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〇〇一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〇〇二 “请进。”一个充满疏离的冰冷声音,在两声敲门响后蓦然响起。然后,办公室内的门便被推开,踏进屋内的足音,打破了这已经持续了许久的满室寂然。 “甯愿,还在忙‘意兴赌场’的那个贩毒案件?”唐琛靠近宽大的办公桌前,看着那仅仅只轻瞥了自己一眼,便又继续的埋头翻看手里资料的女人,这样问道,而又像是知道她不会对自己有所回应一般,随即便将手中的那份案卷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 “先看看这个吧。”唐琛说完,就一屁股坐进了桌前的椅子里,双腿交叠,嘴角含着一抹貌似意味深长的笑意,仔细观察着对面女人那脸上的一切细微表情。而后,他又将视线移动到了她办公桌前面那烫金的“特级警督 甯愿”字样的名牌上,眼神幽深闪烁了几下。 “这是什么?”甯愿看了看唐琛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厚厚一沓纸张,虽是话语里面充满疑惑的音调,可是她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丝毫与之前不同的神色——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唐琛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像是等待着甯愿自己去发觉这个即将会使她极度“震愕”的事情。 “这是——”而果然的,当甯愿将手里的卷宗翻打开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那张贴于档案资料上的照片——那张她一辈子都不会认错与忘记的,英俊狂傲又充满慵懒神态的脸。 这不由得使她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心。她快速的抬眼看了唐琛一下,又将视线移回,接着向下看去。 殷锐。 这是殷锐的档案。那个狂肆又邪性的男人。 ——那个她曾为之耗费无数心血来搜集犯罪证据,最终终于是因着他的一点破绽而成功的将其绳之以法的男人的档案。 对于这里面所有属于他的内容,她早已是可以倒背如流。而唐琛今天这又将它拿来给自己看,到底又是什么用意呢?! 甯愿抱着这样的想法,将手上那份资料快速的向后翻着,没有开口再问任何问题,而直到她看到了最后一页时,顿时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没看错!! 此刻就印在纸张上面的,那个显而易见的深红色印章的内容——竟然会是—— ——提前释放!!! “怎么会这样?!!”甯愿此刻突然像是有点激动的站了起来,她看向唐琛那依旧貌似“闲适”的脸,心里的那抹震撼久久没有散去。 “甯愿,难道你忘记了?当初我们抓殷锐,也不过仅仅只是因为他包庇那些在他的地盘里团伙大量贩毒的手下而已。虽然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幕后黑手。可是,毕竟我们却是也并没有抓住一丁点关于他参与其中的罪证不是吗?” “所有的一切活动,虽是表面看来很明显,可是追根到底的调查起来,却又是跟他一点都贴不上关系,虽然都是由他亲自指派手下去完成的,可落网的那些他曾经的得力部下,到今天为止,也没有一个反口将他咬出来的,都将罪状死扛在了自己肩上。再加上我们始终都没有向上头提供出任何可以再给他延长刑期的犯罪证据。所以——” 此时唐琛依旧安稳的坐在那里,抬起脸看着那仍然站立在原地,脸色稍显僵硬的看着自己的甯愿,缓慢说道,“所以——甯愿,殷锐‘包庇罪’的刑期,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已经——无罪了。” 唐琛最后的那句犹如确定般的结论,顿时便令甯愿感到了身体的一阵虚软。她像是有些站立不稳般的颓然坐进了椅子里。许久之后,才又将手中的那份档案慢慢翻开, 无罪释放—— 殷锐——那个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破坏社会安稳和谐的最大毒瘤,最大败类的男人,竟然就会这样的被——释放了! 天理何在?!! 而那些经由他罪恶双手流散向社会当中的毒品,所害死的那些原本无辜的人们,又怎会得以安息?! 一想到这里,甯愿便习惯的抿紧了自己的嘴唇,双眼一瞬不瞬的“死盯着”那张有着殷锐“罪恶嘴脸”的照片,像是想要“用眼光来杀死他”一般。 “甯愿,”而此刻那一直静坐一旁,冷眼旁观的唐琛再度开口,劝说她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给自己任何压力了。毕竟,他被提前释放,并不是你的错不是吗?是他真的太过于狡猾,使得任何人都无法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你已经尽力了,我们大家都尽力了。所以——就不要再过于自责放在心上了,好吗?” 甯愿在唐琛说完这话后,便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深深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定了一下自己那早已义愤不已了的情绪。尔后,她慢慢睁开双眼,那双一向冷然的眸子里,竟然又多出了一抹似是坚毅的神采。 她再度的看向了殷锐的那张照片,一字一句的说—— “殷锐他从小就在那种充满毒品的犯罪环境里长大,他是不具备除了‘贩毒’以外其它的任何‘谋生能力’的。我想——他即便现在是出狱了,可那也并不代表他就会弃暗投明,重新做人。他一定必然还会再去贩毒的!而只要是他有所行动,那么,就一定存在犯罪证据!!所以,我们可以——慢慢去等。” 甯愿说到这里,就又将视线转向到了唐琛——那个一直都是自己工作搭档的脸上。眼底的坚定显而易见,熠熠生辉,似是她真的怀有十足的把握与决心一般。 “那就——好了。化气愤为动力——那就好了。”唐琛看着甯愿的那张漠然又坚毅的脸,感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似乎都是不具备她那样的“硬气”,顿时心里产生一抹“自惭形秽”的感觉,“那么,你就继续忙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这话,唐琛便起身离开座椅,走出了甯愿的办公室。 而当此刻这房间内又再次的恢复了原有的安静以后,甯愿静静的在那里坐了许久,尔后才又缓慢抬手,再次的端起了那份卷宗。 看着那张照片,她的思绪似乎恍然之间就又回到了两年以前—— 当她在伙伴们的协助下,终于是经过一场艰难的“奋战”,竭尽全力的掌握了那个可以证明殷锐包庇罪犯的证据时,当他们带着大批警力将殷锐与他那些犯罪的下属全数包围起来时,当她亲手将那只冰冷的手铐紧紧铐在了那个罪大恶极的男人的双腕上时——此刻,她依旧还是可以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初的那种激动的心情。 而同样的,她也依然记得他在被自己铐上之后,说过的那句话。 “啪!”的一声,甯愿便合上了手中的资料,然后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后紧靠进了宽大的椅背当中。努力的试着平复自己此刻的烦乱心情。 可是,不管怎样,她的心里似乎都隐隐的存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好的预感。而脑中,也不知怎的,依旧像是“重复播映”一般不断回放着当时殷锐的那张似笑非笑,邪气十足的面孔,还有他那时轻忽飘逸出口,又充满无尽意味的话—— 他说,“我殷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对手会是一个女人。这——很有意思——” ------------ 〇〇三 待金棕色高大霸气的铁门自动感应的徐徐敞开后,黑色加长房车缓慢平稳的便驶入进了这座豪华气派的宅院内。 此刻,院内的车路两旁,早已等候了许多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一见到这部房车驶进来,便整齐划一的一起恭敬的行了个礼,房车开过以后,所有人才又抬起了头,目视房车继续驶向院内。 而当车子终于是停在了一座奢华恢弘的别墅前时,几个训练有素的貌似保镖模样的男人,便快速的上前一把就拉开了车门,然后就是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 “锐爷——!!” ——如此的称呼,足以看得出殷锐的“辈分”。 殷锐率先一步跨出车门,他缓慢抬起脸看向此刻面前的这座别墅,眼里有着一抹似是久违了一般的情愫。 “老爷子——他在里面吗?”殷锐突然发问,双眼依旧看着这个曾充满着自己童年时代回忆的地方,眼神幽暗闪烁。 他虽是依旧面向着两个为自己打开车门的手下,可是,这里谁都知道——锐爷的提问,可并不是谁都可以回答的! “已经接到电话,说是早就在等了。”洛印简洁回应,仍旧是满脸漠然。 “那还等什么,走吧。”殷锐收回看向这座豪华别墅外观的视线,轻撇了一下唇角,再次率先迈开步子直接踏进了那早已有人为他打开了门的玄关。 “锐——你回来了!” 当殷锐才刚刚走进这装潢华丽的客厅内时,一个低沉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殷锐循着那声音,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此时坐在客厅正中央轮椅内的“老头子”——这个收养了身为孤儿的自己二十多年的义父——殷裘。 “义父,我——回来了!!”殷锐快步走到了殷裘面前,“扑通”一下子就双膝直直的跪在了他的面前,“义父,对不起,这两年来,让您担忧了——!!” “好孩子,说什么傻话,快站起来!是义父当初没有将你保护好,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那个被殷锐称为“义父”的老人,此时看来,满脸都是对义子的心痛。他虽是坐在轮椅当中,可却并不显得孱弱,双手紧紧拉着殷锐的手,硬是将他从地面上拉起了身。 而现在再来仔细看他——明黄色的中式缎衫,花白头发,慈眉善目,颈部上挂着一只黄澄澄的金链子,下端坠着一块圆润幽绿的“翡翠笑佛”。手腕上还层层叠叠的绕着一串佛珠。 ——活像是黑道电影里面那种极具身份地位的“幕后之手”。而现实——似乎也真的就跟那差不多了—— 殷裘,无妻无子,一辈子做着毒品行当,早年曾是中越边境地区有名的“枭头”,二十几年前,收留了父母双亡的殷锐——当然,那时的殷锐还并不叫做“殷锐”,而至于到底是什么名字,现在说来已无必要,只需知道,自从他当初留下了这个从小便有着一对像是拥有无穷智慧的眸子的小男孩时,就为他冠上了自己的姓氏,并取名为“锐”。 ——或许在那时,他就已然看出了那还是个孩子的殷锐——他身上所存在着的那股强大的潜质。 “锐”——是希望他可以如利剑一般的尖锐不可抵挡吧。是否,这也就代表了他对殷锐的赏识与期待? 而如今看来,殷锐也真的就从未令他失望过。 “义父,这两年来,您还好吗?在牢中的那些日子里,我没有任何的挂念,唯有您——”殷锐被义父扶起身后,便坐在了手下为他搬来的软椅当中,看着义父这样的说道,眼里有着一股*裸的使人信服的坦诚。 “我一切还好,始终都有她们服侍着——你还有什么牵挂的呢——”此刻,殷裘转过脸,看了一眼那一直站在自己轮椅旁边的一个身着白褂的看护小姐,微微挑眉,眼神充满着与自己这一把年纪极不相衬的挑逗,然后他又回过头摸了一把另一侧看护小姐的屁股,惹得她顿时便红了双颊,而眼里却又是有着一股“欲拒还迎”的羞涩。 殷锐见此情景,眸心中霎时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咳,对了,锐啊——义父已经派人去做准备,今晚将会为你开一个庆祝宴,我想你也一定累了,就不要再陪我这个无趣的老头子了,回房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洗个热水澡,再让人将你这身衣服烧了,免得一直带着晦气——”殷裘充满关心的说道。 殷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身,走到义父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么,义父,我就先回房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客厅,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当然依旧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洛印。 当两人踏进了这间位于三楼的书房内时,殷锐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这间自己两年来都未曾再踏进过一步的屋子,像是在探寻与确定一般的,细微观察着屋内的一切摆设是否有别于自己记忆当中的样子。 然后,当他慢慢走到了里侧的落地窗前时,便站定在那里,双眼一瞬不瞬的俯视看向了那楼下的花园里面。而这时,洛印快手的就递上了一根殷锐最喜欢的雪茄,又为他将其点燃。 ——不管在哪儿,洛印始终都是站在殷锐左肩后侧半步之遥的位置上——他像是永远都能找得准这“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莎娜呢?”殷锐沉默了许久,突然轻声问道。 “已经派人送回去了。”洛印答道,然后又问,“今天晚上——要她过来吗?” ——殷锐的情妇有许多,她们平时是不会经常的就可以见得到他的,通常都会是他想要晚上被谁服侍,就派人去将谁接到他所在的地方。 而固定居所,固定性伴侣——这并不是殷锐的风格。 “不用。”殷锐许久之后才淡淡回应,视线依旧落在窗外——看着花园里面,那两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看护,正推着义父的轮椅,在草坪上悠闲的散着步。眼里一抹精光乍现,却又转瞬即逝。 “那么——是要右边的那一个吗?”洛印突然又如此问道。 而殷锐听了这话,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许久,尔后,便蓦地就笑出了声,他缓慢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洛印,看着他刚刚收回同自己一样看向窗外的视线,脸上笑得邪恶极了。 “洛印——”殷锐缓慢开口,眼中带笑,声音里面充满着一股赞赏与调侃,他说,“有时侯,我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防着你一点,因为你竟会如此深知我的所思所想,就像是我肚子里面的一条蛔虫。” 洛印听了这话,心中便也了然确定了殷锐的意思。他没有对殷锐的话产生任何反应,依旧只是谦恭的低头站在那里。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安排了,您先休息一下吧。”他说完,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而当他刚要将房门打开时,殷锐的声音便又突然传了过来—— “——在送到我床上之前,我要得知她的一切身份背景,我要清楚她是否带有会影响到我‘上’她的任何不良因素。你——还记得这个规矩吧?” “是的,请您放心。”洛印再次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出去了。 而当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室内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静得都可以听得到殷锐吸烟的声音。 他此刻依旧望向窗外,只是视线所及,早已不再是那片繁茂的花园,而是投向到了那更为悠远的天际当中。 多疑。 是的,他很多疑。可是——这有错吗? 如果不是凭借着这份多疑,他又怎会在这样充满残酷的环境下,一直立于上游的活到了今天?! 如果不是他的这份与生俱来的多疑,他或许早就已经成了“明争暗斗,明枪暗箭”下的亡魂了。 所以,对人对事“心细”一些,是没有错的。尤其是——对于女人。 ——毕竟,与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全身上下,可是通常都没有丝毫防备屏障的,不是吗?! “呵——”殷锐兀自轻笑一记,然后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而当他吐出烟雾时,那双原本就充满着狡猾善变的眸子,似乎就更加的让人看不透了—— ------------ 〇〇四 长期持续着的繁重工作,再加上心里那始终存在着的无形压力,使得一直都是相当要强的甯愿,感到了深深的心理疲乏。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今的自己,每天都像是一个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分秒必争毫不松懈的努力工作着。这种长期的紧绷感,慢慢的使她觉得——自己似是随时的就会临近那种精神崩溃的边缘。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繁杂琐碎的存档案件内容中移开,甯愿闭了闭发干发涩的双眼,用力捏了捏眉心处,想要暂时缓解一下此刻脑中的隐隐作痛。 随意的翻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多钟了。甯愿抬起头又向着办公室的窗外看了看——此刻这个楼层内,除了刑事重案组的会议室还在亮着灯,其余的部门,看来都已经下班了。 轻叹了一口气,甯愿拿起桌上的杯子,打算再去为自己泡一杯浓咖啡,而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拿起一看,充满冷然气质的眼尾,瞬间便产生了一抹细微的柔和。 “芳芳,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甯愿接起电话,声音低柔,耐心说道。 而不知电话那边到底说了什么,甯愿轻微露出了一抹笑容,“抹茶蛋糕?好啊,等我尽快忙完手中这部分工作,就回去了——好的,待会儿见——” 甯愿挂上了电话,唇畔的浅笑仍没有散去。而当她再次看到了面前桌子上那厚厚一摞的资料时,便不由得又暗叹了一口气。 想要忙完工作——?!那还真是要“尽快”了。 甯愿苦笑了一下,又坐回到了椅中,继续的埋头苦干了起来。 ——为了“尽快完成工作”,她连泡咖啡的时间都省了。 而正当她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手上的案例分析时,桌上的内线电话,便突然响了起来,而看那闪灯正显示着的是“一号线路”,甯愿顿时精神一震。 ——这是上司的来电! “甯愿。”她快速接起电话后,简短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警监室?好的,我马上过去。” 匆匆的挂断了上司的电话,甯愿迅速的就将桌上的所有机密文件简单整理过后锁进了抽屉内,关上电脑,然后便快步的就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来电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警监——邢冲。 她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上司居然还在办公,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这个时侯突然打电话给她,要她现在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 ——来自于职业所特有的敏感与直觉告诉甯愿——这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有力的轻叩了两下门,甯愿没有得到回应的便径直走进了警监室。 “邢警监!”甯愿几步走到上司的办公桌前,严肃的敬了个礼,然后在上司眼神的示意下,端正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里。 “甯愿,你先看看这个。”邢冲这样说着,然后便倾身向前递给了她一个档案袋。 甯愿将档案袋接到手里,打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文件,在快速又仔细的前后翻看了几下之后,便立马得知了这是一份“成分分析报告”。而就在第一页的“成分表”里,此时正清晰的写着这样一句话—— “——半透明乳白色结晶状粉末分子液态调和物。吗啡二乙酰衍生物。盐酸吗啡经乙酰化学反应后98%高度提纯——” 已经无须再翻至后页,看到这儿,甯愿便突然的就抬起头看向了上司邢冲,眼里微微有着一抹明显的不可置信与惊愕。 “这是——高纯四号?!!”甯愿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只是,她依旧这样的再次问了一遍,而果然得到的是上司沉默又确定的颔首。 高纯四号——即为“四号海洛因”,是纯度一般在90%-99.9%的高纯毒品。而“高纯四号”便是他们“内行”对于四号海洛因的惯用简称。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甯愿这样问着,可她知道,自己的心中此刻已然有了一个几近确定的答案——目前众所周知的能够拥有如此足够的实力与资力来提炼制作这么高纯度的毒品,又敢于如此明晃晃的拿出来随意贩卖的人—— ——此刻,那张狂肆又傲慢,眼中似是永远带有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玩味笑意的脸,便立即的出现在了甯愿那犹如一座“数据库”般的脑子里。 那个男人——殷锐—— 此时的甯愿,黑白分明又充满坚毅的一双大眼,里面满满都是深深的愤然。 ——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始猖狂的有所行动了!! “这是特级缉查组在‘半月港’码头的一艘油轮内舱里发现的,毒品就藏在储备间所有食用鱼的腹部里,是被调和成了粘稠液态状后灌进去的。乍看来,很像是鱼腹腔内的粘膜液,一般的海关货运扫描仪很难探测出来。初步计算,重量很大,看来应该是一次早有预谋计划的毒品偷运贩卖案。” “只是——经调查,这艘油轮竟然没有任何的实名登记记录,船主的身份也是假的,是一艘典型的‘黑户船’,船上除了受聘的工作人员与少量乘客以外,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有关负责人——”邢冲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有着一抹疲倦。 “甯愿。”他说,“看来——我们太太平平的两年光景,已经过去了。” 甯愿听了上司这话,没有说什么,而是面色凝然的又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那份分析报告,眼里满是凛冽的冷然。 ——这么计划周密而又高调猖狂的风格——真是完全的“殷锐式”。 可是,若是再仔细想来,那一向狡猾如狐的殷锐,几乎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带有漏洞的事情,而今这如此大量的毒品贩卖,又怎会不更加的小心留神呢? ——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他们发现?! 甯愿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自脑中犹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而过。 她明白了—— 那个男人——他这是在故意的向她做着挑衅!!显示着自己从她“手中”再重获自由之后的“张狂”。 “甯愿,你又要有得忙了。”此刻邢冲又开口,看向自己得力的部下,“虽然,现在这案件还在审查当中,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依旧没有浮出水面,但是,我知道,你现在的心里,一定早就有所明了。不管怎样,我想对于这个案件,最具备调查侦破能力的人,就是你。所以从明天开始,暂且放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将要紧的事情交接到别人手里,你就先开始专注这一件案子吧。” 邢冲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接着又像是鼓励与信任一般的说道,“甯愿,拿出你当年的那股劲头吧,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逃掉的,不是吗?” 甯愿听了上司这话,心里顿时便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 ——两年前那样日复一日身心皆俱疲惫紧绷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吗? 她——又要开始面对那个无比狡猾多端,极具能力手腕,相当难以搞定的对手了吗?! ------------ 〇〇五 心情烦乱沉重的甯愿一打开家门,便闻到了满室扑鼻的香甜味道。她略微怔住了一下,然后这才想起来—— ——之前她答应过芳芳要早点回家吃她亲手为自己做的抹茶蛋糕的。 “芳芳——”甯愿一边换鞋,一边扬声喊了一句。然后,便从厨房内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回应。 “你回来了?”厨房的门开了又合,从里面走出一个长发飘逸,满面柔和的女孩子,看她样子,年纪似是要比甯愿稍小一些,白皙的皮肤,温婉柔情的眼,有别于甯愿冷漠刚毅的气质,她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柔和多了。 她的名子叫做白流苏,而“芳芳”则是她童年时代的乳名而已。只是,一般对她比较熟悉的人,都愿意唤她为芳芳。他们认为“芳芳”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这个温雅贤惠的女孩子。 “这么晚了,还不睡——”甯愿在面对芳芳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平日里所不常见的温柔语气。在她心中,芳芳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极其宠爱的“妹妹”。 而至于她们究竟是如何相识,相熟,又为什么会同住在这一间公寓里,关于这一点,还有一段很长的渊源—— 原本甯愿的家乡,是一个美丽的坐落于众山之中的小村庄,那里安详又和谐,是她记忆当中最为美好的地方。村里的人,大都安居乐业,自给自足,性情相当淳朴善良,而有少数的人选择出外打工,想要去见识一下外面那精彩的大千世界。 后来,有一天,不知为什么,村里突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恶狠狠的说村里某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偷了他们的一些叫做“冰”的东西,要村里交出那人,并且扬言,如不照办,就放火烧光全村!而后来当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从村民们口中得知他们寻找的人的下落时,那些丧心病狂的“魔鬼”,真的就在村里投放下了一场漫天大火—— 甯愿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初在看到那被烧红了的半边天时,那种极度惊惧的心情。而为了救出还在家中襁褓内的弟弟,妈妈被坍塌的屋顶砸中,没有留下一句话便撒手而去。而爸爸——也因着那突来的打击,心脏病发骤然离世了。 ——就在那么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甯愿就变成了个无父无母无弟弟的孤儿。 而后来,她只记得听到有人喊“快跑”,年幼的她,便真的开始向着村外,向着那片幽深的山林里面跑去。而在路过村边石桥的时候,她无意间就遇到了那个躲在桥下惊恐哭泣的小女孩——芳芳。于是,甯愿便也一道带上了她,跟着自己投奔向了未知的明天。 经过整整的一天一夜,她们跑出山林,跑进城里,孤苦伶仃吓坏了也饿坏了的她们又被公安人员先后送进了少年收容所,孤儿院。 而当她们长大成人后,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惨痛过往的甯愿,以极其优异的成绩顺利的便考入进了警校当中,学成毕业后就做了一名打击毒品犯罪的警务人员。而芳芳,则也按照自己的喜好开了一家她盼望已久的蛋糕店。两人就这样的又租住进了同一间小公寓,过起了相依为命的生活——直到今天。 “我在等你啊。”芳芳轻柔开口,瞬间便拉回了甯愿那飘渺的心绪。 她摘下了手上的印有淡粉色花朵图案的烤炉手套,轻轻将手在自己那围在腰际的与手套同款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走上前接过了甯愿手里的厚重公文包。 ——如果抛开甯愿也同为女人这一点不讲的话,此时芳芳的表现,俨然就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典型代表。 “等我回来品尝你的新手艺?”甯愿对着芳芳轻轻挑眉,一边洗着手一边笑着说道,然后在看到了芳芳满面微笑的点了点头后,她便走到了厨房里的小餐桌旁。 当她看到了此刻被摆在餐桌上的那个淡绿色的可爱的,看起来美味十足的小蛋糕时,眼中顿时便浮闪过了一抹惊叹的神采。 ——这就是芳芳,总是能够将一个“贤惠的女人”,做到最好。不像自己,似乎只会——抓坏人。 甯愿似是有点“心虚”的这样想着,然后就坐到了桌旁,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细心体贴的芳芳为自己垫好餐巾,摆好餐具,然后又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切好了一小块蛋糕放进了她的盘中。而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在接受贤惠妻子照顾的晚归丈夫一般,心里明显的有着一股被疼爱的感动与自豪。 “尝尝看,今天刚刚研究出来的新配方哦,加入了一点点的柠檬跟薄荷。”芳芳为甯愿放好蛋糕后,就笑盈盈的坐在了一边,仔细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等着她吃下第一口之后的反应。 ——芳芳的职业是糕点师,最大的爱好便也是烘焙各种各样美味奇特的糕点。她拥有着自己的小小蛋糕店,老板与糕点师傅身兼一职,而每当她研究出了“新品种”的时候,都会第一个拿给甯愿来尝。 “唔——”甯愿叉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之后,满脸的赞赏,“芳芳,你的手艺真是棒极了——唔,真好吃——”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从甯愿身上看到属于女人的那一面——温柔单纯又可爱。 芳芳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只是她并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依旧静静的看着甯愿的脸。 “甯愿。”许久之后,她突然开口,在看向甯愿的眼里,有着一抹温柔的心痛,她说,“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重大案件,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憔悴。一定很累吧?” 甯愿听了这话,感到自己心里那份从刚进家门到之前所一直持续着的轻松感,瞬间的便破灭了。芳芳的话,顿时又让她想起了那令自己倍感压力的案件。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餐叉,看着盘中那块还没有吃完的蛋糕,觉得自己真是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食欲。 此刻——殷锐的那张脸,不由的便再次又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甯愿,不管什么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身体是本钱,若是累垮了,那就更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对吗?”芳芳开口闭口,都是一股让人舒服的劝慰。这不禁令甯愿那一颗紧绷的心,再次缓慢的放松了下来。 ——跟芳芳一同生活这么久,对于她的体贴,细心,周到,善解人意,甯愿早已习惯成自然,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里要是突然没有了芳芳这个朋友,她该怎么办。 “芳芳,这辈子如果哪个男人可以有幸的娶到你,那么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甯愿将身体转到好友的一侧,看着她,眼里有着笑意,然后,她看到了芳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羞涩。 “芳芳,”甯愿继续道,话语当中含着一丝探寻,“你的心里,还在念着那个青梅竹马的人吗?” 青梅竹马——这个词像是突然就触及到了芳芳心里的那处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突然别开了看向甯愿的视线转到自己依旧围着的小碎花围裙上,像是有点掩饰自己尴尬般的随意摆弄着,脸上的那抹红晕也是越来越明显。 看着她这个样子,甯愿不由得微微一笑,也决定不再继续调侃她。 说来芳芳的“青梅竹马”,那也不过只是一个陈年旧事了。据说是跟她们同村的一个小男孩,不过甯愿似乎是早已没有了任何印象。芳芳从小便与他在一起玩耍,甚至于两家人还玩笑似的为他们定下了“娃娃亲”。 可是同样的——玩笑也好,美丽的约定也罢,都随着那场无情的大火而转眼变为了灰烬。 只是,念旧的芳芳一直长到这么大,也都似乎没有忘记曾经童年的那个玩伴。心里像是落了病一样的始终都尘封着一处幽暗的地方——一处任何男人都迈不进,也看不透的地方。 “那些事情——就不要提了——”芳芳许久之后才像是恢复了正常的神情,看向甯愿,眼里有着一抹无奈——甯愿的关心,她怎会不懂?只是,她真的做不到,对任何男人,都做不到敞开心扉去试着接纳。 ——她的心里,像是永远都留有一个特别的地方,永远都存在着那个俊朗的稚嫩笑脸。 “甯愿,早点休息吧,记得不要太累。我——我先去睡了。”芳芳说完这话,便脸色有些黯淡的站起了身,默默的摘下围裙整理好放在了餐台上,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而看着她的背影,甯愿眼中的心痛一闪而过。她知道,芳芳又是钻进了自己心中的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去了。 对于曾经那些悲伤的过往记忆。她跟芳芳是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对态度的。她选择将情绪寄予工作,用自己的竭尽所能来平衡心中的伤痛。而芳芳,则只是执着的选择沉默不语,一人承担。 曾经多少次,当她工作至半夜时分,口渴的从卧室里面走出来想要倒水喝的时候,都会隐约的听到芳芳的卧室里面传出来的轻微哭声。 每当那时,她都是充满心痛却又束手无策。她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同于其它,唯有当事人自己才可以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别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可是——有时她又觉得,不管怎样,芳芳都是幸运的。因为至少,在她的记忆里,还有着那么一个可以令她挂心思念的人。 而自己呢? 甯愿此刻收回了看向芳芳卧室门口的视线,不由得暗自苦笑了起来—— 或许,在自己的脑子里,永远都只会挤满无穷的罪恶案件吧—— ------------ 〇〇六 书房内黯淡的灯光下,殷锐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双腿交叠搭放在了前面的桌上,一只手夹着香烟端放在自己的面前,透过缭绕烟雾看着那两个站在书房地毯中央有些畏畏缩缩的手下。 而洛印,则是依旧不发一语面无表情的站立在书房的门边。 “锐爷——我,我们真是——没有办法啊——那艘油轮真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之前的准备工作,也都是完全毫无漏洞的啊,可,可谁知道却还是走漏了风声,引来了缉毒队——我们,我们该死,锐爷,我们当真该死——可是,求求您,饶了我们这次吧,饶命啊——”那两个人颤颤巍巍不断颠三倒四的说着。 而殷锐,则是一直就静默无声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他的眼神充满冷漠又似是带有一丝无所谓,看起来面色正常,闲适的很,完全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可是,就是这样的让人看不出真正情绪的眼神,却是更令那两个人心里发毛了。 许久之后,殷锐才是再次有了动作,他放下那一直搁在桌上的双腿,将座椅向前移动靠近桌边,两指捏紧香烟再次狠狠吸了一口后,便捻灭在了烟缸内。然后他单手支着下巴又看向了地毯上那依旧还在跪着发抖的两个手下。慢慢的,面色无异,唇角却是微微撇开,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而他眼里的那丝幽暗的光隐隐浮现,像是一抹嗜血的前兆。 “没关系,起来吧——”他突然低沉开口,声音轻松又寻常,像是自己损失的那足足有八十公斤重的“货品”,他完全的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那两个手下,乍一听见殷锐开口,本能的全身一个哆嗦,而当他们又听清了殷锐那出口的话后,便疑惑的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只是依旧没敢真的站起身来。 “起来啊——不要再跪了。”殷锐再次说了一遍,看着手下的反应,眸心当中蹦上了一抹寒冷的笑意。 “锐爷,我,我们不敢——不敢——”那两人仍旧死死的跪在地上,对于殷锐这突来的“赦免”,他们感到万分惊恐。 ——锐爷通常都是典型的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没人可以摸得清,看得透。而他所说的话,就更并不一定真的就会代表他的真实想法了。 他说让他们站起来,看似是原谅了他们——可是谁能保证,他不是想让他们“站起来受死”?! 所以——还是跪着的好,跪着的好—— 一想到这儿,这两个“倒霉蛋”哆嗦得更厉害了。 “啧——”殷锐眨了眨眼,像是有点不可置信般的笑了,“我从没见过,会有愿意一直跪着的人——好了好了,起来吧,快起来吧——” 那两人闻言,充满怀疑的微微抬脸看了那坐在宽大椅中的殷锐一眼,然后便动作极其缓慢的就站起了身,可是即便他们站了起来,却也依旧是不敢太过于挺直脊背,微弯着腰,夹着肩膀,缩着脖子,活像是两只鸵鸟一般,满面紧张的等待着殷锐接下来的发话。 “我这人一向奖惩分明。立了功便会得到嘉奖,犯了错就会受到惩罚。可是——我现在真是有点弄不清楚——‘没有完成任务’——这究竟算不算是犯错呢——?”殷锐轻忽的语气,却是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而此时再看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对之前还是平常无异的眸子里,竟然满满的呈现出了一股危险又阴暗的神采。 那两个手下见状,不禁感到了自己的后颈,霎时的一股阴风吹过。 “所以,我现在要给你们一个机会来表达自己的心——”殷锐此刻说着这话时,便又向后仰去靠进了宽大的椅背中,径自摆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叠,双手相扣的放在了腿上。然后,他微微眯起了一双凛冽的眼,看着那站在地毯中央的两个几乎就要吓掉了裤子的男人,嘴角微撇,露出了一抹根本就不像是笑容的“笑容”。 然后他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走漏风声的那个人,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那么现在开始,你们就竭尽全力的杀死身边的另一个吧——” ——殷锐的这话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不光是那两个此刻已被吓傻了的人,就连那一直静默的站在门边阴影里的洛印,听了这话,也是不禁的眉宇之间一个轻怔。只是,瞬间的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跟了殷锐这么久,对于他那“千变万化”的情绪与做事风格,对他那总是会突然出现的“嗜血的玩心”,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而若是综合看来——今天他这突来的“决定”,到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了。 ——至少他今天没让他们将自己的“老二”用钳子活生生的钳下来扔进废水里煮。 此刻,洛印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一件事——几年前,某个集团内的兄弟,因为整晚沉溺在“温柔窝”里而误了按时交货的大事,使得集团内整整损失了上亿美金不说,信誉也遭到了合作方的质疑。在整个“业界”内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于是,为了惩罚他的过失,当时怒极了的殷锐便发了狠的让那个人自己用钢钳钳下了他自己的“小弟”,扔进了一旁滚烫的沸水壶里。 这就是殷锐——奖励的时候可以给你天堂,而惩罚的时候,则会让你瞬间跌入地狱。 而就在洛印这“思绪万千”之际,那两个实在是没有了任何办法的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便真的就开始动手互相残杀了起来。两人先是你一拳我一脚,尔后,当他们彼此都开始感到有所费力又生怕自己被对方打倒的时候,就又抱在一起互相撕扯了起来。 此刻这整间书房内,除了乒乒乓乓的打架声响之外,一片静默。 洛印始终站在门口处,面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而殷锐,则像是在看着一场好戏似的,脸上满是昂扬兴致。他径自的又为自己点了一跟香烟,然后便默然的坐在那里观看着那此时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出输赢了的“战况”。 而当殷锐看到了那互相厮杀的两人,一方终于是被另一方拿起了摆设着的烛台打倒在地了的时候,一阵赞扬的鼓掌声响,便从他那互相拍击着的双手中传了出来。 “不错,真是不错——我一直都相信人具有强大的主观能动性,在生命攸关的时刻,可以爆发出无穷的潜能。如今看来,真是不假——”殷锐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继续鼓掌的从座椅上站起身绕过桌面走了出来,走到了那个还在气喘吁吁的“战胜者”面前。 “锐爷——我——我——”那个人扔下了手上的烛台,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与那个已经死掉了的昔日伙伴的血水。看向殷锐的眼里,没有了任何的惊惧。 他以为——殷锐真的可以说话算话,真的可以放自己一码。可是,他也真的是太不了解他了—— 殷锐此刻停下击掌,双手捂在了那人的脸颊两侧,将他的头固定住,然后身体向前,脸贴近他的,像是赞赏一样的说道,“不错,真是不错——我殷锐一向欣赏为了活命可以豁出去的人——因为那才能体现出人最真实的本性。而你——好样的——” 那人一听殷锐这么说,便顿时再次的松了一口气,之前的那颗高悬的心,此时也已经稳稳的落了地。他刚想开口对着殷锐说出一些貌似谦虚的话。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殷锐的这个突来的动作,便感到了自己的头部被他骤然有力的向下压去,然后就只听——“喀嚓”的一声响—— ——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脖子被折断了的声音。 “为了活命,你可以杀掉同伴,同样的——你也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吧?!包括,对我的背叛——”殷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松开双手,将这个已然全身瘫软了的男人撂在了地毯上。 而那到死都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双眼的男人,在意识陷入永久性的黑暗之前—— ——就只看到了殷锐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阴冷狠决。 ------------ 〇〇七 洛印眼看着那个人被殷锐活活的扭断了脖子,然后像是扔麻袋一样的直接就被扔在了地上。而当这书房内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以后,洛印默默的掏出了电话。 “派两个人到书房里来。”简略的交代完,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不一会儿,书房外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洛印将门打开,那些人就走了进来,站成一排等着殷锐发话。 “抬出去吧,再叫人将这块地毯换掉。”殷锐看了看那块已经被斑斑血迹染污了的地毯,淡淡吩咐道,然后便看着手下将那两个已经归西了的人,扯头扯脚的抬了出去。 重新将书房的门关严后,洛印慢慢走到了殷锐身边,开始对他报告道,“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国际刑警缉毒组的密切关注。据线人透漏,当他们一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立刻组成了一个专案组,而且据说——他们已经把最大嫌疑目标人物锁定为了你。” 殷锐听着洛印这话,起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尔后便缓缓的扯开了一抹笑容。 “已经引起了——密切关注吗?”他此刻笑得邪恶至极,微微弯起的眼角闪烁着一股貌似兴奋玩味的光,“那么——如此看来,这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就是喜欢看那些缉毒警探们忙得晕头转向的样子——呵——” “另外,老爷子最近想要以慈善的名义举办一场宴会,会邀请各行各界的人士来参加。这两天就要发出请柬了,您看——日本‘横本集团’那边——” “既然是老爷子的打算,那么邀请谁不邀请谁,就去问他吧,我没有任何意见,反正我又不一定会去参加。”殷锐对于洛印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径自走到书房内的吧台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可是,我想老爷子举办这次宴会——或许也不仅仅只是想要以‘慈善’为目的吧。”洛印依旧谦恭的低着头说话,语音淡定,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哦?那么洛印——你所认为的老爷子的‘真正目的’又会是什么呢——?”殷锐端着酒杯,慢慢转过身体靠在吧台边上,斜睨着那满脸一丝不苟的洛印,眼底的笑意缓缓而泻。 这就是他欣赏洛印的地方——沉默寡言又聪明敏锐,既懂得该怎样默默的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又明白该在何时开口才是最为恰当。 “锐爷,属下愚见,何况有些事情,您自己定夺便好。属下不便过多掺言。”洛印知道殷锐他肯定是明白自己此时的意思,他只是在故意的逗弄他而已。于是便不再往下说,点到为止的结束了话题。 “呵呵——”此刻,一记轻笑自殷锐唇边溢出,他端着酒杯慢慢走到洛印面前,笑着看他,许久之后,才又说,“洛印,这么多年来,我认为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一点不假。我实在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属下不敢当。”洛印听着殷锐这话,立即谦虚谨慎的回应道。 “——从我十六岁时第一眼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这辈子最得力的部下,最好的朋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殷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着一抹真诚的光芒。 ——他肯这样的袒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在平日里是根本见不到的。而洛印,如今能够得到殷锐如此高的评价,也真的是他做到了的结果。 “所以,有时候,我会感到惶恐——如果你有一天会突然的离开我身边。那我一定会像是失去了一条手臂般的难过。洛印,你——会离开我吗?”殷锐此刻放下手上的酒杯,身体笔直的站立在洛印面前,眼里有着深深的探寻的光芒。 “属下不会。属下这辈子一定会谨遵当初的誓言,誓死效忠锐爷!”洛印此刻像是再次发誓一般的,抬起脸看向殷锐,眼里的那抹坚定不移的忠诚显而易见。 “好。那我就放心了。”殷锐听了洛印这话,笑容再次袭上他的眼眸,他弯着唇角,端起酒杯再次喝下了一口之后,便转身走回到了办公桌后面,坐回到了椅中,然后看向洛印,开始吩咐道—— “现在没什么事情了,你出去吧。哦。对了,记得在发送宴会请柬的时候,送一份到国际刑警总部的缉毒组去,送给——甯愿警督。”殷锐说完,便又邪恶的笑了一下,“——要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属下明白了!”洛印点头之后,便向着门口处走去,而当他刚打开了房门,殷锐的声音又再次自他背后响起。 “洛印,刚刚‘处理’掉的那两个兄弟——每家送去一百万美金吧。”殷锐这样说完,便将宽大的座椅转了过去,面向了身后那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不再开口。 “属下明白。”洛印再次回应,接着便走出去了。 而此时,当书房内就只剩殷锐一人了的时候,他那看向窗外的眼,逐渐的便袭上了一抹越来越浓的幽冷阴郁。 他看向窗外那片灰蓝色的天空,许久之后,才缓慢抬手将酒杯举起,然后一人喃喃犹如自语般的说—— “对不起了,兄弟们。你们今天的‘替死’,我殷锐会谨记在心,决对不会忘记。你们的家人,我会保证一辈子的安然无忧——所以,安息吧,兄弟们,这杯酒——敬你们——” ********************** 当甯愿疑惑的打开了手中的快递信封,拿出那张金色华丽的邀请卡后,翻开看了看,慢慢的便簇紧了眉心。 “锐集团”——“慈善邀请会”——这是?! 她再次仔细的看了看那张请柬,看清了上面的字—— 主办人:“锐集团”。邀请人:甯愿警督。 她此刻完全的确定了自己真的没有看错——这真的是殷锐发出的对自己的邀请。 他这是想干什么?!——这是甯愿脑中第一个浮现的疑惑。 尔后,突然的,她心中一个清晰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邀请—— 可恶的殷锐!!他这是在向她挑衅!! 甯愿蓦地将手上的请柬拍在了桌上,缓慢握紧双拳,眉心皱得紧紧的,眼里那抹气急凛冽的光忽隐忽现。 她可以肯定,殷锐这是在变相的告诉着她——对于之前的那个“半月港贩毒案”,他是想要开始——庆祝了。 ——庆祝它带给国际刑警组织的全数忙碌以及混乱!! 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此刻,甯愿突然微微扯开唇畔,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 ——他这是激将法,他一定以为自己不敢去,也不会去——毕竟,任何一个警务人员,都是不可能会愿意跟黑道组织产生任何瓜葛的。 他一定是算好了自己不会出席宴会,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送来请柬的。 可是—— 此时甯愿脸上的那抹笑容加深,心里的某个想法也是越来越趋于清晰。 想要跟她玩“攻心术”?! ——这回他殷锐的如意算盘可是彻底的打错了!! ------------ 〇〇八 “甯愿——!” 正当甯愿开始整理自己的办公桌,想要提前离开总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唐琛随即便快步走了进来。 甯愿看着急匆匆的他,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双眼迎着他满是疑惑的眼,等待着他先开口,而对于他如此着急的突然“闯进”她的办公室,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心里已然有了些许的明了。 “听说你——要去参加‘锐集团’的宴会。甯愿,这是真的吗?!”唐琛站在宽大的办公桌边,与甯愿面对面,脸上有着一抹不可置信。 甯愿听了他的这个问题,微微露出一抹淡然的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而来。 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回应,就只轻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整理起凌乱的桌面来。 “这怎么可以?!甯愿,你明明知道锐集团的掌控人是殷锐,他邀请你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你——”唐琛此刻看起来有点过分的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得甯愿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疑惑。 “不要紧的,在公共场合下,他不怀好意又能怎样?如果他邀请我去,就只是单纯想要对付我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任何必要大费如此周折了不是吗?”甯愿一边说着,一边斜斜的瞥了一眼那被她随意扔放在了桌上的印制精美的请柬,手上整理的动作仍旧继续。 “可是,甯愿,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做太过于莽撞草率,你一个人去应邀,简直就是羊入狼窟,天晓得他还会邀请什么样不入流的货色——”此时唐琛这话终于是成功的使甯愿再次终止了手上的动作,她又看向他,冷漠的眼神打断了他接下来几欲出口的话。 “唐琛,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尽可能的小心一些。不过——我是一个警察,不是什么小绵羊,所以,根本也就没有什么‘羊入狼窟’之说。而如果殷锐举办这次宴会,是想要宴请一些什么‘不入流的货色’,那就更好了,我就可以再借此机会多多的搜集一些证据了,不是吗?”甯愿这样一一回应了唐琛那明显的充满阻止意味的话。 “可是——”唐琛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甯愿那满脸的漠然,便愣生生的就将剩下的话吞回到了肚里。 “那——就让我陪你去吧!起码——如果遇到什么令你‘措手不及’的事情时,有我在身边,你还可以安全一些。”唐琛静默了一会儿后又不死心的说道。 甯愿闻言,抬头看了唐琛一眼,没有应声,就又低下了头。 ——她并不觉得自己单独去赴宴会有什么不妥,更不认为有唐琛的陪伴,自己就真的会安全无忧。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是吗? 况且,她认为,殷锐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真的会去的。或许到时候,真正会“措手不及”的人,是他呢。 一想到这儿,甯愿便不禁微微扯开了一边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兀自笑了一下。 可是,这抹笑容虽是轻微,却也被此刻正在仔细观察着她面孔的唐琛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着甯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双已然透漏出了些许情感的眸子,不自禁的便幽深的闪了闪。 ******************** 甯愿第N次的向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这条黑色及膝贴身裙,极力压抑着心里的那股不适应感,与那强烈的想要突然改变主意返回家中的念头。 而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还不全都是因为身上的这条裙子!! 甯愿此刻看着那就近在自己眼前的金碧辉煌的“希尔顿大饭店”。努力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依旧没有真正的鼓起径直走进去的勇气。 满怀着犹豫,她又想起了早在两个钟头前的情景—— 傍晚,她因着自己那个想来参加宴会以便可以一挫殷锐狂傲挑衅行为的冲动,破例早早的下了班,回到家中做准备。 ——不管怎样,她总是不能穿着配有总部标志的制服去参加宴会吧?! 于是,当她一回到家里,便打开衣柜,将里面全数的衣服都掏出来扔到了床上选择。可是,放眼望去,她真是有点感到“哭笑不得”——那高高一堆的衣服,制服就占了大半。而剩下的那小小“三分之一”的部分,除了运动装,就是素色的家居休闲服,睡衣睡裤什么的。 ——哪有一件可以穿来参加宴会的?! 正当她满心“挫败”的打算随意穿一身黑色衣裤来应付的时候,芳芳突然拿着一条黑色裙子出现在了她的卧室内。 “甯愿,我也没有什么适合参加宴会的礼服,就只有这一件,还是我在参加“糕点师结业颁奖典礼”上穿过的,看起来还比较像是一件小礼服。你试试看吧——不过或许会有些窄小——” 温柔的芳芳一边这样说,一边看了看甯愿那修长的身材,又看了看照她矮了一截的自己,脸上有着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裙子——我——”甯愿此刻像是有点犹豫的将裙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就是迟迟不去换上。 ——自从告别了童年时光后,她似乎就没有再穿过裙子了。现在还真是有点不能适应。 “快一点啊,时间快到了呢,快换上试试看啊——”芳芳一边催着满脸为难的甯愿,一边竟然开始动手帮她换了起来。 而当芳芳将满面不自在的甯愿推到了穿衣镜前面的时候,两人的眼里同时闪过了一抹貌似赞叹的光。 “天——甯愿,你穿裙子的样子真是美极了——”芳芳抑制不住兴奋的笑着说道,“没想到,这条裙子穿在你身上显得窄小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么棒!甯愿,你的身材现在看起来——真是好的没话说!” 而此刻的甯愿,也是被那镜中的自己,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早已忘记了当初小时候穿上裙子时,是一种什么感觉。而长大成人后,因为职业的需要,也因着自己的某些性格特点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穿上裙装,也并不喜欢那种裙装所带来的“束缚感”。 所以,久而久之,衣柜里面几乎满满的都是清一色的上衣,长裤。不但如此,颜色也大都是严肃沉稳的深色。 而此刻,看着自己面前的镜子,她这才恍然般的产生了一种感觉—— ——她似乎第一次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女人了。 “来,头发不要扎起来,那样会有点不伦不类,应该是这样的——”芳芳在甯愿晃神之际,一把就拉下了她头发上捆绑着的黑色发圈,将她那刚刚过肩的富有层次的乌黑发丝散落了开来,还将一些微微拨到了她的肩膀前方。 这使得此刻的甯愿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儿了。 “唔——白皙光滑的皮肤,不用任何多余的修饰,这样就好了。而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甯愿,快点出发吧——”芳芳这样说着,将那依旧还处于“兀自对着镜子呆看”的甯愿推出了家门。 而后,当甯愿坐上了计程车行驶出了好久以后,这才突然真正的缓回了神绪,意识到了一点—— ——自己竟然就只穿着这条刚刚只及膝部上方的裙子跑了出来!!并且还正要去赶赴一场具有“黑道背景”的宴会!! 看了看自己此时光裸的小腿,甯愿满心自责——出来之前,怎么就连一件长外套都没有披出来?!这个样子——真是令她有够不自在!! 可是,这时想要后悔已经晚了。那远处的宴会举办地点——灯火通明的“希尔顿大饭店”,已然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所以——所以——此时想要后悔,大概真的是来不及了—— “小姐——”突来的一个声音,硬生生的打断了甯愿脑中的“思绪万千”,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保全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礼貌的笑说道,“小姐,您是来参加慈善宴会的吧?已经开始了哦,您怎么还不进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那个男人在看清了甯愿手里的请柬后,早已明了她的来意了,只不过他又是礼貌性的询问了一遍而已。 “呃——是,是的——”甯愿在这个保全人员的“眼神关注”下,不得不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硬着头皮向着饭店的大门走去了。 此刻想要后悔——真是已经完全的来不及了。 没办法——那就还是按照一切“原计划”来进行吧—— ------------ 〇〇九 宴会厅的大门向两边徐徐打开,在侍应生充满礼貌尊重的眼神下,甯愿一步步踏进了这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布置华丽的大厅内,绅士名媛,杯影交错。姑且先不深究这些来宾们各自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身世背景,单看他们那一身做工精良档次上乘的礼服配饰,富有修养的举手抬足,便可略见一斑。 甯愿慢慢走在宴会厅中的人群里,敏锐的四处环视了一周,发现此刻这大厅之内,看起来几乎都是前来应邀的贵宾,没有几个像是主办方的人,就更不用说殷锐了。 ——不知为什么,没有见到殷锐的人,这使得她的心里忽然放松了许多。 她在怕什么?!她不知道。她更是说不清心里这种在“蓄势待发”的紧张之后突来的松懈,究竟是一种什么具体的感觉。 甯愿微撇嘴角,暗自的嘲笑了自己一下,然后就走到了宴会厅中间的长形自助餐桌旁,有样学样的也端起了一杯鸡尾酒,轻啜了一口,只是那双充满探寻的眼,依旧没有闲适下来。大脑也在“高速运转”着——极快的准确辨认着身边这些衣着鲜亮的人,他们当中的哪一位曾出现过在她的“大脑数据库”里。 而随着她的环视,慢慢的,她惊异又“兴奋”的发现,在这众多的宾客中间,真的有很多身份敏感又重要的人—— 那个一身浅灰西装,身边陪同着一个身材高挑金发美人的中年男人,不就是台湾黑道组织“火翼门”的掌管人——隋忍吗?而另一边的那个身着一袭黑色曳地长裙,一头如瀑般波浪卷发的妖娆女人,不正是去年因涉黑而背叛入狱的“星空集团”老板沈禀林的独生千金——沈亦星?!还有那边的双胞胎兄弟,钢铁巨头——程卓,程越!! 还有——还有—— 此刻,甯愿眼前骤然一亮,视线紧盯着宴会厅正前方——那个一身黑色和服,满面严肃的白发老人,那不就是一直与“锐集团”合作最为密切的日本黑道组织“横本集团”的董事长——横本川一?! 对于如此“重量级”人物的发觉,使得此刻甯愿的心跳,真是突然的加快了好几倍。 ——这个宴会,当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大聚会!!她果然没有白来! 此时,甯愿就只顾着心里的“兴奋”,而完全忘记了自己不断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去的不是清水,而是鸡尾酒。虽然这鸡尾酒的酒精浓度并不是很高,可那毕竟也是酒,慢慢的,她就感到了头部一阵发沉发晕。 哦——大概是喝得太多了吧,她现在需要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甯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有些步履不稳的寻找卫生间去了。 ********************** “呵呵——” 此刻,在这间位于希尔顿顶层的总统套房内,到处一片漆黑幽暗,就只有一个液晶显示屏在隐隐闪烁着莹白的光,照亮了此时殷锐的一张脸,也照亮了他那一双含笑的眸子。 殷锐手中夹着香烟,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一袭黑色紧身裙的女子。看着她站在宴会厅内,一直用着一双警察特有的犀利眼神扫视着四周的环境与宾客,也看着她一口口不断往自己的嘴中灌酒。 而当他从监视器中看到了甯愿放下酒杯,有些醺然的离开了宴会厅内的餐桌旁,像是要去寻找卫生间的样子时,他的双眼里顿时就浮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以她那种“灌”法,他早就料到了她会喝醉!! 就在刚才,当洛印向他报告说,甯愿真的应邀来参加了这场宴会的时候,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是有着一丝意外的。 说实话,之前他并没有想到她会真的来参加这场慈善会。虽然,他不清楚她对他究竟是抱有着一个什么样的具体印象,但是起码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所以,他命人给她送去一份请柬,也不过就只是想要“开个玩笑”而已。 而现在,对于她究竟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原因,通过她刚刚在那显示屏里的“表现”看来,他也是早已有所清楚明了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傻乎乎的把酒当水来喝,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想到此,殷锐的喉中便再次逸出了一声轻笑。 ——这个女人,这个“对手”,要比他印象当中的那个一丝不苟满面冰冷的“缉毒女警官”可爱多了。不是吗? 再次狠吸了一口香烟,殷锐用两指将烟火掐灭,扔进了一旁桌上的烟缸里,然后便关掉了荧亮的显示屏,快速的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了。 ——原本他对于这场慈善宴会,是根本没有任何参与的兴趣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样了—— ************************* 在热心有礼的侍应生的引领下,甯愿终于找到了女士卫生间,来到洗漱池边,拧开水龙头,将清凉的水往脸上泼了几下。这才感到头脑恢复了些许清醒。 抬起脸,甯愿看向面前的镜子,看着那里面脸色微有潮红的自己,不禁双眼略带迷蒙的笑了起来。 ——她还真是不知道,那种五颜六色味道甜美的“饮料”,也会让人有种喝醉了的感觉。看来这种“上流社会”里流行的东西,她还真是不能适应呢——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犹如电阻丝燃爆般的诡异声音响起,接着,这卫生间内的灯便瞬间就熄灭了。 这一突来的“事故”,顿时使得甯愿的心猛地一紧,她骤然站直身子转了过来,却是依旧找不到一点光亮的源头,四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多年来造就的处变不惊与敏锐,令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并且慢慢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了—— ——在这卫生间内,此刻似乎不仅仅只有她一人!! “谁?!谁在那里?!”甯愿向着面前的一片黑暗空气扬声问了一句。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是,就是这种诡异的“安静”,更是令她的心里愈加发紧了起来。 她现在绝对可以肯定——这卫生间内一定还有别人!! 甯愿不再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灯光的复原,也不再开口说话,开始慢慢的凭借着印象朝着卫生间门口的大致方向,移动起了步子,想要快一点走出这个令她越来越心神不宁的黑暗的地方。 行进的过程很顺利,甯愿很快就摸到了门边,只是,当她的手刚搭上了门把的时候,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袭上了她的手背,令她顿时便浑身一个震颤!! “谁?!!”甯愿虽是做了多年的警察,对于这突来的惊吓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强烈的反应,可是,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她也的确是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 而当她问完之后,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过,此刻的她却是越来越清楚的感受到了一抹就近在自己面前的气息—— 那是一抹夹杂着淡然男性香水味道的温热呼吸。 面对如此状况,甯愿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动静。 而果然,在她静默了许久之后,一个令她倍感熟悉的,充满着无限狂傲与慵懒的低沉嗓音,突然便在她面前这片漆黑冰冷的空气中响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甯愿。你好吗——?” ------------ 〇一〇 这一突来的男人的声音,顿时便令甯愿僵直了脊背。 这声音——这是—— ——殷锐?!!! 如此突然的确定,立刻便使得甯愿周身布满了一股防备的张力,之前的那抹酒后的醺然,此时也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一片敏锐的清醒。 她可以完全的肯定,此刻在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当中,这个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一定就是殷锐!!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会在这宴会当中见到他的准备,毕竟他是主办方不是吗。只是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女性卫生间内!当然,她不可能傻傻的认为这会是一个“巧合”,由之前到现在,甯愿就只稍微那么一联想,便可以断定,这一切都是殷锐故意在搞鬼! “我实在是不清楚,将应邀出席宴会的宾客,困在这黑暗的卫生间内,究竟是哪国发明的待客之道!”甯愿就这样站在黑暗中,站在这个自己根本看不到面孔的男人面前,虽是表现淡定,可心里也是有着一抹微弱惶然的。 ——她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与动作,自然也就不会清楚他接下来又会说什么,做什么。这种难以掌握局面,难以断定事实发展趋势的茫然,令她的心里越来越明显的开始发慌了起来。 甯愿冷冷的开口,心里却期盼着此刻可以突然进来个什么人——任何人都好,只要可以为她带来一丝光亮,可以让她看到眼前的一切就好。 不过,很快的,她便打消了自己的“妄想”。 ——既然殷锐如此精心策划,如此大费周章的“上演”了这么一出令她措手不及的戏,自然之前的一切“筹划准备工作”,就都会做的相当“到位”。 想必,这卫生间外应该是早就有人把守了吧! 所以,与其说期盼着此时可以有人进来“解救”自己,那倒还不如期盼着面前的殷锐可以突发“羊角疯”容易些。 “甯警督可是不同于一般的宾客——”殷锐此时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片再次静默了许久的冰冷空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着一丝慵懒闲适的调调,满是惬意与不经意,“你——可是我这一生当中,最为特别的‘贵宾’呵——所以,自然,我们的见面地点与方式,也会是很特别的——” 殷锐如此调侃着甯愿,语音当中,带有着一抹明显的笑意。 而甯愿听了这话,心中隐隐的便浮现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她暗自试着向门边的方向轻轻跨开了一小步,动了动手臂想要再次摸到门把手,以便可以出其不意的逃出去。只是,当她刚抬起手,便突然就碰到了殷锐那横在自己与门边中间的手臂上。 ——此时的殷锐,竟然伸出了双手撑在门的两侧,将她牢牢的困在了他的双臂之间!! “急什么?甯警督,时间还早得很,干嘛非急着要走呢?我们——可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好好的叙叙旧呢。我们——可是相识很久了,对不对——?”殷锐继续着自己狂傲的话语,也继续在跟甯愿玩着“心理战术”。 ——他想要看看,这个一向表现冷峻的女人,此刻身处在如此的令她难以掌控局面的环境里,究竟又还能“硬”多久。 “很抱歉,你想要叙旧,可是却找错了对象!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任何交流,可以称得上是‘叙旧’,更何况,我尚且还并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任何的共同语言!!所以,请你——大名鼎鼎的‘锐爷’,请你‘高抬贵手’赶快让我出去。否则——” 甯愿依旧保持着冷漠的态度跟语气。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此时这种状况,并不在自己的预料与控制范围之内。换句话说,现在她唯一可以拿来跟殷锐相抗衡的,就只有自己的“冷漠”而已。 “否则——?否则怎样?!嗯——?”殷锐突然开口打断了甯愿的话,言语之间的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更浓了。 “否则——就再把我扔进牢里?是这样吗——?”殷锐一边貌似“轻松”的调侃着,一边却是缓慢移动步子,暗暗的将自己与甯愿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可是,甯警督,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已经忘记了,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正是我殷锐的地盘。而你——如此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被我圈在怀里,也不过就只是一个身无任何自保力量的女人而已——就算我现在想要将你‘生吞活剥’,如果接受制裁——那也将会是明天以后的事情了——对吗?” 现在的殷锐,已经可以清楚的闻到那抹由甯愿身上所飘忽出来的淡雅幽香了——那并非是任何人工合成的香料味道,而是她最为自然本质的体香。 这抹味道瞬间便充斥进了殷锐的鼻息之间,令他不禁一个晃神,接着就感到了自己体内所涌现出的那股燥热感——他竟然对甯愿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而甯愿,当然也是一样的感到了殷锐的“逼近”,此时的她已经明显的感到了那股来自于他胸口处所散发出来的炙人热量。这种突来的感应,更是令她有些微的慌乱了起来——殷锐他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是的,没错,他说得真是对极了!!自己如此这样充满尴尬的被他困在这里,困在他的“怀里”,不管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她都是没有十全逃离的把握的。而此时外面或许还有他的手下正在把守——自己的胜算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明人不做暗事——殷锐,这句话你听说过吧?我不管你想怎样,起码,我认为我们应该‘明着来’,而非是这样的站在暗中面对面互相较劲。”甯愿依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的声调。她这样说,只是单纯的想让殷锐将这里重新恢复明亮而已——她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与人在暗中相互对峙。 “呵——”听了甯愿这话,一抹轻笑顿时自殷锐的唇边逸出,像是对于她刚刚所讲的话,他感到非常的好笑,“甯警督,你觉得——我算是‘明人’吗?我殷锐生于‘暗处’,长于‘暗处’,从来不知道暴露在‘明亮’当中会是什么滋味——跟我提‘明着来’——?你不觉得这也未免太好笑了吗?而你——” 殷锐此刻突然移动双手,出其不意的一把就紧紧钳住了甯愿的胳膊,瞬间就将她死死的控制在了自己的双手之间。他将脸缓慢向前探出,贴近了甯愿的耳边,然后声音充满轻忽又似是带有一抹危险的说道,“而你——当初使我深受两年的牢狱之苦以换来了自己的连升三级——甯警督,对于此,难道你就不应该给我一些相应的报酬吗——” 甯愿听着这话,心里顿时就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她刚想用力甩开殷锐的牵制,趁他不备的时候快一点跑出去,可是,她没想到,殷锐的动作比她更快了一步—— 一个用力收回双臂,他一使劲就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紧接着,一个温热湿软的触感,便又紧紧贴合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他竟然—— ——他竟然在吻她!! 当甯愿瞬间消化掉了这个已然确定了的念头时,一股怒急的火,顿时就快速的袭上了她的整个身心,她更用力的挣脱着殷锐的牵制,却是并没有任何的成效,于是,她心一急,紧闭双眼用力的一咬—— 一股血液的腥味立刻便在自己的口中逸散开来。 殷锐并没有发出任何吃痛的声响,只是,他的身体,却是在甯愿用力之后微微震了一下,接着他的嘴唇就离开了她的。 而就在这时,甯愿找准了时机,趁着殷锐稍微有些放松了对自己的钳制,一用力甩手,就将自己的双臂彻底的“解放”了出来,然后,当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个精准而又有力的左勾拳,瞬间就袭上了殷锐的身体,发出了一个闷闷的“砰”的声音。 ——听那声音,应该是击中了他的腹部。 而此刻,因着甯愿突然的挣脱,依旧还处在惊愕当中的殷锐,腹部突来的疼痛,顿时就令他闷哼了一声,这时,甯愿也已经快速的摸到了门把手,一把就将卫生间这紧关了许久的门用力的拉开了。 当走廊外侧的柔和灯光霎时投射进了这卫生间内的时候,甯愿一回头,就看到了殷锐那此时也正看向自己的,一双明显的泛着深蓝色的眸子。 “走吧,甯愿,我已经放开双手了,你还不走?”看着那已经逃离出了自己控制范围的甯愿,突然又停下逃跑脚步回过身体来看向自己,殷锐这样开口说道,唇边依旧挂着那抹闲适又危险的笑。 而许久之后,他眼中的那股暗涌,又似是更加幽深了一层。他看着甯愿,突然轻眯起了双眼,然后慢慢加大了脸上的笑容,他说, “只是,甯警督,今天放你走,可并不代表你就真的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我殷锐看中的人或事,是没有可以逃得掉的——而你——甯警督,作为我的对手,你已经成功的吸引住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此刻,微笑着的殷锐,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之后满心闲适又慵懒的野兽,他看着这个因着自己的话,而像是有些“傻掉”了的甯愿,犹如宣布般的缓慢接口说道—— “甯愿,告诉你,我们之间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 〇一一 不对——太不对了—— 唐琛坐在会议室的巨大办公桌后,一边听着上司的发言,一边不断的斜视着身边的甯愿。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了,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甯愿也已经发呆足足有两个钟头了。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视线始终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份摊开的报告上,可是,却没有向后翻过一页,就只是定定的集中在“某一点”上。 ——很明显,她一直都在神游。 唐琛看了一下那坐在会议桌顶端的上司邢冲,见他似乎还并没有发觉甯愿此刻的异样,于是,他将椅子向前微动了动,靠近了甯愿的座位,然后身体前倾贴近她,说道—— “甯愿,正在开会呢,想什么呢你?”唐琛心里一直都在泛着琢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甯愿。他直觉的认为——甯愿今天之所以会如此的“异常”,一定是跟昨晚她参加的那场“锐集团”举办的慈善晚会脱离不了关系! 可是,具体又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唐琛实在看不出,也想不透。 从他与甯愿成为工作伙伴开始,到她晋升为警督之前,他们曾做了那么多年的搭档,朋友。可是,令他汗颜的是,他似乎从来都未曾摸透过她的真正想法。她也从来都没有给他任何“靠近”与“了解”的机会。 甯愿始终都是一副“冷面”示人,从不轻易对谁敞开自己的心扉接纳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与感情。当然也包括唐琛的“心意”。 “嗯?”甯愿听到了唐琛的轻唤,像是突然缓回神般的愣了一下,接着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她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抹貌似尴尬的情绪。 ——她也发觉了自己刚才的走神。 “你在想些什么?”唐琛见甯愿没有具体回应自己,不死心的又轻声问了一遍。 “没什么。”甯愿快速又淡然的回答了他,然后转开视线瞥了那坐在会议桌顶端的上司一眼,接着便又收回视线聚精会神的看起了面前的这份报告。 可是,很快的,她的那股强大的“自控能力”便再次的荡然无存,她不自禁的就又想起了昨晚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切。 ——那令她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的事情。 ********************* “——横本先生上午派人打过电话,说是已经定了位置,希望晚上‘两家人’可以见个面,一同吃顿饭。老爷子那边单方面的似乎已经同意了,那么,锐爷,您的意思是——”洛印恭敬的站在书房内的沙发旁,看着那坐在沙发里,手中端着酒杯,满面沉默的殷锐,一五一十的对他报告着。 “既然老爷子已经表示同意,那还来问我干什么?”殷锐淡淡开口,今天的他,看起来像是有点状态不佳的样子。 “那么也就是说,您会出席晚餐——?”洛印这句像是再次确定的话,使得殷锐缓慢的抬起了头,看向他。 “洛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殷锐看着得力部下那一脸的认真,忍不住开口调侃他,只是,他此时的眼里,却是没有一点的笑意。乍看来,倒像是他在“责怪”洛印。 “锐爷,作为部下,我必须确保可以掌握您的准确意思,有任何一点的质疑与模糊都是不可以的。我之所以会再问您一次,只是想知道——您真的确定要出席有‘横本雅子’在场的晚餐吗?” “嗯——?!!”殷锐一听这话,眉毛顿时掀得老高。 ——横本鸭子?!! 那是什么——?!! “锐爷,她的名字叫做‘横本雅子’,‘雅致’的‘雅’。是横本川一先生的独生女,也就是之前一直被老爷子所看中的您的未婚妻的最佳人选。” 洛印就知道殷锐虽然像模像样的一直坐在那里,看似是在静静的听他报告,其实——则始终都在神绪“飘摇”。他再次又耐心的将之前那段殷锐根本没有听进去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而这次,从殷锐那愈加难看,且布满了不可置信的双眼里,他便可以确定——这回锐爷可是真的听清楚了。 “最佳人选——?!!我的未婚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殷锐此刻着实是被洛印口中的这个“新闻”给震愕住了。 “锐爷,这件事情老爷子曾经对您提起过的,只是您当时并没有在意而已。”洛印依旧实事求是的说着。 殷锐闻言,微微挑了几下眉毛,许久之后才缓慢的自唇角扯出了一抹淡然又玩味的笑,他举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杯里的伏特加,然后便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单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加深了这抹笑容。 ——经洛印一提醒,他倒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印象了。 “好啊,你去回复吧,就说我会出席晚餐。”殷锐突然这样开口吩咐道。 而当领命的洛印走出了书房以后,殷锐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的坐在那里,视线始终向下低垂的落在面前昂贵的古董茶几上。眼底隐隐闪烁着一抹幽深的光。 ——看来,老爷子真的是老了,开始做一些想要“含饴弄孙”的事情了。 未婚妻——这倒是个新鲜词。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以后还会成为他的妻子?要跟他共同的生活一辈子? 共同生活一辈子—— 此刻,不知怎的,殷锐脑海里突然就浮闪过了那张充满坚毅又冷漠的脸。那个明明应该娇柔动人,却又总会表现出一副坚强无比,不可动摇的固执模样的女人。 殷锐想着这些,不自禁的就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啧啧,那个女人还真是狠心——现在他的唇角内侧还在隐隐作痛呢。 “甯愿——” 殷锐此刻一边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一边又伸手拿过了旁边的酒杯,眼底一抹幽光乍现,随即他便突然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他不知道突然拥有一个未婚妻,这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的生活中增添一些趣味。不过,他却是可以肯定—— ——若是一辈子都可以跟那个骄傲又冷漠的女人周旋打交道,那一定将会是最为有趣的事情。 ------------ 〇一二 这是一家极富盛名的日本料理店,它之所以会如此深受欢迎,原因大致有两点—— 隐蔽与奢华。 而它所在位置的隐蔽性,则是具有黑道背景的横本川一最终愿意选择在这里订餐的主要原因。 当一身纯白和服,满面温柔笑容的日本女接待有礼的跪在地板上将包厢的门缓缓拉开后,一袭劲酷黑色皮装的殷锐,英挺潇洒的就走了进来。 而此时,那稳坐于包厢内许久的横本川一,一见到殷锐的身影时,脸上顿时就扬起了一抹笑容。 “你这小子,怎么才来?!我跟你横本伯父已经等很久了!”殷裘看着殷锐,见他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的脱去了鞋子,然后神情自得的踏进包厢内坐在了自己身边,忍不住怒嗔道。 “义父,横本伯父,真是抱歉,路上塞车,所以迟了一些,请原谅。”殷锐真诚的对着殷裘与横本川一说道,而视线则微微倾斜,快速的扫了那此刻正端坐在横本川一身旁,满面清冷气质,一身黑色暗花和服的横本雅子一眼。 ——乍看来,这个即将会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人,长得倒还不赖嘛。 殷锐心中暗暗的闪过一抹莞尔,可脸上却依旧还是那副认真寻常的模样。 “咳咳,你就不要责怪他了,年轻人嘛——哪还像我们一样,经常讲究个‘准时准点’的?”横本川一虽是地道的日本人,可却说得一口流利中文。他一边这样圆着场,一边还在不易察觉的暗暗观察着殷锐脸上的神情。 ——看得出,他正在极力的想要“讨好”殷锐。 “多谢横本伯父的谅解。”殷锐一听横本川一这么说,便立刻倾身向前,亲自端起那温了许久的酒壶,为横本川一倒满了一杯清酒,又将义父殷裘与自己面前的杯子注满后,恭敬的端起酒杯说道,“横本伯父,这杯酒晚辈敬您,算是对刚刚迟到的赔罪。” 说完,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当他喝完后放下杯子的同时,双眼不自禁的一瞟,便与那横本雅子的眼神刚好对了个正着。只是,那个横本雅子,刚刚与他一对视,就快速的又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别处。脸上没有任何的羞涩或者其它异常情绪,表现淡定的很。 一丝探究与玩味再次袭上殷锐的心头,他感到有趣的微微撇了一下唇角,双眼略微眯了一眯。以他那阅人无数的“资历”看来,他直觉得认为,这个横本雅子——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她眼中的那抹淡定与沧桑,可不是一般的寻常女子所能具备的。 “哦,对了,你看,咱们坐了这么久,竟然都还没有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好好做个介绍呢——”或许是横本川一看到了殷锐那看向女儿的眼光,突然想起般的开口笑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真是老糊涂了——”殷裘闻言,也应和着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看向义子殷锐,说道,“锐,这位小姐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你横本伯父的宝贝独生女儿——横本雅子。你别看雅子的年纪小,可却是优秀得很呵——她去年就已经拿到了‘生物学’博士学位,还精通四国语言——除此之外,雅子她修养良好,端庄贤淑,是个典型的名门淑媛——” 看来,殷裘当真是非常中意这个“准儿媳”,对于她的一切“身世背景”都似是早已了若指掌,深刻于心。而他在对殷锐介绍横本雅子时,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向他极力推销着某样“好用”的产品一般。急欲说服的心思,溢于言表。 ——对于这一点,殷锐的心里自然是清楚得很。 只是,他觉得,横本雅子的优秀,义父本可以不必这样对他介绍的。义父这个人,一向是“有用必用”。如果横本雅子不是相当的优异又同时具备很好的“利用价值”的话,义父又怎会这么热切的撮合他们在一起呢?! “雅子啊——这位呢,就是我那‘不成气候’的义子,殷锐。”此刻,殷裘又将脸转向到了横本雅子那一边,满面慈祥笑容的说道。 “很荣幸认识你,横本小姐。”殷锐在义父的话音刚落之后,就正面看向横本雅子,恭敬有礼的向她一低头,行了个标准的“日本礼”。 而横本雅子,虽是并没有以言语回应什么,可却也同样的十分到位的对他行了个大礼。一看那举手抬足的架势,还真如殷裘所讲的那样——是个典型的“修养良好,端庄贤淑”的名门淑媛。 “呵呵——”此时,见着这两个已然互相认识了的年轻人,见他们似乎对彼此都没有产生任何的不耐,厌烦与排斥,横本川一朗声而笑,“殷兄,介绍也已经介绍完了,我看现在,剩下的也就应该是让他们自己相互进一步的了解对方了。你看是不是该让他们单独出去哪里走一走,而我们两个老头子,也好在这里喝喝酒,聊聊天——” 横本川一言语之中所带有的那抹明显的用意,殷裘一听便已了然。 “对,对——锐,你快带着雅子出去逛逛吧,啊——雅子啊,你一直都呆在日本,不知道我们这里也是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呢,就让殷锐带你四处的玩一玩吧?” 那个横本雅子倒是爽快,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随即便站起身来,跟着殷锐一同走出了这间包厢。 “呵呵,殷兄,你说,这两个孩子——他们有戏吗?”横本川一看着殷锐带着自己的女儿走出包厢后,看向殷裘这样问道,眼里的那抹欢喜欣慰的背后,是一层更深的幽深意味。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殷裘也同样的收回了视线,兀自高深莫测的一笑,端起酒杯,径自喝下了杯中的清酒。一副老神自得的样子。 ——殷锐这孩子一向聪明,对于这次自己极力撮合他跟横本雅子在一起的事情,他应该是不会不明白自己良苦用心的。 而同样的,只要他清楚了自己的“用意”,那也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了,不是吗? ------------ 〇一三 “我该称呼你为‘横本小姐’呢——还是‘雅子’?”殷锐与横本雅子,在这部加长的房车内相对而坐。 看着横本雅子那张稍显冷淡的面孔,殷锐微笑着这样开口询问。 “都可以,你随意好了。”横本雅子淡然开口,她的回应令殷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就叫——‘雅子’好了,听起来很亲切,不会有什么疏离感。”此刻,殷锐脸上的那抹笑容看起来有点邪性,像是含有着一丝挑逗的意味。“那么,雅子,接下来——你想要去哪里呢——?!” 这句话,殷锐问得像是充满“尊重”,可其实,他的心里却是正在涌动着一个邪恶的念头—— 去哪里?!干脆——去床上吧!! ——他倒想看看,这个外表清冷,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日本女人,骨子里的真实性情,到底是怎样的!! 听了殷锐的问题,横本雅子并没有很快的回应,她将脸慢慢转向一侧,看着车窗外面的那条繁华的商业街道,许久之后,才突然出声—— “我饿了,想吃些甜点。” 这个回答令殷锐感到略有意外的微挑了挑眉毛。 “甜点?!”殷锐想要确定自己是否听错。却是换来了横本雅子的斜眼轻睨,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唔——”不论怎样的,殷锐也没有想到横本雅子竟然会这么的直白与自我,想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他殷锐一向讨厌女人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爽快大方一点大家就都不用过多的浪费时间了。 于是,殷锐抬手按动了身边控制板上的一个按钮,然后沉声向着隔音板那一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洛印吩咐道,“洛印,我们到Café Flossel去。” “知道了,锐爷。”洛印简单回应。 因着红灯,房车此刻稳稳的在靠近路边的一侧停了下来。 而这时,横本雅子突然又抬起手指了指窗外,对着殷锐说道,“不用去什么Café Flossel了,在这里好了。” 殷锐顺着她的手指也看向车窗外,然后就见到了那家透过橱窗玻璃向内看起来布置得满温馨的,名为“流苏私语甜点屋”的小小糕点店。 “这里——?!”殷锐看了看横本雅子,随即又收回了视线。 横本雅子再次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竟然就兀自的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哎——”殷锐想要拦她,却是并没有来得及,于是便也随即跟了下去。只是,他的脸上却是逐渐浮现出了一抹不耐与微怒。 ——这个女人大概是被横本川一给宠坏了,真是太为所欲为了! 可是,不悦归不悦,他还是得跟在她身后才好,毕竟,不管以后他们会怎样,这次可是他单独带着横本雅子出来的,对于她的安全问题,他可是要负起一定责任的。 而见着横本雅子与殷锐突然都下了车,洛印便也快速的打开车门走下去,几步便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欢迎光临——”当洛印率先为殷锐与横本雅子推开了这间小小的,却又充满温馨味道的蛋糕店的门时,一个温柔舒缓的声音伴随着那抹香甜的奶油味道便迎面袭来。 接着,很快的,一个身着浅色工作服,腰间还系着一条淡雅碎花围裙的长发女孩便从那店铺的内侧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我叫白流苏,请问三位有什么需要?” 这个女孩走到了殷锐他们的面前,满面温和笑容的问着,只是,当她的视线落到了洛印脸上的瞬间,一抹复杂古怪又似是带有些许惊愕的神情,便隐隐的涌动于她的双眼之中。 他——?!! 殷锐眼尖的率先发现了面前这个名为“白流苏”的女孩的异样,他不留痕迹的细细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微微侧脸瞥了一下身边的那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人”。很快的,一抹貌似了然的笑意,便逐渐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眸心当中 。 “没什么,只是想买些甜点,不过——我们想先自己看看——”殷锐突然这样说道,然后就拉起了横本雅子的手臂,将她向着那里侧的甜点展示柜带去,而当走过这个白流苏身边的时候,他还回过头来,对着洛印使了个眼色,眼里满满都是玩味与逗弄的笑意。 横本雅子虽是有些惊异于殷锐如此举动,可是,却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拒绝的行为,任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臂,跟着他一道走向了店铺内侧。 “你——你——?”不知怎的,流苏径直的看着面前的洛印,竟开始结巴了起来。 ——太像了!! 他简直——太像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而洛印看着眼前这个足足矮他两头的小女人,面色除了闪过些许的疑惑以外,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你是——”白流苏此刻显得如此激动,就像是突然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脸颊涨得通红,眼里隐隐闪烁着一股亮晶晶的水雾,双手紧紧拧着围裙,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 “小姐,”见着白流苏这副模样,洛印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的语气明显的是肯定,而非疑问。 “我——你——”白流苏闻言略微一愣,她想了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店铺的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芳芳——还在忙吗?我们一起吃晚餐吧——”随着这抹干净清亮的嗓音响起,店铺内包括白流苏在内的四个人,便全数一并看向了那门口处。 只是,除了白流苏与横本雅子以外,此刻这店内剩下的那两个大男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推门而入的人竟然会是——甯愿。 ------------ 〇一四 “是你——!!”当甯愿看清了那个站在蛋糕店里侧的,留有及肩长发的男人,竟然就是殷锐的时候,顿时周身便聚上了一股紧张的警觉。 ——他来这里干什么?!! 而在惊愕之后,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那天在“希尔顿”内发生的一切,包括殷锐的那个令她又急又怒的失眠了好几夜的——吻。 “甯愿,你来啦?”白流苏一见到好友,顿时便打了声招呼。 而此刻,之前还有些微愕的殷锐早已快速的恢复了原有的神情,他不再顾及身边的横本雅子,而是面带一抹邪恶笑容缓缓的走了过来,眼中浮动着一丝明显的玩味与探究,他看着甯愿,笑说道,“这世界还真是小呵——甯警督,我们又见面了。我真是不得不有所怀疑——你是不是在一直跟踪监视着我——” 殷锐此时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充满邪恶,眼中隐隐闪烁着的光芒幽暗深邃,像是一眼便可以看透到人的心里去。 他的这副样子,顿时令甯愿心中产生了一股冲动——她真想上前一巴掌打掉他的那抹“讨人厌”的笑。 “哼——锐爷真是太抬举我,也太过于贬低自己了——”此刻,面对殷锐,甯愿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般的轻哼,“以牙还牙”般的说道,“大名鼎鼎的锐爷——怎么会是我区区一个小警探可以随意跟踪得了的呢——?” “啧啧——甯警督,我常常会想一个问题——”殷锐听了甯愿的话,脸上的那抹笑容更浓了,“在你的性格当中——到底有没有属于女性的那种温柔呢?大概——肯定——绝对是没有吧——” “真是多谢锐爷费心,我想,我的性格还并不需要你来研判!!” “‘研判’谈不上,这只是我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所具备的对于看女人的基本‘审美观点’而已——” 此刻,甯愿与殷锐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对抗”了起来,谁都不肯少说一句,退让一步。两人近距离的站在对方面前,面色则是一冷一热,那股“蓄势待发”的架势简直不分轩轾,看得旁人心里直紧张—— ——他们待会儿会不会一言不合的就打起来?!! “甯愿,”此时白流苏突然开口,上前温柔的拉住了甯愿的手,看着她的脸色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就都到里面坐吧,我——我刚刚烤好了一个提子蛋糕,那就请——朋友们尝尝吧——?” 白流苏不知道甯愿与这个英俊透了又充满狂傲的男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过往”。她只是单纯的不希望甯愿与任何人这般针锋相对。大家有事说事,态度平和一点不好吗?干嘛非要这样“针尖对麦芒”呢? “不必了,芳芳,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甯愿这样说着,双眼依旧不甘示弱的死死盯着面前的殷锐,看到他眼里那一晃而过的笑意,甯愿更气了。 “呵呵——”殷锐朗声一笑,然后回过身看了身后那始终都不发一语,静默的一直观看着眼前一切事态发展的横本雅子一眼,说道,“雅子,我们走吧。看来,这位‘店主的朋友’并不欢迎我们呢,我看我们还是去Café Flossel吧。” 说完,殷锐便率先走向店铺的门口处,而当他路过甯愿身边的时候,却是放缓了步子,然后头部微微侧向她的耳际,用着一抹似是挑逗的音调说道—— “甯警督,我真是喜欢你的‘辣劲儿’——” 说完,满面笑容的殷锐就走出了蛋糕店,始终面无表情的横本雅子在轻轻瞥了甯愿一眼之后,随即便也踏出了店铺,而紧跟他们身后的则是洛印。 “对不起——请,请等一下——”白流苏一见洛印要走,马上开口唤了一声,然后,她看着已然有所放缓了脚步的他的宽厚背膀,像是充满期待一样的问道,“你——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是——芳芳啊——” “小姐,你真的是认错人了。”在听到白流苏的话后,洛印似是短暂的怔住了一下面色,可是,很快他便又恢复了那种寻常的冷漠表情。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这样的回答了她,然后就又转过头,径直的走了出去。 而望着他的背影,此刻站在原地的白流苏,脸上的那抹失望,缓缓而泻。 ************************** 轻轻敲了两下门,甯愿在听到了那个轻柔的声音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芳芳,还没有休息啊。”看着那似乎已经坐在床边发呆了许久的白流苏,甯愿这样问道。 “嗯,有点睡不着。”流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她眼里的那抹哀伤与怅然,甯愿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芳芳,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甯愿轻轻坐在白流苏的身边,伸手拉住了她的。 “是关于——今天的那个男人吧?”白流苏突然这样问道,而当她看到了甯愿点了一下头之后,便不禁微微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并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我记忆当中的那个人。但是,甯愿,他长得好像,真的——好像——”白流苏说话的时候眼里的那抹泪光隐隐可见,“而当我见到他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跟小时候见到那个人时一模一样,甯愿,我依旧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可是——” 看着性情温弱的好友,此时那双眼中隐隐闪动着的泪光,甯愿感到心痛极了。 ——虽然芳芳一向柔弱感性,可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却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显现过自己的脆弱。 “可是——甯愿,他不认得我,他并不认得我——我好失望——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人了——”说到这里,白流苏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泪水“啪嗒”的一声便落在了甯愿与她那相交握的手上,也砸疼了甯愿的一颗心。 “芳芳,没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别哭,快别哭了——”甯愿此时也是找不出任何可以劝慰的话,她与流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相识了,对于她心里的那块“伤疤”,自己又怎会不清楚呢? 只是,此刻甯愿的心中,除了对于好友白流苏的心痛以外,更深的却又是一抹担忧,一抹带有着不好的预感的担忧——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隐隐的觉得,在今后的日子里,流苏一定会被无辜的卷入到她与殷锐的“对抗”当中。 ------------ 〇一五 静默的会议室内,到处弥漫着一股“超冷低气压”,所有在座的人都是屏着呼吸,低着头,竖着耳朵静静的关注着狭长会议桌顶端所坐着的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而此刻,那会议桌的顶端——斜斜的正靠坐在宽大皮质沙发椅中的殷锐,单手拄着脸颊,歪着头,正在以一种充满冷然与犀利的斜睨眼神来来回回的巡视着坐在会议桌两侧的部下们。看着他们那犹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的畏缩神态,殷锐的双眼不自禁的微眯了起来,眼神更加幽暗危险。 “怎么——都哑巴了?!谁可以来总结一下,为什么这期供货额度不及前一期的三分之二?!”许久之后,殷锐突然开口,在冰冷的气氛中掷下了这么一句话。而很明显的,他看到了全数部下,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都微颤了一下身体。 可是,没有人敢接话。静默——依旧是满室静默。 “徐川,你来跟我说说,柬埔寨这一期的交货市场,是怎么被越南地头蛇抢去的——嗯——?!”殷锐见没人敢搭话,便开始“点名”。 “呃——锐,锐爷——那个——”这个很不幸的叫做“徐川”的男人,一听殷锐在叫着他的名字,顿时便神色一震,然后,豆大的汗珠就从他的额际滑落了下来。 “锐爷——他,他们这次很不讲究道义规矩,先,先——跟收获人取得了联系,供货的报价比我们的价钱还低一些——”徐川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对着殷锐解释着,双眼却是一直充满惊惶的看着桌面,不敢与殷锐的视线对上半分。 “哦?