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死人树(1) 昏暗的小屋子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报纸杂志凌乱地丢在地上,使得本来就不大的小屋变得更加狭小。 顺着地板往上看去,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漆黑的发染上斜晖的色泽,五官被掩盖在黑发之下,穿着黑色的衬衣,胸口一起一伏。 蓦地,随着“蹬蹬蹬”地上楼声,紧接着是开门声。 一个背着书包,看似大学生的模样的女生进门,而那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白净妖媚的容颜,微眯的双眼,低喃道:“小福,你回来了,饭菜在桌子上,自己热下吃。” 这个女大学生名字叫福至,姓李,今年20岁,当初她生下来的时候,她的母亲看了一眼她,就起名叫福至,就是福到了的意思。福至总认为这个名字俗气又老土,在上大学后就越发觉得要改,曾经改名为福芝,可是还没美一天,户口本上的名字又被改回来,不是别人,就是这眼前的男人施的法。 而这眼前的男人叫龙香,是那个从古至今都叫人朝拜的物种——龙,福至其实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陆地上呆那么长时间,总觉得龙应该呆在海里,自从抚养自己唯一的母亲去世之后,龙香就出现了。 龙香翻了个身,继续睡,黑而长的睫毛颤颤,让福至羡慕嫉妒恨! 那是一张颇为俊俏的脸,皮肤白又细,是福至一贯讨厌的小白脸。 福至看着满地的报纸杂志,其中一本上是一个身材足以吸引人眼球,穿着裸露的女模特托着保湿霜,顿时一生气,一脚揣在龙香的屁股上,说道:“你又看这些!告诉你,别打这些贵族化妆品的主意!” 那男人缓缓坐起陪着笑脸,眼勾弯弯,极致的温柔,浓密的黑发一甩露出一双饱含柔情的琥珀色眼睛,“知道了知道了,饭已经准备好了哦!” 他的声音也是极致的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带着柔声细语和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 福至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也就能对日间的他发发牢骚,表现一下权威了。 因为……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其实……是个双重性格,夜间的他和日间的他虽然相貌无差,气场却完全不同,夜间的龙香冷漠而又霸道,福至离着他十几米就感觉寒气逼人啊! 还记得那日夜晚,龙香好似从天而降般地来到家中,他单手撑着身体坐到桌上,身上是浓烈的香水味。 “坟地是污秽的地方,少去。” “你学校后院好像也是污秽的地方,少去。” “看见有死人的地方,一定要避开走。” “夜晚不要讲鬼故事。” 他当时笑的魅力四射,几乎到了张扬的地步,说着却是这般让人瞠目结舌的话,黑色的发一甩一甩,一根根呆毛没自觉地立起来,能让人看出他的高傲自大。 福至当初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白天是另一面孔,温柔大方,爱心满满啊,走在马路上,对着路边的小猫小狗也要好好抚摸一番,露出迷人的笑容,那些小猫小狗都会对着他的背影摇尾巴。 更加让人生气的是,他又补充了一句,用那冰冷修长的手指戳着福至的脑门,道:“厕所是污秽的地方,少去!” 当时福至气结,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总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自己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母亲管那种东西叫脏东西;曾几何时,还什么都不懂的福至曾经指着一间平房的顶层,问母亲,那个白衣服的姐姐站在那里干什么? 母亲的反应福至记得很清楚,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一瞬间冷到极点,一手打在福至的手上,道:“瞎说什么,快走!” 回想着这些,龙香已经站起身,用修长的手指缕着因睡觉而有些杂乱的头发,他看了看福至手上拎着的袋子,“你买了柠檬?” “买了,你要这些干什么?” 龙香轻缓地接过,同时还用手巾给福至擦了擦手,“辛苦你了。” 就在他进出厨房的这个功夫,客厅的大钟一连响了五下,福至开始汗颜,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因为她知道龙香转换性格的时间到了,一般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五点,是这个温柔没脾气的龙香,以后……都不是。感叹之余还庆幸,还好自己每天睡八小时,要是夜猫子的话,这么长时间面对那个恶魔,就要减少寿命了。 “啊……”一声慵懒的声音,“蠢货,你刚才问什么?” 龙香邪魅地笑笑,拿过袋子,慵懒地走到厨房,整个人都是慵懒的,却从背影看不出散漫,而是带着一种高贵,“蠢货和丑女人是明白不了柠檬的奥妙,它给肌肤补充不可缺少的维他命!恰巧你正是蠢货,也是丑女人。” “你!” 福至赶忙顺气,双手摆成练太极的姿势,我好女不跟男斗!我忍,我忍!世界如此美好,我缺如此糟糕,不妙。不妙! 可惜回应她的只是龙香在厨房切柠檬的声音。 因为没钱,福至上的是走读制学校,白天去上课,晚上回家来,所以每天都会为这条龙跑腿买那些没用的东西,每次都是被威逼利诱才买的。 说起来,福至从来没有见过龙香变成一条龙的样子,甚至连海马不都会有。 福至嘟着嘴坐到沙发上,那上面还有龙香留下的淡淡洗发露的味道。 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福至险些睡去,听见有人敲门,便混沌地去开,走到门口问:“是谁啊?” “有您的快递。” “哦,你等等啊,我这就开门。” 一切都那么正常,周围是夕阳的斜晖。 就在福至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厨房传来龙香的声音,有些尖细,却又有男子的味道,他说:“蠢女人,你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地干什么呢!” 福至的手颤了一下,立即从门把手上缩回,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白天的龙香还是夜晚的龙香,都不会有戏弄人的行为,那么这一刻,福至从刚才的懒散到现在的惊恐,这些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门被大力地敲着,“咚咚咚”地好似直接敲在福至的心房中一样,福至深吸一口气,身子往前探探,眼睛从猫眼中看到一个留着平头的男子,手里拿了份快递。 “小姐,怎么还不来开门?” 福至还在看,夕阳照到走廊上,照到男子的身上,地上却没映出一个影子,于是福至开始全身发抖,同时,门外的人也将眼睛抬到猫眼处,往里面看着,福至这才发现,那眼眸没有一点黑眼珠,全是眼白。 “小姐,小姐!怎么还不来开门啊?” 他的声音感觉根本不在外面,就好似在屋子里,在福至身后一般。 于是福至失声惊叫,“龙香,龙香!你快过来,快过来!” “小姐,小姐!快开开门啊,东西还要不要了?” 一股冷气打在自己的脸上,感觉那人就在自己的脸旁边一样,连细微的呼吸都感觉得到。 “啊!龙香!” 福至几乎是惊声尖叫,龙香端着切好的柠檬果盘出来,一脸的疑惑,他依旧在说,“福至,你一个人说什么话呢?快去吃饭。” 吃饭?!她还哪有心思吃饭啊!为什么这条龙还像没事“人”一样,难道他听不见看不见吗?! 身旁忽然没了声音,福至有些胆怯地从猫眼向外看去,那个快递人员还在门外,而且他也在胡乱地看着什么,他的手指像骨头一样泛着灰白色,一时间四只眸子在猫眼相对,福至尖叫一声,因为那快递人员的眼睛正在向下涌黑色的血。 福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向龙香,双手拉扯着他的衣服,由上至下,可能无意中拽到那柔软的头发,惹来一声闷哼,“嘶……” “福至,你就算感谢我这几年一直照顾你,也不用下跪这么严重啊。” 感谢你?!我呸!福至心想,这些年你除了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就知道美容护肤,保湿养颜,你还知道什么!可是这些福至现在顾不及说,她张嘴便是带着呜咽,“龙香,龙大哥,外面有鬼,有鬼!好可怕啊!” 而且外面的声音就好像在配合她一样,还在“哐当哐当”砸门,“小姐,快开门啊!” ------------ 第一章 死人树(2) 龙香的手负在福至的头上,冰凉冰凉,带着一些大海的味道,道:“你回来时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好像没干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干,我有乖乖的直接回家。” 龙香将柠檬切片放到桌子上,“嗤嗤”地一笑,好像在嘲笑福至,英挺的鼻子皱了皱,在福至看来好像看出什么一般。 “你既然乖乖地直接回家,那就什么都没有。” “可是明明……”福至刚想说下去,才发现周围现在是一片安静,没有什么砸门的声音,也没有快递人员的叫喊声,一切都好像恢复到之前的和谐,而这是从龙香的手负在福至的头上开始的。 “明明什么?”龙香笑的很友好,眼勾弯弯,宛如月牙。 “没什么!我吃饭!” 晚饭间,龙香用切好的柠檬敷在脸上,就这样仰脸倚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用手挪一挪位置,福至低头吃饭,一直不敢抬头,因为福至现在所做的位置正是对着那道铁门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道铁门,总觉得有什么要从那道门进来似的。 “嘎吱”一声,福至立即惊得连筷子都掉落在地。 “什么声音?” 龙香抬起头,拿下眼角的柠檬,“我晃动了一下椅子,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难道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吃饭吃饭!”福至弯腰去捡筷子,却在桌子腿的另一方看见一双满是泥土的老皮鞋,上面的泥土看样子已经很久,都干裂了;底边的泥似是红色,像血拧成的硬块。 “咦?龙香,你有拿旧皮鞋回来吗?就算拿了,你怎么也不擦一擦,上面都是泥。” 龙香一脸疑惑的样子,并且有点不耐烦,“我只穿旅游鞋,哪里有什么老皮鞋。福至,你到底让不让我继续做美容了?” “可是就在……”福至再低下头,那双有泥的皮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里除了龙香摆的一个做咸菜的坛子以外根本没有什么脏皮鞋,福至还是不敢相信,从桌子的另一方向再去看,甚至走过去看,都没有那双皮鞋的踪影。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她看得十分清楚,因为她盯着那双鞋很长时间,甚至都印在了脑子里。 反复地思索给福至带来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那就是有脏东西进来了。 她的四肢开始发凉,握不紧筷子,连夹菜都在颤抖,福至有好几次偷偷看龙香,他却自然如往常。 五月中旬的晚上还是有点小风,有点阴冷;房子有两间卧室,以前是母亲一间,自己一间,现在是龙香一间,自己一间,龙香住在母亲那屋,那屋光线不好,是房子的阴面,就算是正午,那屋里也阴暗暗的,进不来多少阳光。 母亲是疼爱自己的,所以把光线好又冬暖夏凉的那间给了福至,龙香到来后,福至本以为一向挑剔的龙香会选走自己的那间,可是龙香没有,反而说:“你多晒晒阳光是有好处的,那些东西不敢在阳光多的地方出现。” 这确实让福至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由于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课,福至很开心,晚上还上了会儿小网放松放松,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样那样的小游戏。 正玩着带劲儿的时候,只感觉屏幕上有些黑影,起初福至只是认为是自己的屏幕有点脏,用手擦了好几下也没下去,后来福至发现好像是身后什么东西映照上的,回头看看,却也不是,正当福至想要起身开灯的时候,电脑的小屏幕一下子“刺啦”一声黑屏了,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福至平日里都是开着门睡的,客厅里有一盏晚上不灭的小台灯,因为龙香说,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听到,可是今天福至睡得晚,她怕游戏的声音吵到龙香,于是便把门关上,谁知道电脑会突然断电。 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无意中罢踩到插座的时候,伸手去摸房间的电灯开关,摸来摸去,摸上一块冰凉粘腻的东西,又往上摸去,是分开的五个指头,只听福至尖叫一声,那是划破喉咙的尖叫,她想全楼都应该听见才对。 那分明是一只手,冰冷冰冷的,福至的全身都在抖,似乎已经预料到那些粘腻是什么。 “小姐,我来送快递了。” 于是自己卧室的房门开始被“砰砰砰”地砸,福至后退两步,“不,不要!龙香,龙香!” 没有任何关于龙香的回应,福至甚至想笑,若是有回应,在自己惊声尖叫的那一刻,龙香早就赶来了,可是没有。 “小姐,开开门啊,我来送快递了。” 那声音已经不似下午那般正常,而是带着阴笑和急促的喘息,好似被什么勒住脖子一样。 龙香不是说太阳多的地方脏东西就不会来吗?那月亮呢?月亮行不行?福至三步并作两步其实已经慌了步伐,一把拉开窗帘,准备把月光放进来,然而窗子的玻璃上竟然印了三个血掌印。 同时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用手摸索着玻璃,因为福至已经不清楚那是不是人了,他的一双眼睛没有黑色只有眼白,还在向外面冒着黑色的血,脖子被一根绳子拽着,同时他拼命地向前探。 “啊!” 又是一声尖叫,福至猛地后退,跑去到门边准备开门,她想要出去,要去找龙香。 “嘿嘿,小姐,我来送快递了。” 不要,不要! 福至的手刚刚摸上门把手,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传来强烈的窒息感,粘腻冰冷的一双好似骨头的手卡在自己的脖颈上。 “龙……香……” 再用力一点,用力一点点,就能够将门把手拧开,福至似乎已经感觉手指都抻的快断掉,同时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后的东西吐着冰冷的气息让福至打了个哆嗦。 “咔嚓”一声,福至打开了门,与此同时,自己好像猛压之后反弹的弹簧一样,猛地冲出门,“砰”地一声,传来两声呼痛。 “好疼!” “唔!” 紧接着福至尖叫着后退,“救命啊,救命啊!龙香救我啊!” 她两只手在面前胡乱地拍打着,自己则低着头不敢看前方。 “你大半夜不睡觉瞎闹什么?!” 一声呵斥,福至才缓缓抬起头,龙香一只手堵着耳朵,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脚上还有掉落的抱枕,客厅那昏黄的灯光撒到这里将龙香淡淡的影子拉的老长。 福至在看见龙香后,舒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她刚刚以为自己又撞上了那个鬼。 “呵,你撞得我好痛,你自己反倒坐地上了。” 龙香捡起地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又走过来拉起福至,四周看了一看,这时候福至说:“真的有鬼啊,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吗?!” ------------ 第一章 死人树(3) 龙香微笑着摇头。 “你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对不对,你要相信我!” “我是龙,你是人,你说我该相信谁?况且,你还是蠢人!”龙香给了福至一个抱歉的微笑,“当然是我自己。” “你等等!”福至连忙起身,然后掀开窗帘,尽管她一点也不想再看那些血掌印,但这些是龙香相信她的证据,“哗啦”一声拉开窗帘,“你看,你看这些血掌印!” 龙香只是又抱起抱枕站起来,给了福至一个大大的微笑,“哇!今晚月亮好圆。” 福至回头,果然玻璃上什么都没有,于是福至懊恼地一头栽在床上,也不再理会龙香,她已经很累了,一天受到这么多次惊吓,是身心俱疲。龙香也缓步来到床边坐下,然后推了推福至示意她往另一边躺躺,而后自己也躺在福至的床上。 他说:“我今晚陪你睡吧,省得你总是疑神疑鬼。” 福至没有抬头,仍是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但是过了一会儿忽而发觉不对,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心,他的手负上自己的头时,自己就听不到那东西的声音,他进来时,那东西好像一时间不存在似的。 福至猛地起身,“龙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龙香没有回答,好似睡着,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均匀。 翌日,太阳高照,福至才被外面的鸟“叽叽喳喳”地叫醒,醒来的时候,龙香已经不在身边了,那里似乎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还未出屋子便闻见很浓很浓的洗发水味道,那是福至多次在广告上看到的价值不菲的洗头水,据说一小瓶够福至十天的生活费。 福至气得怒发上冲冠,脑袋上要是顶着一个假发,这怒火都能把假发撑飞出去。 “啊呀,小福你起来了。”龙香洋溢着灿烂的笑脸,单纯温柔的脸让福至发不出脾气,“快点洗漱吃饭,一会儿给你惊喜!”他有些冰凉的手轻柔地拉着福至的手,给她带到卫生间,池子旁已经摆放倒好水的漱口杯和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然后他双手轻微拍了一下福至的脸,“来,快点哦!”说完跑去厨房做早餐。 福至脸红了一下,脸颊上似乎还残留了那手掌的淡淡香气。 她想……要是龙香一辈子都是白天的性格就好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龙香拉着福至来到了超市,所谓惊喜,其实就是给她做好吃的,所以来买材料,福至想,做好吃的有什么用,到了五点之后,那个恶魔龙香不定又是怎样的口吻。 比如说: “蠢猪,你快点吃!敢说我做的不好吃,我叫你去吃屎!” 又或者: “丑女人,能吃到本龙王做的御膳,你应该感谢上苍才对!” 哎……一想到这些,无力感顿时满满啊! 超市的对面是一棵老树,已经开始长出繁茂的叶子,福至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龙香则进去选购,临走还对她说:“超市的冷风太硬,吹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在这里等等。” 好温柔……要是晚上跟他出来的话,应该是“蠢货,别跟在我身后,连回头率都会降低!” 福至想起来就生气,一脚踹在石阶上。 对面的老树下站着一个七八岁玩皮球的男孩儿,长的颇为可爱,福至就一直盯着他,不一会儿,一棵石子从树上掉下砸在男孩的额头上,惹得周围的过路人发笑。 “真讨厌!” “咚”地一声,男孩儿踹在那棵树的树干上,力道不小,因为那老树的枝子都有些轻微的晃动。 之后男孩儿跑走,而福至却瞪大了眼睛,在那男孩儿身后尾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快递的包裹。 那白色的身影仿佛飘在空中一般,脚上穿着一双老皮鞋,鞋底带着红色硬块,男孩儿却不曾知晓。 忽然想起,昨日下午放学后,福至自己在树下等同学,不知道谁扔了什么过来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而后福至以为是树上的东西,反脚踢在老树的树干上;对,对!那个时候感觉背后一冷,难道也是这样被尾随回家?! 她想追上男孩儿,刚迈开一步,感觉有人拽她,回头看去,是龙香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自己身边,袋子里有面粉、虾酱和鱼子酱和牛羊肉。 “怎么了?小福,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哦!” “那个……那个孩子身后,那个孩子……” 龙香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好似舒了口气一般,“啊呀,小福,太阳好晒啊,我们回去吧,这样对皮肤不好。” “那个孩子身后……” “走啦!”他呵气如兰,在福至的耳边轻轻一唤,福至便觉得,自己掉进了那满是桃林的仙境,温柔地似三月桃花柔软地拂过面颊,等到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家门口。 突然感觉龙香的手就像黏在自己的手上一样,怎么甩也没甩掉,那孩子身后分明跟着脏东西,而且还和自己昨天下午看见的一样,如果不去帮忙,那个孩子怎么办?! “放开!”福至猛地一甩。 “呃,好痛……”龙香皱皱眉头,睫毛微颤,却是隐忍着,他白皙的手被甩在门框上,立即红了一圈。 福至见状立即道:“我不是故意的!很痛吗?” “没事没事,咱们回去做好吃的!” 福至心生愧疚,不好再说什么。 回到家之后,龙香并不着急,而是将面粉倒在盆里和着水一起搅拌,搅拌成糊状再放入虾酱和一点香料,带上一次性手套用拇指大的小勺子舀上一勺放进手心里揉成团状,放在一旁的碗里,就这样一会儿虾酱全部用完,龙香看了一眼在屋子里来回徘徊生闷气的福至,又重新刷干净盆,反复地将鱼子酱倒进去糊状的面粉里,亦是揉成团状,不一会儿两碗小球都弄好放到冰箱里冷冻起来。 这才走进客厅。 他穿着休闲的半长衫,领子处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 他双手托腮,倒吊的猫眼里是透亮的水光,细心地像是安慰小孩子一般的口吻道:“冻一冻更美味,小福不要着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他抿了抿两片薄唇,却突然换了个姿势下午五点的钟声响起,与此同时,还有那邪魅霸道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昨天下午是不是踢了超市对面那棵老树?” 龙香看福至瞪大双眼,勾起一抹邪笑,由刚刚还双手托腮的可爱姿势变为翘着修长腿的姿势,“听说有个快递员前几天在那棵老树上,上吊自杀了。” “上吊自杀了?” “嗯,据说死的还挺惨,那快递员因为客户投诉心情不好,喝点小酒,却想不开而借着酒劲上吊,本来只是一时闭气,家属开了死亡证明,抬到火化场烧的那天,都推进去了,只听一声尖叫,这才发现原来他还活着。” 福至瞪大眼睛,“然后呢?” 龙香眨眨眼睛,用脚趾头点了点福至的脑门,被一下子挥开,“什么然后?不可能再推出来的,你知道火化场都是往死人身上泼汽油然后推进炉子里,火一沾油烧的多旺,那人就算再推出来也要不了了,那就只能硬烧。” 可不是很惨么,那可是活生生的将人烧死啊! “那……” “他的魂就附在了那棵老树上,这不还没过头七,他想再拽个人陪他一起走,你踹的那个地方就是他上吊的下面,据说……”龙香抬起头,这话说一半让福至觉得怪奇怪的,于是便凑过去听,“据说,在晚上走过去,还能看见那人的身体在树枝上荡啊荡的。” 在说到这个地方时,声音变得沙哑,那一双倒吊的猫眼让福至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做到沙发上。 ------------ 第一章 死人树(4) 福至又好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龙香似乎知道福至要说什么,于是伸出手指着沙发示意她坐下,“淡定淡定,低调低调。” “那天我踢了树,然后把它带回了家?” “嗯。” “今天那个孩子踢了树,所以……” 龙香点点头,“所以它从我们家走了,跟着那孩子回家去了。” “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应该过去帮忙。” 龙香摇摇头,哼着不成曲的调子站起身,甩了甩那头飘逸的发,随后穿上围裙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刚刚冷冻的团子,又拿出蒸锅,点上火,将团子放进去,用小火蒸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十分高兴并且热情洋溢的。 他说:“蠢货,快去刷刷碗筷,一会儿好好品品本龙王的手艺,这可是你十八辈子的负分呢!” 果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与此同时,另一栋楼里,抱着皮球回家的小男孩儿颇有些沮丧地进了屋,没有人看见,他身后跟着一抹白色,茫茫间也飘进了屋。 他的母亲过来抱了一下男孩儿,说:“乖儿子,怎么了?” “今天好丢人,树上掉了个东西砸到了头,路人笑话我。” 女人揉了揉男孩儿的小脸,“乖儿子,先歇会儿,妈给你做好吃的去。” 于是女人拿着东西走进厨房,男孩儿则一脸的沮丧,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皮球,夕阳的光线照射进来,小家伙觉得太照眼,于是抱着皮球跑去拉窗帘。 “砰砰砰” “妈妈,有人敲门。” 稚嫩的声音响起,然而厨房只是“叨叨叨”地切菜声,好似没有听见有人敲门一般。 “有人在吗?送快递的。” 小男孩儿回头,对着厨房又喊了一声,“妈妈,有送快递的。” 女人从厨房探出头,“宝贝儿,乖乖的,妈妈正做好吃的呢。”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在吗?有您家的快递。” 小男孩儿抱着皮球,回头看看在厨房里的妈妈又回头看看那扇防盗门,因为夕阳的光线正好从窗户照进来,让小男孩儿看不清厨房里的妈妈,却能看见另一边那个被敲得很响的防盗门。 要不要开门呢?妈妈好像在做饭没有听见有人敲门,这次帮妈妈开门拿快递,妈妈会不会表扬我真懂事? 这么想着,他的小手够上门把手,轻轻转动着。 门开了,楼道里的光线比较暗淡,男孩儿仰头望去,看到高大的身影,手里拿着快递包裹,而那“快递人员”也看到了小男孩儿,蹲下身子,不轻易间,在那死人般灰白的脸颊上勾起一抹奇异诡异的微笑。 “您的快递,请签字。” 时间好似静止,阴暗的楼道里不一会儿传来几声“哒哒”声,是皮球掉落在地,滚到另一边的声音。 在厨房中的女人忽人感觉背后一冷,然后回头,看见自家的门微开,便走过去,“儿子,你怎么把门打开了?” 没有回音,女人又喊了几句,“儿子,儿子!” 女人走出房间,只看见跌落的皮球和一双样式很老的男皮鞋…… 晚间七点多时,龙香从厨房拿了个电热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又来来回回端来几盘青菜,桌子上摆着上午买好的羊肉和肥牛,最后又像大师傅拿出看家本领一样,将厨房已经摆好的团子拿出来。 福至有些疑惑,“不就是鱼丸和虾丸,有什么好得意的。” 龙香摆摆手,“那可不一样,这是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反复蒸冻,又在馅料里放了很多香料做出的,我敢说只此一家,没有第二家能做出我这样的味道。” “那个男孩儿会怎样?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去看看,龙香,你是不是知道他住哪?” “晚了。” 龙香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开始将电热锅调到最大火那个挡,水很快被煮沸,浮在上面冒着滚烫的水泡,于是龙香向里面下他自己做的那些鱼丸虾丸。 福至一下拍桌而起,“什么?!晚了?” “可不是晚了,已经带走了,福至,你就别操那个心,快点尝尝我亲自做的鱼丸。” 福至不知道龙香怎么静得下心来,或许在他漫长的岁月中已经看透这种死亡,按照他的说法,人生出来本就是一只脚已经迈向死亡的。 后来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日福至和同学放学回家要给他买柠檬,两人逗留在超市对面,这时候同学想要再去超市看看别的东西,于是福至便在老树前等着,也是那日那个玩皮球的小男孩儿想打下那老树上的鸟,便丢了块石头,不小心正好砸中福至,福至在那个时候转身给了那树一脚。 就是这么把它带回家的。 福至后来还知道,是龙香故意的将石头丢在那小孩儿的头上,让那孩子做出相同的动作,难怪龙香在看到那孩子身后的脏东西时会是松了口气的感觉,龙香本就是为了让那孩子把它带走来让福至安全。 福至很难想象,白天那性格温柔,对谁都奉上能融化冬天冰凌笑容的龙香,竟然也会干出这样的事。 至于那双带着血色的皮鞋,据龙香说,他一直穿着它送快递,连上吊的时候也穿着它。 福至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内疚、悲伤还是害怕,她说不清楚。每每放学后,她都绕道走,不愿意多看那棵老树一眼。 尽管龙香反复地说:“头七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棵树很安全,什么都没有,你可以不用绕路。” 但是福至还坚决地绕路,也听说,那家又出事了,那家的女主人失踪,丈夫着急的很,刚开始没了儿子,现在又没了妻子,打击很大。 某个清亮的早晨,福至因为睡懒觉而不得不从那里路过时看到个女人要上吊,踩着凳子,脖子使劲地往上伸,福至连忙跑过去,透过几片稀松的枝叶,福至才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全身冰凉,舌头外露,眼白凸出。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男性皮鞋。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见她要上吊,走过去才发现她已经死很久了,这很奇怪,是不是?” 龙香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慵懒地说了句:“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别人也都看到的?那树枝上一荡一荡的……” 龙香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而福至却又陷入了恐怖之中,她看到的也许真不是别人看到的,在那个清爽的早晨,街上的人有很多,为什么只有福至发现了那个要在老树上自杀的女人?别人都是瞎子吗? ------------ 第二章 凤爪店(1) 福至站在阳台上向下看,在对面老楼楼房的一层底商铺里走出两个人,爬上梯子,紧接着又从下面的人手里接过一个大招牌挂上去,招牌是橘黄色的,左边偏下画着很鲜嫩的鸡爪,看的福至直流口水。 原来对面那家底商新开了一家卖鸡爪的店,美其名曰:凤爪店。 福至很喜欢吃鸡爪猪蹄一系列的东西,虽然鸡爪上面并没有多少肉,吃起来还很费功夫。福至说,吃鸡爪是一种感觉,很麻烦的啃食,更有味道。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福至已经很久没走那条路了,老树对面的超市也很少光顾,偏偏在那家超市里就有卖福至喜欢的鸡爪,为了不让自己重拾恐怖的记忆,福至便一直忍着吃鸡爪的欲望。 现在鸡爪店就开在楼下,这无疑是勾起了福至的馋虫。 身后是龙香忙里忙外打扫房间的轻微动作声,无疑,白天的他是不可挑剔的,是任何女人都会为之倾倒的男人,前提是别看到晚上的他,要不死的心都有,但福至对于这样温柔的龙香竟然去主动用石头是诱使小孩子踢树从而因鬼上身这种事,她是怎么也不能理解。 还记得昨日白天找他攀谈,他表情含笑真挚,双手握着福至的手,他说,我最爱的就是你,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说完,他带着大海气息的身体逐渐靠近,微凉的双唇在福至的面颊上映下一个吻,一个青涩却又纯真真挚的吻。 他说的宛如春风拂面般的柔和,让福至一下子脸红心跳起来。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福至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还是不要去想这些的好! 双眼不停地向下瞄,心动不如行动,赶快去买些鸡爪来吃! 福至连忙起身穿着拖鞋就到了楼下对面,店面的帘子是用极其简陋的塑料片穿成的,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给人一股脏兮兮,有点像那些飘着苍蝇不符合卫生标准的店面,和刚才从楼上看的感觉完全相反。 福至在店面门口犹豫片刻,做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思想斗争。 突听门帘子“哗啦”一声响,先是一把大蒲扇从门帘里出来,而后是那甜的腻死人的声音,“小姑娘,要不要尝尝本店的特色?” 福至听完这句话之后,麻的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因为店里主人的声音太甜了,就好像自己已经长了满口蛀牙而硬被人再塞一块糖果的感觉。 “小姑娘,本店是祖传手艺,又添加新进改良,很多口味呢!有蒜蓉味儿的、孜然味儿的,还有芝麻和花生以及泡椒口味的!” 听到这些口味,福至毅然决然地,抱着就算拉肚子也要吃一次的想法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福至就觉得自己的皮肤起了一层白毛汗,里面很阴暗,一家店铺没有一扇窗子,也没有灯,只有从门帘那里透过来的些许光亮,福至想,这要是到了晚上怎么办? 在柜台后面有一排黑色的小瓷罐,每一个罐子都是油黑锃亮,上面贴着黄色的纸条,有的写着“花生”,有的写着“泡椒”,无非是各种口味。 “小姑娘,那边是试吃的鸡爪,你可以先尝尝啊,哪个口味好,你就买哪个,不好吃,你也可以不买。” 福至随着声音慢慢地转过头,看到靠近门帘处有一把竹子摇椅,有些地方还支出来些凸起,很旧很旧,旁边是一把轮椅,而店的主人就坐在摇椅上,一下一下地晃着,同时手中拿着一把大蒲扇。是个漂亮的女人,盘着发髻,偶有几缕发丝垂落脸颊边,看样子三十岁左右,上身穿着宽松的做杂活的大褂,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裙子,很长很长,长的盖住了脚,直接落在地上。 那个女人很友好地伸出手,指着放上柜台上面放着的几个托盘,“就在那里。”说着双手撑着摇椅的两个扶手很艰难地撑起身体,然后挪到一旁的轮椅上,推动着两个轱辘来到福至身边。 福至在品尝了第一口芝麻味的鸡爪之后,双眼瞪得老大,眼睛里似乎都能涌出泉水来,因为这是难得的美味,她以前吃过那么多鸡爪却从来没有今天这个口味,那种淡淡的刺激在味蕾上绽放的感觉,就像是毒品一样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太好吃了!给我来一袋!” 女店主笑的格外甜腻,“要不要办个会员卡?写下您的生日和姓名,以后会送给您一份精美礼品,在本店买鸡爪还有优惠。” “好好!” 午后的阳光照进阳台,龙香坐在福至刚刚坐的位置上,看着福至从对面楼下的鸡爪店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塑料袋,热情洋溢地对着门帘里面摆摆手,露出一对小虎牙。 龙香深吸一口气,那温柔的能溢出水来的眸子此刻竟然黯淡了,倒吊的猫眼倒映着凤爪店的景象,最后实在不忍看去,龙香只得微微闭上。 再睁开,已然带着冰冷的眼神,琥珀色的瞳孔带着真真杀意,身后的警钟豁然响起,在屋子里形成巨大的回音。 福至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女店主又拿起圆珠笔在小纸条上写下福至的姓名年龄和生日,扯下纸条转身丢进那一排瓷罐中的第一个,然后盖好盖子,用黄色的纸条贴封。 随着门帘的晃动,另一个客人也走进这里,女店主还是用那甜的腻死人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本店特色鸡爪,先尝后买,包您错过会后悔!” ------------ 第二章 凤爪店(2) 正当福至回家,准备开动的时候,那款过时很久,只会发短讯和打电话并且不是彩屏的手机响了,福至起身接电话,先很大声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欢快的声音:“福至,你买的股票涨了!” “啊?!”福至刚要惊呼,但似乎怕龙香听见,又赶忙捂住嘴巴,四下看看,走到卧室关紧门,“宁筝,这是真的吗?涨了多少?!” “涨停板了呢!” 福至的两只小眼睛都快挤进眼睛里,眯得只剩下一条缝儿,“说不定不久我就能买房买车了!” 电话那边那个欢快的声音转为调侃,“是啊是啊,这可是我推荐你买的,记得到时候给我分红。” 说到分红福至开始表现的有点小人,她将电话拿远,然后对着电话一通“喂,信号不好,喂?你听得见吗?喂!”接着迅速挂掉电话。 福至虽然善良,但很爱财,怎么可以让自己的钱分给别人?! 想到这里就越发的不平衡,宁筝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唯一不同的是,宁筝上的学校住宿制,福至上的是学校走读制,宁筝家里不差钱,福至很需要钱;况且当初是福至拍板放下狠话,“就买这注了,赚了赔了都算我的!” 这之后才有的宁筝跑前跑后,就干这么点事情,就想要分红?天下有这么美的事情?! 于是对着电话低喃道:“宁筝,你真是人如其名,这样就露出你那‘狰狞’的小野心了!不过,谈到钱财上,你可比不过我!” 说完,福至从卧室走出来,然而却惊叫一声,“龙香!” “干啥么(干什么)?”龙香扭过头,嘴巴里还塞着鸡爪子,看样子吃的挺带劲儿,同时还一手抓一个,而桌子上已经有不少“残骸”。 她真的很想夸他现在的样子,可爱与优雅并存,但是她不得不怒吼,“龙香,那是我的鸡爪啊!” “刚刚在看杂志,鸡爪上富含胶原蛋白,对皮肤很好,我用它美容。” “你还给我!” 龙香迅速地将左右两只手上的鸡爪从头到尾舔一遍,粉嫩的舌头游走在鸡爪上,让福至有种全身麻麻痒痒的感觉。 “还给你。”龙香递上去,“龙王圣水浸泡过的,包治百病!” 福至则嫌恶地躲远,“算了,姑娘我心情好,再去买一包!”她拍拍衣服,觉得这万年不变的衣衫也该换换新了。 刚迈出一步,一只冰凉的爪子拽上她的手臂,这要不是她和龙香呆熟了,她一定觉得那爪子是鬼的,因为真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寒冷的直达心底。 “还有什么事?” “你这么小气,哪来的钱?” 龙香勾勾嘴角,问的语气淡然,徘徊在知晓与不知晓之间,一双类似猫瞳般琥珀色的眼睛也为这语气添加了神秘的色彩。 福至狐疑,他是不是知道她在炒股,又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只是在诱她自首。 两人四目相对,似是无声的对决,四周仿佛是出现超大瓦数的电火花。 “呃……多打了几份工。” 龙香松开手,福至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就相信?第一次这么好骗! 等福至都走到门口的时候,龙香冷不丁来一句,“我压在桃木盒子里的钱,你动了没?” 福至越发地心慌,之所以刚才接电话怕龙香听到,就是因为福至用了龙香压在桃木盒子里的钱买股票,但是龙香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一个月才会查看一次,所以福至觉得过几天取了钱就还回去,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让龙香发现不了。 她都没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地打工,龙香竟然有那么多钱! “没,没动!” 龙香吐出一块鸡骨头,又勾起笑容,倒吊着猫眼炯炯有神,“没动就好,我再说一遍,那可是你的救命钱,你要是动了,害的是你自己。” 福至立即汗颜,“当,当然!我先出去了!” “回来!” “还有什么事?” 龙香递出一张纸条,“楼下那家鸡爪店做的鸡爪挺好吃啊,听说办了会员卡能优惠,帮我也办一张。这是我的生日,姓名你知道的。” 福至疑惑地接过纸条,又问道:“你听谁说的?没见你下楼啊!” 龙香指着他家对门的邻居,他们正从楼下一袋袋地拎着鸡爪,口味不一,种类繁多,然后一个个都在夸这家店有多好多好,其中自然夹杂了会员卡的信息。 福至再向楼下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蛇形的队伍让福至看了竟然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已经这么受欢迎了。 此后的几日,不仅是福至总上凤爪店去买鸡爪,几乎这附近的居民也都络绎不绝地上她家去买,甚至有人坐车一两个小时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一带鸡爪回去。 而龙香则坐在福至卧室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小店,偶尔低喃道一两句福至听不懂的话。 “吃吃吃,迟早有一天撑死你!” 每当听到这句话,福至都忍不住说一句,“你说谁呢?难道是我?!” 龙香懒洋洋地眯着眼,道:“不是。” 又过了几日,福至放学回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被凤爪店的店主叫住,她回头看见那个盘着发髻的女子正用一只手撑开帘子,一只手拿着大蒲扇,对着福至喊道:“小姑娘,来,过来。” 福至回头看看,在确定是自己之后走了过去,店主弯弯嘴角,笑的很甜,“我腿脚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捡一下那个小纸条?” 福至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离店面不远处有一张类似*的纸,被风吹的微微向前动,福至跑过去一脚踩住,而后捡起来,上面好像是一个人的性命和生日,福至递给店主。 只听店主又道:“刚才一位客人办会员卡,我让他登记姓名和生日之后就把纸条放在柜台上,没想到今儿个风大,给吹了出去。”她说着推着轮椅的两个轱辘向屋里去,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刮的风,“这老天爷啊,可真是长眼!” 天就好像跟她作对一般,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吹进来一阵大风,将她柜台上的那些纸条全部吹散到地上,福至看了看天,觉得阴沉了许多。 店主就忙弯下腰去捡,十分不方便。 “我来吧,我帮你捡起来!掉在地上的一共有多少张?” 店主看着福至,甜甜地一笑,“那太感谢了,一共二十九张。” 福至就连忙蹲在地上去捡,地上的纸条颜色颇多,但都裁剪的很整齐,每一张都有中指长短,上面写着姓名和生日,看来这一天之内办会员的人还真不少,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家就可以扩大一点店面。 有一张纸条被吹到了里面,正是那一排排油黑锃亮的瓷罐下,她伸手去捡,再抬头的时候恍惚看到最中间的瓷罐上挂着一张好似被水泡臃肿的大白脸,于是惊得后退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啊!” 短促地惊叫引来店主的关注,只听着轮椅的咕噜摩擦地面的“擦擦”声。 店主看了一下福至,用手捂着嘴巴淡淡一笑,又缓和着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呃,那上面有……” “有什么?”又是那甜的腻死人的声音。 福至回头,那个黝黑锃亮的瓷罐上什么也没有,淡黄色的封纸将瓷罐的缝隙贴合。 “没事,是我眼花看错了。”福至这才站起身,将手中的一沓小纸条递给店主,“给你,一共二十九张。” “小姑娘,还能再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把里面的罐子搬过来一些。” 福至向里面看看,店主又加上一句,“外面这些鸡爪是我这几天新泡上的,我还想再泡上一些,因为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刚开业几天就这么多客人。” 福至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但是心里难免有点小阴影,自从看到刚才看到那张臃肿的脸之后。 等福至都搬完之后,店主已经拿了一袋鸡爪塞进福至的手里,笑的温柔至极,“小姑娘,给你的,谢谢你帮我。” 福至在看到那带白给的鸡爪之后顿时眼冒星光,差点就笑出声来。 在福至走后,店主咧着嘴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掀开面前刚刚搬过来的瓷罐,将手中的纸条丢进去一个,紧接着又掀开一个,又继续放进去,这样一直向前,她的身体竟然脱离了轮椅,灰色的裙摆扫着地,微风一吹,掀起裙摆,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 第二章 凤爪店(3) 回到家之后,福至越想越不对劲儿,夜间的龙香可比猴子都精,万一他看出了什么来,福至就完蛋了,于是给宁筝打电话。 “宁筝,我想……我想把股票撤了。” 福至说完立即远离了电话,只听那边是高分贝的尖叫,“什么?!股票一直在升,你竟然要撤,你是不是疯了?!有钱不赚,福至,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福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磕巴地道:“那个……钱不是我的,现在人家急着要,我要还人家不是?”福至扯了个谎,她怎么能说这钱是她从龙香的桃木盒子里偷出来的。 那边又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再等几天,你那六万快钱马上就会变成十二万,到时候多给他点啦,他自然高兴,哪有人不想赚钱的道理,那是蠢货!” 福至还想说什么,宁筝那边很嘈杂,于是便被挂掉。 这该死的家伙,要是被龙香发现,惨的是自己! 正想着,回头却见一张特大写的脸,几乎和自己鼻尖挨着鼻尖,皮肤平滑的连汗毛孔都是细小的,但是福至却被吓了一大跳,这让她联想到下午回来时在鸡爪店的瓷罐上看到的脸,那个臃肿肥胖的大白脸,鼻子和眼睛几乎融在了一起,表情是痛苦的。 于是福至猛地跳开。 然而罪魁祸首似乎还不在意,一只手托着下巴,“福至,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那个,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抹布在哪,我的桃木盒子一个月没打开,我现在要打开看看,上面都是灰。” 福至听的一愣,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那个,不是明天才到打开的日子?” “突然想看一下,你不愿意它被打开吗?”龙香纵着英挺的鼻子,手却向福至身后探去,蓦地抓起一块抹布,笑了笑,“我找到了。” 福至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才恍惚到那个桃木盒子不能被打开,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追出去,紧跟在龙香的身后,“不,龙香我们今天可以去超市购物,你前几天不是看中了一些美容护肤品吗?” 然而等福至走到龙香的卧室时,龙香已经擦掉桃木盒子上的灰尘,并且开启了它,福至连连后退并捂住了双眼,心里一直叫道:完了完了,龙香就要发现了! 蓦地,她松开手,龙香站在盒子面前,里面空空如也。 “你要听我说,我也是想让生活好过一点,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多钱,我完全是……” 然而龙香没有说话,抬头看看福至,这种感觉有点想暴风雨前那宁静的夜晚。 福至挫败地上前,龙香则单手一扶桌子,撑了上去,坐在上面,倒吊着的猫眼盯着福至,勾起诡异的笑容,“你看看自己的手。” 福至抬起双手,在阳光下,自己的手被照得发白,她奇怪,她的手什么都没有呀,很正常! 蓦地,自己的十根手指在阳光下一闪,变得透明,好似只有两个手掌一样,而上面的十根手指全部消失。 福至不禁倒抽一口气,又反复看着自己的手,十根指头完好无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 “你眼没花,如你所见。”龙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口中有点挑起的笑音,“你的十根指头都没了,现在你觉得还有,这完全是假象,过了今晚,你的下半身就会消失,紧接着是上身,然后是头颅。” “为什么?!” 龙香猛地移动到福至的面前,肉眼所不能及的速度,仿佛只是一阵风而已,他逼近她,一点点欺压着福至不得已后退,“你的十根手指消失,没有感知;你的下半身消失,没有疼痛;你的上半身消失,没有察觉!呵……”龙香勾起嘴角,眸子是深深的琥珀色,“直到你的头颅开始消失的时候,你会感觉全身都浮肿难受,然而你还不知道,只是以为普通的身体不适,最后整个身体都消失,连骨头都不剩!” “不,不要!” 福至尖叫一声,一连的后退让福至没有看到脚下的台阶,一拌摔倒在地上,然后她不顾及疼痛,拉住龙香的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臃肿…….臃肿!龙香,是不是凤爪店有问题……” 猛地,龙香全身前倾,很邪恶地咆哮一声,似是龙吟一般。 “凤爪?!我看是鬼爪吧!” “我看到……我看到……”此刻的福至已经被龙香的话和自己的手指吓得半死,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看到了什么?”龙香匍匐着身体,离着福至只有一厘米的距离,衣服的布料都摩擦着,福至一个劲儿地向后仰,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龙香伸出舌头舔一口。 “臃肿的脸……龙香,我还有救吗?我还有救吗?!” 龙香双手一撑,身体又起来,宽大的衬衫扫过福至的脸颊,“福至,你的股票今晚会跌。” 什么?!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会说出关于这样的话?!现在是她的全身都要消失啊! 龙香又道:“福至,我限你明晚十一点前把这桃木盒子里的钱拿回来。” 对!用来买股票的钱是救命钱,救命钱!福至猛地起身,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一早,要赶着开门就去! 与此同时,在靠近鸡爪店的另一个小区内,一个中年男人猛地倒地,他的妻子尖叫一声去叫救护车,等再回来的时候,那地上只有一滩透明的水,他的妻子不知所措,蹲在透明的水前,惊愕地大张着嘴巴。 救护人员跑上楼去,急忙地问道:“这位太太,病人在哪?” 他的妻子静默片刻,手指指着地上一滩透明的水,“在……这里。” 医生们面面相觑。 凤爪店的女老板好似感知到了什么,慢慢地推着轮椅的两个轱辘到摆列整齐的一排油黑锃亮的瓷罐前,双手抱着其中一个瓷罐晃了晃,满意地笑笑。 而后她放回瓷罐,伸手掀起自己的裙摆,原本空空的裙中竟然露出一条苍白崭新的腿,抚摸着这只没有脚还不完整的腿,女店主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 第二章 凤爪店(4) 翌日一早,福至就等在银行的门口。 “将这个股票全部卖掉。” 职员看了一眼福至又看了一眼股票,抱有异样和疑惑的眼光,“这位小姐,确定要卖?” 其实福至也不想卖,只是几天的时间,六万快钱就能翻一番,谁卖谁是傻子,可是为了保命,她不得不卖,于是坚定地点点头,“全卖了!并且不要打进卡里,要现金。” 回到家的时候,龙香依旧在打扫,看到福至回来给她拿了双拖鞋,就放在脚边,“现在还不到夏天,光着脚会着凉的。” “钱我拿回来了。” “好的,你放我卧室吧。”龙香转过身,走向厨房,“我煲了银耳百合汤,这个季节要去去冬天闷在心里的火,我倒一碗给你喝吧。” 福至满脸的汗水,生怕赶不及,自己这条小命就会葬送掉,可是这么不要命地赶回来,结果就换来这样的平静?!“你不干点什么吗?比如说,嗯……施个法术什么的……”话一出口,福至又有些后悔,她从未看到过白天的龙香施法术,他不是打扫卫生就是做饭,他和晚上的龙香大相径庭。 “你知道我不会那些的,只有晚上的我才会,好了,来喝点汤吧。” 他端过来,一手拿着勺子舀起那汤汁,轻轻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福至的嘴边,“来,小福,喝一口。” “我不要!”福至一巴掌扇开龙香的手,“啪嗒嗒”地一声,勺子应声掉落,她说:“我现在还哪有心思喝汤?我急得焦头烂额了!”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起来,只能听到他与她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急促。 他慢慢地蹲下身,然后收拾勺子,这样不说话的他让福至不知所措,福至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她并不是要对他发脾气,她只是被凤爪店的事情吓到了而已! “我……” “对不起,白天的我……没有法术的。” “不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汤太烫了,我看,还是晾凉了再喝吧。” 转瞬已到了深夜十一点,这几个小时福至是坐立不安,她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都是在看第一遍时完好无损,第二遍就看到双手都是半个手掌,往往在卧室里发出“呃,啊!还好,啊”一惊一乍的声音。 “龙香,龙香,我的双腿有点怪异,你看是不是快要消失了?” 龙香头也不回,喝下最后一口啤酒,“还没到十二点,那是你坐麻了而已。”说完起身拿起一旁的黑色衬衫,晚春的夜间还有点凉。 “你去哪里?” “你跟来不就知道了。”龙香微眯着那一双倒吊着的猫眼。 龙香走出房间,走出小区,穿过旁边的健身公园,来到另一个小区内,福至很小心地看看四周,这时候龙香走向拐角处的一个只有四平米大小的小店前,然后对着福至一招手,“过来。” 福至知道这个小店,是一个卖火柴的店,除了火柴什么不卖,福至不明白,现今的社会还有谁会用火柴,也就是半夜蹲点的小流氓买不着打火机从这里买盒三毛钱的火柴,这店主又是怎么维持生活的。 福至跟着龙香进去,店主带着黑色的大檐帽,遮住了脸。 “我要换水陆大法事用的金子。”龙香开口道。 然而那个带大檐帽的人并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龙香皱皱眉,下一刻龙香右手按住那人,“砰”地一声,那人随着椅子的倒下而躺在地上,从福至这个方向看,那两个人的脸应该是相对着的。 龙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愤怒,猛地仰头咆哮一声,那龙啸充斥着福至的耳膜,震耳欲聋,福至仿佛看到了一条青色的龙盘旋于眼前,身上有泛着晶莹绿光的鳞片。 福至不知道的是,这一声龙啸里包含了一句话。 “你答应有三次机会的!” 被压住的人这才安抚似的拍拍龙香的手,然后起身从装火柴盒的柜子里掏出四块足有手那么大的金元宝。 龙香从怀里掏出两沓钱丢给那人转身便走。 福至也不敢出声,想紧跟在龙香的后面,却被那人叫住。 “嫂子。” 福至回过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拿下帽子的人,原本以为是个老头,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少年,给人很温和的气质,好似三千桃花聚集的绝代芳华扑面而来。 “叫……叫我?” “嗯……嫂子要买盒火柴吗?” 福至没接他的话,转身跑入黑暗中,心想这真是莫名其妙。 回去的时候龙香对福至说,你知道凤爪店的老板是什么吗?是一只不小心来到人界的饿鬼,它被自己的兄弟撕碎了身体,只剩下一颗头,但是饿鬼只要还有头,就能活着,她又为了拼凑自己的身体而开了这家凤爪店。 龙香还说,饿鬼见不得光,所以它的店很昏暗,它也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福至大惊,竟然不知道自己每天进进出出的竟然是一只饿鬼开的店,晚风吹得她鸡皮疙瘩起满身。 “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样我就会避免这种事了!” 龙香沉吟片刻,双手插着裤兜,裤口袋里面是鼓鼓的金元宝,几次想张口却说不出什么,眼波流连于马路过往的车和福至之间,最后似乎没找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说了句:“我不能。” 仅此而已,让福至又变得不知所措和莫名其妙。 “那个卖火柴的怪异男孩儿你认识?” 龙香却开口说道:“福至,你看看自己的下半身吧。” 福至听后身体一震,顺着自己的上半身往下看,看到的自己颇为短粗的双腿,她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双腿竟然若隐若现,她猛地揉揉眼睛,再一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正巧地指在十二点上,她不禁颤抖,“龙香,我……” 龙香则安抚似的拍拍福至的头,向小河边走去,同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手指不轻易间滑了一下双唇,“我给它来一场水陆大法事,看看它还吃不吃得下!” 蓦地,龙香张开双臂,小河里的水开始不停地旋转最后形成一个漩涡,这漩涡就像河里一张大嘴能吞吃所有靠近的生物,同时陆地上开始起风,伴随着漩涡一起旋转。 福至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衣衫翻飞,她赶忙找了棵大树后面躲避,在她看来,盘旋于空中的是一条青色的闪着碧色光芒的青龙。 ------------ 第二章 凤爪店(5) 凤爪店的老板此刻正坐在店里那一排油黑锃亮的瓷罐前,双手一个个抚摸着它们,同时还看着自己裸露在外那条修长惨白的腿,再过不久,她的另一条腿也会随着人们吃鸡爪次数越来越多而慢慢生长出来,她的身体就会完全,看看她的那些恶鬼兄弟还能把她怎么样! “凤爪店,鸡爪店,呵呵!”她不禁笑出声来。 那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吃的鸡爪全是自己的身体,然而那个瓷罐就是媒介,只要有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那些人每吃一带鸡爪,自己的身体就会消失一部分,通过瓷罐这个媒介而传到里面。 什么“这些瓷罐里装的是浸泡的鸡爪”才是狗屁!这些瓷罐里装的全都是他们的残骸烂肉。 吃掉两带鸡爪,会少十根手指。 吃掉三带鸡爪,会少下半个身体。 吃掉四带鸡爪,会少上半个身体。 吃到第十带的时候,头颅也会消失。 这些消失是在缓慢的过程中进行的,只可惜没有人发现,肉眼全被假象所迷惑,当人到达零界点的一瞬间时,连假象也懒得存在,全都进了店主的瓷罐中,这个时候店主只需打开那个沉甸甸的瓷罐,吞下去便可。 “嘶!”女店主用力吸气,那一串浑白就被吸进了她的鼻息中,她的眼睛变得墨绿,在黑暗的小店发出幽幽地光,同时左腿已经长出,一直到膝盖,只差脚和小腿,它就是完整的了。 突然,女店主皱皱眉头,一只手捂着腹部,“奇怪,怎么会?”腹部是难耐的绞痛,痛的它一个翻身摔在地上,轮椅就在身边,然而它却在地上打滚,反反复复,同时身体的四肢开始出现裂痕,在四肢连接的地方断裂开来,却没有鲜血流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小河边的龙香将四块金元宝全部丢进同时有风和水在一起的漩涡中,那金子便融化了开来,慢慢形成一条金色的小船,此时的天空竟然变成血般的红色,龙香抬眼一看,觉得时机差不多,纵身一跃,青龙摆尾,他整个身子大的能遮天蔽月。 “龙香,龙香!” 福至见龙香消失,叫喊两声也没有回应,怕龙香出事,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也不怕那饿鬼便撒腿跑到凤爪店,推开门一看,里面除了黑暗,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阴冷的叫声。 福至不能适应这黑暗,刚刚迈出一脚就踩到什么柔软却不失弹性的东西摔了一跤,手指四处摸索,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截肉皮褶皱的浑圆手臂。 “啊”地一声惊叫,福至丢掉手臂,全身冷汗粘腻。 “龙香,龙香!” “刺啦”一声,随着炸裂开来的肉沫儿和惊叫的福至,一抹乍现的青光从瓷罐旁窜出,可惜他的身子太大,大到这间小屋根本不能容纳的下,他只好盘曲着身体缩在房间内。 福至从未见过龙香显露真身的模样,现在因为那杂七杂八的肉沫儿溅得人她全身都是,更是没有胆量去看。 “为什么……为什么!”地上的一个头颅摩挲着地板发出“咯吱”的声音,它费劲地挪到福至面前,借着外面的月光,福至才能大致看清那个凤爪店的甜美女子竟是这般惨淡的模样。 一张粗糙、塑料一样白的僵硬的脸上满是咬痕和血印,脖子以下残缺的不成样子,至于以前福至夸赞的发丝也杂乱干枯的跟稻草一样。 “我好饿,好饿啊!”它一直向前匍匐着,混沌的双眼却流露出让人怜惜的眼神,“为什么…….为什么!” 看到有靠近福至的趋势,那条盘缩在屋子里的青龙对着地上的那个小头颅咆哮一声,巨大的龙头对着它的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我明明忍着吞噬万物的饥饿,只是想拼凑完整我的身体而已,只是想拼凑完身体之后好好修行可以站在太阳下……为什么……” 福至不知道龙香为什么激动,只是又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继而是一阵猛烈的风,福至睁开眼再看却见龙香巨大的龙头已经衔着那颗头向河边飞去。 那颗头被龙香从上面一丢直接丢到金子做成的小船里,不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金色的小船周身形成一道光芒四射的牢笼,将饿鬼囚禁在里面。 “起。” 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人身的龙香轻轻低喃这么一句,金色的小船就在小河里一直向前面飘去,等福至跑回来得时候,福至发誓,这个已经看了二十年的小河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长过,漫漫遥远,没有尽头,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龙香说那是饿鬼道。 黎明过后是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温暖地照着福至的身体,她也是竟然第一次感觉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真好。 “它去哪了?” “你想知道?”龙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当然!” “回它该回的地方了。” 其实,龙香没有说真话,他明明看到的,那个流着血泪的头颅在通过饿鬼道的那一瞬间,被无数只伸来的手撕的粉碎,被撕碎的那仅仅一点点的残骸就这么进入同是饿鬼的口中。 那些是它的兄弟,一母同胞。 “这样啊,我真希望它以后能好好悔改,争取站在阳光下。” 龙香点点头,他清楚地很,这是再也不可能的事,现实有时候就这么残酷。 福至感觉手机一震,于是按下接听键,“喂?” “福至,我是宁筝!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更加千万不要有什么轻生的念头!” 福至嫌她啰嗦,不耐烦地道:“你说吧。” “……你的股票……你的股票跌了,跌停板了!你那六万快钱现在估计一分都不剩了!” 听到之后,福至有小小的惊讶,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昨天下午她已经卖出了,于是同样用沉默地口吻道:“哦,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取出来了。” “哈?” “那么,没什么事我挂了,好困啊,我要补补眠,拜拜。” 电话传来急促而又疑惑的声音,但是随着关闭键而立即消失。 ------------ 第三章 鬼遮眼(1) 福至站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甜甜地笑。 要问福至为什么这么高兴,试问天下哪个女人看见自己在镜子里苗条的身材会不笑,福至这还是表达的最含蓄的一种呢。 此刻,晚间新闻时间,福至收拾以前的衣服,看到压箱底的裙子就不抱希望地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能穿进去,以前可是连挤都没挤进去,于是才来到镜子面前照了照,越看就越好看,在镜子面前摆着不同的姿势。 福至卧室旁边的另一间卧室门开了,龙香从里面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映射道镜子上的影像便是在那黑亮的发丝上多了一对精致的小角,福至上次在龙香变回原形时亲眼目睹了那一对闪着金光的龙角是多么的大,足足有福至两个拳头那么大,可没有现在那么精致小巧可爱。 龙香曾说,镜子是个能映射任何事物真伪最好的东西,任何鬼怪只要一站到镜子前都会露出本来面目。 福至于是低笑,心想龙香也有装嫩的时候。 “有什么好事情吗?你笑得这么开心,难道买彩票中奖了?” “谁说我只有看见钱才这么高兴?你别忘了瘦身能让每一个女人都变得快乐。” 龙香揉揉倒吊的猫眼,“你瘦了?”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都照了好久的镜子里,和以前的身材大不相同呢!” 那双精灵地猫眼眨眨,将福至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蔑视地道:“哦!那真是个虚伪的镜子。” “龙香!” 那边龙香掏掏耳朵,这边福至气的直跳脚,只听“刺啦”一声,裙子一直从脖颈处一直裂到腰间,倒是露出不少白花花的肥肉。 “不仅是你买的镜子虚伪,你买的面包机和豆浆机都很虚伪;面包机看上去很好看,给人很实用的感觉,其实将面粉放进去出来的可不是面包;至于豆浆机,就像女人花三十块钱买的八厘米高跟鞋,走几步没问题,真要遇上点事跑几步,后跟先被井盖卡掉了。” 这时候门铃被按响,福至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同住一个小区的老邻居王大妈,她拎了两大包衣服给福至,福至连声称谢,等大妈走了之后,福至才打开两大包,从里面挑挑拣拣起来。 “你干什么?”龙香蹲下来也看着这两大包衣服。 “我让邻居和同学给我搜集这些旧衣服,是因为我最近发现了个好活,学校不是有勤工俭学社嘛,那里可以联系到一些二手皮包衣服市场,只要是五成新以上的都二十至五十一件,这样百分之三十给勤工俭学社当活动资金,剩下就是我自己的,一个月也能赚了七八百块钱。” “哦。” 很难得龙香没有反驳自己,于是福至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又道:“这样我还可以给你多买一些柠檬护肤。” 龙香倒吊着的猫眼立即圆睁,“嗯,这个提议我喜欢。”说完就去洗手间洗漱。 福至则一个人提起两包衣服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殊不知,镜子里福至提着的衣服上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小袄,全身都湿嗒嗒滴着水珠的男孩儿,每一滴水都滴在地上,很快幻化做水蒸气,这男孩儿有一双同衣服一样颜色的灰色眸子,眼波流连,四处打量这个房间,最后看着福至,微微地一笑。 -- 晚饭过后,福至去厨房刷碗,关上水龙头,福至将碗筷放进碗橱,却听身后水池突地又是一声“哗”地,福至转过头去看,水龙头不知为何又被拧开,大量的水从水龙头中流出,“我没关?好奇怪。” 福至伸手关掉,转身即将走出厨房的时候,身后的水龙头又“哗哗”地流出水来,福至皱皱眉头,探身向前,水流不仅比刚才的还大,而且一旁的水表竟然一个字都没走,这真是奇怪,要是平时刷碗的时候水表也能不走字就好了! 难道是水龙头和水表一起坏掉? 福至尝试了几次,只要福至一转身,水龙头就会自己流水,以至于最后福至背对着门口看着水龙头一点点外出。 然而就在福至一只脚已经踏出厨房时,水龙头的上方剧烈地震动,水管里发出“嘎吱”“刺刺”地响声,紧接着热水器也上下颤动,发出“咯噔”地声音,像是某种特定的提示,只是一刻,水龙头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巨大的水流灌进池子,不一会儿水池就被灌满,冰凉的水顺着池子流到地上。 “这……这?” 福至跑过去双手堵住水龙头的出口,但是水却从热水口喷出,直接喷在福至身上。 “妈呀!是热水!哇,烫死我了!” 福至在厨房又蹦又跳,紧接着水管中流出的水慢慢发黄变暗,一点点加深,福至忍不住低吼一句:“这连多年的老水锈都给冲下来了!” 很快,池子里的水由浅黄变成深黄,由深黄变成深褐,酸臭的味道还夹杂了海水的腥味儿,弄的厨房臭气连天,福至不禁哀号,“怎么这么臭啊!” 福至转身决定先将一些蔬菜放到高一点的位置,省的被这臭水浸泡明天就不能吃了,就在她忙活着的时候,她身后水池里的水慢慢变成了灰色,然后从里面慢慢站起一个小孩儿,身着小灰棉袄,刘海儿和衣服都在滴水,他慢慢走下来,却没有一点声音,灰白的手轻轻地在福至背上一划,福至一愣,感觉背后痒痒的,再直起腰的时候却看到满脸贴着黄瓜片的龙香站在自己背后,一只手正好按在自己的背部。 “你拍我?” “我想拍死你!”龙香将脸上的黄瓜片一一拿下,同时迅速地将水龙头关好,“我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弄得满地都是水?” “水龙头坏了!无论我怎么关都没有用!” “那我怎么一关就好?” 福至也奇怪,又反复地开关,水龙头真的挺好,“谁,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法术!” 龙香那倒吊的猫眼死死地盯着福至,他的眼不能仔细看,一仔细看就有种身处漩涡中的感觉,连周围的事物都会变成一波一波的。 福至暗自赌气,不再吭声,只听龙香又道:“把这给我收拾干净!你真让我头疼!” ------------ 第三章 鬼遮眼(2) 福至收拾完厨房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关了台灯,困意渐渐袭来;现在是初夏,还没有到闷热的时候,晚上不用开空调电扇,只要将门和窗子都打开,过堂风就吹进来。 福至就是被柔软又凉爽的过堂风渐渐“抚摸”着入睡的。 夜,甚是寂静。 过了一会儿,福至被一种极其刺耳的尖锐声音吵醒,这种声音就像人将易拉罐踩在脚底来回摩擦一样,福至揉着朦胧的睡眼,开始是将脑袋躲在枕头底下,可是这声音依然清晰,而后福至辗转反侧,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福至猛地起身,要观察一下这扰人入眠声音的起源究竟在哪! 那声音好似感知到福至起来似的,竟然改为轻轻的“砰咚”声,很有节奏,大约应该是每过两秒响一下,类似敲击玻璃的声音。 “砰咚”“砰咚” 大约有十来下之后才停下,因为福至在屋子里转圈圈,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 “姐姐,来开开窗子嘛。”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虽然不大,但足以让福至听的清清楚楚,福至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看,天哪,好可爱的娃娃,浓眉大眼,秀气可人,直挺的鼻梁,樱桃一般的小嘴,这孩子才这么小,若是长大了定是美男子! “姐姐,人家又冷又饿,你打开窗子让我进去暖一暖,好吗?” 福至心想,这可是夏天,不热就算了,怎么还冷呢!仔细一看,这孩子的全身都湿嗒嗒的,黑色的头发滴着一滴滴浑浊的水珠,十分可怜。 “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因为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捞鱼玩,我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那河里的水又臭又腥!所以姐姐,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会很担心的!”福至的双手已经扶在了窗子的把手上,马上就要给他开了。 突然想起,自己睡觉前窗子应该是开着的呀!因为要过堂风就要把门和窗子都开开才能有,怎么现在是关着的? 蓦地,感觉手腕一紧,那孩子的手竟然穿过窗子直接扣住福至的手腕,同时微微一笑,勾起好看的嘴角,“姐姐,你看着我的脸。” 那张小脸上的两只大眼,眼珠乱转,眸子由漆黑变成灰白,转着转着,他的左眼突然没刹住车,直直地掉落在福至的手上,温热的东西顺着福至的手心晕开。 “啊!”福至尖叫一声。 猛地睁眼,周围依旧是朦胧的光线,一盏小台灯在自己的床边点着;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是十一点十五分,也就是自己刚躺下十五分钟就做了这么一个恐怖的梦。 夜,依旧寂静。 原来是梦啊!吓死人了,福至深吸一口气,双手将额前的刘海向后拢去,而后缓缓坐起,还时不时地向开着的窗子看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古怪才舒了口气。 真是的,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那梦太过真实,就连现在手中还有那粘腻的触感。 这样想着,福至又缓缓淌下,眼波流连于那盏小台灯,刚要伸手去关,福至又猛地坐起来,这一次,全身都被起了一层冷汗。 她睡前不是已经把小台灯关了嘛! 她最讨厌睡觉的时候有光亮,那样便不能入睡,所以福至每晚睡前都会亲自关掉小台灯。 后颈是“嗖嗖”地冷风,这已经不是过堂风吹的这么简单了。 福至不敢回头,却感觉两条冰凉的小胳膊缠住自己的脖子,只有孩童那般长短,福至微微低头,看到那双小手的指甲是灰色的,前端都是乌黑的泥巴,有的甚至脱落、断裂。 “姐姐,我好冷啊!但是……抱着你就暖和多了呢。” 于是那两条小胳膊猛地勒紧福至的脖子,福至感觉越来越呼吸困难,她,她快没气了! 猛地睁眼,福至大口大口地喘气,房间是黑暗的,只有透过窗帘射进的一缕月光照在衣柜上。 又是做梦?! 自己做了梦中梦? 这还真是怪事,怎么两次都和小孩有关系,福至想想头皮就发麻,胡乱地摸索着小台灯的开关,开灯之后,福至下地穿鞋,觉得自己今晚应该和龙香去凑合一晚。 与此同时,龙香的卧室里,龙香也在熟睡,并且睡姿十分不优雅,一会儿摆成“大”字型,一会儿摆成“万”字型,轻微的喊声在房间内有着小小的回荡。 “扣扣”两声敲门声,龙香微微转醒,声音闷闷地,“福至?” “我有点害怕,想和你先挤挤。” 龙香揉着一双猫眼,他只穿了一条睡裤,上身裸露在外,精瘦紧致,白皙的皮肤昭示着护肤的效果。 “等一下啊。”龙香捡起地上的小熊睡衣向自己身上一套,毕竟对着女士裸露上身,还是不雅的,虽然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 “快点!” “来了来了!” 龙香开门,福至抱着枕头站在那里,对着龙香憨厚傻傻地笑,而后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床上,龙香则抱着枕头移到地上,说:“我的床小,你睡吧。” 福至却突然道:“我们谈谈吧。” “大晚上你不睡觉,抽风了啊?” “关于五百年前……我和你……” 龙香猛地一颤,睡意全无,一双猫眼带着警惕与怀念,纠结和憧憬的情绪瞬间爬上他那俊美的脸颊,缓缓才开口,“你记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福至站起身也坐到地上,和龙香面对面,紧紧地挨着,两人的肌肤一个温热一个冰冷。 福至说:“抱抱我。” 龙香猛地拽过福至拥在怀里,好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突然,腹部一痛,一把水果刀插进龙香的肚子上,鲜红的血迸溅出,溅在复制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 “为……为什么?” 刀子又进了一分,她说:“我还是恨你!” 龙香全身一麻,猛地睁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平滑的肚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周围是漆黑的,龙香起身,小熊睡衣依旧扔在床下,看来刚才是个梦,真叫人虚惊一场。 自己什么时候也做梦了?!还是……还是那么令人讨厌的梦! 龙香看外面依旧漆黑,想来还能再睡一觉,于是转了个身,横趴着又睡了过去。 ------------ 第三章 鬼遮眼(3) 这边,福至已经走出卧室,看到龙香的房间里还有朦胧的亮光,心中一喜,龙香还没有睡,这样更好,也省的自己去冒然打搅,让龙香呵斥。 她摸索着墙壁,很快摸到了客厅灯得开关,“啪”地一下,福至看着明亮的客厅,心里的恐惧又减少了许多,她轻轻地道:“龙香,我今晚去你那里挤挤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福至心中想,该不会这家伙开着灯睡着了吧,太浪费电了!于是又放大点声音,“龙香,龙香!”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福至有些不甘心,于是紧走几步,看到龙香果然在床上睡觉,正要拍他时,那个连接着外面的大锁门忽然被砸的很响,一边砸一边还有焦急的声音传来。 “福至,福至!快给杜大妈开开门!” 福至一听,是邻居杜大妈,于是走到门边,顺着门孔向外看,杜大妈正急的直跺脚,额上还渗着点点汗珠。 “哎,这就来了!” 福至打开屋里的木门,又打开外面的铁栅栏门,问道:“这么晚了,杜大妈找我有什么事?” “我的小孙子病了,烧的厉害,本来以为家中还有退烧药,没想到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所以想找你要点。” 福至点点头,“我这就给您拿去,您别着急。” 由于平时龙香对药类收拾的很井井有条,所以福至几乎是拿了就出来,然后递给杜大妈,“你别着急,大不了明早就去医院!” 杜大妈道谢之后也转身进到对门去了,福至感叹一下,这老人伺候小孩儿,也太累了,同时后退一步准备伸手拉上铁栅栏门,可是手指却被铁栅栏门上的刺扎了一下,这一痛,反而刺激了福至的神经。 这个铁栅栏门不是早就换过吗!就是因为它太老了,总是扎人手,所以福至才逼迫龙香给换掉的,应该是一年前的事了! 还有……杜大妈不是早就搬走了?!她哪来的小孙子,她就是因为小孙子在楼下被车碾死,所以才伤心欲绝,搬离这个伤心地的! 一想到这些,福至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龙香……你,你快过来!” 可是卧室的龙香一点动静都没有,福至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龙香躺在床上的身体,那身体就像美术学院的雕像一样僵硬。 福至头皮发麻,四肢不听使唤,再一转头,却看杜大妈已经离自己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她两人鼻尖挨着鼻尖,杜大妈铁青的脸上上全是褶皱,两只老眼微眯,里面竟然全是眼白。 “我的小孙子,很寂寞的……你去陪他吧!” 她的双眼开始流下血泪,福至想逃,却看到双脚被从地里伸出来的一双小手紧紧握住。 “啊!” 还是猛地一睁眼,福至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她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又是一个梦?! 连续三个梦串在了一起?! 另一边,龙香睡下没多久,又听到“扣扣”地敲门声,他起身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不是梦境,于是起床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花白头发,胡须长到地上的老人,龙香眉头一皱,“左右护法?” “还请龙王回去。”这两个老人恭敬地抱拳,“您不该呆在这种地方。” “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两个老人双手后退一步,露出被绳子绑着跪在地上的福至,“那就别怪属下狠心了。”说着,两个人按住福至的头,其中一个摆出手刀的动作。 “不!我是龙王,你们不能违抗我的命令!” 然而两个老人并没有理会龙香,福至泪流满面,低吼着说:“龙香,救救我,救救我!”这样的福至让龙香心如刀绞。 突然,一个手刀下来,福至的半个脑袋被劈了下来,凌空翻了几番落在地上,一滩温热血溅在龙香的脸上,那剩下的半个脑袋已然留在福至的身上,从鼻梁骨开始血肉模糊,周边挂着血色的残肉,还可以清晰地看出福至的嘴角微微向下惊恐的表情。 而地上的那半个脑袋,则是面朝上的,双眼恐惧地盯着龙香。 “不,不!” 龙香突然坐起,低吼了两声,“不,不要!” 低吼完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同样裸露着上半身,脸上则满是冷汗,他呼出一口浊气,又躺下来慢慢思索。 又是梦?! 龙香转过头看着外面已然漆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每次入睡都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就算没有三四个小时,也有一两个小时那么长,可是他现在拿起床头的闹表,上面还显示着十一点十五分,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十五分钟醒两次,做两个梦! 倒吊的琥珀*眼在夜间微亮,有些像猫头鹰的眼珠。 豁然,龙香站起身来,低骂了一句,“该死,竟然被鬼遮眼,还盗取了我部分记忆,这该死的小鬼,它不想活了!” 低骂完才发现,这鬼本就是已死之物,于是不禁自嘲了一下自己的语病。 等一下,这鬼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到这房子内的,按说没有道理,只要有鬼一踏入他们家,他就应该能闻到那腐烂臭哄哄的气味,可是没有!好吧就算这只鬼比较厉害,那也不可能逃脱的了他灵敏的嗅觉! 龙香知道鬼遮眼,就是让你一直处于黑夜,完全与外界脱离,就算外界已然过了很多时间,只要一直被鬼遮眼,就一直身处黑夜,就好比一个人被围在一个框框里,外面天翻地覆,而里面没有改变,那么这个人就全然不知。 他决定就先按照这个小鬼的意思走,鬼遮眼也有限定的,就是鬼本身也要出现在这个被伪造的“框框”里,只要龙香触碰到这只鬼,并且打自己一耳光,就可以走回外界。他觉得这只鬼比较聪明,所以一直以极不起眼的方式出现在龙香的“框框”里,恐怕福至那里就简单的多了,可是福至哪懂得这个道理! “扣扣” 一如既往的敲门声,龙香微微勾起嘴角,心中想着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 第三章 鬼遮眼(4) 夜黑的让人心乱,月亮反射进来的光线永远停留在福至的大衣柜上,没有任何改变。 福至抱着双膝坐在床的角落里,四处看着,也不敢开灯,心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紧张,就像一根线,困倦的时候就松一下,一有风吹草动,就绷紧。 在一连做了三个梦之后,福至已经很明白自己确实是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是这次龙香也没有任何表态不是吗?!他甚至一点不悦都没有! 这反而让福至更加害怕,她借着月光看床头的闹钟,依然是十一点十五分,先不说她做了那么多梦,就是在这就这样双手抱膝地坐着,也已经快半个小时后,怎么可能还是十一点十五分,而且最奇怪的是她的闹钟没有坏,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福至,你睡了吗?” 一个带着女性贤淑和温柔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那声音福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以前天天盼着这个声音的主人能回来,可是现在听到,福至却连忙踉跄地下床,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她先是躲到桌子底下,而后觉得不行,又躲到床底下,但是还是不行,她已经开始慌不择路了! “福至,妈妈想跟你说说知心话。” 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她的母亲,她已经死去多时的母亲。 福至躲在柱灯后面,瑟瑟发抖,她不敢接话,她不知道她接话之后会是个什么情景,她母亲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这时还出现在家里! “咔哒”,这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福至双手捂着即将惊叫的嘴巴,拼命地摇头,泪水不自觉地流下脸颊,她卧室的门是内开的,从外面根本不能打开。 而后是“啪嗒啪嗒”,类似于圆底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僵硬的声音,“福至,你怎么躲在桌子底下啊?” “不,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在母亲最初死去的那几个日子里,福至天天都会想着母亲能够复活,就是自己走进家门之后,母亲还会说,“福至,快洗洗手吃饭了。” 按理说,就算是鬼,现在也应该高兴的才对,可是一切都不对,这个女人有着僵硬的身体和狰狞的面容,倒勾的嘴角里是破碎的牙齿,她一说话那些破碎的牙齿伴含着血沫儿就不停地滴落在福至的脚上,叫人想吐。 “福至……” “啊!”福至一声尖叫,然后从桌子底下窜出来撒腿就跑,但是跑着跑着感觉自己在下沉,卧室的地板竟然在滚动,一点点露出一个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齿刺痛了福至的脚,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眼球外露,还溅出了一束束的血珠。 “这,这是什么!” “啊!” 又是一声尖叫,福至已经厌倦了这一如既往的惊醒,但是她的全身还是出了一层冷汗,指针依然不差地指在十一点十五分这个位置,福至忍受不住内心的惶恐,将这惶恐化作愤怒的情感全部宣泄在了这钟表上,随手拿起就狠狠地向远处摔去,正好滚落在那一束月光照耀的旁边,“啪啪”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夜空里特别刺耳。 随后,短暂时间的等待让福至焦虑不安,她下床,走到那一束照耀进来的月光前,仿佛再也压抑不住恐怖一般,穿着拖鞋拼命地踩烂那个闹钟,一边踩一边喊:“十一点十五,十一点十五!我让你一直十一点十五,我看你还怎么十一点十五!” 破碎的零件散落一地,然而福至却因为短暂看不到时间而感到一丝轻松。 好像被囚禁的人得到了一丝解脱一样。 可是,下一瞬,福至瞪着双眼,脚下什么都没有,没有破碎的闹钟,只是一片干净的地板,福至回头,那个闹钟依然摆在床头,指针也依然是十一点十五分。 房间黑暗,她也只是看到个闹钟的轮廓,但是指针一下下发出声音,在黑夜里异常清晰。 “咔嚓”“咔嚓” 话说另一边,龙香第三次拉开了门,福至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龙香顺着福至向下看,却看到了福至的肚子凸起,鼓得跟个球一样,只是这一低头的功夫,肩膀上一痛,龙香再抬头,这个“福至”已经眼角留着涔涔鲜血,同时从她鼓起的肚子里还伸出一只血手,掐着龙香的肩膀。 龙香觉得鬼碰到他了,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打的自己痛了半天,眼冒金星,可竟然还没醒,那只带着鲜血的手臂慢慢爬出“福至”的肚子,紧接着从那只手上分离出很多同样的血手臂,纷纷掐上龙香的脖子。 龙香只觉得呼吸困难,虽然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鬼给他设下的一个梦境,但是无论如何,当一个人身处仙境的时候,他不可能不胆怯。 忽然,一阵阵大海的腥臭味儿飘来,越来越浓烈,龙香有一瞬间的了然,他知道那只鬼是怎么混过他的嗅觉的了,龙香本身周围就有浓烈的海水气味,如果那个鬼生前本身就是掉入海中淹死的呢?! “该死的!呃!” 一些腥甜的液体流进龙香的嘴巴里,“福至”俨然爬到了龙香的身上,嘴角,眼底的鲜血全部流进龙香的嘴里。 龙香憋住一口气,然后猛地将嘴巴里的口水全部喷向“福至”的脸上,“福至”一愣,幻象顺脚化为虚无,龙香松了口气,“老子的龙王圣水,不怕不管用!” 龙香缓缓站起身,准备去客厅找找那只鬼的踪迹,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了过来,他的速度之快,龙香的双眼根本没能跟上,黑影站在离龙香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与他脸对着脸,黑影低着头,却突然猛地抬头,一张惨白的大脸,上面没有五官,发丝从头皮开始脱落,一点点,血一流一流地划过那大白的脸。 龙香倒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 他前额最引以为傲的刘海儿已经被冷汗浸湿,伸手“啪啪”地拍了自己脸颊两下,觉得很痛,拿出身旁的小镜子一照,才看见自己的左脸已经被自己扇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巴掌印。 “啧啧,我的帅脸啊。” 就在这时,第四次敲门声再度响起,龙香随手将镜子扔在床上,再去开门。 这次“福至”抱着一个大枕头,看上去很正常的样子。 “我做了噩梦。” “呃!” “福至”又走近了几步,“本姑娘跟你睡一个屋子,你应该感到荣幸!”说完,随手将枕头扔在床上。 这次的“福至”,无论从动作还是语言表情上都没有什么特殊,龙香开始反复地思考,在鬼遮眼的时候,会不会有真实的事物突然闯进被遮者的环境内。 看着“福至”要躺在床上的时候,龙香下意识地拿起镜子,“别坐坏我的镜子。” 拿起来的一瞬间,龙香透过镜子看到,那背后的门框上,吊着一个有着灰色眸子,穿着灰色棉袄的,全身上下滴答水的小男孩儿…… ------------ 第三章 鬼遮眼(5) 镜子能反射出来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镜子本来就是个媒介。 龙香放下镜子的那一瞬间,才恍然想到,自己为什么早不拿镜子照一照,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麻烦地跟他浪费了四次的时间,他回过头,眼神迷茫地看了一下门框,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再仔细一看,不,是有的,一根极细的头发左右飘着,很短,很软。 “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好。”龙香这么说着却转过身,倒吊的猫眼泛着琥珀色的光,让人觉得分外诡异。 “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龙香却没有理会“福至”,向门边走去,“福至”安奈不住又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去哪?” “只是去喝杯水而已。”他走了几步走到门框旁,黑色的发丝遮住一只琥珀色的眸子,继而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当肩膀与门快要脱离的时候,他一个转身,双手同时动起,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捏住了那一根头发丝,龙香都能感受到那根头发的颤抖,很快就现出了原身,龙香这时候也不敢怠慢,左手猛地给了自己左脸一个耳光,还怕打不醒自己,非常用力。 此时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改变,龙香一下子从床上滚落到地上,“痛痛痛……” 揉着被自己打痛的地方,龙香这才发现,其实已经是白天了,卧室的四周被夏季强烈的阳光照射着,映入一道一道斑斓的光彩,看着床头的闹钟,指针准确无误地指在上午十点三十分上。 龙香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眼睛长期处于黑暗,或者说是长期被鬼怪遮住视线,猛地一看阳光,觉得有点刺痛。 由于鬼遮眼让被遮眼者看到的都是黑夜,所以龙香白天的性格俨然没有出来,又由于白天的性格没有准时出来,倒使得龙香现在依然是夜晚的性格,对付那鬼怪,更是省力了!因为白天的龙香没有法力,夜晚的才有。 坐了一会儿,听到旁边福至的卧室里传来惊叫的声音,龙香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就奔了过去,却在踏出卧室的一瞬间,脚底冰凉,原来屋子里已经水流成河,厨房里的水龙头和浴室里的喷头都在冒水,而且冒的是那种腥臭浑浊的水,红褐色的,像水锈,却比水锈更有腥味,龙香沾了点放在鼻尖,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由于是夏天,福至晚上睡觉并没有关门,此时的福至双手伸着四处挥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灌进龙香的耳朵,刺耳至极。 天哪,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龙香上了床,骑坐在福至的身上,攒足了劲儿,准备给福至一个惊天震动打耳光,让她赶紧醒来,却在要动手的那一刻听到福至的尖叫:“妈妈……妈妈!不要,不要啊!” 福至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吗?! 龙香的眼神一暗,心里莫名地一阵酸痛,继而勾起嘴角,挥手在福至那小胖脸蛋儿上就是来回两巴掌,打的福至“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她的头与龙香的头撞在一起,痛的眼泪差点没出来。 “我的妈呀!” “别叫妈,来来来,叫声龙叔叔。” 福至听到龙香的声音,这才揉揉眼睛,环顾四周,阳光照亮了房间,有点刺眼,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表情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最后竟然叹息一声,又躺回去,闭上双眼,双手垂在身侧,极其的淡然。 龙香有点不明白了,“喂喂,你还没梦够啊!” 谁料福至双腿一蹬,道:“我知道,刚才还是做梦,哎呦……这梦要到什么时候啊!” “喂喂!做什么梦啊,快起来,快跟我收拾你那烂摊子去!”龙香伸手拽了福至一下,然后白皙修长的爪子在福至的胳膊上掐了一下,痛的福至龇牙咧嘴。 “咦?难道没做梦?” “你已经醒了。” “不对啊!那我刚才掐我自己的脸怎么没感觉啊?” 龙香下床,缕了缕自己柔顺的发丝,“嗯,被打麻了。”听见福至就要咒骂,又立即加了句:“我刚打我自己的时候,也挺麻的。” 龙香回到卧室,穿上上衣,打开侧下方的抽屉,在桃木盒子旁边抽出两根红蜡烛,那蜡烛红的,就像在上面滴了血似的,形状也挺奇怪,并不是长的,而是方的,正正方方的有拇指般粗细,也有拇指般大小;而后走到客厅,让福至将昨天那一袋子旧衣服拿出来。 龙香将红蜡烛点着,立在镜子的两边,红色的火苗一下子窜的老高,差点烧到福至的屁股,福至实在看不懂龙香要干什么,而且两根蜡烛明明已经没进水里,却仍然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所以福至知道,自己肯定又惹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全都烧掉。” “为什么?我明天怎么交差啊,勤工俭学社的社长还等着要呢!我的钱……” “那你选一个,一个是天天做梦,永远也醒不来,最后直至在梦中真的被弄死;一个是少点钱,但以后每晚都睡得很安生。” 福至立即将衣服一件件地提到蜡烛的火苗上烧,“我选后者,有人就会有钱,人没了,拿什么赚钱?!” 龙香勾勾嘴角,笑的有些恶劣,倒吊的猫眼盯着福至,直让她起鸡皮疙瘩。 他说:“我可以给你烧纸钱啊,五亿,够不够?” “去你的!” 衣服一件一件的烧,竟然不冒烟,这让福至更加奇怪,直到拿了一些小衣服过去烧的时候,衣服头刚一触碰那火苗,就冒出了股股黑烟,不一会儿就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围绕在房间的四周。 “好烫啊……姐姐,姐姐!救救我啊!” 这一声吓得福至一抖,手里的小衣服差点没掉下去,龙香见状赶忙握住福至的手,“你小心啊,跟你说,它掉进这褐色的水里,咱们可就不是烧衣服那么简单了,恐怕这房子也要烧了!” “哦!我明白了!” 小衣服烧到一半时,房间里褐色的水开始一点点退去,水龙头和浴室的喷头都恢复原状,不再流水。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福至照了下镜子,惊呼脸上久久不能消失的巴掌印,回头一看龙香的脸,心里也就平衡不少了。 “砰砰砰” 防盗门被砸了三下,福至立即吓得躲到龙香身后,“这次又来什么啊?!” 龙香瞪了福至一眼,“你不是约了宁筝吗,愣着干什么,开门去!” 晚饭期间,龙香给福至奉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火锅料理,尤其是里面的特色鱼丸,真是百吃不厌,这才堵住了宁筝那一进门就没合拢,笑开花的嘴巴。 宁筝一进门说了句:“哎呀,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不是我说你们啊,肯定是龙香误上了女厕所,福至误上了男厕所吧!” 福至和龙香真想两人各给她一巴掌。 饭后,龙香舔着自己那圆润的指尖,“嘻嘻”一笑,说要给宁筝讲个鬼故事,宁筝有些害怕,非要挨着福至一起坐。 龙香说:“从前啊,有一个小男孩儿,冬天去冻冰了的海河上玩,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挣扎了半天,皮肤被冰碴刮都是血,惨不忍睹,也没上来,等人们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他的亲人不舍得扔掉他穿过的小衣服,就保留了下来,后来听说这户人家搬走了,落下了那么一两件被收破烂的拿走,结果啊,当天晚上,那收破烂家里的水管子就流个不停,哗啦啦……哗啦啦……” 龙香微眯着双眼,吓得宁筝一哆嗦。 “开始流出来的还是清澈的水,结果没一会儿,就出现红褐色的水……”说到这,龙香捂着嘴巴“嗤嗤”地笑起来,“那个收破烂的还以为是多年的老水锈给冲下来了呢,你说傻不傻啊?其实是被冰碴划破皮肤流出来的血…….笑死我了!” 宁筝搭话,“真的吗?那收破烂的可真够傻的!”随后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只有福至笑不出来。 “后来呢?”宁筝问。 “后来?就有一位特别帅特别厉害的龙王,路见不平,救了收破烂的呗!”说完龙香猛地靠近她们两个,舔着自己的四个指尖,“以后千万别随便要别人穿过的衣服…….说不定晚上就会听到自家的水龙头……哗啦啦地……” 这时厕所传来“哗啦啦”地一声,宁筝和福至都惊叫着跳到龙香的身后。 “呃……我去看看,你们俩坐这。” 结果龙香刚进去就传来“轰隆”一声,福至等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道:“龙香?” 结果就听到划破喉咙的尖叫:“啊!楼上的排水管漏了,好臭啊!” ------------ 第四章 嫁衣冢(1) 火车缓慢地开动,伴随着火车的晃动,窗外的景物也渐渐离福至越来越远,最后福至整个脸都贴在车窗上也完全看不到始发站的站牌。 身旁宁筝不断地用手拽着自己的衣袖,小声低喃:“喂喂,这人真是龙香?怎么和我以前晚上去你家时看到的不一样!” 说着这些,宁筝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座位的龙香,他正在熟练地削苹果皮,那皮薄的几乎都能映出浅浅的纹理。 龙香察觉到视线,抬头看到宁筝看自己的表情,于是抿嘴一笑,递上削好的苹果,“宁筝,给你吃。” 宁筝的脸一下子像熟透的苹果一样,低喃着接过苹果,脑袋却躲在福至的身后,轻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福至用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在宁筝耳边道:“他有病!精神分裂症!脑子里面全烂了!” 宁筝随手拍了一下福至,“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而后忽而又一本正经地道:“真有病啊?啧啧,年纪轻轻的,可惜了,这么好的脸蛋!” 其实这些话龙香全部听的到,但做的更多的只是,削好苹果,递上一张湿巾,面带那如沐春风的微笑说着:“小福,你的苹果。” 这样温暖似春季的他让福至赶到内心深处的一丝荡漾,于是又对自己刚才的话抱有歉意,他没听到吧!不是说白天的他没有法力吗,那应该听不到的。 在长达七个小时的火车路程之后,三人下车,由于是早上七点乘的车,现在也才下午两点多。 看着周围破烂的景象,垃圾横生,苍蝇乱飞,不远处是几个满脸黝黑的男人抽着那种最廉价的自己卷的烟,吐出烟圈时,满口黄牙,再往前看一看,是倒在路边的一块掉漆的牌子,仔细看能看出来,写的是“杜家村”这三个字。 福至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就是你那个特别有钱的亲戚住的地?你脑子没问题吧!宁筝,你骗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强啦,跟我吹,你的亲戚家就厕所就超级大,对!这里一望无际全是田地,就地解决,当然空间大了,还能自给自足,直接当肥料呢!” “淡定淡定,先别激动,穿过杜家村,就到我亲戚家了,到时候让你开开眼界。” 这话要先从上个周末说起,宁筝的父亲说,远房的老表哥要过六十大寿,觉得这人老了,就是总希望团聚,所以给了三张火车票,还都是豪华座,因为住的实在太偏远了,所以周边没有飞机场。但是宁筝的父母最近工作很忙,宁筝小时候就知道这个亲戚很有钱,那别墅自己转一个小时都不会重样,所以一定要去。 她知道福至爱财,如果包免费的火车票,再加上能吃到免费豪华餐,她不信福至不陪着她来,毕竟自己一个女孩子长途跋涉不安全,两个人相互照应,要比一个人好得多。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也没走到宁筝说的那个豪华的别墅,于是宁筝打算问问村子里的人,这村里各家各户都有坐在门外乘凉的老人,宁筝挑了一个面色和善的老爷爷。 “老爷爷,问您一下,这张家别墅怎么走?” 本来福至和龙香在一旁看行李,离着宁筝有一定距离,却被一声大吼给吓了个机灵。 “张家别墅?!你是张家人?晦气晦气,快走走走!” 宁筝无缘无故碰了一鼻子灰,觉得十分窝火,准备跟人据理力争,这时龙香拽拽福至衣服,“小福,你快叫宁筝回来。” “啊?为什么?” 龙香冲她使了个眼色,福至看看周围,有很多黝黑的汉子已经拿起了铲子锄头之类的东西,在听到“张家别墅”之后纷纷向他们靠近。 福至自然明白,害怕之余赶忙跑过去拉宁筝,在她耳边低语,宁筝也吓坏了,三个人又回到刚下火车的站台。 这时候从身后蓦地一声不确定的呼唤:“宁筝妹妹?” 宁筝立即回头,福至也跟着回头,可是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凑了上来,对着福至亲亲蹭蹭,还捏了捏福至那先天婴儿肥的脸蛋儿,“宁筝妹妹,十几年不见,你还是和小时候没啥两样啊,还是大饼鹅蛋脸啊!” 大饼鹅蛋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脸啊! 其实就是又扁又椭圆。 “喂,看清楚点啊,那才是你的宁筝妹妹!” 福至一下子躲到龙香的身后,因为这个很自来熟的男人身上带着股浓烈的烟味儿,熏得人直流眼泪。 这男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高,嘴巴下面有点小小的胡茬。 “你是......三表哥?!” “怎么,你三表哥长的越来越帅了吧,宁筝妹妹,你是越长越好看了,刚才我都没认出来!哎?表叔表婶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宁筝立即揽过福至,“我爸妈工作忙,实在来不了,这是我的大学同窗肩好友闺蜜,李福至是也!”然后又指了指龙香,“我闺蜜的男朋友。” 福至差点没一口唾沫淹死,还男朋友?白天的龙香要真是男朋友,福至能乐的屁颠屁颠的,可是这晚上的龙香是男朋友,福至要血流成河啊! 宁筝和三表哥打闹了一会,然后见天色不早,三表哥就带着他们三人前往张家别墅,并没有从杜家村穿过去,而是绕了个远道,从后面走的,不仅费时,而且崎岖,福至脚下绊了一块石头,就在要摔倒至极,龙香赶忙扶了她一下,随即拉着福至的手,小心翼翼地防止福至再摔跤。 正当福至感觉,要是这个世界永远是白天就好了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邪恶的低笑,带着淡淡的鄙夷。 “呵!蠢货。” 那声音较小,宁筝和那个三表哥没有听到,但是福至却明白,此刻乃是一天最不幸的时间,下午五点! 同时被拉着的手也被无情的甩开。 “对了,三表哥,我记得小时来这的时候,好像是直接穿过杜家村就到了,怎么要绕这么远?” 龙香双手背在头后,垫着自己的脑袋,挑起一只倒吊的猫眼,细细地观察三表哥那不自然的表情。 “呃......是这样的,我爸想把杜家村变成旅游胜地,这帮农村人不懂还瞎搅和,觉得这是在破坏风水,我爸想想作罢,这帮人还得寸进尺,竟然把从杜家村到张家别墅这条道给用砖砌成墙了,根本没法走!” “我说的呢,在杜家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路,结果一打听还差点被别人打!” 龙香跟在福至的身后。露出一排白牙,轻声地笑笑。 “嘻嘻......” ------------ 第四章 嫁衣冢(2) 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杜家村渐渐远去,只能看到一些小房子坐落在路两旁时,三表哥说,到了。 夕阳西下,已是傍晚,荒郊野另没有城市里那么多路灯,大约一个村才有那么一两个,所以从杜家村到张家别墅中间这段一直没有路灯。 直到能看到那被如血残阳映射的别墅,福至觉得全身发凉,这明明是快要夏天了,她竟然觉得发凉。 这栋别墅就像是被血包围了一般,那一束束残阳的光线照射在别墅上,就像是从窗户里渗出的血。 “到了到了,快进去吧!” 福至从未看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三层加一个地下室,周围停着很多辆名车,那是福至梦寐以求的车,所以福至一下子忘记了那刚才莫名的恐惧感,被宁筝拉着手满心欢快地跑进去。 一进去,福至立即心跳不已,整个室内的漆色是用米黄色粉刷的,高贵却不失温馨,仰头能直接看到顶层的玻璃窗,据说这种玻璃窗是可动的,阳光好的时候,主人可以坐在房间里,按开顶层窗的开关,那窗户就会自动打开;左面是用餐房,就这个,足足就有福至家三个那么大! 这人哪,真是一富富三代啊!福至看的双眼晶亮,真想就一辈子住在这不走了。 “不走了?” “嗯嗯!” “行,到时候你可记得你说的话啊!” 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福至的身边,低头轻声说道,弄得福至全身凉飕飕的。 宁筝的表叔很好客,六十岁,头发花白,但身体硬朗,十分健谈,他的六十大寿在三天后举行,但今晚晚饭时,却叫宁筝和福至离着他最近,依次排开,宁筝旁边是表叔的大儿子,今年已经三十六岁,旁边是妻子,怀里抱个四岁的小女孩儿,叫张凝;再旁边是表叔的二女儿,三十岁,未婚老处女。 福至的旁边坐的必然是龙香,他身上散发出的大海气息越发浓烈,福至真有种想吐的感觉。 龙香旁边的自然是三表哥,他肚子响了好几声,等着开饭。 这位六十岁的表叔有很好的传统习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整个餐厅里没有人说话,除了筷子勺子碰撞碗的声音,只有下人来来回回端菜的轻微脚步声。 “咚!” 这一声,好似有什么特别重的东西从二楼的某个房间上方掉落在地板上,大家同一时间抬头往上看,本能反应一般,即使从这里只能看到顶层的窗户。 这一声震响真是惊吓到福至和宁筝了,两人的心跳都在剧烈加速。 表叔倒是面色平静,对着一旁佣人说:“你上去看看,是不是小少爷又在闹事。” 小少爷?也就是说宁筝的这个表叔还有一个儿子,难道是老来子?不对啊,就刚才那声音,那哪是小孩子能制造出来的声音! “咚!” 又是一声,这种声音弄得福至心发慌,根本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可是一旁的三表哥竟然不在乎地吞饭,对于这震响只是揉揉耳朵而已。 紧接着,那佣人跑上楼,开门的一时间,里面传出了惊呼的叫声:“女人,鬼!鬼!好恐怖……”他越说越惊慌,最后十分孩子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听声音差不多十几二十岁,可是怎么这么幼稚! 佣人安慰了一会儿小少爷,叫他先去屋子里等着,继而又下楼。 表叔说,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然后看着福至不解的表情,解释道:“我这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老大老二老三都挺健康的,只有我的小儿子,是个傻子!” 福至见这表叔将碗筷一放,知道自己提起了不应该提到的事情,宁筝也停了下来,全家人都一致看着福至,弄得福至全身都麻麻的。 宁筝最会调节气氛,夹了些菜在表叔的碗里,说:“表叔家的菜真好吃,看来要多住几天了,我舍不得表叔家的菜啊!” 表叔“哈哈”一笑,这才又恢复到刚才的表情,说了句“吃菜吃菜”之后,大家又陷入了食不言的状态。 就在福至这碗饭快吃完了的时候,又是一声“咚!” 福至差点没把手中的碗筷摔掉下来,她猛地抬头向上看,这次却没有一个人跟她一起抬头看,而是都被她这举动弄得奇怪,纷纷去看她。 表叔以为福至害怕那“咚咚”的振声,说:“没事,我小儿子每天就闹两下,所以福至啊,安心吃饭吧!” 福至愣了一下,什么叫就闹两下,这不又来了,老爷子啊,你快点再叫人上去看看啊! 紧接着又是“咚”地一声,跟刚才一样的震响,震的福至双腿都有点不自觉的哆嗦,耳朵发麻。 可是大家却都在埋头吃饭,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咚!” “妈呀!” “福至你怎么了?咬到舌头了吗?”宁筝抬起头问她,一脸疑惑的样子。 “那个…..宁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还怕宁筝一个人不够,又转过头去问龙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宁筝摇摇头,“什么声音?我没听到耶。” 而龙香低头吃饭,咧咧嘴角,轻微地咳嗽一下,抬手碰掉了两双筷子,一双是自己的,一双是福至的,表叔说让下人再给拿来,龙香摆摆手,表现的十分乖巧,弯下身去捡,可是龙香刚弯下去,福至就感觉有人拽自己的裤腿。 “小福,有一根筷子掉你那里了,你帮下忙。” 福至心中鄙视,竟然学白天的龙香那般说话,他哪有白天龙香那温婉的气质啊! 低下头却见龙香咧着嘴角笑的十分邪恶,他们两人本来就挨得十分近,这一弯腰,更是连对方呼出的热气都能感觉明显,龙香的舌头没由来地舔了一下福至的脸蛋儿,还带着烧刀鱼的味道。 “你!你干什么!” 她压低声音,只有龙香听得到。 这个时候楼上又传来“咚”地一声,吓得福至脑袋一抬,撞到桌子的边。 “福至,你干什么呢?” “啊啊,没事,抬头没看到,撞了一下,不碍不碍。”在桌子底下转头,看到龙香咧着嘴笑的肆无忌惮,末了,还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你可记得你说的话啊!” “你晚上给我刷刷牙吧,都是烧刀鱼的味儿,真恶心!” ------------ 第四章 嫁衣冢(3) 那个声音持续到晚饭后才结束,在此之前,福至的耳朵一直受着叨扰,那种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再坐过山车一样,刚才还觉得最高点离着自己很远,下一刻就已经通过最高点突然下落。 不过好在声音是真的消失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宁筝这丫头非要和福至一间,龙香睡在她们的隔壁。 熄了灯,宁筝却转过身来,说:“对不起。” 福至疑惑,立即心里盘算,宁筝你这丫头不会又找着什么好活自己独吞了吧,明明不差钱,还跟我这“贫下中农”的穷人抢工作,可是福至还没开始抱怨,就听宁筝又道:“我……晚饭的时候,听到了震响,但是……你问我的时候,我跟你说了谎。” 呃! “也就是……” “其实表叔他们也听得见的,只是表叔对待子女很严格,尤其是这件事上;十几年前表婶很入迷唱戏,尤其是那种穿着大红嫁衣的戏段,她特别爱唱,生完表叔的最后一个儿子后,得了产后抑郁症,那时候就用唱戏排解,每天晚饭前都要唱上一两段,刚开始时只是学学样子,后来竟真的买了大红嫁衣,她说一穿上就会特别入戏,唱的声调,字正腔圆。” 宁筝坐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脖子,“这荒郊的蚊子就是比城市里的厉害,我去拿蚊香。” 宁筝下床,摸索着找到打火机点了蚊香,那如同黑暗中一点眼睛的火星就一下一下眨着,看上去好别扭。 “后来突然有一天,表婶唱的兴起,大家都没太在意,哪知道表婶一下子纵身跃下,从三楼的窗户跳了出去,头朝下,活活摔死了。没过不久,表叔的小儿子就变得怪异起来,动不动就打碎东西,再然后……就是今天晚饭这样,不停地在楼上用力跳,那声音……啧啧,听的让人发毛,可是表叔也不能把亲儿子送精神病院去不是!所以表叔……就当做听不见,也让大家当做……听不见。” 我的妈呀!福至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这地方死过人啊,还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傻子,这么恐怖! 福至起身,抓着宁筝的衣领,“我说你这丫头,怎么没事想让我享受享受大别墅的风情呢,原来是你自己害怕,拉我当垫背的!” 福至一激动,一张大脸皱成麻花,五官全挤在一起,那脸上因为吃多了而上火长出的痘痘正傲然挺立。 “淡定!这都是小时候发生的事儿了,我本以为十几年过去了,表叔家该变化了,哪知道……” “哎,算了算了,还是早点睡吧。” 福至刚躺下,宁筝又道:“这蚊子真毒,咬的我好痒,咱们带没带花露水?” 福至嘟着一张小嘴,心道,事情还真多。 “没带,不过进来时好像看到二楼楼梯口的装饰吧台上有,要不我去看看?反正离咱们的卧室不远。” 宁筝点头,福至就穿着拖鞋,拉开门,二楼走廊昏暗的光线照进屋子,照的福至脸有些发黄,而不远处拐角的吧台上确实立着一瓶花露水,于是福至走出去,走了两步,听到另一旁卧室里传来的声音。 “奇怪,怎么感觉有点闷。” 福至转过头瞄了一眼,那卧室门开着,里面溢出淡粉色的光晕,听刚才说话的声音,好像是表叔的二女儿。 呃!一个三十岁的老处女,卧室的灯光竟然是她这种年纪都不会用的粉色,想想全身就发麻。 “哎呀,感觉好闷啊,背有点痛……” 听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只不过这夜深人静的,她还开着卧室的门,福至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好闷……” 福至一直偷听,然后自己悄悄地接下去,“要不要我给你吹吹风啊!呵呵!”这话是福至捂着嘴巴用极其细小的声音说的,就算是接下茬了吧,现在才刚六月初,哪里闷了,真是奇怪,有钱人家的女儿啊,就是爱没事找事。 “我也很闷啊,给我吹吹风吧,要用嘴哦!”福至的身后传来尖细的声音。 吓! 福至立即转身,看到龙香捏着鼻子,那一双倒吊的猫眼在夜里发出琥珀色的光,福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非人类的动物都会在夜间眼冒金光, 龙香继续捏着鼻子发出尖细的声音,“刷过牙没?” “去!说我还不如说说你自己,烧刀鱼的味道怎样?”福至也压低嗓子。 “当然不错,好东西大家分享嘛!”说完龙香突然欺身而上,这次他的嘴毫无意外地吻上了福至的双唇,冰凉的双唇柔软滑嫩,但是! 那该死的烧刀鱼味道! 福至瞪大双眼,想要用着杀人的眼神把龙香吓回去,可是龙香非但不怕,还微闭双眼,十分享受地加深了这个吻,就在这时,福至正准备挣扎之时,感觉四周有浓烈的胭脂味儿,特别刺鼻,心想,难道是龙香身上发出的。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我快不能呼吸了! “刺啦” “嘶……你这蠢货!”龙香猛地起身,一只手扶上自己的脖颈,那白皙的脖颈一下子就映出三道血痕,但是却又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只好隐忍着不发出声音,看的福至一下子心情大好,以前只有他捉弄自己的份儿,现在自己也终于捉弄他了! “是,是你先……” 龙香咬牙,但是想了一下又立即眯起那倒吊的猫眼,五指带着脖颈上的血痕伸到自己的面前,用舌尖舔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双眼斜视着看着福至,姿势优雅又傲慢。 “切,快回去睡觉去,要不有你哭的!” 龙香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宁筝见福至这么半天没回来便出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反而撞到了心情不爽的龙香。 只见龙香站定,低声道:“蠢人!你走路不看的啊!” 吓得宁筝连连道歉,龙香咬牙切齿地回头瞪了一眼福至,便进到房间内。 由于刚才宁筝被冷不丁的一吓,所以出口声音有点大,“他发病了?” “脑子里面全是烧刀鱼!” 这时,一直开着卧室门的二表姐听见了动静,走出来看看,福至和宁筝都有些抱歉地微笑一下,说:“有蚊子,我们拿点花露水。” 二表姐点点头,“没事,我正好觉得有点闷,后背有点酸痛,我下去拿点膏药贴一贴。”她说着朝福至和宁筝走来,然后与福至和宁筝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准备拐弯朝着一楼走去。 福至看着宁筝有点愣,于是拍了一下宁筝的头,“走啦,回去睡觉!看什么呢?” 只见宁筝脸色惨白,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二表姐的后背,“她……她……” “她怎么……”福至也转头去看,只见二表姐的后背是刺目的红,并不是血,而是那种发亮的红色,一件亮红色的戏服嫁衣就仅仅贴在二表姐的身后,笔直、硬挺,那上面是金色的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轻微的光亮。 那整个感觉相当的奇怪、诡异,因为二表姐仍然穿着睡衣,从正面看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那件嫁衣就贴在她的背后,随着她的步伐,红色裙边划过大理石的台阶,带着浓烈的胭脂味儿。 二表姐走到楼下时,福至隐约还能听到,她喃喃自语:“好闷啊,后背也有点痛……奇怪,今天没干什么累活……” ------------ 第四章 嫁衣冢(4) “红色的……”宁筝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哭出来,福至也吓得够呛,虽然从小就有见鬼的经历,但是也没有说见见就习惯的啦,再说了,平日里那些鬼样貌狰狞或者一下子惊心动魄这种,还没有这么诡异的。 “福至!” “我……我也看见了,咱们先回屋。” 福至拉着宁筝朝着自己房间走,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开灯,第二个步骤便是拉上窗帘,等两人都干完之后坐在床上喘气,再一摸,身上一层冷汗。 “福至,刚才……我是不是眼花了!天呀!” 福至一只手按住宁筝那颤抖着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部,“咱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怎么可能看错!我看这六十大寿的饭还是不要吃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走怎么样?要我说,再呆下去迟早出事!” 宁筝迟疑了一下,“那不就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大寿当天表叔会包红包给咱两,你这么爱财的人,舍得不要?!” 宁筝说完这话,福至也迟疑了一下,她是真的很爱财,因为她从小就吃没钱的苦头,福至没有父亲,她小时候问过,可是只要一问,一直温柔的母亲就会气急败坏,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福至也就不再问,但是要想将一个孩子养育成人,从生活到学习哪样不花钱?!母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够,那个时候福至就想,有人掉钱在地上,我一定不告诉他! “要不……我们先多呆一天看看?”宁筝征询着道。 福至点点头,“实在不行,有龙香呢!” “脑子里面全烂了,还能指望他?” 福至一手拍在宁筝的脑门上,“他脑子里面是全烂了,但是只要别人一求他,他那脑子立即好使!” 两人颤颤惊惊地躺下,相拥而眠,有可能是注意力太专注于这方面的事,心中想着先不要睡,先不要睡,倒是很快睡熟了。 翌日太阳当空照,福至和宁筝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说来这两人倒是十分警惕,一听到敲门声,立即相继直挺挺地坐起来,同时捞起地上的拖鞋,惊吼一声:“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他说:“是我,龙香。要吃早饭了,你们快点起床。” “就来!” 福至并不打算把昨晚的事告诉白天的龙香,因为白天的龙香没有法术,听了也只能徒增担心罢了。 表叔一家好像都特别喜欢白天的龙香,尤其是那个老处女。索性晚上的龙香说话不多,也不会让人怀疑这家伙其实是双重性格。 这个早餐福至吃的并不痛快,因为那个老处女一直在询问龙香多大年纪,有无工作,家庭情况什么的,她问一句,龙香就编一句,那老处女最后竟然坐到了龙香的身边,福至明显看到龙香眉头一皱,低语了一声“好臭”。 等等!好臭?!现在福至除了能闻到一些淡淡的海水味道以外就是这早餐的饭香,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味道。 如果……只是龙香闻得见的,福至闻不见,那边说明,二表姐的身上…… 她立即转头去看二表姐的身后,露出的是那略微发黄的颈子,根本没有什么红色嫁衣。 奇怪…… 吃完早饭,宁筝一直陪着她表叔说话,而福至觉得十分无聊,来回走动在二楼的楼道里,左思右想,那红色嫁衣现在在哪,还十分担忧的看看自己的背部有没有贴着什么红色的嫁衣。 再一转头,直对着自己那二楼走道的尽头已然出现一个身影,即使距离自己很远,福至也看的清晰,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头皮发麻,因为那是一道刺目的亮红色,柔软的红色布料上是一条条金色的秀纹。 那垂在腰间的黑发一荡一荡的,那是个人影!不,起码从背后看“它”好似个人影。 “它”就一步一晃地向前走着,那脚步却是玲珑,好似正在唱戏时那种小碎步一样,这时最左边卧室的门开了,那人身穿普通短袖短裤,头发散乱,遮着一张长久不见阳光苍白的脸,不过那眉眼十分俊俏,带着青涩的稚嫩。 他离“它”最近,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他张大了嘴巴,手指颤抖地指着“它”,“鬼,鬼!” 福至全身颤抖起来,因为“它”仅仅是背对着自己就已经让人恐惧,而正视“它”的那个人呢?! “它”依旧朝着尽头走去,那里的柜子上摆了个花瓶,只见“它”走到花瓶前,托起那花瓶就向地上摔,而那个青涩的少年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不,不要……那是,那是妈妈的……” 少年跑过去,“它”却在笑,很小声很细的那种,然后突然猛地转身对上福至的视线,“它”的那张大白脸把福至下了一跳,人最害怕的时候不是惊叫出声,而是叫不出声。 “它”要干什么?! “它”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而后突然脚步加快,左摇右晃地向福至冲来。 天哪,“它”要干什么! 福至已经来不及思考,转身就要跑,可是“它”的速度太快,“它”咧着嘴巴就要扑过来。 不不,来不及了,太快了! “咚!” “呃!” 一声**,福至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重重倒下去,同时还有温热的东西洒在自己的脖子上。 回头一看,是龙香。 原来就在刚才“它”要冲撞到福至身上时,龙香跑过来挡在福至的前面,天知道那家伙的冲撞力有多大,龙香整个人都被冲撞开来,倒在福至身上,额角渗出大量的血,甚至有一些都溅开在地上。 “龙香,喂,你没事吧,喂!龙香!” “它”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几次三番想要跨过那血色再次攻击福至,可是那有血色的木板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它”就是不敢迈开步子,最后又晃悠着走到二楼楼梯拐角,下楼去了。 “来人啊!” “怎么了怎么了?”宁筝听见第一个往上跑。 福至怀中的龙香有一只眼睛都被血遮住,甚是吓人,他十分虚弱地说:“放心,我虽然什么法术都不会,但我身上流着的还是正统龙王的血,‘它’不敢靠近的。”龙香说完这一句话后,就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却被大量的血滑了一下。 宁筝跑过来,看到龙香简直是躺在血泊里一般,惊叫着:“大表哥,快点叫医生来!三表哥,过来搭把手给人抬进屋子里去!” 福至也惊慌地问了一句,“宁筝,你看到了吗?那个……” “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哎呀,别说了,他流那么多血不会有事吗?!” ------------ 第四章 嫁衣冢(5) 好好的一个上午,表叔急的满脸是汗,那两个表哥也心急如焚,这地方偏远,虽然这家人的私人医生住着离得并不远,但是由于村子里的人把路给挡住了,绕路很麻烦,还是耽误了些时间,索性龙香没有生命危险。 其实一开始福至没觉得龙香有生命危险,毕竟是活了好久的龙王啊!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弄到今天这样白天晚上两个性格这般田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是龙香的血一直流,弄得福至不怕也怕了! 瞧那小脸白的,跟纸似的,福至这心啊,也一揪一揪的,虽然晚上的龙香毒舌又霸道,高傲又自大,但是白天的龙香是温柔又善良,什么都迁就着福至,什么都照顾着福至!细心的体贴每次都令福至心里翻甜。 如果……是晚上的龙香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好心的救自己,也就不会受伤了! 这时候二楼的走廊上有点吵闹,福至开门去看,却见那个刚才一直喊的少年此刻正在哭,泪水打湿了那遮着半张脸的头发,他长得十分标致,福至从他偶有抹眼泪时撩起的刘海看出来的。 “有鬼……有鬼……” “又来了!”表叔气得低吼,一巴掌扇在他秀气的脸上,将这少年打的一个踉跄,“又赖鬼,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你已故母亲的花瓶,还找借口!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爱的东西,平常就总打碎那些茶杯锅碗,怎么还不长记性,你这个傻子!” 傻子?!这就是表叔的第四个儿子?! “不是我……是鬼,是鬼!是鬼打碎的……” 他低声狡辩,却换回来表叔的大声呵斥,“这世界哪有鬼!有鬼的话,你让它出来见见我!” 表叔真是气急,随着大声的吼,脖子暴露一条青筋。 “嘻……” 福至一直在看,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小的笑声,回头去看,那张惨白扭曲恐怖的脸配着大红的嫁衣,歪扭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福至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惊叫出声,而那个少年却大叫起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鬼……爸爸……你身后……” 表叔拿起拐杖打在少年身上,少年四处躲避,眼神却从不离开那楼梯拐角处的“它”。 “平时打碎其它东西就算了,这次竟然打碎母亲的遗物,你这个傻子!还学会了说谎!” “不是……真的,真的……” 福至真的很想冲出去说,这少年没说谎,真的有!“它”就站在你们的身后,可是当福至看到那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的张家佣人从“它”身旁走过时,就像站在两个世界一般,没有人看到“它”。 “它”又看到了福至,但是因为福至的身上还沾着龙香的血,“它”还算忌惮,所以又晃悠着下楼。 福至不奇怪为什么白天只有她能看到,而晚上连宁筝也看的到那骇人的一面,龙香曾经说过,白天阴气弱,若不是与生俱来便能看到,那么普通人白天是看不到的,而晚上阴气强,很多人身体不好的,便能见平日所不能见的。 只是……那个少年怕也和自己一样。 表叔生完气就把那少年扔在那,表哥表姐上前去戳着他的脑门,有的厉声厉色,叫他以后不要再闹;有的是用带着哄骗小孩子的口吻对他说,好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哟! 还真拿他当个傻子! 福至见他站起身来时有意的避开那些碎片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傻子,要是傻子为什么不直接踩上去! 身后“蹬蹬蹬”地上楼上,原来是大表哥的女儿交替着两条小细腿跑上来,刚才她一直也好像躲在楼梯处看,怕怕的不敢过来,福至记得这小孩,叫张凝。 “小叔叔,你又挨打了,痛不痛?凝儿给你揉揉。” 那少年立即捂住小孩的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嘴边,“嘘!”然后四处看看,福至也跟着四处看看,发现没有“它”和其它的怪异,那少年才说道:“以后……我叫的时候……不要……不要上来。” 他依旧口齿不清,但是却能完善的表达意思,这时他似乎注意到了福至,也许刚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它”身上了,然后咧着嘴,傻傻的一笑,却是憨厚。 这更加证实了福至的想法,他不是傻子,顶多,算是口吃…… 少年弹弹衣服的褶皱,然后让小孩子下楼,自己便回房了。 小女孩儿张凝从福至身边走过时被福至叫住,她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福至,说:“小叔叔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呃,这孩子怎么这么听小叔叔的话?! 还记得昨天到这里的时候,这孩子除了表面的应声以外,连和他父亲说话都很少,听说他们一家住在城里,也同样是为了祝寿才来的,至于她母亲也是工作忙,支不开身,所以只让他们父女两来,那这孩子平时跟母亲也很少说话吗?! “陌生人是指……” 张凝一副“你好蠢”的样子,拽拽的说:“就是张家别墅,除了小叔叔以外的所有人,我要尽量做到不说话,少说话!” “那……你爸爸要在张家别墅跟你说话怎么办?” “那就只要乖乖的点点头就好了。” 福至不理解,“为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小叔叔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这小孩儿!福至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那小丫头开始挣扎,鬼灵精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福至,“你要干什么!” “姐姐不是坏人,嗯……咱们说了几句之后也不算陌生人,你就多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好不好?我保证,你的小叔叔不会阻止你跟我说话的,而且,还会愿意你跟我接触!” 那小孩儿眼珠转转,并没有开口,福至心想这丫头别看才四岁,但是可精明着呢,于是换了个话题,“他们都说你小叔叔是傻子。” 只见那孩子一口唾沫啐在了福至的脸上,福至当然额上青筋暴露,心想这是招谁惹谁了!但又不得不等着她说话,只好抹了把脸。 “你才是傻子呢!他们也傻,小叔叔聪明着呢,我每次来爷爷家,小叔叔都会给我辅导功课,那么难的数学题,要是傻子,才不会呢!” 不就是幼儿园的数学题,谁不会啊! “爷爷和姑姑还有三叔,包括我爸我妈才不懂哩,傻子都脏兮兮的,可是小叔叔很干净,身上还很香!怎么可能是傻子!” ------------ 第四章 嫁衣冢(6) 福至从一个孩童口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小孩子看待事物都很简单很容易,本来福至一开始也觉得表叔的小儿子是傻子,可是在看了刚才的情景之后,再听了张凝的话,就觉得豁然开朗。 傻子都是脏兮兮的,福至住在这一天一夜,看那个少年把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条,除了头发有点乱,说话有点磕巴以外,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张家人却把他当傻子,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这表叔的小儿子总说真话,还有就是,“它”总是陷害他,很多小玩意儿不一定是他摔得,而是“它”摔得,可是没人看得见“它”。 福至想了想,看来那少年其实是在保护他这唯一的小侄女,为什么?!福至在想,也许那少年不是没想保护其他家人,而是其他家人不相信他,只有小侄女这个对于事物什么都往简单事情上想的小孩儿相信他。 她低头看到自己那一身沾了龙香血的衣服还没有换下,于是对着张凝说:“你在这里等姐姐一会儿。” 说完福至跑回卧室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然后拿着那间带血的衣衫跑出来递给张凝,“你别看这衣服上都是血,但这血能保护你,以后只要你来张家别墅,就带着它。” 张凝狐疑地皱眉,福至就一把塞在她手上,“来张家别墅时一定要带上哦!不可以被父母发现!” “你跟小叔叔一样怪……不过凝儿有藏东西的好地方!” 福至见小家伙肯接收,莫名地松了口气,又回到龙香的卧室看龙香,他静静地躺着,呼吸有序,额上包着层层纱布,却还能看出渗着的殷红。 流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痛吧。 龙香的脸苍白如纸,右边脖颈处也被贴了纱布,福至这才想起昨晚他挠了龙香,夜龙香的错让这个善良温柔的白天龙香也一并承担,这又是为什么! “啧!”福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额头的纱布,“一定很痛吧……” 他的眉眼很好看,白天的他只会轻轻抿嘴,温和的笑;晚上的他则是微微勾起嘴角,邪魅的笑。 福至慢慢往下,抚摸着他的鼻梁,突然顿住,好热! 龙香发烧了?!一条龙也会发烧?! 现在该怎么办?福至从来没有此刻的搞怪,左右徘徊,自言自语。 “龙发热,是给他吃消炎药还是丢进海里?” “呃,这附近也没有海啊,那要不浴缸里凑活凑活?” 福至想怎么才能把龙香拖去浴室,公主抱?!开玩笑,她怎么抱得动龙香,别说龙香不重,就自己这跑两步都喘的身材也不可能。 “龙香,你一定特难受吧,都怪我不好,我马上让你进浴缸里泡一泡!”说着她拉起龙香往自己身上一背,他的皮肤滚烫滚烫,现在还是夏天,弄得福至的后背像火烤一样。 走三步歇一会儿,挪了半天才把龙香带进浴缸,放上温水,福至坐在浴缸旁穿着粗气,心想龙香你可得快点好,要不都对不起我这么辛苦的背你! 正抹着汗,感觉另一只搭在浴缸旁边的手被一种黏滑的东西卷着,回头一看,“嗷”地一声尖叫,自己的手正被一个青色类似蛇的尾巴尖的东西缠住,但是这东西上还带着小小的刺儿,扎的人手臂痒痒的。 再一看那浴缸中盘曲着足有两米多长的青色尾巴,还发着微弱的青绿色光。 但龙香的上半个身子依旧是人的模样,白色的短袖衣衫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显露出胸膛的紧致和细雅。 这这!这是什么啊! 鬼没把她吓死,龙香的下半身变回原形到把她吓得差点昏过去。 因为尾巴的过长过大,浴缸里的水差不多全都涌了出来,他那青色尾巴越往上倒刺和鳞片越多,盘曲着似乎很难受,正在不断摆动,呼之欲出。 宁筝和三表哥此刻突然冲了上来,一边问一边急忙地来到福至面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呃……龙香发烧,我觉得应该让他泡在水里……谁知道自己滑了一跤……情不自禁,就,就叫出声来了!” “洗澡?你给他?看不出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宁筝立即转过脸对着三表哥说:“我们不要打搅人家!” 他们刚转身没走几步,那青色的尾巴似乎再也受不了盘曲的狭窄地方,缓缓而上,要知道一个两米多长的尾巴要是伸出来那有多大动静!水“哗啦啦”地向外涌,越来越多,宁筝他们听见声音,回头去看,福至一个激灵,立即做了上去,坐在那要动起来的青色尾巴上,直接把龙香的尾巴压紧浴缸里,而福至自己的裤子也完全湿透。 “唔……” 一声闷哼,龙香悠悠转醒,“好痛……我的腿……” 呃,我有那么重吗?!痛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的尾巴露出来被人当怪物吧! “咦?福至,你在干什么?” “没,没!他腿酸了,我,我这是李家按摩法,坐上去,呵呵,坐上去!” 宁筝那小眼神儿越来越意义不明,“哦!”还拖了很长的音,“那你继续吧!” 宁筝走后,福至是双手握拳,气愤难耐,这家伙脑子里想什么了! 龙香动了动腰部以下,只听福至又一声叫唤,但这次很快地捂住了嘴巴,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快点把尾巴收起来……我的屁股被倒刺扎得好痛……” “小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算了算了,那……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龙香抿嘴含笑,问道:“你有没有受伤?我是说,我的意思……我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挡住……” 福至点点头又摇摇头,赶忙转过身去,心里酸的难受,眼泪差点流出来,她想说她没有受伤,而且他全都挡住了。 ------------ 第四章 嫁衣冢(7) 午后,龙香再次昏昏欲睡,原本白皙的脸蛋儿红红的,福至一直担心龙香会不会烧坏脑子,虽然福只觉得再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分裂出来一个性格! 但也只是想想,再分裂出一性格不还是她自己倒霉。 至于张家人除了老爷子和那个“傻子”外全都忙活寿宴的事,大表哥带着张凝跑去城里请一些会做独特饭菜的厨师,那天寿宴开始的话,平日家里的厨师只是帮把手而已;表姐也去城里给老爷子拿定做的寿桃,听说半个拳头那么大点的东西,要九块钱一个,寓意是活的长久的意思,这一盒十一个,就是九十九快钱;三表哥本来没什么好忙的,但是老爷子说突然想吃冰在井水里的西瓜,放着家里的冰箱不用,非要吃井水冰的,谁叫寿星老最大,三表哥是全副武装“潜入”杜家村给他冰西瓜去了,谁让张家别墅在杜家村是个大忌呢! 宁筝在另一间屋子里上网,玩网游玩的热火朝天喊打喊杀,福至则在这边守着龙香。 下午五点的钟声敲响,本以为不会醒来的龙香,却在这一刻准确无误的睁眼。 他一手捂着额头,一脸的怒气。 福至见状忙问:“感觉怎样?身体还难不难受?!” 他鄙夷地笑了一笑,“他不会影响到我。” “他?”福至很难想象龙香把白天的自己分离为另外一个人,还是这样的鄙夷,“算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呢。” “只有我影响他,而他是影响不了我的,就像上次被鬼遮眼,如果我一直在黑夜没有醒来,那么过了时间的话,白天也会是我,不过他可就不行了!”龙香挑起福至的下巴,“怎么,见不着他,你心疼了?” “去!一边凉快去!”福至打开龙香的手。 龙香即将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又坐回到床上,福至担心地问道:“喂,你真没事啊?” “他流了那么多血?!这个笨蛋!”说完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托着腮,双眼斜睨福至,示意道要敢笑,把你变成秃瓢! “血呢?” “呃……被佣人用抹布吸收干净了,不过不过,还有一部分洒在我衣服上了!” 龙香点点头,“索性还没有太浪费……” “可是……刚才送给表叔的小孙女了……” “砰!” 福至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脑袋被拍的嗡嗡作响,随后就看龙香那双倒吊的猫眼一转,好似在看好戏一样,他突然倾身向前,脸与福至挨得特别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他喷吐的热气熏得福至小脸一下子红起来。 “你还学会大发善心啦?蠢货,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嘻……到时候哭着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是你自己活该!”龙香说完身体突然后倾,倒在软软的床垫上继续蒙头大睡。 今天的晚饭不那么准时,因为城里到度假村这路不好走,就算有私家车也不方便。 他们是晚上快七点才回来的,宁筝在楼下叫福至下来吃饭,顺便给龙香端上去,就在福至要下楼的一瞬间。 “咚!” 那震响再次响起,和昨日时间一样,只是昨日她在一楼,只是觉的震得心里发慌,而此时她距离那间房子至极四五米的距离,就感觉像地震一样,这家人怎么不在意呢! 她上前走了几步,准备拧开门把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一直以来发出震响,手轻轻转动,拉开一条门缝,先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红色,福至立即吓得吸气,然而还有更令人惊异的景象,福至往上看没有看到“它”一脸恐怖而是垂直僵硬的双脚,那红的刺眼的绣鞋穿在脚上,上面绣着金丝边左右缠绕。 “咚!” “它”整个身子就这样倒着腾起,墨黑的发盖住下面的脸一直下垂。但是那身嫁衣还十分板挺地穿在她的身上,然后用力地用头向地板上去撞,福至很难想像那样一个盒子一样高的身体撞击地板竟然能发出这么大动静。 很快,“它”的脖颈就陷进了脖腔里,然后从脖腔里缓缓冒出黑色的血,一点点浸过那已经扭曲的脸颊,却在滴落地上的一瞬间化作蒸汽。 “它”在干什么?! “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它”把整张个头都撞进脖腔里,红色嫁衣已然硬挺,没有一丝皱褶,整个过程张家的小儿子一直躲在床上瑟瑟发抖,泪水滑过脸颊,浸湿常年不剪的卷曲的发,蜷着身子喊着:“鬼……鬼!有鬼啊!” 福至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它”明明没有脸,这满屋子却还回荡着“她”细细的笑声,声音很尖,就像唱戏的故意把声儿挑上去一样。 突然,“它”回“头”,那身子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头发乱糟糟地卡在脖腔里,因为连整个头都卡在脖腔里,徒有一身大红的嫁衣和一双脚,整个感觉更加诡异看,福至浑身一个哆嗦,因为她竟然感觉到来自“它”的视线。 “咯咯……”“它”又在笑。 福至后退两步,手一下子从门把手上垂下来。开着的门和卧室的窗子正好形成对流风,这门瞬时敞开到最大,“它”朝着福至走来,依旧一晃一晃的。 福至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可是这次“它”似乎对福至并不感兴趣,就那样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与上来的宁筝擦肩而过,宁筝还全然不知。 “喂,我在楼下叫了你那么多次,你干什么不理我啊!” 福至看着“它”走到楼梯拐角,直到宁筝挥手在她眼前晃,“喂,你神游呢!” “哦!你叫我?什么事?” “吃饭啊,表叔和表哥表姐们一直在楼下等你,我怎么叫你都不搭理我。” “走走,这就去。” 她推搡着宁筝向前走了几步,用余光瞟见那少年划过脸颊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却是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他用极其细小的声音说:“要不要……听听……我家的故事……” ------------ 第四章 嫁衣冢(8) 福至对那在惊恐中哭泣的少年最后的一笑十分芥蒂,也十分疑惑,端了饭说要带给龙香,所以连自己的那份也带了过去,然而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有些胆怯地走进那少年的卧室。 他也正在吃饭,张凝说的没错,他果然很挑剔,单就简单的西红柿炒蛋来说,块太小会被挑出来,块太大会被挑出来,然后就发现他只挑那些刚好够嘴巴大小的来吃,蛋也吃没有葱花的,一顿饭下来,盘子里全是剩下的东西,他就拿起筷子对着盘子里的剩物微微一笑,继而捣烂。 那些红色番茄汁溅在桌子的四周,唯独没有溅到他的手上和衣服上。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很聪明,懂得掌握力度以及控制方向。 “你也能看见‘它’吧?”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慢到比催眠曲还慢,带着生硬和不协调,福至明白,如果说太快,他会磕巴。 “呃,你是指……穿红嫁衣的?” “嗯。” 他的头发微卷,遮挡着半张脸,显得凌乱,却又不缺乏少年的朝气;他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眼睛却不看福至,而是自顾地看着自己的脚趾。 “所以,我劝你快点走,离开张家别墅。” 这个是自然的吧,你不说我也知道!福至这么想着,可是心思却放不下那个红包,听说有钱人家包红包挺大的,说不定一两个月的生活费都在这里面呢! 但是福至不能表现出来,为了钱来人家里,这是多么丢脸的事啊! “啊!不是要说你家的故事?” 福至听见他动了动,应该是换了个姿势,脊背紧贴着窗帘,夏天晚上七点多之后,天色也已经全部陷入黑暗,但是他却不开灯。 “我不是老爷子的儿子,我是张夫人和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儿子。” 什么!?这大户人家怎么还牵扯出这么狗血的一件事! “当初张老爷根本不是什么有钱人,随着八十年代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混,开始确实挣了点钱,但是他哪是经商的料,随后没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不仅没有钱继续经商,还欠了开发商一大笔钱。但是他说‘天无绝人之路’,开发商的老板看上了……我母亲。” “说什么产后抑郁,根本就是放屁,他算计自己的老婆,威胁利诱,苦苦哀求,好人都让他做尽了,好话都让他说绝了,我母亲整整被送到开发商那里三个月……回来后发现……有了我……” “等等!”福至打断他的话,“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会不会是道听途说?” 他没出声,但是福至感觉他在笑,身处黑暗的福至全身发麻,时不时地向后看看,每次都半眯着眼然后突然睁开,看看身后会不会突然站着个“它”。 “我母亲生下我,张老爷也有了钱,那时候他就翻脸不认人,开始对母亲日渐冷淡,有时候喝醉酒还会拳打脚踢。啊对了,你知道我的床为什么挨着窗户?” 他突然问福至,然后也不等福至回答就一个人下床,屋子里发出“擦擦”的声音,福至开始紧张,全身紧绷,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在挪床,将床一点点拉离,房间里渐渐有点光,是别墅的路灯照射进来。 这才发现,原来这屋子里是一扇大的落地窗,那床挡住了一半窗子。 “我的母亲,唱着戏,怀着恨,穿着大红嫁衣,从这里跳了下去。” 福至吓得后退一步,身体倚着门板。 “所以我母亲要报复,没有人听我的劝告,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啊……除了凝儿,没有一个人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迟早都会死光的……你们也快点走,尤其是你,你能看到‘它’,‘它’就会特别对你感兴趣……” 不不!福至不想再听他说话,他说的很慢,语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就像是僵尸的声音。 她转身拉开门,想要往外冲,却一下子撞到一个僵硬的躯体上,那上面散发着浓烈的胭脂味道,还未抬头就感觉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滴在脸上,她不敢抬头,紧闭着双眼。 “龙香……” 她交换了一声,便立即听到那痞痞的声音,“干什么?” 福至听到回答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推开“它”跑到对面龙香的身后,“怎么办?” 龙香的脸还有点苍白,他一手撑墙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狰狞狂笑的“它”,“我说过的吧,你哭着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他说完转身就走,步伐稳健,走了十余步就已经到了二楼的拐角处。 “别走啊!” 福至去追,一连小跑,却在楼道口处看见宁筝,只听宁筝惊叫一声:“福至啊,你身后那个……追你的是什么啊!” “废话,当然是鬼啊!快快,快下楼找龙香!” 福至冲下楼来拽着宁筝就往楼下跑,可是迈下最后一个台阶之后,才发现又是张家别墅的二楼,房间摆设一样,福至抬头向上看了看,明明是顺着楼梯下来的,怎么会又回到二楼? 而同样的戏码再次出现,那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再次从二楼走廊的尽头向这边冲来。 “糟了,鬼打墙了!” 可是福至并无法带着宁筝前进,龙香也不在这里,她只能继续下楼。 “那,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再下一层还是二楼,宁筝已经慌神了,福至也好不到哪去,宁筝试着叫张家人,“大表哥,三表哥!” “你别叫了,鬼打墙的时候他们听不到你叫,顶多看见咱两在二楼来回溜达!” 就在这时,那二楼尽头的红嫁衣女鬼并没有在,福至舒了口气,但正想着这家伙在哪时,只感觉背后一沉,就听宁筝尖叫:“嫁衣啊!嫁衣!贴在你身上,福至!” 宁筝叫完撒腿就跑,可是福至这还被压着,就像一个人后背上着了火一样,自己却没有办法,唯一的同伴还跑了。 “我说,你回来啊!你跑了我怎么办!” 福至只感觉背后越来越紧,身体越来越沉重,她自己却怎么也摸不着那嫁衣。 “福至,快把背部冲我!” 福至一听是宁筝的声音,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转过身把背部冲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一盆凉水泼过来,福至是从头湿到脚。 “你干什么啊!” “你以为我真这么没义气,我去二楼洗手间接盆凉水,这不湿了才好揭下来嘛!” “你以为它是浇水粘上去的?!” 宁筝已经顾不上搭理福至,双手并用扯着那大红的嫁衣向下拽,最后一只脚竟然踹着福至的屁股来借力。 “你好了没有啊?” 宁筝刚想说“好了”的时候,从那大红的嫁衣中便爬出很多条细小的红线,蠕动着又爬到福至的身上,宁筝吓坏了,一声惊叫,用力向下一拽,她自己则向后倒去撞在围栏上,而福至就顺着楼梯滚落到二楼与一楼的半截处。 “福至,福至!” 福至摔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耳边只有两声不清晰的叫声,自己便昏了过去。 ------------ 第四章 嫁衣冢(9) 在昏迷中,福至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蒙蒙中看到房子的布局没有变化,四处看看,也没有看到宁筝和那个穿大红嫁衣的女鬼,于是起身。 “奇怪,都跑哪去了?” 转转身子扭扭脖子,回头却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那个躺倒在地上的人怎么这么面熟? 咦,不就是自己! 那那那,这是?自己现在这样是什么状况? 自己死了吗?这难道就是死后的灵魂出窍?! 正在这担心的福至,听到二楼尽头传来尖细的声音。 “咦咦咦……啊啊啊……”那是声尖细嗓音,清脆玲珑,福至听出来明显是在练音,然后扒头看了看。 那是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甩着水袖,左脚轻轻向前一迈,右脚紧跟着在侧边一滑然后微蹲,手变兰花指状,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上方,说了句:“夫君!”末尾带着挑音,福至不是行家,也知道她唱的不错。 原来是在唱戏啊!福至刚开始还以为是碰到女鬼呢! 等一下,同样的大红嫁衣,同样的尖细嗓音,这难道是……那女鬼生前的样貌?看那弯弯柳叶眉,大大杏核眼,英挺小巧的鼻梁,这女人生前真是好看呢!那自己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自己可是十几年后的人啊! 这时几个女佣上楼叫她下去吃饭,说着什么,“夫人,该歇一歇了,今天厨子做了您爱吃的菜。” 那女人没有理会佣人,继而左脚又迈出一个步子,嘴里哼着:“锵锵嘚…..锵锵嘚……”然后向着另一方无人的地方作了个揖,佣人劝说了几句无果,便也下楼去了。 福至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她现在不关心那个女人,而是在担心自己,自己是一时间摔得灵魂出窍了呢,还是真的死了,所以灵魂才出来的,一想到后一种可能,福至就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才二十岁啊,就这么要不朽了?! 反正她现在就是一魂儿,也没人看的见得她,索性她就在宽敞的地方徘徊,面前就是那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她也看不见福至,就反复那么几个动作啊,看的福至后来都有些想笑了。 可是突然,这女人快速从福至眼前跑走,跑进傻子的卧室,福至也跟着过去,走到门口就见她转过身对着还在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嫣然一笑,就纵身跃下。 “喂!不要啊!” 可是福至乃是一介魂魄,她哪里听得见,就算听见了又怎样! 福至跑过去扒着窗户看,就看到那么一个血肉模糊的场景,她的整个头都陷入脖腔里,血流不止,唯有下巴和嘴还露在外面,而且,她临死前还保持着微笑,所以在头陷进脖腔里只露出嘴巴时,也还带着那抹笑意。 “呕……” 福至忍不住想吐! 然后就听佣人们喊:“夫人跳楼啦!” 最先冲出来的是张老爷,他神色紧张,立即抱起已经摔成那样的张夫人,说:“快,快请医生!” 都摔成那样了,这无论如何也救不活的啊! 福至只感觉脑地里传来阵阵眩晕,再一睁眼就听到一声低吼:“放屁!” 紧接着是辩解声:“张老爷,张夫人真的……没救了……我尽力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张老爷请节哀,要不要我打电话让人把……夫人抬走?” “我想再看看我夫人,你先走吧……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们养育四个儿女,她就一下子……哎,都怪我在她生产后没有好好陪她,害她得了产后抑郁症。”他一边说着一边哽咽,可是在福至听来,心中火苗猛窜,不是这样子的,如果傻子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个道貌岸然的张老爷到现在还在演戏! 她看到从卧室出来的医生,然后她也走到卧室,她真的不忍再看张夫人,可是她想揍这个张老爷! 就在医生走后不久,张老爷先是出去了一趟,给佣人放假三天,连司机和门卫也大发了,说要自己和已故的夫人静一静,然后紧锁别墅的大门,福至从楼上看去,那三个子女好像都不在,张老爷究竟要干什么?! 张老爷去厨房拿了两把刀,一把菜刀,一把剔猪骨头的大刀,福至想不出他究竟要干什么,看着他上楼,看着他走回卧室,只听“咚”的一声,鲜血四溅。 “你这个**,为什么不找块地方自己死去,还要死在张家,晦气,晦气!”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一刀一刀剁在张夫人的尸体上,一刀,两刀……无数刀!他全身都溅了血,血使他的面部变得狰狞。 然后又拿出剔骨刀开始在她的身上切,一边切一边喊:“死啊,死啊!我让你死也不得安生,还有脸活着,还有脸生下那个杂种,你应该陪完那个男人就去死!” 张老爷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福至已经看不下去,画面又一转,她还未醒过神儿来的时候,便又听到张老爷说话,“哎,我对不起你们的母亲,一会儿你们的母亲就要上路了,快,吃口饺子送个行吧……” 棺材就摆在大厅的正中央,对于九十年代初,还是有不少大户人家采取送葬,而不是放到火葬场去烧,福至忍不住走过去,从棺材盖的缝隙中看到里面只有一件大红嫁衣,没有什么尸体,没有什么张夫人! 只听大表哥说:“这饺子的馅儿……好怪啊……” 福至立即全身发麻,难道,难道……张老爷把张夫人的肉剁成馅儿然后给他的孩子吃?! 福至忍不住后退两步,脚被凳子拌了一下,整个“人”就朝着后面摔去,这一摔突然感觉脑袋一痛,继而听到那痞痞的声音,“回魂了!” “蹭”地起身,宁筝吓得全身颤抖,鼻涕眼泪一大把,看到福至醒来一下子扑了上去,“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不知道,刚才都没呼吸,吓死我了……呜呜,这张家别墅是我带你来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 “呃,淡定,你鼻涕都蹭我身上了。” 福至感觉脑门火辣辣的疼,回头看到龙香笑嘻嘻地眨着那双倒吊的猫眼,“别看我,我要是不使劲儿,你回的来吗?” ------------ 第四章 嫁衣冢(10) 此时应该是晚上十点来钟的样子,除了张家别墅周围有几个明晃晃的路灯之外,连接杜家村的那条小路,和外围的那条小路都深邃漆黑的像个无底洞一样。 龙香额上还包着纱布,只是他整个人都很精神,神采飞扬的,按照他说的,白天的龙香根本不会影响他。 福至站起身,抬头向上看了看,又向下看了看,“还是鬼打墙?” “嗯,我在楼下看到你的时候,你们两个在二楼反复的走,好滑稽啊。”说着他“噗嗤”笑了一声,眯着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张家别墅的人这一天都在忙碌老爷子六十大寿前的准备,所以早早睡下,每层留下走廊的一个感应灯,感应灯一灭,龙香的眸子就冒金光,在黑夜里,异常乍眼。 “咦?他他他……福至,他的眼睛!” “呃,那个……你听没听说过‘眼冒金星’?他他他,饿晕了,所以眼冒金星了。” “都冒出来了?” 龙香从后面猛拍了一下复制的头,斜眼瞪瞪她,而后揽过宁筝的肩膀,说:“不懂了吧,现在流行这样的隐形眼镜,你去商店买就能买到,多帅!” 宁筝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福至心中把龙香鄙视个够,心想我在这做好人,替你找说辞,虽然这说辞不怎么样吧,但你不能这样对我吧!而且,竟然还那么亲密地对那个女性,喂喂,我可不是吃醋啊,但是你不要玷污我白天龙香的贞洁! “对了,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今晚我们就离开张家别墅吧。” “好啊,到时你也不用买火车票了。”龙香一手托着下巴。 福至不解,瞪着一双小眼,“为什么啊?” “没命去买啊!大晚上,荒山野岭的,孤魂野鬼就能把你撕了!”