都傻了眼,眼看着皇帝和皇后挂彩,但又有皇命在先,不敢妄动,只得等着。 “你说的是真的?”她的话让他难以置信。 “老子没必要骗你,想知道真相,问你那混账老爹去。”她说的愤愤然,这都是那不负责任的老头子惹的祸。 “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他多年的坚持,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自负如他,绝对无法接受。 “璎炎凌霄,你好自私,所有人都容着你,让着你,而你呢,只知道索取,你付出过吗?你没有,既没有付出,你凭什么得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铁心竹说道最后,竟大哭出声,她竟羡慕他,嫉妒他。 她所得到的,都是自己一点一滴积累而来,哪一件不是有付出才有回报,他是太容易得到了,所以才不懂得珍惜,老天真他娘的不公平。 璎炎凌霄见铁心竹哭的伤心,从地上爬起身来,晃了几晃,然后一手抓起还赖在地上她,喝道:“少给朕丢人,闭嘴!” 怕啥,她最不怕的就是丢人,反正她的眼泪也不值几个钱,哭出来还好受点,最近她贼委屈。 “哇!”的一声,某人哭的更惊天动地。 士兵们不知道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皇帝和皇后打架,然后皇帝将皇后打哭了,此时队伍原地扎营,据说皇帝正在哄皇后开心。 皇帐中,两人相对而坐,璎炎凌霄拿取瘀膏药替铁心竹抹上,两人的伤几乎都伤在脸上,鼻青脸肿的好夸张,若不说这两人是帝后,谁猜得到。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不明白,以她的身手,早可以远走高飞,还回来做什么。 “借我五万……不……三万人马就好,我可以替大金平定内忧。” “你……脑袋没被我打坏吧?”璎炎凌霄捧起她微有点肿得头,仔细检查着。他可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一个御翰的将军说替大金平定内忧,谁信啊。 “这件事我是帮阿鎏做的,他现在分身不暇,我希望他没有后顾之忧。” “我凭什么信任你。” “你清楚,这是一本万利的交易,我拿三万人马成不了气候,却能帮大金安内,你也不希望大金四分五裂,不是吗?” “你爱上我皇弟了?”她会这么执着的理由,他只想到这么一个。 “是的。”她回的干脆,毫不遮掩,爱就爱了。“所以,我要还他这一份情,从此和他划清界限。” 璎炎凌霄一阵狂笑,对她道:“天真,你果然天真,好,朕就借你三万精兵,让朕看看,你如何和他划清界限。” 欠了债可以还钱,欠了命也可以偿命,但欠了情又该拿什么偿还,的确叫人拭目以待。 大金三十六年初夏,朝廷出兵三万平复北方各部族,领兵之人,乃大金锦后,小郡王洪瑞景阳为先锋,此番出兵,彻底将大金各个部族融为一个整体,为大金的万世基业奠定了稳固的基础,锦后胭脂,能征善战,成为历史上最具传奇的帝后之一。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七十五章 宝剑锋(上) 话分两头,大金的东南边境上,两军交战渐成胶着状态。 对御翰而言,在进行了三个月的试探佯攻之后,大金并未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这和大金内部新旧政权的交替有着直接关系,此时正是全面进攻的大好时机。铁心梅认为幽云十六州在大金中部,且青州又是大金第二都城,权势集中之地,想要强行攻下并不容易,所以最终将矛头指向了防御相对薄弱一些的燕云十州。 而燕云十州的守将宝善重楼,因闻朝中太子被废,凌王登基,一时不计后果,带兵杀回青州,结果给御翰一个可趁之机,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夺下五个大州。 本该是一面倒的局势,哪知宝善重楼半路折回,带兵杀了一个回马枪,大金军中有一员将领,一身玄色的铠甲,那色彩将血腥的红沉淀于厚重的黑色之中,霸道且深沉,冲锋陷阵时英勇无惧,勇猛如神,大金在那人的带领下士气大作,一口气连续夺回三个大州,现在将御翰近十万雄兵围困于沧州城中。 那个骁勇之人,名字却不怎么好听,叫曾阿牛。 带着十七万兵众前往大金东南边境平乱的云帝在听完探子汇报的情况后,当即下令加快行军的速度。 皇驾之中,璎炎凌霄反复呤着‘曾阿牛’三个字,有时说的咬牙切齿,有时却又念的意味深长,‘曾阿牛’是想说他就是‘曾经的阿鎏’么,那个六岁前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寸步不离的小屁阿鎏,那个老是口齿还有些不清,却总喜欢前一句‘霄哥哥’后一句‘等等我’的混蛋小子,早随着岁月的流逝,深埋进记忆深处,再不去挖掘半分。 是做兄弟还是做对手,璎炎凌霄停在岔道口,始终迈不出脚步。 同一时间的东南边境的大金军中,主将宝善重楼的营帐内,一军医正为一男子包扎身上的伤口,层层白帛将蜜色健壮的身躯缠了厚厚几圈,血还未止住,将才裹上的绷带蕴开几朵红艳的花。 “你当真不要命了,一个人冲那么前面做什么,我们大金缺人么,要你去填尸。”宝善重楼看璎炎兀鎏就来气,一向憨厚的人也禁不住气恼,身先士卒是好事,可也要有个限度,一个人就往御翰军中踹,找死啊,当那帮人吃素的么。 “受点小伤换来现在的局势,值!”他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早一些回到她身边,所以,他拼尽全力。 “你是皇子,大金未来的君主,怎……” “别说了,大金的君主是我哥,我只是曾阿牛,宝善重楼将军麾下的一员大将,仅此而已。”璎炎兀鎏打断重楼的话,淡然道。 阿牛,他只想做那只阿猪身边的阿牛。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认你做大金的君主,其他人我通通不服。” “那我的话你服从了吗,叫你在燕云十州不许轻举妄动,你居然带兵回青州,你这擅离职守的代价,就是让我大金失了五个大州,你还好意思说。”璎炎兀鎏施施而言,他一得到这个莽撞家伙冲动之举的消息后,忙逃出青州,前来阻止他丧国之举,适时御翰犯境,只得带兵回扑,好在还有荣光那小子在御翰军中作内应,才能让他们将局势扭转,否则,就重楼闯的祸,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个,我们不是夺回三个州了么,这第四个也是迟早的事,我们是现在就攻城还是等他们无力抵抗后再进攻?”重楼再笨也知道拣好话说,知道转移话题。被困沧州的御翰大军,缺了粮草,撑不了太长的时间,要么就投降,要么就等着被全歼,总之,想要翻身不太可能。 “早日攻下沧州城,以免夜长梦多。”璎炎兀鎏沉声下令,进犯的御翰军队只有十万,这只是第一拨,应该还有留守后方的大军,不能拖到御翰的援军到达,那时再战就困难的多。 宝善重楼正待要去传达命令,被璎炎兀鎏叫住。 “还有,敌方的主将,那个都督,要活的。” 重楼迟疑半晌,终是想明白其中原委,才去将命令传下。他怎么忘了,御翰那聪明过人的女都督,是那个人的妹妹。 唉,你说这仗打的,多憋气,兀鎏喜欢上那铁家的老大,弄到今天这般田地,现在连小荣王也迷恋上那铁家的老三,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他就觉得吧,这仗就该老老实实的打,少把那些情啊爱的牵扯进来,否则,肯定没法收拾。 ——————☆☆☆将军太勾魂☆☆☆—————— 沧州城中,演武厅上,铁心梅盯着桌案上的行军图,反复思量她所定下的每一条行军路线,没理由她所做的决定每次敌将都能先她一步有所防范,而且对后方的供给路线相当熟悉,堵截的滴水不漏,才将她和十万大军困在这沧州城,她只能说,要不敌将是神,能洞察先机,要不就是御翰军中有鬼,窃取了军机。 可就她对敌将宝善重楼的了解,知那人勇猛善战,但却绝对算不上一个聪明的主将,这样一来,那就是她身边有内细了,那么是谁呢? 孟大哥是经历过死劫的人,对大金有着根深蒂固的仇视,他会向大金通风报信似乎不大可能;几个督军也都是铁家军中的老资格,有威望,深得士兵信赖,可能性也不大;而且有荣光做她的护卫,凭荣光的身手,有人想要窃取军机那是妄想。 铁心梅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写在纸上,然后反复端详,终于发现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对那些常年守护御翰的将领她只能用可能,而对荣光,她却毫无理由的给予完全的信任,这就是差别。 她为何信任他?就因为他是她未来的夫婿,他对她好吗?不全是,最关键的是,她主观的认定他不会背叛她,因为就连铁心梅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她才会毫无保留的去信任。 湘妃扇轻轻摇起,散去浑身燥热,荣光,可千万不要辜负她的信任,她对人,向来秉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原则,而她却真想和他继续走下去,由衷的希望这条路有他相伴。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七十六章 宝剑锋(下) 璎炎荣光做铁心梅的护卫,所过的生活怎么形容呢,那是痛并快乐着,能够守在她身边他就很知足,但看着她越锁越深沉的眉,越来越冷的眼,他越觉得未来无望,毕竟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鸿沟。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信念。 若不是丝丝缠绕的情缘,若不是对她起了贪念,他应该还是那个风流到底的小荣王,对投怀送抱的佳人展笑,施舍他早已泛滥的温柔,不知今日眠进哪朵娇花之中,明日又卧在那株绵柳之下。 那些爬上他床的女子,哪一个对他不是百般讨好,几尽所能的取悦他,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放着百花不采,颠倒过来心甘情愿的讨好那一个女子,却只能看不能碰。 难道这就是报应?给他一份真爱,却让他永远都不能拥有,好残忍。 璎炎荣光正胡思乱想着,见一近卫从都督的帐中出来,手上的午膳还原封未动,忙问那人怎么回事。 “她又不吃?” 近卫点点头,然后璎炎荣光要过膳食,重新端回她帐中。 “军中还没断粮,用不着你来绝食。”他嫌少对她呼喝,近几日却常常如此,由于被困沧州,又被切断了后方的补给,粮草不足,他们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身为将帅,应该以身作责。”铁心梅慵懒的趴在宽大的将军椅上,娇小纤细如她,完全可以将那椅子当床使,明明是义正言辞的话,从她口中溢出却像是背戒条,更有着连自己都不想服从的戏谑。 “是吗,难道都督大人是想所有的兵将效仿,不吃不喝,集体绝食,那倒好,用不着敌人攻来,我们先自行放倒,等敌人来人,还帮我们收尸,哇,多壮观,饿死了十万人呢,老百姓还不算,还有啊,那么漂亮的都督大人,饿死很难看的……” 某人很擅长调节气氛,一般人和铁心梅说不上三句话便已无话可说,独璎炎荣光,整一个话篓子,那是滔滔不绝。 他想尽办法哄她开心,有他在身旁的时候,她从不感到孤单,即便她对他不言不语,他也能自唱自演,她喜欢看他讨她欢心的卖力表演,而且是百看不厌。 “闭嘴,我吃。”在璎炎荣光不绝于耳的声音攻势下,铁心梅终于投降,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吃啦,她就是刻意等着某人来哄她吃的。 天底下,哪有人会像她的小荣儿这般,待她如此之好,让她吃鱼时看不见鱼刺,连根毛刺都挑不出来,有时候她都怀疑,这鱼八成是没长骨头吧;没他在时三天洗一次澡,有他在时,这夏日她是一天洗三次,唉,好舒服;吃的西瓜都是在井水中浸过,冰凉舒心;行军时他鞍前马后的侍候着,让她一点都不感觉疲累;她的衣服,也都是他来洗,从不假手于人…… 说道洗衣服,其实,这是因为璎炎荣光有私心,他可不想有人碰她的贴身衣物,他每次洗那可爱的肚兜时都会禁不住浮想联翩,然后热血沸腾,鼻血狂涌,折磨人的甜蜜啊。 总之,她的方方面面,他都照顾的周到,连她一月一次的月红,他都处理的异常完美,当然,这少不了乐正欢的功劳。 想想,军中就她一个女子,会多不方便,来月红时更是不能乱走,只能在营帐里待着,以免人瞧见不该看的,可总不能因为她不方便就不行军吧,所以,璎炎荣光只得找乐正欢想办法,阿欢倒是爽快,当即就告诉他了一个好点子,并详细告诉他制作的技巧。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十根手指全都被针扎了个透之后,第一个成品才完成,那是一截白色的小绵条,一端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光滑的丝绵段中裹着紧致绵绒,想来应该不会伤身才对,用这东西代替小布袋和月红带,处理起来方便的多。 你道阿欢如何知道这些的,还不是铁心竹想出的点子,嫌洗小布袋和月红带麻烦,懒人想懒招,所以直接改用塞的,可她不会做女红,军中也只有乐正欢知道她是女人,所以干脆将活儿丢给乐正欢,阿欢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玩艺儿的存在。 铁心梅吃饭的时候,璎炎荣光见她脸色不大好,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几天。 “你是不是来月红了?”看她先前趴那里的懒样,八成疼的利害。 “嗯,提前了两天。”在他面前,她一点都不觉得堂而皇之提起女子的私事是件害羞的事,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她早已习惯依赖他,她不知道,如果她的生活中少了他,会有多乱。 璎炎荣光嘿嘿笑两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绣袋,对铁心梅献宝一般。 “把我以前做的扔掉,用这个改良后的,里面加了欢哥特制的镇痛药,应该会舒服一些,我现在就去给你煮热姜水,一会儿还有鸡汤可以喝,这次我照你说的,加了一小块冰糖,汤果然浓。”璎炎荣光正待要出营帐,被铁心梅叫住。 “等等,你哪儿来的鸡?”军中现在应该没鸡了吧,以前吃得是米饭,现在喝的是稀粥,现在的一日两餐,一餐比一餐清,再过几日,怕是只能喝水了,鸡,她早就不妄想了。 “放心,不是抢的,是从城中的一户人家花高价买的。”有军纪在先,不能扰民,然而沧州被困,粮价飞涨,没几个人买的起,城中百姓都靠自己家中积蓄的粮食为生,他在一个富户人家买的这只鸡所花的钱,都够买一幢别苑了。 铁心梅眯眯笑着看他离开,在将军椅上滚两滚,呵呵,她真想滚地上踹着小腿儿的对她的小荣儿耍任性,她的宝耶。 傍晚时分,璎炎荣光将鸡汤一口一口喂铁心梅喝下,举勺间,铁心梅无意间扫到他右手背上的抓伤。 “这伤怎么回事?” “杀鸡的时候被鸡爪子挠的,一点小伤,不碍事,倒是我炖的这汤,味道怎么样?”璎炎荣光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名师出高徒,我收的徒弟,应该不会差,这汤,马马虎虎,反正我吞咽的下去。”那是当然的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做菜,以前老苦着没人给自己做,现在有了传人,以后只管坐吃等宠就好。 喝完汤,璎炎荣光又替她打了热水泡脚,并且帮她按摩脚心,出兵前欢哥告诉他的方法,说这样能条理身体,促进血脉通畅,本来欢哥也要来战场的,哪知铁心梅说她二姐怀孕的人需要照顾,结果就生生把一位好军医留家中侍候妻子了。 “今晚别去巡城了,早点歇着。”他轻声叮嘱她。 铁心梅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他的提议。 “小荣儿,陪我说会儿话呗。” “好啊。”璎炎荣光应承一声,爬上软榻,将小猫咪揽进怀中,右手食指一弯,轻轻刮在她鼻梁上:“小东西,聊什么。” 是谁说这世间只有藤缠树,他俩个偏上演了一幕树缠藤的颠倒剧。 “你会不会离开我?”她问出心中最害怕的事。 “只要你不让我离开,我就一直陪着你。”她迟早会怨恨他,所以他只能听任她的处罚,永远不得为自己辩护。 “我没理由赶你走的,小荣儿做的汤,我想喝一辈子。”自从有了他,他俩单独相处时,她很少再去找扇子,她握在手中的,是他温热的大掌。 “要多少我都做给你喝。” “骗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中什么材料都没有,你熬清水呢。” “不怕,我很会射天上的飞禽,明儿个就去猎点野味,让你尝尝鲜。”璎炎荣光说的得意,却不料已落入铁心梅的套。 “好啊,我还不知道小荣儿这么厉害,你以前常狩猎吗?” “那是,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就像鹰在天上飞一般,无拘无束。” 呵呵,她可爱的小荣儿,真是单纯啊,这么简单几句他就露了底,是他对她不防备呢,还是他心眼儿太直。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尝试那样的感觉。”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尝到了心痛的感觉。 “会的,我一定带你去草原,那地方,真的美极了……”他又开始畅谈,将那草原的壮丽极尽呈于她眼前,甚至描绘出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一片小天地,他说的温馨,而她却听得沉重,他的每一句,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剪子,剪断他们之间的情缘线。 当璎炎荣光确定铁心梅睡着的时候,才放她躺好,为她掖好薄被,才轻手轻脚的退出。 殊不知璎炎荣光前脚走,铁心梅便坐起身来,并不点灯,从床上摸到那长条锦盒,取出御赐的宝剑‘千秋’,拔出剑身,帐中顿时现出一道寒光,在黑夜里煞是耀眼。 有形的剑能够伤人,而无形的剑能够伤心,他的关怀、他的体贴、他的宠爱……无一不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而且爱的越深,伤的越疼。 ------------ 第七十七章 天各一方 铁心竹率军一路北上,越往北走地势越平坦开阔。三万兵将行在苍茫草原上,不过是沧海一粟,人与天地相较,尤显渺小。 出发前,铁心竹也并未做太多的准备,只是向璎炎凌霄讨要了一些人,那白袍白甲的小郡王,身手不错,模样也俊俏,简直有策年少时的风采,青涩中承载了满腔抱负,正是热血沸腾扬洒青春的时候,她着实喜欢,当然要点他做先锋,不仅赏心悦目,还可当愣头青戏弄,排遣寂寞正好。 竹瑶是死活要跟着去,铁心竹无辙,想来她也需要一个人来帮她料理生活琐事,于是也就应承了。 同行的还有随云,铁心竹借此机会将他从天牢中放出来,关了那么久,以随云散漫惯了的性格,如何受得了,每天都骑着马儿在草原上飞驰,好不自在,他对出兵帮大金平定内忧之事并不赞同,但却要保护她的安危,所以做铁心竹的近卫一路跟着。 行军队伍中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多了十来辆囚车,里面所囚禁的全是大金各个部族的首领,虽然是囚徒,但铁心竹也并未为难他们,吃喝都一样,还有车坐,不用自己走,多好。 铁心竹虽然有些心急,希望尽快了结这一桩荒唐事,好早日返回贺南,然而,行军打仗是急不来的,人和马也不是铁打的,当然也需要休整。而且,铁心竹发现,大军士气并不高昂,甚至还有些拖沓,带兵多年,她清楚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一是因为北方各部族,总人口过百万,除掉朝廷征用的士兵,剩下的能上战场的青壮年合计在一起少说也有十来万人,三万对十万,可以说是以卵击石,摆明去送死,所以士兵们意志消沉。 二是因为这算是大金内部的争斗,简单说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军中不少士兵都是来自各个部族,举刀向自己的同胞,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早就心猿意马,肯真正出力才怪。 三是因为她这个主将,她这皇后本就当的离谱,没几个人臣服,如今还领兵打仗,没人造反她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也不求太多。 这场仗,她本就是在赌,赌她的运气,赌一个民族的存亡。 休息扎营时,年青好动的小郡王洪瑞景阳会和几个身手不错的参将过招比试,此时四周总会围上一大圈子的人,在那里鼓劲加油。 铁心竹看在眼里,虽然心下赞叹小郡王的风姿神采一流,但嘴上却故意说着扇风点火的话。 “呿,不过如此。”再配上一副轻蔑之态,瞬间将小郡王的怒火给点燃。 “皇后不要在一旁说风凉话。”洪瑞景阳由于听闻他姐姐在宫中受了冷落,把一切都归罪于眼前这个妖媚的皇后,他看不出这个人哪一点能够母仪天下,他姐姐比这个女人强太多。所以对铁心竹,他没给过好脸色。 “我只是实话实说,一天到晚和一帮废物比试,赢的再多,也只是凌驾于废物之上,还是废物。”铁心竹一句轻佻之语,顿时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对她怒目相向,空气中顿时现出一片刀光剑影,铁心竹丝毫不怀疑,若眼神可以杀人,她早被剐的只剩一具白骨。 “不要侮辱人。”小郡王被激怒,提起一杆红缨枪,直刺向铁心竹的门面。 随云和竹瑶立即仗剑挡下小郡王的攻击,铁心竹却示意他们退下,走近前两步,一指推开架在她面前的枪,笑道:“对本宫无礼,可是死罪,但如果小郡王能赢过本宫,本宫倒是可以对刚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瞎视而不见,你若输了,本宫也不要你的命,你和你下面的将领,替本宫打洗澡水就行。” 耻辱,这简直就是对他们大男子主义最大的侮辱,这一袭话令军中将领群起激愤,全都摩拳擦掌,要和这个妖后拼了,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怎样,给本宫一个答复。” 洪瑞景阳本还在犹豫,却被下面的将领一激,加上他也想亲身试试这人的身手,毕竟上次殿上比武,她占足了风头,想起她露肩裸背的模样,有人的脸竟泛起微红,还好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好,我不会手下留情。”小郡王收起走丢的心神,应下铁心竹的挑战。 “不要抢我的台词。” 言毕,铁心竹从一旁的近卫手中拿过她的武器,月牙长刀——上弦月。上弦月同枪一样都是长柄武器,只是刀刃那一面如同弦月,所以因此得名。 两边各做一个‘请’的手势,铁心竹当仁不让,举刀就是一招白浪掀天,气势之宏,竟让一旁观战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小郡王也不是吃素的,忙后退几步避过眼前凌厉的风浪,再一个箭步上前,出一招雨打浮萍。 铁心竹惯使的是枪,可她并不想有人认出她就是御翰的战神,所以才选了别样的武器,而且她的铠甲也并不是她最爱的黑耀金甲,而是红珊宝甲,连战马都是红褐色的,总之,她的装扮离以前战神的装扮是天差地远。 可是,铁心竹却算漏了一点,外貌可以改变,但她的气势却压不住分毫,和小郡王比武时,她那拔地倚天的气势,真让人有种战神重生的幻觉。 小郡王身手不错,可和铁心竹比起来,还太嫩,毕竟她实战经验比他多太多,随便在招式中下几个套,小郡王应付起来就比较吃力,胜负当然不用说,铁心竹一招涛生云灭,旋身避过一枪,反手横出一刀,上弦月划过一记半圆,在小郡王的颈项间停下。 这算是一场高水准的较量,所有人都看得痴了,本来对皇后的不满都有一些改观,这个皇后小觑不得。 “呼,他娘的什么鬼天气,热死我了,有言在先的,洗澡水就有劳各位了。”某人一番活动后燥热难耐,她以前在军中的习惯,热了就会卸掉铠甲,她倒没把自己当成女人,三下五除二卸掉甲,塞到目瞪口呆的竹瑶手里,然后卷起衣袖,露出一双膀子,还待要卷裤腿时,随云忙上前制止,眼看向一旁沉声训道:“大人,王爷会生气的,你收敛点。” 哈,王爷知道了,何止会生气,那会翻天的。 铁心竹动作顿停,扫一眼四周,见兵将们各个羞的跟个大姑娘似的,忙暗叫一声,她不是有意惑乱军心的,她只是…… “嘿嘿,我怎么忘了我现在是女人来着。”铁心竹抓头讪笑,她是真把自己当以前的假小子了。 众人腿软,这皇后,脑袋不大好啊。 那些将领虽然不情愿,但小郡王的确是输了,他们也只得屈服于恶势力之下,替那耀武扬威的主打洗澡水。 趁那些人忙活的空档,铁心竹从火头军那里抱了两坛子酒,大摇大摆的晃荡到囚压各部族首领的囚车处,还没走近,就听见有人在叫骂。 “妖后,你魅惑君主,乱我大金,现在还要出兵挑起内战,你这个妖孽,你不得好死……” “哈哈,‘不得好死’,说的好。”铁心竹豪赞一句,单手扯起一个酒坛子,一口咬掉封皮,对着那说话的哈尔科族长遥敬一坛,然后狂饮一口。 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些人中,‘善终’的又有几个? 各部族的族长见铁心竹狂放,纷纷不语,偌大的地方,反倒只有她一个人借酒发疯。 “可是,挑起内战的不是我,是你们,你们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殿上的比武你们一点没有作弊?” 各部族的首领受人蛊惑,心里有鬼,所以默不作声,但此番皇后亲自押着他们回各部族,以他们所见,许是以他们的性命要挟自己的部族,她要展开一场杀戮吗?毕竟那女人的凶狠他们是有目共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 “你用我们来要挟各部族,你到底有何居心?”终于有人问出心中的疑惑,要死他也想做个明白鬼。 “谁说我要用你们来要挟人的。”铁心竹再豪饮一口,摇头道:“我是邀请各位,同我一起见证,一个国家的强盛,并不是那个民族有多么强悍,而是那一个民族有多么团结。” “你们不是自认各自的部族彪悍无比吗?那你们就睁眼看看,我如何只用三万人,击溃你们引以为豪的十万勇士。” “不,不,不,不该叫十万勇士,应该说那是一盘散沙。”铁心竹笑的张狂,各部族联合起来她是打不过,但各个击破,她还是倍儿有信心。 那女人,真的想开战? “你到底想要什么?牛?羊?战马?奴隶?女人?”打仗的理由,无非就是掠夺资源。 铁心竹一听,一口酒‘噗嗤’一声喷的满天都是,一时间空气中酒气弥漫。然后她捧腹大笑,差点没笑断气。 “他娘的,别逗我笑好不好,我自己都是女人,我拿那么多的女人干嘛呀。” “那你……” “我要你们的忠诚。”铁心竹突然收住笑,扬声一句,威势四溢。 “那忠诚,不是对我,不是对某个帝王,而是对一个国家,我要你们奉上全心全意的忠诚。”这是要求。 “如果做不到,那大金也不养吃白食的。”这是恐吓。 “该怎么做,自己都好好想想,我等你们的答复?”这是规劝。 说完,铁心竹把另一坛未解封的酒坛子递给一旁的守卫士兵,让他们分给囚车上的众位族长,让他们一同分享。 铁心竹步回议事的营帐时,正巧所有将领都在,因为有来自青州的传令官带来了大金东南战役的近况,大家很是关心,所以围拢来等着长官拆封。 见铁心竹入帐,所有人比先前的态度好了不少,虽不说恭敬,但至少没了仇视。 “怎么,洗澡水打好了,都围这里做什么?”铁心竹嬉笑开口。 传令官上前一步,呈递上一封信函,言边境的战况全都记录在其中。 铁心竹抬手接过来,谁也没有发现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为了遮掩自己的惊恐,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信函撕成碎渣,扬洒了一地。 “我们的目的,只是要为大金抚平内患,让大金无后顾之忧,至于边境的战事,与我等无关,若边境的战役赢了,大金从此无忧,若输了,还有后方我们所建造的坚固的盾强在支撑,大金亡不了,所以,谁再敢提边境的战事,一律以惑乱军心论处。” 众人无言反驳,只得听铁心竹的号令。 其实,铁心竹是自欺欺人,大金东南的战事,不论谁输谁赢,她都只会伤心,所以,她不要听。 她在西北,他们在东南,天各一方。 铁心竹正惆怅时,从她的营帐方向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她急忙赶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营帐帘门外时,正巧看见同样闻声赶来的竹瑶,军中就两个女人,不是竹瑶,不是她,那会是谁? 铁心竹领着一干将领鱼贯而入,然而入帐后所有人眼睛全都脱窗,下巴掉地。 他们看见了啥,看见了一个可能**的女子,打住,为啥是可能**呢?因为某个男子正趴在那女子身上,遮掩住了大片春光,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卧在皇后的软榻上,像是才从那浴桶中翻滚出来,地上溅满了从桶中溢出的大滩水渍,一桶水还晃荡着,想来那鸳鸯浴可能比较激烈。 “当事人留下,竹瑶留下,其他人,全都给我出去。”铁心竹沉声赶人,众人红着个脸退了出去。 “竹瑶,你去找件衣服来。” 吩咐完竹瑶,铁心竹才扬起笑,双手环胸,一挑眉,戏谑道:“随云,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霸王硬上弓,真个好样的,这该不会是他那主子教的吧。 ------------ 第七十八章 天赐良缘 画面重放: 小郡王和他下面的将领们打好了洗澡水后,便各自散去,某个稍微瘦小的士兵趁众人进进出出皇后营帐的空档,混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这个小兵是谁呢,就是以前铁心竹在熊掌下救下的赫连珊娜郡主,她的父亲便是哈尔科族的族长,父亲被皇帝软禁后,她就很心急,四下想办法,然而她只不过是个郡主,以前有老皇帝宠着,自会有人来巴结她,她当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格。 而新帝登基后,她虽然还是郡主,可这个世界上,谁还会花心思去讨好一个没权没势的郡主,她在为父亲的事四处奔走时到处碰壁,甚至还学会了低声下气,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让她成熟了很多。 当得知皇后亲自押着各部族的首领回北方时,她花了很多钱打点才偷偷混进军中,一直以一个超不起眼的小兵身份跟着大军向北,一路的艰辛自是不必说,她很想偷偷的放父亲离开,然而囚车附近守卫森严,一般人都不让靠近,眼看着自己年过半百的父亲整日风吹日晒,她就觉得难受,实在没有办法,她就只好去求皇后,以前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她常去太子府上叨扰,知那人是随性之人,也许会放过他父亲也说不一定,总之她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然而,她在皇后营帐中等待时,眼见那一桶清凉的水,就忍不住想泡进去,她是郡主耶,何时有过半个月不洗澡的经历,军中有洗澡的地方,可只限男人,她不敢去,有时候宿营的地方会有河流,可她不会泅水,只能站岸边望洋兴嗟。 如今一桶鲜凉的水摆在眼前,这大好机会错过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想想皇后的营帐没人会闯进来,于是赫连珊娜郡主就大了胆子解了衣甲窜桶里去了。 某人如鱼得水,好不惬意,一时间忘了分寸,竟玩起水来,这一段因缘许是天定,恰巧随云从帐外经过,听见里面有戏水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将军大人,可一转身便看见铁心竹走进议事的营帐,而他又刚刚和竹瑶分开,那此时营帐中会是谁,心下警钟敲响,他以为是刺客,所以按住腰间的宝剑,一掀帘闯了进去。 随云是万没有想到‘刺客’会是一个裸女,郡主本就生得美貌,身材极佳,如今更像是雨中荷花,好不艳丽,那俏丽的眼眸、丰隆的鼻头、红润的唇,无一不让人惊叹她天人之貌,性感的美人骨上留下两道浅痕,深深锁住某人的心魂,再往下那一双丰满,直教人气血上涌。 随云正看痴之时,被一袭凉水泼透,才收拢出窍的三魂七魄,忙探手去抓,赫连珊娜郡主见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惊吓过度,连怎么叫都忘了,抬手一挥荡出一片清凉,然后翻出木桶去捡地上的衣物,见那男人伸手来抓她,她也使出三脚猫的功夫逃窜,却被随云逼到角落里。 她身后是张软榻,腿脚被绊住,眼看就要倒下去的时候,随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郡主紧张和惊吓间,做出超出常人的反应,抬腿就是一脚,也不管踢在哪里,她只看见男子那张帅气的脸有些扭曲,一双好看的眉目正狠狠的瞪着她,然后那男子就倒在她身上,她吓得腿脚都软了,被随云压倒在榻上。 这时她才找回她自己的声音,‘啊’的一声尖叫出口。 铁心竹和竹瑶听两人说完,在一旁埋头闷笑,两个当事人,一个穿上竹瑶找来的衣衫,通红着脸端端跪坐在榻上,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好,还有一个缓过劲来的,盘腿也坐在榻上,双手抱胸,正生闷气来着,他那一脚,挨得真冤,真不知道他的兄弟会不会阵亡。 “好啦,不过是个误会。”铁心竹强压着笑说出这么一句,刚说完,便‘噗嗤’一声笑倒在毛毯上,被随云一瞪,知道自己失态,才又忍住笑,提议道:“我说随云,你小子是不是该负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 “谁要你管!”随云咬牙切齿的迸出四个字。 铁心竹瞧随云那死样,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又去问郡主是否愿意下嫁给随云。 好半晌,郡主才轻轻的点头。 “这不就结了。”铁心竹嘻嘻笑道,好一对误打误撞的鸳鸯。 然后,铁心竹便拉着竹瑶出营帐,好让那二人培养些感情,可郡主却下榻拉住她,求铁心竹放了她的父亲,也就是哈尔科的族长。 “你的父亲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你要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他是一个在上位的人,他是一个掌握着别人生死的人,他所犯的错会导致多少人流离失所。”铁心竹坦言,一个上位者,他享受荣耀的同时,也背负着相应的责任,阿鎏如此、策如此,她也亦然。 “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我准你去囚车处探望。” 郡主还想再求,铁心竹沉声对随云道:“郡主以后就是你的人,把人给我拎走。”她不喜欢别人求她。 随云依言将郡主扛回自己的营帐,进帐后把人往榻上一放,自顾自的脱起了衣服,郡主见此情景瞠目,吓得缩到一角,她以为皇后将她赐给这个男人做女奴,供他随意狎辱,予取予求,所以心下骇然。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一个女奴没有人会去怜悯和同情,只看主人待她好与不好,高傲的自尊心驱使下,她竟无声的掉眼泪,却不料一只大掌伸到她面前,粗糙的指腹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 “喂,你干嘛哭呀。”声音的主人稍显惶恐,因为从没有女人在他面前哭过,他有些不知所措。 郡主瞧着眼前的男子,见他换了一身衣衫,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刚刚被她泼了一身的水,湿衣服是该及时换掉。 随云见她不回话,一屁股坐榻上,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你要是不乐意,你就说,我不勉强你。” 郡主没料到一个主人会征询女奴的意见,煞是意外,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随云哪管她要说些什么,趁她还没开口拒绝他时先急切的说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可能配不上你,但我却有自信,定可以照顾你一辈子,说不上荣华富贵,但至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让你衣食无忧。” 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主人本就清冷,接触的女子就那么一个,他这个做侍卫的就更难得接触到女人,活了二十年,她是他第一个看光光还抱上了的女人,要说不动心那是骗鬼。 随云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凡事心里怎么想就会毫不掩藏的表露出来,这就不如随雨,凡事都藏在心底,只用行动表示。 郡主听他那一番直白的话,虽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佳句,但却打动了她的心,她一个失势的郡主,万没有奢求过还有人会真心待她,但他却和那些人不同,他说要照顾她一辈子耶。 她泪眼婆娑的打量着他,一头黑亮细碎的短发,五官搭配的正好,整个人帅气俊朗,唯一的不足,就是不会自己收拾仪表,瞧他这衣服穿的,衣褶都没理好。 郡主抬起手,为他整理衣着,抚平稍皱的衣领,重整歪扭的衣袖,一会儿功夫,把他那蹩脚的一身整理的妥妥当当。 “我愿意做你的女奴,服侍你一辈子。”她对他深深叩拜,一句话缓缓溢出。 她曾经的刁蛮任性,早被这炎凉的世态磨的所剩无几,她无以为报,只能用她的忠诚换他的怜惜,她不敢奢求太多。 女奴?随云乍舌,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突然他猛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大金的习俗,男人不仅可以三妻四妾,还可以有无数的女奴,女奴没有名分也没有地位,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悦男主。又想到刚刚铁心竹对她的态度,她定认为自己被那人赐给他做女奴了。 “我不需要女奴。”他断然拒绝。 她怔愣的看着他,碎了一地芳心,原来她连做一个女奴都不配么。 “我只要一个老婆好好过日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娘子。”喘口气,随云微红个脸一口气将憋肚子里的话抖了出来。 郡主这把更愣了。 随云见她还愣神,又思虑起自己有没有什么说漏的,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忙接口补上。 “我只娶你一个人,这辈子就你一个人,你嫁我吧。” 她很高兴能听见他珍视的话语,他此时的憨态,叫她心动。 她微扬起秀颜,小心翼翼的将唇送到他嘴边,轻啄一口,小声的羞涩道:“我愿意嫁给你。” 随云欣喜若狂,抱上他的亲亲老婆就吻了上去,对于男女之事,两人都很生涩,但跟着感觉走总还是没错的。 “真够笨的,解扣子有那么难吗?”铁心竹一边偷瞄帐中的春色,一边骂随云是笨蛋,还横一眼身旁羞红了脸却仍旧忍不住继续观摩的竹瑶,暗暗埋怨她干嘛找那么件盘扣多的衣衫。 “他行不行啊?”有人焦急。 “娘的,直接用撕的吧。”有人怒喝。 “快脱吧。”有人急切。 “靠了,不行我来。”有人迫不及待。 “……”还有人闷头猛瞧,眼都不眨一下,当然也没功夫开口了。 铁心竹环视一周,呃,什么时候围那么多人来着。 营帐外围了好几圈人,一个趴一个身上,还待有人往前挤的,就连小郡王都被压在最下方,可见这人来的也不算晚。 还好她是皇后,没人敢压她身上,所以她和竹瑶待的这块儿地不怎么挤。 好不容易里面有点进步,众人正乐着有好戏看时,也不知是谁推了谁一把,一人多高的人墙轰倒,直把一个营帐给压塌了。 两个正亲热的人吓了一老跳,等翻出营帐时,先前看热闹的人早散了个无影无踪。 随云抱着郡主四下望了一眼,没地震啊。 缘分也许就是如此,有人来的慢,有人却来的快,有人顺风顺水,有人却一路波折,不管怎么样,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世间方少一对纷飞燕。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七十九章 忠骨(上) 大金一连三日对沧州城发起猛攻,御翰坚守不懈,局势越发紧张,城中百姓受围城之苦,加上连日战火,皆惊恐不已,所以家家闭户,道上少有行人出没,总之,城中一片萧条之象。 见此情景,铁心梅着实不忍,她知道战争会使人流离失所,也会让人家破人亡,但这一场战争却无可避免,两国交战了数十年,出兵征战已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一方稍显薄弱,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兵侵占。 国家弱了就会挨打,这是硬道理。 特别是大金,一向奉行以攻为守的强硬军政,所以才会每隔两三年出兵进犯一次御翰,使得御翰无暇出兵北上。 而这一次大金出现内患,无疑是御翰出兵立威的最佳时刻,少则打击大金军力,多则可收回曾经失落的城池,这一场对御翰百利而无一害的战争,没有不打的理由。 然而,一场你争我夺的游戏,到最后,究竟成全了谁家天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声严厉的喝斥从铁心梅的帐中高扬而出,而发怒之人,正是璎炎荣光,今早军中传下军令,要十万大军破釜沉舟,随时准备突围。 突围本没有错,可关键在于突围的路线,她选在了沧山脚下的一线天,那是两匹山之间的天堑鸿沟,两侧是陡直的山壁,高耸入云,是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天险之地,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大军从一线天穿过,是最快最隐蔽的路线,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铁心梅折扇微摇,淡淡而言。 “那安全呢,若敌人早有埋伏,那十万人岂不是枉送性命。”璎炎荣光试图劝说铁心梅收回成命。 “十万人的性命不该是你关心的问题吧。”朱唇轻启,意有所指。他是大金的子民,何来关心御翰的十万生灵,笑话。 “你什么意思。”突然觉得她的话中带刺,璎炎荣光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凉了一身。 然而铁心梅却忽然转柔,笑意盈盈的道:“唉,你说说你吧,一个小小的护卫,愁那么多做什么,我这个三军都督的都不愁。” 她突然改了口气,才让璎炎荣光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落了回去。 “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入危险。”这一句他是由衷而出。 是吗?铁心梅面上无一丝波动,内心却质疑,如果她和大金他只能选择一样,他会选择哪一个? 铁心梅走近几步,两手环住他的腰,侧脸靠上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对他安抚道:“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有那么多有利的突围的路线,大金的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险道,何况,只要在敌人埋伏之前通过,那就万无一失。” “真要这么做吗?”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只盼她能改变决定,他不想她去送死。 “小荣儿,我没有选择,我带出来的十万士兵,我就有责任带他们回去。”这句无奈是她的苦衷。 “那什么时候突围?” “明日子时。” 两人紧紧相拥,却心思各异,咫尺天涯,说的应该就是如此吧。 这到底是谁的错,铁心梅抱着璎炎荣光扪心自问,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他所做的一点都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不该眷恋多情体贴的他,不该对他放不开手。 若没有当初的相遇,就不会有后来的相许相恋,一场终没有结果的情局,从一开始就不该布下,徒叫人伤心而已。 良久,铁心梅悠悠开口:“小荣儿,你说过只要我不让你走,你就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你这一句,可当真?” 璎炎荣光将她拥的更紧,直想把她那纤细瘦小的身子揉入他的身体之中,和她永不分开,当即立下誓言。 “我若负此言,死无全尸。” 铁心梅倏的心惊,没料到他会立下如此决绝沉重的誓言,心下甚悔,但她相信,他对她死心塌地,应该不会弃她而去。 不,应该说她不会放他走,她要把他的心,他的身全都牢牢抓住。 所以她主动送上樱唇,并伸出玉白的小手去扒拉他的衣甲,她只恨不懂如何引诱男人,她为她的笨拙感到懊恼。 她突然而来的举动让璎炎荣光愣在当场,他渴望了她很久,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他无法施为,现在是因为他不想在欺骗她的情况下要了她,怕她将来后悔,他已经做了让她无法原谅的事,不能再多添一桩。 “小荣儿,抱我好不好,就像我们相遇那次一样。”她只知道将身体献给一个男人,会让他得到满足,却不知道他对她所做的,只能让她满足而已。 他将她抱起,边走边解开她的衣衫,她嫌铠甲太沉,所以从不束甲,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才走到榻前,她身上只剩一件兜衣。 美人肤白若脂玉温滑,香肩柔润,玉颈纤纤,他压她在榻上,每一个吻,每一个抚摸,都在讨她欢心。 她总觉得这和书上所描写欢爱有所不同,这种事,不该是两个人都能得到快乐吗?为何他却这般痛苦。然而席卷全身的快意却让她无暇多想,这种磨人的感觉让她如坠云霄,最后她竟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直到铁心梅后来另嫁他人,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事,终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不是大金,而是她。 夜幕低垂,沧州城中偏僻的一角,一男子望天候立,不一会儿,天幕中出现一个黑点,男子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圈纳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长音,类似鹰啼,那空中的黑点闻声后几圈盘旋,越来越接近地面,最后男子右臂一扬,一只黑鹰毫不客气的落在其手臂上。 “死小黑,你就不能轻点。”男子嗔怨。 雄鹰似不满男子对其的称呼,爪子一用劲,在男子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抓痕,惹得男子一声‘哎哟’。 那意思是在警告这男子,‘小黑’不是他能叫的。 男子也不太和它计较,将一张小条塞进小黑的足环中,嘀咕道:“等我回去再收拾你,一只鹰都敢嚣张,小爷我绝对要拔了你的毛。” 说完男子还待要摸摸那小黑的头,却反被雄鹰啄了一口,结果又是一声哀呼,可怜如他,连只鹰都要欺负他。 送走了小黑,男子转身,却在看见出现在他身后的红衣女子时,愣在当场。短暂的愣神后,男子面色平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等女子先开口。 女子也不负所望,悻悻然道:“想不到小荣儿居然有此一手,喜欢驯养苍鹰。” “啊,我失礼了,堂堂大金国的三皇子小荣王,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璎炎荣光。” 最后四个字,铁心梅说的爱恨不明,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章 忠骨(下) 铁心梅从不知道,夏日的风也能这般凉飕飕,即使她早猜测出是他泄露了军中的机密,但亲眼所见时,还是心痛不已,因为他有事瞒过她,没有对她坦诚相待。 她要一报还一报,既然他先对她不忠,那可就别怪她无情,反正他怎么选都要痛,不如让她来帮他决定。 璎炎荣光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他的国家和他的爱人将他的心生生撕扯成两半。到最后,他终于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时,却被她所撞破,他自我嘲笑一番,他很想将他的决定说与她听,然而,此时此刻,她抽出‘千秋’宝剑横在两人之间,这样的情形,他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老天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铁心梅挥剑,冰凉的剑脊架在璎炎荣光的脖子上,她一个没有任何功夫底子的人,以璎炎荣光的身手,要躲开那是轻而易举,然而他却丝毫不躲闪,连眼都不眨一下,也许死在她的剑下,他才能够解脱。 然而铁心梅并不是真要杀他,她只是想知道他会做什么反应而已,她所得到的结果便是,他把她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重。 因为他若想取她的性命,她有还手的本事么。 铁心梅收回‘千秋’,一席真言缓缓出口。 “我不喜欢你做小荣王,我只要你叫荣光,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荣光,所以,留在我身边,以前的事我概不追究。” “真的,你不怨我?不恨我?”璎炎荣光意外之极。 “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为何要怨你、恨你。”铁心梅稳稳道出一句,脸上还洋溢着些许笑容,然而眼中却盛着一抹阴谋。 “感谢我?”璎炎荣光不解。 “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命人将那只鹰射下来?”铁心梅不答反问。 “你在利用我。” “聪明,你说如果大金的人收到你传回的机密,是不是会派遣大军追击我军,然后会将我军歼灭在一线天?不过很可惜,我军不会去一线天,大金的军队所追击的只会是一队诱饵,你再想想,如果大金军跟随诱饵进了一线天……” “不会,不可能,途遇天险,不可贸然进兵,这个道理带兵的人都懂。”璎炎荣光忙指出她算计中的不足。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别忘了,是你传回的消息,因为以前没出过半点差错,所以他们会深信不疑,对吧。”平缓的语速,听在璎炎荣光的耳里,是那般震撼。 铁心梅丝毫不放过仍在惊愣中的人,继续描绘一幅残酷的画卷。 “如果一线天早有我军的埋伏,你说进去的人,还有没有可能活着出来,乱石、滚木、利箭纷纷从天而降,那该是个怎样的画面。” 若论心机之深沉,璎炎荣光不及铁心梅万分之一。 这一切,她早算计好了,一线天那里,宝亲王所率领的后援军早做好了埋伏。 此时璎炎荣光眼里的铁心梅,十足一个地狱中的恶鬼。 璎炎荣光一个箭步上前,右手虎口掐住铁心梅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劲,那纤细的玉颈就会生生折掉。 “你把人命当什么了。”他大声嘶吼。 “我也不想做凶手,可这场仗,不是御翰死,就是大金亡,你让我怎么选。”她也拚了全力的回啸。 “你……” “我什么?我没带任何人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完全可以杀了我解恨。”铁心梅扬起小脸,只求一死,死了一了百了,什么御翰、大金通通都和她再没有关系。 璎炎荣光松开铁心梅,转身就要走。 “站住!”她沉声叫住他。 璎炎荣光脚步不停,他只想尽快阻止惨剧的发生。 “你说过,我不让你走,你就不会离开我身边的。”铁心梅掷出最后的令箭,希望能将他留下。 他脚步顿停,但却并不回头,半晌,他才沉声道:“沧州城的西北方,没有大金军队防守,若要突围,往那里走。” 说完这句,璎炎荣光再不犹豫,带着无限遗憾消失在夜色之中。 璎炎荣光走后,铁心梅久久不能平复心绪,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会再也见不到他。 然而,紧张的局势由不得她再去思考别的,她迅速返回军中的议事大厅,招集全部将领,命令所有人立马整装,等待命令突围。并派出探子,探查围城四面的情况。 那一夜,御翰被困沧州城的十万军队从西北方突围逃脱,路上并未遇到太多的阻挡,原因是本来驻守西北方的大金军被临时调往沧州西南方的一线天,而苍山脚下的一线天处,那一夜却是血流成河,三皇子及时赶到阻止大金军队进入一线天中,正待要回军时却遭遇御翰埋伏在苍山脚下的大军伏击,小荣王璎炎荣光领一千士兵冲在最前面,拖延御翰的冲锋先队,成功的使大金军队脱离御翰的埋伏圈,回撤的大金军队稍作调理,在随后率军赶来的璎炎兀鎏的指挥下,两军再战,结果两方不分胜负,接近天明时方才鸣金收兵。 三日后,从西北方脱困的御翰军队绕过苍山,在沧山南面与萧千策的援军汇合。 议事厅上,记录官正在对三日内御翰军队的损耗情况做详细的汇报,萧千策见铁心梅脸色不大好,劝其回营帐休息,铁心梅却坚持留下来。 记录官汇报完毕,正要离开时,却被铁心梅叫住。 “大金军队的伤亡情况如何。”铁心梅询问道。 “大金军折损士兵近五千人,将领三人,可喜的是,大金三皇子小荣王,被我军马踏成泥。” 那一夜,若不是小荣王一骑当先率一千精兵挡下御翰三万伏兵,大金军队的伤亡绝不止区区五千人。 铁心梅就如同五雷轰顶,浑浑噩噩时,有传令官进入议事大厅,言大金使者送来一封书信,要三军都督铁心梅亲启。 铁心梅拆开书信,里面并没有别的,只有两张带褶皱的小纸签,那笔迹出自璎炎荣光之手。 第一张纸签上,写着:今夜子时,围困之军将遁走西南一线天,速调西北的军队追击。 第二张纸签上,写着:二哥,愚弟迟钝,不堪所托,我累了,倦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放我走吧,我只想和她在一起,二哥珍重,我无脸再见你,愿后会无期。御弟,荣光亲笔。 铁心梅看完,顿时懵了。也就是说,那晚,荣光是打算支开西北的大金军队,然后让御翰军逃走,可是,因为她的一番设计,逼的荣光战死沙场,她才是杀他的凶手,她才是凶手。 他,做到了忠于自己的国家,也忠于她。 而她,不配拥有他的忠诚,一滴泪,饱含她多少悔恨,她的小荣儿,终还是离她而去。 待战争结束后,她重游沧山脚下,他曾经战死的地方,已是一片青绿。 青山有幸埋忠骨,红颜嗟叹道殊途。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一章 归心 大金军中,由于三皇子阵亡,士气低落,在萧千策所率领的御翰军队的猛攻下,有溃败的迹象,幸而璎炎兀鎏领军接住厮杀,才使得大金军队不至于全面失威,然而就在御翰占优势之时,大金云帝璎炎凌霄率军赶到,局势一时间有所反复。 两军如同龙威虎势,势均力敌,战况僵持不下。 大金军中,皇帐之内。 “他的伤势如何?”男人话音极淡,听不出半点情绪,然而那一双冷眸却紧瞅着床上正昏厥的男子,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回皇上,二皇子因伤口感染引发高热,加之连日作战辛苦,又逢三皇子身故,身心俱疲,一时恐难好转,需要多加静养。”军医回禀的小心翼翼,外间传闻皇上和前太子之间势同水火,但今日所见,皇上亲自将在前线指挥作战时晕倒的二皇子扛回营帐,并命人小心侍候,看来其间的恩怨除当事人之外,世人很难了解清楚。 “下去罢。”龙袖轻拂,将龙帐内所有闲杂人等全部屏退。 璎炎凌霄待人全都退下后,坐于床沿,眼见璎炎兀鎏因发烧而出了一身密汗,浑身上下全是伤,旧伤未愈新伤又至,总没好的,心中有种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不是憎恨,反倒有些隐隐作痛。 虽然璎炎兀鎏长的并不像他皇娘,但从他的眉目间,璎炎凌霄终于找到了和他皇娘的相似之处,那就是倔强,在她皇娘身上那是坚强,而在他的身上体现出的就是永不服输的精神。 其实三弟荣光也很像皇娘,继承了皇娘心地纯良的天性,只可惜去的太早。 他已经失去一个兄弟,这一个,说什么也要留下,即使他和他之间只能做敌人,他也要留下这一个对手。 就好比当初他送他的那一掌,明明心里想着要废去他的武功,然而动手时潜意识里却没有下狠手,那一掌看似凶险,实际却并未伤到他的五脏六腑。 呈高热昏厥状态下的璎炎兀鎏,偶尔会呓语低唤,虽然含糊不清,但他念叨的最多的,却是那一个‘竹’字。 璎炎凌霄听在耳里,低笑出声,右手食指轻轻戳上璎炎兀鎏的脑门儿,他记得小时候,每当眼前的呆瓜犯笨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宠溺的对他,那时的阿鎏,多可爱,为什么长大了就变成个死小孩,叫人看了就上火。 这也许就是一山不能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 “要真那么喜欢那女人,就从我手里抢回去。” 这一句是挑战还是期待,也只有璎炎凌霄自己才清楚。 大金军中一片愁云惨淡,御翰的军中也不见得很好,铁心梅每日都忙着指挥调度,安排部署,仿佛不会累一般,然她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一连撑了十来日,终还是体力不支,晕倒在议事大帐之中。 自她看过大金使者送来的信后,便不在穿红衣,换上白衣的她,更冰冷了几分,无人时眼神涣散,不知聚焦在何处。 那信除了铁心梅也就萧千策看过,对军中有内细的事也并没有声张,注视着床上那单薄的人,也只能希望她早一天能忘掉此事,否则背着这个包袱,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也许是做了恶梦,铁心梅竟嘶喊出声,萧千策近前时,刚要伸手欲将她拍醒,未醒转的铁心梅一双小手抓住萧千策的大掌,拉着他坐起身来,然后跪在床上将萧千策拦腰抱住,哀求道:“小荣儿,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走……” 铁心梅抓的死紧,萧千策只好捧起她的小脑袋让她看清楚他的脸,温言道:“我不是璎炎荣光。” 铁心梅稍愣片刻,松开拽住萧千策衣衫的手,而后又端出冷冷的表情,对自己刚刚的失礼行为表示抱歉。 “想哭就哭呗,别老学你大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萧千策柔声劝道,一手抚上铁心梅的头,似在安慰她。 他们铁家的人,个个都这样么,什么事都自己扛。 铁心梅扑到萧千策怀里,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哀哭泣,好不伤心,然而即便在多的泪水,也灌不满她干涸的心湖,那里,此生恐怕再难泛起涟漪。 萧千策待她哭累了,才对倦在他怀里的铁心梅道:“我派人送你回贺南吧,你大姐也在那里,你们两姐妹好久没见面了,该好好聚一聚。” 然而铁心梅却摇头,她不想回去,这条路她既然已经走了,那即使再苦再坎坷,她也绝不回头。 “大姐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铁心梅试问道。 萧千策轻声笑道:“你认为你大姐除了嫁我还能嫁谁?”她要敢嫁别人,他定劈了敢娶她的男人。 “大姐夫会给我大姐幸福的,对吧?” 萧千策应声点头。 “大姐夫我告诉你哦,抓住幸福的第一步就是不要离开我大姐,不要放开她。”她可是过来人呢,有说教的资格。 “我不会放开她。”他保证。 然而,日后他才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不愿松手,也敌不过上苍最得意的杰作——天人永隔。 几缕思念随风吹散,在遥远的北方,另一个人也在守着最后的坚持。 刀光画出月弧,冰冷的刀身嵌入肌骨,溅出灼热的鲜红,洒了那红甲持刀之人一身,持刀人毫不怜惜的抽回上弦月,死尸无力支撑,倒在黄土之中。 风中血腥弥漫,血光漫上残阳。 两面三刀的小人,她从来不留。 “还有谁不服?”一声怒喝,震慑人心魄。 沙克族人见族长已死,群龙无首,又惧那人的威势,怕其屠戮全族,于是纷纷缴械投降,跪伏于地,发誓效忠大金,再无异心。 铁心竹抬起长刀,刀锋直指霍拉族族长。 “你待如何?” 霍拉族族长见沙克族已降,自己一族孤掌难鸣,知道她不会饶他性命,于是伏地请罪。 “是我被权力所蒙蔽,罪该万死,我愿以死谢罪,只求皇后饶了我的族人。”到死时,他方才明白自己错了,只希望能替族人求一条生路,好弥补他的过错。 “你的族人,大金会善待之,你安心去罢。”铁心竹收回上弦月,侧首阖目。 霍拉族族长叩首谢恩,自腰间拔出打一出生就带在身边的匕首,自刎而亡。 “把人葬了罢,然后两族之人,重新编制。”吩咐完,铁心竹转行到囚车处,面对剩下的三位族长,对看守囚车的侍卫道:“放他们走。” 士兵领命放了三族族长,并给三人每人一匹马,一袋干粮和一袋水。 “和前十六族的族长一样,本宫放你们回去,是战还是降自己决定,就算你们三族联合起来,本宫也不惧。” 这袭话,也许早说十来日,这三族的族长还会有拼一拼的念头,然而此时,有前十六族的经验教训,他们的意志早已动摇,见识了每一场征战的他们,对她,只有深深的拜服。 每一次,她会放走三个族长,给他们三天时间考虑,投降者,她待之极为亲善,并派下朝廷的抚恤,要战者,她也沉着应战,虽以武力迫使各族臣服,但也从来没有开过杀戒,为何这一次例外。 只因沙克族族长先行投降,然而暗地里却和霍拉族族长勾结,欲在皇后领兵征讨霍拉族时从后方奇袭,这一计虽妙,但某人自十三岁就在战场上滚打了,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死里逃生也不知道多少回了,纵然没有害人之心,但也时刻提防着,从放走他们的那一刻起,她就安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他们想两面夹攻,她便兵分三路,来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剩下的三族具是大族,所以铁心竹才留到最后,其中以哈尔科族最盛,族人接近四十万,在广袤的北方草原分布也最广,此时哈尔科族的族长率先表态,愿率族人誓死效忠大金,另外两族的族长也表示愿意投诚。 “如此甚好,大家本是一家人,不用多礼,所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大金的北方以后还要仰仗各位族长费心。”铁心竹稍微躬身,话语谦逊。 礼贤下士,她还是懂,在军中什么牛脾气的人她没见过,到了她手里,哪一个不被她治的服服帖帖。 三位族长都是以前跟随鸿蒙帝打天下的老族长,铁心竹怎么着也算是小辈,然而他们对她却露出惶恐之色,所谓天威,就是如此吧。 铁心竹将三位族长搀扶起来,扶起哈尔科族族长赫连松山时,铁心竹笑着问道:“那个,松山族长,我代我的一位下属向你求一门亲,望族长成全。”铁心竹本来也没打算掺和进来,但一想到随云那笨蛋,所以再三思索下决定帮他一个小忙。 “随皇后娘娘做主,老夫应了就是。”这些日子,他的小女儿常来探望他,女儿身边总会跟着一个俊朗的小伙子,两人之间很是亲昵,当他这个做父亲的是瞎子么。 先开始还恼女儿跟了一个没姓的下人,嫌丢人,然而后来见识了那人在战场上英勇,不输他族里任何一个儿郎,也就默允了,反正女儿喜欢,他这个当爹的也无所谓了,年纪一大把了,还挣什么权位,在族里等着含饴弄孙得了。 等安置完一切,天都黑了,铁心竹趁众人庆贺热闹之时,卸了红珊铠甲,换上水墨长衫,连夜偷摸出营,往南方心之所系的地方回奔。 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兵将们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战争结束,而且并未有大的伤亡,举酒欢歌热舞那是理所当然,闹到兴头时,才想起邀皇后一同庆祝,本来大家都以为她傲不可攀,哪知和她相处久了,才发现她够豪气、够随性,她这个人简单,大伙儿很容易摸清她的脾性,总之,她就是没脾气、没架子、没脸皮的人。 有谁见过被下属数落的皇后,她老爱和男人勾肩搭背,所以随云总是及时阻止说教;有谁见过皇后捧着饭碗蹲地上边吃边画行军图的,等画完图要扒饭时,才发现饭食上面盖了一层沙;有谁见过十几天不洗澡的皇后,还大言不惭地说那还不是她的最高纪录;她爱和下面的人打闹成一片,不喜欢受冷落,很喜欢别人赞美她……总之,就是好好的一个高贵端庄的皇后形象被她破坏殆尽,军营上下早没人当她是皇后,全当她是自家兄弟了。 所以以小郡王为首的一干将领来找她一起喝酒时,才发现她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责任已尽,就此告辞,有缘再聚。 众人当时就傻了,这时才想起来她是皇后,这人要是丢了,回去怎么和皇上交待,小郡王当即就派人四下寻找,想来人才走,应该追的上,又见常和皇后走的近的随云往南寻,自己也带了人往南追去。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寻人的队伍才在前方目及范围内发现一匹缓缓而行的赤马,马背上的人,背影萧条,收敛了浑身的霸气,更显孤单落寞,仿佛风一吹,人就会像树上枯叶,随风飘走,再难寻迹。 洪瑞景阳带人赶上前来,唤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发现她的不对劲,他叫后面的人停步,自己纵马靠近,却见她闭目,头微微垂下,神情抱憾,气息微弱,几乎不可见,忙长臂一伸将人揽到自己的马背上,圈在怀中。 觉得自己靠着一个温暖的东西,铁心竹悠悠转醒,白衣白甲,如玉之姿,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梦魂呓语:“策,是你么……” 一口血腥合着那一句痴心话喷涌而出,将他胸前的白甲染成鲜红。 一连几场仗打下来,她早已精疲力竭,可是她必须得一鼓作气将十九族拿下,稍有松懈情势便不好掌控,所以出招就必须一击即中,以免拖成消耗战,误了她赶回贺南的时间。 然而,面对两族近五万人的合力夹攻,她一骑当先,杀入敌中,一招擒贼先擒王奠定了胜局,然而那个时候,她就因为消耗过度羁绊不住体内的内力,伤了五脏六腑,当时还没怎么觉得身体的不适,但一夜的奔波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伤势很严重,尽管如此她也没调转马头,一意孤行,一路向南。 铁心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有些力不从心,闭目前,她眼里希冀着一道亮光,她知道他和她之间的路途很坎坷,但她不怕,她只希望历经千辛万苦后,在道路的终点,她会与他相遇、相聚、相许、相续…… 所以,等着她,她一会定回去,一定会……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二章 真爱 一场征讨之战,从出兵到结束,只用了一个月多七天,即使十万大军都要花上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然而他们才只有三万人,可见她作为将帅指挥调度有方。 洪瑞景阳少年心胜,也算个恃才傲物之人,小郡王嘛,天之骄子,能将几人看在眼里,然而她却是他第二个佩服的人。 他刚刚抓她上他的马背时,就觉得抓的是把羽毛,一个人怎么会轻成这样,而且她还算不得身形娇小之人。 他带她回军营,半路上,她清醒过几次,只是对他嘱咐一番,将她的伤势一定要瞒住,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各部族才刚刚依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她用武力逼其降服的,若知道她怀有内伤,情势可能会转坏。 洪瑞景阳依言,所以回到军中,除了周身的几个亲信和替她诊治的军医,其他人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铁心竹只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出去散个步而已,其实她倒是真希望能散步散回贺南,那才妙呢。 然而被眼前的老军医一顿说教后,她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掉了,他说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随便动弹,最好躺上个十天半个月方才能恢复少许。 “我精神很好,为啥不能走动。”铁心竹对老军医的话有所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庸医。 “精神好不代表身体好,人死前都还有个回光返照呢。” “你说我快死了?”不会吧,虽然她也算个坦荡之人,但若真提到死,还是有一点点的怕。一点点?好吧,她承认她很怕,怕和他分开。 “你真当老夫是庸医啊,乖乖听话好生养着,老夫保你还能活蹦乱跳好几十年。”老军医说完将人按回床上躺着。 “我记得你是宫里的御医,怎么跑这里来了?”他就是那个把她骗到老狐狸身边的黑心御医,不过话说回来了,年过半百之人还能随军走那么远,身板还真结实。 “老夫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听铁心竹这么一问,老军医摇头叹道:“也不知你那点好,弄这许多人围着你转。” “快说,别拐弯抹角。”她的耐性有限。 “大金这边嘱托我的是璎炎骁戎,我和他算是情敌,也算是至交。”他们都喜欢上同一个女子,只可惜那女子宁愿在后宫中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也没有选择他,她何其痴心,怨她的同时,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痴心者,要不也不会做个御医只为守着那女子,即便那女子死了,他仍然守在她曾活过的地方。 “至于御翰那里,因为我师傅和御翰的皇帝有些交情,所以也吩咐我照看好你。” “你师傅是……”铁心竹有股不好的预感。 “神医凤药。” 天啊,果然是那个老不死的。 “敢问,你师傅贵庚?”铁心竹对这个很好奇。 “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从不提自己的岁数,不过我是师傅第一百九十九个弟子,前面的师兄活着的还有三十来个吧,最小的师弟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叫乐正什么来着……” “乐正欢。” “对、对、对,不过你怎么知道?” “阿欢是我妹夫。”铁心竹没好气的道,这天下可真小。 得,就是说除了凤药本人以外每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唉,果然是老不死的。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老人家叫什么名字。”铁心竹和这个老头子说会儿话,倒觉得挺亲切。 嘿嘿,说到名字呀,这是他照顾她的第三个原因。 “老夫和你同姓,单名一个‘争’字。”说话的同时,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挑出一杆枪,行随意动,枪随行走,那一招一式分明是她铁家的枪法。 那枪一道劲力横冲,枪尖却在铁心竹喉头处顿收住,好功夫,行神完全做到收放自如。 “铁……铁争?”铁心竹喃喃低语。 天啊!他该不会是那个三十年前就该战死沙场的铁争吧?她家老爷子的弟弟,她该称二老爷子的铁争,啊,啊,啊,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铁争见铁心竹魂游天外,抡起拳头照着铁心竹的脑袋就是一拳。 “没大没小,我的名字哪是你能叫的。”说完又拿枪尖挑起铁心竹的下颚,笑问道:“该叫我啥?” “二……二老爷子。” 啧啧,瞧这孩子,还没接受过来么?整个人都傻了。 “乖!”铁争收枪,抬手去摸铁心竹脑袋,这孩子出生时他都战‘死’快十年了,他也只抱过她爹,嘿嘿,不愧是铁家的孩子,模样就是出众。 铁争一只手还没碰上铁心竹,她猛地跳将起来,站床上抓起铁争的衣襟,居高临下的大声质问道:“老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铁心竹一阵猛摇,死活要把话从他嘴里抖出来。 铁争也不隐瞒,拨开铁心竹毛躁的双手,往床沿上一坐,二郎腿一翘,双手抱胸,还挺有那么一点架势,张口道出一段爱恨痴缠。 那年大金兵入关,他带兵迎敌,苦战三月又无援军的情况下只得败走,途中被流箭所伤,伤势严重,也不知逃到了哪里,最后晕倒在一处山坳,再醒来时就在一个女子的闺房之内,原来是那女子进山采药时发现了他,然后将他驮回家中。 相处久了,才知道那女子不是御翰人,而是大金的女子,父亲是个将军,母亲早故,为照料父亲随父征战到此。 那女子在铁争眼里,是如月皎洁,高雅,性情温婉中又不失坚韧,那时的铁争也才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两人那是郎才女貌,简直一对璧人,铁争不在意她是大金的女子,大胆的向她示爱,那女子也欣然应允,而后,两人也有一段温馨甜蜜的时光。 直到后来,那女子老是犯心疼,找了无数医师都说她这病无法医治,断言她顶多还能多活三、五年,这种事铁争无法接受,他找了无数的方法,最后得知神医能治百病,和心爱的女人依依惜别后,便寻遍天下,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凤药,可凤药的答案仍然叫铁争失望,说那种病只能续命,无法断根,所以铁争拜在凤药门下,修习医术,这一入山便是三年。 等他医有所成再回去找她时,他才得知在他走后的第二年,她奉诏入宫,成为大金皇帝璎炎骁戎后宫中的一位皇贵妃。 他偷偷潜进皇宫欲带她离开,然而她却不走,只是哭着对他说‘对不起’,看见她的眼泪,铁争才知道,她心爱的女人心里已经另驻了他人,他本该恨她才对,然而他却怪罪于自己没能留住她的心。 有一种爱,即使今生得不到,但能默默地守护着,也是一种幸福。 于是,铁争凭借修习的医术做了个御医,常出入于后宫,能见到她的笑颜他便满足,在他的悉心调理下,她不仅活过了医师断言的五载,而且本不适合怀孕的身子,还顺利地怀上了龙种,先后生下二皇子和三皇子。 铁争为她续命十二载,终敌不过命数,最后她仍是香消玉殒,容华早逝。 “那女子是?”铁心竹不知觉的问道。 “她叫慕莲雪,是前一任的婉怡皇贵妃。” 天啊,她家二老爷子喜欢的人竟然是阿鎏的皇娘,她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铁心竹见老家伙说的轻松,并没有什么伤感之情,忍不住问道:“二老爷子,事到如今,你还爱着她吗?” “嗯,她还在这里。”铁争指指自己的心窝。 “为什么不忘掉?”一个死去那么久的女人,为何还恋恋不忘,为何还坚持守候。 “大孙女,告诉你一件事。”铁争看着她那一张为情所苦的脸,意味深长道:“一个女人,一生也许会遇到几段真爱。”他知道,慕莲雪曾爱过他,她也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只是最后她选择了那个男人而已。 “而一个男人,他的真爱,一生只有一次。” 见铁心竹愣神,铁争又道:“大孙女这么漂亮,可别到处引诱男人,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伤心。”就像他一般。 铁心竹很想对老家伙说,来不及了,她已经招惹了两个不得了的人物,然而,她并不知道,倾慕她的人又何止那两个。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三章 喜事 由于哈尔科的族长要为小女儿办婚事,一连两日,哈尔科族内好不热闹,连军纪严明的军中也被喜气所沾染,人人喜气融融,对快要跨凤乘龙的准新郎羡慕非常。 北方各族的婚庆和御翰有所不同,婚典在傍晚开始,还有些如坠迷雾的随云真不敢相信要娶亲的人就是自己,穿着一身民族锦饰的随云骑在骏马上,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随云的身后是好几十匹马,上面驮着花毡、锦被和箱子等各种彩礼。蓦然,随云回首,看见浩浩荡荡的彩礼队伍,喜气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眼角有些抽。 那些所谓的彩礼全都只有光鲜的外表,里面不是包的喂马的草料,就是装了满大箱的石头,思及此,随云不禁暗骂将军大人小气,还说要给他备丰厚的聘礼,让他风风光光的娶新娘子,结果却这般打发他,这迎亲队伍绝对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让他何脸见人。 出发前,铁心竹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她定让他的婚礼风光无限,不过就现在这样,丢人无限是肯定的,要是女方家收到这样的聘礼,会不会当即休夫?随云相当的怀疑。 可是这也怪不得铁心竹,出兵在外,哪里去给随云准备丰厚的彩礼,就算能采买到物资,她也没钱,她还皇后哩,真个放屁,她自个儿都鄙视自己,有时铁心竹不得不问问苍天何时才能让她也富裕一把。 眼见快到哈尔科族的领地,随云驾马的速度越来越慢,不远处却忽然出现一大帮子人,为首的一个化成灰随云都识的,不是那抠门儿毙了的将军大人还会是谁。除了铁心竹带领的男人们,还出现另一拨男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对着随云虎视眈眈。 随云心中锣鼓猛敲,这是打仗呢还是迎亲呢? 这些男人是来做什么的呢,北方婚典前有个习俗,就是拦亲,专抢新郎迎亲的彩礼,而且来抢之人也大有讲究,不是人人都可以去抢,拦亲的男人们都是新娘的仰慕者,郡主的美貌在北方各族里早传遍了,爱慕之人绝不在少数,那黑压压的一大片,聊胜千军万马。 正摸不着头脑的随云只看见前方的铁心竹举起马鞭,对身后穿着军装的士兵扬声喊道:“兄弟们,给我抢。” 身后士兵高声回应,声音之大响彻云霄。这一场面让随云骇然,那人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帮人抢,成心看他丢人是不。 铁心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身后是士兵,那些拦亲的男人也不甘示弱,跟着冲了过来,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不过也真没见过抢东西都能抢的这么开心的。 铁心竹见随云发懵,驾马挤到随云身边,眉梢一挑对其笑道:“你别担心,我带人先把东西抢走,就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你发什么呆,趁拦亲的人都在这里,还不赶快去迎你的新娘子,说实话,我有本事挡下千军万马,可没能耐抵挡这么多眼红嫉妒的男人。” 随云听完,在马上对铁心竹拱手一礼,驾马直奔新娘所在的毡房。 铁心竹邪邪一笑,虽然她帮他躲过拦亲这一关,但后面的,那家伙可要自己闯了,总之,这一夜,随云是被磨的够呛,晚间闹新房时是铁心竹率先带的头,给那小两口折腾的直想私奔得了。 随云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将军大人若是嫁人,他一定十倍奉还,要不他枉为男儿,这个仇他是记下了。 好不容易放过新人的铁心竹在广场上看那一帮年轻男女欢歌热舞,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她低骂一句:“那个混蛋说我坏话。” 北方儿女多豪放,年轻男女以歌对歌,以舞会舞,如果情投意合就会将随身的信物赠送给对方,如果对方收下就表示接受送礼人的爱慕,如果那人再将自己的信物作为回礼的话,那么这两人便算作互许终身了。 铁心竹一身中性打扮混迹在人群之中,扬扬洒洒的风姿惹来不少火热的目光,有少女娇羞的递给她绣帕或香囊,也有壮硕的青年赠给她毡帽和匕首,走了一圈,怀里兜了不老少的东西,这可给她乐坏了,直道自己赚了。 适时小郡王从铁心竹身边经过,见她那样就像兜了一怀糖果的孩子,天真无邪,不禁想来个锦上添花,于是取下手中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一弹指扔进她怀里。 铁心竹低头一瞧,戒指上的红宝石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耀眼的六芒星光,暗红的荧光不停跳跃,迷乱了某人的心思,唇角勾笑,她发了。 她的憨笑落在另一个人眼里,便是那个人最珍视的宝石。 他给她的是象征烈爱的红宝石,石中篆刻下的是永恒和坚贞。 某人收下这许多的礼,却没有一点点的表示,许多人都巴望着她,铁心竹觉得众人眼光都怪怪的,她对北方的民风了解的不多,于是对着一旁一直抿唇浅笑的洪瑞景阳道:“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他们在等你选择。” “选择什么?” 小郡王指了指铁心竹怀里的东西,笑得越发灿烂:“你收了那许多的定情信物,总要有所表示吧,他们在等你选择谁做你许下终身的对象。” 这把铁心竹可觉得怀里的东西有些烫手,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她打死都不敢收下这些东西,可她心仪的对象不在这里呀。 “必须要选吗?”她很为难。 “也不是,没有回礼你可以唱歌或者跳舞,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谁说拒绝别人的求爱是件困难的事,在这里就很简单,用快乐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心迹。 “可是我不大会跳舞。”唱歌还马马虎虎。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选我。”小郡王笑道,他不介意暂时做她的挡箭牌,至于他有没有私心,那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那不得把你美上天了。”铁心竹亦笑,而面上的表情摆明了写着‘她不要’。 于是铁心竹只好对众人坦白。 “大家的心意我领下了,可是我心仪的人,在远方,所以……” “来一段。”铁心竹话还没说完,小郡王带头喊了一句,这一喊,其他人也纷纷起哄,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凡事拿得起,自当放得下,既然被拒绝他们也欣然接受,虽然得不到美人的眷顾,但可欣赏美人的歌舞,也是一大乐事。 铁心竹不禁呿一声,暗恼小郡王多事,不就是唱唱歌呗,她认了。 于是苍穹下,荡起悠扬的歌声。 …… 世间女子千般娇,天下男儿万般傲; 你来我往,你情我愿, 花前月下许成双; 女子似水丝般柔,男儿如山壮若天; 山烟浩浩,碧波渺渺; 天造地设是一双; 娇滴滴的水绕山,硬朗朗的山映水;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缠缠绵绵永不休 …… 一曲歌,唱出她的心声,天地为凭,清风为媒,一定能飘到他的身边。 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美丽?当她对一个人用情至深时,那份坚贞,那份期盼天长地久的执著,这般绝色神采就是世间最华美的辞藻都无法形容其一二。 小郡王洪瑞景阳凝视着铁心竹,早失了魂,望上她比星光还灿烂的媚眼时,他羡慕那个驻进她心房的男人,甚至有一些嫉妒。 那个男人何其所幸…… 铁心竹一曲唱完,小郡王走到她身边,右手握拳搁置心口,对她躬一身,邀她共舞。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你共舞。”说话间,小郡王把手递到她跟前,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铁心竹愣了愣,她不会跳舞,想拒绝可又有那么多人起哄,为难啊,正要抬手抓头时,小郡王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铁心竹挤进人群。 “不要慌,我教你跳,很简单。”他见她慌张,越觉得她可爱至极,打仗都不怕的人居然会对跳舞惊慌失措。 他执她的手,在马尾琴弹出的清脆嘹亮的曲调声中,踩着时快时慢的鼓点,带她旋入另一番天地。 说实话,她跳舞真不及唱歌的万分之一,优美谈不上,甚至笨拙可笑,可她却很努力的在学习,尽情尽兴的在跳,毫不吝啬的展笑,如果能永远这般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只是玩闹嬉戏也是很累人的,小郡王侧目,看着靠在他肩上就那么睡着的人,不免有些恼自己的莽撞,军医说了不能让她太累,然而他却拉她跳舞,瞧她一脸困倦的模样,他有些内疚。 然而,她那一张并未沾染任何胭脂水粉,甚至还有些苍白的素颜,配上此时她无欲无求的淡然神态,倒像那天山上的雪莲,引人入胜,却又高不可攀。 他断定那是鬼使神差,才会让他大胆的抬起她的下颚,冲着那娇艳的红唇缓缓地凑过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六章 困兽(下) 随云受铁心竹的嘱托将她的亲笔书信呈给在贺南行宫的皇帝萧千御。 那封信的内容,是将现在御翰和大金之间的局势作了一番详尽的剖析,然后再附上她的主张,她建议议和,趁大金两面受敌时提出议和,大金定会同意,这时就算开出索要燕云十州的条件,相信大金也会忍痛割舍。 如若不然,把大金逼上绝路时,也只会来个鱼死网破,而且大金被灭掉后,御翰就会直接面对赤夏的冲击,又会再起烽烟,这样一来,何时才能安定,铁心竹相信,以她御哥哥宁肯只要半壁江山,也不向北进犯的那颗胸怀天下的仁慈心,一定会选择这个时机议和。 “这家伙,吃定朕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萧千御手持书信,一边度步一边自言自语。 思虑半晌,萧千御颁下圣旨,要求与大金议和,并把议和之事全权交由宝亲王爷负责,并附带一项条款,若议和成功,那以后御翰大小政务也通通交给宝亲王爷处理,他这个皇帝不再过问。 而负责传旨的人便是随云,随云出发前,萧千御问他:“那个人还好吧?” 随云知皇帝所问何人,如实回禀道:“很不好,将军大人自从产下一双儿女后便时常无故晕倒,现在又因过渡操劳,累及心肺,偶尔还会吐血,再这样下去,铁做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知道了,去做你的事罢。”萧千御听完,打发随云离开。 待随云走后,萧千御唤出影,对他吩咐道:“去接那家伙回来。” 影领命,隐身而去。 萧千御从一旁的宫人手里接过小初夏,将其高高举起来,露出一副严刑逼供的嘴脸,却笑问道:“臭小子,你娘劝朕议和,你告诉朕,她有没有私心?” 才五个多月大的初夏哪懂那么多,不过老是听见抱他的男人一口一个‘娘’字,听多了自然就会叫,‘娘’呀‘娘’叫的好欢。 萧千御一头汗,痛骂初夏男女不分,还没有子嗣的他突然心血来潮,逗弄着小家伙的小下巴,诱哄道:“叫一个‘爹’来听听。” “娘。”初夏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盯着萧千御,也超认真地叫了一声。 “不是娘,是爹。”这孩子怎么这么笨,果然是那人的孩子,呆子生的还是呆子。 “娘,娘呀。”小不点继续欢叫。 “叫爹啦。”萧千御继续努力。 “娘,娘,娘。”小家伙也努力的叫。 “叫爹。”某人忍着发怒的冲动沉声命令道。 “娘,娘,娘,娘,娘……”某小不点不知死活继续叫。 “爹!”萧千御一声暴喝。 “唔哇……哇……哇……”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哭喊,将萧千御的怒火全压了下去。 这个场景刚巧被凤药撞见,笑叹一句:伴君如伴虎啊,可怜的娃。 萧千御瞅见一旁看好戏的凤药,将正哭闹的初夏扔给他,下了一道命令。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朕要听见这孩子会叫爹。” 凤药一张笑脸瞬间僵住,他招谁惹谁了,他的命也太苦了。 ——————☆☆☆将军太勾魂☆☆☆—————— 几乎在同一时间,竹瑶也将铁心竹的话带给了璎炎凌霄,璎炎凌霄再三思索后,命人去唤那个他不想看见的家伙。 璎炎兀鎏一进军帐,璎炎凌霄就扔给他一块军令,拿在手上后一瞧,是以前他做太子时的麒麟兵符。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璎炎凌霄这样的举动,璎炎兀鎏只是不屑。 “朕不想和你说话,想知道为什么问竹瑶,该怎么做自己决定。”璎炎凌霄也同样不屑,他们之间还是没有交集。 言毕,璎炎凌霄离开了军帐。 经过一番详细询问后璎炎兀鎏大致了解了北方的情况,东南边境现有大金军二十五万,他决定带走十万奔赴北方,然后沿途召集其余郡县的驻军,到达北方时应该能够集结到三十万人。 做下这个决定后,他找到璎炎凌霄。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去了北方。” “给朕一个告诉你的理由,别忘了她可是朕的皇后。” “大哥,我们俩兄弟间非要这样才能说话吗?” 璎炎凌霄耸肩,那意思是,你还想要怎样。 璎炎兀鎏半晌无语,最后转身告辞时,只是嘱咐了一句:“萧千策不好应付,自己小心。” “你能做到的事,朕同样也能做到。”他自认不比这个御弟差。 璎炎凌霄看着璎炎兀鎏离去的背影,遥祝一句:“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只能替你挡着那个情敌,能不能追到那女人,就看你自己的了。” 璎炎兀鎏不日领军离开东南边境,他身边有两员大将,一个是宝善重楼,一个是北云郡王,他命二人先行,自己则先回一趟青州,有一件事情,他想要弄明白。 一冲进老皇帝所在的朝阳宫,便见老家伙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在花园里玩的不亦乐乎,俩孩子一个是耀阳一个是夜荷,一旁梓童见璎炎兀鎏来势汹汹,忙福身一礼后退到老皇帝身后。 “你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逼她去的北方?”璎炎兀鎏也不拐弯抹角,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明白,但他要一个确定的答复,她为何会去北方,是不是因为…… “我可没逼她,是她自己愿意去的。”老皇帝将耀阳递还给梓童,只抱着夜荷在那里亲亲。 “她没立场也没理由会去。”他兀自这么认为。 “一个女人为心爱的男人做力所能及的事,不算过分吧。” “不……不可能,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他还在自欺欺人。 “我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那个人,我只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逼迫她任何事,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他璎炎兀鎏,才会义无反顾地领兵去北方。 见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开窍,老皇帝将夜荷扔给璎炎兀鎏,又道:“看看这孩子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璎炎兀鎏拨开孩子的衣领,映入眼帘的是那块紫金双蝶,老皇帝给他皇娘的定情之物,皇娘过世前交给了他,他给了那女人,而那女人又系在这孩子身上,这说明了什么。 “那女人给俩孩子取的名字,男孩叫初夏,这个女孩叫夜荷,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了罢。” 一语惊醒梦中人,孩子是他的,还不止这些,她的心里也有他,他确信她喜欢他,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肯定。 要知道,得到她的真心,他就有勇气做任何事。 “你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忘我们大金有句话,‘女人是靠抢的’,这个儿媳不错,能扛能打,放手交给别人,多可惜。”老皇帝自言自语完再抬头时,璎炎兀鎏早跑没影了。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一口香茗,猛然想起一事,跳将起来,一激动茶杯也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臭小子,把荷儿给我送回来。”老家伙冲着璎炎兀鎏离开的方向大吼一声,那小子该不会带着他的宝贝荷儿去北方战场吧?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五章 困兽(上) 一般来说防守比进攻容易的多,然而这个理论只能用在贺南,铁心竹盘腿坐在帅椅上,一手支着头,眼盯着桌案上的那张行军图,懵了。 她恨啊,这张行军图上除了平原还是平原,连一块大点的山包都找不出,怪不得前辈有句常说的老话,打仗时最怕两种地势,一是天险,易守难攻;一是平坦,易攻难守。 这场仗,他们在人数上远远落后于赤夏,还无险可守,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么,若要是换在贺南,就算只有几千人,她也能挡下千军万马,毕竟贺南群山地势险要,只要守住几个重要的山口,哼哼,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可惜,她就算是把那行军图给瞪穿了,那上面也不会出现一座山。 小郡王进帐时就看见铁心竹在那里发呆,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 “他娘的,什么破地形。”她咒天怨地。 她的不文雅小郡王早已见怪不怪。 “这地形怎么了?”见她埋怨地形,小郡王也就随便问问。 “还怎么了,自己看看,连一块可以据守的地形都没有。”还打个屁呀。 “呀,为何要守?”小郡王反倒好奇了,草原地势开阔,打仗时没有守城的说法,因为根本就没有城郭,所以他们一向奉行以攻为守的原则。 铁心竹经小郡王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大金和御翰在行军作战的理念上有着根深蒂固的不同。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用这么些人在开阔的地势上坚守,直到援军到来。”她已经濒临抓狂的边缘。 她好愁……她恨这该死的草原。 “要不出营帐走走散散心,说不定会有些收获。”小郡王见她急的饭都吃不下,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铁心竹想想也对,她都在营帐里憋一天了,于是同小郡王一道出营溜达。 两人也没有走远,就在军营的附近来回晃荡,走累了,铁心竹挑了块土包就躺上去了,她一躺下,就用手摸摸身下的土包,无限感慨地低喃:“小土包啊小土包,让我睡一觉醒来,你就变成一座雄壮的高山吧。” 一听铁心竹这话,小郡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撩袍,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单纯憨厚的模样,只笑不语。 “唉,我知道我这是异想天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她话说一半就顿住,他不免好奇。 “我只是不甘心,我不想输。”从她十五岁开始带兵到现在,从未输过一场仗,那是何等的骄傲,她并不是怕输了会让这骄傲蒙羞,而是她不能输,身为将帅,每一个决定都誓关将士们的生死,她输不起。 可这世间,哪又有常胜不败的将军,天真。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要知道你不是那个战神。” 小郡王这一句安慰她的话,却使得周身气温瞬间将至冰点。 铁心竹直想一头撞死得了,不带这样安慰人的。 可那一瞬间,小郡王提到战神的那一瞬间,铁心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跃出的光芒,那种眼光她见的多了,她的崇拜者,都有这样美丽的眼光。 多了一个仰慕者,铁心竹的心里有一个名叫‘虚荣心’的家伙偷偷的暗爽了一把。 “你崇拜他?”铁心竹明知故问。 小郡王毫不犹豫地点头,从他十三岁进军营的时候,就听过那人的传奇,那人也是十三岁参军,十五岁就能领二十万雄兵,阻挡他大金南下的铁蹄,那个时候,他就把战神作为最大对手,期待有一天能和他一决高下。 小郡王兀自说着心里话,末一句,他却失控的用握拳的手击打在草地上。 “可是,她却死了。”以他最不能接受的死法。 “她死就死了呗,这么激动做什么?”铁心竹不解,她死不死,与他何干? “她是战神,是战神,她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而殉情,你到底懂不懂?”天知道他听到关于战神殉情的传闻时有多难受,他可以接受战神是一个女人,但他却不能接受她为一个男人殉情。 “不懂。”被小郡王摇晃的头脑泛晕的铁心竹很老实的回道。 哦,原来外界传言她是殉情的呀,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丢人呵,不过当时她是真想随他一起去的,就算再来一次,她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算了,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么多。”枉他还把她做知己,说那些掏心掏肺的话,结果却是对牛弹琴。 瞧瞧他这不屑的眼神,仿佛就是看呆子一般,铁心竹无奈,若他真想知道那她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告诉他。 “在战场上拼杀,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他死,却是我的选择。” 前者,是她一出生就注定要走的路,她也曾想过干脆卸掉那沉重的担子,归隐山林,不再沾染烽烟,从此逍遥自在,三山五岳任遨游。 然而,她挂印出走后的第一天就被老爷子抓了回去,她还以为又会挨一顿打,哪知道老爷子却只是对她说‘不要浪费自己的才能,会招天谴。’他要她物尽其用。一个月后,老爷子撒手人寰,走之前还对她说,说他不会看错人,以她的才能,天下太平是指日可待。 哼,干嘛对她期望那么高,给她这许多压力,既然责任逃不开,至少她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死吧,为心爱的人死,她不觉得可耻。 “你、你、你是……”小郡王结舌,‘战神’二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铁心竹慵懒的起身,拖沓着身子走了两三步,眺望向南方悠悠的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在御翰,我是将军,在大金,我是锦后,这些都是我却又都不是我,如若可能,我只愿做个普通的女子,等着他来宠。” “他是谁?云帝陛下?” “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对璎炎凌霄,她实在没有半点好感。 “前太子?还是你殉情的那个王爷?” 铁心竹嘻嘻笑道:“不告诉你。”话锋一转,她又道:“给你一个向战神挑战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 说完,右手食指一勾,挑衅十足。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刻。 这场武斗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到最后,小郡王竟发现,她其实是在指点他招式中的不足。 “你什么意思?”小郡王问,她不像在比武,更像在传功给他。 “没什么意思,想想我这一身武艺没人继承岂不可惜,所以决定收个徒弟,你比较倒霉,被我选中了。” “我才不会认你做师傅。”小郡王赌气道,男人的面子在作祟。 铁心竹爽朗一笑:“无所谓,教不教在我,学不学在你,想要学就看好了。” 言毕,铁心竹将她一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小郡王,包括决不外传的铁家枪法。 “记住了没?”铁心竹喘口气问道。 “都记下了,师傅。”小郡王回道,其实想想叫她师傅也不错,这天底下,唯有他能这么亲切的叫她一声师傅,这是属于他的‘唯一’,也是将来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我选的徒弟,果然不差。” “师傅就比我大三岁,不要叫我徒弟,叫我景阳好了。” “景阳,景阳……”铁心竹反复念叨,最后得出结论:“是比叫徒弟好听,行,听你的。” 某人面色无波,心里却笑开了花,她叫他的名字呢。 铁心竹终于如释重负的扑在草地上,累死她了,她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洪瑞景阳眼光停留在她闲适安详的面上,忍不住赞一句:“好美!” “什么东西好美?”铁心竹睁开眼,好奇道。 小郡王忙抬头望天,扯谎道:“我说天上的星星,好美,一颗颗分散开来,缀满天幕,好耀眼。” 铁心竹闻言也望天,跟着赞道:“真的好美。” 铁心竹反复品味景阳所说的话,突然坐起身来,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大笑道:“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了怎么坚守的方法了。” 小郡王还在愣神时,铁心竹已冲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脑袋,照着额头就是一吻:“景阳,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小郡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铁心竹拖回了营。 一回营,铁心竹招来所有的将领和各部族的首领,下令把十二万军队全部拆分,然后分散开来,采用伏击和游击的战术,遇见敌人大部队就避开,遇见敌人小分队就歼灭,反正草原有够广阔,看似不能躲藏,却处处都有路可遁,而且赤夏人数再多,也不能占满整个草原,因为他们不是天上的星星,占不满天幕。 想到这里,铁心竹真想吼一嗓子:大草原,我爱你。 所有人对这战略方针都予以肯定,但有人还是有疑惑:“朝廷会派兵来支援吗?” 这一问,大伙儿都沉默了,大家都知道朝廷正在和御翰开战,朝廷会放弃富饶的南方领土而派兵来支援这荒凉的北方草原吗?他们没这个信心。 “会,朝廷一定会及时派兵来,南方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北方大草原,因为这里才是大金的根,朝廷决不会坐视自己的兄弟手足被外族践踏。” 铁心竹一席话,让所有人都充满希望,此时,他们的孤独感顿消,因为有着同胞兄弟站在一条阵线并肩作战,后方还有一个可信赖的国家作他们的后援,这世上他们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也是从这一刻起,各部族的人再不会说自己是哪个部族的人,而是自豪的说一句‘我是大金人’。 待处理好所有的事物,天都又快亮了,铁心竹摸回自己的营帐,刚进帐,才把帘门放下,胸腔中的燥热再难抑制,一口血腥从她口中溢出。 铁心竹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连衣服都没力气换,倒床上就着。 ------------ 第八十七章 爱转恨 一连几日,东南边境的大金军中调动频繁,而且也有好几日没有主动出击,这一切萧千策都看在眼里,派人出去探听消息,才知道大金的北方正遭逢赤夏的攻击,一部分军队调去支援北方了,此时,也正是收回燕云十州的大好时机。 萧千策和铁心梅在一起合作久了,倒也有些默契,一些行军作战计划常常不谋而合,所以两人聚在一起议事的时候比较多,一来交流方便,二来也使得铁心梅无暇他顾,徒惹伤心。 随雨按时将铁心竹留下的第五封信稍给主子,萧千策看信时,随雨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主子看出什么破绽,那双精明狭长的眸子扫过信纸时,随雨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萧千策的眉梢轻微动弹一下,随雨的心都会颤一颤。 萧千策看完书信,面色并无半点起伏,将信置在桌案上,右手食指微曲轻轻在其上扣响。 这极其细微的声响在随雨听来就如同响鼓雷鸣,震撼胸膛。 “那家伙还好吧?”终于,雷声止,转而袭来阴恻恻的青雨。 随雨心下惊惶,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帮将军大人骗主子,这种日子很难过。 强作镇静,沉声应道:“将军大人一切安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是吗?” 萧千策一声阴柔的反问语,差点就击溃随雨的心理防线,直接坦白从宽了。然而,正当随雨要交待时,听见主子戏谑的话语,才打消了他欲如实招认的念头。 “那没良心的家伙,什么时候不是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笑语中竟含丝丝的柔。 末了,萧千策打发随雨退下,临走前,随雨照例问道:“主子不给将军大人回信吗?” “不了。”两个字,简单的做了答复,却有着深深的决绝。 回了又如何,她也看不见。 也许她第一封信完美的欺骗了他,当他回信后随雨送来的第二封信,便已经露了破绽,他对她询问的数个问题,她一个也没有答复,一封如此,两封三封毫无进展,今日的这一封,他已经确定她不在贺南。 她欺骗了他,彻底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 然而,他仍然没有向随雨求证,他相信只要他稍加严厉的质问,随雨一定会如实招来,可人就是如此,有时候即便明知为真,也要自欺欺人一番,他情愿在这个谎言中继续做梦,相信她在贺南老老实实地等他,也不愿听到她背叛他的事实。 这一次,他不追了,他是真的累了也倦了,每一次历经千辛万苦追上她,以为从此可以和她常相厮守时,她却又无情的将他扔下远远的跑开,这样一次次的期望化作失望,他已经身心俱疲。 这一次,他希望她来追他,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战争结束后,他会在贺南等她,她若如期回来,他会爱她一生,她若不回,他将恨她一辈子。 两日后,随云带来萧千御的圣旨,萧千策听旨后却不接旨,只是扬言道:“要议和,那也要让大金先开口妥协,在大金没有认输前,继续攻。” 萧千策并非好强争胜之人,只是他心里着实不痛快,跟在她身边的随云为何会传下皇帝的旨意,很明显她所做的事他们都知道,独他被蒙在鼓里,他如何甘心,更何况,她为另一个男人拼杀,他不能原谅,她想保住那人的江山,那他就偏要破坏给她看。 ——————☆☆☆将军太勾魂☆☆☆—————— 北方草原上,大金几乎每日都会和赤夏军有两到三场的遭遇战,敌强则避之,敌弱则歼之,这样一来,大金军连连得胜,士气大作,相较之下,赤夏军就显得很被动,率大军出击找不到敌人,派小分队搜寻,又是有去无回,这种有力无处使的尴尬直教赤夏人抓狂。 赤夏的军营中架起一座可移动的高塔,塔上两个男人手持望远镜,观望远方战况。 “是那个穿红色铠甲的人吗?”凯瑟问道。 “是的,我军的小分队,大多都是被这人带的军队所歼灭的。”比特回道。 “想不到大金的男人也有这么矮小精瘦的,真不知那纤细的胳膊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砍人就像砍瓜果一样轻松。 凯瑟眼看着最后几名抵抗的赤夏士兵被击杀,本以为那人会率军继续前进,这样便好落入他所埋伏的陷阱,也不枉他派出去的一小队士兵以生命作诱饵,哪知那人四下巡视一周后,却下令撤兵,凯瑟失望至极,于是对比特道:“带上本王子的兵,把他们拦截下来。” 撤军回营的途中,小郡王问铁心竹:“我们为何不继续前进?前面有块绿洲,正好可以扎营休憩。” “那里有埋伏。”铁心竹笑道。 “师傅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就没看出来有埋伏呢。 “直觉吧。”铁心竹话虽这么说,实际上也不全是直觉,若仔细观察,即便会察觉出他们要前进的方向所吹来的风夹杂着汗腥味,说明前方有数量庞大的军队驻守在那里。虽然不能确定,但还是小心为妙。而且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这也许就是女人的直觉。 “景阳,你先带三分之二的士兵走西面绕回营,照理来说我走直线会比你先赶回营地,如果你回营后见我还未回归就出兵前来支援,记住,请绕到敌人的后方突袭。”铁心竹一言一句说的异常清楚。 “师傅这么安排是担心赤夏会在途中拦截?那么我和师傅换换,我走直线,师傅走西面。”小郡王提议。 “没用的,拦截当然是拦截主将的队伍,不论我走哪条线,拦截的都是我,听我的,带人先走,说不定这也只是我多虑而已。” 小郡王依言而行,铁心竹带着剩下的士兵,变攻击的阵形为防守的阵形,缓速前行,一连打了十来日的小鱼小虾,她觉得不够过瘾,所以,她以自己为诱饵来一招抛砖引玉,把将赤夏军中的大鱼钓出来。 等凯瑟带兵出现在铁心竹的前方时,铁心竹早就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凯瑟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率先发起攻击,这边铁心竹也领兵迎击,两方捉对儿打的激烈,赤夏兵的武器以马刀为主,所以大金军中便多配备了盾牌手,盾牌手在前挡下赤夏的冲击,后方长矛手趁隙进攻,配合的恰到好处。 凯瑟只是在后方观战,见他的士兵居然没人能近那红甲人的身,不禁恼怒,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拿来一把弓弩,暗暗瞄准那个红衣人。 凯瑟轻轻扣动弦簧,箭如飞星一般直袭那人心口。 铁心竹于杂乱的打斗声中辩出一道呼啸的破风之声,侧身躲开一箭,却没防备对方小兵的偷袭,虽然极力向后闪避,胸前仍旧结实的吃下一刀。 “她是个女人!”凯瑟一声惊吼,从她胸前裂开的衣料中,依稀可见只有女人才有的胸。 他还没在惊讶中回过神来,铁心竹一招横扫千军,将围在她周身的敌人通通逼开,自己退入己方军中,顾不得胸前刺骨噬心的疼,抬箭,拉弓,找到偷袭她的人,放出一箭。 由于身受重创,那一箭只是擦过那人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浅痕。 隔着千军万马,两人相互仇视,铁心竹恼她怎么没一箭射死那放暗箭的家伙,凯瑟却恨她一个丑人居然伤了他完美的脸庞。 若不是两方语言不通,两人一定破口大骂,铁心竹恼怒下,倒数拇指,对那个放暗箭的卑鄙小人深深地鄙视。 凯瑟也不服输,竖起中指回敬。赤夏人有切掉俘虏中指的习惯,这样俘虏以后再也不能射箭,然后他们会对俘虏竖起中指以示羞辱。 两军交战正激烈时,小郡王带兵从后方杀到,赤夏军措不及防,大败,凯瑟带领残兵逃走,大金这边由于主将伤重,也没有追击遁逃的赤夏军。 铁心竹受那一刀深可见骨,下了马连路都不能走,只好用担架来抬。 躺担架上,铁心竹见小郡王担忧着急,她扯起比哭好看那么一点点的笑,开玩笑道:“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这还是第一次享受被抬下战场的待遇,值了。” “对了,军中还有别的军医吧,我不要那个老军医。”铁心竹忽然想到二老爷子的利害,忙对景阳吩咐道,开玩笑,被那个老家伙知道了,这把她可真得驾鹤西去了。 她一说话,胸口的鲜血就会汩汩的往外冒,看的小郡王心焦,不得已对她吼道:“闭嘴。” 铁心竹瞪一眼小郡王,反了,反了,做徒弟的居然吼师傅,可是她真的很想说话,怕不多说点,以后就没得说了。 其实她还想对抬他的人说,兄弟,帮个忙,把她抬回贺南吧,只不过没那个力气了而已。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她闭目养神总可以吧,她想,她的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发现她跑了,他会不会生气……她的策,应该不会生气吧,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不会和她计较的……不会的……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八十八章 美人策(上) 大金锦后所在的军营,一片死寂沉沉,整个军营异常安静,因为主将身受重伤需要静养,而一旦军中有大点的动静,那人就会忍不住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处理军务,下面的将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实在不忍心,于是共同打造一个安静的环境给她,走路都很轻,说话也故意压低了声音,三等以下的军情号角声都改为人力通传。 无人惊扰,铁心竹自然好眠,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睡梦中倒也自在,她和温柔的人儿共赏春花秋月,共度良辰美景,好不惬意。 如果不是一阵阵喧闹声,也许她还沉浸在他温暖的胸怀之中。 喧闹声从何而来,原来分散开来的各个队伍中,有一队近五千人的队伍被赤夏军所擒,赤夏并未斩杀俘虏,而是向大金派出使者,并提出一个条件,言他们的国王想一睹大金皇后的风采,单方面定下了两军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到时候锦后如果不出现,赤夏会每天斩杀一千名俘虏,直到杀光为止。 有人认为不该让皇后去冒险,也有人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送死,大家争执不下,又没有万全之策,一时间吵闹不休。 “那人想看就让他看呗,我又不丑,不怕被人瞧。” 一声清亮的女音在男人们浑厚的嗓音中尤为突出,众人全都看向声源处,才发现那位大人物慵懒的坐于偏僻的一角,看样子已经出现了挺长的时间。 的确够长,至少他们谈论的内容,她都听明白了。 “你醒了。”小郡王讪讪问道。 铁心竹叹口气,怨道:“就你们这打雷般的动静,我还能不醒?”一句话使得众将领惭愧不已。 “我还是认为不该贸然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时间和地点都是赤夏决定的,一定会有埋伏,我们去就是送死。”小郡王的话众人都认可。 铁心竹再叹口气。 “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众人沉默,他们没有。 铁心竹见他们沉默,于是又道:“做决定的虽然是他们,但牵着对方鼻子走的却是我们。” “皇后娘娘可有对策了?” “所有的兵法计谋中,有一计我从未用过,这次我想试试。”铁心竹笑的贼得意,这一招她很久以前就想尝试的,只是以前条件不允许而已。 “哪一计?”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是令天下英雄豪杰闻之变色的——美人计。” 兵强者,智取,伐其情,上上策也。 铁心竹把计谋详细的说给众人听,大伙儿虽然觉得冒险,但都认为可以一试。 “计策虽好,只不过这美人应该选谁呢?”小郡王这一问,大家伙儿就为难了,纷纷低头想人选来着。 “喂,喂,喂,你们很过分喔。”铁心竹见他们那视她为无物的模样,气的直叫唤,拜托,她好歹也是御翰的双绝之一,对自己的模样很有信心,这些人眼瞎了吗。 “你们不觉得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吗?”铁心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皇后娘娘是很漂亮,可是这次,真不太适合。” “是呀,绝对不是说皇后您不美,而是对方的眼光也许和我们有所不同。” “我也这么认为,皇后确实不太适合。” 众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铁心竹除了听到‘不适合’之外,就再没听到别的。 “给我说清楚,我那点不适合。”某人怒了。 小郡王将铁心竹拉到一旁,小声道:“师傅,这个问题我们私下再论,行不?”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铁某人斩钉截铁的回道。 “得,我这么说吧,赤夏的女人都很丰满,而师傅呢,相比之下就显得太瘦了。”这样说她总该明白了吧。 “我也不算瘦啊。”铁心竹不解,她自认为自己的身板还算结实。 啊,啊,啊,她果然有够迟钝,实在没辙的小郡王只得这么说:“我就实话实说吧,师傅,你说一个女人,是不是不论从正面、背面还有侧面看,她都是女人。” “废话,要被人看成男人的话那还叫女人啊。”铁心竹白一眼小郡王。 这可是她说的哦,他可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呀,师傅从正面看,绝对是美人,背面也是倩影翩翩,只不过这侧面吧……” “侧面怎么了?”他干嘛说话大喘气,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就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了。”她要还不懂,他可就实在没辙了。 某人反应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是嫌她没胸,引诱不了赤夏的男人,又羞又怒的某人当即掀翻了桌案,撂下话道:“先天的不足,后天是可以弥补的,一切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他娘的,居然瞧不起人,她就让他们瞧瞧,她不把赤夏的国王迷的晕头转向,她就枉做女人。 御下军装换上女装的铁心竹拿护心镜自己照照,衣服很好看,可是她不会画颜,也不会梳头,她顶多只会挽发髻和扎马尾,这样虽然也很好看,可面色实在苍白,根本迷不了人。 正苦恼时,小郡王进帐催促,言大军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铁心竹话里透着哭腔。 景阳抬首望向红衣翩然的人儿,见她青丝垂至腰际,一双眉目含俏,分外妖娆,不禁怦然心动,走神去了。 “喂,问你话呢,想什么呢。”见小郡王失神,铁心竹唤道。 “你问我什么了?”小郡王慌乱间扯回神。 “我说你能找到会梳妆的人不?我不会。”铁心竹没好气地道。 呵,一个女人不会梳妆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还用找别人么,这里就有个现成的。”小郡王说完,一把抓过铁心竹手里的牛角梳,为她细细梳起头来。 如瀑青丝在他手里转眼间成了一条条小细辫子,他再将头顶的辫子盘成一对螺旋髻,旋涡中别上彩玉蝶簪,两侧垂下用白色狐毛制成的一串小绒球,串尾各坠上一粒圆润光亮的珍珠。 “你确定这个头型适合我?”铁心竹拿护心镜左瞄右看,这分明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的头型,哪里适合她这个俩孩子的老女人。 “怎么,对我的手艺这么不满意。”他觉得很好看呀,完全依照他心中的女神模样所做的打扮。 “不是,很好看,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梳女孩子的头?”她一个女人都不会的。 “哦,我上面有好几个姐姐,她们没出嫁前,老让我帮她们梳妆,久了自然就会了。”这有什么难的吗。 “景阳也为梓童梳过头?”铁心竹好羡慕啊,她家的小弟可什么都不会呢。 小郡王点头,大姐梓童未嫁前最疼爱的就是他了,可惜却嫁了那么一个混账。 铁心竹捧了几盒胭脂递到小郡王面前,嘿嘿讪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胭脂我也不会用。” 小郡王好笑道:“亏你还叫胭脂,居然不知这玩意儿怎么用。” “你明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名。”铁心竹恼道,她恨这个名字。 “我觉得这胭脂配不上师傅,不抹罢。”她的丽质那是这些庸脂俗粉能衬的。 “还是抹上吧,我这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这是遮掩一点的好,要不可惜了这华丽的红裳和这好看的头型。” 小郡王见她一脸病容,实在不忍,遂细细挑选几种胭脂。 舞刀弄枪的粗手居然也能描出涵烟眉,再用细簪子挑出一点樱红,点在她的红唇之上,这唇点的不似大红春的艳,小红春的娇,倒有着圣檀心的雅、露珠儿的润、天宫巧的妙、小朱龙的灵,光是这唇就让人垂涎欲滴。 再取来一碗清水,将细簪在水中一搅,剩余的胭脂溶于水中,淡出浅浅的红,将其轻拍在她双颊上,这一下,可真是玉颜妖娆,红蝶翩跹。 出了营帐,小郡王扶她上白马,却扯到她胸前的伤,她不禁眉头微蹙,吸纳一口凉气。 “能行吗?”小郡王关切道。 “没问题。”她回的坚定。 小郡王骑上另一匹马,护在她身旁。 “出发。”铁心竹沉声传下军令,打马一鞭,领军赴约去了。 离约定的日子还差三天,赤夏的军队就已经在约定的地点布下了阵营,坐等大金兵送上门来。 赤夏的国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来他本就好色,最近又迷恋上了黑发黑眼的娇小美人,南方的美人娇羞,不似赤夏女人的热情,将那样的美人压在身下,完全能够满足他的大男人心里,那细小纤柔的女体,能带给他更为极致的欢愉,他沉迷于那快感之中不能自拔。 当他听闻大金的主帅是金国的皇后,还是一个美人,就日日思慕,直想见其一面,所以才会有此要求,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那女人若带兵赴约,他不仅可以一解相思之苦,甚至还能将其俘获,那该多美妙;她若不赴约,他就杀了五千俘虏,也可以打击大金军队的士气,等踏平大金后,美人一样是他的,只不过早晚而已。 凯拉正幻想着一幅幅美景,卫兵请命进帐,告知百里之外发现大金的军队,领兵的是个女人。 他惊喜非常,拿上望远镜登上高塔,在苍茫的草原上搜寻那梦寐以求的身影。 一点红落在凯拉的视线之中,伟大的君王露出狂妄的笑,那女人果然没让他失望,不仅美,举手投足间更多一股倨傲,率领千军万马的她就像一个傲慢的女王,激起他强烈的征服欲望。 她是他最完美的猎物。 ------------ 第八十九章 美人策(下) 赤夏近三十万的雄兵整齐的列在铁心竹的眼前,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厚重凛冽的杀气迎面扑来。 相较赤夏军的庞大,铁心竹所率领的三万大金军就显得尤为渺小。此时的大金军危若朝露,仿佛太阳一升起就会消失无踪。 “师傅,真的能行吗?”小郡王最后一次问道,毕竟敌我人数差距悬殊。 “一定能行,你看他们的军队,几乎全在这里,说明赤夏的国王胸有成竹,他视我们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他宰割。”这样狂妄自大的君王,她会让他吃到苦果,教会他不要轻视敌人,更不要看轻女人。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一万骑兵马不离鞍,人不卸甲,随时待命。”铁心竹望向赤夏军营的方向,赤夏的国王可得看好了,美人可是带刺的。 铁心竹掂掂从赤夏军手里缴获的望远镜,叹一句好东西,以前她的将军府也有这么一件玩意儿,只不过小时候给玩坏了。 她能感觉一道贪婪的目光时刻注视着她,就连空气中都凝聚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提醒着她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中。 她不喜欢处于被动之下,于是端起望远镜扫视赤夏的军营,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人也正观望着她,铁心竹嘴角噙笑,眉梢一挑,许是天太热,右手执起衣襟,轻轻撩动几番,感受一些凉意,若隐若现的私密肌肤引人遐思,她甚至能感觉到观望的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 这就是男人,以前在青楼的那段日子,曾听鸨妈说过,只要给男人一点点小小的甜头,就会点燃他们无穷的欲望。 怎样才算是一点点的甜头呢?这样算不算呢,铁心竹右手一拂,宽大的衣领顺势滑落,左侧香肩半露,只可惜白皙润泽的肌肤上有着一道一寸来长的刀伤,由于是新伤,所以红的特别鲜艳。 铁心竹无奈的叹口气,很抱歉了,赤夏的国王,她也很想多露点给他看的,可惜她除了这张完好无损的脸能看之外,现在露出的这一块地方,是她身上伤口最少的地方了。 想想这肩头的刀伤,怎么也有五、六日了,可都还没开始结痂,她的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慢了不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她生完孩子之后就变这样了吧。 看着老不见好的伤口,铁心竹突然想到了传统的疗伤方式,头向左低侧的同时收拢肩背,灵舌破唇而出,在伤口上轻轻的舔弄,泛起丝丝的疼,却莫名的感到兴奋。 她就像一只舔舐伤口的母豹,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够了,把衣服拉上去。”小郡王在一旁红着脸低压着声音严肃的唤道。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点火,没有人能抵挡她的魅惑,若不是清楚她的本性,他定会认为她精于媚术,勾人无数。 难道她天生就是会勾魂的人儿。 “够了么?景阳,你有没有想扑上来的冲动?”铁心竹很正经的问道。 “没……没有。”小郡王脸侧向一旁,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想扑上去试试,脑袋中自己抽自己一巴掌,才清醒过来。 “那就还不够嘛,我要不要再脱点?”铁心竹说完还要继续,吓的小郡王连忙阻止。 “有啦,有啦,师傅你快把衣衫拉好。” “真的?”某人很怀疑。 小郡王用力点点头,他服她了。 铁心竹这才慢吞吞的拉好衣衫,策马转身回营时,回首赤夏军营,冲着那人的方向凝眸,右手食指一勾,挑衅道:来呀,她等着呢。 再转回身时,她仿佛听见那人未尽兴的咒怨声,随风从她耳际飘过。 铁心竹垂下眼睫,一笑深沉,她会让他尽兴的。 “该死!”凯拉一声咒骂,望远镜朝地上狠狠一扔,那女人居然轻而易举的挑起他的欲望,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让他怒火中烧,焚毁了一个国王该有的理智。 “大金军何时才会到?”凯拉喝问一旁的指挥官。 “这个,大金的皇后已派人送来信,经翻译官译写后的内容在此,请国王过目。”说完小心的呈上译文。 铁心竹在信中说天气炎热,行军太累,她实在是不想再走了,她的军队就在绿林附近扎营,也算在赤夏所约定的范围之内,她说她人已经到了,凯拉国王应该也看见了,若没看够就只好请他纾尊降贵到她的军营中来,若他没有别的事儿,她就回去了,说风吹日晒对皮肤不好。 他好不容易把人引到这里,怎么能放她走呢。 凯拉当即命人叫近卫军准备,他欲亲自到大金军营,只为见那人一面,国王如此冲动的行为遭到下面所有人的反对,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分析给凯拉听,最后凯拉不得不停止他的妄想,毕竟性命更为重要。 他想向大金发动全面进攻,可对方却离的太远,等他们攻过去,人早跑没影了,万一追击途中遭遇伏击,那就得不偿失,毕竟那帮大金人很擅长游击战。 凯拉正毛躁焦虑之时,有佞臣为讨好国王献上一计,建议不妨用五千俘虏做个人情,请大金的皇后到赤夏军中做客。 国王一听大喜,当即派人去办。 ——————☆☆☆将军太勾魂☆☆☆—————— “我不同意。”大金军中传出一声暴喝。 “我才是主将,决定权在我。”铁心竹慢悠悠的回道。然后让翻译官告诉赤夏的使者,说她定会赴约,让国王备好美酒相待。 赤夏使者走后,小郡王对铁心竹怒道:“这和我们的计划不同,本来是要引诱赤夏的国王到我军中,然后擒住他来交换人质的。”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呀,只是换了地点而已。”也比先前策划好的要麻烦一些而已。 小郡王一拳砸向桌案,有时候,他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些人是禽兽,你去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的确是禽兽,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禽兽。”也许是她的魅力还不够,不能让那个人为她冒险。然而他的策,还有那个阿鎏,到底是看中了她什么,甘愿为她一掷生死,唉,纠结呀。 “何况,我也不是羊,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五千士兵安全回来,所以,让我去罢。”她可是信心十足呢。 “那我陪师傅去。” “不,你坐镇军中,一切按原计划行事,我若平安回来就罢了,我若回不来,就撤军。”凡事还是留一手的好,免得他们冲动行事。 安排妥当,铁心竹只带了一名翻译官便赴约去了。 骑马踏进赤夏军营时,说句实在话,她也有些许怕,毕竟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她恐怕连块渣都不会剩下,可是为将之道,要求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也只有静心定神,当这是在草原上散步得了。 她近看比远观更美的无可挑剔,然而她的美只是威凤一羽,她的周身隐然含威,就像是不可亵渎的神祗,普通人看了都会心生唐突。 凯拉见美人到来,迫不及待的迎上前,抬手欲搀扶铁心竹下马,铁心竹本来胸前伤口就疼得厉害,于是也不拒绝凯拉的‘好意’,搭上他的手,被他半抱半扶的搀下马背。 然而,下了马,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铁心竹按下想揍人的冲动,抿出一丝可亲的笑容,这一笑看的凯拉整个人如痴如醉,铁心竹在他失神时,巧妙地脱离他的怀抱,轻一颔首,算是答谢。 凯拉再次向铁心竹伸出右手,铁心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在为难的时候,身后的翻译官上前来对她附耳道,那是赤夏的礼仪,男人会以亲吻女人的手背以示仰慕和尊重。 铁心竹心下嘲笑道,这种只懂奸淫掳掠的禽兽也懂什么是尊重?啧,开什么玩笑。 不过,她也不是小气之人,亲个手背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她的手可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的纤柔玉指大大的不同,他可别吓到才好。 她大方的递出右手,凯拉执起她看似纤美白晰的手时,才发现她手心那一面大多是硬茧,虎口处有深深的裂痕,不过暗褐色的伤痕表明那是旧伤,指间还有不少细小的伤痕,新的旧的都有,这些伤倒惹人怜惜。 颇深情地在上面印上一吻,然后二人携手入席,一方长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各方的下属立在主上的身后,随时候命。 “两军正在交战之中,凯拉陛下却盛情邀请我来做客,不知陛下意欲何为?”铁心竹开门见山,一点不拖拉,翻译官如实相译。 “锦后认为我的军队如何?”凯拉并不回答铁心竹的问题,反倒岔开话题,而且用的是她能听懂的语言。 原来他会说她的话。 “威武雄壮。”她答道。 “那对赤夏,锦后又了解多少?” “所知甚微。”除了这禽兽的军队外,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那本王正好可以为你介绍一番。”一个弹指,卫兵在二人面前摆上一只水晶高脚酒杯,然后在其中倒上深红色的透明液体。 铁心竹端在手中轻晃一圈,一丝丝甜甜的香气飘进鼻尖,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她敢断定这是一种酒,而且还是好酒。 既然是酒,她又怎么能错过,她有多久没喝过酒了,她一直有伤在身,周围的人都不让她沾酒,今天无人唠叨她索性喝个痛快。 一仰头,整杯红酒被她悉数灌入口中,这红酒不似白酒的醇烈,却香甜无比,她爱极了这口味。 凯拉见她一饮而尽,不觉咂舌,这酒的后劲极大,一般都是慢慢的品,她这样喝可要不得,正要教她如何品红酒时,却听她怨道:“贵国的陛下真小气,这么好的酒就只给那么一点点,不过瘾。” “那你要怎么喝?” “当然是有多少喝多少,不醉不归。” 凯拉嘴角勾笑,示意下面的人上酒。 两人拣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时不时相互敬酒,然而凯拉每每只是小酌一口,铁心竹却是一杯一杯的豪饮,也不知她到底喝了多少,直到面上泛起红晕,还微微有些发热,铁心竹才觉得自己有些许醉了,不禁赞叹一句:“好酒。”这世上能让她感觉醉的酒真真不多。 看看天色已晚,铁心竹站起身来欲告辞离开,才摇摇晃晃的走了两三步,凯拉赶上前来将她扶住,他着实佩服她的酒量,喝了那么多却没有醉死,还能走道,好酒量。 “你以为你到了本王的地方,还走的了吗。”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咦,为什么走不掉,我不是来做客的吗?”她问的天真。 “你喝醉了。”凯拉将人横抱起来,笑言道,眼里满是**。 “我没醉。”她含糊道。 她醉没醉他才不管,他只知道今晚她是他的,疾步奔回营帐,斥退所有的人,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凯拉正要将美人放于床上,却不料铁心竹忽然伸出双手将他的脖子环住,并笑道:“陛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可不是我回去的路。” 话音刚落,铁心竹右手食指和中指间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已贴在凯拉的颈间要害上。 “你……你没醉?”感觉脖子上一片冰凉,凯拉惊讶。 “我说过我没醉,是陛下你不信而已。”她可是很诚实的人哦。 “杀了本王,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他跟她谈最后的条件。 “我没有要杀陛下的意思,只是提醒陛下,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赴约,陛下便放了五千俘虏。” “就算我放了那些俘虏,他们也没地方可去,就在你陪本王喝酒的时候,本王已经派了东西两路队伍包抄到你方军队的背后,现在战斗怕是快要结束了吧。”他所派出的军队是对方整整一倍。 “那陛下认为谁输谁赢呢?”她并不意外,仿佛他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想想他轻轻动一动手指便可以拿下区区三万大军,这样必胜之战没人会放任不打。 看着她清明澄静的眼眸,凯拉一时间没有勇气说他会赢。 正直此时,卫兵在外匆匆禀报,言出征的六万士兵被大金军围困,已经全部投降。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铁心竹将全部军力分成四个部分,她所带领的三万士兵只是诱饵而已,要得就是赤夏见他们人少而掉以轻心,这样他们才会轻易出兵,而且出兵也会从后方包抄而不是正面突袭,这样更有胜算。 既然算定赤夏会从两方包抄,铁心竹在东西两侧也各安排三万军力埋伏,为以防万一,将剩下的两万多军力安排在最后方,这样当赤夏军包抄到三万诱饵的后方时,其实已经被近十二万的大金军所包围。 而铁心竹所做的,只是将赤夏军的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并把五千俘虏安全带回,顺带劫掠赤夏的国王。 “陛下,这场仗应该是我赢了吧,请你叫我的翻译官进来。” 凯拉没辙只得依言而行。 等翻译官进帐后,铁心竹才对凯拉命令道:“叫你的人放了五千俘虏。”铁心竹为何叫翻译官进帐,因为她不懂赤夏语,怕凯拉下达别的命令。 凯拉不情愿的传下军令,命人立刻放了俘虏。 稍事片刻,铁心竹估摸俘虏差不多都放走后,才又对凯拉道:“我实在不想自己走,还烦请陛下送我回营。” 凯拉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他的命偏偏掌握在她的手上,他不敢违抗分毫,于是只能命人备了马,亲送铁心竹回营。 铁心竹一直环住凯拉的脖子,在别人眼里这也许很暧昧,然而实际上她只是在掩藏她指间的刀片。 两人共乘一骑,身后还跟了十名赤夏卫兵,离开赤夏军营快十里之外后,凯拉道:“你可以放开本王了吧。” “我想请陛下到我大金军中做客,陛下不会拒绝吧?”铁心竹笑道,她可是很有诚意的哦。 “我帮他拒绝。”一声磁性的嗓音过后,铁心竹只觉的凯拉的身体一颤,接着嘴角溢出鲜血,人一歪掉下马,铁心竹定睛一看,才发现凯拉背后身中一弩,直接没入心脏。 然后又是十几箭,将国王的亲兵也全都射死。 再寻射箭之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就是曾经暗箭欲伤她的卑鄙小人。 “你居然弑君。”铁心竹细看那人,见他一头金色耀眼的短发,眼神却出奇的冷。 “他是我哥,本来我也不想杀他的,只是……”凯瑟话音稍顿继续道:“与其让他被敌人俘虏后折磨致死,倒还不如我亲自送他上路,这样他不会有太多痛苦。” 铁心竹简直不敢相信,他所杀的不仅仅是一国的君王,更是他的兄长,他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还说出那样冷血无情的话。 在铁心竹惊愣时,凯瑟又对身后的士兵吼道:“传令回营,说国王被大金的妖女所害,已然逝世,让他们备齐兵马,随本王子将大金踏平。” “你好卑鄙。”他居然挑起两国的仇怨,这样会死多少人。 “谢谢你的夸奖。” 言毕,凯瑟举起弓弩,瞄准了铁心竹。 ------------ 第九十章 草原荒色 弦簧轻响,箭似流星,铁心竹提气纵身踏马背旋身避向半空,然而由于伤重动作稍有迟钝,飞箭擦到红衫的裙摆,带走一大片衣料,修长的玉腿顿时露在外面,她也顾不得更多,保命的时候容不得她分神,手腕劲力顿出,指间薄薄的刀片飞射而出,透亮的小刀在月光照耀下划出一道光华。 凯瑟急忙避开,虽然没击中他的心口,但也穿透了他的左臂膀,闷哼一声,捂着臂膀凝视那个驾马逃离的人,冰冷幽蓝的眸子透着寒光,那人居然又一次伤了他,他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右手打了个‘追’的手势,身后十二人的小队纵马追了上去。 草原虽大,却无处可藏,铁心竹只能一直往前逃,身后不时有箭袭来,每每险险的擦身而过,然而这样的幸运早晚会用光,一支利箭正好射中马的后腿,马儿嘶叫一声,再也跑不动了。 电光火石间,铁心竹已被赶上来的追兵所包围,不得已她只得抽出腰间的青冥,摸摸马儿的鬃毛,似在安慰它,更是在抚慰自己已经慌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可银色的相思扣入眼时,她又舍不得,见不了那人最后一面,她不甘心。 执念一起,铁心竹按剑在手,青冥祭起青光异彩,狂乱而舞,她已分不清是青光还是血光,她只知道,挡她者死。 等凯瑟带人追上来时,入眼是一地的尸体,他四下搜寻那一抹红色的身影,终于在一棵老树下,见到那一道修长的倩影背靠老树而立,在金色的圆月光下越发艳红。有那么一瞬,凯瑟竟觉得那红很好看。 对逐渐围拢的追兵铁心竹全都视而不见,她的神志早被温暖的月光勾走,那如月高雅的人啊,你在何处? 从她第一次离开策的身边去贺南时,每每夜里孤寂难耐之际,她把温雅的月亮当作是他,沐浴在暖暖的月色柔光之中,感受只属于他的温柔。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也特别的亮。 “策,你是在送我么。”她喃喃低语。 也不知另一个世界还有没有这样美的月光。 “到了那个世界,你还会不会用你的温柔将我围绕?” “我很后悔,有些话没能亲口对你说。”她遗憾至极。 “可是,我会在‘往生泉’边等你来,那时我再将这一世的衷情一一诉给你听。” 她垂眉低笑,清音幽幽,铃音澈澈,再抬首对着月亮高声唤着:“那时候,你可别嫌我啰嗦。”她可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青冥薄刃透亮,映上她坚定的眼眸,也不知她的血会不会沾上青冥优雅的剑身,双目一阖,用上最后的力气将剑架在颈间,毫不犹豫地落手,血光乍起。 青冥剑落地,插入一旁的土壤中,摇晃的剑身上,一簇鲜血顺着剑脊缓缓流下,第一次,青冥带血,清寒的剑光吞噬一抹红光,说不出的妖异。 “你不是想我死吗?干嘛还打掉我的剑?”说话的人双膝跪于地上,垂头低问,刚刚还执剑的右手被利箭穿透,生生钉在老树杆上,若不是这样,她早就倒地不起了。 “本王子是想你死,可是却不想让你那么痛快的死。”这并不是凯瑟的心里话,他见她自言自语,她的话她的深情都让他为之震撼,当她要自刎时他先发一箭,将她的命留下。 “反正都是死,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铁心竹哼笑一声,不过是多一番折磨,断手断脚,开膛剖腹,销耳剜目她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一把换作她自己而已。 凯瑟走近前两步在铁心竹的面前停下,抬手勾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与他对视,他所厌恶的黑色眸子却散发着耀眼的光彩,没有一丝惧色,那里纯洁无瑕,黑色的火焰在那一瞬间将他眼中的冰冷焚化。 他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人,突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他想攻陷她周身的盾墙,他想看没有任何防御下**裸、血淋淋的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眼神,还是同其他人一样会惊恐、会抛却尊严低声下气的向他求饶。 “大金人叫你‘温琪雅’,他们视你为神,本王子很想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女神是如何在一群男人身下**呈欢的。” 铁心竹眼神倏的一滞,士可杀不可辱,一咬牙,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右手从箭身中抽出,迅速的将其拔出,紧握在手中,眼神模糊也不管是哪里照着凯瑟身上就刺,凯瑟以为她已经动弹不得,没有防备,虽然尽全力闪开却仍被箭刺伤了左肩。 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刺伤他,一怒之下,凯瑟一手按上她胸前,将她狠狠抵在树杆上,只消一用力便可震碎她的五脏六腑,然而在看见她似乎带笑的眼眸时,他收住了手。 “你想逼我杀你,我偏不让你如意。”揪住铁心竹的衣襟,将人扔到一旁的草地上,还好草地柔软,否则这一摔非跌晕她不可。 “这女人大家尽情享用,谁能让她叫得最大声,本王子有赏。” 王子的命令使这一队士兵激动非常,女人美丽的娇颜,微微起伏的胸脯,还有那暴露在空气中白皙修长的玉腿,在月光下光泽柔亮,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禽兽纷纷扑向猎物,铁心竹本能的踢开窜到身边的人,做最后的抵抗。 凯瑟看着她无助的挣扎,甚是满意,当看到他们将她制住时,他甚至还好心的提醒下属。 “可别让她咬舌自尽,否则可没得玩了。” 他们依言把从她身拉扯下的衣料塞入她口中,不让她咬舌自尽,然后粗暴的撕下她身上剩余的遮掩物,然后…… 沉默,因惊恐而沉默,禽兽纷纷退离猎物的身旁,接着响起一片抽气声。 天啊,这真的是人的身体,原来除了先前露在外面的肌肤完美无瑕外,其他地方,除了伤口还是伤口,除了绷带还是绷带,胸前厚厚的白色绷带,已被染开层层鲜红,其他地方亦然,如同白帛上浸染的红花。 众人几乎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宁愿抱一具完美的尸体也不想碰她,抱那样血淋淋又残破不堪的身体,他们一定会做噩梦。 铁心竹吐出塞在口中的破布,笑的狂。 众人纷纷被她的笑声吓退,凯瑟见士兵们开始退缩,气愤之下将他们全部击杀,他不仅仅是恼他们的懦弱,更是因为他们亵渎了他的神。 铁心竹不可置信,先一刻还指使下属欺辱她的人,这一刻已经将那些人通通杀掉,跪坐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用她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居然连自己人都杀。”她感叹道,虽然那些人不值得同情,但她仍然觉得他太过残忍。 “他们知道是我杀了国王,我本来就不打算留他们的性命。”他说的理所当然。 铁心竹闭上眼,他在她眼里不过是有着英俊样貌的厉鬼,这样嗜血无情的人让她厌恶。 “你果然很丑,模样丑也就算了,连身体都这么丑陋。”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一直滑向她胸前,这绷带下面,应该是那道刀伤。 “可这么丑的你,怎么会如此迷人。”是的,他并不是迷恋她的容貌,他迷上了她的执著、她的固执、她的勇敢、她的坚强,他想将这样的人占为己有。 说话间,凯瑟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轻轻划开她胸前的绷带。 微风拂过,铁心竹只觉胸前一片凉意袭来,紧接着一股温热软滑的东西覆上她的伤口,她忽的睁眼,惊见那个她所厌恶的男人埋首在她胸前,正舔弄她的伤口。 她握起拳头,照着他的头就敲上去,却被他一手架住。 “告诉我,你在坚持什么。”凯瑟抬头望向她如墨深潭的眼眸中。 铁心竹哼笑道:“你永远不会明白。”他一个不懂怜爱的人,永远不会懂。 “你现在不想自尽了吗?”她刚刚还想寻死来着,这会儿怎么不抵抗了,难道她认命了? “我太丑,连老天都不想收,恶鬼都不想碰。”铁心竹笑着道。 话音才落,一道黑影迅速窜到她的身边,对凯瑟挥出一掌,凯瑟忙侧身闪过,和黑影几下交手,自觉讨不到便宜,怕还有别的救兵到来,于是虚掩一招跳出战局,瞅一眼横陈在草地上的女人,心有不甘的跃上马背,仓惶离开。 黑影褪下自己的外衣,将几近**的人儿轻轻裹上。 “影,时间到了吗?”铁心竹开口问道。 “不用担心,我带了药来。”说完影将从怀中掏出‘不离’,让她服下。 “果然还是甜的好吃。”铁心竹甜甜一笑,一双手紧紧抓着影的衣襟不肯松开半分,她怕这是一场梦。 “将军大人,我来带你回去。”若上次他带她离开,她便不会遭受这样的屈辱,是他的错。 影将她横抱起来,却听她嘟囔一句:“影,御哥哥虐待你么,这么瘦,很不舒服耶。”还是策的胸膛靠起来比较舒服。 “那将军大人打算自己走?”影正经的问道。 “才不。”铁心竹把人抓的更紧,死都不松,她很累,才不要自己走。 影破天荒地笑出了声,抱着已经睡着的人,向南而去。 ------------ 第九十一章 再逢君(上) 大金军中,虽然打了一场完美的围剿战,但军中并没有喜色,只因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探听到锦后的下落,只听逃回的翻译官说锦后的确已经出了赤夏的军营,但在他们逃离的时候走散了。 “小郡王,我们还是依照锦后之前的命令,先撤军罢。”有将领建议。 洪瑞景阳凝望越攀越高的金色圆月,心下越是不安,不得已下,他只能下令全军先撤,但他仍然不放弃,分派了好几路士兵搜寻她的下落。 正在众人焦急之时,传令官匆忙进帐,面露喜色,禀报皇后回来了,一瞬间议事帐篷里气氛大好,小郡王第一个冲了出去,后面的将领也鱼贯而出,纷纷出营迎接。 影步履沉稳的踏入大金军营中,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亲自送她回狼窝。 以前她求他带她走时,他不能;如今他可以带她走了,而她却不愿跟他走,坚持要回来。他完全可以强行带她走,可是,第一次他不能满足她的心愿,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失望,加上她身上的伤确实不适宜远行,军中应该有军医,养好伤再走也不迟,所以他才送她回来。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众人的喜悦顿消,立刻转为愤怒,更有懊恼,他们真不该让她去冒险。 她身上只裹了一件男人的灰色单衣,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那最不堪的景象,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总之看起来很虚弱,而正抱着她的男人**着精瘦的上身,不由让人更为光火,小郡王冲上前几步想抢人。 小郡王出招奇快,然而,影的速度比他更快,几招下来,居然碰不到影的身,一怒之下使出铁心竹传给他的缠功,她说过,遇见速度比自己快的敌人不要去比谁快,死缠住他,让他不能伸展,总会有漏子可拣。 果然,影一个转身不及,被小郡王扣住肩背,将人往回扯动的同时另一手拽住铁心竹一边臂膀,再一收力,人脱离影的怀抱,影的双手一得空,一手立即反制住小郡王扣住他的手,也抓住铁心竹另一边胳膊,两人各用力一扯…… “哎呀,痛,痛,痛……” 被那两人这么一折腾,本来睡死的人生生被痛醒,一声呼痛后那二人才停了手。 “都给我放手。”铁心竹怒喝,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这个重伤患,想她死就直说,呜呜,扯到她胸口的伤,好痛。 那二人听她呼喝,尴尬的松开手,铁心竹这时才松口气,呼,能活着回来真不容易,她当然笑的得意,她正乐着却看他们都苦着一张脸,看她的眼神有着深深的怜惜和同情,铁心竹眉头皱得能挤死好几只蚊子。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被人强了似的?” 众人集体回一个‘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铁心竹差点扑跌,又气又恼的吼道:“打住,通通给我打住,他娘的,你们给我听好了,老娘不去强人就不错了,谁敢强我,不想活了。” 众人见她中气十足、活蹦乱跳的样子,确实不像遭受迫害的弱女子,再说白一点,她哪里像个女人,有哪个女人会把‘强呀强’的挂嘴边,说的一点不脸红。大伙儿纷纷侧头,偷笑去了。 笑闹完了,铁心竹简单说了一些赤夏的情况,既然赤夏的国王已死,一两日之内赤夏军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他们有时间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当夜,大金军拔营收阵,往南撤离。 军中有辆马车,专为那重伤的主将所备,马车上不时传出一声声凄惨的哀嚎,听得周围的士兵心都紧了,那得多疼才能叫成这样。 “二……二老爷子,你轻点呗,疼死我了。”铁心竹噙着眼泪哀求道,她情愿身上留下疤痕也不要这么折腾了,这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谁叫你去逞强。”活该!说完,就像揭狗皮膏药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掉之前贴在她身上的药皮。这特制的药皮,是去疤用的。 “啊……”一声惨叫。 “叫什么叫,闭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把这些疤痕去掉,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办。”她又不是男儿,女人怎么能有这样多的疤痕在身上。 “我求你了,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啊……我已是两个孩子的娘,嫁不出去的,呜啊……老头子,你给我适可而止,哦哦哦啊……我和你拼了……” 铁心竹瞪着铁争,嘴上一张一合,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你太吵了,给你喂了颗‘不语’,给老子消停会儿。” 铁心竹埋首飙泪,呜呜,好痛,她果然是败翎的凤凰不如鸡,连个军医都能欺负她,她的命好苦。 月亮下的另一处,一队威武雄壮的军队夜下急行,二十多万人的行军队伍一点不显凌乱、杂闹。 队伍中有一位兰衣女子,身形娇小,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更显小巧,由于连续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日夜兼行,极少有休息的时间,人着实有些疲倦,于是在马上昏昏欲睡,上下眼皮强烈要求合一起不再分开。 终于,女子经不起睡意的侵扰,在马背上睡了过去,刚睡着,马侧出现另一匹骏马,马上的男人虎背熊腰,和女子的身形形成鲜明的对比,男人猿臂一伸,将女人揽到自己的马背上。 这番动作使得女人徒的惊醒,一双小手抵住男人厚实的胸膛,本欲惊呼出声,却在意识到揽住自己的人是她所熟悉的人时禁了口,换成一抹柔声细语。 “重楼大哥,放开我罢,我已经醒了。”竹瑶一双灵秀的眼眸望向男人。 “别逞强了,睡一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男人的嗓音如同浑厚的海潮,冲击着竹瑶的心房。 这个男人,压根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却用实际行动时刻关心着她,这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要不她还真没能力坚持到现在。 “我没有逞强,小公主都能坚持,我也没有问题。”竹瑶回道。她不敢相信,二皇子居然将小公主带上战场,她可怜的公主,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呀,宫里好吃、好穿、好玩、好睡,这一路却只有羊奶可食,大多数时候都在那男人怀里睡着,小公主才半岁还不到,就饱尝风吹日晒之苦,天见犹怜。 “公主殿下有二皇子的羽翼庇护,你却没有,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替你挡风遮雨。”宝善重楼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真的好喜欢怀里的女子,从她第一次递给他一碗清水,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很贴心,让他这样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男人心生安定。 他不懂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所以只能凭着感觉说出心里话。 “重楼大哥是堂堂大将军,而竹瑶并不是公主,只是一介女奴,配不上将军。”竹瑶婉拒,她有自知之明,即便这个男人的胸膛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也不敢眷恋分毫,这里该属于一个和他身份相衬的女子。 “不,不,不,你配的上,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公主。”重楼慌忙表明他的心迹。 竹瑶见他急的抓耳挠腮的憨直模样,嬉笑道:“我还以为重楼大哥不会说轻浮肉麻的话,没想到也是一个口甜舌滑的人。” 他那一番话,哪个女儿家听在心里都会春心荡漾。 “我不是……我是……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怕她误会,他在慌张之下竟然捧起竹瑶的小脑袋,将嘴贴上她的樱唇,他的舌蛮横的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檀口之中肆意搅弄。 竹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不知所措,一双美丽的大眼圆睁,想要推开这如山般壮硕的男人,却撼动不了分毫。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就是竹瑶内心的感受,心湖澎湃不已。 就在竹瑶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时,雄壮的男人终于松开瘦小的她,喘着粗气对她求证道:“怎么样,我不是口甜舌滑的人,对吧?” 竹瑶当即目瞪口呆,原来他是这样理解‘口甜舌滑’的意思,呆呆的望着眼前那个满怀期待她答案的呆子,她觉得,她的初吻,失的好冤。 可这样的男人,傻的好可爱。 “到底怎么样,你给我个答案吧。”某人心里不踏实,难道他真是‘口甜舌滑’的人?他不要啊。 “闭嘴,我想睡觉。”竹瑶往重楼怀里挤了挤,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睡觉去了,这个呆子,有待**。 ——————☆☆☆将军太勾魂☆☆☆—————— “我看这样实在不行,主将还是让大家休整一下,毕竟马上就到前方了,士兵们不能疲劳作战。”说话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双星朗的眼眸,俊俏风流的面庞带半点忧伤之色,为之平添一分稳重成熟。 “北云郡王说的对,士兵们已经吃不消,真的该休整一番再上路。”其他的下属也劝言道。 璎炎兀鎏观望一眼士兵,确实已经不能再赶路,可是一想到她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他又不愿下达休整的命令,正在为难时,怀里的荷儿蹭了蹭,呜嗯几声,这个意思是说她饿了,璎炎兀鎏与她相处了半个月,已摸透这孩子的习性,于是传下命令就地扎营,让所有士兵休息三个时辰。 璎炎兀鎏命人取些鲜羊奶来,将装着鲜羊奶的水袋凑到他的宝贝女儿嘴边,一点点的喂给孩子喝。 这孩子简直就是他的宝,几乎一刻不离的贴身抱着。 往日的夜荷吃完奶必定要睡觉的,而今日却一直很兴奋,不论璎炎兀鎏怎么哄她都不睡,无奈之下璎炎兀鎏只好使出必杀计,就是带孩子去看月亮,这孩子喜欢盯着月亮看,看着看着也必定会睡着。 于是璎炎兀鎏骑马出了营帐,带孩子看月亮去,才走不远,后面就跟上几匹马。 “这里已经是战区,主将不该私自出营。”北云郡王谏言。 “你倒是成熟了不少。”璎炎兀鎏意有所指。 北云郡王只笑不语,算是默认。 一行人缓慢前行,一路上并不多话,也许话最多的人,便是荷儿,看着月亮咿咿呀呀的更兴奋,璎炎兀鎏觉得奇了,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这般多动。 北云郡王瞧着孩子可爱,于是向璎炎兀鎏讨孩子抱,璎炎兀鎏本欲不给,可又不想刺激他,只好强忍不舍将孩子借这个伤心失意的家伙抱抱。 孩子一入怀,抱孩子的大人瞬间变小孩,什么古怪的表情都做了出来,只为博这个宝贝一笑。 看着那人滑稽的动作,璎炎兀鎏轻抚额头,这家伙,离成熟还远着呢,刚刚真不该夸他来着。 见他越来越过分,他的宝贝还跟着这个傻子一起乐,璎炎兀鎏不得不沉声道:“你给我悠着点,别带傻我的荷儿。” 北云郡王抱着夜荷朝璎炎兀鎏作了鬼脸。 “孩子还我。” “不还,我还没抱够。” 反了,反了,璎炎兀鎏心下大叫,他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璎炎兀鎏正待要探手去抓孩子,眼光扫到他眼中的伤,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如果我和她也有孩子,一定如这个孩子一般可爱,你说是不是?”北云郡王举着荷儿笑问。 璎炎兀鎏一手抚上强作笑颜之人的脑袋,这孩子,什么时候竟然长大了。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要用心伤来换,他情愿永远不要长大。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九十三章 雁去 锦样年华水样过,轮蹄风雨暗消磨; 仓皇一枕黄粱梦,都付人间春梦婆。 她的一生当真如梦一场,沉浮于她早已不再重要,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也从她的指尖滑过,她的策离她越来越远,到底是她放弃了这一根稻草,还是这稻草弃她而去,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总之,她彻底错过了他。 对当初的决定后悔么,也许吧,不过就算从头再来一次,她仍然会作同样的决定,或许真如阿鎏所说的,她和策真的缘分太浅,从一开始三生石上面就没有刻下她和他的名字,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铁心竹一早醒来时,璎炎兀鎏早没了踪影,和昨夜的狂乱激烈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他人走榻凉,只余她形单影只。还好他良心发现,施舍给她一床丝被,她真该感激涕零,不胜荣幸之至。 有东西蔽体,那就别怪她来个不告而别喽,铁心竹单手一撑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动作几近完美,然而下一刻人就和地面来了个热情拥吻。 他娘的,铁心竹咒骂一声,难怪他肯留给她一床被子,原来是算准了她就算有蔽体的东西也决计走不出这个营帐,真他娘的混蛋,就知道做、做、做,这下可好,她腿软走不动了。 可是,这也无法阻挡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就是爬她都要爬出去。才蹭了两三步的样子,就看见一个小不点爬到她跟前,小不点用懵懂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她,许是在好奇她这么大个人为何也在地上爬。 “荷儿乖,娘只是随便在地上蹭蹭。”铁心竹一边尴尬的解释一边捏捏夜荷粉嘟嘟的小脸蛋。 “哦呀,哦呀……”夜荷回应几声,学了铁心竹的样子也在地上左滚右摩,蹭的好开心。 唉……铁心竹无力的将脸埋毛毯上,够了,她承认她这个当娘的做的很失败,臭丫头,不要学她。 铁心竹再次试着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以失败而告终,夜荷看她狼狈的样子笑的好开心。 铁心竹冲她的宝贝贼贼一笑,央求着:“荷儿乖,来扶娘一把啦,荷儿要是有能耐,干脆把娘背回贺南吧。” 她兀自异想天开,却不料璎炎兀鎏已经度至她身旁,一弯身一手捞一个,把荷儿抱到怀里,将不安分的女人直接扔回床上。 她,竟然还想着要走,璎炎兀鎏无名火起,才要对她发火,却看见她双手伸到他面前,冲他讨喜的一笑,那意思是:孩子给我抱抱。 美人一笑谁能抵挡,更何况她春光半裸,他也是大饱眼福,火气被她生生压了下去,还将孩子双手奉上。 荷儿一落入亲娘的怀里,就开始找寻她曾经熟悉的东西,小嘴在一处微微隆起的小丘上停下,准确无误的含住上面淡红的乳晕,然后铆足了劲的吮吸,好像永远都吃不够似的。 这画面简直极美,璎炎兀鎏不禁感谢苍天,他何其所幸能看见这样的画面,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一切都太过美好。 璎炎兀鎏轻手轻脚摸上床,从铁心竹的身后伸开双臂将人紧紧环住,纳入他的怀中,她的身子先开始还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来,软软的偎在他的胸怀之中。 他抱着他的至宝轻轻的摇,期盼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又或许就和她这般相守到老。 良久,也许有一世那么长,璎炎兀鎏拿出仅剩的勇气问她:“就算不为我,只是为了孩子,留下来吧。” 铁心竹微微侧身,伸手抚上璎炎兀鎏俊美无俦的脸庞,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子都会有,却为何会独钟情于她,放下手,她靠向他的肩窝,眼光飘向远处似无聚焦。 “我自认这一生行事坦荡,不欠任何人,独他,我负了他的信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就我这样不知廉耻,行事作风伤风败俗的女人,也不配和专情至深的他再谈什么相许……”有哪个正经女子会如此荒唐,和两个男人纠缠不休。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她压根配不上它们之中任何一个,阿鎏就像烈酒‘水晶焰’,至仁至纯霸烈灼情;策就如同温酿‘千回春’,至情至圣温润暖心,而她却不是光洁无暇的夜光杯,能令酒色晶莹澄碧,熠熠生辉,她只不过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陶瓷碗,最多配那上等的二锅头。 这样看来,三个人的双行线,多的那一个,是她。 “住口,不要这样糟践自己,于我而言,你就是昆仑片玉,白璧无瑕。”璎炎兀鎏阻止她再说下去,她即便有再多的缺点,他也把她当完美无缺的宝。 “阿鎏,谢谢你如此珍视我,可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回去。”回去守着他,即便为奴为婢,也满足了,反正她是不指望能做他的妻子啦,不说她是个残花败柳,最重要的是她连子嗣都不能为他留下,做他的妻子,做梦呢? “不,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走。” “阿鎏,你不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会是大金的君主,应该胸怀苍生才对。” “大金的君主不是我。” “是你,凌霄太过感情用事,所以你父皇不愿把皇位传给他,你父皇让我带兵来北方平内患,其实就是要架空凌霄的权利,将他孤立起来,好推你上位,所以这皇位迟早是你的。” “可我不要什么皇位,我只想要你。” “不要太任性,浪费自己的才能是会遭天谴的,而且,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天下太平,我想看见那一天。” …… 争执无休止,璎炎兀鎏终于愤愤而去,反正他不会放她走,死都不放。 上一场和赤夏的对战,虽然大金全胜,但赤夏的后方也有援军及时补给,将损失弥补,又经过几场遭遇战,两方各有胜负。 这些天,铁心竹一直没有见到璎炎兀鎏,她能接触到的也只有竹瑶和她的宝贝荷儿,细问竹瑶,才知道那人领兵作战去了。 “我说竹瑶,你是不是有心事?”铁心竹一个人无聊于是只能拉竹瑶来陪。 “我?没有啊。”竹瑶一脸认真,答的自然之极。 铁心竹白一眼睁眼说瞎话的人儿,手指着竹瑶手里拿颠倒的筷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教道:“你唬我呢,我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好不好,自己坦白从宽吧,别逼我大刑侍候。” 想想她十七、八岁的时候,迷恋某人已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有一次听说那人要代皇上来犒赏三军,她一兴奋激动演武时还曾把枪拿颠倒过,被一帮下属笑话了好久。 “不是心竹姐想的那样。”竹瑶想敷衍过去。 “那是什么样?”铁心竹是打算刨根问底,谁叫她无聊来着。 “是……不是……”某人语无伦次。 “嗯?” “我听说大军在萨兰平原一带和赤夏军打的很激烈,有些担心而已。” “担心谁?可别说你心系整个大金军,我可一个字都不信。” “重楼大哥啦。”竹瑶那动静简直细如蚊蝇。 “那块石头?天啊,你就不怕被他压坏啊?”铁心竹一声惊呼,两人的体格未免差太多了吧。 “心竹姐想哪去了,我和重楼大哥没什么。” 某人脸红的跟那什么屁股似的,还说没什么呢,当她瞎子呀。 “我说竹瑶,喜欢那人动作就快点,拖拖拉拉的就不怕夜长梦多。”她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案,她要是早对策下手,那还会有今天的事儿。 “知道了。”竹瑶应了声,埋首扒饭去了。吃了两口,忍不住问道:“心竹姐就一点不担心二皇子?” “他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铁某人不做正面回答。 她不担心才怪,现在的她随时可以走,可她还是留下了,在战事正激烈的情况下,她可不想让他分心。 二人正聊着,帐外传来大军得胜回营的号角声,二人出帐,往辕门迎去。 分三路出击的大军只回来了两路,分别是宝善重楼领的东路大军和北云郡王领的中路大军,而璎炎兀鎏所在的西路大军没有回来,而且也没人知道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用多想,铁心竹知道那边一定出事了,所以忙让景阳带大队人马去西面搜寻,然而返回的消息竟是西面没有大军留下的痕迹。 奇了,好几万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你们说说,打仗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议事大厅上铁心竹问道。 “说好了三路大军夹攻赤夏军的,可到了进攻的时候,西面那一路始终没到,就中路和东路在攻,本来还以为会输,可赤夏却突然退兵了,我们趁机追击,才大获全胜。”宝善重楼回道。 “赤夏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退的兵?”铁心竹再问,她认为这就是关键所在。 “我记得那时候赤夏军还略占上风。”北云郡王回忆道。 铁心竹将行军图展开,细细观察了对战当时的地理环境,分析西路大军最为可能的去向,然后赞叹道:“这招简直绝妙!” 众人不解,她便一一说给他们听,以她的推断,本来打算从西面的进攻的军队临时去了北面,去攻占赤夏的后方,也就是伏加河畔大桥所在处,那是赤夏后援的关键,一旦切断,赤夏再无抵抗的能力。 被铁心竹这么一提点,众人顿时明白为何赤夏会在占优势的情况下撤军,原来是回援后方,不禁对璎炎兀鎏的战术赞赏有加。 “不,不对,这战术有缺点,他太乱来了。”铁心竹忽然惊喝。 她来不及给众人解释,忙传下军令,要所有将士连夜出发,并且兵分两路,一路由宝善重楼领兵进攻伏加河赤夏的大桥所在地,另一路随她往西北,沿伏加河上游寻人。 她驾马疾驰时,禁不住恼他的莽撞,居然兵行险招,简直亡命之至。他带兵偷袭赤夏后方这招虽然够绝,而赤夏一旦撤军支援,他岂不是正好被截断归路,若被围剿,后果她都不敢想象。 那一刻,她顾不得更多,只希望快点找到他。 天还朦胧时,在伏加河上游某处,他们终于发现了战后的痕迹,一路向上游走,死尸越来越多,心有些沉重,然而前方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又给了她希望,这动静证明还有人活着。 铁心竹赶到时,璎炎兀鎏的五万人马只剩了不到一半,正和围追他们的数倍赤夏军作顽强的抵抗,还好她带援军来的及时,两方再战,大金全胜,歼敌无数。 这场仗铁心竹只在后方指挥,并没有进阵拼杀,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没那个力气而已,这些日子,总觉得身体很疲,连拿把刀都觉得累。 等战斗结束清理战场时,她才驾马去寻那个亡命之人。 天色微亮,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璎炎兀鎏忍着浑身伤痛,勉强站在原地,一旦松懈下来,他才觉得浑身都疼,可看见他的女人,穿着他最喜爱的白色衣裙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什么疼痛都没了。 他一直认为白色最适合她,他的女神嘛,当然是纯洁无瑕的。 铁心竹下马,奔到璎炎兀鎏的身前将他扶住。 “怎么连甲都不束就跑战场上来了?”璎炎兀鎏微愠的斥道。 “没时间。”铁心竹答的干脆,一句后对他怒喝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胡来。” “兵贵神速,来不及通知后方,虽然险了点,可是这场仗提前结束了,不是吗?”他解释道。 大金和赤夏的争战他不想拖成持久战,这样会死太多的人,趁赤夏全力出击时偷袭后方,这场仗便可提前结束,他做到了,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她会这样的生气。 “你若有个万一,让大金以后指谁。”她喝问。 “你是在关心我?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由于喜欢我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璎炎兀鎏嬉笑,她一定是喜欢他,看见没,她在瞪他,这就是她不打自招的表现。 铁心竹没想到,那样一个聪明干练的家伙,居然孩子气的对四周的人喊道:“看见没,她喜欢我,她喜欢我……”还乐的手舞足蹈。 铁心竹轮起拳头,照璎炎兀鎏脑袋就是一记铁拳,恼喝道:“够了,给我收敛点。”她嫌丢人。 “不要,给我抱抱。”璎炎兀鎏开始耍无赖。 “给我滚。”铁心竹双手一推,将人给推倒在地。 由于碰到伤处,疼的璎炎兀鎏呲牙咧嘴,铁心竹怪不好意思,只得走近两步去扶他起身。 铁心竹将璎炎兀鎏拉起身的一瞬间,见他的身后闪现一道寒光,她下意识的将璎炎兀鎏推向一侧。 等铁心竹看清楚眼前的状况时,一把冰凉的枪已透胸而过。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摊死尸中居然还有活着的赤夏人,就算反应过来的他们将那人砍成碎片,也弥补不了她身上的枪伤。 他不相信眼前的就是事实,但枪身刺入肌骨的声音,再抽出时从她身上喷洒在他脸上温热的液体,都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些都是真的。 “不,不要。”不要这样对他。 璎炎兀鎏扶住遥遥欲坠的她,慌乱失常。 铁心竹一张脸上五官扭曲,使劲捂住胸前的枪伤,对璎炎兀鎏低声抱怨道:“我就说我不适合穿白色的衣服吧,你看,弄脏了吧。”何止弄脏了,都快染成红色的了。 为何她以前的铠甲是黑色的,就是因为即使沾上血也看不出来。 “别说话。”璎炎兀鎏一面喝止她说话一面叫其他人去叫军医。 铁心竹摆摆手,示意他别忙活了。 “阿鎏,有些话我还是觉得该对你说。”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铁心竹一双稍显暗色的眼眸对上璎炎兀鎏的惊惶无助,声音虽然细微却笃定执着。 “初夏夜荷的那一夜,我从没有后悔。” 说完,铁心竹用尽全力推开愣神中的璎炎兀鎏,步履沉重的往南迈步。 璎炎兀鎏再一次轻轻抓住她,还未开口,铁心竹回头,用无限期待的眼神望着他,道一句:“做个好皇帝。” 再一次挣脱他,埋首朝南行,一步,两步…… 众人不知她为何要如此执着,却不愿逆她最后的心愿,纷纷避让两旁,为她空出一条直道。 她觉得她走了很远,再抬首时,眼前已见连绵不绝的贺南群山,送君千里的‘长生亭’中,那人青衣翩然,风雅依旧,正张开双臂,等着她投怀送抱…… 她笑面如花,阖眼前,她亲眼见到自己落在他温暖的怀中。 此生再无遗憾…… 千山斜阳半沉醉,人未归,红颜先睡。 ------------ 第九十四章 青冥冢 大金三十六年初夏,赤夏南下入侵,所到之处杀戮无度,北方十九个部族在大金锦后的带领下团结一致,共御外敌,阻延赤夏铁蹄,一个月后,二皇子璎炎兀鎏也就是后来大金史上最负盛名的冥光帝带援军赶到,两军合一,几番交战后在萨兰平原大败赤夏军,此一役后,赤夏无力再战,宣告投降。 最后一役,锦后重伤不治,于大金三十六年盛夏崩于北方军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大金东南边境的争战也宣告结束,云帝率兵力抗御翰大军,由于兵力相差悬殊,云帝力战不敌,身受九处重伤,在锦后去世后的第三日崩于燕云军中。 接连的打击让大金处于万民悲恸之中,鸿蒙先帝于国丧之时提出同御翰议和,两方达成协议,大金将燕云十州一分为二,归还五州给御翰,两国之间争战止。 得胜凯旋而归的大金军队,明明该是欢欣雷动,却意外地死气沉沉,一路上本来应该是来欢喜相迎的百姓,却都默默来送锦后最后一程。 大军所到之处,白花轻扬,替她牵魂引路,让她魂归南方夙愿之地。 