如此说来,他们还真的是很不‘上道’呵——居然敢抢我殷锐的市场——”殷锐此刻突然发出了一抹轻笑,可这抹笑容却是转瞬即逝,蓦地,他的眼中便一闪而过一抹精锐的狠绝—— “不过——”殷锐动了动身子,将那一直搁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转为支在了桌面上,身体向前倾,视线依旧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徐川,“不过,徐川,我可否再请教你——那些‘不讲究道义规矩’的人,又是怎样的在事先就得知我们的报价了呢——?!” “呃——!!”当殷锐这句貌似轻松的疑问逸出唇边的时候,那个徐川,脸上立刻便闪过一丝极度惊惶与懊恼的神色。 “我——我——”他支支吾吾的还想说什么,可是,想来想去,似乎自己刚刚那个“口误”,都已经是无法再挽回了。 “徐川,你跟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彼此都是相互了解的。我知道,你有一家老小十来口要养,确实不易——可是,我又自认为我一向是待你不薄的,对吧?”殷锐此时改变了凛冽的口气,似是开始“语重心长”了起来,他看着徐川,这样缓声问道。 “是,是的,锐爷,是的——”徐川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连连点头忙不迭回应。 “而对于你为了钱出卖我们供货报价信息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你想要隐瞒与推脱,也是没有用的——”殷锐依旧轻缓的说着一些令徐川快要“崩溃”了的话。 此刻的殷锐,不论脸色还是语气,都是叫人看不出他的内心,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所以,基于对整体事实的考量,我决定给你一笔钱,以便可以稍稍提高一些你家人的生活水平,五十万美金——你看怎样?”殷锐这样说着,一面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了一只雪茄,点燃后狠吸了一口,长长的呼出一股烟雾,然后又在缭绕之中看着那个徐川。 而徐川闻言,脸色顿时便浮现出了一抹愕然与惊异,他这时才终于敢抬起头看向了殷锐,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与不信。 “怎样——?徐川,五十万——够不够?”殷锐微微一笑,再次问道。 “呃——够,够了——锐爷——够了——”徐川虽是不知道这殷锐究竟是在卖着什么关子,可是依旧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那就好,”殷锐得到回应,眨了眨眼,扯开唇角一笑,然后又接着说,“不过,徐川,你并不需要谢我,因为——” 此刻的殷锐,那双幽深的眼,隐隐浮动的一抹“嗜血”光芒,这使得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即将要开口宣布噩耗的撒旦一般。 他看着徐川,看着他脸上的那抹越来越浓的惊恐,缓缓开口说道—— “因为——这笔钱财,你是享受不到了——” 殷锐的话音刚落,那个徐川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顿时身体剧烈一震,然后,在大家充满极度惶恐的视线里,他圆瞪双眼,微张着嘴,满脸惊措的慢慢向前倒趴在了桌面上。猩红的血液,逐渐自他的颈部流下来,一直流到了会议桌上,接着又滴滴答答的从桌面边缘流淌到了地板上的乳白色波斯地毯上——红白相间的景象好不骇人。 而这时,大家才看到了他颈部后方插着的那把银亮的匕首,以及那已经退后了一步,正在用着手帕擦着手的面无表情的——洛印。 “你们知道吗——”此刻,殷锐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充满了心痛一般,他对着那在座的所有已然灰白了脸色的部下说道,“徐川对我的背叛——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插了我一刀似的。那感觉——真是痛——” “而我希望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要重蹈他辙,成为下一个‘徐川’。可以吗——?”殷锐这样问完,便预期的看到了所有部下忙不迭点头的样子。 他貌似满意的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雪茄扔进了一旁的烟缸内,然后便站起了身,整了整黑色丝绒西装上衣,对着在座的所有人说道,“到此为止,散会吧。” 说完,他便率先的走出了会议室,而这时,他那所有的部下,才终于是长吁出了一口气。 ——他们那持续了两个多钟头紧绷到快要崩溃了的心,这才都缓缓的着了地。 *************************** “锐爷,这是您之前要的资料。”洛印沉声说完,便将手中的一沓纸放在了殷锐的办公桌上。 “她们——是一同在孤儿院长大的朋友?” 殷锐闻言便拿过资料翻了开来,看了一眼那里面的内容,这样问着洛印。 “据调查看来,不仅是共同在孤儿院长大,她们的家乡还是同一个地方。”洛印有问必答,恭恭敬敬。 殷锐大致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资料当中的内容,然后便合上放在了一边。随即他又将椅子转了半圈,背过去面向了身后的落地窗。 “还有那件事情呢——有了什么线索没有?”沉默了许久的殷锐,再度开口对洛印发问。 “具体情况,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照当前所显现的所有蛛丝马迹看来,跟您之前所预料的差不多。” 洛印说完之后,这暗淡的书房内,便再次沉浸在了无尽的静默当中。直到殷锐突然轻叹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吩咐道,“洛印,给我倒杯酒,然后——你就去忙吧。” 洛印依言走到吧台处,为殷锐到了一杯冰伏特加,然后轻轻的放在他办公桌上之后,便静默的走出去了。 此刻,这间充满默然气氛的书房内,就只剩殷锐一人。他拿过酒杯之后,依旧转过椅子看向落地窗外,可眼里,却是正在隐隐闪烁着一抹从未被人发觉过的似是心痛,又似是带有着一抹决绝的暗沉光芒。 他微啜一口烈酒,任由着那股灼烧感自口腔一直滑落到胃部。然后闭上双眼,抬起一只手捏了捏自己发疼的眉心。 而当他的双眼再次睁开之后,眼里之前所存在着的那抹复杂已然消失不见。 仅剩的——唯有一抹倨傲的冷绝。 ------------ 〇一六 当快递员将怀里的这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亲自交到了甯愿的手中时,不光是甯愿本人,就连见到此情此景的所有同事,也都满脸愕然的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工作,顿在了那里。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甯愿看着这一大束的玫瑰,依旧无法相信会有人送自己鲜花。 “您不是甯愿小姐吗?”快递员拿出了送货单,指着那上面“收货人”一栏里写着的清晰的“甯愿”两个字,这样问道。 “是——是的。”不管怎样难以置信,自己的名字,她终究是不会认错的。 “那就对了。这花就是送给甯愿小姐的。”快递员说完,便露齿一笑,然后放妥甯愿已经签好字的收货单,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能不能告诉我,这花是谁送的?!”甯愿再次开口唤住了快递员,似是不放心般的又问道。 “唔——甯愿小姐,这个很抱歉,付款的人指明不让我们透漏他的名字。不过——既然是鲜花,那么我想您也一定会清楚是谁吧?毕竟除了情人或者爱慕者,哪还有人会无缘无故的送您这么昂贵的纯进口保加利亚玫瑰花呢——?” 当快递员走了以后,甯愿依旧似是没有从微愕当中恢复过来。 他——他刚刚说什么——情人——?!!爱慕者——?!! ——那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情人?!又哪来的什么爱慕者?!! 甯愿兀自捧着满怀的鲜花,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到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之后,前思后想,反复猜测了许久,最终都还是没能想出来——这花,究竟会有可能是谁送的。 她翻了翻手中的花束里侧,想要看看是否里面会夹着什么类似于祝福小卡片之类的,可以供她得知送花人是谁的“提示物”。而果然,那花茎间确实插着一张小小的金粉色便笺卡,上面清晰的写着几个字——“眷恋你的气息”。 ——“眷恋你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 甯愿将那张小纸片自花茎中间抽了出来,细细的前后看了又看,发现上面除了这六个字以外,什么提示都没有了。 ——眷恋——气息—— 气息—— 甯愿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而很奇怪的是——此刻她的脑中,竟然又似是难以遏制一般的飘忽出了那个她与殷锐单独对峙的夜晚,那个漆黑一片的女性卫生间内,那个令她无法忘记的——吻。 气息——会不会——?!! 甯愿一想到这里,顿时脸色一僵,而逐渐的,一抹厌恶便随之在她的心中隐隐浮现。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张便笺卡,觉得越看就越能确定这送花的人是谁—— ——毕竟,他曾经都可以猖狂的派人将宴会请柬送入到她的手中进行“挑衅”,不是吗?! 而这花——想必又是他的恶作剧吧!! 当这个“没有什么实在根据的想法”一确定,甯愿就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的一抬手,那束昂贵的保加利亚玫瑰,便稳稳的就落入到了她椅旁的垃圾桶内。 ——只要这花是殷锐送的,那么,就算是由黄金钻石镶嵌而成的,她也不稀罕!! 甯愿微微撇了撇唇角,眼里透着一股浓厚的厌恶,她再次看了一眼那束“无辜”的鲜花,然后便转开视线,继续翻起了面前的那份之前只看到了一半的资料。又重新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而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甯愿。”她接起电话,简洁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听到了电话那头来自于唐琛的声音。 “甯愿,今晚有空吗?”唐琛这样问道,虽然此刻甯愿看不到他的脸色,可依旧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抹“期待”。 “晚上——?”甯愿不太能够确定般的回应,“不知道——大概是有空吧。” “那么我们晚上一块吃晚餐吧,甯愿,自从你升职以后,我们似乎都没有好好的一起吃一顿饭呢。” 闻言,甯愿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对于唐琛的这个“邀她吃饭的理由”,感到似乎有点荒谬—— 她并不认为,“升职”这件事情,是耽误自己与同事一块用餐,培养良好感情的牵绊。更何况,就算是在自己升职以前,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跟唐琛的关系会“亲密”到哪里去。 除了曾经做过搭档,搭手合作调查过几桩案件以外,他们仅仅也就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不是吗?! “唐琛,抱歉,我——”甯愿刚想婉转拒绝,可是却又被唐琛打断了话。 “甯愿,不要总是将自己绷得那么紧,适当的放松一下心情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已经在‘绿森林饭店’定好了位子,就等你同意了。不要再拒绝了,只是一顿晚餐而已,更何况,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怎样,嗯?好吗?” 甯愿听到这里,便也无奈的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好吧,那就先这样了。”说完,她就率先挂断了电话。然后又翻开了手中的卷宗,继续的阅览了起来。 ********************** “先生小姐晚上好,两位这边请——”随着彬彬有礼的服务生的引领,甯愿与唐琛便缓步走进了这家位于高级地段上富丽堂皇的“绿森林饭店”的预定包房内。 甯愿这是第一次的进入到这家饭店,站在唐琛特别预定的包房里,她四处环视了一周,发现这里面的装潢装饰简直华丽奢侈的不像话—— ——柔和舒缓的橘色灯光,看得人心里不自禁的就会产生一股放松的感觉;铺着纯白色餐布的餐桌上,正中间的水晶花瓶里,香水百合与香槟玫瑰互相交错搭配;花瓶两边分别摆放着两只古香古色的烛台,上面的乳白色蜡烛已然被点燃,火光点点,盈盈闪闪。而在这不算太长的矩形餐桌两端,此刻已经端正的摆好了两套餐具。桌边一旁的服务生,背手而立,满面温和笑意。 ——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他们来享受了。 看着眼前这一切,甯愿的心里微有疑惑,觉得这根本不像是“一般吃饭聊天”的地方。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唐琛,发现他此时正在用着一种貌似暧昧与柔情的眼神望着自己,于是,她便又快速的转开了视线。 ——对于唐琛这次突来的邀请的用意,她此刻似乎已经稍微有所明了了。 努力压抑了一下心中的那抹突然浮现的不适与排斥感,甯愿依旧保持着正常面色,走到餐桌边,缓缓的坐在了一旁殷勤的服务生为她拉开的宽大座椅里。然后看向对面那也已经坐了下来的唐琛,她没有说什么,像是在等待着他先开口。 “甯愿,怎样——喜欢这里吗?”唐琛此刻像是有些“邀功”的意思。他一直看着甯愿,在如此的灯光气氛烘托下,眼中那抹明显的“深情”,似是更浓烈了。 “嗯。”甯愿微点了一下头,淡淡回应。 ——虽说如此反应未免太过于对不起唐琛的这番心意,可她实在也是真的无法强迫自己装出“欢天喜地,感激涕零”的模样。 “喜欢就好,那么——”唐琛见到甯愿点头,顿时有些喜上眉梢的意味,然后,他又接着问—— “那么,甯愿,早上的那束鲜花——你也一样的喜欢吗——?” ------------ 〇一七 甯愿一听唐琛这话,顿时便怔住了一张脸。 ——那花,是唐琛送的?! 这是她之前所没有想到的,她原本还以为那花是—— 甯愿此刻别开眼,避开了唐琛那依旧直视着她,等待她回答的期盼目光,心里乱哄哄的,说不清此时是一股什么滋味。 ——如果那花是殷锐送的,那么毫无疑问,她将会以一种充满厌恶的态度来对待;可是,这花如果是唐琛送给她的,那她—— 甯愿无法否认,她心里此时这明显的感觉,是一抹——抗拒。 是的,抗拒。这种感觉,似乎比“厌恶”还要来得强烈,是带有着明晃晃的“拒绝”与“排斥”的意味的。 “甯愿——”唐琛见到甯愿突然低下了头,开始摆弄起了面前的餐具,脸上的神情复杂闪烁,一时间不知道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嗯?!哦——是,是的。”甯愿没有确切的回应自己是否喜欢那束昂贵的玫瑰,而是以着一种含糊不清的方式回应了唐琛。 正在这时,包房内的门被轻敲了两下,然后服务生便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甯愿,今天的菜色,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试试看吧,这里真的很不错的。”唐琛在服务员还没有将西餐头盘摆上餐桌的时候,就充满“热心”的介绍了起来。 或许有时,在某些事情上,唐琛对于掌控整个大局的意图太过于明显强烈了,他的那种隐藏不了的*裸的控制欲望,会使人不由得便对他产生一种抗拒与防备。 ——或许,这便也是甯愿不愿意与他深交的原因所在吧。 “嗯。”甯愿再次淡然回应,其实,心里的那抹不耐已经明显的浮现了出来。 这顿晚餐,将注定会是漫长又难熬吧。 甯愿怀着这样的想法,执起了餐具,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心不在焉的吃了起来。 而在这整个用餐过程中,她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唐琛之前对她提起过的那个“重要事情”的内容。或许,那也不过就只是他为了约她出来,而随意找出的一个借口吧——甯愿这样认为。 所以,饭后甜点一吃完,甯愿便匆匆的向唐琛表达了自己想要回去的想法。而虽是心有不甘,可唐琛倒也表现出了很好的绅士风度,答应了甯愿的要求。 于是,两人又一起走出了“绿森林餐厅”,唐琛让甯愿在餐厅的门口等他一会儿,他要去将自己的车子开过来再载她回去。甯愿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他要送便送吧。反正不论怎样,与之前相比,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些许的改变——尤其包括她跟唐琛的关系。 而此时,这径自等在餐厅门外的甯愿,却是并没有发觉那就在不远处的马路另一侧,那辆黑色轿车内,一双包含着无尽兴致与玩味的眸子,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看着她的全部举动。 ************************ “呵——” 若是此刻不看向殷锐的那张满富兴致的脸色,单听这一声,还真是很难让人听出他此时这究竟是在发笑,还是在冷哼。 “锐爷,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该进去了。”洛印始终默然的隐坐在车内的副驾驶位置上,当他第二次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那不远处的“VIP休闲会所”之后,突然这样开口说道。 ——今天,本是锐爷与边境各区接货人会面谈判的日子。他们也依照约定提前来到了这个指定的地点,只是——真是不知该说“世界真小”,还是该说“冤家路窄”。总之,当车子在还未停稳之前,锐爷就眼尖的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那个,正站在某餐厅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女人——那个甯警督。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千奇百怪,或许,这也就是其中的一种吧。 洛印暗自沉默的想到这里,便再次微微抬眼,从那后视镜里看了一下殷锐此时的脸色。 ——还真不是一般的充满兴趣。 “不急——急什么——?!就让他们先等等好了。”殷锐轻松的吐出一语,然后,他快速的转过脸看了洛印一眼,又快速的再次调回视线看向那车窗外面,脸上那笑容,更显邪恶了。 而这时,洛印心里大致也是有了底——自他多年来对殷锐的了解看来,只要是他一露出这抹笑容,那么就是意味着——他又起了“玩心”了。 果然—— “洛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殷锐此时突然无厘头般的问了这么一句。 “锐爷请讲。”洛印沉声回应。 “说是——‘劳逸结合,效率更佳’。”殷锐有点摇头晃脑的说完,自己也乐了一下。 “略有所闻。”洛印依旧面无表情,回答之后便又是静待着殷锐的下话。 “所以你说——我们在辛苦工作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轻松一下呢?”殷锐这样问着,双眼里则是幽光闪烁,像是一只野兽,突然发现了那就摆在自己面前的猎物一般。 ——充满着兴奋与势在必得的气势。 “锐爷请吩咐。”洛印开口,等待着殷锐的命令。 “开到对面去,我们——先去会会‘老朋友’吧。”此时,殷锐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于是,司机便又快速启动了车子,将车头调转,缓缓的开向了那马路对面的“绿森林餐厅”门口。 而此时的甯愿,就站在餐厅的门口等待着唐琛,已是许久了,见他依旧还没有回来,便像是有些不耐烦与担忧了起来。她左顾右盼不住的看着马路的两侧。希望唐琛的车子可以快一点进入到自己的视线,以便自己也可以快一点回家去。 “甯小姐。” 而此刻,当这抹不具备任何感*彩的声音响起时,甯愿才发觉——这部黑色的车子,像是已经在自己面前,停靠了许久。 “你——”甯愿微微低下头仔细向着这已经摇下车窗的副驾驶位置内看去,而当她认清了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就是殷锐最得力的贴身部下洛印时,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愕然。而几乎在瞬间的,她便将视线向后移动,停在了后面的车窗玻璃上。 殷锐——他此时也在这车内吧! “甯小姐,锐爷请您上车。”洛印简洁的道出了殷锐的命令。 “上车?!为什么?”甯愿此时周身聚紧,满脸冷然。 ——只要是她一听到“殷锐”这个名字,或是与他有关的一切事情,就都会产生如此反应。 “一个交易。”此刻,当听闻甯愿问题后的洛印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之前,那个充满慵懒与挑衅的声音,便从那车子内部,洛印的身体后方传了出来。 一个交易——这是什么意思?! 甯愿闻言又将视线从洛印的脸上移开,看向了那依旧没有摇开车窗的后座位置,没有再开口发问,她知道对于自己的疑问,殷锐接下来一定会“热心”的为她解释清楚的。 而果然殷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先是发出了一个貌似狂傲的轻笑,然后便开始对着甯愿下起了“诱饵”。 他说—— “甯愿,如果你上车,我就告诉你我下一步的毒品交易计划——怎样?!!” ------------ 〇一八 殷锐的这句话,无疑是最为明显的挑衅,也无疑是触动了甯愿心里那最为紧绷的一根弦。 ——如果她上车,他便会告诉她近期的毒品交易计划?! 呵——这是个怎样狂肆的男人啊。 可不知为什么,甯愿对于殷锐如此的表现,心里突然微微浮现出了一抹莞尔。 ——这样的殷锐,到底应该说他是狂傲,还是孩子气呢? 不过,既然他向自己列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她倒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言出必行”!! 此刻,因着甯愿心里的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她单手一把便打开了车门,抬脚一步跨了进去,直咧咧的就坐到了殷锐的身边,然后高高的抬起下巴,毫无畏惧的迎向了殷锐此刻的那似是带有着一抹欣赏与玩味般的双眼。 “开车。”殷锐双眼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甯愿的脸,然后这样开口吩咐道。而车子,真的就在他发出命令的瞬间,开始缓缓的向前行驶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甯愿死盯着殷锐的脸,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貌似“得逞”的笑意,沉声问道。 “不去哪里,随便逛逛而已——”殷锐微微一笑,然后拿起了一根香烟,只是,他刚想要点燃的时候,看了看甯愿,最终却又放下了手上的烟。 “甯警督,不用紧张。‘绑架警务人员’,这可是个大罪名,我殷锐不会去轻易尝试如此刺激的。”殷锐笑着调侃道,然后他又动了动身子,手臂搭放在了座椅靠背上,摆出了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而他的那只手,就刚好落在了甯愿身后的椅背位置上。 这使得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与极度敏感的甯愿,顿时就像是感受到了她后背处的那股炙热的温度一样。 “原来,甯警督也会有闲暇的时间与心情出来享用一顿高档的料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永远都呆在办公室内研究下一步该怎样抓捕我呢——”殷锐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玩笑的口吻。似乎对于之前被甯愿真的抓捕过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没错,我确实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你,所以,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我将会毫不留情的再次对你‘依法公办’,以此来慰藉我始终如一的——辛苦。”甯愿反唇相讥,斜斜的轻瞟了殷锐一眼之后,便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此刻,这车子似乎已经开出了好远,而殷锐究竟是打算将她载到哪里,她不知道。对于这种对“未来”的不可预知,甯愿的心里便开始隐隐的泛上了一股悔意——后悔自己竟然这么经不住激将,唐突草率,感情用事的上了这“贼车”。 可是,现在后悔也似乎晚了吧。 “呵呵——‘研究’我吗?那甯警督可千万要小心了,不要爱上我才好——要知道,长期的接触研究一件事物,就会难免的对之产生感情的——” “放心,绝对不会!!”甯愿再次轻瞥了殷锐一眼,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大有一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意味。而这便又再次引来了殷锐低沉狂傲的笑声,笑得双眼都弯了起来。 甯愿像是有些不自然般的微微动了动身子,然后微侧脸又看向了殷锐那始终落在自己脸上的炙人视线,撇了撇嘴问道,“那么你呢?锐爷——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该不会是打算在那里进行什么‘非法集会’吧?” “没错,确实如此。”闻言,殷锐眼中的那抹笑意更深了。 甯愿又是狠狠瞥了他一下。 ——这就是殷锐,永远让人搞不清他话里的真假成分究竟是多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她感到他真是讨厌极了。 甯愿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感到很奇怪——自己此刻竟然会这么“安稳”的坐在殷锐的车里——这个跟她可以称得上是死对头的男人的车里。心中没有一丝该有的惶恐与戒备,如果说之前她还有那么一点紧张心理的话,那么现在看来也似乎都已经有所淡去了。就像是在潜意识里,她知道殷锐并不会伤害她半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无根据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这样无法准确把握自己心理的感觉,使得甯愿开始有点“惊惶”了起来。这感觉,是在别人身上所从未感受过的。譬如刚刚的——唐琛。 ——殷锐他确实厉害,可以在无形当中消除别人对他的戒备之心。 而她——也果真该死的就步入到了他的“圈套”内,并且似乎还有一种“乐在其中”的趋势。 对于这一点,殷锐像是也看出来了。他那看向甯愿的双眼,不再充满玩味与挑逗,慢慢的竟充斥进了一丝认真的情绪,他看着甯愿,静默了许久之后淡淡开口,说道,“甯愿,如果我们以后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的平和相处的话,那该有多好。” 闻言,不知怎的,甯愿的心,竟突然就强烈的跳动了一下。她没有再看向殷锐,而是将视线调转到了车窗外面,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司机只是大大的兜了个圈子,现在,这部车子,又是缓缓的快要到达了那“绿森林餐厅”。 “甯警督,非常感谢你陪了我这么一会儿。”当车子再次停稳在了餐厅门口的时候,殷锐突然又开口说道,眼里再次恢复了他那原有的情绪。他笑看着甯愿这样说道,然后又倾身向前横过她的双腿,为她打开了车门。 而当甯愿踏出了车外,转过身体看向这车内的殷锐时,便见到了他那自唇角处微微扯开的一抹笑容。 “那么,现在我也应该履行诺言了——”殷锐此刻忽然对着甯愿眨了眨双眼,像是在逗弄她一般的说道—— “明天上午十点整,24号码头,开往西班牙的油轮“黑鹰号”,四号精纯货品,交易量三十公斤。甯警督,我们到时——不见不散——” ------------ 〇一九 直到甯愿回到了家里,她的脑中都还在不断的回响着刚刚殷锐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明天上午十点整,24号码头,开往西班牙的油轮“黑鹰号”,四号精纯货品,交易量三十公斤。甯警督,我们到时——不见不散—— 他这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了她,他的“近期计划”。可是,可信吗?亦或只不过是他在开玩笑,逗弄她?! 她与殷锐“交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发觉似乎她越是想要去深入的探究他,就似乎会遇见更大的谜团,就越是不了解他。或许这听来很矛盾,可是,这确实是她此时脑中的真实想法。 殷锐这个人,太过狡猾——不,或许现在已经不能用“狡猾”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了。应该说——他是一个地道的“攻心术专家”。 从他言行举止上体现出的所有心理细节,亦真亦假,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内心,以及他下一步的做事趋势。 ——他这个人,真是太过高深莫测了。 所以,甯愿对于刚刚殷锐对她“透漏”的计划,真是抱有着很大的怀疑成分——若说是殷锐在对她开玩笑,她还比较容易相信。 可是,刚才他对她说话时的那副脸色,那眼里一闪而过的认真——却又不像是在说假的。 甯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暗自的告诉着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没准殷锐对她说这些话的本意——就只是想要这样的扰乱她的内心呢。 他那个人——什么卑鄙的事情做不出来?! 甯愿兀自撇了撇嘴,然后便自柜子中拿出了家居服,想要去洗澡。而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她所熟悉的震动提示声响。 打开背包,甯愿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上面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唐琛刚才打来的。 甯愿微微一笑——自己真是大意,下班以后,竟然忘记了将电话模式由“震动”调到“铃音”了。 刚刚她从那殷锐的车上下来以后,便直接“满腹心事”的径直回到了家里,而将那个或许还在“绿森林餐厅”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唐琛,完全的忘记到了脑后。 “喂,唐琛——”甯愿有些“心虚”的将电话打了过去,不管怎样,她觉得自己都应该先跟唐琛报个平安。 “甯愿——?!!你在哪里?!!”唐琛一听到甯愿的声音,便立刻的惊呼了起来,“我在餐厅门口,等了你好久——甯愿,你刚刚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对不起,唐琛,刚才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所以,还没有等到你出现,就先回来了。真的很抱歉。”甯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唐琛撒谎。 她本可以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没有等他,是因为刚刚上了殷锐的车子,并且,还半真半假的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极度重要的机密信息。她本可以就完全的将这一切告诉他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对他说出实情。 “甯愿,你没有什么事吧?是不是刚刚喝了一些红酒才感到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唐琛的满心关切依旧还在电话的那端持续着。 “或许是吧,不过没有关系。我很好。唐琛,真的谢谢你今晚的特别款待,我很感激。只是我还有些头晕,想早点休息了,不说了,就先这样吧,明天见。”甯愿一连串的说完,便率先挂断了电话。而在她按下挂断键的前一刻,似乎还隐隐的听到电话里面,唐琛在说着什么。 甯愿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之后,便将电话关掉了。 *********************** 甯愿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椅内,正在整理着报告。可是,她却像是有些心神不宁似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起来。 她第N次的翻开袖口,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九点十五分。 此时,殷锐的那张充满认真的脸,突然便也又第N次的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十点整,24号码头—— 殷锐——他说过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真的是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了她吗?!她究竟该不该去相信?! 甯愿放下了手中的报告,双手紧紧捂住了脸,用力闭上双眼想要暂时平复一下这烦乱的心绪,却是并没有成功。脑子里面依旧是混乱一片。 ——甯警督,我们到时不见不散。 殷锐的话,他的脸,此时又再次反复闪现于她的脑中。而当甯愿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表时,那上面的分针,已经准确的指向了“7”的位置。 还有二十五分钟—— 如果殷锐是在开玩笑,那么也就罢了。可是如果他是玩真的,那么这就意味着,二十五分钟后,那重达三十公斤的毒品,将会“大摇大摆”的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远赴重洋的被送往西班牙了。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而她现在既然依旧还是拿不准殷锐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那么—— 此刻,甯愿的心里顿时灵光一现,使得她立即拿起电话,熟练的拨出了一组号码。 “您好,请帮我接24号码头海关组——喂,我是国际刑警组缉毒科甯愿,代码2936647。我想查询一下,待会儿自24号码头发出的油轮中,是否有一艘被命名为‘黑鹰号’的?!”甯愿此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着清冷与坚毅,可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心里的那抹难以忽略的紧张。她也实在不晓得,现在的她究竟是愿意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什么——?有这样一艘油轮?!好的,好,我知道了——”当电话那头的回复传来时,甯愿便顿时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神情略微僵住了一会儿,才又恢复过来。 然后她便又像是被加足了马力一样的,迅速就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椅,快速走向外面,走出了国际刑警组织所在的办公楼。 虽然她明白一点——确定了油轮的存在,未必证明上面就真的会装有毒品。可是——不管怎样,现在这已经是确定了一半,不是吗?! 谨慎总比后悔强。对吧?!!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再去向上级通报,组织什么缉查队了,唯有自己亲自的走一遭。 