龙香猛拍了一下福至的脑袋,继而又偷笑着说:“你就在这熬吧,一晚上,不长的。” “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我在后面怎么叫你都不理我,你要是不走,我和宁筝怎么会在二楼来回转悠。” “去吃烧刀鱼了,昨天还有剩哦,味道真好。” “你!” 看着他们两个吵,宁筝也插不上话,只是感觉后背有些疼痛,而且越来越僵直,就连那种想低低头扭动一下脖子都做不到,“福至,我……”宁筝感觉自己的眼前全是迷雾,她竟然找不到福至在哪里,急的在一个地方转圈。 然而福至感觉脖颈一凉,回头才发现宁筝正面目狰狞,双眼无神,双手则在自己的脖颈间游走。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上挑音,就像自己昏迷时看到张夫人练音的声音一样。 “宁……筝?” 她的双手下意识收紧,福至就感觉脖子被人一下子禁锢住,上不出气,下不进气,憋的难受,这次真的眼冒金星了…… “龙香……救我啊……” 可是身旁还哪有龙香的影儿啊,她好不容易扭过头去寻找龙香的身影,身旁除了一个刚才宁筝盛水用的盆,什么都没有。 福至想也没想,逃命是本能,随手抓过盆就往宁筝的脑袋上一敲,她的手一下子松了一下,就这一下福至就立即把脖子撤了出来,扶着墙拼命地咳嗽,“咳咳……我的天哪,宁筝……” 福至虽然胖,也虽然很爱累,但绝不是没劲儿的女人,这一下打的,按说平时,宁筝早应该晕了才对,可是宁筝此刻只是微微晃了一下手臂,继而又僵直地冲着她跑过来。 福至也踉跄地跑下楼,还是二楼!龙香啊,哪怕你给我解决一件事也行啊,我也算是谢谢你了,可是这鬼打墙也还没解开呢! “咳咳……咳咳……这要怎么办?” 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浓烈的胭脂气味侵袭着福至的鼻子,福至简直要哭,宁筝双手紧紧地搂住福至的腰,热气吞吐,尖细的嗓音哼着戏曲专有的调调儿,“夫君!” 可是手上的劲儿那是真大,福至都想把午饭吐出来。 “放手,放手!你该找谁找谁去,是张老爷对不起你,跟我这个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现在福至还能一口气说个整句,没过一会儿,福至被勒的肋骨都疼。 “出!” 一声低喝,龙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一把抓住宁筝背后的空气向外面一拽,福至腰间的双手立即卸了力,宁筝则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龙香,你可算来了!我知道你来救我了!” “谁来救你了,我不是说过,你那么大方救别人,所以就算哭着跪着求我,我也不会救你的!” “那你这是?” 龙香双手抱臂,坏坏一笑,“我来看你怎么被杀的!”说完又要走,这次福至再也顾不得颜面,一把抱住龙香那修长的腿,“你不能走!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救救我啊!” 龙香甩甩双手,勾起弯弯笑眼,“要有代价的哦!” “什……什么代价?” “嗯……那晚我吻你,你却挠我……” “那你要挠回来吗?” 呃!龙香脑袋上青筋凸起,这是蠢货,十足的蠢货! “当然不是,你主动亲我,我就救你,怎么样?” 什么?!福至听完如五雷轰顶,怎么可能去吻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他不过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挠了他,这种低级恶趣味的人怎么能懂得一个少女的初吻是多么重要,要是白天的龙香这么要求的话,说不定自己还会同意。 不对不对,白天的龙香没有法力,也不会这么要求自己。 感觉小腿一痛,福至颤抖的低头看去,一双白的发灰的手正抓着自己的双脚,被漆黑头发遮住的是那个惨白的头颅,福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伸手去抓龙香,龙香却向后跳一步。 “亲不亲?” 亲了又不会死!但是不亲就一定会死啦,好吧,姑且就亲一下那带着烧刀鱼味道的嘴巴吧! “我亲,就……”后面的声音细小,“就当你是白天的龙香吧……”说完就闭上眼睛,还做了大义凛然状,“来吧。” 龙香的脸却突然变了色,喃喃了一句,“白天的龙香……哼!”随后走上前去,脸上是比女鬼更甚的戾气,俊俏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突然他挥起一掌,那手掌看似纤细,却一下子将女鬼拍倒在地,鲜血四溅,溅到龙香的脸上身上。 “喂……” 龙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暴躁,那女鬼想要起来,可是龙香抬起脚,那上面散发着青色的微光,一脚踩下去,看似没多大力,可是女鬼的身体从腰间竟然断裂开来,血肉模糊,同时龙香的脸也被溅上大量的血块,血浸湿头发盖着一只眼。 “喂!龙香!” 福至上前去拉他,却被他化作龙爪的手按住,他的眸子闪着金光,异常的恐怖。 想不到的是,那女鬼竟然匍匐着仅有的半个身子,伸手抓住龙香,龙香斜睨着琥珀的眸子回头,面色冷然,仰天咆哮一声,龙爪竟然将那女鬼的上半身撕的粉碎,他泄愤一样,不停地撕,碎末儿血肉都溅在四周,吓得福至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 这个人是谁? 他才是夜晚龙香的本性? 清晨……一缕光线照在福至的脸上,她迷糊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睡在二楼的走廊处,抬头看到龙香十分焦急的看着她,于是福至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对于昨夜的龙香赶到莫名的恐惧。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也是怯懦的,语调柔和中带着莫名的卑微,他伸手去摸福至,福至却一手打开他,福至没想到,这一巴掌会直接把龙香打的后倾了一下,直接由蹲变成了坐。 怎么这么烫?!脸色还这么不好?! “你还在发烧?!对不起,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是夜晚的你,他……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的!” “先不说这个,我们要快点走,宁筝已经收拾东西去了。” 福至扶着龙香站起来,“走?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处理……”话未说完,边开尽头的那一抹红色飘飘而来。龙香立即挡在福至的身前,虽然他烧的都有些站不稳。 “除非找到它的嫁衣冢,否则……无论多少次都会回来。” 嫁衣冢?嫁衣……对!福至记得的,昏迷之后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张老爷在棺材里放了一件嫁衣,埋在哪了?!她怎么知道,那时候龙香就招魂了啊! “福至!收拾完了,走吧,到那就去买火车票,买完直接走。” “走了……好啊…….永远别再来了……” 傻子站在卧室的门口,而那抹红色的身影并没有靠近福至,反而对着傻子勾起嘴角。 “永远……别再来了……” 宁筝向张老爷告别,张老爷十分惋惜,因为明天便是他的六十大寿,宁筝谎称家里有事,父亲好像因为工作上的事出了点事故,虽不严重,但需要人照顾,张老爷也只好点头,临走的时候拿了些礼盒啥的给宁筝带着,还问宁筝缺不缺钱,他说,表叔有的是。 福至听了这句话后忍不住想吐,她像宁筝使了个颜色,示意:这家的钱你也敢要?! 宁筝立即摇头,推辞掉了。 临走出门口的时候,傻子突然跑出来,喊了一句,“别再来了!” 福至真的很想冲过去张家的所有人,他根本不傻,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看见的都是真的!可是龙香拽住了她,福至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勾勾嘴角,笑的憨厚,却掩盖不住卷发下别致的面容。 “傻子。” 福至再想说什么,始终也没说成,最后看到的只是张老爷赏了傻子一耳光,呵斥道:“别丢人显眼,快回去!”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龙香病重,烧的七荤八素,昏昏欲睡;宁筝也因为几次见鬼,着了阴气,也体温升高,发起了烧。只有福至一个人保持清醒,她记得走出来时,杜家村的几个农民匆匆往回赶,嘴里说着什么挖到了个红木棺材,结果挖棺材的人,被水溺死了。 有位老农民说,难道又像几年前一样了,有人发现了红木棺材,结果转天就死了,都是张家人惹的祸,造孽啊! 福至细细品味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杜家村的人这么讨厌张家人。 ------------ 第四章 嫁衣冢(11)张凝的最后 我叫张凝,今年十四岁,不上学,住在离杜家村不远的张家别墅中,和小叔叔相依为命。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在我才刚刚懂事的时候,,我家很有钱,我有一个疼爱我的爷爷,有做生意的爸妈,有爱漂亮的二姑和很爽朗的三叔,当然也还有这一辈子最疼爱我的小叔叔,我们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我本不和爷爷他们住在一起,我和父母住在城里,出了门可以坐车,交通很方便,每年爷爷过生日时,我们都会去看他。 不知道是我三岁的时候还是四岁的时候,小叔叔偷偷一个人把我拉到角落,告诉我以后不要再来张家别墅,或者来的话要少说话,我,只要和小叔叔说话就够了。 小叔叔叫唤的时候,我千万不要好奇,千万不要上前。 有什么东西无故地被打碎,我不要去管,要躲的远远的。 我是很听话的,尤其是小叔叔的话,因为小叔叔很了不起,幼儿园的课后作业,小叔叔都会给我讲明白,即使上课不听也没有关系,小叔叔的身上很香,我最喜欢倚在小叔叔叔的怀里睡午觉。 后来,没过多久,我们家开始连续的死人,先是二姑,她总喊脖子痛后背痛,我在的时候就让我帮她捏捏,那个时候小叔叔就会冲出来抱走我。 二姑的死相我没有看到,小叔叔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听父母说,死的很奇怪,四肢和脖头都折到后背,是被活生生卡死的,仿佛被一条线拉住怎么也松不开一般,在我听来,好像乌龟翻壳一样。 没过一个月的功夫,三叔开始古怪,啊!那时候正是幼儿园中班放暑假的日子,我在张家别墅避暑,其实我也很怕的,但是父母都要处理二姑的身后事,又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我才胆战心惊的来这里,不过还好,晚上被小叔叔哄着睡,我就不怕了。 三叔总是在我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出来,在二楼走廊上左右徘徊,嘴里念叨着:“二姐,二姐,你出差回来啦!” 那个时候我还小,很奇怪,二姑不是死了吗? 我问小叔叔,小叔叔说,那不是我三叔。 三叔的死相很可怕,那是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次死人,三叔的头在菜板上,双手在饺子馅的碗里,双脚吊在挂腊肉的绳子上,至于身子我没有看见,但那时候我已经吓得大哭,爷爷看后一下子昏倒在地。 两个月内,二姑和三叔都死了,我的父母更忙,又要安慰爷爷,又要处理三叔的身后事。 这个时候小叔叔就问我,“如果爸爸妈妈也死去了,你会伤心吗?” 什么叫伤心?那时候我才三四岁,我说,只要小叔叔不死就好了。 不久我的父母就在张家别墅的花园里取车的时候,被车反复的碾压而死,我的小叔叔依然捂着我的双眼,可是透过指缝,我看到那辆车根本无人驾驶,怎么会动呢?好奇怪啊。 最后死的是我爷爷,他好怪,拿着一把刀,先把自己左手的指头切掉,在用嘴叼着刀把自己右手的指头切掉,当然这些画面我都没看到,那个时候我很乖,在和小叔叔下象棋,是佣人尖叫着跑过来喊道的。 一年之内,我们家只剩下我和小叔叔两人了,那些佣人都纷纷拿了些值钱的东西逃走,索性还好,有一位老管家,已经七十多岁,他不住在这,但每周会给我们送一星期的吃食,就放在离张家别墅十米的地方,我去捡就可以。 这样就可以不用饿肚子。 这样已经十年,我渐渐懂得那些事情,可是懂得了,也没有眼泪,悲伤这种东西,一旦在该来的时候不来,过了期就没有感觉了。 哎呀,中午了,你看你看,上午我都闲的没事开始回忆了呢,该和小叔叔吃午饭了。 我拿了昨天刚得到的食物到小叔叔的房间里,我的小叔叔一如既往的干净,穿着干净的宽松灰白衣衫,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洗的白净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嗯……想一想,我的小叔叔今年也才26岁,只比我大十二岁,可是小叔叔懂得好多,教我数学和一些知识,说以后长大了要嫁人的话,不能表现的太悍妇,要知书达理才好。 “凝儿,在看什么?快点吃饭。” 小叔叔说着用筷子敲敲我的碗,我朝他吐吐舌头。 写日记的时候反复回忆小叔叔曾经说过的话,“凝儿要嫁个好男人呀,嗯……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可不希望你受苦。” 真是的,怎么可能会嫁人嘛,小叔叔到现在还在幻想着我美好的未来吗? 这是不可能的了,因为…… 你瞧,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又在对我笑了…… 是的,不知从何时起,我竟然能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 直到现在我才能理解我的小叔叔所受的苦难,十年,不,也许更久远,我的叔叔一直活在这样的恐怖之中,他不仅要面对女鬼,还要面对二姑三叔以及爸爸妈妈他们的死相,就三叔那当初的死相,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忘得掉,可是小叔叔呢? 他每天都要和女鬼对抗,要保护我,他要受多大的苦楚啊! 对了,十年前,有个姐姐来我家做客,给了我一件血衣,女鬼似乎很怕那个,只要我带在身边,她就只能在远处看着我,看着我……就那样,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她还要看着我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直到我死去? 我累了,不知道小叔叔有没有累,很久以前,我跟小叔叔说,我们搬出去吧,搬到城里去,小叔叔那时候就会摸摸我的头说,傻孩子,我们已经与这个世界脱轨了,搬到城里,你知道你有多久没去城里了吗?十年了,你知道他们吃什么用什么,交流什么吗?而我,从生下来就没出去过,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活。 也是呢!我突然有个任性的想法,要不今天就截止这个悲惨的命运吧! 好吧!就这么决定,我提笔在日记本上继续书写着: 今天天气很好,中午的饭很好吃,哦对了,今天是我在张家别墅生活的最后一天了!或许有一天张家别墅会被拆迁处收走,会有人到这里说说建筑面积,会有人把这里腾空,如果有人能翻到我写的日记,那么你一定要打开最后一页…… 我甩了甩快没水的笔,又写道:打开最后一页的那个人,是男性吗?长得帅吗?我很想嫁给你,很想让小叔叔看到他想看到的,那期盼了很久很久的愿望,就是……我快乐的生活。 可惜……你看到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吧…… 我在末尾写上日期:2xxx年6月8日 写完我就跑到阳台,将手中那一件沾血的衣衫向下扔去,看着它慢慢落地,慢慢的,像人生所受到的折磨那般……慢慢的。 呀!她来了,她朝着我走过来了,带着狰狞的笑,手指摸上了我的脸,粗糙。 只是这时,我从余光中看到我的小叔叔,焦急的往这边跑。 他说:凝儿,别这样……. ------------ 第五章 虎头鞋(1) 周末的早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已是七月天,从早上六点,太阳便不安分的地发出些散落光点,来点缀福至的卧室。 福至是出了名爱睡懒觉,但有龙香那个准时起床的家伙在,从起床就开始收拾屋子,做早餐,“叮叮当当”的,福至就别想再睡下去,于是无奈,伸个懒腰,打开窗子呼吸呼吸早晨的清新空气也是好的。 咦? 那站在楼下的人好奇怪! 大热天带个大檐帽,遮着半张脸,也不怕热。 福至看着他走几步走进楼洞里,便觉得无趣,换了身宽松凉快的衣服走出卧室,龙香已经把早餐做好摆在桌子上了,看见福至走出来,对着福至温柔一笑,将椅子拉开,示意她坐。 “快点吃早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 我爱吃的……你哪天不做我爱吃的,哎,要是你一直这样保持下去,晚上不变回去就好了。 想想昨天白天,龙香拿着抹布说:“小福,把鞋子脱下来,我来给你擦擦。” 结果晚上就成了,“蠢猪,还不快去给我刷鞋!” 这真是现世报啊!福至欲哭无泪。 正想着,自家那平日里白天怎么按也不叫,晚上就自己叫个不停的门铃响了,龙香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福至感觉一股桃花香涌了进来,扑鼻而窜,叫人如沐春风。 然而龙香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砰”地又把门关上,转身贴在门板上,有些呼吸急促。 “怎么了?是谁啊?”看着龙香摇摇头,又问道:“难道咱家这门铃又自己响?” 龙香又是摇摇头,龙香担心的是面对门外那人,因为他从未用白天的性格去面对那个人。 “那就开门啊!你这摇头摇的我好乱!”说完福至放下牛奶走到龙香身边,伸手拉开门之际,又是一股浓烈的桃花香飘过,直窜鼻息,现在是七月天,不是桃花盛开之际,哪来的桃花香?! 门外站着一个带着大檐帽的男子,这不是刚才一直在楼下徘徊的那位? 等等,这人好面熟,福至努力想想,脑中灵光一闪,双手砸实,“哦!你是对面小区的火柴店老板!” 而来者却不理会福至,他的眼神掠过福至直接看向一旁的龙香,然后走过去,与龙香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龙香不愿看他的眼睛,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他身边。 哇……这姿势看上去好养眼啊! 难道他们两个有奸情?哇哇,真的好养眼,翘翘那来者霸道的样子,那不容拒绝的强势,还有龙香那软弱的表情,不行了,我怎么感觉气血上涌啊! 福至拍拍自己的脑门,不对,现在不是在想这个的时候吧,这可是白天的龙香啊,是福至喜欢的龙香,怎么能轻易地被别人钳制! “喂,你……” 福至话还未说完,那火柴店老板就双手压住龙香的双肩,龙香被压制地后退几步,坐倒在沙发上,他们四目相对,几乎鼻尖挨着鼻尖,龙香明显的受惊吓,表情变了几变,十分复杂。 “哥……” “找错人了!”龙香双手推开他的双手,身子向后面缩缩,但语调却是僵硬生冷的。 可是火柴店的老板却是将双手抬起,捧着龙香的脸,直视着他,“没找错,我找龙香,护法龙王的龙香,你敢说你不是?” “那你来错时间了!你应该晚上再来!” “是吗?无所谓……我是来提醒你的……”说着,他的身体越压越近,龙香也向后退到了最大,当仍然避免不了与他鼻尖对着鼻尖,互相喷洒着热气。 看的福至那个热血沸腾啊! “你们已经渐行渐远,远到只剩下一根线连接着,如果连这最后的一根线也断了,那么……你和他将会怎样,这不用我说了吧。” “你只要不从中作梗,就不会有事!” 卖火柴的老板看着龙香,继而笑笑,没有说话,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眼,转过身对着福至的时候,脸上却没有表情。 他们说的是什么?自己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福至凑过去,“喂,你以后别和龙香靠那么近!” “嫂子,你……” “我告诉你,我可不买你三毛钱一盒五毛钱两盒的火柴!” 火柴店老板一愣,原来还是为了上次那事,看来这个女人是个记仇的女人呢。 “嫂子,你是喜欢白天的龙香,还是喜欢晚上的龙香?” 福至想想,脱口而出,“当然是白天的,晚上的那个又霸道又古怪!等等,你为什么一直喊我嫂子?!” 他没说话,回头看看龙香,龙香却十分决然地扭过头去。 “哦?你喜欢白天的龙香啊,嗯,继续喜欢吧。”说完打开门便要走,出门看见挨着福至这间房的邻居门口处放着一双小鞋子,是黄色的虎头鞋,专门给小孩子穿的,据说未出满月的小孩子都要穿,穿了能辟邪保平安。 火柴店的老板看着那双虎头鞋,轻轻地抿了嘴角,猛地停住脚步,让跟在他身后想要关门的福至一个踉跄,撞在他的肩膀上,鼻子撞得很痛。 他转过头说:“嫂子,我叫夏春来,以后需要火柴的时候找我,给你打折。” 这年代还有用火柴的嘛! 没等她说话,夏春来就迈开步子下楼,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清晨那还算不上灼热的暖光撒进楼道里,照在夏春来的身上,他似乎很舒服,伸伸懒腰,然而福至瞟见他身后的影子时,惊叹一声,那长长的大大的,还一卷一卷左右摇摆的是什么?是尾巴?! 福至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要说看见什么鬼怪,或者恐怖的东西,到也许没错,可是那是什么啊! 再看的时候,夏春来已经走出楼栋,不在福至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身后那邻居家蓦地传出一声“哇”地稚嫩的哭声,划过这寂静的清晨。 紧接着就是那家的新妈妈哄孩子的声音,“宝宝不哭啊,乖乖的,妈妈看看是不是尿了,乖乖的,我的宝宝乖乖的,妈妈哄哄。” ------------ 第五章 虎头鞋(2) 所谓“新妈妈”有两层意思,一:她是新升任为母亲,结婚一年,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二:她的老公是二婚,自己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 他们新搬进这里,在福至住的那间房旁边,新妈妈长的漂亮,听说结婚前是个平面模特,身材好,皮肤好,而她的老公就为了她和已经结婚七年的妻子离婚,因为有这个背景,所以这楼里的人并不看好他们夫妻两。 尤其是福至,这辈子最讨厌小三,她母亲虽然到死也没说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但是福至隐约能猜出,有可能就是被小三勾跑了。 那孩子一直哭,那小声听的叫人觉得心疼,一声声的撕心裂肺。 在福至听来就是心烦,于是赶忙进屋坐到餐桌前来吃那被夏春来搅和了的早餐,冰牛奶已经温了,杯层上漫着一些细小的水珠。 龙香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想着夏春来说的话,“你们已经渐行渐远,远到只有一根线连接着……” 只有一根线……如果这一根线断了的话,不仅是自己,最重要的是福至,福至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烦死了!”福至叹息一声,也同时抱怨一声,因为那孩子还在哭,从福至进门,到她吃完早餐,仍然没有停止。 “啊?什么?” 龙香愣了一下,才抬起头,“小福,你说了什么?” “呃,就是那孩子一直哭,我有点烦躁,咱这老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 福至第一次发现白天的龙香迷茫走神的表情,他心不在焉,眼神飘渺,倒吊的猫眼没有神采。 “龙香,那家伙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随后福至拍案而起,随后立即把一双小肉手在背后搓搓,因为拍的那个疼啊!“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叫他好看……不对,我不行,晚上的龙香厉害,我叫他给那个卖火柴的好看!” 一想起那个夏春来那个古怪的家伙,竟然随随便便掏出金元宝,就觉得他肯定也很厉害,自己管不了,晚上的龙香有法力,总管的了吧! 那句话怎么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不对,什么破比喻! 福至自己在这瞎纠结,龙香对着福至温柔一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站起身看福至都吃完了,就收拾碗筷,端到厨房里刷洗,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出头来说:“小福没自己带过孩子,当然不知道小孩子的难带之处,小孩子哭哭闹闹常有的事。” “你这么说……就跟你带过小孩子一样。” 正在福至唠叨的时候,那老门铃又响了,这一清早就这么热闹,看看这次究竟是谁! 打开门,随着一声声震耳的哭声,新妈妈正抱着罪魁祸首站在门外,满脸的歉意,但是她的笑容很和善。 “能不能借我点温水,我家的饮水机坏了,下午才来人修,宝宝不能喝太凉的,我怕宝宝拉肚子。” 福至点点头,探头去看那窝在母亲怀里的小孩儿,本来孩子哭声渐小,本有疲倦之意,哪知道福至一探头,对着孩子咧嘴一笑,那孩子竟然来了精气神,“哇”地一下子就大哭起来,弄得福至尴尬地转过身,忙说了句:“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倒水。” 龙香甚是爱小孩子,刷完碗就擦擦手,还别说,龙香往小孩子身边一走,这哭声立即停止,再接着,伸手抱一抱,摸摸他的小脸蛋儿,小孩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孩就由悲转喜,真是怪哉! 福至倒了杯温水,“给你,早上烧开的,现在正好不烫不凉。” 新妈妈迟疑一下接过杯子,眉头微皱,“没有……纯净水?” “呃……” 嫌脏就别喝啊,这烧开的水高温消毒,不知道多干净呢! “来来,宝宝,我们来喝水。”龙香接过新妈妈手中的杯子,又问:“有没有奶瓶?” “哦!带了带了。” 龙香很熟练,将水倒入奶瓶中,又让福至给放了两勺白糖,轻轻晃一晃,然后抬起宝宝的小脑袋就喂下去,喂完了还用手拍拍他的小后背,听到打了声嗝才又将宝宝仰躺着抱在怀里。 这么熟练?!嗯……也好也好,等自己以后生宝宝,可以让龙香带啊。 呸呸,今天怎么竟想这些奇怪的事。 一阵阴风吹来,福至忍不住哆嗦一下,这才发现,刚才光顾着请她进门,自己竟然连房门都没关,现在是龙香房间的窗户开着,自己房间的窗户开着,如果大门再开着就是三对流风,这种三对流风,母亲以前告诉过自己,叫阴风。 说白了,就是吹多了容易感冒。 福至走上去关门,却瞥见新妈妈家门口蹲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她背对着福至,埋头不知道在鼓弄什么。 福至记得,这小女孩儿是新妈妈的继女,也就是自己的邻居,陈先生和前妻的女儿。 “来我们家坐坐吧?呃……你妈妈和弟弟都在我们家哦!” 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棵草,福至一见她,心里也隐隐泛着酸楚,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现在这个小孩儿才四岁,就要面对后妈,肯定不好过。 突然,小女孩儿微微转头,瞪着一双大眼睛,她的白眼球很多,黑眼球只有那么一点点,看的福至倒吸一口冷气,确实被吓了一跳。 而且她的眼神里带着怨恨、不屑和冷淡,这眼神好像在示意“你打搅了我要做事”的感觉。 福至干笑两声,又小声地试探着问:“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只听“咔嚓咔嚓”的几声,那干净利落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小女孩儿又瞪了福至一样,站起身转过来,福至才发现这孩子竟然拿着那种剪带鱼的剪刀,而身下散落的是一些黄色红色的小碎布料,虎头模样的那一块还被小女孩儿踩在脚下。 “呃……”福至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早知道就让龙香来关门吧,那家伙应该很讨小孩子喜欢才对啊!自己果真不行呢。 “哐当”一声,那小女孩儿把剪刀丢在地上,然后又用白眼撇撇福至,自己转身走进屋子。 “喂!喂!” 福至捡起剪刀准备在叫那小丫头,可是只听里面“啪嗒”一声,是锁链锁死的声音,自己又不是什么坏人,自己只不过是要告诉她“你家剪刀还在外面呢”,她就这样,自己有长的那么可怕吗?!小的见了哭,大的见了跑。 “好了,我们也打搅多时了,真是抱歉,该回去了呢。” 里屋传来新妈妈的声音,福至回头的时候,龙香正好送新妈妈出来,然后三人相继一愣。 “小福……你这是……” “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那你为什么剪掉我宝宝要穿的虎头鞋?”发出疑问的是新妈妈,她的声调虽然不僵硬,但已然能听出带着不满意的口吻。 “不是我干的,是你们家女儿剪的,我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 “我的女儿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我知道,我一来,你们这栋楼的人都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是小三,是不是?!” 福至真是有嘴说不清,看着她抱着孩子径自开门,她拧了两下,喃喃自语:“咦,怎么上锁了?”继而拍拍门,喊了一声:“宝贝女儿,给妈妈开开门。” 里面响应了一声甜甜的应答,和福至看到的判若两人。 ------------ 第五章 虎头鞋(3) 福至轻啐了一口,转身也关门回家。 谁说现在小孩子笨,我看聪明着呢!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竟然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福至双手一拍沙发,气愤地坐下来,“这家人到底怎么搞的,大人和孩子都说变脸就变脸!” “不要生气,小孩子要在新妈妈面前站稳脚,很不容易。”龙香双手轻拍着福至的肩膀,他的手指修长,冰冰凉凉,给福至很舒服的感觉,蓦地,福至抓过他的手附在额头,微闭着双眸。 细细一想也对,爸爸和新妈妈还有新添的小弟弟才更像一家人,那么多余的不就是自己吗?那个孩子一定是认识到了这点才这样做的。 被龙香这么一开导,福至的心情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哎,小福,你别动,头上有……” 福至一转头,“头上有什……” 龙香探头,福至回头,两人就这一个瞬间的时间,唇与唇轻擦了一下,而后两人都愣住,尤其是福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接触龙香,白天的龙香没有那么浓重的大海味道,身上带着淡淡的清甜。 自己就感觉触电了一般,麻麻的从嘴唇一直传遍全身。 福至立即转过头,不敢看龙香,同时自己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自己很早就中意白天的龙香,但是一到晚上,那中意就变成愤怒和不甘。 “你……” 福至支支吾吾地只说了一个字,回头便看见龙香用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双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难道他也对我有意思? 福至这么想着,心中竟然有丝丝的甜,晚上的龙香和白天的龙香根本没法比,晚上的龙香哪里好?霸道又毒舌,还对自己指手画脚,动不动就会威胁自己,看看白天的,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还有那叫人春心荡漾的一笑。 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入龙香的一声闷哼,似是难受。 “小福……能不能,转移注意力……” 哎?他知道自己想什么吗? 福至转头,见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快要倒下一样,福至吓得立即从沙发上站起,跑过去扶着龙香,他的体温十分灼人,根本不像是发烧,简直就和放在锅里蒸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的……” 龙香一手捂着心脏,另一只手撑在沙发的椅背上,“你……是不是在心里拿我和晚上的……龙香做比较?”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有法术?!”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呃!”龙香一下子推开福至,他从未这么使劲儿的推福至,也从未这么舍得过,但现在,他双手捂住胸口,拼命地喘息,“福至……快想别的……不要再把我和他比较,不要再说我比他好!” 福至被弄得糊涂,“为什么?明明就是你比他好,好的不止千万倍,你温柔又善良,最重要的是,你对我好!” “别说了!” 一声低吼,这一声把福至吓的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脸色苍白至极,身体不停地在地上翻滚,那种就像是被海浪冲上岸不停翻转的鱼,因缺少氧气而大张着嘴巴。 “我死了没关系……但我不希望你也死……”龙香艰难地从地上往这边爬,很吃力地坐起,一双能灼伤人的手轻轻包裹着福至的双手。 “呃!”龙香又因为心口的钝痛一下子向后仰去,身子摔在地上,但是他却顾不及背部的疼痛,双手按住胸口,扭动着,*着,咬紧牙关,还抑制不住声音的外泄。 什么?!跟死都有关系,福至还哪敢不听,可是人的思维总是跟自身反着来,福至越想集中精力去想别的,心中却总是在想“白天的龙香就是比晚上的龙香好”这件事,她最后不得不重重拍下脑子,“快点转移啦!” 突然,龙香发出一声大喊,双腿瞬间化作冒着青光的龙尾,左右摇摆,要知道他只要轻轻动下腰,那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就会全力甩过来。 “砰” “咚” 屋子里被那条尾巴搞得乱七八糟,沙发也因为被尾巴扫中而歪倒过去,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全部坠地摔碎,房子本来就不大,龙香的尾巴盘旋于上,蓦地扫中房顶的灯管,“哗啦啦”的碎片滚落下来,福至吓得连忙躲闪,但还是被碎片划破手脚。 “龙香!” “好疼……好疼……夏春来……” 夏春来?龙香是不是痛糊涂了,怎么现在在喊他的名字?!就在这时,那盘旋于上的青色龙尾急转而下,向福至这边拍来,福至闪躲不及,被拍的整个人都甩了出去,身后是玻璃窗,福至住在四楼,这么下去,肯定完蛋了! “龙香,龙香!” “砰” 福至被一个东西拦截住,顿时胸口疼痛,咳嗽了几声,差点咳出血。 软软的滑滑的触感让福至的脖颈一缩,然然后就见龙香双手撑着地,仰着头拼命地喘息,却忍着难耐,控制尾巴把福至卷紧,慢慢下落,将福至放到沙发上。 “啊!” 随后一声尖叫,龙尾又是大幅度一甩,直接震碎了另一边的花瓶,他的尾巴却仿佛一下子没了力量,坠落在地上,长长地一直从客厅蔓延到卧室,而龙香仰面朝上,翻了个身,身体就僵直的一动不动,双手从胸口处滑落坠地。 “龙香!” 福至从沙发上跳下来,将龙香拥进怀中,他不敢叫他,只是胡乱而又紧张地用手摸着龙香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而已。 就在这时,门铃又被按响,福至将沙发布抓下来盖住龙香的下半身,同时将沙发移到客厅的最前面,挡住能看到龙香的视线。 “咔嚓”门开了,门口的木凳上站着那个诬陷福至的小女孩儿,她双手抱臂,眼神可怜,她说:“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衣服?” 衣服?哪来的衣服,福至现在够乱的了,家里乱糟糟,龙香乱糟糟,自己更是乱糟糟。 “没有。” 福至即将关门的时候,那女孩儿又忙说道:“不对啊,我分明看见老虎叼着我的衣服去了你家!” ------------ 第五章 虎头鞋(4) “小朋友!你是不是看动画片看多了?这里哪来的什么老虎,就算有也是吃人才对,又怎么会叼你的衣服,咱们退一万步来说,为什么老虎叼了你的衣服,一定要来我家啊!” 小女孩儿低下头,一双小手揉着衣角,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反复地说:“就是,就是有!我分明看见了!一只大老虎,尾巴好长好长,好吓人,脸也是青的,还有好长的獠牙,他叼了我的衣服就一下子窜出屋来,我就追它,它就进你们家了!” 老虎?还青面獠牙?这世界哪有什么老虎是青面獠牙的?! “小朋友!”福至蹲下身来,双手扶在小女孩儿的肩上,“总说谎鼻子会变长的哦!” “我没说谎!” 还说没说谎,你应付你那个新妈妈就够表里不一的!福至心中腹诽着。 “好吧……姐姐我再妥协一次,你只要找到这世界还有青面獠牙的老虎我就信你,并且回去给你找衣服,好不好?”谁让这小丫头摆着一副“你不给我,我就不走”的架势。 哪知道那小女孩儿转了个身,手指着地上那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虎头鞋碎布片,说:“你看,这只老虎不就是!” 拜托!那是人们画的好不好!那是为了夸张的艺术形象而把老虎弄得很凶猛而已,根本不是真的,她要怎么和一个四岁的小孩儿解释呢?! 一拍脑门,她干嘛跟小孩子较劲儿,那边还有突然昏过去的龙香等着她照顾呢,在这浪费时间,真是不该,于是福至站起身,双手插着那小肥腰,“去去去,跟你说,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你要不信把你想说的话跟你妈说一遍,我不信她也相信你!”说完福至“砰”地一声关门进屋。 屋子里面还是凌乱不堪的样子,福至又用力挪开沙发,龙香的体温已经渐渐退下,想必应该会没什么事吧,这满地的碎片也要收拾。 福至走到龙香身边,双手使劲儿地拖住龙香的上半身,因为尾巴现行的关系,他的身体显得特别重。 “一,二,三!” 福至咬牙把龙香挪到沙发上,同时听着那尾巴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加把劲儿!”福至给自己打气,然后一口气把龙香往上拽了拽,他那泛着青光的尾巴一直没有收回去,这让福至看的有些怕,除了上面那微微的倒刺和光亮的鳞片以外,它就像条蛇尾一样,软弱无骨,福至每次看见都心有余悸。 她小心地迈过那横在房间的龙尾,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收起,而后去药店买创可贴,此时才刚正午十二点,可是又不想这么早回家,这么早回家干什么?面对着昏睡的龙香和那长的吓人的尾巴?! “姐姐,姐姐!” 福至走出药店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回头,又是那个小姑娘,这次她表现的更可怜,两只大眼眨眨,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一双小手死抓着福至的衣角不放,“姐姐,姐姐!你把衣服还给我好不好?老虎已经叼走我两件衣服了,我好怕,好怕它把我的衣服都叼走。” 福至四处看看,还好现在路边没人,这要是被人看见,定是以为自己这么大的人欺负她一个小孩子。 “你是不是看恐怖片了?” “姐姐,我求求你,把衣服还给我吧,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这事还真出鬼了,这一天,福至碰见这小丫头三次,除了第一次她以白眼相对,诬陷福至,另两次都是要衣服,天知道她的衣服哪里去了,福至一直在忙活龙香的事,又怎么可能跟她衣服有关。 再说了,福至不是没想过不好的事情,万一是脏东西耍这个孩子呢?按照小女孩儿说的,老虎往自己家跑,那福至应该看得见有什么脏东西进来才对,可是福至什么都没看到。 “那姐姐问你,你丢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姐姐知道了也好帮你找,对不对?” 那小丫头想了想,支着脑袋,眼珠转转,说实话,福至真不想面对这孩子,因为这孩子的黑眼球太少,看上去怪吓人的。 “是灰色的,第一件是灰色的,第二件……第二件也是灰色的!” 福至打量着她,“跟你身上这件一样?” 却换回来小丫头斩钉截铁地说:“就是这件衣服!” “啊?不是穿在你身上吗?” “是穿在我身上,但是老虎从我身上叼走两件,总之,姐姐你一定要还给我,没了那两件衣服,我就觉得好难受,好冷,好饿。” 是不是看她胖胖傻傻的好欺负?所以这下丫头专门来耍她? 也不对啊,她说的这么诚恳,看样子不像。 正午太阳十足,福至站在太阳底下汗流满面,于是带着小丫头到附近的甜品店坐了坐,心想这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说不定给她吃点好吃的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就当破财免灾吧。 正午的时候甜品店人不多,所以空调的冷风开的不大,温度正好。 “请问两位要些什么?” “给我来一杯冰水就好,给她来个最便宜分量最多的冰激凌,记住啊,一定要最便宜的!” 冰激凌一上来,小孩儿先舔了一下,说:“好冷!” 不过继而她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又说:“因为我好饿!” 时间就一点点流逝,福至咬着吸管看她只顾着吃,心想这招还是挺管用的,估计是她惹了新妈妈,新妈妈把她轰出来,她就赖上福至了。 “我说,你以后多取悦取悦你新妈妈,她就会对你好了。” 福至见她狼吞虎咽,都顾不及说话,就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快点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我好饿,好饿!” 还饿?这么大一份儿冰激凌,这孩子的胃口已经超出了福至的吧。 “呃,那…...再来份点心?”福至数数手上的零钱,又不舍的交给服务员。 这小丫头还是拿过来就拼命往嘴里吃,一边吃一边不停地说:“我好饿啊,好饿!肚子好饿!” 这转瞬就是下午四点了,福至陪着这小丫头在甜品店坐了四个小时,她先是吃了两份冰激凌,一块蛋糕,接下来福至没钱了,没办法只好走人,可是她一个劲儿的说“好饿”,最后竟然抓过免费的冰水喝起来,福至开始觉得,这好啊,冰水不要钱的,随便喝,但后来发现越来越怪。 她在喝了十几杯冰水之后还在喊“好饿”。 “别喝了,再喝你的肚子都要炸开了!” “我好饿,真的好饿,姐姐快把衣服还给我,要不我会饿死的!”说着她又喝了两杯冰水,福至吓坏了,这么喝下去,非得撑死不可。 正赶上下午斜阳照进来,屋子的温度一下子上升许多,老板把空调开到最大,这时她惊叫一声:“好冷,我都快被吹散了!好冷!” 说完推开甜品店的门跑了出去,直接跑回楼栋,福至觉得估计是回家了,喝了那么多冰水,不拉肚子才怪! ------------ 第五章 虎头鞋(5) 与此同时,福至家里,龙香依旧在沙发上昏睡,门“吱呀”一声开启,从铁门处走进来一个头戴大檐帽的男人,他就是夏春来。 夕阳的光洒在夏春来的身上,弄得他微微眯起一双凤眼,摘下帽子,及腰的长发散落出来,扑鼻的桃花香灌满整间屋子。 夏春来轻轻走到龙香的面前,手指抚摸着他英挺的鼻梁,在脸颊四周打着圈圈,然后又用手指勾勾他的唇角,顺着一路向下,摸到了那小巧的喉结,这一系列的动作中,他始终都在微笑。 “啧啧,弄得今天这副模样。”然后手指敲着他白皙的脖颈,啐了一口骂道:“活该!” 蓦地,他欺身向前,与龙香紧贴着,修长的手指又移到龙香的眼皮,在四周打着圈,继而他用双手捧起龙香的脸,将自己的嘴巴凑近,呼吸相互打在对方的脸上,配着撒进的夕阳,夏春来的脸竟带着一抹羞红。 就在两人的唇相对上之时,五点的钟声响起,那一双倒吊的琥珀*眼瞬间睁开,在看到那近在咫尺的人之后,一甩龙尾,龙尾虽巨大且长,但十分灵活,一下子挥来,卷起夏春来,就向铁门上一扔。 “砰” “咚” 夏春来被甩的踉跄,咳了两声,扶着胸口欺身,“还是那么暴躁,我来并不是与你打斗来的。” 龙香的龙尾又是凌空一甩,消失在一团绿光中,他光着脚踩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抓起夏春来的衣领,压在沙发上,同时一条腿抵在夏春来的胸口处,“你来干什么?!别告我你来看我,我可不觉得你这么好心!” 就在这时,屋子的防盗门发出“咔嚓”的钥匙开锁的声音,福至一进门来,就看到沙发上的场面,龙香一双修长白皙的腿露在外面,光滑细腻,要不是有大大的衬衫盖住,龙香估计就要露光了,更更更主要的是…… 福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看有没有鼻血流下来。 他们那暧昧十足的姿势怎么就……一个半推半就,脸上含笑,一双凤眼眨眨,显得十足诱惑地半倚在沙发上,而另一个还没穿裤子,一条腿压在那人的身上,一条腿抻的笔直,两只手拽着那人的衣领。 福至转过身,抹了把脸,这是在干什么,男的现在都咋的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现在的男的,要么就是差的没人要,好一点的就去同性恋,果然女人没有活路了! “我说……龙香,咱先把裤子穿上好不好?” 可是人家两人根本没把福至放在眼里,自动的无视掉了,夏春来双手捧着龙香的脸,面对这面,“哥,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 “哐当” 本来已经躲到厨房的福至,听到这句话,手上的盆一下子掉到地上,这话听的……好色情啊…… 夏春来见龙香没有说话,就坐起了身,但那双手没有离开龙香的脸,两人都在沙发上,一个是捧着看,看不够似的,一个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琥珀色的眸子左右转转,似乎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我记得,前两个月刚见过吧。”龙香并没有打开他捧着自己的脸的手。 “你不来找我,我很寂寞的。” 龙香勾勾那一双眉眼,带着邪恶轻挑的口气说:“夏春来,你还是这么骚。” 夏春来听完这句话,不怒反笑,笑的如沐春风,一只手慢慢向下,指尖轻轻摩擦着龙香的喉结,“呵,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咚” 厨房里又传来一声,福至的手抖了抖,地上是落下的菜刀,她捂着嘴重重叹息一声,难道夏春来和晚上的龙香真有一腿?再想想白天的龙香的抗拒,难道……真是这样? “不要总想着我去找你,你知道,逼不得已,我是不会找你的,还有两次机会……我记着呢。” 龙香对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十分不满,“躲开!我可还没忘记我尾巴上的牙印是谁咬的!” “切,你啊,真是伤感情的主儿。”双手轻轻地从龙香身上退下,又突然趁龙香不注意,一把揽过龙香,一只手放在龙香的脖子上,头压得低低的,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地对望着。 “听说嫂子喜欢白天的你……” 此话一出,龙香立即按住夏春来的头,让他被迫着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同时抽出一只手掐住夏春来纤细的脖颈,“我不想听!” 然而那双爪子却慢慢包裹着龙香掐住他脖颈的手,一点点地摩挲着,“可是这是事实……哥,要看清事实才好……呃!” 突如其来的钝痛让夏春来识趣的闭了嘴,等龙香平稳下来之后,他才又慢慢起身,“你的脾气变得这么暴躁了啊……我喜欢。”说完就起身开开门,又消失在了楼道中。 福至听见他出去,这才从厨房出来,鼻子上插着两个卫生纸团,这鼻血都快流干了,他要再不走,福至今晚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这龙香……是上面的那方,还是下面的那方?不好说啊,两人来来去去换了这么多姿势,一会儿暴躁一会儿温柔的,福至也没弄明白,看着龙香竟出了神。 “看什么看,你这蠢货,滚!” “滚滚,我这就滚。” “滚回来!给我拿条裤子。” “呃……是是。” 福至从龙香的卧室拿了条黑色的牛仔裤,继而就是猛烈的敲门声,这一天真是够乱的。 龙香在福至开门的时候已然穿好裤子,而直接冲进来的是一脸焦急,还带着少许气急败坏的新妈妈,她抱着小女孩儿闯了进来。 “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喂……” “听说我女儿一下午都和你在一起,你还给她灌了十几杯冰水,她要是有事,我跟你拼命!” 福至真是一头雾水,而同时那小女孩儿躺在她新妈妈的怀里,虚弱地伸出小手,拽着福至的袖子,“姐姐……老虎把我最后一件衣服……叼走了……还给我……” 新妈妈说完就转身下楼,一边打电话叫车,一边用头顶着小丫头的额头。 “老虎?福至,你没得罪什么吧?比如说……类似老虎之类的东西。” 福至连忙转头,“没有没有,咱这地别说动物园都没有老虎,我又是向哪得罪去,这小丫头缠了我一天,总说老虎叼了她的衣服向咱家跑了,还一直叫我还给她,真是莫名其妙!” ------------ 第五章 虎头鞋(6) 福至在晚间做了个梦,不算恐怖,只是平淡的感觉。 但是那感觉很真实,就好像自己晚上没有睡觉一般,而是真的走出去。 她梦到她在一家医院里,四周很安静,正对着福至的是一间病房,里面漆黑漆黑的,福至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自己眼前窜过,直接窜进那间漆黑漆黑的病房里去。 福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确定那怪物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从它毛绒有纹路的尾巴和额上的“王”字能初步断定这家伙好像老虎。 福至决定去那间病房看看,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福至摸索着门框一点点进去,蓦地,身后一声轻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跳跃,这一回头,正见那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冲过来,就在老虎的脸快要撞上福至的时候,福至一声尖叫。 “啊!” 猛地闭眼,可是再睁开眼,那虎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窜了出去,到了对面的病床上,这老虎身上冒着青光,就好像龙香尾巴上冒着的光一样。 “哇,果然是梦啊,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和老虎撞上呢。” 这么黑漆漆的摸索了一阵子,“啪”地一声,病房里的两个灯全部亮了,福至这才看清,这是一间六人的病房,住的全都是小孩儿,小孩儿的家长在旁边撑着头看护,福至又向里走了两步。 “咦?这不是今天下午一直缠着自己的那小丫头?!” 哼哼,果真是喝冰水喝多了拉肚子了吧。 自己怎么会梦见她?难道真是下午被她搅得太烦闷,所以晚上才梦见她,还盼着她拉肚子? 就在这时,那青面獠牙的老虎一跃而起,先是扑向一号床的小孩儿,那尖尖长长的獠牙勾起一号床小孩儿身上的衣服,那小孩子一下子光溜溜的。 老虎真的叼衣服! 紧接着老虎又从一号床一下子扑到二号床,也是用长长的獠牙勾衣服,勾进嘴巴里,咀嚼一下就吞进肚里。 这老虎还吃衣服?! 福至定睛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小孩儿竟然都穿着灰色的衣服,每一件都差不多,也并不像病号服。 然后,接二连三,老虎从二号床越到三号床,那些守在旁边的家长竟然全都没有发觉,这睡的也太死了吧。 一直到老虎越到了六号床,那个邻居家的小女孩儿身上,獠牙刚刚一勾,就被一道青光镇住,然后仰天咆哮一声,退到了地上,又嚎叫了两声,似是被镇痛,夹着尾巴跑了出去。 福至心想,刚才是什么让老虎跑掉的,于是往前探头,那躲在六号床被子里,同那小丫头睡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她有白瓷一般的皮肤,看上去弹弹的,福至真的好想摸一摸,然后黑软凌乱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睡的香甜。 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呦,竟然能发出碧绿的光,还能把那个青面獠牙的老虎吓走。 这小家伙真可爱,而且一向不爱小孩子的福至竟然越看她越爱,简直就有种想把她一下子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的感觉。 于是福至想,反正这也是在梦中,何不亲一亲?! 轻轻探头,双眼一闭,就在要亲到那可爱的小家伙时,唇齿上竟然有一种超级柔软的感觉,难道亲上了?这这,怎么还带着一种熟悉的清香,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不应该是奶香吗?! 呃,真的好软,好滑。 “小福,小福!呃!” “好软……好滑……” “小福,不要再亲了!” 福至睁眼,看到特大写的脸在自己脸的上方,而且自己的嘴巴正贴着这主人的脸蛋儿,呃,是龙香! 福至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刚才不是要亲到那软软的可爱的小家伙了吗,怎么是龙香,不不,那个是梦。 “小福……先放开我行吗?” 放开?福至大窘,原来自己的双手还揽着龙香的脖颈,自己竟然做了这么一个暧昧的姿势,哎呀呀!这究竟如何是好,难为情死啦! 福至立即松开双手,慌忙坐起身,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龙香,陪我去趟医院。” “你生病了?” 龙香那冰凉凉的手探着福至的额头,喃喃道:“没有啊,哪里不舒服吗?” “哎呀,不是我啦,总之先陪我去一趟。” 因为福至突然想起那次龙香说的话,那次从宁筝的叔叔家回来,自己就发现,好像自从摔下楼梯看到了张夫人和张老爷的过去之后,就有一种难言的第六感,虽然不是每次都准,但就是叫福至觉得可以相信的感觉。 福至和龙香到了医院,这周围仅有这一家医院,福至不会记错,昨晚梦见医院的内部,所以福至轻车熟路地走到那件病房,现在才刚早上七点钟,而那间病房已经进进出出好几个医生。 先是慌乱地拿着各种抢救的仪器,然后就是家长的哭声。 “医生医生,麻烦问您一下,出了什么事?” “你是……” 福至愣了一下,是啊,自己又不是小孩的家长,现在这么问合适吗? “我们是来探望邻居的小孩儿。” 龙香的话给福至提了个醒,又立即道:“是六号床的小孩儿。” 医生叹了口气,“哎,除了六号床,剩余五个小孩全都迸发症……去世了……” “什么!” 福至心中一惊,原来昨晚自己做梦,梦到五个小孩全被老虎叼走了衣服,今早就全都死了,那……那老虎叼走的岂止是衣服啊,简直就是人命,话说那老虎又是哪来的! “对了,那六号床的孩子怎么样了?” “她还好,没有什么事,而且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但也很让人忧心,因为一直查不出病因,这孩子的胃和身体其它位置都没有毛病,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体温过低。” 福至向医生道了谢,就直接进去,新妈妈好像不在,病床上躺着那小丫头,似乎又睡了,福至伸手摸摸被子的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那昨晚的小可爱去哪了?!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做梦这么简单? ------------ 第五章 虎头鞋(7) “奇怪……怎么没有啊,到哪去了。” “小福也觉得奇怪吗?我也觉得好奇怪啊,真的没有呢!” 福至蹲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又翻了翻别人病床的底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昨天梦里的小可爱,于是又叫了几声:“小可爱,出来,出来!” 龙香也跟着福至蹲下来,拿了纸巾给福至擦手,“什么小可爱?” “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龙香觉得哪里奇怪,白天不是没有法力吗?” 可能是这次的事情事不关己,福至表现的很大胆,没有平常那种“会不会来找我”的恐惧。 “这个孩子,她少了三魂。”龙香倚在另一张病床前,一手托着腮,一只手搭在福至的肩膀上。 “少了三魂?我怎么看不到?”福至听完龙香的话,又用力揉揉眼睛,把眼睛揉的钝痛也没有发现。 龙香依旧捏着下巴观察着福至,低喃一句:“还是看不到啊……看来还太早了……” “你在哪嘀咕什么呢?话说你不是没有法力吗?” “但是我的身体还是龙王的身体呀,这个孩子少了三魂,一般人少一魂的时候就会出现萎靡不振,突然发冷,少两魂就会突然发饿,无论吃多少也不够,少了三魂就有生命危险了,因为人一共才三魂七魄,魂是护体之源,如果少了三魂,那剩下的七魄很容易就勾走了。” 福至越听越觉得像,首先这小丫头第一次找自己要衣服的时候不就看上去听虚弱的!其次,昨天下午她吃的那个多,先是冰激凌后来蛋糕,最后又喝了十几杯冰水,那可是才是个四岁的小孩儿啊,最后昨天晚上新妈妈找到她时,这小孩身上冷的和冰窖一样。 再想想昨晚做的梦,老虎出来勾衣服,难道那灰色的衣服就是小孩子的三魂七魄?! “我先去查查死了的五个小孩究竟得了什么病。”龙香说着走了出去,在迈出病房的同时,那躲在药柜后面的小可爱探出头来,龙香立即停顿了一下,猛地回头看看病房,但是并没有发现病房里有什么,又拍拍脑袋走了出去。 福至怕新妈妈回来又要误会她,于是也赶忙走出病房,等福至一走,那个小可爱从里面爬出来,用白的像藕节一样的手臂抓着病床上小丫头的被褥,磨磨蹭蹭地爬了上去,躺在小丫头的怀里。 福至走出来便看到龙香和一个女护士交涉,那女护士满面笑容,脸颊一抹羞红,再看龙香表现的大方温婉,然后就一直点头,等福至走过来之后,只听到龙香说了句“谢谢”。 可是那小护士还不走,上下打量着龙香,“你结婚没?” “呃,还没。” “那你有女朋友没?” 龙香刚想回答,福至就挤了进来,“我就是。” 那护士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福至,最后有些尴尬地笑笑走了。 想抢她的龙香?门都没有,连窗户都不给! 继而福至转过头,刚才凌厉的表情立即化作一张笑脸,问:“问的怎么样?那几个孩子生前得的是什么病?” “都不是什么大病,一般小手术而已。” 都不是大病,却意外的死掉了?难道真是老虎?可是老虎又是从哪里来的,福至遇见这么多年的鬼,也从未碰到老虎死后化作鬼的,而且这次福至除了在梦中一睹老虎的样子,平时根本就没看到,就算是鬼,也应该第一个找福至不是嘛! 呸呸呸,干什么第一个找自己啊! “你看,这只老虎不就是!” 脑海里突然想起小丫头第一次找自己要衣服的时候,指着被剪碎的虎头鞋说过这样的话。 老人都说虎头鞋是辟邪用的,专门穿在不出满月的小孩儿脚上,保平安,难道是因为小丫头痛恨继母和新弟弟所以剪了虎头鞋而受了虎头鞋的惩罚? 虎头鞋还真有灵性不成? “小福,你说你昨晚有做梦,梦到老虎来叼小孩儿的衣服,那为什么只有六号床没事?” “有个小可爱啊,她一直挨着那小丫头睡,老虎一要扑过去,那小可爱就全身青光乍现。” “小可爱?” 龙香沉思片刻,福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舒服啊,看你脸色不好。说起来,昨天你为什么突然胸口痛啊?” “啊,没事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在这呆着也于事无补,我回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福至心中一暖,从早上一起床就奔到了医院,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现在龙香说的这句话真是让福至的心都温暖起来,于是有些小女儿扭捏地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说完就不看龙香,直接跑出医院。 而龙香确实感受到了福至来自内心的情感,只不过反应到自己身上的却是胸口的钝痛。 他努力地调整呼吸,期盼着福至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才好。 然而另一边,夏春来坐在火柴店内,桌上摆着一张皮卷,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左边的眉眼勾画的霸道且盛气凌人,右边的眉眼勾画的温婉且恬静温柔,而这两个小人的背部开始引出一条条黑色的线,它们好似应该连接在一起,却在中间都断了开来,连接两者的只有从胸部蔓延的一条极细极细的线。 而且越到中间越细,颜色也越浅,竟然有一种即将要断裂却又还藕断丝连的感觉。 夏春来用圆润的指尖摸着那皮卷上的细线,又反复地将那这张皮卷放在昏暗的灯光下,透过光线,他微眯着两只凤眼,仔细地观察着。 “快了,快了,就要断了,这次不仅是嫂子输了,连哥也输了……嘻嘻。”他放下皮卷,然后双手抱臂,“咯咯”地笑个不停,将头埋在双膝间,身体颤抖的不像样子。 门上的小窗被人敲响,见里面没有动静,就从外面将窗户拉开,看到夏春来双手抱膝,将头埋在里面,身体还在颤抖,生怕出了事,一连好几声喊道:“老板,老板!你没事吧?抽羊角风?” 夏春来抬起头,还好有大檐帽遮着他半张脸,以至于他的表情和俊美的模样没有被人看到。 他抹了一下眼角因笑而渗出的眼泪,“没事没事,我这是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中奖了?哎,算了,不懂你笑什么,给我来两盒火柴。” ------------ 第五章 虎头鞋(8) 新妈妈的老公听说女儿出事而从百忙的工作当中赶回来,他进门就与新妈妈大吵一通,他说,他以为她是好女人,会带女儿视如己出;他说,他以为她会理解一个后妈的难当而不在乎。 他还说,他没想到自己刚走没两天,后妈的脸就暴露出来。 他们吵得昏天黑地,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看,新妈妈哭诉、辩解,但都无济于事,福至从自己家走出来,新妈妈就拽着福至的衣领,找她理论,非说是福至给她女儿吃了不好的东西,弄得福至有理说不清。 那个女人就和疯婆子一样,拽着福至,又哭又闹,死活不起来。 福至总不能和她说,是一只老虎不仅叼走了你孩子的魂儿,也叼走了很多孩子的魂儿,她更不能说,那只老虎就是从虎头鞋里跑出来的吧,说出来谁信啊! 福至干脆也坐在自家门口的地上,看着新妈妈哭闹,邻居们都喜欢看个事儿,这一直没进展,索性各回各家,各干各的活儿。 “她又不是你亲生女儿,这人都走了,你就别装了。” “谁说她不是我亲生女儿!” 福至咧咧嘴,“怎么可能,说谎话也要要人信服才行吧,你结婚一年,生下一个儿子,你丈夫前妻的女儿怎么也成你的女儿了!” “哼,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生养,哪来的孩子,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那时我怀了个女孩儿,还没跟他说,他老婆就找到了我,说就算我生了孩子,他也不会离婚,到时候我不禁有小三的骂名,还背上未婚妈妈的臭名,她诱导我,叫我和她做戏,她说她已买通医院,到时候她假装怀孕,我生下的孩子就假装是她的!后来没想到她们两个还是离婚了,我为了想见到女儿一面,就想到了替代,于是……于是我就和他结了婚。” 呃,这些还好意思说,你脸红不脸红啊! 新妈妈看出福至的心思,又说:“我女儿都快没命了,我也不在乎这些,你们都说我是后妈,其实我才是亲妈!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我女儿跟你一下午,回来就还剩半条命,你赔得起吗!” 干什么我赔啊!又不是我干的。 此时,福至也没打算理她,大不了就耗着,然而一声“吼”,福至感觉一股阴风吹得脸生疼。 福至四处看看,什么都没发现,在转过头时,伴随着又一声“吼”,一个庞然大物从邻居家的门里跳出,转了个方向向福至的门冲来。 “快躲开!” 新妈妈被福至的一声大叫吓得一激灵,身子向旁边一侧,反而挡在了那要冲过来的老虎身前,这次福至看仔细了,现在的老虎比昨晚梦见的老虎的身形又大了许多,此刻的老虎已经有火车头那么宽,尾巴大约两米来长。 它嘴里叼着一件灰色的小衣服,然后摇着尾巴,似乎很满意地将小衣服甩进口中,咀嚼片刻,吞下肚中,然而它的身形又变大一倍,一甩尾巴,直接冲了过来。 “躲开!” 本以为老虎定是将新妈妈踩碎,可是福至睁开眼睛,就见老虎穿过新妈妈的身体,又穿过自家的墙壁,直接跑去自家屋里去了。 还真进去了?! 福至转身就要跑回自己家,可是那女人还拽着她,福至心中暗骂一句,不知好歹! “你快回去看看你的小儿子吧,估计也要出事了。” 福至说完,甩开她的手往自己家跑去,一进门,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龙香应该是在卧室里休息或者在厨房擦地,如果有什么东西进来的话,龙香虽然没有办法解决,但应该能感知的吧。 福至又走了几步,听到那好似等待着什么的咆哮。 “吼!” 福至踉跄地拍着胸口,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也正是因为坐到了地上,福至仰头看见自己家的房顶上,那老虎的四肢像是融在了房顶上一般,倒仰着头吼。它的青面獠牙着实把福至吓坏了,福至不知道它是不是在看着自己,但是福至的双腿真的已经动不了。 而卧室内的龙香却在干别的。 他拿起一面小镜子,里面映射出有一对小龙角的他,然然后他闭上双眼,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镜子里的影像先开口说话,那镜子里的正是夜晚的龙香,镜子里的家伙舔着圆润的指尖,慵懒地问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找我啊。” 龙香拿着镜子,说的话带着讨好的音调,“今天晚上,去救一下那个孩子。” “不要,跟我没关系的家伙,都死了也没事!” “可是……似乎也会把小福卷进去。” “哼,我警告过她,别惹那只老虎,谁让她总是离危险线那么近,我才不管。”他伸出粉嫩的舌头,继续舔着自己的指尖,一双带着邪恶色彩的眸子转了转,蓦地从镜子里伸出双手,掐住龙香的脖颈,“哎?她又不喜欢我,我干什么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她喜欢的是你啊,喜欢你这个除了和我共用一个身体以外,什么能力都没有的你啊!” 龙香被一下子按倒在床上,那镜子里伸出来的白皙的手正在用尽全力地掐着他,龙香挣扎了几下,脸色惨白,“我……我就是你啊!她喜欢我……就是喜欢……喜欢你啊!” 龙香在床上滚了一圈,正好凑到光线能照射到的地方,那双手被光线一照,就听镜子里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龙香赶忙踉跄地起身,一手握着脖子,一手将镜子摆到阴凉处,“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镜子里的龙香甩着双手,一副吃瘪的模样,“想叫我帮她?!那就让她讨厌你,爱上我!” “我们本就是……” 话还未说完,那镜子里的龙香身影一窜,一道绿光再度回到白天龙香的身上。 而福至,她一直用双眼盯着屋顶的老虎,现在福至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发现它,因为它每次都躲在屋顶上,而且好似只躲一会儿,然后就会穿墙出去,它去哪里?去找小孩子? 可是福至还未盯着那家伙多久,就听外面又是一声尖叫,“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不用看就知道,刚才老虎吞下去的小衣服一定是她小儿子的魂儿,那它会不会吞自己的?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私,但是老虎就在面前啊! ------------ 第五章 虎头鞋(9) 那在屋顶上倒着四肢站立的青面獠牙的老虎四处看看,好似并没有发现福至一般,就像它突然进这个屋子也只是随便找了个方便出去的地方一样,没过一会儿,盯得福至两眼生疼,可是老虎却又是一跃,越出墙壁直接没影儿了。 福至松了口气,继而瘫软地坐到地上。 只是刚松了口气,身后的墙内就窜出一只老虎,它向福至冲去,那一双尖尖的獠牙一下子勾住福至的衣衫,福至当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老虎给吓得半死,心想它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可是当老虎已经远离她的时候,福至莫名地感觉四肢冰凉,全身发冷,现在明明是夏季七月,又怎么会冷呢! “小福,客厅里刚才怎么那么吵?” 龙香一只手揉着脖子,一只手撑门,他走出来,福至也同时站起身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阵惊讶。 “你的……” “你的……”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 龙香最先踉跄地走过来,双手托住福至的脸,一双倒吊的猫眼里满是焦急,“小福,你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 而福至看着福至脖颈上红紫的掐痕,也是异常惊讶,难道刚才龙香的卧室还有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香的皮肤很白,所以那红紫的手印儿在他的脖子上很明显,他宽大的白色衬衫微微下垂,露出一边的肩膀,和脖子成鲜明的对比。 “龙香?你这是怎么了?!” “算了,先别管我,你怎么会少了一魂,难道……” 福至双手相互搓着,想给身体来点温度,因为她现在好冷,感觉就算是夏日里的一缕热风也像大冬天的西北风一样吹得她快要冻死了。 “老虎,刚才就在屋顶上,我以为它走了,不知道突然为什么会又冲回来,等等,你说我少了一魂?可是它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勾,我没感觉到痛的。” “奇怪啊,像这种突然从老虎鞋里出来的小虎神,只对小孩子感兴趣,也只能看到小孩子,又怎么会看到你呢!”龙香慢慢坐了下来,坐到沙发上,“当然,因为你天生能看到鬼,可能你的气息和小孩子的气息差不多。” “差不多?你的意思是我很像小孩子喽?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小虎神,那又是什么?” 福至有些等不及,因为她真的快冻透了,她蹲下身,双手搭在龙香的肩上,用力摇摇他,“龙香,你先不要沉思啦,好不好?” 她的手劲有点大,龙香闷哼一声,她就已经知道弄痛了他的脖颈。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我并不是说你像小孩子,一般小孩子生下来阳气都很少,阴气相对来说比较多,而你就是阴气比较多的人……” 那就是说,就是中奖喽!?中什么奖不好,每次买彩票,连个末等奖都没中过,非中这种奖?! “那也就是……它也会来找我的第二魂,然后我就会变得很饿,很想吃东西?”说这话的时候,福至还是在不停地搓手。 龙香看出福至的担心,伸手握住福至的双手,她的指尖已经开始泛冰,龙香就不停地用自己的双手给她取暖,然后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爱怜与不舍,“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龙香说完,便气若游丝,身体一软,摸着福至的脸便瞬间下滑,掉落在沙发上。 “喂,龙香,龙香!” 他最近身体不好吗?怎么总是昏倒?是不是缺水啊,要不要把他放进澡盆里? 不行不行,那样他要是一迷糊显出原形,这栋楼还要不要了! 他最近好像有很多事瞒着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呢?感觉白天的龙香从早上到下午都很累似的,却还要强打起精神来照顾自己,福至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差劲的感觉!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不替他分担一下?! 哎,就算问他,他会说吗? 福至将身体探过去,最近的事情很多,自从龙香的头受伤之后,似乎他的脸色就变差了,自己有多久没仔细的看过他了。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他的皮肤很好,没有杂质,感觉像白玉一般,福至真的好想伸手摸一摸,并不是羡慕,也不是别的感情,心里知识莫名地有一种酸楚感和愧疚感,为什么总是白天的他付出,而自己又因为夜晚的他而缕缕嫉恶如仇,以至于总是不想对他发脾气,却又恶性循环。 福至将头贴在龙香的心脏处,却没有听到心跳声,这真是把福至吓得惊慌失措,这是比任何恐怖的东西更恐怖的感觉。 “喂喂,没心跳了……不会死了吧!” 按压,对,按压!龙香伸出一双肉手就在龙香的心脏部位按压,尝试几次无果,又想到人工呼吸。 就在福至刚要闭上眼去做人工呼吸的时候,龙香眯起一只眼,然后顺势大力揽住福至,福至全身一僵,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龙香的攻势更加迅猛,他伸出舌头勾勒福至嘴巴里的每一寸地方,灵巧的舌头在里面上下窜动,打着转。 “唔唔!” 他在干什么!激吻?!才不要! 福至欲挣脱龙香,可是龙香换了个姿势,将福至的双手全都压在胸前,只是当自己要再继续的时候,舌尖一痛,“唔!蠢货,你咬我?!” “你是晚上的龙香?你怎么现在出来了?!” 他起身,弹弹衣角的褶皱,然后翘着腿,“谁让他刚才非要跟我说话,他总共就那么点能力,用光了当然要睡一会儿,他的意识不存在的时候,我突然出来下也无所谓的吧,虽然晚上才是我的天下。” “跟你说话?说什么话?!” “叫我帮你啊,求着我,用卑微的语气和声调,求我帮你啊!” 用卑微的语气和声调?那么龙香脖子上的掐痕也是他弄得了?! “真不要脸,趁人之危!” “你敢说我!我告诉你,没有我,你的三魂七魄都会被抓走,你想想,一个人这些都没有了会怎么样?哎,我叫你警惕着点老虎,你不听,看见小孩子抓一抓你,就没办法了,活该你倒霉!” “哼,不用你说我,也不用你救我!” 龙香也不急,将双脚搭在沙发侧面的扶手上,然后身体向后仰,面容带着邪笑,“你说的哦!” “吼” 突如其来的吼声,紧接着一只老虎这次是从正门扑进,它的后半个身子还镶嵌在门中,福至被吓得摔了个踉跄,抓着龙香的裤腿,“呜哇哇,它又来了,又来抓我的第二魂了!” 龙香嫌恶的用冰凉的爪子将福至拽着裤脚的手指头一个个弹下去,随后还哼着小曲,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倒掉猫眼看着天花板。 “我说龙香,我刚才只是说说气话的,你不要真的不管啊。”谁知道老虎这么快就来! “哼哼哼……”他依旧哼着小曲。 你那眼睛就长天花板上了啊! “吼!” 又是一声大吼,这次老虎直接扑到了福至的身上,那带着热度流着口水的大舌头和那一对尖锐的虎牙与福至近在咫尺。然后龙香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下子就拽住老虎的尾巴,使得老虎不能向前,偶尔松动一下手指,让老虎逼近福至。 “龙香,龙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救救我啊!” “求我啦!那说点好听的,说点好听的给我听,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救你了呢。” 哎,这年头小女子也得能屈能伸啊。 “还不说?我手指有点酸了呢。”他说的轻佻,可是福至听来却是一身冷汗。 “我说好听的,我这就说,这就说!您想听什么?” 龙香手上一使劲儿,那老虎就离了福至有一步来远,可是老虎似乎认准了福至,无论龙香是多大劲儿,这老虎愣是不虎头看一下。 “说你爱我,说你讨厌白天的龙香!” 呃,这人昧着良心说话,会很别扭的,但是现在不说,就没命看见明早的太阳了! 这人要识时务,大不了现在说了,也不是真心的! “呃,好吧,我爱你,我爱你!我很讨厌白天的龙香!”妈妈咪呀,这可都不是真的啊! 龙香看着福至一张肉呼呼的小脸都吓得惨白,加上已经失掉一魂,全身哆嗦,似乎心中也有不忍,于是手上又一用力,看似力气不大,其实用的全都是巧劲儿,老虎一下子撤离了福至的身上,它张牙舞爪,青面獠牙显得尤为恐怖。 “你,你行吗?” “你是在怀疑我喽?” “没有没有!” 龙香将老虎拽到卧室的中央,然后转过身来自己对着老虎,他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老虎黑亮圆滑的眼珠。 他们两对视一会儿,老虎似乎才发现龙香的存在,而后后退一转身就朝着窗子越下,不见踪影。 “咻,终于走了。”福至还在担心这看似瘦弱的龙香打不过它呢,原来根本没打,不对!福至搓着发冷的手,喊了一句:“那我的魂怎么办?” 龙啸抹了一下嘴角,同时将另一只手上的虎毛丢在地上,也一只脚踏在窗户上,顺势跳下,“我去追呀,你去门口那间医院!” 等到福至再跑到窗前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龙香十分麻利,动作敏捷地落地场面。 【嘻嘻,为昨天的失误补偿,晚上还有一章哦,大家收藏,撒花】 ------------ 第五章 虎头鞋(10) 当福至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新妈妈一直追随着要推进手术室里的车,车上躺着她的小儿子,身旁是焦急的医生。 可是她现在顾不得别人,她在想龙香会不会已经到了医院,就算到了医院他又在哪里,总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吧,不经意地,福至想到了那间病房,那间小丫头住的病房,里面本来应该又六个小孩儿,昨天刚死了五个,而小丫头又昏睡不醒,那里应该人最少的。 福至赶到病房时,老虎正站在龙香与六号床的中间,背对着龙香,就要朝着六号床扑去,而龙香则满不在乎地看着。 “我说,你们看到那小丫头要被老虎叼走最后的七魄了吗,怎么还不过去帮忙,顺便把我的魂儿拿回来!” “你以为你的魂儿是拔丝糖啊,说抽出去就抽出去,说抽回来就抽回来,我要养精蓄锐,歇一会儿。” “你!” 难道就看着这个小丫头在自己眼前被老虎勾走魂儿啊! “别烂好心了,管好你自己的就行,一会儿我就让它把你的魂全都吐出来。” 你也不怕吐出来的不是我的!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老虎就冲着六号床奔去,在它眼里好像不存在其他人,除了小孩子就剩下福至了吧。 “砰” 一道绿光从六号床那小丫头身上发出,仔细看,其实并不是她的,而是从她被子里发出的绿光,老虎被震得“嗷嗷”乱叫,匍匐在地,似是疼痛,一直用前爪在那张虎脸上摩挲,尾巴也夹得紧紧的,似是在恐惧。 龙香和福至愣在那里。 福至一直觉得这场景好熟悉,这不就是那晚做梦梦到的,福至上前尝试着走几步,然后见小丫头的被子中有什么在蠕动,从被子里一点点地探出头来。 一下子,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重的大海味道,福至从后面撞撞龙香,“你这是……你要变身?这么浓重的大海味道!” 龙香转过身,一手拍在福至的脑袋上,“变什么身,你以为我是动感超人!这味道不是我的!” 她哪知道啊,拍的那么重,脑子本来就不灵光,好痛的! 那是一头黑色柔软的小头发,头发很蓬松,长长的直接到了肩膀,在发梢处还带着少许的卷,这个小可爱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眸子是碧绿色的,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水,然后小可爱在被子上蹭了蹭,伸出藕节一般的手臂,慢慢爬下床来,整个动作中,那只老虎一直不敢动,可能有被两次撞痛的经验,所以十分老实。 “呀!” 福至惊喜的一声呼唤,然后忍不住走上去,抱住那站在地上还不稳的小可爱,“你好可爱啊!”转过身对着龙香又道:“这就是那天梦到的小可爱!” “屋屋……”小可爱用头蹭了蹭福至的手臂,“屋屋,屋屋!” 她努力地张着嘴,发出这样单个的字符,两条小手一直努力地向上伸展,福至以为这是要抱抱的意思,于是也伸出手将她抱起来。 “屋屋,屋屋!” “哎?什么意思?龙香,你知道吗?” 龙香还处于呆愣的状态,要知道,夜晚的龙香能处于呆愣状态,那是少之又少的。 “喂,龙香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龙香似乎被福至问烦了,就大吼回去。 而那只老虎正匍匐在地,两只虎眼四处看看,它的尾巴紧收着,而这次龙香似乎更想快点结局,不拖泥带水,也没有最初观赏的兴趣,手指微微一勾,就勾出一条青色的细线,绕过虎牙,直接穿到老虎的肚子里,手指微微一挑,先是一件灰色的衣服从里面落出在地。 福至不知道那根青色的线是哪来的,也不知道这件灰色的衣服是不是自己的。 龙香手上又是一勾,这次是一连三件的小衣服一同出来,福至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的,因为自己的不会那么小。 而老虎也因为一件件衣服从肚里出来,而变得越来越下,等到已经出来七八件小衣服时,老虎已经缩成只有手掌那么大小。 “捡回来吧,那最前面的一件就是你的。” 龙香走过来拿起手掌大的老虎,捏了捏,嘴角勾勾,手中一用力,竟然捏暴了那只老虎,散落一地的是那彩色的布料。 “真的是虎头鞋里的老虎!” “这东西,一旦有人怀着怨恨剪破,它就不会再作为庇护孩子的灵兽,就像真正的老虎一没有了枷锁的束缚,就会出来伤人,而人类怀着对孩子的爱而做成的虎头鞋,便是它的枷锁。” 福至听着,眼神却瞟到龙香的手心一抹焦黑,“喂,你手受伤了?” “小虎神好歹也算是神,要杀了它,就是弑神,就算我的地位比它高贵的不知多少倍,也依旧会有惩罚。” 福至双手捧着龙香的手,虽然他很恶劣,很霸道,态度也不好,但是这次真的是救了福至。 “那个……”福至别过脸去,脸上带着一抹羞红,“谢谢你啊……” “哎呀,对了!新妈妈的小儿子也被勾了魂,我要赶快把他的小衣服送过去才行。” 福至捡起地上的一件灰色的小衣服就向手术室跑,而那个小可爱则捡起地上的三件小衣服,一步一蹭,肉呼呼地爬回六号床,一件件地给她穿回去,等都穿完的时候,小可爱像是松了口气般地甜甜一笑,“屋屋…..” 而龙香半倚在对面的病床上,眼神里带着不满,“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语调有点生硬,那小可爱立即眼含泪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液体好似要瞬间流出,龙香一愣,有些不协调地说:“那个……别哭啊……别哭别哭!” 而另一边,福至拿着小衣服跑到手术室前时,就听到一声嚎啕大哭,新妈妈瘫软在地上,而她的丈夫坐在椅子上没命地抽烟。 她的小儿子死了,没能抢救过来。 就差一点点,福至就能把小衣服给他,或者,如果刚才不和龙香说那些话,而是直接就跑过来的话,可能他也就不会死了。 福至的心里满是愧疚。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龙香,他的声音很冷淡,却也只有福至听得到而已。 他说:“本来该死的是她女儿,可是……因为有人一直护着她,但你知道,总要有人为事情负责的……” 福至看着新妈妈,心里是一种难言的滋味,她只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将那个孩子的小衣服放在地上,也没有人会看见这在风中已经慢慢消散的小衣服,那衣服化作尘沙,就在新妈妈的眼前消散了。 好在,她还有一个女儿。 福至要走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被一双小肉手摸住,转过头看到那个肉呼呼,皮肤白嫩嫩,眼睛水汪汪的小可爱正抓着自己的裤脚。 龙香见状立即吼道:“我不是叫你回去嘛!” “屋屋……屋……”小可爱竟然“哇”地一声哭起来,一直躲在福至的身后,红红的脸蛋着实让人喜爱。 “你认识她?” 龙香又转回头,双手插着口袋,“我才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你对她那么凶干嘛,你叫她回哪去啊!”然后转过身抱起身子只到自己膝盖的小可爱,“这样吧,先暂住在我们家,我看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身上又有浓烈的大海味儿,说不定是哪个龙王的孩子,听说海底龙王多富贵,到时候……嘻嘻,我替他养孩子,不知道会给多少……报酬。”福至一想到钱,两眼就开始冒金光。 ------------ 第五章 虎头鞋(11)绝望中希望 “妈妈,你说过的,如果你离婚就会带着我一起走。”我走进母亲的卧室,看着母亲正在收拾东西,她将那些好看的裙子全部装走,将不好看的衣服全部留下,然而我扒着门边,母亲却没有理会我。 我好怕,好怕母亲今天会永远的离开我。 “妈妈,把我的衣服也装进去吧。” 我的母亲这才抬起头,拍拍我的脑地说,“妈妈要走了,你要和爸爸在一起。” 曾几何时,我的妈妈在和爸爸昏天黑地的吵闹时,每每谈到离婚都会那样说:“要离婚的话,我也要把我的女儿带走,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你在一起,我死也离不开我的骨肉!” 那个时候爸爸就会妥协,因为爸爸也舍不得我。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的母亲越闹越凶,她不断地将那些金闪闪银闪闪的好看首饰带出去,却又一次都没有带回来;她不在家陪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爸爸要谈生意,她就安抚说要出去给我买好吃的,可是好吃的一次都没有带回来,她也很晚才回来。 每每爸爸谈完一夜的生意后,早上回来,我就会感觉有人钻进我的被窝,她冰冷的身体带走了被窝里的热度,然后等着爸爸敲门,她就会说:“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其实我很想说,妈妈,你也是现在才回来。 但是妈妈在爸爸走后拥抱着我说:“妈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直到现在,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这次无论妈妈怎么说要带着我走,我的父亲都一定要离婚,因为家里面严重亏空,爸爸生意失败,需要家里的资金周转,可是家里面并没有钱,就是一个空壳。 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那些严重亏空的字眼是从管家的口中听说的。 突然,抱紧我的手松开了,她说:“孩子归你,我实在受不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后来才明白,就是,她不要我了。 她一直在骗我,一直的。 她每次都说,“妈妈是最爱你的,你记住了长大以后一定要孝顺妈妈哦!” 那个时候我坐在她的怀里,想着以后一定会做到的,虽然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一切都是骗人的,妈妈根本不爱我,根本不喜欢我。 可是看着妈妈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用自己小小的手拽着爸爸的裤腿,哭着叫爸爸不要赶妈妈走,我的爸爸只是叹了口气,爸爸说妈妈是坏女人。 我又过去拽住妈妈的衣服,她好冷漠,竟然不抱着我,她就一直拖着我往前走,嘴里说着什么“竟然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还好我转移的快”之类的话,这些话我竟然完全听不懂,可是幼儿园的老师说我很聪明。 我们由大房子搬到小房子里去住,只有我和爸爸两人,爸爸很辛苦,要自己买菜做饭,我也不能上好的幼儿园,这都要怪妈妈,但我却很想念她,即使她骗我也好,即使她彻夜不归,只在早晨做做样子给爸爸看,可我还是会贪恋那样的怀抱。 那样幼儿园的同学的父母会夸我妈妈的身材很好,说她根本不像生完孩子的模样。 我就这样的一直等,一直的等,等我的妈妈回来。 我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会扒着窗户边,看着楼下,希望有个穿着短裙背着亮亮的包包,带着亮亮的首饰的女人来上楼,来敲响我家的门,来找我,来拥抱我。 我将等待看做习惯,作为每天必做的事情,我习惯于站在板凳上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人,这等待却也将我最后的希望磨灭的消失殆尽。 我知道,她欺骗我,她不爱我,我的妈妈不爱我。 我知道,最后就连我自己也试图欺骗自己,认为只要我等待就会看到妈妈回来。 爸爸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他也在骗我。 有一天,爸爸确实带了个女人回来,我叫她新妈妈,她说她会一辈子爱我,开始我很高兴,虽然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妈妈,但我仍然高兴地迎合她。 直到新妈妈有了宝宝,我有了弟弟。 她说她会一直的爱我,一直的,可是她也骗我,她的注意力全在弟弟身上,就连爸爸也是,我一个人站在她们身旁,没有人注意,我就好像透明一样,我时常的打碎东西,什么都和弟弟抢,我只为了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关注我。 骗子,都是骗子! 妈妈说会爱我一辈子,是骗子。 新妈妈也说会爱我一辈子,还是骗子! 爸爸说妈妈会回来的,更是骗子! 他们都是骗子! 我剪烂了弟弟的虎头鞋,可是老虎却突然跑到我们家,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老虎,但是我知道老虎的额头上都有“王”字,所以我觉得那是老虎。 它来叼我的衣服,叼进了邻居的大姐姐家里,可是大姐姐总是说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明明看到了的,我是好孩子,没有说谎。 后来我突然变得好奇怪,我的肚子好饿,我觉得好冷,我明明不想睡觉,却不得不闭上眼睛。 妈妈爸爸,快来救救我! 那个时候我的周围一片黑暗,我蹲坐在角落里,我喊爸爸妈妈,叫他们快来救我,可是没有人来,我的嗓子喊到嘶哑,没有人理会我,直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出现在我面前,她和我年纪相仿,她有着水汪汪的眼睛。 在黑暗里,只有她是明亮的,她用双手包裹着我的手,她的嘴明明没有动,我却听到一个声音。 “理解你……你一定……会见到妈妈的……我也一定会见到妈妈的……” 她拥抱住我,浓烈的大海味道充斥着我的鼻息,我却觉得这大海的味道如此的温暖,我们相拥着,彼此只用心灵交流。 我就这样一直昏昏欲睡,直到我醒了的那刻起,新妈妈抱起我,宠溺地亲吻我,我的世界没有弟弟,没有被无视。 我看到邻居家里竟然站着那个在黑暗中拥抱我的女孩儿。 我依旧没看到她张开嘴,耳边却听到环绕着的声音。 她说:“你等到妈妈了……我也会等到的……” ------------ 第六章 七人吊(1) “小屋屋,这个好不好吃?” 福至正抱着小家伙,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里拿着个小瓷勺,一边打着米糊,一边喂给她吃,米糊糯糯的,粘粘的,沾了她一脸,福至就特别有慈母般形象地,用手指给她抹去,然后用脸贴着她弹弹的小脸,傻傻一笑。 也许,女性到了一定时期看到小孩子都会流露出自然的母性,但是福至绝对还没到那个时期,按照她所说的,她就是觉得那张小脸好弹,摸上去软软滑滑的,爱不释手,要恰恰捏捏几下才会放手。 “小屋屋,到底好不好吃啊?” “屋屋…..” 之所以被叫做“屋屋”,是因为福至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问龙香,龙香也说完全不知道,她就整天“屋屋”地叫,福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屋屋……” “你家是哪里的?” “屋屋……” 所以福至干脆就给她起名叫“屋屋”,不过她倒也很好养活,吃一点米糊之类的就会饱,平时也没有什么要求,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电视,看到动感超人发出动感光波的时候,就会勾起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一脸盲目崇拜的表情。 “来,再吃一口,乖哈,张嘴……” 而小屋屋却扭过头,死活不肯吃,胖嘟嘟的包子脸上是一脸无语的表情,她张开嘴“屋屋”了两声,福至还是没懂什么意思,以为是小孩子犯脾气,就说:“屋屋不多吃点的话,是长不大的哦!” 屋屋一见福至还是没明白其真正含义,索性跳下地来,扭着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小腿走到洗手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斥着孩童的不满。 “吱扭扭”一声,屋屋双手捂着小肚子,饥饿感传遍她每个神经。 “屋屋……” “屋屋,我知道你肚子饿了,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屋屋回头,龙香正拿着个小桶,里面是活蹦乱跳的鱼,偶尔溅出的水花在屋屋的脚下,屋屋抬头看了看桶,又看了看龙香,一滴口水顺着屋屋的嘴角流出,然后她又不好意思的猛吸回去,一双小手扒着龙香的裤腿,清澈的眸子里是迫不及待的渴望。 “屋屋……屋屋!” “不要着急。”龙香蹲下身来,从小桶里摸出一条手掌大小的活鱼,然后递到屋屋的面前,屋屋一下子张开嘴巴就把鱼吞了进去,鼓着的小嘴外只露出一条鱼尾巴,她再一咽,整条鱼都咽了下去。 “慢慢吃吧。”龙香将小桶放到屋屋面前,看着屋屋狼吞虎咽,几乎是一口一个,两只小手并用,一只手各抓一条鱼。 龙香看着小屋屋的吃相,轻柔地拍拍她的头,叹息一声,“这里不适合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再等一等……” “哐当” 龙香抬头,看见小屋屋将水桶推倒,一张包子脸上满是气愤,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龙香的容貌,然后她向前走了两步,“屋屋……”双手推上龙香的胸口,别看小家伙人小,但是力气不小,将龙香推的坐在地上,瞪了一眼龙香,一溜烟儿的跑走。 “喂,你不吃了?吃饱了没啊!” 龙香从地上撑起来,又看到那像藕节一样的小腿儿倒着步子过来,从地上捡起最后的两条鱼,双手拿着鱼跑走了。 龙香抿抿嘴,摇摇头,无奈地一笑。 “屋屋啊,你身上怎么都是鱼腥味儿?” “屋屋…..” “哎呀,算了,一会儿我给你洗澡吧。” 龙香听着福至与屋屋的对话,站起身,头发挡住一只眼睛,然后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水渍。 而另一边,福至的学校内。 现在是周末,很多当地的学生都回家,福至这类的走读生就更没必要在学校呆着,所以校内只剩下外地学生。 一个从食堂打饭回来的女学生经过学校的后操场时,感觉后操场的小杂货屋内有动静,是那种突然一下,叫人没有心里准备的声音,就好像突然有人轻轻地踩着什么,而不小心踩着的东西突然倒了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没在意,走了几步,因为这间小杂货屋平日里她还去过,不仅是她,还有很多学生去过,冬天里校长鼓动大家扫雪啦,学生们就会按照老师的要求,从这里拿扫雪的用具;夏天要多往地面泼点水啦,学生们也会到这里拿盆。 可是又一声,那种被踩着的东西倒了撞击地面的声音。 女学生回头,看着杂货屋,杂货屋的门上着锁,那锁也是那种平时栓摩托车电动车的车锁,在外围绕上一大圈。 按说,大中午的,又是周末,难道里面会有人吗? 女生这么想着,随即便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有人呢,就算是管杂物房的大妈,也会有节假日啊。 “咔哒” 又是一声,这次女生听的很清晰,清晰到已经可以准确地描述那声音的拟声词。 都三声了,而且十分有规律,从第一次听到到现在,几乎是每隔半分钟一次吧,女生是学理科的,对数比较敏感,都三声了,抱着“会不会有第四声”的想法,女生又站定,等了一会儿。 果然,“咔哒”。 第四声响起,女生跑到杂货房的旁边,杂货房没有窗户,门上的玻璃也是暗色的那种类似出租车的玻璃颜色一样,所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任何。 紧接着,第五声也响起,女生越来越好奇,那种对于声音的探究和对于数字的敏感也越来越激发着她的心。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要知道一旦想研究,就会不自觉地去探索,哪怕是最后的结果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这种锁哪里都能卖,就算砸坏了,再买一把新的不就行了?再说了,万一里面真有什么通过物理或化学而引起的声音,发生什么爆炸就不好了,如果要真是那样,学校还会奖励自己。 女生就这样想着,从地上捡起块砖头,就砸向那锁,砸了几下,锁头掉落下来,女生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手中的饭盒应声落地。 她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动作,就是紧贴着墙壁的一个女人,踢开脚下的凳子上吊的动作,而那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正好是第六声。 她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这间小杂货房里竟然吊着死人,算上刚刚吊上去的那个,是第六个。 手胡乱地摸索,摸索到一个圆滑的东西,好似皮鞋。 这不回头也许还不要紧,这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圆头大靴子皮革鞋的少年,向着最中央走去,在最中央的上方,有一根绳子悬着,少年有着麻黄色的头发,穿着带小花边的白衬衫,外套一件黑色的坎肩。 他走过去,踩上凳子,然后“啪嗒”一踢,动作甚是麻利。 “咔哒”,第七声响起,而少年也正对着女生上吊。 一瞬间,女生尖叫地站起,因为那七个上吊的人全部面朝她,好像就是在给她演一场上吊的戏一样。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是一场戏,可是渐渐地,每一具上吊的尸体都从额上开始渗血,一点点蔓延,爬过脸颊,漫上衬衫,透过短裤,直达脚底,滴落在地。 平时要是一具尸体吊在你面前,还往下滴血,就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现在是七具尸体一同吊在你面前,同时往下滴血。 “啊!” ------------ 第六章 七人吊(2) 翌日的清晨,福至起了个早,看着明媚的阳光,再看看身旁的睡熟了还带着笑颜,不知做什么美梦的小屋屋,心情就格外的好,她将手臂从小屋屋的脑袋下抽出,慢慢地起身开门,到客厅享用着龙香准备的简单但不缺乏营养的早餐。 饭后,拿上书包和钱包,就在她以为,快快乐乐地去学校时,却看到了那个不远处,匆匆往自己家楼栋走的夏春来。 他依旧带着大檐帽,双手插口袋,而且他一心只是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福至,或者是注意到了也么心情理会。 福至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天,那两人在沙发上的场景,顿时脸红心跳起来,那么他这次又来是为了什么呢? 福至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还早,于是就在他上去了大约五分钟之后,也慢慢走了回去,门明显没有关紧,福至悄悄地匍匐在门边,听着里面的谈话。 而里面,夏春来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一般的黑,简直就是黑透了。 龙香正在和小屋屋玩纸牌,他知道夏春来进了屋,也知道夏春来走到了他身边,甚至可以理解夏春来那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 而夏春来再靠近一步的时候,小屋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立即龇着小虎牙,胖胖的小身子转过去,对上夏春来的脸,两只小手按在沙发上,随时保持待命,准备出击,虽然动作有点可笑,但是夏春来可笑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小屋屋,似乎理解了什么,然后拿出口袋中的皮卷,展开来,对照着,那皮卷上的,依旧是背对着,然而从中间众多断裂的线中,竟然有一根又连接了起来,黑色的线,又粗又长,贯穿着皮卷上两个人的后背。 本应该都断裂开来的,本应该两个人要分散开来的,一个身体,两个性格,两个灵魂,一旦没有任何牵连,就无法再融在一起,那么这个身体就会破裂,就会爆炸,就会面临着被淘汰,快速地死去。 夏春来知道,本来夜晚的龙香和白天的龙香只有一根线牵着,只要断裂这一根线,那么龙香将死无葬身之地,世界不会有龙香,海里不会有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龙王。 而那一根线,就是福至。 夜晚的龙香和白天的龙香都喜欢福至,一个鲜明,一个隐晦,只要抓住这一点,将他们分离开来,就会达到效果,福至喜欢白天的龙香,她越喜欢,夜晚的龙香就会越嫉妒,越恨,从而让两人没有一点共同点,慢慢分离,达到效果。 可是现在,福至那根线将断未断,却又多出另一根线。 刚开始夏春来看到的时候不懂,一见到这个肉呼呼的小可爱,他就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竟然忘记还有她?哥,你故意的吧,虽然白天的你没有半点法力,但是脑子很灵光啊。”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只能说,可能天不灭我。” 福至调整了多个姿势,可是无论怎样,就是听不到夏春来的话,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难道一直没说话,其实是在干……呃!福至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怎么可以想那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屋屋……” 小屋屋拽着龙香的衣角,十分担心的模样,龙香用手轻抚小屋屋的头发,那柔软的头发让龙香有一丝安心。 是的,夜晚的龙香和白天的龙香除了对福至一致外,这世界还存着另一个,那就眼前这个肉呼呼很可爱的小女孩儿。 他们和小女孩儿的关系,龙香不说的话,夏春来也知道。 福至躲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也无果,看看手表,再不去学校就赶不上第一堂课,第一堂导员点名,如果自己不在的话,那这一天可就由好心情多云转阴了。 来到学校,福至从后门走进教室,老师正好点到她,她立即应声答道,呼出口气,心中感叹,还好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老师继续点名,“何蕾,何蕾来了吗?” 班长突然跑上前去和老师说什么好像何蕾病假之类的,然后就听老师低叹一声,“怎么好好的就受伤了?”然后就啰嗦了几句,说什么“你看你看,大家走路也要小心啊,何蕾因为抄近路不小心摔在杂货房那边了,把腿摔断了”之类的话。 也因为这几句唠叨,学号排在何蕾后一位的,也就是和福至中间只差一个人的宁筝从后面偷摸地溜进来,坐在了福至的旁边,要不就要挨导员的无敌唾沫了。 “宁筝,你不是住校吗?怎么还来这么晚?” “什么呀,别提了,我和何蕾一个寝室,昨晚啊,她一直哼哼,一会儿惊慌失措地哭,一会儿又说什么有七个人同时上吊什么的,弄得大家不敢睡不说,还要安慰她,这一下摔得,我估计不仅是摔断了腿,连脑子也摔出问题了!” “起晚了就说起晚了,别找借口!” 宁筝骤起那柳叶眉,“我说的是真的! 中午,福至在学校吃饭,因为下午还有一节必修课,所以准备和宁筝吃完饭就去教室预习一下。 宁筝说口渴去买水,让福至去教室等,福至这个人一向懒惰,宁可坐着,绝不站着,宁可躺着决不坐着,所以能少走几步路是几步路。 她来到学校的后操场,从这穿过去能直接到达教学楼,可是正当福至要穿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咔哒”一声,同样,她开始并没有听的多清晰,只能模糊地知道是杂货房里发出的声音。 正午时间,后操场少有人烟,这声音让福至觉得是不是有人跟踪了她,听说最近总有流氓会尾随少女呢。 自己虽然长得不是貌美无双,但绝对是清纯的那一类。 “咔哒” 福至四处看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人躲在杂货房的后面,而且这次更加确定那声音就是杂货房里面发出来的。 四周静谧,这学校的后操场竟然变得如此静谧,福至的听觉全部集中在杂货房里,慢慢地,又是一声“咔哒”。 里面到底怎么了? 福至不是好奇的人,天生能看见鬼,遇见鬼的她可没有什么好奇心,于是抖抖双手,就准备去教学楼,可是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脖颈的衣领被谁拽住,他的手指很冰很凉,福至有些颤抖地回过头。 心中默念: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来找我啊! “小福,是不是忘带了下午上课的书?” 什么嘛,是龙香啊。 福至松了口气,因为有人和福至说话,所以福至一时间忘记了那“咔哒”声,连忙接过龙香送来的书,“哎呀,还让你跑一趟,这么远呢。” “没事,上课去吧。” 福至手捧着书,然后慢慢放到书包里,心里暖洋洋的,让龙香这么远跑来这里送书,一方面觉得太对不起他,一方面又觉得,也许这样也不错。 福至走后,龙香斜眼看了看杂货房,里面似乎因为知道龙香的到来而立即停止了“咔哒”声。 龙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走了回去。 而在龙香离开的一瞬间,“咔哒”声再次响起,直至到第七声截止。 ------------ 第六章 七人吊(3) 下了最后一节课,已经是下午五点,天气阴沉沉,雷声滚滚,灰色的天空不断涌现出一波又一波的闪电,照亮翻滚的黑云。 现在已是八月中旬了,早已立秋,所以说这场雨下的一点也不早,福至双手托着脑袋,前几日自己很幸运很平安地度过了每年最可怕的日子,那就是阴历的鬼节,没有向往常一样半夜不敢入睡,抱着小屋屋,开始还心惊胆战,可是没一会儿就睡熟,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福至,下雨了,趁着雨小,先去我宿舍坐一会儿吧?” 福至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正是下午五点零五分,夜晚的龙香就算是自己喊破了天,求完了所有神仙,说完了所有好话,他也不会来送伞的,他只会说一句“淋着回来死得了啊”这样的话。 不过这天气也真是的,中午的时候明明还艳阳高照,照的人都有种被蒸熟的感觉,这晚上就开始大雷。 “走吧,先去你宿舍呆一会儿,等雨小了我就回去。” 两人从教学楼出来,雷声渐大,于是宁筝带着福至走后操场,想从那里穿过去直接插到宿舍楼,可是天不作美,到了后操场的时候,雨点落下,福至本来想冲过去的,被宁筝拉住,“别走了,在这避会儿雨。” 刚说完,这雨就好像应声似的,“哗哗”地下起来,福至和宁筝连忙躲在杂货房的屋檐下避雨,就这样,两人还都湿了脚趾。 这立秋已过,天暗下来的时间就不像夏天那么早了,加上阵阵雷雨,天空一直昏沉沉的,徘徊在黑与灰之间。 “对了,听说,我寝室的那个叫何蕾的女生就是从这摔断了腿的,她也一直嚷着这里有人上吊什么的……”宁筝仰头看看昏暗的天,“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大露天的地方,哪里有放绳子的地方啊!” “有啊,人要是想死,怎么都可以死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福至和宁筝一惊,同时回头,放眼望去,整个后操场都没有人,声音是哪来的? 福至又向自己的左方看了看,与女生宿舍通连的道路上也没有人,因为大家不是找地方避雨,就是带伞是食堂吃饭。 “我也是在避雨呢!” 声音渐进,声音是从后方传来,原来在杂货房后面的房檐底下还躲着一个人,他染着亚麻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男款皮靴,靴子很长,一直到他的膝盖;福至就这样很不礼貌地打量人家,他的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处微敞开,带着花边。 明明是热天,干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啊!难道是大学话剧社的成员? 福至不是住校生,平时也是两点一线的从家到学校来回跑,对于学校的成员,其实并不熟悉。 “哇,大帅哥啊!”宁筝用手从后面挤挤福至,进而低语道:“和龙香想必,有过之而不无不及啊,不差呢!” 福至推开宁筝的手,心中却不这么想,他是长得很好,可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异常的怪,要说哪里怪呢?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哦,我还没自我介绍……”他伸出手,“我是材料系四班的郑阅川,今年大三。” 宁筝也伸出手,抢在福至的前面,“我们是生物工程系的,我叫宁筝,她叫李福至。”然后宁筝四处打量起周围,“进去?进哪里去啊?” 郑阅川眯起一只眼睛,表现的十分活泼,亚麻色的发梢随着他肩膀的轻微动作而颤动,“你们别看杂货房上了锁,但我有钥匙的啦,我向学校提出勤工俭学,每周给杂货房打扫,能扣除书本费。”郑阅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那把陈旧的锁打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杂货房里面并没有福至想的脏乱,有一把椅子和七个罗在一起,差不多到膝盖那么高的小凳子,还有就是杂货房该有的那些扫帚和拖布,以及学校暂时处理不了的废旧家具。 福至和宁筝走进去,宁筝用手抹了一把椅子上的灰,便坐了上去,其实椅子上没有灰。 郑阅川又从叠在一起的七个小凳子上拿下来一个给福至坐,自己却站着。 “郑阅川,你自己怎么不坐?光站着,你看我们要和你说话,还要仰着头。” 宁筝问出了福至的疑惑,因为福至也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坐,这有七个板凳,自己坐着一个,还有六个,并不缺乏啊。 “那都是别人的东西,我不坐的。” 别人的东西? 福至越来越奇怪,也许他说的话都很连贯,可能是因为他给人和平和,很好接触的样子,可是福至却觉得怪异,从刚开始他从后面走过来时就觉得怪异,他并不是带来神秘感,而是那种伪和感,就像现在,他说“那都是别人的东西,我不坐的”这句话一样。 还是伪和感。 宁筝很喜欢和帅哥搭讪,就像第一次看见龙香一样,说个不停,从大学食堂的饭菜如何如何不好,到宿舍里应该按个空调什么的。 福至则听着外面“哗啦”地雨声,审视着杂货房。 杂货房的房顶上有一根横铁,从左端直接插入右端,福至见过这种横铁,好像是为了托住暖气管而做的,这种东西很结实,好像承重能高达七八百斤。 福至的视线突然落在郑阅川的身上,然后福至又仰头看看横铁,这感觉更奇怪了,横铁就在郑阅川的头顶上方,而且郑阅川的左右两边都有很大空隙,他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那个地方呢? 宁筝是个好动的女孩儿,身体灵巧轻盈,说话喜欢手舞足蹈,所以她一高兴起来,就会比划着说,还会看见什么说什么,一会儿指指那边,一会儿又会指指这边,郑阅川为什么一直在不停地转头,即使姿势很费力,也不愿意怎么挪动。 “你……不累吗?这样来回动脖子。”福至难得插上一句话。 他笑笑,笑的春光灿烂,“我脖子很灵活的,而且……这个地方是我的,别的地方都是别人的。” 都是别人的?又是这句话。 福至的头脑不是很灵活,所以她除了伪和感,什么都感觉不到。 ------------ 第六章 七人吊(4) 雨声渐小,福至站起身,走到杂货房的外面去看,现在的雨虽然还未停,但确实小了很多,如果这样拼命跑几步,跑到宁筝的宿舍并不难,也不会被淋的全湿,于是福至说道:“宁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郑阅川同学也是要吃饭陪女朋友的呀,我们在这呆着他就锁不了门,对不对?” 宁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帅哥在前,她要愿意才怪。 “你有女朋友?” 郑阅川摸摸自己右边不小心翘起来的发梢,“没有啊,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就太好不过了!我很荣幸呢。” 宁筝听了这话,哪还迈得动步子,立即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宁筝入学两年,竟然没有一次谈过恋爱,所以现在急需抚慰,“你没开玩笑吧?” “宁筝!”福至在宁筝的耳边一声低吼,“你可真行,刚认识一下下就想着恋爱,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女生喜欢他!”然后又故意压低声音,“他答应的那么爽快,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是专门骗学妹的呢!” 福至的劲儿多大,没几下就将宁筝拽走了,两人出了杂货房,一路小跑跑到宿舍。 然而杂货房的门锁,在福至和宁筝走后,“咔嚓”一声相碰,就像今天从始至终都没打开过一般,站在中央的郑阅川勾勾嘴角,一只手卷着右边的亚麻色发梢,黑色的靴子点着地,虽然外面有细细雨声,但是靴子点地的“哒哒”声依旧格外清晰。 “真是的,这里地方小,人本来就多,又来两个,还真是装不下呢。” 他话音刚落,身旁俨然出现几双脚,脚上的鞋子颜色不一,轻轻地荡着,偶有几声麻绳与横铁摩擦发出的声音。 突然,郑阅川左边的那双脚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嗤笑,声音很尖很细,像是个柔弱的女生发出的声音,“什么人多,哪里有人啊,刚才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人,却急急忙忙地走了。” 郑阅川将福至坐过的凳子搬了过来,用手抹了抹,生怕上面沾了什么灰尘似的。 黑色的皮靴底子触碰到板凳时,那双脚一用力,“咔哒”一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是那双穿着黑色皮靴的脚荡啊荡的。 随着外面的一声闷雷,杂货房里是混合了男女不同,或尖或细,或粗或中,的笑声…… 福至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桌上摆着的是龙香做的饭菜,龙香则坐在沙发上看着今天的报纸,他姿势优雅,交叠着双腿,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摆了一杯柠檬水,里面新鲜的柠檬泛着水泽的光润。 小屋屋也听见动静,扭着两条藕节小腿跑过来,一双小手抓着福至的裤子,“屋屋……屋屋!” 其实福至一进屋就有一个幻觉,这是多么和睦的家庭啊,男主人做饭等回家的女主人,还有他们的孩子在妈妈一进门就扑上来,呃!如果不是那句“蠢货,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的话,福至真有一种家庭和睦,人生幸福的感觉。 所以说,现在想来,幻觉果真是幻觉,小屋屋也不是她生的,龙香也不是白天的龙香。 龙香见福至又处于神游状态,放下报纸,换了姿势,对着福至又道:“蠢货,我问你话呢。” 哎,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是下雨了吗,我在宁筝的宿舍避会儿雨。”你是瞎子啊,还是聋子!看不见外面下雨,听不见外面的雷声滚滚啊!你这个蠢龙,不知道我没带伞啊! 福至真的很想将那些话一口气说下来,不吐不快,可是她哪敢啊。 “避雨?你这壮士身材,就算淋着回来也不会生病吧!” “呃,是是,下次注意。” 福至低下头脱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鞋子上都是泥,而小屋屋的小鞋子上也都是泥,于是便捧着小屋屋的脸,柔声问道:“屋屋,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多呢。” “屋屋……” “她……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担心的下楼去等你。”这说话的是龙香。 小屋屋似乎非常不满,推开福至抱上来的双手,自己甩着两条小腿,朝鞋架子里翻去,然后瞪大双眼,拿出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上面也沾着点点泥巴,就见龙香在看到这双鞋之后,身体一震僵硬,“咳咳!” 这鞋……不是龙香的吗?他中午出来时可没下雨啊,上面那黑泥点是哪来的? 福至接过小屋屋手里的鞋,仔细地看了看。 “那个……我总不能让小孩子一个人去外面等嘛……” “嗯……我好像没问什么吧……” 龙香气愤地一甩报纸,连忙转移话题,语气依旧是生硬中带着霸气,“吃饭去!吃完饭的碗由你来唰!”说完就起身走回自己的卧室。 “切,你担心别人就担心嘛,弄得这么尴尬干什么,咦?夜晚的龙香也会担心我?” 福至抱起小屋屋,拿起一旁的抹布擦着屋屋的小鞋子,下雨天虽然凉快,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太泥泞了,回到家踩的哪儿都是泥,还要来回擦。 “来,屋屋,抬起小脚,姐姐给你擦擦,好嘞,换一只……” 福至擦完鞋子,准备将抹布丢回去,可是双眼瞟到了那抹布上的泥巴,脑袋里灵光一闪,再配合刚才避雨时碰上郑阅川的种种画面,福至一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也是在避雨呢。” 这句话反复在福至的脑海里回荡,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在避雨,脚上怎么一点泥也没有,按说他应该在福至和宁筝之前就到达了,那时候是突如暴雨,就算每走动过,鞋子上没有泥,那脚尖什么的也应该湿了吧。 福至越想越疑惑,因为刚立秋,天气还炎热,郑阅川穿的很多,尤其是那双黑色靴子,所以福至记得特别清晰,他的靴子上非但没有泥,连水渍也没有。 还有……他为什么在杂货房里只动脖子,而站姿却不变,好像特意避开什么似的,那里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又何须躲避? 福至越想越心惊,手中的抹布渐渐掉落,她也没有发觉。 除非……那里确实有什么,而福至没有看到,又有什么是福至看不到的呢?福至天生就能看见鬼,也不可能看不到什么啊。 “龙香,龙香!我要跟你说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 第六章 七人吊(5) 晚上九点三十分,细雨微凉。 本来已经停了的雨,在福至和龙香再次出门后又下了起来,福至撑着还是那种老旧的深蓝色大折叠伞,穿着一身运动服,左边的袖子微湿;而龙香双手插着口袋,穿着黑色竖条的断袖衬衫,右边的袖子微湿。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来? 那完全是因为福至和龙香一小时前说的话。 当时福至冲进龙香的卧室,龙香正在换衣服,福至那一个大冲,惊的龙香脚踩裤腿,裤子穿了一半,滑倒在地,而福至正好来个老牛钻被窝,一下子本垒打,直接命中床铺,待两人都冷静下来,福至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龙香。 “我学校后操场的杂货房闹鬼啊,不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总之感觉很奇怪。” “都说了,你学校后操场是个污秽的地方。” 说完这两句话,两人相对沉默,其实是福至无话可说,就完了?你不表个态,说一句像点人的话,比如深情款款地说一句“有我呢”之类的,让我安个心?! “我要睡觉了。” 噗!自己等了半天,换回来的就是这句话? “这么早?” “这可是最标准的美容觉,睡完一觉啊,保准脸上该有的什么鱼尾纹啊,嘴角的吊纹啊,都会消失的。”然后龙香站起身走到福至的身边,用冰凉的爪子戳着福至的脸,“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哎,都是小细纹,你也快快睡吧。” “啊?真的有很多吗?”福至听完龙香说的话,抓起镜子,仔细地用手指扒着自己的脸,“真的耶,怎么会有这么多小细纹……看来我真该好好睡一觉了……” 福至将走出龙香卧室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一回头,十分愤慨地说:“喂!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我又没有惹祸上身之类的。” 于是才有的现在,两人打一把伞,走在细雨包围之下,福至从来没试过主动出击,一般都是等鬼找上门来之时,才会有所察觉,而这次龙香难得说上一句,“那……咱们去看看吧。” 到了学校已经十点整,是校外大门要闭的时间,福至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直达校内,再看龙香则慢悠悠地从后门的墙侧跳了下来,哎,只可惜福至这身材,不是夹在缝里就是卡在上面下不来。 “我看……我想去整个校园走走,你有什么要查的吗?” “哎?我跟你一起去啊。” 龙香摇摇头,“有些地方你去了也没用,这样吧,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说完龙香插着口袋走进雨中,这点雨对他来说还不够,他更希望是磅礴大雨,自古龙兴云雨,雨水越大的地方,他就越感觉自由。 “喂,伞!给你伞啊!” 龙香走的很快,因为并不熟悉福至的大学校园,所以直接拐进后面的小路,去了很多情侣都爱去的小树林里,而这时宁筝却举着伞跑了出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叫门卫,样子好不惊慌失措。 紧接着就是一辆救护车从旁边最近的附属医院开来,保安和医生一同随着宁筝进到女生宿舍,福至也跟了去,就见他们抬着一个人出来,并且给那人做急速的抢救处理,给上氧气按压胸部,同时推进车内开走。 这躺着的人她认识啊,这不就是何蕾吗?! 前几天才摔断腿,这怎么……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宁筝!” 宁筝正准备回寝室,看到福至,挑挑柳眉,“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的,怎么到这来了?” “我问你,刚才何蕾怎么了?” “别提了,我们寝室的人都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嗷’地一嗓子就尖叫起来,还说什么不要来找她,然后双手就不停地乱打,但是她现在腿瘸了,哪里走得了路,就摔下床啊,我们都去扶她,她就打我们,说我们都是鬼,然后突然地就呼吸急促,双手拼命地扒着自己的脖子,这不我就叫救护车了嘛!”宁筝说的挺无奈的,还露出小胳膊给福至看,“你看,这不就是我扶她,她给我打的吗,都红了。” 何蕾?何蕾最早被发现,是在杂货房的旁边,摔倒在地,双腿小腿的骨断裂。 她当时处于昏迷状态,没有人问她为什么会摔得那么厉害,那里也没有什么高台阶,不存在从上落下来的情况,她醒后好像就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的。 福至有点在意,可是福至不住校,也没看到什么具体情况。 “对了!”宁筝突然瞪大双眼,柳眉微皱变成了八字眉,彻底一个“囧”字模样,“呜呜,那个郑阅川是个骗子啊!大坏蛋!” “啊?怎么了?”难道也去找宁筝了? “他根本就不是材料系四班的,我去问过,他们班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真是的,欺骗女生的花花小混蛋!本以为这次真吊到了个坦诚相对的帅哥,说不定有进一步的发展。” “没有郑阅川这个人?” 宁筝点点头,这下福至就更觉得奇怪,换句话说,其实更觉得是心里发毛才对,郑阅川的种种怪异行为让福至害怕。 如果他真的是人还好说,如果是鬼,那么就是一个十分恐怖且暗藏杀机的鬼。 他应该很清楚福至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可是他没有吓她。不,这种后知后觉的后怕才更让人恐惧。 “对了,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你又不住校。” “呃,我吃饱了撑的散步而已,散步而已。” 福至打着哈哈往图书室走,学校就图书室这点来说,还算不错,学校里有建筑系的,他们有时候要连夜制图,所以图书室每周有两天彻夜不关,今天正好赶上,福至决定去那里等龙香的电话。 其实本可以不管这些事的,说白了点,就当福至自私好了,只要鬼不追着她跑,她就不应该参与其中,免得惹鬼上身。 但是这次福至面对面和鬼说了话,还假似的当了朋友,这就让福至不安起来,她活到这么大,从未和鬼面对面,从未如此平静的说话,因为福至过惯了你住我跑的生活,偶尔静下来,这让福至深思,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 第六章 七人吊(6) 走进图书室,里面果然有十来个学生在专心的制图,福至找了个两个书柜之间的座椅坐下,随便拿了两本书看,福至不爱看什么文学性特别强的东西,加之又很少呆在学校,所以就拿了本《学生会图志》看,就是介绍学校里学生会成员的。 开头的几页都还是福至比较熟识的人,因为是本届的学生会成员,也不乏有不少本班同学。 翻到后面几页就是什么学长学姐之类的,福至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可当福至就这么过流水地翻到后几页时,眼睛扫过一个话剧拍摄图片中的人,那人单膝跪地,双手是向上托举的动作,亚麻色的发丝微翘,同时他穿着黑色的皮靴,而衣衫也是白色的带着花边的衬衫。 这不是郑阅川?! 这张图片上的旁边是用搞怪文字写的“历届学生会节目组”。 福至知道学校会在新生报到时给每人手里发一本《学生会图志》,上面不仅有学生会人员的名字,还有学生会安排的各种文艺活动的精彩图片,每届一个新亮点摆在那上面。这所学校是从2001年创办的,所以从2002年开始,几乎每届的亮点都会在那上面。 福至开学时接过来就随手扔在家里,估计很多学生也不愿意看,一门心思全在刚入校的那股兴奋劲儿中。 这么说郑阅川也是这所学校的人了?福至连忙又寻找那张图片,图片的角落处是已经有点模糊不清的拍照时间:2004年3月。 04届的学生?那岂不是比福至答了五届!那为什么他还会在学校? 福至越想手脚就越冰凉,如果说郑阅川没有说那些古怪的话,也许福至顶多就认为他是回来看看学校。 可是一想起那句“我是材料系四班的郑阅川,今年大三”的话,福至就会忍不住深思,他不像是说谎,也不像是特意安排什么,倒显得诚实的很。 “我困了呢。” “打起精神,不如我们讲讲学校里的恐怖故事?” 那几个制图的学生放下手中的铅笔,然后坐在一起,开始讲那些什么校园禁地之类的。 “你们说的都不吓人!”一个男生跃跃欲试,“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04届的学长们,有七个人同时一天上吊自杀呢!这其中一男六女!” “骗人,我才不信呢,哪个学校都会编出一些吓人的故事。” 男生又道:“骗你们干什么!死的六个女的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死的那个男的我很清楚,叫郑阅川!是那届的学生会会长兼话剧社部长,很有才的!你想啊,我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这些事当然很清楚啦!” 福至没听他们继续说的什么,因为她听到了郑阅川三个字。 也就是说,郑阅川真的死了,那么她们下午见到的郑阅川,肯定是鬼!就算是有人想要冒充郑阅川来恶作剧,但是样貌是不能冒充的吧,看着书上那相片,那少年双手向前托起,穿着华丽的衣服,而那位面前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儿则是面带笑容,他们肯定是在演话剧,演的很精彩。 “嘿,猪啊猪,快接电话啊,猪啊猪!” 福至的手机铃声瞬间响起,以至于那几个作图的学生一致往这边看,福至按下接听键,一边想谁把我手机铃声换的,一边还要假装带着愉悦心情的声音道:“龙香啊,你电话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来杂货房吧。” 龙香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放了电话,福至于是拿起伞就走了出去。 连跑带喘的来到杂货房附近,龙香身上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彻底粘在皮肤上,倒是显露出他姣好的身材,福至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我说……” 话未出口,龙香已经走到她身前,同时一只手抵在她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同时勾勾手指,示意福至跟着他往杂货房那边走近点。 福至随着龙香的动作在杂货房的门外蹲下,默不作声,也不知道龙香到底要干什么。 “龙香……”福至压低声音,“我有事情跟你说啊,我查到了……” 福至又是没说完,就见龙香把自己的食指伸出来,然后放在虎牙上咬破,血珠顺着他的嘴角和手指流下来,福至不解,“这是干什么?” “唔!” 龙香的手指直接塞进福至的嘴角,咸涩腥气的血顺着福至的喉咙下去,弄得福至措手不及。 黑夜里,龙香倒吊的猫眼很亮,冷不丁地泛着金光。 “一会儿记住千万不要出声,你吃了我的血,那些家伙便不会感受到你存在。” 福至这才明白,紧接着点点头,可是龙香又嘱咐了一句,“一定不能出声,你阴气比较重,很容易被发现。” 杂货房里的门锁自然脱落,龙香伸出手轻轻推开门,映入福至眼帘的是另一番景象,杂货房里十分明亮,里面有七个人,那个亚麻色头发的郑阅川背对着福至坐在中间,然后另外六个女生将他绕在里面,同样,以福至的角度都只能看到她们的背影或侧影。 由于福至喝了龙香的血,以至于那些鬼没有发现福至的存在。 一阵风卷着雨水冲进来,靠近门背对着福至坐着的那个女生才缓慢并且僵硬地站起身。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十分僵硬,“门……突然开了……我去关门……” “突然开了……” “突然开了……” 接二连三,屋子里响起各种各样僵硬的,缓慢的,却是不同的声音,其余五个女生都纷纷说出来同样的话,她们得脖颈僵硬,扭动不便。 “关上……就好了嘛…..”这是坐在中间的郑阅川说的,他的声音同样生硬,带着扭曲。 龙香说,因为这滴血相当于保护层,透过这层保护层,就可以发现人与鬼的区别,人说话大多流利,动作更不会僵硬,而鬼大多都是这样,因为平时,就算鬼出来吓人也好,都没有一层定义上的保护层,所以人们没有发现人与鬼的区别,从而有时候不能很快的分辨。 离门最近的那个女生转过身来,福至吓得倒抽一口气,双手用力地捂着嘴巴。 刚才他们都背对着她,所以福至一时间没有发现,这个走路僵直的女生,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瞎窟窿,正在往外渗着黑色的血,每走一步都要晃两晃,她就这样朝着福至走过来,其实是朝着门。 她就要过来了! 苍白僵硬的手臂左右甩着,黑色的血慢慢滴落,到地上时却化作蒸汽,消失了。 福至回头看看龙香,示意自己是不是要动一下,因为她已经和福至几乎是只有半步的距离了。 龙香自己倒是后退了一步,而且并没有叫福至动,那具女尸晃悠着走来,与福至擦着肩,她身上散发着扑鼻的恶臭,两只血洞一般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但是福至感觉是被她发现了似的,想动又不敢动。 “咔嚓” 女尸在与福至相碰撞之时,晃悠着转了弯儿,直接把门关上,福至向后看看龙香,看他捂着嘴巴笑的格外开心。 ------------ 第六章 七人吊(7) 那具女尸又坐回原来的位子,这次福至尝试着动一动,换了个角度,省的看到的总是这七人的背影,这不换不知道,一换吓一跳,换了个角度之后,福至才发现,这屋子里七个人的面部表情几乎是一样的,都有两个血洞一样的眼睛,向下流着黑色的血,身体摇摇欲坠地乱晃,发出骨骼偶尔错位的声响。 “今天……碰到有趣的……两个人哦……”郑阅川坐在中间,准备翘着腿,可是一只腿抬起时发出了“咔嚓”那种错骨的声音,膝盖以下的腿骨晃了一晃,福至不知道他是否有无感觉,但福至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腿骨。 “哈哈……” “嘻嘻……” 屋子里的鬼笑作一团,附和着,讨好着,反正声音比指甲刻意地去刮玻璃还要扭曲,福至忍不住捂上耳朵,郑阅川每说一句话,那六个女尸就会反复地重复他说的话,福至在这层保护膜里听不清,也不明白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但确定了一件事,学校在04届里发生了大事,导致七个人一同上吊自杀。 因为……福至抬头看了看杂货房的上方,那手腕粗细的麻绳正悬于上空,一荡一荡的…… 差不多午夜十二点,福至才和龙香从里面出来,这时暴雨连连,福至连忙撑起伞,可是龙香却一个跨步迈出去,双手举起来,欢快地接着雨水,雨水将他的发打湿,全部贴在脸颊和额前,却并不凌乱。 他淌着水花,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下雨真好啊,真好啊!” “这里可是学校,你声音太大会被保安轰出去的!” 龙香突然走进,勾起福至的下巴,“要不要我一举歼灭呢?”龙香用另一只手指着杂货房,“今天是下雨天,我的能力会突然增加,一举歼灭并不难。” 福至有点搞不懂龙香说什么,事情还未弄明白,就这么急速的处理掉似乎不好,而且福至一向不认为,自己和驱鬼能勾上什么边缘,一向是鬼找她,她才处理,鬼不找她,她是不会主动干这类相关的事情。 “你犹豫了……” 龙香突然凑近,近到福至的那只拿着雨伞的手已经无处放,被夹在两人的中间,最终掉落在地,福至只感觉扑面的冰凉的雨水灌进了鼻子,因为她的脸还被龙香用食指挑起。 福至有一种错觉,那手指比划过的雨水还冰。 “犹豫什么?” “那你别后悔,是你自己不给自己留后路……不能怪我……”龙香说完低头,黑发滴着水珠,福至竟然在他眼神里看出了暗淡的神色,他甩开手,然后径自从校园的后墙翻过去。 福至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慌忙捡起地上的伞,虽然自己已经被淋得湿透。 “搞什么啊!每次话都说一半,喂,喂!别丢下我啊!” 杂货房里传出尖叫声,福至立即收音,大晚上又是深夜十二点,她可不想明天一早也像何蕾一样断了双腿。于是慌忙向外跑去,跟门卫大叔撒了个小谎,说是和刚才那个被送去医院的同学很要好,想要去守夜,真是磨破嘴皮才出去的。 而在福至走后,杂货房的后面蓦地站出个人影。 他带着大檐帽,双手亦是插着口袋,看着福至走出去的身影,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一笑。 真是蠢!嫂子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难得下雨,难得龙香肯说的这么明白想帮你呢。 夏春来如是想到。 翌日,天气转晴,而地面也因为焦阳而全部干透,没有一点昨天下过雨的迹象。 福至正在收拾书包,准备下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就去吃饭,上午的课福至没怎么听,也没心情听,因为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而别扭,要知道这个学校可是有七个鬼啊!怎么能安心的起来,加之宁筝一直在她耳边唠叨,一边骂着郑阅川坏小子,一边还想打听到他到底是哪个系的,福至想想就心烦。 她真的很想告诉她一句,对不起,郑阅川永远不会在了,他已经死很久了! 可是想想在宁筝表叔家发生的事情,那次宁筝因为身体不好见过一次鬼之后就焦虑了十几天,整天唠唠叨叨,要是再跟她说,自己的耳朵还有的要?! “李福至同学,请你留下来一会儿。” 教导主任用那操着上海话的腔调喊住了福至,说实在的,福至开始听不懂上海话,只知道学校请这个上海教授很有名,慢慢地,他那蹩脚的发音让福至记住了自己名字在上海话里的特色。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福至回头,逆光让福至有些看不清教授的脸。 “上次你报名了一个我的培训班对不对,好像是学号弄错了,你来核对一下。” 这个教导主任人很慈祥,好像六十多岁了,因为太著名,所以被学校返聘回来,顺便教大家不怎么好学的《化工原理》这门课程。 福至走上前去,教室里只剩下福至和他两个人,突然,福至停住了脚步,她颤抖着身体,不愿意迈开一步向前,也不愿意后退一步逃跑,因为她的腿已经僵硬。 正对着福至的教导主任的后方,那个挂着两块黑板的中央,出现一抹黑色,浓稠的,腥气的,恶臭的……那抹黑色的浓稠慢慢滴落在地,形成一股类似小水流的液体,然后先是脚,从教室两块黑板之间,摩擦着白的墙皮而滑下,紧接着是腿,然后是身子和最后露出的脑袋,亚麻色的头发没有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么有光泽,而是被黑色血渍浸染,让人看着极为想吐,汗毛都竖了起来。 福至的神经开始绷紧,教导主任一直没有回头,看见福至突然顿住,于是就走上前去,“李福至同学,你怎么了?” 一根绳子瞬间绷直,那紧贴着墙壁的尸体脱离墙壁在空中一摇一摆,福至甚至可以听见尸体来回摇摆,给黑板间横梁带来的超负荷声。而墙壁上则是大片大片的血花炸开,黑色的血花带着恶臭,让福至随即后退了一下。 “老……老师……” “彭咚” 那具吊在黑板间的尸体完全坠落,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清晰且巨大,听的福至心脏差点没有跳出来。 可是教导主任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福至,福至开始奇怪,为什么教导主任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个上海老师随着福至那惊恐的眼神回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李福至同学,你…..忘带什么了吗?” 福至摇摇头,而那具尸体已经开始走动,福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尸体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带着花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郑阅川,他要干什么?! 福至尝试着后退两步,而郑阅川是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了过去,他的身体很协调,因为这次福至并没有透过保护层来看,龙香不在,哪来的保护层! 郑阅川开始靠近教导主任,他沾着血的双手不停地挥动,而郑阅川的视线也完全没有在福至身上。 ------------ 第六章 七人吊(8) 福至吓得双腿直哆嗦,迈开步子就朝着门口跑去。 教导主任更加疑惑了,就问道:“李福至同学,你去哪里啊?” “不跑不行啊!” 福至冲出教室,缓了口气,拍拍胸口,现在的学校楼道里除了中午打扫的工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福至站定,扒着门边往里面看看,只见教导主任是一头雾水,他正在收拾自己的包,那个老公文包一扣,教导主任提着包,整了整白衬衫的领子。 而郑阅川没有出来追福至的意思,似乎目标本就不是福至,他张着血爪已经站在教导主任的身后,鞋子摩挲着地面,拖沓出一条血痕,僵硬的苍白手臂已经攀附到了教导主任的脖颈处,就在福至以为完蛋了的时候,教导主任突然蹲下身子去,让郑阅川抓了个空。 “哎呀,老了老了,这钥匙掉了现在才发现……” 教导主任又站起身,夹着公文包继续走,郑阅川勾勾嘴角,他一咧开嘴,里面的黑血全部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浓稠溅了一地,福至吓得立即转过头去,可是现在就这么走了吗?!放着教导主任不闻不问? 福至敢说只要自己离开一会儿,回来准是一具干尸啊。 管不管? 万一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福至做着思想斗争,可是这个上海老师人也挺不错的,虽然说得上海话很喜剧。 就这样吧!福至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跑回教室,教导主任看到福至回来还挺欣喜,要拿出来名单给福至核对,被福至一把拽着向外跑,因为郑阅川就在他身后! “李福至同学?” “呃……老师,咱,咱换个地方说去!” 福至和老师跑到门口的时候,就在教导主任刚才站定的那个位置上方,灯管颤动几下,蓦地掉落下来。 教导主任一看这样,感激地握着福至的手,“原来要掉下来了啊,刚才真的谢谢你。” 而福至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灯管掉落下来的地方,因为在福至看来,那灯管掉落并不是因为年久失修,而是因为过重。 白色的连衣裙沾了黑血的粘稠,那是个突然出现在灯管的上吊女生,她留着乌黑却没有光泽的发,被发丝遮住的脸上有一双往下渗血的眼睛。 福至再抬头一看,已经不是这一个灯管上有,同一时刻,教室的两边两排灯光也纷纷吊着女人。 妈呀,这是要干什么呀! “老师,快走,快走!” 福至拉着教导主任向楼道跑去,教导主任已经退休了,是返聘老师,年龄微长,所以跑了没一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直问福至,不就是掉落个灯管,也不至于这么跑吧,可怜了老头子和福至从楼上跑带楼下,来到人群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福至知道,人多阳气重,所以鬼一般不敢出没,她松开教导主任的手,鞠了一躬,“老师,实在对不起,但我解释不了什么。”说完就跑出了校门。 福至想还是先回家找龙香说说,她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福至不习惯坐后面,因为那样付钱和看路程表不方便。 车启动,无论是福至还是司机,谁都没有发现那后座上的一滴浓稠黑血。 很快到家,福至付钱下车,一面抱怨着真的很贵,一面走上楼。 龙香正在家里逗弄小屋屋,他并没有做午饭,因为根本没想到下午有课的福至中午会回来吃饭。 他抱着双膝,身体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温柔,时而用手轻轻去触碰小屋屋的头发,然后温柔地抚摸。 “咔嚓” 福至开门进来,换来龙香一脸的疑惑,“小福?” “龙香,我要跟你说个事!就在刚才……” “屋屋!” 小屋屋一下子就冲到了福至的面前,她撅着小嘴拦着福至,不让福至进屋,同时嘴巴里发出“龇……龇……”的声音,她是以一种威胁的姿势站在门口,两条小胳膊甩着,小腿微弯,眉头微皱,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福至看到这样的小屋屋觉得好笑极了,她忍不住蹲下要抱起小屋屋,可是小屋屋却后退了一步,牙齿咬着下嘴唇。 龙香似乎看出了什么,站起身抱起小屋屋,同时向福至那边靠近,小屋屋在龙香的怀里越来越激动,挣扎要冲过去一般。 “小福……把衣服脱了。” 啊?!不会吧!龙香,你想干什么? 福至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龙香却羞红了脸,对于一向温柔内敛的龙香,刚才脱口而出却是不常见。 “我是说,把最外面的……脱了。”福至将最外面的运动衣脱下,小屋屋再也不受龙香的钳制,一下子从龙香的怀里蹦出,双手抱着那一件衣服在外面撕扯,福至这才发现那运动服的背面有一滴黑色的血。 在教室溅上的? 福至进了屋,小屋屋却带着衣服跑下楼,“哎?小屋屋,你去哪里啊?!” “没事,不用担心她的。啊对了,小福,我虽然没有做饭,但是做了甜汤,要不要喝?” 福至看着龙香那柔情似水的眼神,真的很想马上就点头了,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龙香我跟你说……” 与此同时,正午太阳光的底下,小屋屋抱着福至那件运动衣,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她一直瞪着那件衣服,两只小手蓦地将它举过头顶,遮住太阳。 等了一会儿,“刺啦”的那种烧焦味就从衣服上面冒出。 一直躲在底下的小屋屋却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换快地叫着“屋屋……”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闷哼,一个人从衣服上滚落下来,确切的说那并不是人,而是郑阅川,他全身都冒着黑烟,似乎真的要被烤焦了一样,亚麻色的发丝贴着白净的脸颊,此刻,他没有露出鬼的样子,脸上倒是干净,皮肤白皙无暇。 “天呀……正午的太阳……正午的太阳底下……救命,救命啊。” 他微微起身,拼命地向前爬,洁白的双手在碰到火热的大地时,痛地一下子缩了回去,那双洁白的手立即冒起黑烟。 ------------ 第六章 七人吊(9) 他用手肘,那个有花边袖子的地方蹭着地面,一点点向阴凉的地方挪动,因为正午的太阳是最毒最辣的,阳气最重的,任何孤魂野鬼都不能被太阳直照,要不然就会魂飞魄散。 “好烫……好疼……” 他额上的汗水浸湿了那亚麻色的刘海儿,湿嗒嗒地贴在脸上,他的皮肤惨白如纸,汗水划过脸颊在滴落在地之前就已经蒸发。 可是屋屋似乎还没有失去玩乐的兴趣,她站起身将运动服系在身上,一碰一跳地来到郑阅川的身后,双手拽着他的两条腿一直向后拖,鬼并不重,对于屋屋来说,这是轻而易举,她将郑阅川拖到太阳的正下方,而后双手背后,好笑地看着他。 屋屋笑的甜甜的,因为她觉得相当好玩。 郑阅川大口大口地喘息,身体冒得黑烟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倍感疼痛。 刚爬了没几步,就被这个孩子拉回来,这让郑阅川开始绝望。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魂飞魄散,我还没有报仇……” 郑阅川费尽地向阴凉的地方爬去,他几乎用尽力气,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因为郑阅川感觉自己似乎在融化,他仰面对着太阳,胸口起伏不定,每呼吸一寸都是剧痛的。 “屋屋?” 小屋屋看他不爬了,觉得这样子不好玩,于是又拉着他的双腿跑向另一个地方,“屋屋?”小屋屋还用小手戳戳他的脸,示意,你怎么不爬了? 路人完全看不到郑阅川,只看到一个长的十分可爱的小孩蹲在地上,手指戳着地面,很开心的笑,坐过去的行人有的说“这孩子好乖啊,好安静”,有的说“这孩子怎么大中午的不回家啊”之类的。 难道就要完了?就要这么魂飞魄散了?!他还没有报仇! 蓦地,一股阴凉把他包围住,郑阅川看看自己的周围,是一件宽大的运动服,而他就着运动服将身体全部缩进去,圈着双腿,脸上的汗珠犹在,感觉腰上一紧,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没事吧?”还未等他说话,又听到:“小屋屋啊,他不是玩具,不可以这么玩的。” “屋屋?” “你还能走吗?回我家躲躲。” 郑阅川没有说话,顺着她的力气站起来,然后躲在运动服下一路跑到楼洞里,随着那扶着自己的人上楼,然后进屋,这才把运动服拿下来。 郑阅川看到了福至。 他脸色惨白,皮肤能闻出被烧焦的味道,可是他依旧着装整齐,有这令人羡慕的夺目光彩,他冲着福至虚弱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刚才还想害你……” 福至一想到刚才他还想害她,就跳的老远,这也不能怪福至,教室里一下子出来那么恐怖的事情,谁想谁不害怕啊,只是刚才福至和龙香说话,碰巧看到楼底下那一幕,他痛苦地攀爬,要消失在烈日之下。 郑阅川见到福至这种动作,于是也后退一步,来示意自己真的没有危险,“之所以要害你,是因为你阻止我报仇,现在你救了我,我不会害你了。” 福至想想,直到昨天福至也对他抱有戒心不是吗? 好吧,就算扯平了。 福至上前一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本来是鼓励性的一拍,却差点让他栽倒在地,因为他差点被烧焦,烧的魂飞魄散,所以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呢。 “报仇?教导主任害过你?”福至想了想,“不对啊,你在04年死的,那个时候这个上海老头还没有来这任教呢。” “教导主任…..是教导主任……”郑阅川双手互搓着,他有点紧张,有点无措。 龙香想要让他冷静一点,双手还未扶上他时,就听他激动地说:“你别碰我!你是真龙之血……我现在受不了的。” 小屋屋抬头看看福至又看了看龙香,最后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郑阅川,她眉头皱皱,扭搭扭搭地走到福至面前,似是对福至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 “屋屋……屋屋!” “咔嚓”一声,只听福至一声嚎叫,“嗷!” 抱着小腿就差上蹿下跳了,小屋屋一口咬上福至的小腿,那一对尖锐的小虎牙穿透皮肉,咬出个血牙印。 “等太阳落下,你再回去吧。” 福至想要伸手安慰安慰他,却在指尖相碰的那一刻,有触电般的感觉,她全身一震,身体僵硬,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龙香多次叫她未果。 然而福至却因为仅仅是指尖的触碰,而看到了灰色的画面,一切都是灰色,四周是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的严肃画面。 为首的男生身体纤长,似乎刚演完话剧,额上还透着细密的汗珠,他站在最前面,后面一排是六个女生,头发或长或短,鞋子颜色各异。 这是?这不是郑阅川和那个一同吊着的六个女生?! 福至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二零零四年的三月十五日。 “郑阅川同学,你这次的话剧表演很成功,我想让你带领你的月之梦话剧社参加代表咱们学校去商演。” 为首的男生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他十分高兴,嘴角弯的都能看到两腮的酒窝,他笑的阳光灿烂,白净的皮肤和亚麻色的头发十分配。 “谢谢教导主任,我会为学校争光的。” 商演在两个月后,因为福至看到了日历上日期的变化,二零零四年的五月十五日,台下人在欢呼,台上的人则手捧着鲜花,他们下了后台,教导主任过去一个个的夸奖,并告诉他们,因为这次很成功,所以在八月份还有一批商演,正好赶在开学前期,也可以增加入学率,并叫他们八月份不要回家了,学校会免去他们一年的学费。 福至看到郑阅川欣然地点点头。 为了八月的话剧,郑阅川几乎是废寝忘食,他不仅是话剧的主演还是话剧写剧本的人,福至看着他召集了其余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我们就按照这个剧本演。”郑阅川将剧本传给靠近自己的女生,然后让她一个个地传阅下去。 “《最后的闭目者》?讲述的是什么?” 郑阅川挽起那带着花边的袖子,“就是主人公在经历了人生悲惨的事情之后,最后上吊蹬腿死亡的那一瞬间,所回忆的,这一生的付出的场景,就是我在扮演上吊的时候,咱们的背景要演出我脑海中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 ------------ 第六章 七人吊(10) “当然,舞台道具要逼真,我上吊的时候底下蹲个人,其实是为了托着我用的,嗯……好,就这样吧。” 也许时光的飞逝本就如福至所看到的画面一样飞速地旋转起来,画面一转,福至就已经看到舞台上那一排人在灯光下开始准备,舞台下作了很多的人,最前一排是教导主任和商演的出资的老板,其实,福至认得教导主任,他就是如今的老校长,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花白,而现在已经银白了。 “我的一生竟然如此悲哀!” 一声高吼吸引了福至的注意力,那边已经上演,但在福至的面前却仍是黑白的画面,没有色彩使得福至有点没什么兴趣。 舞台上的后背景开始转变,郑阅川的脚底下蹲着一个人,而郑阅川正好踩上,身体微晃,有着那种上吊的真实感,其实是后背景布置的好。 后背景的画面有主人公从幼儿到少年到成年的画面转动,底下的掌声不断,教导主任和商演出资的老板说着话,福至很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老头说的话她却听的异常清晰。 “什么?你说要拆掉学校的一半?” “你放心,好处不少的。” “不行!这个学校我才干了两年,是我的心血……” “你以为我让你来回商演是做什么,确实是有给你招生,但是更是让很多房地产商来看楼盘!现在正是开发楼盘的好时机!” 教导主任突然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停!” 舞台上的话剧立即停止,只见教导主任冲上舞台,大吼着,“别演了,别演了!都停下,停下吧!” 但是郑阅川被吊的很高,蹲在地下的人要缓慢地起来,同时叫人来那椅子,本来这出戏是要在落幕的时候才做,可是突然终止,让舞台上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都别演了,别演了!” 教导主任似乎正在气头上,他有些失常,要知道这个学校是他多年的梦想,他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金钱经历全部来创办学校,当初自己的妻子病重急需用钱,而他由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创办学校而没有多余的钱给妻子治病,妻子就是这么被耽误的死于手术后迸发症。 现在说什么要拆掉学校的一半,这怎么可以! “还演什么?!你们还演什么?!学校都快没有了!”他一下子拽住那个蹲在地上的人的衣领,一直向后退了几步,郑阅川的脚下腾空了,福至尖叫着跑过去,可是她怎么跑也跑不到自己想要到达的地点,她分明已经看见郑阅川的双脚微微颤抖,呼吸困难。 是啊,教导主任拽着本该让郑阅川踩着慢慢下来的同学,可是现在…… 四周的同学都蜂拥而至,搬椅子的搬椅子,纷纷要拽他下来。 郑阅川就是这样死的,滑稽而又真实。 应了那句,表演者在舞台上开始,最终又在舞台上结束。 画面又一转,福至看到了正对着学校的正面操场上有一间类似储藏室的房间,福至看着这画面觉得眼熟,这不是学校的后操场?可是为什么正门在这里?按照福至记住的位置,这里的这间储藏室也就是杂货房喽? 学校改建,前门变后门,原来以前的学校是这个样子的。 “同学们,我们为了保住学校,来配合我演一场戏吧。” 福至闻着声音向储藏室走去,那个时候这房子还是有窗户的,看来是后来用砖块把窗户给堵上了,福至双手扒着窗户边,看见里面站着整齐的一排人,里面这一排人里都是女生,她们通通低着头。 这,这不就是跟郑阅川在一起的那六个女鬼吗? 她们不是和郑阅川一起死的,那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你们和我演这场戏,我会将你们的学费全部免去,每个人还给一份助学金。” 那六个女生相互看看,小声的低语,最后点点头,其中还有一个长的很小巧的女生问道:“真的学费全免吗?” “真的。” 教导主任笑的十分慈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近六十岁,脸上的褶皱都那么让人安心。 然后他侧过身,让大家向上看,那上面吊着六根手腕粗细的麻绳,女生们好似也听明白了什么似的,教导主任做了个示范,先是自己踩上凳子,然后将脖子套上绳子,踢掉凳子,他就掉在横铁上在,只是当他觉得呼吸困难之时,双手就一推绳子,就跳落下来。 原来绳子的扣是活扣,只要将两端轻轻向前一推就能下来。 他说:“我们只是吓吓提供商而已,这里死了人,就没有人再来收购这块地了。” 福至一直在门口看着,她看到六个女孩儿向外走去,好像是中午的吃饭时间,福至依旧等着,蹲的两腿发麻才看见六个女孩儿有说有笑的回来,然而她一回头却见教导主任做手脚做到最后一根绳子,绳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福至亲眼看见他在绳子上动手脚。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那六个女生一定是死了,要是不死又怎么变成的鬼。 福至多想告诉那六个女生,绳子上做了手脚! 她们六个站上去,教导主任开始往外走,那个赞助商被教导主任拉来,而那六个女生按照指示一致上吊,在踢开凳子的瞬间她们有没有想过这根本不是演戏? 画面再是一转,福至揉揉眼睛,看到的却是教导主任拖着郑阅川的尸体来到这间房子,然后将他也挂了上去。 “小福,小福!” 感觉有人摇晃自己,福至猛地眨了下眼睛,看到的是龙香伸着手在眼前晃。 她刚才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是过去,这次自己没有昏过去吧,更没有睡觉,只是稍微触碰了下郑阅川的指尖,就一下子看到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和龙香呆久了还真能有点神力? 福至甩甩头,“那个……我愣神多长时间了?” “大约三分钟吧。” 才三分钟?福至感觉自己过了好几个月一样。 思忖着低头,看到小屋屋张大嘴巴要咬在自己腿上的动作,“不不,屋屋,我已经清醒了!” “咔嚓” “嗷!” 福至捂着被咬的同一个地方跌坐在沙发上,眼角含泪,“我说屋屋,你怎么这么狠啊。” 小屋屋揉揉自己的脸,然后笑得春光明媚,十分可爱。 “我……不是在夸你……” ------------ 第六章 七人吊(11) 福至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将郑阅川送回学校,福至狠了狠心,又打了辆出租车,一去一回总共是二十块钱,这可把福至心疼的要死,谁让福至心好,这个时间虽然已是夕阳西下了,但是万一有那不凑巧的斜晖照到了郑阅川的身上呢! 本着世间一切没有巧合只有必然的信念,福至忍痛割爱花钱了! 当福至坐上车的时候,司机一直看她,这一个好好的人,要热你就穿上,要不热你就脱下来,这挂着一半运动服算什么呀,还是倒挂?! 福至冲着司机尴尬地笑笑,然后坐进车里,谁知道这位大叔一个急刹车,运动服被迫抖动了一下,滑落开来,果然那不开眼的小斜晖就照了进来,福至惊吓的差点没从车里蹦下来,慌忙将运动服遮好,又焦急地问:“郑阅川,你有没有事?哎呀,瞧你脸白的,跟纸儿似的,你是不是要魂飞魄散啊!” “不……” “我还没查清楚呢,你可千万不要就这么死了呀,不对不对,你已经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就这么消失啊!” “没事……”郑阅川想劝说福至一下,因为他瞥见了司机大叔那双倒三角眼已经快变成四方眼了,他以惊讶和悲伤的眼神看着福至手忙脚乱,自言自语。 等下了车,福至付了钱,司机才注视着福至的背影默默说一句,“这孩子……哎,年纪轻轻的……脑子就坏了……” 福至到了学校,依旧去图书室坐了一会儿,等到天全部黑下,郑阅川才离开图书室,而福至则坐在图书室继续查一下她想知道的事情。 他通过图书管理员找到一本学校的师资图书,前面几页和《学生会图志》一样,是新进入的老师,而往后看就能看到几年前的教师,再向后看还能看到现在已经当主任的老师当年刚进校的资料。 其实福至只想找到关于校长的相关资料而已,因为她在触碰郑阅川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景象里,教导主任就是现在的校长模样。 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找到了! 校长的资料,图书的最后一页是笑着慈祥的老人,他竖起大拇指来表示此学校的优越,此学校是能带给学生良好教育的学校。 “2002年创办学校并为代理校长,2004年暂代教导主任一职,暂代《化工原理》教学一职,2005年成为正式校长……” 后面的福至都没有心思看,因为她注意到了2004年,这一年他暂代教导主任一职,暂代化工原理老师一职……这不就是…… “这不就是郑阅川为什么报复教导主任而在教室里出现的缘故嘛!” 轻佻霸道的声音在福至的耳边响起,突入而来的热气喷洒在福至的脸上,让福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她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那个声音继续着,“郑阅川的怨念只在于‘教导主任’这个名词,而已经作为鬼的他根本就忘记了到底是谁害的他。” “是校长!” 福至斩钉截铁地道,同时双手扣住那本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全部都看到了!”她双手抓着龙香的双手,有些激动,“我也明白了……” 福至明白,2002年的时候之所以是暂代校长,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代理商主宰着这个学校,2004年他暂代教导主任和老师一职也正是今天郑阅川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的原因,因为他所记得的,只有“教导主任”而已,所以他要报复。至于为什么2005年又变为正式校长,想必是学校死了人,代理商见没有可供为楼盘的价值,于是自动退出。 天知道后来的校长费了多大的苦心才把整个学校变得有今天这般辉煌。 蓦地,感觉脖颈上有冰凉的肌肤贴近,同时头上一沉,龙香就这样攀附着过来,双手绕着福至的双肩,龙香的头压在福至的头上,福至坐在角落里,从后面看来,就好像是龙香抱着福至,动作之余更像是亲吻,“你想……怎么办呢?