见过她最后一面的人都不会忘记,她拖着带血的身子走了一里多地,要不是二皇子将她拦下,她还会走的更远。 皇辇之内,璎炎兀鎏着一身黑色龙袍席地而坐,怀中的女子一身白色宫裳极尽华丽之致,白色的绵绸上用银丝绣成凤纹,自古凤凰皆以金红为主,有道是‘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这银凤既表示凤去火,所以又叫冥凤,历代帝后在入葬时所着的冥服都绣有银色凤纹。 虽然她生有两个孩子,但却没有嫁过人,所以并未束起流云髻,而是绑了少女的青丝扣,一侧发丝所盘成的环扣上别了用青竹扎成的双蝶,她不能以真名下葬,陵墓上刻下的是那‘胭脂’二字,所以他让人做了这样的饰品,以示她的身份。 再美的装束都不及她丽色的万分之一,她静静靠在男人的怀里,安详入梦,从此人世间再多的烦恼忧虑,都与她再无干系,不会惊扰她分毫。 男女紧紧相依相偎,她早该入棺的人,他却不愿放开她,她安然无悔,他抱憾终生。 北云郡王带大鸿胪入皇辇来见驾,因为马上快入青州城,他不能让那个人再这样一蹶不振。 大鸿胪在一旁将新帝即位所需的各项礼教制度一一道来,而璎炎兀鎏充耳不闻,不论大鸿胪询问他任何意见,他都不作反应,眼里除了她之外再容不下其他。 这让一旁的北云郡王大为光火,走上前去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璎炎兀鎏的脸上,即使这般,也没能让他流露半点多余的表情。 “她已经死了,你清醒一些。”北云郡王揪住璎炎兀鎏的衣襟大声喝斥。 “没有,她没死,你看她脸色还很红润。”他不承认她死了,他决不承认,他若认了,她就真的离她而去。 “够了。”北云郡王迅速一指弹向女人的下颚,红唇微启,从她口中吐出一粒血红的凝血玉,此乃世间至宝,含在死者口中,能使尸身不僵、不腐,肌肤依旧保持血色,连体温也和常人无异。 然而,凝血玉一旦离开人体,她的脸色立显苍白,体温骤降。 “把凝血玉还给我。”璎炎兀鎏一双怒眸带血,对那个破坏他美梦的人嘶喊。 北云郡王将凝血玉握在手中,威胁道:“马上让她入棺,我就还你,要不我就捏碎它。” “还给我。”璎炎兀鎏不但不松手,反倒将人抱的更紧。 璎炎兀鎏这个样子让北云郡王实在无辙,怨也不是,骂也不是,这怪谁,怪他太痴心还是怪上天太无情。 “是谁当初对我说男子汉应该雄视四方,胸怀天下,叫我不要为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而你呢,你现在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差别,现在的你,连她这个死人都不如。” 北云郡王说完将凝血玉扔还给璎炎兀鎏,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这个她守护下的大金陪你一起葬送。” ‘做个好皇帝’她最后一句,是对他的祝愿还给他的枷锁,这些都已无所谓,既然她要他做个好皇帝,他就做给她看。 冷静自持再次回归到霸王的身上,璎炎兀鎏示意大鸿胪继续,当大鸿胪提及新帝的尊号时,璎炎兀鎏突然将大鸿胪的话语打断。 “冥光,朕的尊号。” 大鸿胪本欲说那不合礼法,可北云郡王却暗暗对他眼神示意‘随他’,加上皇帝话语的执着,大鸿胪只得在玉板上书写下第三任大金君主的尊号:冥光。可这后面关于尊号的释义又该怎么写,大鸿胪正在为难时,璎炎兀鎏开口相述。 “是她给了大金无限光耀,即使在冥界,她也依然光芒万丈,朕相信九幽冥府也会因为有了她而被照亮。”也让他分享这点荣光,作为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 他所述的不仅仅是这些,除了当时在场的三人,后世没人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帝后云锦并未合葬,冥光帝册封锦后为他的皇后,改封号为‘幽’,在青州城外为幽后另建陵墓,陵墓并不庞大却格外雅致,白色的大理石为基石,天然的白玉为碑,只刻下‘胭脂’二字,与那久负盛名的夜荷殿两两相对。 正午阳光普照时陵墓金光灿烂,而每当朝暮之时,晨光或是夕阳斜照下,陵墓会露出妩媚的红,粉红、橙红、紫红、暗红,如同胭脂一般色彩艳丽,后世称之为‘胭脂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大鸿胪听完新帝所述,只在玉板上记下十六个字:帝情至深,隔界相慕,幽后冥光,耀金万世。 她开了一个先例,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成为两代帝王之后的女人,她有名无姓,名曰:胭脂。 关于这样的传奇人物,留给后世的只有六个字:色无双,勇无敌。 将一切都安排嘱托完毕,璎炎兀鎏将怀里的女人交给北云郡王。 “完成她最后的心愿。”他本想亲自替她完成,可他却做不到,他无法亲自将她拱手让给另一个男人。 北云郡王颔首应承,接过女人后立即离开,不作片刻停留,生怕璎炎兀鎏反悔。 ——————☆☆☆将军太勾魂☆☆☆—————— 贺南山的北面,有一处‘长生亭’,因长年战事,不少男儿会踏上战场,所以常选在这里作为送别的场所,图个吉利。 亭中一位男子,一身青衣轩逸,背靠亭柱而坐,俊脸微扬,柔和的双目望着青青天色,料是烟雨将至。 而她,为何还不归来? 这里,也是她第六封信中所提,她说,她会在长生亭中等他回来,可她却食言了。 御翰和大金的战争一结束,他便回贺南找她,但哪里还有她的踪影,随雨被逼无奈,才将她留下的第七封信交给他,铁心竹曾对随雨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别把最后一封信给他。可随云都将那人在大金的所作所为全都招了,他不给也不行了。 萧千策将信拿在手中,犹豫要不要拆开来看,可最后,他拆开信封将信纸捏在手中却仍然没有展开,而是一点点将其撕成碎片,一扬手,飞花满天。 “有话就亲自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萧千策对着远方呢喃,话语冰冷,却不及他心凉。 他不接受她没有诚意的道歉或是表白,不管那信里写的是什么,他只要她亲口对他说。 他会在这里等,一天、两天、十天,一月、两月、十月,一年、两年、十年,只要她肯回来,他会原谅她。 碎纸片被一缕风飞卷着吹向蜿蜒的石阶,他的目光也随之凝在石阶的转角处。 “策,我回来了。” 某人一张嘴脸整个笑开了花,飞扑进青衫少年的怀里,整个人都挂在那人身上。 “回来就好,别往我身上蹭。”青衫少年嘴里虽然嫌弃,但却并不推开毛手毛脚的人。 那一年,铁心竹十五岁,萧千策十七岁。 “我就说吧,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的,我们这不是又相聚了么。”退却了娃娃脸的铁心竹依然有着孩童调皮的天性。 “相聚又如何,你还会走,不是吗?”长大了的少年,已经饱尝了离散之苦。 “可是,我也还会回来的,对吧?”在萧千策身旁不停乱窜的人儿突然跳到他身前,身姿洒脱的旋身转一圈,然后又笑咪咪的道:“相聚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为了下一次再相聚,圈圈点点,点点圈圈,绕一转,我仍然会回到你身边。” 她的世界只有相聚,没有分离。 往事飞掠过脑海,只在几步之间。 “王爷,我带将军大人回来了。” 一句话,将萧千策眼中的幻境敲碎。 睇上她平静无波的容颜,他微颤着双手从影的怀里接过归来的人儿,温柔的吐露一口破碎的话音。 “回来就好。” 影再躬身,双手呈上一把宝剑,薄透的剑身,青润的剑柄,还有上面带血的相思扣,部分银丝已成暗红。 萧千策将宝剑也收下挂在自己腰间,抱上他苦苦盼回的人,往群山深处而去,没人在他身边时,他埋首在她胸前。 “我还是比较喜欢活蹦乱跳的你。”声音似在呜咽。 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青雨绵绵,烟云缭绕,一处青峰上,筑起一座新坟,石碑上刻着两行字。 正中刻着‘爱妻铁心竹之墓’,左侧一竖小刻‘夫萧千策’,字形优美,字迹清晰。 碑前斜插着一把宝剑,微风拂过时,剑身轻颤,剑眼处所系的相思扣,银色和暗红的丝穗也随风纠缠不休…… ------------ 第九十五章 挚爱 一处刑堂之上,一消瘦的男子正受杖刑之苦,两股间被打得皮开肉绽,即使如此,男人也不吭一声,咬牙挺住,然而额头上涔涔冷汗直冒,说明那有多疼,他在想,将军大人以前挨板子时也是这般疼吗? 刑堂上首坐着一位白衣男子,衣衫上金龙显赫,发髻上玉龙飞攒,浑身散发着冷凝,只是在逗弄怀中的孩子时,眼里才有半点柔。 初夏冲着被打的男子咿咿呀呀,萧千御见了,才命人住了手。 “朕给你的命令是什么?”一声薄怒,却势同雷霆。 “带将军大人回来。”男子沉声回答,并埋首反思。 “那人呢?”语调陡然拔高。 男子默不作声,人已死,他想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所以…… 萧千御隔空击出一掌,影丝毫不闪躲,全数挨下那一道重击,一口鲜红喷了一地,看的初夏眼都直了。 “你将人给了萧千策那个混帐,对不对?”衣袖一拂,又送出一掌,将面前的桌案生生击碎,飞溅的碎块拍在影的身上,又吐出一口血腥。 “影,这该是你第一次违逆朕的命令。”萧千御话语严厉。 “影无可辩驳,甘愿领死。”影忍着浑身疼痛,叩首领罪。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不回人,你提头来见朕。” 景象实在太惨,加上萧千御一瞬间流露出的杀气,初夏憋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影领命,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步出刑堂,没走两步,被萧千御叫住。 “慢着,朕也去。” 萧千御从影身旁掠过时,不着痕迹的命令一句:“去找凤药讨些丹药,别在路上拖朕的后腿。”然后抱着哭得正伤心的初夏出了刑堂。 萧千御抱着初夏边走边哄:“初夏想不想娘?” 小屁孩子呜咽叫着,似在说想。 “那陪爹去接娘回来好不好?” 萧千御手里拿了只布鸭子,在初夏面前轻轻一晃,初夏顿时止了哭声,一双泪眼模糊,黑瞳却抓牢了鸭子,眼都不眨一下,萧千御见孩子不哭了,再捏两下布鸭子,鸭子发出‘叽叽’的声音,初夏伸出一双粉嫩的小爪子,一边抓鸭子,一边连看都不看萧千御一眼,小嘴却有节奏的叫唤道:“爹呀爹,爹呀爹……” 萧千御额头上青筋乱跳,暗恼凤药那家伙怎么教孩子叫爹的,居然能叫成这副德性。 “那初夏到底要不要陪爹去呢,要还是不要?” 初夏想了想,‘要’只有一个音,‘不要’是两个音,当然选简单的了。 “要呀要,要呀要……” 萧千御无语,将布鸭子丢给那小没良心的,初夏一拿到布鸭子,哪里还管抱他的人说些什么,自顾自的玩的好不开心。 “和你娘一样没良心,做完法式就不要和尚。”萧千御轻轻掐上初夏的脸蛋儿,宠溺至极。 ——————☆☆☆将军太勾魂☆☆☆—————— “那家伙,还真会选地方。” 站在青冥冢前,萧千御嗔怨一句,这里背山靠水,真乃风水宝地。 萧千御对着坟冢里躺着的家伙玩笑道:“臭小子,没有想到朕会来掘你的坟吧,下次你要再和那混账不告而别,可别怪朕鞭尸哦。” 影带人将坟掘开,抬出里面简易的棺木,其实就是一截树干将里面掏空了而已,萧千御一掌掀开棺材盖,一张平静安详的睡颜闯入眼帘,心下一阵唐突,顿觉不该惊扰沉睡的她。 没想到,猴样的她也有这样端庄的一面。 “呆子,你还是穿红衣好看。” 萧千御道一句心里话,又将初夏放在那人身上,笑道:“夏儿,还不叫娘起来,太阳快下山喽。” 也许母子间真的能心心相印,初夏不停用小掌拍着看似熟睡之人的心口,小嘴里还轻轻唤着‘娘’。 可不论初夏怎样唤,那人都没有反应,孩子一急,又哭了起来,萧千御把初夏抱回来,再哄到:“娘只是睡着了,等爹将娘唤醒好不好?” 这时凤药走到棺前,细看了一眼,道一句:“奇怪了。” “有什么问题吗?”萧千御问道。却见凤药掰开那人的嘴,笑叹一句妙。 “不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她嘴里含了凝血玉,能保住尸体的体温,更能将‘有悔’的药性发挥到极致。”凤药解释道,而且他还觉得那凝血玉很眼熟,很像他以前送给某个弟子的那一块,嗯,他到底送给哪个弟子来着?徒弟太多了,简直记不住。 萧千御一听说那人没事后便将还在抽泣的初夏扔给凤药,自己去抱那个他思慕已久的女人。 “欢迎回来。”他终于有机会说这一句。 某人心情大好,某人却在心里嘀咕埋怨:果然是有女人就不要孩子的混蛋。干嘛把孩子扔给他啦,以前稍微碰碰他的初夏,那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现在却把弄哭得孩子扔给他,真他娘的混蛋。 下山前,萧千御命人将坟还原成未掘之前的样子,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御翰群山的行宫之中,虽是深夜,一座寝殿内却仍然灯火通明。 明纱帐暖,柔软的床上一佳人横陈,大红衣衫使得美人更加明艳动人,萧千御一手在那人的玉颜上摩挲,不觉莞尔,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替她梳洗换衣之时,她身上的斑斑伤痕叫他心惊,就这样,凤药都还说那些疤痕不是全部,因为‘有悔’的关系,她身上的伤痕会慢慢修复。 说道有悔,凤药就好得意,虽然世间只有这么一粒,但用在她身上他也觉得值了,她是多好一块实验材料啊,在她服下有悔之后,药就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一直在吸收她体内的元气并储存起来,所以她才会老是晕倒,而且伤口也愈合的奇慢,就是因为体内的真元被吸走了,等她受到致命一击时,便会进入假死状态,身体内所有机能全部停止,将消耗减至最低,然后有悔再将之前收集的真元缓缓释放出来,修复她身体内的创伤,这个过程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因为这个药能给人再活一次的机会,所以凤药才破例将药名取为‘有悔’,打破了他药名只起‘不’字开头的惯例。 凤药说有悔能修复她体内所有的伤,所以她身上的伤会完全恢复,完好如初。 萧千御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看见她右肩背上的那道伤痕越来越淡,他就莫名感到心酸,那是她曾经为救他而留下的伤,是唯一一道留在她身上,也刻在他心上的痕迹,如果没有这道伤痕,那她以后还会不会记住他? 他喜欢她到什么程度,喜欢到了想将她占为己有的疯狂程度,然而,他却只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他深知她喜欢的人是谁,而且以她死心眼儿的性格决不会再去留恋另一个人,高傲如他,又怎会明知没有回报还往坑里跳呢。 萧千御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樱唇,此时的铁心竹已经有了微弱的呼吸,过不了多久她就该完全醒来了,那唇仿佛具有魔力,诱惑着他,他面上镇静,而内心却慌乱无比,恼中更像是两队士兵捉对儿厮杀,抉择不下。 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可以亲近她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也许就该等来世了,最终,情欲战胜了理智,他俯身轻轻将她吻住,浅尝辄止。 望向她绝美的容颜,萧千御用拇指轻滑过她的唇沿,一脸满足,对她交托道:“千策就交给你照顾了,切莫负他,因为……那家伙的心……是我的。” “你爱他就等于爱我。” 他以另一种方式将她占有,却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烦恼,他的爱只是默默守护。 ------------ 第九十六章 联姻(上) 七月初七,是那个人的生辰,然而这一日自从她十三岁后,他就再也没有为她庆贺过,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分隔两地,各自忙碌。 满腔热血酬山河,铮铮铁骨弃缠绵。 她当真傻的可爱,思及此,某人彻夜难眠。 这一日天还未亮,萧千策就弃了手中的琐事,提上两坛‘女儿红’,骑上那人曾经的爱驹‘水墨’出了贺南城,往群山深处而去。 一路上随着日光渐明,四周青峰翠色越显亮丽,晨间带着润色,说不出的清新舒爽,他倒是极喜欢山中的幽静,如果有她相伴,二人隐匿在这清丽山色之中,何等惬意。 所以,再等等他,等他忙完手中的事,等他御下最后的责任,他便在她沉眠之地的旁边盖上一座小屋,从此和她朝夕相伴,共度良辰美景。 萧千策驾马迤逦而行,每一次走这条路,他都会忆起和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回忆,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温馨甜蜜又让他刻骨铭心。 一次次的相忆,牵出丝丝眷恋,寸寸心伤,对那样的人儿,他是又爱又恨。 然而爱恨痴缠,才是‘情’之一字的真谛,虽然被伤透了心,但若还有来世,这情感漩涡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抱上她再跳一次,然后再将她征服,又或许被她所俘虏。 薄唇抿笑,细长的眸子却含着伤。 蓦然间,萧千策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去她身边的小路已有人踏过,脚印很新,路边的一处空地上有一匹赤马,很是眼熟。 他飞身下马,禁不住加快脚下步伐,绕过蜿蜒的小窄道,却见一人已先他一步立在她的墓前。 那人一身玄衣傲然,怀里抱有一子,听闻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遂回头,眼光和来人相触,擦出一丝微妙的火花。 萧千策低笑一声,他又晚那人一步。走近墓前,眼光扫向墓碑,碑上右侧偏下处已刻上五个凌厉狂放的小字‘夫璎炎兀鎏’。 “你动过这墓?”萧千策轻声吐露一句,除了多出了几个字外,墓冢同他上次来时有微细的不同。 “是的。”璎炎兀鎏答的坦然,如果是指他刻上的那几个字,那么他是动过。这本是该他的名份,他没理由不为自己争取。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萧千策话语虽轻,却充斥着警告的意味。他话语所指的是那多余的五个字。 “谢了。”璎炎兀鎏接口道,是客套?还是讽刺?没人愿把自己挚爱的女人分给另一个男人一半,他这样的让步不觉得窝囊吗? “你无需道谢,本王只是不想再换一个墓碑,这样会惊扰到沉睡中的她。”萧千策话音稍顿再接着道:“那家伙,要是有人扰她清梦,会生气的。” 平淡的语气,平和的神情,想来也只有平静的心态才会令他这般冷静持重,这就是那个人深爱的男人,用他的柔克她的刚。 他宁肯放弃一个男人的骄傲,也不想伤害她一分一毫,啧,痴情种。璎炎兀鎏不禁在心下啐道。 “是呀,有人抢她的糕点,她也会跟人急。”璎炎兀鎏也回忆道。 “那人老喜欢攒银子。” “不止呢,珠宝首饰她也攒。” “然后拿去换钱?”萧千策猜道。 “你倒了解她。”璎炎兀鎏笑道。 “可就没见她富裕过。” “那家伙肯定攒了不少,就是舍不得花。” 说道此处,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心下有了默契,席地相对而坐,萧千策将一坛‘女儿红’分给璎炎兀鎏,那酒本是要给她的。 璎炎兀鎏将夜荷放在腿上,接过酒坛子,撕开封皮,两个男人互敬一个眼神,纵情豪饮。 才一坛子酒其实是喝不醉人的,但人若是有心事,即便千杯不倒之人,沾上酒也会烂醉如泥。 真是伤心客怜伤心客,断肠人惜断肠人。 “你说那家伙把钱都藏哪儿了?”璎炎兀鎏醉倒在地,却仍然困惑这个问题。 “那人老东奔西走,钱不会带在身上,八成放钱庄里了。”萧千策醉眼迷离,紧跟着也躺倒在地。 “你果然够聪明,朕明日就命人去各大钱庄,非把她的命根子给刨出来,挥霍掉,叫她心疼。”他这是报复。 “你倒是够坦白,可这招还不够狠,我们应该把冥钱撕一半烧给她,让那家伙看得着,用不了。”他来的更狠。 “祭品的食物全弄臭的,酸的。” “酒全用醋代替。” “本王要把府中的桌子、椅子还有床全用竹子来做,本王要压她一辈子。” “那朕的夜壶和马桶也改用竹子做的,用她一辈子。” “你可真狠毒。”萧千策赞道。 “你也够阴险。”璎炎兀鎏回敬道,他们彼此而已。 夜荷瞅瞅两个醉倒的男人,在一眼望向一旁的墓碑,小媚眼眨呀眨,小嘴一张一合,似在说:我可怜的娘。 估摸铁心竹要是真死了,听到这两人的话怕也会诈尸吧。 她的生辰,就在两个男人恶毒的报复声中度过,等两个男人稍微清醒一点,才谈起了正事。 “你知道那家伙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璎炎兀鎏将怀里的夜荷递到萧千策面前。 “天下太平,是吧?”萧千策接过夜荷,搂怀里一阵香香。 璎炎兀鎏一把将夜荷夺回来,嗔怒道:“借给你抱,没让你亲朕的宝贝。” 萧千策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正经道:“身为帝王者,凡事都该宽容大量,别那么小气,再给本王抱两下。” 萧千策说完就去璎炎兀鎏怀里捞人,璎炎兀鎏哪里还敢给萧千策抱,连忙躲开。 两个男人一个抢一个躲,来来往往也有百十来招。等打累了再次躺地上时,就看见夜荷在那里‘嘿嘿’直乐。 “个小没良心的。”两个男人同时喝骂一句,这孩子跟她娘一样没良心,看他们为她打架还那么高兴,简直就是找抽。 突然被人呼喝,夜荷一下没缓过劲来,哇的一声哭的好不伤心。 这一哭闹,两个大男人心都揪了起来,互相瞪一眼,意思是:你骂她做啥。可孩子还得哄,弄的二人好狼狈,好话说尽,那小霸王才肯收了泪珠儿。 等再度平静下来,二人才继续先前的话题。 “朕想让两国联姻,结束两国之间的征战。”给她一个天下太平。 “可是御翰并没有公主可嫁,而大金好像也只有一个郡主吧。”那郡主都已经是随云的娘子了,这也算是联姻了吧。 “铁心梅,朕希望她能嫁到大金。” 铁心梅乃是御翰的三军都督,以她的身份若肯嫁到大金,肯定能稳固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且黎明百姓向往和平,定会祝福这桩婚姻。 萧千策哼笑一声,他倒是会选人。 “凭什么?”虽然萧千策觉得联姻是很好的方法,可是若是铁心梅的话,即便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那个女子,心已死,同他一样。 “朕和你是没幸福的人了,可你不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有情人?说来听听。” 两个男人叽歪了好久,最终抚掌大笑。 “你真‘无情’。”璎炎兀鎏再赞。 “你够‘冷血’。”萧千策也不甘示弱。 末了,萧千策不忘问一句:“聘礼呢,这样一个美人,你要用什么样的聘礼来娶?”他可要趁机敲一把。 “朕用剩余的燕云五州作为聘礼。”这礼够了吧。 “够豪气,那本王也用燕云五州作为嫁妆。”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一段姻缘就此敲定,两个恶劣的男人这才互相扶持一把,再凝视一眼那人沉睡的地方,才默然的往山下而去,穿过小路,来到空地时,见一赤一黑两匹马在那里‘亲热’,两个男人越发觉得憋屈,相互瞪视一眼,无奈的叹一口凉气。 到哪里都看见双双对对,独他俩在这荒山鸳鸳相望。 怎一个苦字了得。 ------------ 卷四 潮起潮落潮不眠 ------------ 第九十八章 醒木 赤焰风华香埋迹,青风冥冢玉无痕; 人间万户繁华地,笑叹红颜多薄命。 一首七言吟罢,说书人手中醒木惊案一拍,一段帝后传奇娓娓道来。 堂下听客满座,就连堂外也被人站了个水泄不通,此段评书受欢迎之程度,可见一斑。 这茶座虽算不上雅致堂皇之地,但小二引宾入座、端茶递水,跑的倒是勤快,只是每每从偏僻一角的坐席擦身而过时,目光都会忍不住投向一位墨色衣衫的翩翩佳公子。 只见他发髻上一对麒麟墨玉钗斜插,束发的黑亮丝带从两侧分斜,垂搭在稍显消瘦的双肩之上,一张俊颜无可挑剔,整一个男人嫉妒,女人羡慕的绝色之容,特别是那一双水墨媚眼,一开一合间流露风情无数,只是偷瞄,便已这般销魂儿…… 茶小二光顾看美人,一没留神,整个人撞上茶堂的顶梁柱,在那里疼得呲牙咧嘴。 俊俏公子见小二窘态,不觉莞尔,他不是第一个见了他的容貌后失魂落魄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毫无遮掩的浅笑,如同雨后晴光,煞是耀人,看得同一坐席的蓝衫斯文俊秀男子目光涣散,走神去了。 “真没想到,堂堂御翰国第一富商也会到这种市井之地,喝粗茶,听风流段子。”水墨长衫之人朱唇轻启,道出一句戏言。 “无心贤弟,你辱我可以,万不可污了这大雅之堂。”锦衣华服的男子一双精明的眼眸骤然聚光,稍显秀气的眉一拢,一本正经的相驳。 “大雅之堂?”这里?被唤无心的男子露出一副不信的模样,倒有一分可爱之色。 “这沁春茶堂是百年老字号,我们所喝的茶,虽然是最常见的茶叶所泡,可沁春茶堂都拣茶叶中的嫩尖,再加上三滚三烫,品起来也不比我府上的香茗差多少。”知他粗人一个,锦衣男子遂为他解惑。 “你这样夸奖这茶堂,莫不是有心想要将其收纳。”无心猜测。 “有些东西,只看不取也是乐事一桩。”男人意味深长。 “呵,居然还懂风雅之事。”公子无心抿一口茶,赞叹一句:“这茶的确润口,不愧是商人,倒是有眼光。” 商人不止要精明干练,最重要的就是眼光独到,连普通的茶水他都能品出个中滋味,也难怪他能在商界接连创下奇迹,能把黄土都变成黄金。 殷子戚,御翰最年轻的富商巨贾,真人并没有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神,以无心看来,从商人的角度来评判,他奸猾不够,忠厚太过,他到底是怎么成为天下第一富商的? “贤弟你可别笑话我,商人卑贱,我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一些老友的帮衬。” 一些?无心不敢苟同,他那是交友满天下,上至皇家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中间还有那江湖侠士、绿林豪杰,都和他有交情在。 自从出来游历,在一处林间僻壤见到一伙暴徒杀人掠财,无心便见义勇为救下被劫之人,谁知那人便是富贾天下的殷子戚,然后他便像个跟屁虫似的,无心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非要报恩,还一厢情愿的认无心作贤弟,这一道上多了一个付钱之人,倒为无心省了不少银子,所以也随他跟。 相处久了,无心发现殷子戚并不是那种满身铜臭的奸商,银钱好赚,人心难买,然而他殷子戚收买的人心比赚下的金银更为可观。 他为人耿直,讲诚信、重道义,经商的手腕铁杆,说一不二,所以拜服之人不少,总之,他能享有天下第一富的称号,靠的绝对不是‘幸运’二字。 公子无心但笑不语,靠着椅背,一手托腮,听说书去了。 堂前的说书人,年纪颇轻,一身文弱书生的打扮,白面无须,五官俊美,倒是一表人才。 传统评书中大多是金戈铁马、英雄豪杰的侠义故事,显少提及才子佳人的风月之事,春花秋月的柔情更是被众听客所不齿。 而这位说书人,讲的是金国两朝帝后的传奇,倒是娓娓动听,引人入胜,说到风月事,听客一脸羡妒,叹皇帝好艳福;演到争战时,听客们又全都捏一把汗,替那娇弱女子操心,她一届女流如何能抗千军万马;讲到凤去伤心处,还真狠赚了听客几滴眼泪。 那女子的故事,百姓在茶余饭后没少谈论过,说到最后,无人不鞠一把惋惜同情泪。 故事不错,书也说得超赞,然而自己的故事被人编成段子,一天说个百八十遍,谁受得了?他娘的,那些说书人哪只眼睛看见云帝和锦后夫妻恩爱,帝后情深,他们明明是水火不容,还把床上那档子事说的跟真的似的,什么君王不朝、兄弟阋墙,关她屁事,这简直就是造谣嘛。 无心越听越火,正要起身离席,却一眼晃见殷子戚端坐在那里,泪眼汪汪,就差泛滥成灾。不会吧,无心内心低喊一句,他是一个大男人耶,流啥眼泪。 “喂,你那马尿水可给我收住,多丢人。”无心猛一拍桌子喝道。 他这动静颇大,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一时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位兄台所言差异,这一位刚烈的女子,让世间多少男儿汗颜,为这样的红颜落泪,并不丢人。”说话的便是那说书人。 殷子戚用衣袖攒了眼泪,在一旁不住点头,周围的人也都附和,倒迫的无心一时间尴尬不已。 怕犯众怒,无心不得已赔礼道歉才了事,然而却暗暗死瞪殷子戚,要不是这家伙,他能这么丢人现眼吗。 一气之下,无心端了茶往口里灌。 说书人继续滔滔不绝。 “这段评书开头两句诗,‘赤焰风华香埋迹’说的是大金国的幽后胭脂,而‘青风冥冢玉无痕’便说的是咱御翰的一位奇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之人。” 哦,是谁,无心好奇,御翰有这样的女子吗?他怎么不知道。 “只可惜此女死后连尸骨都未找到,只有一个衣冠冢,叫人心寒呐。” 谁呀?那么可怜,无心自思着。 “她一生战功显赫,从无败绩,就是有着战神之名的御翰第一将军——铁心竹。” 无心一口茶没含住,喷了殷子戚半身湿,操他娘的,说来说去还是她。 不止无心喷了茶,堂中不少听客也同样喷了,虽然早有传闻说御翰的战神是个女人,但那人死的突然,也没人澄清过,所以,御翰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信他们的战神是个女人,他们曾笑大金的男人不如一个女子,若真承认战神是女人,那御翰的男人岂不颜面失尽。 反正人都死了,让他们保留一点幻想罢。 于是众人纷纷离席,不去听这一段凄凉之事,痛失战神,这个打击对他们已是不小,再听那人是个女人,他们如何受得了,一时间人走茶凉。 然而,无心倒是不走了,还对那说书人道:“请你继续。”她很想听听世人是如何说她这个战神的。 然而,茶堂的老板却不乐意,因为这段子没人来听,他会少赚很多茶水钱,殷子戚见状递上一张银票,说他包下这个茶堂,老板一见那银票足可以抵这半个茶铺,顿时眉开眼笑,收了银票,万事也由着他去,吩咐小二侍候周到,还让那说书的人用心点,要是能讨金主欢心,自会有打赏。 说书人一笑无奈,可为了那打赏,也只得面对两个听客说演起来。 评书很难习,但这人年纪虽轻却说的异常生动,说到紧张时,就连故事的主人都忍不住替自己着急,演到精彩时,无心更是抚掌喝彩。 就这样,说书人从她参军到她过世,把她的半生作了一段精彩绝伦的演绎。 故事虽然不十分真切,但也被他说的极美,待说书人讲完,无心提步走到说书人的跟前,那人虽然一身布衣,却掩不住浓厚的书卷气息,目光炯炯有神,并不像卖艺讨生存的人。 “读书人?”无心开口问道。 说书人含蓄的点点头。 “这段子是你自己写的?”文采极好。 “是的。”这一次,说书人答得极快。 “这段子在御翰不受欢迎,你下次去大金说,保准听客满堂,不过这结局得改改,那人不是殉情。还有,你文才不错怎么不去考取功名为国效力?”说话间无心一手拿起那人说书时所用的醒木,他就觉得这一块木条有趣之极,拍拍敲敲就能为表演增加不少乐趣。 “上京赶考的盘缠不够,所以来说书赚路费。”说书人,不,此时该说他为落魄书生才对。 只见落魄书生眼疾手快,出一招蜻蜓点水,无心手中的醒木又回到书生手里,他营生的家伙可不想让人随便拿捏。 “这板现在虽然只是一块说书艺人手里的‘醒目’,但用不了多久,它便会成为一块‘运筹’。”落魄书生自信了得,话语洋洋洒洒。 他这话什么意思呢?醒木这种东西用的人不少,因身份不同就有不同的叫法,比如知府手里的醒木叫‘惊堂’,到了教书先生手里就叫‘戒尺’,中医大夫用时叫‘慎沉’,尼姑和尚的叫其‘禅心’,连皇上也有一块醒木,那叫‘惊龙’。 而落魄书生所说的‘运筹’,是指宰相手里那块醒木。 “宰相韩墨权倾朝野,他那位置可不好坐。”无心笑言道,暗赞书生好身手,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说书的桌案上。 “对不起,我虽落魄,却不收不该得的钱财,自己赚得钱花起来不亏心,用着才舒坦。”书生不等无心开口就先断然拒绝。 无心一听,并未收回金子,而是衣袖一扬,使出一招游龙惊凤,将书生手中的醒木探到自己掌中。 “这玩意儿在我手里,就该称为‘凤鸣’,也可以叫‘虎威’,我这样显赫的身份,身边又没个护卫之人,实在不安全,反正我正好要回尚京,若不嫌委屈,你可以做我的护卫,这金子便做为酬劳,怎样?” “皇后手里的醒木才叫‘凤鸣’,将军的那才是‘虎威’,不懂不要乱用。”书生纠正道,又看无心望着他的答复,想了想,才答应道:“行,我就护送你回尚京。”遂收下金子。 此时的殷子戚就纳闷儿了,以他对无心的了解,无心虽然说不上爱钱如命,但也算抠门之人,能如此大方的给人一锭金子实属罕见。 “对了,我叫苏南歌,虚岁十八。”书生一边收拾行头,一边自我介绍。 “在下殷子戚,今年二十六。”某人拱手施一礼。 然后两人同时望向无心,等他自我介绍,无心皱了皱眉头,支吾道:“你们暂时叫我无心,至于年龄,比南歌大,比子戚小。” 靠,这算哪门子的介绍,一个大男人,还把年龄藏着掖着,又不是老姑娘。 无心压根无视两人的鄙视,心想着,他出来晃荡了快一年,也该是时候回去复命才是,何况,他很想快点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就这样,三个人踏上了去尚京的路,也是这三个人,为御韩掀起一片狂潮。 ------------ 第九十九章 她怕男人 一路上风餐露宿,虽然辛苦,三人倒也会自寻其乐,由于老爱贪行路程,所以绝大多数都露宿在荒郊野外。 深秋,天渐寒凉,露宿时苏南歌和殷子戚都会挤在一块儿,促膝而卧,独无心一人睡的老远。 这是为何?其实先开始两人还劝无心,说三人凑一块儿睡暖和,但却被无心婉拒,苏南歌笑话他扭捏的像个娘们儿似的,一手搭上无心的肩调笑。 “不要碰他!”殷子戚大喊一声却已经迟了。 苏南歌一句‘为什么’还在喉间,无心迅速的将其手腕扣住,脚下一绊,苏南歌身子不稳,被无心破空一扔,摔出老远。 这一套动作奇快无比,令人来不及拆招防备。 还好苏南歌是习武之人,要是普通人被无心这么一扔,早散架了。 等无心看见苏南歌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才反应过来她又失控了,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一骨碌溜没影了。 “他干嘛扔我?”苏南歌百般委屈。 “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殷子戚安慰道,他当初也被无心扔过,后来跟随他久了,渐渐发现无心虽然和人笑谈如常,但却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于是他把无心这毛病归结成洁癖所致。 “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操,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给人碰一下都不行,什么毛病。”苏南歌愤愤然。 “唉,你就当他是不就得了,等到了尚京,大家分道扬镳,凡事也就过了。”殷子戚劝他宽点心。 “哼,哼,你们两人非亲非故,也不像是至交密友,你干嘛跟着他,他说啥你都做,难道你这个老男人春心动,对人翩翩公子起了歹心?” 先开始苏南歌还以为他们是交情非浅的至友,可观察一段日子后才发现他错了,无心完全把殷子戚当小厮在使唤,他可是天下第一富人耶,干嘛无缘无故讨好人,心里肯定有鬼。 “口没遮拦,还读书人呢,什么东西,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那是在报恩。”殷子戚一本正经的反驳,他对无心真没邪念,真的?也许吧。 报恩?谁信呐,就凭那人一副惑乱天下的模样,谁不惦记着。苏南歌也不去揭殷子戚的底,裹了被褥,自个儿睡觉去。 一夜再无话。 好容易这一日入得南阳城,三人饥肠辘辘,正欲寻酒楼祭五脏庙,忽然人群攒动,纷纷涌向城门处。 “有人要跳楼了。”也不知看热闹的人中谁吼了那么一句。 无心在马上回头望向城楼处,果见一名紫衣妙丽少女,神色慌张的攀上城墙,回头张望一眼围拢她的士兵,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城楼。 好在无心离的近,提气纵身凌空一跃,抱稳了跳城楼的女子,安全落了地。 “公子可别惹事,快放奴家下来速速离去,这南阳的总兵公子得罪不起。”紫衣女子慌张的从无心身上蹦下来,推他快点走,这样好看公子,她可不想连累他。 “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惹不起的人。”无心对紫衣女子安抚道。将女子拉到自己身后,迎面怒对围拢的士兵,她见女子胸前的衣衫被人拉扯撕裂,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好狂妄的口气。”一声呼喝,士兵分道两旁,让出一位官将,看穿着应该就是这南阳的总兵。 两人一番照面,南阳总兵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绝美公子单在气势上就胜人一筹,为官多年,早懂得察言观色,要不以他平庸的资质也坐不上这个总兵之位,他有预感这个人怕是不好惹。 这时,殷子戚步到两人之间,对无心以眼神示意,让他稍安勿躁,又对那南阳总兵做一个请的动作,两人到一旁说话去了。 趁这个空档无心从那女子口中了解到,南阳总兵关雄乃是南阳一霸,仗着自己的女儿是宰相韩墨之妾,所以横行霸道,鱼肉乡里,而紫衣女子是这里一家妓院红袖庄的姑娘,名唤扇儿,虽是风尘女但却是只卖艺不卖身,今日和庄里的几个姐妹出城拜狐仙,却被关雄骗上城楼欲要调戏,所以她才跳楼的。 这边了解完状况,那头好像也说完了话,就见南阳总督乐呵呵的同殷子戚一同倒转回来,有说有笑,关系好密切,还称兄道弟,关雄说是一场误会,遂叫人通通撤下,还说什么同殷子戚一见如故,又见无心将自己的外衫脱给扇儿,以为他对人家有意思,也是好女色之人,所以就提议他作东,请几位到红袖庄赏美。 有人请客,无心当然不拒绝,当即应下,殷子戚不喜风月场所,但见无心应下,自己也只好答应,苏南歌落魄书生一个,也没人问他的意思,跟着走就对了。 私下里,无心问殷子戚,他给了关雄什么样的好处,才将事情平息,殷子戚说,他不过是将南阳的一处庄院和几处薄产赠给了关雄而已。 “你倒大方。”无心笑道,虽然她自己可以摆平此事,但此时她还有皇命在身,不可太过张扬,也只得尽量压下火气看坏人得意。 “花钱买和气,值得,若是只花钱就能买个天下太平,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一点薄产,殷子戚也不甚在意。 “你放心,关雄拿你的东西我一定替你原封不动的要回来。”无心保证,等她回京复命后,一定不饶关雄。 “只要贤弟无事就好,一点生外之物,随它去好了。”殷子戚一点真情不假。 “有劳大哥费心了。”无心颇有诚意的道谢。 殷子戚乐在心里,无心终于肯开口认他这个大哥。 红袖庄内,莺声燕语不绝于耳,美人如云,声色俱靡,俗性多淫,有钱者更胜,所以这里乃是纸醉金迷、幽魂淫乐之地。 无心曾在妓院生活过,知那些女子不容易,所以待她们极好,加上风流俊俏的样貌,极讨女人喜欢,姑娘们一个个争相服侍,倒冷落了一旁另外三个男人。 苏南歌见状对殷子戚戏言道:“你确定他真有洁癖?” 殷子戚默然,无心对贴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点也不反感,难道他只厌恶男人,可从他的言谈上并不觉得他讨厌男人呀。 扇儿怀抱琵琶,弹奏一曲‘江山美人’,引得堂上听客频频叫好,一曲终了,入了席,敬了无心一杯酒,聊表救命之恩。 无心将酒饮下,这酒她已经喝了不少,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腹中如同火烧,只当是酒烈,所以也没太在意。 同姑娘们猜拳玩乐时,扇儿的蝶袖里掉出一截竹签,无心拾起,但见签上写着:景色无边,花好月儿圆。 扇儿羞涩,将竹签夺了回来,这是她在狐仙处求的姻缘签,还是上上签呢。 说到求签无心就乐,也许喝多了,竟讪笑道:“你们信不信,一百零八支签,我随便抽一支不看都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众人当然不信,纷纷要眼见为实,于是姑娘们拿来签筒要无心公子一试,为何妓院内会有竹签呢,因为寺庙道观都不许妓女进入,想求签只能到狐仙处去求,可白日里要补眠,夜里要接客,能出门的日子极少,所以干脆自备竹签,想求的时候净了身敬上香便可求。 无心拿竹筒随意的摇了摇,一截竹签掉在地上,扇儿拣起来藏在手中,不让无心看见。 “残阳映水,半江瑟瑟半江红。”无心念道。 扇儿瞧一眼竹签,惊愣在当场。 “不会这么邪吧。”苏南歌不信,夺了扇儿手里的签一瞧,果然是那句。 无心看他们惊讶的表情那是欲哭无泪,他娘的,为什么?为什么呀?她很想质问苍天,她明明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说该改运了才是,可为什么抽来抽去还是这支红颜祸水签。 无心自嘲一笑,她倒是想知道一个不能碰男人的女人,还如何做那红颜祸水。 厅中有些闷热,无心借口如厕,到外间走走纳凉,一醉汉从无心身边经过时,一时间被其美色所迷,竟把无心当成红袖庄内的姑娘,一把搂了上去。 厅上少了公子无心,姑娘们觉得闷,关雄老色鬼一个没人喜欢,殷子戚斯文俊秀但又不近女色,苏南歌只顾美酒佳肴,女人他完全当没看见。 然而此时外间闹哄哄的,似有打斗的声音,闻得一些客人说有人闹事砸花场子,厅上的众人全都到前厅去一看究竟。 只见前堂围了好几圈的人,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男人,殷子戚一打听,才听一姑娘说好像有位喝醉的客人错把一个公子当成女人给抱了一下,然后就被那公子揍得鼻青脸肿,差点打死,妓院里的护院怕出事便出手阻止,但凡碰到那公子身体的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殷子戚和苏南歌一听便知道打人者是谁了,往堂上一搜寻,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抱膝而坐,脸埋在双臂间的无心,苏南歌上前两步去拉人,殷子戚本想阻拦他,可出手慢半拍没把人抓住,结果就看见苏南歌直接被扔飞,而扔人者,又缩回角落。 这下真没人敢靠近无心了,只有一位紫衣女子,缓缓走到他身旁,那便是扇儿,她觉得他现在好像很无助,刚伸出手,那人便紧紧抓住扇儿的手腕,所有人都以为紫衣女子会挨揍,却不料下一刹那,俊俏公子扑进女子的怀里,不安失措道:“不要让他们靠过来。” “他们是?”扇儿不明他所指为何。 “不要让男人碰我,我怕。”他像极了受惊过度的鹌鹑,她能够同男人正常说话,看见男人也不觉得有任何不适,但只要和男人一接触,胸口就疼得厉害,仿佛当初那冰冷刺骨的一枪再一次将她刺透。 久而久之,她怕了和男人接触,其实这是一种潜意识在作祟,她内心,对男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所以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男人这种东西,很危险。 ------------ 第一零零章 邂逅 御翰尚京皇宫内。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凤药,你是不是该对朕解释一下。”听了影的禀报,萧千御质问起在一旁教初夏识药的家伙。 凤药一听来气了,将初夏扔还给萧千御。 “是你说不希望那家伙出门晃一圈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不能让别的男人碰她,我才对她下了催眠术的。” 因为有璎炎兀鎏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还有其他窥探她美色之人,他如何能放心让她出门,所以才叫凤药对她下了暗示。 “可怎么会到怕的地步?”他到底对她暗示了些什么。 “你以为对人下暗示有那么简单,想下就下呀,那人必须本来就惧怕某一件事,才能触发暗示,你想想那人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而且神经又粗,对她下暗示比谁都难,我试了无数遍才知道她对疼痛稍微有点顾忌,说到痛,以那枪伤所造成的伤痛为最。” 所以凤药所做的暗示就是:只要她和男人有肢体接触,胸口便会疼痛难忍,只要将那些碰她的男人扔出去、往死里的揍,就不疼了。 “我是问你她为什么怕男人?” “哦,这就不能怪我了,谁叫她之前喝酒来着,酒这种东西本来就能乱性,她居然还去喝花酒,妓院里的酒都加了催情的药,再受点刺激,她没杀人放火都算不错了。”某人很不负责任的幸灾乐祸。 “怎么解了那暗示?” “简单,哪个男人不怕被她揍死,敢奋不顾身压上她……你知道吧。”凤药一挑眉,整一个看好戏的模样。 “看来要苦了朕那痴情的御弟了。”萧千御一双鹰眸忽闪,笑意浓浓,他那个自视风雅的皇弟,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他好想看呢。 “影,命你找的美人都齐了么?” “都办好了,还请皇上示下如何安置这些女人?”虽然影跟在萧千御的身边已有十来个年头,可皇上的心思他摸不透,皇上明明对女人冷淡至极,后宫的女人纯粹就是充数,为何还要让他去找美人。 “很好,大金冥光帝登基也有一年了吧,据说他后宫羞涩,朕欲把这些美人送过去替那人充裕后宫。” 萧千御这样一说,影立时懂了,皇上是要大金的皇帝被美人所扰,无暇分身来破坏王爷和将军的好事。 这时,宫女为小殿下送上水晶白兔糕,殿下小小年纪,却异常喜欢吃甜点,初夏一看好吃的来了,挣着要从萧千御怀里下地,萧千御只得将小不点放地上。 才下地,小家伙就跟弹簧似的蹦宫女脚跟前,扯着小宫女的衣裙角,甜腻腻的叫一声:“娘,小兔兔,我要小兔兔。” 小宫女一听吓得直哆嗦,慌忙跪在地上,请皇上饶命。 虽然宫里没人知道小皇子的亲娘是谁,但自从皇上从贺南回尚京,就一直带小皇子在身边,极其宠爱,甚至亲自**,不假他人之手。后宫众妃毫无所出,所以大家都认定这个初夏皇子定是以后太子之选。 小皇子当着皇帝的面叫一个宫女为娘,小宫女当然惶恐,这可是死罪。 皇帝虽然脸色沉暗,却也没治宫女的罪,命她将甜点放下后退出去。 “初夏,过来。” 初夏一听这雷厉的声音,笑眯眯的样子顿时收敛起来,蹭蹭地跑了两步走到他皇帝爹爹跟前,一双白嫩的小手摊在萧千御的面前,只要萧千御一出这样严厉的呼喝,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要挨小板子。 萧千御拿起一根不求人,狠狠地打在初夏的小手心上,初夏被打的眼泪汪汪,也不叫嚷一声,咬了自己的小嘴唇,委屈的忍着。这个样子看的凤药和影都有些不忍。 打了十来下萧千御才停手,冷声问道:“谁教你乱叫娘的?” 初夏小手一抬,指着凤药呜咽道:“凤姐夫说有波波的是娘,没波波的是爹。” 影噗嗤一声,肚子都在抽,面上还得忍着。 萧千御额角抽的利害,厉眼扫向凤药,似在质问,怎么回事? “死小子,你怎么出卖我。”凤药先骂一句那小屁孩子没意气,然后也很委屈的说:“这能怪我吗,那死孩子天天缠着我叫娘,男女不分,我才这样告诉他,谁知道他会乱叫。” 萧千御气到想吐血,抱起初夏放置在自己腿上,一边拿起膏药轻轻抹在初夏一双红肿的小手上,一边柔声道:“初夏想娘了?” 小家伙噙着泪点点头。 “可是,夏儿不能随便叫别人娘,你娘会生气的。”说不定会扒了小家伙的皮。 小家伙泪眼汪汪,好可怜。 “不准哭,我怎么教你的。” 初夏抽抽鼻吸,正要用小手抹眼泪,萧千御先扒开初夏涂了药的小手,用自己的衣袖拭了孩子的眼泪,初夏攀上他皇帝爹爹的脖子,乱蹭一把。 “御爹爹说,夏儿是男子汉,不能哭鼻子。”声音稚嫩可爱,倒有十分的坚定。 “这就对了,你娘很快就会回来,夏儿是不是该拿出男子汉的气魄,让娘亲瞧瞧。” 初夏一听,立马收了伤心,缩到他皇帝爹爹怀里,由于白日里闹腾的利害,此时困倦极了,睡了过去,梦里,他在娘亲怀里睡的好安心。 ——————☆☆☆将军太勾魂☆☆☆—————— 从贺南到尚京的路上,一行皇家车队走的缓慢悠哉。皇帝一连十几道圣旨催宝亲王爷回尚京,萧千策置之不顾,最后逼得皇帝暗中放下话,说王爷再不回京,他就让人掘了铁心竹的墓,萧千策这才不情愿的回尚京。 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皇帝几乎不问朝政,朝中的大事全都交由萧千策处理,萧千策的生活倒是忙碌,也无暇想的更多,日子过的紧凑却不充实,内心总是空落落的,缺少了些什么。 前一辆马车上坐的是萧千策,手中相思扣辗转,心思百转千回。 后一辆马车上坐的是两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便是红莲和赫连珊娜郡主,一路上说些驭夫心得,为妻之道和怀孕的辛苦,也不觉得时间无聊,偶尔还会唤来夫君,出些难题为难之。 “阿雨,我想吃烤红薯。”隔着车帘子,红莲叫嚷道。 “云哥哥,娜娜想吃葡萄。”赫连珊娜郡主轻掀帘子,软语娇声,怎一个甜字可形容。 车外两位骑马的男子,随雨内敛沉着,随云爽朗话多,闻声后,两个男人同时垮下一张脸,相互同情一番,这个时候又是荒郊野外,让他们上哪里去找烤红薯和鲜葡萄。 不得已两人只能献上红薯干和葡萄干,希望能敷衍了事,谁叫这天底下老婆大人最最大。 看着自己两个手下百般讨好娘子的低姿态,萧千策笑的无奈,他曾经也宠那个女子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她却以死相报,让他情何以堪。 正惆怅时,忽闻前方传来打斗的声音,遂出了马车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数名白衣女子护住一名银色衣衫的佳人,且战且走,身后的追兵半点不放松,出手狠毒,已有几名女子香消玉殒。 那银衣女子,仪态端庄秀丽,暗中又透露着英气,十分俊俏可人,剑法更是一流,玉臂轻舒,手腕用上巧劲,但见剑尖一道青光流泻,破了追击者道道险招,身手精妙,只可惜女子右肩背受了刀伤,应付的有些吃力,不过却不露一丝惧色,依然沉着应战。 萧千策观望一会儿,才让随云和随雨带一部分人上去帮忙,红莲和珊娜看着那刀光剑影,好不担心。 眼看着渐渐杀到马车处,那银衣女子正一把剑抵住三个追兵,凌空又杀到一个追兵,来势凶猛,眼看着避之不及,女子横扫一招往后一跃退避,在追兵的剑尖快袭上女子的身体是,一道流光异彩划过,击在那追兵的手上,利剑掉落在地。 银衣女子落地后一个不稳向后栽倒,萧千策正在那里便伸手扶了一把,哪知还有追兵逼上来,情急之下,萧千策扯了女子入怀,脚下瞬移几步,一弹指,数道彩光飞射而出,追兵应声毙命。 等众人解决一干黑衣追兵后,红莲先拉了回归的随雨,一指指向萧千策的方向,随雨一瞧,但见主子怀里搂着那个银衣女子,女子的容貌清秀娇美,如仙子般一尘不染,和主子站一块儿,倒是极配。 那成熟的身材,有极丰腴处,也有极纤柔处,体态妙曼撩人,好一个绝色佳人。 右肩背上一点春光微露,一道血痕醒目。 “刚刚事出突然,并非有意轻薄,望姑娘见谅。”萧千策将女子松开,礼避一句。 “多谢侠士相救,龙笑儿感激不尽。”女子站稳后抱拳施一礼,举止间有一股江湖儿女的豪爽。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的伤还是及早处理才是,小心落了疤痕。”萧千策眼里难得露出久违的柔和。 “一点小伤,不碍事。”龙笑儿爽快一笑,说不出的灵秀动人。 两人又客套几句,萧千策一行继续行路。 待目送马车离开,龙笑儿才在地上发现一条银色的剑饰,拾起来拿在手中,原来是一块相思扣,色泽明丽,手工极其巧妙,龙笑儿极喜欢这冷凝的银色,于是收在怀里,再忆起先前风雅冷峻的侠义男子,女儿家的心思悄悄蔓延。 ------------ 第一零一章 回京 尚京城内有一处‘珍宝斋’,专门销售各类珠宝配饰,由于做工精美独特又地处京城繁华之地,所以生意极好,皇亲贵族、富户豪门的人常在这里光顾,淘得一二件心爱之物,或收藏、或送礼、或佩用在身,都极有面子。 珍宝斋的后堂之内,此时正有三男一女在那里挑选掌柜推荐的珠玉美饰。三个男子,一个斯文俊秀,衣冠楚楚;一个潇洒不羁,风度翩翩;还有一个文质彬彬,布衣整洁。女子一身简洁明丽的紫色衣裙,秀丽可爱,老围绕着墨衣翩然的俊俏公子转,像极了贴身的丫环。 无心也就是铁心竹啦,自从上次在南阳妓院喝醉闹事后,便替扇儿赎了身,带在身边做丫环,她本就贵族出身,以前在府上有下人侍候,在军营也有亲兵替她打理杂事,自己料理生活琐事的时候极少,这一年出门在外漂泊她才体验了生活的无奈,没人帮她洗衣做饭,什么都得自己来,总之就是苦不堪言。 她见扇儿正是二八好年华,不忍她继续流落风尘,加上扇儿善解人意,人又机灵聪敏,有她在身边,可以省不少心,所以花银子赎了人。 铁心竹左挑右选,眼睛都挑花了,样样精美别致,放弃哪一样都舍不得,最后给二妹心菊挑了个金玉聚宝盆,给三妹心梅选了个红玉印玺,给四弟心兰拣了一枚白玉祥云佩。 还有她的小侄女乐正馨,她也定下一块小金锁,说到侄女的名字,倒是有意思,阿菊喜欢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孩子生下来取名叫‘鑫’,三个金多牛,可乐正欢嫌俗气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于是第一次端起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和老婆大人干了一仗,最后居然能逼的心菊让步,取了同音的‘馨’字作名字,反正读起来都一样,皆大欢喜。 就连扇儿,铁心竹都买了一对粉玉扇形耳坠作为礼物,扇儿本是不收的,可铁心竹硬塞给人家,还说不要就扔了,扇儿没辙,只得收下。 铁心竹一扳手指数数还差谁,才突然想起还有她一个古灵精怪的亲亲老婆韩嫣,自从她们成婚到现在,她可什么东西都还没送过,可那女人眼高于顶,送啥那人才不会挑剔呢,头疼。 “扇儿,你帮我看看,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会喜欢什么样的饰品?”铁心竹实在挑不动了,于是找扇儿帮忙。 “公子是要赠给心仪的女子?” “不是,就是送给娘子的。” 铁心竹一句随意的话,使得在一旁无聊到快睡着的殷子戚和苏南歌同时掉落在地,那人居然是有老婆之人,他们还以为他是浪荡无羁的逍遥浪子,看走眼了。 然而就在此时,前堂传来一阵阵骚动,隐隐几声尖酸刻薄的女音入耳,吸引了堂后人的注目。 “这兰色罗缨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这个看似娴雅端庄的绝色少妇便是韩嫣,虽然性子刁蛮,倒也会先礼后兵,和铁心兰待一起久了,小性子收敛了不少。 “哟,真不知咱将军夫人这样的孀寡之人,买这罗缨做啥?”犀利刁钻的话语出自一位中年贵妇,此人乃是兵部尚书的正夫人王氏,因女儿要出嫁,特来买罗缨,千挑万选就相中这典雅的兰色罗缨,哪知这条韩嫣先定了的,于是才有了争吵。 所谓罗缨其实就是女子为心仪之人的佩玉结缀的丝穗,用来表明心意昭昭,御翰的女子在成婚时都会为夫君准备,也可以送与情郎。 “难道将军夫人孀居寂寞,于是暗度陈仓,与别的男人有苟且之事,想讨情人欢心所以非要这罗缨。”出语恶毒之人便是礼部侍郎的小妾陈氏。 “陈夫人怎么能如此说话,人将军夫人也是有苦难言,谁叫她夫君与宝亲王爷关系暧昧,你说一个女人输给另一个女人也就罢了,被男人抢了自己的夫君,要是我,都没脸活在这世上。”这位说话损人者是某个富户的当家夫人林氏。 三个长舌妇你一言我一语,让韩嫣连个插话的余地都没有,铺里铺外围了好多人看热闹,同情者、嘲讽者、看笑话者皆有。 其实这些话韩嫣没少听过,以前那些人只是背地里说,而且她也不在意,毕竟那些人并不知道事情真相,而今日她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她如何受得了,在铁家和心菊待久了自然习得一嘴凌厉,正要和丫环小桃子一起开口对骂。 突然凌空跃进一位兰衣少年,搂了韩嫣再从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将人给抱走,一来一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臭小子,功夫倒练的极好。”铁心竹在后堂赞道,嘴里的臭小子,正是她的小四弟铁心兰。 铁心竹悠然步到前堂,拣了韩嫣中意的那条兰色罗缨,对掌柜的吩咐道:“将我先前所定下的东西包好,连同这条兰色罗缨,一并送到凤翎将军府上。” “这个……”掌柜的为难,那三位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妾室,他只是做生意的,得罪不起。 “哪来的白皮公子,如此无礼,买东西也要讲个先来后到。”王氏见一位公子要强买她中意的东西,不禁怒道。 “夫人即懂得先来后到,为何又要和先前那位夫人抢这罗缨。”铁心竹一出口便将王氏堵得哑口无言,同搧了她一耳光没两样。 另外两位夫人看公子好模样,本还春心荡漾,一听这话便知这公子是要为那女人出口气,当下就使出妇人嘴毒的本事。 “哟,这位公子难道就是将军夫人的相好,平白无故,干嘛替个寡妇争气。” “可不是,吃的就是软饭,还拿人女人的银子强出头,有够贱。” 那恶毒的言语,就连铁心竹身后的殷子戚和苏南歌都觉得过分,扇儿更是为她家公子抱不平,正欲和三个刁妇理论,却被铁心竹拉住。 要不是铁心竹告诉自己不可打女人,那三人早被她揍的和鬼没个两样。 铁心竹也不搭理那些泼妇,径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搁在掌柜的面前,掌柜拿在手里一看,当即腿软,那张银票盖有一个‘御’字,只有皇室和朝廷一品大员才能用此银票,由朝廷买单,这个人的身份地位,光‘富贵’二字完全不足以形容。 不止掌柜惊讶,殷子戚也明白那不是一张简单的银票,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请大人出示官印。”掌柜恭敬的请示,皇家银票不是任何人都可用,使用时必须出示官印,以防有人偷得后用途不轨。 铁心竹大大方方从怀里掏出黑玉虎符,展在手中。 “掌柜的,可看清楚了。”铁心竹笑问着。 可哪里还有人回答她的话,众人全都懵了,傻了,这虎纹兵符是第一将军的官印,当初战神死后下落不明,如今再现,难道这人是…… “还请各位以后不要妄议我将军府的私事,众位应该知道,将军府的一切事宜都乃国家机密,如果一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可是死罪。”铁心竹故意说的严重,吓唬那帮仗势欺人的家伙。 然后扔下一干惶恐之人,朝她的将军府而去,许久不见的辉煌与荣耀,必会再次降临在她的身上。 ——————☆☆☆将军太勾魂☆☆☆—————— “你干嘛把我拉走,我还没狠狠教训那三个恶婆娘。”韩嫣气的双手叉腰在自个儿房中来回度步,她不仅没出上气,连罗缨也没买上,自是郁闷。 铁心兰翻了个杯子倒上一杯水,双手捧到韩嫣面前。 “嫣姐你先喝口水,听我慢慢给你说,听完了保证你高兴。”少年俊美无暇的脸如月皎洁,吞吐如兰,光听他说话就能让人平心静气。 “你说,说不高兴我有你好看的。”韩嫣接了杯子坐下,饮一口水润嗓子。 铁心兰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韩嫣听完嗔道:“就你小子坏。” 这孩子,居然把人家几个夫人的轿子全都动过手脚,依她看准能跌个狗吃屎,三个高贵的夫人,怕是要当街出丑,丢人现眼了。 “嫣姐说我坏,那以后我就不替嫣姐出气好了。”铁心兰俏脸一扬,目光斜向一角,摆出一个与她划清界限的表情。 “别,你嫣姐姐我还就喜欢你这点坏。”他做事从不计后果,全凭自己高兴,表面一清二白,骨子里全是坏点子,对付哪些人面兽心之人,好用极了。 “真的喜欢我?”铁心兰问的邪气。 “嗯哪。”韩嫣玉指点在他额头,不疑有他,巧笑倩兮的回道。 铁心兰乐呵呵的杵在韩嫣跟前,突然踮起脚,在韩嫣脸颊上‘啾’了一下,然后快速跑到门首,回过头丢下一句:“我也喜欢嫣。”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韩嫣摸着被强了去的玉颊,一跺脚,暗恼: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居然敢戏她。 猫在房顶上的铁心竹悄悄将瓦砾回归原处,抹一脑门儿的细汗,喘口大气,她的娘喂,她这算不算被扣了顶绿帽子。 好你个铁心兰,居然将心思打到韩嫣身上,暗忖这小子眼光倒是不差,可韩嫣没那么好追,自己当初都还入不了韩嫣的眼,望着四弟离去的背影,遥祝一句好运。 ------------ 第一零二章 家和 话说珍宝斋办事速度就是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一应礼盒送到了第一将军府。 将军府的大厅上,铁心菊一副当家之主的模样坐在厅堂之首,乐正欢抱着女儿在一旁落座,给老婆大人壮势,铁心菊一眼精光的望着忙活的珍宝斋伙计,今儿个刮的是哪阵风,居然会有人给将军府送礼。 世态炎凉,人都往热闹的地方凑,有谁会来攀附如今的将军府。 “这怎么回事儿?”铁心菊问道。 “回铁二小姐的话,这些东西是令兄将军大人命小的们送来的,请铁二小姐验收。”伙计说完呈上清单请铁心菊签收。 铁心菊先不管伙计话中的问题,签了名收了货再说,管他谁送的,她照单全收就是,有钱不拿那是傻子。 “铁二小姐,这边的是我们珍宝斋老板的一点心意,也请铁二小姐笑纳。”伙计一撩手,另有人抬进四扇屏风,用上好的红木所制,屏风上分别是竹、菊、梅、兰的双面绣,华贵雅致。 铁心菊仍旧收了下来,心想这事儿越加奇怪。 “铁刀、铁枪、铁棍、铁棒。”铁心菊突然一喝,只见四名壮硕的家丁上前一步,听候家主的指示。 “人都给我拿下。”开玩笑,她大姐死了都快两年了,现在突然有人送上门,分明就是找茬闹事,她将军府落势不输威,怎么能让人随便欺负,今天她就发个威,看以后有谁还敢来将军府戏闹。 其实铁心菊虽然人是蛮横了一些,但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自从她当家之后,才了解人情世故并不简单,以前常来将军府走动的人大都人走茶凉,刚开始她在出席京城一些茶会、盛宴时还倍受其他官家夫人的冷落。 还好身边有阿欢,她的夫君虽然不会上阵杀敌,也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但医术超群,在尚京开了一家医馆,不出一年时间便名满京城,更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赛神仙’,京中哪户达官贵人没有上门求医过,自然对她这个神医的夫人讨好奉承。 伙计正待要带人告退,一见铁家这阵势,吓得腿软,不明白他们如何得罪人了。 家丁将人拿下后,铁心菊厉声质问:“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胆子,敢来将军府打诨。” “铁二小姐息怒,真的是令兄大人让我们来的。”伙计叫屈。 哼,‘令兄’,她没有兄长只有一个大姐,好不容易心伤淡了,他们又来提,铁心菊一气之下怒道:“给我打,直到他们招了为止。” “心菊,别这样。”乐正欢先示意家丁不忙动手,揽住娇妻的肩让她冷静。 “二姐夫说的对,二姐也不忙动气,先看看礼盒中的物品,便知分晓。”随着淡淡悠然的细语柔音,从后堂步出一位美丽娇小的少妇,明艳动人的玉颜稍显冷淡,纤纤玉指执握一把湘妃扇,好一个高贵典雅的美人,不同于铁二小姐的野性美。 说话之人便是铁心梅,她堂堂北云郡王妃,不在燕郡待着跑回尚京做啥?只因和郡王夫君闹脾气,所以使了小性子跑回娘家来。 这两姐妹,老二婚后收了任性的毛病,老三却脾气见长,可见两个为夫者,为夫之道大有不同。 “就是,二姐别气,先看看再说,要真有人敢在咱将军府找晦气,小四爷我一掌碎了他。”铁心兰一边说一边拍碎了身侧的案几,几个伙计一见均吞咽一口唾沫,噤若寒蝉。 铁心菊看着那成灰的桌子,不禁有些心疼,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扣心兰多少月钱来着。 “好了,打开看看吧,好象也有送我礼物耶。”韩嫣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写着一个嫣字的锦盒,里面躺着的便是她想要的那条兰色罗缨。 三姐弟也打开各自的礼盒。 “嘿嘿,二妹那么喜欢钱,大哥以后定送你个聚宝盆,让你一辈子不愁没银子。” “好三妹,别怄气了,大哥不是故意弄坏你的印玺的,我就是看上面的字刻的好看,所以拿来玩,好啦,以后等哥有钱了买一个赔你就是。” “男子汉应该心在云天,咱家阿兰不是龙、不是虎,而是天上的云,不受束缚。”千万别像她,背着沉重的枷锁过日子。 睹物思人,大姐的话犹在耳边,三人已有共识,绝对是大姐没错,因为天底下除了大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些对话。 “真的是大……哥。”铁心菊看见心梅对自己使眼神才把张口欲出的姐字换成哥字。 既然一场误会,铁心菊让家丁放了人,赔了礼,让人送了出去。 “呵呵,连咱馨儿也有礼物呢。”乐正欢拿了小金锁在女儿面前摇摇,乐正馨对金灿灿,银晃晃的东西很敏感,小手伸了就去抓,乐正欢偏不给,小家伙再接再厉半点不放弃,对金银的喜爱追求仿佛与生俱来,父女俩就为一个金锁戏玩了半天。 其实乐正欢也有礼物的,是个小玉葫芦,里面盛满了药丸,他看了一眼,再闻闻,然后偷偷摸摸的收在怀里了,暗自低咒道:好你个铁心竹,够哥们儿,居然给他壮阳药,瞧不起谁呀。 “我估摸咱大姐铁定发财了。”铁心菊一锤定音,所有人都点头称是。那个一毛不拔的人会这么大方,除非钱多没地使还差不多。 “可大姐为什么不回来?”铁心兰道。 “会回来的,人还在就好。”铁心梅笑道,他们等她回来。 “今日她定在珍宝斋里,要不也不会知道我想要这罗缨。”韩嫣叹道,她们就离那么近,她都没有发现那家伙,恼。 “罗缨?大嫂,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铁心菊反应超快,立即问出口,太好了,她大嫂终于可以嫁人了,她得准备嫁妆、买最响的鞭炮、最漂亮的嫁衣……呃,扯远了…… “嫣姐,是哪家小子这么有福气,说来听听。”铁心梅也跟着凑热闹。 铁心兰心里一沉,面上倒也没流露出太多的怨妒,只是一双盛焰的怒眸瞪在韩嫣手里的罗缨上,直想将其烧成灰。 “什么呀,我是看心兰以前玉佩上的罗缨旧的都毛了,才想给他换一个的,也不想想我都什么年纪了,还少女怀春呐。”韩嫣边说边将铁心竹给的那白玉祥云玉佩拿在手里,三两下将兰色罗缨结缀其上,然后再挂在铁心兰的腰间。 韩嫣这番动作直把铁心兰乐得想翻跟斗,喜从天降啊。 “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吗,论起年纪,我俩差不了几天吧。” 低沉的声音,戏谑的话语,众人循声望去,那人墨衣潇洒,负手靠在门首,一脸笑意荡漾,不是那小气到毙的铁公鸡又会是谁。 一家团聚的画面永远都和美温馨,让铁心竹身后的殷子戚和苏南歌都羡慕不已,从小孤苦伶仃的扇儿更是泪眼汪汪。 诉了些思念、欣喜之语,铁心竹给家人介绍了她领回家的人,三姐弟加个韩嫣通通围着殷子戚上下打量,瞪的殷子戚心里毛毛的。 四人一致认为,这个天下第一富的殷子戚八成和大姐有一腿,要不大姐能这么慷慨,哪些东西值不少钱呢。 “虽然殷大哥以后会是自家人,不过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在我家住宿可是收费的。”铁心菊道,开玩笑,天下第一有钱人耶,怎么也得敲一把。 “至于苏家小弟吧,等高中了状元再偿还在这里时的食宿费吧。”她铁心菊还是很大方的。 “扇儿妹妹这么可爱,什么丫环不丫环的,就当这是自个儿家,我也多了个妹妹。”铁心梅笑道,谁叫她是老三,下面只有个弟弟,她也想有个妹妹来疼。 “扇儿出身低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三小姐抬爱了,扇儿不敢高攀。”扇儿惶恐,她哪有那个命。 “姓名不过是个称号,叫什么无所谓,扇儿要是不嫌弃,跟我姓铁好了,以后就是我铁家的四小姐。” 铁心竹说完,心菊和心梅大加赞同,两人一人一句没停过,扇儿连个嘴都插不上,就这样成了铁家的四小姐。 一大家子有说有笑,铁心菊一高兴,当众宣布这一个月铁家上下所有人的月钱翻一倍,家里下人全都乐开了花,腿脚跑的特勤快。 铁心菊吩咐下人排了宴席,铁心梅亲自下厨去做几道拿手菜,铁扇儿和韩嫣在后院的竹轩内替铁心竹梳洗打扮,等铁心竹脱了个精光,铁扇儿嘴张得都合不拢了,她以为是公子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我说扇儿,你那什么眼神,就算我再不像女人,你也不至于这样吧。”铁心竹戏言,一回家,她心情大好,就想找人打趣。 “不,不,不,公子……不是,小姐美的跟天人似的,心地又好,不管是男是女,扇儿都喜欢。” “叫大姐就好了。” “是,大姐。” 韩嫣拿了衣衫来给铁心竹换上,内里着一件湖绿色的锦绣兜衣,兜衣细带轻系在纤细颈脖上,中罩一件宽领流云袖的白缎衣裙腰间玉带相系,最外间还有一层薄透青纱,穿在身上尽显她的飘逸,还多具一份柔韧。 “呵,许久不见,制衣的手艺越发的巧了。”铁心竹赞道。 “可是你却没怎么变,还像以前的愣头青。”韩嫣笑道,连正在给铁心竹梳头的扇儿也跟着乐。 样貌不曾变,心境已不同呐。 “阿嫣,真还没喜欢的人?”铁心竹忽然问道,难道她真不想嫁人了。 听铁心竹这样问,韩嫣脑中一个兰衣少年的身影一掠而过,想了想,这两年同她朝夕相伴的也就是那个孩子,稍作犹豫,摇头道:“没有。” 他若再大点,也许她会考虑。 那就好,小弟还有希望,铁心竹冲韩嫣贼贼一乐。 “看来你注定该是个将军夫人。” 韩嫣只当铁心竹胡言乱语,不去理她。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将军,那个战神,席上殷子戚和苏南歌同时傻眼,掉了筷子,洒了美酒犹是不知。 “贤弟,不对,该是贤妹才是,你骗的为兄好苦。”他还以为自己喜欢男人,殷子戚敬酒一杯,先自行饮了。 “我从未说过我是男的,不能算是骗人。”是他自己没将人识清,怪不得她,收了喉间的那团气,低沉的嗓音变成一团和气,吟吟动听。铁心竹也饮一杯。 “你是我最敬仰之人,我什么都不说了,敬你一杯。”苏南歌难以抑制心里激动,仰首就是一杯。 “苏家小弟才华横溢,迟早会一鸣惊人,先祝你前程似锦。”铁心竹再饮一杯。 席间好不热闹,和乐融融,应了一句话,家和万事兴。 众人正吃到高兴处,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灰衣男子闯进大厅,见了铁心竹稍微一愣,随后平复心绪,侧身让出一个抱着孩子的白衣龙衫男人。 铁心竹一看见影就心知不妙,她的御哥哥八成又是要抓她回去问话,正在想怎么搪塞,人就已经在面前了,当下慌了手脚,连忙出席,正要五体投地相迎,却见一大块黑影朝她掷来,顾不得行礼先接住了再说。 搂在怀里一看,这不是她的亲亲夏儿么,媚眼顿时笑的灿烂。 “自己的孩子自己抱,朕手都酸了,你们也不必多礼,随意就行。”萧千御说的颇随意,随便挑了席位就座了,相当的不客气,他心里气闷,这家伙回来了不先到宫里复命,居然在家里排宴席,就算排宴席,怎么能不请他呢,不请他是吧,他可以自己来,话说当皇帝就是好,想走哪儿就走哪儿,畅通无阻。 铁心竹背对着皇帝白了一眼,拜托,她当初本来是想带儿子一起走的,不知是谁死活不答应,说她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带了夏儿出去就是受苦,所以硬是把夏儿留在他身边,这会儿反倒还来责怪她,天理何在,还有没有王法了。 呜呜呜,他就是王法啦…… 铁心竹抱了孩子,蹭两步到皇帝身边,给众人甩一个小心说话的眼神,自己也正襟危坐在皇帝下首。 铁家的人都知道那是皇帝,席上其余的也都是聪明机灵之人,自是明白来人是谁,那一个‘朕’字,除了天子谁还敢用,一时间席上的气氛降至最低点。 怎一个闷字了得。 铁心竹是怕皇帝的,以前阴影太多,所以不得已只得抱着孩子在那里瞅,越看越是觉得她的夏儿好看,越看越像…… “哈,我就说我的夏儿像某个人,你们看像谁?”铁心竹一兴奋就忘了皇帝的存在,将孩子举在众人面前。 萧千御腹里哼了一声,除了那一双媚眼像她,其他没一个地方像这个娘。 铁心菊瞅了半天,摇摇头,不像宝亲王爷。 殷子戚、苏南歌偷偷瞄了眼皇帝,不像。 铁扇儿心思最单纯,不像娘就像爹呗,可孩子她爹是谁呀? 铁心梅从夫君那里知道这孩子是大金皇帝的,她可见过璎炎兀鎏长什么样,一点都不像。 韩嫣和铁心兰看着孩子,觉得孩子看起来是面善,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影盯着孩子半天也没看出来像谁。 “呵呵,我知道像谁了。”乐正欢抱着女儿笑的得意,此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乐正欢顿觉压抑,忙正了声说:“俗话说的好……” “说正题!”铁心菊一喝。 “外甥像舅。”乐正欢立马简短回话。 铁心竹忙点头附和:“就是,心兰小时候就这个样,简直像极了。” “真的耶,越看越像。”众人来回看着两人,果然有八九分像。 铁心竹将孩子抱回怀里,哄一句:“夏儿乖,看看我是谁,叫一句娘来听听。” 萧千御心里‘咯噔’一声,暗叫糟糕。而影在一旁都开始捂住耳朵了。 “爹,爹,爹。”初夏连叫三声。 就看见铁心竹的脸越来越暗沉,怎么回事儿,走之前都会叫娘的,怎么一年不见就改叫爹了。 铁心竹想想可能是太久没见分生了,于是耐心的纠正道:“夏儿,我是娘哦,不是爹。” 夏儿小嘴儿一嘟,一脸‘你唬我’的表情,拍拍铁心竹的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有波波才是娘,你没波波,是爹。” 难描难画的惶恐蔓延席间…… 铁心竹当时脸红到脖子根,只觉得心下憋着一股恶气,如同火山一般随时会喷发出来。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众人劝道,她没胸那是事实,他们这些大人都分不清她的性别,人孩子也没错。 “萧、千、御……”铁心竹一字一顿,她就是被杀头也要和他拼了,他到底教了孩子一些什么呀,才多大点的孩子就会说连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字眼,她可怜的夏儿呀,学坏了。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好多奏折要批阅,先回宫了。”萧千御起身,对影使了个眼神,快溜,快溜。 “不准走!”铁心竹大喝。 不走才怪呢,萧千御走的更快,快出门时想到了什么,转身掷下一句话:“记得明日上早朝。”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说铁府喜乐事,再说丞相府内,已有暗侍向韩墨汇报,说铁心竹已经回御翰,明日还会上早朝。 “想不到这人还没有死,命真够贱。”韩修啐道,俊美的容颜邪气甚浓。 “铁心竹和萧千策都在这个时候回尚京,看来皇上是想动手了。”韩墨仍旧喜欢自我对弈。 韩修对那二人所做的事,皇帝应该是知道的,一直不露声色,就是在撒网,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然而,他们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已。 “修儿,尽量拖住宝亲王爷,让他越晚回京越好。” 夜色,还长呢。 ------------ 第一零三章 暗斗(上) 为官者,消息自是灵通,一夜之间,凤翎将军还朝之事文武百官全都有所耳闻,所以天还未亮,文武百官已经聚集到了供朝臣早朝前休息的养心殿互探消息。 早朝在卯时开始,一般大臣在寅时三刻就已经在养生殿内候着,而今日,大臣们似乎同感朝内会有大事发生,在寅时正点,养生殿内除了韩、铁两家之人,其余的大臣已经全在这里。 众人揣测不安,左等右等了一刻钟,宰相韩墨同其子左卫神策大将军韩修才如常来到养心殿,众臣纷纷向一国首辅询问关于大将军之事,韩墨心里明了,然面上却露出和重臣一样的茫然,果然是个老奸巨滑之人。 此时的宫外一辆华贵马车疾驰,车内传来女子的抱怨之声。 “好久没上早朝,那么早起简直不习惯。”铁心竹腹里先叫一句他娘的,然后再出口抱怨,她在外晃荡了一年,自由散漫惯了,突然收心收性实在有点转不过来,一时贪睡就起的晚了。 铁心梅闻言‘咯咯’直乐,心想要不是初夏在这个娘亲身上画了个大地图,她大姐这时候怕是还没起呢。 “我上早朝,你干嘛也跟着来?”铁心竹一脸不爽,大清早就被初夏给尿醒,她正郁闷呢,心想今天该不会倒霉一天吧。 “今日大姐荣归,做妹妹的替大姐壮势不好么。”铁心梅嘻嘻笑道,她心里清楚大姐将自己还活着的事连家人都瞒住,在外漂泊一年,定是有重要的事待办,如今办完了,自然回到家中。 她不会去问大姐的私事,大姐想说时自然会告诉她,他们要做的也只是在大姐疲累时给她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家。 “开玩笑呢,我用得着你来给我壮势。”铁心竹食指一弯,轻轻刮在三妹玲珑的鼻头上,虽然嫁了人不过还是小不点一个,还给人壮势呢。 “从官位来说,我还排在大姐之上呢。”铁心梅摆出大官的威势,还真有三分的像,铁心竹看了乐倒在一旁。 其实铁心梅也只是想保护大姐而已,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女人为官,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甘心屈居女人之下,她大姐虽为官多年,但真正上朝的日子并不多,对朝中的势力更是模糊的紧,这样来说吧,大姐打仗是天下无敌,为官就是一塌糊涂。 光是一个北云十郡打理起来就已经千头百绪,她应付起来都嫌苦累繁琐,何况这还是御翰,她这个憨厚直爽的大姐,单凭那直言不讳的快嘴,就得罪了不少人,以前还有宝亲王爷为她周转掩护,如今她一个人面对,如何能应付。 “是,是,是,你官位大,我是该叫你都督大人、怀安公主还是叫你北云郡王妃呀。”铁心竹故意一口酸溜溜的语气,引得铁心梅一声娇斥。 “大姐!”一团绒黄偎进一簇火红之中,撒起娇来。 笑闹间,已到了宫门,两姐妹相携而入,两朵明艳娇花引得宫人纷纷侧目,管事太监一见来人,当时就懵了,为啥两个女子会到养心殿来,可打量二女的着装,一个绒黄华丽,浑身释放着冷然,贵气逼人,另一个身着大红女装朝服,服饰上的绣纹分明是大将军的虎纹,修长的身形盛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威风凛凛,洋洋洒洒。 铁心竹见小太监光站在原地发呆,知他没见过这仗势,于是掏出自己的虎符,铁心梅也拿出她专属官印,小太监以册相对后,忙跪下,向二人问安,然后掌了灯,为二位大人引路。 踏进养心殿的一瞬间,铁心竹分明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只当没听见,四下找她熟悉的官员打招呼,她的那帮战场上的老兄弟,见她跟见鬼一般,没想到真的是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她穿女装,只后悔当初在军营时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女儿身。 铁心竹和众人寒暄几句,才发现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指指点点,铁心竹不明所以,遂问铁心梅:“三妹,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铁心梅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何欠妥当的地方,遂摇摇头。 “将军大人,都督大人。”孟星痕走近时抱拳作一礼。 铁心竹和铁心梅闻声也见一礼,铁心竹再看孟星痕,那一身朝服,分明是右卫神武大将军的服饰,这可是正二品呐。 “孟兄弟,许久不见,官位快赶上我了。”铁心竹戏道,她才正一品呢。 “孟大哥,恭喜恭喜。”铁心梅也盈盈笑道。 “你两姐妹可在取笑我了,我可不敢在两位一品大人面前买弄。”孟星痕也笑着作答。 御翰武官官位的前三甲,以御天元帅(正一品)为最大,只有皇帝亲征时所点的将军才能暂时担此元帅之职,统领天下兵马,等战争一结束职位就得收回,其次就是统领都督(正一品),也就是现在的铁心梅,铁家二十万精兵她统领五万带去了北云十郡,第三便是凤翎将军(正一品),也就是铁心竹。 这样一看,御翰的江山可真掌握在女人的手上。 孟星痕突然将声音压得极低,指着铁心竹的朝服道:“你怎么穿红色的朝服。”不想活了么。 “怎么了?” “你怎么这样糊涂,当今天子的龙袍是白色,五行属金,所以朝中大臣的朝服几乎以绿色为主,意属木,有金克木之意,你这一身大红属火,火克金,你这不是克天子吗?”在朝中为官多日,连孟星痕这样的武官也学会了小心谨慎,毕竟在朝廷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孟星痕话刚说完,已见铁心竹满头大汗,伸手就要扒朝服,还好铁心梅动作快,一把将大姐抱住,要不以铁心竹的性子,绝对会在众大臣面前宽衣解带。 此时早朝快开始了,文武百官纷纷向金銮殿而去。 “心梅,这朝服哪里来的?”铁心竹问道,早间扇儿替她着衣时她就觉得奇怪,朝廷什么时候有女装的朝服来着。 “今日一大早便有人送来朝服。”铁心梅本以为是皇帝给赐给她的,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不知这身朝服,将军大人满意否?”邪魅的话音,出自韩修之口。 铁心竹闻声有片刻怔愣,但立马平复,转身扬袖笑道:“韩将军费心了,很适合本将军。” 看见韩修,铁心竹就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当初韩修对策和她所做的事历历在目,要不是不可打草惊蛇,她早在一年前就找韩修拼命去了。 “那就穿着吧,当然,我还是喜欢看你一丝不挂的样子……”韩修说话间,右手已经摸上铁心竹的后腰。 “好销……” 魂字一音还未出口,铁心竹反手抓了韩修,一个潇洒漂亮的过肩摔,将韩修掷在地上。 “最难消受美人恩,韩将军可舒坦了?”铁心竹望着躺地上韩修那狼狈样,笑得那一个得意。 说完拉了铁心梅就走,孟星痕紧一步跟了过去。 看着刚才那一幕,铁心梅心里稍宽,她怎么能忘了,她的大姐可不是一个能随便让人欺负之人啊。 “大姐,这身朝服还是回府换了罢。” “不怕,皇上不是昏君,不会为件朝服砍我的脑袋,顶多打我一顿板子。”她才不怕。 踏进金銮殿前,铁心竹只觉得压抑难耐,纵使她能驰骋沙场所向披靡,但朝堂上的风雨,她却不能预料,想想以前,策应该为她挡下过不少‘暗箭流雨’吧,如今她独自处庙堂之高,才知道,原来,没有他的朝堂,她一刻也撑不下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零四章 暗斗(下) 哦哦哦,万绿丛中一点红,果然妩媚耀眼,萧千御在龙座上俯视一帮埋首作礼的臣子,然那双厉眼只着落于红衣佳人身上,荡出一抹柔,转瞬即逝。 她果然还是穿红衣好看。 “铁将军的朝服……” 皇帝缓缓一句,听的铁心竹汗毛倒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其他大臣都为她捏一把冷汗。 “果然别致,正应一句‘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倒适合凤翎将军这头衔,以后就穿这身罢。” 皇帝说完,铁心竹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然而皇上的这番言语听在其他大臣耳里,又是另一番臆测。 皇帝为何会纵容一个臣子公然挑衅皇权,穿与之相克的红衣,绝对不止是简单的大度,其中饱含的是无法言喻的荣宠,甚至是喜爱。 众大臣都知道后宫中有一位皇子,皇帝宠爱至极,常常爱不释手,就连一些重要的宴会,都会带小皇子一同入席。 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皇子,百官心里自是疑惑,私下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过,而这会儿,知道曾经的将军大人是个女子,又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两年,于是一些自认聪明之人,便把这初夏皇子认作是皇帝同将军暗度陈仓后的龙种,想来当初传言她已死怕也只是幌子。 如今皇帝对将军大人公然的袒护,更是证明两人之间关系的暧昧。 铁心竹谢过皇帝恩典,退到一旁,听那些文官们朝议国事。 御翰以文官治国,武官安邦,朝堂之上除皇帝之外又以丞相为最大,为百官之首,一般只要不谈论到战事或者军队调动,武官都不插论国事。 等说道今年的科试由谁来定卷时,几乎绝大多数的文臣都赞成由宰相大人来挑选六部所呈上的试题。 此时却见铁心竹躬身上前:“臣以为,每年都是丞相大人定卷,难免在选材上有偏颇……” “皇上,微臣一向秉公办事,从未有过半点私心。”铁心竹话还未完韩墨先一步向皇帝禀明忠心。 铁心竹一听暗骂韩墨是个老狐狸,丞相韩墨在世人眼里是个德行高洁的彬彬君子,是个善谋国事也善谋己身的能臣,连她以前也觉得丞相了不起,不明白策同韩墨为何水火不容,两派争斗激烈,然而她在御翰国界内私访了一年,才清楚,真正的韩墨才没有表面那样忧国忧民,恪尽臣德。 他也敛财、也行威虐施杀戮,也结党营私,意欲图谋不轨,只不过他都是暗中施行,并不为人所知,所用的正是鲸吞蚕食这样的手法,在不知不觉中,几乎御翰的每个角落,都有韩墨的势力。 “皇上,微臣微服私访期间,暗中考核各地的文武官员,其中为官出格者,以丞相大人的门生居多。” 铁心竹为何只说出格,因为她要检举的并不是贪赃枉法之人,而是哪些暗中助韩墨扩张势力,意图谋反之人。 “皇上,微臣从来都是举贤授能、任人唯贤,若真有铁将军所说的门生,微臣一定依法办理,绝不偏袒。”韩墨严肃的表明立场。 “丞相大人虽然是这么说,但为避嫌,臣提议今年的科试,由皇上来定卷。”铁心竹说完,一双媚眼瞅向皇帝,哪知萧千御正盯着她看,一时间眼光无处躲闪,好不尴尬。 萧千御暗自平复心绪,见所有的大臣都望着他的答复,于是说道:“也好,不知丞相是否肯让贤于朕?” “臣不敢,还请皇上定卷,招募天下英才。”韩墨躬身表态。 韩墨一语出,朝堂上所有刚刚还不作声色的大臣,此时也纷纷表态,奏请皇帝亲自定卷。 见此情形,铁心竹内心哼一声,好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所有大臣都以他马首是瞻呐。 等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铁心梅才出列,先向皇帝进献这一年北云五郡的税收,然后再奏请皇上,说她无暇分身,既顾及贺南又顾及北云五郡,所以请皇上将贺南的兵权收回,另觅他人执掌。 铁心梅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大姐再掌兵权。 皇帝自是明白,当下下诏收回铁心梅在贺南的兵权,再交给铁心竹掌管,然而却不让铁心竹去贺南上任,只叫她选择一名合适的武将替她出任,铁心竹毫不犹豫的举荐了右卫神武大将军孟星痕。 众臣本以为早朝就此结束,哪知皇上还下一旨,将尚京的禁卫统领一职也交由铁心竹,由她全权负责皇城的安全,这样一来,铁心竹所握兵权的数量,成为历来将军之最。 边境她握有十五万铁家兵,皇城又有禁军三万,再加上禁军统领又能听皇帝的授意调动帝王三十万亲兵,所谓位高权重,恐怕连韩墨都不及她。 下朝后,皇帝留铁心竹在御书房说话。 “你说,你找韩墨的茬你就找呗,干嘛把朕拖下水,朕不管,科试最后的论题,你来替朕想。”萧千御不满铁心竹给他找了这样一个麻烦,于是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也不让铁心竹好过。 “御哥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那点文才哪够出论题。”铁心竹嘟囔。 话音刚落,就见一镇纸迎面飞来,铁心竹忙一闪身躲开,乖乖,被这玩意儿砸中了还得了,才跳开,却没料到皇帝还有下招,铁心竹一个不防,被皇帝一毛笔丢中额头,浸了一脸的墨。 “叫你话多,不过还算你今日能耐,敢和韩墨对着干,你要是能逼他造反,那更好。” 铁心竹闻言白了一眼萧千御,人皇帝都盼天下太平,偏她的御哥哥天天盼人家韩墨造反,什么人呐。 这一白眼又惹得皇帝乱丢一通,铁心竹脑袋上又是几个包,疼啊! “真不明白御哥哥到底想的是什么?”铁心竹捂着被砸疼脑袋郁闷着。 “就你那智商。”萧千御先挖苦一句,然后又道:“韩墨这人城府极深,又有慕家的势力撑腰,朕若现在发难,顶多拔了韩家而已,至于那慕家,还是最大的威胁,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韩墨出现,这一次,朕要的是一劳永逸,他只要反,朕就将它连根拔起。” “御哥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铁心竹说完又将一封密函呈给皇上。“这是我这一年来所得韩墨的势力分布图,我军以后就在重点的地方多设防,到时候那老家伙一反,绝对一网打尽。” “这东西不用给我,留给千策吧,御翰以后是他的,这事也该他来头疼。”萧千御话说的极轻,底气明显不足。 “御哥哥说什么呢,我和策可没有不轨之心。”铁心竹慌忙辩解,抬眸却见皇帝捂着心口,脸色煞白,举步间遥遥欲坠,忽往地上一跌,铁心竹赶忙上前一把扶助。 “你们没有歹心,朕却有恶意。”萧千御气若游丝,他所受的苦,他要他们也来尝尝。 “御哥哥你别吓我,我……我去叫御医。”