在甯愿匆匆忙忙的踏进了电梯内时,她再次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她应该——来得及吧—— ------------ 〇二〇 甯愿紧赶慢赶,终于在十点十分的时候,抵达了繁华的24号码头。 可是——她迟到了。 此刻,站在码头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海水,甯愿心里充斥着深深的懊恼。她刚刚有去海关分组查询过,“黑鹰号”确实是驶往西班牙的油轮,而上面则是载满了红酒。 如果——如果那油轮上真的藏有毒品,那么—— 溶于酒水后再提炼——这是偷运毒品的绝佳办法,是很难被探测出来的。也是殷锐最为擅长的把戏。 如果油轮上藏毒的事情是真的,那么现在,那重达三十公斤的毒品,应该已经安稳的驶向了它的目的地了吧。 甯愿站在码头上,紧握双拳看着那已然不见“黑鹰号”踪影了的一片汪洋,心里那股懊悔又气结的情绪,隐隐波动。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甯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海关工作服的人,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说,“你是甯愿警督吧?这封信是刚刚的一个先生交给我的,要我带到这里亲自交到你的手上。他说他有事来不及见你,就先走了——” 甯愿满面疑惑的接过那个信封,轻捏了捏——确实像是信件的样子。 “这是谁让你交给我的?”甯愿没有马上打开信封,而是谨慎的问道。 “是一位西装革履,开着豪华跑车的先生,他说他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不方便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就拜托我将这信转交给你。”那个人看着甯愿,眼里似是带有着一抹异样的笑意。 ——这个叫做甯愿的小姐,一定与刚才那位先生是一对闹了别扭的情人吧?!而这封信,由他看来,没准就是那位先生亲笔所写的致歉信或是情书。一定是这样的! 甯愿看着这个海关工作人员的脸色,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了。她打开信封,直接抽出了里面的那张单薄的纸,平展开来一看—— 上面的内容,竟然全部都是用报纸上剪下的字拼凑而成的,可见谨慎功夫非同一般,大概——除了她以外,这上面也根本不存在任何人的指纹吧?! 甯愿想到这里,便开始仔细阅读起了那上面的内容,而越看,她的双眉便纠结得越紧!!她果然没有预料错,这封信真的是殷锐“写”给她的,而那内容,也真充满着殷锐惯有的风格——狂傲欠扁到了极点—— “甯警督,很明显你迟到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是不能过多的等候你的。对于此次想要帮助你‘立功’的事情,就只能轮到下次再说了。不过,我殷锐依旧充满感激,真是谢谢你的高抬贵手。” 这——这个混蛋!! 甯愿看到这里,顿时便将手中的“信件”撕了个粉碎!然后满面愤恨的紧紧捏着手中的“信件残骸”,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原地。 ——好吧,如果殷锐想要玩游戏,那么她就奉陪到底!!只是,看看最终究竟是他的“道行”高,还是终究会邪不压正!! 甯愿就这样满脸怒气的走了。 而此刻,那个刚刚为甯愿送信的海关工作人员,则是满面愕然的看着她那越行越远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刚刚那——是两人的分手信?! ******************** 甯愿一回到总部,便赶快的上报了组织,将她怀疑已经自24号码头发出的“黑鹰号”油轮上藏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报备完毕,尔后,又联系了国际刑警组织位于西班牙的分组机构,尽快的与那边达成一致,准备对“黑鹰号”进行突击搜查。 而当甯愿终于是有空可以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唐琛又在这时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内。 “甯愿,刚刚一大早你去了哪里?怎么回来之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琛径自坐在甯愿对面,看着她的脸这样发问,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与探究。 “哦,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情——”甯愿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带有一丝疲惫,她并没有看向唐琛的脸,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他眼里那一晃而过的异色。 “是——什么事情呢?!”唐琛像是在试探的询问。 “一件比较难缠的案子。”甯愿再次答道,然后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下了一口,发现咖啡早就已经凉了。 “案子——?关于什么——?”唐琛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总像是在以着一种试探的口吻说话。 而他这么一问,顿时引来了甯愿充满冷然的一瞥。她慢慢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然后抬起脸正面看向唐琛,看了他许久之后,才说道,“唐琛,我们进入到组织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有关一些案件重要性,机密性的规定,你不是不清楚的吧?” “哦,是的,那是——”唐琛一听这话,立马点了点头,脸上浮过一丝尴尬。 “所以很抱歉,唐琛,原谅我现在还不能透漏给你任何有关案件的内容。这是规定。”甯愿再次将“规定”二字强调了一遍,然后,她便又别开视线看向了别处,将自己全部的精力又放在了心中的那个令她纠结不已的事情上。 “没有关系,甯愿,你做的很对,只不过是我因为担心你,而一时忘记了组织内的规定纪律。”唐琛笑笑,把话挽了回来。 甯愿闻言,没有再接口说什么,只是对着唐琛微微一笑,算是道谢。然后仍旧是满眼凝然,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人敲了两下,甯愿应允之后,组织内的另一个同事就走了进来。 “甯愿,这有你的信。刚刚收到的。”那同事把信件递到了甯愿的手中,又看了唐琛一眼之后就出去了。 信件——又是信件—— 此刻对于手中这个轻飘飘的信封,甯愿的心中是充满着极度敏感的,她几乎就是在接过这信封的瞬间,本能般的就想到了殷锐。 ——这会不会,又是他送来的?! 应该是他吧——除了他,她可是从未收到过任何人给她寄过的信件呢! 而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这回里面又是写着些什么呢?! ——依旧是充满挑衅的嘲讽吗?!! 甯愿怀着这样的思绪,将信封封口处裁了开来,而这时,她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然后便拉开了右手边的抽屉,将信件放了进去。 ——她这是摆明了不想在唐琛的面前打开它。 而这一点,唐琛此刻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甯愿,你忙你的,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我们——有空再聊——”唐琛径自“识趣”的找了个离开的借口,。 “嗯,好的。”甯愿的回应也是简洁明了。 然后,她真的就不再看向唐琛,而是端起了面前那一直放置的资料,又继续翻看了起来。 唐琛见此状况,便也就无法再跟她说什么了。于是,内心似是充满挫败的他,静默又尴尬的就走向了甯愿办公室的门口处。 只是,那一直低着头满心杂乱思绪的甯愿,就只顾考虑着她心中的那个案件,却是并没有发现,唐琛在反手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回过头来看向她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阴暗—— ------------ 〇二一 “锐爷,西班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黑鹰号’在靠港的时候,受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突击检查,他们扣下了油轮,并卸下了油轮上的所有红酒。”洛印沉稳的站在书房内,对着那擎立于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殷锐报告道。 “所有的——红酒?!呵呵——”殷锐闻言,不期的竟然笑了起来,“怎么,他们是想要拿我的酒来开派对吗?!” 殷锐缓慢转过身体,看向洛印,眼底的那抹含笑幽光熠熠闪烁。而眸心当中却是飘忽浮现一抹了然的意味。 “他们应该是事先得到了来自于甯警督的信息,所以——怀疑我们在酒中藏了毒。”洛印如实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呵——她还真是了解我的惯用手法。”殷锐笑笑,然后垂下双眼,漆黑浓长的睫毛,厚实的犹如两排羽扇般覆在他的眼上,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眸子与那里面深藏着的内心。 “不过,她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说对不对,洛印——”殷锐说着,为自己点了根香烟,然后转过头去看向那始终静默的站立于一旁的洛印,又问道,“日本那边的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 “情况依旧还是没有超出您的意料,他们始终都对我们最新研制的新型号产品,抱有很大的兴趣。”洛印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紧接着又道,“还有,关于雅子小姐那边,似乎,横本川一有意要她也介入到他们的计划当中。” “这我早就想到了,那个雅子——生物学的高材生,想必对于化学品的深入分析研究,也是相当在行的吧。呵,横本,这个老狐狸,竟然打着这样的算盘——”殷锐的脸上依旧挂着闲适的笑容,唇角微弯向上挑起,眼底一片阴暗幽光,像是对于这目前摆在自己面前的情况,他早已完全的了然于心似的,没有一丝的意外情绪。 “那么,锐爷,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洛印低声询问着殷锐,等候他的差遣。 “啧,急什么?毕竟这大部分情况还都只是我们单方面的调查与猜测,不是吗?想要完全的掌握他们的计划,做出相应的回击——那还要等他们完全的‘现了原形’才好,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洛印闻言,默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时,殷锐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般的轻哼,然后捻灭手中的香烟,坐进了自己宽大的办公椅当中,将椅子慢慢转了一下,面向着洛印,眼里的那抹貌似调侃的笑意显而易见。 “洛印,有时想想看,你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你是我最贴心的部下——而我,似乎都没有好好的真正‘关心’过你——”殷锐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属下不敢当。”洛印的回应显得很谨慎有礼。 “譬如你的私人问题——洛印,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的身边出现过任何的女人。怎么——你到底是真的‘薄情寡欲’,还是因为呆在我身边,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忙碌而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就成了一个罪人喽——”殷锐笑看洛印,像是在故意的逗弄着他。 “多谢锐爷的关心,这跟锐爷没有丝毫的关系。大概只是因为属下没有任何的女人缘吧——”洛印明知道殷锐是在对他开着玩笑,可是回应起来依旧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样子。 “呵——洛印,你还蛮谦虚的,想想看,我殷锐最为得力的手下,怎么会没有女人缘呢?更何况,兄弟你——也是堂堂的一表人才呵——”殷锐看着洛印那张刚毅又冷漠的脸,眼底有着一丝探究的光芒,“例如——那天在蛋糕店里,就有一个用着‘似曾相识’的烂手法来跟你搭讪的小丫头——啧,洛印,我倒觉得那丫头还真是不错——纯纯的,甜甜的,柔柔的,很适合你这块‘冰’嘛。” 殷锐一边说,一边加大了脸上的笑容,眼里的那抹调侃与探究也随之更浓了。 “多谢锐爷关心。”洛印再次恭敬的道谢,“属下目前确实还没有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想法。所以——锐爷费心了。” 殷锐听闻洛印的话,明白他此刻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于是兀自的对着他这个始终是一身冷漠气质的手下笑了笑,便也不再继续他的逗弄。只是,眼底却是突然闪过一抹认真凛冽的光。 “洛印,我问你——”殷锐再次开口,语气却是与刚才的玩笑口吻大相径庭,“如果,有一天,我要你因为公事而去刻意接近一个女人,甚至于利用这个女人的话,你会愿意吗?” “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在所不辞。”洛印听了殷锐的话,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便开口答应到。 而那一直看着他的殷锐,却是忽地笑了。 “那就好,洛印,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公私分明’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你很可靠,很可靠——”殷锐看了洛印许久之后,才又这样“赞赏”道,然后他又忽地低垂下了双眼,低声的吩咐,“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先出去吧。记得,要随时关注日本那边的一举一动。” 洛印听后,微微一点头,然后便静默的走出了殷锐的书房。 “呵——”而当洛印走出去之后,殷锐却是再次自他那双薄唇当中逸出了一声轻忽的笑,然后他抬起双眼看向那已经被关紧了的书房的门,眼底的情绪复杂闪动。 ——洛印,到底该说你是太过忠心,太过小心谨慎,还是该说你太过木讷了?!你还真是撑得住,你以为——我真的就没有发觉你眼中的那抹刻意的躲闪与掩饰吗?! 难道你以为——你与那丫头早就相识的事情,真的就可以隐瞒我一辈子吗?! 殷锐收回看向门边的视线,再次低垂了下去。 ——有时,一个人若是太过于认真的对待身边的一切事情,那就会显得有些可爱甚至于呆傻了。 此刻,当殷锐一想到这里时,脑中便又再次浮现过了那张坚毅又充满正气的小脸—— ——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来自于他的第二封信件了吧?而想必,在收到这封信件之前,那国际刑警包括西班牙的缉毒组在内,也早就已经因为他的事情而忙成了一团了吧? 他现在还真想身临其境的看看,当甯愿打开那第二封信件以后,发现她那所为之忙碌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他“坏心眼”的编造策划出的一个天大玩笑时—— 啧啧——可想而知,她那气极的模样,一定很可爱—— ------------ 〇二二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甯愿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很烦躁——相当烦躁,并且,似乎濒临一触即发的暴怒边缘。 开完早会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黑着一张脸埋头整理资料卷宗,谁都不理。 不知情的人都纷纷猜测——大概是她之前负责的什么案子出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或是又陷入到了什么毫无头绪的瓶颈。 ——这种情况,在任何案件的侦破过程中,也是很寻常的嘛。 不过,这身为完全知晓事情具体状况的当事人甯愿却是相当清楚,情况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甯愿再次烦躁的停下了手上归档的动作,心情郁结的坐回到办公椅中,想了想,又慢慢的拉开了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将里面的信封拿了出来,再次抽出了那已经被她反复翻开又折上许多次的信纸,看着上面打印出来的字迹内容,甯愿那隐忍了许久的火气,依旧还是不可抑制的再次扬了起来。 “甯警督,如果按照你的性情与做事方式看来,我想你是不会甘于眼睁睁的看着那‘黑鹰号’就那么在你的控制范围内驶离海港的。我想——你现在也应该早就已经在西班牙的停港码头部下了‘天罗地网’了吧?呵呵——怎么说呢,我还真是佩服你‘坚韧不拔’的毅力。不过,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也让你们的全数部署计划落空了。对于这一回合的较量,我也只不过就是想要看看——在得知犯罪信息的情况下,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究竟会有多快——不过看起来,还算马马虎虎啦——” “而你——甯警督,在我们这次交手当中,你的犹豫不决,与对信息可靠性的反复质疑,成了令你之前后悔莫及的最大致命因素,我说的没错吧?不过还好,你现在是可以放心的。我要郑重的向你宣布——那油轮上,真的没有任何的违法物品。只是——下一次,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另外,油轮上那整整六十箱72年的典藏红酒,想必现在也都正接受化验呢吧?那么我殷锐就大方的赠予你们了,就作为庆祝你们国际刑警这次‘侥幸’没有再次接到‘棘手案件’的纪念品吧。呵呵——甯警督,我们后会有期了。殷锐。” 这——这简直就是在直接的挑战她的容忍底线!! 甯愿反复看着信件的内容,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焰,她告诉自己——这又是殷锐在向她恶意挑衅,他最终的目的,一定就是希望她像现在这样愤恨难耐。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自己千万不能再次着了他的道!绝对不能—— 可是,任凭她怎么说服自己,似乎,胸口与喉部之间的那股明显的发噎的感觉也都没有真正的退去半分。而此刻甯愿不由的便又想起了早会之后,上司邢冲将她叫到他的办公室内,对她说的那些话—— “——甯愿,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西班牙分部那边的极大不满。他们怪我们发出错误信息,导致白费警力不说,还闹得人心惶惶!我也实在是纳闷,你之前究竟是从哪里得知那艘油轮会有可能藏毒的消息的?!而你在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又为什么不马上的报告给我?!现在好了,油轮上那整整六十箱的珍贵红酒,都已经被我们的内部化验人员,全数的开启了。而结果——竟然连一点毒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不知今天邢冲是怎么了,没有了以往的平和,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大概,也是被那来自于西班牙分部或者是他的顶头上司的“怨尤与斥责”逼急了吧。 “还好目前来讲,除了参与行动的西班牙分部人员外,这场失误还并没有更广泛的扩散开来,油轮的有关负责人,也大方的表示愿意配合我们调查,对于红酒的一切损失,不再追究到底。可是,甯愿,你知道吗?这只是侥幸而已!!而从原则根本上来讲,这是重大的事故!!是——事故!!” 邢冲的责怪,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令一向要强的甯愿,那原本就郁闷不已的心里,更增添了一股尖锐的刺痛感。 ——她自警校毕业之后,在经历那么长时间特殊训练的过程里,似乎从来都没有犯过这样大的错误,就更不用说来自于上司如此严厉的批评训斥了。 是的——若是仔细说起来,这根本也并不属于是什么“职责性”与“专业性”的失误,只不过,扰乱她一切正常逻辑思维与分析事理能力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可恨的男人——殷锐!! 正常的提供犯罪信息的来源,始于他的口中——这便是令她头脑混乱不已的根本! 想必——他这个恶作剧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这一点吧!! 真是可恶又可憎的男人!! 甯愿想到这里,便又再次的怒不可遏了起来,她看着这摊放在自己掌心中的信纸,一时气急,竟然“嚓!嚓!嚓!”的就撕了个粉碎!然后向下用力一甩手,便精准的将全数纸屑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她抬起一只手支住额头,紧闭双眼,感到此刻自己真是头痛欲裂。 而就在这时,她那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 ——会是谁? 甯愿微有疑惑的将手机拿起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甯愿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紧贴在自己的耳际,双眼又闭了起来。单手用力捏着她那发痛的眉心。 而令人奇怪的是,电话的那一头,竟然没有半点动静。这让甯愿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随之而来的,也增添了一份警觉。 “喂——是谁?请讲话!”甯愿似是有些语气不好的又对着话筒说了一句。 而这时,她却是突然耳尖的听到了那来自于电话那头的一抹低沉的笑声! 这笑声——怎么这么耳熟?!! 那是——是——他—— 当甯愿终于是从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到了那笑声的主人时,便顿时满面惊愕的从办公椅中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率先“吼”出了对方的名字—— “殷锐——!!!” ------------ 〇二三 “殷锐——!!” 甯愿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听觉更是不会出错!!电话那一头的那抹笑声,用句老话来说,真是——化成灰她都会记得!! 而此刻,甯愿因着脑中回响着刚刚自话筒中传出来的笑声,似乎眼前都可以清晰的看得见殷锐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以及那张相当讨人厌的脸!! “呵——甯警督真是厉害,无须我说话,只一笑你就可以清楚我是谁了,这究竟——该说是你的耳朵太灵光,还是该说你对我殷锐格外的——‘关注’以及‘敏感’呢?”殷锐的语音,此时通过那条无形的线路,似是更显得邪肆不羁了。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甯愿的声音像是有些神经兮兮的。 她不认为,她的电话号码是那种随便经由“自助电话查询系统”一查询,便可以轻易得知的。除了组织内的成员与好友白流苏以外,她似乎从未向谁公布过她的这个私密号码。 不过,虽是这么问,可甯愿的心里也是非常明了的—— 一个身为跨国贸易集团的首领,一个在国际上都是“名声显赫”的具有黑道背景的“大哥级”人物,又怎会搞不到任何一个他想要的电话号呢? “我想知道,就知道了。至于究竟怎样得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我的手下办事得力吧。”殷锐像是在逗弄甯愿一般,给出了这么个解释。 “你——那你这是想干什么?!”甯愿此刻似乎已经从那之前的惊愕当中恢复了过来,她这样一边问着,一边慢慢的踱步到了一旁的窗边,看向那外面拥挤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而始终拿着电话的手,却是悄悄的按下了手机上面的一个小键子,将通话设置成了“录音状态”。 “不想干什么——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此时,殷锐虽是在“吊儿郎当”没正经的回应,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突然放得很低,很柔,像是在对情人倾诉爱语一般。而甯愿乍听他这么一说,不知怎的,心突然便没来由的狂跳了一下! 只是,那股貌似“悸动”的心情,很快又被她那刚毅又清醒的理智所逐渐的冲淡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到我的号码的,但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要挂断了!也请锐爷以后不要再浪费时间精力做出如此举动!我想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以交流!”甯愿说着说着就又想起了那之前一直令她气愤不已的事情,心里对殷锐的那份“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愤恨与厌恶便又不期的冲上了脑门。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始对殷锐“恶言相向”了起来。 殷锐闻言,突然静默了许久,而再开口,语气之间尽是一抹明显的玩味与笑意,他说,“怎么?甯警督?一大早的‘火力’怎么这么旺?!” 甯愿用力攥紧拳头,极力隐忍着心中那股想要将电话摔碎的冲动,她没有开口说什么,眉心皱结,紧抿双唇。 她在心中告诉着自己——千万不要过分的动怒,不要着了他的道才好。要冷静——冷静的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引得殷锐落入“圈套”,在这电话当中为她“提供”一些“有利证据素材”。 虽然,电话录音,甚至于包括录像带在内的一些“音像素材”,都是不能作为法庭或是审查部门的最终参考证据的,但是——廖胜于无。这句话,也总归没错吧?! “殷锐,你打这通电话来,究竟是想对我说什么?”甯愿逐渐努力的放松情绪,放缓声调,想要从殷锐的口中套出一些有利的蛛丝马迹。 “不是说了,就只是想要听听你的声音吗——”殷锐依旧没个正经,亦真亦假的说道。 又来了!! 甯愿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她承认自己在“某方面”真的“斗不过”这个可恶的男人,现在的她被他激得简直快要抓狂了。 “那么——除此之外呢?”甯愿再次试着探寻,却是并不自知,自己此时的样子及话语,就像是一个正处于“热恋”当中,随时都需要“补充足够浓情蜜语”以来滋润身心的小女人一般。 而她的这话,顿时再次又令电话那头的殷锐“沉寂”了起来。他像是在思索揣度一般的,很久都没有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喂——喂——”甯愿许久都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于电话另一端的声息,她“喂”了半天,心里正怀疑着是否电话信号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在这时,那抹特有的低沉嗓音,竟又传了出来—— “甯愿,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真心诚意的这样对我说话,该有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想要录音而来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说不愿意说的话来给原本反感的人听——” 因着殷锐这话,甯愿有些微愕的瞬间便挺直了脊背! ——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打开了“电话录音”设备的?!! 她神经敏感的向着窗外四处张望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组织的办公地点,位于一座外观看起来比较陈旧的高层写字楼内,而窗口的对面,并没有任何的高层,都是一些参差不齐的陈旧矮小的建筑——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若是想要进行望远监视,很明显——不太可能。 甯愿怀着这样的想法,又向外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而像是再次洞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殷锐又接口说道,“不要紧张,我并没有监视你或着在运用什么特殊仪器,我只不过是出于本能的认为——如果不是因着什么特殊的原因,你是不可能以这样的态度跟语气来对像我这样一个令你‘深恶痛疾’的人讲话的。所以,甯愿,有时,你的小心计——真的很可爱。”殷锐说完这话,竟然又低低浅浅的逸出了一串笑声。 “唉,乖——不急,不气啊——”殷锐就像是拥有一双“千里眼”一般,再次精准的掌握了甯愿此刻“濒临暴怒”的情绪。他话语之间弥漫着的那股笑意更浓了,然后又突然犹如哄劝孩童一般的放柔声音说道—— “乖乖——只要你不急不气,我就给你一个可靠信息。怎样——?” ------------ 〇二四 殷锐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消息——义父病了,想要马上见见他。 这倒是挺稀奇的——当然并不是指义父殷裘生病稀奇,而是——为什么想要见他呢?还必须得“马上”。 这似乎会让人有种错觉——义父的“大休之期”不远矣。 殷锐虽是心有疑惑,只是,唇边依旧带有着一抹淡淡的玩味的笑意。心里也是隐隐的有所明了,或许义父只是在故意的向他夸张,其目的—— ——谁知道他这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跟着佣人,殷锐阔步踏进了义父的卧室,一进屋,就看见了那个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副“虚弱不已”模样的老人。 殷锐稳步的走向义父的床边,双眼当中隐隐浮闪着紧张与担忧的情绪——只是,在那层刻意做出来的情绪背后,却是更加幽深的隐藏着一抹犀利的光芒。 ——这也装得太假了吧?! 一丝莞尔打殷锐的心中逐渐升起,扩散,蔓延开来。他看着那“卧病在床”的老人,心里反复琢磨着自己此刻到底应不应该笑出来。 ——自打他懂事后,失去双亲,被殷裘纳入翼下,跟了他的姓,成了他的“儿子”,自己就从未见过义父这般模样,义父殷裘始终都是以一种“铁汉”的形象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即便后来自己顺利上位,接了他的班,这从枪林弹雨,勾心斗角中一步步趟过来的义父也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个“退休老人”所具备的颓靡之气。似乎除了义父的腿疾以外,他都没有听到他咳嗽过一声,就更不用说是现在这样的虚弱模样了。 “义父,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有没有叫医生来看过?”殷锐虽是心里抱着一个想法,可是脸上却仍然“正经八百”的流露着浓厚的关心之色,他轻轻坐上床畔,拉过义父搁在胸口处的手,双手合拢,护在手心当中,体贴的这样问道。 “哦——锐,是你来了。”殷裘闻声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义子,那股“虚弱感”不禁表现得更明显了,“咳咳——你看我,真是年老不中用了,被一点点小风吹到,竟然就生病了。不过,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我没事——你放心——咳咳——” 殷裘说完,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在经由一旁的看护人员,将他的上半身缓缓扶起,靠在了厚实的靠垫上之后,才又说道,“义父一天天的变老,身体虚弱,越来越经不起折腾,这些都是自然现象——人生老病死,哪能逆转,越活越结实呢?!更何况我这一生所有事情,百般辛酸,富贵荣华都已经真实的经历过了,就算是死,也该甘愿了。只是——” 殷裘此刻真是将“风烛残年”一词表现得淋漓尽致了。而殷锐在听到他这个具有“转折”意义的词语之后,眼底一抹精光闪过。 ——看来,义父即将要说出他叫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殷裘示意一旁的看护小姐喂了几口温水给他,才又继续道,“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呵——你都已经快到三十岁的人了,还是没有最终定下来,组成一个温暖合逸的家庭,还没有娶到一个愿意真心诚意对待你,爱护你,帮助你的贤内助——这叫义父我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呢——” 这下殷锐可是完全的明白了。 ——义父这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上演了这么一出“苦口婆心”,“煽情感人”外加差点没“老泪纵横”,“痛哭流涕”的戏码,原来只是想对他进行——逼婚。 唔——说是“逼婚”,倒也不是很恰当,应该说是——“催婚”吧。 殷锐表面上虽然依旧是认真倾听的样子,可是,心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烈了。无须义父再继续下去,他已经可以把“后续情节”想象出来了。 若是没有什么偏差,义父待会儿肯定会毫无意外的对他说起他那早已万分许可的“儿媳妇”的最佳人选——横本雅子。 果然—— “锐啊,你与你横本伯父的女儿,相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义父认为——你并非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不对?否则以你的性格,你哪会跟她单独的约会那么多次呢?!”殷裘此刻,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装模作样的摆出“病人”的姿态,又一边不留痕迹的观察着义子脸上的一切细微表情,揣摩着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义父,您的想法,我都了解。也明白体谅您的苦心——”殷锐这样回应道,眼神微微一个不经意的瞥视,便见到了殷裘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貌似“释然欣慰”的光芒,“所以,您有任何‘吩咐’,直说就好了,您到底是想让孩儿去做什么?怎么做?” 殷锐干脆来了个有话直说。直白的想要问出殷裘心里最为真实的想法。 “呃——那么,你既然——既然对那横本雅子并无厌烦或者是排斥感觉的话,那你们就——就干脆早早的完婚了吧。”殷裘倒是没有想到殷锐会这般“充满坦诚”,他还以为,自己想要让他娶了那横本雅子,势必要花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就进行到了这最后一步,他像是有些出乎意料般的一时语顿了起来。 “好。” 殷锐这一精短简洁的回答,再次令殷裘面色微地一顿,惊异之色显而易见,只是,这殷裘也不是什么“软腿虾”,很快便又将自己的情绪平复正常了。然后,他又像确定般的问道,“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马上跟那横本雅子结婚?你——没有欺骗义父吧?” “当然没有。”