现在处理掉,我的能力似乎不太够,你活该啊,谁叫你在下大雨那天犹豫不决的。” 四周开始有低低细语,同时眼神都往福至这块瞟。 “哇,那个男的在和那个女的干什么?” “谁知道,现在的人真乱来,这可是图书室啊,公共地方,注意点!” 而福至则没有在意这个,反而一下子挥开龙香的手臂,“什么叫我想怎么办?你说的处理掉又是怎样的处理?像是在宁筝表叔家,将那个女鬼弄得血肉模糊?”福至虽然动作较大,但声音却压得极低,因为福至清楚,这种事还能极大声音地说出口,那周围的人肯定认为她是神经病。 “你敢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福至没理会龙香那已经臭极的脸,转身将书放回原处,又将椅子拉开走了出去,而这时,身边那几十双眼睛全部盯着福至。 有的说:“看看,女生不同意了吧,闹翻了……” “还不如分手得了!” 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俨然是一对吵架的情侣。 福至跑到后操场,在后操场转悠片刻,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叫郑阅川出来,她现在更加徘徊于校长与郑阅川之间,校长是很可恶不错,但是那个商人更加可恶,可恶到了极致,如果没有那个商人,校长也不会为了保住学校被逼去杀人。 校长现在怎样了? 一抹白色在空中旋转几圈,福至抬头看着它落入自己的脚面。 那是一张折好的纸飞机,纸张很硬,福至捡起来,四处看看是谁扔下来的,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于是福至随手又将飞机扔上空中。 躲在暗处的夏春来接住纸飞机,眉头微皱,“这个蠢货!扔到你面前就是让你打开看的,谁让你又扔回来!” 夏春来又将纸飞机丢出,纸飞机盘旋于空中紧接着落到福至的头上。 “还来?”福至捡起纸飞机又四处转了一圈,“谁啊?!郑阅川?” 夏春来躲在暗处祈祷着,千万别再扔回来了,拜托你打开看一看! 这次福至本想接着扔回去,夏春来伸直手指在空中一转,福至就左脚绊右脚,一下子摔了个狗啃屎,同时手握着纸飞机搓到地上。 “好痛啊……” 纸飞机搓开来,里面是一行清晰的字迹:老校长现已住进和平疗养院。 ------------ 第六章 七人吊(12) 咦?这是谁丢的,那人又怎么知道自己想去看一下老校长?老校长从去年开始就不在学校呆着了,但还是处于校长这一位置,所有有关校园的消息都由下属报告,听说老校长孤独一人,没有亲人,福至叹息一声,这学校就和他的孩子一样啊。 福至看了看天色还早,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业,于是朝着校门走去。 夏春来躲在暗处见福至出去,暗暗一笑。 和平疗养院距离学校并不远,里面很干净,环境较为舒适,福至找到校长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坐着轮椅,双目空洞地看向前方,他的四肢微微颤抖,已然不能自己动弹,口水顺着嘴巴流下来,一直滴到裤子上。 护工觉得太过恶心,于是用棉布堵住他的嘴,就又去干别的。 福至找来护工一问,才得知,他生活不能自己,除了脑子灵活哪里都不灵活,就像一辆破自行车一样,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 这或许是报应,他害死了七条人命,以命还命是不够的,这样四肢不能动,脑袋还庆幸莫过于最大的痛苦了。 不一会儿,学校的主任过来向他报告一些事情,只见老校长眼珠动动,他也只能眼珠动动了。 这样的人就算告诉郑阅川,让他报复,让他把怒气消了,也没有用吧。 而与此同时,福至学校内,龙香怒气冲冲地从图书室走出来,他松了松脖间的领带,眉头微皱,干燥的空气让龙香变得无名地焦躁怒烦,这么干燥的空气,让龙香白皙的皮肤都起了些小小的凸起。 走了两步,看到一黑色人影挡在自己的面前,龙香“嗤”地一声吐了口唾沫。 空气里莫名地一股火药味甚浓。 “臭东西,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哥哥……总是不去我那里,我很想你啊。” 龙香没心情和夏春来斗嘴,他烦躁的是福至刚才竟然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以前不是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今天晚上最好别让他看到福至,看到的话,就让她跪下来求饶!龙香这样想着与夏春来擦肩而过,同时又担心,福至刚才跑去哪里了?就算回家了也应该来找自己之后再走吧。 不对不对!担心她干什么!她又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白天的龙香! “哥哥。” 一只令人厌恶的爪子爬到自己的肩膀,龙香微微回头,夏春来略微比龙香矮一点,所以龙香注视对方的脸上时,带着略微向下看的蔑视。 “哥!” “干什么?” 夏春来勾起一抹笑,似是桃花满天飞舞那种清新的感觉,他的另一只手也放到龙香的肩膀上,与龙香对视着,“你猜嫂子去哪了?” 龙香刚想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时,盯着那一双凤眼,“你知道?” “当然啦,她去找老校长了解当年的情况呢。” 龙香挥开夏春来的双手准备也去,却被夏春来又用手指勾住衣角,“她好像很关心郑阅川哦,这是为什么呢?哥哥当初是要解决郑阅川的吧,为什么她犹豫了,哥没有发现郑阅川有的时候很像白天的龙香吗?” 龙香那一双倒吊的猫眼泛着丝丝的光,他盯着夏春来,而后一只手掐着夏春来的脖子,“少来挑拨离间。” 夏春来“咯咯”地笑,双手捂着嘴巴,看着龙香渐渐走远,然后大喊一声:“你不用去找她的啦,她一会儿肯定去见郑阅川,何不在这里等?” “谁会听你的!” 龙香这么说着,接着往前走,双手插着口袋,走了没几步,发现夏春来走了才停住脚步,龙香不是没有听见夏春来的话,他也不想相信夏春来的话,但是…… 龙香双眼看着马路上奔驰着的各色车,咬牙,转身往回走去。 福至从疗养院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真的去找郑阅川,她想劝劝郑阅川,毕竟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突然看到那么多吊死的人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她还有两年才毕业,她可不想这两年都在惊下中度过。也许她确实不该管闲事,有龙香不怕有什么事,但是,福至还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死,更不想看着郑阅川那一抹和煦的阳光消失。 福至觉得,就算郑阅川痛恨别人,那么自己救过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福至来到了校园后操场。 她试着敲敲杂货房的门,郑阅川没有出来,反而出来了六个福至不想看到的家伙,先是感觉后背有点凉,紧接着肩膀一阵刺痒,福至回头便看到长发披肩、脸颊滴血的女鬼,福至连忙回头,却一下子撞上门板。 “咚”地一声,应声倒地。 四周是六条白色围着福至徘徊旋转。 “嘻嘻……是她是她!” “嘻嘻……” 福至揉了揉脑袋,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探了过来,福至要惊叫,一个声音窜出,带着温婉,“不要吓她啦!” 紧接着六张脸全部变作正常的模样,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她们留着或长或短的发型,有的是一张小巧的脸,有的是圆圆的可爱脸,她们的手冰凉冰凉,让福至不忍心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 “我们是月之梦话剧社团的。虽然我们已经死很久了。” 福至胆战心惊,一直不敢去握住伸过来扶自己的手,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她们都还活着,现在肯定已经找到了好工作,亦或是嫁人生子,过着的生活也许不算圆满,但绝对是人的生活。 于是福至递出手,被扶着站了起来。 “郑阅川呢?我找他有事情要说,大家也一起来,我也有话要和你们说!” 福至进了杂货房,郑阅川正在里面背对着福至坐着,福至过去拍他,郑阅川回头却看到了一张滴着血的脸,福至这次虽然也没有准备,但是三番四次被这么吓,神经再也受不了,不小心自然反应,大脑带动着手,一下子“啪”地一声给了郑阅川一耳光。 “……好痛。” 郑阅川揉着自己的左脸,已经变回那“嘻嘻哈哈”的形象。 “我有正经事要说的。”福至深吸一口气,拿了个凳子坐下,可是却被另一个短发的女生拿走。 “那个是我的,你坐别的!”那个小女生情绪颇为激动地擦着自己的凳子,“我每天晚上都踩着它吊上去的!” ------------ 第六章 七人吊(13) 吓! 福至这是受了一连惊吓啊,幸亏自己没有心脏病。 福至转头,挑挑眉,“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有点冷。” 而那六个女鬼每个都拿了一个凳子,摆在郑阅川的身边,围着郑阅川坐下,就像福至那晚透过龙香的保护膜看到的一样,只不过现在他们的脸都是正常人的脸而已。 他们招呼福至来中间坐,福至感觉全身一震麻,于是摇摇头,找了以前宁筝的那个位置坐下。 福至开门见山,她说,“现在的教导主任根本不是当初害你们的人,当初害你们的人已经遭到报应了,算了吧。” 这时候杂货房里传来一声声怪笑。 “嘻嘻,嘻嘻,她说什么呢?” “是呀,她说‘算了吧’。” “好好笑哦,她竟然说‘算了吧’。” 屋子本来就小,这一下下的怪笑让福至觉得耳朵发麻,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也许突然地被拥进来就是个错误,在自己仅仅只了解他们死因的情况下,就独自一人就进来,会不会太过冲动了? 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飘到福至面前,她真的是在飘,白色的一抹让福至受不了的颤抖一下。 “你说‘算了吧’,要是今天你被杀死,也能轻轻地说一句‘算了吧’,我们就算了。”她“嘻嘻”地笑一声,在福至的眼前来回晃,冰凉的手指擦着福至的肩膀,而同时其她女鬼也都随着说起话来,“虽然救了社长,但是说到底只是个说客。” 另五个女鬼也纷纷飘到福至的身边,在福至周身徘徊着,时不时地摸福至一把,弄得福至都没有办法继续坐下去,站起身后退数步,只听“砰”地一声,福至回头,刚才明明开着的门已经被一个长头发的女鬼给碰上了。 “我……那个,天晚了,我明天再来。” 福至暗叫不好,早知道就赶正午阳气最强的时候来了,郑阅川他不能忘恩负义吧! “你们安静一下。” 最中间的郑阅川说了话,他转过身也朝着福至走过来。 他要干什么?他难道要动手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吗!她还有恋爱未谈,孩子未生啊! 郑阅川冰凉的手攀附上福至的脸颊,原本面上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只变成苦笑。 “你叫我们不报仇,可是我们为了报仇失去了很多次投胎的机会,我们的灵魂被囚禁于学校内,我们没有自由……” “那……现在的教导主任没有任何错啊!”福至不是不可怜郑阅川的遭遇,“其实也不都是校长的错,我们,我们只要找到代理商,你们有多少怒气都可以冲他发的!这样你们就可以安心的去投胎啦!你说好不好?” 福至有点笑激动,她觉得自己这样说是对的,又或者郑阅川已经动容了。“你们难道想让无辜人也跟着倒霉,你想想,你们在教室引起骚乱,总会牵扯到……” “嘻嘻,我们想让学校的所有人都给我们陪葬!想让整个学校都消失!”其中一个女鬼飘到福至的面前,带着笑容地道。 “当然当然!你就可以逃过此节,因为你救了社长!” 一下子声音此起彼伏,福至双手捂着耳朵,这中噪音让福至的耳朵嗡嗡作响。 “可是最根本的坏人是那个代理商!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听完这句话,那六个女鬼又跳跃着漂浮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几年前的事情也能看到,骗人的!” “对,骗人的,骗人的!” “骗人的”三个字在杂货房里来回回荡,福至又解释不出来,可是她真的看到了呀。她连自己为什么会看到也不清楚呢! “总之,郑阅川,你要相信我说的话啊!” 郑阅川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福至双手抓住阅川的手,他的手很冰很冰。 “哼,可惜代理商早就死了!” 这一声音出来,福至和郑阅川以及众多女鬼纷纷回头,杂货房的门一下子被震开,龙香出现在门口处,原来就在刚才,龙香一直在门口听着他们说话,福至来来去去都在劝慰着郑阅川,就在龙香踹开门想告诉福至“你别再管闲事”的时候,这一脚下来之后,却看到了福至双手握着郑阅川的双手,并且是那种极为亲昵的动作。 这种动作,龙香可是从来没看福至和自己这样过。 龙香又说了一遍,“代理商早就死了!你们的怨恨无处发泄,找学校报复与我无关!”同时伸手将福至揽过来,在自己的怀中禁锢,“当然,也与她无关!” “你干什么啊,龙香!你怎么知道代理商都死了,他们的怨气要发泄在学校上,我还上哪里去上学啊!” “闭嘴!” 龙香说完这句话,福至再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无论怎么挣扎,努力地大张着嘴巴都没有用,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六个女鬼纷纷跳到郑阅川的身后,用手挥挥,“唔!大海的味道好浓,弄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是呀,是呀!” 后面是一连串的声音跟着。 “郑阅川,没惹到我,你们的事我不管,惹到我的话,别逼我想办法对付你们!”龙香说完,就勒着福至向外走,期间看到一抹暗处黑影,龙香斜眼盯着那处黑影,低声道:“出来!” 结果是夏春来插着口袋满不在乎地走出来,他耸耸肩,“哥哥怎么不一下子灭了他们呢?我可以给哥哥用第二次哦!” 龙香拉着福至一直向前走,无论福至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并不理会夏春来说的话,只是走到他身边时说了句,“滚吧。” 福至一直和龙香拉拉扯扯到自家楼下,龙香一挥手,福至便喊出声来。 “你这是干什么!”福至甩开他的手,意外地觉得好甩掉。 龙香深吸一口气,背对着福至,他其实很想很想问一句,你就这么喜欢白天的龙香吗?白天的龙香没胆识,没法力,又懦弱!有什么地方好! 还是你就是喜欢弱小的家伙啊!连那个郑阅川也连带着! 但是龙香始终没说出口,他只是狠狠地吸了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的事,以后我不管了。” “你!你总是拿这个威胁人……” “你听清楚了,我是说,我不管了!我累了……” 福至愣了片刻,不知道龙香彻底要表达的是什么,寂静的夜晚,路灯昏黄,让福至有种错觉,龙香的背影好孤单,好落寞,而这种孤单落寞又似曾相识。 龙香,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 第六章 七人吊(14) 夜晚的龙香果真不再管福至的事情,甚至连话都很少和福至说,每每福至晚上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龙香进卧室的身影,福至有时候会示好地问一下“你吃饭了没?” 龙香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要么干脆不理会福至。 白天的龙香倒还好,没有变化,要是同时都有变化,福至就要别扭死。 有时候福至会跟晚上的龙香无厘头地打闹,就想着逼龙香说话,哪怕是给点慰问也好,可是换来的根本就是福至一个人的独角戏。 只是可怜了小屋屋,都扒着门边,“屋屋”地发出声音。 “从某种角度说,你们好像……正在闹离异的夫妻啊!而屋屋就像是盼着父母和好的孩子呢。” 当宁筝在课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福至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淹死。 “你不是不知道,屋屋是我们捡来的小可爱!” 宁筝一手搭在福至的肩膀上,整个身子都好似挂在福至的身上一样,“是啊,我知道,我只是说,很像。” “你昨天作业写没写完啊,在这瞎唠叨,我跟你说,一会儿上课老师可能收哦!” 宁筝晃着手腕,“写完了,话说,我昨晚突然觉得脖子好奇怪啊,嗯……有的时候很紧,有的时候想咳嗽,还有的时候凉凉的……”宁筝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同时摇了摇脑袋。 福至示意宁筝继续前走,自己蹲下来系鞋带,“是不是昨天睡落枕……”话未说完,便愣在那里,同时双手也不听使唤,因为宁筝的背后是一抹冰冷的白色,随着宁筝的行走动作而漂浮,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但是那双手却从未离开过宁筝的脖颈。 长长的黑发与宁筝的马尾续在一起,一甩一甩的。 那个女鬼,福至昨晚见过,是杂货房里的其中之一。 她也认得福至,用袖子掩着一只手,挡着殷红的嘴唇,轻轻一笑,算是跟福至打招呼。 “喂,怎么还不跟上啊!” 宁筝回头,福至缓过神,迅速地系好鞋带,然后跑了几步,碰了宁筝的后背一下,宁筝回头不解地问,“干什么?想抓痒?” “呃,不是,后面有根头发。” 其实刚才那个动作,是福至在宁筝的背部抓了一把,同时又甩手,女鬼才从宁筝的背部下来,福至问:“现在脖子还难受吗?” 宁筝晃了晃脑袋,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不难受了耶。” “那就好。” 而那个长头发的女鬼,则是看着福至拉着宁筝的手一起走进教室,她的眼珠是暗红色的,像是血染的一样,她就以一个异样而又恐怖的眼神看着福至。 进到教室的福至和宁筝选了个中间的座位坐下,这节依然是教导主任的课,厚重的《化工原理》书放在讲桌上,老师转过身去写板书,而他身后晃荡着,悬挂着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齐刘海儿的短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福至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就一下子又站了起来,手中厚重的书掉落在地,沉重的声音让所有的学生都一致看向福至这里。 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是福至深知,自己这样的举动是有原因的,昨天刚要说通郑阅川的,后来被龙香搅和了,现在郑阅川肯定生气,并且已经实施了报复的计划,只是,只是……福至暗自纠结,为什么要发生在自己身边啊! 福至很想当做没看见,很想告诉自己“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但是如果真的处在当中,这种事真的很难做到! “喂,福至,还站着干什么?大家都在看你耶!”宁筝轻声地说着,并用小手拉拉福至的衣袖。 福至好像根本没听见,因为她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她看到了不仅是教导主任的背后,还有几个学生的背后都背着女鬼,其实细数下来,也只有那六个,里面并没有郑阅川,可是就算偌大的教室里,有那么几个学生这样,福至也是胆战心惊。 “喂,福至!” “走!” 福至拉住宁筝的手,宁筝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呀?” “我说走啊!” 福至拿起书包拉着福至跌跌撞撞就出了教室,也不顾老师在后面反复地询问和教室里的一片嘈杂。 “为什么要走?咱们还有课呢!” 福至没有理会宁筝,四处看着,看那些女鬼有没有追过来。 学校楼梯的拐角处,福至带着宁筝停了下来,在那里,福至先是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他站的笔直,正在整理自己那袖口的花边,没有看来到面前的福至和宁筝。 宁筝不知道福至为什么停下来,因为宁筝完全看不到那面前有什么,只有空荡荡的楼梯辗转着拐到深处。 “你怎么又突然停了?福至你今天好奇怪!” “不是我奇怪,是……”福至一边看着郑阅川一边想怎么和宁筝解释,可是眼神瞟到楼梯口处的时候,郑阅川已经不站在那里了,他去哪了? 他去哪了?!福至的手开始颤抖,因为只是一个转头的瞬间,郑阅川已经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了。 蓦地,感觉背后一沉,脖颈上有冰冷的触感,福至松开宁筝的双手,她的眼神带着点惊恐的神色,上课的铃声响起之后,楼道里开始安静,那些从教室里传出来的讲课声在福至听来是异常的遥远。 她像是被圈在了一个异度隔离的空间,恐惧着。 “宁筝……有没有带镜子……” “哦,化妆镜,我有的。”宁筝从口袋中掏出镜子递给福至。 福至拿着镜子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肩膀照去,在那里,一双很好的手配着白色的花边,卡在自己的脖颈内,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显得很落寞,福至照了一会儿,郑阅川改了姿势,换做用手臂从背后揽着福至,那种很暧昧,很亲昵的姿势。 “李福至……”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福至的手便颤了一下,因为那呼唤之后的是微微喷洒的冷气。 福至看完之后,反应平静,将手中的镜子慢慢拿下,宁筝原本以为会还给自己,却听“啪”地一声,福至将镜子狠狠摔在地上。 而后对着宁筝的旁边,对着那空处惊叫一声,跑向另一边。 “喂,喂!福至!你去哪啊?” ------------ 第六章 七人吊(15) 福至喘息着,奔跑着,来到学校的另一个拐角,那里旁边是一个女厕所,里面响着“涔涔”的水声。 刚才福至在镜子里看到了背后的郑阅川抬起一只手,刮花了自己的脸,血就顺着那惨白的面容上流下来,不是一缕,是很多条,几乎每一条都顺着头皮流下来。 他要干什么?故意吓自己吗? “郑阅川……”福至尝试着喊了一声。 果然感觉后背轻松不少,郑阅川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面容良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到底要干什么?” 福至说着这话的时候是一直在往后退,她很怕,很怕郑阅川露出恐怖的一面,或者杀了自己。 “我只是想要报仇而已,我知道你是好人,不要阻止我好不好?” 福至第一次听见一只鬼说自己是好人,难免叫人有点想笑,可是福至笑不出来。 “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害过你啊!听说如果死了再作恶,会投不到好胎的。” “我不在乎!我们承载着怨气,已经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如果可以报仇的话,我宁愿之后暴晒在阳光之下,我恨这所学校,我死在这学校之内,我没有走出去,我的理想,我的人生全毁在了校园里……” 福至现在有点理解,或许“教导主任”这个名词只是个借口,他们死在学校,年年如一日地看着学校,看着莘莘学子走出校园,完成梦想,他们嫉妒,怨恨。 因为他们也是怀着那样的情感而踏进来的,却没有走出去。 “下辈子,下辈子一定会完成你的想法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懂。”郑阅川冲着福至笑了笑,然后双手搭在福至的肩上,“你要是阻止我,我就先杀了你。” 郑阅川在福至的面前,就那样轻盈地走着,而后消失。 福至双目直直地盯着那个方向,然后听到细小的声音,是那种密密麻麻而又清晰的声音。 “竟然把我推下来,哼!” “再去就好了嘛!嘻嘻……嘻嘻!” “哎呀哎呀,社长去了,我们找别人就好了嘛!” 福至没有看到什么从眼前走过,只感觉一阵阴风和那些许的声音。 推下来?!什么推下来?一些想法在福至的脑海中形成,她立即以飞快的速度穿梭于教学楼当中,她们说的是宁筝吧,一定是宁筝,刚才是自己将宁筝背上的鬼弄下来的,她们还想去! 福至体力很差,一跑起来就气喘吁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宁筝。 虽然平时和宁筝小打小闹大打大闹都有的是,但是不代表可以在自己十分熟知的条件下被女鬼害死! 最后福至想到了一个地方,学校的天台,平时宁筝很喜欢在那里吹风。 其实宁筝还真的在那,本来好端端的想听课,谁知道福至拉着人家就走,自己的体格和福至的体格怎么比,当然只有拽着走的份儿,可是没想到福至发神经,摔了化妆镜自己跑走,已然都逃课了,干脆在楼上吹吹风。 宁筝吹着风,双手撑着四周的围栏,看着下面小了一圈的人在操场上来回跑动。 而她的身后,是揉着自己凌乱亚麻色短发的郑阅川。 宁筝缕着发丝,正在欣赏秋风的凉爽,蓦地感觉手腕一痛,整个人都向前跌了下去,而前面是大约一米高的栏杆,栏杆之外就是七楼的房檐,宁筝似乎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就莫名地挤下栏杆,身旁是原来凉爽,而现在呼啸的风。 宁筝惊吓,一只手拽住房檐,整个身子都悬在空中。 操场上开始聚集了人,有的报警有的给宁筝鼓劲儿,说着“抓住啦”之类的话。 福至推开天台的门时,什么都没看到,却能听到操场人的叫喊,她撑着栏杆向下看,就见宁筝在距离福至一米的距离悬着。 “宁筝!” “福至……我快抓不住了……” 福至慌神,“不不,你一定要抓住!” “不是……脚好沉啊……” 福至又向下探头,看着宁筝的脚踝上竟然被一双白皙的手抓住,郑阅川笑着往下拽宁筝的腿,让宁筝不得不手指使不上力,还一个劲儿的往下挪。 福至欲伸手,可是无论怎样,这距离一米的长度也是够不到宁筝的手。 现在怎么办?!要是龙香在这里就好了,也不对,白天的龙香不会法术,福至第一次这么渴望着夜晚龙香的出现。 “你再坚持一下,警察快来了。” 不远处警车的声音已经渐进,可是宁筝拉着房檐的手也想当吃力,福至急的没办法,自己跳出护栏,并一只手伸向宁筝,另一只手拽着护栏。 “来,给我另一只手。” 宁筝艰难地将另一只手挪向福至,就在抓住福至的那一瞬间,福至感觉自己的背部中了一下,她回头,便见到那长发的女鬼压在自己的背上,并用银铃般的声音说着:“嘻嘻……你放手,放手的话,我就不压着你。” 福至在边缘踉跄了一下,又抓紧了护栏,也并不理那女鬼的话。 “呃!好沉,我感觉我的脚好沉。” “坚持啊!再坚持一会儿。” 底下的警察已经到来,从车子上拿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白垫子,可是七楼距离地面真是太高了,就算这样,宁筝掉下去也依然不行,就在警察们也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宁筝扒着房檐的那只手已经松了。 “不行了。” 福至这才切身的感觉到,宁筝的身体承受了多大的重力,因为福至一只手已经无法拽住宁筝,手指一点点地脱离宁筝的手,而自己的后背还承受着莫大的重力,这让福至差点直不起腰。 “宁筝,你再往上抓点!” “不行了……” 手指与手指撒开的一瞬间,宁筝和福至一同尖叫。 “啊!” 那一瞬间,福至听到自己背上那女鬼的嗤笑,然后自己的身体立即轻松了不少,她看着那女鬼亦是直下,到达人群多的地方去。 福至再也抑制不住,大喊一声:“宁筝!” 此刻的福至依然还保持着一只手抓着护栏,一只手向前伸的动作,耳边是“呼呼”的秋风,显得异常刺耳,吹得福至全身冷冷的。 ------------ 第六章 七人吊(16) 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宁筝从七楼掉下来,还是在大家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这样忽然掉下来,肯定不死也残。 可是没有,宁筝的命真的很好。 在落到二楼的地方时,那里有一层类似遮雨的布料,这几天校舍的二楼看台上好像因为雨水的浸泡开始有点腐坏,所以校方弄了层遮雨的布料,本来宁筝掉下来的地方距离看台很远的,可是当时搭建这层布料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支出去一块,校方多次找人来修,因为这样既不美观又不实用,校方希望工人将这块碍事的东西割下去,可是至今也没有人来弄。 而宁筝就恰恰落到了那多出的一块上,随着冲击力,下面的人清楚的听到“刺啦”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福至这才从布料上落到地面铺着的充气垫子,等于那遮雨的布料给宁筝起到一个阻挡缓冲的作用。 宁筝只是晕了一会儿,就睁眼自己活动胳膊腿了。 福至在上面看着,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那是一种从极其高的地方落到极其低的地方的心情,福至没缓多久,她就跑下楼,因为福至看到了郑阅川。 郑阅川被强大的力甩到了太阳底下,可能是遮雨布料的原因;并不是像很多人想的那样,鬼不受冲击力的,只不过就算受到了冲击力,鬼也不会受伤的。 只是不凑巧地,郑阅川这个已经被太阳晒过一次的鬼又暴露在太阳之下。 “哎呀呀,本来是阴天呢,怎么就突然出太阳了呢?” 郑阅川抬头看见一双刷的几乎快破皮的帆布鞋,再往上看去,是福至那小人得志的傻样儿,她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在嘴巴下打着鄙视的手势。 “是啊……谁知道啊,天不长眼啊。”郑阅川说完翻了个身仰躺在阳光下,受着太阳的照射,给福至的感觉,是郑阅川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仿佛快要融化掉一般,他的身体冒着黑烟,在福至面前慢慢飘着。 但是这种痛苦并没有让郑阅川持续多久,就感到一块带着汗臭的黑色布料挡了下来,紧接着是福至那带着不满的声音,“不是天不长眼,就是因为天太长眼,才不让你乱杀无辜呢!” 四周有人好奇地看看福至,无论是谁,看到一个人对着一块空地说说话,然后就把自己的衣服扔地上的人,都会感到奇怪吧。 福至从小就总是受到这样奇怪眼神,早就习惯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就当四周那些人全是一筐大白菜! 福至又捡起运动服,其实就是扶起郑阅川,将他带到一个阴凉的地方,这时才发现四周聚集了六个飘在空中的女鬼,她们看上去表情或愤怒,或担忧,那六双血红的眼睛同时瞪了福至一下,然后分别围住郑阅川。 询问着郑阅川有没有事,而福至是怕的要死啊,这六个女鬼不会把她撕了吧! 福至想或许自己不该呆在都是鬼的地方,本想着脚底抹油,快点跑时,就听到郑阅川叫她。 还没等自己回头,就感觉一双手攀附着自己的脖颈,冰凉透心。 “你,你还要干什么!我可是一连救你两次!” “嗯,我知道啊。” 不会吧,恩将仇报?!龙香曾说过不要和鬼怪谈什么道理,因为他们就像更年期的泼妇一样,没有道理可言。 难道这句话是真的? 六个女鬼也一起围了上来,她们在福至的身边转了个圈,一起将双手交叠上,然后给福至行了个礼,似是表示谢意。 “如果……我们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就好了……现在想想放弃了那么多好的投胎机会,真是不值。” 福至听出他的意思,明白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于是松了口气,换上安慰的口吻,“没什么啦,你们也没害过多少人,我想等一等,好的投胎机会还会来的。” 其实福至也知道,安慰的话谁都会说,但是没有切身处地去感受,永远不能理解;就像有时候,总会有人羡慕看到鬼,其实没有人能理解看到鬼的恐怖,和每日的心惊胆战。 福至突然问道:“那么你们第一个遇到的人是谁啊?怎么教你们做些坏事!” 郑阅川没有说出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们第一个遇到的人是你就好……”然后轻轻地在福至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在福至感来,那就是两片冰贴在脸颊上一样,但是却很柔软。 “如果我……没有死,就好了……” 那是一声感叹,是一声懊悔,是一声寂寞。 福至傻笑着应答,“对呀,如果你没有死,可以干很多事呢。” 郑阅川笑笑,又摇摇头,并没有反驳,只是表示福至说的不对,其实郑阅川是想说,如果没有死,就可以和福至……说不定也…… 但这也仅仅他众多想法中的一个而已。 郑阅川冲着身后的六个女鬼一招手,七个人一起消失在福至面前。 事后,宁筝并没有问当天福至的怪异举动,就在福至庆幸的时候,宁筝伸手找福至索赔了镜子钱。 她说,那是上次要去表叔家,要送给小侄女的,结果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一直担惊受怕的,所以就忘了这回事。但是那个镜子很值钱,是外国货,大约一百多块。 福至挤挤眼,心想,平时看你没那么大方,怎么送人反倒大方起来了! 宁筝仿佛看出了福至的心思,还笑着说,那是爸妈给的钱,因为要送人,所以不能买那些便宜货。 宁筝又说,看在咱两关系不错的份儿上,就给一百整就好,零头就不要了。 福至呲牙咧嘴,还说咱两关系好?!这样明算账!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谁救的啊,还救了好几次呢,虽然最后一次是宁筝自己点子正,撞大运,但是前几次可都是货真价实,福至亲自救的啊! 福至叹息一声,插着口袋往前走,说了句:“老意思,赊账!我以后肯定是有钱人,到时候给你。” 宁筝追上来骂了一句,“小样儿,你从初中就这么说!到现在欠的钱够买一辆电动车了!” 暗处,带着大檐帽的夏春来,暗自咬牙。 ------------ 第六章 七人吊(17)郑阅川的自述 我叫郑阅川,今年二十一岁,不,或许说,我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一岁的那一年。 我死在了自己的舞台上,对于刚死的我,我的印象并不深刻,我只记得我睁眼的第一时间,看到了我的社员们围在我身旁,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起身,发现我们七个人全都在杂货房里,我刚要欣喜地说“我没死啊”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荡在空中的脚,那上面的黑色皮靴和我脚上穿的一模一样,我慢慢往上看,看到了和我一样的花边袖口,一样的亚麻色头发。 那就是我,我死了。 我的尸体和我六个社员的尸体全部掉在横铁上,每一个都面部狰狞,连最可爱的小七都是舌头伸出来,五官褶皱凸起着。 后来有几个人进来,他们没有看到我们,而是专注地拖下我们的尸体,带走,也许埋了,也许烧了,不管怎么样,都已然和我们没关系。 我们在杂货房一年又一年的等,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大学生毕业,带着自己的梦想走出去,我也试着走出去,但是有阳光的日子永远是我们的奢望。 其实最难熬的并不是看着他们,而是每天正午十二点,太阳从杂货房窗子外照进来的时候,我们无处躲藏,于是都一个个像死时那样掉在横铁上,等到太阳落山再下来,后来好了很多,因为杂货房改建,将窗子封死了。 在我们成为游魂的第二年,有一个带着大檐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给人感觉怪怪的,我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好看。 他划了一根火柴,火柴冒的光竟然能照亮整个杂货房,我们都很痛,我们嘶豪,从横铁上掉落下来,掉落在他面前,他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们,用手指尖,嫌恶似的,拽着我的发丝。 他说,你们总是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你们嫉妒吗? 他没有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你们本该有大好的年华,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却被困在这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还说,其实当鬼也挺好的,可以报复当初杀害我们的人,可以洗清怨气,没了怨气就好投胎。 然后他逐个攻破,先是小七,她生前长的可爱,死时的样子却是异常难看,所以小七最先变得怨恨这个学校,怨恨杀死我们的人。 紧接着是小六,她本来就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奶奶,本来奶奶等着她回去过年,可是现在,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小六也怨恨起来。 大家都开始变得疯狂,变得怨恨学校。 最后是我。 那个男子还告诉我们怎么变成鬼的方法,只要在夜晚出去,干一些血腥的事情…… 说到这,我干的第一件事,是将一个深夜想要欺负女生的男学生杀死。 在男子走后没过几个月,有黑白无常来让我们去投胎,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游魂,我们不去,紧接着没过几个月,黑白无常还来,我们还是不去,我们一心只想着报仇,渐渐的,我们发现黑白无常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长,最后他们不再来。 那个时候没有发现,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对于已成鬼的游魂,没有投胎的机会。 是那个男子害了我们。 于是我们更加怨恨,更加憎恶,我们开始引诱一些人自动上钩,我们制造出诡异的声音,来引诱那些好奇的人。 直到,直到我们想引诱那两个要避雨的女生,那之后我们的生活经历了很大的改变,就好比,我们又看见了那个男子,那个坏到骨子里的人。 他们好像叫他,夏春来。 我认识了一个叫福至的女生,就算我们不特意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看到我们,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怪异的存在。 她救了我两次,我觉得我忽然有点喜欢她,她长得不好看,穿的衣服有点土,她人也不算好,有仇必报,锱铢必较,小人得志,小气至极;但是她救了我两次。 我总是在想,如果以前我没有死多好,我说不定会和她谈恋爱,我们一起工作,一起挣钱,一起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现在我不想了。 小七最近投胎去了,她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听说她投胎去当一只猫。 那我该去干什么? 看着秋天的落叶,杂货房的门开了。 从外面走进一个带着大檐帽的男子,他依旧用不屑和嫌恶的眼神看着我,这次我也用笑容回对以他,我看到那正午阳光照在他身上,落地的影子带着一条左右摇摆的尾巴,我开始嗤之以鼻的笑。 他是夏春来。 他说,没想到你们这么没用,白教你们方法了。 他说,果然不该对一帮野鬼抱有幻想。 他还说,你们让我看着就恶心。 我在未再次见到他之前,就想问问他,到底是谁害我们变成这样,可是见到了,话到嘴边竟然吐不出,我只是撇撇头,说了句,“你这人,哦不,你不是人。你这家伙,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他就笑的很开心,说“谢谢夸奖。” 然后他从身后拎着五个头,那分别是我的社员们,人死了有血,鬼死了没有血。我就看着我的社员们的头,在他手中一晃一晃的。 紧接着,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我再也安奈不住,可是我还未走到时,就听到一声猫叫,是那种瞬间被人掐住脖子的声音。 “小七……” 那只猫被他掐断脖子,猫头滚啊滚,滚到我脚下,不知道夏春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没让它流出一滴血。 我突然打开杂货房的门,仰着头看坐在四楼教室最靠窗的那个人,那个长的不怎么好看,小人得志样儿的女生,她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和另一个女生说着什么,唇齿之间带着一抹自然的笑。 我知道我和她再也不会相见。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什么? 那就是魂飞破灭。 因为我听见他说:“七个,还差你一个。” 紧接着我被扑到,被撕咬…… ------------ 第七章 鱼之鲜(1) 夜晚的龙香从那以后没有和福至说一句像样的话。 “龙香,吃饭了。” “我不饿。” “龙香,你有没有要洗的衣服?难得我今天动手哦!” “不用,我自己洗。” “龙香,我刷鞋,你把你的也给我吧。” “我自己刷。” 以上就是龙香说的话,如果福至不问,龙香就不说话,一到五点过后,就一个人进到卧室里去,也不出来,有时候福至会扒着门缝,看着龙香在干什么,结果看到的不是他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就是伸出一只手,用带着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福至有时候也会当即很没礼貌的推开门,讨好地笑。 这个时候龙香就立即将手收回,然后冷冷地说:“滚出去!” 福至心想,也就我这么好脾气才能受得了你这样的气,然后猛然发觉,其实自己已经挠掉几块墙皮,然后运气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急躁,不要急躁,生气阻碍新陈代谢。 此刻福至正在收拾衣物,学校要求实习,虽然还没到大四,但是中间环节的实习占了两学分,这个实习不在于学的专业性,而在于鼓励大学生外出打工,然后由打工地点颁发社会实践证明,学校见此证明,会在毕业前给两学分。所以此实习又叫社会实践。 实践的地点呢,由学生自己找,而校方给出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在此时间内,一定要找到实习的地点,而且这期间的实习是没有工资的。 其实,福至已经找到了一个实习地方,在郊区,坐公交车要四个小时,通过学校里勤工俭学社找的,这十五天,以每天二十块的价格结算,还颁发社会实践证明,管三餐和住宿,比起那些十五天白干活不拿钱的差事要好的多。 她有和白天的龙香说,而恰巧白天的龙香说那里是外滩,可以带着小屋屋去玩,河水的气息也会让龙香觉得舒服,不至于身体那么干燥,所以要陪同福至一起去,到了傍晚会在回来的。 那里没有龙香住的地方,这让福至觉得龙香早晚都要跑,会很累,她有些担忧地询问,却被很好地敷衍过去。 明天就开始为期十五天的实习了,福至有点小兴奋,听说雇主是一家开小型杂货店的老板,因为郊区外滩常有旅游顾客观光,所以他的生意也不错,而且雇主年纪大了,大约六十多岁,总是自己干,客人多的时候忙不过来。 老人无儿无女吗? 也许老人的儿女都出去工作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福至与周公约会去了。 翌日清晨,福至起了个大早,差不多五点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福至已经在刷牙洗脸吃早饭,等到一切都收拾完了的时候,准时六点,白天的龙香此刻从卧室走了出来,抱着张牙舞爪,有些兴奋的小屋屋。 他们三人走到车站等车,福至看着对面等相反方向车的一排人群中,也有很明显的三个人,女子站在男子的边上,男子怀里抱一个比小屋屋个头大点的小男孩,俨然一家三口的模样,而那个小男孩儿还冲着屋屋招手,结果被那女子给拦了下来,那女子说道:“你这样会吓到小妹妹的。”抱歉地冲着福至笑了笑,“对不起,我的儿子不懂事。”然后客套地问:“你们一家三口去哪啊?” 福至想着,如果小屋屋摘下帽子露出里面的一对小角,估计就是你儿子吓得尿裤子了! 等等! 什么叫“一家三口”啊?! 嗯……对面的男主人是在抱孩子没错,龙香也在抱孩子没错……对面的女主人是站在男主人身边没错,自己也站在龙香的身边没错,但是谁说这样的组合就一定是一家三口啊!超人一定穿着带“s”字母的外露内裤,但是穿着带“s”字母的外露内裤一定是超人吗?! “我说……” 福至还未说完,对面那一家三口就已经上车走了,只留下龙香带着一声温柔的轻笑声。 “你笑什么?被认为是已婚男女,你就这么美吗?”福至的手在龙香的眼前晃晃。 龙香转过头来,轻轻地在福至的耳边说:“可是,我喜欢小福啊。” 说完这一句就让福至面红耳赤,立即道:“嗯……车来了,上车吧。” 因为路程较长,小屋屋还在龙香的怀里睡了一觉,她圆圆肉肉的小脸微微泛红,嘴巴一张一合,还滴着口水,福至真是想掐掐她的小脸蛋儿啊!可惜这孩子怎么就不会说句话呢。 回头的时候,龙香的手正伸过来,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修长的,骨节分明。 “小福,别动,头上有根羽毛。” 龙香这么说着,手已经往福至的头上伸去,他的动作很轻柔,同时身上带着淡淡的大海味道,这种淡淡的味道让福至觉得安心,脸上带着一抹羞红,等着龙香将飘到脑袋上的羽毛拿走。 他的身体离福至很近,那种成熟男人的温婉让福至的呼吸急促。 “好了。”说完之后又不放心福至,于是嘱咐一句,“我们虽然一起去,但是你毕竟是去工作的,我不好提醒你,你记得吃饭,吃饭前记得洗手,多喝些水,现在是感冒多发的季节,多喝水有助于身体健康。” 福至听着他细心的说话,觉得心里忽出一股暖意。 就在福至想再听听这种话时,车停了,这就意味着到站了。 下了车,一股湿气扑面,面前就是外滩,下了台阶,河水中都是游玩嬉戏的人,他们穿着泳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外滩的河水在近处比较浅,所以有很多人来,可是每年还是有很多人出事。 这也挺常见的,有水的地方就有落水者,所以福至低下头,拍拍小屋屋的头,“千万不要独自玩哦!万一落水了,可回不来了。” “屋屋?”小屋屋歪着脑袋,不明白福至什么意思,然后伸展着小手,跑向沙滩上,小脚后跟溅起一层的沙子。 “小屋屋!” “放心放心,我看着她。” 龙香冲着福至摆摆手,示意她安心,然后就双手插着口袋向小屋屋走去。 福至转身看着只此一家的小店,也向那里走过去。 ------------ 第七章 鱼之鲜(2) 开店的老人已经站在门口,他的脸消瘦,带着大片的褶皱,与这河水的那种舒展柔和完全大相径庭;他的嘴周围有点凌乱的白胡茬儿,老人黝黑,但看上去身板硬朗。 福至走过去,向这个年老的老板鞠了个躬,说:“我是说好来干活的。” 那老板上下打量福至一番,眼神中带着极大的不满,用粗糙的嗓音道:“这还没工作呢,怎么就迟到!说好十点半到的,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这工钱还算不算,今天就给十块!”说完转身走进店里。 福至在他转身时张牙舞爪,这样就减少了一半!你是黄世仁啊,这么剥削我,迟到半小时又不是我的错,车在路上还不允许遇个红灯啊! 福至深吸一口,本以为老板人老一点,心会体谅一些年轻人赚钱的不容易,没想到他这是越老越滑头啊! “嘿,那呆子,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搬货!” “呃,来了!” 福至走进去就听老头絮絮叨叨的念着:“现在的孩子脑子都不灵活,还上大学,上出一帮傻子。” 这间店面后面连着的是住房,也就是说,这原本是一个自己用砖瓦搭建的两室一厅,穿过小店就看到一张钢丝床,上面还有未叠的沾着油星儿的被子,再看看四周的摆设,应该就是老头的房间,而对面那间小的,可能就是给自己住的。 而这小店就是阳台空出的地方,摆上零食货物,等着人来买。 听说开始负责旅游景点的负责人不允许他在这干,后来他成了钉子户,死活不走,旅游的人多了,需要的食物也就多了,老头也每年给负责人点好处,营业执照也弄了下来,所以就被允许在这常干了。 福至进到两卧室相交接的过道,那里摆着一箱接一箱的货物,老头指指地上那一大箱,说:“搬过去,然后把里面的干脆面都摆到台子上。” 福至点点头,放下包就搬,却是挺沉的,福至牟足了劲儿,起身的时候却闻到一股子臭鱼的鱼腥味儿,这个难闻啊,福至憋了口气,心想老头家啥都臭了,这晚上不会给臭菜臭饭吧! “想什么呢!快搬过去!” 说着,福至感觉老头用鸡毛掸子打了一下她抱着的箱子,福至在心里欲哭无泪,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令找别的工作肯定时间不够,到时候没有社会实践证明,学校不给学分,福至再因为没这学分而不让进入大三年级,她还活不活了! 忍忍吧,反正就两周的时间,眼一闭一争十五次就过去了。 绕过脚下的箱子,福至觉得这股臭味特别浓,忍不住回头往厨房看看,看到一条死鱼上面盘旋着苍蝇,似乎已经开始腐烂。 呕!真恶心。 摆好干脆面,老头就叫福至等在那,干脆面的价格平时一元,谁让这是旅游景点,所以卖两元,老头说,有人来买,你收钱就给人家,我去后面歇着了。 说是后面,其实就是福至的身后,老头躺在钢丝床上,摇着扇子,盯着福至别偷懒。 真正热闹起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过后,河水温度上升,很多人都要在河水边缘玩,于是有很多人跑这来买游泳圈,福至回头看看老头,老头说:“大的四十,小的三十,大小都买算六十。” 福至又把老头的话重复一遍给顾客听,有的人撇撇嘴嫌贵,有的人就愿意买。 有两个和福至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就买了两个小的,问福至能不能算五十,福至又侧了侧身,老头点点头,然后福至也点点头。 趁着老人看报纸的功夫,福至偷偷问那两个女生,河水很浅,只要在边上玩,就不会有事,为什么还要买,明明知道仅此一家店,这不等着挨坑骗呢! 那两个女生说,也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但是河边其实很滑,要是被河水冲到,只要倒下就再也上不来了,你呛几口水,就等着见阎王吧。 还怕福至不信,就说前几天报纸上也有刊登,一女子想自杀,开始被这里的店主救下了,但是她似乎没想通,转天又寻死,这次啊可是连尸体都找不到,早不知道被河水冲哪去了。 这里的店主?这里不就只有老头一家店? 那两个女生用手指指里面躺着的那老头,“好像就是他。” 这时候老头翻了个身,冲着福至吼道:“我顾你不是闲聊用的,嘿,那胖子,卖货!” 福至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正卖着呢吗?!” “把那些箱子搬到外面去,一边吆喝一边卖!这样才能赚钱!” 福至拉长声音,说了声“哦。”心想,这家伙是救人的人吗?这也太内在了。 福至走到过道时,老头又喊了一句:“把冰箱里的冰棒拿出去卖,每根五块啊!” 每根五块?!这么多,福至去冰箱里一看,就是那种批发价五毛钱都不到的小豆冰棒,这家伙真够黑心的! 冰箱的旁边就是厨房,腥臭味特别浓重,以至于福至要憋好几口气才能过去,腐烂的鱼身上已经长了白斑,看上去尤为恶心,上面的苍蝇飞了一圈,有几只还想来袭击福至。 这鱼几天没吃了?既然吃不了就扔了吧,还留着干什么? 福至询问了老头,结果换回来老头的又一顿数落。 “那不是钱啊!你说扔就扔,谁是老板!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留着,晚上还吃呢!” 都这样了还吃? 这么恶心,腐烂到了这种程度,还怎么吃啊! 等等,不会是给自己吃吧! 都赚成这样了,还舍不得,这人不会是黑心老板吧! 福至抱了一小箱子冰棒,又抱了一向薯片,向外面走去。 刚一出屋,就有几个男的来买冰棒,他们玩的累,不仅要照顾女性,玩球的时候还要游远一点去给女性捡球,所以很好体力,这一小箱一下子就没了小半箱。 而不远处,龙香淌着水,插着口袋,他的面前是小屋屋踩着水花,欢快地捧起沙子往龙香身上弄,而龙香也不恼,摆摆手,嘴里好像说着的是“卓儿,不要闹了。” 卓儿?是小屋屋的名字吗? 福至冲龙香招招手,走了过去。 ------------ 第七章 鱼之鲜(3) 福至兴冲冲走过去,后脚跟溅起一些沙子,她趁着老板看不到的时候,拿出一根小豆的冰棒递到屋屋面前,也学着龙香的话说:“卓儿,要不要吃冰棒?” 小屋屋和龙香同时一惊,龙香三步并作两步,抓住福至的手,“你怎么……啊,谁告诉你她叫卓儿啊?” “咦?不叫卓儿吗,刚才看见你喊她,好像是‘卓儿’的样子,难道我听错了?”福至有些大条地甩甩头,手上一痛,小屋屋一惊抢过那冰棒,跑的远远的,同时还在疑惑这冰棒要怎么吃,张着两颗小虎牙,盯着冰棒。 “慢慢吃啊,小心拉肚子。” 龙香一手拍着福至的肩膀,道:“哪里啊,我分明叫的是小屋屋,怎么可能叫别的……福至出来卖东西?要不要我帮忙?” 福至立即摇头,“不用不用,要是让那个老头知道了,他不得把十块钱的工资减到五块!”四处看了看,见老头在那边估计看不见她,于是又拿了一根冰棒塞到龙香的手里,“吃吧,反正这老头不数多少根,少一两根不差的,他今天扣我十块钱工资,我拿他两根破小豆冰棒,可以了!” 龙香笑了笑,接过冰棒,拨开那张纸,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放到福至的嘴边,“我不热,我看你跑的满头大汗,还是你吃吧。” 福至脸红了红,“咳咳”了两声,“我抱着箱子怎么吃啊!给你吃,你就快点的,别谦让。” 可是龙香却拿着冰棒直接轻轻戳进福至的嘴巴里,冰凉中带着一股小豆的甜味,让福至顿时清亮不少,可是脸更红了。 “我喂你就可以了。来,张嘴,啊……” 福至快速地把冰棒吃完,一是怕老头子发觉,而是怕自己再这么下去,脸一定会烧熟的! 她抱着箱子又跑去别的地方卖,不一会儿冰棒全卖完了,福至拿着几百块钱给老头子,没想到老头子舔着手指数着钞票,皱皱眉说:“少了一张十块的!” 一根冰棒五块,两根冰棒十块,自己给小屋屋一根,自己吃了一根,这正好是十块钱啊! 福至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有几根化了,我便宜店,五块钱两根卖给别人了。我想就算是拿回来再冻一冻也不能回原样,说不定最后卖不出去呢。” 老头点了点头,“还算聪明。” 而福至则是把老头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福至看着龙香抱着小屋屋,走向乘车站,而老头子这边已经叫福至去吃饭,饭桌摆在老头的房中,油乎乎的一张小桌子上摆着三个优点脏的碟子,一道是青椒吵土豆丝,另一道是没有一点鸡蛋的西红柿炒“蛋”,还有一道就是鱼,盘子里是一整条鱼,上面摆着葱花,淋着汁儿,虽然色彩不太好,但是味道很鲜。 福至忙活了这么一天,累的半死,好不容易有点饭吃,肚子咕噜噜地响,闻着那越发喷香鲜嫩的鱼,福至真的很想一口就吞下。 老头子喝了口小酒,让福至盛了两碗饭,福至不管老头子吃没吃,自己先吃了一口饭,而后夹了土豆丝,尝了一口,难吃死了,一股锅底子的味儿,而后又夹了筷子鱼,放进嘴里,本来以为很难吃,可是这鱼肉极其鲜美,肉虽然有点老,但是沾着上面淋着的汁儿,真是一股鲜香之味窜进喉咙,直达胃部。 福至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这个味儿可不是在饭馆就能吃到的啊。 想不到这老头子还有这一手! 整条鱼有一半都是福至吃的,因为这鱼太鲜美了,肉鲜而不腥,汁儿滑而不腻,鱼肉本来没什么,但是沾上这鲜美的汁儿之后,就变得异常好吃。 福至一直吃一直吃,等到斜眼看整条鱼都差不多是自己吃的时候,才猛然顿住,想到老头子还没吃呢! 老头子见福至不动筷子了,才伸手将鱼翻过来,也沾着汁儿吃了起来,等于最后土豆丝和西红柿炒“蛋”都剩下了,而鱼全部被吃完,真是一点都没剩。 福至想,如果自己会这手艺,就算回去给龙香做,给屋屋做,也好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福至问了老头子。 但是老头子只说了一句话,“这秘方啊,全在最后淋着的那个汁儿上。” 想问这汁儿是怎么做的,放了多少芝麻油,放了多少香料,可是老头子啥都没说。 夜晚的到来,使得河面上变得浑浊,天空与远处的河面连接起来,像是一张咧嘴笑的脸。几片云彩挂着浓重的暗色,就像那笑脸上的眉毛,弧度弯弯,有些诡异。 福至被安排在另一房间睡觉,幸好是初秋,还不算冷,福至自己带了干净的小被子,往床上一铺,躺下就睡。 这一天,福至累极了,就赚了十块钱,要不是因为社会实践证明,福至干点什么不好! 老头子那屋也是很早熄灯,但是老头子水的很安静,没有像别人说的那种半夜打呼噜磨牙的声音。 按说,福至应该睡得很好。 但,只是按说,按照常理而说。 实际上,福至躺下之后确实很快入睡,但并没有睡的很好,因为在她耳边总是有那种呼啸的浪花声,河水卷着外滩上沙子的那种粗糙水流声。 福至翻了几个身,继续睡,而那种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等到半夜,福至实在被那声音吵得不行的时候,决定起身,才发现这房子最外面的大门没关,吹进来的风有点冷,而那种声音就是从门外传来。 看来住在河边也不好,那种声音并不是吵得人睡不着觉,却也让人觉得别扭。 福至起身关门,却看到河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碎花上衣的女孩子,之所以能确定是女孩子,一是穿着,而是那随风飘逸的长发。 那女孩儿甩甩手,一步一步朝着河里走,福至心想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来玩,你可真不怕被河水冲走了! 这样暗骂着,福至没打算管,转过身又走回两个卧室之间的过道,老头子的门是关着的,油乎乎的门上贴着一个倒着的“福”字。 福至觉得整个屋子都是油乎乎的,让福至觉得恶心! 于是对着门边啐了一口,发泄了白天的怨恨,才又躺回去睡觉。 ------------ 第七章 鱼之鲜(4) 福至一夜睡的不怎么安稳,因为总是能微微听到那种河水拍打的声音,倒不是不能入睡,只是觉的那种水好似拍在自己的身上似的,冰冰凉凉的,也不是不舒服,就觉的不安稳。 福至是在老头子的叫喊中起来的,福至有关自己卧室的门,然后老头子就“咚咚” 地踹门,好似那门不是自己家似的。 “胖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搬箱子去!” 福至揉着惺忪睡眼起身,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闹表,才刚早晨六点半,河边带给人一种压抑感,所以感觉还早。 搬,搬,搬! 等干完之后你等着姐姐我甩甩手走人吧! 福至起身,然后用湿毛巾擦了把脸,就出来给老头子搬货,这次可没有像干脆面那样的重量,搬着的全都是一箱一箱的可乐,福至牟足了劲儿,额上青筋暴露,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抬了一箱,老头子又要她抬第二箱。 福至搬到窗口上时,看到河边已然站着一个人,这大清早的,只有那孤单的身影站在那里,让福至觉得怪别扭的,忽然想起昨晚半夜起来关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女子向河边走去,不会这大清早的还在吧,那岂不是站了一晚上?现在那人离自己很远,在福至看来,那只是个人影儿。 福至搬完可乐,决定去看看,昨晚上,那女人站的离福至比较近,可是福至当时睡意朦胧,也没看清楚她的脸。 跑了十几步,那人的样貌渐渐清晰,他光着脚,将裤腿挽到膝盖处露出一双白皙光滑的小腿,淌着水花,在河边左右徘徊,同时插着口袋,低着头,仿佛河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注意,一直不肯抬起头似的。 这人怎么眼熟? 不就是龙香? 福至看看表,现在才刚七点,他怎么过来的,最早一班车好像还没开吧。 她上前拍了龙香一下,然后瞬间蹲下,就像几岁的小孩子的把戏一样,那熟悉的声音便传来,带着令人安心和温暖的口吻。 “小福?”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晚没走吗?” 龙香点点头,“屋屋很喜欢这里,晚上也不肯走,所以我就陪着她了。” “那你们睡哪里啊?” 龙香点点头又摇摇头,福至这才想起,夜晚的龙香好像睡哪里都可以吧,于是福至心中想道,夜晚的龙香好像也特别受不了小屋屋那饱含泪水的撒娇眼神,只要小屋屋拽一拽他的裤腿,他就算当时在气头上,也绝不会对小屋屋发脾气。 看来长的可爱真能捕获男人的心啊!啧啧。 “那屋屋呢?” “嗯……她跑去那边……呃,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被你老板发现了可不好,说不定又要扣工资。” 福至一拍脑门,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撒腿就跑,跑到老头子的小店里,接着搬东西。 而龙香则蹲下身,双手在水中摆动,从河中心游过一条青色的,身上带着花纹和小倒刺的龙,真的是一条龙,身形貌似比龙香化作原形时要小,头上是一对小小的,晶亮的角,即使在龙香看来这样的身形真的很小,那也足以让这条河变得波纹四起,水花左右翻荡起来。 这条“小”龙有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的人心里也像是泼了一汪温水似的,又柔软,又舒服。 蓦地,“小”龙摆了一下尾巴,龙香的身上就全湿了,几乎是从头到脚,滴着水珠,黑色的短发软趴趴地贴着龙香的脸上。 他说:“卓儿,别闹。” 一声低鸣,河中的“小”龙似乎不高兴,龙香又说:“不可以,卓儿想叫我下去,但是我变回去体型会很大,整条河都不够呢。”他说这句话时是眉眼弯弯,带着一抹笑意。 另一边,福至还处于被压榨时期,其实被压榨也就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老头子家厨房总是有那种又臭又腥的味道,就算昨天是那条臭鱼吧,可昨晚都吃过了,怎么还有味道?! 福至捏着鼻子,向厨房走去,昨天没仔细看,今天一看才知道,厨房又脏又乱,脚底下踩着湿滑滑粘腻腻的!低头看去是一层黑油。 福至向前走了两步,臭味更浓,几乎让人想吐。 厨房的左边是油锅和一个老旧的抽油烟机,右边是一个两开门的小柜子,福至凑近,发现那柜子旁的味儿更重,肯定是柜子里的东西坏了,这老头子长着一张抠门的样儿,有好东西也不舍得用,坏了活该! 福至拉开小柜子的两开门,哇塞!真是差点没把福至给熏晕,倒是因为这样的味道,厨房里的苍蝇一下子就盘旋于上,在福至的头顶“嗡嗡”地飞。 里面放着两个桶,福至先拿出来一桶,里面满是血水,这吓了福至一跳,就剩下惊声尖叫了,可是仔细一看,晃动的桶里还有一抹鱼肚白上下浮动,福至就又晃动了晃动,原来不是别的,这桶里装了一大堆死鱼,看样子死了好几天了,腥臭的要命,几乎都要腐烂了。 这老头子平时自己一个人,难道每晚都吃鱼?! 这么有钱干什么不吃新鲜的,还吃死了的! 福至拽了拽另一桶,那一桶里面很重,但是福至凭着在外面拽的感觉,知道那里面没水,应该是一坨什么东西。 拽出来的时候,福至这次真是惊叫一声,后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 福至的手触碰到里面那一坨的东西,觉得很软很弹,但是很臭,手指带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血丝,粘糊糊的。 “砰咚” 随着福至双腿抖动不听使唤地动了一下,那桶被福至踢到,从里面流出来了一点红色粘稠的液体,而后是一坨粘肉从里面粘糊糊地滚出来,肉上带着血丝,看的福至转身干呕,却看到一双脚。 “啊!” “叫什么,胖子!” “呃。” 福至抬头看那双脚的主人,是老头子,他脸上的褶皱被早晨的阳光照着,特别明显。 “血啊……血……” 老头子盯着福至看了一眼,道:“左边的桶是猪肉,右边的桶是鱼!你都弄到地上,晚上怎么吃?谁收拾厨房?!你这个胖子不干正事,在这偷懒,是不是不想要工资啦!” “那那……我收拾……” “收拾什么呀,谁去看店?!看店去!” ------------ 第七章 鱼之鲜(5) 福至觉得奇怪,一般不都是脏活累活紧着让自己干嘛!这次反倒看店那么轻松? 福至暗自窃喜,轻松还不好,难道自己就是受累的命,别人不让干还抢着干吗?不过那堆烂肉真是恶心死了,白皮上冒着红色的血色和血浆,现在想想让福至都想吐,幸好福至不是联想型的,要不晚饭还吃不吃了! 福至干的依旧像前一天一样,卖东西,搬货,收摊,吃饭。 本想还在傍晚和龙香说会儿花的,是知道等福至都收拾完了之后,龙香和小屋屋也不在了。 晚饭期间,果真是按照福至白天所想,又是一条鱼上桌,上面淋着光滑鲜美的汁儿,想想今天早晨看到的那一幕,鱼都臭了烂了,还浸泡在血水里,真是没什么胃口,可是老头子将鱼往旁边放放的时候,福至闻见那味儿,口水就流下来了。 这次福至吃了几口,老头子就开始吃,同样,别的菜都有剩下,只有那条鱼没剩下。 福至开始捉摸着,这汁儿到底是怎么做成的,竟然能将一条烂鱼做熟了之后也能有现杀的鱼那样的鲜美。 看老头子那样子,也不能教给自己吧。 夜晚的到来依旧迅速,今天这一天几乎与昨日一样,如果不是日历在变化,那么福至觉得自己只是重复了一遍而已,除了早上看见的烂鱼和烂肉和…… 和半夜依然被河水冲击声吵醒之后去关门看见的那个女子。 昨晚福至没在意,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去睡,可是今天福至被半夜的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竟然清醒了不少,没了睡意,仔细观察那个往河边走的女子,长发一甩一甩的,身姿也很美,觉得她大半夜一个人往河边走,不会是要自杀吧? 这种地方只要一下水,很滑的,要是摔倒了就上不来了! 福至是抱着那样“如果自己能说服她而后转天上报纸头条”的想法走出去的,福至想自己这一辈子万一就因为救人而出名呢! 而且这女的昨天也出来,恐怕是不敢,只要害怕就好说,有的那不怕死的,就算怎么劝说,都不管用。 福至穿了件外套,然后向外面走去,她跑了几下都没坠追上那个女的,看着人家还穿着高跟鞋,再看看自己的平底鞋,福至越来越奇怪,这怎么就追不上了! 看着那女的已经一只脚踏进河水里了,福至顿时大叫一声,“嘿,别想不开啊!” “喂!冲下去可就回不来了啊!” 福至一连喊了两声,那女的才微微回过头,她的长发很漂亮,很柔滑,一看就知道是用高级洗头水洗的。 那女的停了下来,并且抽回迈进水里的那只脚,然后对着福至笑了一下。 福至的第一感觉是,这女的还挺和善的,然后就猛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那人的面前,上前就握住她的双手,并且往回拽了拽,说:“姑娘啊,这大好青春年华,你可不能这么浪费啊,别想不开自杀啊!” 那女的摸摸福至胖乎乎的手,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句,“好暖的手啊。” 她的声音是那种很细小的声音,再看看她的行为举止,一看就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很好,她的额前刘海是红酒色的,还带着点白色,是那种很新潮的造型,福至曾经想,如果自己瘦下来,就去弄这种头型。 “是啊是啊,你看你在这河边吹风,大半夜的穿的还不多,手当然会凉啦。” 福至见这女的一直抚摸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她一点也不想死,起码是现在不想死,于是趁热打铁,又握紧她的手,“你现在被风吹一吹就觉得冷,那你死了以后的尸体比这还冷呢,死在这河里泡的腐烂,漂到中央,就算是警察也找不到了,也有可能先被里面的鱼啊之类的,一块块地将你的肉撕掉呢!” “真的吗?我的尸体会被撕掉,泡烂,再也找不到?” “嗯嗯!” 那女的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沮丧和悲痛。 在距离福至的不远处,站在石阶上的龙香,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却带着一股别有的魅力,发丝偶尔扫过眼角,晶亮的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他的身旁紧贴着呼呼大睡的小屋屋,蓦地,小屋屋一个激灵睁开碧绿的眸子,冒着幽幽的绿光,她鼓鼓的小鼻子纵了纵,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然后对着一个方向开始龇牙咧嘴,发出警告性的“嘶嘶”声。 她的小头发几乎都炸了起来,刚要出发,就被龙香用一只手指勾住,小腿来回动着,却没办法向前走半步。 “屋屋!” “我们不去管她,谁让那女人蠢!” “屋屋!屋……” 看着小屋屋带着可怜的目光,龙香真有点忍不住,可是他做的只是叹了口气,夜晚的龙香有点冷酷,也不像白天的龙香有时候还能哄哄小屋屋。 “我上次说我累了,以后都不管了。” 小屋屋见扮可怜这招没有用,于是回头咬住龙香的手指,她倒是不留情面,那两颗小虎牙尖尖的直接刺破了龙香手指上的皮肤,龙香见着屋屋似乎只要不去就不肯放去,于是松开手指,她就伸展着小手,光着小脚丫跑向那个她警觉的方向。 福至还在和那女人说话,她们两个表现的很熟络,可能年纪相仿的缘故吧,福至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好接触。 她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呢?”福至见那女人不说话,自己想了想,“为情?” 那女人摇摇头。 “为情?” 那女人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这彻底把福至弄糊涂了,其实在福至看来,自杀不外乎这两种,当然还有另一种像郑阅川和那六个女鬼一样,一个是倒霉被忽略地死掉,其余六个是被骗自杀。 但是那么怪异的“自杀”方式,哪能让福至每次都赶上! “那为什么?” “因为……”还未说完,那女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叫一声,松开拉着福至的手,“我先走了,太晚了。”然后猛跑了几步,朝着另一边走去。 小屋屋在中间停了下来,因为感觉到了气息的消失,莫名地微笑起来,又往龙香那边跑。 就当福至还处于呆愣状态时,老头子从小店的窗口伸长了脖子喊:“胖呆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出去干什么,明天起不来,不干活,扣你工资啊!” ------------ 第七章 鱼之鲜(6) 先是呆子,后是胖子,然后现在是胖呆子。 这老头子对自己的称呼真是变化极快啊,但是没脱离主题啊!福至当然也在心里诅咒老头子好几遍,但是为了能每天拿到薪水,福至嘴巴忍住了。 福至每晚半夜都跑出去和那个女的说话,福至也很奇怪,那个女人为什么每晚都在那里,不过按照那个女人说的,自己家世好,来这里旅游,白天人很多不愿意和他们挤,所以白天就把睡眠补得充足,然后晚上出来欣赏外滩。 福至很想说,那多没意思啊,但是又不好意思。 此时的福至已经在老头子这干了一个星期,预定一半的时间都过去了,这让福至有一种终于熬出头的感觉。 在这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当然除了那道鱼以外。 福至想着,那道鱼的汁儿到底是怎么做成的,她一定要弄个明白,不是说她太贪心,可是每天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要听他骂来骂去的,不偷点技术回去,亏的是自己。 嗯嗯,想想到时候小屋屋吃着自己做的菜,那心满意足的模样,自己就高兴,谁说自己一道菜都不会做!这样白天的龙香也不用太辛苦,晚上的龙香也不用瞧不起人! “哐当” “哐当” 这种声音将福至从幻想拉回现实,厨房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好似刀切在骨头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听的福至全身紧绷,然后她走过去,轻轻地,踮着脚尖走,她扒着门边,看到厨房的玻璃上溅上一点一点的红色。 福至捂住嘴巴,倒不是觉得有多恐怖,因为自家杀猪或者就算剁整只的死猪,也会有血的。 福至又走进一点,看着老头子拿着一把大刀,是那种很长很长的,然后剁在骨头上,就听见轻微的“咔嚓”声,骨头断裂开来,同时老头子的脸上也溅了一脸血。 他根本没有注意福至,他慢慢将骨头剁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洗净上面的血水,放入一个油乎乎的小罐中,奇怪的是老头子没有要做汁儿的意思,今天好像要做汤之类的,反正老头子手艺好,福至不在乎偷学几招。 拿了根火柴,点上煤气,又倒了三碗清水放进去,就开始煮,福至往后躲了一下,本以为老头子会出来,但是老头子又从小柜里拿出一个桶,就是里面装满肉块的那个桶,他将肉放在案板上,血就顺着案板流到他的鞋子上。 老头子磨着刀,这次是一把很普通的切菜刀。 将肉块切成一丝一丝,也是放在水里清洗,然后放了点很劣质的油放在锅里炸,炸到金黄的时候把那油倒掉,接着炸,炸到肉已经干瘪瘪的时候,把又出来的油放到一个小罐里,福至牢牢记住步骤,这时候小店的窗口处似乎有人在叫。 福至沉住气,依旧用脚尖走,来到窗口询问那人要什么,这时候老头子从里面走出来,骂骂咧咧地问福至:“刚才干什么呢!” 福至想了想,总不能让老头子知道自己偷看他做菜,于是扯了个谎,“刚才走神了……客人叫我没听见。” 然后就听到老头子叫骂着:“又走神!你奶奶的,再走神不要干了!” “哦……”福至拖了长长的音。 没过一会儿老头就叫福至拿着劣质的小豆冰棒出去卖,出乎意料,这次福至没看到龙香和小屋屋。 “小豆冰棒,五块一根,谁要?” 福至特意挑了人多的地方去卖,很多双手伸过来,不是五十一张的就是一百一张的,让福至看了眼馋。 “听说了吗,金财团家已经开始出钱找大小姐的尸体呢。” “只是听说前些日子大小姐一个人旅游,后来自杀了,好像就是在这自杀的呢!尸体都找不到,金财团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差点犯了心脏病,这几天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又开始找尸体,还出到高价呢,找到了就给十万块。” “要我说,死都死了,还找什么?!” 一旁的两个穿比基尼的女生相互讨论着,然后看到福至抱着冰棒箱子走过来,就递上十块钱,很大气地说:“来两根。” 买完之后,又顺便将团成一团的报纸塞到福至手中,“小妹,帮忙扔一下,谢谢啊。” 福至心想,走几步就是垃圾箱,你走几步你能死啊!但顾客就是上帝,福至点点头接过去。 后来一想,自己晚上的时候也没个事干,看看报纸再入睡也好啊,于是就揣回自己的包里。 不能说是不是福至命好,福至一直想看的做鱼本领,终于让福至知道了,今天下午的时候突然阵雨,游客一下子都走光了,于是福至在看店,老头子就去做饭。 老头子做了没一会儿,福至就已经偷摸地过去了,扒着门边,看老头子掏出一条烂鱼,做了基本的开膛破肚的步骤之后,从一直煮着的汤锅里舀出一勺,然后将这汤放在用肉渣炸出的油里,慢慢的搅拌。 鱼蒸好之后,福至看着老头子拿出鱼,将混合好的汤汁撒上,鱼的鲜美立即飘了出来,原来老头子根本没要做什么汤,只是用汤喝油混在一起,话说那肉到底是什么肉呢?猪肉还是牛肉? 老头子好像说是猪肉但是猪的肉很松弛,福至曾经不小心摸过,那质感很紧致。 哎……到时候看看他到底买什么肉吧。 晚饭过后,福至躺在小屋里,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担心龙香和屋屋会不会今晚也还在外面露宿,下大雨的话,龙香应该就会带着小屋屋回去了吧。 哎呀,这么操心干什么!夜晚的龙香虽然很拽,但应该还有分寸。 这么容易操心,会老的很快的! 福至打开报纸,浏览着一些有用没用的信息。 报纸上的头条便是“金财团重金找前进遗骸”的字体,福至刚想“啧啧”地感叹两声,年纪轻轻怎么就自杀了,就看到一旁附着的照片。 头发长长地,额前的刘海是酒红色,还带着一两缕的白色,最潮流的颜色,福至有钱很想烫的颜色,昨晚刚见完的颜色…… 那个穿着碎花上衣和跟鞋的女人。 其实已经死了…… ------------ 第七章 鱼之鲜(7) 也许,那个女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其实,有些人死了以后,还保留着死前的记忆,甚至还要做死前做的事,而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人,但这只发生在刚死不久的人身上,因为他们也会移动,看到周围人都看不到他们时,这就证明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福至觉得,那个金小姐也许就是刚死的人,然后碰到了碰巧能看到她的自己,所以才会认为自己还活着吧。 真是可怜啊,被海水冲走了,尸体都找不到,却还在做着死前想做的事。 又或者,那个金小姐知道自己死了,而是故意想找个伴儿,然后把自己也带走?这种也不是不无可能。 金小姐好像还是幽魂的样子,因为看上去很善良。 当然,这一切都在福至的猜测之中,因为她有自知之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傻,分不清好赖“人”。 于是就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福至睡也不敢睡,不睡吧,又怕明天干不了活儿。 没过一会儿,那一波波的水声就传到福至的耳边,好似诱导,好似索引,就在福至下定决心,想着“睡吧睡吧”的是时候,那让人心乱的水声就变得打起来,整个房间都只有这一种,让福至觉得阴森森的。 她起身开门,看到那个金小姐冲着福至招手,金小姐就坐在河边,并拢着双腿,很大家闺秀的模样,示意让自己过去。 如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在夜晚叫你出去,你会不会出去? 当然不会! 福至猛地关上门,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水泡滚动破裂的声音,这让福至有点胆怯,同时穿着拖鞋露出的脚趾感到了一丝凉意,低头看看,水好似开始从门缝往屋内流,但是还不止这样。 先是黑色的一丝丝的东西顺着门缝飘着进来,很柔很软,福至就一直低着头看,然后慢慢的有着那么点酒红色的发丝也进来,再往下看,是一张惨白的脸从门缝中缓慢进来,整个过程就像菜色影印机一样,里面的照片慢慢地从侧边一点点落下,然后落成一整张。 福至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那个女人很扁很薄,缓慢地从底下的门缝渗进来,然后对上福至。 她的身体,还有她嘴唇上血红的口红都不溶于水。 随着水流的消失,那个女人已经“整张”都进来了,带着笑容,像张画片一样,福至双腿不住地打颤,试问这谁受得了,有谁会这么顺着底下的门缝一点点渗进来,还与你对视?! “你……你想干什么?” 福至其实也不是太傻,毕竟还知道这女的应该不会杀她,要杀她早在第一天就动手了,还至于这么麻烦? 不对不对,死人也有恶趣味,万一她就是有怪癖的那个呢? “吓到你了?我只是见你不出来,想来见见你,见你不开门,只好这么进来。” 罪魁祸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还突然鼓起来,然后站起身走到福至的面前,双手摩挲着福至的双手,说了句,“果然,好暖哦。” 这一举动吓得福至一哆嗦,不过还好福至的身体是倚在门板上,要不就不只是一哆嗦那么简单了。 “你……你已经死了……就不要来找我了!” “你怕我?”金小姐立即收回手,双手护在胸口上,表示的很诧异,“我没有杀过人的!我更没有恶意的!”她立即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四处看看,在房间里找了个小镜子,照了照,“你看你看,我也不吓人,你不要怕我嘛!” 然后双手又过来摸着福至的双手,“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很孤单,难得碰见你能看见我。” 福至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金小姐的声音很细很嫩,说话做事都很有礼貌,当然除了她进来的那个方式差点没把福至吓个半死以外,剩下的都还好,福至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坐立不安,而金小姐似乎对于福至能看到她很高兴,她四处看看,身体很轻盈,可以一下子就飘起来穿过门板。 然后她停住了,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神木讷。 “怎……怎么了?” “没什么,总感觉这个地方好熟悉,嗯……我生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呢?” 福至有点弄不清楚状况,随口很大声地说一句,“你都忘记了啊?” 然后就惹来老头子的一阵怒骂,“大半夜不睡觉,自说自话?!小心扣你工钱!” 于是福至耸耸肩,示意金小姐回到自己睡的那间屋里,而后压低声音又问:“你不记得生前的事?” 金小姐倒是无所谓的说,“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来这里是为情自杀,然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福至点点头,其实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人死之后并无什么留恋,也没有痛苦,所以更容易忘记,这样也好,起码没有什么怨恨让幽魂变成恶鬼,这样也好投胎。 不过为情自杀这样也太鲁莽了吧…… 福至整晚都听着金小姐说东说西,说些有的没的,总之金小姐是很高兴,而自己就困得哈气连连,有时候斜睨金小姐,想着那个能让她都想到自杀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末了,天都快亮了的时候,金小姐才有“拜拜”的意思,还说了一句让福至全身发麻的话。 “今晚我还来哦!” 福至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掉下去,还来?别说对着那一张惨白的脸,就是整晚不睡觉也够福至受得了。 而另一边,一直望着小店方向的小屋屋才消停下来,刚才就一直要跑向福至那边,结果被龙香一只手就抓起来,小萝卜腿来回动也无济于事。 “屋!” “她没事的!”龙香已经不能确定这是自己说的第几遍了,感觉喉咙都干的生疼。 “屋屋!” “你放心,那个女的没有恶意!” 小屋屋停顿了一下,做思考状,她大大的眼睛让龙香这种老手都有种错觉,觉得这个孩子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清澈见底。 其实不然。 没过多长时间,小屋屋又开始挣扎,“屋!” “真的没有问题!我受够了!滚回清澄海!” 龙香的怒骂和威严让小屋屋一下子泪眼汪汪,她开始扮可怜状,两只手来回扒着龙香拽着她衣领的那条手臂。 于是龙香再一次挫败,“好吧,别哭,我错了。” ------------ 第七章 鱼之鲜(8) 福至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精神,昨晚的整夜没睡换来的结果就是在空余没有客人的时间呼呼大睡。 为什么会没客人? 因为福至。 她永远摆着那样一个姿势,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牌儿立在窗口,写着“本店暂停营业”几个字,而福至本人则闭着双眼,与周公约会。 老头子从钢丝床上看去,感觉福至就是很卖力很卖力的样子,一天都守在店里,也不休息也不喝水,心里还在奇怪今天外面游客这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过来买东西。 福至是被一声尖叫震醒的,那句尖叫是:“有人跳河啦!快来救人啊!” 福至猛地惊醒,就看到老头子甩下报纸一个箭步跑了出去,福至从没想过这么老跑的还能这么快,或者是这么老还能这么麻利,福至自己光听到那一声尖叫就已经心脏狂跳个不停,差点被吓死。 当然她现做的是立即把那个“本店暂停营业”的牌子收起来,省的被发现;就在福至刚出屋的时候,就看到老头子已经跑到河边,一个纵身跳入水中,游了几下就把那个跳河的女子救了上来。 福至睡醒的时候天边已经暗下来,但是当时注意力没在那,现在看看四周的情况,游客只剩下三两个零星的,还都小女孩儿,整个河边外滩冷清清的,地上的易拉罐被秋风吹得微微滚动,发出“刺啦啦”地摩擦声。 还记得,金小姐说,她貌似也是挑了个这样的时间自杀。 福至抬头看看天空,有些昏暗。 这样的时间正好,没几个人,自己跳下去只要水没过了鼻孔,被河流那么一带,就冲走了,想爬都爬不起来。而且还能看最后的晚霞,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这种情景,完全符合自杀的条件。 当然,福至想起金小姐说的话,一般不会在晚上自杀,黑洞洞的,伤心的人们不喜欢这样,更或者说,被情所伤的人都喜欢看看晚霞。 那被救上来的女孩儿留着细碎的短发,抢了几口水,不过还好,还保存着意识,她看上应该比自己大三四岁吧,全身都湿透,上来时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头子也是哆哆嗦嗦,不过周围那两三个女生一直说老头子多厉害,救人的英雄什么的,这些福至都没怎么注意,她直接跑过去,接了老头子一把,心想着看不出他还真的挺好心的。 那女孩儿一直哭,福至开始还以为从她脸上那不断流下的是河水,原来还夹杂着泪水,她总是说着“为什么要救她”这样的字眼,这让福至无从安慰。 老头子把她带到小店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时不时地安慰几句,问这姑娘的家在哪,她也不说,眼见着天就要全黑,福至留了身干净的衣服给女孩儿,想着今晚是不是非要与她挤在一屋睡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宁筝,也许福至该感谢她,因为不用和别人挤一张床了,宁筝说最近有到这周围玩,听说福至貌似在这边打工,晚上可以让她来找自己。 宁筝这丫头人好交际,认识人也广,在一次打工中就已经拿到了实习证明,所以这次的十五天,完全就当放了个假,来这边外滩玩玩,晚上住在宾馆里,今天抽到末等奖,自助餐免费卷两张,于是想到了福至。 福至把这件事向老头子说时,老头子沉吟了片刻,那两道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福至连忙说,“明天绝对会准时来,不会迟到。” 老头子摆摆手,福至没看明白,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老头子又说:“明天迟到扣你工资!” 哦,自己等了半天就换来这句话啊! 福至陪着笑脸,又等了一会才走的。 到了宁筝指定的地点,两人很痛快地饱餐了一顿,宁筝住的是便捷式酒店,虽然不怎么贵,但是条件还不错,是双人床,就在宁筝描述这些的时候,门口的检察人员拦住了福至,要查看福至的身份证,没有身份证,不允许入住,这是规定。 福至一下子傻了眼,怎么办?自己的身份证没有随身带着,放在老头子家了! 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半的时间,宁筝好说歹说,人家也不通融,福至心想,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啊! 最后福至咬牙跺脚,还是打了辆车回到外滩,是时十一点三十五分。 一下车就看见金小姐站在河边冲她摆手,依旧是并着双腿坐在沙滩上,披散的长发被风吹的一缕一缕飘起,她的笑很恬静,应该是很多男生都喜欢的类型,这么一想,福至竟然有点心酸。 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就因为情而自杀。 她家世好,父母好,学业好,长相好,可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感情上一直不好。 人无完人,一家一本一难念的经,说的真对。 于是 福至也对着金小姐招招手。 在司机看来,福至竟然对着没有人的地方招招手,还听说这地方虽然是旅游胜地,但是总有那么几个跳河自杀,于是吓得踩油门就走,也不找福至要车费。 福至和金小姐坐在沙滩上说了一会话,此时已经午夜十二点,其实她应该告老头子一声今晚回来住的,可是自己又不知道老头子这的电话,等着挨骂吧! “能不能带着我穿墙进去?” 金小姐摇摇头,“你是人,怎么能穿过去呢?就算我拉着你的手,穿过去的也只有我而已。” 哎,就知道,这次挨骂是肯定的了! 金小姐拉上福至的手,示意自己和她一起过去。 然而小店里却亮了起来,难道老头子还没睡吗?!要是没睡更好,这样自己也不会吵到他。 福至慢慢走了过去,就在要敲门的时候,听到“咚”地一声闷响,像是斧头砸到地的声音,福至连敲了两下门,都被“咚咚”声盖住了,用力推了一下门,门没锁,昏暗的光线将沙子照的一亮。 福至走进去,金小姐轻飘飘地跟在福至身后。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还有老头子的喘息声。 到底怎么回事?! 福至悄悄地走向厨房,先看到的是女人的手,而后一滩血迹…… ------------ 第七章 鱼之鲜(9) 厨房顶上的灯是吊灯,而且已经很有年头,因为那吊灯上附着一层浓黑的油腻,斑斑点点蔓延到灯罩上,这样就使本不怎么亮堂的厨房更加昏暗,老头子剁一下,可能是因为力气太大,房顶上的灯轻微摇晃,昏黄的光亮就照在原本处于阴暗光线的死尸上。 死尸的脸还健在,表情安详,可能死的时候还在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死者有着齐刘海的短发,就是今天被救上来的女孩子。 福至后退两步,依旧轻轻的,她现在很难表现理智,只想大叫,然后飞快地跑出去,要不是身边的金小姐用冰凉的拉着她的胳膊,她恐怕真的这样做了。 不过做了的后果可想而知,也许她跑不出这间屋子。 福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头子为什么要杀她?有私仇?不可能,那么看着她跳河不去救不就好了嘛!猥琐不成杀人?福至不知道该不该往这方面想,要是猥琐女孩子,那么第一个不能幸免的不应该是自己吗,好吧就算自己长得真不怎么样。 福至一点点后退,身上付了一层冷汗。 “咚” 又是一声剁下去的声音,一只手从厨房被弹起来直接落到福至的脚面上,福至差点就大叫出声,还是金小姐捂着她的嘴,才没让她叫出来。 那是一只女孩子的手,很小很小的手,上面沾着斑斑血迹。 福至已经不想去知道老头子用了怎样的力道而能把这只手剁的都弹了出来。 “哪去了?弹哪去了?” 厨房里是老头子低沉而又略显兴奋的声音,然后福至听见老头子起身的动静,于是又退,退到老头子的那间卧室。 老头子没有发现福至,他的全部心思全在*女尸上,他太兴奋了,全身都是血迹,血迹遮挡视线,所以他用手抹了一下,还放到嘴巴里舔舔吸允着;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斧头,从头到把手上都是血。 福至突然想起自己在刚来的那几天发现的那桶烂肉,那桶里面能溢出血水的烂肉,不会也是…… 她有种胃里的东西全在翻滚的感觉,真希望自己想的不是真的。 她一点点退,退到门处,然后憋了口气一下子冲了出去,出去之后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这个环形外滩的另一边,距离小店很远很远,都隔着一条河的距离,她才呼呼喘气,拍着胸脯,双腿还止不住地打颤。 金小姐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的思绪也不在这里,她觉得刚才那一幕好熟悉,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被男朋友抛弃那一段。 大约过了半小时,风把福至本来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吹干。 福至打了个哆嗦又从沙滩上站起来。 “金小姐,我能摸摸您的手吗?” 这半个小时,福至也想了一些蹊跷的事情,所以她想验证自己所想的是不是正确的。 “呃,好。” 金小姐伸过双手,福至捧在手心里,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的思维里依旧一片黑暗,有过两次经验的福至决定耐心的等待,第一次是在宁筝叔叔家看到了女鬼的过去,第二次因为偶然触碰郑阅川的双手而发现了郑阅川的过去,说是过去,其实就是在死之前这段时间的事情。 她不想说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也许是自己接触鬼时间久了,慢慢就有了,也许是自己和龙香在一起,受龙香的影响也说不定。 福至在心中默念,想要看到金小姐死前的过去,慢慢的黑色的意识被冲走,随之而来的是一副熟悉的画面。 突如其来的血腥让福至在其中惊叫,因为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摇晃的吊灯,玻璃上溅到血点,和躺在自己脚下的已经被分的七零八落的肉块,在垃圾堆前隐约可以看见毛乎乎的一团,福至想看清楚,也碰巧老头子起身,他一只脚踢开那一团。 那一团“东西”滚落到福至面前,是金小姐的头。 画面一转,耳边是“哗啦哗啦”河水来回波动的声音,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子,长发垂腰,穿着碎花上衣和牛仔裤以及一双跟鞋。 她站在河边好久,福至看着周围零星的人和快要暗下去的天空。 福至转过头看着大约有一百米远的小店,老头子坐在窗口边,让人怪异的是,他一直盯着金小姐,目不转睛,好似在盯着猎物一般,生怕她跑了,或者被别人抢先。 “噗通”一声,紧接着是有人高喊了一句,“快救人啊,有人跳河啦!” 只见老头子从小店里冲出来,跑过福至面前时带了一股小风。 他救了金小姐,然后所有的步骤就和福至看见老头子救的那个齐刘海儿女孩儿一样,慈祥的慰问原因,然后谩骂那个该死的负心汉,最后给倒了杯热水。 金小姐喝完热水就开始睡觉,她睡的很熟也很香,等到外滩上的人都走了之后,老头子拿了把刀,很细那种水果刀,先是往金小姐的喉咙处一割,金小姐就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而后老头子开始分尸。 老头子将分尸的肉块放进一个桶里,桶又放进柜子里,正是福至那天摸到的那个桶。 福至猛地闭眼,再猛地睁开,看到金小姐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福至知道,现在是现实了,然后福至甩了甩头,冲着金小姐微微一笑,转过身干呕起来。 她吐的很难受,几乎整个晚上吃的自助餐全吐出来。 眼泪都流了出来,金小姐有些担心,轻拍她的背部,“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 福至摇摇头,难道跟她说,我吃了很多次鱼,都是用你的肉炸成的油弄出来的?! 她抱着金小姐开始哭,哭的两眼红通通的。 她为自己哭也为金小姐哭,老头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他就是个杀人狂,而且她发现老头子很聪明,因为有人救了跳河的人,又怎么可能去杀那人呢? 警察会询问,最后也只能定为自杀,第一次死不了就第二次死。 “你怎么了?” “没事……吃多了……” ------------ 第七章 鱼之鲜(10) 翌日,福至试图找龙香,可是没有找到,他站在外滩上大喊龙香的名字,然而回给自己的只是回音,她又试图给自己家打电话,结果在那边响了数声后,显示无人接听。龙香没有手机,也不用手机,这样的情况让福至挠头,她怎么也找不到龙香。 该怎么办?! 沮丧着回到小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她想勾起嘴角冲着老头子笑笑,结果努力扯动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跟你说,今天工资再扣十块!” 福至看看表,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平时七点搬货,确实是晚了,福至没有在背地里骂他,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平,甚至连钱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她只想一个,那就是昨晚老头子刚分尸了一个人。 她看着老头子的手,昨晚他握着斧头兴奋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福至的脑海里。 于是福至后退了一步。 “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搬货!” “哦。” 福至深吸一口气,心想着,只要是不去想,不去在意,忘掉昨天就可以了!反正在这没有几天干活的时间,到时候时间一到,自己拿到实习证和工资就走人! 老头子已经举过来一箱虾条,对着福至说:“快接过去!摆在窗口处。” 福至又拖着长音,“哦”了一句。 双手接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指尖与老头子的指尖相触碰,全身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脑海中迅速闪烁着一些色彩画面的过往,那些画面像是突然窜入福至脑海中似的,她猛地一闭眼,脑海中的画面却渐渐清晰起来。 “爸,我今天买了条鱼,特别新鲜,待会儿您给做了吧。” 这一声带领着福至睁开眼睛,依旧是小店,依旧是这个位置,只不过时间不同,福至看着墙上的日历,是一年前的日子。 一个将袖子拉到手肘部位的女子走进来,手中拎着一条鱼,真的是很新鲜,而坐在小凳上看报纸的老头子接过那条鱼,说道:“你不是说有个男朋友要带回来给爸看看吗?人呢?” 一提这句话,那女的变了脸色,老头子于是厉声道:“是不是觉得咱家不富裕?!我就知道,那是个势利的小白脸!” “爸,别说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女的转身走到卧室,那个卧室福至也很熟悉,就是福至睡过的地方。 厨房里是老头子做菜的声音,由细到紧,听得出老头子正在切割什么,并且很细致。福至朝着厨房走,看到老头子正在用到刃划开鱼肚上的肉,然后撒上葱花和姜块,腌制一下又将葱和姜都拿出来扔掉,将鱼下锅。 这是很平常的做法,龙香也总是这样做。 福至一直观察着老头子的表情,眉宇间没有现在的小气吝啬,没有粗暴的脾气,满是慈祥,他虽然总是爱唠叨女儿,但仍可以看出他对女儿是极其的关心。 随着一声高喊:“吃饭啦!”老头子是满脸笑颜地端着最后的压轴菜出来,喷香的鱼冒着热气,直接窜进福至的鼻子眼。 他的女儿应声,拿了小桌和碗筷,期间老头子慈祥的扒了块鱼背上最厚最鲜最入味儿的肉给她,然后说:“闺女,这个不行咱找下一个,别总怪爸唠叨,全天下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女儿点点头,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辩解什么,过一会儿就听老头子又说:“我闺女有啥不好,看不上是那小子没福气!” 夜晚,河水微凉,而老头子家的门却是敞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女子慢慢挪出来,跑向河边,她看了看夜晚的天空,昏暗中没有半点星光,继而转过身又走回了屋。 福至一直看着,直到画面又一转,零星的三两个游客在外滩上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去,唯独只剩下一个女子站在河边。 她似乎在等人,福至想跑过去看清楚点,然而这次似乎怎么也无法走近那里,正在福至踌躇的时候,她听到河边女子的声音。 “你来了,你最终还是来了……”她的声音掩盖不住颤抖和激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昨天没来我家吃饭,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边那人没说话,福至想转转视角,看看对方是谁,可是福至无论怎么转身,依然看不到那个男人是谁,只能看到这个说话的女人。 “你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那边的男人依旧没说话,就在老头子的女儿要走过去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方响起,很好听,很细腻,他说:“我不爱你。” “怎……” 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像刚才女子一直说着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反过来而已。 “像你这样的女人,要家庭没家庭,要事业没事业,就连长相也这样一般,细瞧那脸上的痘疤和雀斑,真叫我恶心的想吐。嗯……还有还有,听说你家只是开小杂货店的,呃,貌似你近几年在市里卖鱼,你知道我摸过你的手之后,回去刷了多少遍吗?” “可是……” 福至听出了男人的冷哼,继而又道:“可是什么?可是我说过‘我爱你’?就算我说过,那也是……嗯……” “是什么?!”女人双手捂住胸口处,泪水已经流过脸颊。 “是不是在想我会说‘一时的感情用事’?但是我不会说这句话,我只是无聊,漫长的岁月让我无聊!我只是想找个人玩一玩罢了,那一晚出现的不是你,就算是个男人说不定也可以哦。” 那女人终于忍受不住,大吼起来,“你不能这样!” “你说……我要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你以后怎么嫁人?哎呀哎呀,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啊,还没结婚就跟人上床……”他说的很大声,让福至都觉得脸颊一红,有点羞涩。 “噗通”一声。 一个纵身,福至还未从愤怒中缓过神,就听到重物撞击河水的声音,等福至反应过来,只看到那粉色的裙角。 “救人啊!有人跳河啦!” 救她啊,你去救她啊!福至想这样大喊,但是那个一直没露脸的男人只是对着河边那来回扑腾的人嗤之以鼻的一笑,而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声音,福至猜想,他可能已经走了。 画面最后一转,就是老头子抱着已经泡的腐烂的尸体嚎啕大哭的情景,用“嚎啕大哭”一点也不为过,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听说他老伴在很早以前就死了,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女儿成人,他将毕生所有的情感和梦想全部注入在女儿的身上,换来的只是老无所依。 ------------ 第七章 鱼之鲜(11) “愣什么神儿!快接着。”老头子拍了一下福至,然后将箱子直接推往福至的怀里,一口老黄牙喷着唾沫星子,然后老头子又道:“胖呆子,看来不仅长得呆,本身内在就很呆!脑子里面想什么呢!”老头子用带着泥的手指戳着福至的脑袋。 “啊,哦!” 福至点了点头,算是才从刚才看到的世界里回过神儿来,在小窗口守着卖货的期间,她反复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举上举下的,小白嫩手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一下子能看到老头子的过去。 最初的时候是从宁筝叔叔家碰见穿嫁衣的女鬼时开始的,那个时候她只能看见死人的过去,她把这当做与龙香长期接触的“后遗症”。 现在连活人的过去都能看到?不会吧!难道龙香的影响这么大吗? 福至叹了口气,回想着老头子的过去,她或许能理解老头子为什么会杀害来这边准备跳河自杀的人,这是没看过的人完全不能理解的感受。 福至尝试着深呼吸几次,她开始迁怒于那个说了一串狠话的混蛋男人。她从未见过那么差劲的男人,不仅说一些恶劣的刺激人的话,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甚至连救出或者喊人的行为都没有。 这种男人幸亏没有让她看见,要不福至可保不准会不会去找他,然后凑他一顿。 “你脑子想啥子呢!” 身后的声音让福至打了一个寒颤,她立即回头,就像背诵诗经一样很顺口地说出:“我有专心致志地看店哦!完全没有走神,完全没有偷懒!” 福至说完话后,老头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点着手中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有两张红色的钞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十块和一沓五块钱,他数完了之后递给福至。 福至不能领悟其中意思,看了看老头子又看了看那递过来的钱,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问:“我被辞退了?” “不是,是我有事,可能让你赶不到十五天。” “呃,那……” 福至试探性的抬抬眼,其实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那一纸文凭。 “我一会儿就去开,你干完今天就走吧,我有点急事。” 福至点点头,这才接过钞票,也小市民样子的数了数多少钱,一张两张…..每天二十块,半个星期应该是三百块,可是这堆票子有四百多块,主要是那一沓五块特别多,捻起来有小手指那么厚。 “多了。” 福至虽然贪钱,但是知道老头子的秘密,又看了老头子分过尸,这多出来的钱当然不敢要。她又数了数,从中把一百多拿出来,因为福至没干到十五天,所以把不应该自己拿的钱全部又塞回老头子的手里。 “是我临时违约,多出来的就当做补偿,看你这胖呆子虽然总是偷懒,但也确实帮我卖了不少货,那一箱箱小豆冰棍我按照每人两块五均分,你确实该拿这些。” 福至点点头,想着这老头子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老头子又说:“过来,我给你盖章。” 他说完转身就走,福至抬头看去,就看到老头子的背无意识地向前探着,可是老头子并没有驼背啊!福至摸摸鼻子,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难言的臭味儿,再向前走的时候就看见老头子的脚底下耷拉着一条很好看的腰带,是那种闪亮亮的那种,蓝色的小花分散在周围。 为什么老头子会有这种少女的腰带? 福至蹲下身,想看看是不是老头子脚底下带着什么东西沾上了腰带,毕竟在外滩上,很多游客疯玩起来会掉很多东西。 就在福至蹲下身的时候,一滴冰凉滴落在福至的脸上,福至摸摸脸,手上是一抹红,“我流血了?怎么没感觉到疼?” 又是一滴,随着老头子向前走的动作,地上滴了一地的血,都是那种一滴一滴的,福至再抬头看,这一次她差点没吓坐地上,黑色的乱蓬蓬的头发正在老头子背后一起一伏,随着他的动作很有规律地晃动着。 这是一个倒挂的姿势,两条细长白皙的双腿贴在老头子的肩膀上倒勾着,两条手臂则贴着老头子的腿上,更叫人恶心的是,她的四肢是断裂的,似乎是有意拼凑成整体,原本应该柔顺的齐刘海儿现在乱蓬蓬,像是炸了毛的母鸡。 而血色就顺着切口缓慢地滴着血,然后汇聚到她的脸上,再一滴滴的落到地上。 福至咽了口唾沫,这不是那天被分尸的女孩儿,她有着好看的齐刘海儿头发。 “那个……” “怎么了?” 福至摇摇头,“不,没什么。” 老头子从小抽屉里拿出了个印章,福至把早已打好的表格放到他面前,老头子带着老花镜然后仔细地看了一遍,在最后印章处盖了下去。 这一下去,让福至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具体为什么松了口气,也许是不愿意再提心吊胆的呆下去,也许是不忍在这里呆下去。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金小姐一样,死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安安心心地当一个游魂等着去投胎,就好比那个被分尸的齐刘海儿女孩儿,她就被怨气侵染,变成了饿鬼,她的怨气压得老头子不知不觉的驼了背,她等待着的只是新一轮报复。 福至深吸了一口气,席卷着河水吹来的风带着一股难言的湿气味儿,此时已经是傍晚,明月高挂。 老头子本来是请福至留下来吃晚饭,但是看着那一条鲜嫩的鱼,福至便没了胃口,推辞掉背着书包就走出来。 金小姐站在河边,看见福至出来便很高兴的飘过来与她握手。 “嗯……跟你道个别吧,我明天就不来这工作了。我家毕竟住在市里,来郊区不是很方便。” 金小姐也是十分高兴的模样,“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去投胎了,听白无常说,我这辈子是枉死,所以下辈子还是好人家的小姐呢。”她做了个祈祷的姿势,“真希望下辈子我不要感情路线不好。” 福至一听见她说“枉死”,就不自觉的胃部抽搐的难受,那种干呕的感觉又回来。 强压下那种感觉,福至点点头表示祝贺。 福至转身走向车站,连头都没回。 只可惜福至不知道,在她走后的那个晚上,老头子对着镜子,看着背后的东西,默默地叹气。 “可惜啊!” “呵呵,你发现了呀。”那东西从老头子的后背滚落下来,肢体散落一地。“让你那么残忍地杀害我……” 老头子突然大吼起来,“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后悔!自从我女儿死了以后,我就痛恨那些自杀的人!我痛恨,我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死吃下腹中!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只因我女儿死掉……” 天花板的灯泡摇了片刻,蓦地熄灭。 ------------ 第七章 鱼之鲜(12)不存在善意谎言 早晨的菜市场里卖的东西比其它时候的便宜,所以很多人都赶早去菜市场买今天这一天需要的食材。 万小妹将两筐鲜鱼从车上搬下来,然后穿上雨靴在带着腥臭的地上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吆喝着:“哎!今早刚打的鱼啊,新鲜的很,味鲜肉厚!” 不一会儿万小妹的摊前就站满了人,“哎,这种多少钱。” “十块一斤,那个补身子可好了。” “十块一斤?只比白天的便宜五毛钱啊!” 万小妹很机灵,连忙说道:“但是他们的没我的鱼鲜啊,买够三斤再送半斤!” 万小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两筐鱼就还剩下一个底儿,几条被挤烂的鱼摊在那里,万小妹想便宜点卖出去,于是带着胶皮手套将那几条鱼拿了出来放在塑料泡沫上,将两个筐放到车子上,随时准备走人。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买,万小妹就剩下白送给别人了,她不是贪小便宜,但是她家不富裕,看着六十多岁的老父还要每天忙里忙外地搬箱子卖东西,她就想每天哪怕多赚一块钱也好。 就在万小妹愣神的片刻,一个穿着蓝底运动鞋的人站在那鱼面前不动了,万小妹就顺着往上看,这人穿着黑色的休闲裤,腿部的曲线特别好看,他一手拿着鸡,一手扶着自己的大檐帽,他弯下腰看着那几条烂鱼,皮肤精致的让万小妹羡慕。 “多少钱?” “平常十块钱一斤,这几条是被上面的鱼压坏的,别看样子不好看,但是也很新鲜,现在给十块钱全拿走。” 来者吹了个口哨,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的,递给万小妹,等万小妹找给他钱的时候,他拿了钱就走,可是那只还没脱毛的鸡却被他留在这里,万小妹在后面喊了无数声,他也没理。 万小妹从小就受父亲教诲,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拿,她骑上自行车就追了过去。 她一直喊:“站住,站住!你的鸡没拿!” 她真的看见了他,就在她要停下的时候,不知道哪来一块石头,万小妹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手中的鸡也飞了出去,但是万小妹没感觉疼,因为一双修长的手拖住了她,她抬头便看见了那张精致的面孔。 “呃,你的鸡没拿……” “那是我送给你的,我天天都喝鸡汤,喝腻了准备换换口味。”说着他拎起手中的鱼,眼里还带着一抹撩人的笑。 万小妹被这迷人的笑容弄得小脸红扑扑的,这一红,连脸上的小雀斑都不那么明显了,这个突然闯入万小妹生活中的男人让万小妹第一次尝到了恋爱的滋味。 他开始每天都去买鱼,然后丢下一只鸡给她,这样他回家就煮鱼汤喝,而万小妹则回家煮鸡汤喝,他告诉万小妹自己在市里的小区角落有个小店,是卖火柴的,当然别的东西也卖,比如蜡烛和纸钱。 万小妹也告诉他自己家在外滩旅游地有个小店,卖零食。 年纪轻轻的姑娘和一个任谁都喜爱的长相俊美的小伙子谈恋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万小妹开始常常出入他的火柴小店,里面很小,只有一张小床,他们在上面接吻,拥抱,甚至万小妹被诱导着与他一夜云雨,万小妹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一点一滴,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温柔。 他们两个虽然没钱,但是却很幸福。 他会捧着她的脸说:“你真好看。” 这时候万小妹就打开他的手,“别说了,人家脸上都是雀斑,你骗人开心呢!” “我怎么会骗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爱你,所以觉得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他转了个身,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就算是骗,也是善意的谎言。” 那个时候万小妹幸福极了,觉得这一辈子没有比这再幸福的事了,然而不久,就在万小妹想要将他带回家见父亲的时候,他离开了。 那天他说好的要和万小妹回家吃晚饭,万小妹留了一条最新鲜最肥美的鱼,可是中午的时候,他就推辞说有事,傍晚的时候,万小妹看见他搂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好,留着及腰的长发,穿着跟鞋,肤如凝脂,脸上更没有那些所谓的雀斑,他们两个走着是如此的般配。 而且,他竟然还对着万小妹笑了一笑。 是那种蔑视的目光。 万小妹听着他温柔地唤那个女子为“金小姐”。 她当时想都没想,只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可是没有,当晚万小妹是自己回家,拎着那条味鲜肥美的鱼。 他的父亲说着那些令她沮丧的话,她开始拼命地给他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接听为止。 “我们明天谈谈好吗?” “好呀。”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清脆很欢快,还有女人“咯咯”笑的声音,问他是否要喝茶。 万小妹当即挂了电话,那一晚上她脑海里想的都是明天见到了他之后的场景,她觉得他会悔改,因为没有一个女人这么爱他,原谅他犯下的错误。 但是翌日的结果却是另一种,万小妹本想跳下去吓吓他,可是挣扎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有人来救,甚至都没有听到他慌张的声音。 换句话说,他不慌张,也不在乎。 万小妹死了,当然,她是在看到父亲抱着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死的事实,然而她首先去找的还是那个男人。 她看到他和金小姐的亲吻,然而万小妹确定他看见了自己。 万小妹看见他支开金小姐,然后对着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还不放弃吗?我都嫌烦了。” “你说过你爱我的!” “你不知道那都是谎言吗?” 万小妹飘过去,飘到他的脖颈边,吞吐的冰冷气息让他不自觉的皱眉。 “可是你说那是善意的谎言。” “那种话你也信?”他冷哼一声,“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善意的谎言?只要是欺骗,那都是恶劣的。”他的手摸上万小妹的颈子,那是一种极致温柔的抚摸,那简直就是爱抚。 “夏春来!” “咔”地一声,万小妹还没有完全的叫喊出来,那只细长的手就掰断了万小妹的脖子,那个瞬间万小妹仿佛有万千思绪涌进脑海,比如说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看到已经死了的她?又或者,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被他一掐还有种万劫不复的感觉?! 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他根本不爱她。 过后是夏春来欢快的笑容,金小姐从门外走进来,疑惑地问:“春来,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不不,没有,突然想到咱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好可爱。” “讨厌!那个时候我被洗脚水泼到了!” 夏春来点点头,“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我爱你,所以觉得你无论何时都是最好的。” 依旧是谎言,夏春来一直都明白,这个世界不存在善意的谎言,哪怕是你瞒着自己的亲人,不告诉他们病情的恶化,因为那样,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健康的,而突然死去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没做…… ------------ 第八章 龙王殿(1) 福至因为提前被老头子开出了实习证明而莫名其妙地有五六天没事干,想想也挺好,福至仔细地盘算着,算来算去,除了受点气,也确实没吃亏,无论是金钱还是假期。这个时候别人应该都在劳苦的工作吧! 想到这里,福至开始美滋滋地笑。 而龙香则躲在卧室里,将门锁好,这里没有小屋屋也没有福至,只有自己一个人。 然后拿起镜子,轻微地闭眼,再猛地睁眼,镜子里俨然出现了夜晚的龙香,他以一种傲慢的姿态,抱着双臂,斜眯着现在坐在床上的龙香。 “又把我叫出来!怎么?有事求我吗?”镜子里的龙香显得很自得,“前提是,求我就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当着我的面。” 他说的轻佻,但白天的龙香深知,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暂时没有什么事求你,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管福至了?” “哈!”镜子里的龙香笑的有些猖狂,“为什么要管?她跟我什么关系?!她爱我吗?她爱的不是你嘛!要她自己自生自灭去,当然,除非你带着你的心脏,然后供奉到我面前。” 白天的龙香有些挫败地低头,许久才抬起头,“你不管卓儿了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龙香猛地闭眼,再睁开眼时,镜子里只有自己的形象,他放下镜子说道:“来了来了!” 福至敲门敲的比较急,因为她太兴奋了,就在刚才,宁筝送来两张票,是龙王殿的门票,据宁筝所说,本来想和福至两个人一起去的,可是她爸那边突然有事,让宁筝这几天看家,票也不能浪费了不是,于是送来给福至。 与其说是送,倒不如说是卖,平时五十一张的门票现在宁筝给打了折,三十块钱一张,福至也知道,不能让宁筝太亏,这价钱算便宜的了。 更重要的是,听说龙王殿改建了,现在装修的特别华丽,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去观看,去拜祭,而且很多人都说那的龙王很灵验,有求必应。 “有什么事吗?小福。” 龙香显得很疲惫的样子,他摇摇晃晃的让人觉得他一下子就要倒下去似的。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没什么事,你说吧。” “我们明天去参观龙王殿吧,我有两张票!龙香也是龙王吧,看看自己亲戚去,说不定还能确定真假呢。”福至难得的兴致冲冲,因为她对龙香很好奇,很想再进一步了解龙香。 不是说,两个人的爱情,要先从了解开始吗! 龙香觉得两人一直站在这地方感觉也不好,于是关上门和福至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小屋屋从角落里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一跳就跳到龙香的腿上。 “好,你高兴就好。” 福至觉得龙香心不在焉,然后就制造话题,“龙王是不是都住在四海中,那个龙王殿的龙王住在哪个海?” “那要看过才知道啊。”龙香双手抱着小屋屋,小屋屋的小脸则在龙香怀中来回蹭着,肉呼呼的小脸挤在龙香身上显得尤为可爱。 “那龙香住在哪个海呢?东西南北四海的哪个?”福至越来越好奇,倘若真住在这四个海的其中一个的话,他来这里,那个海谁管理? “我不住在四海之内,我住在清澄海。” “清澄海?哪里有清澄海啊!龙香骗我的吧,我只听过东西南北四海。” “嗯……真的有清澄海,那里有四海所不能有,但不属于四海。”龙香一直对澄清海轻描淡写,没有很耐心地对福至解释,而且龙香总是在岔开话题,例如他会说:“小福,要不要喝甜汤?我做了柳丁桂圆汤。” 福至却拉着龙香不放,非要等他讲完才肯干别的事,她处于兴奋点,完全不知道龙香此刻的表情是异样的,他的回避和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想让福至继续这个话题。 瞪了大约一刻钟,龙香突然抬起头问:“小福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清澄海的事呢?” 这样的一问,让福至愣住,她止住声音,重复了一遍龙香的话,说给龙香,也说给自己。 “是啊,我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清澄海的事?” 然后自问自答地说:“嗯……我觉得好熟悉哦,可能是龙香住的地方吧。龙香的身上有淡淡大海的味道,不像晚上的龙香,味道浓重,可能是这个关系吧,我想清澄海也是这样的味道。我突然有种感觉,清澄海应该是……” “别说了……”龙香突然捂住福至的嘴,他很紧张,也很焦虑,他几乎是立即捂上了福至的嘴,缓了一会儿,等自己舒了口气的时候,才觉得刚才很尴尬,“小福,我去热一下甜汤。”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 小屋屋似乎再也看不下去,她觉得福至好蠢,于是爬上福至的大腿,露出两颗小虎牙,“咔嚓”一口咬在福至的大腿上,疼痛让福至“嗷”地一声不再继续,而是捂着大腿碎碎念。 龙香捂着胸口躲进厨房,他拼命地喘息,倒不是因为胸口疼痛,而是刚才那种紧张的急迫感,他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问福至那个问题,他希望从福至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吗?回答的答案是他所希望的话,他会怎么做?如果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他又会怎么做? 一向冷静的自己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问题。 “屋屋!” 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拽住,龙香蹲下身,拍拍小屋屋的头,“卓儿,你还是先回清澄海吧,今后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可能无法顾及到你。” 然后屋屋就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龙香,张开嘴巴一下子咬住龙香的手指,而后瞪了龙香一眼,伸展着双臂扑到客厅里的福至身上。 龙香清楚地听到福至抱着小屋屋,用那种逗孩子的口吻说着:“屋屋明天要和我们去吗?说不定小孩子可以免费呢!” 她停顿一下又说道:“哎?好像也要量身高啊,来来来,屋屋站在那里,姐姐来给你量身高。” ------------ 第八章 龙王殿(2) 龙王殿位于福至居住的城市西边郊区的地方,那里有人造的石阶,爬上一万个石阶,就到了改建的龙王殿前,那里以前只是光秃秃的两间屋子,有一条掉了漆的青龙盘旋而上,至于那两间屋子则是供奉香火用的。 其实也根本没什么香火,就是偶尔有人来插几柱香,然后摆上几个烂掉的水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了,那条龙在平时看起来,显得尤为可怜。 福至坐在公交车上,怀中抱着小屋屋,想着几年前还没改建的龙王殿,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照的福至有些晃眼,恍惚中看到小屋屋那被光线照的发亮的小角,于是拿出小帽赶快给她遮挡,她的小头发已经不足以遮挡那双小角了。 龙香则一直转着头,看向窗外,他琥珀色的双眸倒映着车窗外的景色,可是完全没有入眼,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身上,思绪飘到九霄云外,整个人显得很飘渺,同时手一直摸着口袋中装着的折叠镜子,上面的花纹搁着龙香的手指,有些轻微的刺痛。 “龙香,你说那里会不会出现真正的龙王啊?” 福至叫了一声,可是龙香没有转过头,依旧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龙香,龙香!你有没有在听?” “啊?!嗯!” 龙香猛地回头,他的猛然回首差点与福至的头相撞,两人皆是一愣,然而就在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福至的身子一倾,与龙香的双唇对上,这是很重很重的一砸,让福至的双唇都有点痛。 没有四目相闭,福至睁着双眼是一脸的错愕,原本并不大的眼睛却瞪得老大,而龙香只是微微一惊,司机的叫骂声并没有影响这两人,或者说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听见。 “啊,抱歉抱歉!都是司机的问题!” 就在福至刚离开龙香双唇的时候,身体被一双手又用力拉回,这次换做龙香主动地吻上福至的双唇,他的舌头灵巧划过细腻的口腔,温热的感觉让福至有些眩晕,因为他的身体带着淡淡大海的味道,同时动作又温柔的令人陶醉,福至深吸一口气,两人将这个吻加深。 这个吻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慢慢地,龙香先闭上了双眼,福至的身体软了下来,她也尝试着闭上双眼,黑色盖住了所有,可是慢慢地,黑色变淡,却是一朵漂泊的云在头顶之上,福至试着深吸一口气,那里的空气好新鲜! 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有着淡淡的清香涌出,蓦地,感觉眼前突然又变回黑暗,福至才想到自己在接吻。 那刚才的是梦吗? 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触碰着龙香微弯的指尖。 小屋屋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两人越来越近,自己快没有呼吸的空间了!该是时候反抗了!于是向上用力一抬头,两颗小角撞上福至和龙香的下巴,痛的福至一下子推开龙香。 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小屋屋睁着两只大眼睛,里面的纯真掩去自己邪恶的想法。 “啊!”福至捂住嘴巴,自己刚才和龙香接吻了呢,不是因为刹车,是龙香主动地来吻自己,天哪天哪,难道这是前奏吗?! 龙香用手指抚着自己的唇,有点吃惊,又有点错愕,“小福,别在意,对不起。” “没什么没什么!”福至脸上晚霞朵朵开,看到龙香带着疲惫的感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有点担心地问:“你最近很累吗?还是感冒了?” “没有,我很好。” 只是淡淡的一句,龙香又转过头看着外面的景色。 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龙王殿的最底层,福至抱着小屋屋,仰头看着那看上去很渺小,就像小柴房一般的地方,“太远了吧!有没有直通车,难道真让我这样子的胖子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山,再到龙王殿啊!” 小屋屋用手指指另一边,那里一个黝黑的男人操着一口地方话大喊着:“吊车吊车!七十一位,直达山顶龙王殿!” 呃,七十……福至咽了口唾沫,立即换了张小脸对上小屋屋,“我们锻炼身体!” “屋屋!”小屋屋汗颜地低下了头。 而龙香则负责背包,他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山顶的那间看上去很小的屋子,又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竟然微微地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有龙香知道,那在天空中来回盘旋的是一条青色的龙。 他又叹了口气,跟着福至迈上了石阶。 而另一边,山顶上的龙王殿内。 跪着诚心朝拜的人们,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地上放着十几个黄色的垫子,但是人太多,以至于有些人跪不到垫子,直接跪在地上,即使这样,他们也心满意足,因为大家都是有求于此,都听说这里龙王殿的龙王很灵验,诚心必应。 “请龙王爷保佑我儿子今年高考考上好大学。” “龙王爷爷,请您一定要保佑我爸爸的病快点好!给您磕头了。” “请您保佑,请您保佑!保佑媳妇生产平安。” 大家都低着头,诚心地念着自己心中所苦恼的事情,跪在最外面的女人亦是如此,同时旁边还跪着一个小女孩儿,在母亲说完心愿的时候,小女孩儿拉拉母亲的手说:“妈妈,快看,龙王爷爷显灵了!” 这时候不只是小女孩儿的母亲抬头,周围跪着的人都一同抬头,只见龙王殿的最中央,那条刷着碧绿漆色的神龙像微微发了光,光芒也是碧绿色的,给人一种安静温暖的感觉,而绿光慢慢扩大,扩大到整间龙王殿那么大时,里面跪拜的人就被这光给包围起来,有一种舒爽的凉意来回在他们的周身游走。 也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句,“龙王显灵啦!” 继而大家都同时大喊,然后朝拜着,没过一会儿朝拜的人都走了出来,有的说什么“身体好舒服啊”,有的说着“我脖子都不痛啦”之类的话,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夸赞龙王显灵的话。 而正在福至身后走着的龙香,抬头又望了望天,莫名地皱皱眉。 福至怀中的小屋屋也好似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对着天空发出警告的“嘶嘶”声,只是她的声音很小,福至只把这种声音当作屋屋是否饿了的提示。 ------------ 第八章 龙王殿(3) 等福至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太阳将福至晒得皮肤红通通,隐隐有一种刺痒感,而拜祭的热潮已经消退,人们纷纷溜达着下山,有的也依然甩出七十块钱坐下山的吊车。 龙王殿真不是一般的大,以前的两个小破房子改建成了两个刷着红漆金边的双层楼房,以前的龙王神像是露在外面的,现在的龙王神像被盖在了里面,也被重塑金身,显得气派又有震慑力,至于二楼是一些长期供奉龙王神像,常住于龙王殿的人,他们天天打扫这里。另一间房子依旧是供奉香火用,只不过以前没几个人烧香,而现在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清理里面的残渣,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福至抱着屋屋走到龙王殿的门前,那个看门的大妈嘀咕了一句:“现在才来啊,龙王显灵的时候过去了,龙王是每天上午才会显灵的。”说完拿了一炷香递给福至,“烧柱香吧,这里烧香也挺灵的。” 福至接过来之后说了声“谢谢”回头就走,却被大妈拉住了。 “还有事?我不用大妈您带领着参观。” 大妈咂咂嘴,“你还没给钱呢!一炷香十块钱。” “啊?还要钱?”福至看看手中的香,又看看大妈,再看看大妈身后的小摊,果然,这就是一个卖香火的,于是将手中的香推回去,“我不要了,一炷香时快,这么贵!” 大妈打量福至,看福至那一脑袋汗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丫头肯定是舍不得花钱坐吊车的类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可不允许自己带香啊!” 福至瞪瞪眼,很大声地说了一句:“我不拜龙神!”看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身边有一条龙呢!我怀里还抱着一条龙呢! 福至翻翻白眼,和龙香一起走进龙王殿,龙王殿里面是十几个摆放凌乱的坐垫,金身雕塑的龙王神像盘旋于大殿之上,一圈一圈,两只红漆和白漆粉刷的眼睛以及其威严的姿态瞪着下面,福至感觉它就在瞪着自己似的。 这时从龙王殿的后院出来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她一边弯着腰收拾游客丢下的垃圾,一边摆着垫子,将它们全都摆正,然后瞟了一眼福至和龙香,还有福至怀中的小屋屋,道:“今天龙王显神通的时间过了,明天再来吧!” 福至想了想,其实她并不想看龙王显什么神威,自己身边就有条龙呢!她看了看山下,如果今天出了这门,明天再进来可就要五十块钱一张门票呢,于是摇摇头,“我只是听说龙王殿改建,来看一看而已。” “我们后院有免费的客房,小姐要不要留下住一晚?明天起个早看看呢?” 这声音听起来挺冷清的,声音有点沙哑,福至随着声音抬头,看到又一个人从后院走出来,这次是个男人,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个青年,看上去与龙香的外表年纪差不多,穿着有点土气的芝麻扣灰色布褂,同样灰色的布裤,一双眼睛给人敏锐的感觉。 “啊?哦!提供免费晚餐?” “是,谁让小姐不相信这里的龙神显灵呢。” 福至瞪瞪眼,暗自咬牙,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你难道会读心术?还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原本福至确实不大相信的,因为既然能显灵,干什么不变成人的样子看一看呢,龙香不就变成人的样子了! 不过有免费晚餐,还能白住,这也挺赚的吧! 于是福至点点头,“那,能不能带我看一下?” 那个青年道:“可以啊,你跟着她走进去就可以了。”同时指指已经打扫完龙王殿的那个中年女人,福至跟着她走到后院,身影消失在龙香的视线中。 等福至完全走后,那个青年男子立即冲着龙香跪拜,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小人今生有幸拜见清澄海的龙王,真是三生有幸。” 龙香冲着他温柔地笑了一笑,从他们两个见到的第一眼起,想必两人都互相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龙香温柔的脸庞被阳光照射着,格外柔和。“不用跪我,我现在没有任何法力的,其实根本就是和人类差不多。” 龙香的笑容中包含了苦涩,但看上去却并没有露出苦笑的一分一毫。 “和人类差不多?那么说,没有法术?” “没有。”龙香点点头,拉着对面的人起身,然后似乎对这个同类很友好,问道:“你是这山中的龙王?” 那人立即下跪,“小人唐津,是山中的久居的一条小龙。” 龙香拍拍唐津的肩膀,“你不小了,你的身体已经能盖住整个山,我刚才上山时就看到了,你是在吸收这山间的灵气?” “是!为修炼到更高的一层境界。” “还是不要破坏自然的好,你这样已经违背了自然之道,久了会受罚的。” 唐津很恭敬地点点头,又抱拳道:“小人知道了,小人会记住的。”然后伸手摆出个“请”的姿势,带着十分礼貌却不真实的笑容,“请您去后院一住。” 龙香走在前面,唐津走在后面,跟着龙香,相差四五步的距离。 唐津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龙香的全身,然后手上蓦地捻起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紫色小花,仿佛只是抬一抬手腕便有了,他手指一弹,小花就顺着龙香的脸颊滑了过去,就在花根要划伤龙香脸颊的时候,唐津的手指又动了动,让花朵转了方向,落到龙香的面前。 “嗯?” 龙香低头,看着脚下面即将踩到的花,然后顿住了脚,改动了步伐,“花亦有生命。” 唐津上前两步捡起那朵花在手中把玩,“可能是有祭拜者‘借花献佛’吧,落在这里了。” “借花献佛,并不是折花献给佛祖,所谓借花献佛是指有人若看到鲜花美丽,把自己看到的这一番美景献给佛祖,应当当即双手合十,拜祭起来,花亦有生命,若是折下来,岂不是犯了杀生之罪!如果折花也算的话,难杀生岂不是也要算在佛祖的名上!”龙香看着唐津,继而继续往前走,末了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的领悟。” “大人教诲的是。”唐津在龙香身后微微倾身,表示礼节。 可是在龙香走了之后,唐津将花丢在地上,一脚踩了过去。 ------------ 第八章 龙王殿(4) 龙王殿的后院,有六间房,其中有四间房是留给工作人员住的,而福至则选择了最后一间,与其选靠近厕所的第五间,还不如选有点烂的第六间。后院和其他杂院没有什么区别,龙王殿被改建,但是后院似乎并没有在改建的行列中。 从福至的角度看,第六间的房子打开窗户后,正好可以看到盘旋于前殿上那条龙的龙尾巴,福至好笑地看着那个尾巴,蜷缩的雕塑好像冰激凌甜筒的尖尖。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和小屋屋同时回头,看见刚才摆垫子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放一个香炉在桌上,一缕青烟缓慢飘上屋顶,紧接着,这个中年女人又贴了两个佛像在墙壁上,怀中的小屋屋一下子就跳出去,跑到地上瞪着两条小腿爬上凳子将桌上的香炉打翻在地,然后对着中年妇女呲牙咧嘴。 福至还从未看过小屋屋表现的这么不懂事,她带着歉意地抱起屋屋,然后对着中年女人说:“实在抱歉,小孩子不懂事,这个香炉我来收拾吧。” “没事没事,我来就好。” 福至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热情,因为看表情,完全看不出这个中年女人会熟络地说话,她手脚麻利,将洒了的香炉收拾好之后又拿了一个新的,刚摆上,小屋屋又给它弄到了地上,这次福至真的不明白了。 她在屋屋耳边低语:“屋屋,怎么这么不听话?!” 怀中的屋屋转动了一下身体,“屋屋!” 她只会这么叫,其实无论是:“屋”还是“屋屋”,一个字两个字在福至听来都是一样的,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实在是抱歉,真对不起!” “可能是小孩儿不喜欢那个味儿吧,这是驱蛇用的驱蛇香。” 福至惊呼一声,“这地方还有蛇?”在她惊呼的同时,屋屋还用白眼瞪瞪福至,俨然是把自己没当做一条龙看,自己可是很强大的! “这虽然现在修建的好了,可是山上终归是山上,有蛇出没很正常,而且……”她指指墙上贴着的佛像,“这山上还有蛇精出没呢!” 吓!本来有蛇出没就够明显的,怎么还有蛇精出没!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怀中的小屋屋想把第三个香炉也弄倒,被福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然后抱在怀中,死活不让她捣乱。 “晚饭好了,会叫你吃的,我还要去打扫前殿。” 福至点点头,然后和小屋屋坐在床上,床上的布是新换过的,床上的枕头也新拿来的,看上去还挺干净,本想和屋屋玩一会儿,没想到刚放开小屋屋,她就飞快地跳下床,将桌上那个香炉打翻,这次还不止,就像那香和她有什么仇似的,她还掂着两个小脚,在香炉灰上踩了又踩,直到没有一丝火星时才停止动作。 福至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倘若自己训斥她,她一定会露出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于是福至放弃。 福至起身想照照镜子,要知道就是再胖的女人也一定不会离开镜子,可是福至找了一圈,别说镜子了,连个玻璃碎片都没找到,她推开门,在房门前伸了个懒腰,屋屋也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与其说是福至怕屋屋丢了,其实更应该说是屋屋怕福至丢了。 抱着“说不定别的屋子也会有镜子”的想法,福至先敲开了第五间房,那是龙香住的,可是龙香似乎没有回来,那屋子里和福至屋子里的摆设都差不多,扫视一圈,依旧没有镜子。福至一连又敲了第四间、第三间和第二间的门,里面的员工可能都去干活了,里面也依然没有镜子。 倒是桌子上都摆了一个大大的香炉。 大家都不用镜子的吗?就算她们都是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也要照镜子的吧!直到她敲了第一间的门,还没等敲,那门就顺着福至的手势开了,因为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的摆设开始不一样起来,靠近抢的桌子上摆着很多香炉,一个个都有夏天的小西瓜那么大,差不多十多个呢! 桌子底下有一个民工用的编织袋子,看起来特别鼓,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当然房间里依旧没有镜子。 福至想照一下镜子,在这里成了个难题。 这里为什么没有镜子?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福至立即回头,来者身上那略微土气古风的大褂被微风吹的有几丝波纹,他走路竟然没有声音!?福至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他穿了一双黑色的棉布鞋,福至猜想可能是因为布鞋的缘故。 “没有。” 福至觉得自己太尴尬了,脸上都有火烧云,火辣辣的,因为她自己正站在门半开的夹缝里,要进不进,要出不出,让人感觉鬼鬼祟祟的,而且这也不是她自己的房间啊! “没有?”福至感觉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同时他那原本就沙哑的嗓音原本就低了几低,“那李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可是我的房间。” “呃,有的有的!”福至又猛点头,但是慌乱的福至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那个小小人儿已经开始瞪着一双碧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是想找镜子,有没有镜子?还有……你也是这里的员工?” “我是看管龙王殿的,很多年了。我叫唐津。”随后微微低垂着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瞟了几眼福至身后的小屋屋,“龙王大人不喜欢镜子,这里没有,很抱歉。” “龙王大人?” “是的,龙王大人不喜欢镜子。”他回头看了看那盘旋于一层与二层之间的龙身,福至也随着看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难道他是在说那座雕像?好吧,就算龙王大人真的显灵了,那么他为什么不照镜子? 忽然想起,龙王雕像的尾巴,那是一点点盘卷着,就像冰激凌甜筒的那个尖尖,于是不禁失笑。 “笑什么?”唐津挑眉,伸手将福至拉出来,力道有些大,拉的福至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就听刚才那间房子里发出一声“砰”地震响,有点像气球被冲了太足的气破裂的声音,但是要比那个大得多,总而言之好像是什么东西承受不了,爆掉了。 福至刚要回头,唐津又拉了福至一下,这次力道更大,直接让自己与福至换了个位置,现在唐津站在门框那,而福至则转过来,小屋屋当然跟着福至走,并且警惕地看着唐津。 “算了,我还有事。”说完他走进房间立刻关上门,像是很紧迫似的。 ------------ 第八章 龙王殿(5) 福至蹲在门口,左思右想,那一声响都让福至觉得怪怪的,福至甚至怀疑是不是龙王殿改建的时候没建好,现在出故障了,什么要坍塌之类的,当然福至那脑子肯定不会想到什么其它事情。 屋屋就站在福至的面前,看着福至一会儿陷入是否要塌陷的恐怖之中,一会儿又像小强一样给自己打气,振奋精神。 最后福至干脆摇摇头,“不对,也许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那是幻觉。”继而又拉过小屋屋说道:“屋屋,刚才是不是没有声音?是不是我听错了?” “屋屋。” 听完屋屋发完的音,福至拍手叫还,“对对!你看,屋屋你说了‘屋屋’两个字,是两个字,那就是‘没有’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两个字了!” 屋屋翻了个白眼,实在没想到福至白痴成这个样子,她不是说两个字就是“没有”的意思嘛!这次就说一个字,于是屋屋大声地发音,“屋!” 看看你还怎么自圆其说! “啊,一个字?嗯……那也对嘛,就是‘没’的意思。” 倒!这样也可以?!屋屋放弃地摇摇头,圆圆的脑袋显得格外可爱。 然而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是,那道门并没有关紧,还留了条门缝,门缝后露出一只眼睛,是唐津的眼睛,他压着门向外看,好似在观察福至,他的脚下是粘稠的液体,鲜红随之大量增加,已经让那双棉布鞋的侧面吸收了一层暗红色。 直到看着福至拉着那个小丫头起身走到前殿,他才站起身,将门关紧,然后转过身,对着地上那一地的暗红,微微勾起了嘴角。 刚才那一声破裂便是桌角旁编织袋子猛地破裂的声音,里面的迅速膨胀让人意想不到,但是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东西,那里是暗红的血液…… 那样能浸泡整间屋子地板的血液要多少人的血啊?要是别人看到这样大血量,肯定惊叫着这里死了人。 然而唐津却不,他蹲下身,双手伸开贴着地面,很快连他的指缝都渗出了血,暗红在他白皙的手心手背上蔓延,开始是细流,后来是一片。 而后,唐津抬起手在自己嘴边,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孔,然而他并没有躲,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掌心,像是在品尝美味一般,回味无穷。 继而他匍匐在地上,不让自己的身子沾上血,却是将脸极其近地贴着地面,然后伸着舌头,舔着地面的鲜血,黑色的刘海儿被血浸染,黏在一起,在他脸上有说不出的魅惑。 龙香此时正在前殿看神龙像,或许他根本不是在看什么神龙像,而是透过神龙像看那空洞的墙壁,因为龙香一直仰着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像是在回忆什么。 “龙香,你在这啊!” 龙香回头,看见福至抱着屋屋,她穿的单薄,虽然是浅秋,穿个短袖没什么问题,但这是山顶,太阳一落山,就会有山风吹进来。 龙香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袖,然后披在福至的身上,整个动作做的很熟练,表情也很自然,“小福,这里是迎山口,比后院要凉。” 福至脸一红,忙低下盯着小屋屋不动,转过身给龙香留个背影,深吸一口气才默默开口,“你在这干什么啊?” “没什么,出来透透气。” “我看你最近总是发呆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龙香伸手将披在福至身上的长袖衣衫的领子给弄整齐了,然后弹弹上面的部分灰尘,说:“没有,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紧接着转过身,对着福至问道:“找我有事吗?”他黑色发丝被微风吹得撩起来一些,呆毛傲然挺立。 “我想问你有没有带镜子,我找遍了所有屋子竟然没找到一面镜子啊!” 龙香从牛仔裤的后口袋掏出一个折叠小镜子,那是方便自己跟晚上的龙香对话用的工具,不过这时候,那家伙俨然不会想理自己,于是龙香把镜子递给福至。 “啊,真的有啊!我就知道晚上的龙香臭屁爱美的不得了!” 福至照了照脸,自己的左脸果然脏了一小块,但还好,没丢什么大人。 “龙香晚上用吗?” “用的话会去找你要。” 福至点点头,准备回去,可是走了几步,突然拽紧衣衫,回头看见龙香穿着短袖,两条白皙的胳膊背在身后,依旧仰头看着神龙像,他的身体显得很单薄。 “龙香,你不冷吗?要不要我还给你,我可以马上跑回去。” “不用了,我不冷。” 福至微微低头,带着不好意思和心中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跑走了,一边跑还在“咯咯”地轻笑,她怀中的小屋屋以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福至。 晚饭的时候,福至端着一大一小的碗过到后院去盛饭,福至有一种吃大锅饭的感觉,因为后院没有什么客厅来吃饭,所以每每都是做好了摆在后院,大家去拿,中年女人摆了个小盆,里面是蒸好的米饭,旁边有两个很大的碟子,一盘是豆角炒肉,一盘是黄瓜炒鸡蛋。 同时,这后院的所有人都到齐了,算上那个中年女人和唐津,除去福至、屋屋和龙香,一共四人,一个是搬香火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脸上有几条细纹,还有一个是老太太,头发花白,走路有点颤悠。 龙香并没有出来吃晚饭,五点早已过去,夜晚的龙香拽的不像样子,他直接冲进福至的房间,拿起自己的长袖衣衫,接着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福至想问问龙香是否还会吃晚饭,结果刚走过去,就接到龙香的咒骂,“你不知道你有多肥吗?!别在这挡道,滚一边去!” 福至那即将吐出的话也咽在喉咙里,等龙香走后,才嘀咕一声,“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凶!” 唐津也出来盛饭,与福至擦肩而过,福至有个毛病,盛碗饭一定要先尝一口,可是就这么一尝,福至立即叫住了唐津,“那个,请问有盐吗?” 她说的很隐晦了,这菜里根本没有咸淡味儿,感觉一股涩味,这里人吃饭再怎么清淡也不至于一点盐不放吧。 “龙王殿没有盐。” “啊?”福至被这一句弄得半天接不上话,只吐出一句,“为什么啊?” “因为龙王大人不喜欢。” ------------ 第八章 龙王殿(6) 龙王大人不喜欢?福至回头看了一眼前殿的龙王神像,不自觉地皱眉,他管得着吗,人吃盐他也管!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这个叫唐津的怎么总好像是在传达龙王大人的意思似的,他真的见过?开玩笑吧! 福至晚上都和屋屋呆在屋子里,她本来还想找龙香说话,但是一想那个臭屁的不得了的家伙,福至心里就没底,整个晚上都睡得不是很好,其实没有任何声音吵她,但是她却感觉自己陷入嘈杂之中,而且半夜明明改了很厚的被子,却觉得冷,很冷,冷到全身都蜷缩起来。 她起身拍拍屋屋,屋屋睁着一双朦胧的碧绿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小屋屋,你冷吗?” 屋屋听后一个激灵地站起来,小胳膊小腿来回挥动着,然后她跳下地,纵着小巧的鼻子。 “屋屋,你下去干什么,快上来,光着脚多凉啊!” “屋!” 屋屋发出一声短促,然后爬上凳子,“屋”地叫了一声,福至顺着她发出的声音望去,那是一缕青烟,缓缓从桌上飘去,福至在黑夜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但不是花香的味道。 “熏香?” 福至迷糊地喃喃一声,“可能是咱们睡着之后,大妈怕半夜有蛇所以有点上的吧。” 福至记得,那是驱蛇香。 “好了屋屋,快过来睡觉,我觉得越来越冷了。” “咚”地一声,福至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这一声将她惊到,然后她迅速下地,穿着鞋子走到桌旁,都来不及开灯,先是摸索着抱起小屋屋,焦急的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有没有被什么东西砸到?!哪里受伤了吗?” 对于这个夜半突然出现的声音,而且就发生在屋屋附近,福至有点担忧。 “屋!” 这才想起,无论自己怎么问,怀中的小鬼永远只会发出这种声音,还不如自己开灯看来得实在,于是福至摸索着又开了灯,在确认小屋屋没有事的时候才安下心来,“你吓死姐姐啦!” 在屋屋的身旁,是打翻在地的香炉。 福至看了看,“你打翻的?” “屋!” “哎,算了,咱们继续睡吧。” 清晨到来的很快,福至再睁眼,已经是被中年女人叫起来吃早饭的时间了,她和小屋屋洗漱完毕之后,在后院拿馒头的地方与龙香碰面,龙香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塞给福至一包榨菜,他说,光吃馒头可不行。 早餐之后,是那三个工作人员没由来的忙碌,他们三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干,因为每天上午十点半是人群最多的时候,听说那个时候龙王显灵,大家都来拜祭,福至就等着,因为她留下来,本就是为了看龙王显灵的。 前殿开始陆续的上人,有些人满头大汗,那是没钱不愿坐吊车的,于是就起个大早,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有些人气定神闲,还时不时的喝几口饮料,那是有钱的,坐吊车上来的。他们纷纷抢着垫子准备跪在前排,福至抱着屋屋站在角落里看着。 而另一边,龙香站在后院无所事事,收拾着东西准备和福至一会儿下山回家,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找唐津道谢一下比较好,他先是敲敲唐津的门,无人应,而后轻轻地推开,里面没有人,龙香一下子被那编织袋子吸引,他走过去,神色变化颇大,手指捏着袋子的边缘,向里面看。 “这……” 他又看了看摆在桌上的香炉,每一个都透着一股香味,浓烈的味道,呛的龙香想干咳。 “这是……” “这是驱蛇香。” 门口有声音悠悠地传来,龙香猛地回头,脸上带着笑意,但是龙香能感觉出危险,对于白天没有法力的自己,龙香要先逃出这个狭窄的地方。 “不对,这不是驱蛇香!这是吸人精气血脉,让人迅速枯萎的东西!” “这是驱蛇香!” 唐津已经走到龙香的面前,他就像个命令者一样,命令着让龙香改口,双手同时搭在龙香的肩膀上,两人同时转身,龙香的后背对着门,一步一步地后退,而唐津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是吗?”唐津致死淡淡地发出声音。 “你本是山中之龙神,保佑一方土地平安,人们供奉你,拜祭你,而你却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吸收人类的精气……” 龙香看着那编织袋子,知道里面正慢慢汇聚着人类的血液,外面那些拜祭他的人会被绿光普照,可笑的是他们还以为是龙王显灵,而不知道自己的精气正在被吸收。 “那有什么啊!每天拜祭的人好几千,我只是每个人吸收一点点,对于他们,不过是老一岁两岁而已,换一个愿望回去,不划算吗?!要不然那些肮脏的愿望,这辈子也不可能被实现。” 龙香已经 门口,后背倚在门框上,而唐津则贴近自己的身体,用力地在龙香耳边吸一口气,让面前的人身体轻微的颤动。 唐津低沉的笑,沙哑的嗓音在龙香的耳边发出,“听说你白天没有法力了?呵呵,你造了什么孽呢?受到如此惩罚。”说完,伸出舌头在龙香光滑的脖子上舔了一下,带着“刺噜”一声,舌头卷起的声音。 继而双手一用力,将龙香退了出去,那门板此刻没有了刚才的坚固,好似被施了法术,直接随着龙香的身体向外,掉落在地。 此时十一点多,福至看着殿上的人们都心满意足地恭敬拜祭,然后走出大殿,刚才好像真的看到了龙王显灵,因为突然就有一道绿光普照过来,虽然那绿光照的人很舒服,但是福至还是觉得有点冷。 而此时的小屋屋,无论如何也不让福至在殿里呆,她又闹又吵,双手抓着福至的裤腿使劲儿往外拽。 拜祭者都被福至带来的小孩儿惹怒,纷纷骂道:“把孩子带出去!” “这么严肃的地方,怎么能带这么点小孩来!” “我们都不能专心拜祭龙神了!” 就这样,福至迫于无奈,把屋屋带了出去。现在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勉强又带着屋屋回来。 只是刚缓过神来没一会儿,就听到后院有人大喊:“蛇……蛇精啊!有蛇精啊!” ------------ 第八章 龙王殿(7) 福至本想转身就跑,可是小屋屋却撒开小腿向后院跑去,福至想伸手去捞,结果抓了个空,无奈一边追着小屋屋一边喊:“那里有蛇,你去干什么啊!你这个小屁孩,快给我回来!” 屋屋没有把福至拿她当小孩儿的话听进去,因为她闻到了一丝气息……浓重的大海味道。 后院中,三个员工,一个手里拿着铁锨,一个手里拿着扫帚,还有一个拿着木板,想靠近中间,却又不敢靠近,福至冲进后院的时候,就看到小屋屋已经跑到那三个人中间,伸开双手做保护状。 “屋!” “哪里来的小孩子,滚边呆着去!他是蛇精!” “屋!” 福至也走过来,感觉脚踝被什么粘腻的东西勾着,福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又大又长的青色尾巴,带着细小的倒刺勾着自己的脚踝,随着那尾巴向前看,看到黑色的长袖衣衫和裸露在外,已经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臂,那人用双手挡着脸,但还露出光洁的额头上一抹鲜红。 “龙香……”福至这才发现,那个被围堵的人正是露出尾巴的龙香。 他听到福至的一声低唤,放开手,结果那个拿着铁锨的中年男人猛地抬起手,就砸上龙香的头,好在龙香向旁边侧了个身,铁锨敲在离龙香头几厘米之处,溅起一层灰尘。 “不,不是的……我不是……” 龙香用手肘摩擦着地面,向前一点点挪动,表情无措的像一个遇到突发状况的孩子,刚爬了一下,铁锨就挡在他面前,不让龙香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福至推开挡在面前的中年女人,然后蹲下身,拖着龙香的上半身,将他护在怀中。又吼了一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打他!” “屋!”小屋屋也随之叫了一声,福至一把拎过屋屋,也搂在怀中,一双小眼已经瞪得老大。 “蛇精,他是蛇精!妈的,这里是龙王殿,妖怪也敢在这造次!”那铁锨的中年男子说着踹了一下龙香那条又大又长的尾巴,疼的龙香闷哼一声。 “打死他,打死他,不能让这妖怪污染我们龙王殿。”中年女人也过来,对着旁边的空地吐了口唾沫。 腿脚最不灵活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用拐杖的尖戳了戳龙香的尾巴尖。 “你再戳他试试!”福至伸手推开那个老太太,把老太太推了一个跟头,然后踉跄着坐在地上,那个中年男人急了,也过来推福至,就在两边要打起来的时候,唐津走了出来,福至没有留意到唐津眼神中的蔑视,只是觉的这个人长得比较秀气,也不是他们那样蛮不讲理的样子,说不定会帮帮她。 福至不是个聪明的女人,更不懂的像其她女人一样会来那个劲儿,所以她认为唐津回来帮帮她,也只是愣愣地看了一眼唐津,反而把龙香搂的更紧。 “姑娘,他是蛇精。” 唐津站到一旁,扶起坐在地上的老人,然后拍了拍老人身上的土,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是蛇精。 福至瞪了唐津一眼,心想他是不是蛇精我会不知道?! “他不是!”福至这辈子都很少有这么坚决的时候,因为福至比较嫌麻烦,又怕事,所以很少能这么一句一句的回,福至接着说:“你们这帮人,把龙神当蛇精,瞎了眼!” 其实龙和蛇在下半身来说,还是比较像的,只不过蛇没有那些细小的倒刺,而龙有。至于那象征性的四只龙爪,龙香曾说过,在不飞的时候,会自动隐起来。 白天的龙香不会法术,更不会飞。 现在才刚中午,距离五点还早着呢,福至将双手插在龙香的腋下,然后把他拖起来,她拖的很费力,全身的劲儿都使上,也只是把龙香勉强拖起来,他的尾巴还搭着地,慢慢磨蹭着。 “龙香,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福至在龙香耳边低语,龙香十分为难的摇摇头,好似觉得自己给福至添麻烦了,“大约三个小时。” 后面站着的四个人别说上来帮忙了,其中三个想过来打他们一顿也是有可能的,福至一直向上天乞求着,他们千万不要拎着铁锨扫帚过来,她刚才虽然大声地喝止,那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要是真打起来,就自己这肥胖的体格,顶多能帮着龙香多挨几下而已。 可是福至的祈求似乎不管用,她开始听到后面中年男子拎起铁锨的声音,而后似乎他们都要过来,福至加快了脚步,额上是豆大的汗珠,要是龙香他没有显出尾巴,或许福至可以更轻松些,但是现在龙香有一条大尾巴碍事,福至只挪动了几米而已。 身后铁锨刮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福至紧闭着双眼。 却听唐津冷冷地道:“算了,干活去吧。” “可是,那是蛇精!四十年前的时候,我还是瓜娃子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过!”说话正是那个拎着铁锨的中年男人。 “干活去!” 唐津竟然吼了一声,紧接着是一声“砰”,就像昨天听到的那种爆破的声音一样,从唐津的屋子里发出,让所有人都回了神儿。 唐津后退了几步,站在自己的屋前,动作很自然,继而他说道:“都干活去吧。我也要看一看今天人们进贡的香火和水果了。” 福至慢慢地将龙香拖着第六间房子,看来唐津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而唐津也确实对她不管了,那三个人气愤的离开,有的去前殿干活,有的去搬香火,至于那个老太太,呆呆地看着福至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个什么。 “你还不回去吗?”