铁心竹见萧千御的样子实在不妥,正要喊人传御医,却被萧千御阻止。 “背我回寝宫,不要叫御医,去找凤药来,影知道他人在哪里。”萧千御说话间,铁心竹已经将皇帝打横抱起,脚下步履如飞,直往皇帝寝宫而去。 萧千御靠在铁心竹的肩头,暗自叹息,他要她背不是叫她抱,他堂堂八尺男儿被她一个七尺女子打横抱着,像什么话。 他一定要打她板子,往死里的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 第一零五章 女人劫 与此同时,正在回京路上的萧千策,却屡屡受阻。先是有百姓拦车喊冤,再来便是接连不断的刺客行刺,紧接着桥路被断,不得已,萧千策只得改走水路回尚京。 船上地方不大,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便是甲板,随雨和随云闲来无事只得搀扶着亲亲老婆大人在甲板上散步,红莲和珊娜本就是北方人,没坐过船,所以晕船是难免,有时候吃下去的东西几乎全部吐了出来,红莲实在怀疑,孩子会不会被她吐出来。 老婆受苦,两个为夫者也跟着难受,可是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们一路被追杀,只有走水路相对来要安全些,只要不许别的船只靠近,就没人能上得了这艘船行凶。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人为那便是天注定,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船随流转过一个弯,却突然起了雾,视野不清,行船的速度也缓了下来,雾中却隐隐传来刀枪碰撞声和淡淡的血腥味。 “随云,将船靠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千策一声令下,船立即朝声源处而去。 待船靠近时,才见河面上有不少浮尸,另一艘大船上,还有人正打打杀杀。 “王爷,好像是江湖人士在私斗,江湖事江湖了,我们还是少插手为妙。”随雨见那帮人士的穿着便知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只要不太过,朝廷一般都不会插手。 萧千策本也不想过问,他心里清楚一路上诸多波折定是有人不想让他顺利回京,越是这般京中的情况就越是危险,所以他耽搁不得,正欲传令速速离开,却不料那大船上有女子将他叫住。 “对船的那位侠士,请救救我家小姐。”白衣女子开口求道,她识的对船上的男子,上次在她们遇险时曾出手相助过,所以她才向他求助。 又是她们?萧千策修眉微拢,再定睛看那船上,果见一道银色的身影穿梭其中,这让他想到了他丢失的相思扣,虽然他命人往回找过,却并未找到。 “亏你们还是武林中的正派人士,居然布陷阱想引我爹爹入局,正面斗不过我爹爹就使这样卑鄙的手段,想做武林盟主,你们还不配。”龙笑儿细声一扬,倒有一股傲人之势,手中龙呤剑翻弄如浪,似龙戏江海,一人接住数个江湖高手的攻势,剑法精妙,也没吃多少亏。 “龙君耀不在,捉住他的女儿也一样,到时候以女之命相要挟,就是盟主也会对我们言听计从。”有人这么一说,所有人更是非要捉住龙笑儿不可。 纵使龙笑儿武功再好,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娃,没什么江湖经验,当然不敌那些老江湖的手段,十几招后败下阵来,跌在甲板上,怀里的银色相思扣也随之掉了出来,龙笑儿忙伸手去拾,才刚摸着却被人一脚踩住。 龙笑儿呼一声疼,那人踩得紧,根本抽不回手。几个江湖人士见龙笑儿小小年纪已出落不凡,身材更是傲人,意欲轻薄,龙笑儿哪里见过这等凶恶的淫徒,拼了全力挣脱束缚,冲到围栏处闭了眼就往江里跳。 扑通一声佳人落水,龙笑儿根本不会泅水,扑腾两三下就往河底沉,萧千策在船上看着不觉笑出了声,这孩子,有某人的遗风啊。 等龙笑儿吃够了苦头,萧千策这才出手救人,本想叫下属去捞人,想想又不太合适,只好自己跳入水中把喝了满肚子水的龙笑儿给捞了回来。 两船靠在一起,随云随雨也带人将龙笑儿的侍女救下,那些江湖人士见有人插手坏了他们的好事,想连同管闲事的人一同灭了,却只见数道流光晃眼而过,几人登时毙命。 流光暗器!其余的人不敢妄动,一是怕那人冠绝天下的暗器,二是惧他宝亲王爷的身份。 “滚!”萧千策浅声一喝,用内力传出的声音震慑人心魄,接着不再理会那些江湖人士抱了晕过去的龙笑儿入了船舱。 常言说得好:民不和官斗,得罪朝廷谁也没好果子吃,那些江湖中人也只得灰头土脸的驾船离开。 萧千策许久都没露出过这许多情绪,看在随雨和随云眼里自会觉得那叫龙笑儿的女子在主子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也许有一个女人能抚平主子的心伤,也是件好事。 龙笑儿醒来,一睁开眼便是萧千策一张雅致的俊颜,裁诗为神玉为骨用在如此风姿俊朗之人身上正适合,威势内敛,怎么看都是如玉温润之人,龙笑儿不禁心跳漏一拍,再看男人正拿着银色相思扣展望,面上流露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然一双浓墨一般的眼眸却深邃忧伤。 “那个是我捡到的,本想归还给你,可后来没找到你人。”然后她就留在身边了,龙笑儿解释道,怕他以为是她偷的。 “你很喜欢这个东西?”她落入水中还死死抓着这相思扣不放,看来是喜欢的紧。 龙笑儿睇了眼萧千策,见他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才缓缓点点头,她本就喜爱银色的东西,更何况这相思扣是他的,她就更喜欢。 “喜欢的话我以后叫人做个一模一样的送你,这一个于我来说太重要,不能给你。”萧千策不急不缓的说完,重新将东西收入怀里。 “哦。”龙笑儿撑起身含糊一句,心里好失望。 此时红莲和珊娜借口给龙姑娘送膳食,硬是不顾随雨和随云的阻止闯进卧房,而且还是来了就不走,偏要看萧千策搞什么名堂,莫不是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你的夫人?”龙笑儿嘴角有些抽,她一见两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看穿着打扮不是丫环,自然认为是男人的夫人们,芳心又碎了一角。 “不是,她们的丈夫就在身边,可别乱说。”萧千策端起一碗小粥,舀一勺轻轻吹一吹,再递到龙笑儿嘴边。 龙笑儿先是向一旁的随雨和随云露出一脸歉意,说她不是有意乱说的,再看有食物递到嘴边,她本就有些饿,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吞。 见此情景屋里其他四人傻眼,王爷以前对将军大人都未如此过,难道王爷真的是…… 一勺一勺的喂完龙笑儿,萧千策替她拭了嘴角余沫,才开口问道:“你娘千薰她还好吗?” “你是什么人?”龙笑儿惊问,一脸警觉,江湖人只知道她娘叫凤隐,而千薰是她娘的闺名,除了她和她爹外没人知道,江湖险恶,如今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这么问,她当然要防备。 “小丫头,现在才知道防人,晚了,我要真是坏人,就在刚刚的粥里下药,然后在……嘿嘿。”萧千策边说边看着龙笑儿一张小脸垮了下来,一副想吐又吐不出的样子,好笑极了。 “我叫萧千策,你娘难道就没提过我?” 不会吧,龙笑儿暗自低呼一句,芳心碎了一地,颤悠悠的扬声道:“你……你……你就是六岁的时候还尿床的小表舅。” 房内传出数道噗嗤声,谁会想到沉着冷静的宝亲王爷六岁时还尿床啊,滑天下之大稽啊,房中某四人憋笑差点就憋出内伤。 “你娘是这么说我的?”萧千策脸黑如锅底,恨不得立马将萧千薰抓出来,吊着打。 龙笑儿本能的点点头,一看萧千策脸色不对,立马又摇摇头。 “你真的是宝亲王爷萧千策?”呜呜呜呜,她不要啦,她初闯江湖遇到的第一个有好感的男人居然是她的小表舅,老天耍她呢。 “如假包换。”听到这四个字,龙笑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层关系如何而来?文锦帝萧泓裕在和慕思凡好上前有一个女儿,在那时就是长公主萧千薰,重光帝萧泓隆篡位后仍旧对长公主宠爱有加,准其住在宫中,千薰比千策大十岁,出走前最喜欢带这个最小的表弟玩,萧千薰十八岁那年南下出宫游玩,就再没回过宫,不知所踪,皇帝暗中派人找寻却一无所获,等萧千策坐上暗皇之主时才又派人去找,最终还是打听到萧千薰南下时遇见了龙家堡的堡主龙君耀,结果两人私奔了,千薰改名叫凤隐,为龙君耀生了两男一女,那小女儿就是龙笑儿。 也正是因为这样,萧千策才在暗中屡屡帮助龙家堡,使得龙君耀成为现今的武林盟主。 早几年,萧千策还去龙家堡拜访过,见萧千薰过的幸福,以后也再没有去打扰过,远离了皇家的纷争,那女人自是过的潇洒,龙君耀就差把她给宠上天了。 “说吧,怎么偷跑出堡的?”萧千策问道,以龙君耀的爱女之心,根本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 “是我娘叫我去千叶寺看望皇爷爷,然后慕爷爷就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去尚京交给大表舅,就是皇上,也不知为什么,我拿了信下山就有人一路追杀,上次被小表舅救了过后又碰上一些江湖小人设局陷害我爹爹,所以……。” “所以你就单枪匹马的跑去踹别人的老巢?”萧千策皱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莽撞的精神头和那人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条路,一是我派人送你回龙家堡,二是你老实点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你选一个。” 这还用得着猜吗,龙家堡她龙笑儿都待的腻歪了,当然是要跟小表舅走啦。 就这样龙笑儿跟了萧千策一同回尚京,一路上将萧千策缠得死紧,萧千策对这个丫头也没辙,就那样宠着。 龙笑儿想知道那相思扣为什么那么重要,问小表舅,萧千策只说她还小不会懂,没有告诉她,于是她只好去问随雨和随云,结果两对夫妇一人一句把事情的始末说给龙笑儿听,听得龙笑儿直哭,两只眼睛哭得跟个兔子眼似的。 因为被那四人警告过不许在萧千策面前再提那个人的任何事,所以一连两天龙笑儿变着法儿的逗萧千策开心,她看得出来,小表舅虽然表面笑笑,但眼里的忧伤始终没有淡掉,她知道她并不是能解开他心结之人。 一日,船行到临江城边,因需要补给所以靠了岸,临江城在御翰算是水路和陆路都畅通的繁华之地,江上自然有许多凤舟往来。 所谓凤舟说白点就是船上的妓院,雅称就是画舫,凤舟上的风尘女子大都色艺双全,迷人的很,那许多的凤舟聚在一起,大有争奇斗艳之势,江边小贩林立,江面丝竹声悦耳,美人舞衣纷飞。 这番景象别说龙笑儿没见过,就连随云和随雨都觉得热闹,船上的男人对凤舟都不感兴趣,唯两个大肚子的女人和一个小女人感兴趣至极,非要上去看看,结果还没上画舫就被人给轰了出来,原来画舫只准男子进入,让三人好生失望。 随雨和随云早知道就是这个结果所以才不阻拦她们,见她们一脸沮丧的往回走,心里就在乐。 然而就在众人要起航时,听闻一间画舫中有人呼喊嘶闹,循声望去,见数丈之外的一艘画舫上有个蓝衣娇小女子要跳江,除龙笑儿之外,其他四个人都觉得那蓝衣女子很面熟,三个女人一看仗义之心顿起,忙叫随雨和随云去救人,将人救过来仔细一看,四人异口同声叫道:“竹瑶!” 竹瑶不是在大金么,怎么会在御翰的凤舟上,而且她的穿着暴露,和风尘女子无差。 蓝衣女子先也是一愣,然后盈盈朝众人一福身答谢救命之恩,朱唇轻启,缓缓道:“我姓夏,双名竹潇,你们所说的竹瑶,若是和我一般模样,那她便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 此时,画舫也靠了过来,要求将女子送还回去。 竹潇一惊,躲在众人身后不愿回去。 “求你们救救我,虽是妓女,但只卖艺不卖身,在画舫作一名乐姬吹箫供人赏乐,可今日一位大官人花了大笔银子非要买我的初夜,鸨妈见利头丰厚便将我卖给了他,求几位好心人救救我,竹潇愿为奴为婢报答各位。”竹潇一脸哀戚,便向众人跪下。 即便竹潇不求他们,那四人和竹瑶相识一场,对竹瑶的孪生姐姐他们一定会出手相助,更何况龙笑儿见不得有人逼良为娼的劣行,当即拿出大笔银票替竹潇赎了身,并让竹潇跟在她的身边。 等萧千策闻外间吵闹出得船舱时,那五人已经擅自决定把竹潇留下,此时船又起航,萧千策要赶人下船也不行,再看那竹潇真和竹瑶一般无二,也没再多说什么,随了众人的意思。 竹潇为人亲和,做事又细心周到,把红莲和珊娜照顾的那是一个好,让随雨和随云省心不少,兼能做一手的好菜,更是征服了所有人的胃口,连萧千策都不得不赞她好手艺。 船上无聊时,竹潇便吹她的紫竹洞箫给大家听,为大伙解闷儿,那柔和低亮的箫声别提多美妙了,这样一个多才多艺又善解人意的人儿,红莲、珊娜和龙笑儿简直把她当姐妹来看,四人常常聚在一起笑闹,龙笑儿更是天天缠着竹潇要学吹箫。 也就三五天的工夫,竹潇便融入众人之中,成为他们所信任之人 这一日傍晚,萧千策闻白日里竹潇箫声中有些伤感,感怀之下在房中饮酒求醉,他也不知为何,每每听到竹潇的箫声他便会乱了心神,而后会在伤感时被她的箫声所平复,渐渐的他已习惯听那箫声入睡,因为听过箫声的每个夜晚,他的梦中都会出现那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就在他面前,他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如果他醉了,梦中会不会将她抓住。 萧千策一连灌下好几坛子烈酒,喝完了也没醉,于是在长琴上发泄他的情绪,狂乱的拨弄琴弦,所奏之音凌乱无章,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忽闻的一曲悠扬又细腻的箫声,在那声音的感染和引导下,萧千策的琴音也回归平静,仿佛他所处在一处断崖上,临渊而奏,心境也开阔起来,乌云散去,日光尽洒。 琴箫合奏,箫声稍显弱,柔和而又圆润,将琴声的所表现出的情感升华,一曲接着一曲,无休无止…… 当琴声止时,箫声仍在继续。 “心竹。”一声温润男声响起,甲板上,男人将吹箫的女人从后紧紧抱住,箫声止。 竹潇溢出苦笑,多痴情的男人呀,枉她一身媚功,在他身上一点作用都起不了,先前用箫声引诱他,他也不为所动,只有今日在他琴声中找到了他的脆弱,才用魅惑之音将他束缚住。 “心竹,你回来了,我……好想你。”一滴晶莹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她的耳际。 她多羡慕那个被这样深情的男人爱着的女人呐,若果她的男人,能用这个男人对那女人万分之一的爱来对她,该有多好。 竹潇轻轻转身,抬手拈去男人的眼泪,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你所爱的人,若是那个人,定不会让你再伤心哭泣。” 男人的眼神空洞无神,对竹潇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能看见的也只是他想看见的幻景,只有她的幻景…… 次日清晨,一夜好眠的随云和随雨起的早,昨晚的琴箫合奏,美妙极了,让人听着舒心,总感觉今日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随雨才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就见一只信鸽在鸽笼上停住,忙上去取下信笺,展在手中一看:将军大人未死,人在尚京,请王爷速回。 随雨简直不敢相信,反复看了好几遍,他相信暗卫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将军大人还活着,主子该会多高兴,随雨兀自激动。 随云作了几个伸展运动,看随雨拿了信笺在那里抖个不停,还以为他抽了,夺了随雨拿在手中的信笺一看,抽得比随雨还厉害。 龙笑儿起的也早,刚上甲板就见两个大男人中邪了一般,上前去将二人拍醒。 “将军大人还活着。”随云激动地叫道。 “哪个将军大人?难道是小表舅惦记的那个女人。”龙笑儿问道。 “就是咱王爷朝思暮想的人。”随雨回道。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当然要立即告诉当事人才行啊,三人互递一个眼神,立马推推攘攘的朝船舱内跑去,动静不是一般的大,连因怀孕而变的嗜睡的红莲和珊娜都给吵醒,穿了衣出来一看究竟。 “小表舅。” “主子。” “王爷。” 三个人叫嚷着冲进萧千策的卧房。 “将军大人她还……” ‘活着’二字硬生生的三人嘴里消了声。 “那家伙怎么了?”萧千策撑起身问着,一手揉着额头,因为宿醉,他的头好痛,昨儿个梦里,那人还好好的,他还和她翻云覆雨来着。 然而就这么一瞬间,萧千策浑身一滞,他的腰腹上分明搭有一只纤细的臂膀,卧榻上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是谁?萧千策低头侧目,一个娇小女子一身精光的卧在他身边,是竹潇。 再回神,又问随云:“你说将军大人她怎么了?” “将……将军大人她还活着,人……人就在尚京。”随云支吾着。 “出去。” 萧千策一声沉喝,众人鱼贯而出。 等人都退了出去,萧千策才闭眼深吸一口气,老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什么叫万劫不复,他才刚刚开始体会。 ------------ 第一零六章 将离 在御翰,莫说贵族男子妻妾成群,就连普通百姓三妻四妾者也大有人在,男人在外风流,家中的女人不仅不会闹,还会怪自己的不是,没将夫君侍候好,才令夫君流连花间柳巷。 总之,典型的男尊女卑。 谅他堂堂宝亲王爷,历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机立断的主,却在清醒的那一刻也有一瞬的惊惶失措。 他知是他的错,没有把持住,才伤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可他能对她所做的弥补,也只是给她一笔钱财,然后请她离开。不管铁心竹是否还活着,他都不会留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他知道这对竹潇太过残忍,可这种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然而他想打发竹潇离开的念头却没能持续多久,他下床时晃眼看见白单上的暗红,修眉皱的更深,心思暗沉。 “对不起,我……我会马上离开,不会给王爷您添任何麻烦。”竹潇怯弱软语,语调惶恐不安。 “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萧千策着衣间问道。 “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孪生妹妹,却与其失散不知所踪。”她知道她妹妹竹瑶半年前已嫁给了大金辅国侯兼骠骑大将军宝善重楼,如今生活安定美满,她也了却一桩心事,让她能够安心的只为自己的终身做打算。 “有心上人吗?” 怎会没有,然而令她死心塌地的那个心上人,却只将她视作一枚棋子,只有对他有用之人他才会留在身边,然而她喜欢他,心甘情愿做他手中的棋子。 “没有。”竹潇稍犹豫回道。 “昨夜之事,本王愿意负责,收你做侍妾,如何?”萧千策系好衣衫上最后一颗盘扣转身,目光扫向床上的竹潇。 萧千策阴柔的话语,精明的眼神险些让竹潇露出破绽,她将头低埋,掩藏面上的不安。 “风尘女子,不敢高攀。”她故作惶恐,以退为进。 “侍妾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你以清白之躯委身于本王,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王爷好意贱妾若是再拒就是不知好歹,一切听凭王爷安排。”竹潇在床上俯身叩谢,做足了小女人的低姿态。 “那就好,一切自会有人替你安排打点,安心待在本王身边就是。” 萧千策说完出了卧房,吩咐下属加快行程。 她居然还活着,虽然不可思议,但他仍感激上苍的眷顾,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去将她紧紧握在手中。 他认为这世上最危险的不是背叛,而是摇摆不定。 这便是为什么他可以接受曾经越雷池的她,因为那时的她一心一意,心里除了他还是他,可如今呢,她的心是否还和从前一般无二,她真够傻,欠那人的情她用命来偿,那么现在她人还在,对那人的情又是否还未断? 他无须对她有任何愧疚,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对她从未变过分毫,他没有负她。 这个错,他认栽,认罚,却不认命。 ——————☆☆☆将军太勾魂☆☆☆—————— “爹,我不明白,萧千策杀掉就好,干嘛非要让竹潇去他身边。”韩修一得此消息,立马找韩墨理论,竹潇是他的女人,凭什么要给萧千策。 “以前可以杀,现在却不能。”宽敞空旷的院子中央,韩墨手执棋谱一边钻研一边缓缓回着儿子的提问。 “为什么?” “现在皇上病危,朝中虽然以我的官职最大,能压制群臣,却无法动铁心竹一根毫毛,不论是边境、皇城还是皇帝直属的军队,现在都握在那人手里,一旦皇帝驾崩,朝中无人压制那人的势力,所以,我要借宝亲王的手除掉大将军。” “能行吗?那两人可是笃定情深之人。”韩修怀疑,当初萧千策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让他杀铁心竹,这不是开玩笑吗。 韩墨朗朗笑道:“他们若不是深情之人,这一计怕还不好使呢,我儿你要记住,有时候芒刺扎在肉里,比被砍一刀还要疼。不管铁心竹有多狂多傲,手中兵权再怎么盛极,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过不了‘情’字这一关。” 一物降一物,萧千策正是能够克制她的最佳人选。 “可是让萧千策回京,若是皇帝驾崩,那皇位不就是他的了吗?”他以前曾追杀萧千策,等那人登上帝位定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我才要拖延萧千策回京的时间,在这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让皇帝立下太子,我才不管那个初夏皇子是谁的种,只要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是铁心竹和萧千策也奈何不了我。”毕竟百官之中他为首,辅佐小皇帝之大任舍他其谁,就算铁心竹和萧千策也同为辅政之臣,但那时两人已经相互伤害至深,还有什么力气和他斗。 “何苦这么麻烦,干脆反了他萧家让咱韩家取而代之得了,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韩修毕竟年轻气盛,不如韩墨老成持重。 “反也要有个理由,若是不得民心没人拥护,那是自取灭亡,你以为东风这么好借,等着罢,会有机会的。”韩墨让韩修稍安毋躁。 “有那么多的女人可用干嘛非要竹潇去。”韩修抱怨,说来说去,他最在意的却是这个问题。 “你也知萧千策情种一个,其他女人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只有竹潇擅长魅惑之术,能以音律蛊惑人心,魅其心志,所以非她不可。”韩墨放下棋谱睨一眼韩修,说教道:“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放不下,男人应该志在天下,别为一个女人羁绊住,功成名就之时,还会少得了女人吗?” 韩修虽不甘愿,但迫于韩墨的威慑,只得含糊敷衍一句:“知道了。” ——————☆☆☆将军太勾魂☆☆☆—————— 皇帝一连三日没上早朝,病重之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百官心里都有数,若皇帝有个万一,这帝位不是那位小皇子就是宝亲王爷。 只是三天,铁心竹便瘦了整整一圈,自从萧千御卧床不起,她连将军府都没回过,一直待在宫里,守在她御哥哥身边,凤药将萧千御的情况告诉她之后,她更是不吃也不喝,要不是萧千御喝骂了她一顿,她怕是已经绝食而死了。 皇上病重,她怕皇城出现动乱,调禁卫兵严加巡逻,以防有人趁机作乱,她又要调兵遣将,又得安抚群臣,还要亲自保护皇帝,简直没一刻工夫可偷闲。 皇帝的寝宫‘天御宫’内,铁心竹才将汤药喂萧千御服下,然后拿出哄初夏睡觉的言语,来哄这个大孩子休息。 萧千御也是没力气斥责她了,她把皇帝当啥了,既郁闷又窝心的闭了眼休息。 才睡下,便有六部尚书求见皇帝,铁心竹对总领太监示意,同意宣他们进寝宫面圣。 柳公公对六部尚书提醒着,让他们进寝宫后说话小点声。 六部尚书见了皇帝,问了安,又朝铁心竹躬身一礼,才奏明来意,言试题他们已经拟好,就请皇上选题并拟定最后的论题。 铁心竹一听有些过意不去,这都是她给皇帝找的麻烦,现在御哥哥的情况,操劳不得。 “铁爱卿,扶朕去隔壁书房,这里实在不是做事的地方。”萧千御说完,等着铁心竹扶他起身,他是不敢先碰她的,怕被她扔出去,凤药说只能她主动碰别人。 铁心竹“哦”一声,一手搂上皇帝的后背,一手穿过膝盖弯,稍微提气就将萧千御横抱在怀里,这几日,萧千御已经习惯被她抱来抱去,从先开始的瞠目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享受,他的心理变化是微妙的。难得有便宜可占,他求之不得呢。 皇帝能接受,大臣们却已经瞠目结舌,将军大人抱着皇上的画面是很美,可毕竟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就算忽视所有礼教,也不该是个女人抱男人来着,变天啦。 皇帝在选试题时,等候在侧的大臣时不时不着痕迹的偷瞄一眼御案前的皇帝,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看见他们威严精明的皇帝被绝色无双的将军抱在腿上,圈在怀里,手中玉板一滑,掉落在地,惊惶…… 然而将军执笔,皇帝点题,两人配合的好生默契,根本不去在意书房中小小的骚动。 “铁爱卿的字倒是进步不少。”皇帝微笑道,在铁心竹的字迹上圈圈点点。 “嘿嘿,谢皇上夸奖,微臣一直有在练字。”铁心竹乐呵呵的回道。 “不如,最后一道论题,铁爱卿来出,朕头疼。” 铁心竹本来还想推拒的,一听她御哥哥头疼,只得领旨,想了想,于是回禀道:“就叫‘论宰相’怎样,科试取人才而用,一个贤臣不仅要有治国之雄才伟略,自身还要有足够的修养,更要能识人辩才,以当今丞相韩墨为题,看天下的才子怎生评价。” 萧千御听完点头同意,韩墨的门生自然会写丞相的好,能够挑出韩墨不足之处的人,才是可造之材。 “文科的论题是论宰相,那武科的论题呢,武将志在平天下,对丞相可不敢兴趣。”铁心竹又停笔,笑吟吟的道。 “这还不简单,武科的论题就论你这个大将军。”萧千御瞅上她的美,沉吟道。 “行,微臣一生坦荡,不怕人论。”铁心竹边说边动笔,写下最后几个字,然后稍作整理,将两份试题封好,交给六部,打发人离开。 等萧千御真睡着了后,铁心竹才离了皇帝寝宫,在御花园内发泄一通。 一声‘扑通’,一干禁卫将领眼瞅着铁心竹举起一块巨大的石狮子扔池塘里了。然后就是看似斯文的将军大人一声嘶吼。 “宝亲王爷人呢?”铁心竹又气又急,御哥哥人越来越虚,她怕他等不到萧千策回来。 “属下已派人沿路寻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王爷。” “再派人去,不止是陆路,连水路也不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把宝亲王爷给我挖出来。”铁心竹沉声下令。 众将领了命令,遂散去,铁心竹这才疲惫的往皇帝寝宫而去,她突然感到害怕,策不在,如果御哥哥这时离她而去,她真的能独撑大局吗?她自己都怀疑。 ------------ 第一零七章 换相思 “凤药,你给我出来。”一声暴喝之后,铁心竹提了她的霸王枪就杀到凤药跟前。 凤药闻声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罐子没拿住,掉地上摔成两半,而那银晃晃的寒枪就抵在他的咽喉上。 “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凤药好言相慰,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怎么做事就这么莽撞。 “给我和御哥哥换心。”她的命令却近乎哀求,要眼睁睁的看着御哥哥死,她做不到。 “做不到。”凤药淡淡回道,他毕竟不是万能的神。 “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奉行一物换一物,一命换一命吗?我拿我的命来换,我把我的心给御哥哥,又为什么不行?” “你的不行。”凤药断然否决。 “那谁的可以?你说,我去杀了那人。”铁心竹已经顾不得许多,只要她的御哥哥平安,要她做什么都行。 “阿御和阿策能够交换心脏,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弟,是血亲,心脏移植后能够适应和契合,而其他人的都不行,你若真想阿御不死,那就去杀了萧千策,只有他身体里的那颗心才能救阿御一命。”对萧千策,他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 咣当一声,银枪落地。 铁心竹低头闷声哼笑,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这两个人叫她如何选,她不想御哥哥离开她,更不想伤害策,无助的她,只能蹲身抱膝,埋头呜咽。 凤药走近她身边,也蹲下身对她安抚道:“不用想太多,阿御的选择也没错,他太累了,就让他放下一切好好休息,其实就算是再次将两人的心换回来,阿御也活不过三十岁。” 铁心竹忽的抬头看向凤药,一脸的不相信,他御哥哥身体好的很,根本就没有病。 “你也该知道,他们六个兄弟当初争夺太子之位有多激烈,最后只剩下阿御和阿策,虽然阿御当上了太子,但那时的他已中慢性毒药,若不是找到我,他根本无法活着登基到现在。” “那毒就不能解吗?” “下毒的人异常阴狠,那药作用在脑部,而且中毒已深,我也束手无策,只能替他缓解蔓延的速度,却无法阻止它扩散,阿御老是说头疼就是因为如此。”说到此连凤药都佩服萧千御,他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一双模糊的泪眼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凤药残忍的摇摇头,眼看着她眼里的希冀之光暗暗隐去。 “去好好陪着阿御吧,‘不眠’的药性也就是这几日里便会失效,阿御是真的很……寂寞。” ‘不眠’其实就是能够让心脏持续跳动的药,当初阿策心脉受创,服下不眠强心之剂,延命两年,不眠的药效强到什么程度,即便心脏离开人体单独存在也还能跳动,所以换心之后,不眠仍然在萧千御的身体里作用着。 凤药本想说的是阿御真的很喜欢她,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清楚阿御对她的爱根本不比萧千策差,他要是真要将铁心竹据为己有,谁又能强的过他,但他给她的爱绝对不是负担,既然明知她不可能给他一个他所希望的回报,那他便只在远处守望,默默相护,把一切都替二人安排妥当,一个替他人做嫁衣的痴情傻子。 萧千御喜欢算计,凤药曾问他:“世间万事,人又如何料的准。” 萧千御兀自回道:“我向来只计起因和结局,至于中间过程怎样我不在乎,只要达到我所要的结果就好。” “那你自己的结局可算好了?” “当然。”一语笃定。 那时的萧千御何等高傲。只是不知到了此时,他的结局是否和他所预料的一样。 铁心竹刚从凤药那里出来,便碰见四下寻她的宫女太监,言皇帝找她回去,于是提步飞快赶回皇帝寝宫。 才踏进宫门,就见萧千御神采奕奕的站在她的面前,一身白色龙袍明耀,傲骨天成,却放柔了神色,很容易让人亲近,原来他一向的疾言厉色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跑哪儿去了?”萧千御一脸笑容可掬。 铁心竹早收起了眼泪,只用笑脸相迎,御哥哥说喜欢看她笑,那她就笑给他看。 “在御花园散步呢。”她才不要说她去找过凤药来着。 “呵,你这破坏神一到宫里朕的御花园可遭了殃,这次没把哪块倒霉的镇妖神兽给扔水里吧。”萧千御戏言。 “没……没有。”铁心竹回的心虚,她来的路上看一座麒麟碑挡路,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一脚给踹成两截,不知道能不能粘回去。 “过来,把这东西给换上,让朕瞧瞧。”萧千御说完,宫女便呈上大红的凤霞。 “真要穿?”铁心竹为难道,其实这段时间萧千御让她做什么她都绝对服从,可这凤霞吧,那是皇后穿的,不过皇后的凤袍是黑缎金凤而已。 “想抗命?”萧千御话语阴沉。 “不……不敢。” 铁心竹刚答完就被宫女们簇拥着领了下去。 等再出现时已是一身红衣翩然,凤衣厚重,一共十二层,光是穿就给铁心竹穿毛了,不就是遮身挡肉的东西,搞那么复杂做啥。 “便宜了那小子。”萧千御吃味的紧,嗔了一句。他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个及她半分丽色,他也未立过皇后,如今是难得的机会能让他一饱眼福,她的一身凤威凛凛,好动人。 千策啊千策,你看看你的皇后有多美,可要好好珍惜,别辜负为兄这点心意。 “那小子?谁啊?”铁心竹随口问问。 “千策要是看见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新娘子?我?开什么玩笑,我配不上他。”她就祈祷他别恨她就不错了,别的什么也不想,她想他想到癫狂,却又怕面对他,所以醒来后找了个差事就躲了他一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一切重头再来,何况因为‘有悔’的关系,你连处子玉理都已经恢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劝道。 铁心竹都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天啊,御哥哥,女人那玩意儿之所以珍贵无比就是因为一生就那么一次好不好,我和策是注定错过了的,再说呐,有那玩意儿我还得再痛一次。”这不是活受罪么。 “那和生孩子比起来哪一个痛呀?” “嘿嘿,说老实话,没有生孩子来得痛。”铁心竹讪笑道。 “你果然没女人的自觉。”哪有一个女人恬不知羞的和个大男人讨论这种问题。 “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的嘛。”铁心竹拍上萧千御的肩,揽了人往园中步去,他躺了太久,该出去走走散心才是。 这一走,两人倒是没什么话,前方有宫人掌灯引路,他们便在这夜色中观赏着宫中景致,忆儿时曾在此留下的痕迹。她是他的侍卫,和他在一起回忆最多的便是这皇宫,这个困住了他一生的地方。 忽而萧千御捂住心口,喘息不定,铁心竹一把将人抱上抬步就往‘天御宫’走。 “不想回去,我想将这皇宫走完。”萧千御的话语里,哪里还有那皇帝的威严,倒像是个撒娇任性的孩子,他身为皇长子,从懂事起学的第一件事就严于律己,从那时起他就没再向任何人撒过娇。 这一刻,他放下皇帝的架子,不再自称‘朕’,只做一个普通的人。 “就依御哥哥,我抱着你将这皇宫走完,明日咱们再去江南,哪里美女如云,一个个都好漂亮,顺便再去一趟南海,那里的鲜牡蛎汤面别提有多好吃了……” 铁心竹抱着萧千御一边走一边给他讲她一年来的所见所闻,把大江南北的风光都一一描述给他听,他们走遍了皇城内的每个角落。 虽说萧千御提议要看皇宫景致,但一路上他的灼热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脸上。 “我喜欢你。”他情不自禁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御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唐突的话。 “我知道这一世你只喜欢千策,那么下一世,你可会给我机会?”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多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然而他却看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 “下一世,我还做御哥哥的臣。”铁心竹想了半天,一本正经的回道。 萧千御一声爽朗的笑将尴尬的局面打破:“你这个死心眼儿,我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还那么认真的想了半天,脑子果然不好使。” 然而那笑声下,却隐藏着他的悲愁,她就撒谎骗骗他说个‘会’字敷衍他也好啊,让他可以期待来生,然而,从她的话中他知道她把来生也许给了萧千策,多么幸运的男人,让人嫉妒。 “御哥哥你很过分哦,你再开玩笑,我可不抱你走喽。”铁心竹听他说是开玩笑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下,因为这一世她错过了萧千策,她打算下一世补上。 萧千御却突然从铁心竹怀里挣脱出来站地上嬉笑道:“被人抱着走就是舒服。” “你刚刚都是装的?”太过分了,铁心竹叫嚷,不带这样欺负人玩的。 “是呀,那又怎样,难不成你要打朕,这可是要杀头的哦。”萧千御一脸坏笑。 “你……”看着铁心竹想打又不敢打的样子萧千御就觉得好笑。 “别你呀我的,这个东西拿去,照地图把东西给找回来,朕在天御宫等你,快去快回。”萧千御扔给铁心竹一张羊皮图后,命人留给铁心竹一盏灯,然后摆驾回宫。 铁心竹也不知萧千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他这样吩咐,她就只能执行,于是照了地图所绘一路寻去。 这路线她觉得异常熟悉,有似曾相识之感,等她寻到御书房,走到御书房内的桌案前时,铁心竹才霍然想起,这路线是小时候他们捉迷藏时,她和萧千策每次必走的线路,本来还以为御哥哥笨每次都抓不到他们,原来她的御哥哥什么都知道。 掀开盖在御案上的黄绸缎,那个她和策常躲藏的地方,放置着一个锦盒。 铁心竹将之拾起,刚拿上手,便听皇城内响起丧钟,冥响嗡然,声声震魂。 皇上驾崩了。 等铁心竹拿着锦盒赶到天御宫时,宫里宫外已跪满了文武百官,她步到皇帝龙榻前跪下,望着那人平静容颜,哭笑不得,她的御哥哥到死前都还摆她一道。 其实萧千御是故意将她支开,高傲如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喜欢之人的面前死去,他最脆弱的一面,不想让她看见。 铁心竹在萧千御的面前将锦盒打开,里面只有数十粒糖丸和一折信笺,打开一看,铁心竹顿时泪如雨下。 那信上所写: 你自由了,没有‘不离’,只有糖丸,只问你一句,甜还是不甜? 这时铁心竹才知道她的御哥哥并没给她吃过‘不离’,以前吃的只是这些精致的糖丸。 铁心竹含一粒糖丸在口中,抿一口,吞下,忽的她仰天长啸,破口而出一个‘甜’字,她要他知道她的答复,这糖丸甜到了心上。 她才没有自由,她这一生都忘不了她的御哥哥。 未免与君相决绝,愿将生死换相思。 ------------ 第一零八章 初见 尘世烟华散,轮回江畔,回眸故人颜,愿,人生如初见…… 哇噢,皇宫真的好大好漂亮,比她的将军府好看千百倍还不止呢。 皇宫的回廊上玉人儿不时偷眼张望,小步子却紧紧跟着前方一位高大威武的大将军,她想,有朝一日,她也会像她家老爷子一样,威慑一方。 在一处青泓亭上,玉人儿被她的老爷子给留下来,让她乖乖待在这里等候,然后在宫人的领引下前往皇帝所在的御书房。 等待很无聊,玉人儿并非喜静之人,进宫前有老爷子的叮嘱,所以她也不敢乱来只在亭中来回打转,过往的宫女看见如此一个可爱的小小玉人儿,都是掩嘴一笑,叹那孩子好模样,将来长成后定会迷住不少女儿家。 玉人儿不明白为什么人人见了她就在笑,还以为早膳时嘴角留了饭粒,慌忙跑到青影池边一照,面上却并未有任何不妥,于是挠挠后脑勺,纠结于她们笑啥? 噗嗤,一处假山后一位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 “哥,那是哪个王公大臣家的孩子,好精致,还有点憨。”做完早间课业的小少年和兄长在御园中偷闲,却不料看见一个粉面精致的瓷娃娃。 “看他跟在铁老将军的身后,该是铁府的小公子。”另一位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却要沉稳许多,而且识人也准,这便是皇长子萧千御。 “不会吧,哥你骗我,铁老将军那么彪悍的人,怎么会有这般玉丽的后人。”小少年一脸不可置信。 萧千御甩给皇弟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侧目再瞄一眼瓷娃娃,果然是个粉嫩嫩的玉人儿。 不止这一对兄弟发现这么一块宝,另一边几个顽劣的皇子也盯上这个玉人儿,带上各自的小厮,将玉人儿围堵在亭中。 萧千策一见就知那孩子肯定会被欺负,于是便想上去帮玉人儿解围,却被兄长拉住。 “哥!二哥手段卑劣,那孩子根本经不住他们的欺辱。” “你知道老二有皇后撑腰,我们自顾不暇,不能再生事端。” “可是……”他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看再说。”萧千御按下心头火,静观其动静。 亭上,两个小厮将玉人儿反手制住,玉人儿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将她捉住,她听他们说领头的那个是二皇子,叫她乖乖听话,又因老爷子吩咐过她进宫后不准惹是生非,于是她也就不反抗。 “哟,你们快来捏捏,这脸嫩的,好像一掐就能出水似的。”二皇子萧千翰一脸狞笑,一只手在玉人儿脸上乱摸,其他几位皇子闻言也都摸了过来。 玉人儿对他们的举动反感至极,又碍于老爷子的叮嘱,只好忍着让他们掐,却不料他们却变本加厉。 “二皇兄,这样不过瘾,干脆把人扒光了来摸岂不是更享受。”三皇子这么一提议,所有人纷纷赞同,纷纷嚷着将人扒光。 二皇子叫一句好,一双手就向玉人儿胸前的衣襟抓去,却不料玉人儿抬腿就是一脚,别看玉腿细小,这一脚直把萧千翰踢出一丈开外,要不是身后有小厮垫底,这一摔定会挫伤筋骨。 玉人儿腿一收再出一脚将制住她的小厮踢开一个,空出一只右手,扯住另一个小厮的衣襟,她毕竟人小,于是旋步转了几圈,借着外力将小厮扔了出去,砸到一片人。 玉人儿这时才拿衣袖将脸擦擦,被人摸摸脸倒没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回去要是被爹知道了,非把她打死不可,前次她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下河摸鱼,一时高兴就忘了爹那‘不准在人前宽衣’的叮嘱,脱了衣衫只着一条裤衩儿在河里翻腾,正玩的开心时却被带兵巡城郊的爹给抓了一个现行,结果是挨了好一顿打,还被罚三天不准吃饭,想想被关在房里面壁思过的苦难日子,玉人儿就是一阵恶寒,这个教训她是记住了,当然不敢再犯。 然二皇子等人却恼羞成怒,叫了小厮上去打人,玉人儿一边躲闪一边还手,倒也没吃亏,然而对方毕竟人多,直把玉人儿逼上一棵百年老树,爬上树的小厮又都被那人给踢下了树,一时间也没人再敢上树抓人。 二皇子哪里肯善罢甘休,非要扒了玉人儿解气,这把被他抓到,不是扒衣就了事,他要扒了他的皮。于是叫人拿了弹弓往树上射,玉人儿身手灵巧,倒也不具他们,可是那帮卑鄙小人却将香炉灰包好了弹上树,弹丸裂开飞灰便散出,入了玉人儿的眼。 玉人儿能听见树下那一帮人狰狞的劣笑之声,也听见他们拉动弹弓的吱呀声,什么也看不见的她有些焦急,在她慌乱无助之际却听见一声细嫩温润,纯的如同山间清泉。 “快跳下来。” 声音有些焦急,却让她安心,她不假思索,一念之间纵身从树上跳下,本来的慌乱不安,却在落入某个温热的怀抱后顿感踏实。 “哇,还好你瘦小,要不非被你压坏不可。”萧千策抱着玉人儿跌坐在地上,温温笑道,哇咧,近看这个瓷娃娃更可爱噢,他好想就这么抱着不松手,虽然玉人儿闭着双眼,但想想他的眼睛一定很漂亮才是。 可是这么可爱的玉人儿,刚刚却被人乱摸了去,太亏了,某人很懊恼。 萧千策抱着人站起身来,却见玉人儿将他的衣襟抓的紧紧的,她虽然刚刚大胆的打了人,可毕竟年纪小,还是有些后怕。 “你可真是呆子,有那么好的功夫干嘛让人摸。”某人的语气有些酸,话锋一转:“不过那一脚踹的够劲,我喜欢。”二皇子仗着生母是皇后平时就是嚣张惯了,今日被人这么一踹,丢尽了颜面,着实让他暗爽了一把。 “我才不是呆子,我叫铁心竹,以后会是御翰的大将军。”玉人儿用稚嫩清亮的音色替自己辩驳。 两人说话间,二皇子萧千翰已带人赶了上来,见了六皇子萧千策抱着玉人儿笑闹,一时嫉妒,叫人连六皇子一起射,弹丸飞来时,萧千策两手都抱着铁心竹空不出来,无法还手,只得往地上扑,将玉人儿护在自己身下,却因为冲力两人的唇凑在一块儿。 铁心竹不知什么东西压在她唇上,伸出小舌舔舔,却被萧千策一咬,忙缩了回去。 萧千策趴地上好一会儿也不觉身上疼,再回头时,却是大哥萧千御挡在他们身前,才抱了铁心竹赶上前。 “哥,你没事吧。”萧千策关怀道,那弹弓打身上还是很疼的。 萧千御咬着牙摇摇头,闷声回一句:“无碍。” 二皇子一看是萧千御,知他厉害不好应付,又加上若是让父皇知道是他叫人打伤了皇兄,一定会责罚他,于是张狂的抛下一句话:“今日之事就此作罢,那小子犯的事本皇子也不追究,皇兄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是吧?” 二皇子见萧千御不语当他默认继续道:“那今日之事皇兄也莫向别人再提。”萧千翰是不想他去父皇那里告状。 萧千御哼笑一声,不理会二皇子,掏出丝绢扔在铁心竹面上,给皇弟递了个眼神,便转身离开,铁心竹拿了丝绢抹了眼睛,睁开眼,一双媚眼儿里落下萧千策那一张俊美如玉之颜,他脸上浮起淡雅的笑意,是个好温柔的人,而那个温润之人也被她一双勾魂眼儿乱了心神,心跳不已。 在铁心竹一番示意下,萧千策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下。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相见,也不会有这一世的相恋。 二皇子见皇兄知趣的走开,欺萧千御和萧千策是个宫女的孩子,于是讽刺道:“皇兄果然识相,不愧是宫婢所出,懂察言观色。”他是皇长子又如何,还不是贱婢之子,怎能与自己高贵的身份相提并论。 对二皇子的话萧千御只当没听见,拉下欲冲动的萧千策叫他忍。 而二皇子还不知好歹,继续讥讽着:“你俩兄弟还是回去把你们那娘看紧点,别让她到处勾人……” 二皇子一语未完,萧千御冲上前就是一拳,这一下,两帮人斗在一处,六个皇子打成一团儿,皇子打架小厮们不敢插手,只得在一旁看着,聪明点的便跑去向上级报告。 铁心竹一看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提了小粉拳头就上来帮忙,这一架,将三个人紧紧绑在了一块儿。 这一架直打到皇帝出面叫了禁卫军才将人给分开,重光帝大怒,喝问怎么回事,结果所有人众口一致说是练武过招玩,才蒙混过去。 重光帝一见铁心竹,便问铁战:“你家的浑小子?” “正是这不孝孙子,还望皇上念他年幼不懂事,别罚得太重。”铁战求情。 “谁说朕要罚他的,这孩子胆子不小,身手也不错,是个好苗子,若是爱卿能割舍,就让他给朕的一个儿子做侍卫怎么样?” “这是他的荣幸。” 然后重光帝让铁心竹选一个皇子,铁心竹看了看萧千策,却见他偷偷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选萧千御。 最终玉人儿选择了大皇子,也预示了他们铁家的势力以后将为谁所用,她的一个选择将他推向争斗的前沿,也将他拱上皇权的顶峰。 从此后,她便是大皇子萧千御的侍卫,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她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何策当初不让她选择他,等他回来,她定会问他为什么。 铁心竹悠悠醒来,一旁的宫人赶忙迎上来,将军大人晕倒在皇帝灵前,她们受了丞相的吩咐,扶将军大人到偏殿休息,并依命别去吵醒她。 “我睡了多久?”铁心竹问道,那个梦好长,仿佛没有尽头。 “一天一夜。” 宫人刚回完话,皇城内便响起皇帝上早朝的钟鸣之声。 “将军大人,今日新帝临朝,您要上朝吗?” “新皇帝是谁?”策回来了么? “是初夏皇子,今日便是小皇子登基临朝之日……” 铁心竹一听当即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步履如飞的往金銮殿上赶去,开什么玩笑,她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她儿子就变皇帝了,这不是胡闹吗?那孩子明明就不是龙种,即便是也是大金的龙子而不是御翰的。 朝堂之上,初夏穿着小小的龙袍,被人牵着往龙椅上引,对这样的场面初夏倒是不陌生,以前他的御爹爹也常带他出席盛大的宫宴,小家伙不但不怕还异常兴奋。 鸿胪卿将一应天诏尽数念完,只等众臣向新帝宣誓效忠,登基仪式便就完成。 韩墨等小皇帝坐上龙座之后,带头向小皇帝跪下,一应群臣也纷纷跪下,只等小皇帝一句‘平生’。 初夏被人教唆怂恿,正待要开口时,却听见他娘亲的怒喝之声,吓得立马从宽大的龙座跳了下来。 “初夏,你给我下来!”铁心竹一路冲到金銮殿,谁也拦不住她。 群臣惶恐,纷纷劝说她不可对小皇帝无礼,还让她向新帝跪拜。 铁心竹啐了一声,他娘的,她凭什么向儿子下跪。 初夏也是听话,听了娘亲的话,蹭着小步子跑到铁心竹身边,铁心竹把儿子抱起来。 “铁将军,你别仗着手中权盛,就可在朝堂上胡来,皇帝岂是你能呼来喝去的。”韩墨适时发难。 “这孩子根本不是先帝的,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此语一出,群臣哗然。 “胡说,先帝对此子宠爱有加,连皇子的教育都亲历为之,不是先帝的亲子说不通。”韩墨道,他今日一定要此子即位。 “此子年纪幼小,什么都不懂,怎么治理天下,我不同意立此子为新帝,我提议让先帝的胞弟宝亲王继任大宝,众位大臣认为如何?”铁心竹也不示弱,和韩墨针锋相对,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初夏上位。 对这个提议除韩墨的党羽外,也有不少大臣同意,毕竟这个皇子年龄太小,登基后也不过是个傀儡,皇权有可能外放,后患无穷。 “先帝无子也就罢了,现在放着皇子不立,却传位于弟,不合礼法。” “我说了这不是先帝的皇子。”铁心竹恼喝。 “有何证据?”韩墨问。 铁心竹怔然,这要她如何证明,想了半天她突然对初夏道:“夏儿,告诉这些人,你该叫我什么?” 要是敢叫她爹,她一定掐死他。 初夏那晚被铁心竹收拾了一顿,已经改了口。 “娘。”这一个字,初夏叫的甜。 虽然众臣私下也猜到此子可能是将军生的,可是突然被抖出来,一时间也没人能够接受,都是一副诧异之色。 “各位大臣都听见了,我是这孩子的亲娘,孩子的亲爹是不是先帝的我最清楚,此子是我和别的男人所生,和先帝没有一点干系。” “那个男人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何方人士?铁将军可把话说清楚,我好找人验证。”韩墨仍不死心,能拖就拖。 璎炎兀鎏,可这四个字她不能说,一旦被人知道她生的是大金皇帝的孩子,那她手中的兵权便作废,到时候没人会听她号令,只会便宜了韩墨。 “是……”铁心竹支吾。 “是本王的孩子。”一声阴柔荡进金銮殿上。 铁心竹闻声回首,他,终于回来了,在她最孤独无助之时,一如初见,带着闲雅之态,解救她于危难之中,把安定和勇气也一并带给她。 群臣中已开始骚动,萧千策稳步踱到铁心竹跟前,将初夏抱了过来,继而对韩墨道:“没理由儿子做皇帝,当父亲的却做臣子吧。” 铁心竹心下了然,忙从怀里拿出天御龙印,一撩衣摆,躬身跪在萧千策的身前,双手奉上只有皇帝才能调动的兵权大印。 “请王爷即位,臣定追随,效忠皇上,为御翰尽忠。” 铁心竹这一跪,群臣见大势所趋,也纷纷跪了下去,宣誓效忠,连韩墨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膝。 萧千策将初夏交给一旁的随雨,并未叫群臣起身,也没有接过铁心竹手里的天御龙印,而是伸手去捞跪地上的她,想将她拥入怀中,但铁心竹却条件反射的扣住萧千策的手腕,再起身欲出招扔人时,萧千策先一步洞察了她的举动,飞快一指,封住她的穴脉,趁她动弹不得之时,才将人儿横抱起来。 “尔等平生,等择了吉日,本王再祭天登基。”丢下话,萧千策抱了他的玉人儿步出金銮殿。 余朝堂上一片惊惶…… “御哥哥他……” “我知道了,很抱歉,我回来晚了。” 铁心竹本想摇摇头,却不能动弹分毫,他怎么说也还是及时赶回来了,不像她,说好了在长生亭等他,却背弃了诺言。 “策,我问你,当初你父皇让我选择做哪个皇子的侍卫时,你为什么不让我选你?”趁她还记得住那个梦,她赶紧问出口。 “做我的侍卫有什么好,老是跟在我身后,我后面又没长眼睛,哪能时时刻刻看见你,我只想你站在我身边,而不是我身后。” “你倒精灵,不比御哥哥差。”什么都算计的刚刚好。 “心竹。”他轻唤。 “嗯。”她应一声。 “不管我以后做了什么,你都信我好不好?”他忐忑不安。 “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信你。”她是他所有信心的源泉。 一抹依恋两相眷,他(她)眼里的容颜,一如初见。 ------------ 第一一零章 机关 一连几日,御翰的皇宫中好热闹,不止是宫中,就连整个尚京都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气,新帝要迎娶皇后,这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新皇帝以前当王爷时就很受百姓敬仰,大将军出身的准皇后更是万民所崇拜的对像,两人情浓也是早有传闻,两人的结合可谓天赐良缘,天作之合,老百姓也想分享这样的喜庆之气。 可宫中一处偏殿里,孤夜寂寞难耐,竹潇辗转难眠,于是起身披了一件厚实的毛绒披风,下了榻,出了温暖的偏殿,才踏出殿,便立即有两位宫婢迎上。 “夏姑娘,让奴婢侍候您。”宫婢恭敬有礼。 “我只是睡不着,所以想在这园中走走,不会出这个储秀宫。”竹潇睨一眼两位宫婢,话语轻柔知趣,然而内心却明白,表面看来她们是在服侍她,事实上却是在监视她,以她所察,这两位女子的身手不差,害的她都无法和外面的人联系。 一位宫婢扶了竹潇,另一位宫婢掌灯,在园中闲晃一圈,竹潇见实在无破绽,才谎称累了回殿内休息,她宿在内殿,而两位监视她的宫婢就睡在外殿,她在床上苦思如何脱困,却被一阵幽香所迷,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时,她全身不着一缕,犹觉得身子有些酸,下身还有些不适,竹潇一惊,睡意全无,这分明是有男人抱过她,而那个男人还在她的床上,恼怒之下,她祭起掌力,想一掌要了男人的命,却被那男人将手制住。 “潇儿,是我。” 邪魅的声音入耳,竹潇一阵轻颤,是她心之所系之人的声音,是她的修。 浅浅的月光下,她仍能从模糊中辨出他俊美的容颜,他算不得良人,但却是她的唯一,他有过很多女人,但她却是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五年了,他对她仍然会有惩有罚,但他对所有的人无情,却独对她施与了微不足道的怜爱,杀手出身的她从没被人关爱过,所以当年初尝情欲的她便视他为今生的归宿,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愿意为他付出全部。 “公子……” 竹潇语气干净利落,并不是小女儿家的软语柔音,话音刚出口便被韩修将她的唇吻住,他喜欢她臣服于他却又不卑微的姿态,她会魅惑之术,却从未用来魅惑过他,别的女人接近他都意有所图,独她不求权不求利,跟在他身边无怨亦无悔。 容貌比她漂亮,身材比她热火的女人他碰的多,却只有他的潇儿让他爱不释手,他从来对一个女人只有一夜的兴致,却对她‘恩宠’了五年,而且时间并未冲淡他对她的眷恋,反倒让他越陷越深。 这样的感觉从何时开始的?是那年她私下放走铁心梅,他勃然大怒,将她关在阴暗的水牢里,直到数天后再看见奄奄一息的她,她也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无怨无恨,清澈的眼眸里有的只是一抹怜,她在可怜他,他的心莫名抽痛,才明白,她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如今,她受父亲的指令卧伏于萧千策身边,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以漠然视之,但他却做不到,一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娇喘的情景,他就片刻都不能忍受,这种折磨简直能够将他逼疯,他才知道,他已离不开她,所以今夜他冒险潜进宫,只为和她一聚。 他祭起的欲望猝然而上,然后疯狂的在她体内肆虐,她是他的,是他的,他不要别的男人碰她;她痛苦的承受他的狂放,一口破碎的音,有口难诉…… 待一切平复后,竹潇才勉强撑起身子下床找水喝,他们在房中的动静不小,可外间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想来该是中了**,若没解药的话会睡到明日中午。 竹潇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夜茶,喝了两口,才把杯子放下,便觉胃里一阵翻涌,扶住桌子一阵作呕,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胃口,老是觉得累,也比以前嗜睡,这样的反应她见过,以前侍候过韩修的女人一出现这样的反应便会被灌下堕胎的药,现在她这样就是说明她怀孕了,她一时有些欣喜,然而下一瞬她又害怕,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留下,可她却想要,所以,她要瞒住他。 “潇儿,你怎么了。”头顶突然传来韩修的声音,他已下床将她环住,竹潇身子一紧忙回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韩修疑惑,她从未如此慌张过,再结合他刚刚所见情景,难道她……韩修一把执起竹潇的手,扣上她的脉,指腹下十转九绕一直的脉象,分明是喜脉。 “你怀孕了,是那个男人的种?”韩修怒火中烧,一抬手,虎口将竹潇纤颈紧紧掐住,若是那个男人的种,他会亲自送这母子上路,他不允许她丝毫的背叛。 生死一线间,竹潇仰首轻摇,口中艰难的挣扎:“孩……子是……你……的……” 韩修闻言不自觉地松了手上的力道,竹潇身子一软偎进韩修怀中。 “你凭什么说孩子是我的,萧千策若是没碰你,又怎会留你在后宫之中。”他拳头捏紧,恨不能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他没碰过我,那晚的一切都是假象,我这身子既然给了公子,就不会再给别人,公子若不信,要杀就杀,我领死便是。”竹潇低诉完,闭眼,等死。 “既然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慌张的瞒我。” “公子从不让女人生下你的孩子,可我想要这孩子,不想打掉。” 原来她是怕他拿掉她的孩子,韩修心情倏的转好,将竹潇的螓首按在自己肩窝,对她道出宽心之语:“那些女人不配有我的孩子,而潇儿不同,潇儿是我的女人,理当为我生儿育女。” 她眼眶已是一片模糊,他终于肯认她是他的女人,她还求什么呢。 韩修再次将她抱上床,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在起一场温云绵雨,她在情欲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只能将他紧紧抓住,情不自禁的低唤、**。 “公子……” “叫我修。” “修……修……修……” 一夜旖旎转瞬而过,当竹潇坐在窗前望着所爱之人离去的方向,等朝阳尽洒,回味他所留下的话。 “等着,我一定会来接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竹潇轻睨一眼青亮却不刺眼的晨光,随风飘出一句喂叹,她想要的,只是他而已…… ——————☆☆☆将军太勾魂☆☆☆—————— “好,好,好,实在是妙,真是天助我也。”韩墨闻竹潇已经怀有身孕不禁抚掌称妙。 “父亲大人,要接竹潇回来吗?”韩修问。 “不,我要让竹潇的孩子坐上龙座。” 这天赐的机缘他韩墨岂可轻易放过,若能兵不血刃便能夺下御翰的江山岂不是妙哉。 听韩墨所说韩修已明白父亲的心思,他是想偷龙转凤。 “对了,修儿,你妹妹那里,还是多多走动,说不定对我们会有帮助。”他知道铁心竹是女子还将韩嫣一直留在铁家,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她能为他所用。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一一章 纳贤 虽然临近大婚之日,可朝中之事仍然繁琐,萧千策每日都忙到深夜才肯罢手休息,所幸心爱之人寸步不离的守在身旁,乏累时瞅一眼可心之人,疲劳顿消,又精神百倍的阅卷批折子。 铁心竹将心爱之人的劳苦全都看在眼里,暗地里把朝中的大臣来来回回骂了个遍,他娘的,什么事都要皇帝来处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耗;可她也就打仗无敌,论起朝政,她一个头就两个大,以她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很难明白什么叫权衡制约,所以对于处理政事她也只能干瞪眼,恨自己不能帮他分担。 虽然大事做不来,小事还是可以做的,比如,帮他将折子分类,让他处理起来顺顺当当,倒茶、递水、磨墨样样都来,侍候的周到,像极了打杂的小厮。 他们之间的默契已不用眼神来交流,他有时才刚放下笔抬手,她便已经将茶杯递到他手中,严寒冬日里,饮入口中的茶随时都是温烫的,暖手、暖身又暖心,他丰神俊朗的眉目含笑,看在她眼里犹如暖春的阳光,温满身心。 有时萧千策闭目养神时,她便会让他靠在她怀中,替他按肩揉穴,尽量让他舒服一些,而这样安详的环境中却不止他们两人,是三个人,不,算上铁心竹肚子里的也许会更多,萧千策专心批卷时,铁心竹就带着初夏到一旁去认字、习武。 铁心竹教初夏认一个字便叫他去扎马步,还不到两岁的小不点做的倒是像模像样,而初夏也的确懂事,像是感受到书房内安静的气氛,虽然活蹦乱跳但绝不高声喧哗,因为他见娘亲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自己也有样学样,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孩子毕竟是孩子,刚开始扎马步觉得新鲜,可过一会儿就受不了这个苦,不论铁心竹怎么哄都不做了。 “夏儿要是不去,今天不许吃甜点,晚饭也不许吃。”铁心竹一面挥动手中的小藤条一面恐吓,但心里却是不忍,可她铁家向来家教极其严格,奉行黄金条子下出好汉,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被威胁的初夏只得鼓着粉嘟嘟的腮帮子,站一旁扎马步去了,可他也委屈啊,以前御爹爹在时他可从没吃过这个苦,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可娘亲却说御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他问娘御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可娘就只会掉眼泪,吓的他也不敢再问。 娘亲严厉,宠爱他的御爹爹又不在,所以初夏越想越委屈,黑亮亮的大眼睛越加晶莹,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掉下来,铁心竹一见,轻喝一声:“不准哭。” 她越是凶,初夏眼泪越是泛滥,不一会儿就涌成两条小渠,泪珠儿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铁心竹扬起手中小藤条,作势便要打,藤条还未沾上初夏的身,小不点已经先一步被萧千策抱走。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连我们这么可爱的夏儿都要打,好狠心哟。”萧千策斜睨一眼铁心竹又对初夏道:“快用爹教你的话对娘说,娘就不会打夏儿了。” 初夏一双小手攀住萧千策的脖子,侧着小脑袋,眼神萌萌的望着铁心竹,涩嚅道:“娘,我这么可爱,你舍得打哟。” 铁心竹心里喊得是,她当然舍不得了,可一见到萧千策在一旁偷笑,心里就是不爽,手中的藤条直接招呼在那嬉皮笑脸之人的背上,可她哪是在抽打,那分明就是在挠痒嘛。 “不许妨碍我教孩子。”某人不乐意。 “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动不动就是不准吃饭,还要挨打,谁受得了,难怪你这么瘦,原来小时候被饿出来的哦,我可不希望咱夏儿以后瘦的跟排骨似的。”他们铁家的家法简直就是变态嘛。 “不给点教训他怎能记在心上。” “你以为咱夏儿像你一般傻呀,用说的就好。”萧千策说完便抱着初夏到一旁嘀咕去了,铁心竹就见初夏先摇头,再点点头,然后从萧千策的怀中挣着下地,跑一边卖力扎马步去了。 萧千策得意的撇步晃到目瞪口呆的铁心竹面前扬着微笑道:“怎么样?”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这孩子会这么听话。 “秘密,不告诉你。”萧千策一脸痞子样,驭人之道,告诉她,这个傻子也学不会的。 铁心竹气的咬牙切齿,从萧千策这里套不出答案,铁心竹只好从初夏那里下手,蹭几步到初夏跟前,然后蹲下,哄道:“夏儿,你爹给你说了些什么,告诉娘啦。” “娘,你别妨碍我练功,我要练好功夫,以后才能保护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初夏目不斜视,好认真哦。 铁心竹心头暖洋洋的,她的夏儿,好贴心哦。 萧千策长臂一伸,将蹲地上的人儿圈入怀中,一手再从她膝下绕过,将人横抱起来,往椅子上一坐,顺势将人放在自己腿上。 “夏儿那么懂事,以后别动不动就又罚又打的。” 某人边替孩子说情边凑上唇,想一亲芳泽讨点便宜。 “你给我收敛点,夏儿看着呢。”铁心竹慌忙推拒,俏脸左右闪避。 “夏儿,把眼睛蒙上。”萧千策温言命令着,初夏一听忙用小手将眼睛捂着。 “你怎么可以……唔……嗯……”铁心竹的抗议全数被某人含在口中。 萧千策占够了便宜才将人儿放开,继续批奏折去。 铁心竹看着书房内专心致志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顿觉好窝心,温柔体贴的夫君,聪明可爱的麟儿,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总之,书房内静默之中流泻出的点点温情,让谁都不愿去破坏。 总领太监轻手轻脚步入御书房,生怕破坏祥和的气氛,于是细声细气地禀报道:“新科文武状元到,已在书房外候着。” 铁心竹一听忙招呼初夏到身边,给策递了个眼神,带着初夏出了御书房,正碰上候在殿外的苏南歌,对他鼓励几句便回将军府去了。 御书房内只有萧千策和苏南歌两人。 萧千策仔细打量苏南歌,见他同样也在审视自己,不由佩服他的胆量,一般人见了皇帝都是唯唯诺诺,他却自然如常,恭敬却不卑微,果然是自傲之人。 “你也应该知道了,吏部已将各个新科进士的官位拟定昭告天下,本来给你的是个二品以上的巡抚,但朕总觉得有些屈才,所以想亲自考考你,看你是否有资格坐上想要的位置。”萧千策的笑言中满是试探。 “谢皇上给臣这个机会。”苏南歌躬一身。 “你觉得朕应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官位,你才满意?” “回皇上,臣想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苏南歌毫不避忌,大胆道出心中所想。 “好大的口气,说来听听,你若是宰相,如何替朕分忧国事?” 苏南歌想了想,笑道:“比如皇上每日所批的奏折,其实可以不必花上整整一天,经过一些处理,一个时辰足够。” “你怎么知道朕最近愁阅折之事?”萧千策言语忽而转冷,他居然敢打探皇帝的作息。 “皇上误会了,臣是无意间听到铁将军报怨,才得知此事。”苏南歌回道。 铁心竹每日回府就向家里人倒苦水,说皇帝不是人当的,一天到晚那奏折是批不完了。 “朕倒是忘了,你还住在铁府,说吧,如何减轻朕的负担。”萧千策心里明白,其实本不会有这么多的折子,就是韩墨从中捣鬼,故意让下面的人不停的上折子,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他亲自处理,速度当然慢,而他还不能因为事小就不予处理,所以,每日都忙不完。 “各地方的折子先是汇集到领事处,再分类送往六部,由六部之人选出轻重缓急再一一呈报给皇上,皇上批阅后再回传下去,这样一来,误了多少时间,所以臣以为,可以设立应对机制,对于常见的问题,直接交由六部,让其按章办理,其间必须详细备录,以供日后查阅;以前六部对奏折只看不批,现在对不在应急机制里的奏折,可让六部先行批阅再呈给皇上,不仅可以减轻皇上的负担,还可以看清每个官员的处事能力。不知这样,是否能令皇上满意。” “好,果然是好点子,是块治国的材料。”萧千策先赞扬一句,话锋陡转,异常冷厉:“人饱暖之后会思锦衣玉食,然后再思封侯拜将,最后再是妄想九五之尊,朕许你宰相之位后难保你不是韩墨第二。” 苏南歌一听,慌忙跪下:“臣只是一心想要报国,并无二心。” 萧千策也只是想吓吓苏南歌而已,毕竟他一点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让萧千策还是很上火的,恩威并施,帝王之道也。 “你要是能表明心迹,朕就不怪罪于你。”向来‘忠诚’二字,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让人信服。 苏南歌埋头想了想,沉着道:“除了以死明志外,臣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表明心迹,但一个死人于皇上来说着实没用,如果皇上留下臣,臣倒是可以解决皇上的心头之虑。” 哼,萧千策冷哼一声道:“要是朕满意就饶你不死。”居然敢和他讨价还价。 “皇上可以将三年一次的科举改成一年一次,这样便可广纳人才,朝廷人才充裕,自然便不会有人恃才傲物,因为并不是非他不可,官员会有紧迫感,便会更加上进,这样也大大避免了一人坐大的可能,江山代有人才出,比臣厉害的大有人在,若有一天皇上寻觅到比臣更能胜任宰相一职的人,臣绝对会拱手相让。”这便是他的承诺。 “说的好听,不过朕信你一次,相位许给你,朕以前在朝中的势力你也可以利用,只要你能把握的住。”以后的路他只有自己走,他这个皇帝绝不出手帮忙。 次日,朝堂之上,皇帝下旨,将御翰相位分为一左一右,韩墨为左相,封文武状元苏南歌为右相,此举令朝中一片哗然,聪明之人,已察觉到风雨欲来之势,小心应付着。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一二章 大婚(上) 御翰的习俗,男女双方成婚的前三日都不能碰面,早朝时,萧千策见右下首的首位少了那个能够让他提神之人,便有些无精打采,昨日那家伙就没进宫,害他一夜都没睡好,在床上辗转难眠,只盼三日能快些过去,可这还没一日他就想念的紧,三日这么长让他如何熬。 皇帝的脸色现在很难看,脾气自然也大了些,早间起床后就像一卷台风,扫到谁谁倒霉,皇帝一会儿嫌早膳难以下咽,一会儿嫌龙袍穿着难受,不止那些宫人皇帝见了不顺眼,连宫门槛皇帝也嫌碍事,下令通通拆了。 总领太监给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去养心殿透风,让诸位大臣今儿个上朝时悠着点,皇帝正烧着一把无名火。 所以,朝上大臣人人自危,全都偃旗息鼓不作声,只是可怜了掌管典礼事务的礼部尚书丁大人,对于掌吉礼、凶礼的丁大人,此时便是萧千策眼里的头号眼中钉,当然是往死里的为难。 “三日能缩短不?”皇帝的口气倒是可以商酌。 “请皇上忍耐。”丁大人躬身回禀,心下惶然。 “那把婚期提到明日。”不是询问而是肯定语气。 “这样太过仓促,礼仪恐有不周,若有差错会令天下人笑话,还请皇上三思。” 萧千策还欲再问,丁大人先行上奏道:“启奏皇上,大金皇帝差遣使节前来贺皇上大婚之喜,使节就在殿外,恭候皇上召见。”丁大人赶忙转移话题。 “宣。”皇帝一声令下,一会儿功夫,一位身着白色王服,束银蟒腰带的年轻男子上殿,身形轩逸的男子身后,一同上殿的还有二十名北国佳丽。 这位使节正是洪瑞景阳,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稳重成熟了许多,继承了世袭的外姓王爵位,是大金现任的洪瑞郡王,加上璎炎荣光辞去暗部之首的重任去了北云十郡,现在冥光帝将暗部交由洪瑞景阳打理。 景阳向皇帝行了礼,抬眼打量萧千策,那人有昆仑片玉之貌,面上虽噙着一抹淡笑,却显得异常冷漠,风雅从容中一股内敛的威势油然而生,直摄人心,这个人便是师父心之所系之人,是她到死都还念着要回南方的缘由。 而师父她竟然还活着,当暗部的属下向他禀告这个消息时他犹感欣喜,为了能让师父安心待在南方,他并没有将她还活着的事呈报给璎炎兀鎏,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御翰皇帝大婚,大金自然要准备贺礼,事情这才泄露出来。 “我大金冥光帝向陛下敬献佳丽二十人,还请陛下笑纳。”洪瑞景阳虽然这么说,但他却不懂,明明人家皇帝大婚,娶的还是她师父,送这样的礼哪里是在贺喜,分明是在添乱嘛。 他师父若是知道了,这还得了。 话说璎炎兀鎏也懂礼尚往来,当初修武帝萧千御送他美人十名充裕后宫,如今他将佳人加倍,送与萧千策贺他大婚之喜,璎炎兀鎏安的什么心思,萧千策心里明白着,不就是想他后院起火,他坐看一折好戏。 “既然贵国陛下一片心意,朕就收下。”接着萧千策又唤出礼部丁大人,命他择出朝中大臣家中未曾婚配的年轻男子,将美人一一赏了下去。 景阳先还在替师父操心,经萧千策这么一赏赐,他顿时舒心多了,她师父那样水灵清透的人儿,值得人一心一意的对待。 之后又是一些客套的祝词,才退了朝。 下了朝,萧千策便觉坐立不安,以他对璎炎兀鎏的了解,那人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手,当即便唤随云,可叫了半天无人答应,萧千策又唤随雨,也是无人应声,正要发火,身后的侍卫才回禀,说两位御前侍卫今早陪家中夫人去了将军府,现在人还未归。 萧千策一声低咒,只得派了其他人带兵去将大将军府保护的滴水不漏。 再走了几步,看见龙笑儿带着两名侍女匆匆往宫外的方向而去,正感无聊的萧千策便将人叫住。 “笑儿,过来陪朕说会儿话。”萧千策唤道。 “小表舅,我赶着去将军府看新娘子,没空,你找别人吧。”龙笑儿不作半刻停留,一溜烟没了影。 萧千策倍感郁闷,凭什么他的新娘子,他还没看,就叫别人先看了去,不爽,还有啊,凭什么她将军府就那么热闹,他的皇宫反倒冷清,真欺负皇帝这个孤家寡人吗,可恶,着实可恶至极。 话说将军府真的很热闹,一帮女人们在竹轩里一阵忙活,非要弄一个惊世骇俗的新娘子出来,而被丢弃的男人们只得在大厅中互道苦水。 “欢哥,阿梅的肚子怎么还没消息。”璎炎荣光缠着乐正欢,讨要生孩子的秘方。这家伙,和铁心梅冷战了一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御翰来接亲亲娘子回家,娘子不回燕郡,他也只有赖在将军府不走。 两人为什么闹架,只因荣光想要孩子,铁心梅却不肯生,喝药避孕,理由是她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能孩子生孩子,说等她二十岁以后再生,璎炎荣光一算他还得等两年多才能抱孩子,哪里肯依,抱了铁心梅上了床就不肯下床,铁心梅直喊受不了,于是偷跑回御翰了。 乐正欢食指一勾,璎炎荣光将耳凑上。 “今早我看小姨子过积了雨水的路面时,那走路的姿势分明是怀孕之人才有的反应,我估计八成中了。”其实哪里有什么生孩子的秘诀,他不过把铁心梅的避孕药换成补药了而已。 “真的?”璎炎荣光一跳老高,在大厅上好兴奋,直喊:“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然而璎炎荣光的举动却招来随云和随雨的鄙视。 “有啥好高兴的,这才是苦难日子的开始,孕妇可不好侍候。”随云抱怨着,他可是过来人。 “这个我不怕。”璎炎荣光道,他反正已经习惯侍候她了。 “那禁欲你怕不怕?怀孕十个月,你就得当十个月的和尚。”随雨补充道,他天天在家里算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为啥?”璎炎荣光不解。 “也不是那么夸张,只是头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为了孩子好所以别进行房事,中间稳定期还是可以适当的排解一些需求。”乐正欢在一旁纠正道。 璎炎荣光听完肠子都悔青了,他现在不要孩子了行不行,他不要禁欲,他不要做和尚,可是,这种事由得着他来决定么,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范。 厅上三个未婚男子,见了璎炎荣光的反应着实乐了好一阵,殷子戚为人斯文,所以笑得腼腆,苏南歌笑的不羁,铁心兰半吊子,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跟着乐。 不表一帮男人的心思,单说竹轩内的铁心竹,被这几个女人折磨得就剩一口气儿了,离大婚还有三天,她都怀疑她能不能活着嫁进宫。 这几个女人,以铁心菊爱钱的性子,直把铁心竹装扮得珠光宝气,像极了开钱庄的老板娘,众人一致摇头,忒俗,换。 经过铁心梅的装扮,倒是玉洁冰清,不过不像办喜事,像办丧事的,众人一致否定,忒坏气氛,换。 经过红莲的手,整一个刺客形象;到了龙笑儿手里,又变成了女侠的模样;铁扇儿一来,简直就是风尘女子再现呐,赫连珊娜替铁心竹打扮得倒是漂亮,不过这身民族气息浓厚的新娘妆只适合在草原上穿。 韩嫣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出手了,铁心竹拽住韩嫣,一脸疲惫,她已经换了很多套衣服了,实在折腾不动了,于是求韩嫣道:“请你一次搞定,拜托了,我实在受不住了。”他娘的比打仗还累。 “放心,包我身上,保证给你一个火辣浪漫的新婚之夜。”韩嫣说完,给众女使了个眼神,大家三下五除二将铁心竹扒了个干净。 先是一件绣着栩栩金凤的黑色绵缎肚兜系上身。 “嘿嘿,其实我就不爱系这玩意儿,这么点大的布料遮的住什么。”铁心竹笑道。 “闭嘴。”众女众口一致,哪有女人不系贴身小兜子的,她还好意思说的出口。 众怒难犯,铁心竹老实的闭嘴。 再是一件大红薄透纱衣罩体,衣长只到大腿处,胸前用红丝带系住,身上的白肉哪里遮得住,莫说男人看了会心动,就光是这帮女人见了,一个个都脸红。 韩嫣一看效果极佳,忙又拿出好几件分给众人,嫁了人的几个女人倒还洒脱,大大方方的收下,龙笑儿和铁扇儿就傻眼了,不好意思拒绝,也只得偷偷摸摸的收了起来。 套过一层锦缎中衫后,最后便是明晃晃的金色凤霞,往铁心竹身上一套,霎时彰显出一股王者的气势,随意挽出的发髻,使人越显帅气。 “美极了!” 一道浑厚如潮的低沉男音从屋顶传来,屋内女子皆惊,铁心竹抓了几支簪子朝声源出袭去,击破屋顶玉瓦,但却未能击中来人,于是几个闪身出了房门,再一跃上了屋顶。 铁心竹刚站稳,便飞来一物,夜色下看不清楚,但她仍能感觉飞来的东西无碍,于是接在怀中,竟是个孩子。 “就算嫁人也不该连孩子都不要吧。” 戏谑的语气,稍稍带点蛮横,那是他对她说话时的专用口气,铁心竹闻言忍不住轻唤:“阿鎏?” “还算有良心,没忘了我。”夜色尽头,一男子长身而立,一身傲然。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一三章 大婚(中) 璎炎兀鎏于将军府的所有人而言,算是不速之客,铁心竹让所有人都退下,余下屋顶这片空间给他二人说话。 院子里的人就只能远远望着屋顶,见那二人有说有笑,状似亲密,所有人都在心底暗叫一声:要坏事。 屋顶上,两人并排抱膝而坐,铁心竹的怀里抱着许久不见的女儿,夜荷很安静,只是伏在娘亲怀里,睁着黑亮亮的美瞳望着四周。 璎炎兀鎏好奇她为何还活着,她也不把他当外人,和盘托出,他听后,不觉苦笑,原来,迷恋上她的人,不止他和萧千策两个,对于萧千御的情深,他只能说那人太傻,然而,他自己何尝又不傻不痴呢。 明知她已做下选择,但他却仍然放不下。 “阿竹。” “干嘛?” “大金的后位,我为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璎炎兀鎏眼里满是执着,仿佛他眼前的人儿就是他的皇后。 “阿鎏,你这是何苦。”明明知道她不会再回大金的。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御哥哥,我不懂什么叫成人之美,我只知道我喜欢的就决不放手。” 他,还是那样的霸道。 铁心竹眉心微拢,一声叹息既浅又轻:“对不起,我不是你的胭脂,我是铁心竹,我对喜欢的人也决不放手。” “即便他有了别的女人,你也这般守着他不放。”他试问。 “是的,他是帝王,三宫六院不可避免。”从她答应做他的皇后之时,她就有所觉悟,没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她亦不例外,但她既然选择和他一起走这条帝王路,她就必须面对现实。“他对别的女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看他对我的好。” “死心眼的傻子!”他忍不住咒骂。 “看不开的呆子!”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是因为情痴,所以才会相互吸引着对方,纠缠不休。 “原来,我让你这么惶惶不安。” 一声温润止,一青衣男子在铁心竹的左侧坐下,长臂一揽,将她收入臂圈,向另一个男人宣誓他对她的所有权。 铁心竹睨一眼萧千策,这家伙,动作还真快,他怕失去她呵,她窝心的靠向他的肩窝。因为爱他,所以她才会惶恐。 两人的举动引来璎炎兀鎏的嗤鼻之声。 “来喝喜酒?还是来抢亲?”萧千策笑问。 “带女儿来求医,顺便喝杯喜酒,只要新娘肯点头,你这个皇帝的亲我也敢抢。”璎炎兀鎏回道,其中孰重孰轻,哪句真心哪句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求医?夜荷怎么了?”铁心竹坐直身子,抱起夜荷左看右看,怎么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你不觉得荷儿一直很安静吗?”璎炎兀鎏道。 “不对吗?女儿家文静些不好吗?”铁心竹可不希望女儿像她这样。 “初夏已经会说话了吧,可是荷儿,还从未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爹都不会叫。 “不可能,生下来时哭得那么响亮,不该是个哑巴,我记得夜荷也会咿咿呀呀的发声,没道理不会说话。”萧千策将夜荷抱过来,试着哄她叫一声娘来听听,夜荷会眉开眼笑的拍手,却就是不发声。 “铁争为荷儿检查过,说她一切正常,所以无从下手。”璎炎兀鎏道。 “怎么办?”铁心竹见荷儿这样,不觉想哭,她可怜的荷儿,怎么这么苦命。 “凤药还在宫中,他应该有办法。”萧千策道。 “我正是知道凤药在这里,才带夜荷来的。”女人他留不住,说什么他也不能再让留在身边的女儿受苦。 三人带着夜荷,深夜入宫,凤药也好说话,只开出一个条件,就是要大金的镇国之宝耀阳碧玉,璎炎兀鎏二话不说就允了,只要能医好女儿,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其实就算璎炎兀鎏不答应,凤药也会医治夜荷,毕竟她是他的小娘子嘛,他怎能让他未来的娘子受有口不能言的痛苦。 凤药答应三个月内,一定能让夜荷开口说话,于是璎炎兀鎏将夜荷留在宫中,并擅自决定留在尚京直到夜荷恢复,在此期间他便住在铁心竹的将军府,因为他是偷偷前来,不便张扬。 铁心竹也由着他,毕竟她的将军府还是很安全的,萧千策一听璎炎兀鎏要住将军府,哪还敢让铁心竹回府住,硬是要把人留在宫里。 过了子时,铁心竹因有孕在身,实在熬不住,在男人们讨论夜荷的情况时,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凤药见了,让萧千策把人抱到偏殿去睡,说怀孕的人受凉了麻烦,萧千策将人安顿好,才抽身,却被睡梦中的铁心竹抓住不让走,萧千策只得又在床沿坐下,可他和璎炎兀鎏有话要说,于是点了铁心竹的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有些话他并不想她听见。 “她又怀孕了?”璎炎兀鎏轻睨一眼萧千策,这个该死的混帐,居然又让她受苦。 “嗯,这次比上次反应要强烈许多。”萧千策淡淡而谈。 她没什么食欲,吃了就吐,才一个多月,人居然瘦了,老是头晕,体温也比一般孕妇还要高,她这样的情况他很担心,十个月她要怎样熬,他说干脆打掉这个孩子,可她死活不肯,说什么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不忍逆她的心意,又加上凤药拍着胸口保证,只要好好调养,母子一定平安,他才容她生这一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和那个女人的事?” “大婚当晚,我会告诉她。” “你倒聪明,那个时候米已成炊,她就算想反悔不嫁都来不及。” “她不会后悔。”他了解她,她认定要做的事从不会后悔,她刚刚在屋顶上说过,即便他有三宫六院,她也会待在他身边。 萧千策抬手抚上她纯洁无暇的睡颜,嘴角抿出一抹笑意,他绝对不会让她受那样的委屈。 璎炎兀鎏长吁一口气,他受不了他们两人那种只能看见对方的表情。 “竹瑶说,她姐姐竹潇会用音律迷惑人心,所以你那晚才会迷失心智。” “谢了,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更有底。” “你修书把这件事告诉我,就不怕我在她面前说你的不是?” “一封书信便可知你是否真心喜欢她,你若爱她,决不会看着她伤心,当然不会告诉她,你若告诉她,便说明你自私,为了得到她不惜枉顾她的心伤,这样的你,也不配和我争。”萧千策施施而言。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卑鄙。”璎炎兀鎏没好气道,该死的萧千策,只用一封书信便将他制住,让他有口难开。 “谢谢夸奖。”萧千策话音稍顿又扬言道:“我承认,你很爱这个傻子,只可惜,除非我死,否者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 “那你什么时候死?”璎炎兀鎏问道,他会期盼那一天快点来临。 “我会努力活的比你长。”萧千策笑道。 璎炎兀鎏啐一句,要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才不会帮这样的人。 “萧千策,你要记清楚,我璎炎兀鎏并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你们兄弟俩。”璎炎兀鎏撩下最后一句,沛然而去。 情场上何来胜败输赢,失了心的人,通通都是输家。 ------------ 第一一四章 大婚(下) 大婚当日,熙贞帝骑白马亲临将军府迎亲,前方禁卫军开道,二十四人抬着金红凤轿紧随其后,七十二对宫娥迤逦尾随,执尘、掌灯、提香炉、撒花,皆是对对双双。然后又是威武护卫的军队。 天家婚礼自是不同凡响,所到之处,皆飞花一片、喜锣乐鼓喧天,百姓争先挤近前,一睹天家风采。 新嫁娘早被冰人扶至凤阶之上,就等新郎来迎,新娘因所穿金色的凤霞,所以并未有大红喜帕盖头,而是凤冠上垂下一帘珍珠,遮去绝色之颜。 所隔数丈,萧千策便看见将军府大门台阶上她的新娘,一个纵马上前,却不料被一帮武将拦住。 “皇上恕罪,想迎娶皇后,请先过了臣等这关。”武将们躬身后摆开架势,想娶他们的将军大人,势必先过五关斩六将。 同样一身金色龙翔穿在身的萧千策朗笑一声,好哇,连皇帝他们也敢为难,被他知道是谁的主意,非罚他一年俸禄不可。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呢?那便是随云,当初他和郡主成婚时被铁心竹好一顿折磨,立誓要讨教回来,于是此点子一经提出,众人纷纷呼应,说什么都不让皇帝那么便宜就抱得美人归,也不让将军嫁的那么洒脱随意。 萧千策一跃进入武将所布的阵中,步伐如斗转星移,一扫一挡身手矫健,一招一式中流露出傲人的风采,正是跨凤乘龙之日,自然是志得意满。 萧千策那是势在必得,而另一方的武将却只是走个形势,所以也没过多少招就认输让道,萧千策刚向前两步,又被随雨和随云拦住。 “就凭你俩小子,也敢挡朕的道。”萧千策春风得意的笑道。 随雨和随云相视一笑,齐声回道:“请皇上赐教。” 话音刚消,萧千策手中两道流光顿出,随雨和随云凌空后翻迅速躲过,接着随雨使出风从虎,随云一招云从龙,将萧千策夹在中间,前进不得。 不远处的女宾们纷纷笑言:“皇上可得快点破招,新娘可等不住了。”铁心竹在那里何止是等不及,她都想直接上去把随雨和随云扔了,奈何一帮女眷把她拽住,又加上那么多人几千双眼睛瞧着,她要顾及皇家面子只得等着。 “皇上,误了今日吉时,那就还要等上三个月才有适合婚嫁的日子哦。”龙笑儿在一旁火上浇油。 