殷锐微微一笑,握住义父的双手轻轻施了一下力,在言语跟行为上,一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应。 “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殷裘此刻这充满欣慰喜悦的神色,似乎将他之前的一切“病状”一扫而光。他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殷锐的,然后连连点头,眼中的那抹意外与惊喜相交错的情绪,隐隐可见。 这使得殷锐心中的那股确定与玩味更深了。 ——区区的一个肯定的回应,就可以打破义父的一切伪装与防备,就可以让他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出来。 看来,义父真的是老了。他真的老了。 不过——殷锐在殷裘兀自还处于兴奋状态的过程中,眼底一抹幽光浮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结婚——虽说这个词语从未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出现过。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而唯一令他愿意去尝试这样给自己套上婚姻枷锁的原因—— ——他就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 〇二五 “甯愿,你的牛奶快要凉了。”白流苏伸手轻触甯愿的胳膊,将她神游的心绪拉了回来。 “嗯?哦。”甯愿缓回神,对着好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端起牛奶杯子,开始喝起了那已经不再温热的早餐奶。 “甯愿,你最近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是工作遇到麻烦了吗?”白流苏这样缓声问着,又为甯愿夹了两枚松软烤薄饼放在了她的餐盘当中。 “没什么——只是时常会有些烦躁感。”甯愿听了流苏的话,放下杯子,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盘当中,看着那两块会令人食欲大开的香脆薄饼,感到自己似乎一点胃口都没有。 好友的询问,再次令她思绪烦乱了起来,脑中不由得又飘过了这两天那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 那天殷锐在电话里对她说,他要为她提供一个“可靠信息”,而具体是什么,大概是他知道她当时正在“电话录音”,所以并没有明确说明,只是告诉她说,近期她将会得到有关“提示”,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殷锐的这通电话,就像是抛到了她面前的一只鱼钩诱饵,她虽是内心清楚自己或许不该真正的去相信他的话,不该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这两天大脑思绪却是不受控制般的总是往那方面去想。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猜测——殷锐口中的那个“信息”到底会是什么。 当然,她也有怀疑过,这次是否依旧还是他在恶作剧。 甯愿并不否认——殷锐是她这么多年的刑警生涯当中,最为“难缠”的对手,这不仅仅表现在他的狡猾多端与难以揣测上,更重要的是他总是懂得该怎样去成功的“混淆视听”,“扰乱”一个人的正常逻辑思维与对事物的直接感官能力。使人永远对他揣摩不清,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或许,这也正是他之所以能够这么长久的稳立于勾心斗角,肮脏罪恶,危机四伏的黑道环境中的根本原因吧。 环境造就人——这话果真不假。 白流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好友甯愿又开始了她那“漫无边际”的“神游”,没有再说什么,淡淡的一笑,然后便整理起了用餐过后的器具。 “休息一下吧,喝杯果汁,只是,别忘了时间,上班不要迟到啊。”白流苏自冰箱当中端出一杯新鲜的果汁,轻轻放在甯愿的面前,收走了那被她只动了一点点的薄饼,这样缓声说完,就去清洁整理餐具了。 “嗯?嗯——”甯愿再次缓回了神,脸色尴尬的对着好友笑了笑,紧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快速的喝下了流苏亲手榨制的果汁,急急起身,准备上班去了。 ——还是先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最关键问题,就是要去做好一切的“接招准备”,防患于未然,看他殷锐究竟到底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 甯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鼓起勇气的敲了敲上司邢冲办公室的门。 “进。”单字简短的应允过后,甯愿扭开了门把,走了进去。她走至邢冲的办公桌前,郑重严肃的对着他敬了一个礼,然后才坐到了他对面的椅中。 “甯愿,有什么事吗?”邢冲似乎正在整理着什么文件,写下最后一笔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甯愿。 “是的,邢警监,我——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对您报告。”甯愿迎着上司的那双锐利严肃的眼,清晰的说道。 “什么事情?”邢冲仔细看着甯愿的脸,微有意外的发现了她眼中的那抹隐隐压抑着的不安。心里开始泛起一股疑惑——他从未在甯愿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像是备受困扰,又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是关于殷锐的。”甯愿如实报告,又暗自的做了个深呼吸。她感到,上司的那双精明的眼,似乎快要将她灼出了两个洞。 闻言,邢冲倒是颇感意外,他微怔了一下面色,只是双眼依旧直视甯愿,没有开口,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是这样的,”甯愿像是在整理思路般的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殷锐——他之前曾多次以信件或是电话的方式跟我取得过联系——” “你是说——那个‘锐集团’的领导人,那个‘毒贩头子’殷锐——常常跟你联络?!”邢冲挑起一道眉毛看着甯愿,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他故意在殷锐的名字前面加上了“贩毒头子”几个字,以表示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排斥与轻蔑感。 甯愿闻言,心里的那股矛盾与困扰,似乎更深了。她点了点头,没有在言语上作出回应。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跟你联络?你们之间——又是交流过什么?”刑冲想了一下,这样问道,“难道他——始终都对你当初将他逮捕送进监狱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有恐吓过你吗?!” “没有,他并没有恐吓过我。”甯愿认真的回答道,“而至于他为什么要跟我联络,我并不清楚其真正的原因,只是——”甯愿说到这里,微顿了顿。 “——或许,是他有意的想要对我进行挑衅吧。他像是在玩心理游戏一样,说是会对我提供很多他的犯罪线索——例如上一次,‘黑鹰号’的事情,就是他的杰作——”甯愿一想到这里,心中那股气便又不期的窜了出来。 “原来上次为你提供线索的人——是他。”此刻,一抹了然的神色浮现于邢冲的脸上。 ——怪不得上次的线索是假的。想必,殷锐那是在故意的逗弄着甯愿呢吧。而一向做事认真严肃的甯警督,也果真是着了这只“狡猾狐狸”的道了。 “——他前些天对我说,会再向我提供一个可靠信息。虽然我不能确定,他那话是真是假,即将要提供出的信息的可信度又会有多少。可是——我怀疑他做这一切,其真正目的就是想要多搞几个恶作剧,以此来麻痹我们的敏锐性,使我们的警惕产生疲惫反应。之后再来做某些——大动作。”这是甯愿对于殷锐的行为,进行认真分析后所得出的结论。 “你的话很有道理。”邢冲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甯愿的脸,一字一句清楚的问道,“可是,甯愿,这件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向我报告?” “因为——我之前并没有仔细的分析过这件事情的表象与本质。我——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甯愿听了上司的问题,许久之后才这样答道。 而此刻邢冲的视线则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甯愿,将她脸上闪过的那抹轻微的“掩饰”看进了眼里。他微微眯起双眼,心中似是产生了某种确定的明了。 “那么,你就继续抓住他这根线索吧。记住,遇事一定要小心对待,谨慎处理。还有一点——要随时的向我报告他跟你进行联络的一切细节。”邢冲这样说道,然后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当中,对着甯愿挥了一下手,“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就继续去工作吧。” 甯愿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起身走出了上司的办公室。 而邢冲,在甯愿站起来转过身的瞬间,原本那一双寻常严肃的眼,立即便浮上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探究与揣度。 他一直目视着甯愿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熟练的拨出了一长串号码。 ------------ 〇二六 接近傍晚时分,甯愿收到了一封快递信。 想都不用多想,她知道,这一定又是殷锐寄来的。签收之后,她还没有等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内,便“迫不及待”的先将那信封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便笺,上面寥寥仅有四个貌似充满“温情怀旧”的铅字——重顾旧地。 这是——什么意思? 甯愿将那快递信封与便笺翻转过来仔细寻找了一下,发现真的除了这仅带有四个字的“信件”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重顾旧地——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谜语,又像是在做着某种提示。只是,单看这几个字,甯愿并不能马上的明了它的真实含义。 她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然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后,便立马转身又朝着上司邢冲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不管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先向上级汇报吧。 经过应允之后,甯愿拿着信件直径的走进了邢冲的办公室内,发现此刻屋内不仅仅只有上司一个人,还有唐琛。而他们面对面的坐着,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甯愿对着唐琛面向她的笑脸,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静默的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等待着他们的谈话结束。只是,此刻甯愿心里微有愕然——刚刚她跟唐琛打过的那一照面,她发现,唐琛不论是看她的眼神,还是他自身的精神状态,面色,神情,似乎都有些不太正常。 而究竟不正常在哪里,她现在一时还真说不清楚。只是直觉怪怪的,像是有些不对劲。 甯愿微微抬眼瞥了一下那坐在她不远处的唐琛的侧脸,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稍显——灰白。像是重病缠身的虚弱样子。 ——他怎么了?病了? 甯愿又看了他几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 “——那就先这样,你出去忙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再通知你。”在邢冲说出了这个具有结束性意味的句子之后,唐琛便站起了身,然后径直的走向了门口。 只是,他在路过甯愿身边的时候,却是微微侧眼看了那坐在沙发上的甯愿一下,而当甯愿敏感的抬起脸刚与他一对视,唐琛便像事先没有预料到一般的立马迅速收回了视线,显得非常尴尬,然后他又像是想要掩饰那份尴尬一样,再次看向甯愿,并对她露出了一抹笑。 ——不对!真的是不对! 甯愿心中响起了这样的警觉声音,以她多年来所练就的职业敏锐性看来,她直觉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看着唐琛走出上司的办公室,然后又转过视线看向那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邢冲一眼,发现他现在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便像是突然缓过了神一般,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 甯愿快速的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上司面前,将手中的那封信递到了邢冲面前。 “邢警监,这是我刚刚收到的。应该是殷锐寄来的。”甯愿认真如实的报告道。 “重顾旧地——”邢冲抽出了里面的那张便笺,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字,又仔细的看了又看,微微皱起眉心,很明显他也并不明白它的含义。 “信封中只有这一张便笺纸,再无其他。所以——我想,这四个字很可能就是殷锐给我的某项提示。而‘旧地’大概就是即将会事发的地点。”甯愿坐到了椅中,看着上司的那张严肃的脸,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那么——他这所指的‘旧地’会是哪里呢?”邢冲抬起脸看向甯愿,想从她那里得出答案。 甯愿闻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并不清楚的。 重顾旧地——若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看的话,就应该是“重新光顾老地方”的意思吧?那么殷锐既然给出了这样的提示,那个“旧地”一定就是他知道,她也熟悉的地方。抑或,也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共同相处过的地方。 那么会是—— 此刻,甯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邢警监,我大概可以确定某些地点了。”甯愿看着上司若有疑惑的眼,又接着说道,“我想——殷锐这是在告诉我,地点一定是在我们两人共同经历过的地方,想想看,也就那么几处——甚至包括我们当初逮捕他的地点。我们都可以设下埋伏。” 邢冲点了点头,认为甯愿的话不无道理。这仅有的四个字,除了可以这么理解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其它的门道了。 “好,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多调动几个小分组分别守在那些指定的地点。务必要做到毫无漏洞才行。还有,千万不要有任何失误,以免打草惊蛇。”邢冲放下手上的便笺,这样对着甯愿命令道。 闻言,甯愿微微一笑,“邢警监,别人或许我不了解,可是殷锐——他是那种典型的‘行动派’,不管手法怎样,说到便会做到。而且越是存在着对他构成威胁,极具有挑战性的外部环境与因素,他就会越觉得刺激,就越会想去尝试。所以——是否会让他发觉我们的埋伏,这并不具备任何不良意义,或者可以说,他没准儿会正是因为这一点,而做出什么更大的动作来呢。” 邢冲再次点了点头,“那么你就去做准备吧。” “是!”甯愿得到批准,严肃的一敬礼,之后便走出了上司的办公室。 此刻的甯愿,因着殷锐的这故意挑衅,内心明显的涌动着一股“沸腾感”。 ——他挑衅?!好,那她就来接招! 她这次一定要跟他“奋战到底”,她要看看,在她做足了十全准备之后,他们到底谁才会占领上风!! ------------ 〇二七 甯愿经过仔细回想,从当初她听说过有殷锐这号人物的存在开始,一直到迄今为止,所有她跟殷锐正面“相见”过的地点,包括在殷锐上一次被捕入狱之前,国际刑警曾经密切关注过的地方,她都逐一的列了出来。之后她又迅速的组建了几只临时小组,派他们前往她所列出的那些地点,进行埋伏看守。 虽然殷锐并没有在信件当中提到有关时间的事情,但是,她知道,那日子一定就是近在眼前的了。而她也相信,殷锐即便是发觉了她的安排,也不会就此罢手的。看来这场正面交锋——真是在所难免了。 当甯愿部署好了一切之后,她便开始“坐镇”于分部当中,时刻敏锐谨慎的等待着各分组向她上报的各地点情况,随时准备着前往任何一个有可能会出现“异常状况”的地方。 而这一等,便是三天。 甯愿内心烦躁的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紧簇的双眉透漏了她此刻内心的纠结。 三天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 殷锐这个人,既然敢明晃晃的向她下了“战书”,就一定不会去偷偷摸摸的行动,他只会更加狡猾的捕捉她设下部署的漏洞。而一旦他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他也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向她展示他那“得意的心情”的。而现在,留守于各个埋伏点严加把关的同事始终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现象,来自于殷锐的“冷嘲热讽”也并没有出现。 ——所以,她完全可以肯定,殷锐的行动,一定还没有开始。 可是,一直没有出现状况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长期的等待,会越来越明显的耗损“蹲点”人员的敏锐性与耐力。会逐渐的使人产生精神疲惫与松弛。 殷锐——难道他就是想要等待那时才有所行动吗?!如果是那样,她又该怎么应对呢?!要知道,从目前的状况分析看来,她与殷锐,可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啊。 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让人头痛!! 甯愿做了个深呼吸,打算先去冲杯咖啡镇定自己的情绪,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便毫无预警的响了起来。 当甯愿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那组陌生与奇怪的号码时,她的心脏突然就剧烈的狂跳了起来—— ——这一定是殷锐!!一定是!!! “喂!”甯愿快速的按下了接听键,而果然,电话那头不出所料的就传出了殷锐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 “甯警督,你的动作还真是快,刚收到我的提示,就已经想好对策了。”殷锐的声音显得相当闲适。其间还掺杂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可是锐爷一见我做好了准备,却是灰溜溜的不敢现身了!”甯愿马上反唇相讥。 “我殷锐的人生词典里,从来都不可能存在‘不敢’二字,我之所以会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过就是想要给你们警察留出多一点的准备时间而已,呵——”殷锐的语气依旧没变,甯愿的“激将法”显然并没有成功。 “既然你不是不敢,那么就尽管‘出招’好了!!殷锐,我承认你鬼主意多,不易让人看清摸透,但是,你要知道,警察也不是吃闲饭的!!你可以侥幸的躲过一次两次,可邪不压正!!终究有一天你会栽下来的!!”甯愿一旦对上殷锐的时候,似乎总是难以控制自己满心的怒火。她性格当中的那份冷静,也总是会被殷锐激得一干二净。 “看来,你真的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迫不及待了。那好吧,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警察的无能——”殷锐发出一记轻笑,“今天下午3点整。甯警督,只要你猜得准地点,那么——我们就到时再见了——”殷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而甯愿飞快的再次回拨过去时——跟上次一样,显示对方是空号——殷锐永远都是这么谨慎的让人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漏洞。 “混蛋!!”甯愿此时真想摔掉手上的电话。她紧紧握着拳头,站在办公室的正中央,感到自己的浑身都在隐隐轻颤着。她抬起手看了一下表——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也就是说——距离殷锐刚才提供的时间,距离他的犯罪行动,还有大约三个小时。 ——此刻的甯愿,早已忘记了殷锐这一次没准依旧是在对她开玩笑,依旧是在逗弄着她的可能性。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无比确定着一点——殷锐这一次,绝对是在跟她“玩真的”!! “喂,我是甯愿。通知各组要加强警惕,嫌疑人大概会在下午三点左右开始行动。”甯愿说完便放下手机,双手向下拄在了办公桌上,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像是精神极度紧绷之余,似乎还带有那么一点感到不可思议的莞尔—— ——从什么时候开始,警察的侦查破案行动,需要由犯罪嫌疑人本人来提供线索了?!! 估计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 而殷锐——他也确实是一个会让人相当“匪夷所思”的人!! 甯愿不禁微微撇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极其淡然的笑,笑容随即又骤然散去。她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感到自己此刻似乎都能够清楚的听到手表上的秒针所传来的走动声响。 “嚓!嚓!嚓!”一声声如此清晰,也如此的急迫。在甯愿听来,它像是预示某种“大事”即将发生的紧张前奏,又像是催人心魄,使人越加心烦气躁的念咒。终于,甯愿感到自己再也无法这样静默的等待下去了。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的便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与其这样心焦的干呆在这里等待下属的回报消息,还不如自己也加入到他们的小组队伍当中。最起码,让自己忙碌起来,这越来越焦急烦躁的心情,或许就会随之淡定一些了吧。 而此刻的甯愿却是并没有想到,她的这份全身心投入的“敬业”,竟然会为她带来一连串她之前所从未料到过的人生变数—— ------------ 〇二八 眼看时间飞速流逝,甯愿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来自于手下各缉毒分组的报告,她也同样是由重要到一般的从各个“蹲点”一一检查过,可是,仍没有任何头绪与线索。 ——难道,这真的又是殷锐跟她开的一个玩笑?!甯愿此刻这才真正的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可是——她直觉又认为事情不会是那样的。一连开两次同样的玩笑耍弄她——那她可真的要鄙视殷锐的无聊了。 可是,如果信息精准无误,那么准确的地点又会在哪里呢?! 甯愿觉得自己的头像是快要炸开了一样。 ——没有任何实际的提示性因素,没有可靠的证据线索,单要靠——猜测。这件事本身简直就像是一个玩笑,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与退路,唯有勇敢面对,坚持到底了。 可话虽这么说,甯愿依旧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那股烦躁与无能为力感。 “重顾旧地——重顾旧地——”甯愿巡查完最后一个地点之后,便坐回到了车子里面,又翻出那张便笺,看着上面的四个字,一遍遍反复叨念着。冀盼着在这关键时刻可以再从中寻觅出什么其它的线索来。 ——所有的地点都已经有人把守,应该不存在任何漏洞才对,可是——甯愿看了看表,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了——为什么各地依旧没有发觉任何异常情况?!殷锐他的具体计划,究竟是怎样的?!如果,事情的发展不像她之前预料的那样,又会是有着怎样的本相呢?! 此刻,甯愿的大脑思维高速运转,快速的假设着无数个可能性,但又被她一一的否决掉了。 旧地——旧地——这个“旧地”究竟是哪里?会是哪里呢——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念头忽然犹如电光火石般在甯愿的脑中一闪而过,令她蓦地混身一个激灵!! 对了——!! 上次的那个24号码头——虽然她当时并没有跟殷锐碰到面,可是,殷锐口中所指的“旧地”,会不会就是“上一个地点”的意思呢?!! 加上到目前来讲,所有“蹲点”都不见任何异常,那么这种假设—— 有可能——相当有可能—— 这一念头此刻在甯愿的脑中越来越显清晰,确定度也似越来越强烈。事情已经到了这紧要关头,宁可浪费人力时间,也绝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了,不是吗?! 甯愿一确定了这想法,便立即快速的发动起了车子,火速般的向那24号码头赶去。 ——码头距离这里并不太远,如果没有任何意外或者出现塞车现象的话,她应该会在3点之前到达那里的。 甯愿一边飞快开车,一边掏出手机,按下了几个数字。 “我是甯愿。马上通知下去,要各分组分别派出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24号码头集合!!另一部分人员依旧守在原地,谨慎把守!快一点!要快——!”甯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殷锐真的是在打着24号码头的主意,那么单靠她一人独身前往是不行的,她需要支援。 这一路上,甯愿的脑子里面都是充满了自己即将面临的许多种可能性,而很快的,她就赶到了24号码头。 大老远的,甯愿刚一下车,便看到了那已经驶离了码头的黑色巨型油轮,正缓缓的行进内海。 那油轮——是“黑鹰号”!! 当甯愿举目远眺,仔细的辨认出了那艘豪华油轮就是上一次她并没有赶上出航时间的,属于殷锐名下的资产——黑鹰号。 果然——她差点再次错过了它!! 此刻,甯愿周身突然像是涌出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她四处巡望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跑下了码头一侧的台阶,向着那正在调整岸边小艇的海关工作人员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我是国际刑警缉毒组甯愿,现在因公需要你的快艇,请配合——”甯愿一边快速的报出自己的身份,一边动作极其迅速的,一步就跨坐上了一只体型较为轻便的摩托小艇,然后在那海关工作人员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一个加足马力,飞快的就驶了出去。 “撤离原有看守地,组织全部警力到24号码头来,并且尽快联系空中支援,抓紧一切时间堵截‘黑鹰号’!!”甯愿单手把持着摩托艇,空出另一只手再次给自己的部下打了个求援电话。 然后,当她将快艇马力开到最大程度,眼看越来越接近了那并没有全速航行的油轮时,她就做好了一切“拼命”的准备,将摩托艇上的备用带钩绳索自艇身后侧拎了出来,挎在了肩膀上,想要在最为接近油轮的时候,将绳索钩上油轮的运货口,再从那里爬上去。 而当甯愿刚要开始有所行动的时候,她一仰头,就惊异的看到了那此刻正倾身趴在油轮的栏杆上,低着头定定的望向自己,还露着一口白牙直笑的——殷锐! ——这个混蛋!!终于被她逮到了!! 甯愿气愤的咬紧牙齿,移开视线,故意忽视着殷锐的那张令她产生极度愤恨感的脸,依旧想要按照自己刚刚计划好的步骤,顺利“登上”黑鹰号。 “甯愿——!!”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殷锐的喊声。抬头一望,竟然发现从那油轮上方,正缓缓的为她降下了一条软梯。 ——殷锐这是在挑衅的对她发出了“邀请”! 不过——谁怕谁?!! 此刻,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涌上了甯愿的心间,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松开快艇的方向把杆,站直了身子,抬起手臂向上,一把就紧紧握住了那已经降至她头顶上方的软梯低端,用力的凌空向上,快速的就登了上去。 眼看一步步平稳有力的攀登,越来越靠近了油轮甲板的时候,甯愿已经将自己快速调整到了“最佳作战状态”。而当到达了甲板栏杆旁时,她刚刚抓紧软梯顶部,想要抬起一只脚快速跨过一层栏杆,从围栏中间的间隙里钻进去的时候,背后忽来的一股外力,便使她一下子就脱离了一切令她可以把持自身平衡的事物。 甯愿在微愕之后,就感到自己此刻像是已经——“着陆”了。 她一回身就正对上了殷锐的那双含笑的眸子——原来,刚刚是他将她“抱”到甲板上来的。 “欢迎你,甯警督,欢迎你登上我的‘海上城堡’。”殷锐此刻身着一袭稍显正式的黑色西装,唇边斜斜的“叼着”一只雪茄,眸心带笑,吊儿郎当的这样对着甯愿说道。 “殷锐,现在国际刑警怀疑这艘油轮上藏有违禁物品,将要对它进行全方位搜查,请你予以相应配合!!并马上下令将油轮调转方向,驶回码头!!”甯愿再次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以及警徽,满面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大声对着殷锐郑重其事的宣布道。 只是,她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发现殷锐的那双含笑的眼,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且似乎越来越明显的又浮现出了一抹貌似“意外”的情绪,之后,他那笑意便更深了。 “甯愿,你这是——在干什么?”殷锐这样满面莞尔的问道,之后便侧过脸,看向了甲板的另一边。 而此刻,甯愿像是也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氛,她随着殷锐的视线也缓缓的转过脸,向着同一个方向望去,竟然相当惊愕的发现—— ——鲜花,彩带,餐桌,美酒,自助佳肴,绅士,名媛,乐队,服务生——此刻就在那不远处的甲板另一侧,似乎正在举办着一个很大的“Party”。 而令甯愿更加感到出乎意料,措手不及的是—— ——那所有的宾客,此时都几乎是顿住了一切动作与交谈,手端香槟站在原地,满面极度愕然的——看着她。 ------------ 〇二九 这,这是——?!! 那抹惊愕此刻明显的“凝固”在了甯愿的脸上,她看着甲板另一侧那些脸上写满愕然的盯着自己看的男男女女,一时间像是脑筋转不过弯儿一样的定在了那里。就连那只拿着“警督证”的手,也是一时忘记了要放下来,依旧那么别扭尴尬的停在半空当中。 “大家请继续!!这只是一个玩笑——事先安排插在聚会中间的一个玩笑而已——”殷锐将雪茄从口中取走,夹在双指之间,然后笑望着那些听了他这解释而开始面色缓和了的宾客们,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表示要他们继续开心。 然后,他又转过脸,看向这已经将证件收好,却依旧满面冷漠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女人,笑着眯起了双眼,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不再说什么,像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殷锐,别以为你搞这把戏就可以成功的混淆视听!!这艘油轮,是要照查不误的!!”甯愿一字一句的说着,看向殷锐的双眼,像是快要射出利箭了。 “为什么?仅仅只为——你的‘怀疑’?!”殷锐将脸贴近甯愿,与她眼对眼,“甯警督,别忘了,在认定任何犯罪事实之前——都是要掌握足够实在证据的。光靠‘猜测’可是行不通的哦——”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次依旧是你的恶作剧?!!”甯愿不甘示弱,对于殷锐这突然的靠近,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不!不!当然不是。我殷锐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我习惯——说到做到。”殷锐又慢慢的挺直了身体,狠狠吸了一口雪茄,缓慢悠哉的在甯愿那抹可爱的“杀人目光”当中,吐出了一个烟圈,之后才又接着说道,“若想要了解一切,就跟我来吧。” 殷锐说完,便迈开了步子越过甯愿的肩膀向着船舱的方向走去,而他在路过洛印身边的时候,突然又低沉的说了声,“全速前进,甩掉那些——苍蝇。” 闻言,甯愿这才发现,就在那远处的海面上,手下的那些分组成员们,都已经开着快艇追了上来。如果这艘油轮可以一直保持这种速度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那些快艇就可以接近过来。不过,要是油轮全速前进的话——这恐怕会有一定难度啊,毕竟,快艇的存油量也是有限的。 不过那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她还叫了空中支援不是吗?! “甯警督,你不来吗?”殷锐此刻已经走到了船舱的门口处,他回过身体看向甯愿,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甯愿深吸一口气后便也快步朝他走去——既然她都已经登上了这“贼船”,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难不成——他殷锐还能把她吃了?! ******************* 逐一踏下了通向船舱内部的台阶,甯愿跟着殷锐一直向内走着,那沉默的洛印,则是始终不声不响的跟在甯愿的身后。而当甯愿随着殷锐的脚步踏进了这间位于船舱最里面的房间内时,忽然殷锐一个快速的转身,停步在了原地,对着甯愿轻轻笑了一下,尔后视线又落在那门外还未踏进来的洛印脸上,淡淡的说了声,“你在门外把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房间打扰到我跟甯警督谈事情,还有——” 此刻,殷锐一只手突然快速的掠过甯愿的身侧,微微扯带了一下她的衣服,令她微有一惊,而当她快速的缓神之后,却是相当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机,此刻竟然在殷锐的手中!!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手快的又将自己的手机一抬手便扔进了洛印的怀里,说道,“这个东西也用不着。处理了吧。” 