唐津问着老太太,看着她走路很慢,有种想去扶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快回去吧,一会儿我拿些新鲜水果给你吃。” 老太太还是呆呆的,拄着拐杖,走着小步。 福至看出那老太太有种要过来的感觉,于是当即转身,对着老太太大吼,“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过来啊!你过来,别说我对老人不敬!”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挪着小步,走向自己的房子。 ------------ 第八章 龙王殿(8) 龙香的尾巴很长,以至于,福至费劲巴拉地将他身体拖回房子之后,那条尾巴还在门外有五六米长。 福至很紧张,放下龙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扒着自己的书包,急急火火,“哎呀,我记得我有呆药酒和创可贴来的。”因为要爬山,福至觉得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就带了来,昨天还在庆幸,这两样东西是多余,今天就又用上了。 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乌鸦嘴!昨天想个什么劲儿! “龙香,你忍一下,我帮你包扎。” 龙香点点头,一身不吭,开始的时候,福至以为龙香是忍着疼痛,其实不然,龙香依然双眼出神,看着远方,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只是一直一直地看着前方,前方有什么?只有神龙像和一些落叶,那些有什么好看的! 福至用力按压他头部的伤口,换回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小福,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应该是我问你,龙香,你为什么在我提出要来龙王殿之后就总是走神,甚至在看到神龙像之后就心不在焉,”福至双手捧起龙香的脸,试图让他看着自己,他的脸确实是在面向自己,他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的也确实是自己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似乎透过自己看到了远方,让福至觉得,龙香迟早有一天会消失似的,“你想家了吗?” 她不知道那个尾巴尖像冰激凌甜筒的神龙像有什么好看的,她只知道龙香总是看着它走神。 “不,我不想家。”龙香摇摇头,“其实……” “呼,呼!” 有些轻微震动的呼吸声,龙香和福至一起寻找那生源,却发现在门口处,小屋屋侧仰着身子,躺在照射进来的一片阳光下,此刻的小帽子已经掉落一旁,额头上的小角在阳光底下闪亮亮。 原来小屋屋因为拖着龙香的尾巴,太累了,被阳光晒着的暖暖的,就睡了过去,同时龙香的尾巴被小屋屋抱在怀里,正好盖住她的小肚子。 “噗嗤”一声,龙香竟然笑出了声来,他捂着嘴巴,又怕这声音将屋屋吵醒,于是压低声音,在福至的耳边说道:“你不要问我这些,你只要记得,我无论如何不会害你,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他说话带着的气息暖暖的痒痒的,弄得福至脸红了红,心道,莫不是,这就是龙香的独特告白?! 一定是的! 福至在心中更加肯定,要是晚上的龙香不要出来捣乱就好了!这个世界要是不存在晚上的龙香就好了,福至在心中小小哀叹了一下,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想而过,因为要没有晚上的龙香,福至早就不知道被饿鬼杀了多少次。 福至给龙香的额头贴了纱布,再想继续下去,却被龙香止住动作,“你不用管这些伤,到了晚上的龙香出来和我交替之时,他自会让这些伤全都消失。” “他?可能吗?!他一向自私自利,说不定会不管这些呢,到时候还是龙香你一个人来扛。” “不会的,你也别忘了,他自己是不愿受苦的,哪怕是一点点。” 福至拍了拍脑子,话说的也确实如此,她看看已经空了的水壶,于是先走到门口把小屋屋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拿起来水壶准备去外面找点水喝。 “龙香就呆在这里,他们不敢来的,敢来,我跟他们拼了!”说完拎着暖壶出去。 后院很安静,空荡荡的,福至看着摆在角落里的饮水机,上前拍了拍,没有一滴水,看来上午的参拜者真是很多啊,把饮水机都喝空了。 怎么办呢?福至四处张望,现在这些人定是不会再与自己熟络的,福至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很讨厌蛇,龙香为什么又会一下子露出尾巴。 龙王殿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难道是龙神也讨厌蛇? 目光盯住,因为福至看到在对面角落里的一抹灰色,福至揉揉眼睛,发现是这个后院里唯一年龄最大最老的一个,那个发丝全白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看什么,一双混沌的眸子也盯着那个方向。 老太太的面前就是第一间房,也就是唐津的住所。 老太太的表情可以用木讷来表示,或许说,不仅是木讷,更多的是在木讷的表情下流露出来的悲伤。 她在看什么?这是福至现在唯一好奇的。 福至对于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她之前并没有和福至说过话,而后来第一次与福至相见的时候,就只是用拐杖戳龙香的尾巴而后被福至推倒在地,所以福至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她走到老太太身边,悄悄地踮着脚,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因为她想知道老太太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一步,两步,福至走到老太太的身后。 透过门缝,她看到里面是来回走动的人影,她想应该是唐津在收拾什么,不一会儿,她看到唐津蹲下身来,福至又向前走了一点,老太太扭过头来,福至本想“嘘”地做个手势,可是老太太只是扭过头看了一眼福至又转回去,就好像福至是透明的一样。 人家老太太都不说话,福至说什么话啊。 唐津蹲在地上,双手撑地,头压得低低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福至又走上前两步,看的更加清楚,唐津正在一点点地舔着地面的红色液体,一股股腥臭溢出来,让福至捂住鼻子。 他在喝什么? “咯噔”一下,福至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就听到里面的吼声,“是谁?” 福至就地摔倒却滚了一下,滚到另一边的角落里,从第一间屋子的视线看来,福至正好滚落到了死角,而这个死角恰恰就是第六间屋子的门口,这个后院整个是呈一种半圆形的包围着前殿。 福至想也没想,爬起来就跳进屋子里,而后扒着门缝看唐津伸着两只被红色液体染了的爪子出来。 “哎呀!那老太太还在那呢。” 福至准备按兵不动,唐津出来四处看看,扫视一圈之后才将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还在那站着,双眼的视线随着唐津的出来落在了唐津身上。 “你每天都在这吗?” 唐津问老太太,老太太依旧没有说话,混沌的眸子盯着唐津看了一会儿,老太太转身慢慢地走下台阶。 “你每天都看着我吗?” 唐津依旧发问。 “我知道你后悔了,但是晚了。” ------------ 第八章 龙王殿(9) 老太太没有因为唐津的话而停下脚步,她走的很慢,一步一蹒跚,拄着拐杖,也好像随时要摔倒似的。 唐津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里。 福至一直扒着门边看,心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而一个已经七八十岁了,这两个会有什么交集?福至弄不清楚,而下一刻福至猛地拍脑袋,现在要快点走!那个唐津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是鬼,是妖都有可能啊!竟然吃……如果福至没想错的话,那应该是血。 “小福,你在看什么?” 龙香用轻柔的口吻询问着,可是福至想的太入神,龙香无奈只好,摆动着长长的尾巴,慢慢伸起自己的尾巴尖敲敲福至的肩膀,福至正在思考,不喜欢有人打扰,于是一摆手,将龙香的尾巴尖碰到了一边,手上感觉滑腻腻冰凉凉。 “啊!”一声短促的叫声,福至急忙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缓了一会儿,才道:“龙香,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刚才……我刚才看到唐津,就是那个看管龙王殿的人,他好像在喝人血,好多好多……”其实福至的话外意思是,这么多血哪来的啊,这边肯定有人死了! “等我变回去,咱们就走。” 福至听完龙香的话猛点头,她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龙香变回去还有两个小时,她又跑到床边拍了拍小屋屋的小脸,那粉嫩的小脸上带着没睡好的不满情绪。福至拉起屋屋给她灌了杯凉白开清醒清醒。 杯里的水波映着福至的面容,福至瞟了一眼,却愣在那里,同时拿着杯子的手也松了开来,“啪嗒”一声,杯子落地应声而碎,因为福至看到了水中映着的是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头发花白,皮肤上带着几道裂痕,两眼深凹进去,同时脖颈上还有几颗黑色的斑点。于是惊呼地叫了一声,“哎呀,我的脸!” 这一声之后,龙香和屋屋同时看向福至,她的脸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龙香最先开口,“小福,怎么了?!” “龙香,镜子,镜子拿给我!” 龙香不方便转身,手在后面胡乱地摸着,摸到折叠的小镜子递给福至。 福至很粗鲁地接过去,然后先是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然后缓缓将手移到脸前,同时睁开眼睛。 自己的脸上什么都没有,无疑让自己松了口气,那刚才看到的苍老自己又是怎么回事?福至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痛的龇牙咧嘴,而后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有一条细纹,那条细纹横在自己宽脑门上,像是将两旁的肉阻隔开来的一条细流。 要知道福至才二十岁,她不可能长皱纹,再说了福至是个胖子,就算操劳过度有皱纹吧,那也被肥肉撑开来了,最最最重要的是,福至昨天晚上照镜子的时候,都没发现,为什么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有了呢。 不要以为女人的脸上长皱纹是小问题,皱纹和肥胖一样是女人最大的忌讳。 她将镜子拉近,然后看着那条细纹,喃喃自语,“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未老先衰?” “小福,到底怎么了?” 那边是龙香关切地问,同时他伸起青色的尾巴,卷住福至握着的镜子,他以为是镜子有什么问题。 福至一边用力地绷着自己的脸,一边用手指扒一扒,“龙香,你发现没,我的皮肤变暗了。” 龙香细细地打量福至一下,还未等说话,福至又把镜子拿着远离自己些,她上下地看自己的身材,又道:“你看,我瘦了。” “那你应该高兴啊。”龙香笑着歪歪头,黑色的发丝扫过他自己的脸颊。 福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按照龙香说的确实是这样,自己瘦了,确实应该高兴啊,为什么却没有感觉快乐呢!她来回用镜子比对着自己。 只听龙香突然用询问的口吻说了一句,“小福……你是不是……闻过熏香?” “熏香?昨天刚来的时候闻了一点点,小屋屋给打翻了,后来晚上的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冻醒,发现熏香又点着了。挺好闻的呢,说是驱蛇香。” 龙香用手拍了一下额头,带着略微失落的表情,“恐怕,我们还不能很快地回去,我们要拿回你被吸去的寿命。” 福至手中的镜子瞬间掉落,她目瞪口呆,至于那个小镜子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被龙香卷曲的尾巴卷住,还好没有落地。 “被吸去?” 福至反复地搓着自己的手指,“我被吸去的寿命?” 龙香抿抿嘴,找一个更适合福至能接受的解释,说道:“唐津是龙王殿的主人,是山中的龙王。” 龙香又抿了抿嘴,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龙香的腿开始处于一会儿变成双腿,一会儿又是龙尾的状态,这让福至刚欢呼“变回去了”却在下一秒被龙尾扫到,蹲坐在地上画圈圈。 “他靠吸食人类的寿命来增加自己的能力,嗯……你闻到的那个香并不是驱蛇香,是让唐津吸食你寿命用的东西,所以你会出现抬头纹,看着自己瘦了。那些来朝拜的人们……其实所谓的龙王显灵了,那一团绿光就是吸食了来拜祭的人们的寿命,只不过每天来拜祭的人数以千计,只要每个只吸食一点点,就会有很多很多。” 龙香停了一会儿,觉得福至似乎该问点什么,比如自己被吸去了多少之类的,比如会不会死掉之类的,这些龙香准备的很充足,因为每一次福至遇到危险,总是会这样问。 他清楚,人类都是很在乎自己的生命。 可是福至绞尽脑汁,就差捶胸顿足了,问出的问题也只是那么一句。 带着点霸道,带着点愤怒,更带着点和菜市场拼价格的大妈的气质,问:“那害你这样的也是唐津?!” 龙香愣了三秒,他竟然没有一时回答出来,因为这个问题出乎龙香的意外,虽然被问住,但是心中免不了有一丝窃喜。 于是龙香歪歪身子,对着福至轻柔一笑。 “是的。” ------------ 第八章 龙王殿(10) 龙香的眼勾弯弯,白皙剔透的皮肤和黑色的发丝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笑,就好像艺术品一样,所以福至一直很喜欢看龙香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他害你,你还笑?” “呃啊,不是……” 福至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冲出去,可是脚刚迈出门口,又立即跳了回来,就像踩到老鼠屎一样。 “龙王啊……会不会和晚上的龙香那么厉害……啧啧,靠吸人的精气寿命啊……还是不要惹了吧……嗯嗯,就这么办。” 看着福至在那里自言自语,龙香终于忍不住,用手捂着嘴笑了出来,这时福至才发现,优雅的人,无论怎样,无论何时,哪怕是笑一下依旧是优雅的,而夜晚的那个龙香,无论干什么,都带着让人讨厌的气息。 “龙香,没事,这次我不能给你讨个说法,以后肯定能!” “好好,我们还是先说说怎么拿回你的寿命吧,你一下子损失了四五年呢。” 什么!四五年!福至来回倒着手指算算自己的寿命,其实也算不出什么来,只是她觉得四五年,换算成天,换算成小时,那都是庞大的数目。 “我想我差不多快变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出去,偷偷地进唐津的屋子,好不好?”不知为何,福至总感觉现在的龙香心情特别好,就像自己中了彩票似的。 话音刚落,随着盘旋于屋子内的青色尾巴一下子消失,变成两条雪白雪白,却不是劲道的双腿,上身宽大的长衬衫遮住大腿,让福至莫名地想到了那次夏春来和龙香在沙发上的一举一动。 她为什么觉得怪怪的?难道是自己在吃醋? 吃什么飞醋啊!福至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下午四点三十分,福至和龙香以及小屋屋收拾完毕,就等着偷偷去唐津的屋子,按照龙香说的方法,将自己的寿命找回来。 一路都挺顺利,唐津的屋子里没人,只有一个编织袋子和几个香炉,香炉也都是灭的,没有火星儿。 福至和龙香让小屋屋在这看着,如果发现有那些中年人进出,就叫一声,如果发现是唐津过来,就叫两声。屋屋很听话地点点头,福至和龙香就将门推开走进去,唐津屋子的门从来都不上锁。 进了屋,龙香直接走向编织袋子,而福至则朝着另一旁床上摊开的两张类似证件的东西走过去,那上面摆着两张绳子栓好的卡片,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人的照片,底下写着名字。 福至拿起来看了看,第一张上,照片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底下的名字写着的是:余蓝。下一行是生日,写着一九八一年生人。 第二张上的照片是一个男孩儿,皮肤黝黑,给人的感觉有点愣头青,底下的名字写着的是:王强。下一行依旧是生日,写着依旧八零年生人。 福至将两张卡片翻转过来,后面有印刷的字。 龙王殿旅游景点负责人。 这么说这照片上的两人应该也在这工作喽?!自己怎么没看到呢。福至开始暗自想,是不是唐津把他们吃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龙香轻轻唤她一声,“小福,过来。” 福至转身走过去,走到龙香的身旁,见龙香用双手撑开那编织袋子的两边,里面是粘腻浓稠的红色液体,带着一股扑鼻的腥气,这让福至想起那条用死人做的鱼肉,于是自己的胃开始抗议。 福至想转身就去吐,只听一声戏谑的声音,福至就立即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轻佻中带着极大恶趣味的声音,尾声带着点鼻音。 “喝一口,可是能找回来寿命,你不要吗?” 只是这么一声,福至就立即转过身,捏着鼻子看着那袋子中浓稠,同时用眼斜睨着已然换上另一种性格的龙香,他微勾着嘴角,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能说话似的,叫嚣着“蠢货”这一个词。 福至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正是下午五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可是好恶心。” “我手酸了,你再这样磨蹭,我就不管了。”他还特意显示自己的手,将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颈。 呃!福至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老了的时候还跟在龙香的屁股后面,听他一声声“蠢货蠢货”地叫。 才不要那样! “喝一口就可以了?” “废话!你就损失了四五年,喝多了,难道让别人的命补给你啊!” 你多解释几句能死吗?!福至在心里叫嚣,嘴上却是讨好地说了句,“哦,知道了。” 福至用手捧了一点,然后滴滴答答地拿上来时,就是差不多一口的量,她看了看,嘴里的唾沫咽了几口,龙香就双手抱臂倚在桌子旁边,带着一股调笑地看着自己,就连福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唾沫咽到第几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小屋屋的叫声。 “屋屋!” 是两声! 福至下意识地就觉得唐津要进来,于是狠下心一口将那红色粘稠的液体咽了进去,都没干在最终含着,一下子直接进到胃里,那一股血腥味反上来的时候,福至差点没吐出来,压了又压,才止住。 紧接着,就听到小屋屋又叫了一声,“屋!” 是一声?也就是唐津和那些打杂的一起来?! 福至被这两次的叫喊弄得思维杂乱,用袖子摸摸嘴巴,准备拉上龙香就跑,却不料龙香打开她的手说,“别碰我,你双手都是血,我看着恶心!” 这是谁害的啊!你早说,我带个勺子来弄好不好! 福至从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一张面巾纸,然后擦了擦又塞回口袋里,龙香就跟若无其事的人似的,依旧双手抱臂。 福至扒开门的一条小缝儿,还没看清楚状况,就听小屋屋又一声叫喊,“屋屋屋!” 三个?还有其他人不成? 龙香白皙的手臂突然伸过来,卡在小缝中,这个举动让福至一惊,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传入福至的耳朵,这才看清楚,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就在龙王殿连通后院的那条路上。 龙香将门拉开,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也不管别人看不看见。 不过所幸好在,没有人注意这边,唐津似乎正拉扯着跟人要打起来的中年女人,反正那边乱作一团,这样更好。 对于福至来说。 ------------ 第八章 龙王殿(11) 龙香大摇大摆地迈着步子,福至敲敲关好门,然后抱起小屋屋,她从龙香拿着准备臭美照一照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皮肤变回原来那样弹弹的,额上的细纹也消失不见,还有那令人发指的身材……自己依旧是个胖子。 福至走到他们身边,看到几个游客和中年女子吵闹,福至在心里想的是,如果这几个游客能冒失地打她一顿就好了,那样就算替龙香报个小仇,反正龙香身上的淤青,这倒霉大妈也有份儿。 龙香能明显地感觉到来自唐津那不善意的目光,但是龙香不是白天那个丢脸的家伙,他轻轻侧了下头,嘴角咧地有些歪,冲着唐津浅笑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游客,我们花钱买票,山底下怎么没人跟我们说现在过点了?!我们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你竟然告诉我们过点了!”其中一个游客冲着大妈喊道。 大妈手中拿着扫帚,带着中年女人更年期的症状,“本来就是过点了,山底下是山底下,这是龙王殿,你们有问题下山找卖票的说去!” 唾沫星子四溅,又一个游客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的证明给我看,我要投诉你!” 这时候旁边的中年男人刚搬完东西,汗流浃背地走过来,冲着那几个游客喊道:“你们投诉,让你们投诉!她叫余蓝,我叫王强,你们投诉去!这话讲到哪都是个理儿,五点多了,龙王殿该关了,你要是下午两三点来,我们不说你啥!” 余蓝?王强? 福至在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是那种就在嗓子眼里,马上就能说出来,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于是回想到刚才在唐津房里看到的两个工作证,上面确实是写着余蓝和王强两个人的名字,对,就是这两个人的名字!不对吧,那上面的两人不都是八零后吗?福至当时还感叹两人就差一岁呢。 可是再看看这两个人,都四五十岁的样子,应该只是重名了吧。 “呵!” 福至听到身旁龙香的一声嗤笑,然后立即转过头问他,“你笑什么啊?” “我笑一条蠢龙这么费尽心思的,结果还不是对自己撒谎。” “一条蠢龙?”福至歪头看着龙香,“你在说你自己吗?” 龙香咬咬唇角,先是看了一下唐津,因为他也在朝这边看着,然后狠瞪了一下福至,他抬手就要冲福至的脸扇过去,但是最后在福至的脸颊旁停下来,“你这个蠢货!我能说我自己嘛!” 不是龙香他不打女人,他是觉得这个女人太白痴了!打她说不定都会脏了手。 那几个游客还在和他们吵闹,声音越来越大,福至将抱着的屋屋向上托了托,跟在龙香的身后准备下山回家。 其中一个游客可能真是气急败坏,他和唐津他们动起手来,越闹越厉害,吵闹声不仅在龙王殿中回传着,在山里也能隐约听到骂人的回音。 老太太从后院颤悠悠地走过来,她模样一直呆滞,却也懂的避开这些,于是老太太拄着拐杖绕着走。 “你们这帮粗人!” “是谁先动手的啊!” 游客伸手推了中年女人一下,中年女人向后倒去的时候正好砸在老太太的身上,只听唐津急促地喊了一声,“喂!” 他推开中年女人直接窜了过来,福至只是一个转身想看看究竟而已,却也正好伸手扶住了老太太,同一时刻,万千思绪进入到福至的脑海中,福至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弄得大脑空白,隐隐有些疼痛。 可能是画面来的太急太快,让福至的眼睛发胀。 依旧是这个地方,不,不是福至现在呆的正殿,而是后院,四周的墙壁发黄,很多墙皮掉落在地,被扫地的人扫到墙角堆起来。 后院的中间站着一个穿着宽松妇人衣褂的女子,挽着袖子,手中拿着扫帚,扫帚的把儿有些黑黄,和女子白皙的皮肤成明显的对比。 福至意识到,这是以前的龙王殿,那时候龙王殿还没有改建,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破烂劲儿,福至回头,正殿上的龙王神像依旧给人震慑力的感觉,就连尾巴后面盘旋于上的尖尖都和现在一样,一样的像冰激凌甜筒的尖儿,只不过这龙王神像身上的金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金属,有的被氧化,黑一块白一块金一块,好像染了色的花猫。 “哎,现在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儿。” 后院中的女子放下扫帚,然后拿起抹布蘸了水,擦拭着龙王神像的身子,她擦得很仔细,其实福至想告诉她别擦了,水分只能加快金属的氧化,但福至知道自己在这种场景里根本不存在。 “还是你好,我老头子走了,还有你陪我,龙王大人,您天天地就这么看着前面,累不累啊?哈哈……哎呦,也没人给您上柱香供奉个水果,您也是孤单寂寞的吧……”女子说话的口吻显得很老气,福至看着女子的脸,觉得她并没有口吻中的那么老,顶多四十岁,如果穿的好看点,再化点淡妆,那她也一定风韵犹存。 女子说着上前去拿了两根断香,划了根火柴轻轻点上,对着龙王神像鞠了个躬,将香插进没有多少灰的香炉里,说:“我腿脚不好,没给您叩头,还请您不要见谅啊。” 没一会儿,女子似乎觉得太过无聊,拿起殿前供奉的一个烂桃子,那还是四天前,一个人上山来供奉的呢,她轻笑着摇头,现在已经没有人来这里拜祭龙神了,她这个和丈夫从父辈那里接过来的看管人职位,恐怕不久也就消失了。 女子的手很巧,将烂桃剥了皮,然后将烂的地方挖下去露出里面白粉交杂的嫩肉,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盘子里,又重新摆在龙王神像的面前。 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给您削好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两声清脆的呼唤从山边传来。 他们迈着轻快的小步,穿过龙王殿到女子面前。 “阿妈。” “表姨。”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背着书包闹跳着走来。 “放学了?我给你们做饭去。” “是啊,表姨,饿死我了,学校在山下,咱们家在山上,我和小蓝妹妹每天都要爬上爬下的,真是又饿又累啊!” ------------ 第八章 龙王殿(12) 就在女子拉着两个小孩走后,福至本来也想跟着过去,却听到类似叹息的声音,随之福至感觉整个山都在震动。 福至向后看去,莫名地感觉掉漆的神龙像的头有些轻微的偏转了方向,一双墨绿的眼珠动了动,她觉得刚才还带着震慑力的龙神竟然有一种哀伤的表情。 这时候从山边上走来一人,看着他气喘吁吁的,好似很艰难的爬上来,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打印的小字,他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大的差点让福至用双手捂住耳朵,但这样的声音也正好可以穿过龙王殿,直到后院,而后就听到女人的应声,“哎!来了来了!” 女子用围裙擦着手,然后焦急地走出来,“您是拜祭龙神吗?哎呀,真是太好了,有些日子没有人来了呢。”她的话语透着龙王殿萧条的景象,虽然很热情,但是让人听着就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尤其是在福至听来,因为福至见到的已是改建后的龙王殿。 女子很热情地走去忙着将地上的垫子挪的靠里点,方便人拜祭,可是那人却拉住女子的手,操着一口土音,道:“别忙活了,我是来告诉你,山下要弄旅游建筑物,觉得这龙王殿留着也没用,也没有人拜祭了,于是要推平,这是合同,会按价赔给你钱,平均一平米两三千块吧。” 福至听着,盘算着,看看这个年代,两三千并不算少了。 女子不吱声了,她看了看神龙像,又看了看合同,只听那人又道:“哎,我听说你们家好几代就是看管龙王殿的,我知道你不舍得,但是你想想,你丈夫和父母都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你一个女人带着两孩子,这地方拆了补给的钱,在城里也能买一个更好的地方住了,你的孩子们上下学啥的也都方便。” “可是我丈夫把毕生的心血都给了龙王殿……” 那人见好的劝说不管用,开始换了一副面孔,他推了女子一下,然后将合同甩在地上。 “你不拆,到时候山下来人,照样也得给你赶出去,照样也得给你把龙王殿拆了。”然后那人看了一眼龙神像,又道:“拜祭它有什么用?要是有用,它怎么没把你丈夫救活啊!切,神经病!”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福至气得咬牙切齿,然而一抹青光席卷着风追了出去,女人起身抹抹脸,那边两孩子闹着很饿,女人只好应着,然后将正殿的大门关上。 女人没有看见,也不能看见,那一道青光是什么。 福至知道,那是一条身形略微比龙香小一点的青龙急速地冲出去,他的身上没有像龙香那样冒着闪烁的光亮,只有淡淡的光。 福至想追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脚底下的画面转了几转,让福至应接不暇。 等到脚底下的画面不转了,福至才发现自己还在后院,头顶上是照的人发晕的大太阳。 “哎,别动别动!你哪里搬的动那么大的东西,放着我来搬吧!” 这个爽朗低沉的声音吸引了福至回头,那人穿着宽松的灰色布褂,领子立起来,显得很干净利落,这不是唐津?! 几个来上香的大妈们开始闲言碎语。 “啧啧!瞧那小伙子长的,俊俏呀,怎么就看上了这守活寡的女人!” “你别管人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小伙是城里人,这龙王殿好像也不拆了,听说要归位旅游景点,广告都打出去了呢,这小伙好像就是什么旅游的地方派来的人,以后都要和这女人呆在一起了。” 福至似乎理解了什么,此刻那女子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步入五十岁的行列,她招呼着道:“小蓝,强子,快点过来帮忙,明天听说有一大批游客要来呢!” 女子带着两个已经长成少年少女模样的人走向正殿,就在他们走后,只听见“砰咚”一声,原本唐津搬着的东西全部掉落在地,他一只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双腿,表情是没由来的慌乱。 就在福至这一两天的观察来说,唐津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没有那么多表情,他生气就挑挑眉,高兴就弯弯眉的那种,突然露出这样的急迫表情,福至还差点以为这是夜晚的龙香附体了。 她走过去,轻喊一声:“喂,你怎么了?” 她忘记,她看到画面里的人,而画面里的人不会看见她。 “再等一天!明天就会有人供奉香火了!” 福至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只见他猛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双腿,继而摔倒在地,双腿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随着裤子一点点崩裂,一条青色的尾巴左右摇摆,门框被青色的尾巴打的都有晃动,福至向后跳动一下,拍着自己的胸脯。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么突然!” 唐津紧闭双目,好似在凝神,那条腿开始一会儿处于人类的状态,没过一会儿又处于尾巴的状态,最后他好似放弃一般,匍匐着用手肘挪蹭着地面向别的地方爬。 “千万别回来,千万……我不要被看到……那样会吓到她……”他拼命地向前爬,龙王殿上传出女子的声音,“小唐,把垫子搬过来吧,我们都擦完地了。” 过了一小会儿,女子又喊了两声,“小唐,小唐?” 她拿着抹布在手中,急步走过来,刚走出前殿没几步,就看到唐津在地上趴着,手中的抹布一下子落地,“啊”地一声尖叫,惊动了山中的几只鸟儿。 “不,不是……吓到了你我很抱歉……其实,其实我是你的老朋友……我是……” “蛇妖啊!” “不是……我不是!” 这一声尖叫惹来了些人,首先是那两个少男少女,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拿着拖布,后面跟着几个还没走的大妈们和一两个汉子,他们这些人见到唐津现在的模样也是一惊,福至突然明白,唐津为什么会把龙香也弄成那样,一个“人”遭遇过的事情,在遇到同类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希望他不要像自己那样;二是,他为什么不像自己那样! 很显然,唐津选择了后者。 “打走它!这玩意竟然也成精了!” 一汉子挽起袖子,看起来胆子最大,一脚就踢的唐津的尾巴震动了一下,唐津想要辩解,就连福至看着都不好受,她冲过去,可是她触碰不到那些人,看着唐津一点点挪蹭,发出断断续续的辩解,福至都想喊一句,“别在打了!” 而那个女子,一直躲得远远的,用一种极其的恐惧着的神情看着那群人的脚底下,那个苦苦辩解的唐津。 ------------ 第八章 龙王殿(13) “好了,谢谢你,可以放手了吗?” 福至双眼直视着前方,并没有听到唐津说话,至于刚才那两个闹事的游客看到差点没把老太太推倒,这会儿倒也安静下来。 “可以放手了吗?!” 唐津的声音带着一点怒气,福至慌忙回神,然后看到唐津那张没什么表情脸,想着他实际已经生气了,立即把手缩回来,唐津扶着老太太,用着肯本听不出是在问候老人家的语气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福至摸摸嘴巴,他那语气根本就是在问候爱人嘛! 老太太目光依旧呆滞,她不说话也不表示表示,唐津扶着她,将已经掉落在地的拐杖捡起来又放回到老太太的手里,轻声地问道:“好了,别往人多的地方走。” 看着老太太晃晃悠悠地渐渐走到外殿的外面晒斜晖,福至心中蓦地泛起一种酸楚的感慨,如果福至没猜错的话,刚才她自己看到了这老太太的过去,距离现在应该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时候,也可以猜到,唐津是喜欢这个女人的。 这个女人好吗?福至不能下定论,起码她觉得,当初那个时候,她应该站出来,就算不能据理力争,也应该相信他!而这个女人只是当初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看着他被人打骂,被人怀疑。 “那个……” “谢谢你了,”唐津伸出手,上面挂着一个黄色的平安符,“这个送给你,能保佑你平安。” 福至想着,来一次龙王殿,好歹算个观光旅游景点,不拿点什么纪念品也不像话,于是伸手接过,就在指尖触碰到对方的那一瞬间,福至本能地撤离了手,她不是没想过,这一触碰,要是看到了唐津的过去怎么办? 看他人的过去是不道德的,何况福至没有这种癖好,还没想好怎么办时,龙香的指尖插进他们两之间,用小手指那么轻轻一挑,就将平安符收入手中,而后手指又伸直,平安符落在地上。 “龙香,你干什么?平安符都掉了。” 福至说着弯腰去捡,手都贴近地面,快要捡到的时候,龙香恶趣味地伸脚踩住了平安符,并且将它踩的死死的,幸亏福至的手躲得快,要不然现在被龙香的鞋底儿碾来碾去的可就不是平安符这么简单了。 “你这是……” “我无聊啊!我想挑战这个龙王的权威啊!”龙香虽然是冲着龙王神像说的,但却是说给唐津听的。龙香换了个姿势,将双手交叠放到脑后,然后突然凑近唐津,低声道:“清澄海大宴上,以五湖四海龙王位列座下,你一个区区山中龙王,连给清澄海把门都不配!” 唐津的脸冷下来,龙香却是满意地笑笑,伸手握住唐津的手腕,看似很合乎礼节的握手,但是福至听见了“咔嚓”一声。 不会是……有谁骨头断裂了吧…… 福至立即凑过去,双手抚摸着龙香的双手,“没事吧?!我刚才听到……” 龙香勾着嘴角笑笑,“没事啊。”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家都朝着发声地看去,龙王神像的右爪好似被什么东西硬生切断,从龙王神像上掉落下来,砸在香案上,又是一声“噼里啪啦”,桌上供奉的水果以及香火全部掉地砸个稀巴烂。 呃……福至感觉额上冷汗涔涔,这种事傻子也猜得到吧,是唐津的手断了。 中年妇女和中年男人跑过去,悲叹一声,开始收拾,至于那几个游客则闷声下山,嘴里还念叨着,“今天是不是不吉利啊。” 龙香又凑近唐津,这次唐津明显地躲了一下,却被龙香抓住肩膀硬拉回来,两人头碰着头,龙香咧着嘴,露出白亮的牙齿,笑的让人全身发冷。 其实福至觉得,他笑的更加无耻。 肩胛骨处传来嘶嘶疼痛,唐津别过头去,咬着下唇不发出声音。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上午打他,所以现在我要打你。” 龙香的声音压的很低,好似故意不让福至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呃!你们……”唐津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慌,这个面前的龙王和白天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龙香用自己的脑袋碰碰他的脑袋,样子就像在安慰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们?我们不是一个人,但却用着一个身体。” 肩胛骨处的疼痛还在加剧,唐津最终甩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身体也不再绷紧,“龙王大人,您今天就放过我吧……比起您全身淤青,我想我断了一只手,也够了吧。” 于是龙香拍拍唐津的头,这样的动作更像是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 “乖孩子,明白实力差距,才有上升的可能。” 福至在旁边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也担心会不会打起来,虽然她还没看过两条龙打架,但是以龙香的性格,不闹个天翻地覆,恐怕今天的晚饭不用吃了吧。 “那个……我看……” 福至伸手想要拉回龙香,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唐津的断手,对方倒吸冷气的同时,福至也愣在那里,思维不知道神游在何方。 唐津的双目顿时瞪大,转身想推开福至,哪怕撤离手指也好,可是他竟然推不开福至,唐津好歹也算是龙神,他知道福至在读取他的记忆,大脑里的记忆就这样一点点好似流出脑外。 “你……你是……” 不,他发不出声音,他以为自己能发出声音。 唐津心道不好,于是闭气凝神,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到脑海,整个龙王殿开始不规律地晃动,两个员工面露惊色,摇摇摆摆走到这边。只听一声震吼,龙王殿的砖瓦掉落几许,其它都还好,唐津和福至被震开,纷纷向两边倒去。 两个员工接住唐津,而福至“嗷”地一声坐在地上,又立即捂着屁股蹦跳,嘴里喊着,“疼疼疼!” “怎么样了?”两个中年人拉起唐津问道。 “不,我只不过没站稳而已,没有事。”唐津用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快去看看老太太!谁叫你们先来管我!”唐津带着暴怒。 起身盯着福至看了一会儿,只是低头道:“真是恶趣味啊。” 福至不知道他那句恶趣味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龙香听,说给自己吧,难道因为自己刚才不小心因为触碰他而看到了他的过去?不不,这能力不是自己的,肯定是因为自己和龙香呆久了,才会有这种能力,就好像人在坟地呆久了也能看到鬼一样。 于是她也转过头对着龙香说了句,“恶趣味。” 但不可否定的是,她看到的……唐津的……那可悲却又可喜的过去。 ------------ 第八章 龙王殿(14)如果这都不算爱 唐津是山里的龙神,承袭着守护这座山的责任,他今年三百来岁。 也许冒然地听到这个年龄,会觉得他已经很老了,其实,按照他们的年龄,他还算的上一只幼崽儿。 这三百多年里,有三百年他一直附在龙王殿的龙神像身上,那里可以吃到人们供奉的香火,香火越多,他就成长的越快,修行也会越迅速,他和很多龙神一样,希望自己以后被提拔,先是到死海中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然后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去清澄海。反正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前一二百年,确实有很多人来供奉香火,他很满意,并且不贪婪,想着以后只要一直这个样子,不多也不少就好了。 然而却在时代变迁中,这里渐渐的荒无人烟,不过也还好,他不是个较真儿的龙神,因为还有一户人家好似也是世代住在这里,每天给龙王殿打扫卫生,供奉几个干瘪瘪的果实和几根香火。 这样就好,他还不至于太寂寞。 他知道人有生老病死,所以在看着那户人家一个个的死掉时,他没有干涉;接下来,便有一个女人每天都来殿前,一边收拾着,一边与他说话。 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哭,没有声音,泪水却顺着脸颊缓缓流过,她说:“龙王大人,我还不到四十岁,他就这么死了……您说他是不是太狠心了?!” 唐津当时想说,他可不狠心,他投胎当猪的日子比现在惨多了!但是唐津没说。后来日子一点点过去,女人不再哭泣,每天都和他说话,这让唐津觉得日子不再无聊,反而有点兴奋。 她一天不来,唐津就觉得缺少点什么似的。要说,以往的日子那么无聊都过来了,她不来说话,顶多是回到以前。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好比过惯了穷日子的人,富日子可以过,但是过惯了富日子的人,穷日子却不见得能过的道理一样;要是一直都没有人和唐津说话,他的日子倒也过得,只是那寂寞的闸门一旦打开,生物们的情感就会发大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开始耗费很多储存的力量幻化成人形,称自己是来某地的负责旅游景点的管理人,然后用了一些奇异的方法让管理这地方的人同意不拆除龙王殿,当然,无非是龙王显灵恐吓了一下那些人。 他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多,她的身体开始衰老下去,他不在乎,她不能干的,唐津自己都可以干,他们的事情让几个常来拜祭龙神的老大妈嚼舌根。什么“她那个年纪还想给十二三的女儿找个小爸不成?!”之类之类,反正很难听的话也会说。 唐津从未说过一句“我爱你”这样的话,甚至连个“爱”字都没说出口过,他觉得只要她感觉的到就可以了。 他经常帮着她,晚上会给她打洗脚水,白天会给她按摩肩膀,他的宠溺对于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来说,就算是她的丈夫没死,想必也做不到如此。 “水温可以吗?要不要热一点?” 这是唐津在一次出去回来之后说的话,那次他出去,是因为有人召见他,召见他的人好像是说“你可以去四海暂代职位”这样的话。 要知道,从一个山中龙神到四海去,不是谁都有机会的,就算有机会,也不是谁都许可的。 唐津当时问了一句话,“那……是不是就不能回来这里了?” 那人衣袖抖擞,捋着自己两缕花白的胡须,道:“你还想回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般龙神从这出去了,没有几个愿意提起这地方的!” 唐津微微点头,带着点慵懒的口吻,“哦,那我就不去了,多谢仙君美意。小人,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格外地……情有独钟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也不管那边仙君是否气得跳脚,仙君放下狠话,“你一辈子就呆在这里吧!别想着去四海了!” 女人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津用手试着水温,又向里面加了点热水,常年呆在山上,不接地气,女人的腿似乎不太乐观。 “没有,什么都没有,今晚我们吃*。” “有什么好事吗?” 唐津点点头,“是啊,我今天做了个决定。”决定一辈子都呆在这里,你活着,就守着你,你死了,就守着你的墓。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距离龙王殿被宣传的前一天,唐津开始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没有香火供奉,让他不能太长久的维持人形的状态,其实只要再撑一天,再撑一天,明天这地方就将成为观光景点被采纳,就会有很多游客来上香。 可惜,他还是现了原形,他引以为傲的尾巴裸露在外,也确实惊吓到了那个女子。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一声“蛇妖”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感情,无论他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他,被打的满身青紫,变成人形的第一时间也还是去找她,可是她泪流满面的说,“请你放过我”的时候,唐津的心才莫名地凉了半截。 “你在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他的指尖滑过她有一两条皱纹的脸,滚烫的泪珠刺激着他的皮肤。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以至于就算是过了二十多年之后,她已经苍老地拄着拐杖,唐津仍不明白那时那样的行为到底算是肯定还是否定。 当时的唐津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你会为了这样的行为而后悔的。” 他开始吸食她女儿和她外甥的精气,十几岁的光景立刻变成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他把所有的镜子都销毁,让他们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哭喊着,尖叫着,最终唐津又将他们的记忆全部改动,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龙王殿的员工,自己的真是年龄就是比原来大上十几二十岁的人。 唯独,她的记忆没有改动。 可是她却一点点老年痴呆下去。 福至和龙香走后的几晚,唐津一个人托着虽然接好骨,却仍然红肿不堪的手腕,看着窗外的月亮,他想,也许女子并不是多么害怕他,只是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爱,毕竟那时候女子已经四十多岁了,和一个对死亡的到来遥遥无期的非人类来说,不够坚定的爱情是不能够有好结果的。 就像现在,他还是这么年轻,她已经快要入土了。 “切……不确定的爱……因为不确定……” 唐津忽然用刚刚恢复没多久的手砸了一下桌面,钝痛传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抿着唇角。 “如果我这样都不算爱,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懂何为是爱!” 这一声较大,也带着淡淡叹息,门外的石阶上,老太太坐在那里,仰着头同样在看月亮,泪水划过苍老的脸,流过褶皱,直接滴落在地。 没有人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哭…… 不是说,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了吗? ------------ 第九章 枉死城(1) 夜晚,风雨交加,闪电破空。 福至举着伞很吃力地向前走着,路上湿滑泥泞,四周还没个路灯。蓦地,一阵大风刮过,福至的伞被风掀翻,整个倒扣在地,而福至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因为走着一段路,已经不知道被大风掀翻几回伞了。 她紧了紧领口,又捡起伞,双手握着,顶着风向前走。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福至穿着了身比较厚实的大衣走在雨中,走着走着,就听到伞上有轻微的“噼里啪啦”声,于是撇开伞一看,雨没有减小,倒是夹杂着小冰粒,她撅撅嘴抱怨一声,“我的妈呀,突然雨夹雪!我怎么这么倒霉!” 那也没办法,距离回家还有一段小路呢! 说来今天也倒霉,要说哪天核对上学期成绩报表不好,非要今天核对,今天核对也就算了,偏偏让福至发现自己上学期得了个末等奖学金,不多,就一百块,但是苍蝇在少也是肉啊!福至就等着学委核对之后将奖学金给她。 这一等就多等了三个小时,五点放学,八点才从学校出来,她不是没听天气预报,本来庆幸自己带了伞,这可倒好,风雨雪交加的,自己就跟没带一样。 她根本不苛求龙香能出来接她一下,就那个霸道的样子,就算他勉强答应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到头来倒霉的永远是自己,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到,他趾高气扬地举着伞,说:“蠢货,你还能再蠢点吗!” 呃呃,有谁愿意天生被叫蠢货啊! 冷风一吹,福至打了个哆嗦,然后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自己的手已经冻得发红,差点连雨伞都拿不住,于是她往回拽拽雨伞,又重新举上,四周没几个人在走动,也是呢,大晚上,又是这样糟糕的天气,会有人走动就怪了。 福至想着,转身准备抄近路回家,她拐进一个小胡同里;福至很少走这条路,因为这胡同里住着的都是些收垃圾的老婆,她们很喜欢把收来的垃圾随处堆放,所以福至不喜欢走着条路,尤其还是在黑漆漆的夜里,难免一脚没走好,踩上垃圾,福至不得泪流满面。 可是仅是不同往日,不想过马路被车辆溅一身泥点子,就只要走吧。 福至叹息一声,摆出舍生取义状,迈开了步子。 走了一会儿发现走到头了,竟然是条死路,对面的墙壁就这么在福至的眼前,这让福至不禁皱眉,不能走错了吧,可要是没走错,小胡同应该是直通过去的啊。福至摸着已经在滴水的头发,四处看看,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堆放的垃圾,于是心中痛苦,可能真的走错了。 “这该死的墙!” 福至咒骂了一句,这种鬼天气,本来就够让人挠头的了,自己竟然走错路,其实走错路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都走了二十分钟了,以为前面就可以出去时,才发现原来前面是个死胡同时,才更让人讨厌。 “轰隆” 福至吓得缩缩脖子,雷声震耳欲聋,天边划过的闪电好似把天空劈开一般。 她认命地往回走,蓦地,感觉雨伞突然沉了一下,她以为是走到了排水的管子下面,于是往旁边挪挪,可是雨伞的重量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 她开始想到了更倒霉的事情,不会挂上了被风挂断的树枝吧? 福至开始了她一百八十度的大甩,反正四周没人,也不用太顾及形象,其实自己根本没形象可言。 我甩,我甩,我甩甩甩! 就不信倒霉树杈树枝的吧不掉下去。 重新举正伞后,顿时觉得轻快不少,于是勾着两只“一线天”的小眼往上挑,能在大雨天还这么发疯的,恐怕也就剩福至一人了。 “哒” 没走几步,福至感觉伞又重了起来,而且除了那细碎的冰裂砸在伞上发出“啪嗒”声以外,还有一种声音,就是相对迟缓,但是也很有规律的“哒”声,有点像木头敲击的声音。 大雪粒?! 走出胡同向大马路走去,这时候已经有了路灯,每隔十米有一个,灯光昏黄,却将雪粒照的锃亮,此时雨终于有变小的趋势,地上也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踩上去没啥感觉,但却有一种认知,冬天到了。 “哒” 又是一声,福至听着,继而是“哒哒哒”一连三声,福至等待着,按道理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伞上,总会顺着延儿掉下来的,于是福至站定。 一滴,两滴,三滴……被昏黄的灯光照的有些发暗,但还是足以说明,那落在地上的是红色的液体,正一点点被雪粒吸收着扩散。 “我的伞真的这么老了吗?都掉色了?” 福至喃喃自语的同时又是一连三声,“哒哒哒”。 等了一小会儿,依旧是三滴红色液体从自己的小红伞上滴落,福至开始有不好的预感,她双手握着伞柄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每一滴红色落地雪地中就能映出一条红色,细长的道道,让福至不敢迈过去。 “这……这是……” 紧接着,“哒哒哒”的三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急,福至的伞边开始溢出红色腥臭的液体,她感觉四周根本不是在下雨下雪,而是在下血! 福至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敢迈步,也不敢扔掉伞,因为她怕看见自己的伞上有什么东西,脊背不自觉的僵直,腾出一只手,摩挲着口袋中的手机,想打电话给龙香,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害怕还是自己的手被冻得没知觉了,一下子没拿住手机,就看着那小巧的棕色摔出一米开外。 她差一点就要迈步过去捡了,连脚都抬了起来,但是没有落下。 因为……她看到刚才滴落的那些血滴,渗着白雪化作一条条,在自己的面前地面上,拼凑成一个“死”字。 “谁来……谁来救救我……” 城市的马路边,福至举着伞无措地站着。 与此同时,福至的家中,龙香开始躺着闭目凝神,好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蓦地起身,他穿着白色的线衣,宽松地露出雪白的半个肩膀。 “是夜鬼……”龙香起身,拍了拍还睡得朦胧的屋屋,道:“看好家,我出去一下。” 而另一边,小区的火柴店里,一个大约只有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儿端着一杯清茶走到带着大檐帽的夏春来身边,这男孩儿长的清秀,唇红齿白,一双小手嫩白嫩白,他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口热气,很乖巧地奉上,“师傅,请喝茶。” 夏春来结果茶杯,手一抖,茶杯瞬间落地摔碎,溅了一地的水花。 “夜鬼!?”他抓起衣服就走,临走时还喊了一句,“弄台,好好呆着!” ------------ 第九章 枉死城(2) 那个“死”字仿佛是印上去似的,福至用脚踢着一旁的雪,想要覆盖上去,可是无论踢多少雪,都能很快的被那个血水融化,映入底下的字。 福至不敢走上去,那种耀眼的红就好像在警告,你敢迈过去,你就会死一样。 大雨之后天气又降了三四度,由刚才的细微雪粒变成飘在天空的鹅毛大雪,福至的头发都被冻得硬邦邦的,她站在原地,举着伞的手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但是她没有办法,向后退了几步,蓦地,又听到伞上“哒哒哒”地三声,一滴一滴的血色落到她身后的地面,也慢慢形成一个死字。 紧接着,左边右边,也全都有,福至被困在一个相对的四方块中。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她有那么一瞬间庆幸,大晚上没有路人看到自己这个奇怪又丢脸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福至开始盼望着有人看到自己,哪怕是一个人也好。 “哒哒” 又来了!这个可恶的声音又来了!到底惹了什么啊! 福至惊慌地将伞丢向地上,她惊恐地又蹲下身在没出四方块的界内抓起把雪往伞上丢,看似没有效果,但是福至真的是抱着毁了这把伞的力气甩去,挥动的胳膊都钝痛起来。 “滚开,别缠着我!” 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骂起来,“滚开!你们的死,你们的苦又不是我害的!都来找我干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什么,因为她一直都没将视线挪离那把伞,她怕离开了,自己会抑制不住逃跑的情绪,因为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道白影。 福至在心里反复地念着:别过来别过来! 只要那个白影儿不过来,就算这么僵硬的站一晚上,福至也认了。 但是福至她就是个悲催的命,她刚抱着这样的决心,就看到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四个“死”字开始渗血,不是一滴一滴,而是一股一股,不是向外,而是向里,就向着福至站着的地方,“死”字向下拉着,拉成一丝一丝的,每一个笔画都变成了恐怖的源头。 “天……” 福至在原地转圈,她不想被这渗进来的血沾到,直觉告诉她,这个很危险,可是加起来也就一平方米的面积,直到福至已经开始用脚尖站着的时候,她有一种是不是该冲出去的冲动。 然而,冲出去,迈过“死”字,真的死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的脚尖已经支撑不住,她又不是像“小天鹅”那样的芭蕾舞演员,自己这双小脚可支撑不起自己的大身子,一下子就崴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一声惨痛的叫声之后是福至焦急地用纸巾擦拭着鞋面的声音。 “擦擦” “擦擦擦” 无论她怎么擦,那殷红的一片一点也没有变浅的意思,然而就这样,好似突然打开了一个闸门,那些汇聚在中间的血液以迅猛却又强硬不可抗拒的速度攀爬上福至的双腿,福至整个人就像身处在血域中一般。 “不,不要!” 她大喊一声,试图从中跳出去,现在还哪管什么跳出去会不会死啊,起码要比现在好很多! 她挣了一挣,糟糕!根本挣不开,两条腿像是被绳子绑住一样动弹不得,而且那满是血液淋漓的液体仍在向上窜,没过了小腿、大腿直达腰上,福至虽然觉得很恶心,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伸手就开始往外拔自己。 其实那些粘腻的液体并没有束缚力,福至手忙搅乱地将一包纸巾全都用完,刚想跳出去时,手腕不知何时沾上的血液突然喷发出来,喷的福至满脸都是,红色腥臭的液体让福至眼前一片血红,看不清前方到底出现了什么。 “眼睛……眼睛……” 她急忙用手去抹,但是感觉全身都被血水包围起来,那些血喷到哪,哪里就爆开了血花,吓得福至滋哇乱叫,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一抹白影朝自己走来。 心中惊慌的她有一种矛盾感觉,又想看清那抹白影是什么,又不想看清,怕看清之后会更加恐惧。 突然,脚下开始变沉,朦胧之中,她感觉自己竟然在下沉! 下沉?!去哪里?下去的话不就是去了地底下? 什么人才会去地底下? 死人…… 福至也不想这个时候脑袋转的那么快,但是人对死亡总是敏感的。 “蠢货!” 不远处一声呼唤让福至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激动,她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方向,被血蒙蔽了的双眼不能确切地看清外面。 伸出手去摸,摸了半天没摸到,于是猛喊:“龙香!龙香你在哪?!” 龙香从拐角出来,他的头发被雪花覆盖,雪花融化就让他脑袋湿嗒嗒的。 他快速跑了几下,这个时候福至的身子已经被吞进去大半,龙香啐了一口,低声骂句:“该死的!” 同时,另一边,夏春来的速度比龙香还要快,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要再走几步就会抓到福至的手,然而就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感觉身后的衣服被一把抓住,夏春来恼羞成怒的回头,“放开!” 那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灰银的眸子里却带着坚定。 “师傅,你就等她被吞进去嘛。”他奶声奶气的说着。 “弄台!” “师傅,你先别着急,龙王不是只有三次机会嘛,上次对付饿鬼用掉一次,这次就让她被吞进去,等着龙王再找我们要第二次啊!三次都用完了,他就要求你,师傅……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孩子的一双大眼带着鬼灵精的感觉,夏春来听完这话之后,确实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双手插兜,静观其变。 龙香飞扑过只听福至大喊一声:“龙香!”之后整个头便已经被血浸没,只剩下手还在那晃悠,龙香想抓住她的手,可惜等龙香到了福至身边的时候,福至已经全部没进去了,地上一滩血迅速消失,就连刚才围绕着福至的那四个“死”字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龙香十分暴躁地抓抓头发,又快速往来的方向跑去。 夏春来看完这一切之后,也快速回到火柴店,等待着龙香。 ------------ 第九章 枉死城(3) 小屋屋抱着一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大的枕头,光着小脚,挪蹭到沙发上等人回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小屋屋蜷缩在沙发上,碧绿清澈的大眼睛泛着水润的光泽。 龙香不在,福至也没回来。 屋屋抬头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蓦地叹了口气。她的脸肉肉的,就连叹起气来都带着一种包子褶皱的感觉,十分可爱。 “屋。” 发出轻微的一声,小屋屋开始闭眼准备睡觉。 突然,小屋屋又坐了起来,她睁着一双大眼,带着十分好奇又欣喜的表情,跳下沙发,挪蹭着到福至的卧室,轻轻推开门,一双小肉手就扒着门边,将头探进去。 福至的卧室没有开灯,却隐约听到呼吸声,均匀有序,带着淡淡的鼾声,可以想象的到这屋子的主人睡得有多么香,小屋屋立即咧开嘴角,纵着小鼻子嗅嗅那房间的味道,不错,房间里躺着的就是福至! 小屋屋欣喜地就要倒着两条藕节小腿扑上去了,可是屋屋歪歪头,头顶上都是问号,福至是怎么回来的?没看到她进门啊! 刚踏进去一步,屋屋就立即收回小脚,她警惕地看着里面的人,不对,气味虽然是福至的,但是给人的感觉不对,她的味道里还夹杂了一种死尸的臭味儿,屋屋立即抱着枕头跑出去,这种感觉竟然让屋屋害怕。 小脚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不对,自己为什么害怕?!自己可是真龙天女!这样想着,屋屋停下小脚,抱着大枕头又转过身去,紧张到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咬着枕头的一角,模样十分喜人。 突然一声叹息,似是睡醒过后的声音,小屋屋站定不敢动,福至的卧室里先是传来翻被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下地穿鞋走动的声音。 屋子里没有人开灯,屋屋本来就不需要灯,她那一双泛着碧波的眸子在夜里晶晶亮的。 “口好干啊……原来刚才的是梦……真是吓死人了。” 屋子里的人一点点走出来,屋子里开始弥漫着浓重的死人味儿,屋屋警惕性地后退,两条小腿竟然吓得抖动起来,她是真龙天女!怎么会怕鬼这种污秽的东西,再说了,就算真的不要命地出来,也应该是鬼怪怕她吧! 这么想着,屋屋猛地甩了甩头,“砰”地一声,因为一时紧张,撞上了一旁的鞋柜,痛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水。 “呃,谁?!” 福至的声音听起来也略带惊慌,她先是停顿一下,而后迅速地摸开开关,一见是小屋屋,松了口气,“你大晚上不睡觉抱个枕头干什么?好孩子要乖乖睡觉的。”、 福至向屋屋的方向走,而屋屋却是“屋”地一声之后,向后退,抱着枕头,要这枕头角,似乎要说“别过来”似的。 “哎?为什么要跑啊?我身上臭吗?” “屋屋!”臭死了,全身都是死人的臭味! 福至当真开始闻闻自己的睡衣,什么味道也没有! “姐姐抱着你睡吧。” “屋屋!”小屋屋已经吓得眼泪飘飞,猛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了?!福至不明所以地再上前几步,这次小屋屋抱着枕头撒腿就跑,也让福至听到了一直以来除了“屋”这个音的第二个音节,那就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喂喂……” 小屋屋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龙香推门进来,身上全是雪花,屋屋也不管他的体温有多冷,一下子就抱住龙香的腿,然后“屋”了一声,眼角是泪光闪闪,鼻子一抽一抽的,直叫人爱的紧。 “啊?龙香,你怎么才回来,大晚上跑哪去了?” 龙香没有接福至的话,反而脱了外套,将自己的手吹暖点,抱起小屋屋,然后说了句,“做好准备了吗?” “啊?” “我记得你没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吧,不过你外婆好像有,不知道会不会隔代遗传。” “哈?” 福至有些不明白龙香到底说了什么,福至困得要命,大晚上不睡觉,龙香去了哪里? “我说……” “回头看看镜子吧。” 福至自己还未说完话,就被龙香的话弄得一愣,呃,回头看看镜子什么的,大晚上照什么镜子啊!我知道我的身材不好…… 福至这样想着转过身去,镜子就在福至的背后,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见。 “我说,龙香你到底要干什……啊!” 一声尖叫在屋子里面回荡了一会儿,福至这一声叫的嗓子都劈了,但是叫声没有停止,她一连叫了三声,到最后嗓子都发布声音,咳嗽着停止的。 镜子里同样是福至的景象,但只存在于衣服这一点,无论是表情样貌还是四肢都已经变得扭曲不堪,四肢上都是一个小洞接着一个小洞的,从里面不断冒出暗色的血和一条条白色的虫子,它们不走,只是从一个洞中窜出再窜进另一个洞里。 它们粘腻且让福至想吐。 再看看镜中的那张脸,那根本就是一个骷髅,两只黑洞洞的眼骨里同样攀爬着那些白色的虫,它们扭动、回转、相互摩擦。 “好了。”龙香说着走过来,一手抱着屋屋,另一只手直接砸向镜子,“哗啦啦”一声,镜子全部化作碎片落到地上,惊讶的同时,福至很不正经的感叹,他的手好厉害,上次把唐津的手一下子掰断,这次一拳打碎了镜子还没有伤。 下次和他握手时是不是要带个护腕啥的? 呃!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两种选择。”他依旧趾高气扬,不知怎地,福至感觉他眉宇间竟然带着一抹焦急。 “一,等死吧;二,去枉死城逛一圈,然后活着回来。” 是傻子都会选二的吧! “我选二!” “我觉得你就很二。” 龙香有意打福至的头一下,但是拳头快到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福至猜想,他是觉得自己恶心所以才忽然停住了。 “早点睡吧,我也累了。” 不能解释点什么吗? 福至像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带着招牌式笑容,企图他能给自己点提示,可是他只是用脚尖触碰一下自己的腿,示意自己往旁边挪挪,他要进卧室。 ------------ 第九章 枉死城(4) 福至开始没想到要睡,结果坐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被子,厚厚的软软的,十分舒适,被子上还有淡淡的清香,可以想象龙香平日里洗衣服的勤劳。 “嘿嘿”偷笑一声,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于是猛地坐起,厨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那样的熟悉。 龙香端着一杯牛奶,和一份新鲜出炉的三明治从厨房走出来,他穿着宽松的线衣,从侧面看露出一抹苍色的白。 “小福,睡醒了?吃点早餐吧。” 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将早餐放到桌中,又加上一句,“吃完了,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这几天恐怕还要你受些苦。” 昨天忘记问,福至今天就着龙香还是温柔的白天龙香时,问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昨晚你在回家的路上……招了夜鬼。”龙香很是耐心,知道福至不明白,又解释道:“夜鬼一般不会攻击人类,它们只是造弄一下鬼打墙,以逗乐为趣。一般人见到鬼打墙会怎么样呢?”他不给福至回答的机会,“会下的转身就往回回跑哦!但是小福好像激怒了它,它本身是枉死城众多枉死之人聚集而成的,一旦被激动,就会拉着你下枉死城,其实就是找鬼替身。” “鬼替身?” “对,普通鬼找鬼替身,是让你代替它死,而夜鬼找鬼替身,因为本身聚集很多这样的想法,所以会将你慢慢分尸,哪怕是灵魂也会撕破。” 对,对!福至拍着自己的脑子,昨天迷迷糊糊的,到底是怎么就睡上了床?不是一直在回家的路上吗?往前倒一倒,自己被突如其来的血浸染,再倒一倒,看到了血字,接着往前,她本来是要从小胡同拐回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走错了路。 不!那根本不是走错路!现在的福至才如梦初醒般地知道,那里本就只有一条胡同口,哪里来的走错路?!但是那里确实有一面墙,自己还踹了它,骂了它…… 本来还以为是做梦,原来都是真的! “不过没关系。”他眼勾微眯,荡漾着如水般的笑容,“我会想办法救小福的!”他说着伸出手来将牛奶递到福至面前。 早餐过后,龙香安抚了泪眼迷蒙的小屋屋,因为小屋屋见到福至就像见到鬼一样,四肢扒着龙香的裤腿,死也不肯与福至同处一室。 还真是令福至伤心啊。 没过一会儿,龙香穿上毛线外套,带上黑色的围巾,走出屋子,临走前还和福至说:“小福,好好休息吧。” 其实福至不傻,一个人越是这么说,就越是在表达“你要好好呆着,那也不许去”的意思。 但是福至确实好奇,也确实担心。 白天的龙香没有法术,或者还比不上那些警察什么的,他说有办法,危不危险?是不是特别难?! 于是福至也扮演了一次尾随者,她裹上大衣,等龙香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时,福至才下到楼,差不多中间保持着十五米至三十米的距离。 龙香只顾着插口袋,着急往前走。 穿过一条街来到对面的小区,一些老头老太太在晒太阳闲聊,他们打量一下急忙匆匆的龙香又继续低语。 最终,龙香停在火柴店门前,轻轻敲门。 来开门的是那个八九岁孩童模样的弄台,他小小的手扒着门边,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带着不属于孩童的灵气与智慧。 “师傅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您进去。” 龙香微笑着点头,伸手想要去抚摸一下弄台的头却被他轻易地躲开,他歪着脑袋,眼睛里满是蔑视,那是一个很难让人想象到的眼神,一个满脸笑意的孩童,带着一种大人模样的鄙夷。 龙香也只是放下手,推门进去。 火柴店本就很小,夏春来拿着茶坐在转椅上,交叠着双腿,看见龙香先说了一句,“哥,好久不见。” “咱们不绕弯子,我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哥哥原来只有找我要东西时才会来见我啊,真让人伤心呢……”说完还特意“啧啧”地喝了两口茶,“那么用了这次,还剩下一次,你确定要吗?” “确定了。” 夏春来在听到答复之后,蓦地起身,同时将茶杯往下一放,弄台正好走过去接住。 火柴店只有一扇门,一扇脸大的小窗口,现在门被关上,火柴店里很暗,有一种傍晚的感觉;小区拐角处的福至已经悄悄走来,偷偷摸摸地,动作倒像个随便拿人家东西,还美其名曰“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大妈。 “我这就给你……” 话刚说完,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夏春来立即上前一步,一只手揽过龙香的头,另一只手挑起龙香的下巴,他朱唇微张,眼神琉璃,一下子就吻了下去。 龙香手足无措的同时,夏春来向下轻轻一压,一只手从揽过他的头改为一直向下,揽住他的腰,小舌在龙香的嘴巴里轻轻搅动一下,龙香才不动弹,只是僵直地看着他,两人的距离中间并无间隙。 “不会吧……” 福至咽了口唾沫,明明已是快入冬,她额头却有些细密的汗,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夏春来这霸道又不失温柔的一吻,而且竟然如此漫长,福至想了一下,如果计时的话,差不多都三分钟了! 等等!问题不是人家吻了多长时间吧,问题是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不不!问题也不是这个,福至的脑子现在好乱好乱,龙香干什么接受他的吻啊! 虽然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但是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难道龙香是双性恋?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还是说……他根本就喜欢男人?!想想也对,龙香不仅对自己很温柔,哪怕是路上的小猫小狗也很温柔的。就拿屋屋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龙香不是照样对她很好?! 夏春来将脑袋抬起来,离开店距离,又张开嘴伸出小舌轻轻舔弄一下龙香的嘴唇,用极其暧昧的口吻说:“哥哥,变成这样,真的很嫩啊……” 一旁的弄台用衣袖捂着嘴巴,“嗤嗤”地笑起来。 ------------ 第九章 枉死城(5) 夜晚,好不容易停了一天的雪,在晚上又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与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福至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对面墙上原本挂着镜子的地方现在是空荡荡的,露出与周围不相称的灰白墙皮。 什么才叫纠结痛苦?现在福至就是这个样子,她在沙发上像肉团一样滚啊滚的,一边想着自己的身体已经烂成什么样,一边想着龙香怎么还不回来,本来前者更为重要的,但是福至竟然将后者放为主要纠结的一面。 接着滚……好烦人啊…… “砰咚”一声,福至听到厨房有类似水壶把儿倒了的声音。 她走进厨房一看,小屋屋正站在凳子叠椅子,椅子叠板凳的最上面,一只小手够着暖壶把儿,另一只小手拿个杯子。 “这样很危险的,你渴了吗?我给你倒。” 福至说着就要上去拿,小屋屋看上去胖乎乎的,但是身体很灵活,看到福至要伸手,“屋”地一声从上面跳下来,然后迅速跑出厨房,扒着门边,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呃……我很可怕吗?” “屋!” 对哈,她毕竟不是一般小孩子,眼睛看到的东西都和别人不一样。 呃,回答的好彻底……福至的脑袋顿时出来三条黑线。 防盗门有被钥匙开启的声音,福至忙走到客厅去看,龙香一手拿着钥匙,另一只手插着口袋,黑色的发丝因为雪花飘落浸湿而被冻得变成一缕一缕。 “龙香……” 福至想开口立即询问今天上午的事情,他和夏春来竟然在火柴店接吻,这是福至这辈子最难忘的事情!可是看到龙香眉眼一挑,似乎在戏谑地炫耀“怎么样”的时候,福至又住了嘴。 “好臭!真想叫你就这么泛着死人味儿消失算了。” “那……你今天出去……” 龙香将毛线大衣放到衣架上,“今晚你可能就不在这里了,准备准备吧,去枉死城走一趟。” 什么!都去枉死城了?那岂不是没救了! 福至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抓着龙香的腿,那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下子喷出来液体,鼻涕也顺着两个大鼻孔直流而下。 “没办法救我?我就要死了!我才二十岁,还没结婚,还没生孩子,我不想死……” 龙香用手点着自己的眉心,他一震脚,将福至的手震下去,向前走了两步,“谁说你要死了,蠢货就是蠢货,我已经够烦了!” 屋屋察觉出龙香的话外音,于是快速跑进厨房,攀登到椅子上给龙香倒了杯水,还双手捧着送到龙香的面前,并赠送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 “屋!” “夜鬼不会轻易放过它看重的目标,当然,除了死人。”龙香对着屋屋勾嘴角,而后抿了一口水,“所以你要先假死,我所谓的假死不能有呼吸,而且还要它在枉死城看到你才行,夜鬼汇聚了枉死城人的很多执念,它有智商。” “那我该怎么做?我还回得来吗?” 龙香眉头又皱皱,他觉得面前的人越表现的贪生怕死,就越让他有股想吐的冲动,于是龙香歪歪头,只听“啪”地一声,桌子上出现一个因为力度还在滚动自旋转的红色药丸,那是从龙香的嘴里吐出来的。 “吃了。吃了它你就没气了,灵魂会随着指引去枉死城,三天之后会有人把你带回来。”龙香说的很轻巧,但是福至却听出来话里带着不甘和一些疲惫。他搔搔头准备回卧室,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又补充一句,“到了枉死城,切记不能和里面的任何枉死之人说话,因为你不是真的死了,只要不说话地度过三天,你就活了,懂吗?” “懂,懂的!” 福至拿起那颗朱红色的药丸,一闭眼就吞了下去。 她就像无知地吞咽了安眠药一样,先是喝了很多水,想要淡化药量,最后又死心地躺在床上等待,她就睁着眼,内心的忐忑让她不能入眠。 一会儿会到哪里去?自己会怎么没气? 她突然起身,好想看看白天的龙香,那样温柔的他肯定会安慰自己,肯定会煮静心茶,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现在是晚上。福至走到龙香卧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均匀的呼吸声,们没有锁,龙香没有锁门的习惯,轻轻推开,龙香仰躺在床上,朦胧的灯光照在他裸露在外的颈子上,显出格外的细白。 小屋屋就趴在龙香的身上,呼吸同样起伏有序,她蜷缩着小手小腿,肉呼呼的格外可爱。 “都睡了啊……” 福至叹息一声走回卧室,独自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突然一股睡意袭来,她抵挡不住便睡了过去。 蓦地,福至的周围开始冒一些乳白色的浓雾,地上开始汇聚出一抹黑影,那黑影好似站在福至的床边,但是其实福至的床边没有人。 福至的魂魄从身体处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脸上带着小孩一样懵懂的表情。 “走吧,你已经死了。” 那是苍老中带着空灵的声音,自己的手被一双粗糙的手拉住,同时那抹黑影还扒了扒福至身体,查看一下眼睛嘴巴鼻子,叹息一声,“寿命未至身先死,枉死之人啊……” 而后福至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是穿墙飘起的,还看到了邻居家夫妇哄女儿睡觉的场景。 “别四处看!走丢了你就成孤魂野鬼了。” 福至又立即收回视线,被黑影拉着,一会儿飘着,一会儿又落地,而且还直接落到地里面去。 龙香在福至走后转过头,原本闭着的双眼豁然睁开,泛着琥珀色的光。 他看了看门口,“啧啧”地抿着嘴,然后身上的小屋屋蠕动一下,明显没有睡着的意思,她睁着清澈的双眼,对上龙香的眸子,叫了一声,“屋!” “小东西,你装睡?!” “屋屋!”意思是,你不也装睡! “去!大人的事你少管!”说完他拍了一下屋屋的头,“我跟你说,我装睡是为了看蠢货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绝对没有担心他她的意思!” “屋!” “你说我不坦率?!睡觉!” ------------ 第九章 枉死城(6) 以中间的血域喷泉为圆心做圆,四周白雾迷蒙;从血域喷泉处各分八个等分点延伸楼梯,用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青色石块铺垫,每块台阶上四十四块,每个楼梯四十四阶,每个到此的人要迈四十四步。 左数起第一行延伸楼梯通往浅之枉死城,那里居住大约离自己寿终只提前五年之内死去的人;第二行延伸楼梯通往深之枉死城,居住的是离自己寿终提前十年死去的人;第三行延伸的楼梯通往久之枉死城,里面的人都离自己寿终提早死去二十多年之久,大多年轻。 福至站在血域喷泉的中央,现在她才能看出,拉着自己手的那个黑影其实是一个带着鬼画符面具的,身着黑斗篷的那么一个驼背模样的人。 他正在为福至讲解。 第四行延伸楼梯通往幼之枉死城,顾名思义,里面大多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有的甚至刚出生没几天就死去,或是还在母亲的腹中就被迫流掉。 第五行延伸楼梯通往疾之枉死城,那里都是不应该得病,却因为染上重病而死的人。 福至用手摸摸自己的脑袋,不用解释的这么详细啦,反正我只在这呆三天,再说了,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又不是文盲! 第六行延伸楼梯通往恶之枉死城,里面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每每犯了滔天大罪,却不是寿终正寝之人。 第七行延伸楼梯通往淫念之枉死城,说句通俗的,都是死在美色床上的人。 福至又摸摸头,她真的很想说一句,老兄,您别再解释了行不行?!对了,不能跟里面的死人说话,但是这位能入地的面具人绝不是死人,跟他说说话,应该没问题的!于是福至鼓起勇气,怯懦地叫了一声:“劳驾……我想问,如果又是犯了滔天大罪又是小孩子,那到底要分在哪一行呢?” “咔”地一声,面具男的面具竟然裂开了,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福至等了等,探头去看,谁知道那人却猛地拽住福至的衣领,咆哮道:“谁知道啊!上头会分好的!我们做下属的就是努力做好分内事,多一分不管,少一分不行!我拉过这么多枉死之人,哪一位像你这样敢问我问题!而且问还问这么难的!” 呃! 问的还这么难? 仔细看这面具小哥,两道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又大又亮,鼻翘唇薄,年似十八,这脾气却暴躁的跟更年期妇女一样。 可惜了。 “那……” “叫我专司大人。” “呃,专司大人,那我应该去哪一行啊?我想,怎么也应该是前三行之一吧。”福至说着的同时还用眼扫了一遍,自己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这一辈恋爱还只有那么一点点苗头,说不定龙香还是个同性恋,而且更不是幼童,怎么想也应该是前三行之一。 “就你?还去前三行?”他摸了一下自己好看的桃花眼,要说这世界上什么最讨喜,那必定是桃花眼配上娃娃脸,而面前的人两者兼具。 期间从血域喷泉中也出来一同带着面具的人,他们和这位小哥一样,给身旁的枉死之人讲解着这里的一切,讲完之后过来都要逗乐一两句,有的夸他面嫩声幼,有的直接用涂了黑墨色的指甲去掐他的脸,还要顺口说一句,“哎呦,你都五六百岁了,竟然还这皮相,羡煞老夫了!” 福至额上是三道黑线瞬间出现。 专司接着说:“这第八行我还没说完呢,都是你打断我!”他手一直,又道:“第八行延伸楼梯通往顺之枉死城,那里一般都是两年之内必死的人,而你就是属于那一行!也就说,其实你也就是提前死了两年而已,没什么好惋惜的!哎哎!真是的,怎么就突然枉死了,等两年多好,无缘无故增加我的工作量!” 专司后面还说了好多抱怨的话,但福至都没有听清,她的思维只停留在那一句“其实你也就是提前死了两年而已!” 提前两年,今年双十年华,两年之后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别人都要面临找工作的艰辛,而自己,连这种艰辛都尝试不了,因为……已经死了? 不不,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干! “专司大人……你说我只提前两年?” “对啊!”专司显得不耐烦起来,他看了看满是白雾混沌却又空洞的天空,“我还要去接人,你自己沿着第八行延伸楼梯走,明天血域喷泉喷出之时与大家一起到这里集合!”他说完,捡起地上的面具重新带回自己的脸上,身体蓦地一下化作缕缕黑烟飘散在空中,重新回到血域喷泉里。 “喂!专司大人!你……”说清楚点啊…… 福至突然郁闷了,相信每一个人在听到自己的死讯时都会郁闷的吧,也许有些人还不止郁闷那么简单呢。想她从小无父,就连母亲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福至的母亲完全继承了外婆的情感路线,完全沿袭了外婆被一个男人欺骗感情,怀孕生女的痛苦,而福至都没有见到过外婆,母亲也早早去世。 完全没有亲人呢! 她起初还不觉得凄惨,起码比起吃不饱饭的人来说还好,可是现在……福至红了眼眶,一步一步向瞬之枉死城走去,两个小鬼推开门放她进去,看着萧条的大街上大多都是一些年老之人,福至的心更酸楚,也是啊,就差个一两年,也是活到头儿了的。 突然,感觉腿上一紧,低头看去,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孩童,他黑发银眸,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裤子。 “姐姐,姐姐!妈妈在哪里?你能帮我找妈妈吗?” 我……等!我不能跟这里的亡魂说话,龙香曾经多次嘱咐过我,如果跟这里的亡魂说话,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福至猛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唔!”然后猛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那个男童开始细声哭起来,他一边幼稚地抹着眼睛,一边说道:“妈妈,我和妈妈走丢了,要走到妈妈身边……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呃,怎么办?谁来把这个孩子带走? 福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抬脚迈步,想着小孩子也不一定能跟上,于是快步向拐角走去。 至于那个男童,则用双手捂着嘴巴,在福至的背后嗤笑起来,带着不符合孩童的狡黠。 ------------ 第九章 枉死城(7) 福至走了几步,看着身后那个孩子跟着,却一下子摔倒在地,那张白皙的小脸就自然而然地与大地亲吻了,还是这枉死城的大地! 紧接着是孩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福至躲在拐角想了想,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现在八九岁的模样,就算不是枉死,也只能活到十一二岁的年纪,自己又何必跟这样一二孩子较劲儿,只要不说话不就好了! 她走过去扶起孩童,并且拍打着他身上的土,同时又拿起一颗石子在地上划着:“你妈妈长什么样子?”这样的字。 孩子跟着她一起看并念了出来,然后回答,“我妈妈很美很美,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福至再次无奈地低头,拜托你那样的形容根本让我无法找嘛!不过想想也是,有哪个孩子不夸自己母亲漂亮的。 于是福至又写了几个字:“那你们在哪失散的啊?” 这次孩童读的不顺畅了,甚至他都不能理解这话中的含义,他一个小孩子本就不认识几个字,也难怪读不出来。 福至是挺理解他的,但是转念一想,他读不出来,那我要怎么和他交流啊! “姐姐!我要妈妈,我要妈妈!腿好痛……” 对面的孩童开始抱膝坐着,两条小白腿的膝盖上明显多了几道血痕,想必是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看这孩童穿着宽松的衣衫,更显的身体的消瘦,福至开始有一丝不忍。 “我……” “哎呀,你破坏公物!你刚一来就给我惹事,你这家伙!” 耳边仿佛惊天雷般的震响,福至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转头一看,是那个带着自己来的专司大人,他一手拿着面具,一只手指着地面的划痕,宛如炸毛的小猫。 “你说啊,这这这,这是怎么搞的,你怎么公然破坏枉死城的公物啊!” “不就是在地上写点字嘛,有什么的。”福至说完才惊觉,若不是他打断,难道自己刚才真的就这样对着亡魂说出口了吗,千万不能和亡魂说话,这是龙香嘱咐过的。 专司还在暴跳如雷,他伸手抓起福至的衣领,“你是不是站在这地上!?你可要在这里呆两年呢,怎么这么不爱惜土地!枉死城的地就不叫地了吗?破坏公物是要罚钱的,你们这帮枉死之鬼是收不到阳间亲人给你们烧的纸钱的,从谁那扣啊,当时是从你们伟大的专司大人这里扣掉!” 他一口气说个没完,福至真怀疑他是不是不用喘气,唠唠叨叨,唾沫星子四溅,福至突然有一种看来以后真的枉死的话,要带一把雨伞下来的感觉。 “我一个月才多少点钱啊!我也是要吃饭的!我上有三岁老母,下有八十岁孩子!” “嗯?” “呸!”专司吐了口唾沫,“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每月每天每小时都要辛辛苦苦地拉那些枉死之人到枉死城,我容易吗?!” “呃。”福至用双手挡住脸,好不被唾沫喷到,“可是那里有个小孩子摔倒了嘛……我,我逗他笑啊!”总不能说什么自己不能和枉死之人说话吧。 “小孩子?” 福至伸手往自己身后指去,“那,就在那里啊。”同时转过头去,但是下一秒就愣在当场。 小孩子呢?哪里去了? 现在那里只是一块空地,上面飘着些许烟雾,四周的老人们开始掩嘴偷笑,仿佛福至在此就是一个异类,那些斜睨的眼神让福至觉得浑身不自在。 地面上的字迹也清晰可见,证明刚才自己确实在面对一个无措的小鬼,不是自己的意想。 “你说什么蠢话!你知不知道身为专司大人的我最讨厌别人说谎,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子!”他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一本厚重的册子,上面落着灰尘,叫专司自己都咳嗽不已。“这里不可能有小孩子,最后一个在瞬之枉死城的孩子已经在大前天就去投胎了。”他将册子推到福至面前去看,“你自己看看,这本是阎罗殿里关于十殿的所有记录。” 福至才看不懂那些玩意,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心中却更加疑惑,自己不可能看错,这个娃娃脸的专司也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突然四肢冰冷起来,难道死人的地方也存在鬼吗? 如果自己从进来的开始就被某个不知名的“东西”盯上,那么今后的三天要怎么过呢? “专司……” “加上‘大人’两字,没大没小的,我比你祖祖组爷爷都要大呢。” “可惜爷爷那种‘亲戚’我没有。” 福至顺理成章地捂住耳朵,接下来果真是专司的河东狮吼,“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劝你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到浓雾完全散开的时候,血域喷泉会转化成另一种液体而缓慢溢出,到时候不能沾到它,否则,灰飞烟灭。” “我,我就是想问你,我有没有住的地方?” 专司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说道:“那,”同时手指指着那些坐着的老人们,“你和他们一起回去,会有几处房子的,他们都不是坏人,到时候说点好话就可以了,我还要帮上头打酒水去,先走一步。” 福至刚想叫住他,只见那人影很快化作黑烟飘散,从黑烟中还有一句飘飘然的话。 “为了升职,就算不拿钱,也要替头儿办事啊。” 福至现在的唯一冲动就是捡起地上一块板砖,先拍之而后快乎。 很快,天边的白雾开始散去,那些面带凶相的老人们拾起地上的板凳,一个接着一个地向另一边的分岔路口走去,他们像井然有序的礼貌者,却又像安然赴死的战士,福至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是这样的面孔。 没有办法,福至只好在后面跟着他们身后走。 只听前面的人忽然带着苍老的笑声,小声地议论:“又来了一个,那是不是有人要被替出去了?哈哈,谁会被替代出去呢?” “看来又要一场争斗了啊。” “谁是最后的赢家呢?” 前面的一排老者几乎同时往后看去,看着福至,然后咧开一嘴老黄牙,冲着福至发出异样的笑声。 ------------ 第九章 枉死城(8) 此时的人间,福至房内,有一些轻微的颤动声。 人间还未出太阳,此时还是黑夜。 屋子里自十一月初已经开始供暖,暖气让屋屋的小脸红扑扑的,自福至走后,确切的说,自福至的灵魂脱离肉体后,龙香和屋屋没有再安心的睡去。 此时的龙香先是坐在床上,伸手解开睡衣的两颗扣子,拽了拽衣领透气,而后烦躁地直接开窗子,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挂着西北冷风,夜晚的温度下降到零度以下,窗沿上都冻了厚厚的一层冰霜,随着窗子的开启,冷风和雪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猛地窜入,扑了龙香一脸。 屋子的气愤骤然下降,窗帘被吹得来回飞舞,窗台上的东西通通滚落在地。 “屋!” “别在这添乱。” “屋!” 龙香转过头,本想不耐烦地叫屋屋回去睡觉,可是回头一看,竟然看到小屋屋拿着漱口杯和牙刷,上面还均匀地挤上了牙膏,她大大的眼睛里竟然表现出厌恶的眼神。 “你嫌我嘴巴脏?” “屋!”屋屋猛点头,同时举高手中的小牙刷和小牙缸。 龙香一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一只手撑在窗台上,他有些被气得不轻,他还真拿这个孩子没辙,“你以为我愿意被那个骚家伙吻啊!还不都是为了你那个蠢……呃,还不都是为了那个蠢货福至!” “砰咚” 龙香停止说话,竖起耳朵去听福至房间的声音,“砰咚砰咚砰咚”连续三声,急促而有序,紧接着是那屋玻璃碎掉的声音,“啪啦”一声,小屋屋最先反应过来,因为福至的身体还在那屋的床上,如果肉体一旦被破坏,等灵魂回归到肉体上时,就会感受到同样的痛楚,如果现在肉体受到致命的撞击,死掉了,那么福至这个人,这个魂!都真的死掉了。 “回来!” 小屋屋早跑的没影儿了,龙香叫骂了一声也赶紧跑过去,冲进福至的卧室就看到满地的碎玻璃片,一团模糊的白影从窗户外想要飘进来,要知道好几百人,甚至是好几千人的替死怨念才结合成了夜鬼,它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视的。 青色的屏障立即展开,龙香施了个小法,泛着青色琉璃光泽的屏障在黑夜里冒出闪亮的光芒。 “砰!” 白影第一下没冲进来,第二下脸就整个贴在了屏障上,苍白的肉从表皮开始溃烂,血与脓水同时顺着那张大白脸上流下来,很多白虫涌动着从里面窜出,在贴到龙香设的那道屏蔽上时完全化作一滴滴白色的液体。 吼! 房间里的东西顿时爆裂的爆裂,掉落的掉落,福至依旧双手交叉在胸,安静地躺着。 龙香看似不屑,其实额上已经冒出少许的汗,平日里这种事他不放在眼里,也不屑用这种保护性的屏蔽阻挡,凡是靠近他身的鬼怪很快就会被一刀两断地消灭,可是一旦涉及到牵扯福至上面的事时,他的能力就会大大的减少。 龙香自己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有约在先。 和谁有约? 掌管福至命数的人。 只要撑过三个晚上就好,那时候福至就会回来,夜鬼也不会再来找福至。 快点到白天吧,到了白天,夜鬼也不敢出现的。 “卓儿!把福至带到我房间!” “屋!” 屋屋爬上床,又很费力地将福至推到地上,只是福至命运不好,灾难多多啊。 “我说,你看着点推啊!下面是玻璃!呃……已经割破了啊……” 屋屋又跳下床,拉着福至的双脚开始往另一房间拽,这一路也就不过六七步的距离,竟然磕了福至十几下,鼻青脸肿,嘴角竟然还挂着丁点血丝儿。 “卓儿啊,你这么拉下去,她也不用回来了,真的枉死了呢。” 龙香是欲哭无泪,他很想说一句,孩子,你是不是和福至有仇啊?果然最腹黑的不是我,而是你。 就在福至快要被屋屋拉出去时,龙香看到垫在福至后背的还有一块碎玻璃片,这要是真一路摩擦到龙香的房间,福至的后背就该被磨破了。 “卓儿!把玻璃弄走啊。” “屋!”够不到啊! 也确实,就屋屋那小短腿,无论如何是够不到那里,现在福至处于一个什么位置?脑袋和肩膀卡在门框上,屋屋则站在另一边拽着福至的双脚。 龙香啐了口唾沫,准备伸出一只脚将玻璃片踢走,同时还不能太分心,如果分心,那道屏障会消失,夜鬼就会进来。 伸腿,绷直。 差一点就够到了啊!再努力! 努力! “噗嗤”一声,一小股血花涌了出来,屋屋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龙香这努力来努力去,努力了半天,竟然没将玻璃勾出来,反而推进去了,直接刺进福至的背里,屋屋瞪大双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期间还有点讽刺的意味。 “去!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龙香口气上显得理直气壮,其实自己心比谁都虚。 就在龙香这大吼大叫的时候,自己的注意力瞬间下降,只听“砰”地一声,自己的青色屏障完全破碎,闪光的琉璃飘飘落在地上,混合刮进来的风雪,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午夜奇幻般的幻彩感。 连夜鬼都为之一愣。 “屋屋,快走。” 龙香伸手捞起地上福至的身体就往旁边的屋子走,然后关上卧室的门,龙香盘腿而坐在床上,对着这狭小的空间弹指一挥,一道青光自门中心画弧,慢慢扩散到整个房间;屋屋则坐在床边用手扒着福至身上的碎玻璃片,福至身上可不止后背那一块玻璃碎片,身上细细小小的好多,每拔出一块就会冒出一小股鲜血,宛如小喷泉一般。 “我们只要挨到太阳出来就好了!” “屋!” “这该死的家伙,要是以前,老子绝不会这么费劲儿!” 夜鬼本来找不到被寄宿者的灵魂味道已经很暴躁了,现在连寄宿者的身体都无法毁坏,这让夜鬼更加暴怒,它拼命地撞门,将门板撞裂,却被屏障挡住。 龙香稍微松懈一点,那些墙缝儿中就会爬出白色肉浆模样的虫子。 这个夜晚……终究不会好过。 ------------ 第九章 枉死城(9) 另一边,福至跟着老人们向拐角的深处走去,在穿过一个荒芜的原型广场和一条深邃的胡同之后,他们来到要躲避的住处。 那是两间破房子,破落的福至甚至都不敢相信。其实根本称不上什么房子,四周没有墙壁,倒是像养牲口的草棚,只不过比那还差,因为也没有草,房顶是用几块薄木片盖住的,棚子中间有几个小凳和一个小桌,不过就算把两间的东西都加起来,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全部离着地面坐着。 老人们开始自觉地分好两排,一排走左边,另一排走右边,他们很急迫,快速地走到里面,仿佛走到里面就安全了一样。 “哎,姑娘,你叫什么?” 这时已经快到福至走进去了,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回头询问,那张失掉水分的脸像是里面的精髓被吸干了一样,只剩下一张皮,她微微一笑,眯着的老眼就会放出异样的神情。 不能和亡魂说话,如果说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句话在福至脑海里反复地出现,但是要做到,真的太难了,仿佛那个小时候走夜路都会说的故事:走夜路时有人叫你,千万不要回头,回了头就再也回不来了! 性质是一样的,只是要真遇到那种情况,只要一直不回头就好了,而要像现在一直不说话,真是办不到。 福至拼命的摇头,她很想表达,自己是个哑巴。 就把她当做哑巴不就好了嘛!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和专司大人说的很好?!”那老太太突然厉声起来,让福至吓得一哆嗦。 对了,就在刚才自己和那个专司大人大吵大闹的时候,似乎就感觉到了这些家伙们不好的目光,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她会说话,并不可能自动去询问“姑娘,你是哑巴”之类的问题,她拼命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刚才要是注意点就好了! “怎么,不愿意跟我们老东西说话吗?” 老太太的询问让周围许多老年人都向这边看,他们的目光那么犀利,一个个盯着福至像是盯着一个猎物一样。 “这么年轻就枉死,还来得是瞬之枉死城,看来这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嘛!” “臭老婆子!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难道?难道你想第一个被代替出去?我告诉你,应该是我!我算是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的,也该我出去透透气了!” 一个叼着烟卷的老头从另一方挤过来,“我想看我儿子!” “哈哈,哈哈哈!死鬼,你说什么,你要真看到了你儿子,说不定你儿子会被吓死呢,别忘了我们死了多久!”老太太声音很大,接着她双手叉腰,又道:“谁不是死了很久啊,谁不想上去透透气啊!来了个替死鬼,大家都眼馋着呢!” 替死鬼?什么意思?福至看着他们一举一动,打从自己进来的那一刻起,也许这些老家伙们确实用一种捕捉猎物的眼光看着她,等等,如果这里有这样一个“进来一个就会出去一个”的规则的话,也就是自己进来了,有死人妄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获得短暂的回到人界的想法。 那么就可以明白这些老家伙为什么争斗的这么激烈了。 福至摸摸自己的头,哎,果然自己真是冰雪聪明啊,看来以后不要叫“福至”了,以后要叫“福尔摩斯至”。 一直嚷嚷的老家伙们声音突然变小,不不,不是他们的声音变小,而是有什么声音正在变大从而遮挡住了这样的声音。 “沙沙”“沙沙” “滋啦啦” 福至转头,从拐角处正在涌进一滩红色的液体,液体看似有很高的温度,因为上面不断出现胶体破碎的泡泡,一个个翻滚着发着“咕噜”地声响。这些液体在流过墙根土时发出“沙沙”的声音,而地面上的碎石块则被滚烫的液体烧的直响,冒出一股股焦味。 福至抬头看看天,天空反而比刚才明朗许多,没有那种雾霭迷蒙的感觉。 这时专司大人的话语回想在自己的耳边。 “我劝你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到浓雾完全散开的时候,血域喷泉会转化成另一种液体而缓慢溢出,到时候不能沾到它,否则,灰飞烟灭。” 血域喷泉转化为另一种也液体了! 那红的发亮的液体现在已经完全浸没了拐角处,刺得福至眼睛生疼,她揉揉眼睛,发现距自己站的位置不过十几米远的距离,于是福至撒腿就跑,一个大跳来到一间草棚里,结果还未站稳,自己又被推了出来。 喂!你们! 福至真的很想说出来,可是她没说出来,反而老家伙们越吵越凶。 “来的最早有什么用?期间也不是多出她一个替死鬼,你肯定上去多少次了,少跟我们这一次都没上去的争抢!” “你有自己个说我吗!” “你们都没资格说,这次我要上去!” “不行,不能是你!” 他们争吵个没完,但是每一次福至要站上去都会被推下来,福至看着那液体已经蔓延到了距离自己不足七米的距离,心中小鼓乱敲,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 最后,他们不再争吵,有的双手抱臂,有的双手叉腰,反正都是一副“看好戏”与“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姿态。 “这样好了,让她灰飞烟灭吧,我们谁都不能上去透气!” “也好也好,这样公平。” “省的伤了和气。” 一个个都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可是每个人的话对福至来说就是致命毒箭,“嗖嗖嗖”地扎的福至体无完肤。 不行啊,你们这样了,我怎么办! 但是福至不能说,可是不说也马上会被烧死,说了的话,也是死,怎样都是死,难道就没有一张“生”的牌供她选择吗? 五米、四米、三米……快了,马上就要过来了,自己一定会先被烫死,然后躯体才会慢慢融化掉。 好想见龙香,也好想见屋屋…… 完蛋了…… “喂,我说姑娘,你见没见到本大人刚才掉的钱?” 蓦地,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黑烟在空中盘旋,稳稳从低处汇聚,最后形成福至熟悉的躯体。 ------------ 第九章 枉死城(10) 这是……专司大人?! 他一手用手指勾着面具,面具的黑带随着清风左右鼓动忽起忽落,另一只手拍在福至的肩膀上,一张娃娃脸上是零星的汗珠。 “看没看到啊?!那可是头儿给的钱,如果丢了,我不仅要被头儿骂,还要自己掏腰包呢!” 福至摇摇头,就在专司转身沮丧地要走时,福至立即抓住专司的手,大吼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专司立即转身,眉开眼笑,极度讨好似的,跟刚才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在哪在哪?快告诉我,乖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只见福至微微一笑,却对钱的事闭口不说,用手指了指专司的身后,说了一句,“带我走!” 本来这句话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肯定特别深情特别感伤,而福至说出来,无奈带了股卑鄙小人的感觉,“带我走,我就告你钱在哪。” “怎么,他们不让你进去?没事,有本大人在,他们不敢不让你进去的,本大人这就去和他们说。” 专司刚跨出一步,福至整个身体都扑了过来,像是八爪章鱼似的黏在专司的身上,心想:你现在是去说了,我也顺理成章地进去,你要是一走,我指不定被推出来烧成什么样呢! “不带我走,我死也不会告你钱掉在哪,等着降职吧!到时候连接枉死魂的专司都做不成!一生碌碌无为,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而你自己一副穷酸相!” “走!现在就走!” 音落,人起。 专司斗篷一摆,整个人又化作一缕黑烟,飘飘渺渺。 等到福至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然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有点像筒子楼,样式很旧的那种,而且一层又那么几个住户,一共好几层,福至还是四肢都扒在专司的身上,战战兢兢,一副风吹雨打小娇花的模样,其实她就是一朵施肥施多了的大胖向日葵。 “下来吧!你太重了,话说一个人的灵魂也就那么点重量,你这灵魂怎么超重那么多啊!” “讨厌,懂不懂的体重无论对于活着的女人还是死去的女人都是禁忌!” 专司摆出投降状,然后解开身上的斗篷放在一边,落座在小凳上,他用青紫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十分心高气傲地道:“坐吧,胖魂儿。” 喷! 胖魂儿?别瞎给人起外号好不好! 福至皱皱眉,很想气愤地不吐不快,但是无奈,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此刻更不好再说什么。 “大人我没丢钱。”他手又指了指一旁堆着的几瓶空酒瓶,“头儿早就喝完了。” 福至睁着一双小眼看去,心想你没丢钱还弄得这么纠结干什么啊!等等,这话中的意思岂不是让福至明白,专司有意要救她? “大人我没丢钱。”专司有说了一遍,仿佛暗示福至什么,语调还是慵懒的。 “呃,你没丢钱。” “谁让你重复我的话了!我是给你个台阶下,好恭维恭维我,你应该做的是赶快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给我磕几个响头,然后用非常崇敬的语气说‘专司大人真是太伟大了,专司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之类的!”他莫名地暴跳如雷,说出的话让福至额上黑线重重。 这,也太直接了吧,不就是想让别人夸你吗? 于是福至真的照他所说,跪了下来,并且双手撑地,“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等!”专司立即站起来双手摆在胸前划了个交叉十字,“你这么顺从搞得是我好像教你说的一样,心里肯定骂我了吧!也不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连说出来的恭维词汇都那么匮乏,你语文及格了吗?” “我不学语文,我是工科学生。” 专司跳起脚来,“呀喝!你还敢反抗专司大人?!你好大的胆子!”不过他突然正经起来,一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敲击着木桌,“胖魂儿,你总在我这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一天两天行,一个月两个月就不行了,我知道这里的亡魂每天都盼着能有一个枉死鬼进来呢,他们好上去透透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就一两天的功夫,他们就必须要回来。” 专司沉思了片刻,竟然感慨起来,“你要知道,枉死城并不是什么脱离苦海的地方,只是人们从一个苦海脱离出来转到另一个苦海而已。你以后呆的时间长了,也会盼望着向上面透透气的。” 呃,别说这个地方自己一天都不想呆,就是一个小时已经够呛了。 她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抓上专司那微微宽松的袖口,“你能让我在这呆三天吗?就只有浓雾散开之时,等到浓雾回归的时候,我就回去。” “三天?你能搞定那些人吗?” 很明显专司理解错误,但是福至认为解释清楚反而不好,更何况自己本就是为了躲避夜鬼而来的,于是点点头,“能搞定,躲过今天就还剩两天。” 窗外是漂浮在半空中,坐着一条红纱的男童,他光着小脚左右摇晃,脚踝上的银色铜铃“叮当”乱响,让空间都有一种破碎的扭曲;红纱在空中被微风吹的上下飘着,勾出一抹艳丽的红。 “李福至……嘻嘻。”他喃喃自语,而后笑了起来,飞扬的发丝,如星般璀璨的眼眸都带着一抹张扬的色彩。 “李福至……”他又喃喃一声,略微发尖的耳朵动了动,“糟了,师傅在叫我!” 他手指一挑,仰天说了声“起”,红纱就真的朝着天边的一角飞去。 人世间,小区拐角火柴店内。 夏春来一手拿着画卷,另一只手敲着桌台,他低声唤了句,“弄台,沏杯茶来。” 画卷还是那有着两个男人各自分离,中间几条细线相连的画卷,夏春来凝视了片刻一抹嘴角,喃喃自语道:“既然你们怎么扯都扯不断,那我也只好换下一计划了。” 等了一会儿,见弄台还没有拿着茶杯过来,他低叱一声,“这家伙,又跑去哪野了!早知道就不让他来了。”随后大声叫道:“弄台!弄台!” “来了!”一抹银光从屋顶出现,弄台晃着两条小腿坐在房梁上,而后他“嘻嘻”一笑从那两米高的地方蹦了下来,直接单膝跪地,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冒着缕缕白雾的香茶,“师傅,请喝茶,弄台刚刚在外面小闹一会儿,忘了时间,请师傅恕罪。” ------------ 第九章 枉死城(11) 翌日,瞬之枉死城照例是原貌,地上有冲刷过的痕迹,昨日被灼热浆水烧掉的墙壁石块代替了地上已经被烧的只剩下焦黑的碎石末,零星地散落在地,踩上去依然搁脚。老人们纷纷落座在通往瞬之枉死城大门的两旁路上,因为这样方便他们知道今天是否又有来人,上去透气比什么都重要。 福至随着专司走在中间,惹来两旁老人们不友好的唾沫和叫骂。 其实人无论是死还是生,都是一样的,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完全贯彻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定论。 专司一手拿着像是人世间在街道做卫生的大妈们拿的扫帚,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竹筐,看见烧焦的碎末就扫进去,动作一丝不苟。 从进门处一直扫到结尾,接着是拐角、胡同以及所有的棱棱角角。 “呼!终于扫完了,本大人厉害吧!” 呃,不就是扫个地嘛!谁不会啊! 福至很想实话实说,但还是识趣地住了嘴,应声道:“厉害的要死。” “那好了,你在这呆着吧,我现在要去工作,接受任务继续巡查有没有枉死之人。” 福至伸手拉住专司的一截皓腕,突然说道:“你在雾散开之前一定一定要来哦!要不我就死定了!”福至说的特别真诚,关乎性命之事,福至一直都很真诚,两只小眼放出异样的光芒,就像哈巴狗看到了一块香肠。 “那个……先放手啦。” 咦?这是什么态度? 只见专司竟然有一种扭扭捏捏的感觉,他的那张娃娃脸红了几许,手在福至的手中挪了挪位置,不自觉地渗出汗来。 “你这么说,好像你很需要我……我会误会的。” “我是需要你啊!真的真的 很需要你,非常需要你!” 只见那张娃娃脸像是吃了辣椒一样急速升温,开始只是单单的粉红,现在已经到了深深的紫红,恐怕再进行这个话题会让他直接被烧熟。 “我……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他急忙带上面具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福至面前。 这家伙怎么搞的,像是几辈子没谈过恋爱一样,话说还真想知道这家伙以前的故事,要不要下次假装摸摸他的手,感受一下他的过去?哎呀!福至在心里忏悔了一千遍,自己怎么落得个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都是龙香害的,跟他呆久了,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怪异的能力。 福至思维飘散的时候感觉腿上一紧,好像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一个孩童正用小手拽着自己的裤腿,他眼眸如星,却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姐姐,姐姐!你帮我找妈妈嘛。” 又是他! 福至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离,她大动作地甩开孩童的手,一下子跳到一米开外,孩童被甩在地面上,小脸贴着地面,似是磨破了些许皮,红艳艳的血给那张精致的小脸添加了更加令人悚然的颜色。 “唔……好痛……”然后他双眼饱含着泪水,柔软 的小脸马上就要被泪水划过。 福至突然觉得他很像小屋屋,当然,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家小屋屋可比你可爱多了! “哇”地一声,他大哭起来,要说别的小孩大哭的时候都恼人,让人心烦的,而他哭起来,声音适中,特别能撩拨人的同情心,这哭的福至的小心脏都软塌塌地,感觉一碰就要融化了似的。 这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安慰他吧,可是就这么走了,似乎也太不道德了。 “姐姐,人家和妈妈走散了……无论怎么也找不到妈妈,姐姐帮帮我好吗?”孩童揉着双眼四处张望,“人家以前也不住在这里……只是穿过一道门而已……就找不到妈妈了……” 是不是别的枉死城的小孩走到了瞬之枉死城呢? 抱着这个疑问,福至又走到孩童的身边,揽过小孩儿,又用石子在地上划着字,“我带你去见专司好不好?” 孩童哭的更凶猛,那一双可怜的大眼让人尤为怜爱。 “我不要见专司大人,他长得好恐怖,好吓人的!那一双黑中冒火的眼,太恐怖了,我怕怕……” 孩童一下子扑进福至的怀里,小脸蹭着福至的身体,却在福至看不见的角度偷笑起来,他“吭哧吭哧”的声音就像委屈的哭泣一样,其实是在笑。 扑进来了?这是干什么啊! 福至好想说“起来起来,快下去”的,但是她不能说话,说了就完了!又不忍心把这个孩子直接推开,焦急之中,她把他的头抬起来,对着口型,但不发出声音地“说”了出来。 这事一干完,她就后悔了,小孩子怎么会懂唇语呢?别说她一个小孩子,就是一个大人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时候也不会啊。 福至急的开始手舞足蹈,想拼命想让孩童明白要表达的意思。 而这孩童心中却是在偷笑,要是让人知道她也有一天被戏耍的像个猴子一样,师傅会怎么想? 突然,福至感觉脑子里的一根弦绷紧了,有什么思路越来越清晰。 这个孩子昨天就出现了,如果说每个枉死城的人都要躲避云开雾散之际的红浆,那么自己昨天怎么没看到这个孩子? 这样的想法一旦有一个念头发芽,接下来就会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地冒出来,直击福至的大脑。 细细想来,这个孩子的举动好像就是在引诱自己说话不是吗?他的任意举动在福至现在看来都可疑的要命。自己和这个孩子有仇吗?再说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和枉死城的人说话的?! 如果知道这一点,那么其它事情应该知道,比如说福至为什么来。 这么一想,福至全身胆寒起来,她猛地推开孩童,手拿石块在地上飞快地写着:“你是谁?”写完之后又快速地跑到他认为的安全距离去。 孩童在看到这一举动又看到字之后,用小手抹抹自己的眼角,勾出一抹蔑视的笑,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阔步而来,身形和气质倒是一点不像个小孩子。 “我是谁很重要吗?” 福至猛点头,后来细想,又摇头,他是谁并不重要,反正要害自己就不是好人。 ------------ 第九章 枉死城(12) “好蠢啊,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好逊!”说完,他“咯咯”地捂嘴笑起来。 说谁呢!有没有最基本的礼貌啊! 福至撒腿就跑,跑的气喘吁吁,全身是汗,而前一刻还距离福至有一条街那么远距离的孩童下一面就已经抽身挡在了福至的面前,他的身体就像是风一样的,快速飘渺。 呃!现在再看,这种行为哪里像是一个正常的行为!? 福至又急转拐了个弯儿,极快地向相反方向跑去,她跑的这个距离,足以应该落下孩童十几米,可惜她连转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下一刻面前又是孩童的面容。 怎么这么快?! “你跑啊,跑上十个来回,我也还站在你面前呢。我好怀疑,明明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怎么转个世而已就变得如此胆小懦弱了?你的勇气呢?你的豪情气概呢?” 说谁啊!福至左右看看,在确定是跟自己说话后才瞪大眼睛看孩童,示意“你是不是认错人”之类的。 “不过也好,你也终究有今天这个落魄样子!” 福至后退几步,避免和他近距离接触,他身上有一种冷清的气质,冷的人脊背发寒。 现在如果按正常时间算来说,应该是上午,福至跑了几个来回,汗流浃背,直到她跑到了那个不能遮风不能挡雨的亭子旁,那是给云雾散开之时的亡魂躲避用的,昨日福至就被挤了出来。 她往身后看了看,那孩童好似觉得无聊了,所以并未追来,于是她决定先小坐一下。 一只脚跨出去在刚要触碰石阶时,身体被一股电流弹了开来,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到滚落墙角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福至揉着摔疼的胳膊腿,地骂了句,“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那帮老家伙们不让进,白天这又好像突然有道屏蔽一样。 福至准备又起身,这次没有冒冒然就抬脚过去,而是伸出小手指想要轻微地触碰,不料,结果亦是如此,而且这次触电的感觉比刚才更严重些,全身麻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原有的知觉。 这时福至半趴在地,只感觉一抹丝绸微微拂面,抬头看去,是孩童那宽大的袖子正扫着自己的脸颊。 福至一个激灵从地上爬着后退一些,然后双手捂上嘴巴,用表情示意“你别想让我说话”。 孩童嗤笑一声,自愿当起翻译,“这地方叫‘三不撞’,只有在迷雾散开之时才可以进去,其余都不可以。”他解释完之后还要挖苦挖苦福至,“你是傻子吗?你没看那些家伙宁愿都坐在地上也不过来坐。” 福至差点就想脱口而出,那撞了第三下有什么结果。 不过还是停住了,孩童看了福至一眼,好似明白她到底要问什么,于是又笑了一下,伸手从身后招来一段金丝镶边的红纱,同时手一震,自己就双脚离地坐在了红纱上,晃着两条小腿,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没什么太差的结果。” 我要是去试,那才真叫傻子! 可是福至刚有完这个想法,就感觉双手双脚麻瑟瑟的疼,表面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没受什么伤,连点破口的地方都没有,可是这疼痛一点点上窜,往一个地方汇聚,那是一种细小的电流,一丝丝的。 “怎么?你痛吗?” 废话!这种电流细细飘过的感觉,你不痛啊! 福至捂着胸口,因为汇聚的地方正是胸口之处,她疼得冷汗直冒,刚才还因为运动过的热度现在已经全部流失。 “那就去撞第三次啊!”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地,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就好像有钱人在跟要饭的说,“钱就在我这,你过来拿啊”之类的语气。 你能有那么好心?!福至用疑惑的眼神瞟着孩童,她才不相信他! 孩童越发地笑了,笑的好开心,他换了个坐姿,左腿叠在右腿上,右手托腮。 他以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想法玩弄着福至这个大人。 因为大人总是怀疑,是不会相信这么直白的忠告的。然而他更加清楚,一个对自己有危害的人,说出的话又怎能相信? 对!他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突地,空中飘着一丝急躁的声音,“胖魂儿,你怎么了?”随着声音飘落在地的是专司,他的面具还没来得及摘。 孩童双眼一眯,轻轻低喃:“哦?专司又来了。”这次他不像上次一样迅速就走,而是静观其变。 “我撞了两下那个亭子!好痛啊,全身好痛啊!”福至已经疼的满地打滚了。 专司揪起福至的脖领儿,然后立即带着她向前去撞第三下,福至疑惑地忙问了句:“干什么?!” “要撞第三下才行!” “可是它叫‘三不撞’!” 专司见她痛得已经脸色苍白,又看了看她的印堂之处,有一些少量的朱砂红,就知道她已经疼了一会儿,现在再废话恐怕就没时间了,福至就会爆破而死,于是将福至一推,伸脚踹在了福至的屁股上。 只听福至“嗷”地一声狂叫,又是一声“砰”地一声撞击,专司这才舒了口气。 福至现在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一滴汗水流过脸颊,她呜呼一声,表示自己真是有惊无险,胸口和四肢也没有那种麻痹的感觉;而后福至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一声,对着专司大喊:“他,他就是那个孩子!他要害我!” “谁要害你啊,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晃动着脚上的铃铛,“我不是告诉你去撞第三下的嘛!是你不相信我而已。” 放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是你吧! 专司一手捞起福至,另一只手拿下面具,他仔细打量这个孩童,“你不是……枉死城的人?” “谁说不是?我确实是枉死的。” 孩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专司,而是向还不怎么站得稳的福至说道:“还差明天一天,我看你是不是躲得过!”说完他手指一动,红纱飘飘,向着远方天边飘去,脚踝的铃铛“叮铃”地响着,声音越来越小。 ------------ 第九章 枉死城(13) 又一日,最关键的一日。 过了今日,福至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中,就可以继续过着她那白天享受,晚上受气的生活中,以前没觉得多好,可是跟现在一比,福至觉得那种生活给千银万金都不换。 她一个人徘徊游荡在枉死城那一如既往烧焦又出现石块的萧条街道上,脑子里回想的是昨天专司一边脸红一边讲解“三不撞”的情形,因为在枉死鬼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白天也会去想坐亭子里,前提不是说了,这里的生活也不会好过,所以阎罗王设下的规定里有“白天不许进亭”这么一条,第一次初犯者会撞一下,顶多就是手脚麻一麻痛一痛,如果明知故犯撞第二下,那么这个人就是不顾阎王警告,受爆炸之苦,也给其他枉死城的人来个杀鸡儆猴,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有很多不懂规则的人都爆炸而死,要知道人们的贪念就算死去也不会消失,所以阎王见枉死城内的人日渐稀少,才有的另一规定,“撞三下就没事”这么一说。 当时专司还凑过来,似是叮咛似是亲吻似的说:“那个…….这个我只讲给你一个听哦!外面那些家伙都不知道的!” 福至当场道谢,谎话说得天花乱坠,把专司夸的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此时福至也正在苦恼,并祈求上苍千万别再让她碰见那个该死的小鬼!真不知上辈子跟他有什么仇! 可惜说曹操,曹操到。 他这次更加大胆地就这么坐着红纱出现在她眼前,而且一上来就摆出一副“啊呀,好久不见,你怎么还不死”的表情,没有前两天的装可怜,有的只是这个孩子自身发出的霸气。 按常理说,只要呆到今天雾散开之时,福至就可以通过夜晚的另一途径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只要乖乖地把嘴巴拉上“拉链”就会安全地度过。 福至对着孩童翻了个白眼,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心里默念着“只要不说话就很安全”这些字眼。 “你怎么不像昨天似的跑来跑去啊?” 只要参透孰轻孰重,谁还会乱跑?! 不与他说话,也不听他说话! 福至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孩童就坐在红纱上这么尾随在她身后飘着,等到福至走到三岔路口时,停下来思考该走哪里时,孩童又飘到与福至肩并肩的地方道:“左中右,你走左边吧。” 福至刚想向右迈出,脚还在空中时,就顿住了,回头看着孩童一脸真诚的模样,她又觉得这是个骗局,这个小鬼总是用谎言来左右他人,信他不是,不信他也不是。福至甩甩头,自己原来怎么想的?就是朝中间走去,那么不要他的干扰,就朝中间走去! 忽然,福至的脑袋里一个想法快速地滋生出来。 她又转了个方向,看了看孩童,顺从地朝左走着,走到胡同拐角处,她快速地跑了进去,又来回穿梭了几个来回,就看孩童在她身后紧跟着寸步不离,再擦身跳进一个拐角里,就地一个翻滚,福至气喘吁吁地从另一个口出来,再看看身后,没了! 福至刚才就打着小算盘,就算你神通广大,但是如果人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你也没办法追踪吧! 福至好歹是个理科生,懂得几何角度,所以她快速地跑就是尝试着能用让人捕捉不到的插角来逃脱。 看着身后消失的孩童,她美滋滋地走出左边路口直接拐向中间原本要走的路,她也没想就这么躲避一天,但是能多躲点是点。 此时时间过了小半,离迷雾散开之时还有一些时间,福至顺着中间的路走下去,发现不远处,专司蹲坐在地上,正在专心致志的扫土,他左手那一个小框,右手拿一个小扫帚。 看到专司,福至心里顿时开阔不少,好歹专司也算是这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管理者,她蹦跳着跑过去,一手拍在专司的肩膀上,“专司,你今天的地还没扫完啊?” 只见专司很轻地皱了皱眉头,抬头道:“是啊,今天头儿没有派给我去接枉死人的任务。哎,胖魂儿,你怎么这么高兴啊,有什么好事吗?” 福至刚想说“当然”这个词,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双手抓着专司的手臂,表情极其严肃,因为刚才一时开心就忘了最初刚到这里的所听到的震惊之事,那就是自己还有两年就寿终正寝的事情。 “专司,你可不可以帮我查查,第一天到这时,你告诉我还有两年就死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查错了?” 专司的眉头又是一皱,动作极度细小,不仔细看时看不出来的,而恰恰福至就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 “等我晚上给你查,如何?” “专司,你不是凭空就能变出一本册册来吗?你现在给我看一下,我晚上,可能不在这里了!” “怎么不在这里,你一个枉死的魂儿还能消失不成?” 福至觉得他的问话有点怪,不是语句有何问题,而是……福至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反而是刚才那个关于寿命的问题更加令福至头痛,自己要怎么死去,是意外事故,还是病死? 专司见福至陷入沉思,没有搭话的意思,又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福至回过神儿来,满脸“你刚才说什么了”的表情。 专司又耐着心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不,没什么。” 这句回答完之后,只见专司喜笑颜开,原本有点微皱的眉头也平展开来,他的声音陡然变质,变得稚嫩和陌生。 福至愣了愣,看着那“专司”模样慢慢模糊飘渺起来,随着一抹红色映入眼前,“专司”模样彻底消失,反而是一个小小孩童坐在红纱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孩童看着福至的样子觉得格外好笑,于是就真的捧腹大笑起来,在红纱上笑的前仰后合。 而福至的身后突然出现的真正专司一手拿着面具,一只手指向福至的对面,有些着急地道:“你,你为什么变成我的模样!” 福至再回头看去,才豁然醒悟。 自己上当了。 ------------ 第九章 枉死城(14) 千万不能和枉死城的人说话,要不……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特别清晰地回想在福至的脑海中,而现在她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现在再发现刚才的不和谐之处,也只是惘然,因为刚才“专司”一直都在用反问的句式,而福至似乎前两次都不小心地躲过去了,直接叫了真正的专司,如果话题的开头指定了某个人,那么这句话就是对那个人说的,所以前两次,福至没有中招,但是这个面前的孩童太狡诈了,他懂得人类的语言技术,把握了人类的天性,不断地问反问句,让人理所应当的作答。 专司一下子掠了过来,手中面具的丝带还没有停止飘动,他人已经站定,挡在福至面前,“胖魂儿,发生什么事了?” 福至双手立即抓住专司的手掌,“专司大人,你有没有办法救救……”话未说完,福至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最后的音节咽进嘴里,与此同时,专司也是一愣,全身如触电般地想迅速躲开,却没有躲开成功。 因为福至这一下触摸,专司过去的记忆宛如滔滔江水般涌进了福至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漫天大雪的夜晚,和福至遇到夜鬼那天差不多,只不过那时还没有高楼大厦,甚至是在古代,路边是几个小贩都因为大雪而早早收摊,推着小车回家,巷子的拐角处有三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他们只穿着单衣,上面还满是划破的口子,冷风一吹,那些破衣就摆动个不停,露出主人脏兮兮的手肘。 他们裹着单薄的草席,缩成一团,哆哆嗦嗦。 只是这时,这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夹杂着少年变声时期的偶尔浑浊。 “娘亲,你要到这里买什么?太晚了我怕我们回不去。” 福至转头看去,那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粗布棉衣,盼着简单的发髻,带着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再走一会儿。” “有什么东西在咱们那不能买,非要进城来这么远?” 那中年女子只是急步地走,没有搭理少年的心思。她们距离福至呆的地方越走越近,福至能很清楚地看到中年女子的肚子凸起,应该是已经怀孕四五个月以上的样子。 蓦地,中年女子突然停下,四处看看,呢喃着:“应该就是这儿了!”说完松开少年的手,“你在这等着,娘去去就回。” 少年听话的点头,蹲下身玩起雪来,福至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刚才少年指露了个侧脸,现在全部面貌清晰地展露在福至面前,福至可以肯定,他就是专司,虽然那个时候比现在要还嫩些。 中年女子看着专司玩雪,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不舍,眼角湿了湿,她迅速回头,穿过一个小巷,福至觉得奇怪也跟了过去。 只见女子在穿过小巷后与一个中年男子相遇,然后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迅速跑到中年男子的怀里,“孩儿他爹,我舍不得啊!” “那也没办法!”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今年庄稼收成不好,交完粮食我们自己都养不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老大!这老二自小跟咱们不亲,丢了他也不能怪咱们。” 他怀中的女子又抽泣了片刻,中年男子又安慰道:“咱们不是打听好了,说靖王爷今晚回府,这是必经之路,被靖王爷收了去,总比跟着咱们吃苦受罪好!” 等于这就是丢孩子啊! 福至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感情专司是被人丢了的! 福至鄙视了一下这对夫妇,转身朝着刚才站的方向走去,她自己清楚这是在别人的回忆里。 少年还在那玩雪,双手冻得红通通的,不过好歹,就算棉袄再破,也还是有点作用,总不会冻死。 就在福至感叹的时候,那边那几个乞丐裹着草席,蠢蠢欲动。 他们一直注视着专司这边,像是盯着猎物一般,就像最初自己到枉死城时,那些老家伙们盯着福至看的眼神极其相似。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少年都已经觉得不耐烦之时,他回头,尝试着喊了一声:“娘亲。” 周围只有他的回声而无人应。 那几个乞丐缓缓起身朝这边走来,轻咳几声让少年吓了一跳。少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就继续四下用眼神扫着,寻找自己的母亲。 “母亲!您在哪?” “她不会回来了!她把你丢了!” 其中一个乞丐抽抽鼻子,然后双手互相搓着,冲着少年嚷嚷一嗓子,而后又冲着身旁的人挤挤眼,他们几个就将少年包围在了中间,中年的少年有些惊恐,想往后退,无奈后背已经被一双脏手抓住。 “把他穿的小棉袄扒下来!妈的,这天太冷了!给咱们暖和一下也好!” “你们……不要……” 一圈打到少年的鼻子上,鲜血顺着下巴滴在棉袄上,少年已经晕头转向,他这个年纪虽算不上幼年,也确实还是被父母护着的年纪,他惊恐地又喊了两声“娘亲”,可是回来的只是乞丐的叫骂声,“你娘不要你了!” “别让他叫唤!”另一个乞丐呵斥道,紧接着在少年身后的乞丐捂住少年的嘴,另一个乞丐一拳打在少年的肚子上,只听得一声“唔”地痛苦单音,少年便软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那几个乞丐把少年的衣服扒光只剩下里衣,里衣上血迹斑斑,露出的手肘脚踝全都是淤青,他深吸一口气猛咳出来,翻了个身,全身冰冷刺骨,看着那几个人把小几号的棉衣穿上,嘴里还对另一个同伴叫骂着:“怕什么怕,这明早要是有官差来查,就说又冻死一个乞丐!这种天气冻死的乞丐不是有的是嘛!” 福至连忙跑过去查看少年,少年的嘴角冒着涔涔鲜血,他看着远去的几个乞丐,爬起来想去找他们,可是他爬不起来,连动一下都痛的直抽冷气。 福至伸手去扶他,可是福至只是重温一下过去的记忆而已,就算伸手他也摸不到。 蓦地,少年挣扎着用手肘一点点蹭着雪地,双脚已经冻得青紫,却还是往雪里插,供着身子往前爬去。 “你要去哪里?” 福至忘记了自己说话他根本听不见,还是不停地问:“你要去哪里?” ------------ 第九章 枉死城(15) 天空突然又飘起漫天大雪,这看似真是天不遂人愿,他已经够倒霉了!他已经够苦了!难道真的要将他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吗?! 他一直爬,就是直着往前爬,也没有方向,既没有要找乞丐去的意思,也没有要求救的意思,他爬的手肘的皮肤都被迫脱落,血糊糊一片,每动一下,雪里就留下一个血印,看的福至都不忍心,想要去帮他,伸手却默默地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什么都抓不到。 “你要去哪里?你到底要去哪里?” 即使是问了也知徒劳,可是福至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要去哪里?”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可是就当福至放弃的时候,少年那为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娘亲。”他说。 没爬一会儿,就感觉他不动了,福至以为他最终累了,或者想求救之类的,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再动,开始的时候雪花落在他身上还会融化,可是最后雪花落在他身上纯白一片,一层覆盖着一层。 可能,他已经死了。 福至眨着两只眼,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流出,孩童坐在红纱上看着这一切觉得莫名地好笑。而专司则抗拒着想把手拽回来,强烈的情绪波动传到福至的脑海里,福至这才回过神儿来,抹抹眼睛,看着专司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专司……” “胖魂儿!”专司郑重起来,“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啊?” 专司抹了把额头的汗,“你肯定不是人!你是谁?是什么?为什么会夺取我的记忆?!” “我……” 豁然,枉死城的地面突地裂开,震动之余,那些细小的石块就沿着地缝儿跳动,一直往前,周围的老家伙们开始面面相觑,而后不知有谁惊呼一声,“阎王大人来了!”然后他们攀爬在地面上,都低着头,等着阎王的降临。 专司看看四周,也跪在地上,一种强烈的低气压蔓延在所有人之中,福至感觉胸口压抑的紧。 孩童则还是晃动着脚上的铃铛,悠闲看好戏的模样。 “你要倒霉啦!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和枉死之人说话吗?因为你是假死,一旦说话,还存在的一丝阳气就会外露,阎罗殿是不存在阳气的,你看看,这四周有活物吗?”他笑笑,“所以,现在阎罗王发现了!你要倒霉啦,哈哈!” “那,那为什么,我和专司说话没事?” “你怎么这么蠢啊,专司每日都负责去阳间拉枉死之魂,自身的阴气自然很重才能在阳间行走来遮盖阳气,你跟他说话,那一丝阳气早就遮住了!” 吼! 感觉地面有裂了一下,福至“啊”地尖叫一声,天空突然变得更加暗淡,阴沉的云朵像石头一样要砸落下来似的。 周围的云朵开始凝聚,好像有了生灵一样各自有序地凝聚在一起又分散在两边,给中间留出一片昏暗的天空。 福至就仰着头看着天空,其他人除了孩童外都是低着头等着阎王降临。 天空被空出来的那块颜色越来越深,给人的感觉越来越沉重,蓦地!天空的颜色变得浓黑,但是边沿区还带着丝丝的火光。 “汝并未枉死,为何来?” 那声音透过那块浓黑直达福至的耳膜,震得福至耳朵疼痛不已。 该不该说话呢?还没说话自己就已经哆嗦的快要死掉,这要是一句说不对,自己是肯定会死掉的吧!哪怕就真的只剩下两年阳寿,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我……” 感觉专司在背后轻拍她一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汝既然已来,作为欺骗吾之罪罚,便终生呆在这里吧,既不能投生,亦不能轮回。” “不,不要……” 专司又拍了福至一下,低声道:“现在别说话,如果冒犯了阎王,你会立即魂飞魄散的!” 那也不要永生呆在这里啊! 孩童“咯咯”地笑个不停,唇红齿白地看着福至心中极为不舒服。 就在福至以为这辈子就真的这么完了时,天边又是一抹黄色清纯之光漫过来,只见那孩童竟然不小了,撇撇嘴,暗自啐了口唾沫,一抬手,红纱立即尾随着那抹清纯的黄色光芒飞去。 那声势绝对浩大,不亚于阎王这只现声音不现真身的排场。 左右两边是几个拿着团扇,嘴角统一都是微微勾笑弧度的女子,她们从天空的一角蔓延出来,黄色的光芒击退黑雾不少,紧接着有一个女子摆了个黄玉材质的玉坐,一团团白雾犹如幻境般地冒出来喷洒在玉坐上。 福至揉揉眼睛,明明没看到玉坐上有人,再睁开眼却见一身着明黄亮彩衣衫的男子坐在那上面,左手撑着下巴,长发也被黄色的带子高高竖起,白雾喷洒在他身上,慢慢散去,露出那人的细致五官。 他面容妖娆,眼角两边各一抹金黄化入鬓角中,眸子中带着水汽,却不是哭泣,而是一种令人全身软下来的感觉。他交叠着腿,坐姿优雅,嘴角微勾。 “夏春来?!” 她低呼一声,可是没有人理她,专司皱皱眉头,暗自道:“今天怎么了,各路大神都来枉死城!” 孩童见到夏春来,努努嘴,十分可爱却带着不满,“师傅,你这么快就来了!” “难道等你把她玩死吗?弄台,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块黑雾则好似有意收敛似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阎罗王见过涓华大仙。” 专司进接着也高声道:“小人给涓华大仙行礼了!”说完双手抱拳,作了一揖。 涓华大仙?福至仔细打量那玉坐上之人,他全身都给人一种明晃晃的感觉,衣袖华贵,绝不是凡间之手所能制造。 他不是火柴店的老板夏春来吗?! 只听那涓华大仙道:“放了她吧!” “她违反吾阎罗殿中规矩,怎能……” 那涓华大仙滑秀一甩,一抹金色飘过去,过了一会儿听到阎罗王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啊!她是来历劫的……好吧,就给涓华大仙一面子……” 福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专司碰碰她的手肘,“胖魂儿,还呆愣着干什么,你可以回去了!” 福至感觉自己的双脚蓦然离地,身体飘在空中,眼前色彩变幻几许,直到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身体被风一吹,就感觉意识模糊起来,再睁开眼,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她动了动手脚,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龙香的床上。 刚想转身欣喜地叫一声龙香,却立即止住了嘴,因为龙香正抱着小屋屋,头碰着头,睡的正熟,他们的脸上手上都是一道道细小的血口,福至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满是碎玻璃,窗户只剩下个框框,“呼呼”地刮着冷风。 ------------ 第九章 枉死城(16)弄台的报复 那天的枉死城几乎陷入了僵局,在福至走后。 阎罗王见涓华大神怎么也没有走的意思,就暗自在心中叫道,要遭殃了。 地上的枉死之人一个个在那跪着,低着头,不敢言语;不仅是瞬之枉死城人,七行枉死城的人全部都是如此,那些枉死之人不知道那明晃晃宝座上坐着的明晃晃的人是谁,只知道,连阎罗殿最高职位,脾气最坏的阎罗王都没有就此爆发,看来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涓华大仙手一挥,身旁拿着团扇的几个女子微微行礼,而后朝着天边云际走去,最后消失在那里。 弄台仙童眼神瞟向跪在地上的专司,冲着涓华大仙挤挤眼,低声道:“师傅,这三天,那个家伙和蠢女人走的很近……” 涓华大仙凤眼一挑,眼角处两抹金黄也跟着跳动一下,他呵斥道:“‘蠢女人’也是你叫的?不要忘了,长幼有序,她回来,你还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姑姑!” 弄台咬牙,抬头却换上一张明媚的笑脸,“是,师傅,弄台知道了。”他衣袖在臂上被抖了抖,侧了身子让出专司的脸,“那他怎么处理?他好似喜欢……呃,喜欢‘姑姑’。” “行了,我知道了。” 涓华大仙起身,身后的黄玉宝座自然而然地消失,好似与他起身这动作有感应似的,有一些云雾围绕着涓华大仙,将他那身衣衫遮遮挡挡,同时,那亮闪闪的一身也是被照了一层迷雾,发着朦胧的光。让专司抬头看去的时候,有一种恍然自己在仙境般的感觉 弄台拱手还想进言,可惜涓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然后迈着款款步伐像专司这边走来。 他每走近一步,专司就感觉四周形成的势气层就越来越浓厚,同时自身的压迫感一时间增长许多,专司这么一个平日里看起来不正经又爱调笑的人,现在却一反常态,全身绷紧,鬓颊两边渗出汗来,他双手撑地,轻微颤抖,直到涓华大仙穿着明黄的靴子一脚落到他眼前时,他才忍不住呼了第一口气。 但是呼完却感觉体内像是空了一般,半天提不起新的气。 是的,专司害怕这个涓华大仙,很怕很怕。 “你喜欢福至?” 涓华大仙问的口吻乍听上去很和蔼,很温和,其实里面却透着一种不可躲避的威严;他黑发前短后长,后面的高高竖起,黄带飘飘,前面的则垂于脸颊两边,微风一吹,轻轻扫着那张妖艳的脸。 专司沉默,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一时没弄明白这个“福至”到底是谁,后想了一下,脱口而出,“胖魂儿?” “哎呀哎呀,叫的多亲密。”那边传来弄台一声不经意的嗤笑。 涓华大仙没有理会弄台的话,反而对着专司道:“你抬起头说话。” 阎罗王只是在天边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和涓华大仙是各司其职,两不干涉,今天他涓华大仙来这要个人,他卖给他面子,可是涓华还不走?!阎罗王有些沉不住气,但鉴于涓华还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不好发作。 专司的手更抖了,差一点就没撑住自己,“小人……不敢。” 只见涓华大仙伸出手,五根手指上都有长长的指甲,却不似女人那般看着让人俗气,他勾起食指,挑起专司的下巴,逼迫着让专司抬头看着自己,黑眸闪亮,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别违反我说的话。” “是……” 涓华这才满意地问道:“你喜欢胖魂儿?” 专司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此刻仰头看着涓华的表情是格外天真童稚,那一双桃花眼带着一丝慌张的神情,“是……不不!不是!” 涓华一笑,似千万桃花被风吹动一样带着一股芬芳,蹲下身,单膝跪地,那明黄的穗子就直接搭在脚边,与专司对视着,“你怕我?” 专司没回答,于是涓华又好似安慰地说了一句:“你别怕我。” 他双手捧着专司的娃娃脸,轻轻抚摸了一下,“来,好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胖魂儿?” 明明是温柔的话语,为何却让专司如此压抑恐惧? 专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突然想起,自己死前的时刻都没有现在这般恐惧。 “是……” “砰!” 一声巨响,烟雾四起,涓华大仙的面前冒起滚滚青烟和一丝热潮,紧接着他收紧五根手指,又是一声“噗”,感觉有液体飞溅出来,涓华黄袖一挡,就将那飞溅的液体挡在距离脸颊一米外的距离。 渐渐地声音消退,涓华站起身,弄台则赶过来凑热闹,烟雾消散,地上则出现一个小坑,那里面没有所见到的尸骨,只有一个专司带着的面具,四周是黑色的布料散落开来的痕迹,那些布料被生硬地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散碎的不像样子,完全分不清与之相混合的东西是不是专司的遗骸…… 风一吹,就散了。 “师傅……” “是他不好,我明明有说别违反我说的话,我明明有说‘你别怕我’,可是他却害怕的直发抖,这么不听话的孩子,我不要。” 弄台掩袖挡嘴笑的不成样子,“师傅你太不诚恳了,明明是听到他说喜欢‘姑姑’而生气了嘛!” 此时,空中那一团黑雾包围着的阎罗王依旧不显真身,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是生气至极。 “涓华!汝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冒然将我属下的魂魄打散……” 不等阎罗王说完话,涓华就打断他,道:“怎么着吧?我涓华今天就站在这里,对于我所做的事情全不否认。” “汝!汝这是无法无天了!小心受罚!小心吾这就去告诉帝君,让汝你这只臭狐狸受罚!” 涓华只是轻佻一笑,一挥手,身后出现黄玉宝座,他就优雅地坐下,对着弄台说:“走吧,我不想呆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 弄台手一起,两人轻轻飘向空中,直至消失。 事后,火柴店里。 夏春来摆弄着茶杯,看着一边收拾东西的弄台,轻笑道:“报仇了,开心吗?” “师傅说的话徒儿不懂。” “不懂吗?清朝年间,你死于贪官错案,枉死几十载,即将转世之时,被专司与另一人弄错,让你在枉死城多呆了五年,这个仇报了,开心吗?” 弄台立即跪地,“徒儿知错,欺骗了师傅。”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徒儿很开心。” ------------ 第十章 腹中语(1) 圣诞节将近,街道上的小门面都摆了圣诞树,一串串小灯闪烁着,让夜晚都不再漆黑。 福至的家中也不例外,福至虽然不怎么愿意过中国节日,但却意外地喜爱外国节日,倒不是福至崇洋媚外,因为中国节日大多和亲人有关,而福至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如果过起像中秋节那样的节日,只能徒增悲伤;相反,倒是外国节日,喜庆的偏多,也无关亲人,还很热闹,每每过一过还能转换一下心情。 两间卧室的窗子上都挂着霓虹的小彩灯,瓦数极小,就算一天全都开着也不很费电。 其实福至也不情愿买这些的,只是上次从枉死城回来后,发现窗子全部破损,修复起来不换新的的话还很难看,于是才决定挂些小灯转换一下心情,要不然自己总为那一句“你还有两年可活”而伤感。 专司说的到底正不正确?看着专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怕不是弄混了吧!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自己就冒冒然回了来,弄得现在彷徨无知。 躺在床上的福至看着天花板,现在正是太阳照进屋子的时候,昨夜下了一夜大雪之后,窗子上付了一层冰凌,光线透过冰凌照到福至的被子上是一棱一棱的。 客厅里有来回走动的声音,福至在想,龙香一定又在忙活了。 龙香、龙王;夏春来、涓华大仙。 这几个字眼在福至的脑海里来回出现,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这世界真的有鬼,有仙,而自己只是区区一人类,为什么会和这些接触? “扣扣” “小福,快点起床啦,都快要吃午饭啦。” 福至听到龙香敲门,嘴角都快咧到鼻孔了。对了,忘记说!福至在一个月前向龙香告白了,就在那次从枉死城回来,天还是黑的时候,她看到龙香全身都是血口子,即使知道这是夜晚的那个可恶的龙香,她还是忍不住哭鼻子,不用说,光用看的就知道龙香为了保护好她的身体有多么辛苦。 她突然扑过去,龙香和屋屋还是半梦半醒间,小屋屋一下子跳起来,抱住福至,而龙香则是大叫“你这个蠢女人在干什么!” 福至在经历了差点死掉都去了枉死城走一圈的事后,再也忍不住,嘴巴含含糊糊地说着:“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说完就搂着龙香大哭了一场,像是在枉死城受到了什么非人待遇一样。 再抬起头,是那个温柔的龙香,十分小心地轻抚着她的脸。 原来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因为冬天的关系,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福至更是抑制不住,“我好喜欢你,龙香……我以为我死定了,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你……那里的人都好可怕,我好孤单……” 龙香懂得她说的“那里的人”是什么,于是轻抚她的脊背,“我也是……再也不想你濒临危险之中了……” 等等!福至立即抬起头,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就是告白嘛!而龙香的回答……明显是默认了啊! 他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女人! 于是,恋爱的关系就在这么奇怪的气愤下,开始了。 以至于好友兼损友的宁筝听到后都见怪不怪地说,你们啊,旁人都看得出,就是那种关系啊! 又是一声敲门声,龙香在门口道:“小福,起来吃饭啦!” “好嘞!” 福至掀开被子起身穿上毛衣和棉裤,然后梳了下头发,打开门看到龙香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午饭坐到餐桌上,他穿着宽大的黑色毛衣,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点点温柔,连映入福至的影像都好似柔柔软软的。 这样的龙香好“贤惠”啊!看到福至两只小眼直冒星星。 只听龙香道:“你怎么不穿拖鞋就跑出来了?!这么冷的天,会着凉的啊!” “哦,我这就去穿。” 哪知道龙香站起来,双手搭在福至的肩上,将福至按坐在椅子上,而后才叹息地说道:“得了得了,我去给你拿,你好好在这吃饭。” 看着龙香也吃了一半的饭就去给自己拿拖鞋,福至的脸红了红,这样的生活要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以后生个小龙香…… “屋!” 小屋屋的一声叫唤让福至反应过来,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呃,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 “怎么了?你也想吃?” 屋屋却在看到那碗里的食物,脸上带着一种“低等动物才吃”的表情,打了个饱嗝,嘴里竟然呕出一小段鱼尾巴,在福至看傻眼后,又迅速地吞回去。 龙香正巧拿着拖鞋走过来,蹲下身,给福至的脚套上,动作轻柔,弄得福至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龙香,这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会啊,你看错了吧,是不是鱼尾状的棒棒糖?” 福至努力消化着刚才看到的事物,然后咽下口唾沫,道:“鱼尾形状的?连颜色也是灰色的,还带着鱼鳞?!” “现在的棒棒糖做的很先进。” 好吧,就算是吧…… 福至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那个“那棒棒糖的棍儿在哪里”的想法就此打消,如若再想下去,那恐怕会有更不好的场景发生。 猛扒了几口早餐,自家的门铃就被按的狂响,福至打开门,就听那熟悉的尖声道:“迟到了迟到了!哎呀,你还有心情在这吃东西,都迟到了!” 迟到了?!对了,今天和宁筝约好要去给一个学姐道喜。 这个学姐姓江,叫江玉思,比福至大三届,刚刚毕业一年,她是毕婚族,毕业就结婚,她结婚的时候福至还在上大一,那个时候福至和宁筝入学不长时间,参加社团,而团长就是这个学姐,三人一见如故,当时聊的好不熟络,以至于互相留了电话,她婚礼的时候,福至和宁筝还帮着忙里忙外。 现在那学姐怀孕六个月,前天刚证实怀是双胞胎,于是今天想要庆祝一下,就叫了福至和宁筝,两人约好十二点半从福至家走,一点半到学姐家。 可是现在,福至看看表,都已经快一点了。 “呃,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宁筝拨了一串号码,就听到里面的服务台小姐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欠费。Sorry……”后面的话直接被宁筝闭掉。 “那……” “那什么那!快走啦!” ------------ 第十章 腹中语(2) 急急忙忙地穿上羽绒服,福至被拽着一直急速跑到车站,喘息一阵子,手捂着胸口,看着刚刚从面前开过的一辆公交车,心中竟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呼,好在开过了。 等等!明明就快要迟到,自己为什么要庆幸啊? 宁筝在那边跳脚地大呼小叫,无外乎是“你停一下能死啊”之类之类的。 “算了算了,宁筝,再等下一辆吧。” 宁筝走回来,看着福至一脸平静,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你怎么不着急啊?” 午后的阳光照在厚厚的雪地上,十分刺眼,宁筝顺手挡住眼睛,而福至则透过光线感觉到了一种忐忑危险的感,全身仿佛被危险的气息笼罩,莫名地颤抖,莫名的恐惧。 福至就势双手抱紧自己,她这样的怪异举动在宁筝眼里看起来相当怪异。 “喂,你怎么不着急啊?”宁筝见福至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可惜福至看着阳光折射到冰凌的光线,刺得双眼都流出少许的眼泪下来,却仍是一句话没说。 “喂!喂!”宁筝推了福至一下。 “啊?怎么了?” 福至放放下手臂抹抹眼角,“呃,再等下一辆就好了嘛。” 刚才那种逼近恐惧的压迫感让福至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她突然拉了拉宁筝的衣袖,“要不,我们不去了好不好?”她没有说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连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自己逼近鬼怪也许多次了,连龙香都说她是天生的不长记性,那是因为福至根本危险的这种意识,每每都是事情发生后才知道害怕,而这次,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去,不要去濒临危险的境地。 何为危险的境地?坐公交车?! 又是一辆公交车停下来,宁筝顺势要拉着福至上去,可是却被福至一把拉住了。 “不要去。” “啊?” 公交车是不等人的,见这两人没有要上的意思,又是大冷天的,于是立即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层黑烟慢慢消散。 “福至,你怎么了?我们要吃早了啊!”宁筝觉得今天的福至很反常,双手捧着福至肉呼呼的脸。 “要不……我们打车去?” 毕竟约好的事情不能太大改动,宁筝又执意要去,那么如果说不好的预感源于坐公交车,那么打车总没问题吧。 宁筝听从建议,看了看手表,确实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迟到,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吧,能缩短些迟到时间总是好的,于是伸手拦了辆红色出租。 等到福至坐上车的时候,心里“咯噔”一沉,仿佛预示着某个不好的事情已经开始运行。 她下意识地抓紧宁筝的手,看着宁筝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地高高兴兴掏出橘子来吃。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那是最靠近街道的一栋公寓,看样子挺新,像是刚建成没几年,保安不让出租车开进去,于是福至和宁筝交完钱下车,走了一段人工铺成的小路后才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楼下。 公寓设施完善,要按门铃也不像老式的那样,而是直接按电子号码牌,学姐家住二楼,按下去之后就传出“滴滴”声,没过一会儿就见电子屏一亮,一个甜美笑容映上,原来这玩意还是可视的。 “怎么现在才来啊,晚了四十多分钟呢!” 然后就听到“啪啦啪啦”地按键声音,江玉思又道:“好了,上来吧。了” 果然,那防盗门“啪”地一声开了,福至和宁筝新奇地看看那门,又看看那电子玩意,她们可还没见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呢。 听说学姐嫁了个商人,其实,她们对于学姐丈夫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忙,十天半月也不回一趟家,但是每次回家必然会带上豪华大礼给她。 