萧千策被随雨和随云缠得紧,那二人功夫本就不错,所以一时半会儿萧千策也脱不开身,隆冬时节,皇帝额头居然起了一层薄汗,不是热的,而是急出来的。 忽然,萧千策使出一招流水游龙,抽身退出,眉目纠结,眼扫向随雨和随云身后,大叫不妙:“唉呀,红莲和珊娜好像快生了!” 随雨和随云同时回头,却看自家娘子挺着个大肚子站原地好好的,立马知道被皇帝蒙了,再想回身时已被萧千策点住穴脉动弹不得,两人暗道失策。 过了随雨和随云这关,半路又杀出铁心兰,道一句:“皇帝姐夫,得罪了。”然后提了拳头就上,铁心兰虽然还只是孩子的个头,身手却着实了得,一连几招居然迫使萧千策费心来拆招,比应付随雨和随云更加用心几分。 “好身手,比起你大姐当年的身手,有过之而无不及。”萧千策赞叹道。 “真的?”铁心兰才十三岁,毕竟还有孩子心性,一听人这么夸他,立马收了拳头跑到大姐面前炫耀去,直把萧千策丢原地不管了。 萧千策不觉莞尔,他们铁家的人啊,真个儿直性子。 还以为畅通无阻了,却不想苏南歌和殷子戚挡住了萧千策前进的道路。 “你们也要斗武?”皇帝挑眉,苏南歌倒是好身手,可殷子戚怎么看都不像有功夫底子的人,下盘偏虚。 “非也,义妹出嫁,做大哥的出来壮个声势而已。”殷子戚缓缓道来,一脸喜气洋洋,真像嫁自家妹子一般。 “大将军与我有知遇之恩,今日恩人出嫁,怎能缺了我。” 苏南歌说完,扬开一卷喜联,殷子戚亦然,斗完武,再斗文。 萧千策见殷子戚手中的对联,上书道:‘黄泉路边,忘川河上,奈何桥头,三生石上刻姻缘。’ “花满园时,明月夜下,金风浪里,龙凤帐内度春秋。”萧千策缓缓对吟,只这一联,稍懂文的人都觉皇帝这句太露骨,女眷们更是掩袖娇笑,好羞人哦。 铁心竹闻联不觉两腮娇红,要不是凤冠垂帘掩去秀颜,她堂堂大将军娇羞的模样被人瞧了去,岂不丢人,若细细想来,从什么时候起,她这样的‘粗人’竟然也会含羞带怯,奇迹呵。 苏南歌轻咳一声,抖抖手中的对联,萧千策抽眼细瞄,果真好联:‘三生缘,三世恋,鸾凤和鸣一夕间。’ “千秋债,万载还,鸳鸯比翼永缠绵。”萧千策边吟边在红绸上书写下墨宝,最后还提了横批:天上人间如影相伴。 此时,只余一片叫好声,皇帝不止武功卓绝,文采亦风流,如何不让人赞叹,也只有这般天之骄子的人才配得上那绝世无双的佳人。 铁心竹暗忖,她是哪世修来的福分,能和他定下三生之约,珠帘下的媚眼竟落下一滴胭脂泪。 过了武争文斗,却被那铁家上下六口人拦下,今日铁家的家主嫁人,没有长辈说教,他们这帮做小的只得越个职位,代替长辈训话。 听训是习俗,不过谁敢训皇上?然而他们铁家的人就敢,若是不能讨他们的欢心,管他是皇上还是王八,通通不让进铁家的门。 即便是万乘之尊的萧千策,此时也只能拱手作三个揖,望这帮人高抬贵手。 “皇帝大姐夫,做皇后应该俸禄很高吧,我姐不会打理,你交给我得了。”铁心菊小声道,萧千策只笑不言,这个他可做不了主,铁公鸡可是一毛不拔的,谁要敢打那个人的钱的主意,就得有被扒皮拆骨的觉悟。 乐正欢抱着女儿拉了萧千策到一旁说话,乐正欢悄悄将一本手掌大小的小册子塞到萧千策手里,附耳道:“今晚洞房,照册子上画的做就没问题。” “你是说就算她怀孕没过稳定期,今夜也能洞房。”这可比任何言语祝福更让萧千策欣喜,要知道洞房夜没翻云覆雨岂不很没乐趣。 “当然,你既然入了铁家的门,咱两就是连襟,这个小忙襟弟理应相帮,连兄若有需要,我这里还有一些‘颠鸾倒凤’的药,你要不?”乐正欢拿了个小瓷瓶,在萧千策面前晃一晃。 萧千策横了一眼乐正欢,那意思是‘瞧不起谁啊’,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快速将药收入怀中,偶尔来点情趣好像也不错呵。 “朕可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日之事。” “我办事你放心。”乐正欢说完没入人群。 铁心梅和璎炎荣光走上前,铁心梅先开口道:“皇帝大姐夫,我和荣儿没什么好送的,就祝愿大姐夫和我大姐如‘皓月下的双影雁,寒霜中的并头梅’,百年好合。” “他俩百年好合,我二哥怎么办?”璎炎荣光在一旁悄声嘀咕,被铁心梅狠狠踩了一脚才忙改口,跟着附和一些珠联璧合、永结同心之语。 “可别让我大姐太累。”铁心兰补充道。 “放心,不会让她再操劳的。”萧千策道。 “我是说晚上。”铁心兰没好气地道,看前些日子她大姐从宫里回来,哪天不是累得精疲力竭,他们晚上到底在做什么。 萧千策脑门淌汗,这个他办不到。 “对待我相公可得好点,别看她为人宽厚就欺负她,皇帝那些风流劲你可收着,若是负她,有你好看的。”韩嫣横眉竖目,一脸不爽。 “朕一定好好对待那个呆子,不过韩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朕给你撮合一桩良缘?” “可别,我可不想嫁。”韩嫣当即拒绝。 萧千策一笑,随她罢。 等萧千策步上凤阶,却不见铁心竹的身影,再顺着众人的眼光抬头向上看,只见他的新娘翘着二郎腿坐在将军府的正门横梁上,萧千策气不打一处来,她怀着身孕的人居然还敢上房揭瓦。 “皇上,大姐说,要皇上过了她这一关才肯嫁。”铁扇儿走上前一福身,轻缓道出一句。 “她要怎样?”萧千策问。 “大姐说,要皇上说出你们第一次相遇时,皇上对大姐说的第一句话。” 萧千策双手环胸,在玉阶上来回踱步,忽的停住,仰首道:“你很漂亮?” 铁心竹摇头。 “我喜欢你?” 新娘再摇头。 “你是呆子?” 铁心竹怒,这家伙,居然把那句给忘了,揭了一片瓦便往萧千策身上砸,气死她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不要嫁了啦。 就在铁心竹心灰意冷之时,却见下面的他展开双臂,道一句:“快跳下来。” 虽没有初次那时的焦虑,但温情迷人的嗓音,让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萧千策当然是飞身接住,暗恼这家伙居然玩这样的把戏上瘾。 “我还以为你忘了。”铁心竹喃喃道,窝在自己夫君怀里,感觉很好耶。 “虽然是十四年前的事,可我忘不了,即便四十年后或是更久,我也不会忘。” 经过一番折腾,萧千策总算是抱得美人归,怕他的玉人儿丢了,他都不肯松开她半分,所以干脆不坐凤轿,两人乘一匹马回宫。 路上,萧千策忍不住问铁心竹:“璎炎兀鎏呢?”他本以为那人一定会来捣乱的,害他调了十三个营的禁卫队一同前来。 铁心竹掩嘴偷笑:“被我捆在将军府后院的柴房里。” “捆紧了没?” “放心,我找阿欢要了软筋散,没个三日的功夫恢复不了。” 这两人,整个儿一对狗男女的典型。 “身为一国君王,居然如此丢人现眼。”一家临街的酒楼之上,靠窗的一桌,一位俊俏张狂的男子轻斥,男子身旁坐着一位温婉纤柔的美妇,美妇膝上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男孩的容貌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俊美,绝对是个可人的孩子。 “也不知是谁曾经也如此荒唐过,我记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美妇笑道,抱了儿子一阵香香。 “喂,说好不提以前的事,我那时是年少无知好不好。”张狂的男子狂态尽失,一脸无辜样。 美妇轻叱,那时的他二十有八,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年少无知。 “那现在呢?”美妇娇声问道。 “现在我眼里只有娘子,除了娘子容不下其他。”男人立即表明立场 “算你过关,今晚准你侍寝。”美妇娇笑连连。 “真的?”男人一听乐坏了,他就说不该带儿子一同出来,搞的每天要和儿子抢他的宝贝娘子,郁闷。 “耀阳,今晚自个儿睡,不许来搅和你爹的好事。”男人抱过儿子说教着,还叫来酒楼小二,命其准备一间上房。 随着天家喜驾离去,酒楼也是人去楼空…… ——————☆☆☆将军太勾魂☆☆☆—————— “皇帝哥哥,天涯何处无芳草,看开点呗。”璎炎荣光把盏敬璎炎兀鎏一杯。 璎炎兀鎏冷哼一声,将酒一口饮尽,才道:“我才不会在意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璎炎荣光和洪瑞景阳知他口是心非,随他说罢。 “我有女儿就够了。”酒可是好东西,他觉得头都有些晕了。 “夜荷以后也会嫁人……唔……”璎炎荣光话到一半便被景阳把他的嘴给捂上,小声道:“你还刺激他。” “谁敢娶我女儿,我要他的命。”璎炎兀鎏眼露凶光,醉后吐露的是心里话。 得,璎炎荣光翻白眼,他这侄女是别想嫁人了…… ——————☆☆☆将军太勾魂☆☆☆—————— 不说宫中喜筵如何之盛,只说那二人的洞房花烛,绝不止是红烛下那几度温柔。 萧千策极宠溺的看着怀里乏累得快睡去的人儿,不觉赞乐正欢秘授的房中术妙极,他本来还以为今晚只能看不能吃,却不料得偿所愿,岂不美哉。 可接下来的就不美了,有些事他必须得告诉她。 他亲吻她的小腹,唤道:“小红豆,不要睡,我有话对你说。”私底下,他极爱这样叫她。 “明日再说不好吗?我好累。”她翻了个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不能再拖了,我必须告诉你……”萧千策搂着铁心竹,将他和竹潇之间的事一一诉给她听。 夜真的好静。 天御宫的寝殿之外,候着几双宫娥,两队禁卫,前半夜,殿内还会传出一些羞人的声音,接近后半夜才算安静下来,可静了没多久,就听见屋内传来打斗,宫人慌忙在殿外禀问:“皇上,是否需要奴婢进来侍候?” 殿内没传出回话,只是一声巨响,一人连带宫门一同跌出寝殿,落在御阶之上。 禁卫连忙赶上前,众人定睛一瞧,当即腿软,只见他们的皇帝陛下,赤身露背,只抓了一件锦被遮住下面,狼狈至极,想想能将皇帝踢出洞房之人,除了皇后之外,不作它想。 “今晚的事要是走漏一点风声,你们自己提头来见朕。”萧千策撂下话,重新步回寝殿,他的皇后,看来不是一般的生气呢,他的腰差点折了,那家伙踹的可真狠,她不是叫累吗,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萧千策再次爬上床,坐在铁心竹的对面。 “我才不生气,我也不在意,你是皇帝,有的是风流的资本,你的风流帐无需向我备报。”铁心竹强作镇静,她才不想看见萧千策,所以下床取水喝,可是某人一路跌跌撞撞,不是不慎踢翻椅子,就是慌张的打翻水杯,她这样的状况全都落进萧千策的眼里,啧,真是逞强的家伙。 “口是心非。”萧千策欺近铁心竹的身,他今日要将她的外壳一一剥落。 “我没有。”铁心竹狡辩。 “你有。” “没有。” “你有。” “没有。” …… “你没有。”他话语陡转。 “我有。”她毫不犹豫接口,不出意外的落入他的陷阱。 发觉自己上当,铁心竹更是恼怒,于是扬手就是一巴掌,生生打在嬉皮笑脸之人的脸上,好清脆的声响。 “我生气,我在意,你满意了吧。”她嘶吼。 “看你这般吃醋的样子,我的确很满意。”他依旧温笑,他最满意的是她居然学会了女人的打人方式,那一耳光搧的可贼帅气。 “萧千策,你很过分,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你却告诉我你和别的女人的云雨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铁心竹嚎啕大哭,她从未这样委屈过,这是她期盼幻想了多久的新婚夜,他怎能这样残忍。 “你不是说过你能容我有别的女人么。”他笑问。 “说大话很容易嘛。”她捶胸顿足,捶他的胸顿他的足。 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他三宫六院,可以忍他抱别的女人,但真正事情发生了,她却不能像他那样大度,他能宽容她的一夜风流,但她却做不到对他无意出轨的谅解。 他将她紧紧抱住,任她拳脚相向。 “刚刚说的并不是事实,事实上我并没有抱那个女人。”他刻意引发她去听他的话。 “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两人都一丝不挂的坦诚相待了,还敢说什么都没做过。 “我那天若真碰了那女人,身上会留下欢爱后的痕迹,但我早上醒来时什么都没有,虽然床上有落红,可我的身体上却没沾半点血迹,难道不可疑吗?” “你的意思是说那一切都是个陷阱?”她也不傻,止了眼泪揣测道。 “的确如此。”见她不再动手动脚,他差点泪流满面,他浑身都好疼,那人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可干嘛非得今晚说。”不知道今天对她很重要吗? “因为我也很害怕,我怕失去你,你不知道,那天我醒来时,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惶恐。”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也有令他恐惧的事物。“我终日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心竹,你会原谅我呵。”开玩笑,到手的老婆,跑了多可惜,他当然要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说。 铁心竹着实拿他没辙,斜一眼低声下气的人,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这么容易的相信他,于是板着脸沉声道:“再有下次,我一定废了你。” 听到她这样的言语,他便知道她是不会追究了,于是大了胆子小声替自己申辩:“我还不是因为想你念你至极,才会中了魅术,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萧千策,你的脸在哪儿?”某人恼喝,明明他自己犯了错,还推在她身上。 “在这儿呢。”他厚着脸皮吻上气呼呼的美人。 “不准碰我。”她推拒,她的气还没消。 不碰,凭什么,她现在是他的皇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碰。 “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辜负这良辰美景。”他们的洞房,还没结束呢。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欲拒还迎,反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那些阴谋诡计,他们通通抛在脑后,天大的事,也等过了洞房花烛夜再说。于是二人在寝宫内整整纠缠了七天,最后铁心竹实在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后是不计其数的‘侵犯’,所以铁了心再次将粘人的皇帝夫君踹下床,踢出宫,要不某人肯定还在床上赖着不走。 就他俩这样‘情比金坚’,只怕某些人也只是枉费心机空费力,一切权力欲望只如同雪消春水一场空。 ------------ 第一一五章 御驾亲征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千策虽然离暴君还差十万八千里远,但这个总是露着温雅淡笑的君王,对异己也不多留,该贬的贬,该调的调,实在揪不出错的官员,就来个明升暗贬,比如尚京城内把守城门的正五品骑都尉他就给人封到翰林院去做正三品的大学士,官阶是高了,可权利却变小了,不可同等而语。 皇帝这么做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消减韩墨在朝中的势力,若韩墨是个佞臣贪官倒还好办,直接问罪下狱就行,可偏偏韩墨为相十余载,是三朝元老,而且为官风评一直很好,受百姓敬仰,是百官之典范,而且素有‘谦谦君子’的美誉,所以萧千策一时也动不了韩墨,只得拿他下面的爪牙开刀。 可韩墨也并非省油的灯,皇帝的心思他岂能不知道,于是乎选择以退为进。 御翰一零六年大寒之日,前去南方剿灭海寇的御翰大军传回噩耗,言左卫神策大将军韩修战死,韩墨闻此噩耗当即晕倒在朝堂之上,醒来后以‘悲痛’为由,奏请熙贞帝准其在家修养三个月,皇帝念其丧子,对韩家自有抚恤。 这一日又恰逢大雪,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纯良百姓只道是天怜此为国尽忠的勇士,可怜堂堂一个将军死后还葬身鱼腹,连个尸体都没打捞到,也同情韩相丧此独子,总之,韩家成了御翰的忠义之门。 清晨,铁心竹醒来时,身侧的床榻已是一片冰凉,她已习惯每日在他温暖的怀中清醒,接受他宠溺的早安之吻,而今日,他却不见了踪影。 “皇上人呢?”起身梳洗的铁心竹问身侧的宫人。 “皇上不要奴婢们跟着,只说在御花园走走。”宫人回禀道,本来应该有很多敬语尊称,可铁心竹嫌麻烦,想想如果在战场上,士兵每报告一件事前面都要加一连串的敬语,那得多耽误事,所以她便规定宫人回话时像‘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种罗嗦的言语通通去掉,直接说正事儿。 铁心竹听后忙扯了一件雪白的狐毛大氅披在身上,等不及梳头,直接垂散着一头青丝便出去寻人,她知他昨夜睡的并不安稳,想来韩修的死让他很是头疼。 御花园内早已是银装素裹,道路被宫人清扫过,所以走路并不艰难,但这样阴冷的天气,路面又滑,皇后又有身孕,宫人哪里敢放她一人乱跑乱跳,铁心竹走到哪里,后面的宫人就跟到哪里,一大串人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越过蜿蜒的回廊,水榭长亭的尽头,一修身男子轩然而立,眼光看向已结冰的荷花池,那模样好孤独。 铁心竹忍不住步上前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笑道:“往日要早朝也不见你早起,今日不用早朝你却起这样早,作怪。” 今日因为韩相举丧,所以休朝一日,足见韩墨在朝中的影响。 萧千策双手握住铁心竹环在他腰间的柔荑,本来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散去阴霾,温笑作答:“心里不是滋味,睡不着。” “咦,谁敢欺负我家夫君,你说出来,我去收拾他。”铁心竹叫嚣道。 萧千策见铁心竹一脸要找人算账的模样不觉莞尔,他之所以难受,是因为身为帝王,大权在握,却要顾忌周全而不能为所欲为,这是何等憋屈。 他心里清楚韩修的死肯定有蹊跷,当初韩修带人追杀他和铁心竹,才使得他二人劳燕分飞,他饶不了韩修,可他还没动手,那人居然死了,不仅落了个好名声,还让他进退不得,他当然觉得憋得慌。 见萧千策不语,铁心竹接着道:“是不是韩墨?他娘的,咱们不忍不等了,我现在就去挑了那个王八蛋,管他什么慕家的势力,以后来一个我挑一个,来两个我挑一双,我还不信这个邪,你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我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还压不住他们?” 萧千策无可奈何一笑,看铁心竹在原地气的跳脚,直把那好动的人儿扯进怀里,抱起来坐在长亭边上。 他当然可以用强,然而敌在暗他在明,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真的不敢妄动,现在的他如履薄冰,再加上还要守护一个她,他更是小心翼翼,举步维艰,有了牵挂他更是不容许自己有任何一丝闪失,这样无形中给自己平添了过多的压力,能睡的安生才奇怪呢。 “好啊,一会儿咱两就去韩相府,你拿枪我举剑,把韩相府荡平,解气。”萧千策也是郁闷坏了,所以顺着铁心竹的话发泄一番。 “我挑他个人仰马翻。” “我要刺他个千疮百孔。” “千刀万剐。” “挫骨扬灰。” 二人一番笑闹,萧千策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将铁心竹的长发执在掌中,凑到鼻端,轻嗅一番,这般举动也使得铁心竹心跳漏一拍,身体微僵。 这就是为什么他老爱碰她的原因,教了她无数次,她仍是这般生涩,好有趣。 “舒服些了么?”铁心竹抚上令她百看不厌的俊颜笑问。 “还没,若是某人肯施舍一个吻,也许会好一些。”他摆明了是扮猪吃老虎。 铁心竹没好气的斜睨一眼没脸没皮的人,舔了舔唇,捧起某人的脑袋,咬了上去,话说自从她咬上瘾后,一天不咬个七八遍就觉得难受。 一旁的宫人们见状羞红了颊,纷纷退了下去,那二人在一起的时,根本就插不下第三人。 这世间若无争斗,只像他俩现在这般安宁该有多好,然而,两相厮守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他俩大婚才过了一个月,御翰的西南边庭传来战事,苗疆之王伊礼丹亲率二十万苗兵入侵御翰,苗疆多奇人异士,御翰守将措不及防,连连失利,西南边庭十万火急向朝廷请求援兵。 “该死,真他娘亲的该死。”铁心竹脚下步伐疾走如飞,嘴里不住地咒骂,该死的萧千策,这样大的事居然瞒着她。 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怀有身孕,要不然她便可以上战场,哪里还轮到他御驾亲征。 贤士阁乃是皇帝和大臣们私下商议国事的地方,今日萧千策招来亲信近臣,在贤士阁商议出征之事,不论是前方的军备还是他离开后朝中的局势,他都得做好安排。 正商议着,内侍突然进殿,慌慌张张的禀报:“皇上,皇后娘娘一路撂倒看守的侍卫,快闯进殿……” 话语未完,铁心竹已经举步踏进贤士阁,见了皇上铁心竹先施君臣之礼,然后开口禀道:“皇上,怎么说我也是御翰第一将军,要出兵西南苗疆,请准臣一同前去。”即便不上战场杀敌,只要让她待在他身边就好。 “不行。”萧千策断然拒绝,语气是一点商酌的余地都不留,手一挥,大臣们知趣的纷纷退出贤士阁,在殿外候着。 一时间,贤士阁里只剩那二人,没了外人在,铁心竹也不再顾忌,使起了小性子:“带我一起去啦。” “这一次,没得商量。”他也不愿和她分开,可西南的地势以山路居多,天险之地比比皆是,凤药说她这次怀孕并不理想,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他不能带她一同前去。 “那为何非要御驾亲征,御翰就没有可调用的将军了吗?”她质问。 “我登上这皇位并未有半点功绩,若要通过政绩让世人臣服,就必须耗费好几年的时间,可我等不了这么久,在战场上立威是最快的方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在短时间内巩固政权。”他不指望她能明白,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带她一同前去。 “那你尽快回来。”谈到国家大事,她没有无理取闹的资本,只能退而求其次,可忽然又想到上战场的人不能让他分心于是又慌忙改口道:“别急着回来,万事安全第一,什么时候回来无所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为何,他们在一起的甜蜜时间总那么短暂,是因为上苍太过嫉妒吗。 “你若是乖乖待在宫里,我就早点回来。”虽然他明知她不会循规蹈矩,但他仍然以利诱之,希望她能安分守己。 萧千策抱住令他放不下的人儿,吻上她的红唇,不让她再说下去,她轻柔的敲打他的肩膀,他居然老用这样的方式堵她的嘴。 她总是能令他疯狂,不能自已,他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他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一刻也不想。 情不由己,他竟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别,这里不是寝宫。”铁心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外面还有大臣在,他怎么可以在此胡来。 “小红豆,别拒绝我,我要你。”他将她抱起来放置在宽大的椅榻上,温柔迷人的声线让她无从拒绝。 二人倒是在殿内享受鱼水之欢,只可怜那些文武大臣,在贤士阁外从正午站到天黑,皇帝没有命令,谁也不敢离开。 云雨之后,萧千策仍旧对她恋恋不放,手触碰到她的小腹时,才三个月的身孕那里依旧还很平坦,但这里,已经有他和她的孩子。 他情不自禁的印上一吻,动情道:“心竹,这个孩子不论男女,生下来就叫恩爱好不好?” “恩爱,萧恩爱……萧……恩……爱……”她反复轻吟,如获至宝,这个孩子叫恩爱,是他们相爱的见证。 她将他牢牢抓紧,舍不得放手,嘴上却说:“我会好好生下孩子,等你回来。” “我会平安归来,不会再让你失望。”他保证。 御翰一零七年,过完正月,熙贞帝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平定西南苗疆之乱。 ------------ 第一一六章 照面 千里姻缘一线牵,谁是谁的牵挂,谁又是谁的羁绊,缘分到时,劝君牢牢抓住,莫不要错过,也许错过这一次便就错过了这一世。 与其日后嗟叹缘浅福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留遗憾。 情海生波,居然连两岁的孩子也难以幸免。 别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其实夜荷比任何人都敏感,谁真心对她好,她能感觉的出来,她难得离开父亲的怀抱,突然被抱到陌生人身边,她也会仓皇不安,所以老是作怪,一点都不配合凤药的治疗,所以进展奇慢,一个多月过去了,夜荷倒是会开口说话,不过就一个字,见了谁都叫‘爹’。 凤药喂一勺苦药给夜荷,然后就见那漂亮的孩子小脸全都皱在一块儿,伸了小爪子抓凤药,那意思是她要喝甜汤。 凤药端了甜汤,舀一勺在夜荷粉嫩的小嘴边晃荡,每当夜荷把小嘴凑到勺子边,凤药便将勺子收回让那小家伙够不上,夜荷瞪着大圆眼,小嘴一张一合就是不发声。 “小娘子,叫一声相公来听听,叫相公就给你甜汤喝。”凤药一面拿甜汤诱惑一面哄着。 夜荷只管拿爪子抓,口水都快掉地上了,其实不是夜荷不会说话,而是她爱作怪不爱说话,可甜丝丝的甜汤她又好喜欢,权衡之下小家伙不得不张口唤一句“爹”。 叫的好听是好听,可不对啊,哪有人见谁都叫爹的。 “叫相公。”某人已快抓狂。 “爹……” “相公。” “爹。” …… 夜荷就是和凤药杠上了,她每每见到凤药抓耳挠腮,她就觉得很有趣,她很爱看这个人上火的模样,所以爱作弄凤药,故意只说一个字气害他,这些道理她不懂,她只知道她一叫‘爹’,那个好看的人儿就会皱眉、瞪眼、吸气、叹气,真真好有趣哦。 凤药一上火,端起甜汤就往口里灌,这下夜荷急了,他要喝完了她还喝啥。垮着小脸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往凤药身上蹭,那意思是她要喝了啦。 凤药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故意将最后一勺甜汤在夜荷眼前晃过,嘿嘿笑道:“想要就自己来取。” 说完凤药便把最后一口甜汤含嘴里,再将唇凑到夜荷眼前,小家伙,该怎么办不用他教了吧,某人凤目弯弯,他便是那钓鱼的人,只等这小游鱼前来咬钩。 夜荷哪里会顾忌,她只知道那人的口中有她想喝的东西,于是坐在桌上的小身子跪着爬上前,两只爪子抓住凤药的脑袋,小嘴便凑了上去,吧唧吧唧卖力的吮吸回来,小舌头时不时还舔舔,意犹未尽…… 凤药心里正乐开了花,他的小娘子好香香,突然一声‘皇后驾到’,凤药忙将嘴移开,哪知太心急一口气没吞吐好,呛了一鼻子水,等铁心竹进屋时,就只看见凤药一脸狼狈的猛咳,而夜荷在桌子上手舞足蹈,好开心呵。 “呵呵,你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老被我家荷儿欺负,我带夜荷去御花园玩,晚上再送回来。”铁心竹抱了夜荷,扔下凤药便往御花园而去,宫人怕她累着想要接过孩子来抱却被铁心竹委婉拒绝,她也抱不了几次,趁荷儿在身边时不多抱抱怎么成。 萧千策才走三日,铁心竹便觉得度日如年,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没有他相伴她也觉得孤单,恰好随雨和随云也随萧千策一同出征,留下刚刚生下孩子还在坐月子的红莲和珊娜,于是铁心竹让人把二人连同孩子全都接进宫,宫内自有宫人侍候周到,而且大家也能相互照应,即便夫君不在,也不会寂寞。 今日是立春以来天气最好的日子,风和日丽,加之春花烂漫,众女同约在御花园赏春游乐,就连铁家那一帮女子都一同进了宫,铁心梅也有身孕,所以暂时不回燕郡,想等生下孩子后再回去,这下可苦了璎炎荣光,只得燕郡和尚京两头跑。 等铁心竹带夜荷赶到御花园时,一处暖阁内好热闹。 龙笑儿和铁扇儿一人抱着一个男婴在哪里逗弄,一个是随雨的儿子,一个是随云的儿子,这两男孩儿的名字,可有意思,人家父母都是愁孩子的名字,偏这两孩子的父母愁得是孩子的姓。 随云和随雨都是孤儿,根本不知自己姓什么,以前也不在乎,可如今有了儿子,总不能儿子也没姓吧,于是随云干脆跟了娘子姓赫连,生的儿子就叫赫连纯,以此纪念他们之间的纯爱;而随雨和红莲就更好玩,两人都是无姓之人,于是把百家姓做成阄来抓,结果抓来抓去都不满意,最后随雨抓毛了,本来内敛之人却拍案而起,说‘反正都是炎黄子孙,姓轩辕’,结果孩子就叫轩辕启,启又有开始之意,表示从孩子这代起,他家的人就姓轩辕。 铁心菊一看两人这般喜爱孩子,于是打趣道:“喜欢就自己嫁人生去,老抱着别人的孩子做什么。”这一说令龙笑儿和铁扇儿顿觉好羞人,赶忙松了孩子不敢再抱。 孩子少,女人多,自然要抢着抱,结果一场赏春游变成抢孩子的游戏,等众人玩的差不多稍事安静时,铁心竹才发现少了个人,于是问道:“韩嫣呢?怎么不见她来。” “韩家出了这样的事,嫣姐回去照看韩相,她现在毕竟是韩墨唯一的女儿,应该侍候在侧。”铁心菊回道。 原来是这样,若不是铁心菊说起,铁心竹早忘了韩嫣是韩家的人,难办啊,韩家是一定要铲除的,到时候韩嫣肯定会伤心。 不提几个女人话家常,单说初夏带了乐正馨和夜荷在花园里玩,初夏摘了几朵花给一直牵着他衣角的乐正馨,只把个小女孩儿逗得嬉笑连连,初夏再看一旁夜荷,觉得她好安静,那么漂亮的人儿怎么不笑呢,于是把花递到夜荷面前,说道:“我娘说我该教叫你姐姐,我把花花给姐姐,姐姐笑笑。” 夜荷瞅一眼乐呵呵的初夏,一爪子拍到初夏脸上,小蹄子还踹上初夏的屁股,骂骂咧咧一句:“傻子,娘亲是我的,不许和我抢。” 夜荷为什么会说话,她本就不是哑巴,是璎炎兀鎏告诉她,想要见娘就暂时不许说话,她才在大人面前不作声,可是面对初夏,小孩子都有嫉妒心理,她气他占了她的娘,当然看初夏不顺眼。 看着初夏两眼开始泛光,夜荷先一步大哭出声,铁心竹闻声立马去花园中一看究竟,夜荷见娘亲来了,指着初夏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哭诉道:“他……他……打我……” 铁心竹抱起夜荷安抚着,初夏一见慌了,忙抓住娘亲的裙摆委屈的辩解:“我没有。” “夏儿,做错了还不承认。”铁心竹轻喝。 “我真的没有打姐姐。”初夏急得快哭了,而夜荷却独霸着娘亲的怀抱,好舒心。 铁心竹忽然想到,刚刚夜荷居然开口说话,一时激动就没去搭理初夏的哭诉,对夜荷道:“荷儿,叫一声娘。” “娘。”夜荷乖顺的叫道。 这一句‘娘’让铁心竹好激动,她的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还叫她娘,她能不高兴吗,于是匆忙要出宫回将军府,她想把这事早点告诉璎炎兀鎏,却不知这是父女俩下好的套,等着她上当呢。 初夏见娘亲都不理他,于是也扯开嗓子大哭,铁心竹闻声眉头一皱,不得已走回来,再抱起初夏,这娃才止了哭声。 宫人一看忙说使不得,俩孩子加一块也挺沉的,她怀孕的身子吃不消。 铁心竹却笑言这不算什么,想她的武器霸王枪能有五个初夏这么重,她不也照样玩的转。 正往宫外走时,却见两位宫人神色慌张,看样子很急,她们所走的方向也是出宫的方向,铁心竹把那二人拦下,询问她们出了何事。 两位宫婢慌张跪下,却不敢开口,这事皇上交待过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说出来她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竹潇刻意隐瞒了她怀孕的事,直到今日她在园中滑了一跤,幸好有功夫底子在,摔的不重,却动了胎气,疼得冷汗直冒,这才让宫婢察觉出不对劲,扶她回宫时碰到她的小腹,那里明显凸出,才想到她怀孕了,可皇上不在宫中,负责此事的随雨大人也出征去了,她们一时没辙,想到宣太医就会惊动皇后,所以只好偷偷出宫请宫外的大夫。 “为什么不回话?难道要让本宫叫领事房去查?”铁心竹越加疑惑,居然有人敢不回她的话,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虽说竹潇是被软禁,可皇上没表态,竹潇也算她们的主子,更何况她们以为竹潇怀的是龙子,更不敢怠慢,加上竹潇平时为人也很低调,对她们也算好,所以两位宫人实在没辙之下,一位胆子稍大点的宫婢颤悠悠的回禀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是储秀宫的夏……夏姑娘动了胎气,奴婢正想出宫请医师。” “是那个夏竹潇?”铁心竹问,心里却隐隐作痛,策明明说过没有碰她,她为何会怀有身孕?难道他说谎骗了她。 “是……是的。”宫婢听皇后冷厉的言语更加惶恐。 “宣太医。”铁心竹沉声下令,将夜荷和初夏抱给铁心菊和铁扇儿,让她们先回将军府,说她料理完宫中之事再回府。 铁心梅知道她大姐心地纯良,怕她吃亏,所以也要跟去看看,而且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样专情的皇帝姐夫,居然会在宫里藏了个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怀了身孕。 “大姐,皇上对你说过此事吗?”铁心梅此时连姐夫都不愿叫,直接叫那人皇上。 “说过。”铁心竹回道,她知道宫里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只是她不知道那女人也有身孕而已。 一向冷清的储秀宫一时间变得热闹,宫婢忙进忙出,太医一番施为才退出殿内,向皇后复命:“这位姑娘情况已经稳定,可身子有些虚,需要仔细调养才行。” “退下吧。”铁心竹实在没心情说别的,简单几个字便将太医打发。几位太医心里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儿,宫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怀孕的女人,想来也是皇帝的‘风流孕事’,再加上皇后脸色铁青,更加不用猜。 几位太医刚要退下,铁心竹留下一位年纪最大的太医,问道:“能知道她有几个月的身孕吗?” “回皇后娘娘,已经有五个多月。”老太医如实回禀。 “知道了,下去吧。”铁心竹话音都有些颤,五个多月前,正好是策和她相遇的时间。 太医退下不久,内殿便传出碗砸在地上的声音,铁心竹闻声后立即走进内殿,询问宫婢:“怎么回事?” “夏姑娘她不喝药。”宫人回禀。 “再去煎一碗来。”铁心竹一见那和竹瑶有着一样容貌的女子,见她面色苍白,也不禁心疼。 不一会儿,宫人将药呈上,铁心竹端在手中吹两下,舀一勺再吹两下才递到竹潇嘴边,然而竹潇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喝药。 无奈之下,铁心竹说道:“我也是有身孕的人,这不是打胎药。”说完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又道:“真想保住孩子,就乖乖把药喝了。” 这一次,铁心竹递到竹潇嘴边的药,她才慢慢饮下,喝完药,铁心竹替她拭了嘴角才强颜笑道:“以前我身子不好时,竹瑶也是这般喂我喝药的。” 竹潇一听,一双好看的星眸含泪,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呃,铁心竹郁闷,她就说她不会安慰人吧,不管她说什么,总会把人说哭,她这张笨嘴。 “你别哭啊,怀孕的人心情最重要,你安心养胎,我绝对会保你母子平安。”铁心竹心里也难受,可她也看不得别人受委屈,这皇宫之中竹潇势单力薄,当然会惶恐不安,不相信任何人也很正常。 铁心竹又安抚了几句才出了内殿,走之前吩咐宫人好生侍候,不可有半点差池。 趁铁心竹和宫人说话的功夫,铁心梅悄悄对竹潇说道:“我俩见过,我很感谢你当初救我脱离危难,可是我还是要警告你,我大姐为人纯厚,你最好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会让你得不偿失。” 说完铁心梅陪同大姐回天御寝宫,铁心竹觉得有些疲累,回宫后便上床休息,还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他。 铁心竹这一觉便睡到半夜,梦醒时,她想翻个身,却发觉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而且所靠的怀抱很熟悉,她猛地睁眼,看清楚抱着她的人是谁时,一脚将人踹下床。 只听‘咚’的一声,男人掉下床。 “阿鎏,你半夜跑我寝宫做啥?”铁心竹恼怒,他简直无法无天,这里是御翰的皇宫不是大金的。 璎炎兀鎏从地上爬起来,嬉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难过,没想到力气这样大。” 说完,重新去床上将人一把捞入怀,铁心竹也不挣扎,靠在他怀里,无力道:“阿鎏,你别乱动,让我靠会儿,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相信策,可我还是难受。” “你选我不就没这些烦恼了。” “阿鎏,你再这样连朋友都没得做。” “别,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今日犯了大错。” “我怎么错了。”铁心竹忙问。 “你不该宣太医,还一宣就宣了好几个,你是惟恐天下不知是不是,有心人肯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璎炎兀鎏一一道来,她也许行军打仗厉害,可说到政事,她的确还欠火候。 “那我该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她利落的接口。 璎炎兀鎏哼笑,也就说到与打仗有关的东西,她反应才会这么快。 ------------ 第一一七章 流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有人刻意煽风点火,世上多的是兢兢业业捕风捉影的人,于是一介民女怀有龙种之事很快传了开来,不止是朝中大臣,连带黎民百姓也在茶余饭后乐谈此事,自古帝王有几个专情,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本是常事,只不过此时皇帝不在京中,那么怎样处置这个民女就听凭皇后做主,一时间矛头全都指向铁心竹,让她倍感压力,就是以前面对千军万马也没这么窝火过。 给夏竹潇诰封,铁心竹自认自己做不到,女人善妒,她亦不例外,何况她明知是个陷阱又怎么会自投罗网,可千万双眼睛都盯着她在看,最后她只能施缓兵之计,放出话说等皇帝回宫后再行定夺,这才压下众议。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至从皇帝大婚之后,御翰先是逢雪灾,再遭遇春旱,进入盛夏,御翰进入多灾期,南方水患连连,北方干旱,这样一来流民四起,连尚京城内都有不少逃荒的民众。 天降不详,民间不知何时起出了这样的流言:‘龙非龙,真龙皇子是杂种,凤非凤,妖娆国母是娼妇,国不国,万里江山快易主,上苍怜,天降祸端醒人目’。 这样的言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一传十,十传百,竟闹的满城风雨。 市井茶坊、酒楼是流言散布的最佳之地。 “听说了没,现在的皇长子根本不是当今圣上的种。” “那是谁的?” “天知道,你想想,一个女人女扮男装混在一群男人堆里七八年能不出点事儿?也不知是和哪个男人生的野种赖到咱万岁爷头上。” “喂,这种事可别乱说,会被杀头的。” “他奶奶的,御翰的江山都快不姓萧了,我还怕砍头?” 一桌四个人窃窃私语,自以为声音细小,可练武之人听力奇好,这一切都听在隔桌之人的耳里。 一旁的桌上,所坐之人乃是铁心竹、苏南歌和殷子戚,铁心竹身后还站了两个家丁模样的护卫,皆是高大威武且面无表情,若非有呼吸,要不定让人以为是两尊蜡像。 萧千策知道铁心竹为人好动,决不会老实待在宫里,所以临走前调了暗皇之中的护卫高手冰魂和雪魄,命其在铁心竹出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 两个护卫听闻有人对主子不敬,同时剑出鞘半截。 “收回去。”铁心竹闻剑出鞘时那冰冷的声音,低声喝止那二人的莽撞。 冰魂和雪魄依命,收了剑锋,默然站立。 “苏相大人,你让本宫百忙之中出宫,就是为了听这些闲言碎语?”铁心竹对一旁的苏南歌质问,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御翰是她这个半吊子的皇后监国,一堆杂事她理都理不过来,哪有心情听别人嚼舌。 得了吧,苏南歌丢了一记白眼给铁心竹,她那也叫处理政事?还不是搅和的一团乱之后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这样的流言你就一点不在意?”苏南歌没好气地道。 “我很忙,哪有时间在意这点破事儿。”何况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她在意啥。 苏南歌闻言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那也叫忙,对,忙着添乱,试问朝廷派往南方的赈灾物资,哪有送小豆子的,人南方发大水,小豆子被水一泡,不就全成豆芽菜了,还好苏南歌发现的及时,命人给换成了大米。 事后问皇后这怎么回事,铁心竹理由有二:其一,她个人觉得小豆子比大米好吃;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小豆子比大米便宜。 说到此处,绝不是铁心竹铁公鸡的毛病又犯了,而是她眼见着国库一日减一截,在这样下去,迟早见底,她能不慌吗?当然是能省则省。 “贤妹,我觉得这流言还是能止则止,以防小人得势。”殷子戚是斯文人,说话时的语气软软浅浅,以商人的敏感他也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刻意在造谣,他不管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但牵扯到他的恩人,就是不行。 “怎么止?我总不能下令严禁谈论此事吧,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娘的,我就讨厌别人玩阴的,有种他就来找我单挑,看我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铁心竹越说越气,不知不觉间内力集中在掌上,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只听‘喀吧’一声,桌子散了架。 苏南歌端着从桌上抢下来的菜盘子,脑门淌汗,原来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却束手无策,看样子她是憋坏了,要不也没这样的破坏力。 殷子戚没苏南歌的身手,桌子塌时他只来得及抓住他的筷子,现在桌子垮了,他手里的筷子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得叫来小二,赔了不少银子,叫人重新收拾一张桌子来,小二一见客人给了那么多的银子,抬桌子来时讨喜道:“客官甭客气,随便砸。”只要他们肯赔,砸多少都成。 重整杯盏,苏南歌道:“也不是没办法,虽然不能完全止住谣言,但却能缓解现在你所处的劣势。” “说来听听。”铁心竹说话间偷偷摸摸的端起酒杯,正要往口里灌,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酒杯已不见了踪影。 “主子吩咐过,不许娘娘饮酒。”冰魂仍旧不点丝毫表情的回禀,而雪魄把夺下的酒杯搓成了灰。 他娘的,这两人盯的可真紧,谁要是这二人的娘子才倒了八辈子的霉,都怪凤药,对策说她这胎不太稳,不能喝酒,苍天啊!大地啊!人生四件大事:吃喝拉撒,连排行第二的喝都不让了,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铁心竹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却喃喃解释着:“手误,手误。” 冰魂也不管铁心竹说些什么,对苏南歌和殷子戚道一句‘抱歉’,然后叫来小二把酒给撤了。 铁心竹一听立马跳八丈高,太过分了,连酒香都不让闻,一转身,正要和二人理论,冰魂和雪魄却一人举起一块小木牌子,铁心竹一见木牌上自己亲手刻下的‘恩’和‘爱’字,立即什么脾气都没了,为了肚子里的恩爱,她忍。 人都有不能自制的时候,她也不例外,这时就需要有人来提醒她,所以她做了两个木牌子,交给二人,要他们在她克制不住时用来提醒她。 铁心竹乖乖坐回去,听那苏南歌说他的计策,说完,殷子戚连声说好,还保证让他们不用担心钱粮的问题,交给他就行。 “大哥,这本该是朝廷的责任,却要让你破费,这钱就当朝廷向你借的,等国库充裕之时,定连本带利的偿还。”铁心竹说完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下一张契约,言明朝廷所借钱粮各项事宜,最后还按下自己的手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没打算要朝廷还这个钱。”殷子戚回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大哥请收下,更何况,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也许以后还有麻烦大哥的时候。”铁心竹欣然笑道。 殷子戚知道她铁了心要做的事没人拦的了,于是只得收下借条,三人又边吃边论了些国事,才各自散去。 回宫的路上,铁心竹吩咐冰魂和雪魄:“给我查国库里银钱的去向?”雪魄领命,向暗皇中的寻风堂传下话,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内便会有答复。 御翰国库表面看来充实,却不料这一次接连的灾害,又加上西南的远征军消耗巨大,这才发现国库有所亏空,国库内实际的银钱和记录在册的银钱一核对,差了十万八千里远,那些钱去了哪里?她得弄个明白。 次日,尚京城郊搭建起安置流民的简易居所,当日便开始接受逃荒者,并每日施粮散药,不止尚京,御翰国内凡是受灾之地,朝廷都派下官员带兵前去赈灾,救灾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灾区,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当今皇后颁布的旨意,一时间,百姓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皇后,流言虽然还存在,但也有人会站出来替皇后说好话,情况倒改观了不少。 尚京西郊的流民集居地,常常会出现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妇,挺着个大肚子,还牵着个可爱乖巧的小男孩儿,一身粗衣布衫混迹在流民之中,先开始大伙儿很害怕美妇身后的两位家丁,那冷硬的面孔着实让人难以接近,稍微相处久了便可知那二人只是少言寡语,如果哪家需要人手抬木桩建房子,那二人定会前去帮忙,他们不去也不成,总不能让皇后抬木桩去吧,虽然铁心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谁敢让她去呀。 这位夫人整一个表里不一的典型,第一次来时大家便猜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虽然穿的平常,可她身后家丁壮丫环俏,对她都恭敬的很,大伙儿料定她不是什么粗鄙之人,而且这夫人又有着天人之貌,所以肯定她是高贵典雅之人。 哪知这夫人的言行举止完全叫人眼角脱窗下巴掉地,屠夫要宰牛给大家炖肉吃,不料第一刀没放好血,害得那牛到处乱撞,那位夫人好身手,夺下屠夫的刀使一招青龙斩,大伙儿只见一阵刀光忽闪,等那位夫人把刀递还给屠夫,众人在见那牛时,已经皮是皮,肉是肉,一块块切的好整齐。 就这一次,铁心竹还对举着木牌子的冰魂和雪魄笑言,等她不做皇后不做将军后,她也能当个屠夫混饭吃。 总之,她做斯文的活儿,什么刺绣、洗菜、做饭、晒花生等等她都会帮忙做的一团糟,可说到光出力气的活儿,她做的比五大三粗的男人还好,人家两个大男人才能抬动的东西,她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挑起来,一句话,粗人一个,然而大伙儿却很喜爱这个洒脱大方的夫人。 由于朝廷不可能一直救济下去,所以,她命人在西郊建了一些绣庄、采木厂和各种作坊,让这些人可以自力更生,在京城立足。这比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任何救济都要好,他们要的也只是一个安居乐业而已。 “夫人,今日又给咱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一位大娘打趣着,他们这里缺些什么劳作的工具,她都能帮忙解决。 “绣娘们要的绣线,照王大叔的图所做的新木工具,还有孙大娘的头疼药,李大姐要得布料……”铁扇儿帮铁心竹一一道来。 铁心竹为人不拘小节,很快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她觉得这里比在皇宫内还舒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没那么多的规矩,而且哪些生养过孩子的妇女教她一些养胎的土方子,还真令她舒服许多,初夏身上出小红斑,老年人便拿小扫帚在初夏出斑的地方挠,一会功夫就散了。 其实,铁心竹在这里待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长了不少见识,和一帮妇人们聊天时听说在自家男人的贴身衣服上绣驱鬼咒,能保佑上战场的男人平平安安,据说这样小鬼不敢勾魂,铁心竹一听立即说想学,几位妇人当然乐意教她了,细一问她,才知道她的男人上了战场,于是又纷纷劝她宽心,同是女人,看她怀着孩子又担心夫君,谁不同情呢。 铁心竹悄悄地把自己绣的东西拿出来给几个妇人参详,就见几个妇人全都皱眉。 “是不是很难看?”铁心竹小声地问。 哇,何止是难看,就没见过女人的绣工能有这么差的。 见她们不回话,铁心竹就知道答案了,正沮丧时,妇人们纷纷安慰她。 “不怕,难看才好,吓唬小鬼的东西,越难看越好。”李大姐劝慰道。 “真的?”铁心竹怀疑。 众妇女见她那可怜样,一致昧良心的点头说是真的,铁心竹这才高兴的把衣服收起来,打算回去就叫人送西南去,嘿嘿。 “我说夫人,你胆子也太大了点,怎么给自家夫君的里衣用明黄色的布料,被人知道了会犯事的。”张家娘子忽道,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该避忌,那是皇家专用的色调。 “这个……”铁心竹结舌。 “怕什么,反正穿里面也没人看得见。”王大娘咋呼道。 “是呀,是呀。”铁心竹赔笑附和。 众妇女说笑间,便闻人群涌动。 “怎么回事儿?”铁心竹问。 “哦,夫人你一般都是下午来,所以不知道,韩相家的千金韩嫣小姐每日上午都会来这里赠衣施药,也许今日有事耽搁,所以下午才来的。” “可不是,韩相为国操劳,儿子也为国尽忠,女儿心地善良,老天该保佑这韩家才对。” 铁心竹心道,韩嫣人很好那是不假,可韩修和韩墨她就不敢恭维了,韩修人面兽心,韩墨老奸巨猾,都不是好东西。 “喂,你们说今年御翰天降不详,会不会真是皇后带来的祸端?” “这事谁说的清啊。” “依我看呐,御翰的皇帝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能让咱老百姓安居乐业,我才不管下一任的皇帝是不是龙子。” “也是,我倒觉得若是夫人这样的好人做御翰的皇后,也不差呢。” 对几位妇女的言语,铁心竹只笑不插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气好还是该乐好,不过,她终于明白‘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这句话确实有理。 眼看天色将晚,铁心竹正要起身回宫,却听见外间有人叫嚷,说有一大队官兵朝流民聚集地而来,铁心竹闻言出来一瞧,只见官道远处扬起滚滚尘土,好像是一队骑兵,稍微近时,铁心竹才看清楚是孟星痕,可这人现在应该在贺南,就算回京也该走北门,怎么会走西门? “孟将军,请留步。”铁心竹高声唤道,然后驱步迎上前。 孟星痕闻声勒止马步,循声望去,看见粗衣的铁心竹,先是一愣,然后立即翻身下马,奔到铁心竹面前就地跪下。 “将军大人,不对,现在该叫皇后娘娘才是,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孟星痕不解。 铁心竹摆手,回道:“叫什么都成,拘那些礼做什么,起来说话。” 孟星痕得令起身。 “朝廷没宣你回京,你怎么就自行带兵回来了。”铁心竹问道,武官没有朝廷的宣调就擅自回京那是要砍头的大罪。 “西北发生叛乱,人数不少……” “回宫再说。”铁心竹打断孟星痕的话,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铁心竹转身对着一群孩子嬉闹的方向喊了一句:“夏儿,我们该回去了。”不一会儿就见初夏蹭着两小短腿跑过来,连后面的宫女都跟着一路小跑。 铁心竹抱起初夏,又对那些怔愣的百姓笑道:“这几日也许会很忙,等有空时再来叨扰各位。” 说完轻颔首道别,上了马车回宫,余下一帮跪在地上的百姓,久久不敢起身。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一九章 陷阱(上) 璎炎兀鎏手中的黑蛟如怒风狂啸,天御宫内瞬间灰飞烟起,一应陈设皆在他的怒焰下烧成灰烬。 眼见黑蛟扫向一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铁心竹眼明手快,出手握住黑蛟鞭尾的七寸之处,阻止了黑蛟的凶势,保下了殿上所剩不多的御器。 “这花瓶很贵的。”铁心竹故作轻松,刻意忽视先前的不愉快。 她当真神经就这样的粗,对韩墨的羞辱可以置之不理?当然不,这是她生平最大的耻辱,以前她就算处于何种劣势,都没有今日来的打击要大,不论斗智还是斗武她都输于韩墨,她拿什么赢他? 失了立足点的她,从愤怒到懊恼再到无奈,最后回归平静,借此来掩饰自己早已慌乱失措的心绪,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位者喜欢装深沉,原来面上越是平静无波,内心就越是巨浪滔天。 高处不胜寒的孤单,却是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不走了。”璎炎兀鎏的话,对铁心竹而言那就是为她遮风挡雨的一座山,甜蜜呵。 俊美无俦的颜,依旧我行我素的态度,说出话的就不容更改,这个霸道的男人,他当这里是大金吗,让他为所欲为,铁心竹瞪着璎炎兀鎏,又好气又窝心,忽闪的双眸却是笑意盈盈。 “走罢,带着夜荷和初夏一道走,然后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铁心竹依旧扬笑,内心的苦涩强扭作一股甜吐露一番不舍。 韩墨胆敢对她无礼,就说明他已经有持无恐,她就像是被困在迷阵之中,不敢轻举妄动,惶恐于不知何处伸出的魔手会令她万劫不复。 “别命令我,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做。”璎炎兀鎏低吼,将怒焰烧到她的身上。 “不是命令,是请求,我不想有负担。”她只想后顾无忧,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没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 “你嫌我和孩子是负担?”他盛怒。 铁心竹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理解,她是不想牵连到他和孩子好不好。 “是的,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纠缠我,我已经嫁给了策,今生就是他的人,现在我也有了他的骨肉,你和那俩孩子是多余的。”铁心竹咬牙说着违心之话,对她死心吧,每次她看见他眼里的深情和渴望,她便会觉得酸楚和愧疚。 与其看见他痴心的守候,她宁愿他恨她入骨,然而,当铁心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看见他眼里的神伤之时,她却忍不住对他说抱歉:“对不起,我……” “啪”的一声,璎炎兀鎏一扬手拍开铁心竹伸过来的手,眼里的冰寒将眸光凝结住,冷凝而绝然。 “你好自为之。”依旧浑厚的嗓调却有着无限苍凉,垂眉,旋身,迈步,轰然推开宫门,决然而去。 直到高大熟悉的玄色身影消失在她早已涣散的眼中时,她才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反手一扬,并不出内力,像是负气一般,击在身后青花瓷瓶上,单凭力气便激起一地碎片,手垂下时,数道血迹如盘绕纠缠的红龙,沿着苍白的指节滴落在一地碎玉之上。 手上只是刺目,却并不觉得疼痛,因为胸腔内的某个地方已经痛到麻木。 踏出宫门,铁心竹对着一直跪在宫门外反省的冰魂和雪魄命令道:“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跪在这里镇宅。” 说完,铁心竹提气纵身轻跃到天御宫的屋顶,头枕龙头,背靠龙脊,仰望盛夏夜幕里那一轮巨大的冰轮,温光将她环绕,抚慰她的心伤,仿佛她就卧在他温暖的怀抱。 为什么他们总是聚少离多,让她只能对月相望?他的江山,她的初恋,她将一切都舍弃只为此付出,为何仍然走的那样的艰难?等风散尽云烟,她和他还能走多远? 敛下眉目,隐去眸光,今夜让她再眷恋他的温暖,回忆他俩在一起的缱绻。 次日的朝堂之上,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应锋芒都如浪潮一般向她袭卷而来,而那领潮之人,当然是韩墨。 先是西南方的战况,出兵已经三个月,七战七败,不进反退。 其次便是运往西南大军的粮草物资,居然全部在半路上被劫,行军的路线是铁心竹亲自定下的,只有军中的高层才知道,那么到底是谁泄露了军情?如此大事,朝廷自然派下官员去查。 再来,北方持续干旱,如果再不下雨,恐怕今年北方的秋收无望,若是处理不当再闹饥荒,引起暴动,依照御翰现在西南、西北都还未安定,兵力被牵制的状况,再有动乱,朝廷会分兵不暇。 御翰有向天祈雨的习俗,一般由能够继任大统的皇子来承担,可御翰现在的状况,只有一位两岁半的皇子,于是祈雨的大任,自然落到了铁心竹这个皇后身上。 当韩墨带头跪下,恳请皇后为民祈雨时,铁心竹见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就算苏南歌一直在向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千万别答应,她也只能含笑点头应允此事。 韩墨赏她一记‘勇气可嘉’的眼神,他等着看好戏。 下了朝,苏南歌急忙私底下求见铁心竹。 “你怎么这样冲动,我每日都夜观天象,北方想要下雨,至少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你要在天坛跪到北方下雨为止,你现在有这样的体力吗?” “别忘了我可是军人出生,最好的就是体力。”铁心竹叫他放心。 “可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可同日而语。 “上一胎怀着夏儿时,我还上阵杀敌呢,不也平安无事。”铁心竹话语稍顿,又对苏南歌道:“祈雨八成是韩墨的阴谋,你还是派下人去北方安抚民众要紧,我怕老天不长眼。” “我说皇后啊,你可得坚持住,你要是有个万一,咱皇上一个人怕是撑不住的。”苏南歌不忘提醒一句。 “我战无不胜。”铁心竹笑言。 她比谁都清楚,沉稳冷静的策一向无懈可击,他唯一的缺点便是她这个软肋,她怎么能容忍他人利用她来打击她心爱的人,站在他身旁,要的不仅是勇气,更要的是能力,所以她不能退却,因为这条路她真的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经过三日沐浴斋戒,到了第四日,一国之母亲临祭天神坛,在巫使的梵语声中,长跪祈雨,坛下每日都会有民众跟随跪拜,一同向上天乞怜。 一日,两日,三日……铁心竹每日除了简单的饮食便是闭目凝神,表面看起来她还算虔诚,实际上这家伙是睡觉去了。 白日烈焰如火,夜晚又有些凉,如此几日下来,铁心竹虽然没叫苦,但光用看的就知道她瘦了,这不禁叫铁家上下担心,虽然在她的膳食里加入了稳精固神保体力的药材,但毕竟消耗巨大,仍旧入不敷出。 雨,快下吧,下一场雨,让她知道她和策的这段姻缘是被上天所眷顾,所祝福的。 西南方,此时的军营中,萧千策拿着铁心竹托人捎来的贴身里衣,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真的好难看。 这贴身的里衣,随雨和随云也有收到,红莲和珊娜看铁心竹绣,当然也跟着绣了一件,反正有比她俩还差的,她们当然可以随便大展身手。 随雨和随云手里的里衣虽然也不怎么上眼,但皇帝陛下的比他俩的还不堪入目,想想心里也平衡许多。 萧千策瞪一眼随雨和随云,温笑怒骂道:“谁再敢笑,里衣没收。” 随雨和随云只得努力憋住笑,憋到内伤。 “算了,想笑就笑,也该我们扬眉吐气了。”萧千策因收到礼物,自然心里高兴。 他带兵赶到西南时,苗兵正处在全胜的势头,如果他有时间,没有后顾之忧,那他可以和苗王慢慢一决胜负,然而他此时必须快速结束这场战争,所以他佯装七战七败,以骄苗兵,而接下来的第八战,是转机,他要一举歼敌。 有她做他的后盾,有她的祝福,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京中一切安好,勿挂。’她托人只稍了这样一句话,萧千策闻后只在心里嗔骂那呆子一句‘骗子’。 他虽身在西南,可京中的局势绝对不会‘安好’,就算想要骗他,也请编一个能让他信得过的话…… 原来他给她的是如此巨大的压力,让她连一句心里话都不敢同他说,那傻子,何必苦了自己。 ------------ 第一二零章 陷阱(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下雨!难道连上天都认为她和策在一起是个错!一生只守候一个人就这样的难!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何不肯给她半点眷顾?日日期盼,日日成空,失望与不甘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心防再坚强,也会有土崩瓦解之日。 “小表舅娘,稍微休息一日吧。”龙笑儿劝道,要是小表舅知道小表舅娘受这样的苦,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她都不敢想象。 铁心竹已经跪了半个来月,早超出了常人的极限,虽然她已经一副风一吹便会倒的虚弱样,然而黑眸中的一点亮光便是执着,不信命,不认命,她只守着最后一点坚持。 “北方下雨了吗?”铁心竹小声吐露出一口细碎之语,她连说话都觉得好累。 龙笑儿无言以对,只是轻缓的摇了摇头,铁心竹闭着眼也看不见,但龙笑儿默不作声,铁心竹也知道答案。 龙笑儿气结,几步下了祭天神坛,揪住苏南歌质问道:“死流氓,你不是说十天半个月就会下雨吗?这都多少天了,北方也没下雨的消息,我不管啦,你让它下雨啦。” 苏南歌被龙笑儿晃的头晕,天象所示北方应该已经下雨才对,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 “应该快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安慰的话,连他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他的信心也开始动摇。 尚京北城城楼上,韩墨遥望天坛的方向,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在素衣的衬托下更显单薄,阴沉的一瞥之后,他竟渴望她所跪的并非是天,而是臣服在他的脚下,他会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宰。 此时,城外北面一前一后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掀起滚滚红尘,入城时被韩墨的人请到城楼之上。 两位传令官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还未等韩墨询问,便先禀明:“韩相大人,托皇后娘娘祈雨之福,北方一连下了三场大雨,夏旱已过,可谓天喜。” “是吗?”阴沉的话音暗带杀机。韩墨只一个眼神,手下的人手起刀落,送两位传令官上了黄泉路。 下雨了又如何?只有他说什么时候下雨,那才算数。 又过了一日,铁心竹已感自己撑不下去。虽是夏日,她额头上却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偶尔感觉腹中有些绞痛,她只能咬着牙死死拽紧宽袖下的衣料,她告诉自己,再忍一小会儿,一定会下雨,一定会…… 铁心竹的异样四周并没有人察觉,因为她隐忍的太好,然而她的失常却被敏感的它所捕获,天坛的上空盘旋着一只雄鹰,几声洪亮的啼鸣之后,服落在铁心竹的肩头。 “小黑,别踩我,我很累。”她声若蚊蚋,气若游丝,小黑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璎炎兀鎏就在附近,他没有走,没有放弃她,她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心绪的波动搅的铁心竹小腹一阵抽痛,握成拳的手松开抚上小腹,难道她会失去这个孩子,她不要,内心强烈的不安击垮她仅剩的单薄防线。 人群忽然躁动不已,一队大金的武士冲破御翰的守卫,分出一条道让进一位玄色衣衫之人,傲人的神色,稳练的步伐,不是那蛮横霸道的璎炎兀鎏又会是谁。 天坛下,大金的武士和涌上前的御翰禁卫兵扭缠在一块儿,洪瑞景阳一人便拦住冰魂和雪魄。 “住手,通通都给本宫退下。”铁心竹摇晃着站起身竭尽全力低喝。她这一起身立即引起数名宫女的惊呼,她身下的素衣之上居然染上刺目的血迹。 仿佛这一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铁心竹脚下不稳,她伸手想扶住什么来支撑下坠的身体,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提住。 铁心竹抬眸,她辩不清他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担忧,但此时,只有他能做她的依靠。 “阿鎏,救救这个孩子,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她向他低喃求助,许是不安,许是害怕,许是不甘,许是委屈,她竟扑进他怀里呜呜低泣。 该死的,她在求他,她虽然算不上高傲自负之人,但也从未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她会求他,那代表着她有多么无助。 “别怕,有我在。”璎炎兀鎏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环住,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璎炎兀鎏将铁心竹横抱起来,不顾所有人惊诧的目光,疾步朝将军府的方向而去,与冰魂和雪魄擦身而过时,命他们立即去请凤药。 祈雨时自有御翰的一些官员在场,就璎炎兀鎏那一身帝王装束以及浑身凛冽的气势,哪个官员不瞠目结舌,这个是什么状况,为啥大金皇帝会在御翰的尚京,还抱着他们的皇后?变天了? 一路上铁心竹都处在意识不清的状况,最令她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下雨?”她含糊不清的低语。 她泪流满面,原来她当真不被祝福。 将军府内一片忙乱,经过凤药和乐正欢师徒俩的努力,终于让铁心竹的情况稳定下来。 “她的脉象弦滑,妊娠胎漏下血,胎动下坠,小腹作痛,这种状况很不乐观。”凤药皱眉,少年的模样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成熟稳重。 “可她以前怀着孩子能跑能跳还能打,这次怎么会这样。”璎炎兀鎏疑惑,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不该如此才对。 “其实心情才是对她最大的影响,这个孩子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本来胎位就有些不稳,现在又过渡的虚耗,看来想要顺利产下这个孩子的希望很渺茫。”乐正欢补充。 “那该如何是好?”在这个方面璎炎兀鎏不懂,只能听凤药的安排。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引产,虽然保不住孩子,但大人会平安无事,如果等到足月生产,最坏的情况,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凤药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这个孩子对她很重要,真的就没有万全之策?”璎炎兀鎏问道,天知道没有这个孩子她会怎么样。 凤药和乐正欢同时摇了摇头,医者父母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会尽力。 “保大人。”璎炎兀鎏帮她做了决定,他知道若是问她,她死都不会同意流掉孩子,那么没有保住这个孩子,不是她的错,是他狠心替她拿掉的,她若要恨就恨他好了。 一碗引产的药璎炎兀鎏亲自端到铁心竹的面前,她得知孩子还在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看着那样的笑容,璎炎兀鎏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以为是保胎药,铁心竹捧着药碗笑眯眯的对璎炎兀鎏道:“阿鎏,我为上次说的话感到抱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呵,大不了等这个宝宝出世,你来做干爹好不好?”铁心竹才要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孩子气的问璎炎兀鎏:“你会疼这个宝宝的呵?不让这孩子受任何伤害是不是?” 璎炎兀鎏实在不敢和她对视,侧开俊颜含糊的‘嗯’了一声。 铁心竹不疑有他,端了碗仰头就喝,唇才沾上药,璎炎兀鎏却突然扬手将药碗打翻,随着药碗落地成碎片,空气也被凝结住,室内无声中有股压抑。 连璎炎兀鎏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他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打掉这个孩子他会后悔终身,而且这样的感觉异常强烈,所以下意识的出手阻止。 “这个不是保胎药?”铁心竹一副哭腔,右手握成拳捶在璎炎兀鎏胸膛,“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 “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不论是你还是这个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璎炎兀鎏也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他们还没到绝望之处。 他几番安抚,她才在疑虑之中沉沉睡去,梦中她觉得天旋地转,这一觉醒后,天真的变了。 铁心竹睡梦中的三天里,内宫中的夏竹潇在韩墨的安排下,接替了铁心竹的责任继续向上苍祈雨,夏竹潇跪后的第三日,北方传来消息,一连三场大雨缓解了干旱,百姓纷纷将夏竹潇视作神明,更有传言说她肚子里的才是御翰的真龙皇子。 韩墨带着一帮近臣来到将军府,逼铁心竹以皇后的身份给夏竹潇诰封,百官联名上书,连百姓也都纷纷支持这样一位娇小的贫民女子。 “本宫不同意,本宫说过,等皇上回宫后再议。”面对韩墨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压,铁心竹也咬牙不肯松口答应。 韩墨哼笑道:“看来你还真不死心。” 说完示意礼部尚书大人宣读皇帝的旨意。 “承天起诏,夏氏竹潇,温静秀丽,柔婉娴淑,甚合朕意,顺天命册封为潇妃……” 等礼部尚书念完,铁心竹一声狂笑:“韩墨,你既然敢假传圣旨,又为何非要本宫来下诏?” “我只是想让你亲口认输,仅此而已。”韩墨眼中闪过一番可惜。 “别忘了我是军人,就算战死也不认输。”铁心竹扬言。 “我拭目以待。” 他很想看,被他折断了羽翼的金丝雀,还有没有观赏的价值。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二一章 暴君 绵延起伏的群山翠绿之中,血红的旌旗的迎风展扬,战马嘶啸,战士嘹亮的高喊响遏行云。 然而声势突然顿住,一时间万物皆静。 整齐威武的军队方阵中,一骑白马踩着健步昂首出列,驾马的男人一袭白色铠甲,风姿俊俏的面庞盛下凛冽的王者之势,兵将纷纷跪伏于地,恭迎圣驾。 男人横扫一眼面前气拔云霄的千军万马,敛下温润如墨的眸光,再扬起时荡出冷厉之色,出手拔出腰间的王者之剑,挥剑向天,威慑无限。 “吾皇万岁,万万岁。”三十万人齐声呐喊,拱手向天,似在感谢上苍,赐予他们这样一位神勇睿智的君王,不仅用兵如神,作战时更是身先士卒,战士们当然斗志激昂,越战越勇。 萧千策故意先抑后扬,佯装败阵,让士兵们积蓄反扑的能量,然后在关键时刻一破而发,紧接着的战事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用‘势如破竹’四个字完全不为过。 预计需要一年的战事,他却只用了不到五个月就结束了这场战争。 站在皇权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万人臣服,独享无限荣光,仗地,依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他挥洒指点江山的风采,这样至高无上的荣耀光环,任谁都无法抗拒,就连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他,这一刻也难掩心中的激昂,原来他对权力也有着深深的渴望。 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锋芒,寒光乍现,就像一道指令,所有人全都噤声,天地间又恢复平静,萧千策的心绪,也因此重新平复,没人知道,真正能让他静下心来的却是脑中如浮光掠影而过的一道道潇洒绝丽的身影,弹指间,他冷柔俊美的面上蔓延出一抹温笑。 江山绝丽万般妖娆,却不及她对他敞开的一颦一笑。 为了守住她的笑,他可以负苍生负天下。 “天佑御翰,保皇朝千秋万代。”萧千策再次举剑挥扬,他懂得如何将战士们的情绪推向**,俘获他们的忠诚。 欢呼声瞬间蔓延,天地被浑如浪潮的呼啸声连接在一起,一片磅礴之势。 天大,地大,不如他的心大,然而心底所奠下的坚固基石,却是她替他一块块的垒上,她的爱,让他的心防坚不可摧。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只有萧千策默然以对,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要如何处置战俘,他犹豫了。 也就在此时,萧千策收到了来自尚京的急报,上面的一笔一画都令他心惊胆寒,她居然差点小产,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需要他,他必须立即回到她身旁。 信函被他揉作一团,萧千策轰然起身,大踏步迈出营帐,身后随雨和随云紧紧跟随,一行人来到关押战俘的地方。 一位浑身是血的苗疆战将被铁链捆绑,被押到萧千策的眼前,几位御翰士兵想将那人按伏在地,然而那人却站的挺直,有着死都不屈膝的气势。 那人一脸刚俊,且正是年轻力盛之时。 萧千策扬声示意士兵退下,对待勇士,他一向敬仰。 “伊礼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萧千策只是淡淡地一句,不怒而威的气势油然而生。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无话可说,他输得心服口服,论勇论谋他都不及眼前这个盛威于内的沉稳男人。 “很好,朕赐你一具全尸。”萧千策吐露一口冷决的恩赐,然后对身侧的行刑官下令:“好生送苗王上路,至于十万战俘……”他话语稍顿,似在为自己这样一道残忍的命令作最后的挣扎,然而天下苍生和她之间,他不该犹豫。 “全部坑殉陪葬。” 这就是帝王,只消一道命令,十万血肉之躯便化尘土。 “不……”一声凄厉的嚎叫从苗王伊礼丹的口中爆发而出,“你不能这样,他们已经投降,不会再反抗,我甘愿领死,求陛下您放过他们。”一语毕,高傲的男儿居然向眼前主宰一切的男人屈膝,他叩首哀求,不是为保自己的命,而是想保住他苗疆的儿郎,为此,他甘愿放弃自己高傲的自尊,忍受屈辱。 “你们逼朕一步,朕便要退一步,可朕已经无路可退。”如果他有时间,他可以慢慢化解两族间的争战,可以用怀柔之策安抚四方各族,做到兵不血刃。 然而,现在的他如履薄冰,容不得半点闪失,十万战俘若放便是纵虎归山,天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伊礼丹出现,犯上作乱,在他和韩墨决战之前,他要扫除一切阻碍,更何况,他需要震慑天下的威力,此一战,便是一个典范,他要让天下知道,胆敢向天朝兴兵者就是落得灭族的下场,他要让四方蠢蠢欲动的势力通通不敢抬头,以绝后患。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你和你的勇士安心上路,苗疆剩余的民众,朕自会好生安顿。”就算他能等,他可以和韩墨耗,但她却等不了,她不是韩墨的对手,她需要他,所以他只能尽快解除西南的忧患,杀了十万战俘不仅能使苗疆再无反抗之力,而且也是向天下宣言,要和他斗,就得做好万劫不复的思想准备。 不再言语,萧千策回身,离开这个即将布满哀鸿之地,每走一步都异常沉重,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因这样的权利而备受煎熬,皇权就像双刃剑,施威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萧千策,你这样泯灭人性,一定会有报应,一定会……”叫嚷声渐渐消弭于耳际,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并不想兴杀戮,可高处不胜寒,千万双锐利的眼都盯着你,他不能给任何人翻身的机会。 随雨和随云都难以置信,他们的主子竟会下如此残忍的命令。 “觉得朕是暴君?”萧千策对随雨和随云问道。 随雨和随云皆是一愣,半晌都默不作声,他们这样的反应萧千策也明白他们心中所想。 “十万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性命,你们留谁的?”萧千策笑问。 “当然是十万人的。”随云性子急,先脱口而出,随雨心思深沉,默不作声。 “如果那个人是红莲或者是珊娜,你们又当如何抉择?”温笑凝结,转而被阴寒所替。 答案只有随雨和随云自己才清楚…… 第二日,除了留下善后驻扎的三万御翰士兵,萧千策下令班师回朝,若行军及时,他也许能赶上他和她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大军刚出发没多久便停了下来,萧千策询问出了何事? 细问之下,才知阻挡大军前行的是一位女子,那女人跪在大道上,只要求见他这个皇上一面。 萧千策下令带那女子来见他,他在御辇之上,见到一个异族女人挺着浑圆的肚腹缓缓步到他的驾前,女人谦卑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天朝的陛下,我的夫君伊礼丹受人蛊惑,胆敢向天朝兴兵,有今日的下场自是咎由自取,罪妇什么也不求,只希望陛下怜悯,将我夫君的尸体赐还,罪妇感激不尽。”说话的女人丰姿冶丽,眉慈目善,倒是个貌婉心娴之人。 萧千策唤来一侧的记录官,向其询问这女人是谁,记录官回禀:“此女是苗王的一位妃嫔,庶民所出,在后宫中并无任何势力。” “一具尸体,要来何用?”好大胆的女人,居然不怕他,他们苗疆的人,不是视他如恶鬼、魔魇、杀人狂吗。 “生不能相守,死当同穴,苗后赐罪妇为先王殉葬,所以罪妇想要回夫君的尸体,即使在地下,也能一家相聚。”女人俯身,深深叩拜。 她身受苗王宠爱,当然会招苗后的恶妒,失了为她挡风遮雨的男人,她的命运任人宰割,更何况,失了所爱之人,她的心早就死了,随他去了也好。 有趣的女人,萧千策失笑,她的痴情,他欣赏。 “你若答应朕的条件,朕便将苗王的尸体还你。”这样的女人,他竟舍不得让她去送死。 “谢陛下怜悯。”她再拜。 “朕赐封你为苗疆之后,你所生的孩子将成为新的苗王,朕要你们母子献出对御翰的忠诚。”萧千策见她一脸愕然,接着又道:“当然,朕自会派人助你,你大可放心。” “只要陛下肯将我夫君的尸体赐还,罪妇定引领苗疆民众归顺天朝,绝不再起争战。”她死活都无所谓,但她肚子里的这点他所留下的骨肉血脉,她是真的想为他延续下来,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很好,萧千策对她更加赞赏,她倒是‘懂’他的心思,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屈能伸,和他心里那个直来直去不懂退让的呆子确实不同。 之后,萧千策拔下一队士兵送她回苗疆,并同时传下御令。 临走前,萧千策忍不住问她:“朕杀了你的夫君,你就一点都不恨朕。” “恨。”她老实的回答,“可我更恨自己,明知他出兵会有此下场,可我却阻止不了他。” “对了,陛下,怂恿我夫君出兵之人,乃是贵国的韩相大人,陛下请提防此人。”言尽于此,她躬身告辞。 是韩墨?如此说来,韩墨将他调离尚京,他想下手的对象从一开始就锁定的是她! 千万里的山路,将他与她阻隔,他多想拥有一双翅膀,能够飞回她的身旁,用他的羽翼将她围绕…… ------------ 第一二二章 双面 “皇上,这样赶路不是办法。”随雨打马赶上萧千策的宝驹,他们已经将大军远远甩在后面将近五日的差距,而且一路上已经有马匹受不住而倒地猝死,再不适当的休息,别说马,连人恐怕都快散架了。 萧千策并未勒令停止马步,只是打马的频率稍有减缓,他知道胯下的‘白龙’已是体力和耐力超好的宝马,可仍然显露已到极限的状态,然而,“她需要我。”极其简单的一句,便是萧千策全部的坚定和毅力所在。 那一瞬间,随雨可以确定他所见的不是一个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的严酷君王,而是一个孤单无助却又执着至深的普通男人。 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恋,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将军大人和皇上之间,羁绊已成束缚二人的枷锁,缠住了就再也脱不了身,而且越是挣扎越是牢固,是直到死亡都无法终止的禁锢。 “随雨,你别罗嗦,早点赶回去也好,你心里不也惦记着你家那口子。”随云紧跟着追了上来,用打趣的话语活跃气氛。 心思稍细的随雨横了一眼不长脑子的随云,那意思是‘那是你的想法,别拖他下水’,他虽然担心家里,却也放不下萧千策的安危,他们现在人力单薄且疲累,路上若遇伏击恐怕会难以应付。 随雨正担心间,呼啸的风中传来弓弦绷响之音,紧接着三支利箭几乎同时射到萧千策三人的面前,随雨和随云应声坠马落地,萧千策一指流光,击碎仅隔数尺之距的利箭,墨玉般的眸子扫向前方,一箭三发,力道、速度和准确度都十足完美,如此高强的射箭技艺,萧千策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萧千策并不担心随雨和随云的情况,毕竟那两人是他的侍卫出生,若没点自保的功夫也不会在他身边待那么久。 “没事就快点给朕起来。”萧千策对着两个贴身属下喝道。 随雨和随云分别拔掉射在左肩头和左手臂上的弓箭,唤身后的士兵上前护驾。下一秒,漫天箭雨黑压压的如浪袭来,因为全部是骑兵,所以没有防御的盾牌,所有人只能以马作为掩护,动作慢的当场被射了个透。 第一波乱射之后,人员伤亡不到一成,然而马匹不能动弹的接近七成,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冲出重围已经希望不大。 萧千策纵观局势,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势空旷且正好还在下风处,无遮无掩十足不利,然而左侧就是密林,直通往山林深处,萧千策毫不怀疑那里一定有埋伏,但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生机。 随着萧千策的指令,所有人没入丛林,谁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生还是死,然而他们只知道脚下的步伐不能停留,否则就再也无法再前进。 密林之中传出一番兵戎相见之声,杀到最后,众人竟四下分散,萧千策独自对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铜面人之时,眼里有着深深的鄙夷,然而兵不厌诈,那人倒还真将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还有些佩服。 “朕和你也算是老对手,干嘛不露出真容,还是你根本就没脸,不敢见人,朕记得修公子也算是美男,不该如此才是。”萧千策话语依然平静,却透着些许讽刺。 “朕只是怕吓着你而已。”虽然隔着铜面具声音有些冰凉,但破口而出的那道温润的声线却和萧千策一般无二。 “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朕’。”萧千策修朗的眉轻攒,心下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看看朕有没有这个资格。”韩修揭下铜面具,随即展现出一张昆玉般的容貌,除了一双眼眸透着邪魅,其余部分均和萧千策如出一辙,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萧千策微讶,眉头皱的更深,韩修这般作为分明就是想取他而代之,然而,即便处于弱势,他仍是不改一张利嘴:“这容貌的确好,可是放在某人身上,可惜了,即便披着人皮,仍不能改变禽兽的本质。”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很讨人厌。”韩修微怒。 萧千策想了想竟失笑出声,他的亲亲‘小红豆’在床上时就老说他的嘴皮子功夫好,可埋怨归埋怨,那家伙主动往上凑的时候不再少数,看来应该是不讨人嫌才对。 话不投机,两人当然付诸武力,韩修手一挥黑衣人蜂拥而上,虽然身手均不及萧千策,可前仆后继的车轮战,倒也消耗了萧千策不少体力。 一方打的激烈,一方竟还落井下石,韩修不急不缓道:“萧千策,你就安心上路得了,你那皇后朕自会好生替你照顾,不会让她在漫漫长夜空守寂寞……” 话音未落,一到光华闪过,韩修避之不及,流光在他左脸颊上擦出一道深痕,划破表面的人皮伤到皮肉,就如同刀割一般整齐,一时间血流如注。 “没用的,这样的人皮面具朕想换多少都有。”韩修仍然劝萧千策放弃抵抗。 事关他的宝贝,萧千策怎可能会放弃,舍弃了缠住他的黑衣人,直袭韩修,顾不得有多少锋利的短剑划破血肉,仍无法阻止他的攻势,虽然韩修着力防范,仍旧被萧千策一掌击中左肩,吐了一地鲜红。 萧千策还待补上一掌,不料韩修的援兵已到,数道箭羽阻了他的掌势,眼见寡不敌众,萧千策虚掩几招,且战且走逐渐向密林的深处隐去…… 韩修伤的不轻,听人几番回报也没有找到萧千策不免有些急躁,心下一紧竟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稍作平复后才下令一切照计划而行,但仍然派了不少人继续搜寻,暗侍的武器上都喂了毒,虽然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时间稍长仍然能置人于死地,对萧千策的死活他并不担心,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心里才能踏实。 ——————☆☆☆将军太勾魂☆☆☆—————— 御翰,尚京。 自从璎炎兀鎏现身之后就以两国相交友好出访为由光明正大的待在大金在尚京的使馆行宫之中,日日都准时到将军府报到,原因当然是铁心竹觉得宫里憋屈不愿回去,将军府好吃好喝,又有自家姐妹作陪,行为又能随心所欲,两个月来心情宽了不少,妊娠反应也明显有所改善,一切正走向正途。 