殷锐说完便将门用力关上了,而这时,甯愿才真正的意识到了一个关于“自己目前处境”的问题—— ——她竟然被他如此“软禁”了!! “殷锐——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计划好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甯愿满心懊恼的看着那个会令她产生“杀人冲动”的男人,兀自走到了屋内的吧台旁,悠闲自得的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轻啜一口之后,才缓慢转回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甯警督,我知道你的工作相当繁忙,难得会有这样休闲的时候。所以,就别总是‘目的’长,‘目的’短的了,难道做事就一定要先讲究个‘目的性’吗?”殷锐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模糊的岔开甯愿坚持的话题,他端着两杯酒,走回到屋内中央的沙发区,径自闲适的坐在了那里,跷起了二郎腿,“老神自得”的抬起脸看着甯愿,“来来,别拘束,甯警督,过来这边坐,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甯愿从来都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自己真是千不该万不该的率先登上了这艘油轮,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她又怎能不去“拼命”呢?!她又怎会知道——这又是殷锐的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 不过——想想看,这都已经多久了,就算是海上支援已经被油轮甩掉了,可是——空中支援总不至于也跟不上吧?! 甯愿兀自站在那里,满脸默然的站着,可是内心此刻却是疑惑纵生。 “甯警督——”看着甯愿,殷锐又突然开了口,眼中的那抹了然精光一闪而过,“我的‘黑鹰号’可是经过了相当精良的改装,它是油轮当中的极品,是不同于一般的——”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甯愿不善的冷冷瞥了殷锐一下,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根本不想去倾听,去了解的事情。 “所以——它的一切性能,也都是非比寻常的。当然也包括全速前进时的速度,我想,你的那些伙伴们,大概现在连油轮的影子都快要见不到了吧?而若是你之前还叫了其它支援——那么,首先,甯警督,我必须要先称赞你的部署相当到位。不过很遗憾你又是白忙一场——我想你大概是忘记了,油轮的超速航行,缩短了驶离领海线的时间。现在——我们大概早已经身处‘异国’的领海内了,而要是没有事先进行申请授权,你们的飞机——怕是也不敢开过界吧——” 甯愿经由殷锐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本她已经计算好了的行动,计算好了的得到支援的时间,竟然会产生了偏差!! 殷锐他还真是——谨慎又狡猾到了极点!! “可是,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殷锐,你该不会不明白——国际刑警组织在任何一个国家都设有分部的事实吧?!只要是犯了罪,那么不管你身处何方,都是逃不掉的!!”甯愿此刻依旧满面镇定,可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自己真是有些开始微微发慌了。 ——因着她如此的“孤立无援”,更因着她今天才又发觉的殷锐那更加狡猾,更加心思缜密,更加难以琢磨的一面。 “呵——‘逃’?!我为什么要逃?”殷锐闻言竟然又笑了,他看向甯愿的眼里,开始闪现一种亮晶晶的神采,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甯愿,你的话是对的,这我承认。可是,那也是需要有前提根据的,就算是全世界的国际刑警探员登上了我的油轮,将它劈裂撕开来检查,最终也是不能定我有罪的。要知道——甯警督,我这油轮上,连人带物,可是没有半点违法的呵——” 殷锐此刻站起了身,缓慢朝着甯愿走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贴近了她之后才停住脚步。然后他微微低下头,迎着甯愿那对冷漠又充满愕然的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严肃阴暗。他不疾不徐的对她说道—— “甯愿,你输了,你又输了。至于原因,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你太过于紧张了。要知道,太过紧张,反而会使人思维滞顿,顾此失彼,想不周全。谁说毒品一定就会跟在我殷锐的身边?!哼——你还真是笨得可爱呵——不过,这倒也成全了我。原本在你还未赶到码头之前,我认为,或许这次是你赢了,毕竟你的部署那么周密,所有可以接洽的地点,都被你派人盯死了。可是,甯愿,你就是太跟我殷锐这个‘人’过不去,非要也一样的死死盯住我才肯罢休。而你,真是不该将陆地上的警力全数撤走来追赶我的油轮。现在——我的货,大概早就已经安安稳稳的交易成功了吧——” “呵——甯警督,我这次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此刻,殷锐双手搭上了甯愿的肩膀,看着她那因为自己的话而开始变得有些苍白了的脸色,眼里的那抹残余的笑意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他薄唇轻启,字字清晰的为甯愿揭晓了那最后答案—— “那就是——重顾旧地,调虎离山。” ------------ 〇三〇 甯愿用力挥了下双臂,甩掉了殷锐那搭放在她肩膀上的两只讨人厌的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后便转身走到门口处,拉动门把,却是发现这门居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甯愿转过身体,眉头紧皱,看向殷锐的眼中隐隐浮现怒气,“你这是非法拘禁。是违法的。” 甯愿此刻的声音显得低沉而冷漠,她像是突然的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冰冷漠然的外壳,刚刚那一切的愕然惊措,厌恶恼怒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她的脸上,除了“冷然”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此时的甯愿,只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不知究竟是因为这次行动依旧是以失败告终,还是因为在面对殷锐时,对于他那些多端诡计,缜密计谋的无能为力。 总之,她此时的心情,真是低落透了。而正是因此原因,她想要快一点离开此地,离开这艘油轮的念头便更加强烈了。 而这一点,殷锐像是也看出来了。 他那原本还隐隐闪现于眼中的骄傲得意,此刻,正一点点的散去。他沉默不语的慢慢走近甯愿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将甯愿困在他跟那道厚实的房门中间。眼神定定的看着她,看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问道—— “甯愿,你会不会因此受到组织里的处罚?” 甯愿不知道殷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相信他这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若说是在“落井下石”,她还比较愿意接受。 因此,甯愿并没有回应,面色依旧充满漠然。而那双眼,也仍是毫无畏惧的直挺挺的迎着殷锐那两道越来越灼人的视线。 “甯愿,不如——我们干脆达成个协议好了。”不知此刻殷锐的心里又是突然冒出了个什么鬼主意,眼底一抹精光乍现,充满算计。只是却也存在着一丝令人感到不明就里的温存情绪。 “协议——?”甯愿心有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男人。眉头微微有所皱结。 ——她不知道,她跟他——这身份立场都是完全相对立的两个人,究竟可以达成什么样的“协议”,且各自需要付出的筹码又会是什么。 “是的,协议。”殷锐点了点头,又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体,手指指了一下屋内中央的沙发,说道,“过去那里坐吧,我们好好谈一谈。”说完,他就率先向着那里走去了。 而此刻甯愿的心里则像是有着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对她说——不要去听,不要再落入殷锐的圈套,不要让自己再次陷入无能为力的深渊。可是,即便这样,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就算她不去听,又能怎样?!门已被锁上,强行撞开跑出去显然行不通又非常可笑。那么—— 甯愿的内心相当矛盾,她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逐渐趋于清晰的感觉——就算并非自愿,她也依旧会一步步的慢慢陷入殷锐所事先设定好的某项计划当中。就如同现在这样,她一步步的走向他,即便不情愿,可只能如此。 殷锐坐在沙发里,倾身从面前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狠吸一口吐出烟雾后,这才又看向此刻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甯愿,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然后,他说,“甯愿,其实我想我们真的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平和相处,达成共识的。” 甯愿闻言,微微挑眉,似是并不赞同,眼里充满着鄙夷与不屑。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面对面的坐在这里,有谁能看得出我们相悖的立场?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而已。所以甯愿,有时,任何事情,只要你稍稍改变一下看法与原本根深蒂固的思想,那么结果也许就会不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有话直说吧!”甯愿不想再听殷锐“绕来绕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何不互相达成妥协。互相都为对方留有面子呢?”殷锐的话依旧不是非常直白,只是,他的意思甯愿已经有所明了。 “你是要我为你——开绿灯?!”甯愿这样明白的问道,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呵——你还蛮机灵的。”殷锐微微一笑,以这种方式,表达了赞同。 “殷锐,你还真是个‘妄想派’,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敢于去假设。”甯愿同样也是以着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回绝。 “敢想敢做,毫无顾忌。这才是我的风格。”殷锐就像是与甯愿“对”上了一般,她说一句,他便回一句。 “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殷锐,你大概还不曾真正的了解,自己究竟做过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这世上有多少原本健康的人,原本和乐的家庭,都因着毒品——而逐渐走向灭亡的深渊。”甯愿看着殷锐,字字清晰,充满正气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感吗?” “愧疚——”殷锐念着这个词语,眼里一抹幽光闪现,转瞬即逝。 “是的,愧疚,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跟你脱离不了关系的——”甯愿此刻像是在苦口婆心的“教育”殷锐。 “可我也一直在为他们带来着无上的快感啊——”殷锐微微一笑,然后再吸一口烟,从那缭绕烟雾当中看向甯愿,眼神深邃幽暗,“他们由一个好人变为瘾君子,这一切并非是我造成。他们需要毒品以来解脱自己的各种痛苦,我只不过是给予成全而已,没有市场,哪来的销路?!而当他们见到我时,却又都像是见到了他们心中的救世主——你说——这样使他们感到痛苦了吗?” 殷锐唇角那抹邪肆的笑意,使得他此刻看起来,就犹如暗夜撒旦一般。 “而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整天衣着干净利落,满面道茫岸然,却又在背地里干着最为肮脏龌龊的勾当!!这当然不乏你们这样自以为满身正气的——警察。甯愿,与他们相比起来,我殷锐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又何来‘愧疚感’?!” 殷锐这一番话,说得甯愿没有了下话。她低下眼看向自己那静默的放在膝上的双手,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能力与办法可以来说服满脑阴暗思想的殷锐“弃暗投明”的。她的心中,再次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而这时的殷锐,在看着那就近在自己面前的甯愿,那副低垂眉眼的静默样子,不知怎的,心中竟忽地滑过一丝异样的情愫暖流,像是一串电流突然快速窜过心间,不见丝毫痕迹,只留下了明显的一抹心神悸动。 “甯愿,”殷锐再次低沉开口,嗓音性感沙哑,语音当中有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情绪,他看着甯愿,看着她因为自己的轻唤,而抬起的那张清丽却又充满刚毅倔强的小脸,忽然大大出乎她意料的说道—— “甯愿,考虑一下,做我的女人吧——” ------------ 〇三一 甯愿就算想破头也不可能料想得到殷锐此刻竟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这一时间的便令她错愕不已的呆愣在了那里。 “怎样?”殷锐再次确定似的,又追问了一遍,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认真。 “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甯愿终于从那惊措当中恢复了过来,她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拳微握,一对寒冰般的眸子直挺挺的盯看着对面的那个满脸闲适的男人,看着他那双充满灼热视线的眼,感到自己似乎又被他“狠狠”的耍了一遭! “你该清楚的,这并不是玩笑。”殷锐倾身向前捻灭了手中的香烟,随即也站了起来,走到甯愿面前,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周身散发着一股坦坦荡荡的意味。 “不管你是不是在乱开玩笑,总之——不要再对我讲这件事,那会让我感到非常可笑!而且,殷锐,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者可以说,我们根本就是死对头。”甯愿深呼吸,不着痕迹的再次后退了半步,想要让自己脱离开此刻这似乎可以闻得到殷锐身上淡然古龙水味道的范围内,“是的,我们现在是这样平和的站在这里,面对面且并没有任何的肢体言语冲突,可是,那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矛盾与对立面,却又是永远都无法抹煞的。” “永远无法——?”殷锐似是在质疑着甯愿的这句话,眉头微微一顿,继而又再次露出了一抹笑意。 “甯愿,”他说,“你在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你认为,我殷锐是个十恶不赦的贩毒头子,一次犯罪便要背负一生罪恶,就一辈子无法脱离开黑暗的历史背景,就永远不可能变成一个正常的‘好人’,对吗?”殷锐这样的“解读”着甯愿的意思。 甯愿闻言,并没有接口,她移开眼看向别处,紧抿嘴唇,眼神闪烁。像是默认一般。见她这样,殷锐的眼眸当中,竟然不期的微微浮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只是那抹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难以捉摸。 “甯愿,你看着我——”殷锐再次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甯愿依言看向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严肃起来。 “如果抛开我的身份背景,我们的相对立场,我们存在矛盾冲突的一切。单单只是我殷锐这个人,那么——你会不会对我产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情?”殷锐问出了一个令甯愿再次错愕不已,难以招架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更是不愿去揣摩那些我根本不曾也不会去考虑的心理问题。”甯愿模糊的想要跳过殷锐所坚持的话题。 她转过身体,想要越过殷锐的肩膀,躲开他那像是可以将任何一切“灼化”的视线,可是,却并没有成功!殷锐一抬手,便紧紧的钳住了她的手腕。 “甯愿,事到如今,‘躲避’可不是办法。而且,就我对你的了解看来,‘躲避’也并不是你惯用的处理问题的手法。你一直都是——正面迎接,敢于面对的。不是吗?!”殷锐像是不打算放过甯愿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不可。 “你放开!放开你的手!!”甯愿用力挥了几下胳膊,却是失败的并没能甩开殷锐厚实火热的手掌。 “你并非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是吧?我知道的,也曾亲自的‘证明’过,不是吗?就像上次我们在‘希尔顿’——”殷锐此刻微微一笑,像是在试图唤着甯愿那根本不愿意去重新记起的回忆一般。 “够了!别再说了!!放手——”甯愿一听见殷锐话里的苗头,顿时心一震!那次在“希尔顿”的卫生间内所发生的一切,此刻就像是汹涌海水一般,一股脑地便全数涌进了她的脑子里。这使得她更加的羞愤难当,挣脱殷锐钳制的力道也更大更猛了。 “看你这反应,一定是根本没有回想起那个‘美妙又销魂’的夜晚——”殷锐此时突然唇角微微一撇,露出了一个令人相当难以琢磨情绪的古怪笑容,双眼之中充满了玩味又危险的情绪,这使得甯愿心中突生一股不好预感。 他这是—— 当甯愿警觉地突然联想到了某件事情时,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的抵抗”,便就感到了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所控制,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一时间并不能马上“扭转乾坤”,变被动为主动,身体就这么瞬间失去了平衡的被压倒在了她身后的那张宽大又宣软的沙发上。 甯愿惊惶的一抬眼,就与殷锐的那张与她仅有呼吸之距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甯愿,”殷锐轻轻开口,声音充满着一股像是可以催人入眠一般的邪魅力量,他说,“我真的不介意再次以某种‘特殊方式’——唤回你的记忆——” 说完,他那两片薄唇便瞬间的贴上了甯愿的唇瓣,轻柔却又紧合的贴着,又慢慢渗入力道,企图去加深这个吻,只是—— “呃!”殷锐很懊恼,真的很懊恼!! ——没错,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的吻上了甯愿,却也同样是第二次的被她狠狠地咬破了嘴唇! 一丝血腥的味道顿时滑进他的唇齿当中,且唇角处还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甯愿,你这只不易被降服的利爪小猫——”殷锐以手腕快速拭了一下唇角,然后他的眼中再次精光一现—— 他突然将甯愿的双手紧紧钳制高举到她头顶上方压住,然后双脚灵敏一动,将她那“蠢蠢欲动”的大腿,也给紧密的压制了起来。 “殷锐,你快放开我!!”甯愿早已气红了一张脸,却是依旧对殷锐没有丝毫办法。 ——他的力道实在大得惊人,原本受过特殊训练的她,也是没有一点办法可以化解摆脱他此时的钳制。 而甯愿也越来越明显的感受到——殷锐那炙人的体温,正隔着他们两人前胸那不算厚实的衣料,源源不绝的传到了她的身上,且那温度——似乎还有愈加上升的趋势。 这更是令甯愿的心慌了起来。 “嘘——”殷锐对着身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微微嘘出一声,然后在她面色微顿之际,将头部前探,嘴唇贴近她的耳际,缓声说道—— “甯愿,不准反抗。”殷锐的声音邪肆又充满情欲的意味,而自他口中传出的那股热流浮动在甯愿的耳畔,使她隐隐感到了自己的双颊开始不可抑止的发热了起来。 殷锐此刻也看到了她脸上的那抹不自禁浮现的绯红,他轻轻浅笑一声,又接着说道—— “——只要乖乖的——感受我便好——” ------------ 〇三二 于是,就这样的,殷锐的唇,便又再次毫无预警的重重压了下来。而这个吻,似乎不若之前那般充满怜香惜玉,殷锐以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像是想要将自己全数的欲望倾注到这一吻当中。 ——他想要以此来融化掉甯愿的那层冰冷防备的外壳,想要以此作为敲开她那紧锁心门的契机点。 而甯愿在面对殷锐这突来的狂肆时,惊愕之后便是恼羞成怒的剧烈反抗。可是,身为女人的她,原本在力量上就是趋于弱势的,而现在又是以着这样的一个“后弓形”的充满尴尬的姿势被压制着,她全然是使不出一点力量来了。 此刻,甯愿心中所有的惊愕,气愤,羞愧,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全部一起涌上了她的心间,眸底。她虽是依旧在强烈的挣扎想要摆脱殷锐的钳制,却是始终没有任何成效。而当殷锐刚一稍微的离开了她的唇畔借以稍作喘息换气时,便微有惊异的发觉了甯愿此时眼中的那抹—— 殷锐完全可以确定,甯愿现在眼中的那抹情绪便是——惶恐。 她在惶恐,就像是所有女人都会具备的那种在面对可怕事情时所会展现出来的——惶恐不安,楚楚可怜。 因着这一点,殷锐的心,又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似的。而这一心理的“碰撞”,便使他突然就放开了对甯愿的死死钳制,站起身来,也顺势扶起了她。 “我不想对你道歉,因为我刚刚确实就想这么做,所以,这并不是我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犯下的过错,如果对你说抱歉,那会是对你的侮辱。”殷锐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慢慢蹲下身体,与甯愿视线一齐,看着她在坐起身后,就一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微微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因为之前殷锐太过用力,她那腕关节处已经稍有发红发肿的迹象了。 殷锐看不清她此刻的脸色,而她那过份的沉静更是令他的心里逐渐升起一抹疑惑与“少许”的“不安”。 ——她该不会是被他给“欺负”得哭了吧? “甯愿——”殷锐伸出手慢慢的拨开甯愿那滑落下来的凌乱发丝,向着她的脸上定睛一瞧,竟愕然的发现——此刻的甯愿,那眼中哪还有半点的“委屈”,“难过”,“楚楚可怜”?!! 那存在于她眼底不断闪烁着的情绪,明晃晃的竟是一抹——恨意及狠意。 “甯——”殷锐刚要开口再唤她一声,可是—— “呯——!!”甯愿却是快他一步的,对准他的脸,出手便是一记痛快地右勾拳!!真是又快又猛,十足的劲道与力度! ——这一拳可是不轻,打得殷锐立马“人仰马翻”的仰倒过去,坐在地毯上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鼻子。而很快的,那一缕鲜血,便从他的指缝间,顺着他的手腕,快速地就流淌了下来。 “唔——你——好狠心——”殷锐语音模糊地抱怨着,眼中的那抹愕然还没有来得及淡去。 ——这女人的出手,怎么就这么快,这么狠?!就连从小到大每天都在坚持练拳的他,都是没有看清她的拳影。 看来——她真的是怒了! 而甯愿,虽是快速的挥出了这么一拳,可依旧像是没有解气一般,见到殷锐仰面倒地,实实在在的做出了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她顿时便又“乘胜追击”地向前扑去,一下子就跨坐在了殷锐的身上,用力一推,便将他推躺在了地毯上,然后一手紧抓他的衣领,另一手又开始对着他的那张俊脸,左右开弓的“赏”起了“馒头”。 “甯——甯愿——唉——你——快住手!住手!你这女人——啧——快住手——!”殷锐此刻像是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一边忙着躲开身上这发狠女人那如“暴雨”般的拳头,一边时不时的还掐着自己的鼻子,防止血流得更多。 可是——人一着急便会乱了阵脚。虽然他有极力地进行“反抗”,可是脸上,身上,手上依然挨了不少的打。而此刻的甯愿,仍旧是一言不发,双眼怒然圆瞪,手上的劲道没有减轻半分,且似乎有着“越打越顺手”的趋势。 于是,这整个原本笼罩在一片“温情暧昧”气氛下的豪华油轮包房内,此刻却尽是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真是充满着暴力的声音。 “够了!你这女人!!”最后,实在是“挨不下去打”了的殷锐,突然一个眼快地抓住甯愿那用力挥下来的手,一个“鲤鱼打挺”,身体一翻,便把甯愿从自己的身上,侧身的翻倒在了他旁边的地毯上。 ——这可是个好机会。 殷锐思及此,便又翻过身一下子就压在了甯愿的身上,企图以此阻止她接下来的其它动作。而他这一“趴压”举动,便又令他们两人此刻的动作姿态——尴尬暧昧极了。 甯愿见此情景,心里的那股还未平消下去的怒火,便不禁窜得更高了。她双眼一立,刚想有所举动,而就在这时—— 短暂的两声敲门响后,满面漠然的洛印扭开门走了进来。 “锐爷,有‘客’到了。”洛印声音低沉平淡无波的说完这句,刚一抬眼便顿时微愕在了那里。只是他的异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迅速的他便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 可是,那紧跟他身后走进来的一群身着警服的人,在看清此刻这屋内一切状况的时候,可是就没有那么容易消化明了了。 ——他们全数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处,洛印的身体后方。 这,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甯愿仰躺在地毯上,面色苍白冷然,双眼里面满是凛冽冰冷的怒气,双手正被紧紧抓着,她像是一副“正在拼命挣扎”的姿态,而另一个—— 呃—— 此刻,所有人在细细打量过了甯愿之后,便又将视线一齐的调转到了那正“趴伏”在她身体上的男人的脸上。 这——这个人,这个此刻“满面鲜血”,“衣冠不整”的男人,真的就是那个一直“赫赫有名”的“锐集团”首脑——殷锐吗?! 此时大家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惊愕中的惊愕”。 ——他们在登上这艘油轮之前,一直都在担心着甯愿的安危。也曾想到过无数的可能性,甚至于也想到了她会存在“不测”的危险。 可是,却是任谁都没有料到,竟会亲眼见到这样的一幅场景—— 甯愿与殷锐,他们两人竟然在这紧锁的包房内,以一对一,赤手空拳地进行着一场——肉搏战。 ------------ 〇三三 殷锐下令将油轮暂时减缓航行速度,并极其配合的让那些刑警探员们搜查了整艘油轮,当然——是没有任何发现的。 而这时的甯愿,也终于是有所平复了刚刚的那抹漫天的怒气,脸色恢复了平静与冰冷,像是她之前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样,像是她已经忘记了那在包房内,与殷锐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当她刚想要跟随着同事们一起从“黑鹰号”上登下去,登上他们驶来的快艇上时,默然的洛印,突然径直走向了她,递给了她一张整齐折叠着的纸。然后他便又依旧面无表情的走了回去,走回了那高高的站在二层船舱上看着甯愿的殷锐身边。 ——这是什么? 甯愿毫无犹豫的将那折叠着的纸张翻了开来,就只见那上面清晰的写着—— “甯愿,交易并没有进行,我已经下令将其取消。就算是——对你表达的一份真诚吧。殷锐。” 取消——?!! 此刻甯愿蓦地抬起头看向那正站于高处,且始终都在满面微笑的看向她的殷锐,心中的微愕不断浮现。 ——她真是始终都摸不清殷锐的“牌路”啊。 甯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回过身,下了“黑鹰号”。 而再次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当他们发动了快艇,正欲离开的时候,那殷锐竟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甯愿——!!你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啊——!!不论怎样——我等着你的答复——!!!” 甯愿闻言,简直是再次的“僵化”在了那里!!她挺直了脊背,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流”,从自己的脚底席卷而上,将她整个人“冻了个透”!! 而更是令她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几乎所有的同事也都跟她一样清楚的听到了殷锐的喊话,此刻,他们全数的都在以一股充满疑惑与猜测的视线望着她!! 甯愿慢慢转过身体,再次看向那依旧是面带“可恶”笑意的殷锐,心里真是有着一抹明显得想要将他“劈死”的冲动!! 她真是后悔死了——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打死他?!!而是如此“自作自受”的放着这么个“祸害”来让自己窝气!! 瞧——他还在那儿欠扁的对着她快乐的挥手呢!! 此刻的甯愿,完全的开始明了且愈加的相信了一件事——殷锐的一切费劲心机的所作所为,或许是有着很多原因的,而其中也一定包括了一点—— 他想要将她——拉下水。 *************************** “锐爷——”洛印再次递上一条干净的冰毛巾,沉声提醒道,“您的血——又开始渗出来了。” “唔——”殷锐接过冰毛巾敷在自己的鼻梁上,轻谓一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又睁开,看向那远处的海面,看着那些快艇逐渐越行越远,变为一个个小黑点,这才终于是不再强忍的轻哼了起来—— “啧——疼死了,真该找个医生来瞧瞧,我的鼻梁骨是不是已经断了,不然哪会这么疼啊——那个狠心肠的女人,亲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下手居然这么阴狠——” 殷锐兀自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表达着自己的“幽怨”,此刻的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的满口抱怨。 “锐爷,属下斗胆想要问一句——您为什么要突然取消计划?接货人那边对此已经颇具微词。”洛印这样问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殷锐的侧脸,像是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真的有些不明白,这场交易,锐爷他费尽心思的早就已经计划了好久不是吗?且这次交易量大得惊人,不仅对于本集团,乃至于在整个“界内”,都会是具有一定意义的。 他不明白,殷锐为什么会因着一个原本他仅仅只想“耍着玩玩”的女人,而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洛印,”殷锐闻言,似是在考虑一般的静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你有没有体味过某种冲动,比如说——为了达成某一件事情,而不惜牺牲掉对于自己来讲最为重要的东西。那种突生的强烈得足以毁灭一切的欲望,你这辈子,有感受过吗?” 洛印听了这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他在许久的默然之后,双眼当中却是微微闪过一抹了然。他没有再问下去,对于殷锐如此做事的意向,聪明如他,已经全然的清楚了。 ——这也是他多年跟在殷锐的身边,所形成的默契与敏锐。 “那么,锐爷,下一步您要怎么做?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办?”洛印微微低头,一副静默待命的样子。 ——毕竟,突然更改了原本计划,是会出现很多不良后果与麻烦的,不是吗? “下一步嘛——”殷锐此刻突然露出一笑,邪肆张扬,然后微瞥旁边的洛印一眼,眼中带有着一抹貌似戏谑逗弄的光芒。 “洛印,”殷锐又将视线调转到了那蔚蓝色的海平面上,随即缓慢的开口说道,“下一步,可真的——就要看你了。” ——他这语气,明显的话里有话。 洛印闻言,眼神隐隐闪烁了几下,只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属下静候锐爷吩咐。”他只应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又不再作声,只是安静的站立在一旁,顺着殷锐的视线,也一同看向了那浩瀚无波的大海。 而此刻的殷锐,双眼深邃悠远的目视前方,心里却是正在混乱的“动荡”着—— ——他事先自己也是并没有想到,头脑当中会毫无预警的突然蹦出一个“阻止计划进行”的冲动。而究其原因,却单单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跟自己毫无情感关联,甚至于跟自己是完全相对立的女人。 是的,他承认,他原本那之前的一切计划只是出于对她的逗弄与挑衅而已。他只想在“恶意”的耍弄当中对她证明,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优秀——优秀得可以轻而易举的捉住他殷锐的任何把柄。虽说之前他是栽进过她的手中的,可是,那也确是有着一些其它隐情的,不是吗?!他始终都认为,那次是自己在成全她,而非是她的真正能力所为。 可是,当他今天站在这油轮的甲板上,远远的看见在这片茫茫海洋之上,她竟然单枪匹马的一人驾驶着快艇向他“冲”来,那股毫无畏惧,勇往直前的模样,顿时便深深的撼动了他的一颗心!! ——在他的生命当中,充满了形形*的女人,而她们在面对他时,大都会表现出无比的敬畏,顺服与讨好。从未有过像她这样的女人——犹如一株倨傲刺梅,秀美却又令人难以接近;又像是一枚万年冰柱,周身时时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凛冽气质,叫人掌握不透真实性情,却又无法对她移开眼。 而像她这样的越是具有“挑战性”的目标,越是难以让人去控制把握,他就越是想要去亲近,并且占为己有。 ——大概这就叫做“人性本贱”吧。 呵—— 殷锐自嘲般的这样想着,眼里一抹幽深情愫隐隐浮过,而此刻在他的心中,却又无比清晰的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肯定的念头—— 甯愿,她是特别的。 在他的生命当中,毫无疑问,她是特别的。 而如此特别的她——就理应做他殷锐的女人!! ------------ 〇三四 静默的坐在邢冲的办公室内,甯愿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迎接上司的斥责。 ——是的,殷锐确实就如同他留给她的那张字条上所写的那样——取消掉了交易计划。也就是说,虽然终止这件事的力量并不是出于他们警察而是殷锐本人,可是,这却也算是没有酿成任何令人扼腕的后果,大家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甯愿也相当清楚明了,事情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犯罪事实没有发生是一回事,而对于她当时的“部署失误”,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甯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次差一点就要面临相当严重的后果!!”