第一次是一对钻石耳环,第二次就是这栋别墅。 福至上楼的时候还在四处打量这栋螺旋式楼梯的公寓,虽然不是别墅,但是价钱可比别墅还要贵呢,这块地段好,前面就是市医院,后面是三家超市,左右更是服装店以及学校等一系列市中心该具备的,从生病吃穿到上学等等全都包了。 “小心点脚下啊,不知道是谁刚才洒了点水,有点滑。” 头顶传来江玉思的声音,她正一手推着门,半个身子探在外面,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福至抬头,却只能看到学姐圆滚滚的肚子,因为视线有一部分被雕花的楼梯栏杆挡住。 学姐的肚子好大,感觉完全不像是六个月的样子,更像是快生前期的模样,可能是怀了双胞胎的缘故。 两人被招呼着进到屋里,冷意全无,屋子里是热气扑面,房间采用地板与天花板同时供热的全新方式,热度更加柔和,温暖而不干燥。然而,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火辣,即使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也仍穿着紧身丝袜和短裙,身材高挑,发丝和毛衣都是酒红色的,高跟鞋是亮红色,她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样。 当然,这个人她们两个都不认识。 江玉思很热情的介绍,说,这是与她同一届的也是同班同寝的好姐妹,叫杜容容。 杜容容举着高脚杯,优雅地抿了口红酒,露出的唇彩也是明亮的浅红色,同时另一只手算是打招呼地冲着福至和宁筝抬抬手。 江玉思招呼她们坐下,又拿了些瓜果,于是便双手合十,十分小女人样的欢呼着,“太好了,都来齐了!我这就去订餐,晚餐咱们要多吃点!” 她摆弄着手里的菜单和各种营养餐的订购电话,那些菜后面都标着不菲的价格,有的甚至一道补身体的汤,就要好几百块。 一下子,屋子里安静下来,杜容容依旧在优雅地喝酒,福至和宁筝小声嘀咕着一会儿有什么高级菜可吃,听着江玉思在那边打着电话,订购一道道价格不菲的菜。 “咕噜” 一种小孩吞咽的声音传来,福至下意识回头。 “咕噜” 不对,不是在后面,在前面? 福至又转过头去,可惜声音在这时候消失了。 “宁筝……” “什么嘛,这个才好吃啦!” “呃……好吧,我更喜欢那个,有奶油的那个。” ------------ 第十章 腹中语(3)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谈笑一直到傍晚六点,不,换句话说,或许只有三个人谈笑,那个叫杜容容的“火红女郎”,她一直冷冷淡淡的,也看不出和江玉思到底有多亲密,只是在玩牌的时候屡战屡胜,显出一股子霸气。 杜容容开始的时候还冷淡的推脱不玩这种小孩子游戏,可是到了最后,几乎就是杜容容一个人在和江玉思玩,而且每每输了就有些急脾气地闹“再来”。 福至和宁筝尴尬地不好意思说什么,随着送餐人员的到来,她们才缓解了这尴尬。 一个方桌,四边每边坐着一个人,好菜都摆在中央,有片鹅肉、酱鸭蓉以及一系列鱼翅等海鲜,这一桌起码要好几千块,福至看着咽了口唾沫,差点口水就流了出来,而一旁的杜容容不为之所动,只是冷眼看着一桌饭菜。 “咕噜” “咕噜噜” 一声,接着又一声,这次是那种带着嘴馋的吸口水声。 福至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能辨别方向,她转过头看着杜容容那个方向,忍不住想笑。心想:肚子饿还保持这样冷艳的样子,也真够辛苦的。 她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以至于杜容容瞪了瞪眼,低骂一声:“没规矩!” “喂!你说谁呢!” “哎,最后的汤也上来了,大家开吃吧,好好庆祝我怀了双胞胎!”江玉思端着最后一个白瓷盆过来,笑容满面,福至不好不给面子,看杜容容也是,于是两人双双作罢。 宁筝在福至耳边低语,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吵起来?” 福至掩嘴偷笑了一下,同时眼神想着杜容容那瞟去,“她饿得肚子都咕噜叫,声音好响的。” “不会吧,看她那么冷艳,竟然会有那么窘的一面啊,看来是我刚才光顾着欣赏美食,所以才没听见啊。” “嘀咕什么呢,快吃啊!我可是饿的不行了,自从怀了孕,就特别能吃,饿的也比别的孕妇快,后来才知道原因,我怀的是双胞胎啊。” 江玉思给自己盛了碗鱼翅煲汤,就开始吃,其实让孕妇忙里忙外,她们是挺过意不去的,可是这里面的设施福至和宁筝不怎么会用,怕添乱,这里连碗橱都是自动收缩的呢!而且江玉思特别有活力,她很少坐着,就连玩牌的时候也是一会儿站着一会儿扭一扭,端菜的时候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蹦跳着,要不是她肚子鼓鼓的,任谁也不会以为她是个孕妇。 “吃啊吃啊!哇,这个鲍鱼不错,挺入味儿的。” “咕噜咕噜” 福至刚拿起勺子的手就停在嘴边,这声音又来了,福至回头看看杜容容,心想,你就那么饿吗? 杜容容感觉到了视线,于是又瞪了回来,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福至猛扒了几口饭,感受着鹅肉在嘴巴里化开的香甜,却又在这么美味的片刻听到了一声“咻”的叹息,也好似吃到了好东西而在深呼吸。 声音还是在杜容容那个方向传来的,福至开始觉得这个女人才是真正没教养没规矩的那一个。 可是见大家都没说什么,尤其是学姐,还在吃饭,完全没发现似的,福至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学姐知道她的习惯,有的人说不定就是这样那样的习惯呢! “福至,尝尝这个,牛板筋,他家做的一绝!” 江玉思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到福至的碗里,那边宁筝也捧着碗,福至一口吃下去,嚼了两下,还没嚼烂,便说道:“味道好是好,却不易嚼烂,学姐你少吃点,对胃口不好。” 只见江玉思夹了四块牛板筋一下子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半天才吞下肚,“但是这东西有营养,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忍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吧,福至又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次发声的时间比较长,也是“咯吱咯吱”用力嚼东西嚼不烂的声音,末了还有一声“咯”地用力吞咽声。 十分清脆,声音稚嫩。 这也太明显了吧!饭桌上居然出这种声音。 福至低头吃饭,却微微扭过头,用余光瞟着一旁的杜容容,希望看到她自觉难堪的一面。 可是这次似乎正对上杜容容的目光,只听杜容容“啪”地把筷子一放,双手抱臂,但是下意识地又伸手缕了缕自己的红发,她这样的行为让江玉思和宁筝也放下碗筷。 “容容,怎么不吃了?” 杜容容伸手指了指福至,然后十分不耐烦地道:“叫我还怎么吃啊!反复地看,用余光瞟我,这一顿饭下来我被瞟了四五眼,我哪里不得体吗?!看得我连饭都吃不下!”她冲江玉思抱怨完之后又对着福至道:“喂,你干什么总看我啊!还用那种异样的眼神!” “我……” 宁筝也探过来,在福至耳边低语:“你总看人家啊?” “哎呀,不是我总看她,而是她……而是她总发出怪异的声音!”福至看了一眼宁筝,不能让人误会自己,说出来也好,看那个女人还嚣张什么! 杜容容的眼神更加凌厉起来,仿佛福至说的这个话并不能让她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什么怪异的声音?!在哪里,你的意思是在我这里?!” 福至回给一个“还好意思问”的表情,继而说道:“你之前装着冷冰冰的,其实肚子叫的火热热的!你饿了就直说,没有人会笑话你啊,吃饭的时候又发出一系列怪异的声音,什么吞咽声,什么‘咯吱’的嚼东西声,你这人没规矩到一定程度了吧!” 其实福至最可气的还是这个叫杜容容的女人先叫板这件事,明明错就在她,她干什么先拍桌子,还这么凶的指责自己! 杜容容十分气愤地走到自己旁边,她顺手夹了块牛板筋放进嘴巴里,用力地嚼了起来,直到那一口牛板筋全部嚼碎咽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张开嘴,她的牙齿明显比别人白很多,“看清楚,小妹妹!我是一口假牙,嚼东西不会像真牙那么费力!” 只是这时,又是一声“咕”的饥饿声传来,福至这才恍悟,那声音还保留在那个位置,而不是停留在已经过来自己身边的杜容容身上。 ------------ 第十章 腹中语(4) “咕” 又是一声,福至有些神经质地叫道:“听见没,听见没?!这声音又出来了!” 这时候杜容容和江玉思一起说道:“声音?我怎么没听见?” 福至立即回头看向宁筝,宁筝也摇摇头,低着头在福至耳边说:“福至,我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那种声音,那种饥饿的声音,你们都没听到吗?” 杜容容的脸一下子阴暗起来,带着压着怒气的样子,表现出“完全是你自己无理取闹好不好”的表情,杜容容本就是打扮的火热,实际则长的冷艳,一双眼睛像是盯着别人缺点和错误不放似的。 江玉思看大家的气氛有些低到零点,于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如果是饥饿的话,我倒是很饿啊,你知道供养两个双胞胎,我很需要营养的,每餐都会吃很多,不过我肚子没有叫,或者……”她一手抚摸着肚子,“还是我肚子饿得叫了,我没听见,反而让福至听见了?” 福至自然知道是学姐打圆场,她也立即换上笑容说,“不不,学姐,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最近快要期末考,学习的内容有点难。” 晚餐继续进行着,而在福至坐下来的那一瞬,她感觉有一种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应该是在偏下方,那种视线带着不怀好意,甚至是敌视的感觉。福至不自觉地感觉脊背发紧,双腿忍不住发颤。 她似乎明白了一点。 下午那种恐惧的压迫感让福至明白,也许不是车子的问题,坐公交与坐出租,所到达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也去,恰恰就是这样的目的地让福至不自觉的恐惧。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验,难道福至自己现在才开始展现女人的一面? 想缓解一下心情,可是心情没放松下来,就又感觉到一股敌视。 福至的手适宜的松了一下,只听“啪嗒”一声,筷子被福至故意弄的掉落在地。 “福至,别捡了,我再给你拿一双吧。” 江玉思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福至笑嘻嘻的制止了。 “不用了,我捡起来擦擦就行,你别动,小心动了胎气。” 福至说着便弯下腰去捡筷子,其实福至是为了确定那敌视的感觉,她掀开桌布,捡起筷子,还适当地扫视了桌子下面一圈,那种敌视的感觉莫名地消失了,这让福至越发地觉得别扭。 不过福至现在还不是太担心的,毕竟吃完这顿晚饭,福至和宁筝就可以离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饭后,福至和宁筝以及杜容容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江玉思收拾碗筷,本来大家都想帮忙的,可是江玉思活泼好动地都一一谢绝,拜托,她可是孕妇啊!这么活泼好吗? 杜容容看出福至的疑惑,接了一句:“听说她平时都自己一个人住,老公很少回来,她又不喜欢陌生人,所以即使他老公多次给她请保姆,也都被她辞退了,家务什么的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干。” 福至点点头,心想杜容容倒也不是个记仇的人。 这时候就听新闻里道:“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松江路与福民路交口的地下桥洞已经被积雪淹没……” 被积雪淹没?! 那不是自己和宁筝都不能从那个地方走了吗?!她和宁筝的家是在通过地下桥洞之后才开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地各自分歧,现在地下桥洞被积雪淹没,那么两人就要做二号线公交车绕路,然而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已经错过了二号线的末班车! 宁筝一下子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惊呼道:“哇,下午还是阳光四溢呢,晚上就下起鹅毛大雪,这天气……真古怪!” “那我们怎么办?” “打车回去吧。”宁筝确实 给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但是积雪这么严重,很少有出租愿意走那么远。 这边的福至还没说话,那边又传出一声哀叹,“哎,积雪这么严重,我的车肯定也开不过去。” “你也走地下桥洞?”福至脱口而出。 杜容容伸手从口袋中拿了根烟,烟较长较细,像是女士爵士烟,紧接着杜容容走到窗前,打开了一个小缝儿,冷空气顿时“嗖嗖”地扑面而来,她点上烟,用力地嘬了一口,福至想,可能刚才估计江玉思怀孕的关系,她没好意思抽。 这么一想,这人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讨厌。 “我家是从地下桥洞一直下去的新茳公寓,这该死的天气!” 那,今晚要怎么回家? 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福至开始不自觉地抓紧宁筝的手,她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想法,如果这个屋子就是今天恐惧感的源头,那么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也就是说,她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宁筝。 “那今晚你们就留下来吧,我房间够你们住的!” “不了不了,我想我和宁筝去楼下搭车,说不定有一些司机愿意赚钱而跑回我们那里。”福至说着就要拉宁筝走出去,末了还加了一句,“我怕我们在这住打扰学姐休息,影响宝宝就不好了。” 哪知道江玉思很热情地拥住福至,“怎么会,你们两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我也不放心啊,还有容容,刚才听到新闻说外面积雪了,容容的车跑不久就会陷进去的,听我的,今晚都住我家!” “好啊,我好想尝试一下学姐家的大床呢!” 说话的是宁筝,福至的手紧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向宁筝,低语一下:“我说……” “那我去给你们准备被子!” 学姐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高高兴兴,甚至是不像个孕妇一样蹦蹦跳跳的跑去房间拿被子。 福至在学姐走后又听到一声“咯”地嘲笑,很稚嫩的嘲笑。 没一会儿这声嘲笑转变为“切”的一声不屑。 福至立即愣住,眼睛瞟着房子的四周,没有人,不,没有东西!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福至,你表情那么严肃干什么?难道不想睡一下有钱人的大床?说不定我们睡完之后,也会发财呢。” “你以为有钱人的大床像便便一样啊,一脚踩上去,走到哪带到哪!”过了一会儿,福至又轻声问道:“宁筝,你真的听不到什么声音?比如说……怪异的声音……” ------------ 第十章 腹中语(5) “没有。” 仅仅两个字就让福至觉得莫名别扭。 静坐下来细想一下,如果福至自己能听到而宁筝以至于杜容容却听不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出这声音的不是人类。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不灵光的脑袋也不能总是依靠龙香啊! 首先要怎么办? 也许,她需要一个和她有共同见识或耳闻的人,也就是在感官上达成一致,记得宁筝曾在和她一起去表叔家的时候看到过那个穿红嫁衣的女鬼,当时龙香怎么说的来着?福至开始全神贯注地回想。 因为要生病,而体制偏弱,人的体质一偏弱就自然而然缺少阳气,就会看到脏东西。 “对了,体质偏弱!”福至突然双手砸实地站起来,她又看了看宁筝,最后决定尝试性地问问,“宁筝,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宁筝回头报以一个“你一关心我就没好事”的表情,不过还是实话实说,“还可以吧,但我妈说最近流感的人特别多,叫我小心。而且我好像有那么一点感冒的意思……” 福至听到后半句突然觉得欢喜,虽然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 “晚上要不要玩点什么?比如说扑克?” 这说话的是江玉思,她虽然说说,但手里已经拿好扑克牌,老实说,福至并不想和这个女人呆的太近,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奇怪,福至如果不是看到江玉思一天都蹦蹦哒哒的模样,要不然,她一定觉得晚饭有问题,吃出个这么有活力的孕妇。 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而且是双胞胎,所以肚子显得要比别的孕妇大好多,有一种站着都感觉累的样子,偏偏她就是活力四射。 “不了,我有点累。”福至婉言回绝,却在回绝后听到一声“切”,是那种不屑中带着威胁意味的声音。 福至突然开始冒汗,如果说这种声音不是随意发出,而是根据周围某种情境或语言行为而做出判断后发出的,那会是一种什么现象? 好比,暗处有一双眼睛? 越想下去,全身越麻。 再回过神儿的时候,江玉思已经走到她身边,双手拉着她的手,有点小女人撒娇意味地道:“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玩嘛玩嘛!” 手被摇晃的过程中,福至有不轻易地碰到江玉思那大肚子,感觉里面好像动了一下,不不,是整个肚子都跟着颤动了一下,于是福至下意识的抽挥手,道:“学姐,肚子在动!” 宁筝过来拍拍福至的肩膀,“拜托,六个月有胎动是很正常的吧,况且还是双胞胎。” “我知道,可是……” 这边福至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江玉思就吐了吐舌头,耍赖皮似的道:“就当小福同意了啊!我去切水果,你们洗牌。”说完就将牌放到桌上,继而朝着厨房走去。 福至快被弄得发疯,我当然知道孕妇都会有胎动的好不好!但是,刚才那感觉不一样! 就像……就像……有头颅在里面飘,偶然触碰的感觉…… 当然,这些话,现在福至说不出口。 江玉思走到厨房深处的时候,福至感觉到从那里传来的强硬视线,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去,并没有看到有谁在看她,反而江玉思哼着小曲切水果。 晚上的玩牌期间,福至来了一把损招,她并没有忘记让宁筝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于是敲敲地把窗户开了个小角,冷风一下子就吹进来,但如果不坐沙发那个地方,就不会感觉到冷,反而还能闻到清新的味道。 福至和江玉思临着坐,距离开窗的地方有一定距离,杜容容和宁筝临着坐,正好坐到窗根底下,小阴风“嗖嗖”地吹,打在宁筝和杜容容的脖颈上。 本来宁筝还有点冷,但是打起牌来,拍桌子叫喊欢闹这都不可避免,没一会儿拧着就觉得热了;至于杜容容,她从下午一直喝红酒,现在小脸红扑扑的,就希望被小风吹会儿,清醒清醒。 这一个小时的牌局下来,福至根本没心思玩,她一直注意着宁筝是否有感冒的迹象,可就是到了玩牌结束,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宁筝都没表现出一点要感冒的意思,反而还挺有活力。 此时晚间九点多,杜容容回房休息,客厅里就剩下江玉思一个人,她不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综艺活动节目,笑的十分夸张,电视的光把江玉思的身影拉的老长,她圆滚滚的大肚子被映射到地上时,并没有看似那么圆,反而像是两个小圆拼在一起,底下缺一块似的。 福至从自己的卧室门开了个小缝儿,本来是想看看客厅还有没有人的,却无意中看到江玉思看电视以及被电视的光拉长影子这一幕。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江玉思身旁摆着很多薯片薯条类的“垃圾”食品,有些甚至是孕妇的禁忌,但是江玉思拿起一把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地上的影子开始变化,那两个小圆似乎挪动了一下,有一块地方上上下下,好似也是嘴巴咀嚼东西似的。 不会吧! 福至揉揉眼睛,当她再次看那影子的时候,又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 然而就在福至愣神这片刻,她蓦地感觉脖颈一凉,一种直逼的视线突然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这才发现,自己在观察江玉思的同时,电视那里的某个地方,也有什么观察着自己,只是目光太不友善。 “哈哈,太好笑了!这人在干什么啊,吃马铃薯大比拼,都吃到脸上去了!哈哈!”江玉思双手互相拍着,笑的前仰后合。 “咯咯” “咯咯咯” 清脆却带着一种混沌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说江玉思的笑声有点震耳的话,那这突然出现的小孩笑声就算是阴森慎人了。 江玉思笑一下,那声音也跟着笑,好似江玉思的所有欢乐都传递给了那个莫名的不知存在的孩童身上。 福至站定,她遵循着江玉思笑的过程发现,江玉思笑一下,那声音就出来一下,福至开始用视线瞟着屋子四周,在什么都排除之后,锁定在了江玉思的肚子上。 这个认知让福至有一种立即想逃出去的冲动,那大大鼓鼓,颤巍巍的肚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阿喷!” 厕所传来一打喷嚏的声音,宁筝从厕所出来,摸摸鼻子,有点迷糊地问道:“福至,你有没有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 第十章 腹中语(6) 如果说,她们俩个听到的同时喜讯,那福至很高兴的点头,甚至还要蹦起来“呦嘿”一声,来表示激动,可是她们两听到的却是那污秽的声音。其实福至也很高兴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按照她饭后所想的那般进行。 宁筝确实和她站在了统一战线。 现在福至就是那种内心想哭,而面上想笑的那种矛盾体。 “嗯嗯,我听到了,我从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到了,还记得那时候我一直怀疑是杜容容因为没规矩发出的声音吗?其实不是!” 宁筝拍拍脑袋,一脸狐疑的模样,后来又拉着福至的手臂,“是呀是呀,那时候我还在想你怎么了呢!奇怪,那时候我怎么没听到,误会你了你真是抱歉了啊。” 福至心中把自己鄙视了一下,心想,要是让你知道我故意给窗户开了个小缝儿,我不得被你骂死! 没过一会儿,宁筝突然开窍,“这声音是哪来的?” 福至没出声,只是用手指指江玉思的肚子,等着宁筝自己回答。 “她的肚子?” 那声音的小主人像是被因为宁筝猜对了而高兴的“咯咯”笑两声,这两声笑都能听的出有些奖赏的意味。 因为突然出现的笑声,福至和宁筝两人身体一紧,全部绷直,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宁筝双手拽着福至,瘦小的身体几乎快要依偎到福至的怀里,被福至又推了出来。 “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什么!”福至低语一句,然后和宁筝面对着面,“你说咱们现在走,怎么和她说呢?” 只听宁筝要尖叫出声却又强烈压抑,“你疯啦!这么晚,别说没有车,就算有车也没法通过积雪的那个地方!难道要冻一夜吗?” 福至捧着宁筝的脸,难道很正经地说:“我觉得就算呆在大街上冻一晚也比现在呆在这好!” 福至有点小急躁,原本觉得达成共识是很好的开始,却没想到在有了共同的认识后,却不能统一意见。 就在福至刚想接着对宁筝进行说服性工作时,就听旁边的一个卧室传来一声怒吼。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人躲在外面,是没胆公开啦!” 福至和宁筝同时回头,那是杜容容的声音,然后又刻意压低声音,但福至和宁筝还是听得很清楚。 “你还算不算男人啊!有本事立即回来公开!”紧接着沉默片刻,可能是听电话里人的解释,又道:“拜托!本来就是我先爱上你的,先和你谈恋爱的,她算个什么,她顶多是第三者,现在好了,她怀孕了,你又不敢说了是不是!?” 只听一声“砰”。 福至和宁筝同时往那间卧室旁边靠了靠,不自觉地想要听得更清楚。 福至在想,也许江玉思听不清楚,因为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她不停地在笑。 杜容容好像咋了什么钱包之类的东西,又继续道:“你如果现在当缩头乌龟,为什么在婚后还要勾搭着我!我现在不管你爱不爱她,起码要给我个说法,要么给我一笔钱,我会远走高飞,要么跟她说清楚,跟她离了,娶我过门!”末了还加一句,“她怀孕怎么了?我也是女人,我也会怀孩子,反正你有的是钱,给她点钱打发一下不就好了!” 福至冲着宁筝咂咂嘴,“她说的是谁啊?” 宁筝摊开手耸耸肩,表现出“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我限你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如果不回来,你别怪我跟她说清楚!” 杜容容房间里没有什么声音了,福至猜想她是关机。 这时候就听极其刺耳的笑声,“嘎嘎嘎”地声音,回绕在整个房间内,这声音极其猖狂,如果不是现代,福至甚至会觉得听到了黑风老大或者黑山老妖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在这猖狂的声音之后出现的是“咯咯咯”那一直都出现的声音,就是在吃饭以及干别的时都冷不丁的声音。 现在福至和宁筝全身发抖,如果说视觉效果来的突然会让人恐惧的话,那么这种声觉效应则更加慎人。 “走不走?” 福至更加正经地问了一句,虽然她没想过要丢下宁筝,但是现在这样的谈话无疑是浪费时间。 “走!” 宁筝很坚定的点点头,福至和宁筝回到卧室里,两人准备讨论一番,两人从睡衣换上了牛仔衣裤和羽绒服,准备随时讨论完就走。 她们选择了几个方案,首先如果江玉思不知道自己肚子怀的是什么,那么随便一个托词就可以走成;如果江玉思知道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什么,或者本来就是共犯的话,那么就很难办了。 她们姑且不讨论江玉思肚子怀的到底是什么,福至道:“就说你妈或你爸病了,需要你快回去,我也就跟着撤了。” “你怎么不说你妈啊!你太缺德了。” “我妈不是早就……”她做了个手势,一只手在另一只手上,“不是早就驾鹤西去了嘛!” 宁筝突然摆出深思状,“那如果江玉思一定要将我们留下呢,那就要打开门就往外跑!” “对,宁筝,你人才了!” 两人说走就走,拎起包,打开门就走到了客厅。江玉思还在笑,笑的前仰后合,也不怕抻着她的肚子。 现在再看来,江玉思的种种表现都和特殊,比如说她的活力四射,比如说她的蹦蹦跳跳。 一个孕妇,不应该有的行为,她都有,甚至百无禁忌。 “你们……大晚上的……”江玉思回过头来,带着一贯的贤妻良母样,很温柔的问。 “呃,我们……宁筝她爸突然病了,她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刚刚打电话来让宁筝回去,这大晚上的,要宁筝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 福至一口气说完,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江玉思下一步行动。 这时候又是“咯咯”一声笑,吓得宁筝一激灵,福至的手握紧宁筝的手,示意宁筝不要有太大的动摇。 “咯咯,好蠢的理由啊!” “就是!” 这已经不是光发出怪异的声音而已了!都开始说话了! 福至和宁筝两人直勾勾地盯着江玉思那肚子,而江玉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立即站起来,也表现得很着急,“严重吗?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 第十章 腹中语(7) 开玩笑的吧!你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孕妇,挺着个大肚子说要送我们? 如果不是陷入到如此怪异的情况下,福至都有一种下巴掉下来的感觉。 “不不,不用了,我们去大马路拦车,绕道走。” “外面很冷的,咯咯。” “嘎嘎……两个蠢人。” 还在说话?!这次连福至也差点没站住,差一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这是怎么个情况?福至和宁筝面面相觑,宁筝拉着福至一点点向外挪动,一小步一小步的,这时候距离门把手只有一步的距离了,就在宁筝马上就要扭动门把手,夺门而出时,那声音又想起。 “你们走不了的!” “呼呼……咦,你看那个电视节目里的人好好笑!咯咯咯……” 福至随着这两个一粗一细的交替的怪异声音看电视,果然,那上面的人正在比赛吃蛋糕,有的吃的脸上都是,特别像圣诞老人。 但是福至笑不出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是*裸的注视,而且直对着她们这边,福至甚至透过这视线可以想象,江玉思肚子里那两个东西摆着怎样的姿态看她们。 定是一个懒洋洋,一个娇滴滴地带着蔑视。 “哥哥,你看那个,看那个!”这一声出来的极细,又很稚嫩,“看那个胖子有点眼熟呢,好像,好像那个人!” “小妹,你确定你没看错?那个人可是碧衫裹身,青丝缠腰的,带着一种极其威严霸道却又不失庄重的表情呢!” 声音越来越清晰,而且他们说的话也越来越长,宁筝下意识地紧紧福至的手,低语的声音有点颤,“他们在说什么?我们……还要不要走?” 而福至则没有理会宁筝,而是仔细听着江玉思肚子的声音,什么叫“那个胖子”,说的是自己?好吧,自己确实不怎么瘦。福至感觉两双视线都在打量着自己,而且是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最后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也不怎么像,可是哥哥,我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怎么说呢,真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个蠢货!当初那人可是把咱们全灭的敌人啊!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 全灭?福至虽然还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听到“全灭”这个词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全灭是个什么概念,就是死了,不在了。那么江玉思肚子里的东西肯定不是有生命之物。 紧接着那两个声音又响起来。 “所以说,你们还是不要走好了,你们走也走不出去!” “对对,哥哥说的对!咯咯……要是把我们惹急了,我们就把你们给撕了,撕了懂不懂?一片一片的,血肉模糊,内脏外露!” 这些字眼听的福至和宁筝一个哆嗦,就看宁筝一下子把手伸到身后,不再触碰门把手。 “还是我送你们去吧,大晚上的,我不放心。”江玉思说着就要去拿外套换睡衣。 宁筝一下子站出来,咳了咳,制止了江玉思,并道:“那个……我刚才想,今晚就不回去了,就算回去也没有用,绕道的话说不定要凌晨才到,那时候再回家拿东西再去我爸住的那家医院,也是早上,还不如早上直接回去。” 理由有些牵强,屋子里环绕着两个交替的怪异笑声,让福至和宁筝全身哆嗦了一下。 她们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和江玉思呆下去,尤其是看到她那个大大的肚子。 拧着拉着福至道了晚安迅速回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弄得江玉思在客厅莫名其妙,而后又被电视上的节目吸引,继续笑着。 福至和宁筝坐在床上,纷纷用双手抱着双膝,屋子里的温度并不低,但她们两个还是觉得这样的姿势最安全。 福至愣神片刻,突然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才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一、二、三,开始! “蠢货!” 果不其然,福至立即拿远电话,他知道龙香很不喜欢被人吵醒。 “先别动怒,先听我说!龙香大爷!”福至一连说了三句话,尤其是称呼龙香为“大爷”的那一句,龙香明显很欣然的接受了。 “说吧,给你三十秒,如果没说明白,你就等着受死吧!” “是!”福至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舌头不打转地一气说着:“我遇到大麻烦了,我今天和宁筝来到学姐这里,结果被困在了这里,学姐的肚子会说话,哦!学姐怀孕了,六个多月,双胞胎,她肚子里的东西警告我们不许走,我们很害怕!很需要帮助!” 看表,三十秒,不多不少,正好。 福至都佩服自己的表述能力。 对面一直沉默,让福至有种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感觉,就在自己要失望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知道了……应该是污鬼。” “那是什么?学姐有危险吗?” 龙香打了个哈气,吐字不怎么清晰,“没事的,只要不逆着他们的意思,等他们报复完了,或者恶趣味完了,自然会走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他们故意挑衅你们,你们只需将唾沫喷在他们寄宿的母体上就没事了。” “这么简单?真的管用?” 只听龙香在电话那边大吼起来:“没用就别试!你等死吧,等死吧!你这个蠢货!连我都敢质疑,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还没等福至接着说话,龙香就先挂了电话。其实本来,福至还想问一句,你和屋屋有没有好好吃饭的,哎,现在也不用问了。 福至打完电话,将情况和宁筝说了一遍,两人确实宽心不少,但也依旧紧张,这样两人相拥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屋顶到处都环绕着那两个怪异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咯咯”“嘎嘎”的声音。 听的两人直打颤,直到半夜才恍惚睡去。 这一睡可就错过了最美好的,早上时光。 迎接她们的直接是让人苦闷而又杂乱别扭的中午。 午后的阳光照在雪上,折射出一缕光,正好照到福至的眼睛上,好刺眼。 ------------ 第十章 腹中语(8) 福至睡觉不轻,却也被一声“砰”的声音惊醒,随后是碎片“哗啦哗啦”落地的声音。 福至眯着双眼,揉了揉,不过起身也躲过了光照在冰上折射过来的光线,她睡的朦朦胧胧,这一晚上连被子也没盖,不过好在穿着羽绒服没有受凉。 “今天这事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一声大吼,福至感觉全楼都听的见,那是杜容容的声音。 福至推了推身旁的宁筝,传出宁筝带着鼻音的声音,她也眯起眼,用手揉着,“干什么?”这一说话,鼻音的浓厚更加明显,她,在福至如愿以偿的情况下感冒了…… “听。” 宁筝和福至都仔细听客厅传来的声音,但是没过一会儿,宁筝突然说:“现在几点了?咱两不说好一早就走的嘛!” 福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正值下午一点。 两人看完表迅速下地,背着包,轻轻打开门,这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听到又一声大吼: “你到底骗我‘骗江玉思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让大家听听,你搞了一对闺蜜,爱完那个爱这个,娶了其中一个又跟另一个藕断丝连!现在你老婆怀着孕,还跟我有着联系!” “你……你怎么全说出来了,不是说……” 外面传出一个男人低声下气的声音,“你不是说如果我回来,你就不说的嘛!” 杜容容没有善罢甘休,“那是在你答应娶我的前提下!可是现在,你回来干了什么?当做不认识我,在我面前还对江玉思亲亲昵昵!亏你演的出来!” 福至和宁筝一起探头去看,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手足无措,想解释又解释不了,不解释还难做人的那么一个状态,而杜容容一屁股子坐在沙发上,顺便翘起二郎腿,看得出她的脾气也是火辣辣的,伸出手指想夹烟点上,可能是顾及江玉思还怀着孩子,所以又一下子按在茶几上熄灭。 福至和宁筝这才明白,昨晚在门口听到杜容容和一个人讲电话,那样气急败坏,原来是这样,他们三个,说好听点是三角恋,说不好听点,就是男人搞外遇,妻子和小三是闺蜜。 可是让她们两个奇怪的是,江玉思却没有什么反应,正坐在电视前,依旧像昨天那样保持着捧着肚子这样的姿势看电视,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没有捧腹大笑,看到精彩之处只是勾勾嘴角,完全没有一点主角的样子。 现在这种局面,福至想,她和宁筝是不是不用惊动,直接就走好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头顶盘旋的声音突然响起。 “哎哎哎!别走啊,看完戏再走嘛!” “就是就是,好戏还在后头呢!” 一男童一女童的声音交替着出现,福至和宁筝同时抬头向上看看,除了刷的洁白的墙壁以外头顶上什么都没有。 福至和宁筝对望了一眼,福至想起龙香说的话,于是叹口气,只好照做。 她拉着宁筝走出卧室,想着以一个怎样的开场白向那三个人打招呼,这该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啊。 可是福至还没想好的时候,又是“砰”的一声,杜容容站起身回手拿了个花瓶就往地上砸去,正好砸到福至的面前,福至拉着宁筝向后一跳,吓得惊呼一声。 “哎呦,天哪!” 杜容容看了一眼出来的福至,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反而冲着那个男的说:“你今天就给我个意思,说,到底要我还是要她!”她伸出涂着火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江玉思,“你要是要她,我杜容容二话不说,也不会不服气,立即转身就走,我有自己的事业,也不是为了你的钱,完全是为了你这个人!你要是选择我,你就跟她离婚!” 那个男人长的挺斯文的,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个头一般,他先是看了看杜容容又看了看江玉思。 紧接着江玉思冷不丁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为了钱。”声音比较小,但却很清晰。 这场看似只有杜容容一个人唱独角戏的舞台,无疑也被江玉思掺和了一脚。 福至和宁筝也就不好说话,站在角落里,真像是看戏的观众。 男人想了想,还推了推眼镜,咳了一声,表现的有点紧张,福至想,也许他一点也不紧张,或者他更喜欢这种家里一个外面一个的状态,又或者,两个少了哪个都一样,现在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走走形式罢了。 “容容,你看,玉思现在在怀孕啊!” “我也是女人,生孩子我也会!”杜容容不依不饶,不过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慌乱,下意识去看江玉思有没有事。 江玉思还在看电视,电视里演的好似就像她的家庭一样,同样是三角恋加已婚第三者,这种话题不论在电视上还是在生活中都挺吃香。 她回头,无意中看到福至和宁筝,十分热情的起身招手,“你们两个醒啦,昨晚睡的好吗?暖气够不够暖?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吃。” 这句话弄得福至和宁筝挺尴尬的。 “不不不,我们不饿。” 然而空中突然传出一男童的声音,“叫你吃你就吃,又毒不死你!” 福至和宁筝话锋一转,立即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是是是,我们肚子好饿。” 江玉思笑笑,想要蹦蹦跳跳去厨房,却被起身的杜容容给拦在了过道内,她手一伸,让江玉思对着她的脸,突然十分哀叹的说了一句,“你还有心情做饭,这件事你不担心吗?还是,你真的那么有信心,你老公一定会选择你,或者因为你怀孕,而选择你?” “是呀。” 话一出口,福至和宁筝感觉到了杜容容的怒气,她挥手打了江玉思一耳光。“就凭你,要知道,当初他没遇见你之前,我跟他可是出双入对呢!你算个什么东西,除了长的恬静一点外,什么都没有,你在事业上帮的上他吗?我可是有一个公司呢!” 江玉思被打的一个踉跄,弄得福至差点以为她要摔倒,不过还好,她稳住了。 那个男人反而这时候不站出来,表现的是不知道该帮谁,其实更带着一股“你们打吧,最后谁赢了我要谁”的姿态。 ------------ 第十章 腹中语(9) 福至和宁筝有一种想去管的冲动,可是想了想都没有动,一是,她们与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没有关系,所谓外人一参与肯定会乱上加乱;这二是,江玉思肚子里怀着怪胎,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他帮忙。 杜容容没给江玉思说话的机会,她可能觉得江玉思也说不出什么来,虽然当初毕业时,两人都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但是江玉思没有杜容容有气势有能力,杜容容是一个敢拼敢闯的女孩儿,凭借着自己的拼劲儿,打造了一番事业,并创立了自己的品牌,近年来收益不错。 而江玉思这种恬静的性格只想当贤妻良母,贤贤慧慧,找了个人嫁了,几乎是全职太太,并没有工作多长时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像你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你知道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女人有的是,他不差女人!现在你怀孕了,他可能不跟你离婚,可是你生完孩子呢?或者又有女人怀了三胞胎呢?你没有一点能拴住他的心地方,如果是我的话,我有能力也有方法拴住他!” 这时,满屋子都回荡着男童女童交替的笑声,她们似乎对杜容容说的话感觉到十分可笑。 “什么嘛,总是逞能。” “妹妹,妹妹!她根本不是逞能,就是没什么能力!” “咯咯咯!” “嘎嘎嘎!” 福至和宁筝相对看了一下,觉得心里毛毛的,眼神四处瞟着,唯独不敢看杜容容那张脸,据福至了解,一般鬼怪要是想报复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杜容容这么说江玉思,江玉思肚子里那两东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杜容容的! 福至甚至都怕,下一秒杜容容就会鲜血四溅,死的惨不忍睹。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杜容容丑话脏话说了一大堆,江玉思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杜容容还是没死。 倒是那个男的,期间只是劝了几句,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容容!”就再没有了下文。 到最后,杜容容甚至都开始出手去抓江玉思的头发,宁筝看傻了眼,一再地用眼神来回示意福至,要不要去帮忙,还说了句“女人真是疯狂的动物”。 “你不是女人啊!?” 福至没心情和宁筝说话,她一直看着江玉思和杜容容在扭打,但看出了杜容容眼中的矛盾,那是一种宣示着疯狂举动却又带着小心翼翼而又谨慎的矛盾。 杜容容一边叫嚣着,左手抓住江玉思的头发,逼着江玉思往后退,而却没有用右手推江玉思,而是另一只手伸到江玉思的身后,停在那里不动。 如果是打架的话,那两只手不是更顺利? 福至觉得杜容容本身就有点怪异。 江玉思后退着撞上了摆着花瓶的高脚台,福至揉揉眼睛,分明没看到高脚台上的花瓶有跌落下来的迹象,却在江玉思向左躲避一步的时候真的晃悠了。 “玉思!” 两个人同时惊呼,男人往这边急速一个大跨步,杜容容则将江玉思拉到自己的身边,整个动作叫旁观的人觉得更加奇怪。 “砰”“咚”两声。 坐在地上瘫软不动的不是江玉思也不是杜容容,而是那个男人,他抽出着双腿,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他的西装。 杜容容和江玉思又一同惊讶的要打救护车,乱乱嚷嚷,进进出出。 而福至却看得真切。 不对! 太不对了! 她尝试着在脑海里回放了一下镜头,刚才那种角度,其实应该是谁都不会被砸到,江玉思被杜容容很快地拉走,那个时候花瓶还在高脚台上晃悠,根本没有掉下来,男人一个大跨步过去的时候,花瓶将将掉下来,可是就算掉下来也只应该砸到男人的侧面,根本不可能砸到他的头。 也就是说,花瓶在掉下来的瞬间移位了! 有“人”故意要砸那个男的! “宁筝,我怎么感觉,那男的是被……” “嘻嘻,嘻嘻!猜对了,你的脑子还没被浆糊填满嘛!就是我和哥哥干的哦!” 空中的声音带着干了坏事后抑制不住的激动。 “为什么要这么干?”福至忍不住问一句。 “你好好看戏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啊!”小女孩儿的声音尖细,听的福至一阵哆嗦。 江玉思和杜容容赶忙搀着那男的起来,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就带着一连串的声音停在楼下,因为江玉思是个大肚子,所以男人的重量全部倚在杜容容身上,江玉思拿了外套,三个人就这么一个急急火火,一个奄奄一息,还有一个瞎着急的走了出去。 他们都好似忘了福至和宁筝。 就在福至和宁筝也准备背包走人的时候,门口又传来声音。 “不许走!戏还没完事呢!我们需要看客!” “敢走的话,后果自负!” 福至和宁筝连步子还没迈出去,又心惊胆战地互看了一眼,两人直挺挺地站定不动。 福至开始觉得江玉思怪,后来想了一下,如果她不是表现了孕妇不该有的躁动,其实江玉思还是挺正常的,完全是一个被闺蜜兼小三迫害抢老公的受害者;而细看杜容容就有些怪异了,要是处于完全的对立状态,杜容容不像,既然为了爱情,哪关情敌死活?可是从昨天到现在,杜容容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是矛盾的,就好比她爱抽烟,却从不当着江玉思的面抽,她打江玉思,却又不下狠手,还有护着她的举动。 福至现在越来越头疼了,她忍不住用手敲敲脑袋。现在是走也走不了,谁知道等他们回来还要闹出什么事! 最好别有生命危险。 福至和宁筝找了个距离碎片最远的地方坐下,花瓶碎片上还带着沾染着的血,让福至和宁筝不敢正视。 江玉思和杜容容是下午回来的,那男的没回来,估计是在住院,流了那么多血,脑袋砸没砸瘪都不好说。 江玉思这次真的略显疲惫,她进门还是没有注意福至和宁筝,而是直接坐下来和杜容容十分正经的谈论。 “我同意了,我离开他,明天我就叫律师打印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只要孩子每月的赡养费,剩下的什么都不要。”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有我的本事,不是个靠男人吃饭的人。” ------------ 第十章 腹中语(10) 杜容容勾勾嘴角,火红的发被她一仰头甩了甩,特别有女人的韵味,但福至却看不出笑意。 “那就好,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也会给你补偿的。” “不用了。”她站起身,又道:“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东西,给我三天时间,我搬出去,你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杜容容笑的像个胜利的女王,于是拎包道:“那我就去照看我的未婚夫去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么一个局面,福至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玉思肚子的两个家伙不帮助他们的母亲吗?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么被欺负? 她忽然想弄清楚,昨天龙香说的“污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福至对着宁筝说要去厕所,而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拿着手机又给龙香打了一个。 电话接通,那边是龙香温柔的声音,听上去还哼着小曲,好像正在煲汤等福至回来喝,感觉像是不怎么担心福至似的。 “小福,几点回来?我煲了枸杞红枣汤,冬天喝对身体很好的。” 果然……福至突然有一种要飙泪的冲动,白天的龙香好“贤妻”!我也好想喝,可是现在走不了啊! “呃,我也不知道……” “小福,我还炖了肘子,酱香的。你再不快点回来,二回锅的肘子可就不好吃了。” “什么?!肘子?!”福至用力吸吸口水,“捞出来!等我回去再炖!” 等等,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正事! “哦对了,龙香,污鬼是什么鬼?他们主要是干什么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倒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好像是龙香在为肘子放调料而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主要寄宿在孕妇的身上,靠吸去孕妇体中婴儿的养分来满足食量,一旦吸食完成,他们就会离开。当然,作为回报,他们会适当的保证寄宿时的母体不受伤害,以及保护母体安全。” 想了一下龙香又补充了一句,“小福不用担心啦,小福不是孕妇,也没有跟他们结仇,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就不会有事啦。当然,要是他们实在想害小福的话,只要用唾沫啐他们就行,他们最怕阳气,哪怕是一点点,唾沫在人体的口中,张嘴闭嘴与外界有少部分交联,储存了不少阳气。” 福至没什么心思听龙香后面说的话,因为当听到龙香说“靠吸去孕妇体中婴儿的养分来满足食量”这句话时,她就想,江玉思自己的孩子岂不是就是那一对污鬼的食物! 换句话说,江玉思已经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那她现在又要遭遇离婚,如果她知道,等到自己生产时,只是一对死婴的话,那她怎么办啊! “龙香……还有办法吗?” “没有呢,因为你不是说,你的学姐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就算赶走污鬼,她的孩子也没有了。不过,你放心,人都是一福一祸相抵的,遭遇了污鬼,肯定有别的危险的事被化解了。” 福至沉吟了片刻,“嗯”了一声,那边又道:“好了,先不聊了,我要给屋屋弄饭吃,早点回来哦,肘子等着你呢。” 从厕所出来的福至看到江玉思在卧室里,一边流泪一边收拾东西,时不时地还拍拍肚子,说句:“宝宝,日后就算只有我们三人过也没有关系,妈妈还有你们。” 福至听到这句话,感觉怪怪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因为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孩子。 “嘿,那胖子,还要不要看戏?” “看吧看吧,很精彩的。” 福至抬头,声音从门缝里传出。但福至给出一种漠然的态度,她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 “哥哥,那胖子不理我们。” “看我的!我来教训她!” 福至只感觉双脚不由自主动起来,福至想往前走,却莫名地倒退,身体砸向江玉思半掩着的门,一个轱辘摔倒在地。 “哎呦!我的屁股!” 福至的身体好不容易停止滚动,伸手想扶着床头起身,却在摔得迷糊中摸索到江玉思的肚子,只是轻轻的触碰,身体如触电般的震动一下,想抽离手,却意外的看到了另一番场景。 眼前是迷烟滚滚,透着一种清澈之气,那种气虽然枉死城也有,但让人胸口憋闷,呼吸困难,而这气让人呼气通常,神清气爽。 “这是哪里啊?” 福至拍拍自己的脸,站起身。 透过迷雾,前面是一个清潭,里面荷叶几许,每片五均分,潭中央,一朵莲花仿佛汇聚了底下所有荷叶的养分精华,开的异常蓬松,大大的花瓣带着脱俗秀丽之感。 “你逃不掉的。”一声带有男性较好的磁性声音从小潭的左侧传来,福至随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青衣款款,水袖涟涟,腰间系着明黄缎带,右侧挂着一块小玉的男子。 福至一点点往上看去,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龙……龙香?!” 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捂完了才想起来,这是她在看过去,别人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但,那地方并不是一个人。 龙香双手背在身后,他身旁站着一个用丝巾掩面的女子,碧衫裹身,青丝缠腰,露出的一双眼睛好似弯钩,带着一种戏谑的霸气。 等等!福至的视线定格在那个女子的腹部上,有点鼓,她怀孕了?! 他们前面跪着两个小黑影,不,是类似肉团的那种黑乎乎的东西,并排着挨着,好似跪着,福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竟能看出那两个黑乎乎的肉团处于一种卑躬屈膝,胆怯的姿势。 龙香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不屑看地上那两只一眼。 他的高傲一点也没变,福至确定这就是那个龙香! “你们缕缕窜进她人腹中,吃其孩子骨髓来增添自己的道行,可知罪?!”说话的是那个丝巾掩面的女子,她声音“泠泠”地带着流水般的感觉,手指一指,就让地上那两只瑟瑟发抖了一阵。 老实说,这个女子给人一种震慑力的感觉,四周弥漫着一层低气压,福至搔搔头,感觉周身有些冷,低头看小潭中水已结了一层薄冰。 “放过我们吧!娘娘!我们知错了!”一个较小的肉团滚动了一下,发出细嫩的女童声音。 ------------ 第十章 腹中语(11) “我也正在孕育生命,也即将当母亲……”女子说着双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特别能理解当母亲的感受,如果,今天死去的是我腹中的孩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福至身边小潭中水的结冰“啪”地一下全部裂开,化作无数冰凌向两个黑色的肉团飞去,尖叫声四起,那两个肉团吓得缩在一起,但冰凌却没有扎在它们身上。 “娘娘!我们知错了!” 两个肉团紧紧贴着,福至差点笑出声来,因为她觉得这两个肉团相互依偎都快变成肉饼了。 “夫人,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一旁的龙香勾起嘴角,双手揽过女子的肩膀,使得女子对着自己,随即薄唇在女子露出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要不然,还让为夫收拾烂摊子。为夫知道因为有孕在身,你的脾气很糟。”最后一句的话语夹杂着温柔的笑声。 他伸手,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将女子的发丝缕到而后,转换成了另一种调笑的调调,带着几许不正经,却充分证明他爱她的表现,“夫人生气,可以向我撒嘛!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果真,那女子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她手一挥,地上的两团肉球越变越小,最后被女子吐气的一股气流吹向远方,“去挖清澄海的泥!挖干净为止!” 福至在不远处看着,这人真的是龙香吗? 长的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是天壤之别,好吧,单拿一面来说,龙香白天的时候又怎么会目中无人?龙香晚上的时候又怎么会说一句好话? 不不,关键不是这个。福至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往哪方面想,那个女的是谁啊,龙香管她叫“夫人”,龙香以前有老婆!怎么会怎么会! 福至抑制住要抓狂的冲动,心中泛着一股股醋意,但是她又开始自我安慰。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难道要龙香从始至终一直孤独下去吗?不不,人不可以这么自私,在自己出生的前几百年,龙香要是一直孤独着,那他一个人要怎么过啊!就算倒退一步说,自己区区人类身躯,没有几十年便老去死掉,那今后的日子,龙香也要一个人吗?肯定不可以,自己也会舍不得的。 这么想下去,福至觉得自己心里好受许多,可是另一个想法在心中升起。 龙香为什么不坦白呢?女人都很在意真诚度的! “砰” 福至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的失重感和江玉思失手推倒福至的动作。 福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回到现实世界了。 “你是谁啊!怎么能探取我们的记忆!?” “啊啊,不会是……好可怕啊!哥哥,怎么办,她又来抓我们了!” 福至摸摸自己的脑袋,心想,你们在说什么啊! 而江玉思则慌乱地要扶福至起身,“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就突然推开你,只是下意识的!” 福至想,可能是刚才那两个东西太过激动而将思想传达到了母体中,使她做出反应。 “冷静下来,肯定不是,这胖子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真的吗?” 福至听到那肚子里的两个声音反复讨论着,但福至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她现在更侧重于,龙香过去到底有几个老婆,等等,那个女人还怀着孩子呢。 她突然双手砸实,“屋屋是不是龙香的私生子!?” 啊!感情这半年来福至一直帮情敌养孩子! “学姐学姐!”一声惊呼,宁筝从客厅跑过来。 福至和江玉思一同抬头看宁筝。 “你老公……呃,不,你前夫……也不对,你们还没离婚,总是,他出事啦!”宁筝顺了口气,“刚才杜容容从医院打来电话,说他醒来后执意要出去看雪,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双腿骨裂了!” 天哪!那个男人也太倒霉了吧! 果然,江玉思更加慌乱了,她几乎在床上胡乱地摸索着钥匙就要夺门而出,要不是福至和宁筝揽着,说不定连江玉思都要出事了,她挺个大肚子,一路小跑就下楼搭车直奔医院。 这就是那两个家伙要福至和宁筝继续看的戏。 可是为什么倒霉的就是那个男人?不应该是杜容容吗? 倒不是说福至多盼望着杜容容倒霉,只是她弄不明白,那个男人是有错,搞外遇又是妻子的闺蜜,可是杜容容不才是最可恨的一方吗?又动手打人又用言语侮辱。 那两个肉团没说福至和宁筝可以走,也没说福至和宁筝不可以走,两人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悄悄离开了。 回到家的福至看到龙香将已经炖好的肘子放到餐桌上,她莫名地拿起来又放下,肉到嘴边就是不愿意吃下去,酱色的肘子总能让福至想起那两个黑色的肉团,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更加让她联想到的是龙香在福至之前有很多个妻子,在福至之后还会有很多个妻子。 “怎么了,小福?” “没……没什么。我在想肘子有点咸。” “啊,最近喜欢重口味。” 重口味……福至真有种“龙香,白天的你真的温柔吗”这样的想法。 三天后,江玉思让福至和宁筝陪着,与那个男的在相关场所办了离婚,当时江玉思哭的稀里哗啦,给离婚证的大妈和几个工作人员一个劲儿地给男人白眼,只是当时在场的还有杜容容,就在江玉思与那男的离婚之后,那男的立即与杜容容办了结婚证,更加让人鄙视了一把。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后,却传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个男的死了。 从楼梯上摔下来,因为脖子上扎了玻璃碎片,而当场窒息身亡。 福至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玉思肚子里两个东西又伺机报复了? 结果第一个被龙香否决,夜晚的龙香坐在窗台上,向下看,晃动着双脚,他没穿袜子,雪白的脚踝晃动于飘散的雪花中,也不怕冷。 “污鬼一般都不会做的太过,不会让与母体有联系的人死去,它们顶多是捉弄一下而已。” 那还真是老天有眼,要这样的臭男人早投生去了,也顺便报应了一下杜容容,原本以为高高兴兴当赢家了吧,现在却成了寡妇!最终也没争到什么。 ------------ 第十章 腹中语(12) 事情要真像福至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杜容容老公死之后,福至和宁筝没过多久就在路边的小甜品店旁遇到了杜容容,她依旧一身惹火的红辣装扮,感觉比以前更漂亮更妖媚了,从她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出死了老公的落寞和伤心。 她就在那站着,挎着名牌包包,在见到福至和宁筝后,立即跨步挡在她们身前,道:“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什么叫“终于”?难道还是特意的? “我在这等你们好几天了,我知道我跟你们不熟,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们每周会有一次来甜品店吃甜品,我也不确定是周几,所以从周一就在这等。” 宁筝先沉不住气,她个小,窜的快,一下子就跑过去要揪住杜容容的头发拉扯,不过被福至给抑制住了。 “你还来干什么啊?你知道学姐被你害的多惨啊!现在所有人都笑她,当初风光的嫁人,现在却被自己的好闺蜜给弄得离婚收场,她每天晚上都在哭啊!” 杜容容抿了抿嘴,“她现在过得这么不好吗?”后来杜容容直接拉起福至的手,因为刚才宁筝闹得声音太大,周围有闲的无聊的人准备看好戏。 “我们进去说。”杜容容和福至她们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她摊开菜单,问道:“你们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请客。” 宁筝立即大闹:“谁要啊!” “最近这里新出了巧克力慕斯。” “那我要两个……” 福至看看宁筝立即改口,无疑鄙视了一下,但是谁跟点心过不去啊,“我要三个。” 等到点心都上齐全了之后,杜容容双手交叉着,来回搓弄,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江玉思,现在过得不好吗?”顿了一下,又道:“不能夸大其词,我想听真实的。” 福至想了一下,其实江玉思也真没有那么惨,她脑子好,本来待产孕妇没有人聘用,可是江玉思的一张图纸让几家大公司都另眼相看,纷纷提出优厚的条件以及产假的增加期来让江玉思选择。 画图纸,这种工作不用去公司,在家也能完成,而且她没有管那些讲闲话的,全心全意挣钱,为以后的孩子着想,所以现在的江玉思过得挺好的,让人头疼的才是那两个孩子的事,等到生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其实早已死去,那她该怎么办啊。 于是福至想了想,说道:“还行。整体偏好。” 杜容容点燃了一根烟,“那就好,我后天就要去法国,再也不回来了。她过的不好,我会不安心的,现在安心了。” 杜容容说完又从包里拿出支票本,在一页上写数字,福至数了数有好几个零,杜容容撕下来,道:“回来你把这支票给她,别说我给的,就说是他老公死前觉得亏欠她想给的。” 杜容容将支票推到福至的手里,这样的触碰,福至本想立即收回的,可是不知怎地硬是没抽回来,她心中暗叫,糟了,又要看人隐私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老公,我想喝水。” 甜腻腻的声音让福至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她转身看去,发现自己正在一栋别墅内,屋内是杜容容一手缕着发丝,一手搂着男人亲吻的动作,亲吻声“啪啪”地让福至忍不住脸红心跳。 看来他们结婚后并没有搬进江玉思的那栋公寓内嘛。 “讨厌!你去给我倒嘛,亲亲老公倒的水,我才更爱喝。” “好啦,小猫咪,我这就去。”男人刮了一下杜容容的鼻梁,然后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从饮水机倒水。 期间来了个电话,男人就站在那里,还向后看看,发现亲亲老婆没有听,才继续道:“喂,这批单子做不成啦,我跟江玉思离婚啦,什么?现在老婆?不行,我还没尝够呢!哎呀,这次叫价是十万美金?要不我找几个兄弟把江玉思给绑走,送给那的老板?她可还怀着我孩子呢!” 等了一小下,又传出男人惊喜的声音,“什么?儿子生下来还给我,只要江玉思就够了?好好,我过几天就联络,让人把江玉思那臭娘们给送过去。” 福至先不说这男人说的是什么,因为她看到了杜容容悄无声息的走到男人的身后,男人一回头被杜容容吓了一跳,立即奉上水,“亲爱的,喝吧。” “亲爱的,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太想喝了。”她用一只手用力推了下男人的身体,同时另一只手抽过楼梯栏杆上隐藏着的鱼线,一把拉直,只听“噗嗤”一声,一楼楼梯口的地毯上竖着一排小剪刀,纷纷因为被鱼线拉直而从地毯内竖了起来,男人惊呼的滚下楼,只听一声尖叫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血染红地毯…… 男人的脖子被其中一把剪刀插了个透。 “嘻,真是天助我也啊,要是真被一排剪刀插的全身都是洞,到时候还真不好向警方解释呢!”杜容容走下楼梯,用脚跟踢踢男人,骂道:“知道我为什么不住江玉思腾出来的公寓吗?因为这个要杀死你的机关,我已做好多时了!当我得知你倒卖女人给外国老板从中赚取暴利的时候,当我看到江玉思被骗的时候,我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怎么能让玉思,让我最好的姐妹被你卖到别的地方受苦…..” 杜容容说完,将其余剪刀处理好,又将鱼线收回,这才给警方打电话报警。并安排了去法国躲避事情败落后的追捕。 “你,有没有在听啊?我的嘱托!” 感觉手背一痛,福至方醒悟过来,看着杜容容带点鄙夷的眼光,“小妹,你见钱眼开了?还是从未见过支票,不至于这么一直盯着看吧。” “不不不,呃……是的,我从未见过支票呢,原来是一张纸啊。”福至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她又多瞟了眼杜容容的脸,真想不到…… “好了,就这样,以后多照顾照顾江玉思,她亲人不多,也不在这个城市。”杜容容说完又拿出七八张一百块的钞票放在桌上,“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然后推门走出了甜品店。 宁筝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看着桌上的钱,感叹之余还要逞能道:“切,不就是有钱嘛,了不起啊!你和学姐以前是那么好的闺蜜,现在却反目成仇……” 她这话本是说给福至听的,希望福至认同一下她,可是福至久久没回应。 宁筝就推了福至一下,“你说呢?” “宁筝你说,杜容容真的和江玉思反目成仇了吗?” 回想起杜容容的种种怪异举动,她说不定是个温柔的女人……她说不定比谁都喜欢江玉思这个好姐妹。 ------------ 第十章 腹中语(13)人生难逢是知己 正所谓,千杯醉酒走万里,人生难逢是知己。 江玉思和杜容容就是在这难逢知己的世界里相遇的知己。 她们坐同一辆校车进校,后排的两个座位空着,江玉思就走过去坐下,没过一会儿,杜容容拎着大包小包,杜容容的行李除了漂亮裙子,几乎没有别的。左手的三袋子是夏天的超短裙,背带裙,以及连衣裙;右手的四个提袋里冬天的皮裙,牛仔裙依旧毛线裙,至于后背背着的书包里,恐怕就是适合春秋两季的裙子了。 杜容容拿的袋子都是透明的,让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校车上的男生都纷纷吞咽口水,看着杜容容惹火的身材以及一想到自己大学日后总有这么一个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裙子的女孩儿,就幸福的吸鼻水。 在别人都碎碎念的时候,江玉思先站起来,一把接住了杜容容手中的袋子。 “美女,你拿太多了,我来帮你吧。”江玉思把她的包包放到自己旁边,然后伸手拍着身旁的空座,“来,坐这里。” 这就是第一次对话,后来发现,被分在同一个系,同一个班,甚至是同一个寝室,杜容容睡上铺,江玉思睡下铺。 如果仅是以上这些,顶多算是个好友,而成不了闺蜜和知己。 她们两个智慧相当,往往好学生开始第一年好,第二年为了争夺奖学金也不会好了。可是她们两个不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考试的时候,江玉思冲杜容容只是挤挤眼,杜容容就知道改错哪道题,来和江玉思获得同样的分数,来达到一同获得一等奖学金的目的,相同的,若是在杜容容不好的科目,杜容容只是手指动动,江玉思就自然而然的把选项“c”改为“d”。 从大一到大二,从大二到大三,两个人形影不离。 相同的性格和相同的理想,如果她们是这样的两个人的话,她们是无法成为知己的。 江玉思恬静温婉,杜容容性格暴躁火辣;江玉思的理想是当贤妻良母,家庭主妇,照顾老公带孩子,典型的家庭型女性;杜容容的理想是有一间自己的品牌上市公司,不依靠任何人,典型的事业型女性。 这样的两个互补性格,才能使两个人呆的时间更长。 是的,长到别的同学都以为她们两个是同性恋的关系。 实习应聘的公司,如果老板对任何一个人不满意,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会主动退出,教导主任不仅一次做她们两个的思想工作,可是一个倔强,一个执着,完全不听劝。 她们以为,她们会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吃,在一起住,甚至在一起洗澡,在一起工作,然后江玉思去当家庭主妇,杜容容去当女强人,生孩子的时候也要在一个产房,最好同时生,一个是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这样两人还可以当亲家,亲上加亲。 但这都是“以为”。未来永远存在不确定性。 杜容容开始恋爱,对象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温文尔雅,举止礼貌,吃饭的时候会先绅士地替女性拉开凳子。 她们两个是先说好了的,不会因为恋爱而造成小分歧,恋爱不会影响她们的任何。 但是,这只是两个自以为经历社会的小姑娘的认知罢了。 又一个男人闯入她们的世界,那是一个妖媚的男人,天天和江玉思形影不离,而杜容容这边也忙于恋爱,两人真的分开了。 很多同学或老师都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有了各自喜欢的人,就不会天天黏在一起了。 却不知,这是一场纷争的始端。 江玉思和那个妖媚的男人很投机,两个人经常聊一些古今具有奇幻色彩的故事,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在一个午后阳光洒满图书室桌椅的日子,江玉思双手托着下巴,定睛看着面前坐着的妖艳男人,问道:“你说这世上有非人类存在,那我们怎么辨别这些非人类?” 男人勾起嘴角微笑一下,“肉眼是无法辨别的。”他停顿了一下,用很关心的口吻问道:“听说,最近你和你的好姐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怎么这样?” “哎,容容和她的男朋友天天都腻在一起,晚上也不回来住呢。” “你不怕吗?”男人的声音在图书室里有少部分细腻的回音,“她会离你越来越远,听说她最近在缠着那男人开公司,想必梦想会先你一步完成吧,到时候你还是你,而她可不是她了。” 江玉思还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啊,我不在乎的,我和容容是闺蜜,是知己,我们都彼此理解对方的!” “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个男人?” 江玉思愣了一下,四下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而后道:“春来,你小声点,我可不想让人嚼舌根!我是不会和我的好姐妹抢男朋友的!” “哦?”上扬的音调好似能看见的弧度划过空中,“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吗?我看她前几天偷偷的递交了申请留学的报告。” “什么?她不是说,如果考官只录取一个,她是会和我在一起的,我们两个谁都不会去的!怎么,怎么突然又递交了?” 男人耸耸肩,“你们还太小了。我当初讲的故事是什么来着?啊,从前的两个很要好的兄弟,结果为了女人和地位,还是反目成仇了。关系,先从不信任和不沟通这两者开始产生裂痕的。你和杜容容有多久没沟通过了?你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最后一句,男人说的声音低小,但是江玉思却听得清晰。 “你真的觉得,从一开始,你就了解她吗?” 而后,杜容容不知为何和那个男人分手,江玉思觉得时机到了,才去攻略,与杜容容前男友交往。裂痕一点点扩大,直至两人再也无法成为朋友,像一面镜子一样的,碎了就算粘好也还是有裂痕。 当然,这些回忆都是在江玉思生出死胎之后,情绪激动的第四天,突然冷静下来想到的,所谓的回忆。 如果她不夺取杜容容的前男友就好了,当时容容还反复劝阻她。 如果,不听从他人言论就好了。 仔细想来,杜容容提交的留学申请在末尾注明了:希望老师允许两人一起参加。 她穿着病号服,低头走在一楼大厅的取药口处,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老公,没有孩子,没有知己。 蓦地,她看到医院的尽头,站着一个头戴大檐帽的男人,她立即冲过去,伸手拽住那人的袖口,声嘶力竭的大喊:“夏春来!你当初为什么要挑拨离间,害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男人只是挥手,说了句:“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 ------------ 第十一章 长生酒(1) “我求你,求你把长生不老药给我,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你以为他还想见到你吗?就算给你长生不老药,到时候你样貌依旧,而他却已经老死,这样的爱情,也是你想要的吗?” 电视上,黄衣女子胸口冒出大片大片的血花,她半跪在地,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去拽台阶上头发花白老者的衣襟下摆,苦苦哀求无果,泪水犹如短线的珠子滑落脸颊,与胸口的血水融合。 而这边,福至哭的也是泪如雨下,一边拿着纸巾擦鼻涕一边“呜呜”地哭个不停,脚上还不老实,用力踩着小板凳。 屋屋一直扒着门边,眼睛看着福至哭,脑袋上一大堆问好,只听福至叫道:“屋屋,来借我一下你的小肩膀。” 屋屋感觉周身恶寒,想跑,却已经被福至抱在怀里,痛哭道:“啊啊,她好可怜啊,才这么年轻就要死去,那个老头真是的,干什么不给她长生不老药啊!” 屋屋翻了个白眼,表示不理解,同时又捂着嘴巴嗤笑,心想这世界怎么可能有长生不老药! 突然,福至用双手捧着屋屋的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屋屋,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龙香的私生子?” 哈?屋屋觉得福至好白痴,自己在这住了快一年了,你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自己刚想张嘴回答个“屋”字的时候,福至又立即道:“算了算了,是什么都不重要,姐姐死了,你会不会想姐姐啊?”这句话福至自己说的话好似触到福至的另一个伤心事,于是将头埋在小屋屋的怀中,哭道:“你和龙香日后怎么办啊?你说龙香要是再找一个女人,还能不能像姐姐这般对你好啊!” 呃,福至,你醒一醒吧。我盼啊盼的,就希望你死的那一天呢。 当然,屋屋的这个想法不能让福至知道,要是福至知道了,估计她以后再也不能爬在福至那胖胖的,一坐都是褶的肚皮上睡觉了。 龙香在厨房里忙活着,他系着桃心小围裙,一手拿着汤勺,一只手拧着煤气的开关,准备把火调到最大,锅子里炖的是猪骨头汤,白白的一层,仿佛所有的营养元素和胶原蛋白全融入汤汁中,看上去味道鲜美。 “小福,带着屋屋来吃午饭。”他在厨房这边大喊了一声。 过了好半天,福至才擦干眼泪,带着屋屋慢吞吞地从房间走出来,眼睛哭到红肿,若不是龙香叫她,她还在打算在屋子里哭个昏天黑地。 可是当龙香端着一碗猪骨头汤到福至的面前时,福至两眼盯着滚热喷香的猪骨头汤,泪水却涌了出来,稀里哗啦,一发不可收。 “小福?汤不够咸吗?” 只见福至双手端着汤,许久才说出来一句:“这是新鲜的小乳猪的猪骨头?” 龙香觉得福至问了这么一句,自己有点不能理解,于是只好回答:“是啊,今早刚杀的,鲜嫩着呢。” 这一句回答之后,只听福至“哇”地一声大哭,“好可怜的猪啊,这么小就被宰,它还有大好‘人’生啊!可怜死了,肉被卖掉,连骨头也剔出来给人熬汤……” 龙香递过一张餐巾纸,而后端过那碗汤,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福至一把拍着龙香的肩膀,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干什么去啊?” “倒掉啊,你一看它就想哭,我以后都不做了呢。” “别别!我只是感叹了一下而已,炖都炖了,剔都剔了,就别浪费嘛!”说完,福至抢过来,吹着上面的热气,小抿了一口,傻笑一下,“嘿嘿,真好喝。” “那就多喝点。”龙香伸手拍拍福至的头。 这时家里的固定电话响起,龙香擦擦手接听,电话里面立即传出近乎吵闹的声音,不过更像是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上次是不是有跟你说,我希望你到我们店里当厨师?” 福至捧着碗,竖起一只耳朵听着。 “是的,不过我不想去。” 龙香委婉的谢绝之后,又听电话那边里的声音道:“怎么,觉得薪水不够?我再加一千!” “不不,不是的,只是我并不想工作。” 那边传来的是沉默,就在龙香以为那边已经挂了的时候,那边道:“那,你过来帮帮忙,告诉我们怎么做好不好?工钱给你另算!” 龙香道:“不用了,我可以去告诉你们怎么做,但我不需要工钱。” 福至听到了那边明显的笑声,没过一会儿,龙香放下电话,就遭来福至的白眼,福至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什么叫“我可以教,但不要钱”。难道免费的! 自己家好像并不富裕吧! 正想着质问龙香,就看到龙香穿上黑色的大一,带上围巾,并询问自己:“小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反正在家也没事干。” 福至是是抱着“敢骗我们家龙香手艺,要你好瞧”的想法点头。 与此同时,在距离福至小区对面马路边上的一家“美滋滋涮涮锅”内。 一个面色白净,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正好与店内五十五岁的老板娘大妈说话,这青年长的比较秀气,行为举止很规矩,对老人家也懂得用敬语,他的手修长耐看,右手的掌心和虎口处有一层厚茧,只要不露出来,就不影响手的美观。 老板娘翘着腿,问道:“能吃苦吗?” “当然的,你别看我长的比较文静,但是我能吃苦耐劳!” 男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话,配上口音,再看男人的容貌以及举止,就更像上海小男人了。 “不包住,每月1500,早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如果要求你值夜班的话,能加钱,可以吗?” 男人很高兴的点点头,微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那么,今天就上班,算半天工钱,可以吗?” “好的好的,可以可以!” 老板娘点点头,“去后厨换衣服吧。”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龙香和福至推门走进这间涮锅店,老板娘见到龙香之后,笑眯眯地就过去迎接,寒暄了几句,就开始问龙香关于那些鱼丸的做法。 而在后面换衣服的青年,则抬眼瞟了一眼,继而转过身去。 ------------ 第十一章 长生酒(2) 事情的发展很微妙。 本来以前龙香只是偶然间带着屋屋来这家涮锅店里吃海鲜,问了老板娘,能不能自带鱼丸,但价钱会照付,老板娘当然高兴,不用店里的原料,还能收钱,于是欣然答应。 等龙香的鱼丸煮熟之后,那喷香的味道让在场的所有顾客都停下自己的吃食,而选择往龙香那边看,那种香味带着一丝甜甜的米味儿,海鲜的味道浓郁的,一颗抵得上很多颗,让所有人都流口水。 不消一刻,顾客就问老板娘,“他吃的那份鱼丸,给我也上一份!” 不仅这一个顾客,几呼店内的所有顾客都这样,老板娘一时手足无阻,龙香却站起来向大家道歉,说鱼丸是自己做的。 要知道一家好的涮锅,鱼丸占了绝大部分的收入,鱼丸好,很多客人就会来吃。 那次之后,老板娘私下询问了龙香几次,知道他并无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夫”,便有意聘请龙香,可是被龙香回绝了好几次,这次打电话,没想到龙香愿意交给他们技术,并不要钱,这可真是太好了! 福至和龙香进门,老板娘先是扫了福至一眼,而后问龙香:“这位是……” 福至看这个贪财的老大妈就不顺眼,正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一看就知道,这大妈和自己是同道中人,都贪财!福至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妈,心道,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 于是福至摆出要和她抖个鱼死网破的姿势,双手一叉腰,挡在龙香面前,如果龙香在意的话,就看出老板娘大妈和福至两股电流来回交叉回荡。 “我?我是她爱人!”她还怕这大妈不相信,于是又道:“上次来吃饭的那小女孩儿,看见过没?”她手摆在自己膝盖那个位置,“就是那个那么点的,那是我们的女儿!” 福至又怕龙香不乐意,回头看看龙香,只见龙香正捂着嘴巴笑,还怕声音大,隐忍着要喷发而出。 于是老板娘也双手叉腰,与福至来回眼神交流,说是眼神交流,其实思想上早摆擂台不知大战了多少回合。 最后,福至道:“你,以后让我老公和女儿在这吃涮锅免费,我就叫我老公把技术传给你!” 老板娘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小丫头在对于金钱问题上也不是善茬,于是盘算着哪个利润更大些,最后开口道:“好!就这么办!” “那你先给我上一个涮锅。” 老板娘撅撅嘴,老实说,五十多岁的人撅嘴还是蛮怪异的,“等着!” 没过一会儿,涮锅摆在福至面前的桌子上,而后老板娘拉着龙香去了后厨。大约又是五分钟后,上海小男人模样的服务员,拖着一些生菜、油菜、油麦菜等还有一些作料放到了福至面前,他的头发有些长,顺溜的与肩膀来回摩擦,他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先不管这饭馆的菜是不是有真的清洗,但福至看见他就有一种觉得这菜很干净的感觉。 “小姐,请用。” “谢谢。” 福至抬头看去,有那么一瞬,她看到这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个白影,好似一下子飘过一般,她就迅速回头看,自己身后是墙壁,墙壁上挂着画,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映射的白影。 自己看错了?!她想了一下,这地方人多,阳气足,一般鬼怪不会冒然出现,于是福至点点头,嗯!就是看错了! 这时,又从店外进来一位客人,是一个女人,很瘦,穿着粉色毛裙,过膝长靴,头戴一顶很有形的小黑帽,长发及腰,带着波浪卷。 “哇哇,冻死我了!天真冷!该死的!” 她低骂一句就坐到福至前面的那张桌子上,很高声地喊着:“服务员,服务员!我点个香辣锅!”说完这句话后开始止不住地猛咳。 正巧福至旁边这个上海小男人服务员顺势过去,并礼貌地在纸上写着“香辣锅一个”,而后又问:“小姐还要什么吗?” “不了,就要……就要香辣锅!咳咳……多放辣椒!” 她的咳声挺大,尤其是坐在福至的前一个桌子,弄得福至双手忙护住自己的火锅,怕什么病毒飘过来,心想,都咳成这样了还吃什么香辣锅! 香辣锅被端上来之后,那个卷发女就开始猛吃,也不顾及有多烫口,那辣子味儿重的让后桌的福至一个劲儿的直打喷嚏。 差不多八九分钟,卷发女就又开始咳,并且开始往外吐,她捂住嘴,眉宇间带着痛苦,但是止不住的食物从女人的指缝儿里溢出,有香菜、油菜等等,和福至桌子上摆的没差几个,呕!再看下去,福至都想吐了! 于是她连忙转了个身,背对着前桌。 卷发女从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往桌上一拍就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不,应该说是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吐,嘴上身上,甚至连鞋子上都是。 看的福至立即没有食欲。 “哎呀,这女的怎么这么能弄啊!” “是啊,这叫人怎么收拾,这么辣,还吃这么多,吃不了别吃啊!” 一个女服务员收起那张一百的,剩下几个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才好,主要她吐的还有一股味儿,是那种胃里的腐烂味道,弄得其他客人也开始叫骂。 上海小男人跟那两个女服务员说,“我来吧。” 那两个女服务员才如获大赦般地走了,临走还拍拍上海小男人的肩膀,“杜也,麻烦你了。” 福至这才知道,这个上海小男人叫杜也。 他细心的收拾,用抹布擦着每一个角落,从背影看就是一种任劳任怨的感觉。但从福至的这个角度看,感觉他在笑,是那种发现新目标新猎物的笑容,就好像小屋屋发现了活鱼之后咧着小嘴,呲着小牙的表情。 收拾着如此污秽之物,竟然还在笑? 好吧,就算你愿意干这活,但这笑,也太奇怪了吧…… 不得不说,污秽之物在杜也的一双巧手下很快被收拾干净,他还很细心地拿来一瓶空气清新剂,喷了几下,香橙味儿的清新剂让客人重新有了食欲,叫骂声也停止了。 ------------ 第十一章 长生酒(3) 距离除夕还有一个月,涮锅店特别火,自从有了前几天龙香提供的方法之后,那每天开几小时车去吃的人有的是。 福至与老板娘混熟了,老板娘也知道龙香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利益,所以无论何时,福至带着小屋屋去吃,总能免费,并且提供的新鲜鱼虾数不胜数。 今日,上午十点半。 福至带着屋屋来到涮锅店,本想跟老板娘预约一下,大年三十那天给自己留个位置,福至要带着龙香和屋屋下馆子过年,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过过年了,自从母亲死了以后,还是更早,福至已经记不清,如果生命快到尽头的话,那么剩下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的过。 福至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自己,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凭借夜晚的龙香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一定不忍心自己就这么死去。 可是福至却一次也没有跟龙香说出这个秘密。 在枉死城听到的答案,她不止一次安慰自己,那只是专司弄死了而已,可是翻看着日历,她却觉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屋!” 屋屋拽拽福至的裤子,同时另一只像藕节的小手拽着自己头顶上的帽子,“屋!”好热好热。 “不行啦,屋屋不是正常的孩子!”福至在屋屋耳边低语,“所以不能在外面摘下来!” “屋?” 屋屋翻了个白眼,你才不正常呢,你全家都不正常! 老板娘听完福至说的意思,立即答应下来,然后留福至和屋屋吃午饭,福至不好拒绝,其实是不想拒绝,便答应下来。 她把屋屋抱到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在对面,那个上海小男人杜也就微笑着走来,将菜单放到福至面前。 “屋!” 屋屋双手扒着杜也的衣襟,小鼻子纵了纵,在杜也身上嗅着,由上到下,嗅的很仔细,就差整个人将杜也的衣服给拔下来嗅了。 “屋屋,干什么,快下来!” 屋屋却没有听福至的话,而是攀爬到杜也的肩膀上,将他的外罩毛衣拉开一点露出雪白的肩膀,扫着肩膀的发丝与肩膀成鲜明的对比,福至这才觉得,这个上海小男人有些女气。 屋屋张大嘴,一下子咬住杜也雪白的肩膀,就听杜也倒吸一口气。 “屋屋!快下来!”福至站起身将屋屋抱下来,并十分歉意的看着杜也。 杜也没在意,这时涮锅店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一个女人走进来,她依旧大喊着:“快点,我要辣子锅!” 杜也和福至一同回头,福至心想:又是那个卷发女? 卷发女这次换了个座位坐下来,拎着窗,几个女服务员在后面嘀嘀咕咕轻声道:“什么啊,又是她!每次吃完了吐,还要我们收拾,还天天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道啊!不过人家往往点五十几块的东西却直接扔下一百走人,人家有钱啊!” 杜也抱着菜单,对着福至道:“小姐,我一会儿来。”说完他走到卷发女的旁边,一边放下菜单,一边很有礼貌的询问。 福至的余光一直没有从杜也的身上下去,没过片刻的功夫,就听到那个卷发女喊:“我什么都不要加,我就要辣子锅,正宗的辣子锅!” “小姐,我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换点不那么辛辣的东西……”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不给钱!我就要辣子锅,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上什么!” 杜也被这姑娘这么叫骂也依旧笑容满面,低声说了句:“好。” 没一会儿辣子锅端上来,杜也走过来继续与福至交谈,并讨论这里的哪些菜好吃,这几日,福至和杜也似乎混熟了,觉得这个上海小男人比想象中的柔顺,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却不是矫揉造作,很仔细很认真,他穿着这个店里统一的围裙,里面则是自己的浅色毛衣,有时戴个眼镜,很文静,从远处看,就像小姑娘。 “你做菜吗?”福至看着他右手手指还有虎口的厚茧。 “啊,在这里还没有做到能做菜的那个位置,但是以前在别的餐馆做过厨师。” 福至又问:“你多大了?” “二十多岁。” 就当福至再想问他“为什么放弃以前的厨师位置来这边从头再来呢”的时候,就听到那边发出“砰”“咚”的声音,碗筷掉落在地,卷发女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捂着嘴,一些浑浊的液体从嘴巴渗出穿过指缝滴在地上。 液体比较黏着,甚至都吐出来了刚咽下去的辣子锅里的小白菜。 “好恶心。” “好臭啊!” 周围低语声渐渐越来越大,卷发女想站起来,她扶着桌角,衣服上被呕吐物都弄得潮湿。 “是不是她有什么病啊?” “谁知道,不会是胃癌吧?” 卷发女听到这种话,挥动了一下手臂,“谁说我有病啊!你们才有病!”她颤抖的从包里掏出一张一百,拍在桌子上,又道:“谁说我有病,谁说我有病!”就这样一点点地挪动着到门口,嘴巴里一直念叨着这样的话。 福至见到那个女人的钱包从口袋掉出来,于是蹲下身捡起来,拦住那个卷发女道:“哎,小姐!你的钱包!” 福至只感觉肩膀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卷发女拿起钱包,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就推门出去了。 一张纸条飘飘掉落在地,福至捡起来,看到上面打印的蓝色字迹:市中心总医院。 看来这个女的还……真的有病啊。 杜也又投入在收拾呕吐物中,当然,不一会儿,那张小桌周围就已经被收拾干净,还弥漫着香橙味儿的清新剂,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柔软的头发上,给人安心的感觉。 “可怜的女孩儿啊。” 福至恍惚中听到身后的一个声音这样说,回过头,看杜也又拿着拖把拖地,勤勤恳恳的样子,一丝碎发从而后窜到前面,他用手轻轻又缕过去,仅这一个动作,让周围的几个女服务员都有尖叫的冲动。 “那个……请问,你刚才有说话吗?” “啊?没有啊,我一直在拖地呢,李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有……” 杜也继续低头拖地,可是福至还是发现杜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类似看笑话的笑容。 ------------ 第十一章 长生酒(4) 福至从未想过,怀疑杜也的某种非人类举动。 因为福至一有时间就想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活,仔细算一算,还有一年零九个月可活,看似少,如果换算成小时,换算成分钟,换算中秒,那竟会有大把的时间,福至这么想着傻笑,笑着笑着,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死?病死还是出意外?她想了想哪种都不好。 还有,这种事要怎么和龙香说,直接说“我要死了”,她自己说不出口。 一旦某种悲伤的情绪迅速产生,那么连带着很多悲伤的往事都会被牵扯出来,福至想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父亲,想起来母亲的死,那些影子来回盘旋于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龙香不在家,福至已经顾不及龙香到底去了哪里,多半去了夏春来那里吧。 福至不清楚夏春来是人是妖是仙,她只是不想让龙香去到他那里,福至想要睡一下,可是闭上眼就出现夏春来亲吻龙香的镜头,她突然觉得心里好酸涩,这算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跟一个男人争男朋友啊! 难道在自己快要死去时,握着夏春来的手,要说“请你照顾好龙香”这样的话吗? “扣扣” 福至蓦地起身,擦干眼泪,又照了照镜子,“屋屋吧,进来。” 屋屋推门而进,“屋屋”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听到小屋屋肚子叫的声音,福至拉开窗帘,外面天已漆黑,就连楼下的几家小店都关了门,福至拿过一旁的闹表,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自己就这么一躺躺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回忆。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浪费了这么多! “饿了?姐姐带你吃饭去!吃汉堡炸鸡?” 屋屋摇摇头,这时福至的肚子也叫起来,她红着脸自圆其说,“嗯,汉堡店确实有点远,要不咱们看看涮锅她家还开门不?” 屋屋猛点头,福至想也正好再吃顿免费的晚餐! 穿衣下楼,到达涮锅店的时候正是九点五十分,快十点了,店里没有老板娘,只有杜也和几个女服务员看店,这个时候,大冷天的,又是大晚上,店里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吃,冷清清的。 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叮当”乱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涮锅的香味儿,福至和屋屋都觉得肚子更是叫个不停。 杜也冲着福至点点头,然后给福至安排了包间,因为十点钟的时候就关涮锅店的大门,只留下包间里的人最后吃完走后门。 此店一共三个包间,福至被杜也一直引着走到拐角处,前两个包间都是关着门,想必还有两拨人。 福至进入到包间,一股比大厅还要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福至不得不摘下围巾帽子,并且脱掉屋屋的小棉袄,以免屋屋一凉一热感冒。 杜也点好锅,放下海鲜和蔬菜就出去了,福至听着杜也的脚步声没几下便消失不见,想必去服务那两个包间的客人去了,福至没管,准备和屋屋搓搓手,饱餐一顿。 旁边的包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声,好似酒杯或酒瓶掉落在地的声音,屋屋这时候就抹着小嘴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全身都贴着墙壁,如果不看厚度,单看正面,就像个压扁了的画片一样。 “怎么了?” “屋!” 屋屋回头叫了一声,示意让福至也过来听,但是屋屋就那一个音,福至哪里明白,过去琢磨好半天,又拿吃的诱惑,又威逼利诱,等到福至理解了屋屋的意思之后,刚要俯身去听,就听到“哗啦啦”的啤酒罐与瓷砖接触的刺耳声。 然后就是一帮喝醉了酒的人,开门关门闹闹哄哄的,有的扬言要喝到天明,有的则说“我没醉”之类的。 福至没出屋都能想象的到外面是一帮男男女女喝醉酒之后的丑态。 屋屋负气地推了福至一把,等到福至和屋屋又坐到桌上时,门“吱呀”地响了一下,就这么一声,福至的手就抖了一下使得筷子掉落在地。 她很想说,刚才那一声“吱呀”让福至不知怎地心底发毛,心脏突然跳快了好多倍。 “李小姐,请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杜也带着黑框眼镜,额前的刘海往左拢了拢,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肩膀的衣衫过于宽大,还露出了屋屋上次咬的牙印儿。他带着一种唯诺却不委屈的样子,小心的试探之后,是细心的解释。 “我是怕吓到李小姐的孩子。”说完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摸摸小屋屋带着帽子的额头,“小孩子看上去才三岁吧。” 屋屋翻着白眼,头一甩,很不情愿他抚摸自己,但是没甩开。 福至怕屋屋的帽子掉落露出两个小角,于是道:“啊,我这孩子吧,不太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并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听到和吵闹声,怎么,有人打架?’ “不是,是第一个包间的客人喝醉了,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出来,打翻了易拉罐的酒瓶。” 杜也笑的很腼腆,勾勾嘴角,更像小姑娘。 他说:“那就不打扰了。还要什么,就跟外面的服务员小唐说。” 等到都吃完了之后,福至看了下表,已经是夜晚十点五十五分,她本想叫杜也收拾一下好好下班回家睡觉的,可是推开门既没有看到杜也,也没有看到杜也说的什么女服务员小唐,走廊里偏黑,左右两边个挂着个靛蓝色的小灯,发出朦胧的光。 福至抱紧小屋屋,总有种进了鬼屋的最前端,被那种朦胧光照着的感觉。 第二个包间还是关着门,福至忍不住留意一眼,心想这么晚还有人吃,于是侧身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没什么动静,就当福至准备抱着屋屋快离开这个地方时,又听到里面传来一身闷闷的,酒杯掉落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传出来了声音,挺动听的调调。 “要喝吗?喝了,你就会永远的……”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飘飘渺渺的,但足以听得出来,那是杜也的声音。 ------------ 第十一章 长生酒(5) “我……我……”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女人犹豫的声音,继而是猛烈的咳嗽声。 福至越凑越近,耳朵几乎贴在门上,小屋屋抬头看看福至,于是也扒着角落,屋屋很小,正好可以透过门缝看里面的东西。 福至则把小屋屋拽出来,自己贴着门缝往里看。 “喝不喝,你选择。” 杜也还是保持着那种十分男方小男人还夹杂着腼腆的气质,他双腿跪在地上,然后坐下,脊背挺的很直。 桌上摆着一个金色的小盘,就是那种装瓜果的小盘子,上面是一层红红的液体,轻微的泛着一点波纹。它的周围有很多酒杯,有的歪倒,有的竖立,有的还是倒扣着,而地上的酒杯则歪歪倒倒,很多酒杯伴随着酒水一同洒落在地,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酒渍,晕开地毯。 一个女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胃,咳了几下,另一只手搭在桌角上,捏着一个空酒杯,眼波来回飘转于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盘和酒杯之中。 “我……我不想死……” 她说这话时,泪水滑落于地,她的脸色苍白中泛着些许蜡黄,不知道是不是天花板上橘黄小灯照的。 杜也用手挑起一只空酒杯,动作很灵巧,他宽大的浅色毛衣与拢到耳后的微长发丝来回摩擦着;他又用另一只手,捏着银质小勺,从小盘中舀出一勺红色的液体,放入酒杯,红色液体顺着玻璃器皿缓缓滑下,露出一丝丝晶亮的红痕。 旁边就摆着一瓶白酒,他将白酒倒入盛有红色液体的酒杯中,晃了晃,里面的液体立即变为淡粉色。 最后,他一只手拖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黑框眼镜,露出的手腕抱着几圈纱布;另一只手,拖着酒杯,递到卷发女的面前。 “不想死,就喝了吧,那样……永生也不会死了。” “可是……真的可以吗?” 杜也点点头,并用劝导依旧诱惑的口吻道:“真的哦!身体不会再受痛苦,你不会这样一直病怏怏的……” 福至扒在缝儿旁脖子都酸痛的要死,因为有缝儿的地方太矮了,让福至半蹲半跪在地上,身子还要前倾,脖子还要转着才能看清,她想看的更仔细,于是身体紧紧地向前挤,但是她忘了屋屋,屋屋还在她与门之间呢。 贴着福至的两个因为肥肉而鼓起的胸部,屋屋快要不能呼吸了!她伸着小手,用力推着福至,她真的好想说,“福至!你挤到我了,快躲开啊!你好肥啊!” 可是屋屋说出来就是几个轻微的“屋屋”音。 福至现在的心思还哪里在屋屋身上,全在杜也身上,她从未怀疑过这个很温顺很像小姑娘的青年人是什么非人类的存在,可是他现在的举动总是能让福至往非人类的行为那里想。 “屋!” “嘘!姐姐在看重要的东西。” 嘘你个头!我都快被你挤得没气啦!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屋屋双手用力向前推,她的小胳膊看似没什么劲儿,可是这种关乎生安危的事情,就是平时没力,现在爆发也得弄出来! 推!用力推! 无效……福至太重了!于是屋屋翻了个白眼,但是立即看到了生的希望,自己的小帽子早已被挤掉,屋屋用力跳起来,用头上的两个小角撞击福至的下巴,小角看似不尖,却十分硬,撞的福至立即惊呼一声,痛的捂住下巴,就这么个手肘抬起的动作,使得那门终于抵受不住福至和屋屋这闹腾的结果,就这么“嗖”地一下被挤开了。 福至捂着下巴直接跌痛在地,而屋屋也捂着头上的小角,痛的在地上打滚。 “哎呦,天哪!”福至捂着下巴。 “屋屋!屋屋!”我的角是不是断了?好痛啊!福至的下巴真硬! 这屋子里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杜也眼疾手快,忙把小盘收到背后并把那一杯粉色的液体全部倒在地毯上。 而卷发女则抹抹嘴巴,刚想说一个字,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福至傻愣愣地看着杜也和卷发,听到一旁屋屋抱着头使劲儿地发出“屋屋”的声音,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站起来,抱起屋屋,又四处寻找掉落的小帽子,在角落里找到后就往屋屋头上戴,然后抱着屋屋,尴尬地笑笑,傻愣愣地问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啊?” 屋屋在她身上翻了个白眼,只不过福至没看见。 拜托!这种情况,就要说“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才对吧! 杜也又推了下眼镜框,并顺势将几缕发丝拢到耳后,显得更腼腆,白皙的皮肤上还露出一丝不和谐的红晕。 “这位小姐,她有些想不开,我劝导劝导她。”说完又问道:“李小姐吃饱了吗?还是想要什么别的菜?” “吃饱了,谢谢款待。”福至抱着屋屋鞠了个躬,又将视线投在卷发女身上,看到她脸上泪痕犹在,又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加上刚才杜也说她想不开,福至便能猜想几分,这女孩儿可能有病,照她吃些东西就会吐的模样,那应该是胃里的毛病。 福至也不顾及其它,抱着屋屋向前挪挪坐下,开口就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说说,我给你开导开导。” 卷发女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但福至可以感觉的到她的视线,她应该是低着头,眼神却向上瞟。 “不就是胃有问题嘛,好好的,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的。” “你懂什么啊!”一声大叫,是卷发女沉默之后的爆发。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胃,拼命的摇头,卷发的她这样爆发起来有点像疯婆子。 “你懂什么啊!不会好了!不会好了!”而后她突然抓住福至的肩膀,“我要死了,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我才二十三岁…….”喊着喊着,就连抓着福至衣领的手都无力地下垂。 杜也在一旁看着,有些想笑,却被屋屋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于是他拍拍福至的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来,看看这个吧。”口气里带着一丝不忍,但是福至却听出有一种隐忍的笑意。 ------------ 第十一章 长生酒(6) 那是一张皱的几乎看不清上面字迹的小方块纸,好似证明之类的东西。横竖的条纹让福至想努力看清,却不能。顺着褶皱处只能依稀看出几个字。 胃癌晚期。 福至看时还不能清晰地理解这四个字,于是脱口而出,“胃癌晚期……” 屋屋和杜也竟然保持了一致的表情,都又好气又好笑的,还伴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呃,胃癌晚期?!”说完,福至真的领悟了其中的意思,立即捂住嘴巴,就看对面那个卷发女双手捂住脸,开始嘤嘤地哭泣,并且一直低语:“我没病,我没有病,我快和男朋友结婚了,马上就能穿上漂亮的婚纱,有很多人祝福……有很多人恭喜我……”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忍说下去。 因为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幻想,那种想法永远只能在自己的脑中盘旋,而不能实现在生活中。 “起初……只是不停地呕吐,看见什么都不想吃,我以为是怀孕了,特别高兴……”卷发女双手抱着头,深吸一口气,始终不愿抬起头露出脸,“我家河男朋友家是指腹为婚,所以当他听说我好似怀孕之后特别激动……” “我满心欢喜地……去医院做检查,满心欢喜地看着医生,却听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话。”卷发女不断地用手肘摩挲着头发,“我被检查出来时是胃癌早期,那个时候,男朋友家还给我打气,鼓励我,可是病情很快恶化,好像只是一瞬间……我就变成胃癌中期,最后是晚期,男朋友家……包括男朋友都开始疏远我们家。” “我说……这也太过分了,还是不是男人!”福至中间插了句嘴,屋屋则没兴致听完,而是晃动着两条小短腿,蹭到福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埋在福至的两胸之间,安稳地睡觉。 “我能理解……我只是不能理解,我很少吃刺激胃部的东西的!我家也没有这种……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突然抬起头,脸上泪痕斑驳,她勾起嘴角笑起来,“所以我不治了,没有用!” 福至真的很想给予安慰,比如说一下,自己其实也还有一年零八个多月的时间可活,你这是已知的痛苦,而我则是要面临未知的折磨。 可是话到嘴边,福至却说不出口,要怎么说,跟她说,不要怕,这世界不是你一个倒霉的人?! 还是说,没什么,把剩下的日子过好啊! 这怎么说的出口!未能体会,未能感受,便永远也不能知其苦。 这么想着,福至竟然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没有人理解她自己的苦,看上去像个乐天派,但是只有 自己为何要变成这种乐天派。 她需要钱,那个未知的父亲除了给予她一半生命以外,就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福至也是姓母亲的姓,从小就只要不仅要受鬼怪追逐的折磨,还要受着没钱的折磨,交学费,吃穿住行,什么都需要钱!母亲一个人打两份工,福至从十二岁就开始送报纸,都是为了赚钱,因为赚钱总要看老板脸色,所以福至才学会了这种乐天派! 还差不到两年,福至就要大学毕业,学校肯推荐工作,日后自己住的房子会经历差遣补助费,一切好的事物即将开始,却让福至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大喜大悲的心境也不过如此! 什么叫大喜大悲。 很清楚用一个例子就能解释。 上午有人告诉你你今天要走狗屎运,你很高兴,下午想着究竟是怎样的狗屎运时,你就踩到了狗屎。 这就叫大喜大悲! 一个女人哭,是悲伤,一个女人讲述自己的故事,叫回忆悲伤。 两个女人哭,叫做分享悲伤。 因为不知不觉,福至就想哭出来。 不知道杜也是什么时候从包间里出去的,地毯 酒渍还残留在那里,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打理,使得那上面干硬,褶皱抽缩成一团,不过地上的酒杯都已被杜也收拾干净。 卷发女用手抹着红肿的眼睛,说了一句,“我不想死……”她继而抿抿嘴,“我不怕开刀动手术,我不怕……满身插管子,可是!这些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的头发因为化疗全都掉光了!”说完,她伸手去抓自己的卷发,只是轻轻一扯,就露出一个光洁的头,上面只有一点点头发茬。 福至开始还看着她,可是没过多久,却也说出一句相同的话。 “我也不想死……没有人想死……我也还有我重视的人……”福至的双手捧过女子消瘦的脸,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看,福至才发现,她的脸真是蜡黄。 “你?怎么……”女子以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福至,她想问“你难道和我一样吗”的话,可是又转身猛烈的咳嗽起来,她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即使呕吐,也什么都出不来。 福至真的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正好落到熟睡的屋屋额头上,那小家伙一个激灵,抬起头甩了甩,看着福至的表情,莫名地躁动,想要爬上去,去抚摸福至的泪水。 “屋屋……”笨蛋福至不哭嘛! “我们都不想死……可是……没有办法。”福至拉过那个女人,轻轻拥住她,“人的命天注定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 怀中的屋屋又是挣扎了一会儿,她挺讨厌那个得病的女人的,因为那个女人身上带着一种怪异的气味儿,挺恶心的,就是人快要死了的气味儿,那是从灵魂到身体,再从身体到心慢慢腐烂的味道。 “屋!”一堆烂肉! 蓦地,门又是“吱呀”一声开了。 杜也这次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他一只手拖着托盘,另一只手关上门,轻轻地走过来,他的发丝还是被拢在耳后,带着一副腼腆乖巧的模样。 杜也跪坐在福至和那女人的身边,看着两个女人抱着哭做一团,他却笑着将托盘往她们面前一摆,用带着劝导和诱惑的声音。 说道:“两位苦命的小姐,生命诚可贵,给你们个选择,要喝长生酒吗?喝完之后不用感受死亡的痛苦,只要……” 承受着看别人死去的痛苦就好…… ------------ 第十一章 长生酒(7) 四周开始不停的转换,色彩变幻。 福至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橘黄色的,仿佛忽明忽暗,福至不自觉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已经摸着头眩晕地倒在地上,她好似睡了,福至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该回家了。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对,现在很晚了,龙香应该已经回到家,夜晚的龙香脾气很臭,知道自己不在家,肯定要破口大骂,要赶紧回家。 她抱紧怀中的屋屋,屋屋则一直怒视着哪个跪坐在福至身旁的杜也,用一种挑衅和威胁的眼神,这是福至完全没有感觉到的,她一只手拍着屋屋的后背,还在喃喃自语:“屋屋也困了吧,我们回去睡觉。” 杜也皱着眉看屋屋,但是目光没停留多久,又起身走到踉跄向门口走着的福至身边。 “要喝吗?小姐你还没有选择哦!” 屋屋立即像是炸了毛的小兽,呲着两颗小虎牙,双手向前保持着一个向前冲的动作,要不是下半身被福至抱住,屋屋早就冲出去了。 “选什么?不了,我要回家。” 福至说完就推开门,扶着走廊的墙壁一点点向外走,福至的眼神有点空洞,黑色的瞳仁并没有映照某一样东西,而是浑浊的黑,推开通向马路的门时,脚下一个踉跄,她被中间的横铁绊到,身体向前倾斜。 她并没有这样的意识,而屋屋却已经跳了出去,想要叫醒福至。 那个“屋”字还没出来,就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拖住了福至,黑色的大衣看上去就很柔软,福至用那呆愣的眼神一直盯着大衣的主人。 最后主人勾勾嘴角,同时眨动眼睛,与福至的双眼正好对上,主人便轻张双唇,道:“你想睡觉,很想很想。” 福至呆愣了大约一秒钟,于是重复他的话,“我想睡了,很想很想。” 话音刚落,福至便猛地垂下头,屋屋上前看去,福至睡得正香,还差点打呼噜,而那大衣的主人,正是龙香,夜晚的龙香。 冷风吹着他的黑发,虽然凌乱,却也不失那种霸道的感觉,黑发下的那一双琥珀色的双眼冒着光,再抬起头时,涮锅店的门口站了一个人,用手指笼着被冷风吹乱的头发,另一只手是保持着从前面护着自己,抱着自己的姿势。 杜也很有礼貌,鞠了一躬,“您好。” 龙香则将福至一个翻转扛在肩头,他用另一只手抹了下嘴角,对杜也的鞠躬不予理睬,并且转过身,用那只抹过嘴角的手拉住屋屋的小手,“吃的好吗?” “屋!” 龙香点点头,等到扛着福至拉着龙香都过了马路之后,才阴沉着脸,低声说了句:“给我老实点!” 而杜也则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道:“客人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翌日,午后的太阳照到福至的屁股,福至才微微转醒,冬天的太阳总是不怎么暖和的。 福至的眼睛很肿,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似的,她起先还不知道,走到客厅,屋屋就开始“嗤嗤”地笑个不停,没过一会儿,就连在看电视的龙香都快要憋出内伤。 福至这才凑到镜子面前,看到了自己的核桃眼。 “哇!”福至差点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这么肿!这是怎么搞的?” “哦,好像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吧。” 龙香才不要告诉她,是夜晚的龙香对她施了法而起的副作用,就这样挺好。这样想着,又用衣袖掩着嘴吧低笑起来。 “昨晚?我睡得很晚吗?我怎么没印象。” 想了想,福至拍着自己的脑子,两只眼睛肿的难受,昨晚怎么了,记得好像带着屋屋去涮锅店吃饭,后来就近了包间,饱餐一顿之后,在另一个包间碰到了卷发女,嗯……卷发女因为得了胃癌并且是晚期而痛哭流涕,后来自己好像也感同身受似的,竟陪着也哭起来。 再后来呢? 是不是哭着哭着睡着了? “龙香,你昨晚去涮锅店接的我吗?” 龙香还在笑,因为福至的脸本来就很圆,现在再配上两个核桃般的红肿眼睛,有点像一个馒头上原本镶嵌的是两红豆,而现在改成镶嵌的是两黄豆了,还是用水泡过的黄豆。 “龙香!”福至气急,双手叉腰。 “好好,我知道了,我不笑了。”他用力绷了绷脸,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才又道:“是啊,昨晚回来后发现你和屋屋都不在,你知道,夜晚的我很聪明嘛,你带着屋屋一般都去不了几个地方的,所以就去涮锅店找了,当时你趴在包间的地上睡着了。” 龙香为了使福至信以为真,还特意加了责怪的语气,“怎么睡在地上啊!要是着凉怎么办?现在可是大冬天啊!” 被这么一说,福至反而不好意思,搔搔头,“抱歉啊。” “算了,我熬了解乏化瘀的甜汤,去喝吧。” “哈,还是龙香好!”福至抱着龙香大大地亲吻了一下,转身跑进厨房。 没过一会儿,小屋屋见福至一门心思全抛在甜汤上,才扭动着小腿跑过来,动作灵巧,三下两下就爬上龙香的双腿,她头上的小角在发丝间,头偶有晃动,便会暴露出来。 “屋!”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家伙轰走? 龙香伸手摸摸屋屋的头,“因为我没办法啊。” “屋屋!”你骗人!晚上的你还保持着原来的能力! 如果没有人理解屋屋说的话,那么就是龙香一个人对着三岁的小孩儿在自说自话,而屋屋的“屋”则代表听不懂的意思。 可是龙香听得懂。 “那也没办法啊,卓儿要听明白,不是没能力,是没有办法。”龙香说的有点委屈的味道,却在笑,勾起嘴角温柔的笑。 龙香其实没想让屋屋听明白,转而将手停留在屋屋的头上,不再动,叹了口气,“卓儿还是太小了,不能理解大人的事呢。” “屋屋屋!”屋屋打开龙香的手,示意我才不是小孩子! 结果抬头看到时间,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于是跳下龙香的腿,跑到福至的卧室打开电视。 电视里的动画片刚刚开始,这让屋屋松了口气,还以为错过了时间呢。 龙香听见动画的声音,又笑了笑。 “就是小孩子嘛。” ------------ 第十一章 长生酒(8) 过了些时日,距离大年三十没几天的时间,看着大家都抢购年货,这让福至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她觉得强年货在现今的社会已经有点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了。现在不像过去,就算大年三十的时候,很多小店也都开着,超市也正常营业,就算想吃什么,只要出去买一趟就好了。 置办年货,吃的吃不完,用的用不了,最后某些大妈大爷们还要说“哎呀,这些都烂掉了,当初买它干什么”之类的话。 所以说福至早就看透了这种事情,每一年都不置办年货,要是想吃什么,口袋带点零钱,出去买来吃,还是现成的,热乎的,鲜嫩的!比放到冰箱里慢慢散失掉香味要好的多! 福至的学校已经放假将近二十多天,这让福至无所事事,她开始想打工挣钱的,可是一想,也许这是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健全的新年了,自己的时间还剩一年零八个月,如果自己是病死的,那么下一个新年,就有可能是躺在病床度过的。 福至有想清楚,就算自己真的得病死掉,福至也不会用自己辛苦这几年赚的钱治疗,因为剩下的钱要留给龙香,先不说别的,龙香和自己呆在一起也有六七年了,不管晚上的龙香有多可恶,他总是保护自己的,加之白天的龙香又收拾家又做好吃的饭,就冲这些,这些钱也要留给龙香。 想到这些,福至突然想笑,自己好像要死的老太太,留点遗产给老伴。 屋屋以后怎么办?她挺喜欢屋屋的,如果自己以后和龙香生一个孩子,肯定也像屋屋这么可爱。 福至开始一无聊就自己或带着屋屋去涮锅店,反正能白吃一顿。 这些时日,杜也闲下来的时间总是在看书,书的种类很多,要么是描写古代历史的书,要么是古代江湖的书,他看的也很快,不干活的时候几乎,翻了几页,就能讲出后面的内容,所以他便会换下一本。 有时候福至开他玩笑,说:“你以后也写一本书吧,看过这么多书,就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似的,总能模仿着写一些吧。” 杜也依旧温和地笑笑,习惯性地用手指拢着发丝,他清楚,看来福至对那一晚的记忆已经全部消失掉了,就连那个卷发女也好好住院,没有再来找自己。他歪歪头,很孩子气的模样笑了,“不,我比较喜欢写诗词。” 然后杜也心里想,他认定,该来找自己的还会来找自己,跑不掉的。 “你喜欢写什么诗词呢?拿来看看,我高中时语文还是挺好的。” 此时午后闲暇时光,店里没几个客人,老板娘就是福至说的“没脑子”那一类,匆匆置办年货去了。 福至与杜也对着坐在一张餐桌的两旁。 杜也将手中的那本书翻了几页,然后抽出一张比较旧的纸,道:“十年前写的,不怎么样的。” 福至一把抢过来,用眼扫了一遍。 恶残年,喧欣嚷,长凝望;厌无尽,独弄台,无人谅; 一人桌,两杯酿,愁断肠;看繁华,几朝变,空鉴恋。 春,花开满枝飘香一瞬间; 夏,烈日当头徒增几光线; 秋,枯黄落叶又有几人顾; 冬寒雪遮空不曾留情面。 曾知否,人间无永寿缘;莫强求,用世情换贪年; 事至此,只能化永生看眷念;怎敌江湖,挥剑为红颜。 福至又小声地念了一遍,道:“这个诗不像诗,词也不太像词,不过……十年前,你也就十二三岁吧,能写出这样的水平,好厉害啊!” 杜也点点头,很恭谦地道:“谢谢夸奖。” “你不用这么客气啦!”福至摆摆手,又拿着纸条看了一遍,“你这个怎么没有名字啊?还是故意不给我看?” “有名字,叫《长生不死》。” 福至念了一下名字,又配合着纸条上的文字念了一遍,大抵还是明白什么意思的,好像是个男人,为了长生不死而出卖了自己的爱情,到最后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与那些为了爱情牺牲的人差太远了。 她感叹了一下,后来还是笑出声来,杜也疑惑地抬头看看她,一双眼睛里带着小孩子般的不解。 “哦,不要在意,我只是一想到,你十二三岁就写这样的,是不是没好好上学,净看些武侠小说啦?” 杜也被她这么一说,竟然脸红了起来,腼腆的点点头,又补充道:“所以我现在才总是换工作啊。” 两人正谈的开心,只听门上的风铃一响,福至和杜也同时回头,知道有客人来了。只是这客人,都好几天没来了,以至于要不是她一进门就喊“我要辣子锅”的话,福至都忘记了她是谁。 她是那个挺苦命的女人。 那晚两人互保着,最后好像哭的睡着了,这几天没见到她,本以为她好好呆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了呢。 福至闭着眼默念,“我要辣子锅,我要辣子锅!”声音挺小的,因为她知道这个卷发女一上来就会说这句。 最后她实在不忍心看这女的吃完又吐,痛苦的模样,于是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坐。 女人看到福至冲她招手,立即不喊了,反而道:“我不要辣子锅了!”然后小跑着走过来,坐到福至的身边。 而此时,杜也站起来,抱着菜单,道:“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拿杯茶。”走了没几步,回头看到福至和卷发女聊的还行,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猎物想要自己跳进猎人的陷阱,那么无需其他,只要布好陷阱,等着猎物来就好了。 卷发女和福至闲聊了一阵,对于那晚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两人拥着互相哭泣这,对于此后的,全然没有。 “你得的什么晚期病啊!?” 没过一会儿,卷发女就立即问出个这么尴尬的问题,害的福至还在喝奶茶,差点没一下子喷出来。 有这么问的吗?! 福至“嗯嗯啊啊”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后,看卷发女还没有转移注意力,就只要道:“还不知道呢。” “那就是查不出的病因啦?你比我还惨啊!” 你怎么能这么理解?福至捏着杯子的手有点用力,不过福至想,大家都是快死的人,也不必计较太多。 ------------ 第十一章 长生酒(9) 卷发女暂时忘记悲痛的时候,谈起话聊起天来还是挺好的,挺天真快乐的。 她口齿伶俐,说到兴起之处,总是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她有着一双好看的眉眼,不是那种妖媚型,是那种活泼小妹型的,如果闭嘴不说话,只是往那一坐,又像邻家女孩那般感觉,挺招人喜欢的。 福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从没有想过要问她名字,人生过客几许,不差她一个,就像她也从没问过福至的名字一样。 所以,福至就姑且称她为“卷发女”,而卷发女则称福至为“胖妹妹”。 “你知道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很会跳舞的,还获过很多奖呢!我个人比较喜欢跳爵士舞,很能显示女人的身段!我和他……”卷发女说了一会儿竟然不想说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叹了口气,“我和他虽然是指腹为婚,但是他却是在看我跳完一场爵士舞之后喜欢上我的。” 福至知道卷发女说到了伤心之处,她能理解的,有时候很豪壮地说:“我才不怕死呢!”结果到了快要死的时候,那人也肯定会全身发抖的。 就算再认为这世界不好,也还是有好多人,选择努力活下去,这就证明这个世界还有让人贪恋的东西,是亲情也好,是爱情也罢,哪怕是金钱或权势,总有人为其倾心血。 “对了,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哦,说我查不到病因是吧。”福至只好牺牲一下自己,让她别在想自己的事。 其实有时候吧,有些人只要听到别人自己还惨,就会感觉心里好受许多。 果然,卷发女立即表现的很兴奋的模样,“胖妹妹,你接着说!” 福至也叹了口气,“我啊,查不出病因,却被宣告了还有一年多就死…...” 卷发女立即表现出同情,并用手拍拍福至的肩膀。 “你谈恋爱了吗?” 福至回头看看,杜也好像正从旁边走过去,她记得刚见涮锅店老板娘的时候,示威性的说了自己是龙香的老婆,还有一个孩子三岁了,如果现在说了实话,难免会被别人听到,到时候以为福至是个惯骗就不好了。 “啊,我都结婚了。”福至说的时候,用余光瞟瞟身边有没有站着什么服务员,毕竟说假话还有点心虚啊!“我比你惨多了,我不仅结婚了,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我这要是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福至说的是实话,她日日夜夜思考这个问题,她爱龙香,好吧,她承认,她自私!她爱的是白天的龙香,但对于晚上的龙香并不讨厌,也许继续这么呆着几年下去,说不定也会渐渐喜欢晚上的龙香,不是说,就算是当初爱的火热的夫妻,到最后之所以还不愿分开的原因不就是当对方已是亲人了! 她和夜晚的龙香,说不定,在未来的几年也是这么个情况。 夜晚的龙香和白天的龙香同用一个身体,那么福至就把这当做龙香的一部分。 那么,就这么要死去,龙香以后怎么办?还会有人像自己这样爱他吗? 福至不是说自己多伟大,但是她真的敢说,能接受这样白天晚上较大差异互换的龙香,换一个女的试试! 好吧,就算以后真的有,那谁还能对屋屋像对自己孩子一般好?可怜的小屋屋啊! 想到这,福至竟然真的哀伤起来,双手捂着脸,真的挤出来些眼泪。 人都是这样喜欢别人比自己惨的动物,于是卷发女搬着凳子坐到了福至的旁边,递上一张纸巾,又问道:“你家那位怎么说?” “还不知道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啊!” 过了好半天,杜也好像是掐算着她们的悲伤话说的差不多了,才递了茶水过来,茶水很香,冒着热气,福至和卷发女抿了一口,都有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 杜也安慰卷发女,“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福至感觉他的眼角微眯一下,带和笑,却不同于常人的笑。 说完这话,大门的风铃开始没一会儿就响,这样一连好几次,店里便坐了许多客人,几个女服务员忙碌起来,整个店也显得闹哄哄的,烟熏火燎,烟酒味儿一下子窜出来,让卷发女拍着胸脯猛咳了好几下。 杜也特别懂人脸色,顺便也特别会关心人。于是道:“两位小姐去包间吧,这里太吵闹了,就算你们两个说话,也听不清楚。” 福至和卷发女都觉得有理,于是拿着包和杜也走到包间。 杜也随手开了第二间包间,这让福至有一点不明白,明明第一间包间也没人啊,为何舍近求远?不过这个包间让福至挺熟悉的,想起了那晚和卷发女一起抱着哭的时候。 可能卷发女也想起了那晚的事,于是两人互看了一眼,又是一声叹息,表明相互理解痛楚。 进到包间,杜也顺便将茶水拿了过来,等两个女人落座,准备新一轮悲惨话题时,杜也却没有出去。 福至抬头看看杜也,道:“你不用管我们了,外面很忙,你先帮忙去吧。” 杜也没有理会福至,却是默默走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又推门进来,这时他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旁边是一个白酒瓶,再旁边是两个酒杯,最里面还摆放着一把水果刀,却没有水果。 “还招待我们?”福至问。 杜也还是没有说话,将托盘放到福至与卷发女之间,伸手拿了上面的水果刀,又将宽大的毛衣衣袖一甩,露出手腕上还抱着纱布的另一只手,他也不顾及那个纱布,直接用水果刀割自己的手腕。 鲜红溢出,开始还被纱布吸收,后来就连纱布也吸收不住这鲜红的血,于是滴滴全部滴落在托盘里的小碟子里。 福至“蹭”地站起来,“杜也,你这是干什么?” 他抿了抿嘴,等血滴的差不多,他放下水果刀,甩甩手,血珠就顺势甩在了地毯上,但是他好似顾不及这些,又拧开旁边的白酒瓶盖,将白酒倒在两个杯中。 他道:“两位小姐,我是来让你们获得新生的人,你们请选择……” ------------ 第十一章 长生酒(10) “选择?选择什么?!” 福至站起来的时候,脑袋里仿佛有一个跳动的记忆正要跃跃欲试地出来。 福至看了一眼卷发女,她也是一脸疑惑,扶着桌子将将要起身的样子,然后福至开始努力地回忆自己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遗失了什么,行为动作或语言的记忆。 “两位不是都是快要死去的人吗?”他问的话音还带着那种腼腆的男孩子风格,不错,是男孩子。杜也看上去很显小,他说他二十几岁,但是福至觉得他有种十八九岁的感觉。 他又道:“喝下混了我血的酒水,你们就再也不会担心死去的问题。”他对着卷发女,用带着诱惑的口吻说:“你不会再痛苦,头发会很快的长出来,不用呆这种头套哦!还有,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永远不会被抛弃,因为只有你抛弃他们的份儿。”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卷发女有点激动,牵动着咳嗽起来。 这样的熟悉话语一下子使得福至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对!前些日子的那个晚上,杜也就好像拿了托盘,这么半跪着坐在她们两个的身边,要她们选择什么。 只不过后来福至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抱着屋屋直直地往前走,踉跄的走出大门,后来怎么样?后来的事情就真的好像没什么记忆,对了,她好像看到了龙香,那么转天发现自己在床上,肯定就是被龙香带回来的。 一想到这里,福至竟有种欣喜。 龙香是怎么带着自己回来的?公主抱,还是温柔的背着? 如果福至知道龙香没有一点浪漫情感的把她给扛回来的,那么福至肯定会吐血的。 “真的哦!但是我先说清楚,你永远也不会死,自杀也不行呢。你会看着你身边的人一点点老去,死去,而你还是那么年轻,二十几岁的模样,就这么孤独地活下去……可以吗?”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歪歪头,笑起来好像问“要不要吃糖”的小孩子一样。 卷发女不是没有迟疑,毕竟卷发女不是没有智商的人偶,她爱过痛过,也懂得孤独的日子不好过,她伸出的手没有继续向前伸,而是停在半空中,努力地思考着什么。 杜也不着急,转过身,问福至:“你要吗?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当然,如果你再想听,我还会解释一遍。”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毕竟……这是你们自己一辈子,或许是几辈子的事。” 福至也开始陷入思考,也许自己比卷发女还有优势,就好比龙香和屋屋都不是人,都会活的很长,那么自己活的很长的话,只会有更好的结局。 或许龙香会认同也说不定。 她这么想着,也伸出手,但是手也僵持在空中,没有继续。因为福至突然想到,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好吗?万一龙香期间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不是诅咒龙香,只是给自己个假设而已,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不会因为长生而痛苦吗? 那样子,长生就变成了负担。让人痛苦,并且烦躁。 福至突然想触碰一下杜也,想看看眼前这个笑的腼腆的人,到底是不是人,又或者,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于是,福至真的这样做了! 她轻轻触碰着杜也那个被血浸湿的腕子,伴随着温热的血液,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大片大片的白雾遮挡了视线,耳边却已能清晰地听到“哗啦啦”的雨声,她想,也许眼睛还没有适应突然转换了空间。 等到眼睛已经适应了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白衣,手里拿剑的男子骑在马上,往前冲,那从福至眼前冲过去的画面仿佛冻住一般,因为福至把他看个清清楚楚,他已经不算是骑在马上,而是整个身体都趴在马背上,颤颤的好似随时都会摔落下来,他一手捂着腹部,还拿着剑,另一只手拽着马绳,很辛苦地保持着平衡。 马匹跑过之后,地面上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层红色血珠。 果然,福至想的没错,没一会儿,马上的人就真的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一连滚落了几圈,并且腹部那块殷红扩散成更大片,他呜咽都*几声,声音细不可闻,他努力地爬起来,同时嘴角开始涌出大量红色的血。 他就那样踉跄的跑,也几乎不能算跑了,因为踉跄的,迈开一步都很小,血滴滴答答地,还真是一步一个血印。 那张脸,即使换了个长发,即使变得更幼稚一点,福至也还是认出,那是杜也。 他多大?这样子也就真的十八九岁的样子,说不定还要小。 接着,又有一批人骑着马从后面一涌而出,大约几十人,都是男人,每个都彪壮的很,臂膀的肌肉和胸脯的强硬,都看得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杜也的二倍。 这些人看到杜也就在前面踉跄地走着,也不再架马,反而下马来,抹着小胡子,笑哈哈地道:“就这样?!哈哈,传闻那么厉害,放屁!” 后面几个大汉也附和着,等到杜也不能再走的时候,周身已经化作一片血色,连泥土都被染了色的时候,这些大汉才甩着膀子走到杜也身边,把杜也围在里面,其中一个大汉抬脚便踢在杜也受伤的腹部上,杜也咬着嘴唇才没发出声音。 “你不是厉害吗?!” “哈哈!哈哈!现在也不过这副死狗模样嘛!” 又是一阵马疾奔,马蹄与地捶凿的声音,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紧急赶来,并且双脚一踩马背,凌空翻转落到杜也的身边,半抱着杜也,福至即使不走近,也听得清女子的话。 “我嫁给你们老大,放了他!” “我们说定了,我现在跟你们走,你们不许再为难他!” “从此以后,他活他死与我无关,也与你们无关!” 从头到尾,福至没听到杜也的一句话,都只是女子在说,跟福至想象的不一样,杜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女子一句希望这些人救救他的话都没有,福至很奇怪,杜也一个人这种情况,不救他的话,还活的了吗? 想到这个,福至笑了一下,定是活了啊,要不然,涮锅店的杜也是什么?他有血有肉,肯定不是鬼。 ------------ 第十一章 长生酒(11) 最后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女子和那些大汉走了,只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杜也在那里,看了一眼女子走远的方向,捡起剑,接着踉跄的往前走,每走几下就摔倒在地,跌的脸部青肿。 女子的本意,是让杜也死了吧,只不过不是死于敌人手中,而是自生自灭。 这是显而易见的啊,这里附近没有人烟,更别说大夫,他大量的流血,可能在古代那样不发达的医术中,就算真的遇到了大夫,也救不活的。 听话的意思,女子和杜也可能是一对恋人,而女子现在不得不跟他人走,本意也是恨着杜也的吧,福至可以看得出,这个年纪的杜也是懦弱的,一般是个男人都不会在那种情况下一言不发。 福至的思绪被另一个声音接着拉过去,就听杜也喘息着,拽着一个人的衣角,哀求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福至距离他太远了,只能看到杜也拽着一个身着明晃晃衣裳的人的衣角,但福至却能听得见他说话,他的双手都是血,将那人的衣服下摆都弄脏弄皱,血印与黄衣相称,说不出的诡异。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那人一踢脚,将杜也踢得咳嗽几下,血流的更多。 紧接着,那人也说了话,“救你,可以啊,但是你永远也不会再获得爱情,看着别人生死离别,你将会孤独到永远。”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妖娆感,让福至听起来挺熟的,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杜也已经眼前发黑,他开始“哼哼唧唧”的,几乎快没气了,福至不知道他真的有听清那人说话,只知道他很努力的点头,一下又一下,“我不想死……” 于是那人掏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下,鲜红的血就这么滴落下来,并且道:“喝吧,喝了我的血,你就能活下去,呵!还能长生不老呢!” 杜也吃力地翻了个身,仰躺着,努力伸着脖子去喝落下的血,血落下了很多,有的溅到杜也的脸上,有的溅到地上,福至尝试着走过去,走近,看到那被血溅落的土地上竟然瞬间发芽开出一朵小花。 果真,没一会儿,杜也不喘了,原本苍白的脸也恢复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腹部的伤口不再流血。 他抹抹脸上的血渍,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欣喜。 “我现在就可以,就可以去救她!就可以了!”杜也将走,那人却一把拍上了他的肩膀,依旧用那妖娆的声音道:“你不会再拥有爱情了。” 当时杜也没有理会这个救他一命的人,而福至却是很想知道这人是谁,她加快脚步往那边走去,就在她已经到了一个抬头就能看清那人面容的时候,她一个惊呼,惊呼出声,“夏春来!?” 这时,只感觉一道强硬的力将福至反弹回来,不似以往,以往都是很轻易地回来的,而这次绝对是被某种力量反弹回来的,就好像是惩罚福至看见了夏春来的脸一般。 福至的身体急速地后仰,杜也这才发现福至刚才愣神,而不是在思考问题,他下意识拽了福至一把,福至这才站稳。 “你怎么了?”他眯眯眼睛,好像很关心福至的模样。 福至摇摇头,表情有点生硬,“没,没什么。” “那么,要选择吗?” 要不要选择呢?毕竟福至没看到杜也的最后结果,但是她隐约觉得,跟夏春来有关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不在于夏春来是不是大仙,在于的是他吻过龙香,福至嫉妒。 “我,同意!” 说话的不是福至,而是卷发女,她一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酒杯的底部,他很着急也很贪婪,抿了抿嘴,又说了一句:“我同意!我不想死!我宁愿为别人哭泣,也不要别人为我哭泣!” 说的多好,我宁愿为别人哭泣,也不要别人为我哭泣。 福至心里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杜也不慌不忙,不急不缓。 “你真的选择了吗?”他还在问。 而卷发女已经迫不及待,她点点头,手就将酒杯托起,一口喝下那粉色的液体,她喝的很快,几乎是立即就喝完,但还不满足,将酒杯倒过来,仰着头,将流下的一滴液体也吸了进去,最后用舌头在酒杯里面舔一舔,确保没有漏下一滴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回酒杯。 效果很快,卷发女的面色也不枯黄,取而代之的是白里透红,皮肤看似水嫩弹弹。 卷发女也不再咳嗽,身体也不再弯曲,她站的比谁都直,蓦地,她说了句“好热啊!”说完就尝试着摘下头套,从头套里出来的是一大片黑色的直发丝,发质好的不得了,柔顺强韧。 不仅是福至,就连卷发女自己都惊讶之极,她张大嘴巴,过了许久,她呼出一口气,将口袋里的病历单去阿奴撕碎抛向空中,而后走到福至的身边,道:“胖妹妹,同意了吧!活着真好。” 说完,转身就走向门口,拉开门就要走出去。 却因为撞到门口的一个人,而停下来,道:“对不起。” “没,没事。”那回答的人有些气喘,感觉好像猛跑了很久似的,同时一只手扣上门把手,深吸了一大口气,“小福。” 龙香? 白天的龙香?! 福至有点意外,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龙香竟然来了! 她是否要解释什么呢?还是,什么也不说,直接拿起面前的酒杯,就这么学着卷发女一仰头也喝下去? 福至这么想着,突然有一种坚定的想法,应该为龙香活下去! 因为她既不想为别人哭,也不像看着龙香为她哭! 于是福至抬起手,也托着酒杯的底部。 “不不,小福!”龙香没来的急说话,就猛跑过来,虽然只是几米的距离,福至还是更快些,拿起酒杯就要往嘴巴里灌。 只感觉肩膀一痛,福至整个人扑了过来,双手按着福至的肩膀,福至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仰去,手中酒杯脱手,滚落在地,酒水很快被地毯吸收。 “龙香!为什么啊!我这么做是为了…..” “咚!” 福至和龙香一起摔倒在地,福至感觉脑袋钝痛,但她依旧断续地道:“为什么……我是为了我们……” 龙香的手指抵在福至的嘴巴上,摆出这么一个“嘘”的动作,并且面带温柔笑容,双唇微张,柔情似水。 “如果,小福这次不喝长生酒,我就答应小福,告诉你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秘密!” 福至感觉眼前开始模糊,可能是撞到头的关系,她伸出手摸摸龙香的脸,“这可是……你说的!”说完这句,福至便彻底昏了过去。 ------------ 第十一章 长生酒(12)只能化永生看眷念 杜也已经很久没回忆到以前的事情了,他自认为坐到了自觉自悟,他把自己当做这人类循环,不,是生物循环的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么久之后还能不能算人类,但是他的心还跳动,他就会自嘲地笑。 想当初,刚刚过了一百年的时候,他每天早上都抚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但是他所要表达的却是与之相反,他更希望他的心脏不再跳动。 活的一般长久,是幸福的事情;活的比较长久,是平淡事,就是不幸福也不快乐;活的太长久了,那就是痛苦。 这是杜也活了四百年之后的所悟出的道理了。 你认识的人一个都没有,你喜欢的亲人一个都不在,你又不敢去与新人类接触,因为过了不到百年之后,他们还是黄土,你还没有法力,不能探知他们下辈子去了哪里,这样的人生就是一个孤独的循环圈,又怎么能不痛苦。 哦对了,那四百年前到底怎么样了呢? 他不是没回去,不是没回去救自己喜欢的女子,只可惜回去之后,看到的只是女子的一具尸体。 为什么呢? 因为女子没想让杜也活着,他希望杜也有尊严的死;当然女子也没想自己独活,刚烈的死,那样即使活着不能相见,死了也可以见。 只可惜这两人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地,活了也不能在一起,死了也不能在一起。杜也开始回忆那个给他血的男子的话。 “你不会再拥有爱情了。” 后来想想,他失去的又怎么是爱情这么简单?他失去了所有,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作为人“死去”的权利。 杜也骗了福至很多,第一,杜也不是救世主,没想过救福至和卷发女,看似感叹她们的短命,实则是想让她们也尝一下自己的痛苦,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知道这种痛苦,太不公平了!以前的四百年间,他也适当的这样做过,也救活了几个命在旦夕的人,做完之后他就很开心,因为别人也尝到了这种滋味。 第二,那首《长生不死》的诗词也不是杜也十年前写的,是好几个或好几十个十年前写的,他做的只是反复把这几句话抄在不同的纸张上,来宣示自己真的后悔了。 恶残年,喧欣嚷,长凝望;厌无尽,独弄台,无人谅; 一人桌,两杯酿,愁断肠;看繁华,几朝变,空鉴恋。 春,花开满枝飘香一瞬间; 夏,烈日当头徒增几光线; 秋,枯黄落叶又有几人顾; 冬寒雪遮空不曾留情面。 曾知否,人间无永寿缘;莫强求,用世情换贪年; 事至此,只能化永生看眷念;怎敌江湖,挥剑为红颜。 这是杜也在某一年的某一日,看窗外街市喧闹的景象,自己独坐在小桌旁所感所想。对于过去的记忆杜也不是很清楚,却是那一天的记忆在他头脑中深刻清晰。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两杯酒水,自己面前一杯,对面一杯,可惜对面没有人。 他不是没有尝试说服自己,对面的人还在,她那美丽的眉眼都是在动的,对面整个人都是鲜活的,可是一杯酒下肚,对面什么都没有,恍恍惚惚,与幻影度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杯中的酒水都变了味道。 杜也这才捶桌痛哭,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求救,哪怕有一点男子气概,他现在也和她在一起了。 再恍惚,已然看着龙香抱着福至与自己擦身而过,即将要走出门外。杜也开始没想说话,只是走过去收拾着地上的液体,拿着面巾纸擦拭着地毯上的污渍。 龙香却说话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 暂不说,杜也不明白眼前这人白天晚上性格迥异吧,就连他说的这句话自己也有些不解。 于是反问道:“你……是想说,你宽大慈悲吗?你原谅我吗?我不需要。” “不是,这种事本不会牵扯到你的,只是我与他的个人恩怨,但那人嫉恶如仇,喜众乱,怒清静……”他突然叹了口气,“再过段时间吧,你会好起来的,被牵扯进来的人都会好起来的。” 杜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还想问,龙香已经开门出去了。 他依旧埋头收拾地上的东西,他似乎干了一件事就不想停,那样机械的动作能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没有近视,那副眼镜只是他的一个伪装。 突然,屋子内有了一丝动静,是脚用力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可以理解这样做的人恶趣味。 杜也抬头,他蓦地扔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向着那立于门口的男人走去,那人似乎一直都在,在看着他,在听着他与龙香说的话,只不过才现身罢了。 “高人!大仙!我,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门口那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就这么看着杜也,没说话。是的,这个男人是夏春来。 “求求您,我找了您四百年!当年是您给我喝的血,您一定有办法赐我一死的!”杜也拽着夏春来的袖子,但被夏春来嫌恶的一甩,摔倒在地。 “你当初不是无论怎样都想活着吗?”夏春来一只手捏着下巴,声音带了一种轻佻的感觉。 “不,不!现在不想了,我想死,我想死!” “呵呵!”颤抖着让人迷恋的笑音。 夏春来挑挑眼又道:“这世道真怪啊,有人千方百计想活的长久,有的人却想死,真可笑!” 杜也仰着头看夏春来,他的脑子里突然过了龙香说的一句话,“那人嫉恶如仇,喜众乱,怒清静……” 他眨着一双眼睛盯着夏春来,让夏春来有点恼怒。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救我?你是不是和刚才走的那对夫妇有仇?” 夏春来没把重点放在别的地方,反而是“那对夫妇”这几个字让他怒火冲天。 “什么叫那对夫妇!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都没有!我没承认过!”他突然暴怒地大吼,让包间的所有灯管全部爆裂开来。 最后,夏春来蹲下拽着杜也的衣领。 “你想死,不可能了!除非我死!不!”夏春来勾起嘴角邪恶地笑了下,“就算我死,你也会陪着我下地狱去!荣幸吧。” ------------ 第十二章 诱童鬼(1) 春节期间的夜晚也是亮丽多彩的,天空中总是有不断的,色彩各异的礼花开成一朵朵最后消散在空中,那绽放的期间,就能听到站在底下的人或是站在阳台上的人一声声低语,发出“哇”地感叹音。 大年初十二,屋屋不在家。 屋屋站在大街上,仰着脑袋,戴着帽子,张着小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空的一块忽明忽暗,色彩变幻几许,她也想学着别人喊出一个“哇”的音,可是出口却是“屋”的音。 她时不时地低头四周看看,看有没有龙香或福至的影子,因为她是负气跑出来的,说白了就是离家出走。 起因是下午福至掏出一件红色的小棉袄,小孩子过年都要穿新衣服的嘛,虽然面前是条小龙,但福至还是决定花钱给她买一件,开始的时候屋屋很高兴,因为屋屋也是“女孩子”,看见漂亮的新衣服当然喜欢,可是当福至说了一句“哎呀,屋屋要是没有那对小角,就不用戴帽子了,就更好看了呢”之后,屋屋开始皱眉。 “屋!”这对角是我的骄傲! 福至没有明白屋屋的意思,还在托着下巴,又道:“屋屋也是这么想的啊。” “屋屋!”谁这么想了?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好不好?! 反正就是屋屋越暴躁,福至越没明白,最后在福至领悟的杂七杂八,南辕北辙的时候,屋屋一甩小手,穿着新衣服,就这么走了! 起初福至没想道屋屋生气,屋屋以前也总是一个人出去玩,所以开始福至没担心,可是到了晚饭期间,屋屋还没回来,福至还不敢和晚上的龙香说,但是以至于到了半夜十二点之后,屋屋还没有回来,龙香无意识地提了那么一句,福至才支支吾吾地道:“屋屋丢了。” 然后就在龙香一句大吼“什么,你竟然把她给丢了”之后,两人开始穿上外套跑出去找。 其实屋屋一直没走远,而且还观察着福至和龙香的态度,当得知他们两个要找她的时候,她才跳出角落,跑到人群中,躲避着那两人。 她还没消气呢!哼!敢说她引以为傲的角,就凭这点,这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的! 这么想着,屋屋走到一个交叉十字路口处,仰头看着五彩的礼花绽放消失,再绽放再消失,突然觉得有点落寞。 要知道一个小孩子,还是三岁模样,几乎是小短胳膊小短腿儿的,穿的鼓鼓的站在马路中央,仰着头,要那些在路边放花的人们觉得奇怪。 有的低语:“谁家的孩子啊!家长呢?” 有的大喊:“喂,躲远点儿,别被炸到了!” 屋屋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人们,她真是一直站在那里,因为屋屋想看那些孩子放着七彩的烟花,可惜还不愿意赏给他们笑容,于是只好这么憋着。 直到已经到了凌晨一两点,十字路口和马路边再也没有一个孩子放烟花,甚至可以说,这时这条路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屋屋还站在那里,这时她有点落寞。 要不要回去呢? 不!才不要!才不能让福至这么早就找到她!她的气还没消! 这么想着,正对着自己的十字路口的深处传来“砰咚”一声,紧接着“砰咚”“砰咚”,这样持续了好几声,屋屋皱眉,小拳头摆在胸前,摆出防卫的姿势,因为这声音很像僵尸那样一蹦一蹦,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屋屋抱着“我才不怕呢,我可是真龙天女”的想法,没有退却,声音一点点逼近,屋屋听的更清楚,不只一个砸地的“砰咚”声,是很多声,大小不一,很不均匀,但都是“砰咚”声,也就是有那么几个人都是保持着一个姿势。 究竟要干什么啊? 要来的又是什么? 近了,近了!接近了!屋屋已经能看到十字路口处有一类似人形的东西一下一下蹦着过来,它双手并不是像僵尸那样伸出来,而是双手并拢夹在身体的两侧,很紧很紧,再近一些,屋屋便能看清那东西的样貌,脸上的肉都干瘪瘪的,但五官很整齐,两道白眉很长,几乎是搭在肩膀上,随着动作而上下摆动。 更近的时候,屋屋发现了它身后跟着几个孩子,大约六七个,每个大约都不超过五岁的模样,都双手并拢夹在身体的两侧,他们有男有女,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那个领头的东西跳一下,他们就跟着跳一下,只是他们步子小,又不齐,所以才让屋屋听到那么多不齐的“砰咚”声。 那东西似乎没注意到屋屋,当然,因为屋屋屏着气息,没有让阳气外泄,屋屋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只是嗅到了这东西身上的阴气,所以暂时屏住气息,让那东西没办法发现自己。 一般阴屋要想发现阳物,总是要靠阳气的。 屋屋这时相当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小孩子”就不要管那些闲事,省的往身上惹祸。屋屋已经做好了“没看见”的准备。 可是当那东西身后跟着的最后一个孩子对上屋屋的脸时,屋屋安奈不住了!因为这孩子是屋屋家邻居的孩子,就是个最初招惹了小虎神的女孩子!她叫什么来着?听她妈妈叫她妞妞。 福至突然伸手拉住妞妞的小手,没有让妞妞跟着他们继续跳。 “屋!” 这么一声确实唤醒了妞妞,妞妞回过头,看到屋屋就勾起嘴角,门牙那块空缺,是两个黑洞,恐怕张嘴就会漏风。妞妞冲着屋屋笑了一下,道:“是屋屋啊!你穿的好漂亮啊!” “屋!”你怎么在这? 可能是小孩子的关系,妞妞却能大概地明白屋屋的意思,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回答,那前面一队人竟然不再跳了,为首的怪东西僵硬地转动身体,那些孩子也跟着僵硬地转动身体。 刚才屋屋没太注意这家伙,只是现在两两相对,屋屋看清了,那家伙的腿上没有肉,是两根白森森的骨头! 屋屋这才想起来,糟糕了!刚才自己将阳气外露了啦! 而妞妞在看到这种东西之后,拽着屋屋的小手,“呜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第十二章 诱童鬼(2) 声音响亮,充分说明了妞妞的身体健康。 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夜空,让屋屋连忙捂住了耳朵。 “屋屋!”别哭! 人一大哭,阳气外露的更厉害,这无非就是像这东西说明“我在这里啊”之类的,其实屋屋自己也挺害怕的,但是在妞妞面前不能丢面子! 那东西紧贴着身体的手臂突然动了动,手指以正常人,或者正常生物不可能的角度弯折,于是那后面跟随的孩子全都不动了,那东西便独自跳起来,是朝着屋屋和妞妞这边跳的,它每跳一下,没有肉的腿骨摩擦地面就有那种塑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和“砰咚”声。 屋屋立即双手捂住妞妞的脸部,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捂住她鼻子,然后自己也憋了口气,那东西跳了一会儿,距离她们越来越近,可是却突然停住了,他的脖子的骨节收缩一下,然后像是照相机的照相头那样向前将头往前探,两道长眉似乎扫到了屋屋的脸,它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瞳仁是全灰的。 它就那样仔细的看啊看,妞妞已经到了极限,她开始扭动,她的鼻子和嘴巴都被堵上,根本不能呼吸,小孩子也就大约能坚持二十几秒的时间,屋屋的汗都从额上渗出来了,因为屋屋从未见过这东西,她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妞妞终于不能再被捂着,屋屋松开手,还没等妞妞喘几口气的功夫,就被屋屋拉着往另一方向跑,而那东西的双眼突然就变了,由刚才一双混沌的灰白变得血红,地上也由刚才的没有颜色,变得一丝丝血流向那东西的脚下汇聚,连地面的裂痕中也夹杂着血色。 血几乎是从交叉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延伸过来的,平日里走过的平常道路现在仿佛变成了四条鲜血洗礼的河流。 浓重的血腥味让屋屋想吐,然而更让她弄不明白的是,刚才还好好的街道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屋屋,我害怕,我要妈妈……” “屋!”其实我也很害怕啊,常年呆在清澄海,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这东西是哪来的啊? 屋屋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看到那东西还站在十字路口处,好像并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心中轻松许多,只是下一刻,只听妞妞尖叫一声,屋屋的头便撞到了一块像是放在外面晒干了好久,里面没有一滴水分,连脂肪油都没有了的干肉上,有点硬,还带着一种馊烂的气味儿。 天下三大坚硬之物其中之一就有神龙角,屋屋以这种速度跑然后装到,那她肯定没事,而是被撞的那个家伙有事,上次屋屋用力撞福至的下巴,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要是屋屋真的使出全身劲儿去撞,福至的下巴早不知道掉了多少次了。 妞妞立即停住脚步,伸手拽着屋屋的手。屋屋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子飞出去,只听“咚”的一声,撞到树干上菜停止下来。 屋屋和妞妞都不敢发出声音,寂静的深夜让街道变得诡异,四周那些朦胧的路灯照在路上,会隐约看到血红色的液体,一滩一滩的。 福至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十字路口处,那个东西早已经不在,果然,那么说自己刚才撞到的东西就是它了? 