铁心竹一直不明白韩墨为何要假传圣旨,等萧千策回宫不就全都会穿帮,那可是欺君之罪,会被灭族抄家,以韩墨小心谨慎的行事作风,若没十成的把握决不会轻举妄动,他到底有什么自信他一定能过这一关。 “喂,干嘛又走神。”璎炎兀鎏轻拍铁心竹的肩,话语有些恼,这家伙,和人说话也能走神,想想也知道她又在想某人,心里自是上火,然而他也无可奈何,谁叫他明知是一段没有回报的爱,却仍旧去飞蛾扑火。 “呀,对不起。”铁心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她不是故意走神的。 “不用跟我道歉,别有了肚子里的种就忘了这一对娃,他们可也是你生的,负点责任好不好,就算对孩子他爹不上眼,可你真忍心不理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璎炎兀鎏一手拎一个娃在铁心竹眼前晃。 一大两小三个人竟然都是同一副表情,那忽闪忽闪的黑亮眼眸,明显写着‘抱我,抱我’,铁心竹笑眯眯的一手一个将初夏和夜荷抱入怀,眼看着某个不知羞耻的高大男人也要依入她怀里时,铁心竹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上去,甩下一个‘少来,我可是有夫之妇’的表情,绝了璎炎兀鎏的念头。 初夏和夜荷虽然依在娘亲怀里,可两个小家伙却眼神不善的瞪着对方,整一对冤家,这两人在铁心竹面前就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私底下不知干了多少架,具体谁输谁赢,看看初夏身上一排排整齐的小牙印便知分晓。 竹轩内铁心竹和璎炎兀鎏正逗弄着两个小家伙玩,龙笑儿就匆匆赶来报信,气都还没理顺就嚷着:“小表舅娘,小表舅班师回朝了,大军已到尚京西郊……” 咋听这消息,铁心竹有些愣,他班师回朝的事她并不知道,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 “我不知道。”话音因惊喜而有些慌乱。 “小表舅娘不知道也正常,朝中也没几人知道,我也是才知道,嗯……”话说一半龙笑儿却不敢再往下说,开始有些支吾。 “有话就说。”铁心竹有些不耐烦,哪有人这样调人胃口的。 “还有消息说,小表舅回京路上遇袭,好像伤的不轻……”龙笑儿话还没说完,铁心竹扶着个大肚子已经往外走。 一路上她都好心急,在车辇之上坐立不安。 “别着急,那家伙命也算硬,既然能活着回来,就死不了。”璎炎兀鎏在一旁宽慰她。 “嗯。”听他这么说,她也真松了半口气,有时想想,有璎炎兀鎏在身旁时她真少了很多忧虑,他总能让她宽心,只可惜她一直辜负他,她好惭愧…… 那一幕,深深震撼了铁心竹,她赶到时正看见竹潇挺着浑圆的肚子搀扶着她一直朝思暮想的夫君,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她所牵挂的男人丝毫注意,那个男人的眼里只有夏竹潇,他的潇妃,一瞬间,铁心竹感觉这个她所熟悉的男人是那样陌生…… 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 当满朝皇辇消失在铁心竹眼底时,她仿佛彻底失去了支撑,眼前一黑,没了意识,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幻觉,也许她睡一觉醒来,这只是个梦,对,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璎炎兀鎏接住铁心竹滑下的身躯,低咒一声:“该死。”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男人真该死…… ------------ 第一二三章 羁绊(上) “你真要进宫?”璎炎兀鎏将身挡在铁心竹的面前,他并不认为她进宫是件好事。 “嗯,有些事还是问清楚了比较踏实。”她向来不喜欢逃避,可她回答他的话时却并不敢和他对视,而是轻佻的逗弄立在她左手臂上的小黑,以此来掩饰她不安的心绪。 “倘若那人真的变了心,你当如何?”虽然璎炎兀鎏明知那样的可能几乎为零。 铁心竹停下手里戏弄小黑的动作,稍想了想,如远山的眉黛舒展开来,星眸含笑,唇角洋溢出的是一股淡定的洒脱,忽的振臂扬起左肩,似鹏鸟展翅,其上的小黑抖翼直上云霄,她的目光随着小黑远去,心思却仍在原地逗留。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才好,那样便可以舍弃羁绊,从此自由自在。”再不会为对方所束缚。 她和策之间的爱恋已成负担,她已成为他帝王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她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弱点,这一点她终于看清。 当铁心竹听闻他坑杀十万战俘之事后,那种震撼远比任何人都强烈且深刻,降者不杀此乃兵家之训,然而他却……世人知道他是在竖立威信,在震慑四方,然而只有铁心竹心里明白,策这样做只是为了她,他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国,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来保护她,终究是她拖累了他。 “喂,你别做傻事。”铁心竹一脸决绝的模样不禁让璎炎兀鎏替她担忧,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他知道她并不算聪明人,但却是最执着的人,这样的人最易走火入魔。 “阿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对不对?”她何必问呢,她心里最清楚不是吗,即便她要他死,她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性命奉上。 “要我做什么?” 看吧,他对她的请求那是有求必应,铁心竹笑的灿烂,她感谢上苍给她这样的恩惠,也许今生遇到他并不算坏事一桩。 “唉,你说你吧,是不是上辈子欠我太多,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她笑着打趣他。 “若真是这样,我倒希望自己真欠你太多太多,永远还不完最好,这一世不够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永远纠缠不清最好,哪怕只是单方面的羁绊,他也决不松开。 铁心竹依旧笑靥如花,然而星眸微嗔,似在懊恼,他娘的,若真这样那她岂不是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甜蜜的纠缠,苦涩的牵绊,萦绕成无形的线,让她情牵两端。 “阿鎏,请你出兵御翰……”铁心竹忽的收住笑,正经道。 “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很聪明。”璎炎兀鎏听她缓缓把话说完,才知道她不是不聪明,而是大多时候她是在装糊涂。 “嗯,你是第一个。”其实不是铁心竹聪明啦,而是朝政她虽迷糊,可换成打仗就不一样,她自认天下绝无敌手。 也不知她是不是天生就是做军人的料,只要关于军事方面的事她通常反应要灵敏的多,比如,你若问铁心竹三十万银两今天用掉六万七千,明日又用去五万九千,但隔日又添补回三万六千,这时还有多少时,她八成要掰手指头算半天,但如果换种方式问她,如果三十万士兵第一仗伤亡六万七千,第二仗伤亡五万九千,朝廷派来支援三万六千人,这时若问她还有多少人时,她能立刻分毫不差的给报出数来,这就是差别。 所以,她要换规则,朝政她玩不过韩墨,那只好在战场上分胜负。 “我走了之后你自己保重,千万不要逞强。”璎炎兀鎏明知这样的嘱托对铁心竹而言就是对牛弹琴,可还是不得不说。 “嗯,我会的,替我照顾好初夏和夜荷,他们要是有半点差池,我饶不了你。”她撩下狠话。 “我有让你失望过吗?”璎炎兀鎏笑着反问,他很高兴她能依靠他,一时的激动让他没留意到她虚掩的神色。 “没有。”然而她却会让他失望。 “我在贺南等你。” “好。”她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并不承诺什么,因为她根本到不了贺南。 她没想过要欺骗阿鎏,她只是不想有后顾之忧,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太多太多,也许是她太贪心,一样也不愿放弃,才会走的如此艰难。 在璎炎兀鎏走后的第二日,铁心竹回宫,她带着冰魂和雪魄直奔皇帝寝宫天御宫,那个她曾经出入自由的地方,如今每走一步都会有人阻拦,她今天必须知道,到底什么原因让他对她一直避而不见。 她问过随军一起回京的随云和随雨,那二人因为受伤一直将养中,所以也只是知道皇帝受了内伤,但确定并无大碍。 “皇后娘娘您慢点,皇上如今正忙,您先回凤栖宫歇着,等皇上忙完了老奴再去接娘娘的驾。”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宫人追随在铁心竹身后劝道,铁心竹挺着大肚子走的也是又快又稳,脚力差一点的根本跟不上。 柳公公在重光帝在位时就是这天御宫的主事太监,为人谨言慎行,处事极有分寸,他确定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见驾真不是好时机。 “凤栖宫是什么地方?没去过。”铁心竹虽然这么问,可脚下步伐没减缓半分。 呃,柳公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是皇后的寝宫啊,也难怪娘娘没去过,皇后从嫁进宫就一直住在皇帝的寝宫中没变过,不知道也正常。 转眼间,铁心竹已到天御宫的内殿门首,练武之人听力极好,她还未进殿,门内的萦萦欢语已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铁心竹的心有些绞痛,他果然变了,也好,也罢,就让他们再无牵挂。 她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推开门扉的,她也想过退却,想过眼不见为净,想过自欺欺人,她不确定自己能承受他变心的打击,但她更想要的是真相,即便残酷,她也会去接受。 她曾经不也怀疑过策抱别的女人,可那却仅仅是一个误会。耳听可以为虚,所以铁心竹抱着一线希望推门而入,然而,奇迹却没有发生。 床上两个浑身**的女人铁心竹不认识也没见过,可和那两个女人交颈缠绵的男人她却再清楚不过。 “皇……皇上……”两个女人被铁心竹凶煞的气势所吓,向唯一的靠山软语求怜。 “是什么风把朕的皇后吹来的?”韩修竟不避讳,继续同二女亲昵交缠,享鱼水之欢。 铁心竹恭礼欠身,缓缓道:“闻陛下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眼见为实,即使这个男人有着策的声音,策的容貌,可惜他不是她的萧千策,她的策,身上会有因为爱她而留下的伤痕,他说,那是他爱她的证明,让她每看见一次就能想起他有多爱她,还有,他的策不会这样轻浮,如玉温柔的眸子不会带着邪气。 “如皇后所见,朕很好。”韩修一个挺身,惹的身下女子娇吟连连。 “请皇上保重龙体。”铁心竹话语沉肃,刚想告退却又忍不住问道:“其实臣妾来此是想求皇上替臣妾腹中的孩儿御赐一个名字。” “这名字朕要好好想想。”韩修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半点诚意,明显就是推脱之语,但铁心竹也不在乎了,欠身告退。 她完全肯定他不是萧千策,因为策早已替孩子取了名字,恩爱,这是她和策的秘密,是她与他的羁绊。 出了天御宫,铁心竹对冰魂和雪魄道:“真正的皇上一定还活着,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回来。” 冰魂和雪魄领了命,他们相信只要真正的皇上还活着,暗皇中的寻卫就一定能找到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俩帮我记住。” 冰魂和雪魄闻言皆是一愣,因为铁心竹时常嬉嬉哈哈,多数时候没个正型,他们从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模样,这样既严肃又冷厉的言语举止,他俩都有些招架不住,为何一个女人也会有如此强烈且霸道的气势。 而且她究竟要他们帮她记住什么事?居然能说得这样咬牙切齿。 “等我重回天御宫时,一定要提醒我把那张床给扔掉。”她光想就觉得恶心。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二四章 羁绊(中) 皇帝回宫后的第一个早朝便风起云涌,皇帝以皇后身怀龙子不便操劳为由,提议要收回皇后手中的兵权,好让其安心待产,皇帝此言一出,朝堂上众大臣皆将目光投向端坐在皇帝右下侧的皇后,虽然皇后一直陪驾伴朝,但几乎不过问朝政,除非提到军务,否则决不插手。 铁心竹一瞧这帮人探究一般的眼神心里就直乐,原来这些人不傻嘛,都还知道兵权的主导权在她手上,所以要看她的态度如何再决定自己的言论。 铁心竹有这样大的权力?回答是肯定的,她本就不同于只掌管后宫的历代皇后,首先她是大将军出生,当了皇后军职也没有解除一直还在,光她那战神的封号军中就有不少死心塌地的拥护者和追随者。 更为关键的是,如今的铁家军只有她才能调动,当初韩墨设计陷害孟星痕却被铁心竹所破,因此逃过一劫的孟星痕便只忠心于铁心竹,铁心竹有言在先,除了她的命令要他别信任何人,所以假皇帝召他回京时,孟星痕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回朝,此举引得朝中上下一片哗然,众大臣心里开始有数,都知道孟星痕是在代替皇后监军,除非皇后示意否则一个将领哪敢和朝廷对着干。 再来,铁心竹的三妹铁心梅贵为北云郡王妃,手里还有当初陪嫁的五万亲兵,据传,北云郡王虽然勇猛却十分惧内,凡事都依着郡王妃,可以说整个北云十郡的生杀大权掌握在铁心梅手中,铁心竹有这样的势力撑腰,谁又敢小觑她。 而且连尚京皇城内的三万禁卫军也全权由她指挥,她想怎么着还不是她说了算。这样算来,除了皇帝的直属军队和分布在御翰国内的地方军队,铁心竹已占有御翰三分之一的军力。 如果说御翰文臣以翰墨为最,那么武将之首非铁心竹莫属。由于御翰文臣不能调兵,武将不能治国,两者相互牵制,所以一方势力就算再大也有局限性。 唯一令御翰臣民宽心的就是这样权势滔天的人幸好是个女人,所嫁之人又正好是当今皇上,要不然铁心竹若是男人,而且是有野心的男人,那御翰的江山说不定就姓‘铁’了。 所以这兵权,放不放还是铁心竹一句话说了算,放那是给皇帝面子,不放,皇帝也拿她没辙,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只能提议收回兵权而不是直接下令收回兵权最大的原因。 “皇上所言极是,如果御翰此时真有战事发生,臣妾这身子也不便上阵,虽然陛下英武不凡,可总不能每次都让陛下御驾亲征,若有差池,皇上让御翰的臣民指谁。”铁心竹把那种既担忧又为难的神色演绎的极为巧妙,虽然对着假皇帝她觉得刺眼,可脑袋里想着她的策,一时间竟流露出真感情。 “皇上,皇后,臣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苏南歌迈步启奏。 “右相大人请讲,若能替皇上分忧,本宫有赏。”铁心竹不论说什么都以皇帝的利益为先,让人觉得她是一心一意向着皇帝,不禁让朝臣更加敬畏。 苏南歌见皇帝也点头示意他讲下去,于是开口道:“想我御翰泱泱大国,人才自然不会匮乏,不如贴出皇榜,招揽天下将才,如有合意者,陛下可委以重任,皇后娘娘也可以御下责任,归秀于宫。” “皇上,臣妾认为右相大人的提议可行,不知您认为如何?”铁心竹虽然是询问皇帝的意思,可语气里已对苏南歌的话有赞赏之意。 韩修当然拿不定主意,于是将目光投向韩墨以征求意见,韩墨只是牢牢的盯住铁心竹,他有些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她竟这样轻易就松了手里的兵权。 铁心竹留意到韩墨放肆的目光,遂挑衅十足的回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不怕你’。 “皇上,臣也赞同苏相的提议。”韩墨表明态度。 很好,皆大欢喜,左相右相态度一致,皇帝皇后满心欢喜,可这只是表面而已,两方都开始暗暗较劲,都想把自己中意的人选推上大将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又是一番争斗。 将军府中,苏南歌和铁心竹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殷大哥呢,怎么不见他人?”铁心竹问道,这两日回府都没见到殷子戚的人影。 “去西北筹集粮饷了。”苏南歌回道,皇帝因不满孟星痕抗旨不回朝下令断了送往西北的军粮,欲逼其回朝,为了二十万人要吃要穿要住要行的生计,殷子戚又慷慨解囊。 “殷大哥这样,叫我以后怎么还。”这是多大一笔数目,铁心竹已经算不过来,她不仅欠了人家钱还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咋还啊? “你操啥心,要还也是你皇帝夫君来还,你怕啥。”苏南歌玩笑道。 铁心竹抓脑袋,也是呵,可策能帮她还钱么?她有些不敢肯定耶,因为以前他们一起去酒楼吃饭时,可是亲兄弟明算账,他可没让她一分一毫,他娘的,铁心竹越想越觉得萧千策人很小气,她怎么会喜欢他来着,她脑袋坏掉了吧。 “对了,你找的人没问题吧?”铁心竹有些不放心啦,韩墨肯定也会找相当厉害的人来接替她凤翎将军的职位,她可输不起呢,不知道到时候可不可以反悔来着。 “放心,不还有我吗,我可是文武双状元,实在不行我上。”苏南歌笑道,他还正想捞一个大将军来当当,到时候又是宰相又是将军,贼威风。 “得了吧,你连我都打不过。”铁心竹一脸鄙视,再道:“无所谓,反正若是来人打不过我,我是决不会把兵符交出去的。”不管是谁,都要先过她这一关。 苏南歌全当铁心竹的话是放屁,她挺个大肚子,打得过谁?眼神有些不屑。 “你瞧不起我?”铁心竹怒。 “没有。”苏南歌矢口否认。 “你有。”铁心竹坚持。 “没有。”苏南歌打死都不承认。 “你眼里明明写着蔑视。” “那是你眼花。” “乖乖招了吧,免受皮肉之苦。”铁心竹扭晃两下脖子,十指忽压,发出咯咯声。 “你……你怎么可以严刑逼供。”苏南歌起身,连退数步,天大地大她这个孕妇最大,惹不起他躲还不行吗,转眼就跑了没影没踪。 啧,无聊,铁心竹啐啐念叨一番,起身欲回屋内午休,才走了几步路竟觉得头晕,忙扶住回廊一侧的柱子,与此同时,一双窄细的臂膀探过来将她的腰身扶住,帮她稳住身形。 待晕眩感退去,她才侧身看清扶住她的人。 “心兰,你怎么还在将军府里?”自从她知道皇帝是假的,她就让铁家上下离开尚京,去北云燕郡心梅那里避一避。 “大姐,我看见贴在外面的皇榜,所以我决定不走,留下来帮你。”洋洋笑意浮在他俊美的容颜之上,眉目稍显稚嫩,却仍然可以看出几许沉着之势。 “不行,你还太小。”她不能答应,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 “大姐,我十三岁了,别忘了你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上拼命了,你是女子都可以做到,我身为男子,又为何要退缩,我不能永远在大姐的庇护下生活,让我帮你。” 铁心竹看着眼前这个身高才只到她肩头的少年,忽然觉得他长大了,这意味着她又将多一个依靠,眼泪竟忍不住落下。 “大姐,别哭。”铁心兰用手轻拭去铁心竹脸上的泪水。 铁心竹微愣,一把抓住铁心兰的手腕,翻开手掌一看,眼泪掉的更凶,原来她竟不知四弟的手掌上居然有如此多的硬茧,不比她手上的少,看来他勤于练功,修为应该不差。他如此刻苦,到底为了什么? “以前我一直视大姐为我的榜样,但从今日起,我想做大姐的骄傲,让我来保护大姐好不好。” 铁心竹‘哇’的一嗓子哭的好大声,该死,她怎么能在四弟面前哭鼻子呢,她才是家中的老大,她才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这样丢人现眼,可是,她现在好想找个人来靠,捱进铁心兰的肩膀,她哭得一塌糊涂,形象全无。 而那个将人惹哭的家伙,竟轻轻拍着靠在他肩膀之人的后背,哄着:“大姐乖,不哭啦!”脸上扬起温馨的笑意。 “铁…心…兰!”一声尖厉的嘶喊,铁心兰闻声蹭的跳将起来,一脸戒备的望向声源处。 铁心菊几个小跑步冲到铁心兰面前,抬手毫不留情的拧住铁心兰的耳朵,喝骂道:“好你个小子,居然敢扔下你三个貌美如花的姐姐自己跑回来,你回来就回来呗,干嘛还把大姐给弄哭,皮痒欠收拾了是不是?”标准的悍妇。 “疼……疼……疼,二姐你轻点拧,耳朵要掉了……”铁心兰求饶,“二姐夫,救我……三姐……扇儿姐姐……哎哟……” “大姐,我实在不放心这小子,还是留下来看着他比较踏实,免得他又欺负大姐。”铁心菊找了个借口拽着铁心兰就出了竹轩。 铁心竹傻眼,喂喂喂,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娘子在哪我就在哪。”乐正欢抱着女儿笑嘻嘻道,也跟了娘子闪人。 “大姐,你看我这个样子赶路实在不便,我还是待在梅轩等荣儿带人来接我好了。”铁心梅指了指自己七八个月大的肚子说道,然后颤悠悠的缩回梅轩去了。 铁心竹眼角有些抽,怀孕也不至于这么走路吧,装的也忒假了。 “梅姐姐说想喝酸汤,我要赶去煮,大姐你要喝什么汤?我顺便一起忙活,十全大补汤怎么样,好,就这么定了。”铁扇儿自顾自的说了一通,拔腿就往灶房跑。 铁心竹很想叫住扇儿,其实她比较想喝大骨头汤来着,可话还没出口,那人就不见了。 刚刚那是幻觉吗?脸上的泪痕,眼角的晶莹证明了刚刚的事是真是存在的。 他们不走就直接说不走呗,干嘛找这样的借口留下……嘻嘻,铁心竹破涕而笑,都是群可爱的人…… ——————☆☆☆将军太勾魂☆☆☆—————— 傍晚时分,天色近墨,尚京西郊的城门外,一辆载着草药的马车驶进刚建好没多久的居民区里一座小宅子的后院。 张家娘子闻声知是自家丈夫采药回来,忙到后院相迎,却见自家丈夫背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匆匆进了小屋,张家娘子忙跟了过去,等夫君安置好来路不明的男子后,张家娘子才问丈夫怎么回事。 “我这次采药走得远,在山里时发现了这个人,那时他掉落于猎人的陷阱中,伤得极重,而且还中了毒,要不是被我遇见,早没命了。”张良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挺自信,要不是这次洪水冲垮了他的家,他也不会流落在这里安身立命,还好朝廷体恤,让他可以重头再来,就连他出门采药的马车,都是当今皇后因他免费给穷人瞧病而赠送给他的,好让他造福更多的人。 “这人什么来路,可别是坏人。”张家娘子有些担心。 “不会,我看他的穿着像是咱御翰军人的装扮,和普通士兵不同,不是都尉也该是个参将,能上战场杀敌的男儿怎么会是歹人,娘子莫要多想,去拿一些我穿的衣衫,再烧点水,我帮他洗个澡换上。” 张家娘子应一声,忙去了。 待一切忙完,张家娘子在收拾男子换下的衣衫时却惊叫出声,正在给昏迷的男人喂水喝的张良被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娘子拿着一件满是血迹的明黄色贴身里衣抖个不停。 “怎么了?”张良问。 “这……这……这里衣,我……我记得是皇……皇后绣……绣的。”张家娘子话都说不清了。 “开玩笑呢,皇后能绣的这么差。”张良笑道,这鬼绣真是有够丑。 “真……真的,我没说谎,孙大娘,李大姐,王大妈都看见过的,绝对是这件没错。”就是因为绣的很差再加上这明黄色,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好,你没说谎,这里衣是女人绣给自家上战场的夫君的,那皇后绣的当然是给皇帝,如果这个人是皇上,那宫里那个又是谁?”张良道。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天啊,他们不敢想下去,这该是个多大的阴谋啊。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抖成一团,越看床上的男人就越觉得他隐隐含着一股王者的气质,他们该怎么办?会要命的。 ------------ 第一二五章 羁绊(下) 有策在时,对铁心竹而言回宫就像是回家,总会有甜蜜的笑脸等着她,温暖的怀抱环着她,贴心的话儿哄着她……然而,现在宫里物是人非,一切都让她厌恶,这个有着和御哥哥无限回忆的地方,这个她和策的家如今却被别人占据,要她如何甘心。 若不是回来收拾她曾经赠送给策的礼物,她才不要进宫,若说她送的东西,真没一个值钱的,可萧千策却十分珍惜,全都收在身边,御书房中御桌上的那块作镇纸的石头,策说那是他的提神宝贝,因为只要他觉得困倦乏累之时,一看到这石头就会想起小气巴拉的她,心里就会有气,就有动力快点处理完政事,然后回宫收拾她。 铁心竹很宝贝的捧着一包杂乱玩意儿,领着冰魂和雪魄大摇大摆的正欲出宫回将军府,途经御花园时恰巧看见竹潇扶着肚子领着宫女在散步,算算日子,再有十几日便到临盆之时。 铁心竹本想绕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却因几声尖锐刺耳的女音而管不住自己好奇的双眼,偷偷瞄了过去,眼见几名花枝招展身材热火的女人阻了竹潇的去路。 “我还以为被奉若神明的潇妃娘娘会有多漂亮,看来也不过如此。”红衣性感的女人一脸嚣张,仗着一连数日皇上的恩宠就是一副小人得志之势。 “可不是,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真不讨喜。”紫衣妖媚的女子接口,其实,她应该是嫉妒竹潇那惹人怜爱的娇小可人模样。 竹潇只是微颔螓首,忍了她们挑衅的言语,和那些明艳女子错身而过。她的清高之态惹的众女极度不悦,更加纠缠不放。 “不就是怀着龙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是男是女还是未知数。”兰衣女子看似清秀,如此妒语一出,也知道她并非省油的灯。 “姐姐何必这么说,大家同是女人,潇妃娘娘这样瘦弱的身子也能怀上皇子,以皇上的勇猛神武,姐姐又夜夜侍候皇上,说不定此时姐姐的腹中也有小皇子。”绿衣女子说完以眼神挑衅竹潇。 “不可能。”竹潇忽的转身,不是怒,也没有气,而是镇静淡然却一语笃定。 “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被竹潇盛气凌人的气势所吓,女人们竟有些害怕,一群吃软怕硬之徒。 “侍候完了,会有人送来汤药是不是?”竹潇缓缓启口。 “那又怎样?”这些女人还没明白。 “那是净身的药。”怜悯,这个瘦弱的女人流露出怜悯的神色,这种表情能够击溃任何一个女人的高傲。 “潇儿还真要感谢众位姐妹,在潇儿不方便的时候代替潇儿侍候皇上。”竹潇说完掉头就走,和她斗,她们还太嫩,人若进她一尺,她必还人一丈。 嫉妒能撕毁一个女人的理智,其中一名女子上前一步狠命的推了竹潇一把,竹潇不防一连退了数步,小腿触及回廊的围栏,重心无法控制,仰后向荷花池中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竹潇不知是谁拉住她一只手臂,将她提了上岸,她只看见一道金色的纤长身影在她还没站稳之际,因为拉她的反作用力而往水里落去,只听两声‘噗嗵’声,竹潇再回头,才看清救她的人是谁。 然而,有惊无险,那个和她同样大着肚子的女人却被两个浸在池中的男人托着,好在没掉入池水中,要不然后果该会有多严重。 冰魂和雪魄将铁心竹送回岸上,两人全成了落汤鸡,心想这个女人真会惹麻烦,她做事之前都不动脑子好好想想后果吗? 铁心竹看着冰魂和雪魄手里举着的木牌,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她不是故意的,她发誓她会改正行事冲动的毛病。 “皇……皇后娘娘。”众女皆惊,慌忙跪下。竹潇也要跪,铁心竹将她拉住,示意她不用跪。 “好在潇妃没事,本宫可免你们的死罪,可这后宫之中也容不下你们这帮歹毒的女人,来人!”铁心竹一声沉喝,数名执事太监领着禁卫军匆忙赶上前。 “这几个女人,通通赶出宫,本宫不想再看见。”铁心竹此令一下,众女皆磕头求饶,她们若是被赶出宫,以后还要怎么生活。 “皇后娘娘三思,这几个女人,皇上极喜爱。”一位执事太监劝道,不是在替几个女人求情,而是怕皇后娘娘受皇帝责难。 宫里的人真喜欢看皇帝和皇后腻在一起的情景,很舒心,然而他们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皇帝回宫后,皇后和皇帝间就变的相当冷淡,皇后连宫都不回,他们都暗自祈祷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皇上若有异议,让他亲自找本宫理论。”铁心竹扬言,她知道假皇帝不敢,他连名分都没给这几个女人,可见对其情意不过如此,想到这里又不免替这几个女子不值,倒可怜起她们来。 等禁卫把几个哭闹的女人拖走后,铁心竹唤住一个执事太监吩咐道:“也别为难那几个女人,每人给三百两银子,打发她们走。” 执事太监领了旨,告身退下办事去了。 “我送你回宫吧。”铁心竹对竹潇笑道,这个和竹瑶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很想去疼她。 “可是他们。”竹潇指了指铁心竹身后的冰魂和雪魄,那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他们不去换衣服吗? “呃,这个……”铁心竹无话可说,想让他们下去吧,可他们绝对不会离开她半步,上次韩墨之事,这两人就自责了好久,之后除了她在将军府时他俩离远了暗暗保护,其他地方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算了,由着他们自便吧。”铁心竹看着那二人寒冰一般的面孔,知他们有自己的坚持,于是随他们自己安排。 两人一道走着,还是铁心竹先打破僵局。 “我还以为你是个柔弱的人儿,没想到也是厉害的主。”听竹潇先前对那些女人说的话,哪一句不是踩在那些人的心上。 “我本就不是弱者。”竹潇回道,眼神锐利,掩不住锋芒。 “可你不喜欢伤害别人。”她看的出来,若不是那些女人得寸进尺,竹潇也不会出言相激。 竹潇忽的停住脚步,侧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铁心竹,脸上笑意盈盈,抬手抚上铁心竹的眉梢,细语轻言道:“你一点都没变。” 她仍旧如从前一般白璧无瑕,而自己却早已污浊不堪。 等等,这是个什么状况,铁心竹有些懵,为什么竹潇会拿看初恋情人的眼神看她?为了摆脱尴尬,铁心竹笑着对竹潇说:“对了,听说竹瑶生了个大胖小子,还给孩子取名叫逍遥,她很惦念你呢。” “是么。”竹潇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总觉得你恨我,我做过让你讨厌的事吗?”铁心竹说不清楚,她第一眼见到竹潇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又爱又恨,分不清爱和恨孰多孰少,而且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么,所以才忍不住会对她好。 她们之间有过什么吗?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错了,我恨的不是你,而是命。” 铁心竹愣神时,就见竹潇精致小巧的面容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下一个刹那,竹潇的樱唇轻点在自己的嘴上,铁心竹彻底傻了,她竟忘了推开垫起脚跟双臂攀住她脖子的竹潇,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啊啊…… 不止是铁心竹眼瞪的跟铜铃大,就连冰魂和雪魄都瞪凸了眼珠子,这算不算人身攻击?他俩要不要出手?以后这事怎么跟主子汇报?天啊…… “你若是男人该有多好。”竹潇低声呢喃,似在祷告,只可惜,她不是。 “啊……”竹潇一声哀呼,无力靠在铁心竹身上,“好痛,肚子好痛……” 肚子?痛?铁心竹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竹潇该不会要生了吧。 “来人!快来人!”铁心竹唤道,竹潇紧紧将她抓住,让她慌乱不少。 宫人闻声而至,见此情景立即去请宫中的稳婆,还听了皇后的命令去请御医进宫待命。 总之一切都好乱,宫中很忙碌,皇帝很焦急,大发脾气,扬言若是潇妃有个不测,他要所有宫人陪葬。 假皇帝怎么胡闹铁心竹也管不了,她只想知道为什么竹潇会对她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她到底欠了她什么? 在冰魂和雪魄的劝说下,铁心竹才在傍晚时分回将军府,下次有机会时,她一定要问竹潇,她们之间有什么羁绊? 次日凌晨,宫中传来消息,言潇妃娘娘顺利产下一名皇子,铁心竹本就一夜未睡着,如今更是没有心情再睡,吩咐人备了马车,欲进宫。 ------------ 第一二六章 红鸾(上) 出将军府时,铁心竹无意间瞅到四弟铁心兰鬼鬼祟祟的偷摸出府,心想这大清早的,干嘛跟做贼一般,于是唤了冰魂来,让他命人偷偷跟着铁心兰,一举一动都要如实向她汇报,这孩子,越大心眼儿越多,她不免有些担忧。 尚京城的南门外,有一座千年古刹大慈寺,宝寺位于一脉葱岭幽绿的山头,此山又叫伴潮山,之所以得此名乃是此山临近大浪江,半山坡修建一处临江亭,在此赏景听潮又别是一番乐趣。 潮起时有期待,潮落时却无奈。 亭中一位女子整个人斜倚在围栏上,一袭湖绿色的翠衫罗裙迎风轻摆,青丝绕成迎风髻,如同浓染的春烟,薄粉玉面如朝霞映雪,丰神灵丽的眉目,好一个娉婷美人,眸光流转间是百般难描的神采,举止间又是般般入画的精彩,她的神韵着实叫人难以捕捉。 她是谁?御翰双绝之一,韩嫣是也。虽然她早过了少女时代,却自认心境未变,仍然做少女装扮,真如同二八佳人一般充满青春活力。 “该死的臭小子,怎么还不来。”韩嫣撇了嘴,将手中的小石子投向大浪江中,可水花都没看见就被滚滚江水所淹没。 她在期待什么?她想不到自己出门前竟会细心装扮,过了今日,她便是二十三岁的人,红颜为谁红?她的眉又是为谁而画?难道真是为了他? 开玩笑呢,他还是孩子,没理由她端端玉颜的美人会迷恋一个臭屁孩子,她一定是疯了,说不喜欢吧,看不见的时候又想得慌,说喜欢吧,他们之间年龄差距又太大,喜欢?不喜欢?她也不太确定。 眼见潮起潮又落,心中数度反复,仍不见所等之人的影子,于是韩嫣站起身,对着江面大声喊道:“铁心兰你这个王八蛋,我讨厌你。”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那小王八羔子的影子,想来就是乌龟也该爬到了才对,他居然敢让她这个大美女消磨青春久等,他死定了。 韩嫣越想越气,抬起小蹄子狠狠地踹在亭柱之上,本来这里就年久失修,这一脚力气又超大,临江亭顺势塌了一角,伴着‘喀嚓’一声,凉亭顶上应声落下一位兰衣少年,整个人扑跌在地上,有些狼狈。 少年落地后忙爬起身来,稍事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后,又是一副轩然灵逸的好模样,好气度,先前的丢人现眼仿佛根本不存在。 “那个,嫣,你来啦。”铁心兰忽见着许多日子不见的韩嫣,倒有些拘谨,自从韩嫣回相府后他就没再见过她。 嫣?他少叫了‘姐姐’两个字吧,韩嫣正冒火,语气自是含怒:“你在凉亭顶上做什么?” 嗯,要他怎么说呢,他昨日收到韩嫣的丫环小桃子送来的信,原来是韩嫣要他今日陪她去大慈寺上香,约定卯时在半山腰的临江亭会面,他激动的一夜睡不着,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后实在没辙便去院子里练武,直到天刚亮,他就出城上山,想着站的高望的远于是就跑凉亭顶上去等韩嫣,哪知困意席卷,他看着来时的山路便倒在亭顶上睡着了。 一五一十的说明了状况,铁心兰才见韩嫣的脸色稍有好转:“嫣,不生气了呵。” “没门。”她生气,很生气,看见铁心兰她就想使小性子。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才不生气?”只要韩嫣能说出口,他一定想办法做到。 韩嫣嘻嘻一乐:“你背我上山。” “好。”铁心兰回答一声便在韩嫣面前半蹲下,韩嫣身子一斜揽了铁心兰的脖子伏了上去,铁心兰背起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韩嫣一点儿都不吃力,步履轻松。 “我重不重?”韩嫣在铁心兰耳边问道,她这样算不算欺负小孩子。 韩嫣的温润气息吹到铁心兰的耳际不免使他圆润的耳朵抖了一抖,忙回道:“不……不重,身轻如鸿毛。”这可不是铁心兰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而是他练功时常抱着大石块上山下山,韩嫣和那些沉重的石头比起来,真的是轻如鸿毛,他说的可是老实话。 “臭小子,就会哄你嫣姐姐高兴。”韩嫣咯咯直乐,她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很轻松,很自在,也……很开心。 铁心兰没回话,只要韩嫣高兴他无所谓,两人这般亲密的接触,韩嫣胸前的柔软在他后背一起一伏,令铁心兰羞红了脸,红晕直爬上耳根。 “兰儿,我并不是罚你迟到,而是刚刚踹柱子时伤到了脚,疼的真走不了道。”韩嫣解释道。 “没关系,有我在,别忘了我也是男人,背着嫣走一天都没问题。”走一辈子就更好。 “嗯,谢谢你,兰儿。”韩嫣拢了拢环住铁心兰的手臂,贴的更紧。 他的肩背还不宽阔,枕起来并不算舒服,但却令她好安心,这个窄瘦的肩背让她有些眷恋呢。她突然在想,等他长大时,肩背变的宽阔后,这上面会伏着哪个女子,不论是谁,都让她好羡慕。 瞅着铁心兰那张绝世俊颜,她能够想象的出他长大后迷倒万千少女的模样,不禁脱口呢喃道:“风流鬼。”她竟然会对他莫须有的罪名而吃醋。 铁心兰不明白韩嫣的心思,只是在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窜起的欲望,那种最原始的冲动。 大慈寺中,韩嫣虔诚的对着佛祖礼拜,她所求不多,只求他平平安安。 听闻铁心兰要参加竞选大将军的武试,她就好心急,先说这殿前武试肯定高手如云,上了比武台便将生死都搁在上面,刀枪无眼,有个万一怎么办?就算当了大将军又如何,‘瓦罐难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她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想看见他马革裹尸,青山埋骨的下场,她只想他做个平凡的男子,那个常哄她开心的男孩子。这便是她为什么要带铁心兰来上香的原因。 铁心兰是年少心胜,对鬼神天命自是不信,可韩嫣跪着他也只好跪在旁边,少年好动,没多久便跪不住,东挠西抓,眼睛都不瞅佛祖,侧目直盯着韩嫣傻笑,被韩嫣眼神一嗔才收敛一点,不一会儿又偷瞄了过去。 韩嫣不再理会胡闹的铁心兰,接过方丈大师奉上的三柱香,端在手里,禀明上苍:“信女韩嫣,求佛祖保佑铁心兰生平安乐,若有灾祸韩嫣愿折阳寿来换……” “啪!”的一声脆响,铁心兰拍掉韩嫣手上的香,俊颜含着盛怒,对韩嫣大声吼道:“谁要你拿阳寿来换?”她在践踏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吗?他堂堂男人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吗? 铁心兰蹭的跳起身来,指着佛像扬言道:“你要是敢折她的阳寿,我就拆了你的金身。” 韩嫣忙拉住铁心兰要他闭嘴,一旁和尚们皆念起佛语,欲平息铁心兰的嗔怨。 铁心兰一把扛起韩嫣就出了大雄宝殿,才行到阶梯前,天空中一道响雷落下,接着闪电不息,雷声不断,天色顿暗,并刮起狂风下起骤雨。 “你这死孩子,看吧,老天生气了。”韩嫣抡起粉玉般的拳头捶在铁心兰后背。 “够了,我不信命。”铁心兰放下韩嫣,大步走下阶梯,行到佛院中时已经被淋了个透,铁心兰仰天长啸,稚嫩的声线竟也气势恢宏:“天又如何,我不怕你,你要真有能耐,你现在就霹死我……” 话音刚落,空中红光破空而落,伴着韩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一道雷电击在铁心兰身侧的参天古树上,被灼焦的古树倒落在院中。 韩嫣拖着脚伤一瘸一拐的小跑到铁心兰身边:“兰儿,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 铁心兰一阵狂笑:“它不敢霹我,所以,嫣,不要怕,别再说什么拿阳寿来换我的平安。” 韩嫣从没想到一向柔顺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如此冲动,铁心兰的极端着实吓坏了她,她抓着铁心兰的衣衫哭道:“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傻话。” 其实,铁心兰这也是压抑太久后的暴发而已,当他知道一直崇拜的大哥却是大姐时,他就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后来传言大姐战死,他更是自责难过,他想变强,想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被别人保护,韩嫣的话彻底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想做她的男人而不是被她当弟弟一般疼爱。 铁心兰一把将韩嫣打横抱起,然后步回天梯,向主持方丈讨要两间厢房留宿,他俩浑身湿了个透,看天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晴,于是打算在大慈寺过夜。 老方丈唤了小沙弥替他二人引路,等人走没了影,老方丈才拿出先前韩嫣所求的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木已成舟再难回林。’ 若问姻缘,那便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至,然这又是句藏头诗,开头的‘人’和‘木’字,合在一起就是个‘休’字,暗喻万事皆休。 老方丈打一佛语,然后将签放回竹筒之中。 ------------ 第一二八章 殿试(上) “我就说你会是个将军夫人吧。”铁心竹挺着个大肚子挨韩嫣身边坐下,笑的贼恶心,嘿嘿,绕来绕去韩嫣还是他铁家的人,缘份啊。 “首先,我还没正式过门,其次,心兰也还不是大将军。”韩嫣没好气地回道,她没想到她和铁心兰的事这么快就穿帮了,本来还想瞒几年的。 “我家那小子的实力绝对没问题,至于日子嘛,未免夜长梦多,就这个月十五吧。”铁心竹一脸猴急样,要是可以,她都想择日不如撞日。 “这么快?”今儿个就已经是初三了,韩嫣都不知道铁心竹在急啥,不过自己好像也想快点嫁,所以也由着铁家安排。 “快?我还嫌慢哩,要知道,说不定这个时候……嘿嘿……”铁心竹指指自己的大肚子,又笑眯眯的望着韩嫣,手指移到韩嫣的小腹上。韩嫣是个什么情况她不了解,她只知道自己是很容易就中招,总不能拖到韩嫣大着肚子拜堂吧,更何况,她已经错过了心菊和心梅的婚礼,心兰的这杯喜酒怎么说也要喝,她真的没时间再等。 “铁心竹!”韩嫣怒,“把你的流氓样给我收起来,你要是再敢戏我,你家那小子我不嫁了。” “啧,不知道谁流氓,当初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铁心竹继续玩笑道,看韩嫣一脸青黑忙转话题:“大小姐你可别气,气坏了身子我罪过可就大了,我铁家就指望着你传宗接代。”谁叫她家只有铁心兰这么一个独苗。 “怎么,嫣姐肚子里有消息了?”铁心菊和心梅进屋时刚听到最后一句,于是笑问。 不等韩嫣回答,铁心菊立马吩咐家中下人,要厨房各类补汤每日换着做,还下令从今日起,不准任何人在府中喧哗和跑动。 “嫣姐放心,这生养孩子我还是很有心得的。”铁心菊拍胸口道。却被韩嫣回了个冷眼,女儿是她生的没错,可带孩子全都是乐正欢一个人在做,她也有脸说。 “二姐你太性急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铁心梅站韩嫣这边说话,韩嫣嘉许一眼,心道,真没白疼心梅这妹子。刚还有所安慰,哪知铁心梅下句就来了个:“我看还是先给孩子起名字好了,叫什么好呢……” “叫‘嚣’,我一直就觉得这个名字够气魄。” “若是女孩子就叫玉儿,金玉般的美人儿。” “叫绮儿也好,男女都可以用,既美且雅。” “嫣,你觉得那个好?要不你委屈点,多生几个,就都用上吧。”铁心竹乐呵呵的道,压根就忽视韩嫣已经气歪的嘴脸。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再这样,我真不嫁了。”韩嫣端出撒手锏。 “别去,我们三姐妹这不是深闺怨妇做久了无聊的嘛。”铁心竹佯作委屈样。 她的娘喂,韩嫣翻白眼,以他看铁家可没深闺怨妇,只有一帮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怨夫。 “嫣姐一定要嫁,嫁进我铁家好处多多,以前做大嫂我们敬着,今后当弟媳我们宠着,便宜你都占了耶。”铁心菊盘算道。 “嫣姐可要想清楚哦,我家小四弟可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嫣姐想要把他拱手让别人。”铁心梅掩嘴偷笑。 “哼,那小风流鬼要是敢拈花惹草,我就废了他。” “所以啊,就快点嫁过来,不给别人机会,至于你爹哪里,我自会去说,这几日就住铁府里,我已经叫人去韩相府接小桃子过来,你就安心住着。” “你这和抢亲有啥区别。”韩嫣打趣道,没见过还没成亲就住夫家的。 众人笑闹间,房外传来叩门声,听节奏有些急。 “有什么事儿?”铁心竹询问。 “宫里有急报,殿前武试……” “到我书房再说。”趁冰魂话还说完铁心竹先一步打断,她不想韩嫣担心,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当新娘子。 “铁心竹,我要听,我要知道。”韩嫣拽住铁心竹死都不让走。 铁心竹只好给冰魂使个眼色,让他小心说话。 “有一名应试的武人,能力很强,已获甲组第一。”冰魂回道,看似没什么大不了,但只有铁心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为随云就在这一组,随云的武功已是极好,如今输了,就意味着前途多难。 “那心兰呢?”韩嫣问道。 “小四爷在乙组,已经胜出,明日和丁组胜出的随雨大人比试,胜者即可进入殿试的最后一场。” “这不挺好的吗,嫣你别想太多,我保证给你个完好无损的新郎。”铁心竹说完让两个妹妹陪韩嫣说话,自己却带了冰魂和雪魄离开。 出了兰轩,铁心竹才让冰魂把话说完整。 “甲组第一的武人,出手极狠,随云大人身受重伤,若不是凤药大人出手相救,恐怕命都保不住。” 闻言铁心竹眉头皱的越发的深:“可知他的底细?” “名册上留的名字叫南宫珏,是江南南宫家的二公子,据说从小体弱多病,未曾练武,一直在南宫家的别院养病,从未踏足过江湖。” “是那个江湖中四大家族之首的南宫家?” “是的。” “本宫明日去观战,你安排一下。” “遵命。” 冰魂才要告退,却又被铁心竹唤住:“有皇上的消息没?”如今她是度日如年。 “还……没有,但请娘娘宽心,皇上一定会吉人天相。” 铁心竹一声轻叹几不可闻,长袖一甩扶住怀着她宝贝恩爱的肚子,一步比一步稳健的步回竹轩。 等待,总是很漫长也很无味…… 翌日,铁心竹亲临校场观战,说来也巧,韩墨比她还早到,不止韩墨,连苏南歌也在场,观其样子似有些焦急。 铁心竹落了座,端起参汤刚入口,一听武官唤龙家堡三公子龙笑天入场,一口汤没忍住全数喷了出来,哎呀,他的娘啊,龙家堡哪里有什么三公子,只有一个三小姐龙笑儿。 胡闹,简直是胡闹,铁心竹狠瞪了一眼苏南歌。 “你给本宫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还不是学娘娘您,郡主说巾帼不让须眉,所以……”苏南歌也委屈,他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龙笑儿胡闹,可又怕她受伤,所以每一场龙笑儿的比武他都在一旁护着。 只见一身银色长衫作男子装扮的龙笑儿手执龙呤剑现于比武台上,待对手南宫珏出现在她面前时,不禁出口唤了一句:“珏哥哥。” 这一声,听得对面月牙白衫挺拔玉立的南宫珏一脸茫然,台下苏南歌百般吃味,还珏哥哥,恶心。 南宫珏对龙笑儿温温一笑,两相抱拳施礼,龙笑儿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出招时有些随意,南宫珏出手一点不留余地,看似温和的人,却是招招杀机。 龙笑儿应付的有些吃力,她一直顾念着旧情所以放不开手,加上能力本也不如南宫珏,不出三十招便败下阵来。 一方已然落势,南宫珏仍然不罢手,势要置龙笑儿于死地,眼见龙笑儿已无法招架,苏南歌一跃上了比武台,接下南宫珏致命的一掌,两相作用力使得苏南歌一连退了好几步,龙笑儿见苏南歌稳不住身形于是赶上来扶。 “别碰我!”苏南歌急声喝止,却也来不及,龙笑儿接住苏南歌的同时,袭在苏南歌身上的掌力全都过到了龙笑儿身上,龙笑儿只觉得胸内泛起一阵血腥,身体倏然无力,随着嘴角血色蔓延,整个人软倒在地。 “笑儿!”苏南歌抱起龙笑儿立即下了比武台。 “我还好。”龙笑儿回道,适时铁心竹已经赶来,被龙笑儿一把拽住:“小表舅娘,对不起,我输了。” “没,笑儿很勇敢,好好养伤,你小表舅娘我能应付。”安抚完,让苏南歌带龙笑儿下去修养。 “他的内力很奇怪,叫心兰兄弟小心。”苏南歌提醒铁心竹,他还没明白为什么打在他身上的掌力会过到龙笑儿身上。 铁心竹点头应承,回身望向比舞台上威风凛凛的南宫珏,风雅依旧,然眼中的阴霾使人骇然,就连铁心竹也不得不佩服,那一掌苏南歌若是不替龙笑儿挡,龙笑儿必死无疑,然而那人能在苏南歌挺身而出时,自己出掌后还能变换内力,依旧伤到龙笑儿,果然是高手。 才思之间,风中传来一道破空呼啸,眼前银光飞快划过,一声巨响,一杆红璎枪直插在先前南宫珏所站之地,下一刻,一道兰色清瘦的身影掠过,和台上的南宫珏已然斗在一处。 铁心兰见到南宫珏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想到韩嫣所受的屈辱,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禽兽扒皮拆骨,他已等不到三日后和此人在殿前一决高下,他现在就要这个人的命。 二人斗的激烈,旁人毫无插手的余地。 “小兄弟,没想到又见面了,你那姐姐还好吧。”南宫珏一记鹏翼展翅,手刀直袭铁心兰颈窝。 “我的娘子不需要你惦记。”铁心兰分招拆掌,一招指点江山如游龙直捣南宫珏心窝,许是被铁心兰的话给震住,稍走神险险的避开。 两人越斗越恶,最后竟以内力拼胜负,两人对掌,浑厚的劲力掀起一股气浪以二人为中心急速散开,使得四周的人都睁不开眼。 等众人在凝望二人时,那二人不动如山,观其掌力应该不相上下,渐渐的,铁心兰已是汗流满面,而南宫珏仍是一脸平常,这让铁心竹疑惑不解,她观南宫珏也并不觉得他的内力深厚,最多和她水平相当,能大大占据上风的确不同寻常。 脑中一转,铁心竹忽叫不好,顾不得想更多,铁心竹一窜身上了比武台,拔出插在台上的银枪,一跃而起凌空使出一招凤翔,将银枪直插到二人之间。 “皇后娘娘!” “大姐!”四周惊呼声顿起。 因二人掌力突然收回,已释放出的内力四散溢出,铁心竹离的最近,承受了最多,被直接掀飞了出去,她眼看着冰魂和雪魄待要赶上却又被掌力掀回,铁心兰欲捉住她而伸出的手也擦指而过。 他娘的,就没人能接住她吗,她倒是可以摔,可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起,呜呜呜,谁都好,接住他啦…… 算了,听天由命好了,铁心竹闭眼,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落入某人的怀抱之中,铁心竹简直感激涕零,也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忙道谢:“好家伙,谢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应。” “是吗?做我的女人怎样?”说话之人的唇就抵在铁心竹的耳边,别人也许没听见,可她却听的一清二楚。 铁心竹身体顿时僵如硬石,这……这阴柔声音的主人应……应该是韩墨啊啊啊…… 不止铁心竹傻掉,在场人没有一个不意外,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一向儒雅斯文的韩相大人居然功夫如此了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动作,面对浑厚的掌力依然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就接住飞出去的皇后,不简单呐。 还是冰魂和雪魄回神的快,忙赶上前扶起铁心竹,将人拉离韩墨身边老远。 铁心竹稍微平复一下心绪,沉声道:“简直胡闹,铁心兰!你以为朝廷选贤是儿戏吗?岂能容你胡来,这里不是寻仇的地方,回去给本宫闭门思过。殿前武试三日后如期举行,你二人到时候在一决高下。”金色长袖一扬,示意大家都散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铁心竹才领着冰魂和雪魄赶上先一步离开的韩墨。 “韩大人,请留步。”铁心竹笑着唤道,她这人不懂装模作样,许是真感谢韩墨刚刚救了他,才能对他笑的出来。 “皇后娘娘唤微臣有何事指教。”韩墨口上礼让,面上却无一点恭敬之态,倒是随意。 “韩家伯伯怎么如此见外。”铁心竹那一句‘韩家伯伯’叫的极甜,不出意外的看见韩墨拧起的修眉,她那是在提醒韩墨他的年纪不小了,劝他别在打她的主意。“韩伯伯,小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我家四弟和贵府千金韩嫣两情相悦,想娶韩嫣过门,日子我选好了,就这个月十五,彩礼明日就送到贵府,韩伯伯若是同意,大婚那日尽可以来讨喜酒喝,若是不同意,韩嫣我铁家也是要定了,亲家伯伯,可要想清楚,人这一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铁心竹说完,对韩墨答谢一礼,脚下步伐依旧稳健,心下已有决定。 韩墨眼眸半眯,他眼中的她,依旧不屈不饶,越叫他着迷呢。 ------------ 第一二九章 殿试(下) 苏相府邸算不上华丽却也雅然别致,由于铁心竹不让人通报就直接闯进府内,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瞅见苏南歌和龙笑儿在屋内你侬我侬,她在屋外举步流连半天,终还是看不下去二人情多,再让他们调情下去,这天怕是要黑了,于是假意轻咳俩声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那二人看清屋外有人时才觉得一阵窘迫,免不了又是一翻欲盖弥彰的羞掩。 “我是来看看笑儿的伤势,顺便向你们打探一下南宫珏的虚实。”铁心竹开口道明来意,毕竟他们同南宫珏交过手,她也去看过随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还在昏迷中,她看珊娜抱着儿子守在随云床边,两眼红肿得像兔子眼睛,那深情的模样让她心下沉重,期盼这一切都快些结束。 “他的内力极阴邪,和我们这些修炼纯阳内力的人完全不同,我很难掌握他招式中的发力点。”苏南歌回道。 龙笑儿跟着点头,却接口道:“我觉得那人不是南宫珏,我小时候去过南宫家玩,珏哥哥根本不会武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而且珏哥哥很喜欢我也很疼我,就算身体再不好也会陪我玩,那时候珏哥哥还开玩笑说要娶我来着,可今天见面,他根本不认识我。” “你当我死人?”苏南歌在一旁鼻子都气歪了,龙笑儿一口一个珏哥哥,他听着上火,听到笑儿过去的‘风流’事儿,他更是怒火中烧,于是说话又冲又凶。 “都说了是小时候,那时候年少无知好不好。”龙笑儿也回吼一句,他凶什么凶啊。 “小时候也不行,总之我就是不许你红杏……” “红杏你个头!”龙笑儿抓了随手可及的东西就往苏南歌身上砸。 屋内顿时‘暗器’纷飞,冰魂和雪魄怕伤及皇后,于是拉了铁心竹走人,铁心竹见龙笑儿依旧活力十足,料那伤势也不重,于是脚底抹油,溜了。 余那二人继续‘斗殴’。 夜里的皇宫中,起一场**的酒宴,舞姬妖娆,薄透轻纱下的酮体若隐若现,陪侍的宫女衣襟半敞,酥胸难掩,任席间的男子肆意玩狎。 “宫里的女人果然不比一般,皇上好福气。”男子赞一句,继续和身下的女人纠缠。 韩修勉强一笑,福气?他以前还以为这皇位有多了不起,亲自坐上去后才知道做皇帝也不过如此,他在高位以一双眼睛俯视苍生,而天下之人却以千万双利眼时刻盯住他,令他不可踏错一步,如此拘谨的生活还不如他以前来的随心自在。 “女人想要多少都有,只要无颜公子能摆平铁心兰,帮朕拿到皇后手中的兵权。”韩修递给身侧宫女一个眼神,示意她们到男子身边侍候。 “这个当然。”无颜公子见美人投来,当然不会拒绝,他阴柔的内力全靠汲取女人的灵力聚得,练的是采阴补阳这样淫邪的功夫,也不知有多少女子的清白毁在他手上,他之所以叫无颜,是因为天下没人见过他真正的容貌,他易容的绝技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就连韩修现在这张萧千策的皮面也是他一手造就。 他现在这张南宫珏的皮面已用了三年,一直无人识破,忆起三年前死在他手下的真正的南宫珏,死前一直念叨的名字,正是‘龙笑儿’,而今日同他比武之人叫他珏哥哥,又听别人唤她笑儿,原来南宫珏心之所系的就是这个女子,早知道她是女子他就手下留情,说不定还能成其一桩好事,可惜了…… 韩修又和几个宫女逢场作戏一翻,然始终提不起兴致,脑中时不时闪过一道纤瘦玲珑的身影,自从他假冒皇帝以来,陪寝的女人换了不少,然而不但没有满足反而越加空虚。那一日竹潇生产之日,他竟然为这个女人失了理智,他骇然,之后他试着去淡忘,可不管他换再多的女人,都无法从她们身上得到慰籍。 越思越无趣,韩修留下公子无颜在殿中享乐,独自提了灯盏,往紫潇宫而去,入了殿,屏退宫内所有宫人,言没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踏进紫潇宫一步,他揭下面上的人皮,露出真容才踱进内殿。 因为生下孩子才三日,元气没有恢复,竹潇早已困乏入睡,她舍不下孩子,所以都是亲自喂养,此时乖巧的孩儿正酣卧在竹潇怀侧。 见此情景韩修心下宽慰,动作极轻的褪下外袍及鞋袜,小心翼翼的挤上床,抱住那久违的温软。 竹潇突然惊醒,正要叫唤见是韩修才放松下来。 “修……”她低唤,更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都别说,让我就这样抱着你睡一觉,我好累。”韩修说完将脸庞埋进竹潇胸怀。她将十指探入他黑发之中,触及他的温暖。 他从懂事起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争强斗狠,如何立足于人上,他的世界,追名逐利就是天经地义,他喜欢将他人踩在脚下,睥睨那些人的卑微,然而真正爬上最高点后,一切都变的无趣,再没有什么好追逐,此时的他反而渴望一片平静,一片只属于他的单纯情感。 静默流泻于室内,将两个同样孤独的人浸没其中,算不得深情,更谈不上挚爱,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可怜又可悲。 一夜再无话…… 将军府内仍是热闹,铁府的人都坚信明日的殿前武试小四爷一定能夺魁,然后接替皇后凤翎将军一职,让荣耀在铁家延续。 兰轩院里,铁心兰正在练武,韩嫣坐在亭中,一面观赏一面挑点心吃,面上的微笑不过是在掩饰心下的担忧而以。 韩嫣心不在焉的伸手取过一块桂花糕,刚要入口却突然被一道黑影所夺,收了心神仔细一看,原来是铁心兰抢了她的点心。 “臭小子,点心还我。”韩嫣佯怒。 “才不要。”铁心兰回一句作势便要将桂花糕含进口中,看韩嫣瞪眼顿足才笑眯眯的将桂花糕又递到他亲亲娘子的嘴边。 韩嫣回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 “瞧你,满头大汗。”说着,韩嫣拿手中的丝绢替铁心兰拭汗。 “娘子,刚刚的桂花糕甜不甜?”铁心兰一脸坏笑。 “还行。”韩嫣回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尝尝呵。”铁心兰说完嘴儿就凑了上去,啄一口还不满足,舌头还灵巧的探入,刚尝到甜头却被韩嫣轻咬一口,忙又收了回来:“嘿嘿,果然是甜。” 韩嫣无力捶胸,这孩子究竟从哪里学的这些有的没的,她不信他无师自通。这孩子尝了一次甜头就惦记着二次,她可不能把他惯坏了。 “亲亲小相公,告诉娘子你床上的本事哪儿学的?”韩嫣挑逗道,她混了好几年也才知道个皮毛,这孩子肯定藏猫匿了。 “嗯,跟着秘籍上练的。”铁心兰在身上左摸摸右挠挠,最后掏出一本小册子,献宝般的捧到韩嫣面前。 啥秘籍,还教这档子事儿?韩嫣纳闷儿,接过小册子一翻,不一会儿脸红到脖子根儿,她的娘喂,这哪儿是什么秘籍,分明就是春宫图嘛。 “这个册子哪儿来的?”韩嫣怒,好他个铁心兰居然沉迷上这种不三不四的玩意儿,还随时揣在身上,天啊,她不要嫁这个小色胚。 “半年前去大姐房中找记录武功心得的册子时,无意间发现的,看着有趣就收在身边,没事儿时翻翻还挺有意思。”铁心兰乐道,没觉得有啥不好的,也不知小人是谁画的,画工不错呢。 更有意思的是,居然每套动作后面还有心得批注,还做了甲乙丙丁的等级评定,这几日铁心兰沉迷于验证那心得的可信度。 “咦,这本不就是皇上大婚时我给的那本禁书吗?怎么跑内弟妹这儿来了。”乐正欢和铁心菊踏进兰轩时看见那二人在为一本小册子理论,而眼尖的乐正欢一眼就瞧出了那册子是他的得意力作,皇上自从弄丢了这册子还央他再画一本呢。 “啥禁书,我看眼。”铁心菊手快,一把从韩嫣手里抢过来,仔细地扫了一遍,意外地,脸没红而是黑青一片。 “乐正欢!你居然有这等嗜好。”铁心菊一声沉怒。 “娘子大人别生气,我就画了这一本,下次不敢了。”乐正欢忙认错。 “二姐夫,不止这一本吧,我记得我家小荣儿手里也有这么一本小册子。”铁心梅也不知何时冒出来,揭了乐正欢的底,他家那个居然还对此书赞不绝口,言他纵横花丛数年的经验都没这书里的精辟。她今日才知道原来是二姐夫所著,看来二姐夫对此道颇为精通。 乐正欢睇一眼铁心梅,让她别再火上浇油。 哪知铁心菊下一句来了个:“这样的书要是往外卖,能赚多少钱啊,你居然藏着掖着。”铁心菊一脸相逢恨晚之感。她敢打保票这书绝对好卖。 乐正欢一听心里才踏实,原来不是怪他不学无术。 “瞧瞧,这图配上这注解提示,这样图文并茂的好书,不大卖我不姓铁。”铁心菊拍胸口保证。 “什么注解,我记得自己只画了图的。”乐正欢好奇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淫人写的心得。”韩嫣还在耿耿于怀,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在那个高难度动作上评的一级甲等,她非杀了他不可,折腾死她了,那死孩子还尽拣难度大的来,想想以后就觉得前途多难。 “嗯……这个字迹是我家阿策的耶。”铁心竹见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的欢,自己也凑了上来。 众人闻言后,瞅瞅书中那活色生香的图,在瞄瞄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最后一致盯着铁心竹,然后得出一句论断:一对淫人。 等弄明白他们的眼神时,铁心竹拿着小册子欲哭无泪,她就说萧千策上次在铁府过夜后鬼鬼祟祟的找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这破书,等他回来,她一定要拨他的皮抽他的筋,往死里打。 众人不理会还在愣神的铁心竹,移到前厅去吃饭,半途中,铁心兰拉了乐正欢走在最后小声道:“二姐夫可不能偏心,大姐夫和三姐夫都有的东西,我也要。” “罗唆,早给你准备好了,有空到我的药房来拿。”乐正欢也小声回道。 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很温情,很和谐,很幸福,很流氓…… 夜里,在众人都睡下后,铁心竹将铁心兰唤到竹轩。 “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今晚我再传你几招。”铁心竹笑眯眯的道,这一次,她可真是倾尽所有。 “嘿嘿,大姐,大姐夫把他最得意的流光暗器都传授与我,大姐可不能落后于大姐夫呵。”铁心兰也笑,犹还稚嫩的面庞一脸得意,思及萧千策指点他的那几招,受益匪浅呢。 “我要给的绝对比他给的要好。”铁心竹沉声道,接着一连几指,封住铁心兰全身几处大穴,令其动弹不得。 等铁心兰意识她想做什么时已经无法阻止她,只得泪流满面的泣道:“大姐,我明日绝不会输。”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准哭。”铁心竹低喝,她当然相信他会赢,因为…… 翌日,军中的校场迎来一场盛典,今日,御翰新任的大将军会在此诞生,军中人人兴奋,朝中文武百官全都齐聚在此,共享殊荣。 然所有人都到齐后,却迟迟不见皇后驾临,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见皇后凤驾迤逦而来。 铁心竹先向皇帝告罪,言她昨夜睡的不舒坦,所以起的晚,假皇帝自是不会和她计较,关怀几句才将皇后迎入席,然后下令比武开始。 观者席上,只有韩墨凝视着铁心竹,半眯的双眼中夹杂着一抹深味。 要选大将军当然不会只比个人功夫,在之前都要先进行策略方面的笔试,然在这一方面铁心兰和南宫珏都是满分,铁心竹心里明白,南宫珏之所以满分一定是韩墨做的手脚,她不信一个江湖人士能懂调兵遣将。 武试分三场,第一场是马上功夫,第二场是骑射,第三场才是两相马下的功夫较量。 比试异常精彩,铁心竹可以听见将士们接连不断的叫好声,然而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她却昏昏欲睡,这一觉直睡到两人的第三场比武时才在冰魂和雪魄的低唤下醒来。 勉强睁开眼睛观看比武,其实,她知道没有悬念。 铁心兰和南宫珏已不是第一次交手,对对方都有一定的了解,从上一次较量来看,南宫珏稍占上风,所以信心十足,比武一直过了百来招都未分胜负,之前两人也是各胜一场打了个平手,所以第三场一定要分个高下。 好像两人都有默契一般,同时分掌,欲以掌力定胜负,刚开始两人的内力不分伯仲,然当铁心兰的内力正被南宫珏所吸收时,铁心兰猛然发力,南宫珏一时承受不了,重伤经脉,吐一口鲜血败下阵来。 铁心竹嘴角扬笑,哼,她十几年的修为,岂能是他一瞬间就能吸收的,昨天夜里,她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自己的内力传到四弟身上。 铁心兰还待要杀他解恨,却被韩墨所拦。 反正大将军一职已定,铁心竹也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跟随了她七年的黑玉虎纹兵符,一扬手朝铁心兰扔了过去,离手的那一瞬间,她还有些舍不得呢。 铁心兰接住兵符高高举起,在万众人的欢呼声中,对着她大姐轻声启口:“我不会让你失望。”虽然他的声音被高呼声淹没,但铁心竹仍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三零章 花与树(上) 宫中夜宴自是热闹,铁心兰身为筵席上的主角自然是要忙于应酬朝中百官的恭贺和攀附。铁心竹见了不免又是一番唏嘘,想当初她成为大将军的那一日,围绕在她身上的光耀好像也是这般多彩,时至此那时的风光无限犹让她感怀。 花荣花枯,年年岁岁不同;潮起潮落,朝朝暮暮不休。 她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七情六欲一样不少,她舍不得的东西太多,舍得的却没有,妄想将身边的一切都留住,她知道自己太过贪心,所以即便受到惩罚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无聊。”铁心竹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抱怨,然后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的离席而去。 等行倒无人处时,铁心竹才放慢脚步,一手扶住后腰,一手撑着圆滚滚的肚腹走的蹒跚,才几步路,她竟然上气不接下气。 冰魂和雪魄见她动作迟钝,赶上前来扶住,正直此时,暗中一道掌力袭来,冰魂和雪魄忙将铁心竹护在身后,二人用全力接下来人凶煞的一掌,第一招就接的吃力,第二招更难招架,被来人分掌隔开,势如雷霆的一招直袭铁心竹。 铁心竹下意识出招相抗,招式仍旧漂亮,但没有内力相辅助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即便来人在最后收回九成力道,她仍旧架不住来人的攻势,胸腔闷上一股血腥,一连后退数步,若不是来人眼疾手快先一步拉她入怀她怕是早稳不住身形跌在地上。 “你果然是把所有的内力传给了铁心兰。” 阴柔冰凉的语调混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拂过几缕青丝滑入铁心竹耳中,真他娘的冤家路窄,铁心竹暗自低咒,一丝刺眼的殷红顺着嘴角溢出。 冰魂和雪魄忙上前向韩墨手中抢人,韩墨轻推一掌,将人送还回那二人的掩护之下,他见铁心竹步履沉重不似练武之人该有的轻盈,呼吸也不似往日那般平稳,才来试探她的虚实,而结果让他吃惊更震惊。 铁心竹抬袖抹掉唇畔的血腥,扬声训斥:“韩墨,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居然敢在宫中就对她出手。 “我会让你见识什么才是法,什么才是天,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叫人失望,连你最得意的武功都没了,你还拿什么跟我斗。”枉他还对她有所期待,以为和她下的这盘棋能带给他更多的乐趣,结果也不过如此。 “论阴谋诡计我这个做武将的自是斗不过你,但是,你想要的本宫也不会让你得到,而且,本宫最得意的不是这一身武学,而是调兵遣将的本事。”她知道女子和男子在身体和力道上有着天生的差距,这样的差距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加明显,她武功再好也有极限,所以她更注重修习兵法策略,想着即便等她老到不能骑马时,都仍可以指挥千军万马。 她打仗之所以从未有过败绩,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骁勇无敌,最重要的是她那些用兵如神的策略。 “宫棋本宫下不过你,若是换下兵棋,本宫一定不会输。”她干嘛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别忘了她也是定规则的人。 她施施而谈,举止间竟有着破敌虏,定风波的苍然气势,让韩墨不得不佩服,断了翅的鹰终究还是鹰,还有一双利爪,让人不能小觑。 韩墨儒雅之人居然也轻哼一声,嘴里扬出细声:“不过是块顽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将其当成宝。”轻笑中带着自嘲,他也算是其中之一,再瞥一眼他口中的‘顽石’,笑的越加放肆,张扬邪气的声嗓随着脚步渐远才逐渐消弭。 铁心竹扶着肚子在原地咬牙切齿,顽石吗?也许吧,她该感谢韩墨口下留情,没说她是粪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唉!没有最不堪只有更不堪啊! 秋雨瑟瑟,淅淅、沥沥、凄凄。 夜里的兰轩,正厢房仍旧烛光闪耀,琉璃灯下,韩嫣手执针线一针针缝着一件兰色锦衫,面露喜色,想到几年后她的小相公长大后穿着这件衣衫时的翩然风采,她脸上就忍不住透着甜蜜的笑容,她的喜悦一点都不遮掩,因为她喜欢她的小相公,愿和他白首相伴。 “已是深夜,为何还不休息?”在灯下缝衣很伤眼睛的。 稚嫩清纯的话音犹带微愠,韩嫣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已被铁心兰从后环住,铁心兰的头亲昵地埋进她的颈窝。 这小子,进屋都没发出一点声音,惊了韩嫣不小一跳。 “臭小子,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韩嫣泛起薄怒,就算宫里设宴也不是这么个喝法,摆明了像个刚从酒池里捞出的酒鬼,一身酒气。 “三十三壶七樽,折下来就是四百九十二杯左右。”吐字清楚不像喝醉的样子。 “这么多!”韩嫣乍舌,喝这么多居然还能记这么清楚,简直是怪胎,她却忘了他铁家的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奇人。 “不多不多,成亲那天应该比这还多,我也不会醉。”是不能醉,“春宵一刻值千金,岂能在宿醉中虚度。”铁心兰笑的惬意,粉玉面容恰似开得正绚丽的桃花,逢春意正浓。 韩嫣嗔一眼,气自己怎么就着了这小子的道。她现在真想反悔不嫁。适时铁心兰瞅见韩嫣所缝制的锦衣,不禁抢过手细看。 “那么晚了还做针线活,很伤眼睛,不许做了。”铁心兰拿着衣衫喜滋滋地往身上比试,却又觉得不合自己的尺寸,疑惑道:“这衣衫未免也太大了。”心念一转,“哦!”一声叹音拖的老长,“娘子你偷人,老实交代这成人的衣衫你做给谁的,别告诉我是给我大姐的,我一个字都不信。”铁心兰一脸不爽挂在两颊上。 韩嫣听到前一句还在乐这小子贴心,体贴人,听到后面就越发觉得这孩子小气。 “小醋坛子,都是给你做的,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通通做齐了,全放你衣箱里,臭小子快些长大吧。”韩嫣眼瞅着铁心兰,透过现在看到将来,他玉树临风之态,她也许还不到他的肩头,依偎在他宽厚的胸怀中,和他一起看细水长流。 “这么多!”铁心兰不觉惊叹。却不知韩嫣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做了。 韩嫣有些沾沾自喜,她的手艺可是没得挑剔,却不料那小没良心的接下来一句差点没把她气吐血,铁心兰一副怀疑的嘴脸疑惑道:“娘子确定十年后这些样式还能穿出世?”谁不知京城里的衣饰一年一个样。 “不穿就丢掉!”韩嫣恼喝,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还讨人嫌弃,这会儿觉得气闷,撇过螓首不去搭理小没良心的东西,和他大姐一个德性。 “哪儿能丢掉,我这辈子就只穿娘子做的衣。”铁心兰一个轻越跳上韩嫣身侧的椅子上蹲着,月牙眼儿一瞬不瞬的盯着韩嫣,倒有点像讨宠怜的小狗。 韩嫣一见铁心兰这可爱的模样就没了抵抗能力,又气自己不争气,尽被他牵着情绪走,于是气呼呼的玩笑道:“我才不给你做呢,叫你光屁股走道。” “也好,那样也挺风凉的。”铁心兰眼眯成逢,笑意盎然。 “不要脸的东西。”稍含微恼的嗔怨,实来对这‘小冤家’是喜欢的不得了,天知道什么是爱,她只知道她离不开他,不是因为寂寞孤独才去靠近接受,而是因为拥有了就不想失去。 “要脸做啥,要你就好。”铁心兰跳下椅子,抱起韩嫣就往床上窜。 细雨斜栏,小轩窗,掩不住一室柔情蜜意,长夜漫漫,诉不完一世爱慕衷情。 然而这个世界并非两情相悦就能天长地久。 次日的朝堂上,大金南下入侵的急报传来,言大金皇帝璎炎兀鎏御驾亲征,领兵三十万,不日将至两国边界,铁心竹当即向皇帝请命,让皇帝下旨调身处西北的左卫神武大将军孟星痕率铁家军迎敌,苏南歌也出列上奏,让朝廷派二十万大军火速前往支援,至于领军之人,当然非新任的凤翎将军铁心兰莫属。 假皇帝本不愿将自己手里的兵将派出去支援,但迫于众臣的压力不得不忍痛颁下旨意,等调齐兵马,即刻出发。 下了朝,铁心竹唤住正要赶往校场点兵的铁心兰,让其坐她的车辇,她送他一程。 有很多事如果对铁心兰说明白,反而对他会是压力,所以铁心竹很难启口,却不料铁心兰先说道:“大姐什么都不必说,我都知道。” 早在他决定接手大姐的兵权时,三姐就对他说过事情的始末。他才知道,原来大姐是这般有魅力的人,以前做男人时就令不少女人为之神魂颠倒,每次回京时上门游说亲事的官家夫人不老少,害火暴脾气的二姐直抱怨打发客人难;想不到大姐做回女人一样能令天之娇子为之折服,一个从小时候就和大姐纠缠不清的当今圣上自是不必说,就连那个大金皇帝对她大姐的那点心思,也是瞒不住的,一国皇帝能死皮赖脸的在他铁家住个大半年,没一点执念怎么也说不通。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一三一章 花与树(下) 最令他在意的是韩家,他不在意韩家的野心有多大,他只怕会令夹在中间的韩嫣受伤,可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回避,必须有所但当。 铁心竹了然一笑,既然他都明白,那她就直话直说,于是对他补充了现在的局势,包括皇帝是假的,真皇帝下落不明,韩墨要夺权等等,末了再添一句:“遇见璎炎兀鎏,替我向他说句对不起。” 是她让他出兵御翰,并非是想开战,只是想将御翰的兵力分调开来,让韩墨无从获取更多的兵力,如今交到铁心兰手里她也放心,明知铁心兰此去贺南不会有争战她也放心让他去。 铁心兰并不问为什么,只是郑重的点点头,他听大姐的安排,他隐隐感觉的出,他走后朝中肯定会有一翻动荡,不免叮嘱道:“大姐,你要保重。” 铁心竹笑着应承,之后送铁心兰到了军营,才打道回府。 刚到将军府正门,铁心竹才下辇,就有一位民妇焦急的向她靠来,离的老远便被侍卫拦下,那民妇一直吵吵闹闹,铁心竹闻声一看,原来是西郊的张家娘子,于是让侍卫们放行。 “张家娘子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待张家娘子近前,铁心竹才亲切的问道,最近事忙,她有好长时间没去西郊城外看望他们。 “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感激皇后娘娘的恩德,大伙给娘娘备了些礼物,娘娘莫要嫌弃。”说完把手里的竹篮递到铁心竹的面前,冰魂上前替铁心竹收下。 铁心竹道了谢,又问了几句贴己话,才让人送张家娘子回家。 进了府,见府中到处张灯结彩,铁心竹忙问是否有喜事,经过家丁的提醒她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不免有些惆怅,难道这一次,她又不能和他一起过吗?想到这里铁心竹也没了兴致,意兴阑珊的回到自己房中。 无聊中翻弄起张家娘子送来的礼物,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张家娘子一再嘱咐她一定要仔细的看。 铁心竹揭开盖布,里面是一些婴孩的小衣服,绣工裁剪都相当精细,铁心竹极喜爱,翻到最下面,却是一件破碎的明黄色里衣,虽然清洗过但仍然留有淡淡的血迹,这刺绣是…… “来人!”一声急喝,冰魂和雪魄应声而入。 “娘娘,有何吩咐?”冰魂和雪魄在一旁待命,听铁心竹的声音如此激动,他们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 “快去找人去采买一些礼物,我要去西郊城外回礼。”铁心竹道。 冰魂和雪魄不解,但仍然依了铁心竹的话,置办了大批厚礼,前往尚京城的西郊,她了解韩墨耳目众多,自然要掩人耳目。 重逢,是悲喜参半,悲的是他又是伤痕累累,叫人好生心疼,喜的是他毕竟还活着且还在她身边,张良对她说他并无大碍,让她宽心。 “我好想你。”相思成狂,她从不是善于遮掩自己感情的人,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口,只是不知昏睡中的人是否能够听见。 以前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然而婚后的朝夕相伴,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却也养刁了她,有他已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御书房内的静默相伴,习惯了他体贴入微的真心关怀,习惯了清风夜里他的温暖,习惯了…… 他们之间从没甜言蜜语,更没有什么海誓山盟,有的只是珍惜在一起的每一个点滴,人生苦短,他们不能再去错过。 她坐在床边一手抚摸他的脸,一面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很多,几乎把所有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通通回溯了一遍,一句又一句的‘我好想你’,虽然简单,却是她最坦白真挚的情感。 情不自禁铁心竹俯身相吻,轻尝一下,觉得不过瘾,于是贪要更多,哪知正玩的不亦乐呼,却不料被吻之人已经反客为主,揽住她的后脑勺,搂上她挺着大肚腹的腰,等她反应过来,嘴儿早被他掠了去,想说话都难,千言万语涌到喉间时都转化为动人的吟音。 呃,铁心竹明明记得之前她是坐在床边上来着,怎么这会儿就已经滚到床里边还在她梦寐以求的臂弯之中,见萧千策越来越不规矩,好不容易小嘴脱离他的纠缠,气恼道:“你居然装晕骗我。”天啊,那她刚刚说的话他不是全听见了,哎哟喂咧,没脸见人了。 嘴不让亲,萧千策改别的地方下嘴,没闲工夫回她的话,嗯一声表示他承认自己的罪行,他的思想和行为完全一直,都很想她。 “是你让张家娘子引我来的这里?”铁心竹再问。 萧千策仍旧只‘嗯’了一声,城内耳目众多,他曾远远观望过城门口,想混迹进城是难上加难,以他之见,尚京城已在韩墨的掌控之中,他进城就是自投罗网,知道这户人家的底细之后,他便央张家娘子进城找她,没想到的是她来的如此之快,让人欣慰。 铁心竹眼睁睁的看着他急切的扒她的衣服,推又推不开,若换作以前她早踢他下床了,没了内力就是吃亏,萧千策还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当然更加大胆。 “我不要,你给我住手,外面还有人在。”铁心竹低声脑喝,这里不是宫中,房屋很小,冰魂和雪魄就在门外,屋内什么动静他们都听的见。 “可我很想你。”萧千策终于肯说一句话,温韵迷人的气息,如坠云雾。 铁心竹无力白一眼在自己身上忙活的色胚,还嘴道:“你少说了一个‘要’字吧?”她还不了解他么,他其实是想说‘我很想要你’才对。 萧千策并不否认,如三月春风一般抿出温和的笑容,可看在铁心竹眼里就是欠抽,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想这些不赶紧的事儿。 “我不方便。” 天时、地理都不配合,就连人也不太方便,以前肚子小还行,现在这个样子要行房事真的很困难。 “交给我来就好。”萧千策才不理会,仗着乐正欢教授的房中术,他是有恃无恐,当然得寸进尺。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对萧千策的厚颜无耻铁心竹是犹感无奈。 “不要不讲道理,是你先主动吻的我,这火是你放的,当然该你来灭,难道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千策在诉诸她的恶行,忍耐会很痛苦。 听萧千策这么说,铁心竹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自己不对来着,没理由反驳,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萧千策将她吃干抹尽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她这个放火的只是稍稍亲了他一下,可他这个点灯的却把她都给榨干了,太不公平了。 连日的操劳使的铁心竹本就疲累,再加上心里大石总算落下,她不需要每日提心吊胆,有他在身边她就是安心,虽然情形并不乐观,但只要有他,她便什么都不怕。昏昏欲睡前她问出困惑已久的疑问:“你个家伙这般色急,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居然守身如玉了二十来年,你一定骗我。” 他抓住她又是一番绵密的吻,乐道:“以前没尝过滋味,自然没这个需要,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见萧千策欲言又止她忍不住问道。 萧千策哼笑一声,自我回味道:“我以前以为你是男的,所以对女人没有太大的兴趣。”害他还以为自己和那文锦帝一样是个断袖,为此他十六、七岁的时候还困扰了好久。 “那我真是男人呢?”她傻呼呼的问。 “我还是会把你压下面。”萧千策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是少年时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铁心竹吞口唾沫,心下感慨自己还好是女人。她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萧千策除了她铁心竹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性’致。 “喂,你也知道我就这脸能给人看,女人该具备的温婉贤淑、贞操美德我一样也没有,你也知道容颜会老,而且我没了内力再不能帮你御敌,也不懂权术制约,做不了你的贤内助,兵权也给了别人,真的是再没长处之人,你确定还要我吗?”她以前大权在握当然耀武扬威,如今不复当初之勇,也没了以前的自信。 “多虑。”萧千策吻上她的额头,长吁一口气叹道:“我承认自己对你是一见钟情,也确实是因为你的美,你的勇,你的呆吸引了我。”御花园的相逢好似就发生在昨日,仍是他记忆里最美的回忆之一。 “然而真正令我决定要和你长相思守的原因,是你十七岁那年春盛时节,宫中那棵老桃树下你无意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吗?”温润忽转而低柔,如同拂过三月桃花的春风,一声飘逸将铁心竹的思绪带回当初。 铁心竹双臂环胸闭眼思索了半晌,最后一脸无辜的望着痴痴等她答复的萧千策,万分抱歉的小声启口:“忘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以她过后就忘的德行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萧千策一脸‘就知道你没良心’的表情让铁心竹惭愧的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接受他一个略带惩罚的亲吻,然后埋首于他布满结痂的胸膛,仔细的听他娓娓道来。 那年她初掌兵权回尚京受封时,逢春意正浓,粉嫩桃花开的灿烂无比,宫中那棵建国时就移植而来的老桃树弥漫着娇艳,从御书房出来时借口想吃点心,领路的一双宫女闻言立马动身去给她讨要点心去,所作所为还不是为讨她欢心,记得那时她每次进宫都会有不少宫娥暗暗跟随偷瞄,潇洒俊朗的魅力可见一斑。 结果她趁机跑到桃花树上,人一懒便和周公下棋去了。密密麻麻的花浪完全将她淹没,谁会知道树上还有人在。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淡淡甜甜的女音,唤醒树上的人儿,早在那女子靠近时她就已经有了警觉,忽闻这句话,料是小宫女思春寂寞来此散心,故尔不便贸然现身惊扰,躺在树上默不动弹。 “春红匆匆,忘君珍重,莫等朝来寒雨晚来风,花谢成空。”女子清甜的嗓音所吟出的却是一丝无可奈何的哀愁,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会如此多愁善感?铁心竹不免好奇,透过一小块花间缝隙只看见那女子娇小玲珑的身形,具体什么样子没看清,只依稀记得粉紫色的宫裳煞是应景。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谁与共?”一声喟叹,就连从不知愁是何物的铁心竹听了此句都不免合着气氛跟着轻叹一声。 “谁在上面?”只是浅浅的叹息就被桃花树下的人所察觉,真是好耳力。 铁心竹才要考虑要不要现身,就听得宫女匆匆离去的脚步,正不解时,桃树下已经换了一人负手而立。 “还不下来。”柔声轻拂,沁人心脾。他刻意走到花树下替那树上偷听的家伙解围,别人也许不知她爱上树的毛病,他可清楚的很,见两个宫女捧着点心满御花园的寻人,他就知道这小子又偷溜了。 铁心竹轻巧的纵身一跃,连带飞花一起翩然落下,如同墨在水中蕴开的衣色,恰好迎上一阵俏皮的风,真是说不出道不明的衣袂飘飘,风华正茂,神闲意散形似仙,这般身姿莫说萧千策看了失神,就连刚刚离去却又不甘心的女子也在一角落处偷瞄到如此美妙的画面,心池涟漪泛泛,一圈圈弥漫。 萧千策抬臂捻下铁心竹头上粉瑞花瓣,不自觉将宫女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语句,出自萧千策之口却只有疑惑不带哀愁,他那时正是少年不知愁,何来悲情伤景的念头。 所以铁心竹立马朗笑出声:“我知道‘谁与共’。”说完,不出所料的看见萧千策一脸‘我不信’的欠揍模样。 “说来听听。”连他都不知道的事,她这个臭小子又怎能明白。 “当然是树啰。”她笑着作答,一派得意,果不其然又招来萧千策的冷眼,他真是笨,还期待她有什么好的回答,结果真是……浪费他感情。 明明问的是与何人共赏年岁花荣,与树有何干系? 铁心竹见萧千策对她的答案不甚满意,不免问道:“难道这句不是再问谁和花共度春秋往复吗?”难道她理解错了?看见萧千策面部有些抽,就知道是自己错了。 “没事多读点书,什么脑子?”