屋屋想想就恶心,伸手抚摸了一下头。 “咯吱”一声。 妞妞和屋屋同时向前看,大树的底下,那个仰躺着的家伙小腿的一块白骨露出来,被路灯照着发黄,但是那白骨动了一下。 准确的来说,是那东西动了而牵动着小腿的白骨动了一下。 它缓缓站起来朝着这边一蹦一蹦地走,胸口破了个大洞,却没有流血,因为它整个就是一个干瘪瘪的东西,相反的,血红的眼睛开始往下流血泪,特别多,多到好似要把那些从十字路口汇聚的鲜血全部流出来一样,滴滴答答,黏黏呼呼,从眼睛处流下来,一直流到脖子流到胸口,穿过大洞的时候还带着血块。 “我……我要妈妈……呜……” 妞妞开始双腿颤抖,并且不能站立,妞妞才不过五岁,当然屋屋也好不到哪去,现在那东西的恶心程度与福至遇上夜鬼那次有过之而不无不及,她用力拽了拽妞妞,想跑回十字路口。 回头看去,那里的孩子们还站在中央,就好像被钉上去似的。 突然,屋屋很想问一个问题,尽管她知道时机不对。 她拉着妞妞的手,先是发出了个“屋”的音,而后在妞妞的手心里很慢很慢地划着字母,是汉语拼音!因为妞妞才五岁认识的字不多,这样能让两人更好的交流。 “什么……时候……出来的?”妞妞顺着屋屋的笔画往下念。 她一边抽泣一边道:“晚上吃完晚饭从奶奶家回来的时候,我想吃奶糖,妈妈说给我钱让我去超市买,她在点心店给我买蛋挞……然后,然后我很高兴地买完糖回来……就没有看到妈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屋屋,我好害怕啊!我要妈妈……” 那这东西应该是专门在晚上诱拐小孩子的,而且诱拐的还是家长不在身边的小孩子。 过年的时候有很多小孩子在外面放炮放花的,有时候家长看不住,小孩子就回往别处跑。 屋屋现在盼着龙香和福至快点找到她,龙香应该有办法对付这家伙吧!她让妞妞大喊大哭,声音回荡在四周,屋屋则捂着耳朵,因为妞妞的尖叫声哭喊声真的特别刺耳,以前妞妞就对她说过,自己幼儿园合唱班的小女高音。 结果这样一声接着一声,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就连在楼上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这四周是居民楼,又是大半夜,妞妞这样喊,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听见,再说了现在是过年时间,大家不可能早早睡了! 倒是那东西一下一下地跳离她们越来越近。 屋屋开始明白,她们似乎已经掉进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的景象有可能是幻象,屋屋揉了下眼睛,又觉得自己这么猜测也不对,自己可是真龙天女,应该能看透一切假象的!为什么自己就是看不出来呢? 起点是哪? 那个可疑的十字路口。 ------------ 第十二章 诱童鬼(3) 是的,一切的可疑之处就在那十字路口。 屋屋是站在十字路口一直看别的小孩儿玩烟花的,后来别的小孩子都走,十字路口很清静,就在屋屋那时不知道是否该回去的时候,她听见了“砰咚”声。 屋屋敢肯定那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无论是放烟花的孩子还是在一旁看护的大人们,那绝对是阳气四散的人们,绝对不是幻影!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屋站在了另一个世界呢? 屋屋说不清楚,也许从哪些孩子和大人们放完烟花走了开始,屋屋就已经进来了,又或许屋屋是在听到“砰咚”声之后才进来的,更有可能是屋屋因为叫了妞妞,才一时大意所以进来了也不知道。 屋屋拉起妞妞的手,示意她走,因为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啊!好吧,就算这东西对屋屋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光看着也觉得恶心!而且,既然已经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带的人世界,那么长留在这里,屋屋受的了,妞妞不一定受得了。 想到这屋屋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成就感的,都能照顾妞妞的感受。 那东西距离她们只有五步的距离了!屋屋也不管现在哭泣的妞妞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总之在“屋”地一声后开始用力拉着妞妞跑,跑到最根本最可疑的地方,那个十字路口。 那里的六个孩子双手并拢,紧贴着身体两侧,好像钉在地上一样,屋屋也不管这些,将他们从头摇到尾,一个个全都给摇醒,几个孩子开始都开始迷蒙的,等到回头看到那东西一蹦一蹦地过来时,纷纷大哭,喊着要妈妈。 寂静的街道被屋屋这么一弄,已经算是杂乱喧闹了。 只见那东西蓦地停下来了,头骨伸缩着,使它那个扁扁的脑袋左右动着,一双眼睛里流着血却眯了起来,这一眯就挤出了更多的血,那些孩子尖叫着哭闹着,吵着屋屋连忙伸手护住自己的耳朵。 嘴角却勾着一抹笑。 她觉得她想的不错,这阴物的眼睛里全是血,根本不能用作看东西的器官,所以也就是说这家伙根本看不见,那它靠什么来辨别屋屋和妞妞的位置呢? 屋屋猜它是靠阳气,这些孩子俨然不是死掉的,所以肯定有阳气,而孩子们愣神跟着它一蹦一蹦的时候肯定被它弄得跟死尸一样,暂时失去了散发阳气的功能;要不然屋屋摇醒妞妞的时候,那东西也不会迅速发现,更不会在她们准备逃跑的时候又能很快确定位置而迅速追上。 屋屋现在把所有的孩子都摇醒,那么阳气现在应该是四溢的,这么多阳气,那东西自然一下子不好分辨,所以只能呆在原地,左右“张望”。 现在终于缓了口气,屋屋揉着脑袋,该怎么回到正常的世界呢? 这么想着,妞妞突然靠近,双手将她猛地一推,屋屋的身体向后倾斜,而且屋屋感觉,身后忽然聚集了一些孩子,好似要把自己包围起来似的。 这究竟是怎么了?! “咚!” 屋屋摔倒在地,摔倒在被一群孩子围着的圈里。 “屋!” 再看这些孩子的脸已经扭曲起来,眼睛同样流着跟那东西一样的血流,他们的双脚连接着地面,与那东西用血流相连,再看最外面的妞妞,她双手插着小腰,就她眼里脚底流的血最多,几乎黏黏呼呼的,血色快盖过了整张脸。 “屋!” 紧接着有很多双手朝着屋屋伸过来,屋屋的上空越来越黑,到最后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福至和龙香已经找了快一个小时,福至在这大春节的,还是零下十几度的时候,都急出了汗,可想而知福至心里有多急,但与其说是急,还不说是畏惧着龙香,以前福至不是猜想,屋屋是龙香的私生女吗? 如果说白天的龙香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担忧,那是十分正常的,因为就算是路边的小猫小狗他也会担忧的,可要是让夜晚的龙香的担忧,这样的人一般不存在,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担忧自己死了没有,现在却这么担心屋屋,可见两人关系一般。 真的是私生女啊…… 心里这么感叹着,龙香从另一个路口跑出来,“找到没有?” “没……”福至低下头,她用余光偷瞄着龙香的表情,果真很着急。 “走吧,再去下一个路口找找。” 福至点点头,两人并肩走着,福至张着嘴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屋屋你在哪里啊”,自己刚喊完片刻,就听龙香也喊道:“卓儿,你快出来!” 卓儿?是屋屋的名字啊,看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像个局外人似的,一想到这里,福至有点委屈,我对屋屋也挺好的啊,也不像那些后妈虐待她啊! 蓦地,龙香和福至走到十字路口,龙香停下脚步,害的福至差点撞到他背上,她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龙香从地上捡起一个帽子,捏着手里,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福至立即抢过来,“这是我给屋屋买的帽子,怎么在这?”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龙香很少有这样的不冷静。 “你别着急!”福至拍拍龙香的肩膀,安慰地道:“说不定是小屋屋玩的太疯,又见是晚上,所以才没有顾及帽子掉的,我们再找找。” 龙香突然大喊起来:“还找什么,卓儿肯定就是在这地方出的事!你下午为什么说她的角不好看!而且这事还瞒到这么晚,晚到卓儿一直没回来才告诉我的,是不是我不问,不一直不会说?” “不不……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福至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于是也喊道:“你不是也没告诉过屋屋是你孩子的事吗?干什么来质问我?” 这么一声喊出来之后,龙香和福至都相对无语,呼出的气息在冷空之下都化作白雾缓缓上升直至消失。 龙香转身,只留给福至一个背影,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孩子是我一人带起来的,你没带过孩子自然不知道关心。” 说完话,龙香捏紧帽子,向十字路口的另一端走去,而这次,福至没有跟上。 ------------ 第十二章 诱童鬼(4) 屋屋躺在一块十分温暖的绒毛衣服里,红扑扑的小脸蹭着绒毛,带着安恬的睡容,她的一只小手还露在外面,蓦地,手指动了一下,原本以为她会醒,可是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那用手拖着下巴的人皱皱眉头,低喃一句:“还睡,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于是手里捻起一根白色羽毛,恶作剧般地在屋屋的小鼻子上扫过,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拿羽毛的人似乎很喜欢这种恶趣味,还用羽毛的尖尖戳戳屋屋的小鼻孔,很成功地看到屋屋的小鼻子纵纵。 “阿喷!” 屋屋打了个喷嚏,震动的声音还挺大,让她的小身子弹了一下。 但是屋屋没管其他,揉揉鼻子,准备重新躺会那柔软的衣服里接着睡,她最喜欢睡懒觉了!平时一到早上六点龙香就会转换,就会起身去做哪些家务,弄得屋屋也要跟着起来,今天好不容易没有人起来弄家务,可要好好睡下去! “你还要睡?现在是上午十点耶!” 那人立即拉了她一把,把她拉的直坐起来,屋屋这才一个激灵,那个拉着她手腕的手不大,或者说就是小孩子的手,手冰凉冰凉的,直透着寒意,虽然屋屋他们龙一族身体也是冰凉的,但那是他们的鳞片好不好?!他们的血可是热的!而此刻拉着自己的人手简直连血脉都是冰冷的! 等等,昨晚自己遇到了什么?啊对了,碰到了脏东西,想救妞妞,却最后被所有孩子给偷袭攻击了!难道…… 这些想法就在屋屋的脑子里一下子形成,她此时还没完全睁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抬手就一拳挥过去,冲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拿羽毛的主人离着屋屋还挺近,因为他奇怪为什么都起来了还没睁开眼睛,难道坐着也能睡?所以很近地观察。 屋屋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他猛地一躲,头向下微低,伸手握住屋屋的小拳头。 “你干什么?!我可救了你耶!”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有点软绵绵的味道,但仔细听还可以听出是男孩子的声音。屋屋这才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真是一个男孩子,八九岁的模样,有一双灰银色的眸子,带着激灵和聪慧。 “屋!”你是谁啊? 屋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什么十字路口,而是躺在一个铺着棉衣的转椅上,四周是狭小的空间,挺昏暗的,只有从书桌前面的一个小玻璃窗口上才照进来点光线。 这里好像……小店,还是报亭? “哎?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呢!”男孩子双手托着下巴,眨着两只晶亮的眼睛,但是表情哪里带着一点听不懂的样子,分明是听懂了就装作听不懂嘛! 屋屋瞪了瞪眼前的人,开始纵纵鼻子,这味道,好阴冷,带着一股死人味儿,不不,确切的说只有那一股阴寒的感觉像死人味道,剩下的,自己根本没闻到什么其它腐烂的味道,反而还有一种冷艳的莲花香。 接着闻! 屋屋开始凑近那孩童的身体,几乎把所到之处全都闻了个遍。 “你是狗吗?” “屋!”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那你干什么闻来闻去的?只有猫狗才会这样啊,你是哪家的小鬼啊?是不是一直被当宠物养啊?” 屋屋等着一双大眼睛,她真是气急,这人的嘴巴吃了狗屎吗?这么臭!屋屋可是行动派的,于是猛地抬头,想用自己头上坚硬的角去撞他,最好把他撞烂才好! 而且屋屋清楚,眼前这个嘴巴坏的家伙绝对不是人,甚至绝对不是活物,肯定死了好久了! 男孩儿再是一侧身,直接让开,让屋屋一下子撞到了地上,只听“咚”地一声,男孩儿捂着嘴大笑,“哎呀,你把地撞了一个大坑呢!” 屋屋晃悠着从地上站起来,地上果真有一个不小的坑,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脑袋,真的好痛啊! “屋!”你到底是谁啊? 屋屋只是气急地问他,没想到他能回答。 可是这人就是这么出乎人意料,他突然正经起来,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左手包着右手,冲着屋屋鞠躬行了一个大礼,“在下弄台,一枉死城游魂,得幸拜在涓华大仙门下,是入室弟子,已位列仙童。”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屋屋一时被弄得无措,而弄台的微微一侧头,露出一只银灰色的眸子,他微勾着嘴角,“小仙参见公主。” 屋屋刚想受下这家伙的一礼,心想他还是挺识趣的,可是刚要表示表示,就听弄台猛地抬头,带着调笑的口吻道:“公主?小龙女?古墓派的吧!” 噗! “屋!”你什么意思! “不食人间愁滋味。” 弄台还是那么淡淡的,说话时,眼角一挑一挑的,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邪气,却表现的淋漓尽致。 屋屋哪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屋屋很少与外界接触的,她在清澄海也不会有人跟她说这些,出来福至也没有对她说过! 于是撇过小脸,不能在别人眼前表现的没文化!于是拍拍胸脯示意自己懂得,但又怕对方深究,于是赶忙岔开话题。 “屋屋!”你救的我?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弄台掩嘴一笑,似乎有鄙视和嘲讽的意味,“你昨天碰到了诱童鬼,它是专诱拐小孩子的鬼怪,尤其是没有家长跟着的小孩子,带着他们的魂儿回鬼界,然后……”弄台突然靠近屋屋,摆出个鬼脸,高举着双手,恐吓道:“吃掉!” “屋!” 屋屋真的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一下子跳到椅子上,小身子抖了抖,回头看弄台却是捂着嘴“嗤嗤”地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得逞的狐狸。 “不过嘛,你一直站在十字路口,那里是极易看到鬼怪通过的路口,你又与那诱童鬼身后的诱拐的孩童搭讪,才使得自己也融进了那边的世界,不过你扰乱了诱童鬼要带走孩子们,那些魂儿有了意识,诱童鬼十分生气,便操控了那些魂儿攻击你的。” 弄台没给屋屋询问的机会,就一个劲儿地说了下去。 蓦地,一声“吱呀”,又是一丝光线照进来,还带着个人影。 ------------ 第十二章 诱童鬼(5) 那进来的人身体纤长,穿着暗色的大衣,头戴一顶十分不搭的大檐帽,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只手插着口袋,脸色不怎么好,带着一股隐约,在看到这屋里的孩子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走过来,看到屋屋在看他时警惕地一躲,他也不在意,直接走到弄台身边。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你知道我不想看见她的。” “屋!”你又是谁啊?我还不想见到你呢! 弄台冲着夏春来挤挤眼,表情带着一股早就谋算好的笑意,而后攀附到桌上,凑近夏春来,轻声嘀咕着什么,夏春来回头看看屋屋,又看看弄台,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点点头,默许了弄台的意思。 “屋屋!”别无视我不好? 夏春来看了一眼屋屋,不耐烦地蹲下身子,一手覆盖在她的头上,“你还真是和你父亲一个样子。” “屋屋!”什么啊? 蓦地,夏春来捧起屋屋的小脸,让屋屋一躲,却也没能躲过,她皱着眉,闻着一股狐狸的骚味儿,想着是不是能把这只狐狸的尾巴给拽下来。 她的想法都表现在脸上,尽管在夏春来一进门来,就闻到了一股仙生之气,知道他是仙人,还是修为不错的仙人,可是屋屋还是喜欢不起来眼前的人。 这是屋屋第一次见到夏春来,以前从未见过,也没听龙香提起来过,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不过,你还真像……真像她……对嘛,毕竟也是她的孩子嘛,自然也留着一半她的血……” 屋屋刚想询问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啊的时候,脖颈一麻,眼前黑了几许,伸手想抓住什么,就见弄台突然凑近她的脸,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他双唇冰凉凉,让屋屋全身颤抖了一下,便很舒服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福至一个人徘徊在小区门口,她从昨晚回来就再没有回家,与龙香分开之后,一直徘徊于各个街道,开始还很怄气,心想,什么嘛,龙香你自己找不到你的私生女就跟我发脾气。 之后,凌晨五点的时候,福至几乎把周围,甚至把远一些的街道全都走遍喊遍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屋屋的半点踪迹,她开始也担心了,心里的小鼓敲个没完,屋屋到底去哪里了呢,龙香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于是福至开始徘徊于自家的小区门口,向上望去,自家的窗口没开,连窗帘都没拉开,龙香一定没回来。 这样在这坐了大约四五个小时,福至想,无论什么时候,龙香回来总要经过小区的,那这样自己就可以看见了,可是直到太阳高照,小区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龙香还是没回来,屋屋也没出现,福至真的越来越没底了。 大约又过了一两个小时,龙香双手插着口袋回来了,福至一个劲儿地往他身后看,甚至扒开龙香的大衣,屋屋也没在里面,龙香冲着福至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找到。” 对不起?龙香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应该是自己跟龙香说对不起吧。 “不不,是我对不起你!” 龙香是白天的龙香,温柔的龙香,他眉宇间带着担忧,让福至忍不住去抚摸,想去抹平那褶皱,可是手伸出去的时候,龙香已经躲开了,他向前走去,想着楼洞里走去,带着疲倦的声音道:“昨晚冲你大吼,我感到抱歉。” “没事没事,那本来就是那家伙的错啊!不是你的错!” 福至跟着龙香上楼,开门,进屋。 一系列的动作都好似平常的一般,可是唯独少了屋屋会扑上来。 福至想大家找了一个晚上,福至该弄点吃的让龙香歇歇,她在厨房弄东西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屋屋不是普通的孩子,按照先前的分析,遇上的也不是人贩子那么简单,应该是遇到污秽的东西了! 等福至拿着煎蛋出来的时候,龙香已经关上门,并且是繁琐在里面,任凭福至怎么叫,却只是一句,“小福,你找了一晚上,先歇会儿吧。” 龙香坐在床上拿着镜子,轻轻闭目,而后瞬间睁开,镜子里便映出夜晚龙香不屑的姿态,夜晚的龙香翘着腿,一只手撑着下巴,眉宇间带着一丝气愤。 “蠢货,你还不去找?!” 镜子伸出一双细白的手臂攀住龙香的肩膀,手劲儿挺大,让白天的龙香皱眉,肩膀处的疼痛感让他不忍哼出声来。 “你怎么还不去啊!我的宝贝女儿肯定出事啦!” 镜子里的龙香有些歇斯底里,白天的龙香伸手扒开他紧握肩膀的手,顺带着连自己的毛线衣也弄得往下掉,露出白皙的肩膀上果然是五个红指印儿。 “要不是和你互换了,我早就找到了!白天是鬼怪最弱的时候!你这个没能力的家伙真是……” 镜子里的手又伸出来,想要掐着龙香的脖子,“把你弄得没意识,我就可以霸占你的身体了吧!” 龙香被按倒在床上,窗帘由于一直没有掀开,屋子里挺昏暗的,夜晚的龙香就更加肆无忌惮。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白天的龙香深吸一口气,双手扒着夜晚龙香的手。“我们,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砰”地一声,白天的龙香被大力地从床上打了下来,头撞上衣柜,*一声便没了声音,接下来房间只有浓重的喘息声,没过一会儿,福至来敲门,并焦急地询问:“龙香,你在里面干什么?怎么那么大动静?” 床上的镜子开始慢慢挪蹭,伸出的两只手好像在行走一样地在床上挪动,镜子开始倒扣过来,一点点的挪蹭到床下,然后双手一撑,掉落下来,手还撑在地上,以至于镜子不会被摔碎。 这是怎样的一副诡异场面啊,镜子出来的手在行走,带着镜子一点点行走到白天的龙香身边。 福至等在外面,里面半天没给个回话,让福至觉得担心,她用力拍了拍,只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含糊的声音,不像是龙香的,倒像是有什么玻璃东西阻隔开来而发出的声音。 “滚边呆着去!这没你的事!” 那镜子中出来的手带着镜子移到白天的龙香身上,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鲜红的血液开始往下渗出,将那只揪着龙香头发的手都染红。 ------------ 第十二章 诱童鬼(6) “死了没有啊?” 白天的龙香喘息一下,用手捂住额头流血的伤口,微微勾起嘴角,道:“还有意识,抱歉了啊。”他微微起身,另一只手握紧镜子的手柄,夜晚的龙香似乎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白天的龙香今天似乎特别执着,屋屋的丢失仿佛是一个交叉路口,横生的枝节让龙香必须处理掉才能够找到屋屋。 “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我们有多久没谈谈了?四百年,还是五百年?甚至是一千年?” 镜子里的龙香顿了一下,手中失了力,他撇过头去,带着一副鄙视的模样,“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我觉得我们该说清楚了,也许很久以前,我还告诉自己我们还有时间,可以等着到最后在说出口,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们已经快到时间了!差不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的等待,我们的付出,就会有所成果了!” “砰!” 夜晚的龙香从镜子里伸出手抓着白天龙香的头就像衣柜撞去,一连两下,鲜血四溅,白色的衣柜上留下一连滴落的血痕,而龙香的整张脸几乎都被血色覆盖,他眼睛轻微颤动一下,鲜血顺着鼻梁流下灌进嘴巴里,腥甜温热。 “少给我废话,我不想听这些!” “你是……你是真不想听,还是根本就记得?还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已经大部分回到你的脑中?” “砰!” 又是一下,这次连那只手拽着的脑袋都明显摇晃许多,白天的龙香眯着一只眼睛,胸口起伏颇大,“我们……咳咳……”他被血呛了一口,溅得镜子上都是,“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因为夏春来而被迫分成两种人格!” “你闭嘴!”夜晚的龙香还想再施以暴力,可惜手中抓着的那个家伙身体已经软下去,他真的流了够多的血,床单,地板以及衣柜全部都被溅上红色的液体,弄得整间屋子都变得狰狞可怕。 “晕了啊。”他丢下那身体,还拍了拍手,显得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福至在听到那里面传来一声“滚边呆着去”之后就抱着双膝坐在龙香卧室的门口,露出一脸委屈样子,她后来不是没听到那接二连三的撞击,每一声都感觉撞到心口上似的,里面发生了什么?真的没事吗? 那说话的到底是龙香吗? 她想凑得特别近去偷听,可是她又不敢。 就在福至为这些费神的时候,龙香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福至还未抬头就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用手一摸,发现摸了一手血,她抬头看去,午后的阳光照在龙香的身上,让福至看的朦朦胧胧的。 龙香的额头一股一股地往外渗血,他穿的蓝色线衣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血色,蔓延之深,让福至觉得恐惧。 “我说……” 龙香瞪了瞪福至,身子倚着门框,“你什么也别说。”说完这句话,双腿就一软,身子缓缓倚着门框下滑,带着后面的门框也流出一条血痕,被午后的阳光照成橘红色。 “龙香!龙香!”福至晃了手脚,一下子跳起来,扶着龙香的身体,几乎是半抱在怀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如果说刚看到龙香的样子时,福至没缓过神儿来,那么现在可就真的急了,小的没找到,大的又突然伤成这样。 “我去叫救护车!” 福至刚要起身,龙香则抓住福至的手臂,张口便是,“你去……给我弄两条鲜鱼来……我失血过多,有点晕。” 福至的眼泪还啪嗒啪嗒地往外掉,混合着龙香流出的血,慢慢地淡开来,“你……吃两条鱼就行?不用叫救护车?” “不用。”龙香想咧咧嘴角表现自己的能耐,无奈牵扯到伤口,表情有点怪异。“晚上还有事呢。” 福至用力点点头,抹抹眼睛,准备套上羽绒服就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又传来龙香虚弱的声音。 他问:“你是在为谁哭?” 福至刚想说“我不就是在为你哭”之时,龙香又张口,声音令福至张了张嘴,那句话就没说出来,仿佛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于是她装作没听见,匆匆拿了钱跑下楼。 龙香说的是:“你是在为夜晚的龙香哭,还是在为白天的龙香哭?” 福至跑到菜市场挑了两条大鱼,都是活的,特别鲜嫩,当然价钱也很贵,福至豁出去了,没讨价还价,拎着两条鱼就往家里跑,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了,屋子里的阳光大好,几乎照编了整间客厅,龙香依旧还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侧着头,闭着眼,血几乎干了,很僵硬地贴在他脸上。 福至放下鱼,将毛宁沾湿,又轻轻地给他擦拭,福至不知道伤口的具体位置,因为创口很大,又或者说,他的额头上哪里都是创口,所以福至只是擦干净龙香的脸。 被擦干净的脸显得很苍白,龙香还是没有睁开眼,福至的心都在颤,心中莫名地一个想法,他会不会死了? 自己差点被这个想法逗笑,但是手还是不自觉地往龙香胸口上摸。 还未触碰,就听龙香道:“蠢货,有这时间,还不快把鱼拿来?” 这一声把福至吓了一跳,福至哆哆嗦嗦地拿来两条鱼,道:“你吓死我了,你等着,我这就烧开水去。” 放下鱼的福至在厨房鼓捣东西,再出来就看见地板上只剩下一滩水渍和绑着鱼的麻绳,至于鱼嘛,早就不见踪影。 “跑了?” “跑偶毒之里了。”(跑我肚子里了) 福至再抬头看龙香,他双手抱着臂,在胸口处,嘴巴一张一合,还露出来一块鱼尾巴,龙香再伸了伸脖子,连那鱼尾巴都吞了下去,他这时特别像小孩子,歪着头,倚着门框,脸是苍白无血色的,连大大的吞咽动作都表现出小孩子一般的模样。 “生吃?” “疗效更好。” 龙香伸手蹭蹭额上的血,嘴巴咧着来宣誓着疼痛,不过等他蹭完了,那原本很大的创口已经收缩到大约只有拇指般大小了,并且还在渐渐愈合。 他站起身,对福至说:“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晚上有事干。” ------------ 第十二章 诱童鬼(7) 福至听完“晚上有事干”这句话后,心里竟然有一种轻松感,原本担心着屋屋出事这块碎石也好似落了地,龙香这么说,也就是晚上有办法啦!这么想着,福至窝在沙发上睡了四五个小时,再醒来时,龙香啃着个苹果,正在看报纸,额上的伤口又小了几分,但脸色还是苍白的。 此时龙香已换上了身新衣服,黑色白边的长款毛衣,配上有些破旧的牛仔裤,怎么看龙香都还是一个大男孩儿的模样,一点没有为人父的感觉。 不过,福至看着龙香出了神,这样的人昨晚着急的样子也挺像一个父亲的,还有想起他昨天说“孩子是我一个人带的”时,福至就想,一个男性,竟然能自己带孩子,又见小屋屋也挺健康活泼的,就在想夜晚的龙香看来也有内在的温柔。 这么想着,福至竟然笑了,勾着嘴角,笑的出神。 “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他突然回过头来,冲着福至大口地吃了一下苹果,苹果的汁水都溅到了福至的脸上。 “没,没事。” 龙香抬眼看看挂在墙上的表,指针指在差十分八点的位置,于是龙香又道:“你还可以再睡一两个小时。” 福至摇摇头,也不管龙香看见没有,就起身走到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一阵,最后拿了一个医药盒过来,打开医药盒,从里面拿出一卷纱布又拿出碘酒做消毒用,等一切都摆好后,龙香才纵纵鼻子,“味道好重,拿开。” 福至顿了一下,又掏出一包面前,拿出两根,沾了点碘酒,龙香见福至并没有拿开的意思,于是回头想训斥福至,谁知道龙香这一扭头,却正好碰到沾有碘酒的棉签。福至也就顺势处理着龙香额头上的伤口。 “喂,我不需要。” “一会儿咱们要出去的吧,你这样容易感染,还是包上点好。” 龙香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再躲开,最后福至呼出一口气,道:“好了!” 龙香照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脑袋缠上了一圈白纱布,便嗤之以鼻地道:“难看死了!” 福至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而且福至竟然捕捉到了龙香的一个轻微的动作,那就是龙香轻微地歪头,像个孩子一样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下,而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两人是在夜晚十时许来到昨晚那个发现屋屋小帽子的十字路口的,现在,由于是过年期间,这么晚也还有几个家长带着小孩子放礼花,“嗖嗖嗖”地三声齐响,便看到天空中开了红橙黄三朵绽放的“花”。 龙香双手插着口袋在十字路口这附近走了几圈,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福至不好打扰,便也学着龙香的样子双手插着口袋,低着头走试图发现什么,这时候哪怕是发现些鬼怪都是好的! 走着走着,福至没看见前面的龙香已经停下来,于是她一个不小心就撞上去,她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瘦弱弱的女人,所以她把龙香撞到倒是向前踉跄一两步才站稳,龙香皱着眉头回头,瞪了一下福至,福至则是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摸着脑袋,装作没事人一样,等龙香转过头的时候才揉揉被撞痛的鼻子。 “砰砰砰”的又是三声响,这时马路边站着一两个四五岁的小孩,旁边是家长跟着,正在放一个连珠炮,火光打到空中,照的黑色的天空好似大雷般一闪一闪的。 福至和龙香一同回头,福至是被声音惊到,而龙香则是感觉到周围有一股轻轻的死者气息,徘徊不定,他用力纵纵那英挺的鼻子,却找不到真正的具体位置。 按道理说,没有龙香找不到确切位置的死气之地,可是乍一感觉吧,这十字路口的四周都是这种味道,仔细一闻,这些味道还四处飘散,仿佛在找突破口似的,并没有在这里停留。 “喂!别站那啊,那两人听见没有?多危险啊!” “你们站那容易被跑炸到!” 两个中年妇女叫喊着,福至先回过神儿来,忙拉着龙香退后几步,抱歉的笑笑,就听到那两个女的又道:“这年头怎么回事,小孩儿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昨天就一个小孩儿站那,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 福至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立刻走到那两人身边,“那,昨晚那个小孩长什么样?” “带着个十分古怪的帽子,穿着小红棉袄,嗯…….三四岁的模样……你孩子?” 福至连连点头,这应该就是屋屋,“对对,我孩子,后来她去哪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接过话来,“不知道!那时候都十一二点了,我们走时她还没走呢!” 福至还想再问,龙香就走了过来,立即问道:“昨天她站在哪儿?我们刚才站的位置吗?” 龙香的突然插话,让那两个女人有点弄不明白事,福至赶忙解释,还用手指了指龙香,“孩子的……爸爸。” “哎!你就直接说你老公不就得了!” 两个女人上下打量一下龙香,脸竟然不自觉地红了,福至皱皱眉,有点想说,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十八一朵花的小姑娘啊!再说了,他有能让人这么脸红心跳嘛! 于是福至也抬头看看龙香,呃,还真有那么点让人脸红心跳。 “比你们站的还要近一点。”一个女人指着十字路口的中间,龙香立即走过去,站定,女人又摇摇头,示意往左站站,龙香就又往左跨了一步,女人有点模糊地道:“嗯,好像就是那儿。” 龙香不再说话,闭上双眼,好似在凝神,感受着周围的气息。 而那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要回家,临走时,还小声嘀咕一句,“这是八零后小夫妻吧,现在的年轻人啊,连孩子都不会带!” 用你管啊!福至冲着她们的身影呸了一口。 龙香伸开双手,呼吸起伏有序,特别像是放松的感觉,他感觉到有微小的气流擦着手臂迅速窜过,但是如果细心地等一等话,没过一会儿,还会有气流再窜过一遍。那是微凉的气,是阴气。 蓦地,龙香睁开双眼,道:“就是这!” ------------ 第十二章 诱童鬼(8) 福至听见龙香说话,立即走过去,四下看看,想找到屋屋的影子,可是四周只有被路灯照得发黄的街道,说来也怪,这条路到了晚上连行人也很少有。 “你……想说什么?” 福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因为龙香说的真的是不清不楚的,让福至摸不着头脑。 “等着。” 龙香说完之后,竟然蹲下身去,拍拍地面的土,然后坐了上去,同时盘着腿,双手搭在腿上,低着头。 福至不知道龙香要等什么,于是近身询问,“等屋屋?还是……不干净的东西?” 龙香没说话,福至就当他两者都默认了,于是也紧挨着龙香坐,她抱着双膝,夜晚气温骤然下降,虽然没有再下雪的可能,但还是让福至觉的冬天没过去,而不是度过着春节。 开始各家各户还有些吵闹声,这边是老楼,隔音没有现在的新楼好,有的家电视开大声,楼下也能轻微听到点,可是等着等着,就连这些声音也没有了,福至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深夜十二点,恐怕正常人也都睡了,现在也不是大年初一初二,这都初十三了,也就是说,这个节马上就要过去,人们马上进行下一年的紧忙工作。 她很小心地回头看龙香是什么表情,可是龙香没有表情,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一副冷冷的样子,眼神带着不屑与傲慢,福至觉得龙香变了,怎么说呢,因为有了屋屋的关系,龙香晚上的话很多,虽也倔强傲慢,但不至于太冷漠,可是现在屋屋丢了,龙香就变得很冷漠。 福至勾勾嘴角,自嘲地笑一下,或许,夜晚的龙香本就冷漠,只是在屋屋面前才表现出来。 “你累了?” 这是在福至打完第三个哈气之后,龙香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这一句吓到了福至,让她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不,还好。” 龙香深吸一口气,慢慢活动着胳膊,然后往福至这边凑过来点。 “这,这是干什么?” 只见龙香没有看福至,而是朝着另一处的路灯在看,抿了抿嘴巴,眼睛眨的稍频繁一些,“你不是累了?给你靠会儿。” 啊?福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盯着龙香看了一小会儿,看的龙香都有点不耐烦,他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关心你,是怕你一会儿太累,睡着了,错过我厉害的好戏!” 福至这才弄明白,原来龙香是关心自己啊!还这么不坦白,不过,他这样子害羞,还是蛮可爱的嘛!心口不一的小动作也好可爱啊! 龙香见福至还在看,于是咳了一声,“咳!”紧接着要把肩膀缩回去,“你不愿意算了!” 福至立即拽住龙香的手臂,低头偷笑,“谁说的!”然后身子往侧边一压,就倚着龙香的肩膀,双手包着龙香的手,反复地揉搓,“你手冻得好冰哦,我给你暖和一下。” 福至不是不知道龙香的体质,龙的鳞片会让龙香的身体外在温度很低,里面却是温热的,但是福至却是下意识地这么做。 龙香的视线这才从看着路灯的方向转过这边来,低头嗤笑一声,轻声道:“蠢货!”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福至倚在龙香的肩膀上,头一点一点的,看来已经睡着,福至的眉眼弯的厉害,带着轻笑,估计是梦到好事情了。 其实福至还真是梦到了好事情,她梦到自己突然变得很瘦,身材好的不得了,而且还穿着婚纱,身旁是龙香穿着黑色的西服,后面还有小屋屋穿着可爱的纱裙给福至拉着裙角,没错,她梦到和龙香结婚呢! 周围宾客甚多,等到神父问道:“这位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吗?” 福至正等着龙香说愿意呢,可是只听龙香说道:“我才不愿意和这只母猪在一起!” 福至感觉天塌了,地陷了!沉重的心里一股委屈全都要化作泪水涌出来,她低头看看身体,原本很苗条的身材突然变得肥胖无比,连婚纱都差点撑爆,脸上的肉一弹一弹的,周围宾客都在捂着嘴巴嗤笑。 “我,我怎么会变得这么胖?不是这样的,才不是这样的!” “谁让你对丈夫的私生女不好啊?” 一声贵妇的嘲笑声飘来,福至立即反驳,“谁说的,我明明对屋屋很好的,差点就视如己出了呢!” 紧接着又是一个贵妇道:“对啊,你也说‘差点’啊!上次还把她弄丢了呢!” “那次,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福至的周围站满了人,纷纷用手指着福至,“你就是故意的!坏女人!” “不,不是的!我不是坏女人!” 福至仰天一声大喊,蓦地感觉脸上挨了一掌,福至这才突然睁开眼睛,在看到龙香后伸手保持着拍自己的脸动作时,她有些不知所措,迷糊地摸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干,干什么打我啊?” “蠢货!你大晚上的叫什么?还那么大声!”龙香收回手,掏掏自己的耳朵。 “我,我喊什么了?”福至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就感觉一阵冰凉漫过脸颊,她抬头看到龙香正用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脸颊,表情还是那种欠扁的霸道。 他一边拍着一边说:“蠢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 龙香刚想再嘲讽一下福至,就感觉空气中的气流变了,变得更加强烈,刮过来的风也更加阴冷,龙香的手顿了下,立即收回来,他也迅速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福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龙香低喃一句:“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最着急的时候,它不来;你一旦放松下来,反而事情就会突如其来。 福至也站起身,她只是觉的全身越来越冷,忍不住用双手搓搓手臂,并抱紧自己的身体。她仔细地盯着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希望能找到什么。 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出现。 突然,“砰咚”一声,两声。 “砰咚”“砰咚”“砰咚” 一连好几声,然后是渐渐地节奏加快,而后又快,最快! “砰咚”地好像有什么在剧烈的跳动,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或轻或重。 ------------ 第十二章 诱童鬼(9) “是什么?” 福至轻声问了句,但是语气却带着一种紧张感,福至确实是紧张的,她又不好意思躲到龙香的身后去,再说福至体格不小,就算躲到龙香身后去,也不能完全被挡住啊! “你自己没长眼睛啊!” 换回来的却是龙香的一声吼! 福至瞪了下龙香,你就不能替女士好好解说一下啊,你这个男人当的可真没气度! 这么想着,福至把脸扭到另一旁,只是这么轻微地一转,福至差点没倚在龙香身上,她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立即将嘴巴闭紧,她早就惊声尖叫了。 四周是纷纷跳动不停地孩子,有男孩有女孩,他们皆是双手并拢紧贴着身体两侧,站的比军训的“立正”都直,他们真是在不停地跳,甚至连一口缓气都不喘,而且他们跳的很急。 福至看着他们的身影,无疑看到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儿,就是那个照捡了老虎鞋惹祸的女孩儿,她也在蹦,跟他们的姿势一样,福至便上前走过去拍她:“妞妞,你怎么在这啊,你妈妈爸爸找你找的很急啊!” 话刚说完,福至就把那小身子扳过来,让她冲着自己,这是这一下又让福至的双手一抖,只见那小女孩儿的脸上两股血水正在顺着下巴滴到衣服上,几乎把整间衣服都染红了,福至这时才感觉脚下踩着的地面有一种滑腻的感觉,低头一看,那是一股汇聚的血流,不是往外流,而是往妞妞的脚底下钻,好似妞妞眼睛上流下的血全是从脚底通过去的一样。 “妞妞……” 福至忍不住低唤一声,然后双手就松了下来,妞妞则完全没感到福至的存在,失掉了福至的钳制之后便又像刚才那样,一蹦一跳地在一小块地方来回跳动。 再看看其他孩子,亦是如此,他们都像是突然开了开关的小玩偶第一样,电冲的很足,然后无路线的乱蹦。 每个孩子的脸都流着两股暗红液体,让人触目惊心。 “你往前看看。” 这时龙香的声音突然从自己身后传来,福至扭过头,看着龙香双眼盯着前方,福至怕又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缓了好几口气才扭过头,往前看。 不远处有一个大人身形的东西,福至只能把它称作“东西”,因为从下往上看,除了上半身可以算作像人以外,剩下的完全没有像人的地方,它的双腿小腿往下,是白森森的骨头,但是大腿的肉还在,它的下半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热狗面包里突然窜出的烤肠。 当然,这只是福至为了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从而找了一个与现状最相似的借口。 往上面看去,那东西有枯黄干瘪的皮肤和骨架,它的眼睛也往下流着暗红的血,一股一股的,比孩子们流的更多,但是比起孩子们,它的跳动更加有目的性,它先是以十字路口的最左边的通道开始蹦跳,绕着大圈,一共四个路口,它必定每个都绕一圈而后再重头再来。 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好像不是。 福至只看它着急地跳着,两道长眉随着跳动上下波动。 “它是什么?!” 福至低声询问,怕自己惊扰这怪物。 “诱童鬼。喜热闹,一般总在午夜出现,诱拐身边没有大人的孩子。” “诱拐到哪去?”福至又问了一句。 “它是鬼!诱拐到哪去你自己想!蠢货!”龙香丢下一句便往前走,他绕过那些小孩子,也在寻找着什么,后来好像又怕福至真的太弱智了,又补充了一句,“诱拐到地狱,这些孩子就是被鬼勾走了魂儿,死了!” 啊?!福至听后大张着嘴,她四下看看这些孩子,刚才触碰妞妞时,手上还能有触感,是人类体温的触感。现在还活着呢! 福至见龙香离着自己已有三四米的距离,于是也跑了几步跟上去,“这些孩子现在还活着呢!哦对了,那屋屋呢?屋屋也在这里吗?” 龙香寻思着摸摸自己的额头,他左右看看,目光穿过这些孩子,又绕过诱童鬼,福至不知道龙香在干嘛,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龙香道:“大抵,是的。” 是的?还大抵? 福至心中有点怀疑龙香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怎么过了这么一会儿才回答,感觉好像不确定似的,心中蓦地一沉,难道连龙香也不知道屋屋在哪里? “啊,找到了。”龙香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带着一股淡淡的感觉。 福至斜睨着龙香,心想,这家伙,难道就不会高兴一下吗?平日里只会发脾气,要不就是闹别扭,不坦诚,就不能欣喜地笑笑? 不过这想法只在福至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福至真的很高兴,心中的石头也终于平稳落地,屋屋找到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福至跟着龙香走到紧挨着十字路口旁边的一个便道上,几棵没叶子的大树光秃秃给这里衬的没有什么生机似的。 而屋屋就侧身躺在两棵大树之间的地上,蜷着小身子,仿佛很冷似的,看着着实可怜。 福至看着这样的屋屋,心立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丝丝地疼痛。她立即走过去,伸手抱起屋屋,并且抱的很紧,这样仿佛能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屋屋似的。 龙香伸手拍拍屋屋的小脸蛋儿,眉头微皱。 福至便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龙香沉吟片刻,福至着急,便将屋屋倒了个方向抱着,顺便在上的那只手摸摸屋屋的小脸蛋儿,温热的,不良不热正好,“没事啊,没有生病的。” 龙香瞪瞪福至,感觉像是看白痴一样,又懒得解释,他伸过双手将屋屋抱在怀里,这生硬的动作弄得福至一个踉跄,但是屋屋到手之后,他的动作又变得格外温柔。 “生病了吗?”福至还在问,但是突然想到,屋屋也是一条龙,因为鳞片的关系,所以身体上下都是冰凉凉的,可是现在竟能感觉到温热,那就是说明屋屋的内在温度很高,高到从外面摸着都有感觉。 “那要赶紧找医生才行!”福至又跑过去凑到龙香的耳边说道。 ------------ 第十二章 诱童鬼(10) “医生?那种治疗人类的?” 龙香突然回头用着冰冷的声音询问道,这一声充分表现了龙香的骄傲和不屑,他把屋屋抱紧了些,冲着福至挑挑眼,还宣誓着自己和屋屋“不是人”的骄傲。 行!当我放屁! 福至翻了个白眼,又不敢直接反对龙香的话,于是只好换了个话题,“那……现在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回家,睡觉!照顾我女儿!” 福至立即抓住龙香的胳膊,全身都挡在龙香的前面,“这些孩子你不救了?一二三四……”福至数了数那些乱蹦的孩子们,“一共七个孩子,你就这么放着?里面还有咱的邻居妞妞呢!” 龙香微低着头,依旧冰冷冷地说:“我只救我的女儿。” 龙香瞪了瞪福至,那个表情的意思就是“你敢阻拦,你就自己留在这里救吧”。 福至可不敢,可是当龙香刚走出两步时,怀中的屋屋就扭动了一下,很不安分地发出一两声“屋”的音,龙香顿住脚步,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点生气的感觉,福至更不敢惹了,她向前走了两步,这时龙香却往回走了两步,左右看看两边跳动的孩子。 十分不满地道:“蠢货!过来,抱好了!” 龙香把屋屋递给福至,而后走到诱童鬼身边,抹了下嘴角表示不屑,他将手指放在嘴中,那一颗露出的尖锐虎牙一下子刺破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他的血溢出来,福至竟然闻到一股清香味儿。 龙香蹲下身来,将手指贴着地,赶上诱童鬼往第二个路口转的时候迅速地开始在地上用血画了一个圈,将诱童鬼围在了里面,说也奇怪,福至紧紧地抱着屋屋看,那诱童鬼在龙香有血的地方便猛地往回跳,并且面露惧色,它被围在这个圈里出不去,它便不断地向那个有血的地方踢土,想要覆盖那个一圈血痕。 龙香赶紧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妞妞的身边,他拍了下妞妞的头,妞妞竟然不再跳动,但双手还是贴近身体,整个身体也感觉紧绷。 福至抱着屋屋走向妞妞,想看龙香到底在干什么时,就看到龙香用还在流血的手指按了一下妞妞的印堂,这么一按下去,妞妞的眼睛立即不再流血,反而带着混沌和迷糊,她只是微微喊了句“叔叔”之后便也倒下昏睡,龙香双手托住她,也抱在怀里,这时只见诱童鬼已经将那圈血色全部用沙土覆盖之后,张牙舞爪,狠命地向他们跑过来,与此同时,四周的那些小孩子也保持这一个动作向他们扑过来。 “快走!” 龙香低语一声已经跑向前边,而福至看见龙香跑的这么快,心中突然鄙视了一下,你那是什么体重,我又是什么体重! 只感觉自己的衣服后帽子被什么抓住,福至猛地回头,看到一只干瘪的爪子抓住自己的帽子,紧接着是一只小手,两只,三只,很多只小手!福至惊叫一声,拼命往前跑,但是身后有太多手抓着她,他感觉自己的羽绒服都要裂开来,那张牙舞爪,那面目狰狞,血沫横飞的诱童鬼和孩子们好似要把福至撕碎了一般。 “龙香,龙香!” 龙香已经跑到前边好几十米的地方,他回过头看到福至这样狼狈,忍不住低骂一声,“真够笨的!” 他又返回来,此时福至挣扎着把羽绒服脱掉,光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她手里抱着孩子很不方便,身后羽绒服的羽毛被几只小手和诱童鬼撕的羽毛纷飞,“刺啦刺啦”的声音进入福至的耳膜,让福至忍不住颤抖。 “龙香!” 福至惊叫一声,此时的龙香已经和福至站到了一起。 福至又道:“我的妈呀,这衣服真是羽绒的,当初那卖衣服的大妈没骗我!”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早知道就不脱下来了。 “……你脑子里有病啊!”说完龙香忍不住敲了福至头一下。这一下很重,几乎让福至“哎呦”地叫了好几声。 诱童鬼和几个孩子撕扯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它们就已经将注意力全部转回福至和龙香这边。 总是这么跑,要跑到哪辈子去?而且他们几乎一直在十字路口这打转,福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眼看就要穿过十字路口到达下一个小区,可是当身体穿过十字路口之后,竟然从另一端的十字路口又回来。 就好像一个空白房间有四个门,每个门都是一个回转门,进去之后从另一个门还能回到原来的地点。 “龙香,我们究竟怎样才能出去?”福至已经跑得全身发热,本来要福至自己跑就够呛,现在还抱着个孩子,自己几乎累的不行。 “安抚他们,我想卓儿的到来本就引起了它们的骚动,让它们不能像往常一样直接从十字路口消失,它们被搅乱,一连两个晚上,现在我带走了原本七个孩子的妞妞,这就是在骚乱上又添加一笔。诱童鬼会凭着气息来判断闯入者和丢失者,丢失者就是我们现在抱走的妞妞。” “为什么不是屋屋?”福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踏进十字路口的一个方向,结果从另一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诱童鬼伸出来要抓住他们的爪子,于是福至猛地一缩,又回去。 “卓儿……因为想救出妞妞,所以才扰乱了诱童鬼带走孩子的秩序。”说这话的时候龙香还微微撇过头去,语气中带着平时 特有的霸道。 福至却忍不住偷笑,就知道龙香不坦诚。仔细想想,龙香为什么一再坚持不救这里的任何一个孩子之后听完屋屋的小声呜咽就停住了脚步呢? 其实不难想象,屋屋的那一句如梦呓般的呜咽就是让龙香去救妞妞的意思。 于是,他真的救了。 至于救其他孩子的想法,或者把这里的孩子全救走的想法让福至脸红了红,救一个就这么困难,如果全部救下,还不定要困难到什么程度。 从龙香的话语中,福至分析出,这就是一个秩序,诱童鬼每年的某个晚上都会带走几个孩子,是福至他们硬破坏了秩序。 “你,蠢货!” “啊?”福至猛地一个激灵。 “抱着妞妞!”龙香将手中的妞妞推给福至,又结果屋屋抱在怀里,然后说道:“行,往前跑吧!当诱饵去!” ------------ 第十二章 诱童鬼(11) “啊?!”福至大大地叫了一声,嘴巴几乎张到了最大,久久不能合上。 龙香则往后退了一步,站定不动,还喘了口气,好似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似的。后面的诱童鬼带着六个满脸血泪的孩子以极速冲过来。 福至只来得说一句“为什么啊”之后就不得不跑快点,以防被追上像自己的那件羽绒服一样被撕成碎片。 福至在心底祈祷,龙香千万不要带着她的宝贝女儿丢下她不管啊!等又跑了一圈之后,看到龙香一手抱着屋屋,另一只手在地上画着什么,福至的眼还是挺尖的,看到那手指下面泛着几丝殷红,便觉得莫名地心疼。 自己刚才的想法太恶劣了,怎么会以为龙香要丢下她不管! 这么想着,只听“刺啦”一声,感觉后背处猛地一凉,便欲哭无泪,自己的毛衣啊,毛衣啊!被诱童鬼的那只爪子抓烂一条啊!好多只小手已经扒到了自己的裤子上,福至可不想连裤子也被撕破,于是又深吸了一口气,往前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喘。 龙香还在便道上大喊一声:“蠢货,你给我跑快点!你脑子是不是都是浆糊啊,怎么连跑快点都不行啊!” 跑,我跑!福至是开足了“马力”,她现在心中暗暗鄙视,刚才自己竟然会为夜晚的龙香心疼,我呸,真是瞎了眼! 妞妞比屋屋还要重五六斤,五岁的孩子怎么也有十几二十斤,平时福至拿一袋十斤的面,福至一个人抬着都要好费劲,现在抱一个孩子还要身轻如燕,这怎么可能! 于是福至在心中呐喊一句:龙香,你大爷! 绕过龙香的时候,看到龙香那沾血的手指压着一根小树枝,那小树枝大约整个手掌大小,龙香是从小树枝的头开始用手指一直擦着到末端,那树枝上满是倒刺,又有一些凸起疙瘩,福至想,其实龙香现在干的事还是挺倒霉的,这样一定很疼。 “你再跑快点,拉开距离!” “拼了!”福至高喊一声,双脚擦着土地差点都能倒出土渣来。 这时福至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与龙香擦肩而过,龙香低语一句:“不用跑了!”然后挡在福至的身前,一手拿着那个小树枝,另一只手抱着屋屋,等到诱童鬼迎面冲来的时候,将小树枝往空中一抛,一束绿光像空中闪去,诱童鬼突然停住,而同时那些孩子也停住脚步。 蓦地,诱童鬼向空中跳去,它往上跳的时候,那两只白骨般的小腿特别明显。 瞬间,诱童鬼又落下地来,双手捏着那个小树枝,它僵硬地看着手中的小树枝,眼神虽然是混沌的,但福至可以看出它的仔细。 福至站都站不住,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汗水顺着福至的额上流下,一滴滴,滴到妞妞的脸上,她连忙呼出一声:“哎呀妈呀,累死我了……呼呼……” 诱童鬼的脸开始有明显的好转,不再是那样狰狞,它收拢了原本血盆大张的嘴巴,脸上的两道血泪慢慢回流,那些孩子也是一样,脚上汇聚的一滩血液慢慢被身体吸收,而后整个十字路口的血流都消失殆尽,露出干冷的地。 最后他用手抚摸着那小树枝,从上到下,福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种感觉,它抚摸小树枝时有一种温柔小心的感觉。 她揉揉眼睛,后来她觉得她可能看错了。可是那种酸涩的滋味在福至胸口蔓延开来,久久不能放下。 诱童鬼将小树枝放下,放在地上,于是转过身,蓦地收拢手臂,眼睛直视前方,其实它看不到什么。 那些孩子则一同收拢双臂,跟在诱童鬼身后,一蹦一跳;而那个小树枝则真的立在众多孩子身后,一蹦一跳地,福至瞪大了眼睛看着,心想这真是奇了啊!树枝还能动! “我说龙香!” “闭嘴!” 福至看着龙香这么大吼出来,于是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诱童鬼和六个孩子还有一小树枝这么一蹦一跳地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周围寂静的不像样子,连刮过的风声都带着一种飘渺而又生疏的感觉。 “砰咚”“砰咚” 诱童鬼继续顺着十字路口的一个方向往前走,后面的孩子全部跟着,连那个小树枝也是,福至突然想到了女娲娘娘捏泥人的那么个传说,龙香会不会也会这招呢? 看着那小树枝,福至竟然想用一个“可爱”形容它。 过了一会儿,诱童鬼带着孩子消失在这个街道上时,福至才松了口气,抱着妞妞拍拍屁股上的土起身,龙香走在前面,福至走在后面。跨出十字路口的第一步,福至还有些忐忑,怕迈过去之后还是回到原点,但这次真的没有! 她很顺利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区,几个老旧的路灯发着微黄的光。 “现在可以说话了吗?”福至抬头带着些许胆怯地询问道。 “你不是说了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道:“我拿树枝混上我的血,这样树枝就有了极强的阳气,诱童鬼是遵循着阳气而找的,它误以为那个树枝就是妞妞,只要它想带走的数目又恢复了,它就会安静下来,不会再发狂。” 福至刚想说句话,龙香又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卓儿怎么会跑走就进了诱童鬼的活动圈,又因为想救妞妞而扰乱诱童鬼诱拐孩子的数目导致诱童鬼发狂,卓儿还回不来!” “我哪知道啊……”福至小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 听到龙香略微带着不满的语气,福至立即换上一张嬉笑的脸皮,“我说,您说的太对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才见龙香用十分高傲的口气说道:“这还差不多!” 夜幕下,路上鲜有行人,福至跟在龙香的身后,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女孩儿,她们都睡的很熟,远处回荡着福至和龙香的脚步声,一点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殆尽。 却还能听到福至与龙香的对话。 “屋屋的名字叫什么啊?告诉我啦,以后我也可以叫她名字啊。” “才不要!凭什么告诉你!” “哎呀,告诉我啦,告诉我吧!”福至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因为她知道龙香吃软不吃硬。 “龙卓。” “哎?有点男孩子的感觉呢!” “去!滚边呆着去!” ------------ 第十二章 诱童鬼(12)事态的爆发 转瞬,已经过完春节两个多月了,距离福至的生命结尾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 福至习惯了慢慢数着日子过生活,却也在这其中找到了些许乐趣,比如,福至每天除了上课之外都会去排队买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贵的糕点,回来与屋屋和龙香一起分享。 再说了,龙香不是还欠福至一个秘密吗?福至可没忘,那个可以活下去的秘密。一想到这里,福至豁然开朗起来,龙香到现在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当然是指灵异事件,那么自己死亡这件事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让龙香来扭转。 福至每天都处于这种自我烦恼,烦恼后又自我陶醉的生活中,反复循环。 一个被斜晖照射过后充斥着暗淡的傍晚,福至放假在家,白天的龙香已然转变成夜晚的龙香,双手抱臂地在卧室躺着。 一切都很自然。 电视开始插播广告,是一些甜品以及零食,福至当时特别想吃便只是在客厅喊了一声“我下楼买吃的”便穿上线衣匆匆下楼了,屋内的小屋屋坐在地板上玩着福至新买回来的积木和一些幼儿拼图,旁边摆着一杯见底的可乐,她一边专心研究一边打嗝,样子尤为可爱。 只是这时,另一个人出现在了客厅里,身体倚着防盗门,双手插着口袋。 屋屋纵纵小鼻子,闻到一股狐狸的骚味儿,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才看到夏春来,而后“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这时龙香正好面色不善地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屋屋后,拍拍她的小脑袋瓜,继而像是没看到夏春来似的,抱起屋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按着遥控器,频繁地换节目。 节目的声音不大,屋屋欲抢夺遥控器,龙香头一次没有呵斥,反而将遥控器递到屋屋手上,还握紧她的小手,细声问道:“要看什么?这个是按钮……对,好乖……” “真有兴致啊!” 还是夏春来先出的声儿,他欲往龙香那边走,却在刚迈开脚步之后,听到龙香低沉的声音,“脱鞋!我白天刚擦的地。” 夏春来听龙香说完话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哥哥说什么呢?哥哥不是一直不承认白天那个没能力的家伙吗?”夏春来没有脱鞋,却也没有再上前一步,他耸耸肩,好似觉得如果要说话的话,那么站的有点远也没有关系。 “刺啦”一声,电视因为屋屋的小手碰到红色按钮而暂时关闭,客厅里黑了下来,龙香和夏春来只是客厅里的两道暗影。 “闭嘴,滚出去。”龙香还是背对着夏春来,没有要看他的意思。 夏春来摘下大檐帽,头顶的黑发顺势而下,垂在腰间,他的眼角开始出现两抹金黄,一点点蔓延到鬓角,窗外月光照在屋子的地上,夏春来的影子则是带着一条大尾巴左右摇摆,体型巨大的动物,狐狸。 “时间快到了呢,哥,我恭喜你,终于要成功了,哦不,应该说终于要团聚了。” “滚!”龙香猛地站起来,他膝盖上坐着的屋屋一下子滑到了沙发上,发出一两声“屋”的音,而后也跳起来,冲着夏春来龇牙咧嘴,她的小模样让夏春来想笑,跟她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夏春来用手摸摸鼻子,笑的仿佛桃花开般,给人以清爽又带着诱惑的感觉。 蓦地,他不顾及龙香刚才的反对,穿着鞋子踏在地上,走了两步又迈进地毯,鞋子与绒毛的地毯发出“咯吱”的摩擦声,夏春来伸开双手拥住龙香,下巴在他的肩膀上摩挲着,弄得龙香肩膀微痒。 “哥,我香吗?” 他问的极其魅惑,而且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龙香的身上。 龙香对此嗤之以鼻,只是发出一个鼻音,“哼”了一声之后道:“我只闻到了狐狸的骚味儿!你,差的远呢!” “哎呀,你这么说人家,人家好伤心啊。” “我更希望你去死。”龙香说的很无情,他欲推开夏春来,却听夏春来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难言的魅惑和阴险。 夏春来说:“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永生永世。” “你……”龙香刚想回击,突然身体一颤,他的话音就此顿住,他面露惊色,微微低头,看到屋屋手里拿着一把镶着金边,上面画着屠龙图案的刀,而刀身已经没入龙香的腹部,鲜血顺着沙发蔓延下去,很多倍沙发的海面吸收掉。 这次夏春来不用龙香推,自己就后退了几步,他勾着嘴角,欣赏着龙香窘迫的景象。 “卓儿……”龙香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去摸屋屋的头,掰起她的小脸,手还忍不住颤抖,屋屋的双眼没有神色,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碧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一丝牵动的人影,那人影便是夏春来,猛地,龙香的腰猛地一弯,因为屋屋将刀全部捅了进去。 “卓儿……我是爸爸啊……”他琥珀色的眸子转了一转,摸着屋屋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放下,仿佛带着最后一丝唤醒她的希望。 夏春来“嗤嗤”一笑,笑的张扬,尽显狐狸的媚态,“她不会变回去了,她被我下了定魂术,耳朵只听得我的命令。”夏春来说的时候还用碰碰自己的耳朵,示意一下,而影子上则是一只狐狸用前腿去挠自己耳朵的形态。 血流的速度很快,那一柄金色的匕首插在龙香的腹部上,手柄处还发出淡色的金光,一闪一闪。 “你说,我好不容易用那么多人的生命换来这柄屠龙匕首,几乎毁掉了我的仙途,哥哥,你是不是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让的心好过一些啊。” 夏春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习惯性地挑了一挑。 很快,夜晚的龙香的意识渐渐消失,那身体“噗通”一声倒在沙发上,白天的龙香因为占主导力量,所以还清醒,他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屋屋,双手伸过去抚摸屋屋的脸,一只手给屋屋的脸带了一些血痕。 “卓儿……卓儿……我的女儿……” 龙香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夏春来手指一动,屋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拔出屠龙刀又刺向龙香身体的另一处,只听“噗”地一声,鲜血溅出来,溅到屋屋的脸上,龙香也因此头微仰,瞳孔猛地收缩放大,而后头垂落下去。 福至在楼下的小商店买了很多好吃的,有薯片,有牛肉干,跑着上楼进屋后,见屋子里很黑,她尝试着叫了龙香两声,没得到回应,开灯看去,屋子里没有龙香和屋屋。 而福至则是望着沙发上的那一滩血迹发呆很久,慌忙地拿起电话报警…… ------------ 第十三章 叠罗衣(1) 清晨,当第一缕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福至冷不丁歪了头,脑袋重重地砸在茶几上,而后十分夸张地揉着额头痛醒。 客厅杂乱无章,到处都是吃的剩下的甜品袋,零食袋以及泡面袋,有几包泡面敞着口,里面的面饼被啃得七零八碎,碎末顺着茶几往下撒,然而福至已经不想再管这些;相反地,福至的卧室和龙香的卧室都相对较整洁,除了地板的一层薄灰,剩下的根本没动过,就好像这屋的主人没躺上去似的。 也确实,自从福至发现龙香失踪并留下一滩血迹之后,已经过了十天的时间,而这十天的时间,福至真的没有回屋子睡,每一晚都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等到不行困顿地睡去,再像今早那般情景,猛地醒来。 开始福至还会去上课,到后来,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然而龙香却没有回来的意思,福至连课都不想上,每每让宁筝一个人代替两个人达到。 没有龙香做的饭,她就啃泡面,起初还会烧点开水泡一下,到后来连泡面都懒得泡,直接干啃,因为她觉得她的嘴巴除了吃龙香做的饭,那么剩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了。 屋子乱七八糟,没有龙香每天跪在地板上擦地,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屋屋每天看着十点档的动感超人,然后摆相同的造型,这一切都没有。有时候福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但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是龙香和屋屋的存在是梦呢,还是现在这副惨淡的模样是梦呢? 她晃了晃头,思绪接着飘起。 如果说夜晚的龙香因为某种原因带着屋屋去了哪里,那么白天的龙香也该来个电话报一下平安吧。 这时拍门声惊扰了福至,福至立即起身,她猛地打开门,低喊一句:“龙香!” 然而映入她眼前的却是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是的,福至当晚报了案,当晚警察也来勘察现场,只不过,瞪了十天才给她一个信儿。 “李小姐,我们还是来了解案情的。” “案情?你们那天不是已经了解过了吗?就是我仅是下楼买吃的时间,再回来,我的老公和我的女儿全都消失了!我的屋子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屋子里的钱财也还在,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之所以福至说龙香和屋屋是她老公和女儿,是因为龙香和屋屋在本市没有户籍,福至谎称他们来自农村,比较偏远,但是周围的邻居都给作证,说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好几年了,警察这才放弃对于龙香和屋屋身份的查证,转而进行真正的案情分析。 福至不是没有怀疑过关于有脏东西进行袭击的可能,但是一般都是福至自己先遭到袭击吧! 福至也是实在没招了才想到警察的! “不是,李小姐,您误会了。”最前面的警察向旁边人手里拿着资料,翻弄着,“在您这起案件之后的三天,我们又接到好几起类似的案件,都和您家的遭遇差不多。”说完,警察拿着资料图给福至看。 “什么?”福至接过,粗略地翻看一遍,每一张图差不多都是在床上或在沙发上有一滩血迹。 “您看,这是我们拍下的现场,是后几家的,报案人分别是妻子或女儿,有的家里一下子甚至消失掉三个人,妻子和一对儿女呢,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把这种案子定性为系列案件了,作案人很可能是一个人。” 旁边的小警察补充了一下,“很可能是变态杀手呢!” 什么意思啊?这句话怎么那么像龙香和屋屋遭遇不测了呢!福至瞪了瞪那个小警察,转过头又对着面前的警察道:“能不能,把这个资料图 留给我看,毕竟我家是第一家,要是我对比着发现了什么不同的话,好及时告诉您。” 警察点点头,随后三人都说了句“打扰了”便转身离开。 福至拿着资料图一页一页的翻,她周身杂乱,让她理不清思绪,于是福至决定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毕竟现在的性质不一样了,如果说这是一个连续的案件,又是认为的话,那么龙香和屋屋肯定没事,但是如果这个案件是鬼做的话,那么…… 福至的心里有点打颤,后来一想,龙香和屋屋都不是人,应该没事的才对! 可没事为什么不回来啊? 福至拍拍脑子,这种想法只会恶性循环,她将屋子收拾干净,那沾血的沙发罩早已经被警察拿走,她又换上一个新的,将垃圾袋子通通收走,忙完这些的时候,已然是中午十二点了,她重新坐在沙发上,开始看那些资料图。 图上居室的样子都比较豪华,看似都是些有钱人家。 福至来回翻了几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却发现了一点,这些家庭照片里面在一滩血迹的旁边都摆放了一两件或者几件折好的衣衫,有工作服,有衬衣,样子五花八门。 这个问题是巧合还是故意摆成那样的? 自己回来那天怎么没发现?她又仔细地想了一遍自己回来那晚,她那晚确实很慌张,但是她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动就去报警了,也就是说,警察到来后就是第一现场,福至没有动过任何东西。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夏春来!那个又是涓华大仙的人,他和龙香向来保持着不近却又极度暧昧的关系,于是福至套上件外套就出去了,她穿过小区,来到对面的小区,那个小矮房子还在那里,只是福至觉得它更加破旧了。 走过去,敲敲窗口,无人应,福至又转到后面去敲敲门,依旧无人应,福至的心里开始打鼓,本来抱着一线希望的,这里却没人。 正巧一个老大爷拿着鸟出来晒太阳,福至便上前询问道:“老大爷,这火柴店一般都是几点开门啊?” “火柴店?”那老大爷回头看看福至所指的方向,“这个小屋荒废好几年了,以前有人想开报亭,后来发现里面太小太窄了。姑娘,你是不是记错地了?” 还没等福至再次说话,老大爷又道:“这年头,谁用火柴啊,都有打火机了!” “不是,这里有一个男人,带着大檐帽,卖火柴的,三毛钱一盒五毛钱两盒啊!” 这时路上有人往这边走的,全都说一两嘴,大多也是老大爷的那个意思。 这小屋,荒废好几年了…… ------------ 第十三章 叠罗衣(2) 这算什么啊! 福至双手插着口袋忍不住低骂,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和龙香有点接触的人,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呢! 福至心中挺憋闷的,原本以为可以通过夏春来而获得些讯息,却没想到,连夏春来都变得和梦幻一般。 等等!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和梦幻一般?福至突然双手砸实,也就是说,龙香的消失确实和夏春来有关,要不然龙香消失,夏春来怎么也突然消失了呢? 想到这里,福至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看来自己还真可以改叫李福尔摩斯至! 她即将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跟自己同命相连的几个受此遭遇的家属呢?反正也没事干,回家干什么?!福至在脑海里过了一下那几个人的住址,寻思着路途也不远,于是一个转身,顺着小路口拐走到大马路上去。 归总一下,福至记得有三个家庭受此遭遇,第一个报案的是一位新婚太太,家境殷实,在结婚第二天就发现丈夫失踪,并且在地毯上发现一滩血迹;第二个报案的是一个老太太,她比较惨,一对子女和老伴全部失踪,分别在阳台上,厕所内和卧室内发现三人留下的血迹;第三个报案的是一个少年,失踪的是他的父母,在卧房留下一滩血迹。 根据警察给福至的资料上显示,跟龙香的流血量差不多,虽然失血较多,但够不成死亡失血量,却也让人头疼究竟是有怎样的伤势,这种失血量处于一个中间值,也就是警方也不知道失踪的那几个人是死是活。 福至想着已经走到第一个报案人那里,新太太好像姓刘,至于叫什么,福至早忘记了。 她深吸一口气,毕竟这种陌生的见面还是让福至紧张的,首先自己和她不认识;其次,也只有同是失踪了家人而报案这么点联系;最后,她们的工作环境生活环境以及经济条件都不同,这就造成了她们的语言会不统一。 福至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来跑过来,那人没急着开门,而是先从猫眼里向外看,在看到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之后,才有点奇怪地开门,上来就问:“你找谁啊?” 福至看着女人绷紧的脸,于是赶忙解释道:“姐姐你好,我知道你丈夫失踪了,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的丈夫和孩子也失踪了!想和你……” 女人立即打断还未说完话的福至,她上下打量一下福至,问道:“你多大?” 福至不知道这个刘小姐为什么突然会问她年龄,难道是因为怀疑她?福至刚想脱口说出自己的年纪,后来猛地一激灵,不对,如果说了自己的真实年纪,二十岁,怎么像生完孩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询问就说明了她是怀疑自己的。 仔细想想,丈夫刚刚失踪,却莫名其妙地跑来一个陌生人来,也确实该警惕。 “喂,怎么还不回答我?” “二十岁!”福只觉得这种年纪没什么好隐瞒的。 很快下一个问题又从刘小姐嘴中说出,“二十岁,二十岁怎么有老公孩子?” 福至眼珠一转,“我老公是农村的,我老家也是农村的,你知道农村结婚早,都是先办喜事再领证。” 刘小姐上下打量一下福至,才侧开身让福至进去。 进了屋,福至才发现他们家很整洁,不像自己家,没了龙香就收拾不干净,地板上连个小毛发都没有,不不,不仅连毛发都没有,几乎是任何一点灰尘,哪怕是一丁点细小的杂物都没有,还在想这新媳妇真爱干净的时候,就听刘小姐道:“喂喂,你别往里走!脏死了!” “我脱鞋了啊。” “脱鞋?谁知道你袜子上有没有灰尘!”说完走过来拿了两个塑料袋给福至,“套上!” 现在福至心里可对这个刘小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她这不叫爱干净,叫有病!有洁癖症! 刘小姐看福至脸绷紧,于是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拉着福至坐在沙发上,“妹子,说句实在话,你别太在意,因为我老公失踪,我很焦虑,我一焦虑就爱挑刺儿,刚才可能说话不好听,抱歉了啊。” 听听!这话说的还勉强能让福至接受! “我比你惨啊,我不仅老公失踪,连孩子也失踪了呢!我女儿才三岁!”福至一听刘小姐已经说了出来,索性福至自己也吐吐苦水,虽然这苦水里面舔几许唾沫,也就是造了假。 她和刘小姐很快因为这项而达成共识,谈话很合双方口味,不一会儿两人就开始研究案情,说来有点搞笑,这两人非专业人士,研究案情便又几分假象,福至平日里看漫画看的多,加上龙香和屋屋本就不是人,这话里又无疑带着点不可靠。 没过一会儿,刘小姐更是打电话叫来另两位家属,福至惊讶了一小下,感情这刘小姐早就发动联合了! 刘小姐家住在市里最繁华的街道公寓里,地点很突出,所以很容易找,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上来两人,一个是年过六十的老太太,姓贾;另一个还是个少年模样,十几岁,脸颊白皙,带着一些不知所措。 加上福至,一共四人。 除了福至,剩余三人都是带着资料来的,手上的资料有自己家的,有其余三家的。 几个人还有些生疏,毕竟排除福至,剩下的三人也只是见过一次,在警察局的时候,相互打过照面。 四人刚开始还讨论案情,后来真是越来越乱,他们索性就说起了苦楚,老太太是最先支持不住的,没一会儿就哭号起来,眼泪顺着褶皱的脸缓缓流下,她一直说,自己的老伴有多体贴,失踪前的一天还给自己端了洗脚水。 她一说完,刘小姐再也忍不住哭起来,那个少年好歹是个男子汉,撇撇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福至有些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当然,她也自我检讨了一番,也许是因为龙香和屋屋都不是人,福至在这样的基础上没有想到他们遇害的情况。 那些资料摊放在茶几上,上面的图片灰白分明,只是每一张图片,除了自己家的,剩下的人家里,有一摊血迹的旁边都摆着叠着的衣服,很整齐。 福至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时忘记了,现在看见正好,于是她问道:“你们为什么在他们旁边都叠衣服?” ------------ 第十三章 叠罗衣(3) “不是我叠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小姐,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着。 紧接着,贾老太太也表示否定,最后是那个少年,微微摇头。 “那你们的亲人都有叠衣服的习惯?”福至又问道。 这三个人才恍然大悟,一致摇头道:“没有!” 拜托,这是很显而易见的好不,等等,警察为什么没有询问他们呢?福至刚想转头再问,只见那三个人又都各自陷入了沉痛了的悲伤中,抹泪的继续抹泪,哭号接着哭号,叹气的夜还是叹息。 也就是说,这三人给的口供里除了大量的悲伤,几乎没有真正回答过警察的询问问题喽? 福至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自己很不合群,如果说他们三个都是正常人的话,那福至现在所处的状态就是不正常。 为什么他们三个看起来如此悲伤?而自己好像只是一个看话剧的人似的! 这种感觉让福至觉得很糟糕,她尝试着融入那悲伤的气氛中,可是她们来回反复谈论的也只有自己亲人失踪前对自己多么好,或者说,他们没有发现一点反常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的一对子女还拿了奖学金,我还答应他们,回来给他们做好吃的。” “我和老公定好结婚后转天就去新马泰度蜜月,可甜蜜了!可是第二天他竟然消失不见了!” “父母失踪前一天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当时还很好,老爸特意做香喷喷的饭来庆祝。”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说,福至在旁边听着,就只有自己说不上来,龙香消失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没有吧,白天的他依旧做饭照顾小孩收拾家务,晚上的他也依旧拽拽的,霸道着。 他们倒是不在意福至一直没有说话,福至又奇怪了,为什么在他们身上发生的都是好事啊!奖学金,度蜜月,结婚纪念日! 也就是今天发生的都是好事,转天就一下子变坏啦! 福至越来越不能参与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最后只能干坐着,也不哭也不笑,只是盯着桌上的资料看,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滩大的血迹,和福至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的情况差不多。 但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说,福至注意到了这些照片上的居室环境都较整齐,除了有血迹的地方意外,剩下的都很整洁,很干净;自己家就不是,自己家很乱,不是那种什么东西摊洒的乱,而是一种莫名地气息乱,茶几虽然好好的摆着,但是有轻微挪动的痕迹,还有龙香拖鞋上的小熊粘贴,掉落在沙发与茶几之间。 当然,也许福至觉得自己家乱是因为黑灯的缘故,因为福至走的时候,家里的电视是开着的,回来时却是被人按了暂时关闭。 警方有采集指纹,指纹和屋屋手上的一样,也就是屋屋按了暂关闭。 那个时候会有动感超人的重播,屋屋为什么会关掉电视?看着眼前这三个人讲述悲伤事,福至的脑子竟有些清醒,想问题也挺明白的。 这时候刘小姐拍拍福至,“你也很悲伤吧,别忍着,哭出来吧,我们都能理解。” 福至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着贾老太太和刘小姐以及那个少年都在看着她,福至愣愣想哭出来,就算假装一下也好。 她“呜哇”地一声大叫出来,然后低头开始抹泪,可是抹了半天也哭不出来,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起初刚在龙香消失的那几天,她确实很想哭,可是现在,问题弄的不清不楚,龙香和屋屋又不是死了,为什么要哭啊! 而且这些人这些个悲伤劲儿,怎么都像是家人死了似的! 福至斜眼看看那三个人,突然这个问题将她敲醒!对了!就是这个感觉,他们的家人明明只是失踪,好吧,就算有可能死亡,也没见到尸体,他们怎么这么悲伤?好像就认定他们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姑娘……你怎么光是叫唤啊?”贾老太太问道。 “呃……其实,不瞒大家,我眼泪早就在前几天流干了。” 福至抹抹眼角,问出自己所想,“你们……怎么这么悲伤?万一他们只是失踪一时呢?说不定,过几天就被警察找到了。” 三人同时一愣,紧接着,三个人同时悲伤地低下头,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过了一会儿刘小姐抬起头,眼角又挂上泪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的,我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刘小姐说完后,那两人都表示赞同,他们都有这种感觉。 福至叹息一声,便见刘小姐又问道:“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福至刚想摆手说没有,可是见那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福至吞了吐口水,他们就好像听不到满意答案就要杀人一般,于是福至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般啊!”说完用袖掩嘴,发出“吭哧”的那种抽泣音。 福至想,自己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问题是呆在这光是耗费时间,什么也干不了啊! 福至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刘小姐的家,下了一个楼层,正赶上以为住户打开房门要出去,那是一位大妈,她看看福至又看看楼上,然后颇为神秘地问道:“姑娘,你是楼上那家的亲戚?” 福至愣了一下,见大妈面色不善,于是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呃,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来看看,安慰安慰。” 就听那大妈哀叹一声,“真是的!几天前我被楼上闹得夜晚睡不好觉呢!我觉得楼上那家就是一家神经病!”大妈又立即补充一句,“哎,你认识楼上的对不,你说说那女的到底是不是神经病?” “啊?这个……不好说。”福至用手指捏着衣角。 大妈又道:“那天晚上几乎全楼都听得见呢。夫妻两好像是刚结婚,婚车还停在楼下呢,结果晚上新郎抱着新娘子回来时就大吵了一架,好像是谈论蜜月的事儿,弄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差点报警!” “啊?!” 福至大张着嘴巴惊呼一声。 忽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对不上号了,福至用手敲了敲脑袋,蓦地,想到刘小姐说的话。 “我和老公定好结婚后转天就去新马泰度蜜月,可甜蜜了!可是第二天他竟然消失不见了!” 刘小姐的话突然回想到耳边,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那句“可甜蜜了”不对! 不是吵架了吗?那不应该这么说吧,就算懊悔也好,那也应该说“早知道不应该……”这样的句子吧! ------------ 第十三章 叠罗衣(4) 处于楼道里的福至陷入了沉思,她脑子不好使,也不聪明,但是语句有问题这样的事情还是能辨别的。 福至抬头往上看看,楼梯的旋折让福至有种头晕的感觉,她晃了晃脑袋,再看那户的时候,莫名其妙带着恐惧的心理。 大妈拍拍福至的肩膀,还想再说,却把福至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跑走了! 最后只有大妈低骂一声,“我看你也是个神经病!” 福至快速地下楼,看见站牌处刚好停了一辆公交车,也不管是到哪的,就立即跑上去,投了硬币,随便找一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下。 脑袋里乱乱的,她越发地觉得,龙香失踪的案子和那三个人亲人失踪的案子不是一回事儿,或者说,如果要把犯案人比作凶手的话,那肯定不是一个凶手。 福至不太关心别人家到底怎样,福至关心的是龙香和屋屋到底去哪了,那滩血是谁的?龙香是不是和某些非生命体打架了,更或者…… 一种不好的想法直击福至的心房,龙香是不是被人暗算了。 但是福至又立即打消了这种想法,她有些自嘲的笑笑,如果说是白天的龙香,说不定真有那么点可能,但是夜晚的龙香,太过霸道,也太过厉害,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有看他搞不定什么的。 于是问题又回到原点,龙香和屋屋去哪了?是自己走的,还是因为什么走的。 她晃了晃脑袋,在回头看向车窗外之后,顿时问了司机,“那个请问!下一站在哪停?” 司机操着一口粗话道:“马上就到了,中兴中学站!” 福至立即站起身,走到车门口,等到车停下,她下去向回走了几步便看到真正的中兴中学,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学,初中和高中是一体的,初中部在左边,高中部在右边。 福至突然想下车虽然是一时间决定的,但她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福至突然想到,刘小姐说的话前后差异,那么那个少年会不会说的话也对不上,她记得少年拿着的资料上有显示自己的学校。 福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到校门口,她在想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进入中学,她这个年纪吧,二十岁,说是高中生,倒还是有点像的,可是如果说自己是学生的话,那么到了里面就不要问关于那少年的事情了。 于是她向门卫直接说了情况,一番解释加上一番拜托之后,门卫终于让她进去了,并且还直接联系到了那个少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没有课,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见到福至之后,就客套地请福至坐在沙发上,福至本来就是来了解情况来的,寒暄几句便直击正题。 她道:“您知道他父母失踪的事情吗?” “知道知道,并且已经给他放了一星期的假,哎,真希望这一星期,他的父母被找到啊!” “那……他平时和父母的关系好吗?” 老师推了推眼镜,道:“他是个叛逆的孩子,而且,虽然我知道佐唯老师这些话不该说,但是……他父母本身关系并不好,前些日子都在闹离婚了,父母分批来,父亲想让孩子跟他,当然母亲更希望孩子跟着她,闹得事情挺大的,有时候在我们上着课的时候还来了呢!挺……扰乱课堂的。” 这就对了!福至心中想着,果然和他本人说的是两个样子。 闹离婚的父母又怎么会在失踪前庆祝结婚纪念日呢! 福至听完老师的话站起身到了别就走,下一个目的地便是贾老太太的家,她想通过周围的邻居知道贾老太太说的是否也是假话! 虽然福至在心里觉得八九不离十,贾老太太说的就是假话,但还是要查证一下! 福至走在半路上时,想着自己这么查下去,到底最后能不能查到龙香呢?她可本着要找到龙香和屋屋才这么拼命的! 开始脚步放慢,后来又仔细一想,她现在还有别的方法来查找龙香吗?没有了!连夏春来那条线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能查的,不就是现在这个啊! 龙香的家在哪,清澄海;清澄海在哪里?不知道!龙香有什么亲戚?屋屋。可是龙香和屋屋一同消失了啊! 福至现在才觉得自己和龙香一起住了六七年,结果连对方的什么都不了解!龙香多大了,好似活了很多年吧,也只是个“好似”而已!福至现在开始怀疑,龙香真的叫龙香吗?说不定这也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龙香是在那时突然到来的,会不会再突然消失?再说了,这世界苦人很多,为什么就自己这么幸运遇到了龙香啊! 福至越来越不清楚,她深吸一口,向前大步走去,真希望通过这件事能查找到龙香! 等到了贾老太太的家门口时,已经是傍晚了,倒不是她不愿意坐车,而是这一路走来,她脑子都在思考事情,从而忘记了坐车。 她不知道贾老太太住几栋几楼,便拉了另一个刚接小孙子回来的老太太问道:“劳驾问一下,您知道贾老太太吗?嗯……就是一双子女和老伴全都失踪的那个贾老太太。” 福至知道这么问不好,但是她对于贾老太太的资料只记得这么多了,这么一路下来,她想了很多事情,而贾老太太的资料却在慢慢的思考中淡忘了些许。 “啊,是她啊!你找她有事?警察局的?” “呃,不是,只是……只是刚搬到这块来的新住户,听说了这事儿,想问问。”福至一听老太太这话,便知道这事情闹得挺大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福至,一副看“三八”的样子,最后自己也挺嘴欠的,道:“她那子女可不让人省心了!学习不好好学,家里给花钱找了个大学,结果也不好好珍惜,而他那个老伴,也从不帮她管教子女,六十多岁了还到外面拈花惹草,也不让人省心!贾老太太以前就盼着他们消失呢,这不,突然消失了,贾老太太可就着急了!” 福至点头道:“谢谢您啊!”说完转身就要走。 就听这个老太太叫道:“姑娘哪个院的?住几栋几楼啊?” “我?我住在十八栋十八楼!”要发要发! 那老太太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哪有这栋这楼!臭丫头,你骗人呢!” 福至早就跑远了,根本没听见大妈这句话。 ------------ 第十三章 叠罗衣(5) 这是一个很烂很糟糕的谎言。 只要细心去查去听,很容易就知道那三个说的话是谎话。 什么“一对子女拿了奖学金,老伴体贴”,贾老太太家根本就不是这样子,其实是子女让人操心不好好学习,老伴是个老不正经的人! 什么“前一天还在商讨蜜月旅行,可甜蜜了”,其实夫妻两为了蜜月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庆祝结婚纪念日,父亲做的饭很美味”,其实父母是在闹离婚! 这些谎话幼稚的可笑!更重要的是这三个人还真会往美好的地方忽悠自己!福至双手插着口袋,三月末的气温还是有点低,福至走路呼吸出来还能看见一团团白气升至空中。 她现在是无目的的走,因为即使知道了这些话是谎话又有什么用呢?难道福至还真想像侦探那样查案子啊!她关心的根本就不是案子,尤其是在知道,那三家跟自己的遭遇截然不同时。 她关心的是龙香和屋屋! 大约走了一会儿,福至突然停住,继而转了个弯到了对面的公交车站,她决定要去刘小姐的家,如果没猜错的话,贾老太太和那个少年应该还在刘小姐家,就算不在,只有刘小姐一个也好,福至要看看刘小姐的过去。 她伸出手,一直在口袋里的手突然伸出来有点凉,上面的细小汗珠瞬间被一缕冷风吹散。她伸张了几次,有点犹豫,不知道龙香消失后,那种能看人过去的能力还有没有在,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能力是因为跟龙香呆久了而显现的副作用,那么龙香消失,副作用不能这么快消失吧! 最后,福至鼓足勇气,决定去看! 正巧到刘小姐家附近的公交车已经停到车站,福至继而随着下班的人走了上去。 车子里依旧人不多,福至坐在距离司机较近的地方,她内心一直忐忑,并且把到了刘小姐家之后的情况预想了一遍,然后深呼吸,摇摇头叫自己不要紧张。 这么微微一回头,却在车子的透镜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异常耀眼,正是夏春来!他带着大檐帽,穿着一身有拉环的薄大衣,他坐在偏后的位置,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意,他好像在看窗外,又好像用余光看着自己! 福至再也坐不住,她“蹭”地一下起身,快步走到那后座旁,刚想用质问的口气说“龙香和屋屋在哪里”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后座上没有人,空空如也。 车窗外那些小门脸的招牌将交错的霓虹光线照到车子里,顺着椅子慢慢过渡到福至的脸上。 车子的一些人看着福至这样奇怪的举动,有的低语有的只是看。 福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一屁股坐在那椅子上。 难道她刚才看错了?还是因为太想找到龙香而出现了幻觉?不不,她不知道,也不清楚! 没过一会儿,车子到站,福至在下车的一瞬间又看到身旁座位上坐着夏春来,这次她可以确定是夏春来在对着她笑!笑的得意阴险! 福至就愣在第二个台阶上不上不下,再一看,那椅子上又没有夏春来了。 “喂,你到底下不下车啊!堵在这里别人也没法下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福至再也不能看那个座位,便在众人奇怪的眼光中下了车。 走下车,前面穿过小区就是刘小姐的家,福至深吸一口气,还是解决当前的事情要紧!可是夏春来的突然出现是因为什么呢?如果说福至第一次看到夏春来是幻觉,那么第二次看到夏春来绝对不是幻觉! 上了楼,按了门铃,刘小姐打开门,里面便传来一片吵闹的哭号声,这声音是贾老太太发出的,而刘小姐的脸上也是泪痕未干。 这是怎么个情况,哭了一个下午? “你……你怎么回来了?” “呃,我在家呆着越来越伤心,还是和大家在一块好。”说着福至也假装用手抹了下眼睛,把眼角揉的红红的,又假装抽泣起来,“哎,我一回家啊就想到我老公的好,还有我那三岁的小女儿……呜呜……” 福至刚想再表现的点儿就见刘小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眼角的泪水也挤了出来,“被你这么一弄,我也想我老公了,走走走,进屋来!” 福至坐定,试着抽出手腕,然后转动一下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拜托让我看到你的过去。 这样的意念很强烈,以至于福至很快地就站到了另一个空间,没有平时的恍惚感穿梭感,她突然出现在阳台上,开始有点不知道这是哪,于是她推开连接着阳台的卧室的门,这么走出来之后,地点了然,这就是刘小姐的家,中间的沙发以及其他布局都跟她刚才坐在沙发上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 “砰”地一声,刘小姐气冲冲地从厨房走出来,她还穿着旗袍,脸上的妆还没有卸下去,福至一看便知他们应该刚从婚礼的晚宴上回来。 “可是,我突然有工作了,那也没办法啊!”另一边,男人解开领带,脸上也带着酒后的微红。 这时候刘小姐冷下脸来,她将桌上的一盒面巾纸扔到男人脸上,“我不是无理取闹,你以为就只有度蜜月这一件事吗?这只是我爆发的开始!你说,要不是我这次强烈要求,不依不饶地要求你娶我,你是不是又放到一边去了?我们恋爱五年了,我流产两次,你还不打算结婚,每次都忽悠我!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女人最终都会把问题抛给“爱情”上,并且还是新婚的女人。 福至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这两人,因为她想知道刘小姐的老公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不是,你这个女人……神经病!” 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当一个男人心虚或者没理去说时,都会说上一局“神经病”。 福至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挺差劲的。 紧接着,刘小姐已经不满足只扔下纸巾盒子了,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上一个茶杯就像男人丢过去,只听男人很没品骂了句脏话,也许是酒劲儿的缘故,也许是其它,男人骂了句:“臭*,早知道你这么暴躁,我娶你干什么!” “你说了!你终于说出来了!好啊!”刘小姐气得全身发抖,她转身进了卧室,福至也跟着刘小姐进了卧室,想看看刘小姐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她一个转身,看到了一抹白影顺着墙角飘过去。 ------------ 第十三章 叠罗衣(6) 那个白影儿不像大家都认为的鬼怪那样,穿着白衣,头发披散下来,相反的,它很整齐,甚至可以说是整洁。 福至承认自己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所以福至决定用一个对人类的称呼,那就是“她”。 她头发梳理的很整齐,盘着好看的发髻,几个大弯在脑后缠着,几缕发丝又出来几许,插着一根白玉的簪子。至于身上,她也没有其它女鬼那般狰狞邋遢,身上穿着的衣服确实是白色,却是那种纱质的衣服,中间也简洁地系着白色的腰带。 要不是她眼底有一片青黑,福至差点以为她不是鬼。 她双手伏在腰前,向着刘小姐的卧室飘去。 刘小姐一边哭一边将行李里准备度蜜月的衣服拿出来,整理一遍,那个女鬼就躲在墙角,微低着头,看着刘小姐整理东西。 福至惊叹一声,这屋子里曾经进过鬼啊! 只见那女鬼缓缓靠近刘小姐,她带着疑问看了一眼刘小姐,可是刘小姐她还是在不停地哭,福至看着有点着急,因为女鬼就在刘小姐的身边。 猛地,女鬼向前倾身,一下子就越进刘小姐的身体里,刘小姐突然停止哭泣,她手中的衣衫一下子掉落在地,而刘小姐却缓缓抬起头,她的眼底是一片青黑,和她化妆的脸有一种令人怪异错愕的搭配,看着极其诡异。 此刻的刘小姐勾起嘴角,连起身的动作都比刚才优雅很多,她捡起地上的那件衣衫,然后做了个动作,是个很奇怪的动作,她先是抬手,好像在自己身上脱着什么,然后转了一圈,又接着脱。 福至一直看着,好半天才明白,她是在脱衣服,可是刘小姐的衣服并没有被脱下来,也就是那女鬼做了个脱衣服的动作,或者脱的真的是自己的那件白纱衣。 蓦地,刘小姐缓步走出卧室,福至也跟着出去。 男人在沙发上好似睡着了,打着鼾。刘小姐便站在沙发的后面,盯着男人,没过一会儿,男人醒过来,先是惊呼一声,继而坐起,骂骂咧咧地道:“你个臭婆娘,大晚上不睡觉,还把脸弄成这个样子!你搞什么啊!” 男人说的太急,咳了两下,“快,给我倒杯来喝。” 刘小姐没动,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男人,客厅的灯光是昏黄的,照在刘小姐的脸上,将那淡色的结婚妆掩藏,反而青黑色更加刺眼。 “你听不懂话啊!” 刘小姐突然将身体直起来,吧男人又吓了一跳,而后刘小姐转过身走向男人的身后,伸出双手,一下子拥住男人,男人站起身,她就跟着往上拥,双手交错着,在男人的腋下穿过。 “呃,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热情……”男人有些烦躁,又觉得这么样其实也挺好,总比新婚之夜吵闹的天翻地覆要好得多。 刘小姐还是不说话,从福至这个角度能看出刘小姐的眼神是一种飘乎乎的,又或者心不在焉的那种。 “其实啊,我理解你,但是我很忙啊,男人嘛,赚钱养家,为事业拼搏,怎么能总和你胡闹在一块呢。”虽然男人的声音比刚才柔和很多,却仍带着极重的敷衍口吻。 霍地,男人发出一声难耐的叫声,他的声音瞬间沙哑!福至看着男人一点一点喘息,而刘小姐的手则勒紧男人的胸口,几乎将男人的身体勒得畸形,刘小姐由原来的环抱着男人而改为掐着男人,五指蓦地变长很多,要将男人的胸口挤爆! 男人开始还能发出声音,到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拼命地张开嘴吸取外面的空气,最后眼珠一翻,死了。 胸口大片的殷红出现,恐怕是胸骨碎了直接扎到了内脏!血迹渗透到沙发布上。 然后刘小姐开始手脚麻利地托起男人的尸体向楼下走去,她的身形很快的隐去,渐渐地,连福至都看不见她的所在,只是再出现的时候,刘小姐又回到卧室,她坐在原来的位置,拿起那一摞衣服细心地叠起来,两只手捏着衣服的衣角,她叠的很怪,明明一件衬衫,却要像叠衣裙那样叠起来。 福至立即醒悟,她开始是不是脱下来一件纱衣!现在这姿势,就好像叠那件纱衣似的,只不过,她把无形寄托为有形,叠起了真正的衣服。 等到衣服都叠好了,她也把衣服放到沙发边上时,才又回到卧室,紧接着那抹白影从刘小姐身上拔出来,缓缓又飘走,而真正的刘小姐,眼底也没有了那圈青黑。 刘小姐双眼一翻,昏昏睡去。 “喂!你喝水吗?喂?” 福至猛地点头,脑袋一垂,才醒悟自己已经回来了。 “啊,不了,我刚才……我刚才太伤心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福至立即松开刘小姐的手,四下看看,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而且就是那男人倒下的上方,于是福至“蹭”地站起来,她的举动让周围人一愣,就像屁股坐上了图钉一样。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福至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不是面前的刘小姐杀的人,却仍然不能适应。 不过现在很多事情倒是能理解了,比如说刘小姐为什么会觉得夫妻两可甜蜜了,因为往往被鬼附身之后,那时的记忆不仅全无,之前的记忆也会受影响,龙香曾说过,最小的影响就是记忆全都反过来。 她又坐回去,对身旁的贾老太太说道:“我给您看看手相可好?说不定能看您的老伴儿和子女什么时候回来呢!” 福至当然是骗人的,尽管这个谎言不怎么巧妙,但悲伤的人智商几乎为负,自然好糊弄。 这么说着,贾老太太就真的相信,伸过手来,只是恰巧这时,少年的手也伸了过来,“拜托了,我也想知道我父母!” 两人同时伸手过来,福至推拒不行,两股思想瞬间涌进福至的脑海,让她又一瞬的头晕目眩,她想甩开其中一只手,无奈思想已然进入,而福至,也已然踏进那个过去的世界。 两股思想交杂的世界。 ------------ 第十三章 叠罗衣(7) “轰隆”“轰隆” 两股思想在脑海里冲撞,像是炸开来似的,福至站在两股画面的中央,前面的那个画面左右分开,却又时不时地混合,像是扭曲的电视节目窜台一般。两个画面想交错,从交点汇聚出来一条线,而这条线的重点就是福至的所站位置。 福至的脑袋“嗡嗡”做响,她一只手摸着头,另一只手挡着眼,因为眼前的画面色彩鲜艳,十分扎眼,加上人物形态的扭曲,人的身体都变成了“s”形,闪的福至眼睛有点刺痛。 “这……这怎么办?” 福至从未遇到过此事,更从未一下子探寻两个人的过去,难道因为探寻过去遭报应了? 不会吧! 福至试着后退,却不知后面是何方,她想要退出去,退出这过去的记忆中! “刺刺”的声音像是电视上面星星跳动的雪花屏幕,福至现在连耳朵都难受的要命,开始要命的耳鸣。 而这时画面扭曲的更为严重,一会儿是老太太哭号的声音,一会儿少年摔碗的动静,然后就是血光四溅的色彩,画面上人的五官都是月牙的拉长版,只能让福至大抵知道那是五官,而不知道具体是五官的哪个。 “这是什么啊!” “吱吱”“刺刺” “孩子从小几乎是我养大的,你管过吗?你就知道挣钱挣钱!就像他不是你儿子似的!”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出来。 “我挣钱也是为了家里,你懂什么,你个女人就好好在家带孩子!”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出来。 “你们都别吵了!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少年的声音。 刚刚平静一会儿,画面又开始扭曲,并且愈演愈烈,福至现在连他们的形态都看不到了,他们像是曲奇饼干和了水一样,粘稠地搅和在一起,只是偶尔蹦出一两句声音。 “你们两个又不去上课?!我找人托关系,花钱!你们却又逃学!”贾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你有事唠叨唠叨,你这死老太婆!”这时候又蹦出一两句老头的声音。 “你还回来干什么,接着找你的小女人去!” “吱吱”“刺刺” 声音也随着扭转,福至的心跳加速,开始气喘,她已经不能承受这种高速的画面旋转和声音旋转了!福至捂着心脏,开始拼命地通过呼吸来缓解自己这种眩晕感和焦躁感。 “没事的,沉住气,以后总要这样……” 蓦地,一个温婉的声音带着使人能静下心来的调调,从福至的身心发出,直达到福至的大脑,这个声音使人冷静,那烦躁的情绪正在被这声音轻轻缓解。 福至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按住心脏,她现在也不管这声音是从哪来的了,只要能让她觉得好受,眼前的画面不乱不扭曲,这声音是谁发出的都可以。 “好的,深呼吸,不要紧张,放松……” 福至照做,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沉稳,还带着一丝调皮的调笑,“然后脑子里想着你想看到的画面,想着你想看到的更清晰,把它们分开。” “不不,我不能,好乱!”福至刚想反驳的摇头,却又听见那个声音。 可以听出那个声音的沉稳,“你不想看清真相吗?说不定可以找到龙香啊……继续深吸气,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分离两个画面中!” 福至闭上双眼,试着完全听从那个声音的话,然后深呼吸,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尝试去分开两个画面! 她莫名地感觉四周的杂乱声变小,心里一种沉稳代替了刚才的杂乱,再睁开眼,前面的画面蓦地被分为两个隔段,左右各一,清楚分明。 画面好似感受到了福至的清醒,从而开始变成动态。 左右两边同时开始,声音却不杂乱,很好地传入到福至的耳朵中,包括画面也是。 贾老太太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己的一对子女在吃零食看电视,恍然醒悟今天不是节假日,于是立即怒吼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去上学?又逃课了?” 男孩儿侧过身来,嘴里还嚼着虾条和薯片,说话不怎么清楚,总之他那意思就是这堂课没意思,又或者是他已经都听懂了,根本不需要听! 而女孩儿则说了一句,“那个大课的老师我不喜欢!我才不要去。” 老太太气急之后打动肝火,“这是第几次了?高考没考好,我给你们花钱找学校,现在上到大二就没有新鲜感了!你们不学习以后还有什么出息!都说我有福气,四十岁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 这时门开了,一个面带疲倦的老头从外面走来,穿的干净整齐,身上却弥漫着一些发廊妹身上的味道,老太太一下子脸就煞白煞白,欲和老伴争吵,却只听到一声卧室门“砰”地一声紧关的声音。 那一对子女不劝慰母亲,反倒说:“妈啊,你累不累啊,别管他不就得了。” 这时,福至捕捉到了那角落里的一抹白影,和看到刘小姐家的白影一模一样,身着白纱衣,盘着好看的发髻,眼底一些青黑;她仔细地看着老太太,而后慢慢跑到老太太背后,“嗖”地一下子就进去了。 马上,老太太的眼底也泛出一些青黑。 随着力气的加大,子女的惊叫,那老头就被贾老太太亲手掐死,而后子女惊叫跑窜,贾老太太立即追了出去,一手掐着一个,高高举起,就听着他们的声音立即沙哑最后一丝都发不出来。 少年这边也是同样,先是父母的相互争吵,女人的尖叫声,怒骂声,男人的叹气声,最后便是男人动手打了女人的耳光! 少年先是躲在屋子里,小心的,害怕的看着,这种心理福至多少能理解一些,因为每当自己母亲因为自己犯错而生气时,福至也是躲在小卧室里看着母亲,那种焦虑忐忑,很多少年少女都体会过。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父母生气,更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父母相互争吵,没日没夜。 于是男人和女人开始厮打,在少年摔了一个盘子时,男人和女人暂时都不说话了。 同样的,还是那个穿着纱衣的白影,“嗖”地从门边窜进少年的身体里…… ------------ 第十三章 叠罗衣(8) 看到这里,福至已经清楚了所有。 但是她突然面临了回不去的困难,以前都是别人能打断她,让她就像回神儿了一般地回去,而现在,无论福至怎么想往回的意念,都是呆在这里不动。 “喂喂,你还在吗?” “‘你’又是谁?谁又是‘你’?”那个声音听到了福至的问话而莫名地带着笑声,然后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福至被问的摸不着头脑,她面前的两个画面就停留在她不想继续看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便是静止的,这种状况福至以前也没有遇到过,就好像那画面像是电影似的,福至让它开始就开始,让它停止就停止。 “我是福至啊,你是谁呢?” “我?我是谁呢?”那声音清脆中带着沉稳,继而又是“咯咯”一声轻笑,福至甚至有点能想象跟她说话的这个女子的形态,应该是有着沉稳的气质,并且头脑很冷静的人,身材纤长的那种。 “是我问你啊!”福至有点着急。 “行了,你聚精会神,想着回去的事情吧!你只要聚精会神,不着急,把回去当做理所当然的事!那么每次都会很轻松的回去的!” 福至虽然还很想知道这个和她说话的女人是谁,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回去!她可是和三个杀人犯在一起耶!虽然那三个人都是被鬼附身才杀人的。 放轻松,深呼吸!当做理所当然,对,福至告诉自己,就像吃饭喝水睡觉那么理所当然。 “看出什么来了吗?” 贾老太太的声音在福至的耳边响起,福至一抬头,回来了! “呃……” 少年也凑近,问道:“我爸妈还回的来吗?” 突然,门铃骤响,能听出按门铃的人十分焦急,刘小姐起身去看门,门外是十几个警察,为首的出示证件,而身后的那些警察都有佩戴枪支。 “都在啊,那好了,我现在要拘捕你们,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是杀人犯!”于是所有的警察都涌进家门,其中一个警察将刘小姐一下子铐住,连同贾老太太和少年,他们面目惶恐,惊讶,甚至是惊叫。 “什么杀人犯?我才不是!你们没有找到我老公反而说我是杀人犯!” “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子女和老伴!” “我,我就是普通高中生!怎么可能杀死父母?” 福至起身,其中一个警察走到福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福至,福至以为他要掏出手铐去铐住自己,却没想那警察说:“对于你的案子,还有待查证,先跟我们回趟警局。” 后来福至去警局,才明白了很多,比如说,那些尸体藏在哪? 刘小姐的丈夫的尸体被刘小姐埋在楼下花园的树下,贾老太太的子女和老板则被贾老太太分尸包好丢在垃圾车里,而少年,更是心狠手辣,不不,或者说那个女鬼真是心狠手辣,少年的父母尸体被少年砍成一小段一小段,分别藏于地沟内,厕所眼内。 其实案子很好侦破,刘小姐等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超高智商的举动,对于尸体什么的也只是简单的掩藏而已,甚至可以说,手法稚嫩,漏洞百出。 然而之所以让警察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查出,是因为福至家里那个案子的干扰。 福至家是真的失踪了两人,一大人,一小孩儿。 由于福至家是第一个案子,又和后三个相类似,以至于混淆了警方的视线,完全把这当作了一起失踪案来处理。 以刘小姐为首的三人在警察局里无论怎么被询问,完全不承认,很坚持的说自己不是凶手,而且对于作案的经过完全没有印象,三个人口供一致的好像真的一样。 其实,只有福至和那个穿白纱衣的女鬼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但是敢说他们三个,在那一刻之前没有因为生气而动过杀心吗?不可能。 他们绝对动过杀心,并且怨恨不小,说不定,女鬼也只是在感受到了他们的满腔愤怒之后才附身杀人的。 福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打开门,进屋,一下子坐倒在沙发上。 说到底,还是没有找到龙香和屋屋,这是一个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案子。 福至微闭双目,听着镜子上方的中标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开始有序,并且声音轻小,后来突然变得急促,声音也略大。 “滴答滴答滴答”,像是水龙头关了一半后,水流滴在水池上的声音。福至睁开眼睛,盯着客厅里的挂钟,没看出什么一样,心中一丝莫名奇妙。 房间里就福至一个人,钟表走针的声音在福至听来特别诡异,给这寂静屋子好似特意添点声音似的。 福至四下看看,她确定自己进门时什么都没带进来,尤其是那些脏东西! 福至开始说自己疑神疑鬼,刚想笑两声给自己打气,就听到镜子上面的钟表“砰”地一声炸开来,碎片被小幅度地带到福至面前的茶几上,福至愣愣地看着那碎片在客厅灯得照耀下有点小的闪光。 “滴答滴答” 福至再回头,破碎爆裂的钟表里开始流出鲜红的液体,顺着墙壁带到镜子上,一缕一缕的滑落。 福至立即站起来,后退两步,自己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原来最开始的“滴答”声就是从钟表里发出来了,可能汇聚了太多的液体而导致最后钟表的外罩再也禁受不住,爆裂开来。 三月末的日子,暖气供暖早就停止,房间里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镜子的侧面流到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福至站在客厅中间,眼神却将客厅内的整个地方都扫视一遍,她看得仔细,但也慌乱。蓦地!空中飘来一白影儿,速度极快,让福至看不清她的真是样貌。 “带回来了?!” 福至惊呼,开始找地方隐藏自己,或是应该立即出去躲避!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动物,最后决定去卧室拿钱包,出去躲一晚! 可是当福至路过镜子时,转过头看那被鲜血染红的半面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底有一条不均匀的青黑…… ------------ 第十三章 叠罗衣(9) 屋子内寂静一时,寂静的连福至因为最开始恐惧而粗重的呼吸声都不再存在。 但是寂静是短暂的,下一秒,就听到福至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爆破出来足以让周围的邻居都听得一个哆嗦。 旁边妞妞的母亲听到福至这边的叫声,立即跑出来,本来两家交情不错,福至又在不久前帮自己找到女儿,就冲着这份恩情,妞妞的母亲也会帮助福至。 她抓着老公跑到福至家门口,用力地敲门,可是敲了好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于是妞妞妈妈开始担心,福至叫的那一声是不是碰上了大事。 而屋子里面,福至正双手抱住自己,努力地不让自己开门。 她的身体有一半不受控制,从左边开始,左边的手脚,包括左边的眼睛都不受控制,自己仿佛那提线木偶一般,这一办身体就势要去开门的! 而福至深知,是那女鬼所为,妞妞父母在外面的敲门声福至不是听不见,相反,还听的很清楚!可是她决不能让那一半身体去开门,开了门之后,等待着那夫妻两的只有死亡!不知道这女鬼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是思想中那被占据一半的家伙肯定是要杀人的! 福至可不想在她杀完人后,自己给她背黑锅! 她动了动嘴,发现嘴巴的一般并没有被控制住,于是道:“该找谁找谁去!我没想过杀人,更没动过杀心!不要把我和那三个人放在一起!我生活幸福美满!可不像他们!” 没想到福至刚说完,那女鬼也用福至的嘴巴说道:“哦?你敢说,你在得知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消失还留下一滩血迹后,没想过他遭遇不测?你敢说你在想到了他有可能遭遇不测之后没起过复仇的杀心?” 从旁的角度看,福至就像着了魔一般,自己钳制自己,自己跟自己说话。 福至一愣,在过去的十天里,自己不是没有萎靡过,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承认,在过去那十天里,福至的情绪一点点恶化直至恶性循环,先是想到龙香有可能会回来,但是当等到一个极限时,龙香还没回来,便让福至往不好的方面发展,比如说龙香是不是被害了某被算计了,然而那个时候,福至真的有这种冲动,那边是憎恶,杀心。 “没,没有!” 福至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 但是说完又立即改口,“难道有憎恶之心,有一丝杀心的都应该去杀人吗?这世上的千千万万的人,有谁没有过憎恶之心,哪怕是一时,一秒!” “哈哈,呵呵!你终于承认你有憎恶之心啦!”那女鬼的声音带着空灵寂寞、仇恨憎恶,那就是一个邪恶的综合体。 但是接下来,福至却听到女鬼的哭声,红色的血泪顺着福至的一只眼睛流下来,流进福至的嘴巴里,弄的福至一阵恶心,赶忙侧过头去“呸呸”两声。 “憎恶,憎恶!我当初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才没有憎恶那人的!结果怎样?结果,就是我被杀了啊!要是早知当初,我就先憎恶,先下手为强!我就不会死啦!” 福至心想,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你,谁杀的你,你就找谁去啊! 外面的砸门声消失了一会儿,妞妞的父母确定福至出事了,这消失的一会儿工夫是妞妞父母回家拿钳子去了,准备把福至家的门撬开。 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现在,福至可真不想让他们把门撬开,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感觉着自己的左半边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在自己周身画着弧,左手伸到自己的身后,像是脱了一层薄纱一般。 “这,这是要干什么?!” 福至对于“她”的这个动作有点印象,好像在杀人之前就脱掉那一身白纱,然后杀完人之后再将白纱叠起来。 这是个什么烂习惯! 福至的左脚开始挪蹭着步伐,力道之大足以带动右脚,“她”想要去开门,去杀妞妞的父母! “这事跟他们没关系吧!就算要杀,也要找让龙香失踪的那人吧!”福至喊出声来。 然而那个声音又道:“你曾经不是嫉妒过他家和和美美,夫妻孩子都团聚吗?” 喂喂,你说话负责任点好不好啊!我只是在龙香消失的那一段时间,感叹我家要是这样就好了而已。 只是这时,左脚带动着右脚,任凭福至怎么把右脚卡在沙发后面,卡的生疼,也还是被带动过去,一点点的,由镜子旁带到沙发边,再走六七部,就要到防盗门那了! 只听外面的人拿着钳子一下又一下地砸锁,弄得福至在心中忍不住感叹,为什么你们家每次都是干好事,却总是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呢! 自己家的那门可并不是好门,估计没几下就砸碎了! 只听外面的夫妻两又道:“哎呀,坏了,钳子卡住了!” “那怎么办?我担心她在里面要是摔了碰了,每个人,她又昏过去就不好了,咱们得快点。” 福至很想喊一句,你快个头啊! 但是现在福至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她把右脚卡在沙发的缝儿中,同时在集中精神,想办法控制左脚,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啊,被一个鬼控制了,像什么样子! 那女鬼也跟她拼劲儿,又要伸左手去开门锁,福至只好用自己的右手打自己的左手,那一个痛的啊!福至差点眼泪没下来,这辈子还没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呢!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要快着点,外面那对添乱的夫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门给撬开了呢! 福至告诉自己凝神静气,突然想到自己在这次看那三个人的过去时,不是有一个声音跟自己说话吗?是个沉稳的女人声音! 于是福至仰头大喊一声:“你在哪啊?快出来,帮帮我!帮帮我!” 声音喊出去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连女鬼都在想办法较劲儿过去,也顾不上跟她说话。 福至又喊道:“喂,那个很冷静的姐姐,你在哪啊?你出来帮帮我啊!” 这时候外面的夫妻两听见里面福至的叫声,丈夫有点莫名其妙,但妻子立即回应道:“福至肯定摔到脑子了!你听,说话都不走大脑了!咱们更得快点!” ------------ 第十三章 叠罗衣(10) 外面这对夫妻用力地撞着门锁,而里面福至几乎快要哭出来。 先不管哪个先前说话沉稳的女人哪去了,就算现在任何一个了解情况的人来帮忙也是好的啊!当然,前提是“了解情况”,外面那对夫妻完全不算! 就在这时,福至感觉脑袋一阵钝痛,紧接着,一声霸道之音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福至听到后,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她不是被控制一半的身体,她真的好想就这么没形象地大哭出来。 因为那个声音说的是:“蠢货!你真是有够蠢了!” 福至一直以为,龙香要是再回到身边时,她一定会冲过去抱住他,然后对他说:“我以后都听话,就算你脾气再臭也行。” 可是现实摆在面前,往往不是这样,福至不能动弹,她四处寻找也看不见龙香,眼泪就顺着福至的脸颊流出来,她也不明白这种冲动是什么,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开关失灵了。 “龙香,龙香你在哪了?” “蠢货!你闭眼!” 福至听到龙香的声音飘飘渺渺的,福至想尝试龙香说的话,却只能闭起一只眼睛,因为另一只眼睛由女鬼支配,致使她闭不上。 “好了,现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闭起的那只眼上,深呼吸。” 福至很努力地深呼吸,带着浓重的鼻音,将精神聚集在闭起的那只眼上,开始只能看到一道绿光,在黑暗中,后来绿光慢慢由于福至的聚精会神而变成人的模样,最后,当福至已经不被外界所干扰的时候,她便真的看到了龙香。 脸色不是很好,福至立即冲过去想要拥住他,精神世界里,福至真的冲了过去,但却从龙香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龙香,怎么这样啊?” 福至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龙香,她又忙问道:“龙香,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你在哪里啊?屋屋呢?屋屋又在哪里啊?” 龙香没有正面回答福至,而是低骂一声,“时间不太够,我只是告诉你怎么驱逐身上的女鬼。” 福至静静地听着,就听着龙香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清晰。 “当鬼怪没有全部占据身体的时候,只要自己主观失去意识,鬼怪便不能有所作为,醒来后为了避免鬼怪再侵袭,你就一定要快速出门买艾草,将窗子和门上都插上艾草!” 龙香的样貌开始模糊,福至觉得自己并没有走神啊! 他询问龙香要怎么办时,就听到龙香低骂一声,“该死!他回来了!” “什么?谁回来了?!” “我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都要自己过,如果鬼怪完全侵袭了你的意识的话,就要……”龙香欲伸手摸上福至的脸,但是手刚触碰到福至的脸的时候,瞬间化作星散碎光,宛如坠落的散碎蝴蝶。 “龙香,你还没告我要怎么办呢?” 福至喊了一声,再睁开眼,已然还是在自己的家中,也还是一手握着另一只手,同时脚卡在沙发后抑制自己的行动,恍惚间好像龙香从来没出现过,而是福至太思念龙香而出现的幻觉。 但是福至深知,那恶劣的语气,可不是幻觉能做得到的! 外面的小夫妻俨然有要把门撞开的趋势,因为门在他两的撞击下已经一鼓一鼓的,福至都可以看到妞妞母亲渗进来的手臂。 “福至,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那对夫妻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因为有沙发阻挡的原因,妞妞的母亲并不能看到里面福至的位置,只能看到沙发。 福至心想,等你们进来,要是发现我这样,不仅你们完了,我也完了! 不过,福至此刻现在并不太担心,她勾起嘴角,只要让自己没有意识,女鬼就不会再侵袭控制我了吧! 如果只是没有意识……那么,太好办了! 只见福至有些困难的转了个身,只能动的那一只手往茶几上摸摸,可惜她以松开钳制自己的手,那只被女鬼控制的手便用力往前伸,要拽到门把手,好让外面的人进来,自己进行血腥的屠杀。 福至的身子顿时像外倾斜过去,但是由于脚还卡在沙发上,使得福至一下子就摔倒在地,摔得全身疼痛。 “该死!” 女鬼哪里管福至怎样啊,控制福至一只手向前抠着瓷砖爬,福至一把拽住茶几腿,但是女鬼力气大得惊人,让福至拽着桌子腿都被拖动了一些,就听桌子腿摩擦地面有一种用手指甲刮玻璃的刺耳声音。 蓦地,福至抬眼看到茶几上有一玻璃水果盘子,那是白天的龙香最爱的一水果盘,水晶透明的,四周有雕刻的玻璃小花,本来被龙香刷的特别干净,这几天因为福至的马马虎虎,加上悲伤思念,那水果盘早就落了一层灰。 但是福至在看到它之后,却有了一种生的喜悦。 福至开始抬起自己能控制的脚像茶几踹去,刚踹了几下就痛得“呜哇”乱叫,眼角含着泪水。 但是福至忍住了!她又踹了几脚,终于把茶几踹翻,然后那个玻璃水果盘就掉了下来,正好掉到福至的脑袋旁,福至拿起那个盘子,没有犹豫,直接往自己脑袋上拍,她不是不怕疼,而且怕的要死!可是福至现在必须要干! 就当自己的脑袋是敌人的屁股吧! 福至这么想着,手顺势砸来,冰凉的玻璃一下子砸在脑袋上,先是一凉,后来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福至的头往下流,穿过脸滴到衣服上,最后,福至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临失去意识前,福至骂了句:“龙香,下次买个质量差点的!” 女鬼刚开始觉得福至失去意识,那就没有意识和自己争抢了,却发现,等自己全部侵入的时候,连福至的身体都带动不起来,因为主人已经不具备活动功能,那么除非主人自己醒来,其他人将不能控制。 人类的身体多少具有阳气,长时间的呆着会让鬼怪无法适应,它们自然不愿意多呆,没过一会儿,女鬼便出去。 而此时,外面的那对夫妻也终究将门砸开闯了进来,看到福至一人躺在地上,脑袋上渗着一团血沫儿,蜿蜒往下流着。 “福至,哎呀天哪,这是怎么了?!快快,叫救护车!” 而女鬼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却不能有所作为。 ------------ 第十三章 叠罗衣(11) 当然,他们看不见女鬼。 福至被救护车上的救护人员抬着,妞妞妈妈披了件衣服,让自己老公看好孩子,自己就跟着福至去医院了。 与此同时,天边一朵红云被众多白云渐渐遮挡,却有漏出来的趋势。 云雾妖娆弥散在四周,云层之上,天宫之内,一座精致的建筑矗立在西边一角落,建筑物不大,但是里面有很多精致的小间,建筑物四角翘起,每个角斗刮着一只红灯笼,天边没有暗下来,但是灯笼里的蜡烛却是被点着了。 进入建筑物,中间一盆水荷花池,四周处一两种小片花海之,除此之外,庭院里便什么都没有,干净利落,却也带着寂寞。 一个小童拿着扫帚在庭院里打扫,他穿的简单,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他眼中只有完成扫地这一项工作。 里面的几个小间也都像是缩小版的建筑物,四个角也都挂着灯笼,从远处看,整个一个有喜事要办的宅邸。 蓦地,小童扔下扫帚,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而后向门框旁走几步,单膝跪地,道:“恭候涓华大仙!” 先映入人眼的是那一只金黄丝边的鞋子,算不得小巧,却精致,紧接着是一袭黄袍划过一个低度角,扫到小童的脸颊,带着一丝妖冶莲花香。 涓华此刻已经全部进来,他看了一眼最里面的那间屋子,神色突然冷冽起来,“没看好?”他这话是质问小童的,但是小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涓华一脚踹倒在地,而后涓华立即朝着里间最后走去。 “砰”地一声推开门,涓华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龙香正闭着一只眼,在看到涓华到来之后立即睁开那只眼,先是震惊了一下,而后龙香耸耸肩,带着无所谓的表情看着涓华。 他嘴角处有一些深紫的淤青,身体的其它地方也有,比如说那露在外的脖颈,还比如说,衣袖下的胸口和手臂。 白天的龙香因为一些不明原因而暂时失去意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龙香出现在白天。 涓华在看到龙香之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给他一巴掌,打的龙香脸歪在一边,又多了一道红印儿。 “你倒好,精神力依旧强悍,这样都能联系到福至。”涓华说完挑起龙香的下巴,“哥,求我有这么难吗?” 龙香脸色苍白如纸,如果细心的观察,从那开着一个扣子的衣衫往里看,还能看到腹部绑着的纱布和右手刚包扎好的绷带。 龙香微微将头转回来,看了一眼涓华,带着鄙夷道:“第四十五下,以后全都还给你!” 涓华捏紧龙香的下巴,开始想发作,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距离嫂子重生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这一年半还有好多个劫难等着她!我不信,你不求我用掉最后一次机会,再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求我救她的下一次!” “滚!”龙香说完之后吐了口唾沫出去,但是涓华一歪头便躲了开来,他转了个身来到龙香的身后,双手交叉揽着龙香的脖子,距离很近,十分暧昧,他几乎是用自己的上半身来包裹着龙香的头,差点就要把龙香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涓华深吸一口气,是从龙香的脖子缓缓往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龙虾的脸。 龙香挣了挣,没挣开,说了句:“恶心!” 没想到涓华却道:“是啊,是挺恶心的。我爱哥哥,也爱嫂子。” 忽地,涓华又一个转身,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许,他鼓鼓腮,样子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是呢是呢!”他卷着自己金黄的衣角,“开始爱哥哥和爱嫂子,爱的感觉是一样的,可是后来,竟然不知道,爱嫂子的感觉比爱哥哥多一些,可是我又不能离开哥哥你,你说我怎么办呢?” “我管你去死啊!”龙香最终改为暴怒,一声怒吼之后便再也不看涓华,眼波流连于窗外,即使窗外没有什么其它景物。 福至在医院彻底恢复意识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福至刚一醒来,就看到面前是一双无神的眼睛,眼睛底下的皮肤泛着青黑,苍白的脸几乎和福至贴上。 福至吓得尖叫一声,偏过头立即躲开,让女鬼扑了个空,还未反应回来怎么回事时,就看女鬼又是张牙舞爪一个猛冲要扑进自己的身体里。 只是这时,妞妞母亲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把艾草,让女鬼瞬间动弹不得,然后距离福至大约三四米的距离,躲在医院的角落里。 “怎么……” 妞妞母亲一进来就看到福至已经醒过来,便高兴地走过去,将艾草放到福至的床边,转身给福至倒了杯水,福至趁着这会儿工夫,忙将艾草拿在手里,并且紧紧握着。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什么艾草的,我听你反复念叨,就去买了一些。” 福至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心想妞妞妈啊,你还真办了一件对事儿,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花瓶。 于是福至世威似的,举起艾草朝着女鬼站的方向举一举,或许在别人看来,就是福至这脑袋被砸出毛病了,竟然对着空气胜利的傻笑。 一天,两天,女鬼好似没了耐心,最终消失在福至的眼前。 而警察则在福至出院的那天过来告诉福至,经他们查证,根本就没有龙香和龙卓这两一大一小的人! 他们以扰乱公务对福至进行了罚款,福至问他们,那个带血的沙发套呢?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带血的沙发套上是谁的血啊,你给我解释解释! “带血的沙发套?” 警察被福至弄得很糊涂,到最后的说法便是,一开始便没有什么带血的沙发套啊!是因为同时与后三家都牵扯到失踪家属的问题,才把他们放在一起处理的。 这是个什么破解释! 福至一个人背着运动包,一边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一边想着。 这种解释根本解释不通好不! 蓦地,一抹白影突然闪现在她面前,福至捏着艾草猛地后退几步,便看到女鬼也后退几步,但她却掩嘴偷笑,微眯着的眼睛快成一条缝儿似的。 “你怨恨吗?嫉妒吗?” 福至用艾草向前挥了一把,就见女鬼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但声音还留在耳边。 “你总会嫉妒的,人类的嫉妒和怨恨,就是我最大的突破点。” 等女鬼走后,福至才静下心地想,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阴暗面,不在于多少,在于曾经出现过,以后还记得。 于是一个月后,福至又在报纸上看到了凶杀案的报道,血迹旁是叠着的工整的衣衫。 ------------ 第十三章 叠罗衣(12)人生总要经历背叛 我们并不能忽视这个女鬼的存在,以及她的形成。 世间万物,没有巧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而这必然也只区分于命中注定和半路人为。 女鬼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蕙心,周蕙心,取了蕙质兰心中的两个字。她家境不错,虽然比不上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个中小有钱人家,按照现在的话说,豪门不及,小康有余。她的父亲在那个年代是当朝的六品官员,多少有点权力。 所以说,周蕙心其实算是个名副其实的千金。 只是她这辈子找了个不如意的郎君。 她的婚事被父母认定,是与一个富商之家的公子,她双九年华,转瞬就要出嫁,她和那位公子说来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所以嫁给那个公子,她也挺欢喜的。 这富商之家的公子,有个朋友,叫夏春来。 距离周蕙心成亲的前一个月,朝廷突然下查贪污官员,品位高一点的全都保住了,最后只留得几个低品位小官被皇上杀鸡儆猴,这其中就有周蕙心的父亲。 没有诛灭九族就不错了,红白事不能一起办,有忌讳,于是周蕙心的婚事一拖再拖,等到事情过去差不多了,皇上却又是一道旨意下来,说要歼灭贪污余党,本来这事情不大,没有周蕙心和那富商公子的什么事。 只是一顿饭下来,富商公子在二楼小阁落座,对面是即使穿着一袭白衣长衫也掩盖不住妖媚的夏春来,两人酒杯碰酒杯,一人手中拿筷,一人手中执扇。 夏春来说:“余党,那可不是小事情啊!兄台要好好想想,失钱是小,丢命是大。” 富商公子起先摇头,“我们十几年的交情相识,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爱过,却总是有些情感的。” 夏春来解释,那可以叫亲情,可以叫友情。 夏春来还说:“听说她家父亲虽死,但家里却是有些钱财的,她并没有说给你听,这证明她不相信你。一个不基于信任基础上的两人,谈什么感情?”末了,夏春来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小弟从事胭脂买卖,她是我店的常客,我听来的,小弟本不是多嘴之人,和兄台意气相投,才不惜坐回小人的,你好好想想吧。” 夏春来说完便走,翌日街角胭脂店,夏春来在高台后看着周蕙心走来,他摆下两杯清茶,伸手请她坐下。 忘记说了,夏春来和周蕙心也很熟,熟到周蕙心吧夏春来当做蓝颜知己,这个蓝颜知己贴心,懂人,更和周蕙心在诗画上面的看法出奇的一致,让周蕙心把他当知己。 但是前提是,周蕙心一直不知道夏春来与他的未婚夫很熟,那富商公子也不知道夏春来和周蕙心很熟。 这就是一个交叉突破口。 夏春来对周蕙心说:“你夫君昨晚去烟花之心寻欢啦,我本不是个多嘴之人,但是不忍周小姐你受如此欺骗之苦,才小人一回,告诉你的。” “我很相信他的!我们认识十几年,他一定有他的想法。” 周蕙心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善良不仅在于行动上,还在于心里上,就像她相信夏春来一样,她从未问过夏春来的身世以及年龄,却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说好听点,夏春来愿意给她个“傀儡”之称,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傻子。 大傻子! 半个时辰的聊天谈话,夏春来各种挑唆,挑拨离间,话语犀利,都没让周蕙心对那未婚夫有半点不信任,反而过来宽慰起夏春来了。 周蕙心走后,夏春来却仰头笑了,差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下不去。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执着,但是事情总有脸面性。 例如,一个人要是从小就多疑,或者心里有些阴暗面的话,反而不好攻破,因为他们不信任,就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或者对自己不自信,什么事都大打了折扣。反而她那颗清澄的心,要是受过一次污染,那污染的黑气便一直沁入她的全身,让她刻骨铭心。 也就是周蕙心这种女人,轻易没有什么能伤的了她,但要是伤一次,她也就会变质了。 夏春来决定找那个男人下手,只要男人有一丝的犹豫,那都代表,一段感情即将结束,一段仇恨即将开始,夏春来喜欢这样。 他一直是个偏执的人,他没有得到的东西,他更不希望别人得到。 更或者,得到了,就给我小心的藏着掖着,别拿出来炫耀! 夏春来时不时地散播出去一些关于周蕙心以及周府的情况,大多是不好的,比如说周蕙心的行为不检点,比如周府有涉嫌余党活动的行为,当然,这种散播仅限于对那富商公子的耳边。 终于,他动摇了。 但是人往往都是贪婪的,他说:“我要退婚,但是我家已经许给他几万两的聘礼,我必须要回来!要不回来,我就要赶人侵宅了!” 夏春来当时眼勾弯弯,又拍拍他的肩膀,“这样才对嘛!男人,不要只顾眼前,未来也许更美好。”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富商公子带着一批人赶到周府要钱退婚,逼得周蕙心走投无路,但富商公子仍没有放过周蕙心,既然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然破裂,那富商公子更加不管不管,强要了周蕙心的身子,还逼得周蕙心上吊自杀。 拿着她的手指按上指纹,在早已经自己写好的纸张上,纸张上的内容大多是写周蕙心怎样下贱,行为不检点,坑骗他人银两之类的。 周蕙心上吊之前,脱下自己外罩的白纱衣,整齐的叠好,她用血在纱衣上写了富商公子的所有罪行,倒不是多希望有人能替她翻案,只是希望哪怕后人有多看一眼的,也理解她当初并不是这样的人,一切都是卑鄙所迫! 然而,她死后,夏春来一挥手,将那些字迹全部抹掉。 他拿了只火把,递到惊慌失措跑出来的富家公子手上,“来,烧了吧,一了百了。” 夏春来转了个身,看着那边角落的白影儿,缓慢靠近富商公子,便讪讪地笑了一声,道:“小弟先走了,兄台好自为之吧。” ------------ 第十四章 惊魂夜(1) 早上,一缕光透过窗子照到福至脸上时,身旁的手机闹铃猛地叫唤起来。 那刺耳的声音在屋子里闹出来的动静足以让楼上楼下摔杯子砸桌子,但是没办法啊,没有了龙香的福至也还是福至,也还是要上学打工,吃饭洗衣服,这些事情都不能改变,唯一改变的恐怕就是习惯了。 以前龙香都会早起叫福至来起床,然后客厅里摆上热牛奶或热粥,外加一小块蛋糕和一个熟鸡蛋,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福至起床,来到客厅,明明已经四月中旬了,她却还感觉屋子里阴冷难耐。 即使浪费地打开空调,也只是好转一点。 她背起书包,叼着一块干硬的面包片便上门去了。 说是上学,但她脑子里却盘算着如何找到龙香,她外表看似没什么事了,但是内在却在一天天变质,福至心里清楚,如果找不到龙香,福至就算生命还有一个月,她也过不踏实。其实自从警察最后找自己罚款之后,福至就隐约猜到什么,因为关于龙香的所有信息,在这个人类世界好似全部被抹杀掉一般。 最开始,龙香消失的那十天,周围的街巷邻里还会关心地问福至一下,“找到小龙没啊?” 而警察最后找自己的那一天就像一个分界点一样,没有人开始问龙香,就连涮锅店的老板娘也不再打电话来催鱼丸什么的了,她开始觉得大家真是冷漠,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不闻不问了,可是当福至与妞妞妈提起龙香时,只见妞妞妈一脸茫然地问道:“福至,你怎么了?龙香是谁啊?” 然后那话匣子就打开了,“我说你啊,自己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什么叫“自己过了那么多年”啊!我只是十天前才自己一个人的好不好?以前我家的龙香和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怎么都忘记了! 于是福至开始猛地跑下楼,对着见过龙香的所有人都问道,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有龙香这个人,甚至还有人摸着福至的额头,问道:“是不是这几天看漫画看多了,走火入魔啊!” 这才发现,龙香和屋屋被这个世界抹杀了。 像最初的时候,福至寻找夏春来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夏春来这个人! 现在是,这个世界没有龙香这个人! 福至加紧脚步,她深知,龙香一定是被什么囚禁起来,然后那人很有能耐,还让大家都忘记龙香。 那个人是谁?是夏春来吗? 不不,应该不会,夏春来好像没有理由那么做。 最糟糕还不是这个,最糟糕的是,如果让福至找到了龙香,而发现屋屋其实和龙香不在一个地方,也就是说造成屋屋和龙香失踪的是两个人,这是最糟糕的。 “姐姐!” 蓦地,一个稚嫩的童音叫住福至,福至立即停下脚步,便道上妞妞站在上面,冲着福至招招手,示意福至过去。 福至回头寻找妞妞的妈妈,看到妞妞妈在蛋糕店给妞妞买零食准备带去幼儿园吃。 福至走过去,问道:“妞妞,有什么事?” 妞妞将头砸进福至的胸口处,声音闷闷的,却说出了一句让福至错愕的话。 妞妞说:“我相信屋屋会回来的,并且一直相信着,我等着她,一起分享杏仁果子蛋糕。” 福至愣了一愣,然后双手扶上妞妞的肩膀,“你说什么?你记得屋屋?那你记不记得龙香?” 妞妞点头,而后又露出一丝郁闷的表情,“可是我反复的跟妈妈说,妈妈却说我说胡话,爸爸也是。” 福至拍拍妞妞的头,然后安慰道:“没事,你只要记得这不是胡话就够了,姐姐会让屋屋回来的,和你一起吃杏仁果子蛋糕!” 福至说完就朝着岔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学校的方向。 由于妞妞的突然“正常”,给了福至一个不小的启示,她开始思考,那人为什么不让自己也忘掉龙香和屋屋呢? 一种情况,他没能力。 俨然,这不可能,福至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所以不存在什么法术在自己身上失灵。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与龙香或者屋屋太过接近,而导致,那些能让人们忘记他们的法术不奏效。 自己与龙香走的很近,几乎是朝夕相处,所以自己没有忘记他们,而妞妞,与屋屋几乎是形影不离,天天黏在一起玩。 那,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能记住他们? 是的,就是宁筝。 宁筝与自己十分要好,虽然都是小气并且心胸狭窄的人,但是走的近就是走的近,而且也来过自己家很多次,与龙香和屋屋的接触不少,那么她,会不会也没忘记? 正想着,大学校门已经就在自己面前,小门旁边有几个推着小车卖早点的小贩,那一抹黄色就停留在其中一个煎饼摊儿旁。 “给我两鸡蛋!多放点面酱,不不,不吃辣子!” 福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过那个穿着黄色风衣的人就闻到:“宁筝,我问你,你还记得龙香和屋屋吗?” 宁筝先是后退一步,然后有些诧异地看着福至,继而挤挤眼睛,表现的很疑惑,“龙香是谁啊?屋屋又是谁啊?” “什么?你不认识,你不记得了?” “什么嘛,福至,大清早是不是没吃早饭,我让师傅给你弄套煎饼吃?” 福至还哪有心思吃饭啊,失望这种情绪已经将胃填饱了。 福至摇摇头,“你自己吃吧。” 待自己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被宁筝一把拉过来,她笑的奸计得逞的模样,咬了一口刚弄好的煎饼,烫的舌头伸出来哈啦嘴巴。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啊!我昨天看了好几个失忆的片子,今天想装装失忆,本来要说不认识你的,没想你一上来先问我龙香的问题。” 福至立即瞪大眼睛,“你真的记得?龙香,那个夜晚和白天相转换的家伙,还有……还有……”说到这,福至的眼泪竟然下来了,顺着脸颊急速流下。 让一边卖煎饼的小贩看的直诧异。 福至自己也没想到,只因为一个人记得他,这种被承认,被存在的感觉,竟然让她想哭。 ------------ 第十四章 惊魂夜(2) 福至相信,如果有一天一个陪在你身边很久的人消失了,而除了你,没有人记得他时,你听到哪怕一个肯定,你也会哭的。 几乎一上午的课,福至和宁筝坐在后面都在讨论要怎么去找龙香这件事,本来宁筝并没有太大兴趣,说实在的,她觉得龙香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现在的人都喜欢玩失踪,与福至说的那些鬼啊神啊的挨不着边。 宁筝几次说福至迷信,每次一听到这,福至就强烈的反驳她。 最后两人定下计划,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福至决定找唐津,那个龙王殿的主人,同时也是山中龙王。 宁筝根本没见过唐津,福至用“他是个大帅哥”来诱惑她,其实福至没告诉宁筝,唐津有心仪对象,尽管那个对象在二三十年前是一枝花,现在则枯萎的只剩粗树枝而已。 讨论完毕,正午十二时许,福至由于找龙香心切,她要逃掉下午的全部课程来坐上最后一班去龙王殿的客车,下课铃一打,福至拿起背包就往外冲,宁筝一把拉着福至的手问道:“你疯了?现在坐车要下午五点才能到,没有车能回来,咱们住哪?” “我们就住在龙王殿,我住过!你还可以和大帅哥住在一起呢!” “哦?真的?”宁筝一听,双眼就自觉地冒桃花,并且主动出资,将福至的路费也包了。 两人上了最后一班去旅游景点龙王殿的客车之后,福至才有些感伤,因为突然安静下来了,客车上的人知道要坐四个多小时才能到,大多选择午睡,所以当福至也选择午睡时,才发现脑袋旁空空的,没有龙香那故意抬高的肩膀。 第一天的时候,龙香消失的时候,福至是慌乱的,没想过失去龙香之后自己会怎样,她想的只是龙香的安慰;地五天时,她郁郁寡欢,想龙香究竟去了哪里,依旧没想自己之后会怎样;第十天,她因为发现了所有人都对龙香忘记而徘徊在发现线索与替龙香无限感伤中,还是没有想自己。 直到现在,福至突然理清了头绪,知道有一个目标可以让自己距离龙香更近的时候,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适应,生活中的所有,包括衣食住行! 她不能离开龙香! “福至,要吃零食吗?”宁筝推推福至,发现福至一直没有抬头,双手捂着脸,将脸埋在手中。 “福至……” 宁筝将零食放到一边,双手放到福至的肩上,试图让福至将脸对着她,可是等到福至哭的泪流满面转向自己时,宁筝突然有一愣。 宁筝本想打哈哈地说:“福至,你这样好丑啊,不要这样了。” 可是当福至带着呜咽声扑进宁筝怀里时,宁筝只能拍拍福至的背部,拥住福至,低声道:“别这样,龙香会回来的,你别这样。” 福至蓦地抬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哭这个,我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而我却完全不知道,我想过,龙香不是没表现出苦楚,只是我告诉我自己,我太没用,所以就不要受累不讨好,所以就不要关注,于是我就真的不关注了,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宁筝捧住福至的脸颊,表情是没由来的冷静,一向表现幼稚的宁筝,现在却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告诉我,你最爱的是什么?” “是……龙香?” 宁筝立即否定,摇摇头,“重来!” 福至有些懵了,看着宁筝这么快否定,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最爱的什么了,难道不是龙香吗?这几天龙香不在,福至感觉生不如死,还有什么比龙香更重要的吗? “是钱!跟着我说,你最爱钱!” 福至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好吧,虽然以前她和宁筝都很爱钱,都是叩门到要死,但是为什么现在却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呢? “你还记得你最初打工时说的是什么吗?”宁筝将福至的脸晃晃,并用袖子擦干福至的眼泪。 “说了什么?” “你说你需要钱,钱可以让你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可以让龙香不再用凉水拖地!现在也一样,他总会回来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努力攒钱,你还是那个最爱钱的福至,不要被这种改变了!你妈死的时候,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你只是拼命赚钱好给她安置在一块好墓地里!现在也一样!” 福至愣愣地看着宁筝,忽然,她感觉这样好熟悉,不是在于朋友的熟悉,而是在于这种形式的熟悉。 宁筝也愣愣的,蓦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改回乐观派,“福至,刚才我觉得那一幕好熟悉啊,好像我以前捧着过你的脸似的,幻觉幻觉,不过你的脸真的好肉啊!” 福至鄙视了一下宁筝,然后打开宁筝的手,“去,边呆着去,哀家要睡觉了!” 一天哭过两次之后,福至真的觉得自己的眼皮好重,于是歪了个头没一会儿便睡了,等到宁筝捏着她的鼻子故意叫醒她时,车子已经停在龙王殿的山脚下了。车子上的游客几乎都已经下了车,司机则吃着自家带的盒饭,准备一会儿去存好车到工作宿舍睡一觉。 “几点了?” 宁筝看看表,“六点半了。” 外面的天早已漆黑,零星的灯火在附近跳动,却是几个要收摊的小贩。 “为什么到了时不叫醒我?你个笨蛋!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即使有钱也没有吊车可以坐了,我们爬上山顶龙王殿要两个多小时,甚至三个小时呢!这么黑,咱们还没有手电,怎么上去啊?上不去,今晚睡哪?” 福至这一觉醒来便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直到宁筝做投降状,表情十分哀怨,“大姐,我是看你太累了,才跟司机师傅说让我们呆会儿的,我又没来过龙王殿,我哪知道啊!” “你……” 福至想开口却一句也没说出口,这些时日,福至因为龙香和屋屋的事情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刚才哭过累过,突然被宁筝说的就豁然开朗了,所以真的睡得很好。 这全部都是宁筝的功劳,自己怎么可以这么错怪宁筝呢? 福至别过头去,然后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宁筝伸了个懒腰道:“其实,我也是刚醒二十分钟而已,就……比你早二十分钟。” “宁筝!”福至暴怒。 ------------ 第十四章 惊魂夜(3) 福至从未在夜晚仰望着龙王殿,山上黑黑的一团,有一个比星星还小的光点,那就是龙王殿了。 福至和宁筝仰着头,脖子都酸痛的要死,两人都不说话,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都在感叹,这么黑,山顶距里山底又这么远,到底怎样才能爬上去啊,她们两来的唐突,就是一个手电都没带着,连手机都已经“奄奄一息”的靠着最后一格电死撑。 在这样转悠和仰望之后,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一刻的地方了,福至知道她们不能再耽误下去,要不然,很有可能半夜十二点或是凌晨才会到达。 听闻,山中夜晚多野兽出没,福至不知道在旅游景点的山中是否也这样,只知道,宁筝跟着她来,受苦了。 她歪歪头,看宁筝徘徊于要收摊的几个商贩那里,问有没有手电筒,充足电的,卖她一个也好。 福至就越发的觉得,自己真是差劲透了。 指针指向七点半的时候,福至和宁筝已经准备妥当站在山脚下,宁筝的战果还算不错,她凭借那甜美小巧的长相和温柔的声音,不仅要来一个手电筒,还要了两瓶矿泉水和一个小贩手里卖剩下的烤地瓜。 “好了,可以出发啦!”宁筝走在前面,大喊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 福至才回过神儿来,赶忙走在宁筝的前面,“你认识路吗?我来过一次,好歹比你清楚!” 于是宁筝这个“自甘堕落”的小女人就很自觉地跟在福至身后。 山路很难走,算不上崎岖,因为毕竟是旅游景点,山路被平日里的游客踩踏的较为平整,但就算在平整也是山路,福至有多久没来了?八九个月呢!她仔细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因为踩到一块石头而摔倒在地。 然而她没有立即爬起来,她下意识地揉揉眼睛,恍惚中看到前面的石缝中爬出一只白森森的白骨手,再揉揉眼睛,才发现,前面除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大石块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福至?怎么了?摔倒哪里了?” 宁筝走过来,福至立即摇头,“没,没有。只是看那块石头很怪异。” 福至尽量忽略自己那一进这山里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唐津的地盘,龙神脚下,不会有鬼怪造次。 可是当福至再一次感觉脚踝一紧而摔倒在地时,分明看到从一个石缝中有一只白森森的骨手正在缓缓退去,福至看到时,它已经退了大半,好似注意到福至的目光,就“嗖”地一下子全部缩了回去。 福至立即拉来宁筝,“你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什么?黑咕隆咚的,我能看到什么?” 福至抢过宁筝手中的手电筒照到刚才那个地缝,又是什么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扒开那的石块,底下是硬邦邦的山地,真的什么都没有。 “奇怪!”福至托着下巴,感觉越往山里走就越冷,不自觉地裹紧风衣,“宁筝,咱们得快点!” 福至伸手就去抓宁筝的手,在摸到一个软绵绵的手掌之后就大步上前走,前方因为手电筒的光芒而使得可见距离大约两米左右,福至就以最上方龙王殿挂着的灯笼光点为目标,拼命地向上走。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碰上什么鬼怪啊!这深山老林的,龙香也不在身边! 她往前看着那一个光点,心中又想,龙神啊龙神,你一定要保佑我啊,你的管辖之地千万不要有鬼怪。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多些,福至和宁筝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福至走在前,宁筝被福至单手拉着走在后,两人都有些累,并且倦意袭来之时,福至想找个地方坐下鲜歇歇喝点水,可是四周还杂草横生,没一块平坦的地方可坐。 “宁筝,累没?” “还好啦,你累了?” 宁筝的语调挺平缓的,没有听气喘的声音,反倒是福至自己,气喘吁吁,四月天,夜晚也还是挺冷的,可是福至累的连汗都下来了。 这无不让福至感觉,瘦人就是好啊,自己现在又累又热,而且看着山顶距离自己还是那么远,就好像福至走这一个多小时,就跟没走似的! “我真是有点累了呢!奇怪了,上次白天上山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遥不可及啊,怎么现在感觉这么远!难道是因为夜晚黑了的缘故?”福至自己喃喃自语,当然也算是说给宁筝听,因为毕竟是因为自己任性才会带着宁筝一起来的。 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福至实在走不动了,她抖了抖手,将震动传递给宁筝,“我们歇会儿吧。” 身后没有声音,福至又轻声唤了一遍,“宁筝?” 依旧没有人回答,自己因为流了一身汗,现在站定被那四月里的小夜风吹得一个哆嗦,她忍不住用另一只拿着手电的手不得劲儿地拽拽自己衣服,而令一只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却是冰冷的。 “宁筝?” 福至开始忍不住颤抖,先是从小腿肚开始微颤,而后是下半身都在抖,最后蔓延到全身,手电因为手抖而连映出来的光都颤动起来。 福至这才发现,好像,从一个多小时之前,宁筝那边传递过来的温度就是冰冷的。 这里所谓的冰冷就是一点人的温度都没有! 福至猛地将原本拉着宁筝的那只手用力一甩,然后身体顺势向前一步,她开始拼命压抑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喘息,一直不敢向后看去,她怕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自己这一路上,一直拉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福至希望捕捉到一点那个东西能离去的声音,可是没有,没有前进,没有后退的声音! 那……是不是该回头看看? 福至深吸一口气,拼命的告诉自己,无论怎样,就算是为了寻找宁筝,也应该回头! 一二三!回头! 身后一片空荡,福至下意识将手电筒换了个方向,就照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被照射的地方出了碎尸和杂草以外,就是自己的脚印,仔细看那脚印,一排从下面到上面,没有第二排。 竟然,没有第二排…… ------------ 第十四章 惊魂夜(4) 福至看着自己的那只牵过某种生物的手,她突然有种十分恶心的感觉,上面的冰冷触感还在,那是一种有着人类粘腻的汗水感,却还是冰冷温度的手。 人一般在不在意某事时怎么都想不到之后的感觉,而往往在特别在意某事时而就有了感觉。 以至于福至现在都感觉着那一下紧握的厌恶感。 她开始拼命将那只手的手心往衣服上抹,反复抹蹭,好似那手心上有什么粘腻的恶心东西似的。 四周的小风吹着杂草有一丝丝“簌簌”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福至宛如惊弓之鸟,立即拿着手电筒四处照,所照之处皆无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刚才一路走来,福至不害怕,因为有人跟她说话,起码她心里有个安慰,当现在就剩下自己时,一种恐惧从福至的内在发出,就是无论她怎么抱紧身体都不可能消失的。 “宁筝!宁筝!”福至一个人在山路上大喊两声,结果得到的只是那环绕四周的回声。 宁筝去哪了?这是个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那自己刚才手中拉着的是什么?冰凉刺骨,而且自己还拉了一路,可是当福至反应过来时,回头再也没发现自己拉着的那个生物,看样子它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啊。 不不,福至本来即将放下心来,却又想到龙香说的话,鬼怪中也多存在恶趣味的,耍人耍的团团转,像是猫爪老鼠似的,总是要先玩弄一番,再吃掉。 这一想法让福至又战栗起来,她又尝试着喊了一句,“宁筝?你听得见吗?听见的话出来好不好?” 她一连三个问句,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而且音量也在降低。 一切的怪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福至站在原地,脑袋里却思索着这样的事,因为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是自己要求宁筝作陪的,现在宁筝失踪了,福至必须要找到宁筝,不能让她有事! 一切都是在福至摔倒后,看到那只往石缝中退去的白骨手开始的,随后自己慌乱地拉起身后的手就走,对,是拉起身后的手!谁的手?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那时候那只手就是冰冷的,而后自己气喘吁吁地又走了半个多小时,那期间自己也有与它对话,它的声音和宁筝无异,当然,福至不排除是鬼怪故意为之。 它不喘息,不累,当时福至还觉得自己很胖,所以才累的,现在想来,任何一个正常人,走了那么半天,竟然不带一丝喘息,就好似一直没走似的,那就根本不是一个人。 福至开始握紧手电筒,往下面走去,走到事情发生的地点,现在福至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周围都是小石缝。 而山顶龙王殿的真正龙神唐津,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龙王殿的大殿正中央,双腿交叠着,看着山下,山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蓦地,他叹了一口气,身后两个员工,一男一女走过来,“您回去休息吧,我们来关门。” 唐津摇摇头,换了个姿势,并且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茶水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突然问道:“你觉得龙王殿的龙王灵吗?” 一男一女立即道:“很灵验啊!来祈祷的人,都说很灵验的!” 他们异口同声,让唐津微微摇头,“他们花了很多代价。有的用金钱,有的用生命。” 身旁的一男一女不明原因,欲开口问,却又听唐津道:“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最后关门,因为还有人来拜祭呢!”他将那最后一壶茶水也递给来收拾的两人,示意他们拿走,最后望着山下那一片漆黑低喃道:“龙王灵不灵,不看别的,看心!心诚则灵!” 再回转到福至这边,福至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忍不住颤抖,到最后福至需要两只手才能握稳手电筒,手电的光有些变暗,福至自己心里也明白,手电筒的光支持不了多久了,连续开了这么长时间,手电筒还是老式的那种,根本用不住的! 她更明白,立即折回来找宁筝不是最好的方法,如果自己先上龙王殿,请求唐津找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她抑制不住,她不能不管宁筝就这么往上走,两个人一起来的,就一起上去,一起下去! “宁筝,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千万不要!” 她这次走回来,只用了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上去的时候小心翼翼,下来的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裤子上沾了灰尘,并被刮了好几道口子。 四周都是石缝,福至站定,四下看去,手电的光已经不能照到两米这么远的距离。 “宁筝!宁筝你在吗?在就说句话!” 四周依旧只是福至一个人的回音,这样的结果免不了让福至一阵失望,却又在福至的预料之中,因为鬼怪要能让你这么顺心,那就不是鬼怪了。 而且福至自认命苦的可以,所以就算有什么心善的鬼怪也不可能找福至来。 她欲上前再走几步,可是就这样突然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踉跄了一下向前摔去,她好不容易止住自己倾倒的趋势,却又被什么东西拉了下裤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 痛呼一声,手电筒掉落在地,上面的玻璃片摔得七离八碎,最后上面就还有一小块在边缘上的没掉下来,光没有了玻璃片的扩大作用,光圈一下子又小了许多,只能找到福至脚前一步的距离。 刚才怎么回事? 福至伸手下意识去摸掉落的手电,冰凉的地面上,福至摸到了一块冰凉的骨头。 这人吧,当摸到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时,首先感觉的不是害怕,而是多疑和好奇,人的本性本就带有强烈的求知欲,要不然也不会在出生到成长的这一段过程,反复地询问“为什么”了。 所以,福至也是这样,她的手指先触碰到那骨头,然后一点点摸索着,知道那骨头以同样的疑惑也摸索她的手时,福至才“啊”地尖叫一声,从地上跳站起来。 但是,她站起来便傻了眼,因为用手电那微弱的光照的整块地上,每个石缝中,都有一只缓缓探出的白骨手。 密密麻麻,在黑夜里,对着月亮,像是迅速生长的小草对着太阳那样快速的升起。 ------------ 第十四章 惊魂夜(5) “天哪……” 福至只是感叹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裤腿就被其中的一只紧紧抓住,并且福至试图从那里面抽出来,却不能,因为它们抓地太近,而且不是一只,是很多只,它们的手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像是落入海中痛苦挣扎,希望有人抓它们一把的溺水者。 “不不,滚开!”福至用另一只脚去踢那些白骨手,也确实踢掉了一些,可是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抓住,福至还想旧计重施,已然不行,因为她的另一只脚也被另一边的白骨手抓住,现在福至像是两脚被钉在地上似的。 几番挣扎,福至用手电去打它们,可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躲到福至看一眼都觉得密密麻麻,眼前花乱一片。 不一会儿,就连福至手中唯一的武器手电筒都被其中的几只白骨手抢走,福至亲眼看着,那几只白骨手抓着手电筒一直向下,想回到石缝中,而小小的石缝那里能让手电筒通过!就听“咔吧”一声,手电筒卡在石缝上,几只白骨手停顿一下,好似没预料到。 与此同时,几乎全部从这一片区域伸出来的白骨手都停顿了一下,福至觉得它们虽然没有眼睛,却明显的把手指偏向发声源那边。 “咔吧”“咔吧”“咔吧” 一连三声,那几只拿着手电的白骨手举起在往下硬拽,这样反复三次,福至都能看出手电筒的底部瘪了一大块! 然而它们好似不将东西拉进石缝里就不甘心似的,非要把它们拉进去。 “咔吧”“咔吧” 又是两声,那手电筒已经不成形,福至分明能感觉到它们用了很大力气,因为金属的手电筒又重又笨,它们只用了五下来回举上再砸下这样的动作,就把手电筒的后座手柄砸了进去。 “砰!” 这次这一声,让福至眼前一黑,倒不是福至晕倒,而是手电筒的最后光亮也消失殆尽,山上真的,全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是那些手拽手电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先是尖锐刺耳的金属磕碰石块的声音,它们的速度变快了,因为在福至听来,那是它们抓着手电往下拽了好几下,手电的金属一下一下摩擦着石面,像是电钻先钻到了特别厚的钢板上声一样。 人眼看不到四周的时候,身体的其他器官会特别好使。就像福至现在的听力一样。 福至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汇聚到耳朵上,然后听着那边碎片声,“叮”“咚”“砰”地乱砸一气,最后一声“哗啦”,福至知道手电筒完蛋了! 紧接着是那些手骨摸索碎片的轻小声,它们肯定将手电筒的残骸全部捡进石缝中了! 福至的脑袋一麻,难道什么东西都要被它们拽进石缝中吗?如果体积太大,那它们就会撕毁是不是?! 宁筝是不是已经被带了进去?! 福至刚想考虑宁筝的问题,突然感觉脚踝一痛,她低头看去,更多手骨拽着她的双脚也往石缝中去,无奈福至的脚很胖,无论怎么拽都不会进那细窄的石缝的!这就更让福至想到了自己被撕碎的景象。 自己是不是也要像手电一样,粉身碎骨,残骸满地! “才不要!滚开啊!” 福至用手去打开那些抓着自己的手骨,可是底下汇聚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福至触手可及就是一片冰凉坚硬,仿佛掉到了骨头堆儿里一样。 它们的爪子尖的很,福至拍了几下,手上就出现了不少血痕! 痛的福至想呲牙咧嘴,可是时间不等人! 她弯下腰,用力掰开那些白骨手,刚掰开一两个,其它的就有覆盖上来,一团一团,密密麻麻,如果站的高点,就感觉它们像马一团那样动着。 “哎呦!” 福至又是一声尖叫,双手的手腕也被那拼命“求救”的白骨手抓住,使得福至现在四肢朝下,弯着腰,想往上拽又拽不出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福至被四个“钉子”钉在了地上,她现在背朝上趴在地上,而四肢则被扎堆儿的白骨手禁锢着,忽然,她感觉自己被小幅度举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立即拉下,摔的福至七荤八素都不值,下巴痛的让福至眼泪直流! 至于内脏,则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还是还平稳,一下子急速下落,谁能受得了! 它们就是对她像对手电筒一样,要把她分尸,分成一小块一小片!然后拉进石缝里。 福至现在已经不想知道这石缝里面到底有什么,因为她要进去的话,就要变成一小片的肉片,那时候自己早死了,还知道里面的东西有什么用!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活命! 思考思考! “砰!” 还没等思考,新一轮摔打又开始,这次福至被摔的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哪有时间思考啊!当她人脑是电脑啊!这么快就能思考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就算电脑也够呛! “砰!” 第三次,福至都忍不住咳出声来,她高喊一声:“唐津,山上的龙神,你出来救救我啊!不要因为……咳咳……不要因为曾经龙香弄断你的手而坐视不理啊!” 等着那些白骨手再度将福至缓缓举起的时候,福至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龙香他现在已经遭到报应了!他失踪了!” 福至感觉自己被举到了一个相对应的高度,就在她已经准备面临新一轮的摔打之后,猛闭双眼,咬紧牙关,天知道,她要是再摔一次,会不会连内脏也摔出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就听不远处一声呼唤,“福至!你怎么了?!” 那声音异常熟悉,让福至忍不住睁开眼,又眨了几下;那人快速跑过来,然后在看到一堆白骨手抓着福至四肢之后,又是一声惊叫,“这是什么东西?!” 连忙捡起一块特别大的石头抱起来往那些白骨手上砸去。 “宁……筝?!” “这是什么东西啊!”宁筝又捡起一块石头,就这样一块接一块的砸。 只听福至惨叫一声,“我说,你个臭丫头,你那石头全砸我身上了,砸目标啊!” 龙王殿的殿前,唐津冷哼一声,眼神略带不屑地看着山下的一角。 ------------ 第十四章 惊魂夜(6) 一轮明月高挂天头,照亮少许天空。 微风滑过耳边微冷,吹起几缕发丝。 福至现在是全身冷汗,她喘着粗气,双手来回在胸口乱摸,看看自己有没有内伤,索性受力面积较大,没什么大事,这是福至第一次感叹胖子还是挺好的,都有肉顶着。 宁筝站在福至的旁边,用手拍着福至的背给她顺气,表情也想当不好,眉宇间皱着眉,形成一个“川”字。她的声音带着点怯懦,一点没有刚才拿着砖头对那些白骨手砸去的冲动和勇敢。 “福至……那些,那些究竟是什么?” 她和福至站在一块较高的石块上,大约距离白骨手那片地一米多高的距离,两人向下看着,那片“手”海从她们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有无数人被埋在了石缝下面,伸手求救一般!可那哪里有事求救,简直就是拉你一起去地狱! “我怎么知道?!”福至不耐烦的说了一声,刚才这丫头有好多石块都扔到自己的身旁,也不知道砸它们还是砸自己!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蓦地拔高了声音,“宁筝,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我一直呆在原地呢!后来就听到你说了一声‘快走’,紧接着我看你自己一个人就向前冲,步伐很快,我跟了一小会儿就跟不上了,在后面喊你好几句,你都不理!”说完宁筝还一拳轻轻打在福至的后背上,道:“你可真行!竟然丢下我不管,真不够意思!” 福至刚想解释,“我拉着你了好不好?!只不过那个‘你’它后来又不是你了!” 但是想了想,福至没解释,因为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宁筝说福至自己是一个人走的,也就是宁筝没有注意到福至手里拿着什么,换句话说,就是宁筝看不到福至手里拉着的东西。 说到底,自己转身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看到吗? 她又伸张一下那只手,上面的冰凉感还没消失呢! 所以说,拉着一个生物走,这件事绝不是幻觉! “那,你一直在这周边徘徊?”福至问。 “是啊!开始转悠了一圈,想给你打电话,发现手机都没电了!我想你找不到我总会来找我的,于是我就在这等了!谁知道听到你大叫,过去一看,天哪,密密麻麻,那些东西好恶心!” 宁筝说完还抖两抖,表现的颇为不适应。 “那你看到什么没有?比如说,只有一只手在空中漂浮,或者人影什么的。”福至还不死心。 “人影,除了你,就是我,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啊!这大晚上了,也就我陪你在这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龙王殿!” 福至的嘴角抽搐一下,不过细想也是,宁筝也是因为自己才跟来的,害人家陷入险境不说,这会儿要是埋怨人家,自己就太不厚道了! “走吧,继续上山。” 福至在宁筝的后背拍了一下,示意她向前走,拍的时候,福至总感觉还有一丝怪异,身体的周身都在叫嚣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兴奋感?及动感?还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感?福至自己都不知道。 上了一段山路,左拐右拐,宁筝健步如飞,不是福至夸张,她自己的脚步也挺快的,但是跟着宁筝走并排,还是很累,倘若这是第一次,福至肯定还会说“瘦子真好”之类的,可是有了前车之鉴,福至就有那么点忐忑了。 “宁筝啊,我生日多少号的?” “你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了吗?你脑子被油灌满啦!”说完宁筝还用手戳了一下福至的脑门,福至细心感受着她手指的温度,暖的。 于是心放下大半,就听宁筝说道:“十二月十三号的,怎么,这么早就想预定礼物了?我告诉你啊,上次给你买生日蛋糕,可花了我好多钱呢!钱包都饿扁了!” 听着宁筝说着自己的生日,福至的心几乎全部都静下来了。 知道的这么清楚,手又是暖的,应该就是宁筝本人了!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福至抬头仰望着山顶的龙王殿,那小小的星光一点依旧没有变大的趋势,福至可不记得它一直在天外边上,看上去永远像星星一样。 心中那种忐忑又加深了,好像从第一次,自己牵着那个不明生物的手,走到上面一点的时候,看到的龙王殿就跟自己呆在山底看到的那么点! 蓦地,她惊叫一声,“不会吧,遭遇到鬼打墙了!” “啊?” 又一声惊呼从福至的旁边传来,只见宁筝脸色有点苍白,她立即抓紧福至的胳膊,“这世界真有鬼打墙啊?” “可是这四周没有什么景物是一样的,遭遇鬼打墙不是要来回在原地转嘛!”福至又自己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她最后和宁筝决定,再往上走一段路看看。 期间,福至往自己背包掏了掏,本想掏出个面包咬一口,但是摸来摸去去摸到一个钥匙链验钞小手电,只有拇指大小,她按了一下按钮,光是紫色的,不怎么亮,照在地上形成一小块萤光紫,看着挺费眼睛的。 “宁筝,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福至这时候有点像小孩子,对于突然发现的好东西,急于分享。 “什么?”宁筝说着回头,看到福至手中晃悠的小东西,没有太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总之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福至开始自己胡乱照照四周,又照照自己的影子,自娱自乐永远是福至的天赋,和龙香呆那么多年,晚上总被打压,当然要有这种乐观精神,要是没有的话,早就受不了龙香的语言攻击了! 她开始摆了个小狗撒尿的姿势,看着自己的影子,福至有点想笑。 她突然对着宁筝照去,道:“宁筝,快,摆个姿势!” 说着,手就移动到身前照上宁筝的身体,她盯着宁筝愣了一下,在地上寻找着影子,没有。 没有?! 没有影子?! 怎么会? 福至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手中的小验钞机手电立即从手中滑了下去,掉在坚硬的石块上,“啪嗒”一声。 “怎么了?”宁筝回头,问了一下福至。 ------------ 第十四章 惊魂夜(7) 福至吞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她的手已经颤抖,不知道有没有暴露她的心里,不过福至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一定要表现的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一定要自己看起来,就是在和宁筝谈家常的样子! 她转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猛地低下头去捡验钞小手电,她觉得低下头,那东西便看不到福至的表情,再抬起头时,俨然换上了另一面孔。 福至耸耸肩,咧开嘴笑出来,她的语气给人有点生气的感觉,她说:“宁筝,别这么死板嘛,摆个姿势,我给你照张相!”说完用双手摆了个镜头,自己充当照相机,假装玩般的给宁筝“照”了一下。 其实那边的宁筝没有什么动作,完全是福至的自娱自乐。 “无聊!这么久不到山顶,你不着急啊!” 福至心想,能不急吗?你没看我脑袋上汗水直冒啊! 可是不得先解决你嘛! “怎么不急,可是就算急,我也不能长翅膀飞上去吧!我要是真长翅膀就好了,我抱着你,咱们直达山顶!”福至这句话说的倒是真的,等到你到龙王面前现行,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宁筝只是“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福至跟在她身后,心里来回盘算着要怎么拜托她!而且福至发现,她很有可能就是刚才自己一时慌乱拉着走的东西,刚才她的体温是冷的,现在是热的,这倒不难解释,当鬼怪想要迷惑你的时候,总会改变一下,来让你信服。 福至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想,与她一直保持一米的距离。 其实,在白骨手那里,福至就应该察觉到不对的,为什么宁筝去拍去砸,那些白骨手只是躲避,而没有一起抓着她的四肢往石缝里带呢? 只不过那时福至就顾着自己的生命安危了,忘了这么一回事! 福至四下望望,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到达山顶,总之,先离开她身边再说,而且她更加担心宁筝了,真正的宁筝从白骨手那次失散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宁筝不会出现什么不测了吧!? 不会不会!宁筝吉人自有天相,又不像自己是个招鬼的体质! 福至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其余的,福至不敢想。 “宁筝,这路越走越不对啊,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我出探探路。” 宁筝回头又看看她,然后她表示赞同,伸手往旁边石块上拍拍灰,做了下去。福至则开始还慢慢悠悠,假装探寻,等到看着宁筝的身影已然变成一个小点的时候,她开始撒丫子往上跑,另一边路鲜少人走,路凹凸不平,四周杂草石块都是带刺儿的,弄得福至衣服裤子好几道口子,即使福至摔了个狗啃屎,也爬起来,接着向上冲! 尽管心里上知道,鬼怪不是你想摆脱就摆脱的了得,但是身体必须要远离鬼怪,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本能之一! 就像遇到危险事物,忍不住反射一样。 就这样大约又跑了一刻钟,福至脸上脏的像泥猴一样,她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最后累得半个身子都弯下去,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起来。 “她是不是没发现?”福至小声低喃一句,忽然感觉脚踝一痛,低头看去,就见一只雪白的手,上面都是冻疮,一块一块的,流出脓血,抓着福至的脚踝,一边抓着,一边还用力往上蹭,后面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擦擦”的声音。 福至再往后看去,就见一个披散着头发,全身白衣的鬼像是蚯蚓一样爬在山坡上,嘴巴里发出“咯咯”地笑声,身体露出来的地方全部都是冻疮,破裂流血,一道一道的。 “啊!”福至尖叫一声,一个抬腿将那只手从脚踝上踢下去,可是那鬼只是在山上滚了个滚,继而又攀爬着往上蹭,它的白衣与山坡摩擦很快就破裂,皮肤与山坡的凸起相互摩擦,不一会儿整个身体都被血染得一道一道的。 这鬼从未抬起头,福至也不想注意它抬不抬头! 福至往上跳了一两个台阶,就听到类似僵尸吼的声音,站高的她蓦地发现四周,都有白色的东西往上磨蹭,终点目标都是福至这边! 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自己跑上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啊!难道是那边的假宁筝发现了? 一二三四……十几只! 就算那边的假宁筝发现了,也不能这么多啊! 还是说这山本就是一个鬼怪之山,不能啊!这山有山中龙王坐镇,怎么可能! 福至欲转身再往上上几个楼梯,可是当福至一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从山上倒吊着下来的白东西,“嗖”地一下来到福至的面前,那满是冻疮的手掐着福至的脖子,让福至从一阵冰凉中感到窒息。 “滚开!” 福至大吼一声,她用尽全力推那东西,又拿起包扔它,福至现在凌乱落魄的就像是逃难的乞丐,她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被完全包围在一个圈子里,四面八方都是鬼,攀爬着向她涌来。 她根本无处可逃! “这都是什么!这都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一声喊下,没有人理会她,只有那些鬼像是回应她般地“咯咯”笑两声。福至感觉自己所在地的范围越来越小,甚至被鬼淹没,马上就看不到天空,看到的只有白色的脸。 “龙香!” 最后,福至在得知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之后,喊出了龙香的名字。 “喂!喂!福至,愣神干什么!” 福至被猛地推了一下,抬头看着宁筝的脸,还有点不明所以的感觉,她迷茫地向四周看着,打量着,发现这里还是石缝堆那里,突然,福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来,“白骨,白骨手!” 她喊了这两句,宁筝上来就掐了一把她的脸,“瞎闹什么!吓死我了!什么白骨手?你别一惊一乍的!愣神这么半天就说这些?” 福至再看自己的双手,左手拿着手电筒,手电筒完好,没有破损,四周也是静悄悄,也没有什么攀爬的白色鬼怪,她下意识地将手电筒照向宁筝,在听到宁筝一声暴怒“你晃我眼睛干什么”之后,蓦地发现,地上是她们两个那完好无损的影子。 ------------ 第十四章 惊魂夜(8) 福至又跳过去两步,离得宁筝挺近,她伸上一只手,捏捏掐掐宁筝的脸和胳膊,听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唤,福至突然心情大好,竟然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上扬的尾音换回来的是宁筝一个巴掌拍过来,拍到福至自己的脑门上。 火辣辣的疼。 “你有病啊!怎么愣神完之后这么奇怪!”宁筝又一巴掌,打掉福至还掐着自己脸的手,怒道。 “没有。” 福至回答之后又扭过头,看向那个石缝,刚才的一系列事情看似真实,感觉真实,难道真的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按照福至最初的推断,就是从石缝处这开始的,这石缝堆就好像个岔路口,到这的人,都要经历一次岔路,再走回来似的,也就是一开始,福至没推测错。 错在她从拉那只冰凉的手走路开始到最后经历的种种恐怖,都是个类似影片的感觉,而绝非真实的存在。 她的思想被支配了? 有哪种鬼怪带有这种能力呢? 还是此情况不是鬼为,而是有高人在为? 宁筝还是走在前面,福至有点忐忑,小心翼翼地盯着拧着,这次宁筝走的不怎么快,并且也会流汗,也会喘息,这让福至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 福至开始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思考上面,思考究竟刚才是真实发生的,还是现在是真实发生的,她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毕竟刚才的事已经成为过去式,而现在,她还身处其中,如果现在也还是假象的话,福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蓦地,她突然想到一个东西,那个验钞的小手电!那是在虚幻中自己摸索着找到的,在自己的背包里,最后的场景是福至用背包砸鬼,而将背包丢了,而现在,背包还在自己的肩上,如果书包里面没有验钞手电的话,那么福至就可以百分百相信,刚才是虚幻了。 她站定一下,并叫住宁筝,“喂喂,你等一下。” 宁筝双手抱臂,有些不耐烦地看她。 福至将背包从后背上拿下来,伸手向里面掏着,摸来摸去,摸到的是冰凉的烤地瓜和一瓶矿泉水,再摸摸,什么都没有,可是就当手要从书包里伸出来的时候,她指尖扫到一只冰凉的小物件。 验钞手电。 不对!不应该有的!难道说,还是巧合? “宁筝,我愣神的时候,四周有什么变化吗?”福至突然问道,紧接着她又想确定一些事情,于是又问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看着我吗?我愣神的两个多小时里,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吗?” 宁筝被她突然问的问题弄得脑袋一乱,用双手做了个叉的姿势,道:“停!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两个小时?你就愣神二十来分钟吧,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开始以为你累了歇歇脚,后来我坐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我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我才发现你愣神的!” 半个小时?自己在那边奔波逃跑,走上走下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怎么这边才过了半个小时? “那,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喽?四周有什么变化吗?”福至的手电一直照在宁筝的腿上,用余光扫着宁筝的影子,生怕自己一个眼神错乱,把一些什么杂草大石块的影子当成宁筝的影子。 “四周?啊!期间有一阵大风,好大的风,风中隐约能听到一些‘哗啦’的声音。”宁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划了个大圆,用来形容声势的浩大。 “风?”福至有点不明白。 然而这座山就好像是回应她一般,突然,又刮起一阵大风,风真的很大,席卷着地上的杂草,将它们连根拔起!风中还带着小漩涡,吹过来时,宁筝下意识地抱紧福至,在福至耳边大声说道:“就是这大风!” 福至抬头盯着微黄的天空,尘土与杂草遮住福至大部分的视线,最后福至不得不闭上双眼,靠着耳朵来辨别宁筝之前说的那“哗啦”声。 仔细听去,中间真的带着“哗啦”声,不过倒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风吹起杂草石块的声音,福至刚想说“什么嘛,这就是普通的大风”时,又一种震动的声音传来,那是连福至脚踩的山路都震动起来的感觉,福至抱紧宁筝,大声问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宁筝却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哗啦’声啊!” “不是,除了‘哗啦’声!” 宁筝摇摇头,而福至却觉得事情更加蹊跷了,因为她听到了一声类似于大吼的声音,那风也并不冷,吹过来时带着一种暖气。这种感觉,福至似曾相识,只不过那声吼叫,要比现在这个大得多,响得多,足以震慑万物。 那便是:龙啸。 曾经自己因太贪嘴吃鸡爪的时候遭遇了饿鬼,那次,龙香现了原形,直飞冲天,一声大吼。 然而这风刚过,福至低头再看怀中拥着的宁筝时,俨然大惊失色,惊叫一声,怀中的人还哪里是宁筝啊,就是一全身冻疮破裂的女鬼!它头发炸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从它干枯的发丝中飘来。 福至立即推开女鬼,往后退了好几步。 原本是和宁筝相拥的,怎么就突然变成女鬼了? 福至快速地划拉全身,想将那恶心感和那恐惧感弄走,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这时已经不怎么清晰,四周都是雾蒙蒙的,连最近的几米都看不清楚,手中的手电筒照在雾上,有一小通路光透过去。 “起雾了?” 这山上还起雾? 福至的脑子更加混乱,刚才的宁筝确实有影子啊!而且就在刮大风中,宁筝还在自己耳边喊,风如何如何,怎么突然就变成女鬼了?!还是说,现在又是假象?自己的双眼又被新一轮东西给遮盖了住? 福至心中忐忑,她现在连山顶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 雾让福至就这么漫无目的,小心翼翼的走着,她一直用手电筒照着地面,猛地碰到一僵硬的东西,抬头一看,是那女鬼,呲着两颗穿破嘴唇的獠牙,福至一愣,下一刻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 第十四章 惊魂夜(9) 她跑的也不快,因为四周都被雾包围着,她也不能跑的太快,省的前面是山崖,她撒不住闸。 回头看看,起码能看清的地方没有鬼怪的追踪,这让福至暂时有缓口气的功夫,她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在上面坐下,又开始思考起来。 不是说福至爱动脑筋,只是现在确实很混乱。要不然,她才懒得动脑呢!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绕回这个地点,睡觉、下车、山脚下以及上山中。就这四个步骤,是哪一步骤开始出现问题的?自己靠着宁筝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天已黑,那个时候司机师傅也在车上,并且四周没有异常,再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上山,现在这一系列的怪事的后背景都是山上,那么应该不是在睡觉以及下车出了问题。 再接下来,山脚下,福至只是仰望了一会儿山顶,接着宁筝就带着手电筒和一些吃的过来了,而后两人开始上山,也就是说山脚下和上山中这两个是连带步骤,也许,事情就是从山脚下开始发生的,只不过福至没察觉到而已。 可是,这又弄不明白了。 如果说前两次的宁筝都是假的,那么第三次那个绝对是真的,她有影子,有温度,没有一点蹊跷的地方,怎么下一刻就变成女鬼了呢? 越想越乱,福至拍了下脑袋,刚拍到头顶的时候,自己脑袋没痛,手却是一痛,被什么硬东西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向上看,福至用余光扫着自己的头顶,赫然看大一只白骨手在自己的脑袋顶上。 福至一下子跳起,双手拍打脑袋上的东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可那白骨手就是不下来,灵巧的很,在福至的头顶上左右移动,最后福至下了狠心,拿起一块大石头,抱着自己的脑袋也要挨一下的风险,顺势将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 只听“啪嗒”一声,然后就有一只白骨手从脑袋上掉下来,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彻底不动。 自己的脑袋上怎么会有白骨手?! 福至回头见自己坐的地方,那块大石头中有一道很浅很浅的石缝,还没等福至反应过来,就看那石缝中“嗖”地一下又跳出一只白骨手,它从石缝中跳出来,跳到地上那只不动的手旁边。 这次的怎么又能出来了?! 前一次,白骨手不是不能从石缝中出来,而是将东西拽回去的嘛! 这两只白骨手,手指都很长,明明没有肉,却是五根指头上都长了长长的指甲,指甲也是白的像石灰一样。 那只动的手敲敲不动的手,福至和它们保持一米的距离,不敢靠近,也不敢走远,走远了没线索,走太近怕有危险。 福至现在虽然害怕,却想研究一下这白骨手,究竟跟这个奇怪的爬山夜有什么联系! 她就一直盯着白骨手的动作,没一会儿,那只不动的白骨手也动了起来,两只手在地上站立,你要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奇异的景象。 忽然,这两只白骨手猛地从地上窜起,让福至一个措手不及,想转身就跑,它们的速度却更快,一下子就钳住福至的两只手腕,将福至按倒在地,这次福至是仰面朝上,两只手骨的直接立即插进地里,无疑形成了两副手铐,将福至紧紧地按在地上。 不到一刻的功夫,又有两只白骨手从小石缝中窜出来,钳住福至的双脚,也同样插进地里。 这下福至的四肢都被钳住,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嗖嗖”两声,这次从石缝中窜出两把很扁很细,却可以看出很锋利的刀片,福至顿时全身恶寒,该不会…… 这两个刀片的其中一把向福至的脸上插去u,福至猛地扭头,那刀片只插在福至的耳朵旁,紧贴着耳朵,差一点就要扎进耳朵里了,冰凉的刀片让福至打了个颤,紧接着下一把又刺了过来。 它指向福至的肚子,福至顿时“啊啊”地叫了两声,这怎么躲啊!自己又不是纤细小腰! 地面开始有轻微的震动,福至紧贴着地面,感觉的很清晰,她突然发现,可能自己前一次被众多白骨手拉着趴下的时候,地面也有一阵小震动,可能是当时太过紧张生命安危,而没有注意到。 “福至!你怎么这样了?!” 福至仰头,很费劲儿地看着从另一侧雾中冲出来的宁筝,也无心管这个宁筝是真是假,就大喊道:“快,帮帮我!打开刀片!” 宁筝应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朝着刀片扔去,将刀片打落到另一边,又用手将福至耳边的刀片拔起来,近距离的接触,福至看着宁筝的一举一动,那眉眼,那表情,就是宁筝本人该有的。 宁筝开始用小石块砸着钳制福至四肢的手骨,没砸一会儿,这四个白骨手就全开了,一个个争着抢着跳窜到石缝中消失不见。 “我说你,遭遇的这都是什么啊!”宁筝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道。 福至站起来之后就一直背对着宁筝,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越发清晰,迷雾也渐渐散去,四周又变回原样,福至和宁筝还是站在山腰上,往上看去,那个龙王殿也还是一点点,跟个星光似的。 福至突然说道:“龙王大人,你是想考验我呢?还是单纯的不想见我呢?” 福至的这一声,让身后的宁筝有点不明所以,表情有点木讷。 “你说什么呢?我有点听不懂啊。” 福至想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你肯定是在考验我,要是不想见我,你就不至于让我上山,随便一个什么法术,都能让我一直徘徊在山底。” 福至身后的宁筝,从样貌到身形都开始扭曲,最后身体以一个圆的形状开始变成漩涡,最后慢慢消失的一点也不剩。 周围的景象又开始发生变化,天边的夜空像是被撕了一个口子一般,从中间裂开,两边的景物也都旋转着散去,映入福至眼前的是,龙王殿,还有坐在龙王殿前的唐津,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身子整个倾斜着,很优雅。 ------------ 第十四章 惊魂夜(10) 福至看着唐津那小姿势,就忍不住来气,可是有求于他啊!还不能太为了一口气不快。 她的身旁是站着的宁筝,只见宁筝也是一脸奇怪,那表情分明写着:“这是怎么回事?” 福至用手肘碰碰宁筝,小声低语道:“你刚才……都经历了什么?”福至说的时候还用余光看着唐津,生怕这家伙再干出点什么令人惊悚的事情来,她突然很无奈,难道龙都是这么恶趣味吗? “就是一会儿能看见你,一会儿一眨眼的功夫你又不在了,我总是在找你,找到你又消失,我还想问你呢!你说,我跟你拥住的时候,我就低了那么一小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你怎么说没就没了啊!你去哪了?体育考试的时候我怎么没看你跑这么快啊!”说完,还用手戳了一下福至的脑门。 这下福至终于可以明白事情的全过程了,也就是期间有那么两次,宁筝是真的宁筝,只不过等福至发现怀中是个女鬼的时候,那就是唐津已经使用障眼法完毕了! “我哪知道?你还不如问他呢!”福至说完用手指着唐津。 这时候唐津已经坐直了身子,他和多半年前没什么两样,穿着宽松复古的灰色盘扣小褂,脚踩一双棉布鞋,腰间用黑布条系着,看上去就像早上练太极的老头子,当然,是在排除那张脸的前提下。 唐津只是看着福至,并没有开口要说话的意思,这弄得福至有些不耐烦,因为要找龙香本就是很着急的事情,福至只好先道:“我说,你这样戏弄我,有意思吗?”福至说着就双手叉腰,往前一拱,宁筝看福至开口了,也学着福至的模样,这样说道,只不过句子是,“你这样戏弄我们,有意思吗?” 她特意将“我们”两字咬的很重,是有意提醒福至,不要把她落下。 只听福至“去,边呆着去”的一声,宁筝立即翻了个白眼瞪瞪她。 福至心想,我遭遇的那些恐怖事,你可都没遭遇,你顶多是喝喝凉风累累腿,我这边可是受着惊吓呢! 唐津还是没理会福至,站起身,转过去朝着龙王殿的正殿走去,福至和宁筝也跟了进去。 唐津用脚踢了踢摆在正中央的蒲团垫子,正好踢到福至的脚边,他终于道:“跪下吧,向龙王大人拜祭一下,求事,心诚则灵。” “你!” 福至一口气没接上来,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道:“我是来问你龙香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再说了,我拜祭一块石头干什么?!你,”福至回头看看宁筝,见宁筝正在龙神像的后面参观,便打折胆子接着说,“你明明就在这,还让我拜祭石头?” “那好啊,你就跪下来,拜祭拜祭我。”唐津双手抱臂。 “你故意的,上次是龙香得罪了,弄断了你的手,更何况,看你现在无事,也就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故意刁难我?” 唐津又沉默了,他仰着头,仔细打量龙王神像,就是不理睬福至,那个意思就是,想求我,就要先下跪。 福至咬咬下唇,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现在,夏春来也失踪了,唯一有点后背景的,就剩下这个山中龙神了,她不能放过一个可以找到龙香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很微小。 福至开始内心挣扎,当然,结果是必须下跪。福至想,龙香,你这家伙,要是回来可得好好谢谢我,奶奶我都为你给别人下跪了! 她一咬牙一跺脚,将垫子弄平整点,就要弯腰下跪,唐津也用余光扫着她,就在她的双膝要碰上垫子的时候,“砰”地一声,感觉从垫子上突然冒出一股大的气流,将福至往上抬,让福至不得不直起双腿。 “这是怎么回事?” 再做一次,同样,那股气流让福至跪不下,福至抬头看了眼唐津,他也在注视着这边,福至以为是他搞鬼,又道:“你怎么回事?让我跪的是你,不让我跪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唐津冷冷地说道:“我没不让你跪!” 福至瞪瞪他,任凭重力的作用,往下用力一跪,这次改为“咚”的一声,那股气流比刚才大的不知多少倍,将福至一下子弹的摔了个跟头,那边唐津也没好到哪去,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哎呦,我的脑袋,我的屁股!痛死了!” 福至站起来,揉揉脑袋,要揉揉自己的腚,无奈不怎么美观,于是作罢。 “果然,你果然是……” 唐津即将要说出来,可是一道金黄色光凝聚成一个小方块,堵在唐津的嘴边,就是不让那几个音外泄。 唐津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恭敬地冲着那金黄的光芒鞠了一躬,“弟子谨记。” 那道黄光在空中盘旋几个来回便消失不见。 福至可没看到那书金光,冲口就问:“我果然是什么?” 唐津微勾嘴角,“时机不到,天机不可泄露。” 他说的让福至不明不白,福至那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被他这语言一绕,立即就迷迷糊糊了,她又大喊道:“那还跪不跪了?” “你的跪拜,我受不起。” 唐津说完,手指冲着空中一划,那个在福至脚边的蒲团垫子立即打了个转,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了,作为我故意刁难你的赔礼,我可以告你一些对你有帮助的信息。” 福至立即欣喜地道:“你知道龙香在哪?” 唐津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表现让福至一下子失望透顶,连眼皮都懒得抬。 不过唐津的下一句话让福至又找回点信心。唐津说,“我可以指给你条明路,你可以去永日屋,那里有一个叫厌夜的女人,她有一个小池,池子里能映出你想看到的东西,前提是让她高兴。” “永日屋?在哪里?怎么去?” 一连三个问句,透露出福至的焦躁。 “我可以将你带到那的入口,剩下的嘛,靠你自己了。” 福至立即点头称好,示意唐津在前面带路,宁筝从后面叫唤两声,福至这才想起来,她还落下了宁筝! ------------ 第十四章 惊魂夜(11)余下的时间 宁筝快速跑过来,问道:“福至,你去哪?” 福至觉得接下来的永日屋要比今晚所遭遇的还要有难度系数,于是不打断带着宁筝去,因为说到底,宁筝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帮自己到这里,已经算是有人情了! 于是福至道:“宁筝,你回去吧,我现在要自己去办点事。” 话刚说完,就听到宁筝大叫,同时双颊还被她故意弄得鼓鼓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座山那么难爬,你叫我自己一个人下去,又是大半夜的?你可真狠心啊,万一我在下山途中遭遇了什么不测,那我连找人打个求救电话都不行!” 有那么夸张吗? 福至挤挤眼睛,又道:“那你在这呆一晚上,明早缆车开通,你坐缆车下去吧。” 宁筝随即伸手,“给我钱!坐缆车多少钱来着?” 福至开始向口袋摸去,摸来摸去就摸到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这便是她身上的全部家当,坐缆车好像七十元,福至尴尬地看着宁筝,伸手拍了下宁筝的脑门,“你就说你想一起去不就得了!弄得我这么丢脸!” 宁筝“嘻嘻”笑了两声,小女人姿态尽显,“冒险游戏,我最喜欢了!” “死了别赖我!” 福至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前走,却自觉地拉起宁筝的手,话是那么说啦,其实有宁筝在也挺好的,别看她平时吊儿郎当,不怎么正经,其实在恐惧中,人们需要的不是正经,而是依靠。 唐津走在前面带路,他们穿过正殿,看到后院,后院还是没变,是福至熟悉的,她给宁筝指着最后一间小屋,告诉宁筝,自己曾经也住过。紧挨着唐津的那间小屋,里面还发着朦胧的灯光。 那是老太太的屋子,福至记得,只是这么晚了,老太太还没睡啊! 唐津推开自己那间小屋的门,里面的装饰也还和上次一样,只是桌角旁少了一个编织袋子,至于那些香炉也都没有点燃,屋子里冷清清的。 唐津走到距离自己强最近的一块地,蹲下身,手指在地面上画了个圈,正好能把人围在里面,那圈化成之后,唐津退出来,手指对着那圈向上一抬,那圈立即就发出一束青光,晃的人眼睛生疼。 “哇,高科技啊!”宁筝惊呼道。 福至立即圆谎,“不是不是,他这个……化学效应!” 福至也知道自己解释的不通,但总不能告诉她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条龙吧! 只听唐津说道:“从这里跳下去,就到了,我特意给你们连通的。” 福至点点头,忽然想道谢,因为唐津确实帮了个大忙,当然除去他戏弄自己的时候。福至抿抿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随便说一句没诚意的“谢谢”吧。 她琢磨着,对了!他和那老太太不是有点感情纠葛吗!自己上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而看到了属于唐津的过去。 于是福至道:“那老太太,最近过的好吗?我知道你们下山一次不容易,等我找到龙香,我回来多带点补品给她吃。” 只见唐津的脸越来越臭,绷的一张脸都快成扑克了。 “她不喜欢补品?” “她死了。” 呃,这个……才多半年的时间,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福至突然想起,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个吸人精气的香炉和编织袋子,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比如说那个老太太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是因为唐津不想承认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再比如说,其实没有编织带着和香炉,可能是已经不需要了。 唐津真的是在替自己吸食人类的精气吗? “她的阳寿早就到了。” 唐津一言,已足以说明问题了。 龙香曾经多次警告过他,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他当时表现的是无所畏惧,当时福至还以为,这家伙想成神,或者想得到力量想疯了。 现在看来,自己这么想别人,才是有病! 宁筝突然说要上厕所,她有点紧张,一紧张上厕所是宁筝的习惯,唐津挑挑眉,给她指了个方向,宁筝叫唤着“福至你一定要等我一起啊”之后才跑出去。 一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别太伤心了,虽然,我知道这句话没有什么用。”福至低着头,不敢看唐津。 那边声音传来,是无奈与叹息。 “早前,只要吸一点山中精气,她的身体状况就会好转,可是到后来,山中精气只能维持她的日常活动,她变得健忘,变得没有活力,眼睛无神,像是行尸走肉;后来我想到吸食人的精气给她,开始,效果很好,好到有时候她会摸着我的脸跟我讲以前的事情,可是后来……到最后,连人的精气已经不能维持她了。” 唐津的表情带着落寞,福至想上前安慰安慰他。 却突然听到他说:“她是,恨我的。” “啊?” “她因为吸食了太多的精气,死了之后,再也不可能当人了,永远投胎,不能做人。她肯定恨我,恨死我了。” 蓦地,唐津抬起头,“但是我从未因为多留她五年,而后悔!”唐津看向福至,突然勾起一丝笑,“她比你,幸福多了!” “你说什么!”福至忍不住反驳。 这时候宁筝已经上完厕所跑回来了,她双手拍了下福至的肩膀,道:“可以走了!” 唐津让开身子,宁筝觉得很稀奇,决定走到福至前面先跳,福至刚想说话,感觉喉头一紧,猛地咳嗽好几口,一直不停,咳嗽的她快喘不过气,她想可能是这屋里的尘埃太多了,她双手扒着门框,又一阵猛咳。 知道喉咙内的腥甜涌了上来,她“哇”地喷出一口血来,惊吓之后是迅速的冷静,她好像一直忘记了一个问题,比如说枉死城那得知的死期,距离现在,一年零五个月的死期。 “福至,好了没啊!你要跟紧我,我一个人会怕的!” “就来!” 福至用脚站着泥土将地上那一小块血迹摩擦的不剩什么,然后擦擦嘴巴跑了过去。 看到唐津坐在床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突然没话找话地说,“别太伤心,找到龙香,我们会来看你的。” 唐津微微转过脸,“恐怕你再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龙王殿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也”?他知道? 福至一愣,就见唐津一挥手,随后福至天旋地转地摔了进去。 ------------ 第十五章 永日屋(1) 周围空间色泽变换有序,一会儿红来一会儿黄,弄得福至虽然不觉得眼花缭乱,但也不太能接受这种变换的速度,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说实在的,福至有点害怕,因为人要去往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环境,那不害怕才怪! 福至这么安慰着自己,就听身旁的宁筝传来一声欢呼,福至半睁着一只眼睛往宁筝那瞟去,只见宁筝伸开双手,像是白痴一样喊着:“我会飞啦,会飞啦!” 于是福至在额头上爆出一个青筋之后,决定收回自己刚才所想的话,不是所有人去到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环境都会害怕的,身旁的白痴就是一个例外! 四周像是那种铺了琉璃石头的墙壁,每过一段就会变换一种颜色,墙壁上的琉璃石也会改变,弄的福至有一种“要不是去找龙香较急,自己去把那些石头抠下来拿出去卖钱”的想法。 突然,前方光芒梦地变强,刺的眼睛酸疼的要流出眼泪,即使是闭着双眼,也仍然能感觉到那道光射在福至眼皮上的灼热。 福至忍不住用手去遮挡,就听身旁宁筝“啊”地一声先出去了,福至凭借着声音,往旁边迅速抓,正好抓到宁筝的右脚,就这么也被带出去。 “咚” “哎呦!” “好痛!” 两声叫唤响起,福至这才揉揉眼睛,先是睁开一点缝儿,在看到四周是一些枯草之后,才全部睁开眼睛,这一全部睁开,就感觉眼睛被光照的受不了,又闭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好奇怪!这里的太阳光好足,感觉自己所在的位置离太阳好近!福至直起身子,将身上的宁筝拽到一边,一手遮挡着光线,一手整理衣服,就那么顺势仰头往上看,她忽然瞪大眼睛,只看了一下,就忍不住流出眼泪,然后又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没眼花。 “宁筝快看!” 宁筝被她叫的一个激灵,连忙仰头就看,却在睁开眼后又猛地闭上,还交换着道:“靠!福至,你有病啊,这么大太阳,你不告我一声!”宁筝刚开口欲大骂福至,却一下子顿住,连忙也学着福至的姿势,一手遮挡在额头处,往上看了一下,眼泪也顿时下来,但是她顾不及这些,惊讶地道:“哎?这么大太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太阳啊!我的天哪,这都比室内游泳池大呢!” 福至嘴角抽搐一下,“所以我才说让你看啊!这里肯定不是人生活的地方,不不,肯定不是正常的地方,要不怎么可能这么大太阳!” “说不定我们距离在太阳较近的星球上。”宁筝不适宜地咧嘴笑了出来。 她此话一出立即被福至打断,“这不可能,小学没学知识啊?咱们要是距离太阳那么近,早烧成灰了!” 宁筝撇撇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激动。” 福至看了一下四周,站直身体,宁筝也同时站起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福至就感觉全身是汗,她来的时候,那边是四月天,还可以穿长袖运动服和小风衣,现在这的温度感觉像是四五十度似的,热的人难受,再穿这么多,福至就要熟了。 她回头看看宁筝,发现宁筝也热,却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她反而很高兴似的,东看看,西瞪瞪,不一会儿就已经走到前边去了,将福至拉下一大段。 福至可不想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连忙跑过去拉住宁筝,“你喝了鳖精啊,走的这么快,你看你都被汗弄得湿透了,还这么有活力,真搞不懂你。”福至现在连说话都觉得嗓子眼冒火,她脱下运动和小风衣系在腰上,又把裤子拽到膝盖,最后伸手向背包里拿着一晚上没怎么喝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开始的时候她是猛灌一口,后来余光扫到这四周,花朵都是蔫巴巴的,草枯的厉害,树的叶子也枯黄,而且树都不高,也就比福至高一点,想乘凉,那叶子都不够大。所以福至停了动作,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宁筝,你那边的水是不是没怎么喝?” 宁筝回过头来,汗水划过她的脸颊,让福至有点震惊,她快速放下手中的水瓶,将宁筝的风衣立即脱下来,又脱下她的运动服,只剩下里面一件衬衣的时候,才问道:“这么热,你自己怎么不知道脱啊?” 宁筝光顾着环顾四周,对于宁筝的话只是点点头。 福至突然摇晃了一下宁筝,因为宁筝的举动格外怪异,已经脱离一个正常人的举动了,“宁筝!你没事吧?”她伸手摸摸宁筝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晒糊涂了?” 宁筝摇摇头,嘴上说着“没有”,但是眼神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往四处看着。 福至见宁筝除了对四周太好奇以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正常,便觉得宁筝可能是对这个陌生环境太着迷了,便将水灌给宁筝几口,又拉着宁筝继续向前走。 福至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附近有没有住户,因为她要找一个叫“厌夜”的女人,她觉得既然是女人,总该有个地方住,所以应该有建筑物才对,可是四周几乎是一片一片的枯草和一片一片的干硬土地,根本没有什么建筑物,往前看,还是这样一片,但是再远的距离,福至看不清了。 这里没有岔路,就是一条路向前,仿佛是规定好似的,福至没有其它路可走,只能一直向前,周围的景物一直没有变过。 她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福至开始懊悔,早知道要是这般折磨人,她当初为什么不在龙王殿向唐津装备好了再来!没有食物,没事,她胖,可以挨饿的,可是没有水怎么活?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多半瓶水,顶多还能支持一天,不知道宁筝那瓶又能支持多久。总之,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福至再也走不动,她找了一个叶子还算多一点的小树下坐会儿,她还不能躺着,躺着的话,腿就会被太阳照到,等她坐好后,她发现宁筝一直没有过来,而是在中间蹲着,双手捧着脸,发呆。 “宁筝,过来坐吧。” 宁筝不理。 ------------ 第十五章 永日屋(2) 福至想,也许宁筝真的热到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自己回来坐了,她不觉得宁筝是一个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想想平时那精明的模样,福至撇撇嘴,她可是不会吃亏的人!于是也就懒得管她,自己用手撑着脑袋打起瞌睡。 福至很饿,但还没到不能忍耐的地步,她想先睡,睡着了就能忽视身体上的感觉了,果真,她脑袋昏沉,再醒来的时候,热度感依旧没有消失,她却是被饿醒的,睡完觉,更饿! “宁筝……”福至喃喃一声朋友的名字,迷迷糊糊往自己身边找去,但是她没找到宁筝,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丫头不会还蹲在那边吧? 这么想着猛地看去,就看到宁筝真的还蹲在大太阳底下,双手托腮,姿势都没变一下,福至一手挡在脑袋上方,跑过去,一手拽上宁筝的衣袖,又是一惊,全湿透了,她就这样呆着没挪动一下吗? 福至不知道现在的准确时间,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睡眠时间一般不会短于两个小时,也就是宁筝竟然这样呆着两个多小时!? “宁筝!” 宁筝满脸汗水,就像洗了把脸一般,但是她却笑着,她说:“福至,你睡醒了啊,咱们要继续走吗?” 她还笑得出来,都这样了还能笑的出来,福至觉得不是自己有病,就是宁筝有病。 现在显然是后者。 “宁筝,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奇怪?”福至看着宁筝一脸疑惑的表情,于是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着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福至先把宁筝拉到唯一的一块阴凉下面坐着,给她猛灌了几口水。 “福至,我不渴啊。” “你流了这么多汗水,你说你不渴?”于是福至深吸一口气,问道:“宁筝,你有没有觉得你一到这里就很奇怪,奇怪到不像你了。” 宁筝突然低下头,是那种立刻想折了般地底下,弄得福至以为宁筝的脖子发生了什么事,刚想询问,宁筝又突然抬起头,双眼眯着,对着福至笑。 她说:“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句话让福至彻底说不出个所以然,福至只得用手拍拍宁筝的肩膀,“你可别吓我,宁筝。” 就在两人相对无语时,宁筝突然笑起来,她站起身,大声说道:“福至,我很喜欢这里,我希望永远留在这里!我要永远留在这里!”说完便向前方跑去,福至要伸手拽住她,却没想到手光拽上她的衣服,就被带的整个身子都摔倒在地,但是宁筝好像着了魔一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拖着躺倒的福至一直向前走,力气大的不像个人。 “宁筝!” 福至被拽的下巴都磨在地上,破了几块,最终也只能松手。 可是等到福至再站起身拍拍身上土时,宁筝已经不见了,她朝着这一条路的尽头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宁筝,宁筝!” 福至尝试着喊了两声,没有宁筝的任何回答。 福至忍不住吐了口唾沫,低骂道:“跑的这么快,至少把水留给我啊!”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宁筝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别告诉我她是因为太热,把脑袋给晒糊涂了!福至开始打量四周,她忽然开始怀疑起这个地方的名字来。 “永日屋”不应该是个屋子嘛!怎么这里一间屋子都没有啊! 还有,自己来到这里怎么也有好几小时了,甚至都有大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叫“厌夜”的那个女人,那个真的是人吗?还是说是一只精怪或是神仙之类的。 福至被一下子的倦怠感给击中,她在山上找不到宁筝的时候,很着急,急的都快哭了,可是现在宁筝依旧走失,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是的,她并不担心宁筝,按理说,这里这么奇怪,宁筝的走失会让福至有一种压迫感,可是福至没有。 她觉得很累很饿,很渴很困。 从背包里拿了水瓶,晃晃里面的半瓶水,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她开始觉得坚持着龙香的这条线索,一定会让自己不倒下,不论面前有何困难,都没关系。可是现在,她忽然感觉力不从心。 这么想着,福至又回到了那唯一有阴凉的地方,她站在那棵小树下,用头顶着树干表面,让树皮摩擦着额头的皮肤,微微的麻苏感让她清醒些。 然而,维持这样的姿势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那是女人的声音,沧桑感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儿,声音是上扬的,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无奈。 福至猛地抬头,想寻找这叹息的声音,四下望望,什么都没有发现,四周是浓黑的夜晚,月光照的地面,有一种水波的感觉。 福至刚想再低下头,突然惊呼出来,“黑夜?这里不是永日屋嘛,怎么会有黑夜!” 就在这时,又一声叹息,这一次真切的很,让福至听出了方向,她的身体向后一转,立即愣在那里,惊呆了,福至大张着嘴巴,差点闭不上,因为在她身后是一间屋子,一间四周由很多花草树木包围,香气扑鼻的屋子。 顶棚是由紫色的曼陀罗花包围着的,露出几根黄色的木头,不新不旧的模样,至于屋子的四周则是被各样的植物包裹起来,有几朵向日葵特别大,大到和福至一边高,花瓣有半米长。 这时候,四周渐渐有热闹的声音传出,福至再走几步,就又看到,小屋的四周有很多人,有的推车,有的拔草,这让福至更加奇怪,刚才不是只看到一间小屋嘛,怎么现在又有这么多人了? 福至走到小屋的门口,听到一个推小车的人对另一个人说道:“玄夕娘娘在屋里哭呢,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下小公主……哎!” 另一个人好似没看见福至似的,道:“凡曜仙君都不管了,我看小公主肯定……” 他话还未说完,福至面前的门猛地被推开,还好福至躲得快,连忙跳到一边,只见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紫色衣裙,外罩一件嫩黄小纱衣的女子。 她对着外面的两人怒瞪了一眼,说道:“把凡曜给我叫来。他女儿就要被天帝推上诛仙台了,他要是再不来,休怪我不顾情义!” 福至有些迷糊了,这都是哪跟哪啊! ------------ 第十五章 永日屋(3) 就听里面又一个声音传出来。 那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种坚韧的味道。 “娘亲,我知道,就算是爹爹也救不了我,大不了身形俱灭!”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福至轻轻把开门,往里面看去,里面的空间要比从外面看上去大得多,那正中央跪着一个少女,留着及腰长发,头上别着一朵缩小的向日葵,但是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个人正是福至的好友宁筝。 福至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发现她,推门就进去了,一直走到宁筝的身边,半蹲着身体,抓上宁筝的肩膀,“好丫头,你刚才跑的那么快,你究竟是跑哪去了?害我以为你出事着魔了呢!” 可是就在福至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跪着的人仍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福至,她“蹭”地一下起身,急步走过去拉住另一个女子的衣袖,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娘亲,你别这样,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们谁也保不了我!我是咎由自取,天帝让我认错,但我没做错!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会去偷赦令!我也还会救龙灵!” 紫衣女子立即甩开手,“够了!你根本不知道后果!你再也见不到娘亲,再也看不到你爹爹了!”她转过身,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这还不是最坏,你懂得什么叫身形俱灭吗?就是你再也不可能在上三界存留,也许,连下三界也没有你!” “我不在乎!”宁筝一抹脸,“涓华他别想让我求他!” 紫衣女子再也忍受不住,反手给了少女一巴掌,打的少女一下子晃了晃,“那也没有办法!明知道涓华是故意陷害的,也要先忍下!” 福至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只能听到那一个“涓华”的名字反复出现在谈话中,她记得夏春来好像是叫涓华,枉死城的专司称他为“涓华大仙”。 只是那边似乎并不如意,那个推车的男人跑回来,支支吾吾想说不敢说,最后紫衣女子实在忍受不了,那推车的才说:“凡曜仙君说,不管。” 紫衣女子脸色变了变,暗了几暗,最后只是哆嗦的重复一句,“他不管?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对我没有感情了,他也不能不管他女儿啊!” 推车的人吓得一哆嗦,紫衣女子声音尖酸刻薄起来,声音刺耳。 她道:“是不是你没传达对?还是故意没怎么传达?凡曜把这里给了我之后,你们似乎总是不服。” 那推车的男人立即跪了下来,“玄夕娘娘!小仙没有这个意思!小仙一直都恭敬地把您当做日月屋的主人!” 日月屋?这里不是永日屋嘛! 福至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只是一个抬头的瞬间,永日屋就变成了日月屋,太阳就变成了月亮,白天变成了夜晚,还有宁筝!怎么这么会儿的功夫就不认得自己,也学会无视自己了呢! “娘亲,你不要错怪他!爹爹不管是对的,你也不要管了!明天天帝审判如何,我都接受,身形俱灭我也不在乎,我从不后悔帮了龙灵,只是后悔没有帮到龙灵!”少女说完便跑了出去。 福至看到宁筝突然跑出去,心想可不要再跑了,小祖宗,你还要跑到哪去啊! 福至也跟着跑了出去,跑了没几步,脱离了小屋,就忽然发现身后的声音全都没了,一回头,往小木屋旁边看去,又没了那些推车拔草的人,四周一片寂静,福至更觉得怪异,这么一下子就消失了? 等到福至准备把树底下的背包拿起来时,她猛地抬头。 头上还是那个大太阳,像大圆盘一样大,她一个恍惚,再看看树,再看看四周,一切都没有改变,周围是火烧火燎,枯枝散夜,没有什么小屋,更没有什么夜晚! 福至觉得自己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她苦笑一下,提着书包,想是不是太累了,以至于倚着树干都能睡着,又或者是太惦念宁筝了,又做了一个这样有关宁筝的梦,也许还跟找龙香和夏春来有关系,所以,梦里还有夏春来。 她摇摇头,用手拍了拍后脖子,这样多少能缓解一下酸痛感觉,汗水已经浸透衣衫,她把腰间系着的运动服和风衣全部丢在地上,原本还想尽快找到厌夜和永日屋,但是现在必须先减轻身体上的负担。 身上的小风衣和运动服加起来也有些价钱,扔掉还有些不舍,但是现在不是惜钱的时候! 拖着沉重的步伐,福至朝着那远处无尽头的方向走去,只是她刚走远一些,她没有注意到的那棵树,就微微扭动了一下,转了个方向,朝着福至走的这个方向。 另一边,弄台坐在红色的丝巾上,晃着双脚的铃铛,横掠于云端之上,他身后,两只抓着她衣袖的小手暖暖的,直接刺激着他的皮肤,这种程度的温热,对于弄台来说是一种近乎于灼热的感觉。 仔细看去,弄台身后便是龙卓,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睛里却无神采,碧色的眸子倒映着云彩的影子。 “放手吧,小公主,你的纯阳之气快把我弄死了!”弄台说着话,只是眉头皱了皱,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龙卓很听话的放了手,这时身边一个小童也飞掠过来,他是涓华仙宫中一个打扫的小童,年纪样貌稍比弄台大些,他咧嘴笑道:“你的小傀儡,很听话嘛!” 弄台甩开一只手,用衣袖掩住嘴,“嗤嗤”地笑了两声,“当然,给你看个好戏。”他转过身,银灰的眸子上下一转动,就想到了怎么捉弄龙卓,同时还不忘这个同僚。 弄台说:“你给那个哥哥倒立看看!” 小龙卓立即不怕高地单手撑在看似软没有任何硬度却能支撑着不弯下去的红丝上,像藕节一样的小脚直直地倒过来,两只小手握着红丝,还转了一圈。 弄台就让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对着同僚道:“怎么样?她可是清澄海的公主,下一任清澄海的继承人,现在是我的傀儡,我厉害吧!” 同僚拍拍手道:“当然好,她还能干什么呢?” “还能?”弄台疑惑地皱眉,然后伸手捞起龙卓的小身子,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紧接着一股水流顺着龙卓的小手掌出现,直接喷洒在那位同僚身上,就听对方嚎叫一声,叫骂道:“你个贱种!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命里属火,你拿这家伙灭我的火,贱种!” 弄台一只手拍着座下的红丝,拍的虽然出不了声响,却也十分用力,另一只手捂着嘴,笑个没完,“再骂?再骂我叫小东西浇死你!” ------------ 第十五章 永日屋(4) 水瓶倒置,福至仰着头,将水瓶甩了又甩,用舌头拼命地够着里面所有能舔到的水珠,然后丧气地将水瓶往外一扔,“咚匡”的声音让一直处于寂静状态下的空间有了那么点人气。 没有,没有了! 一滴水都没有了!福至双手抱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背部和脖颈朝天,晒的火辣辣的疼,油腻腻的汗水顺着衣衫往外渗,弄出一道一道的浅黄。 她走了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平均差不多一个小时只饮一口水,然最后的半瓶水就在这样的消磨中喝完了,也就是说,福至怎么也得走了七八个小时!她倒不是困累,也不是饥饿,她觉得身体的各种感触仿佛都消失了,又仿佛只集中到了一点,那边是口渴,口渴的不行,口渴的连舌头舔在牙床上都是一种酸麻木瑟。 “龙灵,你等等我啊!爹爹不允许我带陌生人回来的,所以你要跟紧我,被爹爹发现,我要倒霉的!” 一熟悉的声音从左方传来,福至抬头猛地去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福至也无暇去追究,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只知道自己必须追上去,把她拉回来!因为这个人是宁筝! 福至拿起背包,立即向那抹身影奔跑的方向跑去,“宁筝,你停下!” 这么大喊一声,没有用,那抹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福至的面前,弄得福至双手撑着膝盖,喘息很久,这一声过后,永日屋便又恢复了没有生物般的寂静。 搞什么啊!福至用手掐掐自己的脸颊,这次可没做梦,这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宁筝从自己眼前窜走,绝对没有虚假! “风荷,你我算不算至交?既然算至交,那又怎么是陌生人?” 另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出,福至立即抬头去捕捉,这个声音她从未听过,感觉眼前一片苍绿色,接着那人影就一闪而过,福至能看清她的身体,她的四肢,甚至是她纤细的脖颈,但惟独看不清那人的脸,听声音只知道是女人。 那是谁?这个永日屋除了福至和宁筝外还有第三个人?是不是厌夜?! 福至高喊一声:“厌夜,厌夜!” 但是无人应,福至开始警惕地看向四周,如果一直盯着前方那条直通的路径,那会有一种深陷漩涡的感觉,因为福至知道,也尝试过,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所以可能是这种暗示,让福至觉得那像个漩涡。 “可是爹爹和娘亲都不认识你啊!你知道尤其是我爹爹凡曜仙君,整天板着一张脸,严厉的不像样子!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那你就说是我在清澄海呆的无聊了,主动来找你的嘛!”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在福至的耳边,让福至的大脑有一丝混乱,这两股声音虽然交杂,却都是字句清晰的,能很好的进入福至的大脑。 福至开始不停地往四周看,这次更奇怪,连那两抹身影都没有了,只有声音来回穿梭在空中,但感觉她们离自己好近,几乎触手可及。 福至真的就在四周抓一抓,妄想抓到一些东西,哪怕是鬼魂也好,因为这种无知的恐惧感远大于视觉冲击的恐惧感。 可是她这么一抓,声音好像消失了似的,福至就静静的等待,额上的汗一滴滴滑落到鼻梁,让人粘腻的难受,福至抹了一把甩甩手,声音真的消失了。 就在福至刚放松下来,带着失望的情绪准备继续踏上那条无尽头的小路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急促的呼喊,“娘亲,娘亲不要这样!爹爹肯定是有原因的,保不了我不是爹爹的错啊!娘亲不能把日月屋的人都杀光!” 福至猛地回头,看到方才身后的空地出现一片浓烈的烟雾,烧的惨淡的花草,那是一片火蛇在肆意游走,吞噬着那些推车拔草的人,对,这些人福至见过,在刚才那个梦里见过!不对不对,福至晃着脑袋,梦里人的长相又怎么和现在的火海里的人长相一样呢? 一个紫衣女子站在火海中间,当一条巨大的,身形骤长的火蟒蛇从空中飞掠时,女子立即跳上那蛇头,双手伸出,两团烈火在手心中滚动,她朝着四周的建筑以及树木丢去,就听“噼里啪啦”一声大响,那边便形成废墟。 “凡曜,凡曜!我跟你从今以后势不两立!” 说完,双手猛地握拳,这一握,地上的人便炸裂成几团火花。 福至猛地后退好几步,怕被那太过逼真的火焰烧到衣衫,她盯着那个紫衣女子,又和梦中的长相重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个异世,是个各种场景事情都能发生穿插在一起的地方? 蓦地,声响又突然消失,刚才那个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依旧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地面是被大太阳晒出的干涸裂口。福至还跑过去站在刚才有过一场火海的地方跳了跳,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奇怪,太奇怪了! 这炎热的地方,难道自己真被晒昏了不成? 这么想着,福至感觉脸颊处一丝冰凉,下雨了? 不是!咸涩的是泪水!福至猛地抬头,前面是一抹大红,大红的衣袖,大红的裙摆,红的艳丽,红的灼人眼帘! “你们都别争了,我跳!不就是跳个诛仙台嘛!龙灵遭受的劫难比我苦千倍万倍!”那抹红影一边说着一边哭,跑起来带动着那咸涩的泪水洒了一地,当然,有一滴还落在福至的脸上。 那是宁筝啊!怎么突然哭了? 福至追上去,伸手想要一把抓住宁筝那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大红衣衫,可是伸手抓了一把空,因为那红色的身影便飞上空中,消失在云端深处。 福至看着自己的手心,宁筝怎么会飞呢? “咚!” 痛!福至感觉额头一痛,她抬起头看着脑袋上方那一刻遮阴小树,她还在这个地方?!刚才不是已经脱离了这棵小树了吗?不是已经丢掉风衣背包走人了嘛! 再看看自己的身上,风衣没有被丢掉,从背包里拿出的水瓶也依旧还有半杯水。 那刚才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十五章 永日屋(5) 索性,也还有好的地方,那就是她还有半瓶水没喝,福至除了这方面还能给自己点安慰以外,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了。 她抬头盯着那棵树,觉得怪怪的。仔细看去,这棵树虽然小,但叶子很嫩,很绿,看上去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比其它枯干树枝要好上许多,而且放眼望去,这里只有这一棵这么绿的树,剩下的树就算长叶子也是枯黄的,带着褶皱的。 福至盯着那棵树盯久了,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念头,她愣了下神,思维游走在龙香还在她身边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龙香说:“这世界上呃东西呆久了,也会成精怪的,区分精怪的区别就在于,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段,这个东西与众不同。”龙香当时说完那句话之后,太阳便落了下去,五点之后的龙香,敲着二郎腿,摆着拳头,对福至恐吓,说“蠢货,你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洗衣服!” 在福至神游的时候,那棵树竟然因为福至那灼人的视线而不自觉地向右歪了歪,好似躲避一般。 福至当然没有发现,可是福至在怀疑这棵树有问题,于是福至回神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拿出钥匙,开始用钥匙环插土,然后往外挖,钥匙虽小,功能强大,反正福至身边也没有什么其它东西能挖土的了。 随着一小堆土被慢慢挖出,那棵小树似乎不能忍了,慢慢转动着方向,树干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张人的面孔,他轻轻低头看着福至的动作,一滴汗顺着脸颊滴落,但是他赶忙让一片树叶接住,生怕惊扰了福至,让她再发现什么。 本想等这个女人挖一会儿累了就没兴趣再挖的,可是没想到福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傻劲儿,挖了快一个小时,也还是会继续下去。 就在这棵树上的人面想着怎样逃脱的时候,就听福至惊呼 一声,“啊呀,终于挖到树根了!”然后就见福至脸露凶光,阴险又极其小人的笑了一下。 福至平时是很傻,人还不坏,但是那是对待人,对待非人类,尤其总是叨扰她的鬼怪,她可没那么好心了。 福至握紧钥匙的尖尖,就准备扎进去的时候,那个露出在外的青色树根立即躲了一下,这一动作吓得福至后退做了个屁股堆儿,摔的龇牙咧嘴,在心中无不感叹一声,妈呀,这家伙真成精了! 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再次准备插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实在憋得不行的冷峻声音终于开腔了。 “喂,不要太过分。” 这一句话说完,福至立即跳开了,双手挡在胸前欲做保护状,“急急如意令!树精快退散!”福至随便划了个大圆圈在空中,样子搞怪又滑稽。 只见前面那小树立即化作一道绿光,转了个身,以人类男子的姿态出现在福至面前,本来觉得,树精就应该是绿色衣衫,绿色头发,又或者是一个绿色怪物,没想到这男人身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面目还是姣好的,只是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这男子“咳咳”两声,就算如此想笑,嘴角也只是划过一个区域平缓的弧度,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是急急如律令吧。” 啊?!福至突然脸红了起来,本想吓退树精的,没想到嘴唇一抖,竟然说错了。 等等,树?!既然是树,那就一定怕火! 福至突然伸手从包里摸索着,她记得包包的夹缝中好像漏了一个打火机,那是当初龙香用的煤气罐没了,于是让福至先买个打火机凑活着打个气时的,没想到现在还在! 摸索摸索,找到了! 福至捏着打火机手抖了抖,然后拼命地开关开关,在树精的面前弄着,示意“我有火我不怕你!”但是手因为出汗很滑,于是没弄几下,打火机就从手中滑了出去,做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掉到树精的脑袋上。 “我……我的打火机啊!” 那男子似乎明白了福至的意思,于是抿抿嘴唇,道:“你,还没记起来吗?” 福至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挤挤眉毛,只见那男子深吸一口气,于是表情又恢复到冷峻,“算了,也许时间还没到。哦,我不是树精,我是月神的重孙凡曜,现在掌管夜之系的一个上仙。” 什么?仙人! 福至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叫凡曜的仙人,凡曜凡曜,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她确定自己以前除了听过涓华这个名字以外便再也没听过其他仙人的名字。但是却又是熟悉的。 蓦地,她双手砸实!刚才那几场奇怪的情景里,那个紫衣女人不就反复的提到过“凡曜”这个名字嘛! “那那,你变成树干什么?” 凡曜抿抿嘴,沉默了片刻,刚想解释一下,却被福至自己打断,“等等!你见到宁筝了吗?那个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儿!” 一提到宁筝,凡曜的眼神突然有些暗淡,他刻意地扭过头去,“她很好,和玄夕在一起,哦,她现在改名叫厌夜。” “厌夜?这里真的有厌夜这个女人?!”福至有些激动,上前抓住凡曜的衣袖,“那你知道厌夜在哪里吗?我需要她来找人!” 只见凡曜猛地向后退一步,将手从福至的双手抽了出来,表现的一脸厌恶,“你那恶趣味的能力多少给我收敛一下!没有人愿意被人看到记忆吧!”可以听出凡曜的语气不善,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只到了冷峻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太过生气的样子。 “那不是我的能力……是龙香……”话说到一半,福至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刚才发生的种种,如果用现实理论无法解释的话,那就是因为看到了某个人记忆的关系。 因为凡曜假扮成树,所以福至在接触他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记忆。 也就是说,看到的种种都是真的了? 福至突然有些怯懦,她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问道:“宁筝她以前……是……” ------------ 第十五章 永日屋(6) 按照凡曜的记忆,紫衣女子,也就是叫玄夕的那个女子是凡曜的妻子,而长的和宁筝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儿,应该是玄夕和凡曜的女儿。 龙香曾经说过,前世和今生不存在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连双胞胎也会有异处,所以前世和今生有一模一样的人,也是一个人。 这里曾经是叫日月屋没错,知道凡曜是掌管黑夜的神仙之后,那不难知道掌管日系的神仙就是那个叫玄夕的女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足以让两夫妻反目成仇的事,福至等待着凡曜开口,但是福至在心中已猜出七八分。 “宁筝是我和炎帝大人第八代子孙玄夕公主的女儿,她以前叫风荷。”凡曜看着福至,双唇微动,便吐出这么一段话来。 夫妻两个可以为了什么反目成仇?他们都是上仙,没有人类的经济问题,没有寿命问题,那是什么?亲情问题!加上刚才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福至可以明白,玄夕是为了宁筝而与凡曜决裂的,那么宁筝犯了什么错要上诛仙台? 福至突然不想知道了,因为现在她觉得找到厌夜和宁筝最重要。 “厌夜……厌恶夜晚……厌夜就是玄夕吗?” 凡曜点点头,而福至也终于明白,这里为何有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去的大太阳了,因为厌夜和凡曜分别控制着白天和夜晚,所以这里以前真的叫日月屋的!只不过,透过那零星点点的回忆就已经能明了,厌夜是个直白率真的女人,她敢爱敢恨,如果爱,就充分爱,如果恨,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厌夜,没有夜晚,其实是厌恶凡曜吧。 “那你能带我去吗?”福至忽然觉得这样的开口未免有点强迫人的味道,于是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只是凡曜微微摇头,“我不能破坏誓言,我与玄夕永远相对,却不能相见,如果我违背了誓言,风荷会魂飞魄散的。” 福至一时间不能习惯他们管宁筝“风荷风荷”的叫,所以听到任何有关“风荷”的字眼,都要在大脑里转换一下,然后得出的结论让福至很吃惊,“你是说有人威胁你?”然后嘴巴张得很大,又再次确认似的问道:“你是说,有人用你的女儿威胁你?” 凡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福至面前,表情死板冷峻。 福至的大脑在这个时候飞快地旋转着,她忽然在想一个问题,因为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太奇怪了。如果从事情的最开始去寻觅,那无疑是第一个到自己身边的龙香,他带着一团迷雾就来到自己身边,并且从来闭口不谈,而等到龙香消失的时候,迷雾留下的却更多;接下来是龙卓,就是小屋屋,她为何而来?单纯的找爸爸? 这一切的发生让福至忽略了宁筝,她认识宁筝很久了,虽说两人在性格上都知道“人心隔肚皮”,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说给对方,但这不妨碍友谊!现在突然告诉福至,宁筝是两位神仙的女儿,这让福至有一种被忽悠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的感觉。 当然这事不怪宁筝,但福至的心里有一种“原来身边都不是凡人”的感觉。 她忽然想问,为什么这些大人物都和我认识啊!为什么这些大人物都在我身边啊! 太阳照得福至发昏,微晃的身体示意着福至已经被烤得不行。凡曜见状,左右看看,在确定厌夜目前不在附近的情况下,伸手一挥,太阳立即换上月亮,晴日立即被夜晚所代替。 与烈日之下不同,现在的福至能感觉丝丝凉爽小风擦着脸颊。 “虽然知道问了也没用,但是我想知道是谁威胁你。”福至自相矛盾着开口。 这一次凡曜做了一个动作,让福至了然。 凡曜伸出了手,福至明白,这是他允许让她偷窥记忆的动作,福至感谢因为和龙香呆久了而留下的“后遗症”,这个能看到别人记忆的能力。 当福至伸出双手与之触碰的时候,那人的情绪便一一传递给福至,原来凡曜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冰冰啊。 四周景物转换翻杂,不停地旋转让福至又一股眩晕的呕吐感,她想,也许是仙人的寿命太长,停留在脑袋里的记忆也相对较多。没过一会儿,画面终于定格在一片云雾缭绕的九天之上。 不远处便是凡曜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急步走过来,他冷峻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两道长眉却紧紧地拧着。 凡曜走了没几步,就见一道金黄的光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凡曜的身边,光芒消散后,福至还未见其人,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凡曜仙君这是要去哪儿啊?”这声音带着一种男性的魅惑感,福至再抬头看去,便见到一身金衣飘渺,眼角略带金纹的男人出现。 不错,是个男人,而且是夏春来。 “涓华,我现有急事!”凡曜的声音平稳的不像在说遇到什么难事,但是身体的动作却表现了出来,因为他绕过涓华,没有停下,直接向前走。 “只有我能帮你解决急事啦,要不要听一听?” “不了。”凡曜没受涓华的蛊惑,而是继续往前走,只可惜没迈几步就听涓华咧着嘴角,用那撩拨人的声调说:“风荷去偷赦令,是为了救龙灵,本来万无一失,你说怎么会被抓个现形呢?” 凡曜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就听涓华自顾自地笑起来,“当然是因为我!我告诉了天帝,凡曜仙君,我不希望你的脑袋和你的脸一样被冻掉了不能运转,好好想想,是我故意要害她!你说,一个人要想故意害一个人,能不做细心周到的谋划吗?能让你救她吗?” 福至听到这一句话,真有一种想冲过去,先揍一拳在夏春来脸上的想法,可是这里是凡曜的记忆,摸不到即为虚幻。 凡曜沉默了片刻,转过身,问道:“风荷与你有仇吗?仙人嫉恨心太重,迟早会倒霉的。” “谁让她和龙灵走的太近,谁又让她好好的公主不当去偷什么赦令,活该!活该!”涓华说到这里突然泄愤似的把声调放到最大。 不过涓华说完之后又笑了,伸出一只手,很长的指甲轻轻刮着自己的脸蛋儿。 “天帝不会收回判决,风荷公主必定魂飞魄散,但是我可以替她求情,只不过……你和你妻子玄夕娘娘要给点代价。” ------------ 第十五章 永日屋(7) 凡曜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相对的脑子还很好使,他站定不动,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有时候这种性格是可怕的,福至可以看得出涓华也有点紧张,因为从福至这个角度看,涓华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张开再闭合。 因为一个人的脸上要永远只有一个表情,那无疑,你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执行者?”凡曜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问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涓华伸出手,掌心是一个发着紫色光芒的小球体,在涓华的手心里来回滚动,“是啊,我是执行者,这是天雷,风荷跳下诛仙台的时候,我会补给她一天雷,天帝同意了。”涓华见凡曜没有接话茬,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本来是想给龙灵的,可是龙香与我交换了三个条件,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便欣然接受,这天雷不能浪费,当然要给风荷公主了!” 涓华的语速很快,只有他在故意气人的时候才会放慢语速让你听得真真切切,不过福至还是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名字,那边是龙香。 “那你有什么条件。”凡曜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当然,我希望你和玄夕娘娘永生永世不要相见,你永远呆在你的月殇宫,玄夕娘娘永远呆在阳明殿,至于你们的爱巢日月屋,让它成为一片废墟吧!” 涓华说完这句话,忽而又觉得好笑,他很想看凡曜那张没表情的脸痛苦的样子,为了这个目的,他还特意警告凡曜道:“你不要想耍小聪明,你女儿风荷的三魂七魄永远在我手里捏着,你同意了,我便不放天雷,让她几世轮回,虽然你们见不到她,但子女的活着总比消失强吧。” 凡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涓华,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眉宇间的紧致让人意识到他真的在思考什么,而不是神游了。 “我看这样不好,不如你听我说说,与其两个人在两个地点见不着,不如在一个地点永远不能相见来的更痛苦,你说呢?” 任谁也想不到凡曜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涓华听后,额上冒出一滴汗,顺着脸颊滑落,但是涓华却掩饰的很好,“继续。” 凡曜捕捉到涓华的态度,于是又道:“我不回月殇宫,玄夕也不回阳明殿,我永远在日月屋,不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在她面前永远不能出现,我甚至可以制造误会,让玄夕恨我,永生永世。” 福至听完凡曜说的话之后,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凡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是思想反复取代更替,让福至更痛苦和不忍的是,这一切都是夏春来干出来的!他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威胁宁筝的父亲! 涓华思忖了片刻,似乎在思忖这样做到底哪样对自己更有利。 凡曜在这个时候也添了一句话,“我只是怕你以后对风荷劣心再起,做父母的,即使女儿转世轮回,也希望她过的好啊,所以与其那样,还不如你一次赚个够,以后都不要找风荷的麻烦。” 涓华很讨厌被人抢了主动权,他继续思忖着,想着即使是这样小小的一个变动,不足以动摇他今后布好的整个棋局,更何况,他也确实觉得凡曜说的却是很让人心动,那样的痛苦比自己现象的要多出一百倍! 于是涓华笑道:“凡曜仙君,不,涓华在此恭敬地称您一声凡曜大人,我佩服您,对别人狠的人不叫狠,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狠,您真狠!” “过奖了,能得到涓华你的称赞,我是第一人吧。” 涓华点点头,随后很开心的走了,他就像一个飘忽不定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嗖”地一道金光,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次凡曜仙君的步伐走得轻快了许多,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厮模样的小仙赶过来,惊呼地道:“仙君大人!玄夕娘娘要求您速去,风荷公主出事了!” 凡曜脸上仍是没有表情,福至开始佩服起来这个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表情,也许对于自我保护,还真是一种好办法。 “她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承担,我不管。”凡曜本就冷峻,这次说出这句话之后更加表现的冷漠。 “可是……可是风荷公主她……” 凡曜一挥袖,“风荷她确实闯祸了,我不管!你明确地告诉玄夕,我不管!” 凡曜说的如此决绝,小仙也没有办法,于是又立即折返,画面开始动荡,福至可想而知,接连起前面凡曜那断断续续的画面,福至可以拼劲上关于这一部分的情节了,眼前的景象又恢复到了永日屋的景象,只不过凡曜还用着法术让它变成黑夜。 福至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怒火,她甚至开始怀疑龙香的消失和夏春来有关系。 因为她曾在很多回忆中看到夏春来的模样,如果那些事情的主人公也都认识了夏春来的话,那么可以肯定,夏春来确实在谋划着什么。 她突然对着凡曜大喊一声:“涓华就是个混蛋!” 接着,福至又问凡曜,“你是不是认识龙香,龙香是不是得罪过涓华?” “对于这个事情,我不能和你说,这是属于你的事情!”凡曜甩了甩手,突然,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立即挥手,黑夜又变成了白昼,这一下照的福至眼睛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玄夕回来了,我又要变回小树。”说完他一个转身化作一团绿光立在福至的面前,绿光消散是一棵嫩绿的小树。 玄夕回来了?玄夕就是厌夜!她回来了?在哪呢! 福至看着四周,莫名其妙,四周除了枯干树枝,便还是刚来这里那样子啊!她用脚踹踹小嫩树干,“喂喂,你倒是告我一声啊!” 结果,无任何响应。 蓦地,一声叹息传入自己的耳朵,紧接着那声音又传来,“我就说,她比蟑螂还强,死不了!” 这一声传出之后,太阳开始震动,晃悠了一会儿,太阳便消失在空中,天空变成了既不是黑暗也不是明亮的天空,是那种黑与白交接起来,渐变的诡异颜色。 ------------ 第十五章 永日屋(8) 太阳消失了,月亮也没出来!这个世界一下子变成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的世界! 福至抬头看着天空,觉得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个小木屋,就在中央,周围还隐约能看出曾经的小繁华和小热闹,就是福至在第一次读取凡曜记忆时,看到的那个小木屋,被花包围的小木屋。 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站在木屋门口,一手搂着个人,令一只手拢了一下散落遮住右眼的头发。 福至认出了她,从前的玄夕,当今的厌夜,但是头型有很大区别,以前她是高傲的,盘着好看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朵好看的花,尽显雍容华贵;而现在,她的头发完全散落下来,遮住一只眼睛,脸部表情略显阴郁,有点像阎罗里的女刹。 仔细看她手边搂着的人,竟然是宁筝,宁筝昏睡着,小脸白中透红,看上去安然无事,福至刚想过去把宁筝弄回来,但是福至一想,玄夕是宁筝最初一世的母亲,任凭怎样也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顿住了脚步,开始盘算着,怎么让这个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和倍受痛苦的女人能按照自己说的做。 福至需要她的帮助来找到龙香。 记得唐津说厌夜有一个小池,小池能映出她想看到的一切,但是前提要哄厌夜高兴。 于是这下福至可犯了难,要知道,女人高兴说也简单说也容易,可是要一个经历了感情背叛的女子去高兴,那可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福至明白,错不在她的夫君凡曜,可是仅凭自己一张嘴,怎么也不可能让她相信吧! 福至犯了难,一只手身上来摸摸下巴,那个紫衣女子最先沉不住气,她紧紧地拥着宁筝,瞪了一眼福至,示意福至过去,并自己转身回到小木屋里。 福至的一只脚刚迈进小木屋里,就见厌夜抬手一挥,小木屋的门“咚”一下闭合,声音不大不小,但听上去挺慎人的,她觉得这个声音该把宁筝弄醒,但是没有。于是福至开始怀疑宁筝是否被这个女人给施了什么法。 福至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口,就听厌夜以一种怨妇的口吻,一边抚摸着宁筝的脸,一边对着宁筝说:“我就说,当初听我的多好,你这个任性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参与龙灵他们之间的恩怨中呢?” 显然,宁筝是听不到,并且没有回复的。 “娘亲原本以为永世都不会再见到你了,现在又能见到你,真好。” 一句“真好”让福至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显然,现在对于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她死的那一刻,福至伸手摸摸头,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打破这情景,人家母女团聚很不容易,可是自己要找龙香也是刻不容缓的。 她忽然有个想法,于是便脱口而出,“呃,这个……我带你女儿来见你,你高兴吗?高兴了就让我看一下小池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厌夜立即起身,将宁筝轻放在小床榻上,然后露出阴狠尖锐的眼神,仿佛要把福至生吞活剥一般,如果现在要是又能一丝风,吹起她挡住一只眼的头发,福至觉得她更像是索命的女鬼。 “你还有脸找我看小池?!” “为什么没有?”福至反问过去,这一问,便让厌夜更加怒火中烧,不过厌夜却是微微一笑,抿起嘴角,“你想看小池,找龙香?” 福至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知道龙香,但还是急切的点点头。 “那你跪下来求我。” 厌夜本以为福至还像当年一样是一个生性刚烈的女子,可惜她错了,福至甚至有点欣喜,一边嚷嚷着,“我跪下你就高兴了吗?”一边弯曲了双腿“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并且表情还极其讨喜。 “恭喜阿姨您找到爱女啊!”说完还双手抱拳,给厌夜作了个揖。 厌夜的额角明显跳出一个青筋,她觉得人无论转了几世,原本的性格也不应该变的!而这个丫头怎么会如此不知廉耻! “您高兴吗?宁筝的妈就是我的妈,我少年丧母,不在乎再有一个妈!” “放屁!” 本来福至觉得厌夜这种抑郁长久的女人不会说出这么不文明的字眼,可是现在,福至觉得自己可能把她给惹毛了! 可是福至觉得,那分明不是我的错啊! 于是福至又站起来,她不高兴自己还跪着干什么!有病啊! “那你要怎样才会高兴呢?” “只要风荷一天不在我身边,我一天就不会高兴,我要风荷恢复仙级,不不,就算风荷恢复仙级我也不会高兴,当月亮从日月屋消失的那一刻,当我火烧日月屋的那一刻起,我永远都不会高兴!”厌夜一挥袖又回到了小床榻旁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宁筝的脸,自己脸上的表情尽是不舍。 “那也就是说无论干什么,你都不会高兴喽?”福至有点气急,但是不好发作! 心中不停地埋怨着唐津的决定,要她让一个不会高兴的女人来高兴,就好像让一个哑巴说话,聋子听到声音一样!这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嘛! 厌夜冷着脸,微微俯下身子,用看上去有冷线条的暗紫色双唇亲吻着宁筝的额头,她的动作很小心,虽不说是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但那动作里的确蕴含着饱满的母爱,也许福至觉得“饱满”这个词用的不恰当,但是福至真的可以感觉到,刚才还冷冰冰的女人,现在对女儿的爱都要溢出来一般。 “理论上是这样讲!”厌夜又抬起头。 福至突然觉得,她可以理解这个女人,在看到凡曜的记忆之后,她觉得无论是玄夕还是凡曜都没有错,那一颗为女儿付出的心都是对的,错在涓华。 福至从来没有觉得夏春来有这么坏,第一次见面,只觉得他是个怪异的人,喊着龙香“哥”喊着自己“嫂子”的怪人。后来慢慢接触,她觉得龙香真的和夏春来有一腿,但是很荒谬,直到最近几次,遭遇事情的回忆中,总有那么个金黄的身影,福至才意识到,也许夏春来是某个秘密或事件开启的钥匙。 ------------ 第十五章 永日屋(9) 福至站定,想了想,走到厌夜身边,用双手揽着宁筝的上半身,示意要带走宁筝,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福至很难想像,那只手上曾经冒过一团烈火,烧死了日月屋的许多下仙。 “你要干什么?!” “你怎样都会不高兴,那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宁筝是跟我一起来的,现在我要带着宁筝一起回去。” 福至分明感觉厌夜的手抖了一下,当然,厌夜的表情没有变,仍是那般冷冰冰的。福至有点想笑,他们不愧为夫妻,真有夫妻相!两个人的脸都面瘫的紧! “不行,我不允许!她是我的女儿!”厌夜说的决绝,并且手劲儿开始加大,福至没有撒手的意思,只是担心,这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在手里升起一个火球烧了自己。 “拜托啊,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她几百年前是你的女儿啊!现在可不是你的女儿,她现在叫宁筝,父母健在的!再说了,她也是我带来的,我当然有权利把她带走!” 其实,别看福至表面上那么冷静,心里还在打小鼓,有点胆怯,对方好歹也是神仙啊,虽说自己前十三年因为母亲的死从不相信神仙,但神仙摆在眼前时,她还是知道事实不可违背的道理啊! 见厌夜不说话,福至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觉得气管里一阵堵塞,几乎堵住了呼吸,好似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一点点游动着往上涌! 她抬眼看看厌夜,看到厌夜也是一脸疑惑,不是厌夜施的法术吗?!那又是怎么回事?!她猛地后退两步,福至跪倒在地,一只手扶着地,另一只手用力拍在自己的胸部往上,想把塞在气管里的东西拍出来。 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让福至面临逼近死亡的感觉。 她张开嘴猛地咳嗽,一些唾沫星子喷在地板上,让厌夜不自觉的皱眉。 “哇”地一口灼红喷到福至的手上,点点滴滴顺着指缝溢出来,她还没明白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这一次,流量很大,甚至弄脏了地板。厌夜眉头皱得更紧,但却明白了一件事。 厌夜突然说:“你的时间不多了,真是太好了!”她的眉眼难得有一些向下弯的弧度,来表示她的兴奋,同时双手砸实。 福至喘息着抹抹嘴巴,心想你诅咒的夜太直白了吧! 晃晃悠悠站起来,耳边响起专司说起的时间,她忽然问厌夜,“你的这个永日屋与外面的时间一样吗?” 厌夜摇摇头,“这里属仙界,这里一天,外面一年。” 福至立即暗叫不好,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她本还有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可是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快一天,也就是还有五个月,她必须在剩下的五个月时间里找到龙香! 福至抹了下嘴角,忽然发现手上的血太多了,根本不能够再有空白的地方擦嘴,于是哑声道:“麻烦从宁筝的裤口袋里拿包面巾纸给我。” 厌夜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福至瞪了厌夜一眼,自己走到宁筝身边,从她裤子口袋里费力地拿出一包纸巾,擦干净手同时擦干净嘴巴,才听厌夜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给你看你想看的东西,而你一定要记住,回到我们这边的那一刻,让涓华不得好死!” 福至不明白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于是就瞎说了一句,“我死了还会成仙吗?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太大的舍己为人的好事吧!” “愚蠢!”厌夜瞪了福至一眼,也只给了这么个评价!好似还不解气似的,又补了句,“真是愚蠢!愚蠢之极!” 不过厌夜的前半句福至听明白了,就是她同意给自己看小池了! 福至想欢呼雀跃一下,忽而又觉得不太合适,就看着自己脚尖好一会儿,其实福至很想感谢刚才那吐得一口血的,自己没剩下多少活头儿了,至少在死之前能看到龙香和屋屋也是好的! 厌夜从袖子中拿了个碧玉雕刻的小池,说是小池,这也太小了,几乎就手掌大小,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倒是有一个同样碧玉雕刻的荷花,厌夜的将手中物件丢给福至,“这玩意已经很久用过了,不好使了可别怪我!” “很久?怎么用啊?”福至捡起从地上滚来的小池,就刚才厌夜那么一丢,福至差点以为她要摔了这东西,没想到掉地之后一点事儿都没有,连个裂痕都没有。 “凝神静气,看你所看,想你所想。” 三个词语,一共十二个字,福至挑挑眉,就不能说的再清楚些嘛! 于是大约过了五分钟,福至一直盯着那小池,却没有看到任何,她觉得就算这样永远的看下去,也只是会看到自己倒映在碧玉上的眼屎! 厌夜是铁了心不肯再妥协下去,因为她抱着她的宝贝女儿已经离开了小木屋,来到这里唯一一棵嫩绿的小树下,单手一挥,一只石凳一张石桌就出现在小树下,而厌夜让宁筝躺在自己的怀里,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福至探出个脑袋,厌夜却给一个足以冻掉福至一切思维的脸色。 敢过来打扰你就完了。 厌夜就是这样示意的。 那好吧,只能自食其力,自给自足了! 福至又缩回头,地上的那一块血迹像是给地板增加了污秽,她实在不忍看,试问谁又能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会一点无动于衷? “龙香,拜托你告诉我,怎么才能看到你在哪?我觉得我已经够凝神静气的了!” 然而,龙香的声音并没有透过哪里传递过来,而是另一个声音透过耳膜传递过来,那是个灵巧又不失稳重的声音,福至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到! “凝神静气就是什么都不想,你脑子里想着龙香,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啦!” “你是在罗衣女鬼那时候出现的声音!你又来了!”福至大呼小叫了一下,站起来向四周寻找着那人的声音,还记得那时候,这个声音很好的帮助了自己将两个记忆影像分开。 “咯咯”一声轻笑,“别找了,我不在你能看见的任何地方!我来帮你看你想看的吧!” ------------ 第十五章 永日屋(10) 福至在小屋里换了个姿势坐在小床榻上,开始还是盘着腿,而后又放下腿,选择两腿交叠的姿势坐下,但又觉得还不好。 那声音又道:“凝神静气就是让你置万物于思维之外!” “那后面的‘想你所想,看你所看’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还得想着龙香嘛!” 一个人的自说自话,让福至看上去像个傻子,对着空气傻笑,对着空气挥舞,对着空气抱怨。 “来,按我说的做。” 福至听到声音后像个学生似的在老师面前做好,并且双手放在腿上,腰板挺得很直,绷紧的身体没有得到任何放松,但是肩膀那里好像被什么类似手的东西抚摸一般,于是福至低声问:“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是谁,长什么样子?” “闭上眼睛,深呼吸,并且不要再想龙香了,表面现象的思念只是假象,真正的思念早已刻在了我们的内心……试着寻找这内心深处的思念。” 福至听话的闭上双眼,当然,人的思想总是与人的意向相反,越不要想,脑袋做出的反应就是越要想,所以当福至开始告诉自己不要想的时候,脑子里反而多出了许多龙香的身影,无论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于是福至猛地拍了下脑袋,懊恼地问向空中,“我办不到啊!” 忽而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什么拉起,那是双柔软的手,福至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够感觉到这手的细腻,轻轻摩挲着那纹路,有一种没由来的充实感。 “你长什么样子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声音想起,稳重中透着一种天生的自傲,“闭上你的双眼吧,默念一二三……” 福至被她好似施了魔咒的话语迷住,说着说着,就感觉四周再也没有嘈杂,心也静了下来,并且原本那不停闪现在自己脑海里龙香的身影也不再出来,蒙蒙之中感觉,四周的气息开始澄清,猛地深吸几口,感觉连身体内都清爽了。 在福至身边的小池开始发出朦胧的绿光,绿光渐渐扩大,猛地,扩散到福至的身体上,将福至整个包起来。 而在福至的脑子里,景象变换不定,层层云雾之下是一个宫殿,宫殿的四角都挂着红灯笼,福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因为视角里她根本没看到自己的身体,只感觉自己在飘,然后那宫殿一点点逼近自己,自己的视角穿过大宫殿的红门直进里面。 里面有很多小隔断,设计的巧妙精致,福至不知道自己的视角能不能穿过那一层层隔断的墙壁直接看到里面的事物。 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也要看一眼啊!这样想着,视角逼近第一个隔断,竟然真的穿过去了!里面是矮小的八仙桌,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一点不免让福至有点沮丧。 这里有数十间小屋,都是隔断隔开的,福至就这么一点点,一间间的向后找,她觉得就算找不到龙香,也应该找到屋屋啊!可是都没有! 每一个小屋差不多摆设都一样,就是八仙桌,好吧!福至觉得这里怎么也应该有个人吧,怎么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间,福至有点忐忑,因为放眼望去,这里已经没有她还能去到的地方了,如果这一间也没有,那么福至不知道还能靠什么找到龙香。 轻轻穿过画着壁画的门,映入眼帘的也还是一张八仙桌,但当福至慢慢抬起头时,她看到了一双脚!再猛地抬头看到上方,那是一张久违的脸,白皙的皮肤,带着有些疲惫的神态,紧闭着双目,嘴角处有点淤青,让福至心疼了一下。 龙香的双手被一种奇怪的绳子绑着,绳子两段有一个束龙的纹路。 她找到了龙香了!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要真正到这个地方才行啊! 她知道这是因为通过小池才看到的景象,也就是龙香见不到她,感受不到她! 是谁把龙香困在这里的?是夏春来吗?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福至也没有办法找到答案,她现在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地方是哪里?!四周有没有什么特别提示? 福至扫视一周,周围除了简单的摆设,剩下什么都没有,而那些摆设,福至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有的冒着金光。福至敢肯定这里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可是天下不寻常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让她区区一介人类上哪里找? 就在福至焦急的时刻,椅子上的龙香突然晃动了一下脑袋。然后微微转醒,他做了个把头埋得低低的动作,让福至无论以何视角都看不到龙香的表情。 突然,龙香抬起头,对着福至这个方向笑了一下,微勾着嘴角,有点戏谑的味道。 福至弄不明白,但是下意识的反应是告诉自己是不是自己身后有什么人进来了,当福至转身去看时,就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道:“福至,你终于来了,我看好你。” 那一声是“福至”而不是平日里“白痴”或“蠢货”这样的词汇,在福至听来多少有点异样,但更多的是惊讶。 龙香是怎么看到自己的? 而同时,小木屋里,福至盘腿坐在小床榻上,紧闭双目,对面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晃动在福至的身前,偶尔有光线从缝隙中打进来,将那身影打的透亮,能清晰的看到那身影是一抹清脆的绿。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福至,无聊时会用手指抚摸着福至的脸和发丝,很是爱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行热泪从福至的眼里流下,浸湿睫毛,直流到下巴。 而那个半透明的身影,用手指擦着她的泪水,轻声道:“福至,别哭,别这样……”可是她说着的同时,自己也有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并且与福至同步。 只是不同的是,福至的泪水可以留到地上,造成一个小湿点,但那个半透明身影的泪水却不能,从下巴滴落快滴到地上时是无名的水汽,消散在空中。 她还是不停地说:“快了,就快了……所以,别哭,福至……” ------------ 第十五章 永日屋(11)无言的守候 厌夜从不知道她的夫君凡曜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厌夜也从不知道她夫君做的一切。 提起凡曜,对于厌夜来说,那只有一个字眼,“恨”。 此刻,厌夜双手半拥半抱着宁筝,她的姿势就像是在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似的,只可惜宁筝已经是成年女人的身体了,这样抱起来未免有些滑稽。厌夜的一只手轻拍着宁筝的肩膀,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一般,但是表情却没有刚刚荣升母亲的喜悦。 她再次抱得自己的女儿,是在几百年以后,这漫长的几百年有谁能理解? 厌夜还记得当初刚刚生下风荷的时候,因为她是炎帝的后代,所以很多老神仙都给她面子,前来道喜恭贺,送一件件玲珑宝器;可是当风荷遭遇劫难被涓华陷害的时候,那些神仙大多撇清关系,明哲保身。 想来,天上又哪一点不和凡间一样?! 厌夜换了个姿势叹了口气,对着怀中的宁筝道:“娘曾经对着这无日月的天空祈祷,只要娘亲能再见你一面,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好。”她抚摸着宁筝的脸颊,觉得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越看越爱看。 她轻握起宁筝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块不大的胎记,淡粉色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形状,就是一块小长方形,四周是浅淡的痕迹。 那是她当年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用指甲划的,厌夜现在也还记得那年诛仙台上的惨烈,甚至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女儿那个潇洒不计后果的姿势,也发现了原来自己的女儿也有那般刚烈的一面。 那年风荷,身着一身浅绿,披散着长发,站在诛仙台的中央,滚滚神风吹着她头发和衣裙左右摇摆,纷飞飘扬;四周是诸位神仙,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带着隐忍笑意,有的含着点点可惜。 其实这些表情也都好理解,面无表情自然是出于中立,带着笑意的大多已经撇清干系,至于觉得可惜的恐怕是百年才出来一个同时具备月神能力与炎系能力的上仙,这下一跳诛仙台,就什么都没了。 风荷见还差一点时间才跳下去,便大声地喊道:“谁能赐我一把匕首?” 众仙不知道风荷要干什么,都没有理会,也都没敢理会。远远地,涓华坐在金黄精致的小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敲击着椅子的把手,笑的一副奸人模样。 “没有匕首,其它利器也行。” 仍是没有理会,风荷叹息一声,伸手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地划下一道,鲜血滴在诛仙台的正中央,她仰头“咯咯”一笑后,对着涓华道:“迟早我会让你站在我站的这个位置,就是我滴血的这个位置!”说完,风荷纵身一跃,冷风划过她脸颊,就听“呼啦”一声,她人早已消失在众仙眼前。 厌夜想到这里,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滴在宁筝的脸上,也许是母女连心,宁筝竟然忍不住在厌夜的怀中动了起来,她轻轻挣扎,看似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可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双眼微睁,映入宁筝眼帘的倒不是厌夜,她看到头顶上方那棵树的枝叶,其中有一片特别嫩绿的叶子上有一张冷峻的脸,男人的脸,虽然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表情,但是能察觉出,他的目光温柔,也饱含着一种呼之欲出却又不得不止住的情绪。 他只是轻抿嘴角。 宁筝看的迷迷糊糊,余光瞟到那叶子上的人影想要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只可惜厌夜不能让宁筝睁开眼睛,于是轻轻低头,用双唇轻吻着宁筝的眼皮,宁筝只感觉一团紫色遮蔽所有,但她却不害怕,只有舒心的感觉。 “我的孩子,我们的再一次分离是为了今后能更长久的在一起……” 厌夜喃喃自语,轻轻起身,双手轻拍着宁筝的身体,依旧像是抱个婴孩儿那般。 说什么炎帝的后裔,说什么上仙的能力,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到底她都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没有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别人无法理解,周围闲言只是对她火烧日月屋,烧死多数下仙的罪行充斥着不解。 丈夫的背叛让她生不如死,在种种的压力下,才有了今天性格古怪的厌夜。 这个日月屋也才永远没有月亮。 厌夜不知道在这几百年间凡曜过的怎么样,也不想知道!甚至有时候会想,凡曜他要是死了才好! 因为犯下罪行,天帝看在她是炎帝后裔的面子上,轻判了她,让她在日月屋呆上直到天地日月交换才能出来,厌夜心中耻笑这种说法,说什么轻判,实则比魂飞魄散还要重!天地日月怎么会变换? 说白了,她不还是生生日日被囚禁在这里,说生不生,说死不死! 但是这样如果能换回风荷的话,她不在意! 看着怀中的风荷,知道她也快要离开这里了,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个叫福至的女人能赢回最后的一局吗? 厌夜突然想笑,赢回了又怎样呢?大不了是风荷再次回到九天之上,但自己还是会在这里日日夜夜,夜夜日日。 身后的小树的树皮山慢慢模糊,直到映出一张冷峻的脸,他就这样低头看着他的玄夕和他们的女儿风荷,只有他知道,事情开始变得有回转了,就像当年自己思考的一样。 他好想伸手去拥抱一下妻子,更想去抚摸女儿! 他们这一家三口,在离散了几百年之后的几天,以这样相互不知的情况下团聚了。 厌夜不知身后有凡曜,宁筝不知身在玄夕怀抱中。 厌夜没有发现,她身后的小树轻微晃动了一小下,只是一小下!两片叶子从树枝上掉落下来,一片掉落在厌夜自己的头顶上,伴随着柔顺的长发滑落,似极了抚摸;另一片落在宁筝的额头上,被厌夜轻轻一碰,也落在地上。 这两片叶子就像凡曜的两只手,同时抚摸了他想要抚摸的。 也只有这样的方法让凡曜感受一下团聚的喜悦吧。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 距离死期还剩三个月,福至开始间断性的吐血,在医院里看了一圈,从头道脚,从内到外,连身上的黑痣以及死皮都看了过来,没有查出任何状况,状况显示,身体良好,内脏没有一点问题,连主任级别的医师都连连摇头表示不解,弄得福至叹了口气,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抽血。 由于福至身边没有亲人,所以照看福至的重任,就落在了宁筝身上,她一边给福至削苹果,一面瞪着那个前来给福至检查抽血的护士,削完苹果之后,递给福至,还拍拍福至的肩膀轻声说了句:“会没事的。” 然后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同时一只脚还点着地,“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吗?怎么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 质问的口气气势汹汹,宁筝难得认真起来,她柳眉一挑,身旁的小护士用着千篇一律的话,十分平静地道:“现在正在查,我们会尽全力的!” 但在宁筝听起来有一种敷衍的感觉,她感觉一股怒气窜过头顶,然后开始放大声调,虽然这已经吵了四周的病人,宁筝拽住小护士的衣袖,道:“正在查,尽全力?你开玩笑!从第一天得知查不出病因来,你就一直跟我们说这样的话,反而竟开些没用的昂贵的药,一天住院费就二百多,加上用药,你这是骗钱啊还是治病啊!” 小护士欲张口想反驳什么,却没说出来,宁筝也觉得他们理亏,但是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人就出现了,他手上拿了张单子,看了看福至的点滴,然后道:“年轻人,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也别不顾及他人啊,你看四周有病人睡觉呢!” 这个男医生的口吻挺温和的,听着也大体上和其他劝阻的人差不多,福至微微抬头看向医生,发现医生是个老头,大约六十来岁,带着个老花镜,脸上褶皱,表情温和,福至看他第一眼,还觉得这医生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其他医生那样面目表情冷硬。 宁筝依旧反驳,“你以为我想这么费力气啊!要不是你们这些医生根本就不拿福至当回事,我才懒得与你们说!” 这个老头医生用手指碰碰点滴的软管,随后用手掌轻拍福至的额头,掌心的微热感让福至有点别扭,不自觉的歪歪头,她分明看见老大夫嘴角微勾,带着一丝不和谐的微笑。 “我们会尽全力的,放心吧。” 最后老大夫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宁筝忍不住撅嘴,低喃一声:“这不是什么也没解决吗?!” 等医生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这是一个四人间,其余三人有的看报纸,有的则在睡觉,宁筝拿了把椅子坐到福至身边,她看着福至竟然叹了口气,老实说,对于上次在那个只有一个大太阳的地方,她的记忆只保留在自己不停的奔跑,至于具体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醒来后,福至错愕的表情让她一时间无从问出,于是就一直拖到现在。 宁筝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福至会吐血啊?怎么好端端地回来没一两个月就吐血呢? 还有,那抚摸脸庞的感觉…… 宁筝突然低声问道:“我们在那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了什么人吗?” 福至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福至并不想说出关于宁筝前世的事情,她觉得这事情也无从说起,说也说不明白,最重要的是,福至现在有些事弄不明白,脑子里乱乱的,还要被时不时的吐血惊吓着。 说实在的,福至并不怕死掉,因为早早的就知道了死期,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等到事件来临的时候,福至还是被这一口一口鲜血吐的吓怕了。 最烦人的还是,福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吐血,要是在大马路上猛地吐了一口血,还不把路人吓死?!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住在医院,她也不能随时出去,找什么都很不方便啊! 吃着宁筝削好的苹果,嘴巴里甜丝丝的,再看看宁筝一脸想问又不能问的表情,福至只好装傻一下,就当做没看见。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医生,胳膊下夹着一个档案袋,进来后也同样的看看福至的点滴走的好不好,时不时地用手弹一弹,然后说了一些嘱托事项。 宁筝反而觉得好笑,轻声说道:“怎么,医院里治不好,这种假关心倒是挺勤快的啊!刚才来了一个医生看点滴,现在又来一个医生看点滴,闲的没事干吗?” 年轻的医生有些疑惑,顺手拿出胳膊里夹着的文件袋,从里面掏出张纸,反复核对者福至看,突然道:“只有我才是李小姐的主治医生啊,刚才有来过别的大夫吗?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福至和宁筝立即抬头,异口同声地道:“什么?!怎么可能啊!” 福至继续说道:“那个老大夫很亲切很和蔼的!” 年轻的大夫有点疑惑,他觉得作为一个主治医生,如果有同行来关心自己的病人的话,那会像抢夺自己的商品一样的,她立即叫来一个护士,询问刚才是哪个医生过来的。 值班护士摇摇头,她就在门口值班,谁进来自然一清二楚,她很确定刚才除了一个小护士进来以外,没有其他医生进来了。 事情有点蹊跷,福至和宁筝相互对望,宁筝还特意叫了同一个病房看报纸的病人询问,得到的结果出乎意料。 没有什么年老的医生进来过,从始至终都是宁筝和福至在对话。 “而且,我们这里也没有超过四十岁以上的医生,李小姐是不是把病人家属看成医生了?” “啊?” 这个时候,门外有些嘈杂,透过没关紧的门缝可以看到四个人正在抬着什么,福至和宁筝看到一张脸从门缝钱飘过,然后就听到外面人说,“慢点慢点,这尸体有点沉!” 尸体?!这不就是刚才进来看点滴的大夫吗?! ------------ 第十六章 连环案(2) 宁筝示意福至不要动,自己先出去看看,彻底的推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正好是那人的半个身子,被四个男护工抬着,那个老头子脸上发青,身体上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宁筝回头看来福至一眼,随后又问那个年轻的医生。 “他……” 只说了一个字,年轻的大夫就解释起来,“他是返聘的老大夫,但是一个月前下楼不小心摔死了,他生前是特别致力于医学事业的,所以签订了一份协议,就是死后将遗体贡献给医院的附属学院,当做解剖用,现在正好要抬到那边大学里。” 宁筝有点泼妇的意味,本来福至的病因总也查不出来就够心烦的了,现在又弄出这么个怪事,她就更心烦了。 “可是我刚刚明明,不不,是我们,我们刚刚明明看到这个老头来这个屋子!” 福至听着宁筝和小大夫吵闹,余光不小心看到那个被抬走的老头脑袋不小心歪了一下,而且就还是冲着福至这边歪的,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福至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就揉揉眼睛,再睁开,那尸体都被四个护工抬到拐角电梯上了。 福至觉得宁筝和小医生的话语是无休止并且没完没了的,还不如省些力气,于是福至叫了宁筝一声,并使眼色让宁筝过来。 那个小大夫倒也不气,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一句,“有什么突发状况就叫我,我这几天都值班。” 福至拉过宁筝,轻声在她耳边道:“宁筝,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 宁筝点点头,福至立即又接上来一句,“你最近身体是不是很健康?” 宁筝抬头瞪了福至一眼,“我当然很健康!” 那就对了,福至心中暗想,正常人类,尤其是身体健康的,一般不会看到鬼怪,然而刚才自己和宁筝一同看到那个老大夫进来,这就说明,那个老大夫他不是鬼! 宁筝突然双手抓住福至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十分正经的道:“福至,我们最近是不是撞邪了,你看自从上次去完那个怪异的只有大太阳的地方之后,你就开始吐血,而且我们今天又遇到这等怪事!” 其实,福至清楚,这是宁筝变着法的想从福至嘴里套话,因为宁筝醒来后,就已经和福至呆在龙王庙了,福至坐在宁筝的身边,伸手捏着旁边的碎土,而龙王庙里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再出来看,宁筝的爸妈都抱了警,说宁筝已经失踪一年了。 永日屋一天,外界一年。 学校那边早已给两人停学,说起来还是福至害惨了宁筝,但是福至现在没有办法解释这其中的事情。 福至只是说,“给我点时间吧。” 给她点时间弄清楚事情的因果,弄清楚龙香最后给的暗示。 突然,福至感觉喉咙堵得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苹果,但是这么一哽咽,连血带着半口苹果全部吐在了床上,并且血没有止住的意思,她一直往外呕,宁筝吓得立即停止刚才的话题,转身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医生,医生!快点,她又吐血了!” 其实,福至自己心里明白,福至除了吐血以外,身体没有别的地方难受,这几天好吃好喝,被补得不像样子,脸蛋也是有红似白的,本来就丰满的身体现在更是往母猪的身材发展。 这到底是怎么搞得!难道要死因不明吗? 病房里原本睡着的病人都被福至的咳嗽声吵醒,醒来看到福至这种样子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这个时候,福至感觉到了强烈的目光,她忍不住向门口看去,看到的是那个最初已死的老医生面带笑容地冲着福至招手。 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好像完全没有发觉到这个人似的! 他到底是人是鬼!? 福至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想一探究竟,她拔掉输液的针头,踉跄地向门外走去,那个老头子以一般的走路速度向楼梯拐角走去,福至在后面想加快脚步,可是没想到那老头子也加快脚步,宁筝在后面已经叫来了医生,就看着福至匆匆向楼梯拐角走去,怎么叫福至也不回来。 因为福至一心想知道关于老头子的事情,她现在觉得每一场遇鬼之事的背后都有一个阴谋,龙香从未告诉过福至,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么只有自己查了! 而且,每次遇到鬼,不是没有龙香的搭救就摆不脱吗? 这次既然又遇上了,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摆脱! 福至跟着老头子一直到楼梯拐角,那老头子突然站定不动,福至沉住气,她觉得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她大白天不知何时就会“哇哇”吐血要来得吓人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没什么活头,死了同样是鬼,那么说,几个月后大家还是同类呢! 这么想着,福至更加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老头子突然回过头一笑,那带着眼镜的脸皱巴巴地紧在一起,看的福至一愣,然而老头子却转过来走向福至,这是福至意想不到的! 老头子还是带着很和蔼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摸摸福至的脑袋,那个姿势总让福至感觉全身麻麻的,十分怪异,于是福至不禁一歪,老头子似乎对福至的头特别执着,又停顿了一下,还是转了个方向,摸到了福至的头。 “你……” 老头子突然身体一闪,就这么消失在了福至的面前,福至没看清这家伙是跑走的,还是飘走的,因为速度快到极致! 然后就听宁筝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喊:“福至,你这是在干什么?!” 宁筝已经带着年轻的小大夫跑过来,见福至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不免又是一惊,宁筝伸手拽住福至的胳膊,“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在床上呆着!” 福至没做过多解释,推开宁筝的手向拐角电梯走去,在那里,四个男护工依然抬着那个老头的尸体,并没有下楼。 福至忍不住问道:“这么半天,怎么还不下去啊?” 其中一个男护工说道:“刚才电梯一直故障,里面明明没人,却显示的是满员,让我们一直下不去啊!” ------------ 第十六章 连环案(3) 电梯里真的有人吗? 福至不知道,因为等她再去关注电梯的时候,那个电梯已经恢复正常了,并且四个男护工已经抬着老头子的尸体下到一层去了。 宁筝看了看四周,突然在福至的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又看见了?” 说这话时,宁筝特别像是与福至在对暗号似的,声音特别轻,小风在福至耳边吹得凉飕飕的,让福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见什么?” 宁筝将福至拉到一边,推了推福至的肩膀,“你可不够意思啊!虽然咱两的关系不是三刀六洞那么血腥的,但是好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是不是又看见那死老头了?” 福至对着宁筝转过头来微笑,福至自己都觉得自己伟大,都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从咱们出了永日屋之后就变样了?” 宁筝点点头,“可不是变样了!我明明觉得自己只有一个晚上没回家,没想到我爸妈死活非说我失踪了快一年,日历上显示的也是这么回事儿,我都怀疑自己做了梦,这梦还没醒呢!” 宁筝话刚说完,就双手捧着福至的脸,表情尤为认真严肃,“你说,咱两上辈子是不是认识啊?或者,上上辈子认识?” 福至用手指戳了下宁筝的脑袋,低声嗔怪了句:“神经病!” 回到病房,两个护士给福至的病床收拾东西,那些带血的床单和枕套全部换上了新的,忙活完了之后,大夫开始让福至平躺给福至量血压,走廊里开始出现一些嘈杂的声音,宁筝随手关上门,看见福至有些顾虑的样子,便道:“没事,门口出现了几个警察。” 福至深知,这医院不仅是市里最好的医院,还是受理犯人伤痛生病的医院,这里的大夫除了返聘的,身上都带着警察的头衔,所以偶尔有警察带着犯人到医院治疗很正常。 福至也就没太在意,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个老头子身上,那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福至现在还不知道,而且为什么老头子会反复地摸自己的头,自己头上有什么吗? 福至自己也用手抚摸两下,什么都没发现,还被小医生嗔怪了句,“别动!” 血压等一切正常,小医生说去拍个片吧,看看胸肺器官,福至点点头,结果一看费用表,已经透支了。 福至和宁筝对望了一眼,宁筝深吸一口气,拍拍福至的肩膀,表示没事,说:“福至,你先去排队,我缴费去。” 福至深表感激的看了宁筝一眼,从住院到现在,几乎所有的钱都是宁筝家出的,宁筝的父母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依然表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个福至理解,一天的住院费就几百块,一连一个月,经济负担是一项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数字。 但是宁筝依然没有说什么,反而还在背地里使劲儿地拽父母的衣袖让他们多拿点钱出来。 宁筝从未说出一个“不”字,也从未对停学而对福至抱怨什么。 福至穿着医院的拖鞋向二楼去准备检查拍片,宁筝去三楼交费。福至在二楼看着长长的队伍,这让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都是人们谈论病情以及药费的事情,一时间让福至不能思考。 福至就站在最后一个的位置,前面那个大妈挪动一下,福至就挪动一下。 许久,等到福至都挪动到快轮到自己的时候,一个小护士从楼上下来把交费单子递给福至,宁筝却没有露面,这让福至有点奇怪,等到想起要询问那个传递者的时候,那个传递者早就消失无影了。 一直到福至拍完片子,徘徊在走廊里,宁筝都没再出现过。 长时间的等待让福至开始着急。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宁筝在龙王殿的山上已经被唐津弄得失踪一次了,在永日屋又陷入寻找的状态,现在宁筝又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至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个胸肺的照片,旁边贴着的纸条上写着心肺功能完好。 一直到傍晚,医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福至才站起身,拍拍僵硬的双腿,她开始往楼上走,问收费的护士有没有见到宁筝,并且把外貌形状都描述的很清楚,但护士回答的就是,“她交完费就走啦!” 走啦?去哪了?! 这是个问题。 再转过身,看到楼道口处上了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本以为与自己无关,却向着自己走来。 他们站在福至的面前,一个个都很高大,看的福至一愣一愣的。 福至想避开他们,绕了一下,却不想警察全部挡在了福至面前,其中一个说:“李福至,李小姐,有人指证你涉嫌谋害返聘医生张仁良医生。” “张仁良”这个名字让福至觉得很陌生,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警察,然后问了句,“那是谁啊?” 其中一个警察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人笑得很和蔼,脸上有少许褶皱,带着个眼镜,和自己两次在病房和走廊看到的老头一模一样。 “这老头死之后我才住的院,与他根本无交集吧!” “我们手中有一个光盘,上面刻录了一个月前监控录像在走廊楼梯拐角的所有内容,经过查证,里面那个行凶者就是李小姐你自己,当然您现在有权反驳。” 福至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很是慌乱,怎么变成是她谋杀了?!她忍不住低吼一声,“你们开玩笑吧!” 这时候,另一个警察又说道:“我们还有认证,您的好朋友宁筝小姐在今天下午两点四十四分指证的您,这是口供和指纹,如果您不相信,请您核对。” 宁筝?这个名字一出来,福至脑子更乱了,宁筝为什么要指证自己啊!这不是捏造吗?! “那么,宁筝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 那几个警察显然已经不耐烦,其中一个拽着福至往楼上的病房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当然会让你们见面,这是口供核对的重要步骤。” ------------ 第十六章 连环案(4) 鉴于福至的身体状况,加之这医院本来就是警方看押犯人的对口医院,福至并没有像是想象那般的被扣留,被关押,甚至是扣上手铐带上头套地进监狱,她就只是进入到一间独立的病房,这里面只有一个床位,医疗器械齐全,还有电视和独立淋浴。 福至环顾着四周,忍不住一笑,待遇反而比原来更好了呢。 表面上福至不紧张,其实双手捏着被角已经暴露了福至的紧张。 为什么会这样?死期将至也没必要这么整人啊!福至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的纹路汇聚的像是一个漩涡。 一个警察进来,将光盘放入电视下面的播放器里,画面开始倒转,这个医院的监控器并不能录音,所以只是一些画面,警察用遥控器一直往前调,调到一个月前的日期,再回放,里面的人影就和走马灯一样。 福至看到那个和蔼的老头子正夹着公文包准备下楼,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在他的身后出现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矮胖小女人,福至双目圆整,这不就是她自己嘛! 仔细回想一下,她又确定这不是自己,因为在一个月前的那天正在家中吐血呢! 电视里画面中的“自己”悄悄的,鬼鬼祟祟的,从眼神到表情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做贼的模样!“自己”就那么尾随着老头子,然后在老头子转身下楼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双手使劲儿一推,录像的效果是听不到声音的,但福至想,要能听到声音,那肯定是老头子的一声惊叫。 画面上的“自己”看着酿成的事故之后,竟然还没察觉的装作没事人似的走了。 福至看完这个画面突然觉得有很多谜团都出来了。 比如说,这事都发生一个月了,怎么才找上我啊! 再比如说,为什么当初你们断定的是老头子自己失足意外摔死的啊! 警察按了遥控器的停止键,然后对福至道:“还想说什么吗?” 要说的多了!福至心中难免不平衡,但是她现在急着见宁筝,她想知道宁筝为什么会突然指证她! “你说,是宁筝指证的我,你看这录像上根本没有宁筝的出现,也就是宁筝根本没看见我干这种事,她怎么指证的我?” “她说,你因为做完案之后,心中恐惧,于是先找她诉说,她几番劝你自首,终没有结果,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在今天指证你。” 放屁!福至真想现在就骂出一句脏话,宁筝的小心思福至还不了解,做的坏事不比福至少,要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她就不叫宁筝! 再说了,自己没干过就是没干过! “我想见宁筝一面。” 警察点点头,找人把宁筝领进来,但是警察并没有出去。宁筝自从一进来就是低着头的,刘海儿遮住宁筝半张脸,根本看不出宁筝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她一进来就表现的特别纯良,伸手抓住福至的双手,说:“福至,我这不是在害你,总比你拖得久一点被抓现行好啊!” “福至,你坦白一点,还能算自首的!我作为朋友,不想看到你这样啊。” 宁筝越说越带着哭腔,就好自己的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身为家长的她有着莫大的责任似的。 福至第一次看着这样的宁筝,免不了有些想笑,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深知又不是笑的时候,福至突然想到以前上学时老师解释“欲哭无泪”,而福至现在是“欲笑无颜”啊。 宁筝先是自说自话,在警察看来完全合理,宁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劝导福至的,如果不是福至以一个主角身份带入进去的,就像看电视似的,她也会觉得宁筝说的很合理。慢慢地,宁筝开始哭,眼泪沾湿了头发,双手拥着福至的身体,处于半跪坐的姿势。 期间,房门开了一下,一个人叫看守的警察去签个字什么的,警察觉得福至也跑不了,又或许宁筝要先哭上一段时间,所以就叫两个同事在门外守着。 福至一只手挑起宁筝的下巴,看着那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轻声问了句,“你是谁?” “你说什么呢?福至,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福至抿了抿嘴,“看样子不像是鬼,你是谁?把宁筝弄哪去了?” “我就是宁筝啊!” 福至用手打开那两只抱着自己的手,“你放屁!宁筝的手不会这么冷!而你又能让大家都看见你,显然你也不是鬼!”福至话说到这,突然不说了,她觉得她不能说的太多,说得太多,对自己不好。 那人又突然低下头,四周变得异常寂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一般,“宁筝”远离了福至,虽然还保持着“宁筝”原本的样貌,但是声音已然变了。 是一种中性的声音,仔细一听就知道是故意捏造的声音,为了让人故意听不出来是谁。 “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宁筝”的眼睛忽地一闪,变成一种灰色,没有眼球只有眼白的那种灰色,她双手插着口袋,嘴角勾了一勾,“其实,你没的选择,只能跟我玩下去。” 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水果刀的刀刃晃了福至的眼睛一下,福至原本以为她是要袭击自己,刚想叫人,却发现她自己往自己的腹部捅了一刀,血快速地涌了出来,甚至因为捅的比较用力,血腥还溅在床单上。 但是还没完,她又拔出来,继续往自己的腹部又插了一刀,而后才直直地倒下,开始呼吸还有起伏,到后来,一动不动,完全跟死了一样。 福至尖叫一声引来外面看守的警察,警察推门而入,先是看到地上“宁筝”的尸体,而后又看到福至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福至顺着警察的方向,往自己手里看,手一抖,手中的刀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不……不是我……” 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福至已经不能解释什么,她现在想知道,那把水果刀是怎么到自己的手里的。 ------------ 第十六章 连环案(5) “因为指证人与你发生争执,所以你一怒之下把她杀了,是不是?!” 被医院临时作为审讯室的病房里,福至被两个警察按着肩膀强逼着坐下,而对面那个警察则将一叠“宁筝”的死时照片甩在福至眼前,那照片的效果清晰,让福至觉得鲜红的血色倍感恶心。 “不是我杀的!而且我相信真正的宁筝也没有死!”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几乎不知道福至在说什么,因为“宁筝”的尸体已经送去医院的停尸房,他们现在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那个人她不是宁筝!而且分明是她自己拿了把水果刀往自己身上捅的!”福至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一张圆脸憋得通红。 “你说不是你?水果刀上只有你的指纹和护工的指纹,根本没有死者的指纹,而当时在场的只有你!” “你还要狡辩什么!” “根据调查,你已经无父无母,她是你最好的朋友,连她都杀,你还是不是人啊?!”另一个较为年轻,看上去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察嘟囔一声道。 福至抬头看着面前的审讯人,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在面前的人仿佛带着饿鬼一样的声音,在四处飘散,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起来,忽然觉得头顶隐隐作痛,福至用手摸上自己的头顶,她忽然想到,那个老头子反复两次摸了自己的头一下。 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头子对自己的脑袋干了什么?! 眼前的画面开始流动,仿佛倒退的时间轴,画面是灰色的,警察的所有动作都是倒退进行,他们办理桌子,带上门,法医的到来又离去,然后画面又一跳转,终于回到了和“宁筝”谈话的前一段! “宁筝”保持着半跪半坐的姿势,双手用着福至的身体,她缓慢的站起来,头发挡着一只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对!就是到这里!之后就是“宁筝”自己掏出一把水果刀捅向自己的腹部! “不要!” 哎?这不是自己在说话吗?可是记得自己当初没有说话才对啊!福至看着灰色画面中的自己,竟然猛地扑向“宁筝”,抢过她手里的水果刀,动作粗暴又带着一丝紧迫感,没几下就看到自己手里拿着水果刀,对着宁筝的腹部就是一下。 连那“噗嗤”一声都听的十分真切。 紧接着又是一刀! “宁筝”愣愣地倒下,而后自己后退几步,退到原来位置,这时候警察冲门而来,一切的一切就又回到现在,画面倒退完毕,福至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的记忆! “是……我杀的?”她喃喃一句,一只手猛拍几下脸,“不不,这不可能!” “哼,这有什么不可能!”警察在对面觉得福至有些不对劲儿,适时地补充一句。 忽然,脑袋在这时候又是“嗡嗡”作响,眼前又变回了黑白的画面,这一次是福至出现在走廊上,四周是灰白的墙壁,她先行一步躲在楼道的拐角处,像是等待着什么的到来,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老头子夹着公文包从医院的内部走到外部的走廊上来。 老头子并没有发现福至躲在拐角处,一边从公文包掏着什么,一边下楼。 这个时候,福至突然从拐角窜出,双手用尽全力推向老头子,就听一声惊叫过后,是下一层蔓延出来的血迹,老头子背对着福至,身体一动不动,而福至则勾起嘴角冷笑。 画面的回放并没有结束,福至出门就碰上了宁筝,自己的面色有点紧张,她双手握住宁筝的手,双唇抿了又抿,身体微微颤抖。 “宁筝,我,我不小心杀了老大夫……” “什么!福至,你……你……”画面里的宁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用手拼命地抚摸着福至的脸,“有人看见吗?!” “应该……应该没有!”福至拉着宁筝坐到另一边。 福至透过这个灰色的画面还可以感觉到四周排队缴费拿药的人群,可以感觉到那真是人多的一天。 “砰”地一声,福至两只手一起砸向桌子,把一直聚精会神关注她的警察吓了一跳,瞬间掏枪对准福至。 但是福至却又立即坐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低喃:“老头子……也是我自己杀的?”那自己又为什么要杀掉老头子啊!再说了,那天自己真的有去医院吗? 不对!这些记忆都是假的,伪造的!自己根本没有推老头子下楼,更没有和宁筝说,至于刚刚自己拿了水果刀攻击“宁筝”就更不可能了!一定是最开始被老头子摸头部两下而造成的假记忆! “我跟你们说,这件事是有人害我!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肯定是不想让我带走龙香才这么干的!你们要相信我,老头子不是我推下去的,刚才那个女人她不是宁筝,也更不是我杀的!” 这个时候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拿着档案袋身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女人走进来,在警察耳边说道:“我们现在怀疑她是精神错乱患者,调查了一下她的家庭环境背景。”女人说着把档案袋递给警察,又解释道:“李福至,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在她十四岁那年事故死亡,这就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阴影,从此以后,她精神混乱,有分裂的倾向,同时还虚构拟造了多重人格,其中出现最多次数的便是‘龙香’这个人。” 不是的!你在瞎说什么啊! 福至看着那个女人,有很多次都想直接打断她。 “起初行为举止还比较正常,到后来她的人格分裂中还涉及了‘屋屋’这个人,根据这些调查,你们现在就算询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听到这话警察点点头,“那行,那么再走一遍手续,我想就可以送到医院的重症精神科去了。” 这个时候,被称为“赵医生”的女人对着福至轻轻一笑,继而又转过头来对警察说:“我想对她进行治疗。” 福至突然感觉一股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这个女人这么明显的笑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怪异嫌疑吗? 还是……只有自己才看到了她的笑…… ------------ 第十六章 连环案(6) 福至在一天之中连换三个房间,先是普通的病房,而后是特别隔离审讯室,现在是顶层的精神病科。 此刻她正坐在床上,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来回拽弄,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精神病科里面都是恐怖的角色,越是“说自己没病”就越会被认为有病,这种反驳会让人发狂,最后慢慢的变得暴躁,或变得抑郁,总之到最后,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真的是否有病。 看着枪头挂着的日历,按时间细细掐算,离自己的寿命将至还有八十九天。 “呸!不长眼的老天!连最后死之前都不让我安生!” 