萧千策笑着戏言,眼神忽的转向桃花树上某处,凝成一点,话语陡转:“哟,果然是春天,居然有两只虫子在打情骂俏。” “哪里?哪里?”铁心竹也跟着张望,寻觅了好久才见萧千策一脸‘你没救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春日里的两条小虫,其实是在暗说她‘蠢’,虽然铁心竹从头到尾也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只要肯定他是在拿她开涮就足够,暗恼上心头,堵了气乱嚷一通:“我是有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得了吧,她这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他再也不相信。 “能和这桃花朝夕相伴不离不弃的本就是桃树嘛,赏花的人不过是过客而已,既然是过客那和谁赏花都无所谓吧,反正人只看几夕花开,我就是认为应该是花与树共生共荣。” 萧千策无语问天,她还没弄明白,如果对她说白一点,其实就是想问她这么好的风景不知她有没有兴趣与他共享,她这个死小子却纠结于花的问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要讨论花的问题是不,那他奉陪到底,于是拆台道:“今日树头娇花,不是去年枝上朵,一岁一枯荣,树依旧,花不同。”哼,谁叫她乱了他的美意,气不打一处来。 “胡扯!”却不料铁心竹理直气壮的反驳,“花开在枝头,花落树根处,零落成泥碾作尘,待来年,花魂依旧。”她好似在说自己,替花喊冤,这样忠贞不二的相守,即便无数次的轮回,依旧和树相伴。 “那树呢,得了花这么多的好处,他又做了什么值得花如此的托付?”他敢打赌,没有花开的时节,树下路过的人怕是一眼也不待见吧。 “没有理由,此树花绝不开在别处枝头。”那是花的依托,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一席话,说的萧千策哑口无言,她口中的花,花开时与树共荣,就算花谢也为树贡献最后的余力,如此说来人与人之间却不比这花与树,可笑他自诩聪明之人,苦苦寻觅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却不如他口中‘蠢蛋’,先一步认识到如此可贵的相依相偎。 她已经坚定了信念,而他还在徘徊。 那时他就该明白她就是那盛开时明媚灿烂,凋落时也无怨无悔的桃花,也不知现在才问她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收回思绪,低语依依。 “我是不是你全身心托付的那棵树?” 良久,也不见铁心竹回话,低头时才见她早睡跟那什么似的。莞尔温笑,何必问呢,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可是,即便花和树多情,也敌不过东风恶,一场疾风,卷走花无数…… ------------ 第一三二章 断弦音(上) 一场温存前后也就一个多时辰,再清醒时又要说离别之语,怎么说尚京已经不在萧千策的掌控之中,他决定先前往贺南召集旧部,再杀回尚京。 他要她一起走,可她却还有很多事放不下,不说她的亲人都还在尚京,就连她辛苦调离的二十万兵将都还未脱离韩墨的掌控,她岂能在这个时候失踪,以至功败垂成。 萧千策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身陷险境,两人一番争论,见她坚持要回尚京城,他只得退让一步。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日后的北郊城外老地方我若看不见你出现,我便亲自回城找你。”他若回城就是自投罗网,但要他扔下她,他说什么也做不到。 “我想三日应该足够。”足够她将家人送出尚京城,也够时间让二十万兵将离京。 然而三日,却会有太多的变数。 就在铁心竹要跨出门扉的一瞬间,萧千策又忍不住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再一次纳入胸怀之中,看似轻柔细腻的动作却带着欲将她揉进骨子里的执着。 他在这个朴素民居生活了几日,体验了普通百姓平淡却怡然的生活,身为一国之君,有那么几个刹那他感到欣慰,知道他的子民生活安定和美他涌起一点点成就感,觉得比荣华富贵更加实在,但他知道那不是全部,给他的子民一个太平盛世是他无法推卸的职责,然而他的幸福又是谁来施与?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他从未想过将其据为己有,他想的也只是如何能拥有一个她。 “心竹,我只有你……只有你呀……”痴痴的重复着简单却寂寥孤独的话语,他并没有太过刻意去追逐权势地位,以前身为皇子时是为了自保,之后大哥做了皇帝后是为了帮他分忧,一心只想做个逍遥王爷,守着皇兄护着心爱之人就足够,然而棋局难料,世事无常,他居然也能坐上帝位,这是身为最末一个皇子的他始料未及的。 对于权势,他是厌恶的,本来亲密无间的兄弟,在皇兄做了皇帝后却分生,甚至猜忌,权势渐渐将兄弟情谊消薄,若非怀里的呆子在他们兄弟间无意的周旋,却真心的相待,他想,他和皇兄也许会兵戎相见,又或许那样他反而会自在,至少不用因为皇兄的舍命相救而负疚。 一生唯一相敬重的兄长,将江山和红颜都留给了他,是对他的报复所以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枷锁让他也承受皇兄的痛苦,还是对他的祝愿让他江山红颜一并收纳,了却皇兄的遗憾,他不得而知,只是明白如今的他无路可退,前途再无人指引,只剩下她能够和他携手并肩,她的一双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萧千策的举动看在铁心竹的眼里却并不觉得他软弱,她所能感受到的是他无法言明更无法表达的珍惜,是怎样的‘离不开’才让一向冷静持重的他释放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又是怎样的‘舍不得’使得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红了眼眶。 注视着他潋滟起波澜的狭长双眸,修朗的眉目满含深情,更多添几分清愁,怎么看都叫她不忍,美玉般的人儿居然也被她磨成一块遇水则润的雨花石,真是她的罪过。 铁心竹的身高已不算矮,但吻上他的眼睫时仍然要踮起脚跟,一丝丝苦涩和咸腥浸入唇缝,吞如腹中却将柔情化作甜蜜。 她是他迷惑的因,也是他解惑的果。 “胡说。”她嬉笑启口,执了他稍显冰凉的大掌让其抚上她浑圆的肚腹,“这个小的,你就不要了呀。” 清甜的一句话,将惆怅全都冲淡,一时间温馨弥漫,他捧住她,再一次和她抵死缠绵,所有的伤感都被她简单的化开,她总是能以轻巧的话语俘获他的心,那些无意间的话语却有着她单纯的执念,算不得动听,但却沁人心扉。 车辇徐徐晚归,载着她驶进那个巨大的牢笼,泥地上两条永无交集的车轱辘碾压的痕迹,绵延至远方,似无止境…… 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给铁心兰和韩嫣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可这一耽搁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在铁心兰率兵出征的前一晚,大将军府张灯结彩,简单的置办了一场喜事,拜过天地,立下山盟海誓,两人就再也分不开。 连洞房都来不及入,韩嫣便将收拾妥当的行装交托给随侍的亲兵,将铁心兰送到门口,才在话别时,圣旨突然而来,众人忙跪地领旨,原来是皇帝御赐践行酒一壶,预祝铁小将军旗开得胜,耀天朝之威。 铁心兰奉了旨意,虽然明知那不是真的皇命也只能假意谢恩,举杯欲饮时,却被韩嫣拉住,望向韩嫣,见她也斟酒一杯端在手中。 “相公欠我一个洞房夜,这合卺酒却不能赖的。”韩嫣笑意吟吟,也不在乎四周诧异的目光,邀自己的夫君共饮交杯酒。 铁心兰亦笑的春风得意,同韩嫣各执一杯酒,手擘相交饮尽杯中玉露。 却不知此一时彼此眼中的永恒转眼间即将烟消云散。 次日,铁心竹借口十五将至,打发府中一应大小去城郊的寺院礼佛上香去,只要出了尚京城,自有她安排的护卫和暗影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带,独韩嫣收到韩相府的家书,命其回家一趟,韩嫣毕竟是韩墨亲女,铁心竹料想韩墨也不会为难于她,也放心让她回家。 这个韩嫣从小长大的韩相府,说实话真不如铁府来的亲切,就连自己父亲的居所她都嫌少进入,轻敲门扉,得到屋内人的轻许方才推门而入,韩嫣抬眼睇上太师椅所坐之人时,顿时惊叫出声。 “哥,你还活着。”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却有那么点欣慰,还活着就好。 韩修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算不上亲厚,但念在他假死身故时,她在他的灵堂为他跪地守灵三天三夜,保那灵堂上的长明灯不灭,如此真情他亦为之所动,所以也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她送死。 “这里有颗解药,你服下方可保命。”韩修也不太懂什么关怀体贴,口气淡漠的说完话便将一瓷瓶搁在身侧的案几之上。 什么意思?韩嫣疑惑的望着韩修,无缘无故干嘛给她解药,她中毒了?可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大哥还是把话说明白,小妹我不懂。” 韩修深深睨一眼秀颜绝丽的韩嫣,劝慰道:“铁心兰并不适合你,等御翰成为我韩家天下时,到时候再为你择一驸马。” 韩嫣不傻,韩修的一席话中所透露的信息便是她韩家欲意窃国,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再联想到手握重兵的铁家,那两家不就会势同水火,脚下忽感无力,不由往后倒退数步。 时至今日,他家的权势已经稳固,也再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改朝换代也只是迟早的事,所以韩修也不隐瞒将事情大致说与韩嫣听,对韩嫣而言那是句句心惊,更加钦佩铁家上下,她韩家明明做了那样可恶的事,他们对她依旧亲和视为亲人,特别是铁心竹,她难道一点都没恨过她吗?那人未免也太过迟钝,胸怀太过宽广。 “为……为什么?”她韩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贵人家,这样的权势难道还不够吗? “你问我?”韩修反问,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争权夺势对他而言就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理由。 “那这解药是……”韩嫣对这解药仍是不明所以,不问明白她决不服下去。 “你想想,我已经代替天子临朝,手握皇帝亲兵,父亲怎么会容许已到手的兵力落在铁家人身上,换作其他人还能为己所用,偏偏铁家人个个硬如顽石,父亲大人当然要除之而后快,昨夜里御赐的那壶酒里已下了毒,饮后三日必会暴毙身亡,铁心兰一死,便可让我方亲信接手兵权。”他说的这样明白,她该懂了吧,要不是昨日回传消息的人告知韩嫣也饮下毒酒,他也不会唤她回府。 韩嫣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复心绪,等再回神时,韩修已经不知所踪,她怔怔拿过案几上留下的瓷瓶,打开一看其中果然只有一粒解药,意念闪过,她已然有了决定。 当下韩嫣若无其事的收拾了一点盘缠,不敢动用相府中的马匹,只好去市集,在成衣铺里换了一套男子衣衫,再去买了匹马,不敢耽搁出了北城门追赶铁心兰而去。算算他离京还不到一日,而且二十万人肯定走不快,她快马加鞭定能追上,真庆幸在贺南时那小子有教她骑过马,要不此时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而韩嫣虽然会骑马,但终究不太熟练,一路上磕磕碰碰倒也遭了不少罪。 暂时不说韩嫣去追铁心兰,单道铁心竹,自从遣走身边众亲属,一时间觉得府里冷清了不少,一夜萧索却不见韩嫣回府,心里有些不安,忙差人去寻。 派出的人前脚刚走,韩墨带了御林军后脚便到,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韩墨带上人亲自入府,命人将铁心竹拿下,从来人一点不忌讳她皇后的身份,铁心竹心里就有数这帮人乃是韩墨的党羽。 冰魂和雪魄哪里能容无名小卒对铁心竹无礼,将赶上前的人纷纷撂倒在地,韩墨此时已再无顾忌,竟出手欲置二人于死地,那二人忙出招相抗,虽不是韩墨对手,但铁心竹却退到一边从旁指导,指点二人如何出招如何闪避,倒和韩墨战的不相上下。 韩墨无意和二人纠缠,避一招,一个旋身闪到铁心竹身旁,伸手就要抓人,铁心竹有心要躲避,退得有些急,正巧韩墨抓着衣襟也不松力气,‘哧溜’一声衣襟被扯了去,露出胸前一片光洁的肌肤,连带玉润的肩头也露出一块儿,由于日前和萧千策厮混,身上残痕未褪,白日里光线充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铁心竹趁韩墨愣神时赶紧退到冰魂和雪魄的身后,稍微拉了衣衫蔽体,心里暗自叫着糟糕,以韩墨的心思应该能猜到这是何人所为,心里又把那罪魁祸首扔出来骂了半晌。 “他回来了?”韩墨阴测测的来了这么一句,面上倒有些微讶,他在尚京城布下众多耳目居然也能让他们碰面,也算他们能耐。 “什么‘他回来了’,本宫不懂。”铁心竹装懵。 “我是说和你上床的人,他人在哪里?” 闻言铁心竹嗤笑出声:“韩墨啊韩墨,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本宫贵为皇后,能爬本宫床的当然是皇上,这个皇上当然是在皇宫,难道不是吗?” “油嘴滑舌。”韩墨一语毕,不再同铁心竹啰嗦,调集了大批御林军入府,将人团团围住。 铁心竹自知今日是插翅难飞,一派大义凛然的口气道:“得了,不就是让本宫移驾嘛,你说个地儿,本宫自己走。” 韩墨哼笑一声:“那就有劳皇后到天牢走一趟。” 哦,天牢啊,好地方,京城里也就天牢这地儿她没去过,走一遭也好,不枉这人世里混迹一趟。 举步时,铁心竹问韩墨:“韩相大人请我去天牢做客,也得给我个‘莫须有’的罪名吧。”她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是犯啥事儿才落入天牢的吧,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吧。 “娘娘的罪名可不是‘莫须有’,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更何况爬上娘娘床的也不止皇上,臣记得大金的冥光帝也是娘娘的入幕之宾,连你那儿子初夏应该也是璎炎兀鎏的种,对吧。”最后两个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原来韩墨早对她知根知底。 走路的步子显得有些虚浮,韩墨所说的对她而言那是大忌,以前没脸没皮也就算了,如今身份不同,眷恋的也不同,若是韩墨真将她的丑事公诸于世,呃,她的前途真的是一片黑暗啊。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被打入天牢的当天,宫里传下圣旨,废黜她皇后之位,且将她的罪行昭示于天下,御翰上下一片哗然,同日,立潇妃所诞之子为皇太子,至此,御翰中央权政已全被韩墨所控。 ------------ 第一三三章 断弦音(下) 暮色沉沉,光晕熠熠,山间古院幽幽,一曲清音漫延开来,音色无忧无虑、无悲无喜、无痴无嗔、无怒无怨、无哀无伤,似水透明的音韵,润泽干涸已久的心境,似能将心田润满却又有空明之感悟。 韩嫣犹还疲惫的爬起身来,举目四周,自己身处一座古朴小屋之中,回忆起昨日那场噩梦,仍旧心惊不已。 怪她太过心急所以择小道走近路,却在半路遭遇劫匪,半点功夫都不会的她哪里有防身的本事,若不是几位路过的小师父相救,她怕是在劫难逃。 稍事整理一番仪容,韩嫣出小屋,寻琴声而去,一路上观望才知道这里应该是座尼姑庵。在一处小筑内找到弹琴之人,细细观察,弹琴的师傅冰清玉容,慈眉善目,浑身透着一股灵气,一副少女模样,可一双看破红尘的明净双瞳却告诉韩嫣她不止这个年纪。 本来心急如燎的人也因琴声静下心来,端坐在师傅对面,待琴声止时,还不等韩嫣先启口,那师太问韩嫣:“这曲子叫‘无双’,姑娘听了可有什么想法?” 韩嫣摇摇头,听时感悟颇多,一旦琴声止,万般想法又都烟消云散。 那师太也不多说什么,这次她等韩嫣问她话,韩嫣先是施礼道谢,而后问师太可曾看见她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她醒来在身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若是弄丢了,那她该如何是好。 师太摊开左手掌,韩嫣一看正是她的小瓷瓶,忙抢回手里宝贝好,而后才发现自己太过失礼,又连忙致歉,师太淡笑,并不和她计较。昨日救韩嫣时见她死死握着这小瓷瓶,便知道这东西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就一并收了回来。 得了东西韩嫣急着告辞,却被师太留下,说要让她看一样东西,韩嫣婉拒无果,只得跟了师太到院子里,天幕已黑,所以庵里的小师父掌了灯,一时间院子里亮堂不少。 师太将韩嫣领到石桌旁,韩嫣顺着师太手指的方向落眼一瞅,原来是一盘棋局,她的父亲喜爱下棋,她也算是精通此道。 “无双棋局!”韩嫣惊讶,这棋局她只听过却从没见过。 师太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回道:“请姑娘破局。” 韩嫣闻言坐下,拈了一粒白子,正视棋盘,所谓无双棋局,既不能两全齐美,两个风穴极好的活眼,却只能保住一个,破局之人都想完美无缺,苦苦寻觅两全之策,古往今来还真还没人破得此局。 韩嫣心道,她也不是什么能人,短时间怎么能破棋局,先贤都无能为力的棋局她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够万全,况且她也没多少时间可以耗,所以她胡乱落了一子,一子落下,两个活眼果然一生一死,再难成双,局势也瞬间颠倒,本来白子双胜的优势立马不复存在,黑子占了绝对的先机。 韩嫣自思,棋局已然不能完美,至少不能输,于是集中心力应付,一来一往,到最后,竟以半子的优势赢了黑子。 完事后,韩嫣转头对师太玩黠一笑道:“师傅只让我破局,可没让我一定要两全,我这样也算是过关吧。” 师太一听愣在当场,韩嫣也无暇顾忌,起身告辞匆匆而去。 半晌,师太和周遭弟子方醒悟过来,都说是‘无双’,它们还死死纠缠于如何‘双全’,怪不得那么多年来一盘棋都无半点进展,它们在‘舍得’和‘舍不得’之间徘徊,不敢轻易落子,若干年的纠结却不如韩嫣的一念之间。 世事无完美,遗下憾,方能得道飞仙。 林间绿意点点,灵光浮现,直到曙光普照,方才寻不着踪迹。 韩嫣揉着还有些生疼的头坐起身来,第一反应是摸怀里的药瓶,见药还在她才安心,昨夜出了尼姑庵后便在山林间迷了路,也不知怎么就睡在这里,还好马匹就在身边,她已然又耽误了一日,若没了马要她怎么赶路。 起身时手碰到某个东西,发出几声弦音,韩嫣侧头低看却是一把琴,若没记错是昨日师太所弹的那把,可是怎么会在这里呢?韩嫣抱起琴再四下张望,当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她居然就睡在一处古墓旁,墓很整洁,料是经常有人打理,墓碑上并无墓主人的记载,只有几句话: 无双棋,无双琴, 无双人破无双局。 正当韩嫣惊讶时,墓旁的洞穴中游弋出一条白蛇,比碗口还粗的蛇身尤其吓人,韩嫣当即退都软了,脚就像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蛇本凶兽,可这条蛇的眼神清明并不具兽性,在韩嫣身侧徘徊一会儿后忽的咬上韩嫣肩头,韩嫣吃痛,本以为要死了,等疼痛过后,也没有什么不妥,再去寻那条白蛇时早没了踪影,韩嫣不敢多留,抱了琴上马,慌不择路下,顺着小道疾走。 等回归大路时她才松了口气,此时才觉得自己浑身一片冰凉,她也不太在意,心想许是惊吓过度所致。 经过一番折腾,韩嫣早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顺着大道又行了一段路,才在路边寻到一处凉茶铺子,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穿小路已经赶到大军的前方,这条大军必经的大道两侧,临近城镇处,还能看见前来欢送的百姓。 韩嫣静不下心来等待,驾马沿路往回寻去。 琴音漫漫,听在铁心兰的耳里,能够感受到弹琴的人一双素手拨弄的不是琴弦而是他的心弦,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驾马寻声冲到队伍的最前方,却见韩嫣一身素衣抱琴坐在马背上,铁心兰尤为惊讶,快一鞭打马来到韩嫣身侧。 “你怎么来这里?”铁心兰疑惑道,心里有些不踏实。 突然被铁心兰这么一问,韩嫣不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是万万不能,于是随便扯了个谎:“想你了呗,赶来再送一程。” “还抱着琴?” “不行啊!”韩嫣有些不耐烦,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铁心兰,又扯一谎:“欢哥给做的强身健体的药,就一颗,让你吞了。” 铁心兰不疑有他,当下服了药,韩嫣亲眼见他吞了下去,心里一块大石才算落下,算算日子,离毒药发作还有半日,她已没有时间赶回去找父兄再要第二颗解药,生离死别前,她总觉得自己有太多的话要说,她舍不得离开他,无法言语的舍不得。 她恨,恨相逢太晚,恨相聚太短。 离情依依,千言万语破口而出只是那一句‘保重’,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铁心兰的脸颊,下一瞬却被铁心兰执住手握在他温暖的掌中。 “怎么这么凉?”铁心兰边说边用手去触摸韩嫣额头,仍然是冰冰凉。 “骑马赶了那么长的路,被风吹的吧。”韩嫣不以为意。 两人又骑马并行,到了最近的城镇,铁心兰才命城中的知县派人护送韩嫣回尚京,他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他,却无暇细问,想着等以后一定要来个‘严刑逼供’,瞧她今日神秘兮兮的,样样可疑。 还在话别时,一道圣旨传到军中,命铁心兰交出手中兵符,铁心兰不从,质问来使为何会传这样的圣旨,传令官将皇后所犯罪行一一口述,此言令军中众将皆是一惊,这位传令官是韩墨的爪牙,自是趾高气扬,嘴里将已是阶下囚的铁心竹辱没到极点,别提有多难听。 铁心兰本就少年气盛,他怎能允许别人侮辱他大姐,一气之下拔了腰间佩剑将来使斩成两段。 韩嫣没有料到,她父兄已然走到这一步,又见军中众将因传令官所说的铁心竹的通敌叛国之罪对铁心兰也有所怀疑,有心想要把事情说出来,却在开口时涌出一口鲜红,浑身疼痛难忍,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嫣儿,你怎么了?”铁心兰当即慌了手脚,抱着颤抖不已的韩嫣,心跟她的身体一般陷入冰凉。 “真是痴情的女子,明明有解药可以自保,却给了你。”说话间已走近一人,正是南宫珏,本来他是来等铁心兰暴毙后接替他的职务,却在看见韩嫣后便知现在这个结果,真是让人嫉妒,这一段舍命相护的情谊。 “把话说明白。”铁心兰怒喝,言语中有着冻人的冷然。 一句句透心凉,从合卺酒开始,就已经注定。 南宫珏话刚说完,他所带的人已杀了进来,目的就一个,杀铁心兰夺兵权,除了铁家亲兵奋力相抗外,其余的兵将都不敢动弹,毕竟先前已有圣旨,他们是皇帝亲兵,当然听皇命,只得袖手旁观。 铁心兰将韩嫣安置在一旁,领了自家亲兵厮杀,兵对兵,将对将,他将所有的激愤都放在手里的一杆枪上,挡他者死。 和南宫珏再度交手,铁心兰招招尽是杀机,第二次败给铁心兰,南宫珏承认是自己太过大意,没料到他的内力居然在几日间突飞猛进,这一次他有备而来,定不会再失手于他。 论经验铁心兰实在不比南宫珏,硬生生的吃了不少亏,南宫珏招式虚多实少,有很多铁心兰都把握不住,铁心兰一心只有韩嫣的安危,不想和南宫珏纠缠,故意让他一掌,在南宫珏一掌袭向他身体的同时,铁心兰瞬间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锁上南宫珏的咽喉。 “给我解药。”铁心兰喝道。 “没有。”话音稍顿,又补充一句:“就是有也不给你。”说完面露邪笑,他一向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这般的生离死别他看着才有意思。 一声分筋措骨的声响,邪笑顿时僵住,再无法张扬。余下的残党也被全部歼灭。 铁心兰也因受了内伤,吐了一口血腥,而他却像没事人一般用衣袖擦擦嘴角回到韩嫣身边。 韩嫣一直提着一口气不咽下去,就等着铁心兰回来,好不容易盼他来到身边,却见他用剑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如注,他将之送到韩嫣嘴边。 “喝下去。”铁心兰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出的办法,能留她一时算一时。 她吞下去的是血,涌出来的却是泪,她始终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想记住他,即使轮回也不要忘掉。 直到韩嫣不再觉得疼痛,铁心兰才停止喂血,替自己止了血,抱起浑身冰凉的韩嫣,对着身边众将领下令道:“不得停留,继续前进。” “可是皇命说……”有将领仍是下不了决心。 “没……没有什么皇命,真正的皇上在回京途中遭遇伏击下落不明,现在宫中那个皇帝,是……是我大哥假冒的,我爹真的是要窃国,我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说谎,更何况那是我亲爹和亲哥哥……”怎叫她不痛心,一席话已磨掉韩嫣剩下的力气,拽紧铁心兰衣衫的手松了下去。 铁心兰不再多言,抱着韩嫣回营帐,入营后他能听见外面整装待发的声音,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军继续前行,只是行军中多了一辆马车。 “还觉得冷吗?”铁心兰环抱着韩嫣轻声呵护,不论他在马车中放多少炭炉子,她的体温仍是冰凉,一点没有转暖的迹象。 “好多了。”韩嫣轻声回答,他胸膛的温暖让她眷恋不已。 又静默半晌,韩嫣忽问:“你会忘了我吗?”语调浅浅,在寂静的夜里倒还算响亮。 “不会忘,永不会忘。”铁心兰亲昵回道,他会记她一辈子。 “不要忘了我。”她这一句近似哀求,“让我活在你心里,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她还有很多未做的事,她还想给他做衣,想照顾他一生…… 他悲痛欲绝,此时什么誓言都于事无补。 “别难过,我弹琴给你听,我的琴艺绝对天下第一,免费弹给你小子听,算你赚到了。”她一般可不弹琴给别人听的,韩嫣忽然来了精神,竟嚷着要弹琴。 铁心兰也只得依她,替她抱来长琴。 韩嫣将手抚上琴面时头脑一时空白,竟不知该弹什么才好,脑中隐约记得那一曲无双,不知觉间拨下弦,她的琴声不似庵中师太所弹那般空明静心,她的琴声混杂着七情六欲,更有着深深的遗憾。 然而此时外间却突然有些嘈杂,铁心兰掀帘下车一看究竟,原来夜里突然起大雾才引起骚动,而且这雾越来越浓,一时间,连面对面的人都看不大清楚。 铁心兰只能听见韩嫣的琴声,却寻不到本该就在身侧的马车,不由得慌了神色。 空中传来阵阵仙音,合着琴音反复吟着一句‘锦瑟十弦,一弦一柱一华年’。正听间,一道道琴弦断裂之音乍起。 断弦音,随风吹散,昔恋。 之后恢复寂静,铁心兰一遍遍唤着韩嫣的名字,却再无人回答,雾气渐消,待铁心兰再回马车上时,已不见韩嫣身影。 案几上的十弦长琴,琴弦寸断,无一根完好。 ‘一弦’、‘一柱’、‘一华年’,凝望着这十弦琴,铁心兰悠悠喟叹:“十年吗?”是要他等十年吗? 十生十世他都等,何况乎十年。 ------------ 第一三四章 沉沦 天牢虽然阴冷潮湿,但铁心竹倒还住的习惯,冰魂和雪魄死忠于她,即便是蹲牢狱也是陪在她左右,这样也好,她还能找人打趣,也不怎么无聊。 铁心竹眠在厚厚的草垫上,心里默算着时间,她若真的不能按时赶到和策相约的地方,那家伙真的会不顾一切闯来天牢,然后便会落入韩墨的圈套,她该怎么办才好呢?正在忧愁时,听得牢狱回廊传来一道道开锁的声响,结合现在的时辰,料是送牢饭的狱卒。 送饭的狱卒算不得狗眼看人低之人,但态度也是相当恶劣,三碗饭食随手往地上一搁,倒是撒了一大半在地上,铁心竹见了直叫可惜。 不食嗟来之食,冰魂和雪魄有自己的自尊,对那饭食根本不屑一眼,就铁心竹没皮脸,嚷着饿了蹭着小步子移到搁饭食的地方,饭碗端在手里,入鼻就是一股馊臭,铁心竹当即眉梢就打了好几个结。 “这为兵大哥,饭怎么是馊的?”上两顿虽然伙食是差了点,可至少还能吃,这样的馊食如何下咽。 两个狱卒横睨一眼铁心竹,看样子似乎有些恼怒,其中一人不耐烦的回道:“有东西给你这种人吃就不错了,还当自己是尊贵的皇后呢,勾结大金作乱,还替金狗生杂种,真够恶心。” 原来她的劣行已是人人皆知,以后难做人呐。 “一副祸国殃民的魅相,祸水。” 听闻此言铁心竹就怒,他娘的,以前做男人时在外假风流也没人说她的不是,做个女人就被人说三道四,分明就是偏见。 狱卒眼里的厌恶铁心竹看在眼里,说不受伤那是假话,心里直有想揍人的冲动,却被她生生压了下来,展露出她颠倒众生的笑,看的两个狱卒乱了心神。 “为难我倒也罢了,可未出世的孩子的着实无辜,两位兵大哥忍心让肚子里的孩子受罪。”可怜的话被铁心竹笑嘻嘻的说出口少了祈怜的低姿态,多了几分高傲的自嘲。 人心并非铁做的,那两个狱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看铁心竹孕腹翩翩,倒有些同情,一时间没了立场,一位心肠稍软一点的狱卒作势从食盒里拿出他们刻意扣下的馒头,才要递到牢房中时被另一人打落。 “你也被她迷惑了?这般吃里扒外的人信不得,同情她做什么。”那人铁了心肠将食盒里的馒头一骨碌全打翻在地,拖了另一人疾走出牢房,多待一刻他都觉得难受。 等人都走了,铁心竹才望着牢房外几个躺地上的白面馒头大呼可惜,忽然灵机一动,蹲下笨重的身子摸了两个能够着的馒头,第三个就有些吃力了,眼看着够不着。 “娘娘,别这样!”冰魂和雪魄见不得她作践自己。 铁心竹充耳不闻,但却不得不放弃第三个馒头,她真的够不着,揣着两个捡回来的馒头,跪坐在冰魂和雪魄对面,揭了馒头上弄脏的皮面扔掉,将白净的馒头递到冰魂和雪魄面前。 “大丈夫能屈能伸,受辱事小,饿肚子事大,没有力气你们怎么保护我。”冰魂和雪魄怔愣,凝视着她手里放下尊严捡回来的馒头,一时间内心里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见他们不领情,铁心竹唉声叹口气又道:“也是,我这样行事作风不伦不类的人,你们看不起也正常。” 铁心竹正要收回手里的馒头,那二人慌忙接过去,二话不说的就吞咽下,二人的手臂本就比铁心竹的长一点,身子骨也比现在怀孕的她灵活,捡了铁心竹够不着的那个馒头,学她一样撕了皮面才交到她手里,铁心竹乐呵呵的接下,指着肚子说:“多亏我家恩爱,否则这一顿还没着落呢。” 三人对坐嚼食,一人吃的嘿嘿直乐,那两人仿佛吞下的是滚热的碳,融化了万年冰山的面容,不说她为人如何,单就她待人的这份诚心,跟着她就绝对不会错,不过是个普通的馒头,嚼着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喂喂喂,就是吃个馒头,不至于热泪盈眶吧。”铁心竹受不了,他们到底在激动什么。 若说暗皇中的护卫,真是一等一好的没话说,随云和随雨就是这个出生,因为成了家无法再贴身护卫,才换了人,说来冰魂和雪魄比那二人的年纪还小一两岁,连二十还不到,铁心竹心疼别人跟着自己受罪,待人当然好一点。 她就当多收两个小弟在身边,这样看着也亲。 冰魂和雪魄本来就年少,学不来持重老成,所以才故意摆出冰山脸,让人看不透他们的心思,和天生就一根筋的铁心竹待久了,自然也慢慢敞开了心防,稍稍会说一些体己的话。 铁心竹早习惯了每日练功,即便身处牢狱之中也没忘,那二人在一旁打坐修炼,她就在一旁摆弄招式,因为肚子着实大,好多招式都做的不到位,她自己都有些恼,正要咒骂时却见两小子抬眼瞅着她,随即摆出一个贼威风的姿势,笑问:“帅不帅?” “不帅。”冰魂和雪魄异口同声的回答。 铁心竹当即就偃了气势,讪讪而言:“没人告诉过你们别这么坦白吗?” “就是漂亮!”二人一本正经的再道。 “你们果然是诚实的人。”某人心里乐开了花。 她就算是身陷囹圄也照样洒脱,区区牢狱困的住人却羁不住她的心。 “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无悔大丈夫。”铁心竹抱头仰面躺在草垫上,语气淡定,一盘棋下到此已成定局,该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她就只能默默的看着局势的发展,不论结局如何她都无怨无悔。 她的身上静泄出淡定自若的风采,却在其中又蕴含着睥睨天下的豪情,把她当作棋子的人真是错的离谱,殊不知她才是那个下棋的人,执棋子的素手在满是杀戮的盘中布下一局温柔。 谁又深陷其中? ——————☆☆☆将军太勾魂☆☆☆—————— 将铁心竹囚在天牢后,韩墨早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将来人一网打尽。 天牢里此时却布下一桌酒菜,做东的自是韩墨,铁心竹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倒是身后的冰魂和雪魄十分紧张,生怕韩墨对铁心竹不规矩。 “安心啦,饭菜铁定没毒,坐下来一起吃。”铁心竹招呼冰魂和雪魄坐下来一起吃,这两日膳食不大好,有好吃的岂能错过。 那二人才没有食欲,当然拒绝食用。 韩墨为她满上一杯,杯子递到她的面前,铁心竹才要伸手接过酒杯,却见冰魂和雪魄满脸不赞同的摇头,她知道他们是在提醒她不能沾酒,偶尔听听人劝也不错,遂轻摇头,拒绝了韩墨的‘美意’。 “韩相如今是权倾天下之人,怎么会有空到狱中来,这里可不是风雅之地,有损韩相一身修养。” 自斟自饮一杯,韩墨眸色稍浓,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听到一些风声,今夜有人要来劫狱,想着有趣,就来此陪局中人一同静观其变。” “局中人?”铁心竹疑问,有些不明白。“怎么说?”她自认是被卷进漩涡的旁观者,何时变成了局中人。 “你不知也正常。”他从未对她说过,她当然被蒙在鼓里。“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铁心竹更是糊涂,纷繁战乱,权谋之争这些与她何干,她一个沉浮之人,自顾不暇,何来做那弄潮的人儿。 “还记得三年前西北边境那场战争吧?”韩墨试问,知道她不会忘记那段情殇,那场战役是后来一切的起因,是纠缠的根源。“你可知西叶国为何会借道给大金攻打御翰。” 铁心竹摇头,她也不明白,当时西叶国明明和御翰结下姻亲,受御翰的庇护,根本没有背叛的理由。铁心竹见韩墨目光中的隐色,也猜出还有内因,而且还和她有关。 “嫁来御翰和亲的公主是西叶国国君最疼爱的女儿,若萧千策当初本分的娶了公主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他为了你连公主都不要,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瞒尽天下人。”却瞒不过他,如此大好机会他怎么能不加以利用,于是“我只是找人去西叶国传了个口信,说公主已死……” “够了,你住口。”铁心竹大喝一声,她可以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她和萧千策撇下一切远走高飞,西叶国若派使臣来京探听虚实,见不到公主,王爷又落跑了,当然会信以为真,西叶国的国君爱女心切要报复御翰,于是借道给大金国让其攻打御翰。 她记得那场仗死了好多人,血色的记忆再次掠过脑海,一个个倒下的战士,那场血腥中的缠绵,痛断肠的分离……皆因她而起,确切的说是因萧千策对她的一片痴情,才引发这许多牵扯不清。就连西叶国最后也落得国破山河碎,她听说她的御哥哥杀了西叶国所有皇族之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便是铁心竹现在的感受。 “残阳映水,半江瑟瑟半江红,这支红颜祸水签你抽着也不冤。”韩墨斜睨一眼铁心竹,果然,她听到这签言瞳色中有的不仅仅是震惊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铁心竹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卦上说你是我命中的一个变数,我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话都捅破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韩墨一掀桌子,探手捉住铁心竹,却不料她的双肩被冰魂和雪魄扣住,二人不敢用力怕伤着铁心竹,顾此失彼被韩墨分掌击中,退出数步后被一帮韩墨身边随侍的护卫所制住。 脖颈被韩墨单手死死扣住,铁心竹难以呼吸,双手掰住韩墨的手掌欲让其松开,没了内力她已今非昔比,哪里松动得了分毫,渐渐地她放弃抵抗,双手垂落,敛下如扇羽睫,太多的舍不得在闭目的一瞬间化作泪珠儿顺着绝美的面部曲线滑落。 在她生死一线之际,头脑空白的那会儿,只觉得口中被灌下一口辛辣,如火一般滚如喉中,喉间的束缚也在那一刻消失,陌生男人的气息被强行渡入,她因本能的呼吸而不得不接受。 对韩墨而言,唇齿间的交融让他想要渴求更多,销魂噬骨之时一阵刺痛才让他醒过神来,被咬破的唇泛起血腥,才让他彻底回魂。 好不容易能够大口喘气儿的铁心竹也没哪个力气推开困住她的人,她也不想看那人此时是个什么嘴脸,侧开脸,本想咬舌自尽,念头才刚起,腹中的胎儿似感应到她的心思,重重的踢了她一脚,铁心竹蹙眉的同时才想到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累赘,她失笑出声。 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弃爱绝情,凡事都弃之不顾便不会有今日之辱,悔吗?她不悔,她的世界有情有义,无愧无悔。 “你果然是我的变数。”他明知该杀她,却被她蛊惑而下不了手,端过身后侍从托盘中的酒壶,豪饮一口,辛辣中有苦更有甜,就像他一路艰辛走来,到达目的地时还意外收获了她这样一个宝贝,让他如何能够放手。 再饮一口,悉数灌入她口中,不顾她的撕咬反抗,他就是要同她一起沉沦。 耳畔传来兵器相交的冷硬声,但一次次碰撞似擦出火花,让听得人都能感受到交战的激烈程度。 “来救你的人会是谁?”韩墨语调邪魅,在她耳边厮磨吮吻。 一字一句她听的心惊肉跳,他撒下网,等着将送上门来的人一网打尽。她在战场上混迹久了,早看惯了生死,连自己的命也都看的淡,却不愿见到那么多人为她一人而送命。 “我……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泪模糊了双眼,她哽咽,不得不向眼前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恶魔低头。 韩墨无动于衷,直到一场杀戮之音完全消弭于耳际,才满意的看着曾今被奉之为战神的人,哭得泪眼婆娑的窘样。 “瞧我布下的网,捕捉到多么美的猎物。”不知足厌的舔舐她面上的泪珠儿。 铁心竹忽的扬起手,照着韩墨就是一拳头,她从没被人逼到这样狼狈的境地,荏柔一面是其次,她无法再容忍他肆意的践踏。 她的拳头对他而言不过像在挠痒,这对韩墨却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诱惑。 冰魂和雪魄眼睁睁的看着铁心竹被韩墨抱出天牢,他们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祈祷。 天牢外死尸一片,扯的铁心竹的心生生的疼,这些素未谋面的人是谁?为何又要为她拼命? “韩相大人,抓住一个活口,请您示下如何处置。”有御林军的将领启禀道。 韩墨命人将犯人押上来,铁心竹看时那人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的猩红,等被押上来的人勉强仰起面部时,铁心竹一声惊呼:“景阳!”拼了全力欲挣脱韩墨的钳制,奈何却无力相抗。 “师傅。” 景阳一声师傅叫的铁心竹心都酸了,什么都顾不得,向韩墨低声下气的求饶。 “韩墨,我求你饶了景阳一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应,我求你……” “真的?”对这一次她的低求,韩墨终于有了回应。 铁心竹诚惶诚恐的点头,以示她的诚意,韩墨见状狂笑不已:“亏你还是武将出生,这么多年了,心还是太软啊。”韩墨的手指点入铁心竹心窝。 铁心竹垂眉不语,那么多的杀戮并没有泯灭她的良知,反倒让她更懂得生命的可贵,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什么都不重要了。 韩墨趁势将人儿横抱起来,吩咐下面的人将景阳先关押起来,铁心竹见人是逃过一劫才暂时安了心。 “师傅,不论如何你都是大金的温琪雅,请一定要保重。”分别时,景阳切切嘱咐。 铁心竹强作笑颜回道:“我死不了。” 夜色下的火把迷了她的眼,只觉得昏暗不已,前途无光呐。 沐浴更衣只是简单的事,宫人们却做的小心翼翼,快入冬天气已凉,薄纱是穿不住的,宫人们拭干她身上的水珠,为她披上银狐毛做的披风,将她送入暖阁中。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握紧的拳头以示她的不甘,心下浮起的是一股焦躁,这几日腹中的小顽皮老是踢她,她估计小家伙是急着出来了,她不明白自己这么臃肿的身材如何能吸引男人,她真的就要这样委身给韩墨,越想越急,大冷天竟急出一身汗来。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传入耳中,稍稍缓解她的烦躁,而这箫声她曾今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韩墨步入暖阁内,入眼便见美人侧卧在帐中,轻裘裹身,一双纤长玉臂紧紧将裘衣拽在胸前,下面露出一截小腿,玉足因怀孕而有些浮肿,但仍然赏心悦目。 双手不自觉的握住玉足,光滑细嫩的肤质引领着他往上探寻,手掌下的温软紧致而又富弹性,让他越加爱不释手。 他埋首在她胸前寻乐,如同顶礼膜拜般的吻落在她肌肤之上,一场纠缠如梦似幻。 帷帐内春色无边,暖阁外箫声低延,一夜不眠。 ------------ 第一三五章 错缘 桃花正盛,风过,飞花满天。 粉紫色的宫裳正应春景,玲珑般的人儿绣鞋轻点地,一跃身人已在桃花树上,想来不久前的风华少年正是在这枝桠上偷听她的思春词儿,不禁更觉羞恼几分,粉扑扑的面庞恰似四周朵朵桃花,娇艳欲滴。 她不过是大金送来御翰的贡品,说好听点是皇帝的女人,难听些就是替男人暖床的工具,心性冷漠的她不喜后宫中争宠的生活,掩了娇花般的容颜,形单影只的活在储秀宫的一角,无人问津。 少女怀春,正是豆蔻年华的人儿,对那花前月下的风月之事犹怀憧憬,思起墨衣的偏偏少年,不觉又是无声的一抹叹息。 眼前忽亮,半块紫玉珏落入眼底,少女先是一惊,随即伸手从枝丫上摘下缠绕的半块紫玉珏,那上面篆刻着栩栩龙纹,少女端详了半晌才愣愣的从自己颈项上取下半块凤纹紫玉珏。 两块紫玉凑在一起竟严丝合缝,龙凤纹路丝丝相扣,纠缠不清,俨然就是一块玉被分做两半,整块玉的另一面是个‘鐵’字。 原来她的夫君姓铁,她的半块玉珏只有偏旁的那个‘金’字,这半块龙纹玉珏该是先前树上的少年遗落之物,被她拾到,是冥冥中的缘分。 凤纹紫玉,她出生后就戴在身上,一直不懂为什么只有半块,直到家里没落,父母被发配北疆,却在途中染病,母亲弥留之际才告诉她,她有个指腹为婚的相公。 这就要从四十多年前说起,那时的夏勉之和铁战还是一朝之臣,虽然一文一武却往来甚密,视对方为知己,两人的娘子在未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做了夫人后仍然常常走动,是年铁夫人怀孕,铁战一高兴就托人磨了一块紫玉送与夫人压惊。 铁夫人十分爱惜,视若珍宝,一日和夏夫人闲聊时,便结下了娃娃亲,若两家生下适龄的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为表诚心,铁夫人命人将紫玉一分为二,将一半给了夏夫人作为凭证。 之后不久,朝中慕氏专权,夏勉之为人正派不懂进退得罪了当朝权贵,被贬为青州知府,那一年,铁战亲自领家兵护送夏勉之到青州上任,回京前两人洒泪相别,此一别便是永诀。 再后来,大金南下攻城略地,御翰半壁沦陷,繁华青州也非御翰的领土。曾经的挚友也成了敌人,一个在御翰为将,一个在大金为官。 夏勉之一直有愧于自己投降大金,自觉无颜面对铁战,所以断了和铁家的书信往来,不过仍然从两国往来的商旅口中打探一些铁家的消息。 等到铁战都抱孙子了,他夏勉之仍然膝下无子,也许天见可怜,夏夫人已四十有三才怀上第一胎,足月后顺利产下一对孪生女儿。 夏夫人望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就忍不住叹气,本来一门好好的亲事,却因国破而无缘,忍不住落了泪,夏勉之心里也明白,两家结亲已是无望,于是劝慰夫人道:“我听说铁战的长孙叫铁心竹,咱家两个女儿就叫竹潇和竹瑶,名字中带同一个字也是缘份,紫玉珏也给潇儿戴着,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一段往事,夏夫人在临终前都说与年仅八岁的两姐妹听,只是告诉她们对方是御翰有名的大户人家,却不说到底是哪一家,最后一句只说一切随缘,便撒手人寰。 想起往事,桃花树上的少女散去忧愁,娇花般的面上浮起两抹红霞,她的夫君可是一表人才呢。 本以为无缘相见,却不期然的就出现在她面前,真是又惊又喜。 更幸运的是,皇帝要将大金进贡的女子赏给王公大臣,她的夫君也是其中之一,听说此事后她动起了邪念。 她故意在铁心竹夜晚入宫时扮作刺客出现在他面前,一路引他到储秀宫,等她那呆头呆脑的夫君毫无防备的闯进她的闺阁时,她故意一身光溜溜的缩到事先备好的浴桶中,一声尖叫引来更多的人。 犹记得那时她的夫君一脸慌乱无措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是那般真切。 每一步她都没有算错,为何结果却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此事后皇帝果然将她赐给铁心竹,她高高兴兴的在储秀宫的闺阁内等他来接她出宫,把玩着一对紫玉珏,心想等他来时就告诉他,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他来了,却在门外扔下绝情的话语,他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收你在身边。”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就绝尘而去,留下心碎的她笑自己太过天真,初恋就这样破碎,她再不信缘分,后来被赐给韩修,才有今日这许多恩怨。 竹潇的思绪回到现在,凝视帐内睡颜无邪的女人,那圆润的肚腹哪里还有当初翩翩少年的模样,可笑她曾经痴心的却是一个女子,然而这个女人却有让人痴心的资本,心纯如她,值得人痴心相待。 “噢,他娘的,我的头好疼。”铁心竹揉着自己的头咒骂着起身,有没有搞错,做那档子事该腰酸背痛才是,怎么会头痛。 “抱歉,昨夜为了使韩墨陷入幻觉之中,加强了魅术,你内力全失当然受不住,会头疼也正常。”竹潇笑言,很喜欢看她面上丰富的表情。 “呃,就是说昨晚那老畜生没把我怎么着。”铁心竹边说边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仔细一瞅,身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下身也没有不适的感觉,她才嘿嘿一乐,衣服都没穿好就半裸的挂在竹潇身上,连声道谢,就差没立誓下辈子做牛做马了。 铁心竹这般大幅度的动作还真叫竹潇替她捏了把冷汗,这人怎就没一点怀孕的自觉。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竹潇将毛躁的人塞回床上,让铁心竹的头枕在她腿上,轻重有度的替她揉捏头两侧的灵穴,她知道一定疼的厉害,这样能够稍微缓解一些。 铁心竹一舒缓下来就觉得浑身舒畅,再过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她忍不住问道:“竹潇,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竹潇手上的动作稍作一停,抿出轻笑后,才又恢复手中温柔的动作,答道:“我也不知道。” 按捏完,才将半块龙纹紫玉珏扔给铁心竹,紫玉入手,铁心竹又惊叫的跳将起来,动作之大不禁让竹潇怀疑她会不会将床给跳塌了。 “这个……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我记得十七岁那年被我弄丢了,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竹潇见她一副失而复得的高兴样儿,忍不住问她:“怎么,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铁心竹不假思索的回道,“你不知道,这紫玉本是一对的,我六岁的时候我家老爷子交给了我,说我有个小我两岁的小娘子,叫我长大后要娶她。”铁心竹说到此还嘿嘿直笑,“那时还没有男女之分的意识,心里真想着以后长大了要娶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娘子。”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娶她?”竹潇问道。 “唉,你也看见了,我自己都是下蛋的,又不不是播种的,怎么娶?” 竹潇听了笑的肠子都在抽,哪有人说自己是下……下蛋的,又不是母鸡,铁心竹也不怕她笑,继续说:“等我知道男女有别时偷偷去探听我家老爷子的口风,想知道是不是非要娶那女子时,我家老爷子告诉我说不需要了,他说那女子家里出了事儿,已不在人世。”铁心竹转头对竹潇道:“是不是很可惜?” 竹潇点头,的确好可惜。 “就算做不成夫妻,当姐妹也好啊,缘分怎么就这么薄。”铁心竹展玩着紫玉珏喃喃低语,“那时就一直戴在身上,使我不会忘了这样一个无缘的女子,后来这东西弄丢了,我还怨了老天爷好久。”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铁心竹摇摇头,自己都觉得可笑,一直说要记住的人却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老爷子说两家立场不同,不便告诉我,等到后来时也没人再提起,就这样淡了下来,现在想问也不知道该问谁?”总不能叫她把老爷子的尸骨挖出来逼问吧。 “这样你也能记住?” “怎么不可以,那个有着另一半紫玉珏的女子,我若是男子,她便是我娘子,只可惜我是女子,她也是我的姐妹。” 呵呵,竹潇看着铁心竹笑的窝心,这样如玉的人儿,她怎能容许任何污浊将其玷污。稍作思虑,竹潇从怀里掏出另一半凤纹紫玉珏置于铁心竹眼前,柔声笑道:“你记好了,她叫夏竹潇。” 看着处在惊愕中的铁心竹,竹潇叫人将她所生的孩子抱来。竹潇将孩子递到铁心竹面前说道:“这个孩子,不是萧千策的,是现在宫里这个假皇帝的,是韩修的孩子。” 铁心竹接过孩子,才足月的孩子已是玲珑可爱,灵秀的大眼睛好迷人,是个讨人爱的孩子,忍不住夸道:“好俊的小子。” 竹潇又笑:“你呀,还男女不分吗?明明是个丫头你却当小子。” 呃,铁心竹愕然,掀了襁褓看见小家伙的确没小鸟才信这是个女孩儿,“这能怪我男女不分吗,我怎么知道韩墨会立一个女娃儿做皇太子。” “说你笨果然不假,韩墨只要一个傀儡皇帝,是男是女都无所谓。”话语稍顿又道:“我不想女儿一生都做傀儡,所以,我想让你给她自由。” “我自顾不暇,如何能保住这个孩子。” “放心,我会送你出尚京城,条件就是你带这个孩子一起走。” “那么你呢,不跟我一起走吗?” “嗯,不走了。” 铁心竹见竹潇欲言又止,问道:“有什么话你直说,我定替你办到。” 竹潇笑道:“傻子,别说大话,你自己保重别给人添麻烦就好。” 两人正说间,外面传来打斗声,竹潇招人来一问,原来是又有人到宫中来劫狱,无须猜肯定是来救铁心竹的,竹潇当即就替铁心竹简单收拾一下,拖着铁心竹出了暖阁。 到了外间,铁心竹才发现还是晚上,原来她睡了一天一夜。 竹潇带着铁心竹暴露在潜进宫中之人的面前,铁心竹看来人分散到后宫中,人中有冰魂和雪魄,料是来人已经去过天牢,没有找到她才杀到后宫之中来寻人。 为首的人铁心竹再熟悉不过,就算他黑巾覆面也掩不住他的霸道之气,那家伙,不是该在大金军中么,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心灵相通,璎炎兀鎏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举剑几个起落已经杀到铁心竹面前,竹潇见有人奔来,轻推铁心竹一把,将人推到来人身前。 “快跟他走。”是竹潇放这些人入宫,否则他们也不能在天罗地网中闯入天牢再顺利杀到后宫中。 璎炎兀鎏急急将抱着孩子的铁心竹抱起来,吹了个口哨示意所有人撤退。 “竹潇,跟我一起走罢。”铁心竹规劝道。 “别管我,你快走。”竹潇急道,她走不了,她的心已经遗落在韩修身上,放不下。 “谁也别想走!”一声高喝,韩修已经领着亲兵赶到将他们团团包围,铁心竹看见韩修居然能够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众眼前,就知道如今的尚京城内,韩家已经是无法无天。 韩修看见铁心竹就火冒三丈,想到韩嫣将唯一救命的解药给了铁心兰就更是恨她铁家的人牙痒痒,“通通杀掉!”韩修一声令下,四周弓箭纷纷拉紧了弦。 “不要,韩修,女儿还在他们手里。”竹潇急忙喝止。 韩修睨一眼铁心竹手里的孩子,亲手挽弓,直直瞄准了铁心竹,邪妄俊美的面庞异常冷厉,无情道:“女儿没有了还可以再生。”若是放虎归山就必是后患,老头子也被那女人迷住,不趁着老头子带兵追赶铁心兰时除掉铁心竹更待何时。 离弦箭如破空流星,肃杀了喧闹的夜空。 韩修的箭术一流,从不落空,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袭向铁心竹的箭,被竹潇用身体挡下。 韩修顿时失了理智,扔下手里的弓箭,挥剑欲取所有人的性命,还未杀到铁心竹跟前,已被一道破空流光阻住去路,在来人的指令下,又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和韩修的人马杀在一处,内宫中一时间混乱不已。 等韩修再调人肃清宫内之乱时,早寻不到要捉拿之人的身影,连竹潇也不知所踪,然而韩修忽的仰天长啸,声音不仅凄凉还破碎不已。 他清楚,过心之箭,那人岂能还有性命可留。 出了皇宫密道,众人已身在尚京城外,早有马车在此等候,上了马车,竹潇已经撑不住,铁心竹抱着竹潇不肯松手,叫她再坚持一会儿。 竹潇拽着铁心竹胸前的衣襟吃力的问道:“我……我想知道,如果……你是男子,你会不会……会娶我?” “会……我会,我一定娶你。”铁心竹难过的点头应承,只要竹潇能活着她说什么她都答应。 果然是个好说话的家伙,竹潇哼笑间又是一股鲜红出口,敛下美目淡笑道:“笨蛋,可……我不会嫁你,因为我爱上的是韩……修。”尽管那个人根本不值得她爱,可她却羁不住自己的心。 “铁心竹,看在我两缘分一场,你能否答应我,若有一天韩修成为阶下囚,你放他一条生路。”气若游丝间竹潇抬眼,凝着铁心竹,要她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铁心竹闭目点头,能感觉到竹潇最后一声若有似无的‘谢谢’。 该道谢的应该是她铁心竹,今生缘尽,若有来世,再容她对她说一句谢谢。 浑噩之中铁心竹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她倒在某人怀里,是策还是阿鎏?她没能分清楚,她只听见两个男人的喝骂声,他们骂她是骗子,她多庆幸自己能晕过去,少受了多少指责。 再次清醒时人已在一艘船上,身边倒没有那两个让她头疼的男人,只有竹潇留下的那个女孩儿放在床边的摇篮中,睡得正香,而趴在她身上一瞬不瞬盯着她的一双儿女,正是初夏和夜荷,不用多想,璎炎兀鎏那个混账根本就没带儿女离开过。 张开双臂,两个小家伙立马拱进铁心竹的怀里,这些日子他们还以为娘亲不要他们了,每日里都要问璎炎兀鎏数十遍‘娘哪儿去了?’直把本生脾气就差的璎炎兀鎏问的是怒火攻心。 “娘亲,娘亲,那个人是谁?”夜荷用短小的手指头指着摇篮里的女婴问道,她可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她的娘亲。 初夏睁着一双媚眼儿同样也好奇,铁心竹见了遂问初夏:“夏儿,那孩子好不好看?” 初夏瞅了眼酣睡的孩子,点点头。 “夏儿喜欢那孩子吗?” 初夏想了很久,总之他不讨厌那个虽然漂亮却只会睡觉的孩子,所以再点头说他喜欢。 铁心竹笑着将龙纹紫玉珏给初夏戴在脖子上,吻一下宝贝儿子,哄道:“这东西夏儿一定要收好,弄丢了以后可就找不到你的娘子了。” “娘子?那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初夏很费神的问道。 夜荷当即就给了初夏一巴掌,气呼呼的道:“当然不能吃!”她记得凤药就叫她小娘子,若是能吃,她不早被那人给吃掉了。 还有她更气的是娘亲给了初夏东西而没有给她,心里更是对初夏不满,觉得受了委屈,哭闹着也要东西,铁心竹尴尬的摸遍全身,只找到萧千策给她的银色相思扣,本舍不得给夜荷,可小家伙眼巴巴的想要,一下决心还是塞给了夜荷。 反正人已在身边,相思有寄处,何苦对一饰物如此执着。 “娘子是人,当然不能吃的。”安抚了夜荷后铁心竹简单的解释道。 “是人?那他叫什么呢?”人总有名字吧。 初夏这么一问铁心竹就为难了,她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呀,望着摇篮里女婴身边另外半块紫玉珏,她笑着对初夏说:“你的娘子叫夏玉缘。” ------------ 第一三六章 恩爱(上) 深秋,难得的风和日丽,船上女眷带上幼童在一帮近卫的看护下在甲板上嬉乐玩耍。 美人如玉,那人的身影已经深深的印在他脑海中,不论睁眼还是闭眼,她的轮廓都抹不去,站在船上的阁楼窗边,他的目光很轻易就被她吸引,宽大的白狐裘衣将她周身裹了个严实,她,好像稍稍胖了一点点,抱起来手感应该不错。 她唇边笑纹荡的灿烂,让他很想吻上去,从不知愁的眉头让看的人也解忧,仍是那般直爽的动作,让侍候在侧的丫鬟们担惊受怕,也让他这个远远观望者跟着心惊肉跳。 她是个可心的人儿,让人动心的人儿,也让人可以痴心的人儿,却也是最让他揪心的人儿。 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快乐,他嫉妒。眼中阴霾掩不住一股狠鸷,玄色衣袖下紧握起的拳头以示他有多么的不甘心,他想要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 “不觉得这样看着别人的妻子是件很失礼的事吗。”温和平缓的话语中暗藏着冷厉的警告,他的妻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就是多看一眼都不行。 眨眼间璎炎兀鎏已掩去眼中妒意,收回投在那人身上的目光,唇畔牵起若有似无的浅笑,真话假说道:“那家伙还是穿白色的衣裳好看。” “错。”一顿音,萧千策扬起风流俊雅的淡笑,熠熠眸色耀出灼灼光晕,“那家伙什么都不穿最是好看。” 阴柔的狐狸很满意的看着处在狂怒边缘的霜狼僵在原地,她是他的妻,他要让别的男人死了这条心,简单的提醒是对那人的忠告,若再窥探他绝对会要那人付出代价。 璎炎兀鎏低笑数声,不想和萧千策再纠缠这个问题,转了个话题:“以你的心思,应该发现目前的状况有些不妥。” 萧千策一指抵住下颚稍颔首,回道:“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没有道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追兵,让他们逃的如此轻松,以他对韩墨的了解,那人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能放走他们,他一定留有一手。 思及此,让萧千策隐隐有些不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百密亦有一疏,防不胜防。 “你要如何应对?”璎炎兀鎏好奇,若说萧千策此时的境地真算不上安妥,和韩墨相抗也只是平分秋色,如果这个时候他引大金铁骑南下,萧千策一定是腹背受敌,他可以和韩墨联手除掉眼中钉、肉中刺,那样的话美人便是他的,如此甚好,甚合他意。 “冥光帝操劳大金的政事就好,我御翰的琐事就不劳你费心。”终究是敌对,萧千策无法摒弃两国之间的宿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意有所指,璎炎兀鎏能想到的,他又如何会想不到。 是男人就有争雄的野心,他们同样不例外,之所以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因为那个人想要个天下太平,而他们恰恰是能成全她的人。 世人应该感激她兼济天下的慈悲心肠,将一个个铁血男儿化作绕指柔,弃了名利不顾只去追逐她,她似他们心头的那只小鹿,撞乱了他们男儿的心怀,而她却不知自己闯下弥天大祸,天真的自顾逃开。 逐鹿天下,逐天下?逐鹿?逐她? “事关她的安危,我便会插手,萧千策,你最好永远不要有弱点,否则,我定会将她从你身边夺走。”璎炎兀鎏也不甘示弱,一语道出他的执着,他不会放手,他们之间的纠缠永远不会了结。 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无法放弃追逐。 萧千策抿笑,一生有这样一个对手也是乐事一桩,不过他现在还会得寸进尺,遂道:“初夏,我也想留在身边。” “那是我的儿子。”璎炎兀鎏声线平地拔高,没料到萧千策居然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那家伙早就卖身于我,终身为奴为仆,若没有我,你的儿子早就溺死在河里。” 操,璎炎兀鎏低咒,他宁愿那小子溺死在河里也不想受萧千策的窝囊气。 “其实你也不亏,初夏会是御翰未来的君主,你大金兵不血刃便可一统天下,便宜都被你给占尽了。” “你以后会有继承人,干嘛非要留下初夏?”璎炎兀鎏酸道,望向窗外白衣人儿臃肿的身形,圆润的肚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心竹晕睡时凤药替她把过脉,说脉象所示有胎死腹中之象,要保孩子就要立即引产,然而母体会有生命危险,我不想她冒险,所以我决定保住大人。” “这一胎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会很伤心。”璎炎兀鎏道出不妥之处,却赞成萧千策的选择,殊不知凤药还对萧千策说,错过了这一胎,她恐怕再难怀孕,他却没有犹豫依然不改初衷。 命中无子他不但不怨,反而感谢天地让他今生能够拥有她,他知足。 萧千策失笑,连璎炎兀鎏都知道她看重这个孩子,他可以想象她失去这个孩子后会有多难过,留下初夏也许能够安抚她。 “让初夏陪着她吧。”放软的话语似在恳求,今生唯一一次软语祈求。 萧千策说话的一刹那,璎炎兀鎏捕捉到了他的弱点,她便是他最脆弱的一点,找到了猎物的弱点,是不是该发起攻击呢?他犹豫了。 ——————☆☆☆将军太勾魂☆☆☆—————— 随雨和随云授命前往东西两地调兵,将红莲和珊娜也安置在船上,那两家的两个小子才刚刚学会走道,走两步摔一跤,也不哭闹爬起来又走。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启儿和纯儿已能满地跑了。”铁心竹眼瞅着两个小子笑道,她记忆里两孩子应该还在娘怀里窝着呢。 暮去朝来,今时所感仍乃昨夜花。 “可不是,你肚子里这块算算日子也该出来了。”红莲调笑着,“也不知是个丫头还是个小子。” “说不准又是一双,那才有乐呢。”珊娜心情也好,跟着红莲打趣道。 “去去去,真当我是那个啥了呀。”铁心竹翻个白眼,才蹭了两步,觉得身后累赘,回头往下一瞅,原来是初夏和夜荷一人一边儿拽着她的裙摆,两个小家伙生怕她这个娘不见了,一刻都不肯松手。 铁心竹将怀里的小玉缘小心翼翼递给身侧的奶娘,一手拎起一个小的抱着,心里嘀咕这两孩子怎么就这么粘她这个娘呢,乐呵呵的训斥道:“两个粘人精!” “你要是有两孩儿一半的粘人,我就谢天谢地了。”温雅迷人的气息与声音一同袭来,萧千策从铁心竹怀里抢过初夏抱自己怀里,又伸手拎了夜荷扔给璎炎兀鎏,他知道她现在累不得。 “我还没抱够呢,你怎么就抢走了。”铁心竹嘟囔,小跳着以示她的不满。 “你安分点。”萧千策探手捞了人,顺势带入他臂弯中。 “我和肚子里的家伙一样安分,恩爱这两日好听话,都没有踢我哦。”铁心竹嘿嘿笑道,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萧千策忍不住收紧臂膀,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哄道:“那就好。” ------------ 第一三七章 恩爱(中) 见萧千策有些心神不宁,连璎炎兀鎏都故意避开她询问般的眼神,铁心竹抬起靠在萧千策肩窝的头,低语依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他历来稳重,遇事都波澜不惊,嫌少表现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别人也许看不出他的惊惶,而她却再清楚不过,他会这样紧紧的拥抱着她,如果不是情到深处本能所致便只有无措时才会这般。 “你多心了。”萧千策惊讶于她虽然笨拙,但直觉倒是一点不差,是个灵敏的家伙,知她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唬弄的人,于是转移她的思虑道:“你从韩墨手里调走的二十万大军,如今被困在临江城,我在愁怎么能让其顺利脱困。” “那有何难,阻得了陆路断不了水路,就是算无路可走困于城中,临江城乃是东西南北融汇贯通之地,城内囤积的粮草足够二十万大军拖上一年,我四弟年纪虽小领兵作战绝不逊色于当年的我,对方想要破城也不容易,就当牵制韩墨的兵力好了,我们还有十五万铁家精兵,我想此时应该已经在贺南待命了,我三妹那里还有五万陪嫁的亲兵,兵力方面你不用愁,我都替你准备妥当了,只是,我很抱歉……”铁心竹正说到兴致处陡然声调低了下去,似自责道:“你出兵西南时,我没能控制好尚京的局势,我知道自己笨,帮不了你太多,如今没了内力连战场也上不得……”她越说声音越小,仿佛自己就是扯他后腿的废人一般。 萧千策见她整个脸都贴在他胸膛上,还以为她又在消沉,正想出言安抚不料铁心竹噌的仰起脖子,笑容满面,似莲无邪,连声调都像是蹦出的欢快铃音:“所以我决定,我要正经的做个女人,**好夜荷,操练好初夏……” “等等。”璎炎兀鎏出言打岔,“那是你的儿女,不是你的士兵!”还‘**’、‘操练’呢,有她这样当娘的吗? 闻言四周乐声一片,铁心竹抱涩般的抓着后脑勺,含糊着嚷道:“反正就是相夫教子啦。” 众人更乐,他们一个字都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铁心竹若能安分守己太阳得从西边升起。 “对了,还有肚子里的恩爱,我好想快点看看恩爱长什么样,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她有些迫不及待。 她一字一句都刺的萧千策心疼,才明白大丈夫不好做,九五至尊的君王又如何,他不过是个连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保护不好的男人,他大男人的尊严,早因她而荡然无存。 萧千策使出浑身解数并连哄带骗才让铁心竹答应老实的到房内休息,一旦她离开视线,他柔美的五官瞬间冷硬起来,召集了亲信下属在议事厅中布局。 是谁说江山无限,他偏要说江山只有百年,有她相伴才是永远,他和她的安乐窝比起别家要特殊一些,也大了一点,天下就是他们的家,他要守住的家,这样的一家之主当真辛苦,回味她的一颦一笑,想着未来同她携手并肩,他甘之如饴。 入夜,天越发的凉,船上灯火映照在水中,才使得孤舟不在没落,同翦影成双。 铁心竹领了两对双手端着托盘的丫环,迈着小步子往船上最亮堂的地方而去,她知道那帮大男人都窝在哪里操劳国事,所以炖了滋补身子的盅犒赏他们。 她之所以走得慢绝不是因为臃肿的身子,而是因为身后夜荷和初夏的步步紧跟,迫的她只得小步子走道,也好,一辈子没学过女人走路,现在正好。 也不让人通报,她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并扯开嗓子嚷道:“喝点汤再继续。”自己端了两盅亲自递到萧千策和璎炎兀鎏身前,厅上的其他人也是人手一盅。 萧千策和璎炎兀鎏扫了一眼大厅,又瞅瞅自己面前的滋补盅,萧千策不爽道:“为什么他们两的比我的大?”萧千策所指之人是冰魂和雪魄。 璎炎兀鎏也不满:“景阳手里那盅看似也比我的大。” “那是当然啰,冰魂和雪魄跟我在天牢吃了不少苦,景阳来劫狱也受了伤,多补补那是应该的。”铁心竹说的理所当然,完全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好一个赏罚分明。 两个男人各自轻哼一声,也不和她计较,埋首喝汤。 “味道怎么样?”铁心竹问道。 “很好。”萧千策笑着赞赏道,抬眼时正瞅着一位下属正要讨第二盅,眼里一道精芒闪过,那下属接到警告,立马谎称自己饱了。 “那就好,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炖汤。”她曾经学了许多做菜的功夫,最后学会的也就是炖汤这一样,原因无他,就是简单,想想就是把要炖的东西往锅里一扔,然后倒上水,熟软了就大功告成。 “何止是好,简直就是美味佳肴。”景阳跟着赞叹,他毕竟不是萧千策的属下,不怎么顾忌他的威势,何况他师傅的场,他一定要捧。 冰魂和雪魄也点点头,说实话,确实是好喝。 就只有璎炎兀鎏闷头喝汤,不置可否,想起当初她在他太子府上时,所炖的汤让他哭笑不得,整只鸡连内脏都不处理就直接下锅,这还算好的,要是在一锅汤里面看见鱼与熊掌兼得,蛤蟆和甲鱼共舞,猪腰和牛鞭搭配,保证看见就饱了,喝下去绝对会出问题。 天知道这次她又扔了什么东西进去,反正闭着眼睛吃,知道了就没食欲了。 送完宵夜,又哄了夜荷和初夏入睡,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出门时铁心竹被璎炎兀鎏堵了个正着。 “你今日所说的话让我很感动。”璎炎兀鎏故意向她身上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嗯,她今日说了很多,哪句话让他感动来着,铁心竹实在是想不出来。 见她不解,他向她解惑道:“你可知你对替萧千策所做的一切,算漏了一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帮他而不是推他一把。” “我没想过,直觉告诉我你会帮我们的。”她对他深信不疑。 璎炎兀鎏抿笑,他不是在帮他们,而只是在帮她。就是因为她推心置腹的信任,把他当作自己人,他才觉得感动,信任二字说起来容易,但细数身边的人,能有几个是交心之人。 夜风挽起微凉,拂送到她美玉丽质的脸庞,几缕丝发也随风轻扬,覆在她面上,璎炎兀鎏见此情景先一步伸手将她的丝发挽到耳后,霸道的立誓道:“我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任何人都不行。” “阿鎏,谢谢你。”铁心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温润的一声低唤:“心竹。”她蓦的回头,见到如月高雅的他长身立在身后,脚步一转,紧几步依偎进他的臂弯。 “早点歇息。”萧千策淡淡的对眼前孤身男人嘱咐一句,而后携了铁心竹回房。 空气里还余留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指间的触感还停留在她转身时青丝滑过的柔顺质感,她本该是他的,若是没有萧千策,他和她才是神仙眷侣。 明眸忽的一暗,阴霾风卷其中,适时景阳踱至璎炎兀鎏的身侧:“陛下,我们……” “去告诉韩墨,朕接受他的提议。”璎炎兀鎏打断景阳的话语,低沉的给了他一道命令,旋身,玄色的身影随即同夜色混成一块,暗沉无比。 另一边,一对爱侣携手同行,“策,你脸色很红润,手也好暖和。” 萧千策干笑两声,还不止呢,他的心跳也快了一点,浑身燥热不已,想起今夜喝的汤,才忍不住问她:“你炖的那是什么汤?” “很多,主料有鱼膘、甲鱼、海参、蛎黄、牛鞭……还有很多记不住了,配料有桑椹子、枸杞子、女贞子、菟丝子、五味子……”铁心竹滔滔不绝,越说越得意,某人的脸色是越听越黑。 “好了,不用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萧千策喝其住口。 她所说的那都是补肝肾,益精血的东西,说白点就是补肾壮阳的汤,怪不得他全身燥的慌,这个磨人精啊。 “我炖的东西不好吗?”她记得厨娘说这些炖给男人喝正好的,她索性都炖上了,效果肯定翻了数倍。 “很好,真的。”萧千策予以肯定,“不过请你下次只炖给我一人喝就好。”这么说绝对不是因为他小气,他只是不想她祸害他人。 他还有她这个软玉温香可抱,其他男人可就得自求多福,光补不泄也很伤身的,特别是那三个喝大盅的,想着都觉得可怜…… ------------ 第一三八章 恩爱(下) 贺南以北百里之外的大金军中,没有备战的紧急势态,倒像是出游,整个军中显得有些懒散,这也在情理之中,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军主将都没有开战的兴致,下面的就更提不起劲,权当练兵了。 今日倒有些不同,军营中的气氛比起往日要紧张一些,特别是主营区,更是人头攒动,一派慌乱之象,所为何事?乃是北云郡王妃从尚京赶到边塞一路颠簸,早产而已。 璎炎荣光在帐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地瞎转悠,嘴里一直絮叨着‘怎么还不生’,听得铁心梅痛苦嘶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他更是心疼的厉害,想想娇妻身上本就没几两肉,还要掉出一块肉,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她怀孕。 “你给朕老实坐着!”璎炎骁戎顺手抓了一把棋子就丢璎炎荣光脑袋上,这盘棋下的就够烦了,那臭小子还晃的他头晕,他能不气吗。 “父皇,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生呢?”他着急呀。“父皇你怎么就不急呢?那也是你的皇孙呐。” 已是太上皇的璎炎骁戎横一眼璎炎荣光,谁说他不急的,没看见这盘棋他都快输了吗,全是因为心慌意乱所致,只是人年纪大了,比这小子稳重一点罢了。 “才两个时辰,还早着呢,我看三侄孙女身形娇小,又是头一胎,郡王爷做好等一天一夜的准备罢。”铁争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抱着曾外侄孙女乐正馨一面逗着一面和璎炎骁戎在盘上厮杀,一派轻松。 若说铁家和璎炎家的关系,那是剪不断理还乱,谁欠了谁也说不清楚,撇开两国之间的仇怨不说,其实两家子也还蛮和乐融融的。 果真如铁争所料,璎炎荣光饱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煎熬,等隔壁帐篷里传出婴孩嗷嗷的啼哭声时,这个初当爹的心头大石一落,紧张一过浑身缓不过劲儿来,只说了句“生了就好”,然后面带笑容整个大男人硬生生的晕了过去,乐正欢一把脉,才知他紧张过度虚脱了而已。 璎炎骁戎只扔下一句:“没出息的东西!”从自己儿子身边跨过,匆匆赶着抱他的小孙孙去。 宫妇见太上皇驾临,贺喜声不断,恭贺太上皇又添一皇孙女,璎炎骁戎不缺儿子,有九个儿子开枝散叶他也不缺皇孙子,无女儿是他的遗憾,瞧他在宫中时把皇长孙女璎炎夜荷宠的无法无天就知道这老顽童喜欢女孩儿。 怎么说他曾经也是草原上的英雄亦是一国的皇帝,何等威严,若是看见他在自己宫里让夜荷当马骑,保准看的人会眼睛脱窗,双腿儿打颤。 璎炎骁戎接过孩儿一瞅,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任何一处都吸引人眼球,他敢用荣誉起誓,这个女孩儿将来绝对是倾世之容,不同于璎炎夜荷霸气凌厉的阳刚之美,这个女孩儿如月华般美的润人心脾,活脱脱就是月神的转世。 “黛姬!”草原中人们对月神的称呼轻轻的从一代帝王口中溢出。 “父皇。”一声虚弱的呼唤,璎炎骁戎抱着孩子踱至铁心梅的榻前,像对待自己孩儿一般捋捋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前发梢,知她想看孩子,抱到她面前让她看几眼:“等养好了身子再抱,让我这个老头子先过把手瘾。” 铁心梅虚弱的摇摇头,回道:“我不是要看孩子,我是想找荣光。” “找那傻小子做什么?”璎炎骁戎倒是不明白了,这对小夫妻在一起还没腻够吗,不就是一日不见,就想成这样。 “我要休夫。”这一天一夜真是给她疼坏了,她就说她不生的吧,让她受这个罪的小荣儿,她决不轻饶。 嗯,好端端的干嘛提这茬,“那小子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你说,父皇替你做主。”这个三媳妇儿他着实喜欢,冰雪聪慧,冷静持重,和荣光一起把北云十郡打理的紧紧有条,他也欣慰。 “父皇,生孩子真的好痛哦。”铁心梅撒娇道,螓首埋在璎炎骁戎的大掌下,她毕竟才十八岁,还带着孩子心性。 “好,好,好,咱不生了,待会儿父皇就替你阉了那个畜牲去。”他这个做太上皇的只得哄道。 “嗯。”铁心梅知道父皇说假话哄她呢,不过听着这话心里也舒坦多了,先前受得罪也抛到了脑后。 媳妇儿哄高兴了,太上皇趁热打铁道:“三皇媳妇儿,咱商量个事儿,你这孩儿父皇想用月神的凡名做名字,叫‘黛姬’,你觉得如何。” “好,一切就由父皇做主。”说完,铁心梅就累的睡着了,给孩子起名多费劲,如今倒省心了。 乐正欢瞅到这番情景心里替璎炎荣光叹气,动不动就要阉了儿子给媳妇儿出气,好歹给孩子起名不问当爹的意见却去询问做媳妇儿的意思,唉,她铁家的男人就是没地位,何年何月才翻得了身哦。 璎炎骁戎抱着娇滴滴的孙女心里直乐,天下女子何其多,奇女子都是他璎炎家的媳妇儿。 老大的媳妇儿温婉贤淑,韧如蒲草,如今那一家子也不知到哪里逍遥去了,真是不像话,连个信也不捎回来,还把耀阳给带走,那可是他的皇长孙呐,想到这里璎炎骁戎就上火。 更让人光火的便是老二那对象,的确是个人物,而那三个人之间的问题,谁也插不了手,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他也老了,今后就含贻弄孙,享乐去也。 这一切铁扇儿最是不解,铁家乃是忠义之门,就算同大金结亲,走那么近也不对劲儿,连日来外面传言说铁心竹与大金勾结欲吞并御翰,她一个字都不信,可现在的状况,连她都有些相信了。 她的心神不宁逃不过铁心菊的眼睛,唤了扇儿来跟前安抚道:“说实话,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大金有这般接触。”以前还是敌对来着。“其实放下身份,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来讲,谁主天下都无所谓,只要那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成。”话语一转又道:“再说了,我大姐的信念就是守着御翰,你相信她能容他人窃取吗?” 扇儿摇摇头,其实她何必庸人自扰,她信她才跟着她,以前是,今后也应该坚定不移。 “这不就对了,扇儿妹妹学我就好,我不如大姐英武,也没有三妹聪慧,更没有四弟的才能,充其量就是个计较鸡毛蒜皮的小女人,但我信任他们,从不怀疑,这便是我唯一能替他们做的事。”对他们的信任就是给他们的力量。 “可是传言大小姐被贬,四少爷被困,他们会不会有危险。”等明白过来,铁扇儿又担心不已,她好不容易才有个温暖的家,说什么她都不想失去。 “这么久了还改不了口吗,什么小姐少爷的,你放心,四弟聪明伶俐绝对不会吃亏,我大姐人虽然鲁莽,可她毕竟是战神,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经铁心菊一开导,扇儿这才宽了心,拉了铁心梅嚷着要看小郡主,她只愿上天垂怜,保佑这一家幸福和美。 空中,一只黑鹰盘旋,最后服落在璎炎荣光的右臂之上,璎炎荣光笑道:“死小黑,教了那么久,还是学不会轻手轻脚,每次都抓的我好疼。” 抱怨归抱怨,璎炎荣光取下小黑足圈上的密信,信笺展开,头四个字即是:‘全线压境’。 ——————☆☆☆将军太勾魂☆☆☆—————— 御翰境内,一行船队浩浩荡荡的在江上穿荡。 越是临近临江城,铁心竹越是不安,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憋闷的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她无法控制的事。 越近临产她常常感到疲劳,这不天色刚暗,她便已经上床歇息,入梦后就是一番魔魇的纠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铁心竹一声凄厉的呼喊后惊醒,睁眼后浑身被冷汗浸了个透,抚摸上肚子并无异常才稍微安了心,可转眼间又惊惧不已。 不对,这两日她感觉不到肚子里的孩子和她的沟通,孩子没有踢她,在她腹中很安静,过分的安静,不详的预感袭上脑海,她慌忙掀开被褥下床,也不收拾一下就冲出了房门。 不巧的是,船上的大厅上正来了不速之客,四位黑衣铜面人,举止都如出一辙,萧千策和他们打过交道,知他们是慕家的四大暗侍,到他的面前无非是来谈条件。 他就说韩墨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脱身,原来早就留了一手,只是他没有料到韩墨将毒手伸向了她腹中的孩子,真是蛇打七寸,知他们的弱点在何处,让他们都被牵着鼻子走。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陛下肯退位让贤,他便会给娘娘解药,保娘娘母子平安。” “退位让贤?如果说‘贤’是指韩墨的话,我觉得就不必了,为了一己私欲令天下动荡的人不配这个贤字。”铁心竹怒言相向,踏入大厅前已经听见先前那番对话,原来自己身中剧毒,一直没有感觉是因为腹中的孩子正在吸收她身上的毒,任由下去孩子还没出世就会死于腹中。 “心竹,你怎么跑来这里。”萧千策见她只穿了一身单薄中衣就闯了进来,连鞋都未穿,想着她竟在如此冰凉的地上赤脚行走,又免不了是一阵心疼,几步迈到她身侧,解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又将人抱起来,踱回太师椅上将人儿安放在膝上。 萧千策逐渐不安,她听见了多少? 铁心竹以眼神安抚替她担心的人儿,示意她很好。两人关切之意在眼底暗自交流。 “娘娘可要三思而行,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腹中无辜的孩儿想想。”其中一位铜面人‘好意’相劝。 “来人。”铁心竹高声一呼喝,厅上已挤入不少禁卫高手。连冰魂和雪魄也同时左手按上剑身,右手抚上剑柄,寒光冷剑应声出鞘。 见此情景四大暗侍不觉后退一步。 “你想做什么?”萧千策抬手挑起她的下颚,明知故问。 “你懂的。”铁心竹微微含笑,一抬首给了他一记火辣热烈的吻,她一直不习惯同他在人前亲热,可此时她的眼里再无他人,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的这番举动,给了一个男人勇气,却让另外一个男人下定了决心。 萧千策万般不舍的脱离她艳艳红唇,如受蛊惑一般吐露出邪戾的话音:“杀无赦,若放走一个,军法处治。” 闻言铁心竹满意的伏在他胸膛上,知她者莫过于策,她可以忍受侮辱磨难却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所想保护的人,触犯了这个禁忌,她绝不留情。 萧千策将她抱起来,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转身朝船身后仓的安全地方而去,对于大厅中的血光,他相信暗皇中的侍卫不会让他失望。 又是一夜冰凉,船上宫灯明亮。 “我想好了,凤药,你替我引产罢。”一声淡定自若的清音打破一室沉静,凤药对她说此毒药属慢性,若不是那些人说她中了毒,连他都诊不出来,对她一个大人来说离毒药发作还有些日子,可腹中孩儿毫无抵抗能力,她必须在孩子中毒未深之前将其产下,也许还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我不同意。”萧千策沉声道,引产她便会有危险,他不能让她冒险,他不能失去她,“没有这个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他施缓兵之计,并睁眼说瞎话,这一胎也许是她和他今生唯一的一个孩子啊,作为生父他又何尝舍得,可只要是为她好,他通通都可以舍。 “你这句话和韩修那句又有何区别,这是你的孩子,给这个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不行吗,总之,我执意要引产。”谁也别想阻止。 “你若再不听劝,我现在就要这孩子的命,让你死心。”事关她的性命安危,萧千策也决不让步,甚至更加极端,他突然一招将铁心竹扣住,大掌毫不留情的按上她的腹部,只消内力一出,绝对会令她腹中的骨肉成为死胎。 虎毒尚且不食子,萧千策的举动让铁心竹忆起梦魇中一幕幕血腥,一声哀嚎撕心裂肺,在萧千策犹豫的那一刻,璎炎兀鎏一扬黑蛟将铁心竹卷入自己怀中。 “都冷静点!”璎炎兀鎏一声高喝才让萧千策平静下来,很难想象他刚刚居然失了心智。 厅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好不容易萧千策先启口:“凤药,替她引产。”撂下不带任何情感的话语,他一旋身疾步离开让他快窒息的房间。 见他离开铁心竹的心里突然落空,她因他而执着,却因这份执着而深深伤害了他,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何会弄巧成拙?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陷入茫然,全靠璎炎兀鎏托着她,她才能站住。 “阿鎏,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她向他求助。 璎炎兀鎏郑重的点头,他会帮她,会让她平安无事,无论用任何手段。 说要引产的是她,可引产的药端在她面前时她却退却了,像是突然失了勇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然而他就在这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端起那碗引产的药,坐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揽入怀,玉润温声抚慰道:“别怕,我陪着你。” 她恢复了勇气,笑着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你若有个不测,黄泉路上我也不让你孤单……”声音依然温润,却盛满执念。 她因他的话而湿了眼眶,他是指点江山之人,何苦为她留恋,何苦…… 她分娩期间,萧千策一刻都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十指相扣紧紧相连,只是不愿分开。 一次次难以忍受的阵痛因他的鼓励而熬了过来,铁心竹清楚的记得,每当她晕厥时,是他一声声呼喊将她唤醒,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般有过如此强烈的依赖感,第一次,她想依赖着他,想依一辈子,更希望来生他也能让她再依一世…… 比起房内苦命鸳鸯的恩爱场景,房外的璎炎兀鎏稍显寂寞,那样的挚爱深恩他既羡慕也嫉妒,曾经她对他也有情有意,他想知道,她对他的那份爱,她放在何处。 哪怕她只是给予他一点点的类似爱的回应,也好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义无反顾。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盼到孩子出世,铁心竹有些出红,在凤药尽全力的救治下方才化险为夷,她拼着全身力气才撑开眼皮看了孩子一眼,策对她说是个女孩子,很漂亮,可她却看不出因中毒而淤青的小身子到底哪里漂亮,连哭叫声都细如蚊蝇,让她好生担心这孩子要如何养活。 