福至忍不住低骂一句,晃动着酸痛的脖子。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烫着卷发,身材纤细高挑的赵大夫从外面走来,同行的还有一个推小车的护士和护士身后的男护工。 男护工看上去高高大大的,福至猜想,那是怕病人有什么暴躁行为而对医生进行攻击才进来一同准备着吧。 “李福至小姐,冷静下来了吗?我们来谈一谈好吗?”赵大夫冲着福至甜甜一笑,随后拿了个凳子坐在福至面前,她突然一伸手,想要抚摸一下福至的脑袋,就是这个动作让福至猛地后仰一下,避开了去。 忍不住激动地大叫一声:“你想干什么!又要给我制造虚假记忆吗?!” 这一声换来的是男护工的上前,还有小护士拿起针稀释麻醉剂的动作。 小护士一边忙活着一边道:“赵医生,您还是先出去一下吧,病人现在的情绪好像仍未冷静下来,怕有攻击行为。” 赵医生摇摇头,同时还制止了两个助手的动作,蹲下身来,像个特别知心性格温和的大姐姐一样,一只手摸着福至的双手,另一只手给福至额前的刘海儿弄到另一边。 “我不是伤害你的人,不要这么怕我好不好?我们来谈谈龙香,你臆想的龙香是什么样子的?身高多高,体重多少?” “那不是我臆想的,他是真实存在的!”福至忍不住反驳。 因为近距离的观察,福至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样很想一个人,但是又感觉有很多地方不像! “好,他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长什么样子啊?下次我去见见他。”赵医生依旧十分温和的诱导着福至说话。 福至开始是顺着医生的思路走的,但是突然没由来的一下脑子阵痛,只是那么一下,就好像有人用手敲击她脑袋一样,让她不再受这话语的蛊惑一般。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龙香?”其实就是在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臆想的这么个人。 福至又低下头,将一只手从赵医生的手中抽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打的自己是眼冒金星,内心叫喊了好几句“好痛”,决定以后对自己下手轻点! 而后道:“医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福至突然说的这两句话让赵医生和身后的两个助手都是一愣。 接下来,福至说的另一句话就更是奇怪了。 “赵医生,我申请麻药注射。” 因为福至总觉得这个眼前的“赵医生”和死去的那个老头子在神色上有些一致,如果说这些家伙都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生物假扮的话,那么很多事情都好解释。 “麻药注射的规定是要看病人的暴躁程度……”赵医生的话还未说完,福至就抓过摆在一旁的小花瓶往她脑袋上砸去,“砰”的一声,花瓶粉碎,伴随着碎片的落地还有鲜血滴落。 小护士惊叫一声,“赵医生!” 男护工立即过来按住福至的四肢,说道:“快,大剂量镇静剂!病人暴躁了!” 小护士俨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从小瓶中抽出半个针管的镇静剂直接扎上福至的身体,按理说,暴躁的精神病人会在此时奋力的挣扎,他们会爆发潜在力量,有时候看上去一个矮小的女人,爆发的力量可比男护工要大得多。 而此时福至却很安静,从福至这个方向看,赵医生的身影是倒着的,脑袋上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大褂,但是赵医生的神情冷漠,眼神怪异,她是紧紧地盯着福至的,嘴角还时不时地抿了抿。 福至冲着赵医生轻轻一笑。 然后感觉身体一痛,慢慢的,思维就神游了。 男护工和小护士又立即拿了纱布给赵医生,可是赵医生都委婉拒绝了,对着两人安慰的说道:“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伤,我去贴个胶布就好。”说完头也不回地,双手插着口袋,向外面走去。 同时血还“滴滴哒哒”地往下流。 那哪里是什么小伤啊!花瓶全碎了,谁知道病人是用什么力气砸的她啊!放着这样的伤口不管能行吗?! 两个人欲出去阻拦,仅仅也就相差几步的样子,出去却发现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赵医生到底在哪,这医院的顶层不是环形的,而是长方形的,就是说,左边即通到头,右边亦是如此,中间穿插着几个小房间,但是房门都有上锁,所以说赵医生根本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就是消失在走廊中了! “赵医生?” 小护士忍不住喊了一下,走廊里是小护士的回音,但回答的却不是赵医生。 而是一个女孩子,穿的普普通通,长相姣好,脸色苍白。 她说:“是一个头上流血的女医生吧,我刚才在安全通道上看到她,此刻恐怕已经下楼了。” “咦?这么快?!” “是啊,可能是急着清洗血迹以及包扎吧。”女孩儿说的很轻巧,并在向另一个出口走去。 小护士突然叫住她,“请问这位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精神病科的治疗室!” 女孩儿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回了个头,“我走错了而已。” 这时就听女护士身旁的男护工说道:“我怎么看这女孩儿这么眼熟啊?让我想想……”蓦地,男护工一拍脑袋,“那个……长的好像刚才那位病人下午杀死的女孩儿啊!” 小护士感觉周身一冷,挥手拍了男护工脑袋一下,“别瞎说!那都成死人了,怎么还在这走?!行了行了,我们也忙别的事去吧!” ------------ 第十六章 连环案(7) 天空弥漫着一种淡绿色的粉末,四周是分叉长出的干枯树枝,地上是一堆荒草,杂乱的让人联想到恐怖的鬼屋城堡。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她双目闭着,手里还捏着医院的缴费单子,整个人以一个放松又不失防备的姿势躺着。 空中的淡绿色粉末形成一支绿色的乌鸦,划过天空之际发出两声粗哑的叫声,而后又在飞翔中散成原来的粉末模样。 躺着的人终于有要睡醒的意思,她揉揉双眼,缓慢地坐起身来,感觉四肢的酸痛,扭动胳膊的时候,莫名地发现手中的缴费单子,念着单子上的字,忍不住发出声来,“缴费,一百五十块三毛,检查人……福至……” 她眼神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的打印颜色有的已经开始模糊,还有一部分颜色粘在自己的手掌上。 “福至……是谁?” 脑袋里都是朦胧的感觉,整个人感觉像是喝了几斤烈酒之后的宿醉无力感,她开始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糟枯的枝干,不长花不结果的荆条,以及天空上的粉末,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发抖。 其实,如果有谁要是从正面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是谁,她是宁筝。 真正的宁筝。 “这里……又是哪里?”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那些绿色的粉末看上去叫人呼吸困难,其实不然,呼吸反而更加顺畅,还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走了没一会儿,发现怎么也走出这里,于是又冲着手中的那个纸张发呆,因为上面的名字让她感觉很怪异,心里酸酸的。 “福至……到底是谁呢?” “你不需要知道福至是谁,我先问你,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带着一点上挑的音调,她转过身去看,就见一个男人穿着通身金黄,笑吟吟地走来。 那是个男人,头发却很长,被一根金丝带高高束在脑后,眼睛在眼睛处有两抹金黄延伸至鬓角。 “我自己?我叫……”本来是应该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的,可是却在要说的时候下意识地被什么卡住了,脑子里不停地回想,“叫什么啊,叫什么啊!”可是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还是回想不起来,反复地连说两个“我叫”,后面都没有了音节。 “叫什么呢?”夏春来继续耐心地询问着。 她最后还是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夏春来从身后拿了张报纸,丢给她,那报纸上的头条就是报道一个案件的,报纸上的黑白照片虽然在人脸部位打着马赛克,但还是让人恐惧。 “昨日下午……市中心医院发生悲惨杀人案……死者……宁筝。” “乖孩子,还念出来了,怎么,对‘宁筝’这个人有印象吗?”夏春来正在一点点靠近她,双手抱臂,走的很潇洒优雅。 她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不认识就对了,记住,你叫二丫。”夏春来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说完还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她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不自在地后退,说道:“我想出去。” “这里也挺好的啊,饿不着你,冻不着你!”说着,又靠近她,“再说了,现在你不能出去,出去会让别人误会的,更会引起骚乱。” 她点点头,并且低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这反而让夏春来有点别扭,于是他觉得应该活跃活跃气氛,又问道:“你叫什么啊?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二丫。” 她头也没抬地就说了出来,这弄得夏春来很高兴,觉得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都在夏春来的意料之内,只不过,夏春来还没美够,就听她在对面大叫一声:“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她一边挥拳打在树上,一边大叫,“我要出去!去找……去找……”去找的那个“谁”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她不记得!她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去关注的,却总是心里难受。 “去找谁?”夏春来立即反应过来,同时手中掀起一抹金光,向她的额头点去,这让她立即低下头,安静下来,手指摩挲着树皮,划出一道道红痕。 去找谁呢?她一边内心焦虑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捏着纸团。 反复地揉捏,像是要把纸团揉烂一般,只听“刺啦”一声,她手中的纸团真的揉烂了,露出内侧的一个名字,福至。 本来在经受了夏春来双重的法术后,宁筝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什么也不认识了才对,可是突然看到这个显露出来的名字,宁筝猛地脱口而出,“去找,福至!” “你再说一遍!”夏春来已经咬牙切齿。 “去找!福至!”宁筝的眼神有点处于空洞与不空洞之间,她的脑子像是得到某个捅入的钥匙一般,什么都不太清晰,却又不是不存在的,于是她反复的说,“福至,福至,福至!” 夏春来轻勾了一下嘴角,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 “风荷,我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本来答应你父亲不再伤害你,但是……”夏春来双手背在,散漫地转身绕着一棵树走了一圈,“任何人要威胁到我的计划,我就翻脸不认人,谁让你……总想着福至呢!” 谁让你……和龙灵这么要好的…… 刚一说完,身体快如闪电地冲了过去,他同时伸出右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金黄的匕首,反手插上宁筝的胸口,鲜血一下子溢出来,染红了衣襟,还溅在夏春来下巴上一两滴,夏春来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更用力地插进去。 看着宁筝眼睛突然瞪大,圆睁,再到毫无神采,最后双目紧闭,双手无力的垂下,夏春来才满意的笑出声来。 “你永远也不可能见到福至了!” 他的计划绝对不能被破坏,这积攒了千百年来的阴谋,隐藏了千百年来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了。 “哈哈,哈哈哈!”这么想着,夏春来仰天大笑起来,并没有在意身后滚落的一个玉盘。 ------------ 第十六章 连环案(8) “妈妈,你看那个穿白衣坐在那里的姐姐……” 看上去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梳着两个小辫子,伸出小手指着沙发,闻言的母亲开始还理所当然地反问,“福至,你说什么呢,咱家没有人!”后来觉得情况似乎不对,于是赶忙用一边的抹布擦擦手,从厨房走出来,看着自家沙发上空无一人,不禁感到奇怪。 “妈妈,你看,那有个姐姐在哪里啊。”小女孩儿并没有撒谎,而且为了证明并没有撒谎,还特意描述的很清楚,“你看,她的脸很奇怪,没有眼睛,但是嘴巴很大很红!” 这一细致的描述让母亲听后心中一惊,她仔细眯起眼睛,想辨别出沙发上有什么,但是看了很久,都没发现有东西! 于是,轻声问了句,“福至,姐姐还在沙发上吗?” 小女孩儿回头看了看,摇摇头,这让母亲有点宽心,但是小女孩儿的下一句话就让母亲惊得一身冷汗。 “妈妈,姐姐现在……在你身后。” “福至!别瞎说!”母亲几乎是吼出声来,母亲从未和自己的女儿这么大声的说话,她脸色有点苍白,汗水顺着额头滴落至下巴。 福至越来越委屈,竟然忍不住哭出来,两行小泪渍顺着脸蛋滑落,最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闹一边跺脚,“妈妈,真的有,现在又在沙发上了,真的有嘛!福至没有说谎!” “哐咚”一声,茶几上的茶杯莫名地掉落在地,里面没水,但是碎片却碎了整个地毯。 那个茶杯放在那里好好地,怎么会自己掉下去?! 好像就为了符合福至说的话一般,另一个小茶杯也掉落在地,福至立即说道:“妈妈,你看,因为你看不见姐姐,所以那个姐姐生气了!” “闭嘴!” 母亲抱起福至,连忙躲回卧室,并反锁上门,然后慌张地问福至,“孩子,快看看,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吗?” 福至睁着两个亮晶晶的小眼,环视了屋子一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母亲这才有点放松心,但是只放松了一瞬,就立即警惕起来,慌忙的挪桌子搬椅子,挤在门口,把门挤得很难打开。 “妈妈……在干什么?” 福至歪着小脑袋看向母亲,而母亲则没有理会她,继续将能搬动的东西都搬过去压住门,这时候小福至又说道:“妈妈,那个姐姐不是从门这边进来的,而是从外面……突然的……飘进来。” 母亲赶忙抱起福至,搂在自己怀里,并且自己躲在写字台的下面,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不挪动一下,福至挣扎了一下,觉得全身紧的难受,可是看着母亲的样子,又不敢动了。 她们就这样一直呆着,带到太阳下山,屋子里面阴暗暗,黑漆漆的,也还是没挪动一下,一下午没有喝水吃饭,福至有些无精打采,小脑袋倚在母亲的肩膀上,闭着眼打着瞌睡,而福至的母亲则还是精神紧绷,她忽然轻拍了福至一小下,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她说,“宝贝,先醒醒。” 福至迷蒙地看着母亲,然后就听母亲说,“给妈看一看,外面那东西还在不?” 福至被母亲搂着一点点靠向门边,从门洞里往外看,由于门被挤压着,使得母亲不得不把福至先高举到桌子上,然后扶着她从门洞看。 “没有了,大姐姐走了。”小福至一边摇头,一边吸吮着手指,有些呆头呆脑的模样。 “看仔细了吗?”母亲又焦急地询问一句。 小福至点点头,肚子传来一声饥饿的“咕噜”声,母亲听后拍拍福至的头,示意她先睡会儿,一会儿自己再给她做饭,把福至抱到床上之后,母亲还适当地问了一句,“福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这些……这些东西的?” 福至眼珠转了转,开始还没等理解母亲说话的意思,后来才怯怯地问了一句,“妈妈,是在说那种长的叫人怕怕的姐姐吗?” 母亲点点头,福至歪头又想了一会儿,“天天都在的啊!” 这一句话,让母亲久久不能说出什么,而只是不断地用手拍着福至的身体,最后说:“好了,快睡吧,睡醒了,妈妈给做饭吃。” 等到福至真的睡着了的时候,母亲便开始一个人蹲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忍着不发出声音来,轻轻地,默默地哭泣。 福至不是没有父亲,她的父亲只不过在福至出生后的一天就发生意外死去了,作为母亲,她没有很好的解释给女儿听是因为她自己还不能接受,而且丈夫的死法很诡异,是死在女人的床上,叼着女人的绣花鞋子,这个年代哪里来的绣花鞋子!到刚才那一刻,自己都还不能理解这样的死法! 只不过,只不过听到女儿的话,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从生完女儿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诡异事件,她都可以当做那是偶然!可是福至以后怎么办?! 福至歪歪小手,不经意地摸上母亲的手,“妈妈……怎么哭了?” “哦,没事,妈妈吵醒你了,对不起啊,接着睡吧,妈妈收拾收拾,就做饭去。” 中年女人拍拍福至的头,转过身去艰难地挪着桌子椅子,平静的夜晚就在这么唐突的情况下到来。 福至感受着眼皮有些沉重,但还是忍不住抬起来,屋子里漆黑的,难闻的消毒水味儿充斥着自己的鼻腔,她并不糊涂,自己还在医院里。 回头顺手开了边上的台灯,看到日历上的数字,感叹自己又因为麻药的缘故睡了一天一夜,这时间过得还真快。 距离那次自己故意打伤赵医生,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自己只要一醒来,就会故意表现的暴躁,或者做出具有攻击性的动作来让大家以为,她真的脑子有病,其实福至比谁都清楚!如果每时每刻都清醒的话,那样对自己来说才是不利的,因为那样,不仅时间过得慢,还会被“赵医生”见缝插针。 赵医生俨然不是好人!不,说清楚明了点,俨然不是好生物! 福至叹了口气,今天睡这个觉还真是让她回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呢。 例如……自己父亲的死因…..恐怕是因为自己吧。 ------------ 第十六章 连环案(9) “睡得好吗?” 一温柔的女声打破了黑暗中的沉静,福至连头都没回,就知道来者是谁。不过福至在她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儿,不浓烈,淡淡的,却仍然刺鼻的血腥味儿。 于是福至突然坐起来,抱着枕头说道:“赵医生,我不知道您这样的精神类医生还会开刀动手术啊。” 福至将头向后仰,声音变得有些粗,视线里的赵医生是倒着的,脑袋上没有什么伤口的痕迹,福至就更加怀疑这个人了,上次自己可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将花瓶砸在她脑袋上的,后来又在醒来干过很多攻击性的行为,要说赵医生身上脸上应该是大伤小伤一堆才对。 “我来告诉你。”赵医生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一种尾音带着上挑音节的男人声调,“我把真正的宁筝杀了。” “夏春来!你混蛋!”福至抬起手就将手中的枕头扔了出去,然后起身就要扑过去,双手掐着赵医生的脖子,“噗通”一声按倒在地,“你怎么可以杀宁筝!有什么事冲我来啊!这些事跟宁筝有什么关系啊?!” 身下的赵医生不动了,声音却从上方传来,像是飘乎乎的包裹着整间病房一样,那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笑声,声音尖而大,震得福至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哈哈!都冲你来事情就不好玩了,既然你都知道我是夏春来,为什么不早点识破啊,那样我还可以多和你说说话,嫂子,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呢,我算一算……”他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福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头在向上仰,因为她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到夏春来现在究竟在哪。 “嗯嗯!我们有好几百年不见呢!这好几百年都是龙香陪着你,我就在远处看着,当然啦,我也没闲着……”话说不到两三句,他就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好像在说什么很神秘的事情似的。 “我啊,这几百年来,都在筹谋着,在这一世,这最后一世,算计你!看着哥哥陪你喜笑颜开,我起初是有点羡慕的,但是一想到,这最后一世,我就能完成我的想法,那几百年的时光倒也不算浪费。” “你在说什么啊!龙香是不是你关起来的?!”福至冲着空中大吼一声,这一声惊动了外面的医务人员,其中一个小护士正在对着病房专用对讲系统反复询问。 “赵医生,赵医生,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病人又暴躁起来?” 然而问出去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福至这边听的清清楚楚,她回头想拽掉对讲系统的电源,但是下一刻,就感觉自己压着的“赵医生”已经全身都不对劲儿,低头一看,自己身下的赵医生全身上下都是伤痕,有被花瓶砸的,有被利器割伤的,她的面色青紫,身体冰冷。 “啊!” 福至低声惊叫,马上从“赵医生”的身体上下来,踉跄地向后挪蹭几步,没弄好摔坐在地上。 “这……怎么回事?!” “哎呀呀,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你把赵医生杀死啦!”空中夏春来的声音带着一种隐忍的笑意,似乎是在极力捂着自己的嘴巴,然后说了句,“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以为你天天制造事故打麻药昏睡躲着我,这场游戏就能完的了?” 福至瞪着天花板,因为她看不到夏春来到底在哪里,这是夏春来在故意躲藏她。 “我就是要把你困在这里,让你死在医院里!” “她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才对吧!你先是扮作老头子,然后来摸我的头,让我有两段虚假记忆,让我癫狂;现在又扮作赵医生,又要陷害我!这两个人都是你杀的!” 福至抓起身边原本掉落在地的枕头,向空中砸去,其实空中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忍不住要泄愤而已。 “是我杀的又怎么样?”那声音充满挑衅。 “咔嚓”一声,吓得福至全身忍不住一哆嗦,病房里所有玻璃的东西全都碎裂,一个个东西都爆炸开来,每一块碎末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福至想用双手捂住脸,却在下一秒惊呼,“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不能动了?!” 她的双手正扶住赵医生的脖子,并用力掐着,身边是不知何时,散落过来的大碎片,福至在看见碎片后,双手不由自主的就向其中一个碎片拿去,她想让自己的手停在那里,无论意志怎么坚强,身体还是一点点向前倾。 “夏春来!涓华!” 突然身体一顿,福至发现自己既不能向前也不能向后仰,好像是人为的固定住一样。 “你……你叫我什么?你叫了我的名字?时隔几百年,你终于……又叫了我的名字!” 福至真想扇自己一嘴巴!这都是哪跟哪啊!我认识你是谁啊!只不过在枉死城听阎王叫你“涓华大仙”才知道的,你用得着那么激动吗! “天上有你这样的神仙,我真是替老天丢脸!我呸!” 福至说完之后就感觉身体突然又被迫向前,左手捏起一块大玻璃碎片,那上面的尖尖扎的福至手心钝痛,一丝丝鲜血就滴落在地,化成一朵朵血花。继而感觉身体又回归了正轨,就在自己能动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打开。 只听小护士“啊”地一声尖叫,就听门口那边尖声说道:“杀……杀人啦!病人227号暴躁发狂,杀了赵医生!” 喂喂!我这是有嘴说不清啊! “嫂子,我期待着下次见面……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哦!” “涓华,涓华!” 福至再对着天花板喊几声,俨然已经无用。 走廊上的安全通道拐角处,一个头戴大檐帽的男人身体倚着墙壁,没过一会儿,身穿医院停尸房标准白布衫的人走了过来,她的胸口还贴着编码,她在看到这个倚着墙壁的男人之后,双手捂嘴,发出了“嗤嗤”地笑声。 仔细一看,这人应该是早在最开始就死掉的“宁筝”。 她脸色苍白里透着死灰,眼珠是灰白的。 “师傅……您在这里啊。”即使是说着话,她也依旧掩着嘴巴笑。 只听夏春来呵斥道:“你现在是个死人!别到处乱逛!”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0) 福至的自由几乎没有,在别人眼里,她是一连杀了三个人的要犯,她要是个正常人,恐怕早就被击毙了!但是夏春来不会让她这么痛快地死去,对于这一点,福至心里明白。她现在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完全没有自由。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因为时间已然不多,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却能让大多数人满意的结局。 “你不用管涓华怎么样,现在你要享受的是这最后一个月的时光。” 她就在那里!穿着碧绿色的飘带长裙,看到清楚阳光正好能照到屋子里,便伸手将天蓝色的窗帘拉开,而她就躲在窗帘与墙壁所制造的阴影上,是的,她不敢见太阳! 她是谁?一个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在福至视线范围内的女人,看不清她的脸,现在的福至只能看到她头部以下,但是听声音,知道她很熟悉,好像从龙香失踪之后,就开始隐约出现,第一次提醒自己怎么同时处理多个人的记忆,第二次,提醒自己怎么凝神静气去用厌夜的小池寻找到龙香。 现在是第三次,提醒自己,要享受最后一个月时光。 开玩笑!明明只有最后一个月,为什么还要享受啊!我应该抓紧时间去干想干的事情好不好?! 福至心中抱怨着,将一个枕头丢过去,只见那个穿绿衣服的女人跳了两步,自动躲开,在不小心照到阳光之后,猛地回缩回去,捡起枕头,丢回福至的身上。 听到动静的警察从外面闯入,“砰”地一声推开门,见到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之后,又检查了一边床底下,桌子下面,以及屋子的各个角落,只要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被检查了一遍,福至清楚,他们在怕自己是不是偷偷藏了利器之类的东西。 他们也不跟福至说话,他们觉得,精神时常的病人还是少理为妙。 只有在他们走后,福至才会一遍撅嘴一遍道:“我觉得我是最正常的人了,只有你们才觉得我有病!切!” “噗嗤”一声,那个女人笑了起来,声音格外好听。 “你笑什么啊!喂喂,难道我说的没错吗?!他们要是能看到你,他们会觉得自己更有病的!”福至说道。 只见那个绿衣服的女人一蹦一跳,全都靠着有阴凉的地方才能挪到福至面前,福至虽然看不到她的头,却能想象的出来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随心所欲的样子。 “他们不会看到我的,嗯……这个世界,不不,普天之下,现在能看到我的只有你一个哦!” “骗人!要是龙香在,就一定能看到你!”福至猛地仰头,却不小心离那个绿衣服女人太近,近距离看着没有头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惊心动魄。 “龙香不能,涓华不能,风荷不能,只有你能看到我,因为……”绿衣服的女人并没有把话说全,倒不是有什么故意打断了她,而是她就这么沉默了。 因为福至看不见她的头,所以无法想象她是以怎样的神情停住的,她只是伸出手,抚摸着福至的脸颊,然后用食指抵住福至的下巴,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涓华干什么,你都不要管,太过的叛逆和太过的顺从都会引起涓华的怀疑,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涓华可能没有什么功夫过来管你,他会让……” 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吱呀”地一声打开,影子一点点延长过来,福至还好奇会是谁来了,探了探头,却发现了一个令她足以惊声尖叫的人。 那是“宁筝”。是一个被冒充的,死了的“宁筝”。 现在应该呆在停尸房里的“宁筝”。 她还穿着带有尸体编号的衣服,脸色已经发灰,鬓角带着点冰碴,整个人给人一种被冻好久的肉块的感觉,腹部的一块殷红现在变成深红,红的发黑,最重要的是,她在对着福至笑,笑的十分诡异,嘴角上翘,眼珠灰白。 她说:“游戏还没结束,进行我追你跑的游戏吧。” 福至回过头来很不自然地看了下绿衣女子,绿衣女子只是拍拍福至的肩膀,在福至耳边低语,说完之后不顾福至惊讶的神情,又道:“好了,我数一二三,你就开始跑。” “跑到哪啊?!” 福至问出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反而只听到“一、二、三!” 福至感觉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宁筝”已经伸开了双手,朝着这边猛扑过来,她的样子就像是饥饿的野兽! 其实,福至多少能感觉到这个一直扮演宁筝的人是谁,她记得涓华身边是出现过那么一个比屋屋稍大一点的小童,男孩子,长的一副鬼灵精的模样,高傲自大,在枉死城就好像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福至一边跑一边想,等她想到到底要去哪里这个问题时,早就绕着医院跑了一圈了。 这一圈也没有医生阻拦她,更没有警察追捕她!后面只有一个随时回头看,随时都在身后飘着与自己保持两米距离的“宁筝”。 这分明是她在搞鬼啊! 话说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跑了这么久说不定根本没动地儿,就在原地打转呢! “我们就这样一直玩追跑游戏……到你死了如何?”后面那个“宁筝”难掩喜悦,发出“嗤嗤”地笑声。 而真实情况是,绿衣服的女子有些焦急地晃动着福至的肩膀,看到福至一直坐在病房不动,垂着头不知道思想神游到哪里去了,而旁边的地上躺着一具干瘪的尸体,旁边是站在角落里,双手捂着嘴巴,还能溢出“嗤嗤”笑声的小男童。 他是弄台。 “喂,福至,你醒醒啊!你被他骗了,快醒过来,不要在虚假的世界逗留!” 然后喊出去的话没有回答,任凭绿衣女子怎么拍打福至的肩膀,都没有用,当然,弄台也不知道这屋子里除了他和福至以及一具皮囊外,还有另一个谁都看不到,只有福至才能看到的生物。 那个没有头的绿衣女子……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1) 针头、营养液。 这两种东西便维持了福至近一个月的生命。 在外人看来,是件好事,他们会说,“真好呢,一直没有暴躁,没有再袭击工作人员,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直下去吧。” 可是在绿衣服的女人看来,随着时间的迫近,福至还没有从弄台的幻象中出来,这就说明福至还没有找到出口,一旦在福至寿终正寝的时候到来,她还没出来的话,这场游戏无疑是涓华胜利。 那么龙香几百年来的努力就全都报废了。 此刻,正午十二点,距离福至寿终正寝还有十二个小时,真正的输赢也就要在这十二个小时之后见分晓。 “呼呼……呼呼……”福至现在跑在医院的走廊里,她觉得自己跑了很久,但是下一刻转身看到跟在后面的“宁筝”时,她又觉得其实没过多久,这里永远是医院,看不到明确的白天黑夜。 只要福至一停下来,后面的“宁筝”就会扑过来,曾经福至有自暴自弃般地停下,然后接受的是无限的恐怖,例如不是母亲死前的场景回放,就是父亲被自己“害死”的场景,老实说,福至没有什么强大的内心,不是每次看都能承受的住的。 这种事情,看久了,人会疯掉的! 所以她只能往前跑,陪着弄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福至现在对医院的构造已经很清晰了,她知道前面不远是三楼的拐角厕所,所以想暂时躲避一阵。 后面的“宁筝”一边“嗤嗤”地笑,一边堵在厕所门口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厕所是死角,被我抓到,你可没有别的路要逃哦!” “哗啦”一声推开厕所的门,里面一共四个隔间,“宁筝”走的步子较小,一步接着一步,先是踮着脚,站在第一个厕所门外的位置,将头使劲儿地向上看,等到位置差不多的时候,就伸出惨白的双手扒着厕所门的上边,将头搭在那上。 如果是从厕所里面蹲着向外看,就会看到上方的缝隙中卡着个人头! 可是,这里面没有人。 “宁筝”暗自“切”了一声,继而向旁边挪动,第二个也没有,第三个,还没有! 那剩下的问题不是太简单了吗?只剩下第四个,他不信福至这个蠢货还能缩小身体躲在下水道! “哐当”一声,然而第四个厕所里依然什么都没有,“宁筝”的表情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震慑的傻呆了一般。 “这不可能的!” “砰咚!” “宁筝”从石阶上直接跳下来,这个世界的幻境是他自己创造的,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地方啊!他立即冲出厕所,向左向右看去,两边的走廊什么都没有,他憋住气,安定身形,“嗖”地一转化作一缕烟雾冲出幻境回到原来的病房。 病房里的病床上,微微凸起的一块,好似有人正在里面安静的睡觉,弄台松了口气,他想,也许福至还在他设的幻境中,并没有跑掉。 然而下一刻,弄台觉得不对,这屋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虽说福至寿命将尽,人气也会相对减少,但是这么冷淡的空气,绝对不符合福至的情况。 弄台身子矮小,他走到窗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然后掀开被子,发现下面竟然是两个枕头交叠而成,也就是说福至真的逃出来了!还弄了这么个小儿科的东西来糊弄自己! 真是该死! 弄台并不是擅长追踪的类型,只要猎物跑出了十米之外,他的寻找感就变得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他左手对着空中画了个金黄的圆圈,圆圈蓦地在空中绽放变大,直至映出夏春来的影像。 “师傅,福至跑掉了……” “什么!?不是叫你看住她!算了,真是废物一只!我现在去!” 弄台一双鬼灵精的小眼一撇,表示自己现在怒气冲冲,十分不满,他心高气傲,以前都只有被师傅夸奖的份儿,现在竟然被师傅骂,这都要怪福至! 弄台转身向外面跑去,只要锁定医院,福至就跑不出去,而这场游戏中,只要以福至最终死在医院里,就是师傅的胜利! 而福至这边,她找了个医生的大褂披在身上,时而注意四周,走路缓慢又有些踉跄,这全都是拜一个月的营养液所赐!以前总想着减肥,现在真是瘦了,可这滋味真不好受! “我怎么出不去?!”福至看着大门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当自己想要推开门出去时,却又回到了医院的中心地带。 旁边的绿衣服女子仰头往上看去,福至现在能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的下巴,但也只到下巴而已,等等!下巴! “我说,我能看到你的下巴哦!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脸呢?” 绿衣女子摇摇头,并不把福至说的话当回事,而是专身向另一边走去,并道:“快过来,大门应该在那边!” “从现在的情况来说……几点了?”绿衣女子几乎是飘在福至的身边。 福至看看手表,晚间八点四十分,于是如实说明,绿意女子接过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说,你只要出了这间医院并且往远处跑,然后争取死在大街上,那么你就赢了!” 啊?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这世界上有好多人都厌恶死在大马路上,期盼着好歹死在能有遮蔽风雨的地方啊!自己为什么要力求死在大马路上啊! “喂,这里是焚尸房!” 绿衣女子冲着福至摆摆手,示意福至凑近点,福至点点头,却是凑的挺近,但是心里还害怕着,毕竟是焚尸房啊,就连脚下站的地方说不定都焚烧过婴儿的尸体呢! “再近点!” 绿衣女子说着又勾勾手指示意着福至。 等到福至真的已经离焚尸房近的不能再近时,绿衣女子双手对着福至的后背一推,就听福至大喊一声:“哎呦,你干什么啊!” 原本以为头会撞上黑乎乎油腻腻的墙壁,却没想,前面是空的,福至竟然从那栋墙壁穿了过来!在她面前的是一辆辆穿梭马路的车子,还有拐角喧闹的街道和稀松的人群。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2) 福至第一脚踏上路边的便道时,竟有一种激动的感觉,自己在医院几个月了?那是硬性的被囚禁!自己已经在医院三个月没有出来了,现在这感觉,就好像冲出牢笼,重获自由的……肥鸟! 啊不,现在已经瘦了。 出去向右拐进小巷没走几步便听到中间广场的钟声,证明现在已经九点,距离死亡时间,还剩下三个小时,福至以前给自己设想了好多种死法,比如说自己在一个小屋孤独的死去,再比如痛苦的死在医院里,没想到都不是,而是力求完美的死在马路上! 又沿着小巷子走了一会儿,福至突然回头问绿衣女子,“我记得这里应该能走出去的,怎么走不出去了?!” 只是问题一出,绿衣女子突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福至,往回走!” 福至被吓了一跳,往回走,只听“哐当”一声,福至感觉脑袋撞上了一块铁质东西,抬头一看,竟然是医院的铁门,四周景象开始变话,元宝呢有点潮湿的小巷墙壁弯曲扭转变成白色刷漆的医院,而福至自己正是站在医院与外部相隔的铁门里。 等于与外界是一门之隔! “这怎么回事啊!你刚才不是已经带我出去了吗?” 绿衣女子猛地摇头,“是涓华,是涓华搞得鬼!现在快推开铁门出去!” 福至刚要推门,就听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那个令人熟悉反胃恶心的笑声,“呵呵。” “你今天十二点之前别想出医院!我花费几百年,甚至我就觉得这是我毕生心血来谋划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让你这么轻易的走出医院而失败!”涓华并没有穿着什么特别与当今时代不符合的衣衫,他穿着就是一身牛仔衣裤,头戴一个大檐帽,双手揣在裤口袋里,和马路上其他青年没什么两样。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福至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那道铁门怎么也开不开。 “听不懂我说什么?那我让让你明白!”涓华轻轻抬头示意弄台给他拿把椅子坐,然后在弄台搬把椅子之后,倚着椅子很慵懒地坐下,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很自然地放在腿上。 “这本身就是一个游戏,而你本身就是游戏里认人摆动的棋子,两个玩棋的人是我和龙香,主将是你,部下有很多,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所以一般许多小棋子在用过一次之后就丢掉了,说几个主要的吧,风荷算一个,哦,就是现在的宁筝,龙卓算一个,就是你养的那个小杂种!只会‘屋屋’叫的那个。” 福至注意到身旁的绿衣女子在听到这个后,身子不由得由半对着涓华改为全身正面地对着涓华。 涓华似乎觉得那个姿势有点累了,于是换了另一边撑手,道:“我和龙香怎么定输赢呢?是以主将最后死去时死在哪定论,你死在医院里,就是我赢,你死在外面就是他赢。但是我可以用各种法术仙术,而他因为一直陪伴你,保护你这个棋子,长久的耗费能力,不仅变成了两个分裂的灵魂,更是收到了法术仙术的局限。” “你卑鄙!那无论怎样都是你赢喽?!”福至大喊出声。 “哎?那可不一定!”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是龙香的声音,绿衣女子四下寻找,最后福至指指自己这边,“嗖”地一道绿光从福至的心口处冒出来,在空中显出一个绿色半透明的人形。 “龙香!你出来了?上次见面你不是说……” 福至焦急地询问,换回来的是龙香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没出来,我和他……彻底分开了,现在是邪恶的那半灵魂离开身体,善良的那半还在涓华宫殿里囚禁着……”说着,龙香抬起头,声音大起来而已给涓华特意给涓华听,“要不然,我怎么能逃脱出来呢,你是不是在刚才还以为我全部都被你囚禁着?” 涓华眉毛微挑,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卷,画卷上的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中间千丝万缕的线却没有一根恋上,全部断开。 涓华知道,在这最重要的一刻,龙香舍弃了他自己的灵魂,甘愿堕落,化作一半邪恶一半善良的东西。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他很清楚,龙香将在不久后消失,死去……因为灵魂不完整,他也无法投胎。 “那既然……哥哥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付出点吧。”说着他双手并拢,一道黄光从指间窜出,直达天空,紧接着,就听广场上的大钟一连响了数十下,福至回头看,看到钟表上竟然显示着是十一点半。 涓华竟然推动时间快速前进!? “这是违反天地间万物的事情,涓华,你竟然也下了血本啊!”龙香嘴角微勾。 一旁的绿衣女子已经来到福至的身边,福至发现自己已经能看到女子的嘴巴了,只不过上半个脑袋还没有露出来。 “蠢货,跑!” 啊!? 还没让福至反应过来,就见龙香一手挥了一道绿光,砸在铁门上,龙香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几乎就只有那么点淡淡的绿光在空中飘着。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我用上了全力,所以蠢货你也给我用上全力,跑!” 绿衣女子伸手要拽福至的手,可是竟然穿过福至的身体,而没能拽住她,福至微微一愣,道:“怎么回事啊?!” “我……时间快到了,我恐怕不能再帮你了,因为……” 福至没时间去听她的“因为”,又过了十分钟,现在时间仅剩下最后的二十分钟,福至迈开腿向门外跑去,只见涓华伸手欲阻挡,就听龙香立即说道:“涓华,你我之间还有第三件事没做呢!” 一听龙香说这话,涓华皱了皱眉头,确实,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承诺,那就是涓华会满足龙香三个事情,然而已经用了两次,就还差最后一次。 “我要你在最后这二十分钟不得动福至!” 龙香开口,嘴巴里就无形冒出个金黄色的“卍”字,上面飘动的字符正是刚才龙香说的那句话,这个“卍”字立即无限变大,压在涓华的头顶上方,缓慢转动着。 “你别忘了,我是护卫佛法龙神的后裔,我们约定的事情都可以化作枷锁!”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3) “弄台!去拖住福至!”涓华冲着一直躲在他身后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弄台。 福至刚要一脚迈出去医院的大门,就感觉右脚的后脚跟被什么东西拴住一般,回头看去,果然,自己的后脚跟被一个银色的类似于线条的东西拽住,而另一头是弄台的小手,只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线条,它闪着银光,福至尝试着往前迈动,却提不起劲儿,好似脚被一个很重很重的铁球拴着。 “喂!你这个家伙!干什么非要帮他啊!”福至下意识地大声道。 “嗤嗤”一声笑,弄台看似很轻松,他只不过是轻轻转动手腕,福至的脚跟就也跟着转了,带动着福至的整个身体,然后就见福至站不稳,摔倒在地,弄台想了一下才回答,“嗯……跟你没关系吧!那是我的自由。” 福至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拼命地往前抓住,指甲都有掀翻的迹象,是个手指头都麻木了,指尖泛着白,却依旧行动困难,福至往前动一点点,结果就被弄台抬手往后这么一拉,一下子就远离了门口三四米的距离。 这不进反退确实让福至焦急。 “龙香,该怎么办啊!”福至双手抱住医院大门口的柱子,但是因为一连打了一个月的营养液,她现在全身都没什么劲儿,抱一会儿就支持不住。 “要是……屋屋在就好了……我现在是魂魄,根本不可能再帮你,而相对的,涓华也不能再做任何事情……” 龙香在提到“屋屋”时分明绷紧了脸一下。 “这不还有弄台嘛!等等,屋屋去哪了?屋屋没跟你在一起吗?!” 龙香摇摇头,“我们的女儿……被涓华掳走了……” 我们的女儿?!屋屋是我的孩子?!福至差点惊叫出声,什么时候的事啊,自己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啊,况且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屋屋不是龙香和别的女人生的吗! “蠢女人,还有时间想这些?”弄台一只手拽进线条,另一只手指了指广场上的大钟,福至抬头看大钟的指针,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七分了,还有十三分钟,她的人生就要在结束。 然而……“就算是棋子,我也希望是龙香赢啊!” 这个时候,突然后仰的福至看到身旁的绿衣女子也在焦急,而且福至能看到女子的鼻子了,这个轮廓……好面熟啊!可是福至现在心乱如麻,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面熟。 她压低声音,对着除了自己谁都看不见的绿衣女子道:“你以前不是有好多办法的吗?!帮我想想办法!” 那个女子摇摇头,抿了抿嘴唇,几次张口想说出来什么,最终又狠狠地摇了摇头,虽然福至看不到她的眼睛眉毛,却看到两行水滴顺着鼻子两侧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啊?!我不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吗?” 指针又走过五分钟,距离死亡时间还剩下八分钟,福至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往前爬去,感觉刚见点成效,就又被弄台恶劣地拉回。 福至又反复试了几次,同时在内心估算着时间,八分钟应该又浪费几分钟,她也没时间抬头去看广场上的大钟,龙香虽然并没有往福至这边看,却看得出他的紧张,抿着嘴,双手握着拳;而涓华表现的就更加明显,他目不转睛直盯这边。 弄台道:“师傅,这场游戏我们是赢定了!” 他话刚说完,福至就感觉地面,尤其是向着自己的地方有一点轻微的震动,而随着距离越近,震动越大,福至看到一个人影以飞快的速度跑来,她双手的五指并拢,臂膀挥动的夜很快,这个人穿着连帽衣衫,并把帽子戴着。 “砰”地一声,她撞着铁门冲进来,这时候左手像裤口袋掏去,拿出一个碧绿色的雕花小池。 小池?! “宁筝!” “来了!”宁筝来到福至的身边,速度快到差不多也就用了三分钟的时间。 福至抬头看了一眼广场的大钟,距离十二点只有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了,宁筝用哪个绿色的小池砸向弄台牵着福至后脚跟的线条,绿光与银光相碰,福至感觉脚跟处轻松了。 就听弄台低吼道:“那是炎帝后裔玄夕娘娘的法宝!” 宁筝哪管那些,抬手又将绿色的小池丢向弄台,叫道:“砸死你!” 随后连拖带拽地将福至赶忙拉到医院的门口,伸手对着福至的后背那么一推,道:“愿我们早日相见。” “宁筝……” 福至只感觉视线倒置,因为自己在向后倒去,脊背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对面那个绿衣女子的整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比自己的脸瘦点的脸,那……不就是自己吗? 忽然想到绿衣女子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世界里,无论是龙香还是涓华,都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看到我,因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想必是:因为你就是我。 “咚”“咚”“咚” 广场上的大钟在敲响最后一下之后,福至的脊背正好落到医院外的地上,福至忽然感觉眼前漆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被吸出来一般,什么东西要脱离自己了?! 宁筝、涓华、弄台以及龙香都盯着福至躺倒的地方,看着福至有些痛苦地抽搐,又鼓起身体挣扎两圈,最后静止不动。所有的人都提着一口气,宁筝由于并未回归本体,所以她看不到已经快要消失的龙香,却因为初世是月神重孙和炎帝后裔的女儿,所以她能听到龙香的声音。 “那个……福至回归没?” 龙香深吸一口气,“目前还没动静。” 宁筝就傻傻地坐在地上,四处张望着,她除了能看见故意显露真身的涓华和弄台以外,并不能看到其它。 “你不是死了吗?!”涓华口气不善,害的宁筝站起身连连后退。 “师傅,是因为这个!”弄台举起那翠玉小池,一只手捂着被砸伤的一边脸颊。 此时,压在涓华头顶上的“卍”字正在缓缓消失,因为龙香的力量已经不能维持了!不过好在事情完了,接下来就看天意! “风荷,真想把你打得魂飞魄散!”说着,涓华左手掌心凝结出来一个光球。 光球起落有序,冲着宁筝呼啸而来,宁筝欲跑,可是她现在区区凡人,哪里会跑的过那玩意!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在宁筝认为不死也毁容的时候,另一波绿光化作无数绿色的丝绸挡住了光球。 宁筝看不到什么,但却发现龙香和涓华都冲着她身后的方向。 “我不可能让你再伤害我身边的人!涓华狐狸……” ------------ 第十六章 连环案(14)百年归来时 涓华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当然还是要哭的表情大于要笑的,他咬紧牙关,猛地转头回看龙香,眼睛细细地眯成一条线,恨不得把龙香吞下肚中。 而龙香则没有回头,他双眼直视前方,有点落寞,感觉一双手已经绕过自己的腰间,那双手表皮冰凉,但是龙香能感受到她手心底下的火热!这是龙的体质,那么就是说,成功了! 福至回归成功! “龙灵……” 一身绿衣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龙香的背后,比龙香稍矮点,双手环住龙香的腰,并将头抵在他的肩膀,她墨发垂腰,皮肤白皙无暇,额前的刘海儿被风轻轻吹起露出半张虽然与福至一样,却完全蕴含着不同气质的脸。 天空突然雷光闪闪,银白金黄墨绿暗红相互交错,各路神仙纷纷到来,站在天空中围成一圈,都注视着同一个位置,那就是龙香的身后。 “给龙妃请安了!” “恭迎龙妃度劫成功,回归清澄海无尚仙位。” “老朽向龙灵娘娘请安。” 一时间,天空中五彩交错,各路神仙都是同一个姿势,双手抱拳向着龙香的身后鞠了个躬。 龙灵微勾嘴角,用头顶着龙香的后背,挥手对着空中一甩,各路神仙皆领会含义,纷纷隐去身形,消失在空中。而龙灵则拥紧龙香,低声道:“夫君,我回来了……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接下来,交给我……” 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龙香的一半灵魂躲在福至的身体里,就在永日屋通过小池寻找龙香时,两人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对话,那时候龙香抬眼看到福至的那一刹那,立即跟福至讲述了个大概,时间不多,他不能让福至明白太多,所以最后分离了一半魂魄躲进了福至的身体里。 然而那个时候,龙香躲进福至身体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原来了,感触与福至共鸣,让福至不得不流下泪来。 再说说宁筝。 福至得知事情的大概之后,便与宁筝说出来,没想到激发了宁筝的一部分记忆,虽然还很模糊,但是宁筝决定帮福至,同时两人合谋来让涓华掉进陷阱,宁筝吃点亏,先要被涓华掳走,因为本身带有炎帝后裔玄夕娘娘的法宝翡翠小池,所以宁筝可以不被涓华的法术迷惑。 但还要装作被涓华迷住了,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让涓华对宁筝动杀心。 为何涓华明明杀了宁筝而宁筝没死? 那还是因为小池,小池的启动条件是有一定法力和凝神静气,想你所想,见你所见。而那一刻涓华非常想宁筝死,这便达到了条件,但由于涓华的能力太过强大,让小池发挥了大作用,实现了涓华的想法。 也就是说,涓华看到的宁筝死了,其实是小池给他看的环境。 这样一切都在计划中,宁筝的消失让涓华失去戒心,而最后的出其不意,正是福至和宁筝最早推想的结果。 等于,这是一个龙香和福至以及宁筝对涓华设的陷阱。 “龙灵,我可能……”龙香转过身,他的面容更加透明,身体飘乎乎的让人总有感觉,现在若是刮风,他就被吹散了似的。 龙香双手捧着龙灵的脸,对着龙灵的额头轻轻一吻,“我可能要消失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见面……” 龙灵猛地低头对着龙香的双唇狠狠一吻,来堵住龙香的嘴巴,不让他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他的嘴唇冰凉凉的,感觉有点虚幻,要不是龙灵一只手推动力量从后背灌给龙香,龙灵想,他可能已经消失了。 而后,龙灵抬起头,对着龙香勾勾嘴角,“夫君,你若消失了,不就跟最开始没什么区别了吗?你最初不希望我消失,而用很多代价,还包括我们的女儿为了能让我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轮回于人世间,竟也在我轮回的时光中放弃成长 ,而这些之后,我是回来了,你却要丢下我,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 龙香的身体开始从脚底变得模糊,化作一块一块的绿色光斑随风飘着。 “我会先把你这半个灵魂保存起来,等到有时机后,与那半进行融合。”说着龙灵深吸一口气,伸开双臂,龙香的身体几乎全部都涣散起来,一块块绿色的光斑飘动在龙灵的面前,只剩下一个头。 “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分开了,就不会再重合,破镜不可重圆,碎瓷不可修复。” 龙灵微微摇头,手掌心开始冒出绿色的光芒,然后从上画圆,一个绿色的光圈就呈现在面前,一股凉风吹得龙香那些光斑全都进去,只留下头。 “让我再看你一眼……”龙香苦笑着说。 龙灵立即捂住龙香的双眼,用带有十分调皮的语调道:“只想看我吗?你还要看着我们的女儿成长呢!所以……赶快期待着我们的再次见面吧!夫君,龙灵愿我们一家人早日团聚清澄海。” 最后,连龙香的头都化作一绿色的光斑,龙灵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将那光斑吞下。 涓华被晾在一边,脸色很不好看,他站起身,一直盯着龙香和龙灵的一切,直到最后,都没有他插嘴的地方,几百年前没有,现在依然没有。 “龙灵……” “规矩点,应该叫嫂子不是吗!”龙灵缓缓落地,看着一旁的宁筝四处张望在找寻自己,便轻柔一笑,来到宁筝身边,伸手抓住宁筝四处乱抓的手,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很成功……风荷,咱们成功了!” 宁筝看不到龙灵,却能感觉到龙灵的身体拥抱姿势,以及龙灵的声音,于是空坐拍肩状,“哈哈,别叫风荷,我还不太习惯!” “那我来算算,你还有多长时间归位?”龙灵掐指算去。 就听宁筝大叫道:“不要不要!我可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与其告诉我这些,还是在上面帮我多打通关系吧,到时候我可不想带罪回去!” 龙灵一笑,“那好吧,我先忙完我自己的事情,然后在天门口处迎接你!” 宁筝还是四处张望着龙灵,无奈,她未回归本位,不能开天眼,是怎样都看不到龙灵的。 “那我们再说最后一句?”宁筝询问道。 龙灵点点头,两人双手相握,同时说道:“愿我们早日相见。” 没过多久,清晨到来,阳光照射大地。 而医院里精神科,很多医生都在忙碌,还有几名警察的介入。因为那个杀人魔头李福至于昨日晚间十二点左右自杀身亡,同时人们完全忘记了宁筝这个人,也就是说,关于宁筝被杀的记忆全都被消去。 ------------ 第十七章 始末终(1) 西方云端之上,有一块云中海,长如西方天边之长,宽如西方天边之宽,海面一半碧绿一半蔚蓝,中间波纹为两色相交接的渐变色,从上俯视,清澈直逼海底,看似无一物,实则孕育万千海中精灵,名为清澄海。 此时海中央,一青尾巨龙掀起千层海浪,周围鱼虾神兽水怪,凡是能化作形体的,全部跃起欢呼,嬉笑着,兴奋着,看着海中央那巨龙慢慢化作人形,长发一甩,立起身体,双脚踏在海水中。 其中一个侍女抬手一挥,海水中莫名地形成几节台阶,好让这海中的女主人缓缓走到岸边。 等到女主人真的浮出海面时,两边的侍女扯过一件纱衣盖在她身上,并道:“恭候龙妃!” 这女子就是龙灵,人界的福至。 她冲着两个侍女微微一笑,示意她们退去,又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精灵一挥手,也示意他们都退去,转过身,拿起一直被摆在小盘上的水晶盒子,深深地吻上去。“夫君,我回到清澄海了,你可开心?” 水晶盒子里的两个黄绿交错的光斑轻微地晃动一下,不知是本身动的,还是因为龙灵的手微晃了一下。 自从那日回归本体之后,龙灵先做的事,就是冲进涓华的宫宅,进入最后一间隔室,猛地拉开门,看到的是满屋子的黄色光斑,漂浮着,很是漂亮,却也很是凄惨,那是龙香的另一半灵魂,善的那半。 龙灵以同样的方法将龙香的这一半灵魂收回,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看见刚刚到达的涓华,涓华脸色不好,肤色越发惨白,他强力逆天而行,引发时间快进,却还是没有达成心愿,然而老天是不会因为你没完成心愿而可怜你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一个天雷让涓华身受重伤,然而等待着他的还有天帝的问罪。 “龙灵……” 龙灵听他低唤一声,却双目看向前方,越发严肃,“叫嫂子!长幼有序!不要目无尊卑。” 却听涓华一声大吼,“我就是因为几百年前一直长幼有序,一直太过认清你是我嫂子,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因为和龙香是患难兄弟,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一直遵循着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而又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喜欢龙香啊?我哪点比他差?是能力不出众,还是长相不出众啊!” 龙灵伸手覆盖到涓华的头上,这一举动,让涓华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忍不住缩缩脖子。 “我不是只因为能力和长相的,就算龙香变成丑八怪,或者龙香是一个废人,我都还依旧喜欢着他!就像这样……”龙灵另一只手对着空中一弹,出现两个黄绿的光斑轻轻摇摆,龙灵便把嘴巴附上去,去亲吻两个光斑,“就像这样,龙香他现在只有灵魂,没有形态,就算是这样,我也还会爱着他。” 涓华一把打开龙灵附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咬牙切齿偏过头去。 “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更希望你能把女儿还给我。” 涓华在听到“女儿”两字之后,突然回过头,对着龙灵有点歇斯底里,像个泼妇一样,“说了这么多,重点是这个才对吧!我不会把你的孩子还给你的,这是我最后的砝码!天帝要治罪于我,让你不得不为我开罪,因为你女儿在我手里。”涓华说完仰头大笑,笑声几乎冲出云霄。 他笑完又跪倒在地上,低头不语,像是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一般。 龙灵开始还在看着他,后来发现时候不早,便也不再关注涓华了,道理已经讲得这么明白了,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龙灵开始下一步计划,她准备迈出门的一刹那,涓华终于动了动。 “你现在就要走了?我们的重逢还真是短暂呢。”涓华仰起头道。 龙灵不语,只是冲着涓华微微一笑。 涓华不在意,反而自顾自地说起来,“你跟龙香的重逢更加悲惨!他面临的不过是消失或永远地成为这种游离态!前一次是你陨落,他生生世世的守候,这一次是他牺牲,可是你连守候的资格都没有了!他没有意识,说白了就是两个灵魂碎片!” 龙灵不急,点头只听着。 涓华看龙灵没有什么反应,自己反而开始焦虑。 最后他挫败地道:“游戏还没结束呢,接着玩下去吧,想你的女儿平安无事,就要在天帝面前替我开罪。没了夫君,你也只剩下女儿了吧。” 龙灵低头看看涓华,“那我们,走着瞧吧。”说完,龙灵挥袖化作一袭绿烟朝着西方云端而去。 此刻,龙灵正沐浴在这清澄海之中,她怀抱着装着龙香两个残缺灵魂的水晶盒子,低头亲吻着清澄海的海面。 “我会让你回来的,就像你当初思念我的心情一样……” 她低喃一声,随后两边幻化出两个单膝跪地的侍女,“禀报龙妃,天帝让您明日去大殿,他要审问涓华大仙。” 龙灵点头,两个侍女又问:“那需要准备什么吗?” 龙灵微微摇头,最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帮我去天边缝隙的小林拿两块灵木吧。” 两侍女皱眉,“龙妃,明天天帝的审判要用到灵木?” “不,我另有用处,快去吧。” 待两侍女走后,龙灵深吸一口气,她紧紧地拥住那个水晶小盒子,上身探出海面,她深知清澄海的海水能淡化所有污秽的东西,包括邪恶的灵魂,龙香的灵魂化为两半,一般极善,一半极恶,如果进去的话,必定会洗掉他一半的灵魂,可是不进入海底,龙香又没有什么方法长存于世,灵魂会很快消失! 她不能失去夫君! 听说灵木的隔水性以及护灵性都特别好,试一试也无妨。 龙灵抱紧水晶小盒,仰头看了看中方天空天帝宫殿的地方,嘴角微勾,“夫君,我不会让别人伤害我们的女儿!身为一个母亲不能在百年前保护女儿,反而汲取女儿成长的代价受到保护,那种事我不会再干了!” ------------ 第十七章 始末终(2) 有很多事,还要从几百年前算起。 涓华本不是天生上仙,更不是一生来就有神籍,他是一只山野修得正果的精灵,是狐狸精,而且本名就叫夏春来。遭遇了几番劫难都被他用智慧的头脑躲过,期间也不乏干了很多蔫坏损的事儿,比如最后一个天劫,他就是用别人的性命来让自己躲过的。 夏春来很精明,也很坏,不是那种不留后路的坏,而是那种干什么事都有一番谋划的坏。首先,他生在乱世,知道人心的险恶,所以从不真心示人;其次,他善于游说交际,以假象示人,无论多难相处的人,他一定都可以接近,并很快地和他们熟络起来;最后,他是山中狐王小妾所生,从小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所以他也从不去爱别人。 这样的外在条件和内在环境塑造了夏春来嫉恶如仇,喜挑拨离间,贪婪所有的性格。 他顺利地飞升成仙,却也只是个小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夏春来尝到了苦头,却仍没有放弃他的贪婪,反复几次便将天上这些事情弄的十分明白,对待人事掌握适度,顺便为最初的不耻报仇。 然而那时候他还太过稚嫩,结果功亏一篑,被很多上仙算计,导致命悬一线,奄奄一息,这时候,是龙香救了他。 当然龙香那时并不知夏春来的性格,而夏春来又是那种抓住救命稻草绝对不撒手的人,所以他欺骗龙香,依靠龙香,甚至慢慢地,爱慕龙香。 没错,夏春来是男人,可是他从来不按照事态发展。 龙香对他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还从很多神仙手里保护了他,这让一直独来独往,没有感受过“爱”的夏春来尝到了甜头。 很快,夏春来又学会了很多“手腕儿”,在天界混的风生水起,并得了“涓华上仙”的称号,他和龙香黏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多到他以为这以后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最要好,如果是这样,那藏在心底的那份爱慕就算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可是清澄海龙王因活的时间太长而觉得寂寞,无以为继,便自行陨落,自我放逐,清澄海需要新的主人,唯一德才兼备的便只有龙香! 龙王总是要有子嗣的,龙香也有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便是龙灵,又是最后一世轮回的福至。 他们两个恩爱许久,一个是能力突出的青年龙王,一个是能力显著的龙族女孩儿,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春来本来怀着嫉妒与仇恨去面对龙灵的。 这期间神界面临了一场较小的风波,神界内部有人叛乱造反,天帝下旨,是涓华和龙香前去收拾,那个时候的涓华还喜欢着龙香,替龙香挨了剑受了伤,血流不止,龙香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有伤在身,这个时候就是龙灵照顾的涓华。 可以说这就是推进涓华对龙灵感情的一个媒介! 没有感受过爱的涓华,一直活在处心积虑,生活丑态的涓华,对于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温暖,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也并不讨厌,不,甚至有一点喜欢! 他开始徘徊在龙香与龙灵之间,变成了又喜欢龙香又喜欢龙灵的游离态,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他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因为他是由下界飞升上来的,所以他沾染了俗气,沾染了其他,在他的生活中,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 狐王父亲只会宠爱正室的儿子,对于小妾生出的自己没有爱! 他必须脱离这样的环境,所以他很早离开了庇护。 涓华又爱龙香,又爱龙灵!可是龙香和龙灵成婚,生下孩子,让他变得急躁,变得焦虑,他开始有所选择,他觉得自己更爱龙灵!他要破坏他们的婚姻,虽然在现代看来,是第三者的行为,但是涓华在割舍龙香的时候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开始筹谋一些事情,他要将福至占位己有,并且他遵循着“得不到就毁掉,谁也别想得到”的理念。 他背地里拉拢很多神仙,又很好的掌握权力,他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来让龙香消失,要知道护卫佛法的龙神后裔不会轻易死掉,更不会轻易消失。 在龙灵和龙香的女儿过三岁生日宴时,各路神仙来清澄海为她祝寿,并送上独一无二的礼品,其中涓华也有来,他知道龙灵一直想给女儿弄一件护身符,所以他带来了天帝的宝物,他将宝物送给了龙灵。 然而龙灵不知道的是,这件宝物并不是天帝要送给自己女儿的,而是让涓华带过来,由龙灵交给佛祖的! 这便是阴谋的开始,也许看上去阴谋很小,可是正因为涓华沾染的是下界的俗气,他深知,也很好掌握他人的心里! 一边,涓华用精湛巧妙的语言来诉说,龙灵有意贪赃宝物,弄得天帝勃然大怒;而另一边啊他戏弄龙香和龙灵要看好宝物,这样反复几次,就变成龙妃扣住宝物私吞! 天帝下旨要废除龙妃神籍,永世不得回归本体,龙香几次求情,甚至连龙灵的女儿龙卓都甘愿以几百年不成长这个代价换取龙灵能被从轻处罚。 最终龙灵被罚轮回十次,方再次修得正果回归本体,这十次的轮回便是涓华蓄谋下一个计划的储蓄时间!他不能让龙灵得到神界任何的帮助,那么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风荷!涓华游说风荷去偷天帝的赦令,他说,只要有赦令,龙灵就不会遭受劫难! 可是等到风荷真的去偷赦令的时候,又是涓华亲自捉赃,指示风荷,也就是宁筝,也一起遭罪,还顺带害了凡曜仙君和玄夕娘娘! 他的棋走的好,却是棋差一招。 他败在哪里?思前想后,他才恍悟,他败在了凡曜的手中,风荷的爹爹,月神的重孙。 此刻涓华正站在永日屋内,对着那一棵嫩绿小树戏谑地笑。 涓华说:“凡曜仙君,我百密一疏,早知今日,当初就不会答应你留在这里!” ------------ 第十七章 始末终(3) 那一棵嫩绿小树从正面化出一道穿白衣的人形,面色冷峻,双手背在身体后面,黑发披肩,对着突然到访的涓华,微微叹了口气,但是由于他脸部波动太小,所以根本没让涓华看出来。 这便是凡曜仙君。 涓华心中是恨极了这个凡曜仙君!几百年来,自己一直都在周密的谋划,当初自己一时疏忽听了凡曜的建议,说什么“与其两个人在两个地点不能相见,不如两个人在一个地点想见却不能更痛苦”,这都是阴谋!自己前前后后,思索了几百年,原来筹划更远的是凡曜! 涓华现在弄明白了,凡曜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在日月屋这里,说着句句对自己有利的话,却干着最阴险的事儿! 凡曜只要还呆在日月屋就有见到龙灵的可能;龙香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掳走作为最后这步棋的招数之一,而龙灵的最后一世福至,必定会找龙香,涓华从未想过福至会找到日月屋,不,或者有想过,然而想过也觉得就算找到日月屋,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但是他忘记了凡曜。 福至通过能够看到过去的这个能力而看到了凡曜的过去,凡曜的过去必牵扯出涓华! 成大事者必忍得! 涓华觉得自己够能忍了,凡曜比自己还能忍! 他的忍是大智慧,既保全了女儿的生命又为以后的反击做了充分的准备,跟他相比,自己就是小聪明了。 “凡曜仙君,我算是明白为何月神重孙众多,却惟独器重于你。” “你来就是说这些话的吗?”凡曜四处看看,发现玄夕并没有距离自己太近,所以安下心来,因为涓华的诅咒还在,他与玄夕相见的话,宁筝就会有危险。 说实话,只不过是因为凡曜做什么都一板一眼而已,龙灵已经回归本体,犯不着再与玄夕这么两两不相见,就算凡曜现在见到玄夕,现在与玄夕说出事情的起因经过,涓华也不会拿宁筝怎样,因为龙灵手中还握着宁筝的命线呢! “我来归还东西而已!”涓华立即冷下脸来,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小池,砸在地面上,看着那小池翻滚几圈最终停住,涓华又道:“玄夕的法器伤了我徒弟弄台,这笔账我记下了,我现在是分身无术,等我处理完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让你和玄夕更加后悔帮助龙灵和龙香,更加后悔与我为敌的!” 涓华似乎被逼近暴躁的边缘,他很少这么不理智的说话。 然而他说完便挥袖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空中。 凡曜对着地上那小池微微摇头,而后捡起来放到对面小屋的门口,对着小木屋叹了口气,蓦地感觉有人到访,他又走回到树前,往西方看去,道:“龙妃,既然来了,就不要躲着不出来。” 那里的透明空气突然变成一个墨绿的凸起,龙灵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我来了很久,只是一直看到涓华和凡曜仙君说话,所以没有冒昧出来打扰,凡曜仙君不要在意,龙灵并没有什么其它意思。” 龙灵先是解释一番,在看到凡曜低头不语之后,心中想着,凡曜仙君几百年前是个冷峻的人,没想到过了几百年也还一点改变都没有,不好接触啊! 说白了,就是面瘫! 于是为了这尴尬的气氛又做了解释,“仙君放心,风荷的事我一直有把握,涓华伤不到风荷的,五年之后,风荷变回回归本体,你们一家三口便能早日团聚了!” 凡曜点点头,道:“我没在想这个事情。” “呃……”龙灵语塞,果然,几百年前和风荷互为知己的时候就对她这个爹有些忌惮,没想到自己经历了十世轮回,尝尽人间疾苦,也还是对她这个爹应付不来! 说来奇怪,玄夕娘娘生性有些泼辣,凡曜仙君冷峻少言,风荷的性格活泼可爱,属于那种既不火爆又不冷淡的温和状态,跟父母完全不像嘛!真怀疑风荷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的女儿。 想到这里,龙灵忍不住一笑,“噗嗤”地一声,让气氛更加尴尬。 “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龙灵知道肯定瞒不过凡曜仙君,于是把实情说了出来,换来的只是凡曜仙君更加面瘫的脸。 “玄夕为炎帝后裔,生性泼辣也是正常,我是月神重孙,继承夜晚的冷静本该如此,风荷融合了我们两个的特点,有什么不对?” 连解释都这么严肃?!龙灵额上冒出几滴汗来,实在是不能再与凡曜仙君多说什么了!于是直接进入正题,“那个……龙灵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一下博学多才,通晓古今的凡曜仙君,有什么东西能护我夫君魂魄不散,得以重合?” “以天边缝隙小林中的灵木护住灵魂不被清澄海净化,再加上缝隙中的灵土加以巩固,埋在清澄海灵气汇集的地方,时间久了……总会……”凡曜没有把话说下去。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时间久了,灵气聚集起来,总会恢复一点形态的,只不过是那种没有能力,不能自保的人。他会没有龙王的骄傲,说不定连龙王的位置都会被代替,也许回来,还不如这样消失掉来的功绩大。 就好像一个大家小姐被土匪掳走,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洁一样,她死了,人们会给她立贞洁牌坊,她活着回来,反而不耻。 “多谢凡曜仙君,龙灵这就去拿灵土,因明日还要遵从天帝召唤,所以今日在此别过了。” 龙灵说着要走,可是却被一向少言的凡曜给叫住了。 对方思忖了半天,等的龙灵有些不耐烦,却因为是挚友的父亲而不得不接着等。 凡曜才道:“对于明天的事,你好像很有把握,听说涓华掳走了龙卓,你们的女儿。” 龙灵点点头,随后很开朗地笑起来,“什么嘛,原来凡曜仙君是在担心我啊!”而后话锋一转,表情陡然间就认真起来,双眸盯着地面,“我不可能让他得逞,您放心,这次反击,我势在必得!” 龙灵微微一笑,转身走进自己用手随便划的轨道里,心想,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 第十七章 始末终(4) 云端之上东南方,有彩云斑斓隐秘之处,传因是祥瑞之地,故草长三米多高,花开两米之宽,树顶参天至上,鸟兽翅膀一开一闭可遮挡太阳。 天色忽明忽暗,本应是十分诡异的颜色,却因为彩云斑斓从缝隙中射进的几缕光线而将这里弄得更加魔幻,晃动的光斑,忽起忽落的彩云,让这个空间好似在水深之处游动似的。 中间,高草从中立着一栋房屋,三层之高,装饰一般,棕色的漆木带着岁月斑驳的裂痕。 其内,两个侍女端着盘子正候在一个“小肉团”的两边,盘子上是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鱼,很大,看上很肥美,“小肉团”原本在流着口水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清澈的大眼焦急地看着两个侍女,示意肚子很饿。 本来一切都好好地,这个“小肉团”来到这里有些时日,每天都这么过,吃了睡睡了吃,虽然要每天都吃新鲜肥美的活鱼,其实还是蛮听话的,尤其她十分可爱,胖嘟嘟的小脸,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小腿,让两个侍女看着从心底喜欢。 可是她就在刚才,然双眸冒出一点墨绿的光芒,两个婢女有些不解,便探头看去,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她们看到的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浪潮一波一波打过来就要淹没她们一般! 猛地,她们后退几步摔倒在地,盘子中的鱼也在地面上不停地拍打,试图跃起。 静谧,诡异! “小肉团”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前方,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有那波涛汹涌的海浪。 “怎么了?” 门口已经站着一个比“小肉团”高不了多少的男童,他左半边的衣衫是敞开着的,从侍女的角度可以看到左肩的绷带和一直蔓延到左手的伤痕。 “弄台,这个小家伙的眼睛!”其中一个侍女如是说道,而后深吸一口气,同时扶起另一个跌倒在地的侍女,将地面收拾干净,有些胆怯地站到一旁。 弄台瞪了一眼两个侍女,心道:连这点小事都会干砸,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飞升成仙的! 弄台走到“小肉团”的面前,其实这“小肉团”就是龙灵的女儿,屋屋!因为她自从自己的母亲回归本体之后,就一直处于蜷缩的状态,一双小胳膊抱着双膝,蜷缩的坐在椅子上,蜷缩着睡觉,甚至是蜷缩着吃鱼。 本来体积就小,这样一蜷缩,就像个肉团一样。 她原本碧波般的眼睛里是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仿佛眼睛就是一个屏障,里面是要溢出的大海,外面是弄台所呆的世界。 “喂,喂!” 弄台尝试着叫唤了几声,然后紧盯着屋屋的双眼,就算作为涓华最得意的弟子,也有些吃不住,因为凡是看到那双眼睛的人都感觉身体被陷进去一样,那是一个漩涡,被浪头拍下去,只有无助挣扎的份儿。 就连弄台也忍不住后退几步,左手碰到桌子,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确实被宁筝丢过去的小池伤的挺重,玄夕娘娘本事炎帝的后裔,小池属于阳气十足的宝物,而弄台一介幽魂自成仙体,却也还是属于阴,这样被至阳的宝物伤到,当然不会轻易就好。 “母后……妈妈……” 屋屋竟然张开嘴巴说话,虽然声音极小,但是弄台听的真切明白。这小家伙在自己这里很多时日了,从未张嘴说过一句话,大多时间都是在“屋屋”地叫,今天竟然说话了! “弄台,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婢女问道。 这两个婢女都是涓华的门徒,当一些神仙坐到一定位置时,总会有些小仙慕名而来前来拜在其门下,涓华也不例外。 “这?”弄台一手托着下巴开始沉思,“今天是师傅被天帝叫去审讯的日子!这小家伙肯定跟龙妃起了共鸣!”说完之后,弄台又开始端详着屋屋,眉头微皱,“她是不是变大了点?我是说体积……” 两个侍女被弄台这么一说,也开始观察起小屋屋,而后相互点头,“是呀,可是好奇怪,最初来这里的前两个月,她怎么吃都不长的,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开始……” “我想,应该是从龙妃回归本体之后开始成长的!”弄台如实说道。 就在弄台和两个侍女都保持沉默的时候,那个小椅子上的屋屋“蹭”的一下跳到地上,肉呼呼的小脚在接触到地面之后,突地抖动一下,恐怕是觉得地面有点凉的缘故。 她的眼睛恢复了最初的澄清,定睛看着弄台和另两个侍女,歪着头的样子着实让人心中怜爱。 那两个侍女更是忍不住低语,“哇,好可爱啊!” “弄台,她可比你可爱多了,这才是小孩子的性格嘛!” 弄台斜眼看了那女人一下,心中不免早就骂了一百遍“下贱”。 更有其中一个忍不住伸手上前去抱,但却惊叫一声想要撤回手,只见小屋屋以极其戒备的姿势站着,小嘴咬着侍女的手指发出“嘶嘶”的声音,并瞪着两个水汪汪的眼睛。 “松嘴……这个孩子真是……松嘴啊!”侍女欲撤回手,却那利齿咬住怎么也拽不回来,感觉到手指破皮,流下温热的血液才怒急一掌朝着屋屋的天灵盖拍去。 “喂!”弄台见屋屋就要被拍中天灵盖,旋身一转,快速伸出右手想要将屋屋带到离那个女人较远的地方,可是小屋屋咬的太紧,弄台拽了两下竟然没拽开,于是忍痛伸出左手格挡了侍女的招式。 “嘶……痛……”弄台*一声,右手同时用力掐住屋屋的下巴,迫使屋屋松开嘴巴,而后后退了三步。 小屋屋还在弄台怀中挣扎个不停,张嘴又想咬弄台,不了被弄台一掌拍中嘴巴,低喝一声:“收!” 小屋屋就再也张不开嘴巴,一直努着劲儿。 “一个小孩儿而已,你不用这样吧,被咬一下又不会死!”弄台说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半脑袋距离的屋屋是小孩儿时,另一个侍女在笑,因为弄台也是小孩子! “被咬的又不是你!”侍女负气道。 这时就听两声钟声从云端中间方向传来,连同屋屋在内的四个人全都看向外面,朝着钟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天帝的审判开始了!” ------------ 第十八章 始末终(5) 涓华并没有真的像个有罪之人一样跪在大殿上,而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把小扇在胸前,就像平日里他站在众仙之中的样子一样,没有紧迫感,没有恐惧感,兴致来时,甚至还伸手从扇中变出一小壶茶水来喝。 周围仙人这次分倒两边,一边站在龙妃的立场,认为龙妃回归本体,大势回来,而且这部分人,当初也是见证过龙妃实力的;另一部分,则还是站在涓华这边,他们始终觉得没了夫君的龙妃也不过是一个没了依靠的女人而已。 几个自认为辈分还过得去的老仙走到涓华面前,低语,“涓华上仙,那个女人,不足为惧。” “是啊,几百年前有夫君的时候,不也是没干成什么事情嘛!今天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 他们砸了砸嘴巴说道。 不料涓华却摇摇头,内心里鄙视着这些上仙们的肤浅,嘴上说道:“不要小看被逼急了的女人,她们可会咬人哦!”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口的小仙就报道:“清澄海龙妃到!” 只见龙灵怀中一只手拿着个水晶小瓶子,赶来的有点急忙,另一只手拿了个木套,跟瓶子的形状差不多,但要稍大一号,她只是冲着报道的人微微点了下头,便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东西,来到正殿,偏向龙灵那一路神仙都纷纷向龙灵问好,龙灵亦是一边忙活手中的东西一边恢复。 涓华嘴角勾勾,向着龙灵的方向走去,用着官腔道:“龙妃看来是有把握喽?” 龙灵继续摆弄手中的东西,没有理会涓华,她深知,现在理会涓华,得到的除了奚落或者嘲笑以外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同时她更认为,现在什么都不做才能让涓华恼火。 于是注意力更加关注在手中的东西上。 果然,余光瞟到涓华真的握紧拳头,龙灵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手中明晃晃的水晶瓶子翻了过来正好让涓华看到那瓶子里两个飘动的黄绿灵魂光斑,涓华终于知道她在干什么了!灵木是防水的好材料,清澄海又有块聚灵的好地方,然而龙香邪恶的那半灵魂并不能下到可以净化一切的清澄海,所以需要灵木的包裹。 龙灵是想让龙香回来! 他更加生气,低吼一声,“你别做梦了,埋在清澄海的底下,等他回来?那要等多少年啊,三年五年,十年百年?!说不定是千年万年!那是一辈子遥遥无期的事儿,他回不来了!”涓华甚至还用手想去打坏那个灵木。 只是手掌伸过去,龙灵向后轻巧一跳,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格挡住了涓华的招式。 两人要真是在这里硬拼起来,涓华是得不到甜头的!他立即气急败坏地道:“我用你女儿威胁你,不得补救龙香!” 他声音不大,刚好让龙灵听到,而且表达的相当直白。 “好啊,那就不替你在天帝面前开罪了,你觉得可行?”说这话时,龙灵那玲珑般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自傲和自信。 “你!”涓华深吸一口气,立即收回手掌,背在身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此时天帝已来,坐上宝座,各路神仙皆跪地行礼,龙灵和涓华亦是如此。但说到底,龙灵和这些神仙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天帝立即给龙灵赐座,并绷紧脸,带着一副惋惜又怜悯的模样,道:“龙妃十世轮回,真是受苦了!” 因为龙灵是护卫佛法的龙族后裔,天帝的祖父在最初的几百年里还是佛祖身边烧香的小童子呢! 但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龙灵毕竟曾经被作为一个“贪得天帝宝物的人”而受到惩罚。 于是龙灵微微颔首,“应该应该!天帝处罚的对。” 天帝微微叹息,“不对!涓华上仙有意在这十世为难你,他恶贯满盈,杀人害人无数,本来许多未到寿命终止的人也被他无故害死,扰乱天庭秩序,最后竟然不顾自然法则,强行推动时间速转!” 涓华听到这些事情,仿佛那不是自己做过的一般,又仿佛那做的并不是极大罪恶之事,总之他微微歪头,既不做反抗也不做求饶,既没有狡辩,也没有承认。 “天帝大人,涓华上仙并没有错,他是为了让我历尽艰险,苦尽甘来,受重重劫难之后有更高的能力,所谓度劫之后才能无量仙缘,他在帮我,并没有害我。” 龙灵这一席话说完之后,原本站在龙灵这一边的神仙纷纷惊讶,发出一些碎语。 “这是怎么回事啊!龙妃怎么反倒帮着他说话!” “哎!说不定龙妃正在谋划着什么,又或者有把柄在涓华手上。”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看龙妃这十世轮回已经将锐气消磨的光了,似乎不想再争斗什么。” 这些碎语龙灵不是听不到,但她不做任何解释。 “那他杀害的那些人类怎么办?!”天帝又问道。 “穷凶极恶之徒罢了,天帝可查明,那些人虽不到寿命将至,但却为非作歹,坏事做尽,这种人……”龙灵脸不变色,内心却在说“对不起”,她深知那些死去的人都有段悲惨的过去,甚至有的人还是真善,不应该死的,却还是要在现在说出,“该死!” 龙灵这一声“该死”之后又是引来无数神仙的低语。 而涓华则抿了抿嘴角,一摇手中小扇,转了个身,对着众神仙道:“诸位,听见了吧,我涓华并未做什么坏事哦!”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连当事人龙灵都帮着我,你们还是趁早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天帝缕着胡子思忖一下,最后道:“但他推动时间速转,这确实破坏了自然的规律,理应受罚。” 龙灵回头看了一眼涓华,便又道:“最后一劫难,我度的着实困难,差点不能回归本体,多亏涓华上仙为我推动三个小时,才能顺利回归本体,要罚的话,天帝还是也连我一并罚了吧!” 一连三个罪罚,龙灵全都巧言善变地替涓华开脱,让众仙更加疑惑,甚至有人在背后说,因为清澄海龙王早已殒命,涓华以前和龙王又是过命之交,所以现在两人有发展的趋势! ------------ 第十八章 始末终(6) 结果自然不用说,涓华只是象征性地被处罚一下,去扫扫庭前的落叶散花,然而对于这样的结果,涓华自己也还是较为满意的,认为这虽然与自己几百年前估计的有那么点差异,但结果也并不是差了很多。 比如说几百年,当涓华想着陷害龙灵十世轮回的时候,就没想让龙灵再回到清澄海,那样龙灵就没有神籍,自己就可以把龙灵囚禁起来,永远对着自己,看着自己,想着自己,念着自己! 她的心里只能有夏春来! 虽然,现在龙灵回来了,但是自己用她女儿威胁她这项也足以让龙灵天天想着他。 因为龙灵总要想着对付他的事情啊! 这种想法固然扭曲,但是涓华乐在其中,他正拿着扫帚,随便地划拉划拉地上的落叶,一想到龙灵正在因为想要对付他而想着他,嘴角就不自觉地勾起来。 而另一边,龙灵手握被灵木做成套子的水晶瓶,伸开双臂,站在清澄海的边缘,她*着双脚,深吸一口气,享受这清澄海带来的咸涩味道,她喜欢的味道。 两边出来两个光团,是从这清澄海里窜出来的,清澄海辅佐历代龙王的长老,他们虽然年岁不大,却都留着胡子,花白花白的,看到龙灵之后又单膝跪地,“龙妃,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在清澄海以南灵气最强的地方,将灵土埋于那里。” 龙灵仰着头看着染上清澄海碧光的云朵,点头示意知道了。 可是长老又道:“龙妃,龙王被害成这副模样,您,您怎么能放过涓华……” “我自有我的安排。” 长老还不死心,他又道:“龙妃,清澄海需要新的主人!龙王龙香不知几许才能回来,我们需要新的储君。” 龙灵立即冷下脸来,“什么意思!什么叫‘新的储君’?我女儿龙灵还没有死呢!” “我们知道……龙妃,可是您现在不闻不问,甚至还帮涓华在天帝面前说话……” “我做事不用你们管吧!你们下去吧!” 龙灵继续伸张着双臂,左手抓紧瓶子,她踮起脚尖,身体缓缓向前倾去,海浪四起,水花都飞溅上来,她猛地脚尖用力,身体直直落下清澄海中,又溅起更高一层的浪花,她不做挣扎,只是任由海水将她带到海底的深处。 她的身体比鱼还灵活,柔软的在海中舞动着,她不会溺水,每呼吸一次就有少许的泡泡顺着内部往上升起。 不得不说,灵木的防水性真的很好,龙灵轻轻地摇晃一下手中的盒子,放到耳边倾听,她可以感觉的到里面灵魂的诉说及感觉。 “夫君,喜欢吗?我们回到清澄海了。” 感觉手中的盒子一震,龙灵立即欣喜的又将脸贴上盒子,周围碧色的海水顺着上流流淌,冰凉的水珠划过龙灵的身体以及各个部位,甚至还有一些不能化作人形的海中精灵环绕在龙灵的身边,与她亲昵,形成一个螺旋状,久久不离开。 龙灵就是这海中的女主人,心与灵魂都与海水交融。 “果然可以的,你感受到了对不对?感受到我们回家了对不对?” 然而手中的瓶子却没有再震动,这让龙灵有一阵失望,但是失望归失望,却并不放弃。龙灵身子一转,转向另一边,朝着灵气聚集最多的地方,清澄海的最深处游去。 到了那里,她能够双脚踩在海底的珊瑚礁石上,感受着冰凉和舒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那里有一培土,色泽发棕,看上去也只比普通的土颜色深点。实则是保护灵魂塑造肉体的很好材料。 听闻上古传说,女娲造人用的泥土在后来被分割为四块,龙灵很幸运,那其中一块就在缝隙中的小林里,只不过时间太久,远没有当初的功效,想必等个长久年头,他才能恢复的有形态。 伸手将盒子埋入那土中,就感觉盒子又震动了一下。 “夫君?”龙灵轻轻试探地呼唤一声,那个盒子又晃动了一下,好似为了回复龙灵的疑问。 这次龙灵真的欣喜至极,她立即跪坐在地,因为在深海中,所以她的衣衫都随着水流向上飘动。 她双手捧过盒子,离那培土更近一些,感受着这个灵气之地汇聚过来的灵气,周围是打着旋转的水泡和从中间一点扩散的碧绿灵光,以逐步变大的圆圈围绕在龙灵身边慢慢扩散,就好像龙灵是这中间的仙女! “夫君,你听得到我说话了?” 盒子晃动了一下,这次晃动的幅度没有上一次大,但龙灵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她猜想可能是因为上一次吸收的灵力耗费比较大,所以这次有减小的趋势。 然而龙灵猜想错了,下一刻一股力量顺着掌心蔓延到龙灵的大脑,微弱的感知让她知道了龙香是有话想对她说! “夫君!还是先休息吧,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多积攒些灵力!” 手指一麻,手中的小盒又动了一下,一股电流传过大脑,龙灵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一句久违的,虚弱的声音,“我们的女儿……” “我明白的,夫君!”龙灵将另一只手覆盖在盒子的上方,希望将真心传递给他,“我绝不会放弃我们的女儿!你放心,我已经有所行动了,想必不久我们的女儿就会回来,我可以带她来这里天天看你!” 那个盒子还有一些颤动,但是颤动越来越轻,刚刚吸收的灵力就要用完了。 龙灵对于这么些时日来,夫君第一局微弱的话语感到激动和欣慰,她再一次吻上盒子,然后将盒子放入早已挖好的土中,自己用手将两边的土铺上,抚平,看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有汇聚到里面,龙灵松了口气。 她起身,对着那培土轻轻一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夫君,我现在有事要办,就是关于我们的女儿的。” 那培土之下窜出点点黄色光芒,似是很担心龙灵接下来要做的事,让龙灵看着眼眶一红,差点忍不住就要流出泪来。 “夫君,你该休息了!” 龙灵手指对空中画弧,一道绿光封上那培土,将它盖的严严实实。 ------------ 第十八章 始末终(7) 清晨的云端之上,涓华的宫邸之内。 有那么几个门徒,或男或女,在庭院打扫。 而涓华还在卧房内熟睡,涓华的卧房只有一张床,剩下什么都没有,没有茶杯,没有桌子,没有椅子,甚至没有什么放东西的小隔段,整个屋子很空寂。 床上的涓华睡得很不安稳,脑袋左右微晃,额上渗着细小的汗珠,他正在被噩梦所折磨着,梦中是万千鬼怪欺身压来,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长着血盆大口,有的静悄悄地靠在涓华的身后。 这些面孔都不陌生,甚至有几个和涓华在某一个年代还特别要好。 梦中的环境是比地狱还恐怖十倍的景象,脚下是浓稠的血水,带着腐朽的味道,呛得涓华有一些哽咽,更多的是恶心感顺着神经爬到大脑,他认得那飘忽过来浑身是血的女子,他也认得那边那个披散头发,面目狰狞的男子! 他和女子曾经在大学的图书馆内朗朗谈欢,女子拿他当蓝颜知己,对他推心置腹,讲述自己爱情和友情,涓华知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江玉思;他和男子在某个战乱时期曾经把酒言欢,出主意让对方谋害自己的未婚妻。 涓华觉得自己什么都忘记了,觉得这些事情应该都不放在心上才对,可是当他们一个个全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头脑仿佛被设定好的一样,一幕幕全都能回想起来,然而现在完全没有当初的兴致,没有那玩弄人类心态的恶劣,有的只是恐怖。 “夏春来,你混蛋!” “夏春来,我和杜容容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还是好姐妹……” “都是你怂恿我对未婚妻起了歹心,要不然,我还好好地活着……” “夏春来!夏春来!” “蹭”地起身,涓华的衣领湿了一大片,全是额上的汗水,披散的长发一半在床上卷着,另一半则顺着床落到地上。耳边还是那“嗡嗡”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有浮动的身影,涓华低喝一声:“滚!” 其实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完全是魔由心生。 “我涓华害死的人多了!每一个都去记,我记得过来嘛!”涓华一掀开被褥,深吸一口气,随手捻起旁边绣着金丝边的衣衫披在身上,对着空寂的屋子又道:“你们活着我不曾正眼瞧过!死了也别想让我看见!” 他紧接着又低吼一声,将一个茶杯向门上扔去,正巧这时弄台推门而进,看到茶杯迎面而来,下意识地玄身躲过,但他忘记了自己身后还带着一个屋屋,情急之中,他隔空打碎茶杯,倒溅了屋屋一脸的茶水。 “师傅!” “呸呸!好恶心!坏人,恶人!”弄台身后的屋屋用清脆的声音说着,虽然只能几个字地蹦出来,并不能说成完整的句子,但是意思大体都能明白了。 涓华压下一口怒气,冷着脸反问道:“你怎么没敲门就推门而入?!” “我敲了,师傅,我敲了很多遍,因为担心师傅有事,所以才推门而入。” 弄台难得正经,没有像平时那样笑嘻嘻地说出来,顺便一只手拉上屋屋的小手,领到涓华的面前,又道:“师傅,我来是有事情的,这小家伙,她的诅咒解开了,能正常的言语,并且开始成长,我们池子里的鱼不够她吃的,而且……”弄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家伙挑剔的很,坏一点的鱼她干脆不吃,就更不要提死鱼了!” 涓华刚想开口敷衍过去,就听弄台连忙抢在他前面又道:“我试过强行喂给她,我不知道她的嘴巴是怎么搞的,喂进去,明明咽下去了,却还能再吐出来!” 在弄台说完之后,屋屋好似恢复般地翻了个白眼,继而转过身来对着涓华呲牙咧嘴,清楚地骂道:“坏人!恶人!” 弄台从背后推了下屋屋的后背,推的小家伙一个踉跄, 道:“你从一开始就说这两个词,有没有没别的!还有,在师傅面前不得无礼!” 屋屋回头瞪了弄台一眼,上下打量弄台一番,脱口而出:“贱人!” “你!”弄台气急,却又不能伸手打她,屋屋属于真龙天女,至刚至阳,弄台乃是灵魂幻化,属于极阴之体,接触的太近,反而对自己不好。 涓华眯着一双眼睛,蹲下身来,单膝跪地,伸手摸上屋屋的小脸,屋屋猛地往后一躲,却没有涓华力气大,小脸仍是被涓华的手掌包裹着,涓华在凑近之后,闻到她身上的大海气息之后,皱了下眉头。 “你说我是坏人,是恶人!” 涓华由单手抚摸着屋屋的脸改为双手抚摸着屋屋的脸,用鼻尖轻点一下屋屋的鼻尖,“长的真的很像哥哥,你要是我与龙灵的孩子,肯定更可爱,更漂亮。”他独自感叹一下,又道:“我要是坏人,是恶人,你早就死在娘胎里了!就因为我存着一丝善意,才在龙灵孕育你的时候没有出手!” 屋屋可听不懂他说什么,只知道他是害的母妃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母妃根本不会有十世轮回之苦,更不会让自己和父亲同时付出代价来挽救母妃! 屋屋一想到自己几百年来都没有成长过,就更加气愤,张嘴要在涓华的脖颈上,一张小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尖锐地刺进涓华的皮肤中。 涓华顺势要将屋屋拍飞,却又被弄台抢先一步,将屋屋死拽过去,便听到弄台大声训斥道:“你竟然对师傅这般不敬!” 涓华不是没看见那一直在后面拍着屋屋脊背的手,那是示意屋屋要冷静的动作。 涓华转了个身,双手背后,对着床,声音沉了几分,“弄台,你感同身受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也不曾长大过,所以感同身受地想要护着她!” 弄台立即双膝跪地,并按着屋屋也跪在地上,“师傅,徒儿不敢,有师傅才有弄台的今天,所以把年龄卖给师傅,弄台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那就好,把这丫头带回去,不吃死鱼就让她去死!” ------------ 第十八章 始末终(8) 龙灵在离开了清澄海之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十世轮回。 第一世,她过的并不好,也可以算是最糟糕的一世,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她是一只小老鼠,在那个兵荒马乱,都是战争的年代,别说老鼠没饭吃,连人都饿死几许,没饿死的又大多上了战场,总归是个死。 龙灵作为老鼠,光阴短暂,前半生真是一过街老鼠,人人追捕,都想吃她,更别提给她饭吃了,就在她快饿死的时候,一双手盖过她的身体,将他抱在怀中,那个时候龙灵听不懂那人说话,但现在想来,那人说的一定是: “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耽误点了时间,不过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那人的身体有一股大海的味道,那个时候,龙灵转世第一世,龙香的人格还没有分裂,他是儒雅而又自信的,带着小小的坏,却又有一颗善良的心。 龙灵最喜欢这样的龙香,这也正是他魅力的特点,有着杰出的能力,和不温不火的性格。 可是龙灵当初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有大米吃,自己不会饿死!她天天都趴在粗木桌子上,等着龙香撒来些米,好的时候还有坚果,小老鼠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只知道有吃的就够了。 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用手指逗弄她,这便是她全部的幸福。 第二世,龙灵轮回成蚊子,相对来说还不错,只要能吸血,她就不差温饱,但相对也是非常可悲的。这一世,龙香很快就找到了她,让她吸自己的血,争取让她作为蚊子活最长久的时间。 也许有人问为什么不让龙灵早早结束苦难的,只要一个巴掌打死她,她就可以马上进入下一世啊! 涓华就曾经问过这个问题,龙香说,“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龙灵,我都希望她长命百岁,看着一次次死去的龙灵,我已经很痛苦了,难道还要我亲手杀死她吗?” 但龙灵确实是被别人一掌拍死的,只不过不是龙香而已,因为龙灵一直是被圈养的蚊子,不懂得世态险恶,她以为一个人肯给她血喝,每个人都肯给她血喝,于是在龙香外出的一次里,她偷偷飞了出去。 刚张开嘴巴,就被一个卖猪肉的大汉给拍死了,拍的血肉模糊。 第三世,龙灵变成了那路边的野花,龙香这个时候就变得古怪了许多,他开始有一段时间变得不像自己,在性格上飘忽不定,谁说花儿没有听觉没有视觉,那只是别人看不到罢了,龙灵清楚的记得,自己在第三世,看到总有一个在大清早替自己浇水,炎热的时候,更会自己手拿两片大荷叶,自己一片,花儿一片,这么遮阳! 有时候就会听到对方自言自语。 “你也太差劲了,那么温和干什么!喜欢就把她移栽道盆里不就好了,还可以天天天霸占归为己有!” “可是那样弄不好,会死掉的。” “怕这怕那,真是胆小!蠢货!” 花儿在这个时候很奇怪,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声音啊,而且这个人怎么总是自己跟自己说话呢! 龙灵现在回想起来,闭上双眼,泪水缓缓滑过脸颊,心中满是苦涩。 花开不过一季,顶多善待的特别好,也才三季,天一冷,就开始凋零,先是花色变深,而后花茎变得老硬,没过多久,花瓣就全部掉落了,这便是枯萎,便是死亡。 所以龙灵转世的前三世,寿命都不长,且都是别人认为没什么,而龙香却感到由衷悲哀的原因。 龙灵的第四世开始和风荷有交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龙灵被罚之后,风荷为了救龙灵偷赦令,之后被发现也被推入轮回之中。 这次龙灵化作江湖侠女,风荷化作山庄少主,两人侠肝义胆,却是侠盗,专门偷东西,劫富济贫!这多少让龙香有点欣慰,她终于成了一次人,起码这次寿命要比前三个长很久了。 龙香依旧陪在她的身边,她是侠盗,他就是富家少爷,他让她来偷,他等她来偷,这样就又会见面了。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没多久,风荷转世的家庭发生了危机,风荷和龙灵准备偷官府的钱财,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她们两个武功再好,也始终打不过一轮接着一轮上来的官兵,这其中还有涓华做的手脚,让龙灵误会龙香,导致三家分歧,龙香来救不及,风荷和龙灵双双街头问斩。 到了第五世,龙灵成了仙人掌,索性还好,不是那种沙漠的仙人掌,而是供人把玩观赏的仙人掌,她的主人就是风荷,不过那时候不叫风荷,叫永秋。她是当铺老板的女儿。 那个时候龙香的性格开始大幅度分离,两个性格的观点越来越不同,造成联系越来越少,就因为这样,他自言自语的时候越来越多,被别人当做疯子。 永秋在路边见他可怜,就把他呆了回来,那一刻,龙香就知道自己要和第五世的龙灵见面了。他开始每天照看仙人掌,仙人掌这种植物很好活,不用天天浇水,偶尔弄一点就好,龙香无事做的时候便会一个人坐在仙人掌前,同自己的另一个灵魂对话,同时望着仙人掌。 这一世,她们的时光都还算长远,永秋活到了三十五岁,因为父亲得罪了人,而全家被杀,家里面洗劫一空,仙人掌被刨根丢在外面,不久也死去了。 然而这在当时是很大的事件,在那之前,几乎谁人都知道当铺的女人收留了个傻子,可是当铺被毁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傻子,他既没有逃出来,也没有被杀死,人们并没有发现傻子的尸体,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傻子去哪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也都忘了这个傻子,提起那件大事,人们只会说,哦,当年啊,很惨哦!当铺老板的女儿说来也才三十来岁,那一家死的真惨啊! 但是没有一个让人说傻子怎样,当然,就更没有人说一个仙人掌了。 那是谁做的?还是涓华。 ------------ 第十八章 始末终(9) 因为所犯罪行的不同,龙灵的转世始终都没有风荷好,但是要说风荷真的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六世,龙灵是塞外的马上女子,她生性爽朗豪放,做事大方,皮肤黝黑,身体矫健,梳着两个长又黑的麻花辫子,鞭子起,马儿跑,塞外尘土飞扬,但是她却让人看不出个脏乱,全身只有一股子干劲儿。 这一世,风荷变成了男子,不凑巧而且戏剧性的是,和龙灵指腹为婚。可是龙灵不喜欢风荷,风荷也不喜欢龙灵。 风荷在那一世有个喜爱的女子,平时挺冷漠的,但是很关心风荷,两人想要私奔,却又被长辈发现,给捉了回来,龙灵虽然不爱风荷,两人却是交情极好的蓝颜知己,于是决定帮风荷度过这个难关。 她决定假似嫁给风荷,盖上红盖头,谁也看不出是谁,等到掀开的时候发现不是龙灵也晚了啊,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想的是好,可是到了实行的时候就出了差错,因为期间有个很熟悉龙灵的人,深知那红盖头底下的动作绝不是龙灵能有的,当场被揭穿,龙灵、风荷以及那个姑娘都提着一颗心。 但事情远远超乎了想象,那个要和风荷结婚的女子并不是真的爱风荷,她是中原派过来的探子,她要的是打探到塞外的情报,或者直接夺取塞外将军儿子的性命,而那就是风荷,她骗了风荷,刀子刺出的那一刹那,是龙灵飞身扑过去救了风荷。 无可幸免,龙灵在第六世,生命的终止时,她才十八岁。 随后风荷抑郁而终,也不过是几年后的时候了。 然而这次的龙香没有在龙灵活着的时候出现,等到寻找来了龙灵的时候,龙灵都已经入土好几年了,灵魂都去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了。 第七世,龙灵变成一条鱼,游荡在小河里;风荷化身为渔民家的女儿,这一次她们两个没有站在同一战线了,风荷是龙灵最厉害的天敌。渔民本就是靠捕鱼为生,从一开始,风荷就站在了龙灵的对立面上。 龙香这次介入的很早,从一开始就在帮忙捕鱼,将鱼进行一些筛选,看到里面没有龙灵之后,就放心地交给风荷。 这一样一做就是一年,龙香的性格开始出现明显的交替,以前是平均每六个时辰交换一下,恶劣的性格会出来大约一个时辰就回去,而到了那一世,几乎就出现了昼夜交替的现象。 他们也不再对话,因为完全没有了共同的语言,恶劣的灵魂看善良的处处不顺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个人要是对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还还好说,一拳打在沙袋上还能有个响声,可要是对着棉花,就会觉得十分无聊。 索性好在,那恶劣的灵魂晚上出没,而渔民在晚上是不出去的。 风荷与恶劣的龙香,见不到面。 而龙香,就算是恶劣的,也还会在夜晚静静地守在河边,感受着龙灵转世的气息,倘若龙灵要是有一点危险,他都会立即察觉,并救下龙灵。 这一世,各相安好,风荷活到了六十多岁,龙灵也作为一条鱼而老死。 第八世,龙灵是店小二,风荷是掌柜的女儿,这是十世之间,唯一一次,龙灵作为男性来转生,这让龙香在人海茫茫中寻找,却不得,这是因为涓华看着眼馋,他不想每一世都让龙香去陪伴,他因为自己在谋划着百年后的事情而脱不开身! 于是涓华威胁投胎时鬼界的小官,在得知这一世龙灵转世为人的时候,特意给改变了成男人,这样龙香还怎么和龙灵相守一生?!这样就连是否找得到都是问题。 龙灵第八世的前半段光阴确实没有龙香,只是一个人当店小二,无聊时和风荷说话聊天,后来风荷的父亲死了,风荷接手小店,把店面弄得越来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龙灵也不再是店小二,反而成了店铺的管事。 到了三十岁时,龙香才寻得他,可是一见是男性,也不好太靠近他,毕竟他是要讨老婆的,自己不能对他有任何影响,无论龙灵是男是女,龙香都希望他过得好。 这一世的龙灵到了三十五岁才成家,女方是给厨子打杂的,芳龄二十有二,他们成亲那日,龙香一个人偷偷地躲在门后,轻笑着看他们一眼,便走了。 至今,龙香还想到龙香那两个灵魂的对话。 “真蠢!要是我就抢婚,不抢也破坏掉!” “可是现在还没到晚上,你出不来啊。破坏掉他会恨我的,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第九世的龙灵是清末格格身边的丫鬟,不用说,那格格就是风荷。 不用说也可想而知,那个年代,清末格格的身份并不能有什么作用,相反,日子还会更难过些。 风荷为了不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受苦,将她嫁给了当时农村的一个农家,那农家的主人便是龙香。 是的,他们在第九世有结婚,那是一个外面战乱,里面却还不错,温饱有余的年代。 他们还差点孕育了一个孩子,孩子在龙灵转世之女的肚子里孕育了五个月,自动流产了,自动消亡了,因为龙香是龙,龙灵转世不过是区区一人类,她的身体孕育不住龙种的。 短暂的时光还是很幸福的,直到一场瘟疫的到来,那是一场无可避免的瘟疫,龙灵也必须在那场瘟疫中死去,这是一切都规定好的。 痛苦的不是全村人都得瘟疫,你也得瘟疫,痛苦是全村人都得瘟疫,你最爱的人也得瘟疫,而你却什么事都没有,还什么都做不了。 龙香就抱着龙灵的第九个转世,看着她慢慢死去。 然后,接下来,便是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第十世,龙灵转世为李福至,儿时丧父,少年丧母,虽命苦福薄,但依旧乐观开朗,头脑愚笨善良,患有精神性疾病,经治疗无效,享年二十二岁。 有一好友名为宁筝。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0 龙灵回想完自己这十世之后,并没有去到涓华的那里,也没有去求救于某位上仙,在大家看来,龙灵好像并不急着救自己的女儿,也不急着反击。 清澄海的长老们各有所言,但大多也是闲言碎语,没有什么正话。天上的各路神仙私下里也不明白龙妃要做什么。 龙飞去了哪里? 龙妃又去了人界! 所以大家完全不明白龙妃为什么又跑人界去了! 此刻,龙妃正穿着人界的衣衫,在人界,尤其是自己最后一世轮回的地方转悠着。人界现在正是夏季,天气炎热,龙灵将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系起,穿着黄色的短袖上衣和黑色的七分裤,走在自己熟悉的老旧街巷里。 过了多少年? 龙灵往自己以前住过的小区走去,期间撞到一个女孩儿,到自己的肚脐上面一点的高处,梳着两个麻花辫,长的很可爱,她背着书包,看样子是刚刚放学回来,龙灵转了个身,很轻易地就定住脚步,倒是女孩儿一个不稳要坐倒在地。 龙灵手指一抬,那女孩儿脚后面滚过来块石头,正好给了个力,让女孩儿站稳。 “咦?好奇怪……” 等女孩儿反应过来时才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给龙灵鞠了一躬,“啊啊!实在对不起,我走的太急了,因为好热,我想尽快吹空调!”女孩儿很诚实的说道。 龙灵也温柔一笑,“没关系……我,” 话未说完,就听女孩儿惊呼一声,“咦?你是姐姐?是邻居家的姐姐!” “啊?”龙灵有些惊奇地抬头,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她吧,虽说轮回十世,只有福至那世的长相与自己最接近,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福至回归天上已经四天了,地上就应该是四年了。 对于自己的第十世死去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很多人的记忆被涓华给消没了,就算有,也只是个关于神经病最后自杀的记忆。 “福至姐姐!” 那个女孩子终于叫出自己第十世的名字,这让龙灵又是一惊,于是上下打量起这个孩子来,她是谁呢?!记忆中,自己第十世时好像不认识什么这样年龄的孩子吧! “你是……” “我是妞妞!你是不是福至姐姐,你都消失好几年了,人家好想你,更想你家的小屋屋,真想再和她一起玩!” 妞妞!对对,龙灵在心中暗自给了自己一巴掌,刚刚还想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四年前的妞妞当然也要长大,也要变样子啊! 但是龙灵现在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与她不能有什么交集的,她到人界来还有别的事情,只是一时间有点怀念这里,因为这里自己曾作为福至和龙香屋屋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虽然没有现在的记忆,更不知道屋屋是自己的孩子,过起来很尴尬,但确实是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啊。 龙灵刚要反驳,没想到妞妞转身对着楼上喊:“妈妈,妈妈!快下来,福至姐姐回来了!” 妞妞家住的不高,可能是起初妞妞的母亲并没有听清妞妞在喊什么,以为是求救,于是匆匆跑下楼来,手里还拿着把菜刀。 “怎么了闺女!” 龙灵记得她,这个现在臃肿肥胖,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当初,不不,在四年前还是一朵花呢。她是个小三,却是个不错的小三,只能说原配并不好,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她的女儿很不听话,小时候还弄坏了老虎鞋,放出了虎神夺走了自己弟弟的性命。 “妈妈,你看,是以前的邻居,福至姐姐!” 只见她妈妈“啪”地一下子打在女儿的手上,“别瞎说,那个神经病死了好几年了,你怎么会看见啊!难道还是见鬼不成吗?” 说着还向龙灵这边瞟几眼,但是当瞟到龙灵的脸时,忽然愣住了,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福至?!李福至!妈呀,还真是见鬼了!”她惊叫一声,拉着自己的女儿往后退,龙灵很明白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即使自己害怕,现在也还是把女儿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你……这大白天的,竟然遇到鬼了!” 龙灵冲着妞妞的母亲轻轻一笑,勾起嘴角,而后对着她们鞠了个躬,表现的很理智,动作也很优雅,她说:“对不起,刚才撞到您女儿。” 说完,龙灵打算走,却比妞妞的母亲拉住。 “你,是不是李福至!” 龙灵摇摇头,依旧表现的很沉稳优雅,并且一只手将拽着自己的那只肥胖的手轻轻地,却不容反抗地推下去。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妞妞母亲用力揉揉眼睛,上下打量一遍她,心中忽然矛盾起来,觉得像是,又不是,因为气质性格都不一样,而且这个人比李福至瘦很多!可是说不是吧,这脸也太像了,还没见过这么像的,跟双胞胎似的。 “你……好像……真不是!” 龙灵立即接过话来说,“那没有关系,我并没有在意,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妞妞急了,不干了,即使是九岁的妞妞,也还只是小孩子啊!她拽着母亲的衣袖,嚷嚷着:“妈妈,你看仔细了!她就是福至姐姐,我记得很清楚,妈妈你当初不是说福至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哎呦,闺女啊,去了很远的地方,其实,其实就是死了!” “妈妈骗人!她就是福至姐姐!” 龙灵歪了一下头,突然发现,因为她总是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玩,所以记忆并没有受到涓华的影响,于是龙灵突然隐匿了身形,其实龙灵并没有走,看着她们两母女继续说着这个事儿。 “走了,回家啦!”妞妞的母亲实在不想喝女儿讨论一些死人的事儿,于是拽着女儿回家。 突然想到,还是向那个长的和福至很相似的女人道个歉的好,于是回头,可是那里除了过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和福至长相相似的人。 妞妞撅着小嘴,忽而感觉有人抚摸着自己的脸,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可爱的孩子,我将保佑你一生平安。谢谢你给我女儿弥补了一个童年。” “咦?声音!” “行了,哪有什么声音,回家吃饭!” 龙灵躲在树后,看着妞妞四处张望,无声地笑了。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1) 她后来来到了这人界的大海边,同样伸开双臂,感受着海风拂面的刺痒感。 龙灵做完一个深呼吸之后,低下头,看着海面冒着一层灰色的气泡,翻滚着,像是不停伸手要活命的小婴儿。 一时间,所有的气泡全部冒了上来,有些气泡化成的小手小脚再融合拼凑,最后形成残缺不堪的外形,但也只是断手断脚,或少腿少胳膊的一部分残骸罢了,它们从外形上只能看出是个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这些气泡化作的人形围绕在龙灵的身旁,有些只是“嘻嘻”地笑着,有些就会又哭又嚎,还有些想伸手触碰龙灵,却因为她身体发出的光而不得不缩回手。 “你怎么能这样!涓华害你这么惨,你现在还不去收拾他,跑来这里干什么!” “你良心被狗吃啦!我们现在既不能投胎做人,也不能回到人间啊,我们的寿命都还没终结,却死了,没有地方收我们的。” “是啊,我们的灵魂都被涓华打散了,枉死城也不收的!” 那些气泡在龙灵身边浮动着,只有听声音才能辨别男女,龙灵听到后,甚至听到有些粗俗肮脏的话语,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点头,继续听他们说。 “龙妃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不闻不问,做缩头乌龟啊!” 龙灵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那个气泡,有点像听到笑话似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是时候反击了,我是来让你们听我说好消息的,你们很快就能投胎去了。” 龙灵说完转个身,背对着它们,任由它们在后面叽叽喳喳,她对着掌心的一片绿光,用这四周人类无法听到,但是天地精灵鬼怪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风荷,该让涓华清醒清醒了!” 这一声化作一道柱形绿光,直达天际,云端之上,涓华宫邸内,看管着屋屋的弄台听到一声响之后,先是立即站起来,抱着屋屋就往涓华那里跑去,这么聪明的弄台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听到那震耳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身边出了内奸。 跑了没几步,就感觉脖颈处传来强劲的掌风,回手挡去,却见是这几天来一直照顾屋屋的侍女,涓华的门徒。 这人隐藏的也太好了,前几天还表现的对屋屋不好,甚至还要伸手去打屋屋,难道就是为了博得信任?! “小不点!把孩子还给我!” 那侍女并没有急着再次进攻,而是站定,用手抹了一下脸,蓝光退去之后,是一张弄台有些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女人。 说陌生,是因为风荷出生的年代,还没有弄台,说熟悉,弄台倒是从师父那里见过风荷的画像,听过风荷的一些事。 可是,她人间的寿命还没到尽头,怎么先回归本体了! “风荷公主!?” “怎么,看到我很吃惊?” 弄台离远一点,怀中的屋屋开始挣扎,小小的身子在弄台本不大的身子上乱踢乱打。 “风荷姨姨!救我救我,我要见母妃,我要见母妃!” 弄台拍了一下屋屋的脑门,“闭嘴!”而后颇为警惕性地抱住屋屋,因为刚才那一声震吼,涓华也从自己的屋子跑了出来,他此刻正站在门口,单手指着风荷道:“你,你怎么回来的?” 风荷抹了下嘴角,“就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就许你涓华上仙骗人,不许我们也骗人?!在龙灵本体回归的转一天,就是我回归的日子!只不过龙灵当时在你面前,不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说我的回归时间,你就自以为的我还作为宁筝还可以活动很长是吗?” 风荷又笑道:“我和龙灵太了解你了,如果单说一个日期,你一定不会相信,反而还会掐指算我的时间,可要是说的不明不白,再加上龙灵曾经故意让你盗取她的想法,说我还有五年可活,你才不会上当!” 涓华深吸一口,脸色已经不好看,“就算你回来又怎样!” “怎样?受到推进时间的惩罚之后,你还打得过我吗!”说着,风荷左手的手心冒起三道火焰,通通射向弄台,这三种火焰本属阳刚之火,弄台本属阴,被火苗打在手上,顿时烧黑一块,手中的屋屋不由得丢了出去。 涓华欲抢,风荷右手又冒出三道水气,射向涓华的胸口,她知道受到推动时间之惩罚的伤痕属阴,水汽只能助长他的伤势恶化! 风荷顺利地抱着屋屋,十分得意地,将嘴巴说出的话完全化作蓝色的光芒,射向地下,“龙灵,你的女儿我救下了,我去你的清澄海!” 说完之后,飞身掠起,涓华和弄台也赶忙飞身去追,因为屋屋是涓华要挟龙灵的唯一底牌,失去她,就会失去所有,失去地位,失去神籍,好吧,这些涓华不在乎,他只怕会是失去龙灵,连见到她一面就都不能了。 “风荷,你快把孩子放下!” “你害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也终于有不气定神闲的时候了,呵呵!涓华,你也有今天啊!” 涓华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风荷的脚步,她是太阳神炎帝后裔玄夕娘娘与月神重孙的女儿,她就是自然的法则,没有什么比自然的推动更快速了,无论怎样追赶,都是追赶不上日月的! 这就是龙灵为什么要让风荷救孩子的缘故了! 龙灵并不善脚力,如果是她来的话,那想必会很麻烦。 “你懂什么,从没有爱过的你,根本没资格说出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感受,只要她肯归属于我,我也不会害她!” 涓华距离风荷有些距离,而弄台根本追赶不上,于是隐匿了身形,消失在云空之中。 “我不懂?但起码我知道,并不是拥有才幸福!哼!你口口声声说你爱龙灵,但在我眼中,在大家眼中,这无非就是一个没了玩具的孩子想把最后的玩具留在自己身边!这没有任何意义!你最终也还是得不到龙灵!” 涓华脸上更白,他才不要听到这样的话,转瞬就已经来到清澄海,龙灵站在岸上,双手背在身后,身体挺直,直勾勾地看着追赶而来的涓华。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2) 风荷落下,将手中的孩子还给属于她的真正母亲。 龙灵在接过自己孩子的一瞬间,心中像是翻了五味杂平,那种滋味,酸酸的,涩涩的,又有点甜,也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知道!她看着自己女儿那一双圆圆地,眸子的颜色像是清澄海的颜色那般清澈的眼睛,差点流出泪来。 “母妃!” 屋屋用稚嫩的声音喊了一下自己几百年未见的母亲,同时伸张着两只小手去搂住母亲的脖子。 “卓儿……母妃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你会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龙灵刚说完话,就听涓华有些气喘地道:“怎么完整?你告我啊!你看看龙香的灵魂,那一黄一绿,就知道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完整!” 涓华急促地喘了几下气,后又平静了些许,看着龙灵,现在思考的是怎么才能通过各种手段把龙灵的孩子再弄到手作为威胁龙灵的筹码。 也许是坏,也许这个想法是太过邪恶,但是只要能继续拴住龙灵的思想,涓华也认的!如果涓华要是没有什么威胁龙灵的东西,龙灵哪里还会想着怎么对付他,不想着怎么对付他,当然也不可能爱他! 那还不如有点东西让她恨的好! 起码还记得住他! 龙灵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屋屋的脸颊,而后抬起头来,换成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这几百年来够了吧,我十世轮回尝遍世间之苦,你每每都看着,我和龙香也不能团聚,每一世都苦命连连,我觉得对于你来说,你已经赚够了。” “我要的才不是这些!” 龙灵深吸一口气,“不管你要什么,我想这十世轮回,也足够还的吧。” 龙灵转身欲走,就感觉到脑袋后面的掌风,她猛地低头,身体与飞掠过来的涓华换了个角度,相对擦肩而过,因为一只手抱着孩子,所以只腾下另一只手,一个侧身抓住涓华的手,只是这时候涓华的反应很激烈。 他猛地想挣脱开来,发现不得,就用另一只手猛拍龙灵的右手,龙灵为了躲避,而不得不松手。 “你还想硬抢吗?!” “只要能留住你,让你想着我,就算强抢又怎样!”涓华二话不说再次腾起,衣衫下摆的后面被掀起,不,是被挤得掀起,一条又白又长的尾巴蜿蜒着朝龙灵的手中探去,直抢屋屋。 龙灵将手中的孩子丢给站在一旁的风荷,双手左右上下,有次序地挡着涓华的尾巴,一个翻身跳跃到风荷的身旁,又问道:“十世之前,我们三个,我、龙香还有你,我们关系很好的,后来多了风荷,日子过得依然美满安心,你为什么一定要弄乱它呢?” “安心?安心的只有你和龙香而已!”他话中并未带着风荷的点滴,可见他根本不认可风荷。 涓华将尾巴一收,盘在自己的身旁,又道:“是你害的我喜欢你,我原本是喜欢龙香的,你害我喜欢你,却又不管我,你让我天天想着你,却又不闻不问,如果是这样,最开始干什么对我笑,干什么照顾我啊!” 风荷忍不住骂道:“疯子!不对你笑,难道让龙灵对你哭啊!那是最基本的礼貌而已,你懂不懂什么叫爱!” 涓华猛地回头瞪了一下风荷,表情恐怖阴郁,让风荷嘴巴一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叫爱?风荷公主,你最没有资格说了!”涓华低下头,声音有点哽咽,“从小就是神籍的你,从小就享受父母疼爱的你,有资格说吗?在人间,我想要在山里平静的过点日子,温饱都不可能!” 涓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吼起来,伸出手指着龙灵,“就是因为你给我这种感情,让我必须得到你,为了得到你,我必须要把你逐流于人世间,我费尽心思地盘算,这都是为了把你彻底地归于我!而现在,现在算什么啊!我费尽心思,换来的还是一成不变的结果,就是龙香消失这么点事情啊!跟我的预想南辕北辙了!” “啪啪”两声,是龙灵拍手鼓掌的声音,她接过孩子,大声说道:“天帝大人,您都听见了吧,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什么……”涓华猛地回头。 一直处于隐匿身形的天帝终于出现,旁边还跟着童子弄台。 “这是……这是……”涓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天帝严肃的声音传来,“涓华上仙,你在此认罪了,对于你的处罚,明日将在大殿宣判。原来一切都是你做的,害龙妃,毁龙王,夺龙女,你枉为仙人!” “龙灵……”涓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而风荷以为涓华没明白,于是解释道:“哼,难道是在纠结?我跟你说啦,你前几天见到的在天帝面前,龙灵借口掩护的话,那些都是假象哦!还记得这个吗?”风荷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绿的小池,“能让人看到幻象的东西,我母亲的法宝。” 也就是说前几天涓华让龙灵在天帝面前求情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涓华看到的幻象而已,是龙灵为了让涓华暂时放松心态,好让风荷混进去查找女儿下落的办法而已! “弄台……”涓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叫来天帝听自己刚才那段话的弄台,他算是自己信任的,为数不多的那么一个人了。 弄台勾起嘴角,他实在想笑,但是天帝在这,他也不好这么无礼,“师傅,休怪徒儿无情,徒儿实在看不下去师傅这么对待别人了。” 涓华忍不住冷笑一下,“其实是想破除诅咒吧,你也想长大吧……不要绕圈子了,你我心知肚明的。” 弄台用衣袖掩着嘴巴,“嗤嗤”地笑着,“当然。” 涓华被天帝身边的将领带走,没做半点挣扎,他是聪明的,就算自己可以打得过这几个将领,又打得过龙灵和风荷的联手吗?打得过天帝吗?! 那是不可能的。 “涓华,不说点什么吗?”龙灵开口。 涓华回头,看了看龙灵怀中的屋屋,只道:“如若是我与你生的孩子,肯定比龙卓好看几十倍!”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3) 涓华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不想翻身也不能翻身。 还怎么能有下一个几百年供他继续策划,从头到尾的费尽心力,假装与那些人的一次又一次巧合来制造事故,让她们都轮回作祟,化作鬼怪怨气,与第十世的龙灵相交结,这样就可以看到她一次次地面对困难,心里对她没有一开始选择自己的恨意,就会通过这样慢慢消失。 是的,涓华他深爱着龙灵,但也痛恨着龙灵,谁又想用几百年的光阴去恨一个人呢? 所以他要消除恨,同时也算作对于龙灵没有最开始选择自己的惩罚。 刚开始是这样的,到了后来,涓华迷失在自己的阴谋之中,在一次次的与路人交谈,假装交朋友中,算计那些人,害那些人,挑拨离间,谎言与奸计成了涓华得心应手的东西,涓华越来越享受这种过程。 因为本身经历世态炎凉而飞升成仙,再次回顾那些之后,是涓华想要运用的欲望。 此刻涓华跪在大殿前,低着头,他不理会天帝说什么,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他的罪孽,虽然到现在,涓华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 为了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这些有什么不可以! 他不管天帝如何判决,形神俱灭也好,永世轮回也罢,都算作一个不错的结果。主要是他不在乎。 龙灵抱着屋屋和风荷就站在他身旁,风荷听完天帝说话之后,又向天帝替自己的父母求情,说母亲做的和父亲的事情全都是涓华奸计所害,希望天帝收回原来的处罚。 这种事很容易就通过了,随后天帝问涓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问了好几遍,涓华都低头不语,其实涓华并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思维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等到天兵带着涓华往外面走的时候,涓华才问道:“我,将是何去何从?是何结果?” 天帝恼怒,但龙灵却耐心地道:“你将会被关到极东台,永生。” 涓华一下子抬起头,跟他预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极东台,并不是最东边的空间,而是在九天之上有一个类似牢笼的空间,里面有千年寒铁,被铐住的话除了天帝能打开,别人是无法打开的! 那里没有食物,却有水,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台子,台子里面是永远不会干枯的水,当被关押的人只有想喝水的时候,寒铁的锁链才会无限延长,除此之外,便会只缩短到一米之长。 最早,那里关押了一名极其厉害的仙人,名为极东仙君,后因为忍受不了其寂寞孤单之苦,化骨头为地面,化肉体为台子,化血水为台中水。 所以天帝赐名为:极东台。 现在涓华也要关在那里,他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来,看着龙灵,沉思了会儿问道:“如果几百年前,我和龙香的位置换一下,我是你原本的夫君,而龙香是后来的,你会选择谁呢?” 龙灵也愣了一下,但是她立即恢复了,轻轻一笑,将孩子递给风荷,双手捂住自己孩子的耳朵,然后道:“当然是选你喽。” 涓华仰天笑了两下,“原来我只是输在位置上啊!那我明白了,我只是输给了时间而已!” 涓华欲迈开步子走,却又停住,道:“我再问一个一个问题,最后一个。” 龙灵刚把双手放下来,听到涓华说的这句,就又把手盖在了女儿的耳朵上,转过头对卷话说:“可以。” “你以后还会去看我吗?” 龙灵这次没有任何迟疑,她说:“不可能的了,我们之间,已经断了。” 涓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反而看向弄台,弄台以为他要呵斥他,却没想到,涓华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他挥了手,一抹白光投向弄台,“诅咒解开了,从今以后你便可以成长。” 涓华说完,便跟着两个天兵出了大殿,直往极东台。 天帝见事情已经完毕,吩咐大家各自退下,自己也回去了。 倒是弄台,他率先一步挡在龙灵的面前,笑了一下,用了一个怪异的声调,先是“嗤嗤”地笑了两声,然后才开始说话。 “如果真是师傅说的那样,他是你原来的夫君,龙香是后来的,你真的会选师傅吗?” 龙灵点点头,伸手要去摸这孩子的头,表示爱抚。 “嘻嘻,你说谎!”弄台一语道破,伸出手指没大没小地指着龙灵说道,“你骗人!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答应师傅去极东台看他?!你又说你们已经断了,说白了,就是给师傅一个幻想,让他在极东台好过一点,不要像极东仙君那样,寂寞的最后自杀!” 龙灵歪歪头,她觉得他应该重新审视这个小孩子,于是蹲下身子来,手拍上他的头,可是他似乎很厌恶这个动作,头一歪,轻轻地躲开了,但是龙灵还是顺着那个位置,手覆盖在了弄台的头上。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捂上女儿的耳朵。” 现在的屋屋在风荷怀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还不简单!这样做的更真切啊,好让师傅相信啊!” “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所以你师傅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出现,所以我只爱龙香,以前最爱龙香,现在最爱龙香,以后还是最爱龙香。但你又不能说我对涓华没有感情,要是没有感情,我就不会在当年照顾重伤的他而让他对我产生错误的爱慕!” 弄台觉得龙灵说的这些是敷衍,于是撇嘴道:“你拿我当小孩子啊!别看我这矮小的样子,全是因为师父的诅咒!” 龙灵轻笑,“我倒真希望你是真的小孩子呢。”龙灵深吸一口气,又道:“如果让你解释,你明明只是与我做交易,更知道风荷就是侍女,却在风荷演戏打我女儿的时候突然出手相救,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这……只是因为她与我同样是受了不能长大的诅咒,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不信。” 龙灵站起身来,抱过自己的女儿,只给弄台留下一句话,“我的情感就和你的那种相类似,不是爱,也不是同情,不陌生,却也并不熟悉。”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4) 龙开始闭门不出清澄海,整天地呆在清澄海海底,不是照看女儿就是守着那灵力最强的地方,对着那一培土说话,她悠闲却又悲伤,谁劝说也没用。 其实,说到底也只是刚开始有人劝说而已,很多神仙前来拜访,清澄海带给大家的是无尽的海浪,波涛翻滚,好似只要你一跳下去,就会被弄得粉身碎骨,再也回不来一般,于是这些神仙都只在岸上喊喊。 什么“龙妃你要看开一点啊,后面的路还很长”之类的。 是的,作为拥有神籍的人,后面的路不仅很长,也很遥远。 什么“龙妃你要面对现实啊,自己过得开心,才是对龙王的安慰啊”之类的。 龙灵每每在清澄海海底听到这句话,便嗤笑一声,对着那一培土喃喃自语道:“谁说我现在不开心!” 守在你身边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来,谁愿意整天站在清澄海的岸边吹海风! 倒是风荷一次都没有去看过龙灵,说道清澄海闭海一事,风荷还会淡笑一下,表示并不怎么在意,有些长辈对风荷嗤之以鼻,会以说教的方式道:“你和龙妃妄为知己,竟然不闻不问你,漠不关心。” 风荷便回道:“我去虚情假意地拜访安慰这就是知己?!知己这么用,也太不值钱了。” 是啊,知己就是因为彼此深深了解,才叫知己。风荷正因为太了解龙灵,所以才不去打扰,因为她觉得龙灵做的事是对的,龙香肯耗费几百年光阴陪伴一世又一世的无果相思,最后还堵上女儿的成长和自己的灵魂。 他做的太多了,龙灵只是呆在那里守着,也并不为过啊。 风荷没事的时候也是四处闲逛,她并没有直接去看自己的父母,她深知母亲的性格和父亲的冷峻,说不定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和好,既然这样,还打搅他们干什么呢! 风荷最后一次去清澄海的岸边,没有像那些人大喊大叫,而是将纸条塞进瓷瓶里,在瓷瓶上栓了个大石头,让它靠重力落下。 纸条上写着:挚友龙灵,风荷公主觉得天上日子实在无聊,特向天帝请命,下凡寻乐去了!不要太想我哦,这个瓶子是父亲的另一个宝物,你有什么事,只要滴血在上面,我就会立刻赶来救你! 末尾,还添加一句:千万不要为了见我故意把手指割破啊。 瓶子靠着石头缓缓深入海底,风荷满意地转身走了。 其实在风荷到了岸边的时候,海底的龙灵就感觉到了,等到瓶子进入水中的时候,龙灵有些惋惜,但还是伸出一只手,使海浪往自己自己这个方向涌来,带动着瓶子下坠,刚好落到自己的手里。 她结果瓶子,并没有打开,风荷想说的话,想干的事,作为知己,她都知道的。 她只是握紧瓶子,放在脸上,感受着属于风荷的气息。 然后,她跪坐着,对着那一培土说道:“夫君,刚刚说到哪了,我们的女儿现在很健康,但不能每天时时刻刻都带她来看你,她要学习很多储君要学的东西。” 龙灵说着,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一培土,然后又道:“刚才是风荷那丫头啦,她耐不住寂寞,出去玩了!呵呵,说来挺遗憾的,我应该让你们见一面,自从风荷回归本体之后,你们都没有见过呢。” 那一培土突然震动一下,龙灵感觉手心有些刺痒,她猛地抬起手,看到的是一颗嫩芽从土中出来,心中一惊,伸手欲挖开那土,却听清澄海上方有人隔空传来一声音。 “龙妃,且慢!” 龙灵停住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岸上有人道:“龙妃,在下凡曜仙君,特有事情前来告知。” “我这就开海!”龙灵说着欲挥手。 只听凡曜在岸上道:“不必了,只是几句短浅之话,我现在就告诉你。” 龙灵在海底忍不住撇嘴,样子显得极为不符合年龄,却也极为俏皮可爱,心想,风荷的父亲也真是的,这个性格应该改一改了! “土中可长出什么?” “长出……长出一根嫩芽!是不是我夫君有什么事了!” 龙灵在海底听到凡曜仙君的声音变得轻快几许,只是微弱的,想必要是对着那一张面瘫的脸,恐怕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 “不是,你夫君的灵魂好好的,他没有了肉身,这日子长久点,那植物几百年后有了灵性,便是他的肉身。” 几百年,时间长的让人可怕,但即使是这样,龙灵依然很高兴。 别说几百年,就是几千年,只要他的夫君还会活着回来,那都是值得的! 龙灵谢过凡曜相告后又转过身对着那冒出的一棵草,用手指轻轻地点着那看上去小的不能再小的叶子。 “母妃,母妃!” 身后是女儿的声音,那小家伙此刻正奔跑着,伸张着两只小手,直冲过来,由于修为不够,头上的两个小龙角闪闪发光地暴露在外。 “终于学完了,那些是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父亲的烂摊子全都丢给我!” 屋屋抱怨着,这几天她好像又长大一点,看上去差不多五六岁的模样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那培土的叶子轻微的颤动下,龙灵立即将手覆盖在叶子下面的土上,并且能感受的道那培土底下的轻微震动。 “夫君,你高兴吗?我们的女儿来了哦!” 一股轻微的电流透过土直达大脑,传达着龙香的意思。 “我明白的,呵呵……”龙灵一声轻笑,看了一眼女儿,道:“夫君你偏心啦,学习那点东西就会累啊,那是小孩子的借口!你不要太宠她了!” 没过一会儿,大约也就是一刻的时间吧,屋屋看不下去只有母亲透过震动与父亲传来思维,她也想,于是走过去,撅着小嘴,可是龙灵这个时候却把手放了回来。 “他累了,卓儿,明天再来好吗?!” 龙卓装作生气不理她,龙灵用手指刮了下女儿的脸蛋,“母妃要检查你今天的功课!”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5) 风荷下凡之后,很快地到各地游玩,明明是仙人,却乘坐飞机火车等交通工具,其实只要她想,是自然之子的她,只要一个转身就可以到达任何地方。 但是风荷享受这种过程,到达什么地方都很容易的话,不久没有乐趣了! 她每到一个风景点就会用手指在自己特制的纸张上划几下,那细微的动作就会让纸张上形成一个个漂亮的小字,然后她就随手一丢,那小纸张便会随着风飘到云端之上,而后慢慢地来到云端之上的清澄海里,字符会浮在海面上形成金色的一圈,龙灵就会感受到她的喜悦。 比如说: 今天我坐飞机了呢,超舒服的哦!好像我们转世的最后一世还有约定有钱就去坐飞机旅游呢。 这里的海好蓝,虽然没有清澄海好看,但是海风吹的我好舒服。 像这些很能体现心情却又极其简单的句子就是龙灵受到风荷的最好礼物。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龙灵断了和风荷的联系呢。 就从风荷说要坐火车去云南的时候,从那以后,龙灵再也没有听到风荷的消息,也在没有受到风荷的纸条。 因为风荷遇上了一个人。 在龙灵十世轮回的时候,风荷也面临着七世轮回,期间,风荷化作男性,龙灵化作塞外女子,那一世里,有个女刺客欺骗了风荷,假意成亲,实则是要杀害风荷。 就是那个女子,风荷在坐火车的途中遇上了“她”。 只不过,这一世,“她”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男孩儿,看样子白白净净,瘦瘦弱弱,差不多十七八岁,处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样貌。 他就坐在风荷的对面,两人的终点并不是一个地方,男孩儿要比风荷早下车四个小时。 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风荷特意买了一个最慢的火车,倒不是因为享受票价的优惠,而是因为享受缓慢的过程。风荷命不错,这不是旺季,所以没有多少人坐火车,地方不挤,反而还很宽敞。 风荷开始并未差距,而后聊了几句,越发觉得像是以前就认得似的,于是玩心大起,想看看他以前是不是与自己的前几世有过相识,没想到,一看,才知道,原来不仅是自己熟识的人,还是自己在某一世的“妻子”。 并且风荷还得知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男孩儿不久后就会死亡,他身患重病,父母早亡,这么苦的命之后必然是福! 风荷暗自笑了下,这个男孩儿在不久后会羽化登仙,算起来,他们是“同事”啊! 于是说道:“姐姐我很会看相的,现在有什么想干的,就去干吧,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男孩儿一听,先是泪眼迷蒙,这把风荷给心疼的,小心脏都纠在一起了,风荷并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是想让男孩儿宽松一下,仔细想来,可能男孩儿早知自己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对于自己刚才说的话误会了。 然后猛地拍桌,让火车上的其他人都往这边看。 要知道风荷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万众瞩目”,连忙低头道:“对不起啊。难道你要打我吗?可不可以不打脸啊!” 只听男孩子又道:“姐姐,能不能嫁给我?” “噗”地一声,风荷差点没把唾沫直接喷到对方的脸上,风荷几百年没有过爱人,或者从一开始,风荷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就不太在意,她比较在意的是友情,是亲情,按照她自己说的,“我在意的太多了,再在意一下爱情,我在意的过来嘛!” 加上,修仙之人,本清醒寡欲,她做梦也想不到,想不到会有人求婚,还是在只相识了几个小时之后。 人类有一种说法叫“闪婚”,风荷没想到自己会破了闪婚的记录。 相见几个小时也会这样。 “姐姐,嫁给我吧,我就快要死了!我几乎没接近过女孩子,这辈子见的最多的女人是我妈和医院的护士,我现在回去是给我妈上坟,告诉她一下,我其实已经娶妻了!让我妈死的名目!” “不不!”风荷立即站起来,用手拍了拍男孩子的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怎么能骗你妈啊!” 男孩子立即接过话来,“姐姐,我死了会跟我妈解释的!你帮个忙吧,我没够年龄,不用领结婚证,你只要跟我下车就行!我保证,我一死,没有人会知道的!” 孩子,你这么大声的嚷嚷,已经让很多人都知道了啊! “不不,我,我要去云南,那里有我想看的风景!你再找别人吧。”风荷作势要换个座位,反正车厢里人不多,到处都是空位。 没想到那男孩儿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噗通”一声给风荷跪了下来,哭声更是一声大过一声,“姐姐,我求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的!” 吓!把她当什么人了! 风荷想要甩开这家伙的手,心想着,等你死了上到上面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不想手还没松开,就听到火车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开始纷纷议论。 “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都跪下求她了,铁石心肠啊!” “就是,这孩子多可怜啊!” 风荷压着一口气,这就是愚蠢的人类,你们觉得可怜,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去帮啊! “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嫌钱少?我只有这些了,这是攒了好几个月的,没有买药的钱。” 风荷嘴角抽搐一下,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风荷突然一愣,沉思着,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报复我吧! 几世之前,可以说“她”的死于还是人的风荷有很大关系,冤冤相抱,难道“她”的怨气还没散吗?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我同意!” 话一出口,风荷突然感觉那男孩儿暗自笑了一下,倒不是多坏的笑容,而是那种小奸计得逞了的感觉。 那男孩儿起来的时候,向前倾倒,脸埋在风荷的颈窝间,用极细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我不是来报复的,我是来赎罪的……” 他说完这句话,风荷一惊,男孩儿顺着她的身体缓缓倒下,仰出一个令人悲伤的弧度。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6) 风荷对于男孩儿说的那句话很震惊,原因有二。 一是,他怎么知道风荷心里想什么,这一点很重要,也就是说,作为一个现代的人怎么知道自己几世以前的事情啊!然而他话里的意思就是知道。 另一个是,他为什么说是来恕罪的呢? 当然,这在后来,久到这个男孩儿都上天成仙十几年之后的时候,风荷才对于回想以前的事,惩罚性地捏住男孩儿的鼻子,说道:“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死在火车上,那些人会对我进行道德性谴责的!” 男孩儿用左右两个手指捏住风荷的脸蛋轻轻往外扯,“什么嘛,你不是最能跑的。” 对了,男孩儿在成仙之后,被赐名为昌凝仙君。 其实男孩儿并没有最后那倒霉的一世,昌凝因为在之前以身救了很多人,积下不少善缘才德,才被迫提拔上去的。可是在鬼城要要喝孟婆汤之前,昌凝突然想到自己前几世的事情,他算是个老好人,知道自己曾经愧对过一个男子,但并不是自己不爱他,而是身不由己,不过庆幸最后也没杀成。 昌凝问鬼城的狱卒,“能不能让我看一下轮回之盘?” 昌凝是要得道成仙的人,就算现在不看,以后成了仙,要看的话,也依然挡不住,狱卒想到这个,便通融了下。 昌凝翻了几世轮回,往后就没有那个人了,狱卒不小心插嘴道;“咦,这是位大仙啊,前不久刚回归本体呢,很轰动的!好像……别人都叫她风荷公主!” 昌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自己成仙之后,就能遇见她了,那样再弥补她吧。 这么想着的昌凝突然一愣,立即摇头,一般成仙都是按照最后一世的性别而定的,现在是个女人啊!就算成仙了,也还是女的,刚刚听狱卒说“风荷公主”,公主!?也就是说是女人喽! 那自己还怎么弥补她!? 不行,不能这样子! 昌凝立即跪在地上恳请鬼官,让她再轮回一世,并且让他轮回成男人! 鬼官当然不能答应,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岂能容人乱改! 昌凝在之后对风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现的很轻松,但是当时是很困难的,昌凝以心脏为代价,以全身的血脉为代价,求鬼官再给她轮回一次的机会,他可以不要完整之躯,可以再世为人时受尽磨难,只要让他以男人的性别来到她身边。 昌凝想到这里,笑道:“当初差点求鬼官去让我当公狗当公猪呢!” 风荷惊叫,“什么!?你这蠢货,要真是变成公狗或公猪怎么办?!”风荷说完突然捂嘴笑道,“我刚才好像用了龙香的语气呢!” 鬼官答应了昌凝,因为地府里本该有一个人去投胎的,结果那人不小心偷吃地狱里的东西被狱卒打死了,要知道这可是大罪,轮回的道路上错了一处,就会改变很多,昌凝又借机钻空子,左右威逼利诱鬼官。 先说,这是怎样重大的事情啊,要是被天帝知道了,我成仙是小,你送命是大啊! 再说,你看看,我代替他再轮回一世,也算是弥补了一下,到时候,这事无人问起,你就不用说,有人问起呢,你可以敷衍着说真正的我还在磨练中啊。 最后说,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啊! 当初昌凝可是差点把鬼城的鬼官给弄得好几十日心惊胆战,饭不下咽,夜不能寐,思来翻去,直到最后昌凝要去投胎的时候,鬼官还抓着昌凝的小手说,“你确定没问题吗,不会被天帝知道吗?你真的确定吗?!” 那时候还是女人的昌凝,用白皙的手像是拍拍孩子似的,拍拍鬼官的头道:“其实吧,这个事儿谁都知道不了,你如果没遇到我啊,狱卒打死人的事儿也不会曝光的,这不是因为我威胁的你嘛,所以你放心吧。” 昌凝说完这几句能把鬼官气得半死的话,就直接跳下人间道去了,以至于连孟婆汤都没喝。 他确实投身成为男孩子,只不过这个家太过支离破碎,他受了不少苦头,身患重病,父母早亡,最后的时光,他也确实想去看看那个生他的女人的坟墓,只是意外地,他碰见了风荷。 他在心底感谢了老天一万次,然后琢磨了片刻,决定和这个女人说话。 “这位姐姐,你要去云南吗?” 当时风荷是笑一下地回答:“是啊,云南之后我就会立即折回东北,我喜欢到处游走,看风景。” 昌凝抓住重点与风荷相互聊起来,但是有一个问题,昌凝发现,似乎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太在意自己,即使在知道了自己和她曾经在某一世有一段姻缘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大的慌张。 昌凝不想离开她,哪怕死了之后也还会见面。 这种情感,昌凝在日后反复对风荷说,“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作为先背叛你的一方,我很痛苦,每次回到鬼城等待轮回的时候,我总能记得一些事情,其中最为深刻的便是与你相遇在塞外的那次,然后等不了多久,我就要喝孟婆汤,进入下一世轮回,所以我在醒悟懊悔遗忘再醒悟中来回徘徊。” 风荷会嘲笑昌凝,“为什么我不懂啊,那,我现在的感情我也很理解啊,心中酸酸的,看到你甜甜的。” “你当然不懂啦,塞外那一世,说来说去,也是我先爱上的你,我对你很关心,说来说去都是我,你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到最后是被我背叛了,所以很伤心,作为主动者的心情,你怎么会懂啊!” 风荷撅撅嘴,又听昌凝道:“所以,关于龙妃的事情,我听说了些,你根本没必要去偷赦令啊,龙王大人为了龙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是因为爱啊,所以说,你完全不理解啊,只是白搭了七世轮回而已。” 风荷有些生气,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啊,是说我笨喽!” 风荷生气地撅嘴,挥起拳头与昌凝追追打打,忍不住喊一句,“现在你还在我手下做事呢,小心我把你调去刷天庭的茅厕!” “什么啊,小气的女人,你真是太不理解我的苦心了。”说完冲着风荷吐了下舌头,办了下小可爱,让风荷哭笑不得。 那边龙灵已经向这里走过来了。 ------------ 第十八章 始末终(17)大结局 她依旧是老样子,从容冷静,身后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风荷和昌凝停止打闹,昌凝有礼貌地向龙灵鞠了一躬,道:“小仙参见龙妃。” 风荷却用力地拍了一下昌凝的头,道:“给她请什么安啊!躲在海里十天半个月不出来,我回来了也不立即来看我,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妹啊!真是的,有了夫君忘了姐妹,真讨厌!” 昌凝低头冲风荷挤挤眼,小声道:“这才是对的吧,谁像你啊,有了我也不拿我当回事儿,整天不是想着去人间游玩,就是嘀嘀咕咕‘龙灵怎样’之类的,真没情趣!” 风荷一拳打在昌凝那微微撅起的屁股上,痛的昌凝眼角挂着几滴惹人怜爱的泪水。 龙灵掩嘴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闹了,我来是叫你们看看夫君的,夫君说了想见你们,确切地说,是想见风荷。” 风荷转过身对着昌凝表示得意地挤挤眼,“看看,是想见我喽,因为我你才能去到清澄海哦!” 昌凝冲着风荷吐吐舌头,而后跟着她们屁颠屁颠地来到清澄海。 清澄海还是老样子,他们三人跳进海里,昌凝原以为不能呼吸,没想到龙灵手指一弹,就将水与昌凝隔离开来,让他像个章鱼一样,四肢都在舞动,后来感觉到根本不会死淹死,才轻咳几声,有点害羞地低下头。 清澄海最有灵气的一块地方长出了一棵草,现在大约一米来高,竖直着上去,左右两边各分出两个分支,像是人的双手一样,小屋屋在那里正与其中一个分支叶子玩耍,那叶子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逗弄屋屋。 屋屋身高有限,即使在长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想摸到最高一片的叶子,却因为叶子来回舞动怎么也摸不到。 情急之下竟然眼含泪水要哭出来,这个时候,叶子就转了个方向,轻轻地在屋屋头上点两下,像是安慰的抚摸。 风荷在看到叶子之后,先是一惊,不过她身后的昌凝却抢先说道:“这颗草就是龙王?不会吧!这棵草难道要长到正常人的身高从土里出来吗?龙妃要和草过一辈子吗?!” 风荷立即一手拍在昌凝的嘴巴上,而后自己也问了句,“那个……他以后也都是草的模样吗?” 虽然作为朋友,觉得这么问有点落井下石,但是就因为是朋友,所以才关心她的后半辈子幸福啊! “当然不会的!再过几十年,也许就几年,他就会有形体了呢!时间再久一点,他就能脱离这个地方,与我各地行走了。只不过身体会不大好用,又或者身体不好。”龙灵自己算着道。 昌凝突然插了嘴,“总是‘再过’,龙妃,你这么算来,要百年呐!” 风荷深吸一口气,一拳打在昌凝的肚子上,让昌凝捂着肚子叫痛,然后咬牙切齿,用极小的声音道:“你怎么回事啊!是想让龙灵不高兴吗?乌鸦嘴!”而后又转过身来,冲着龙灵道:“呃,叫我来,其实是龙香那家伙想对我发牢骚吧!没事没事,我跟他好好说说!” 龙灵回头报以微笑,就见风荷往那颗草那里走去,很显然,“龙香”似乎很欢迎风荷的到来,不断地用叶子舞动在风荷的四周。 “听说你想见我啊!哎呦,我也好想见你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昌凝要在下个月七日成婚,嗯嗯,没错!就是涓华去年被打入极东台的日子,我就是要庆祝,要明目张胆地庆祝!” “什么?!你说我损!跟你学的啦!” 龙灵听着风荷在那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于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还在揉着痛处的昌凝。 昌凝用余光看到龙灵在看他,于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时间过得很快,好似转瞬似的。 风荷和昌凝大婚,这是天上唯一一个关系地位不平等的联姻,风荷公主是炎帝的后裔和月神重孙结合而来的孩子,天生神籍,地位很高,昌凝不过是个刚刚羽化而来的小仙,说白了,职位也就算个看天门的小兵。 龙灵却没有去,风荷不怪罪她,或者说是很理解她,难道让她看着自己结婚,高高兴兴,而回想起自己的不团圆而难过吗?!那样就太自私了。 这一晚,龙灵将女儿早早地哄去入睡,而后自己拿了一壶酒,来到清澄海灵气最强的地方,果然,那棵草一听到龙灵的脚步声就立即直起来,刚才还显得很没有精神,在看到龙灵之后立即直挺挺的。 龙灵开始盘腿坐下,给自己倒酒,而后一口罐下。 一开始,猛灌了五杯,酒水沿着下巴流下,滴进衣领,而后龙灵才慢慢开口,“夫君,很奇怪吧,我也想参加风荷的婚礼,但是更希望和你一起参加。” 说完,龙灵又灌了一口酒,她其实在来之前已经喝了很多,她更想的是自己最好能喝醉,安然入睡,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恍惚中又拿着酒来到这里。 “我十世轮回,有几世是人的,你最喜欢我哪一世啊?”龙灵此时说话有点模糊不清,不过通过行为还是能让人理解。 她在不停地变换身形,一会儿穿着古代衣服,做侠盗;一会儿穿着塞外服装,做马上英雄;如此反复,不停地变换在几世之间,最后变为福至的衣着打扮,懒懒洋洋地躺在那棵草的身旁。 “龙香,我的夫君,你何时才会回来啊!” 喊完这一句之后又变回庄庄重重的龙妃形象,她明白,自己总是说什么“再过几十年”,其实说到底,是多少个几十年没有人知道。 一年的时间也只不过是由小草长成大草,依然只是靠意识传达,没有声音,没有言语。 龙灵想着这些,可能是闹累了,也可能是刚才喝的酒现在才起作用,她的头脑开始混沌起来,手中的酒瓶缓缓歪倒,眼前开始模糊。 是的,龙灵困了,处于迷迷糊糊地睡眠之中。 嘴巴还念着“夫君”二字。 “蠢货,蠢货!要不是你拖拖拉拉的,我早就能出来了!” “是,非常抱歉,我并没有你的那些能力,但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两个声音从草中缓缓升起,化作两个黄绿交接的光斑,缠绕着成为一个物体,最后落地的是一双雪白的脚,那是龙香。 明明是一个人,却在不停地变换出两个声音说这话。 在看到龙灵的睡颜之后,突然“嘘”了一声,另一个龙香在心里与自己产生共鸣地道:“好吧,看在龙灵的份儿上,先不和你吵!” 龙香走到龙灵的身边,轻轻抱起龙灵,往他熟悉的宫殿走去。 期间龙灵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到龙香以为自己在做梦,便喃喃道:“我好久都没有梦到过你了……” “这次不只是梦到哦!” 说完,龙香在龙灵的额头上付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