她在忧心中陷入沉睡,这一睡就是大半个月,再醒来时身边冷清了不少,她依然待在船上,却不见萧千策的身影,连阿鎏也不在,凤药、冰魂、雪魄、景阳、红莲和珊娜,她所熟悉之人一个也不在身边,只有陌生的丫环婆子小心的侍候着。 铁心竹问她们她在熟睡时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避而不答。 船停泊在岸边,一阵纷至沓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铁心竹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匆忙下床,体力未完全恢复的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甲板上,满心欢喜的面容却再看见踏上船板之人的那一刻而瞬间凝结。 “韩……韩墨。”铁心竹倒退一步,险些跌在地上,韩墨正想上前扶一把,一声鞭响破空而来,缠上铁心竹的身,再一收鞭铁心竹顺势落进璎炎兀鎏的臂弯。 “依照约定,她是我的。”璎炎兀鎏紧紧左手的力道,似宣告所有权一般沉声道,右手伸在半空,“给我解药。” 约定,什么约定?铁心竹不懂,但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扩大,阿鎏和韩墨做了什么约定,千策呢?她为什么没有看见策? “想不到你真会为一个女人而背信弃义。”韩墨一语嘲讽居多。 璎炎兀鎏引大金兵以援助为名进入御翰,却在和韩墨开战前临阵倒戈,萧千策所领的十五万铁家精兵在措不及防下溃败,死伤无数,剩下的几万士兵败走西北,被韩墨布下的陷阱给为困在鳞阳城。 “我和萧千策之间本来就没有交情,他若死了,就没人再和我抢女人,我当然想取他性命,只是不小心让他逃了,不好意思要让韩相大人费心了。”璎炎兀鎏说的理所当然,对萧千策除之而后快有着深深的快感。 韩墨将一瓷瓶扔给璎炎兀鎏,老谋深算道:“先给你一颗解药,你可以带着美人先行退兵,剩下的一颗,等我平定御翰境内的风波后,自会让人送去大金。” 璎炎兀鎏将瓷瓶交给身后凤药,凤药对解药稍作研究后确认无误才让铁心竹服下,却不料铁心竹将药丸含在嘴里根本不吞咽,甚至还想吐出来,璎炎兀鎏托着他的下颚令其无法将药丸吐出,一狠心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用舌将药丸顶入她喉中,渡一口气逼其吞咽下去,而后才放她呼吸。 见此情景韩墨也说不出内心的滋味,他用一个女人换大片江山那本该是理所当然,如今却有些后悔,到底为什么? ------------ 第一三九章 未眠(上) 船缓缓而行,在江上划出一道道水痕,转瞬间子虚乌有,江面平复,再无痕;就如同以往那些川流而过的船只,不论是龙船还是小舟千百年来不知在江上划过多少水纹,却永远不会留下一丝痕迹,都湮灭在滚滚浪潮之中。 一素衣人儿风姿依然,独立围栏边望江空叹,当初乘风破浪的壮志豪情,早就付之东流,再难寻迹,心中所剩的只有那化不开的——殇。 素衣单薄遮挡不了初冬的严寒,她这般孤寒的模样叫人见了不忍,璎炎兀鎏在房中寻不见人就知道她准是又在甲板上,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立在她身后,替她挡下一面寒风,本想将她揽入怀中,手停在半空却再无动作。 正如同她对他所说,她是开在桃树上的桃花,很感激树下的人欣赏她、怜惜她,若是因为喜爱而把她折下,等待她的命运只会是枯萎,所以“让我留在桃树上罢,明年我还盛开给你看”。 她是他眼中的风景,只能赏却不能碰触。 无可奈何的收回双臂,尽可能的将话语说的轻柔:“都准备妥当了,送那孩子上路罢。” 铁心竹闻言已有想哭的冲动,她的恩爱来到这世上还不到半个月就去了,她若早些生下孩子,就不会有现在的遗憾,难怪璎炎兀鎏会把拿到的解药直接让她服下,原来恩爱在她晕睡时就已经……那孩子,她就只看了一眼呐。 船又泊在岸边,一行数人立在江岸,小小船儿被鲜花妆成花篮儿一般,铁心竹手扶船沿如同晃动摇篮般轻轻摇晃,忍不住又掉下几滴眼泪。 “娘亲,不要哭,我把蝶儿给妹妹,妹妹就不会孤单,娘亲也就不用替妹妹担心。”夜荷说完将小掌上的紫金蝶项链放在船内妹妹的襁褓之中,她不懂什么是死亡,也不懂那么小的妹妹为何要离开娘亲,只知道娘亲很伤心,很舍不得,她其实也舍不得将带了许久的紫金蝶送给妹妹,但是娘亲又给了她相思扣,她有两样宝贝,理应分给妹妹一个。 铁心竹转头看了璎炎兀鎏一眼,璎炎兀鎏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询问他就这样把紫金蝶给恩爱可以吗? 璎炎兀鎏点头应允,有什么不可以呢,她无法接受他的爱,那紫金蝶也没了意义,就陪同恩爱一起葬送也好,同潮而眠。 铁心竹抿笑以示感激,这时初夏也走过来,温软的小掌抹掉她面上的泪珠儿,“娘亲还有夏儿,夏儿会陪着娘亲绝不离开。”一派小丈夫的口气,让人觉得窝心。 铁心竹将夜荷和初夏揽在怀里,多么贴心的孩儿,她要把恩爱无法享受的爱护双倍给予到这两个孩儿身上,虽然与恩爱无缘,可她还有夜荷和初夏,逝去的可以去思恋感怀,但现在拥有的更应该珍惜。 抱一双孩儿起身,转身时温柔无限的笑哄着,说些什么被风吹散听不大清楚,只觉得很轻柔,像女子一般的柔。 脚步不知沉重还是沉着,缓却稳,能走多远她就走多远,绝不停留。 身后浪涛中,一小船儿随波远去,渐渐消失在天水相接之处。 璎炎兀鎏随后趋步赶上,才到她身边,铁心竹转头笑道:“阿鎏,辛苦你了,接下来我和策会自己面对,你无须再插手,今日种种若平定此次动乱后自当亲自拜谢,若不幸国破家碎,这天下你取了去,我也放心。” 闻言璎炎兀鎏一愣,她醒来后从未问他为什么要和韩墨联手,是伤心过度还是…… “愣什么愣,我身为大将军也有些年头,身边没一两个心腹也说不过去,你和策做的这点荒唐事儿,瞒得了韩墨,却骗不了我,你两真当我是傻子吗。” 璎炎兀鎏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让铁心竹尤为冒火,碍于抱着夜荷和初夏双手不得空,否则她保准狠揍那家伙一拳头。 走了两步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倒回来把两孩子扔给璎炎兀鎏,趁他接过孩子的空挡,一拳头毫不客气就往他俊美的脸上招呼而去。 “你……”璎炎兀鎏一拳挨的冤枉,正要喊冤,却被铁心竹打断。 “你什么你,我铁家军乃是不败之兵,瞧被你两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居然给她来了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她听报后想撕了他们的心都有。 “你就不认为我和韩墨真的联手?”璎炎兀鎏无法相信,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来着。 “我信啊,你和韩墨联手是真。”铁心竹肯定道,“但我铁家军溃败,损失惨重绝对是假。”真当她训练的兵是吃软饭的呀,若说小有损失她还勉强可信,十五万精兵短短几日就只剩几万,打死她都不信,大金兵真有这个能耐也不会二十年也越不过贺南。 何况,有她三妹在大金,怎么会让大金的兵跑到御翰境内,当她这个妹妹是白嫁过去的呀。 再有啦,“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她心知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又怎么能埋怨他呢。 真要怨,也该怨自己这个招惹事端的罪魁祸首。 “你都知道了?”璎炎兀鎏更加不敢置信。 “嗯,都知道了,亏你们想得出来,用蜡来做弓箭的箭头。”那玩意儿,能置人于死地那才有鬼。 “聪明吧。”璎炎兀鎏笑道,还有那么些洋洋得意。 “聪明你个脑袋。”铁心竹说完又是一拳头,“这一招还是姐姐我在小时候教会策那家伙的。”当初御翰几个皇子比箭法,拿真人顶着苹果来射着玩,千策心慈怕自己失手伤人所以不敢出手,她便给做了用蜡头做的弓箭,这样就不会伤人性命,只会把苹果撞落,因为蜡软所以箭根本插不进去。 “姐姐?”璎炎兀鎏疑惑一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我还大你半岁呢,难道还委屈你了?” “没。”璎炎兀鎏顿时气短。 铁心竹满意一笑,伸手在璎炎兀鎏的脑袋上一阵乱挠,嘱托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若是我回来孩子少一根毛发,我拔了你的皮。” 说完话,见江坝一头一人驾马而来,那人身后还有一匹黑亮骏马紧随其后,黑马在铁心竹面前停下,铁心竹以自己的额贴着马儿的长额,边抚边道:“好水墨,好兄弟。”这匹马从她十七岁时就跟她一起出生入死,如今重回战场,还得它这个老兄弟帮衬。 铁心竹一个漂亮的动作翻身上马,接过另一匹马上灰衣长衫之人递来的马鞭打马奔走,往贺南而去。 璎炎兀鎏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离开,很难相信一个才失了孩子的母亲会放得如此之洒脱,她一个女子都能拿得起放得下,他一个大男人又岂能不如她。 回转身时,他对一双儿女道:“你们那娘是个坚强的人。” 马走如飞,寒风迎面扑来,拂落铁心竹眼角的泪珠儿,灰衣人瞅到她眼中的晶莹,知她心里难过,不安道:“大人,你还好吧。” “影,我很好,恩爱就这么走了也好,若她还活着我也会亲手溺了她。”她不能为了一颗解药牺牲十几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她清楚。 “大人你……” “影,我这么狠心的人,你还跟着我吗?” “影这一生都跟着大人。”这也是先帝给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想不到影这么忠诚的人也会逗我开心,你若是讨了老婆就不会这么说了。”铁心竹取笑道,再打马一鞭,水墨马踏如飞,载她飞驰而去。 御翰一零七年也就是大金三十九年初冬,大金撤军,同时,本该已成亡灵的铁家军就如同从冥府回归的阴兵一般肃杀骁勇,连同御翰西北被困的铁家军,反把韩墨的主力军力逼退,而后被困临江城的二十万兵力在铁心兰的带领下突围脱困,一半牵制临江城附近的韩墨兵力,另一半直取西北,这样一来韩墨主力兵力反被三路大军围困于御翰西北。 ------------ 第一三九章 未眠(下) 在形式好转之下,铁心竹却并没有下令围剿进攻,而是采取持久战术——拖。 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底,眼瞅着就快迎春过年,可战事未了,众将领和士兵思乡心切,使得军营中抱怨战事的抵触声越来越多。 铁家精兵的前锋营,聚集的都是最骁勇善战的士兵,众将领摩拳擦掌欲大干一场的热情活生生的被铁心竹的疲软拖延战术给耗的精光,连续一个月都没有战事,大伙儿每日警戒操练完毕后最多的就是聚在一起闲磕牙,前锋营都没仗打,后面的就更是轻松,只恨军中不许喝酒,要不摆上几碟小菜,暖上一壶二锅头,邀上几个生死兄弟一起对干,那是何等惬意欢畅之事。 “嘿,季伯,又偷摸着喝小酒。”一位今年才入伍的小兵对着拿酒葫芦豪饮的将领喝道。另一位站岗的小兵闻言也跟着打趣道:“见者有份,也让小的们也尝一口鲜,大冬天的好暖暖身子。” “去,明知大爷我这酒葫芦里装的是白水,咋呼啥。”将领回斥,恼那小兵不懂事,不过这些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进前锋营,实力肯定不会差,他这个老将平时也挺照顾这帮年轻人,就如同当初对待那个人一般。 两个小兵一脸不屑,各自在肚里腹诽,骗谁呀,都闻到酒香了还扯说是白水,真当他们是愣头青呢,欺人太甚。 不满归不满,但小兵们对这个季伯还是给足了面子,谁叫人家是老资格,光是人家做了十年的先锋官,这一点就够牛,腰板就够硬,说话也够分量。 其实这个季伯本名叫季伯恩,也不老,才三十出头,只不过人显老成一脸大叔样,所以十几岁的年轻人都习惯叫他季伯,觉得亲近。 “你说咱家大人啥意思,不出兵光一味的等,俺手都痒了。” “可不是,老子进前锋营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现在一天到晚龟缩不前,窝囊!他娘的啥时候才能出人头地。” 两士兵夜里出营解决内急,没事就嘀咕几句,被带兵巡夜的季伯正巧撞见,他听那口气就知道是新来的,于是将人唤住。 人叫到跟前,季伯当即就一人拍去一个脑门儿,疼的两小子呲牙咧嘴,差点儿没尿裤子,季伯再灌一口自称是白水的黄汤,然后就是一通训斥。 “混账东西,大人的心思岂是你们两个小子能懂的,如此毛躁,给大人鞍前马后侍候都不配。”顶多也只能跟他一样,还不是被使唤的。 两个士兵被训也不恼,知道季伯维护大人听不得别人说大人半点不好,于是厚了脸皮道:“行,咱就配给大人提鞋行了吧,季伯你是老资格,你说咱家大人打的啥注意。” 哼,他要是知道还能在这里做先锋吗,不早升职做都尉或是将军去了。其实他一直没有升职并不是因为能力差,而是不想调职,他喜欢待在先锋营。 “臭小子们,就会打诨。”季伯恼喝一通。 “季伯,听军中前辈们说,你曾今打了大人一百鞭子,不是真的吧?”战神也能挨打,真是不可思议,就如同大人是个女子一样的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一提这茬,季伯心思又回到当初,饮一口酒,话匣子一打开,便是滔滔不绝。 他记得那时的自己才二十刚出头,在军中已经滚打了好几年,是个小小参将,练了一身本事,就等着有一天出人头地,一展抱负。 一天,上面突然给他拎了一个小子来,说是个好苗子,让他给操练一番,磨磨那小子的性子。第一眼看见那人时,他就觉得这么英俊的人儿应该是在庙堂内供着,怎么跑军营里来受罪,再看那孩子许是惧生,所以有些拘谨,不过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却满是好奇,一直东张西望,甚至能瞧出那小子眼里的兴奋。 初到军中的小子都这副德行,过两天就得哭爹喊娘,他也没看好那小子,虽然高可毕竟太瘦,一个男人却是那么窄细的腰,看着就不像舞刀弄枪的样,于是没好气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铁心竹。”声音洪亮,还不错。 嗯,怎么是姓铁的呢,他可得问清楚:“你是铁大将军的什么人?”若是亲戚可就不好办了,打不得,骂不得,可是棘手活儿。 “大人开玩笑呢,我要是和铁家沾亲带故还能跑前锋营来受罪,少说也该是个都尉,小的我这是运气好,祖上不巧就姓铁了,沾了铁大将军的光。” 季伯恩见他说的低微,想来也是,铁大将军位高权重,三个儿子也都有世袭的爵位,一氏豪门不会委屈自家子弟,何况火头军中不就有个叫铁牛的火夫么,还不也姓铁,这样一来季伯恩也宽了心,他便可放心大胆的‘照顾’。 “多大年纪?”看他那么高,应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就那么嫩。 “十三。” “多少?”季伯恩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反问,这也太小了点吧。 还以为他察觉自己谎报年龄,铁心竹只好老实交代:“还差两三个月才十三。”怕他不收下自己,自己就得回去面对老爷子,铁心竹立马装出一副可怜相,抓了季伯恩的衣袖哀戚道:“大人呐,我知道自己还没到从军的年龄,可我家穷啊,需要我这点军饷养家糊口,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五六个黄口小儿嗷嗷待哺,你就收下我吧。” 季伯恩闻言肠子都在抽,他十三都还不到,怎么会有“八十岁的老母?” “呃,说错了,是八十岁的老祖母才是。” “那五六个黄口小儿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风流如皇帝也没他这么厉害,不到十三就五六个娃他爹。 “那是我弟妹。”铁心竹心虚道,还好他没全照评书里的落魄人那般说家里还有七、八个老婆要养,要不可毁了。 季伯恩虽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知他在说谎,也不去捅破,遂答应收下他,心里却想的是,这小子,脑子不大灵光呐。 铁心竹能吃苦耐劳,训练也比别人要重的多,倒也没让季伯恩犯愁,可是来军中磨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性子,这一点铁心竹吃了不少苦头,怎么说他也是铁家的小公子,天生就有着傲性,不愿屈服于人下,他武艺本就出众,不少人嫉妒就合伙儿欺负他,他也倔,天天和一帮人打架,在军中惹是生非,就季伯恩的记忆里,那段时间好端端一个俊俏的小子天天都是鼻青脸肿的,还有好几次被人扔茅坑里,想着就觉得臭…… 铁心竹入伍还不到一年,大金就南下滋扰,几场惨烈的战斗下来,前锋营的先锋官阵亡,临阵前上面给了命令,前锋营内谁能取大金先锋的首级,谁就是新的先锋官。 铁心竹完全有这个能力可以取到先锋印,在别人都集中进攻主力的时候,他却突然领着小队攻击敌方侧翼,不仅减轻了己方薄弱环节的压力,减少己方的损失,还在他的带领下重创敌人侧翼,使得大金两面受敌,顾此失彼之下,得以让己方主力突破防线。 那一仗打得漂亮,一战结束后季伯恩斩了对方先锋被授予了先锋印,负责侧翼攻防的将领和士兵也受到奖赏,独铁心竹被治了个擅离职守之罪,要以军法处治,众将求情才免了铁心竹的死罪,改为罚他一百鞭子。季伯恩觉得大将军一向赏罚分明,铁心竹就算没有听命行事而临时改变进攻路线,但他的功绩也可以将功折罪的呀,那时的季伯恩不明白为什么大将军会罚的那么重。 他身为铁心竹的督导理应他亲自行刑,犹记得那时还是二月天,气候寒冷,他卸了铠甲只穿了单薄的黑袍立在刑场上,他笑着说:“季大叔知道我冤枉,就免我下跪罢,我站着一样受得起。” “你这个笨蛋。”季伯恩拽了铁心竹的衣襟就是一通乱骂,“干嘛不听命令行事,你以为少了你这个逞能的熊玩意儿这一仗就会输吗?你知不知道一百鞭子也会要人的命!臭小子。” 他当然知道不会输,他家老爷子所布之局又怎么会那样不济,但是“我这样做减少了损失。”保住了负责吸引敌方兵力的一部分先锋营士兵。 “还不知悔悟,行刑。”铁战低喝一声,亲自监督行刑。 季伯恩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狠心抽下去的,鞭子是三股牛皮拧成的麻花鞭,鞭杆短,鞭梢长,又在盐水里泡过,软的像浸水的面条,抽在人身上却是力度倍增,鞭鞭入皮入肉,像火烙刀割一般,能疼的人半死,却不会伤着筋骨和内脏,伤个皮肉个把月就能痊愈,若是伤了筋骨内腑,没有百日的功夫绝对见不了起色,所以军中鞭罚居多。 铁心竹后背模糊了一片,鲜血从裂开的口子处汩汩而出,四周的地上还有不少被鞭子带出的零星血迹,这一幕让四周的兵将看了心酸,铁心竹背对着众人,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没有听到他哼一声。 鞭刑过了大半,直到铁心竹的左臂衣袖被抽离,后背上的衣服就只剩布条,一些带血的布料似败叶般落于地上,同在观刑的平安侯实在看不下去向父亲求情,说念其初犯,他应该已知过错,让父亲就此罢手。 铁战也不忍,毕竟是自己孙子呐,于是顺着台阶下,问铁心竹认不认错,心想他若老实认个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了他,哪知铁心竹也是牛脾气,死倔道:“不认,我没有做错。” 老爷子一听当然就火,军中从没人敢顶撞他,他居然丝毫不顾他的面子,一怒之下命令道:“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又是一顿抽,直到打满一百下季伯恩才停手,他实在抽不下去,冒着违令的风险替他求情,铁战再问,她仍是那般回答,气的老爷子夺了鞭子欲亲自动手,鞭子刚扬起就见十数个兵将往他身前扑,欲替他挡鞭子。 铁心竹一瞅,这些不都是平时老爱欺负他的人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让他有点不能适应。 那些人请命说铁心竹擅离职守领兵支援侧翼才使得他们能够活命,愿意替他受罚,平安侯也再次替女儿求情,言道:“普通士兵父将都能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对待自己的孙子就不能宽容一些吗?” 平安侯深知父亲年纪大了需要接班人,自己却并非父亲心中理想的继承人,父亲一直中意的是铁心竹,他也想将铁心竹是女儿身的事和盘托出,别让自己的女儿如此委屈,可一想军医说铁战积劳成疾,没几年可活,不想让父亲留下遗憾,才什么都没说,女儿也算争气从不给他添麻烦,还深受皇上喜爱,想来将来定是前途无量,越发不能说实话,就怕担一个欺君之罪。 孙子!平安侯的话立马在军中炸开了锅,铁心竹居然是铁战的孙子,却默默无闻的在先锋营里当着一个凭自己本事换来的小队队长。 “臭小子!居然连我都骗。”季伯恩掷了鞭子在地上,一巴掌就拍在铁心竹肩背上,疼的铁心竹一呲牙,季伯恩暗恼当初自己居然还真信了他的话。 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拍了上来,什么好家伙、好小子夸的她都有些飘飘然了,可背上被那些人拍过也不比鞭子抽的少疼多少,拍的越重越说明够义气,铁心竹一抬腿扫开围过来欲‘打击报复’的众弟兄,她可不想被这帮人拍死。 铁战见状哼了一粗声才让他们停下动作,然后才严厉的说道:“看在这么多人替你求情的份上就绕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我迟早会接替老爷子的位置。”对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他们以后就会是我的兵,保住自己的兵,我哪里做错了。” 铁心竹还想还嘴立马被季伯恩等人给按住,把他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就怕他再出口就撞刀锋上,他们已经看见大将军脸色又开始变黑了,季伯恩给下面的人悄然打了个手势,那些人连拖带扯将铁心竹给拉了下去,此事才就此作罢。 先锋营是个磨人意志的地方,身边的生死兄弟总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的,活着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看着昨日还有说有笑的战友今日即已青山埋骨,渐渐的磨出了她的血性,带血的执念。 “大人在正式当上大将军前,一直在先锋营我的手下做事呐。”季伯恩边说边感慨着。 “又吹牛了,大人那时的本事,当个都尉都行。”一帮围拢的新兵不信。 哼,别说他们不信,他现在再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她说……” 说什么,新兵们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季伯恩饮一口酒,故作神秘的想了半天,最后缓缓道:“忘了。”那样子,真是有够贱。 一帮新兵暗恼,纷纷喝骂这个老不长记性的老头子,却不知他是怕他们纠缠才推说忘了的,她那时说那番话的模样,他怎么会忘呢。 那一次一场恶战之后,她浑身是血,却难得放下一身凌厉的威势,面上浮现出不该在男人身上出现的柔,让他记忆深刻。她说‘在先锋营待得久,看多了生生死死,让我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憎,生命有多么脆弱,如果战争无可避免,那就让我来主导,希望每一场仗都不带血。’多么美好的愿望,当时的他只是以为她年少天真而已,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再回过头去想,才知她是把一个女子该有的温柔奉献给了残酷的战争,她像个男人一般守护着她的执念。 那是她片刻的温柔,是他独享的回忆。 一阵马蹄声从辕门处传来,将他拉回现实。带兵巡逻的季伯恩最先冲到辕门下,还没看清楚来人,一声戏谑便已入耳,不似记忆中的浑厚声桑,而是银铃般好听的女声,然说话的语气仍是如出一辙,还是那般中气十足又气势凛然。 “季老头子,还活着呢。” “我还准备给大人再当十年的先锋,舍不得走呢。”季伯恩抬头,那人风姿尽落眼底,没有束她最爱的黑耀金甲,只是一件水墨长衫,浓重的色彩完全掩盖了她本来的柔情,那种专属于女儿家的温柔。 “那敢情好,那么这一仗可少不了你,给我露两手,那这先锋官就还是你的。” 季伯恩取了腰间酒壶一饮而尽,然后扔了酒葫芦,打了个手势,不一刻营中一声号角长音响起,所有兵将迅速集合,听候命令。 次日,先锋营已整装完毕,只等铁心竹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大干一场。三年,自从她离开铁家军营已有整整三年,而时间却没有磨掉她的意志,她仍是战场上的勇者,他们的骄傲,再次听她号令,激动的同时他们更加无所畏惧,因为她是战神,不败的战神。 韩墨主力被困后萧千策便下令在贺南建都,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国都建立在边境城市的皇帝。 御翰的重臣在苏南歌的指引下纷纷弃了尚京投往贺南,渐渐的在贺南形成了新的中央集权,不断有兵将倒戈投诚,韩墨千辛万苦聚集的势力在一点点的分崩离析。 铁心竹知道一场内战,打来打去,死的伤的也都是御翰的兵,三十年前的内战不能再次上演,也许她做不到兵不血刃,但至少她尽力了,将伤亡减至最低。她之所以要拖这么久,就是要在战争进入到白热化时,在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御翰西北时,她带兵避开主力视线,直取尚京,擒贼先擒王。 先锋营一共有三万士兵,骁勇非常,在铁心竹的指挥下步步直逼尚京,韩墨探得风声时已无兵力可调,于是向御翰东南方的蛮夷之邦借兵,哪知外族惧怕萧千策震慑天下的威势,想当初苗疆犯上之兵全部坑杀这样血淋淋的先例,让他们望而生惧,哪敢出兵,全都老实的安守本分不敢妄动。 韩墨坚守的尚京由于没有援兵,被铁心竹率军攻破,等先锋营的士兵完全控制了尚京的局势后,一直处在后方指挥作战的铁心竹才在影的保护下同殷子戚进入城内,这一路上的快攻除了有季伯恩和孟星痕的实力外就属殷子戚的功劳最大,各城各点都给三万大军备好了军饷粮草,使他们无后顾之忧,安心前进。 “大人!”呼唤声高亮却有着怨气,“城里刚被攻下,还有些小老鼠没有清理干净,你怎么连甲胄都不系就进城来。”孟星痕自从知道她内力尽失后就老是担心她的安危。 “怕什么,有你和季老头开路,身边还有影护着,我想要有个闪失都难。”铁心竹笑道,她更清楚她对韩墨而言已没有再加害的价值,因为…… “还是大人厉害,这尚京一拿下,也宣告战争该结束了,前方来报,说皇上也招抚了所有被困西北的叛军,如今正带兵赶回尚京。”他们这边一开始攻尚京城,西北那边被困的叛军就慌了,眼见大势已去当然投降了。 铁心竹颔首应话,她知道千策做事一向谨慎,她十分放心。 正说话行路时,本来空旷无人烟的街道上摇摇晃晃游荡着一个醉汉,蓬头垢面,口里说着疯疯癫癫的话语,见人就问:“竹潇呢?” 见那疯子正一步三晃的靠近铁心竹所在的队伍,近卫兵立马上前驱赶,铁心竹却示意无妨,让他过来,近卫兵犹豫一番,见各位将领都点了头才敢放行。 待韩修走近前,铁心竹在马背上稍俯身问道:“你找竹潇做什么?” 听得有人提到竹潇,韩修灰蒙蒙的双眼才有了光亮,不再是那般死气沉沉,一个成年人居然一股童腔,傻愣愣的回道:“我许了她江山无限,可我有了江山后,却找不到竹潇,姐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铁心竹笑了笑,回道:“我知道。” 高傲自负如韩修,也有今日这般下场,可悲!然从他的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在想,如果她死了,千策会变成什么样,不论是为她痴傻还是为她而死,她都不愿意见到。 “姐姐,姐姐,告诉我她在哪里?”韩修迫不及待的傻问。 “竹潇她……死了。”她回的异常直白,却见韩修咧嘴笑了,铁心竹轻驾马,同韩修擦身而过,她答应过竹潇放韩修一条生路。 她能听见韩修或痴或颠的疯言疯语:“没了,什么都没了。”然后忽然放声大笑:“如此甚好,甚好,这样才逍遥,乐逍遥……” 铁心竹摇头失笑,无牵无挂再无羁绊就真的逍遥吗? 收拾起心里杂陈,铁心竹问一旁孟星痕:“他人呢?” 孟星痕知她问的是韩墨,遂回道:“本来是想抓人的,可韩墨武功高强,近身的人都被他击毙,所以现在被我用弓箭手给围在金銮殿上,只等大人命令,便可下手。” “先不忙,我有几句话想问他。”铁心竹说完,纵马往皇宫而去,一切都该有个了结才是。 行走在龙尾道上铁心竹远远就看见被弓箭手围的水泄不通的金銮殿,不顾众人阻止,硬是只身进入金銮殿内。 本该金碧辉煌的大殿因为没有点宫灯而有些昏暗,地上还有十来具死尸,想来也该是韩墨所为。 韩墨坐在龙椅上,没有黄袍加身,仍旧是宰相的朝服,睨一眼近前来的铁心竹,有些微讶道:“我还以为是萧千策,没想到会是你。”果然是他命中的变数。 “韩嫣死了,韩修疯了,独坐明镜高堂的你,现在是否称心如意。” “你来坐坐不就知道了。”韩墨说完,起身让出龙椅,对铁心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铁心竹也不推却,迈步向前,一撩衣摆往宽大的龙椅上一坐,然后笑道:“和我将军府的椅子也没多大区别。” “是呀,我以为自己可以权势滔天,才明白现在不过是树大招风。” “后悔了?” 韩墨摇头道:“不悔,世间有几个人能坐上龙椅,至少我做到了,这本该是我们慕家的天下。” 铁心竹看着韩墨,不,应该是慕扬凡,等着他说那一段旧时仇怨,却见他忽的沉默,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启口,她便知道他是不想说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大的仇怨,人一死,全都一了百了,爱恨情仇全都一笔勾消。 铁心竹抽出腰间青冥,薄翼寒光乍现,将自己的宝剑递给韩墨,抿一笑缓缓道:“既然无悔,那你就上路罢,我的青冥乃是一把不沾血的雅剑,送你一程也不会辱没了你。” 韩墨接过青冥也是一乐:“你果真是个贴心之人。” “一路走好。”铁心竹再说一句,而后起身,迈步朝金銮殿外而去。 才走了两步,却听身后的韩墨说到:“我在下面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铁心竹脚步未停,沉着的步伐却有些急促,仿佛她身后是一条吃人的蟒,怕被他缠上了就无法脱身。 暮霭沉沉,无人的宫道上,铁心竹越走越缓,影见此情景绕到她面前,却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更有猩红刺目,吓的影抱起她就要寻御医,铁心竹摇头阻止,说想到亭中坐坐。 “凤药怎么说?”在一处亭中坐下后铁心竹问道。 “凤药说大人服下的并不是解药,只是能暂缓毒发的药物而已,他凭记忆尝试着做了一颗,虽不能解毒,但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容他再寻良方。”影说完将药丸给铁心竹服下,入腹中半晌,方才觉得舒缓。 以她对韩墨的了解,就知道他不会给真的解药,加上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就更加确定那不是真的解药,只是托了凤药想办法,并没有对外宣扬,她最想瞒住的是他,她怕他也会如韩修一样。 忽一阵风吹来,不似冬日的冷冽,倒带着一股暖意,铁心竹抬眼时瞅见不远处园中的老桃树无数花苞点缀其上,才觉又是一年到,也不知今年的桃花又是怎样的红,真是让人期待呐。 御翰一零九年春,韩墨自刎于金銮殿之上,助韩墨成事的慕氏余党也被一一铲除,只是这一次,皇帝没有下令诛九族,而是将犯事之人发配南疆开荒去。 贺南的行宫还未建好,所以暂时还在尚京理政,而朝中经过大换血,自有一批新官员上任,诸事繁琐,累的熙珍帝晚睡早起。 铁心竹倒是完全闲了下来,夜里无事又寻不到萧千策于是到处转悠,绕着弯便走到金銮殿前,不自觉的就踏了进去,虽是夜晚但宫灯明亮,殿堂富丽堂皇,哪里还有那日萧条血腥之样,铁心竹忽然来了兴致,学了萧千策上朝时的模样往龙椅上一坐,然后扫一眼朝堂之下,故作深沉的道一句免礼,然后自己嘿嘿笑两下躺倒在宽大的龙椅上,颇无聊的埋怨道:“做皇帝也没什么难的嘛。”可是,为什么策就这么忙呢,都没时间陪她玩。 怨着骂着也就这样睡着了,这可急坏了外面的宫人,一位执事太监见铁心竹睡在大殿龙椅上早惊了一身冷汗,几步跑到她跟前,想唤她起来,请她移驾别处再睡,刚一张口才觉得唐突,他居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她已没有大将军的职位,被贬后也不再是皇后,皇上一直也没给她新的名分,叫姑娘肯定不对,叫夫人也不行,总之她完全就是个盲点,叫什么都不对,直接唤名字执事太监又不敢,想了想,一咬牙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装瞎子去了,却不料出殿时正碰上寻铁心竹的宫人们,细一打听才知道皇上找她。 执事太监没辙,最后支支唔唔的说她人正在金銮殿的龙椅上躺着呢。 萧千策看着铁心竹睡的沉便附耳唤道:“瞌睡龙,起来了……” 哪知睡昏头的人儿细长玉臂一伸,攀着萧千策的脖子就将人拉了下来,迷糊的印上一吻,含糊道:“策,你回来了,来抱抱我,有些冷。”她没盖东西就睡大殿上,当然会觉得冷。 萧千策抱起她微凉的身子,贴在自己怀里暖着,叹这家伙越来越嗜睡,其实从他回到尚京后,他们就从未好好沟通过,把想说的话都压抑在心底。 “心竹,我有话要对你说。” “别说,我不想听。”她知道他是想说立后之事,她从来都相信他对她坚定不移的心,所以立不立她为后都没有关系,她明白朝中的大臣都反对再立她为后,只因为关于她的那些传言,那样的品行想要母仪天下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更何况她也陪伴不了他多少日子,对那虚位也没啥兴趣,她只要他知道“我爱你”就好。 一句话就像是导火线,点燃了他心中跃动的火焰,无从顾忌,同她纠缠在大殿之上,疯狂的欢爱,直到精疲力竭的伏在她光裸的背上,他才喘着粗气道:“今日我已经拟了诏书立初夏为皇太子,你依旧是我的皇后,明日就昭告天下。” “荒唐,夏儿明明不是。”世人都知道那个传言,他们都知道初夏是大金的龙种。 “我说是就是,今日当着众大臣的面做了滴血认亲,以后再没有人会怀疑初夏的出生。” “不可能。”初夏的血不可能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她这个做娘的很清楚。 “有凤药在就没什么不可能。”滴入盅里的血无法作假,不过盅里的清水却做了手脚。“而且,大金那边也辟了谣,说你只不过和过世的幽后恰巧长的像罢了。” 铁心竹一听,就知道是这两个男人暗地里又达成了什么共识,反正被卖的都是她,随他们怎么折腾,她心怀感激就是了。 “还有,等贺南的行宫建好了,咱就迁都,那里离青州近,想看夜荷也方便,不过先声明一点,只许看夜荷,不许看那个人。”萧千策说着话酸意就冒了上来。 “就为了这个原因劳师动众的要迁都?”铁心竹撑了半个身子起来,扭头不可思议的叫唤。 “这个可是事关天下苍生福祉之事,还小吗?”他知道她失去恩爱很痛苦,但却一直就这样忍过来了,若是再不能好好照顾夜荷和初夏,她肯定不会开心,“你不高兴我就不会高兴,我要是不开心就会迁怒文武百官,然后百官就会拿百姓出气,你说是不是关系到天下苍生?” 他娘的,他居然可以这么说,不过铁心竹觉得窝心极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让她怎么不感动。 “你这样会成为昏君的。”她笑着打趣道。 “无妨,我不在乎做什么英明的君主,只想和你做一对尘世鸳鸯。”双宿双栖就好。 哎,铁心竹在内里叹口气,他们最多也只是露水鸳鸯。 当节操被镇压,矜持已经缴械,连廉耻都倒戈后,两人之间再没有束缚,一场欢爱更胜先前,两人几乎滚遍金銮殿的每个角落。 结果次日早朝,大臣们来到大殿时却殿门紧闭,门口守立的宫人全都慌慌张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苏南歌已是当朝首辅,正唤了执事太监来问详情,就听得殿内一声嘶吼。 “萧千策你这个混账,我要杀了你,才起床就发情,给我滚。”紧接着就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众大臣一致估摸是皇帝被踹下龙床,可是金銮殿内没有龙床,只有那宽大的龙椅可以躺人,于是大臣们一起开始附耳贴门,充分发挥想象力。 皇上的品行依旧不堪,娘娘的举止也依旧彪悍,只不过日头是由东往西,由早变到晚。 再过一日,萧千策看着足有一人高的上书折子就头疼,这些折子都属劝谏类,劝皇帝正心修身,不可荒废朝政诸如此类。 铁心竹看了一眼御书房内的折子,只是哼哼一句“活该!”就带着初夏玩去了。 日子正渐渐步入正轨,毫无预兆,宫里面的娘娘丢了,皇帝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找,却没有一点消息。 天叶寺半山腰一座供游人歇脚的凉亭里,一个俊美秀丽的小沙弥正哄着一个小婴孩,脸上表情异常丰富,逗得小家伙一阵乐,那个所谓的小沙弥其实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此人正是慕思凡。 “玉缘就交给你照顾了。”铁心竹嘱咐道,想来思凡是唯一和玉缘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那两人也没孩子,找点麻烦给他们做也好,省的他们无聊。 “孩子给我照顾也没问题,可是你就这样走了,小策会难过的。”思凡说道。 “难过总比疯了或死了强吧。”铁心竹回答,要知道现在的御翰可不能没有萧千策,每当策宠她的时候她都会很害怕,怕他会因为她的死而做傻事,如果自己只是离开他,他便会一直寻找,永远的找下去。 “你两之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说出来会好受些。”慕思凡将玉缘递给一旁一直闷不吭声的人抱着,那人一派随意样,虽然身着紫衣加沙,却没有出家人该有的清韵神态,懒散倒被他表现的淋漓尽致。 萧弘裕接过孩子时平白瞪了一眼慕思凡,那意思是说他真会给他找麻烦,两人的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嘛给找个负担来,可一见幼儿水灵灵的,抱在怀里也是喜欢,遂才不去计较,权当这孩子是一个甜蜜的负担罢。 见铁心竹不说话,她身后的影也是欲言又止,看样子她是有什么委屈,思凡走到她身边揽了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身上,良久,才听到她嘤嘤哭泣的声音。 自从她失去了恩爱,就再也没哭过,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敢哭,怕自己会变得软弱,撑不到最后,而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一切都将结束,她才能放纵自己哭得一塌糊涂。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觉得胸腔内被灼的像火烧一般的疼,连血液仿佛也随之沸腾了一般随即涌出口中,人也跟着变的虚弱,总觉没有力气,视线也好模糊。 她这样子吓了思凡一大跳,抱起她给身旁的萧弘裕使了个眼色就往山上的天叶寺而去,别看慕思凡体格小,身高还不如铁心竹,但抱个大人跑的不比一旁只托个娃的萧弘裕慢,影的轻功那是一流,也铆足了劲才不至于落下,都是高人,赶到山顶也就半炷香的时间。 才要踏进寺门,铁心竹抓了慕思凡的衣襟,摇头说她不想进去:“这里是清净地,我这样的人不配。” “别在意,看看我和弘裕,我们犯的罪孽那还少吗,不一样在寺里待的好好的,这里能让你静心。”慕思凡说完也不顾她微弱的抵抗,将她带入寺中。 一入清净门,凡事已作尘。 自从铁心竹离开后,皇帝无心朝政,开始一蹶不振,这样的日子维系了将近一个月,宰相苏南歌见皇上日渐颓废,同了铁心兰入宫,不出所料,萧千策见了他们最先问的就是她的下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人又颓然的靠回榻上,没了她就如同没了动力,怎么也提不起劲,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离开,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苏南歌和铁心兰也没对萧千策说什么大的道理,只是提醒他,如果娘娘回来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临告退时铁心兰还扔下一句狠点儿的:“我大姐讨厌软弱无能的人,皇上好自为之。” 其实萧千策心里很清楚,她会不告而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得不离开她,她自己都无法阻止自己离开他,只有死亡才会让她离开他,他想随她而去却又怕她还活在世上,可自己活着又找不到她,抓不住她的感觉让他犹感无力,先开始还会心慌意乱,如今,心里早就没了感觉,麻木了。 她,真是很会折磨人,他追了她一辈子,却还是没有抓住她,适时一阵春风拂来,萧千策伸手去感触,风绕过指间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他忽的收拢五指紧握成拳,再放开,里面什么都没有,风,触得着却抓不住,真的好像她。 惆怅、彷徨、无奈,也都被这风给吹乱。 也不知哪一阵风将桃花瓣吹到他眼前,起身离殿,外面的桃花正盛开满园,他在每一棵桃花树下流连,总会抬起温眸凝望,看她会不会伏卧其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却一次又一次的再燃起希望。 花明年还会开,所以他会等待…… 天叶寺真不愧是修心之地,在这里待了一些日子,铁心竹渐渐觉得宽心不少,不在畏惧殿堂里的泥佛神像,身子好些能下床后她便想找慕思凡闲聊,寺中僧人却告知她思凡师叔下山办事,已经走了个把月,还没回寺。 结果她只能独自闲晃,其实也不能说独自,因为她知道,影就在某个角落暗暗保护着她,一刻也不会离开她,他的忠诚让她感动。 今日她的精神比往日都好,走的也比往日要远,没想到却大有收获,寺中的一处院落内,居然也有桃花树,春景正丽,娇花正媚,而她居然能爬上树枝,这是继她能走动后所做的最大的体力动作。 虽然不是同一棵树,却有相似之感,花荫下,徐徐春风,拂的她心里好舒坦,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连唯一的情感这个羁绊也被她所舍弃,一切都已成空,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她想自己又要睡着了,不知等会儿会不会又挨影的骂,那个男人真的好啰嗦,可她好累好累,她也想睡,因为梦中,能看见青衣翩然,风流俊雅的他。 美人侧卧于桃花树上,桃花瓣衬桃花面,桃花人结桃花缘,一副宁静的画卷,然而她嘴角溢出的猩红顺着老树皮间的裂缝落在树下,浸于泥土中,为画卷多添一分凄凉的唯美,想来年,花一定更红更艳。 人已眠,情已了, 爱恨情仇一笔销; 谁人哭,谁人笑, 几人惆怅几逍遥; 尘世潮,浪里滔, 惊涛沉浮风雨摇; 千般苦,万般挠, 只叹命运太潦草; 春风扬,桃花飘, 梦醒黄粱又一朝; 眉黛远,明眸耀, 又见故人对她笑…… 她听见有人轻轻唤她,扬起如扇羽睫,看见他正立在花树下,才知道羁绊不该被舍弃,而是该被……珍惜…… ------------ 第一四零章 永远的精彩(正文完) 平息了慕萧之乱,天下安定,朝中文有苏南歌为百官之首,辅佐朝政,武有铁心兰接任凤翎将军一职,震慑四方,总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沾恩,生活自是和乐。 一个是‘流氓’宰相,一个是‘痴情’将军,前者有娘子却等同没有,因为龙笑儿喜欢仗剑江湖,每次一出相府不等到宰相大人四处张网寻人,这野丫头是绝不回宰相府;后者不乏追求者,尚京城内中意铁心兰的女子排起来能绕皇宫一大圈,而某人只痴心那一个女子,其他人全都视而不见,他会带着对韩嫣的情过一辈子,和回忆恋上一生。 殷子戚娶了铁扇儿,说来也算佳话,堂堂富甲天下的第一皇商,却没有三妻四妾,夫妻恩爱,和乐融融。 随云和随雨一个被封忠勇侯,一个被封忠义侯,不仅功成名就,家中妻子又能生,两个人接二连三的抱儿子,说不尽快活。 熙贞三年,立皇长子萧初夏为御翰皇太子,太子从六岁起便随熙贞帝一同上朝,十岁便能处理国事,十三岁既已代替父皇临朝,独掌朝政。 熙贞六年,迁都贺南,使得贺南城由边境要塞逐渐变成四通八达的世贸中心,各国商旅往来频繁,就连南北两国皇室之间,也走的极为亲近。 天下倒是安定了,可皇宫内却永不得安宁。 天还未亮,贺南皇宫太子的东宫内,一道白色身影飞一般的从宫门悄无声息的直冲到大殿正门,一路上都无人阻拦,宫人们看见了都默不作声,还是各做各的事情,对这样的事仿佛已经见惯不惊。 白衣的人儿年纪不大,正是十二岁金钗之年,却有着端丽冠绝的美貌,女儿家的柔美不减,还有着更胜男儿的凌厉,手里一条黑色长鞭更是显眼,不等宫人通报,对着宫门飞起一脚,毫无半点女子的矜持端庄之态,整一个入室抢劫的盗匪流氓。 可怜的雕花木门刚被踢飞,迎面便飞来数道美妙的流光溢彩,白衣少女不躲不闪,一扬黑鞭,似墨龙摆尾,将袭来的暗器全都扫落。攻势不停,直接向内里的人横扫一扇,被袭之人只着一身淡墨飘逸的贴身亵衣,年纪也不大,和白衣人儿同年,只不过是个风流翩翩的少年而已。 少年险险躲过来势汹汹的鞭子,一回身从床上的瓷枕下迅速抽出一把没有剑格的软剑,薄如蝉翼的剑身异常优雅,连带出的剑弧都有着一股清韵美感。 少女一见少年手中的宝剑,黑蛟挽出几朵鞭花稳稳的收回到自己手里,然后一跺小脚,嘴一撇嚷道:“娘的青冥怎么会在你小子手里。” “母后给我的,不行啊。”少年挑眉回道,桃花媚眼里满是得意,还故意在青冥的剑身上轻弹一指,青冥立即发出一声幽幽鸣音,像是风吹动风铃所发出的清音,使的少女更加眼红。 这一双人儿,正是萧初夏和璎炎夜荷。 初夏一见夜荷眼馋,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平时就被夜荷欺压的抬不起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一番,其实他手里的青冥并不是母后给的,而是父皇看不惯母后一天到晚舞剑弄刀,就偷摸着将母后的青冥塞给了他,好让母后远离暴力。 夜荷像是看出初夏的心思,收起了面上的怒气,挑了殿内仅剩的一张椅子如同女王般优雅的坐下,随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红色的布料,初夏看时心都提紧了,那布料不普通,那可是他小时候的肚兜子,想到此初夏一声哀嚎,一声叫唤:“还给我!” 初夏此时恨不得把表妹乐正馨掐死,他记得上回表妹进宫来玩时非要自己给她一个信物,他看小妮子一脸崇拜自己的模样就允许她从自己的百宝箱内随意选一样拿走,没想到拿的是他的贴身肚兜,现在这玩意儿在夜荷手里,想来就是乐正馨这个死丫头以高价卖给夜荷的。 “凭什么,我可是花了不少钱才从馨表妹哪里淘来的,你想要回去就拿青冥来换,要不我就挂贺南的城门上,我保准不少姑娘会挣着要御翰皇太子的小兜兜。”璎炎夜荷不急不缓道,说不尽的漫不经心。 “你敢!”初夏当即跳脚,正要上前去抢却突然收回被夜荷打乱的心绪,颇具风度的坐回床沿,从床板下的百宝箱内掏出另一块小兜子,回敬道:“你要是敢把我的兜子挂城门上,我也礼尚往来,不过我不会像你这般狠,念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最多将你的这玩意儿送给凤姐夫好了。” 这下夜荷急了,跳起来就是一鞭子:“你敢把我的东西给那个变态,我抽了你小子的筋。”夜荷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天到晚缠着她的凤药,她的一应物件那人都有收集,什么头花、耳环、手绢什么的她也就忍了。可连她小时候的尿布都有就太过分了,一想到这里夜荷就恨的牙痒痒。转念又一想,她的贴身东西怎么会在初夏手里,“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馨表妹哪里换来的。”其实就是花银子买的,初夏不好意思说,就说是换的,反正也不差。 夜荷仔细思量才想起上次乐正馨跟随二姨娘来大金宫中看她时,在御花园内落水,自己借了身衣裳给她穿,该是那一次拿走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死丫头卖给初夏的。 “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厉害,懂倒买倒卖。”夜荷一气闷坐回椅子上,心想着要是乐正馨落她手里,绝对是一顿毒打。 “我看不简单,馨表妹虽然机灵也不会打主意到咱两这里,我看她背后绝对有高手指点。” 初夏这么一提,夜荷脑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你是说那个鬼灵精。” 两人安静了半晌,然后同时仰天长啸。 “璎炎黛姬,本太子要扒了你的皮!” “璎炎黛姬,本公主要抽了你的筋!” 此时远在北云燕郡的璎炎黛姬正睡的舒坦,还在做着同乐正馨表姐一同分银子的美梦呢。 两姐弟发泄了一通,初夏才一脸恼怒的问夜荷:“你大老远跑御翰宫里来做啥?”他又没招她惹她,她一来就拆了他两扇宫门。 “我找娘给我换名字,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的长公主,夜荷这个名字忒俗气。”夜荷气呼呼的道,想着就觉得自己吃亏,初夏的名字就很好听,怎么她就叫夜荷,搞得跟青楼女子一般的名字。 “你知足吧,就咱娘那德行,能取这个名字咱两就得烧高香拜大佛,你想想,咱爹咱娘还好是在初夏时节的荷塘边犯的事儿,若是换成早春的桃花树下,我不就叫萧早春,你不得叫璎炎桃花啊。”初夏劝道,试图让夜荷死心。 两孩子对自己的身世都清楚,当爹当娘的都没有对他们隐瞒,只是瞒住了外人而已,世人还以为两国会结秦晋之好,所以夜荷常来御翰皇宫也没人怀疑什么。 夜荷想了想也叹了口气,她的命真是好苦啊。 “不说这个,娘和萧爹爹呢?”夜荷问。 “不在天御宫?”初夏诧异,心里大呼不妙。 夜荷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她若是找的到娘还用跑来找他的麻烦吗。 初夏叫一声糟糕,正要开溜,就见宫门口总领太监领着两列宫人迅速整齐的走到他面前,宫人们给两位主子请了安,总领太监瞅见宫内一片狼藉,很熟练的吩咐几名宫人前去收拾,又在他的示意下给太子更衣。 初夏见这阵势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无奈的换了一身太子行头,上朝去了,走之前瞥了一眼夜荷,意思是叫她等着,等他下了朝再和她理论。 夜荷一脸随意,顺便附送初夏一个‘祝你好运’的笑容。 到金銮殿时初夏一看龙凤位上空空如也,就知道两个老不羞的又闹失踪,还好他早就习以为常,不会再像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他冷静持重、三思谨慎且不喜形于色,再加上准确的判断能力和果断的处事态度让一朝首辅苏南歌都向他投去一记嘉许的目光。 苏南歌不仅是一朝宰相亦是他的老师,他没事就跑苏相府去叨扰,不是去找老师请教,而是跑去找宰相夫人听她讲江湖事儿,觉得特新鲜。 下了朝,初夏同夜荷带了几个护卫,欲去贺南山中的行宫找人去,出了宫,尽管扮相普通,但两人小小年纪便骑着高头骏马,这样的不协调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上山时,遇着几个大金的护卫分布在山间小道旁,夜荷便呵呵笑道:“看样子,山上应该很热闹。”她的父皇八成是又耐不住性子,跑来找萧爹爹的茬。 “我看娘亲这次又要倒霉了。”初夏也乐,这么笨的娘亲怎么会招惹到两个如此聪明的爹,真是匪夷所思。 “箱子里是些什么东西?”初夏回头指着身后护卫马背上驮的箱子向夜荷问道。 “赤夏国进贡的红酒。娘亲特喜欢喝,偷偷托我捎点。” 夜荷一说初夏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样子,他父皇和亲爹都不准母后喝酒,气的母后三番四次离宫出走,所幸的是母后就只剩点拳脚功夫,基本上还没摸出宫就被父皇给抓了回来,也不知父皇以前受了什么刺激,将母后看的特紧。 “你背着亲爹给母后送酒喝,当心事后挨罚。” “父皇才舍不得罚我,就算他想罚,我皇爷爷也不答应。”要知道她可是太上皇的心肝宝贝,谁敢动她。“而且,还有娘替我做主。” “得了吧,到时候母后也是自身难保,保的了你才怪。”初夏也不知父皇用了什么法子惩罚爱闯祸的母后,他就看见很多次她爱蹦爱跳的母后居然老实安分的待在寝宫的床上好几日。 说到这里夜荷嘻嘻一笑,从挂在马鞍一侧的皮袋中拿出一个锦盒扔给初夏,初夏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幅卷轴,停了马将画卷展开,画卷中一位红衣翩然的女子骑着白马跃入眼帘,一头的小细辫子正是大金未出嫁的女子常梳的头饰,那绝美的容貌,那分妖娆、那分凌厉、那分倨傲,“这是母后的画像!”初夏惊诧道,这幅画用的是油墨而不是水墨,是赤夏国特有的油画风格。 “嗯,确切的说是娘亲年轻时的画像。”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 “你也看出这画来自赤夏对吧,这是景阳叔叔派暗部的人去赤夏执行任务时从赤夏国王的寝宫里弄回来的,据说这画就挂在床头哦。” “呵,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带红酒来了,你想哄娘给你讲故事。”初夏反应过来后立即给了夜荷一记白眼。 “难道你不想知道?像咱娘这样风流的人,那故事应该很有趣。”夜荷诱惑道。 初夏一咬牙,扭头一副认栽的模样回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夜荷嘿嘿讪笑,心道不愧是她亲弟弟,她的心思他还真是了解,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初夏后说道:“想听故事就得先把娘弄到手,两个粘人的爹就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我们很久没和娘一起睡了。” 初夏拿着装安眠药的瓷瓶一副苦恼样,叹口气道:“两个爹会杀了我的。” 夜荷转头一脸媚笑道:“不会,有娘在呢。” 那一夜,两个小家伙如愿以偿的睡在娘亲温暖的臂弯中,听着娘亲讲她过去的故事…… 夜深人静,没有人会知道房顶上还有两个偷听故事的家伙。 璎炎兀鎏手里掂着一个药瓶,摇头失笑道:“臭小子,居然敢对我下药。”顿一下又瞪了一旁笑意盎然的萧千策一眼:“你真会教儿子。” “那可是你的种。”萧千策毫不客气的揶揄道,他的嘴一向很毒。“荷儿你得看紧些,打她主意的人可不少。”他好心提醒道。 璎炎兀鎏回敬一个‘要你多事’的眼神,然后也提醒一句:“我还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居然事隔这么多年,赤夏的国王仍然对她念念不忘。 “那又如何,我和她的未来,比这个故事还要精彩。” 璎炎兀鎏闻言一笑,看来,他也该去找一段只属于自己的精彩。 ------------ 外传 ------------ 楔子——太虚梦 天之涯,海之角,三界之巅,四面灵山耸立,浮云萦绕,山间水泻如流光,溅起滢滢苍茫。 虚幻缥缈之中悬有一面如冰轮一般的轮回镜,名曰:天恒——天道永恒。 镜中有悲有喜、有散有聚,将世间一切都记录其中。 是幻?非也,韶华白首,一段衷情致死不休,惜人生苦短。 是真?非也,缘到尽头,再不问来历与归路,叹人生如梦。 何事恒古不变?惟有‘情’横于天地之间,叫人惆怅,令仙迷茫。 谁的梦,江山红颜一并收; 谁的梦,缠绵悱恻两相融; 谁的梦,不离不弃三生守; 谁的梦,百转千回万事休。 是万劫无期?还是一切皆有轮回?天恒镜中,寻觅一线真。 …… 笑看芸芸众生梦,痴痴缠缠一场空。 …… 震慑四方的四条神龙历万劫而归,相聚于三界之巅,最先到的是主东方的金龙——耀,一身高贵;而后徐徐而来的是掌南方的白龙——光,一身温雅;接着一阵急流席卷显出控北方的红龙——炎,一身霸烈。 虽然形貌不同,但只要是龙就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傲。所以,虽然三龙聚首,但彼此间并没太多交流,若有交流,也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墨龙嘲那个王八蛋,又迟到。 三龙化作人形,显出鬼斧神工所篆刻出的容貌,果然是天之骄子。 “嘲这家伙,不知又在哪位神仙姐姐怀里温存。”耀这一句推断,使得光和炎随即点头附和。 紧接着,耀抽出剑,炎挥出鞭,光将数颗琉璃弹丸把在手中展玩,就等着嘲那小子出现,然后一顿暴打。 终于,在看过天恒镜中不知几个轮回后,三龙终于等来了拖沓而至的司西方的墨龙——嘲。 嘲一见那三龙,立即飞扑过去,眼中只有三龙绝色之姿,根本没瞧见三龙欲拨他皮抽他筋,然后再将他挫骨扬灰的怨毒眼神。 “耀哥哥。”嘲最先往耀身上扑,却被耀一脚踹开。 “阿炎。”嘲揉着被踹疼的屁股,屁颠屁颠的奔向炎,然后就挨了炎两记重拳。 “光。”嘲抱着满头包一步一蹭靠向光,光温和一笑,待嘲靠近时,拎着嘲的耳朵一阵猛拽。 “说,去哪里厮混了?”三龙异口同声,转生这么重大的时刻他也能迟到。 呿,这三个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同仇敌忾,嘲翻白眼。 嘲从光手中保住快被扯掉的耳朵,嬉笑道:“刚刚路过百花岭,众姐姐留我喝百花蜜,好甜的。” “哦,那群古灵精怪的恶女会那么好?”耀不信。 “真的,我帮她们干活,她们给我的。”嘲解释。 “干什么活?”炎问道。 “去瑶池帮众姐姐取水。”嘲得意道。 “帮她们浇花?”光猜测。 “不是,是她们要洗澡。”嘲嘿嘿笑道。 耀、光和炎三龙无力抚额,龙的面子全让他给丢光了,有哪条龙会去帮人打洗澡水,他们绝对要和他划清界线,不认识他。 “果然色胚一个,那么喜欢女人,下辈子去做女人得了。”耀喝骂道。 光和炎同时点头,他们这几千年来差点被嘲这笨龙活活气死,他若做女人好啊,可以被他们压,真真不错,这口恶气终于可以一并报还回来。 憨厚的墨龙还以为是他偷看众花仙沐浴没叫上那三龙,所以那三龙才生气,于是献媚道:“你们不要生气,大不了下次我叫上你们一起偷看好了。”百美沐浴图,好难得呢。 嘲话音刚落,只见剑气、鞭影、流光尽数袭来,逼得他只得腾挪翻滚尽力避开。 忽然虚空中劈下一道惊雷,提醒四龙重生在即。 四龙深知轮回将至,虽然舍不得这一世种种,但天道永恒,只有不断轮回方能永世长存。于是四龙各自散去原神,将先前通通遗忘,只留下龙形,待一切从头再来。 缥缈峰顶一株灵芝仙草上,酣卧四个五官精致,粉粉嫩嫩的可爱婴孩,除了脖子上坠着黄、白、红、黑四色玉石外具是浑身精光。 那最调皮的墨龙宝宝,闭着眼爬向金龙宝宝,被金龙宝宝一小脚丫踹在脸上,呃,出师未捷,于是胖乎乎的小爪子伸向红龙宝宝,红龙宝宝一翻身,同样粉嫩的小爪子拍上墨龙宝宝粉嘟嘟的脸颊,呜,再战成仁,爬呀爬呀好不容易爬上白龙宝宝的身,白龙宝宝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胖墩,然后自己趴在墨龙宝宝身上,像是有什么默契似的,红龙宝宝和金龙宝宝也往墨龙宝宝身上爬,最后,被压得死死的墨龙宝宝只剩一只爪子露在外面,不时动动短小的指头示意他还活着。 突然一阵恶风袭来,卷起四个龙宝宝,这恶风乃是风神修所化,只因他老是起狂风欺负百花岭的众花仙,墨龙嘲看不过去,教训了风神修一顿,从此结下仇怨。 风神修欲将墨龙宝宝扔进天恒镜,借以报复,四龙心灵有感,祭起龙力相抗,但毕竟是新生敌不过风神恶劣,于是四龙一神纠缠着全部落入太恒镜中。 万事有因才有果,他们之间,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天恒镜中自有一番痴缠。 ------------ 番外 ------------ 后记 ------------ 番外篇 梦里痴缠 ------------ 御之番外——黄金帐(下) 两度寒暑,青春暗几消磨,再相逢,是在重光帝为嘉奖贺南铁家军而御排的宫宴之上。 退却了娃娃脸的她,一副青涩少年的玉美模样,举止间自是一派男子的洒脱随意,黑亮瞳仁闪出不羁风采,一身黑耀戎装更添几分英武不凡,几缕垂下的青丝刘海为她硬朗的形貌坠上一点一丝的柔,几不可察。 萧千御直瞅着牵动他心绪的人儿,那个一战成名,被人奉作战神之人,在他眼里,仍是那一夜倦在他怀里小女人,越瞅着她,他越移不开视线,并非是流连她绝美的容颜,而是她虽一副正襟危坐之态,但水媚眼眸里却是身前案几上的甜点,只因皇帝还未驾临,她不敢擅自伸手去抓甜点来食,那模样,令他忍不住就想端了所有甜点,一点点塞到她口中,直到填满当为止。 铁心竹捕捉到萧千御注视着她的眼神,回了他一个甜爽的笑容,令他心跳为之漏了一拍。 一声皇帝驾到,才使得萧千御收回心神。 席间,重光帝对铁心竹是赞赏有佳,钦定铁心竹为铁家军的继承人,皇帝此言一出,众大臣心中已然有数,铁家一向支持大皇子,看来这太子之位,因该非萧千御莫属。 局势已然明显,但真正使之成为定论的却是半个月后皇宫内宴上的鸩杀事件,一杯毒酒引起轩然大波,铁家的继承人身重剧毒命悬一线。 此事之后,三皇子自缢府中,二皇子受牵连被贬民间,永不准入朝,皇后一脉的势力轰然倒塌,大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册封为王,后来四王爷病故,五王爷看淡名利,隐居市井再不过问皇家之事,此是后话。 东宫,太子府。 是谁在吵架?好闹,就不能安静点,她真的好想揍人,可是她却好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好累,好想睡,但那吵闹声却一声比一声响亮入耳。 “萧千御,你明知那酒有毒,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去。”六皇子也就是宝亲王爷萧千策揪住亲大哥的衣襟质问。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能放过。”萧千御回的淡然,他早知二皇子叫三皇子敬给他的酒有毒,想借三皇子的手除他这个眼中钉,然而,他却没有揭穿二皇子的把戏,将计就计,所以命人将入喉即毙命的毒酒给掉了包,虽然换过的酒仍然有毒,但他已先服下解药所以不会有大碍。 只要他喝下毒酒不死,他就有办法让二皇子原形毕露,除掉二皇子,他才能高枕无忧,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然而世事难料,却多了个变数…… 那个呆子,见众多大臣向他敬酒,自持自己酒量了得,所以替他挡酒,那毒酒她喝了不止一杯,而是整整一壶,他记得她吐了好多的血,明明痛苦的是她,可他却好像被凌迟一般,更为难受,还好有解药,否则真能要了她的命。 “你混蛋!”萧千策一怒之下揍了萧千御一拳,当他事后知道这全是他大哥的计策时,他简直愤怒之极。 “我若不走这一步,说不定被赐死被贬的就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已容不得我回头,我不去算计别人,别人就会来算计我,你可以做你的逍遥王爷,我却不能,你懂不懂?”萧千御抡起一拳砸在萧千策脸上。 “御哥哥,策,没有关系,我命硬死不了。”铁心竹扶着门首缓缓道,稍有血色的面上一脸疲惫。 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很痛,很痛,原来,她只是她御哥哥手里的一枚棋子,本来她还以为,有那一夜的接触,他会护着她,原来却只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 “你……都听见了?”萧千御颤声道。 “嗯。”她点头应承。 “我……”他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启口,其实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替自己辩驳的说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从我做你侍卫那日起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太子殿下无须解释什么,这是臣的命,何况是我自己上赶着要喝,不怨任何人。”一句话,便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萧千御心底陡然一沉,那一声‘太子殿下’,是在和他划清界线吗?他想挽留住她,却只能眼看着皇弟搀扶着她离开太子府。 一段衷情再难挽……终成憾…… 一年后,重光帝病逝,逝世前的最后一道圣旨,封铁心竹为御翰第一将军,命其辅佐新帝,重整山河,之后萧千御即位,为修武帝。 那一年,她十六岁,是他亲自将黑玉虎纹兵符交到她的手上,她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着实让他心痛不已。 她在尚京的日子不多,一年也就一个月,回京述职后又匆匆离开,他知道她和萧千策走的近,所以每每在他们厮混时宣宝亲王进宫议事。 修武帝虽然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够进皇帝的寝宫天御宫侍寝,只因那个她说睡着舒服的黄金帐,他一直为她留着。 萧千御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到治理御翰之上,想借此来平定自己的心绪,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然而,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看着她就好,却在听到她夜宿在宝亲王府时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凭什么退让,凭什么放手,他是皇上,要什么不能得到,更何况他的小竹儿本就该属于他。 御书房内,气氛尴尬到毙,萧千御这才发现,他深更半夜将她宣进宫,却不知道有什么事要与她说。 他的负疚感仍在,但看着她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眸,不禁在想,她是否原谅他了,于是轻声低唤道:“小竹儿。” “臣在。”铁心竹躬身施礼。 闻言萧千御怒上心头,一挥手将书桌上的御器、书册、折子和卷宗通通拂落于地。 “除了君和臣之外,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吗?”他呼喝她。 “那皇上来告诉臣,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吗?”她仍然不急不缓的回道,他曾让她有所期待,也许那个时候太小不懂他话里的真意,现在她明白他那句‘在人前只许她做男人’的意思,因为她只有做男人,对他而言才有利用的价值。 “你长本事了,懂得如何激怒朕。” “臣不敢。” 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他越加上火,儿时,她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显露卑微之态,即便做错事也只是认错挨罚,那是何等利落爽快。 既然她真要和他以这君臣关系相待,那就别怪他这个做皇上的欺压她。 “脱衣服,朕要你今夜侍寝。”他永远都不可能等到她心甘情愿,那么他也不在意强摘这一朵带刺的花。 “臣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嫔。”她的话很嫉妒呢,其实她很羡慕那些女人,能枕在他的黄金帐内,能卧在他的身边。 她也好喜欢那个地方,不为别的,只因那是在他的怀抱,她若只是个女子,会不会也有那样的荣幸,让他不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而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你想抗旨?” “臣不敢。”同样的话,这一次她却笑着作答。谁叫她一颗心早在那一夜就已经失落在他的身上。 她自行宽衣解带,一翻细碎的衣物摩挲声后,她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他眼前,没有人能够承受她如此**裸的诱惑,他亦然,更何况五年前他就想要她,他等待了太久,早已不能自持。 急步踱到她身边,抬手抽掉斜插在她发髻中的墨玉钗,让一头如瀑青丝垂落,直坠到她的后腰,正要占夺她的红唇时,他猛然清醒,他这样做和禽兽何异,即便得到了人,却也得不到她的心,只会让一朵玲珑花枯在他的手上。 他要的不是一个傀儡娃娃。 “你反抗啊,以你的武功若是反抗,朕也讨不了便宜。”他拽住她的双肩一阵摇晃。 “臣不敢。”她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萧千御倏然将她推开,恼喝道:“滚!” 铁心竹怔怔的看了她的御哥哥半晌,最后终是抿出一抹淡笑:“臣告退。”然后也不穿回衣衫,赤着脚走向御书房外。 御书房的门刚被她打开,殿外的宫人都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门便被萧千御重重按了回去,重新被掩上。 他将她抵在门板上低声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她这分明是在和他闹脾气。 “老娘我不做男人了,我要做回我自己。”她高声叫嚣,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女人,滚他娘的大将军,她不当了,她以为他会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他连抱都不原意抱她。 她的回答让他怔忡,他将她抱入怀,轻啄一口她潋滟起波澜的眼眸,细语温声抚慰道:“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猜不到。”即便他再怎么能算计也算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御哥哥心里只有御翰。”御翰能够国泰民安全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个明君,“可我喜欢御哥哥,想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愿意做一辈子的男人替御哥哥守着这片江山,但能不能在御哥哥的面前,让我做回女人,即便只有这一次也好。” 说完,她一双纤细臂膀攀上他的脖子,用那夜他教她的接吻方式吻了上去,动作虽然生涩,但她却很努力。 萧千御一边回吻一边抱着她走回书房,他将她放置在御书桌上,她就如同一道棘手的折子,让他不知该如何批阅。 原来真正到了要摘这朵花时,他却不知如何下手,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无助的时刻,真是可笑至极。 一夜缠绵缱绻,御书房内灯火不眠,旖旎之景延续到天明。 她倦在他的怀中,仍是如那一夜一般舒服,他的怀抱就是她向往的黄金帐,带着硬茧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画着一个个小圈,对着沉沉睡去的他低语:“御哥哥,请你告诉我,御翰和我,哪一个在你的心中比较重要?” 她知道她很贪心,可她好想知道,好想…… 她在他还未醒来时就出宫离开尚京,回到贺南。萧千御醒来再去寻人时,她已经走远,他记得她在耳边问他的那句话,只是当时很累没有回答她,等她下次回京时,他决定再告诉她,并让她再也不离开他,只做他的女人。 这一年,大金大举南下,她领兵相迎,阻断大金南下的铁蹄,斩断大金皇帝一统天下的梦想,这一仗是她生平最漂亮的一仗,也是她最后一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高高在上的皇帝,话音竟在颤抖。 “将军大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武官将一截断剑呈在皇帝面前。 …… 他在她的衣冠冢前,奏一曲‘两生花’,愿来世再续今生未了缘,一曲罢,他将琴毁于自己掌下。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离开我。”是他一再错过,放开她的手。 “回来吧,没有你的黄金帐,真的好凉……” 江山无限,也不及她在他的身边。 春去秋来物换星移, 十载寒暑匆匆而过, 对她的记忆他早已沉淀在心底。 皇帝微服出巡,下江南探寻民情。 漉水城一酒楼内,萧千御临窗而坐,街道上的景色尽收眼底,刚入城时他还向本地人询问城中特色,当地人见他风度翩翩,气质修养具是上等,于是向他介绍了漉水城内最红的妓院,他笑着摇头,也许少年时他还有这等心思,如今早没了兴致,朝中大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谏他对后宫众妃施与恩泽,好早日为御翰留下继承人,他听得烦了,才跑来江南想清静一翻。 不过街上发生的事却让他注目,几个少年模样的孩子偷了一位过往路人的荷包,正要逃跑时却被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拦住,三两下功夫将他们偷来的荷包夺回,还给那位路人。 “一个杂种也敢坏老子的事,兄弟们,给我打。”几个少年一拥而上。 即便是人多欺少,几个少年也不是小少年的对手,被小少年打翻在地,哀呼求饶。 “再敢做坏事,小爷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小少年威胁一句,然后整理一下衣衫,摸到怀中时,才发现揣在怀里的甜点袋子不见了,顿时急得四下寻找。 “在找这个?”萧千御蹲小少年跟前,摊出手中的纸袋问道。近看这少年,倒和自己有几分相像,浑身的气质,像极了八岁时的她。 “是的。”小少年一把拿回纸袋,打开检查一遍,见甜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还好甜点没丢,要不我娘又得罚我了。” “小兄弟这么好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铁家的功夫向来不传外的。 “我娘教我的。”小少年有些得意。 “那你娘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在哪里?”萧千御眼里透着精光,也许是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我娘叫无心,是百花楼的老大。”小少年说完就跑了个没影没踪。 百花楼?这不就是上午入城时人介绍的妓院。 “这位爷,你确定你是要找无心?”鸨妈一脸不可思议,连带身边的娇美女子们也都错愕非常。 “怎么,她已有客人。”话语很平常,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好像很生气。 鸨妈闻言眼角都在抽,无心要是有客人,以她那模样,她鸨妈早赚了花不完的钱回家享福去了,还用得着这般操劳。 正说着,前堂一阵杂乱,一声高昂清亮的女音随即入耳。 “他娘的,敢上百花楼撒野,你以为百花楼姑娘的便宜这么好占,占完了还想赖银子,刚刚是这双手摸的我家双双和飞飞,那老娘就砍了这双手。”才要动手,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胖男人连忙讨饶,从怀里掏出银票,也不管多少,全扔下就开溜。 做公子打扮的无心拾起银票数了一翻,一张一百两,整整十张,乐道:“嘿,见者有份。” 姑娘们一拥而上,直把无心给掩埋在人群中。 “谁啊,连老娘的便宜也占,谁再摸我的胸我卸了谁的手。”无心一声呼喝,众女人全都退避三舍,齐声说到:“不是我。” “是我。”一个不怕死的男人开口道,此人正是萧千御。 无心顺势转身,那男人的手还环在她腰间,当即分招就要拆人,却被男人一一架住,无心眯起眼问道:“你是谁?”一句出,她看见男人的眉头皱的很艺术。 “你男人。”萧千御回道。 我男人?无心侧头想了想,随即唤道:“甜糖,给我过来。” 不一会儿,一位小少年跑到无心跟前,正是白日里萧千御在大街上看见的孩子。无心看看孩子,再瞅瞅萧千御,越看越像。 “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男人,那我又是谁?”她没有受伤之前的记忆。 “我的女人。”萧千御简短的回道。 操他娘的,说了等于没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这样的委屈。”他将她抱入怀,即便她落入风尘,他也不会嫌弃她半分。 无心将粘在她身上的人推开,眉梢一挑,回道:“等等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受苦受委屈了。”她逍遥自在活的好好的。 闻言姑娘们皆是一笑,就萧千御和甜糖那般相似的模样,没人会怀疑这男人不是甜糖他爹。 “这位爷,你误会了,无心不是这百花楼挂牌的姑娘,而是这里的护院。”姑娘们说完,笑着走开,哎呀呀,这么好的护院要是走了,她们以后指谁来替他们撑腰呢。 “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但那些接近我的男人,都被我打跑了。”她觉得有必要向他解释,不想让他误会。 “那么我呢?”她也会把他打跑吗? “我好像不讨厌你。”她说的是心里话。 他抱着她,觉得好窝心。 事后萧千御派人查到,原来她是受了重伤掉入河中,然后被百花楼回家探亲的鸨妈所救,本以为拣到个俊俏小郎君,哪知捡回去才发现是个女的,大夫说还有四、五个月的身孕,鸨妈人算好,就把她养在身边,后来她要报恩,就在百花楼当护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从皇帝从江南兴高采烈的回京后,便把一应政务全都推到宝亲王爷身上,自己再不理政事,整日都陪着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寸步不离。他册封这女子为后,这女子所生的儿子被封为太子,然后把太子交给宝亲王爷教习,朝中大臣本不答应,但看见皇子和皇上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遂也不再劝谏,反正国泰民安就好。 黄金帐内几番云雨。 “御哥哥,我若是一辈子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怎么办?”她在他的胸前画着小圈圈。 “记住现在就好。”他将她吻住,再起缠绵。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必又在意过去那不完美的回忆,从现在起,他只想留给她最甜美的记忆。 “御哥哥,我想我真的喜欢这个黄金帐。” “为什么?” “因为有你。” ------------ 恶搞篇 ------------ 159 天下太平,一片盛世景象。 热闹的集市上,人群川流不息,各样小贩争相叫卖,集市中有戏台,一段铿锵唱的多美妙,对角一处小赌坊,六呀六呀叫的好欢畅。 一股酒香悠悠飘来,使得过往人群的目光全都投向一处奢华的酒楼,此楼又被称为天下第一楼。 为什么?最高?最大?最华丽?最精致?…… 通通都不是,酒楼普普通通,只是比较华贵而已,只是因为酒楼的老板娘,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所以因此得名。 酒楼有一个很富深意的雅名,叫‘咫尺天涯’,最有名的酒叫‘进门倒’,酒楼一月只营业两次,月初一次,月中一次,由来为何,且听鄙人慢慢道来。 烈日当头,紧闭的酒楼门外早等候了千百来号人,都是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 忽然,酒楼门扉开启,一道丽影顿时落入众人眼里。 老板娘抱着一坛‘今朝醉’,修长纤美的身子往那酒楼门首一靠,仰头灌上一口佳酿,艳红的宽领薄衫滑落,柔光圆润的香肩半露,从口中溢出的酒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晶莹,一干路人哪里还想迈步,纷纷驻足流连,美人呀美人。 老板竹娘一见围拢的人差不多了,动作潇洒的将酒坛子一扔,蝶袖一拢将嘴角的余香抹掉,眨着勾魂媚眼,扯起一弯浅笑,吟吟吐露一袭爽快豪气的言语。 “老规矩,碰得上老娘的身,酒钱免了。” 话音刚落,人群攒动,一干人蜂拥而至,如惊涛骇浪席卷向酒楼的正门。 面对如此气势,竹娘笑意甚浓,哪有一丝惧色,仿佛她眼里向她扑来的不是虎豹豺狼,而是那闪闪发光的金子,黄浪滚滚,滔滔不绝…… 等人都冲进酒楼,大门立即被掩上,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单。”一语急言。 “双。”一声柔语。 两道风格迥异却异常好听的男声响起,霎时间,鞭影重重,如狂风骤雨,流光灿灿,似闪电雷鸣,将那些冲进酒楼内试图接近竹娘的急色男人纷纷撂倒,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最后一个男人哀嚎倒地后仍不死心,那美人就在眼前都没动弹半分,不甘心的伸出手去抓,然而一道银光森寒而至,一把王者宝剑插在男人指尖处的地板上,阻了男人的手的去路。 那美人近在咫尺,却永远可望而不可及,果然是‘咫尺天涯’。 “掌柜御结账,跑堂鎏送客,杂役策收拾。”老板竹娘呼喝指挥着,就跟指挥千军万马似的,好不威风。 “喂,客官醒醒,结了账再晕。”掌柜御拍着被揍晕之人的脸颊,直把人从晕死状态拍醒为止。 “我什么都还没喝,为何要付钱……” 客人一个钱字音刚收尾,掌柜御毫不客气地一算盘敲上那人的后脑勺:“晕不?” “晕。”都眼冒金星了,不晕才怪。 “都醉晕了,还叫没喝,这‘进门倒’果然烈,客官醉的自己喝过酒都不记得了,一共三两二钱六厘,看你是新顾客,零头免了,一共三两,请付账,本店小本生意,不能记账的。”掌柜御打掌一摊,作讨钱状。 他真的喝了,晕乎乎的有些记不住,不过还是老实的掏钱付了账。 掌柜御拿银子在手里掂掂,隔壁药铺的郎中药说的果然不错,后脑的一处晕眩穴,敲了能让人暂时迷糊不清。 “送客。”掌柜御叫道,向下一位亲亲客官讨银子,心底叹一句,做生意不容易啊。 跑堂鎏闻言黑鞭一扬将人卷起送出了酒楼,顺道带上一句:“客官慢走,有空再来。” 杂役策一边清扫一地的狼藉,一边还嘱咐道:“客官,小心脚下。” 外间的人就只看见好端端的人进去了却醉歪歪的摇出来,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纷纷叹道:“‘进门倒’,果然名不虚传啊。” 有人曾问过喝过此酒的人味道怎样,那人回答说:怎一个‘痛’字了得。 喝酒能喝到痛,那才是好酒的标准。 所以有人暗自立誓,下半个月可得尽早赶来,尝尝这美酒的滋味。 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酒楼的门又紧闭起来。 老板竹娘在后堂接过掌柜御奉上的‘净’利润,在那里数的好不开心,光顾钱没留意他人,被掌柜悄悄地欺上了身,解了她的衣带将人轻轻吻上。 “钱都是你的,我不要分毫。” 竹娘一听一双媚眼笑开了花。 “工钱就咱小竹儿肉偿。”掌柜御稍顿半晌又道。 竹娘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正要向外堂呼救,嘴儿才张开却又紧闭上,声音在喉间生生被截住。 她傻了呀,叫那两人进来哪里会帮她解围,只会伙同这人面兽心的臭掌柜一起欺负她。 “小竹儿不专心哦。” 等某人回过神时,早被压她身上的人扒了个干净。 嗯嗯呀呀,哼哼唧唧,呜呜咽咽…… 堂前的两个男人,跑堂鎏和杂役策正争执不休。 “刚刚的人数明明是单数,你眼瞎么。”跑堂鎏黑鞭一抖,已摆出打架的架势。 “你不识数么,单双不分,是双数好不好。”杂役策弹丸轻捏,语出不善。 “是单数,所以今夜阿竹是我的。” “双数,今夜人归我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大打出手…… 等打累了,拼倦了。二人才妥协。 “我前半夜,你后半夜,怎样。”跑堂鎏提议。 “不行,我先你后。”杂役策不答应,凭什么他先。 两人气闷了半天,才隐隐约约听见后堂的动静。 “一起上得了。”两人异口同声,扑进了后堂。 紧闭的酒楼内,嘿咻嘿咻声不断,外人直道是这酿酒工序特别,没太在意。 可这么好的酒为什么一月就卖两次呢? 当黑夜降临,数度风流,白日再将黑夜压倒后…… “他娘的,下个月,我决定还是付你们工钱得了。”老板竹娘实在乏力至极,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满身瘀青红痕昭示了不久前他们在她身上施加的酷刑。 而三个男人,个个鼻青脸肿,身上的伤不比女人少。 “刚才谁打我的左脸了?” “是谁踩到我的肚子?” “哪个家伙拖我的后腿?” 三个男人秋后算账,这一身的伤,看样子没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 (上) 某日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将军’一剧的拍摄工作后,工作人员和各类打杂的正在收拾场地,男主角之一的璎炎兀鎏带着个墨镜,整一个又酷又帅的贵公子形象,然而他却偷偷摸摸的蹭到女主角的化妆间,这个偷鸡摸狗的动作哪里能逃过剧组里八卦人员的眼睛,璎炎兀鎏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一群人在门口贴耳偷听,早传闻这部戏的两个男主对女主有意思,这个机会众人怎么能放过。 接着就是男女主角肆无忌惮的谈话…… 鎏:怎么好几天没看见策。 竹:嗯,最近这边没他的戏(要睡三个月),所以到另一个剧组去拍新戏‘颠鸾倒凤’去了。 鎏:那部剧不是阿御做主角的么? 竹:嗯,策虽然是配角,可导演说了,那戏配角戏份不比主角少,等这边结束,叫我俩也要去跑龙套。 鎏:你也当配角,那女主角是谁? 竹:你还不知道么,那戏是部穿越剧,导演打算亲自上阵,要不你以为为什么阿御当主角。 (门外偷听的人一致点头,怪不得导演对御那么好,拍戏时照顾的那是一个周全,深怕磕着碰着她的宝,原来是导演对人家早有意思。) 鎏:别说这些了,怎么样,今晚总该陪我了吧?(门外众人的耳朵纷纷竖了起来,有戏……) 竹:好啊,你想怎么个陪法呢?(门外此时又围拢了好几圈人……) 鎏:老时间老地点,我来开房等你。(门外众人此时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绝对是明天的头条呀……) 竹:不干,谁开房谁是主宰,这次,我开,看我这次还不把你吃的死死的。(门外众人擦汗,不愧是女主,偷情也偷的这么彪悍……) 鎏:无所谓,随你就是,你就洗干净待宰吧。(门外众人已开始胡思乱想一室春色……) 竹:谁虐谁还不知道呢,别两三下就撑不住,坏了老娘兴(性)致。(门外众人下巴掉地,****……) 策:这么多人围这里做什么? 偷听的众人一扭头,另一个男主角就站在身后,哇,不论戏里戏外都是那么温雅迷人,那细长的眼眸看你一眼,能将人都溺毙,绝对是气质型男。 ------------ (下) 男主角进了化妆间,将门反锁上。(两男主,一女主到齐,还有戏……) 竹:策,你怎么回来了?(哼哼,被抓了个现行吧……) 策:想你,就回来了呗。(哦,哦,这算是告白吧……) 竹:少来,就你,想的还不是那档子事,真没想到,人模人样,居然有那样的嗜好。(什么嗜好?难道是……众人大跌眼镜。) 鎏:阿竹今晚开房,你要不要也一起。(门外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策:好啊,很久没玩这么刺激的事,还是老时间老地点?(门外群众眼里散发着一片鄙夷的光芒,这架势比那个什么‘XX门’事件不是更大条,居然3P。) 门外此时有些小小的骚动,因为有人晕倒了。 工作人员甲:谁晕了? 工作人员乙:好像是策的粉丝,大概听到那话,打击太大了。 工作人员丙:可不是,都吐白沫了,真可怜…… 竹:你们是非要把我榨干么?算了,既然如此,玩大点,再叫一个来。(门外已是杀气腾腾……) 鎏:找谁? 策:我打电话叫阿御来。(天啊,4P,门外倒一片。) 半晌后…… 竹:怎么样?御他来么? 策:御说导演让他去家里商量新戏的剧情,来不了。(导演这么做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鎏:算了,我打电话找霄,人多刺激些。 又半晌…… 鎏:霄说老婆管的紧,来不了。 竹:他妈的,再打,大不了让他先。 片刻后…… 鎏:霄说叫我们把东西准备好,他马上就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策:坐着干等多没意思,先找点乐子。(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他们是受不了了……门外众人早就虚脱到不行……) 竹:我们先斗地主,等他来了再打麻将……(门外所有人倒地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