邢冲虽是说话的语音较为低沉,可是却充满了力度,“不过殷锐那小子也真是嚣张!知道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他的任何把柄与证据,竟然明晃晃的留下那样的字条给你!!” 邢冲一张相当严肃的脸,简直可以将室内的“气压”降到最低点。 甯愿闻言,眼神轻闪了一下,没有开口说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邢冲继续道,“是你的‘擅自主张’!甯愿,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身为警察了,重大案件计划也参与得不在少数,怎么一实际行动起来,还像是个没毕业的小学生一样?!!就算那殷锐真的把毒品藏在了游轮上,就算那油轮上满满都是装着海洛因——你自己一人冲上去又有什么用?!!” “我现在还是比较庆幸的,庆幸那游轮上真的没有毒品——侥幸你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难道你还不了解那殷锐是什么人吗?!!他是有名的黑道分子!!是罪恶满身的贩毒头子!!他杀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邢冲此刻拍桌子瞪眼睛的,训斥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吼声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内。 “很抱歉,邢警监。这真的是我的失误。我没有任何的解释与辩驳,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甯愿自打进入到这屋内以后,这是说出的第一句话。 邢冲听了甯愿这话,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甯愿,”此刻,他的语气终于是有所缓和了下来,他双手交握的放在桌上,视线定定的看着甯愿,“苦口婆心”般的娓娓说道,“你一直都是很努力的工作,且表现优异,上级领导一直非常的重视你,因此对你的期待与要求也会随之提高,所以,这在所难免的也就会为你带来很大程度的压力。而这——又是需要你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与抗压,排压的能力。过分的紧绷神经是不行的,会‘适得其反’的。所以——” 此刻,邢冲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所以,你就先休息一下吧,暂时将手头的重要工作调给他人,一个星期——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你来调整自己的心情,放松一下,再来应付紧张的工作。” 甯愿对于上司的这个决定,是充满意外与微愕的,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失误”在上司看来,竟会是“精神压力问题”所致,竟会需要去——静养调整。不过,不知是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又似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产生了一种貌似突然有所放松了的感觉——就像是她对于这个“假期”,已经期待许久了。 她点了点头,依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回应。 “甯愿——”此刻邢冲突然表现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了看甯愿那沉静得有点过分了的脸色,想了又想,才又接着说道,“还有一点——我希望你可以始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什么事情是你该去积极争取的,什么事情又是你碰不得一丝一毫的——懂吗?” 邢冲这话说得含糊,可甯愿却是立马敏感地有所明了了他那话里的含义。这使得她的脸色忽地有所变白。 “邢警监,我——”甯愿想要对上司解释些什么,可是,却看到他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去吧,甯愿,没什么事情了,你出去吧。休假从明天开始,一周之后,回来销假。”邢冲这回竟然连头都没有抬。可见,他真是不想听到甯愿的任何解释。 甯愿紧抿了抿嘴唇,最终真的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此刻的她,心里那种貌似失望透顶与百口莫辩的无奈感,几乎快要将她吞没,周身也随之产生了一股明显的无力与深深的疲惫。 “那么,我先出去了。”她淡淡的只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起身走出了上司的办公室。 而当她刚一带上房门的时候,邢冲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叫唐琛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 甯愿像是有些失神落魄的回到了家里。此刻,迎接她的是满室暗然——流苏还没有回来。 她径直的走进自己的卧室,感到头部发沉发胀,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而胸口处,明显像是堵着一口气般的难过。 她连外衣都没有脱下去,就一下子俯趴在了床上,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前胸襟,拼命的压抑着那抹难忍的胸痛。 深深做着呼吸,甯愿希望用自己超乎常人的克制力,压下浮上身心的阵阵不适。 ——她这是怎么了?又生病了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的心情低落,便会头痛脑热,全身不舒服。 这真是个怪异的毛病,对吗? 而除此之外,她还感到——这一整天都似乎过得好慢,好慢。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真的很多,很累人—— ——与殷锐的纠缠不清、案件的部署落空、同事的怀疑视线、上司的斥责提醒、自尊心的重挫、被迫的停休,而现在她竟然——又病了。 她做错了什么吗?上天要这样惩罚她,她真的有做错吗?为什么她会步入到这种境地? ——当甯愿深深的陷入到了意识的黑暗之前,她明显的感到了自己眼角处所泛出的那抹酸意—— ------------ 〇三五 “甯愿,考虑一下,做我的女人吧。” 殷锐低沉的声音,如此响起,依稀间,甯愿似是看到了他此刻就近在自己的面前,仍是那对幽暗得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眸子,莫测的深邃眼神,熠熠闪烁。他这样定定的望着她,对她说出了这一句。语气轻忽淡定,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了她的心间。 ——考虑一下,做我的女人吧—— 这话他居然说得如此轻而易举,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充满闲适,可那双眼,却又充斥着明显的真诚,一直那样直挺挺的盯着她的脸,一瞬不瞬,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甯愿——甯愿—— 他这样唤着她。 “甯愿——” 嗯——?怎么回事?眼前依旧是殷锐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双直入人心的眸子,可是,声音怎么就逐渐开始有所变化了?像是——此刻正在不住唤着她的,是一个女人—— “甯愿——你醒醒——甯愿——” 当甯愿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缓慢趋于清晰,映于眼中的便是好友白流苏的那张温婉柔情的面孔。 哦,原来,她是在做着一场梦呵—— “芳芳——”甯愿开口,却是发现自己此刻声音干哑,嗓子里尖锐干燥的疼痛着。 “甯愿,你终于是醒了。我还在想,要是再唤不醒你,可就要马上找医生了。”白流苏虽是语音平静温柔,可是,她那双眼当中,却是明显的浮动着一抹担忧的紧张。 甯愿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却是发觉此时的她,周身竟然都弥漫着一股酸痛无力感。 “你发烧了。很难过吧?乖乖的躺着啊——我去给你端一杯冰镇柠檬汁。”白流苏说完,便轻盈迅速的起身走出了卧室。 而这时,甯愿微微侧脸看了一下床头柜子上的闹钟——没想到,她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快要到十点钟了。而窗外的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 不知为什么,甯愿就这样的透过那扇半敞开的窗,看向外边的夜色,看着那天空上密布的星辰,心中竟然不期的又浮闪过了那双——犹如暗夜繁星般的炯眸。 ——殷锐的那双似是可以看透人的灵魂的眼睛。 哦——此刻为什么又会想起他?是不是生病烧得发了昏?! 甯愿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感到自己的思绪万分混乱,脑子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越是不想去动脑思考什么,那一件件的令人烦心的事情,便越是会接连不断的涌进她的头脑当中。 她抬起手,缓慢的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这时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那超乎寻常的体温。 看来,她是真的生病了。 “甯愿,这是我之前刚刚榨好的柠檬汁,加入了一点点的蜂蜜跟冰块,来,喝一口看看,可以退烧哦——”流苏手上端着一只透明晶亮的水晶杯子,里面那淡黄色清透的柠檬汁,看起来口感十足。 白流苏先将杯子搁在了一旁的小柜子上,然后慢慢的扶起甯愿的身体,让她妥当的靠到了松软的靠垫上,这才又将那杯果汁稳妥的放到了她的双手上。 “好冰爽哦,真舒服——”甯愿慢慢喝下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一副舒心的样子。此刻的她,就像是个得到了美味甜点的小女孩一样——满脸的欣欣然。 “慢慢喝。”流苏微笑的坐在床边,看着甯愿,眼里有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怎么了?”敏感的甯愿,看出了好友眼中的那抹异样,开口问道。 “甯愿,”白流苏语音轻缓,略微顿了一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闻言,甯愿看了看她,又移开视线,淡淡摇了摇头,继续喝着冰饮。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是不便于太多过问与干涉的,但我是真的非常担心你。”白流苏慢慢将手搭放在了甯愿那另一只垂放在身侧没有握住杯子的手上,发现虽是正在发烧的甯愿,手心手背却又都是冰凉一片。 “没什么的,芳芳,只不过是一些琐碎而已。或许也是因为我平时太累了。而现在好了,难得可以休息一个星期。”甯愿这样安抚着好友的满心担忧,可这话说起来,却又像是在安慰着她自己。 “甯愿——”此刻白流苏的眼中,那抹心痛缓缓而泻,“之前在你沉睡的时候,我看到了你那红肿的手腕——” 甯愿闻言,眼神不自禁的一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处。 “甯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心里的纠结说出来,不要径自的一个人憋闷着,我或许并不能真正的给予你什么帮助,为你解决什么重大难题,可是,甯愿,我却是真心的愿意与你分担一切令你所不开心的事情。” “我知道。芳芳,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如此温柔体贴,从小到大,未曾改变过。”甯愿将手中的杯子置于一边,双手握住好友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欣慰,“而我也是始终都在庆幸着——这辈子可以拥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是如此幸运。” 白流苏听着甯愿这些话,微微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她知道,甯愿说这些,并非是在敷衍自己,她是如此刚毅的一个人,从来不会轻易的对谁表达任何的赞美之意,即便是喜欢,她也是深深珍重在心里的,从不常挂在嘴上。 而同样的,她也明了,甯愿也许是真的不愿对她提及心里的事情,这当然无关对她“信任”与否,而仅仅只是一个人对于自己内心私密的袒露限度而已,她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只要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白流苏这样缓声说着,“对了,锅里正在熬着干贝粥呢,待会儿大概就好了,你先躺一下,再休息一会儿吧。” 甯愿对着流苏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的躺了回去,而白流苏在为甯愿掖好了被角儿,调暗了床头灯光之后,便轻轻的走出去了。 可是,就在卧室的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甯愿眼中的那抹黯淡却是缓缓浮现。 ——对不起,芳芳,我并不是刻意要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愿再去提及甚至于回忆。 因为,那会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 ------------ 〇三六 门口的风铃传来清脆的声响。标志着在这个即将快要打烊了的傍晚时分,又有客人来光顾了。 “欢迎光临——”虽然白流苏从早到晚的一个人忙活了将近8个小时,但是,此时的她,依旧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一听到有人进到店铺里面,便赶紧从后面的小烘焙间内走了出来。 “请问您需要——”可是当她一边再次温柔的出声询问,一边面带微笑的看向门口的时候,这个面色冷漠,且外形气质都与这间小小温馨的蛋糕店极不相称的高大男人,却是立刻令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声音。 “你——你——” 此刻的流苏,脸上所惯有的那股温婉柔情的神色已经散去无踪,只剩下了显而易见的一抹措愕,期间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极力压抑着的激动。她直挺挺的看着门口这个神色冷淡如冰的男人,眼中的一屡晶莹水光逐渐清晰明显起来。 “你——你,你需要些什么吗?”流苏用力的压抑着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努力的平复着悸动不安的情绪,虽是竭尽全力的想要表现得正常一些,可是依旧是舌头“打了结”。 洛印盯着面前的这个满脸绯红,双眼布满激动的小女人,看了她好半晌,然后才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却是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他径直的走向蛋糕店内侧的小小保鲜展示柜旁,微微低下腰身贴近展示柜的玻璃,看向里面那所剩无几的几块小小糕点。一副目不转睛,深受吸引的模样。 “请问,你是——是需要糕点吗?”流苏随即也跟了过来,只是,似乎她的情绪,依旧没有调整“到位”。 而洛印也仍是“无语”状态,双眼紧盯着那展示柜子里侧,专心致志,连瞥都没有瞥白流苏一下。 “这里面的糕点——都是上午焙好的,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是很新鲜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我可以马上为你再烘焙一个——”流苏说完这一长串,紧张得连额头上都是微微的渗出了些许的薄汗。而她虽是这样“敬业”的说着,可那双眼,却依旧丝毫都没有离开过洛印的侧脸。 ——简直太像了——他真的不是“他”吗? 流苏感到自己这些年来,似乎从未有过这般“澎湃”的心情。这种犹如“重见故人”般的莫大惊喜,几乎快要将她淹没。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并不能确定,面前的他,究竟是不是“他”。可是,她宁愿这样的沉浸在自己单方面的“确定”当中,不管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她都感到好“幸福”。 洛印对于刚刚白流苏想要“再为他烘焙新蛋糕”的提议,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不过,当他直起身体侧过脸看向她的时候,却又是眼尖的瞧见了那一旁的小桌上,正放置着一只漂亮的透明小盒子,而透过淡粉色明亮的外包装,他看得很清楚——那只蛋糕真是甜美诱人。 “呃,这,这只原本我是打算拿回家去送给生病的朋友的,可是——如果你想要,那,那就先让给你好了。我再为她焙一只。”流苏如是说,只是,她没有发现,正当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洛印那对冷冰冰的眸子里,竟然不易察觉的轻微掠过一抹异样的神采,转瞬即逝。 她的朋友——甯愿? ——她生病了。 这是洛印自白流苏的话中归纳总结出来的“要点”。 “好吧。”洛印这回居然出声答应了流苏的提议,然后,他在她带有一丝惊异的目光下,竟又径直的走到了那张小小餐桌前,坐了下去,然后便开始自发自动的打开了蛋糕的包装,又从桌上的餐具盒里取出了小叉子—— ——他竟然就这样的旁若无人,沉默不语的——兀自吃了起来! 白流苏看着洛印的这番举动,真是有些感到哭笑不得。不过,这回她倒是反应得快,见他开始吃蛋糕,便马上的走回烘焙间,自冰箱里面取出了剩下的冰霜奶昔,端了出来。 “这个不错的,你尝尝看——”流苏见到洛印因着自己的动作,而稍微抬眼看向她时,顿时心中一阵难以平复的狂跳,就连手也是开始不稳了起来,差一点带翻了杯子。 “呃——你,你慢吃,慢慢吃——”她相当不自然的在洛印那幽如寒潭的眼神里,懦懦的这样说道,然后便一溜烟的又小步跑回了烘焙间。 只是—— 洛印敏感的很,他清楚的感到——此刻,那个小女人,虽是人不在他身边,可却仍旧是从烘焙间的小窗口里向外,偷偷的瞄着他。 一丝莞尔浮过洛印的眸心。 可他仍然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与表情,像是在他的身上,除了“冷漠”这种情绪以外,再无其它。 于是,就这样的,他们两个人,在这间充满温馨气氛的小蛋糕店里,虽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可是,这在白流苏的心里—— ——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和谐”与“幸福”了吧。 ************************ “你是说——甯愿生病了?!”殷锐听到出自洛印口中的这一消息时,眼里一抹精光闪过,带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那个性情刚毅冰冷的小女人——居然还会“生病”?! 呵—— 这倒是个可以证明她还算是个“正常人”的体现。 不过,怎么会——? 前两天,她不还是“生龙活虎”的孤身一人前来“捉拿”他吗?怎么今天就——病了?该不会是因为着“某件事情”而导致的吧? 此刻的殷锐,双眼当中那抹玩味乍现,且越聚越深,而这便又令他突然想到了那天的一切—— ——她内心充满惶然,可依旧是强迫自己装出无所畏惧的模样。想要以此来表现她对他那所作所为的“毫不在乎”。可是。她不知道,就恰恰是她的那副“表里不一”的样子,才更是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心中。 她的那双冰冷清澈的眼,以及那眼底隐隐压抑着的惶然与恐惧。到现在,他都仍旧是记忆犹新。 “她病了——你确定吗?洛印。”殷锐闭上双眼,修长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眉心,这样问道。 “是的,锐爷。”洛印简短回应,然后便一如既往的没了任何下文。 “好——” 殷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说出这样一个单字。然后,他缓慢睁开双眼,那眼里却是幽光浮动。 此刻的他,心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充满“刺激”与“挑战”的想法—— 一个——邪肆至极的想法。 ------------ 〇三七 轻轻的打开了甯愿卧室的房门,白流苏借着客厅内的灯光看向漆黑一片的屋内,看到了甯愿那张熟睡的面孔。 晚上甯愿只吃了一些她带回来的糕点,然后便又服了药,早早的睡下了。现在,想必她早就已经进入到深沉的梦境当中了吧。 流苏微微一笑,然后又轻声的关好了甯愿卧室的房门,转身走回了隔壁那自己的卧室内。 此刻的她,脑子当中,满满都是傍晚时分蛋糕店内发生的事情,似乎眼前依旧不停浮闪着洛印的那张冷漠刚毅的脸,以及他那健硕挺拔的身影。 白流苏坐到床边,想了想,然后便从床头柜最下方的抽屉里面,那一摞书籍的最底层,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簿。 轻轻翻打开来,从前往后,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都记载了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的点滴心事。 而当然,这里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内容,便是——“他”。以其中的某一个特定日期为准,前面的内容,都是流苏心中的那个真正的“他”,而后面——这个“他”的具体界定,便开始模糊了起来。就算是流苏自己,也不能真正的分得清,后面她所写下的这些日记里面,“他”的真正所指究竟是谁——是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个人,还是这之后遇见的洛印。 而那个“特定的日期”,便是她与洛印在自己的蛋糕店内,初次相见的那一天。 白流苏将日记簿向后翻动,翻到了那夹有一张旧照片的地方。轻轻抚摸那照片,里面是两个小孩子相偎坐在一起的模样,笑逐颜开,两小无猜。 那便是她跟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的唯一留念——她那早在曾经的那场大火中失去了一切音讯联系的青梅竹马的玩伴——纪扬。 ——她的“纪哥哥”。 当年,年幼的她跟随着勇敢坚强的甯愿,跑出了那个已经快要被炙人的火舌吞噬掉了的小村庄,跑到了这繁华的大都市,落地,生根,留在了这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只是后来几次听到甯愿提起过——说是那里早已变为了一片荒地——了无人烟的荒地。 那他呢——? 她的纪哥哥呢?走了?还是——死了? 白流苏一下下轻轻抚摸着旧照片上的那张英俊稚嫩的童颜,看着他那脸上,她所熟悉的那抹温柔又带有着一丝羞涩的笑容。感到自己的心,又越来越揪紧得疼痛了起来,那时常会出现的思念与心痛,隐隐浮现在了心里。 “纪哥哥——你在哪里呢?你究竟又是不是——‘他’呢——?”白流苏将照片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喃喃的念着,而那双眼中,滚烫的热流聚满眼眶,却是并没有流淌下来。 她始终都怀有一个清晰的感觉——纪哥哥他一定还活着!!而在她初次见到了那个洛印时,这个念头便更加的趋于确定了。 可是,当她试着去相认时,洛印却是决然否认了她的猜测。 “小姐,你是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姓‘纪’,而姓‘洛’——” “洛印。我叫——洛印。”这是他的回答。吃完蛋糕付完款后正欲离去的他,在面对她的询问确认时,所给予的再清楚不过的答案。 他真的不是那个人,或者是真的——不想来认她。 ——极为相似的相貌,使得白流苏不得不去怀疑,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可是,如果洛印真就是她的那个“纪哥哥”,那么——又是为什么他不愿意与她相认呢? 流苏此时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悲喜交加”来形容,悲的便是那股深之刻骨的思念,而喜的则是——在与纪扬的多年失散后,她居然遇到了一个跟他五官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洛印。 这股犹如久别重逢般的莫大欣喜,在此刻这清冷如水的宁静夜里,正深深浸润着她的那颗飘零了许久的心。 ******************** 白流苏独自一人的呆在自己的卧室内,伤感的怀念着那“旧人旧事”,却是万万没有想到—— ——此刻就在隔壁甯愿的那间漆黑安静的卧房里,居然自那半敞开的二层楼窗口上,翻身进入了一个男人——殷锐!! 轻轻撩开飘逸的纱帘,殷锐翻身登下窗台,在这静得几乎可以听得见人的呼吸声响的屋内,他暂时顿住了自己的动作,确定那床上的人,已经入睡了以后,便悄无声响的一直走到了床边。 这便是殷锐之前脑中所产生的那个充满挑战与刺激的想法—— ——夜探甯愿!! 黑暗中,借由着窗外清亮的月光,殷锐看着紧闭双眼的甯愿,慢慢的,脸上浮现一抹温存笑意。 ——她睡得可真是深沉,毫无戒备,毫无设防,与那个平日里总是紧绷一张脸,冷若冰霜,充满敏锐犀利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殷锐缓慢弯下腰身,双手支在甯愿枕边两侧,贴近她的脸,细细端详着这张略带天真甜美的睡颜,之后视线逐渐下移,所及之处令他颇感意外莞尔——他没有想到,性情如此冷淡漠然的她,竟然会选择这样可爱的淡雅小碎花睡裙。 殷锐此刻为着这个意外发现,而暗自发笑不已。 ——看来,除去一切冷漠坚硬的防备与保护外壳,甯愿,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女人呵—— 不过——她怎么睡得这么熟? 殷锐微微抬脸看向一边,恍然大悟——床头柜子上的白色药瓶说明了一切。 他又收回视线看向这呼吸深浅规律的甯愿,许久之后,犹如情难自禁一般的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的粉嫩脸颊。手感的微热,让他紧蹙眉心——看来,她真是病得不轻,偏高的体温还依然没有完全的退下来呢。 殷锐看着甯愿,之前那跃于眼底的莞尔,已经消失淡去,现在明显浮动着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爱怜与深情。他想了想,然后侧过身体,慢慢的坐到了甯愿的身边,拉过她的那只露在被子外侧的手,握于掌心当中,清浅揉搓,缓慢抚摸。 此刻,因着药物作用而陷入沉睡的甯愿,却也依然没有因为殷锐的如此举动,产生任何的转醒迹象。 这样沉静却又不同于平时过分尖锐冷漠的甯愿,大概也是因为脸上带有些许重病虚弱的痕迹——这一切看在殷锐的眼里,都是显得那么令他印象深刻,心生爱怜。 夜,越来越深了。 月色清冷,万物寂籁。 周围一切事物静得犹如不复存在一般。可是,就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此刻,殷锐的心里,却像是有着某种异样模糊又难以界定的深厚情愫,正犹如生命力旺盛的植物一般,自他心底深处,深植根茎,茁壮成长,逐渐的四溢蔓延了开来—— ------------ 〇三八 清晨的一缕阳光斜射进来,打照在了甯愿的脸上,使她终于在一夜沉眠之后,悠然转醒。 动了动略有酸涩的身体,甯愿缓慢坐起,感到自己的病症,似乎好了很多,头脑也不再沉闷疼痛,清明了不少。 只是——她微地感到这卧室内像是有些气闷。 侧过脸看向窗边,她奇怪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半敞开着的窗,居然被关严了。 ——从小到大她都有着一个较为奇特的“怪癖”,卧室内的窗,在她睡觉的时候,必须是要有些敞开的,她总是觉得,若不这样,便会越来越感到憋闷。 因此,她现在看到这窗被拉严,心里是有着疑惑的。她知道芳芳不会这么做,而她自己呢——当然,虽是发了烧,可却也没有严重到“思维混乱,行为不明”的地步。 甯愿动了动因着平躺熟睡一整夜,而有些僵直了的双腿,光着脚踏上地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她立刻便感受到了那迎面吹来的一阵微凉清风,以及那属于清晨的带有淡淡青草味道的新鲜空气,深吸一口,顿时觉得全身舒畅无比。 向外望了望,看着公寓楼下的小花园内,许多附近居民都在那里晨运,休憩,聊天,遛狗,下棋,看报——看着那些充满闲适的人,甯愿似乎也体会到了他们的那种休闲轻松的感觉。 ——看来,适当的休假,不是没有作用的。劳逸结合,也果真有道理。 甯愿微微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然后对着此刻这窗外的明媚阳光,心情舒适的大大伸了个懒腰,活动了几下手臂,之后才慢慢的转过身体,可是,就在这时,那床头柜子上的一抹显眼的艳红色,却是顿时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她几步走到床边,微有惊奇的拿起了那株搁置在白色床头柜上的玫瑰花,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散去,便又看到了那张白色的便笺。拿起翻开一看—— 当甯愿看清了那上面的内容时,顿时,手中的玫瑰花便掉落到了地板上,发出了一个轻微的落地声响。 “甯愿,你的睡颜好美,好温柔。整晚的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熟睡的样子,让我感到了内心无比的安稳与宁静,这也更加令我确定了想要得到你的念头。真心的祝你早日康复,后会有期。殷锐。” 甯愿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张便笺,看着那上面属于殷锐的亲笔字迹,过度的惊愕让她浑身上下血液“沸腾奔流”,头一晕,险些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她又将那便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数遍,才像是突然缓过了神一样的脸色一震,然后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那支被细心的剔去了刺的玫瑰花,来到门边一把拉开,走了出去。 “芳芳——!”甯愿顺着那四溢的香气,来到了厨房,毫无意外的看到那此时正围着围裙,忙碌的做着早点的好友白流苏。 “甯愿,你醒啦?”白流苏微笑的对着甯愿说道,“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呢——一定饿了吧?早餐马上准备好了哦——快先去洗手——” “芳芳,昨晚或者今早——总之是在我睡熟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甯愿走到白流苏的面前,这样满脸紧张的问道。 “呃——?没有人来过的啊——甯愿,你这是怎么了?”似乎有点被甯愿此刻脸上的那抹过分严肃吓到了,白流苏的眼里有着些许的错愕。 “那么——又有没有什么人,让你把这——这支玫瑰带回来送给我?!”甯愿急急的又问道,而心中的那抹“不详”的预感,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如果芳芳再次否认的话,那么殷锐,他一定就是—— “没有啊,甯愿。”芳芳依旧是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甯愿手上的这支玫瑰,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抹疑惑,“这个——是从哪里发现的?我昨天晚上在你房间的时候,怎么没有瞧见?” 甯愿闻言顿时全身一僵! 她现在终于是明白,为什么卧室的窗是关着的了! ——殷锐他来过!! ——他居然顺着窗子,爬进了她的卧室!! ——他竟然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私密空间之内!!还明晃晃嚣张的为她留下了这花跟字条。而她自己,却是毫不知情!! 甯愿面色苍白,那抹难以掩饰的惊愕使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白流苏实在搞不清楚这一大早的,甯愿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那副“极度惊愕”的样子看得她心里直发慌。 “甯愿——”她想上前扶住甯愿,想要先将她扶坐到一边,再来细细询问她一切的时候,甯愿却是在此时,一阵风似的,转身又快步走回了卧室。 报警!! 她要报警!!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这可是绝对典型的——私闯民宅!!这可是违法的行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她要让那狂肆的殷锐再次受到法律的制裁!! 甯愿迅速走进卧室内,拿起了桌上的电话便拨了出去。 “喂——您好,我要报警!”此刻甯愿依旧没有从那强烈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殷锐昨晚趁她睡熟之后,私自的进入到了她的卧室——这件事情,真是给了她相当大的震撼! 他怎么可以那么做?!!怎么就可以那样的肆意妄为,视法律为无物?!! 甯愿按照电话那头警务人员的要求,说明了自己报警的原因,以及具体的住址。只是,当那一头也要求她大致的先概括描述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时,不知为什么,甯愿却突然顿住了话语。 此刻,她的视线所及,依旧是那张殷锐留下的便笺,在那上面,是他亲笔写下的字迹—— ——你的睡颜好美,好温柔。整晚的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熟睡的样子,让我感到了内心无比的安稳与宁静—— 不知怎的,当甯愿再次看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不期的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令她的心猛然一顿,突然便产生了放弃报警的念头。 这便笺,是殷锐亲笔写下的。照他的性情看来,如果他不想被她抓住什么把柄,便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而若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既然他这样做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其实早已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点都不在乎? “喂——?!喂——?!!”电话那一头的警务人员,许久都没有等到甯愿的声音,急着唤了起来。 “对不起——我,我暂时撤销报警。”即便甯愿心中清楚,她不该这么做,她在心里告诉着自己——“报警!报警!”可是,嘴巴却依旧没有按照大脑的“安排”来行事。 面色木然的挂断了电话,甯愿像是有些颓然般的坐在了床边,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大方而又有力的字迹。即便心里不愿承认,可是那个念头却逐渐的在她脑中趋于清晰起来。 虽然这方式极端,令人不可忍受,可是不能否认的是—— 殷锐这是在向她表达着他的真心真意。即便这有可能会因此受到她的起诉,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也是在所不惜,毫无顾忌的做了—— ------------ 〇三九 自从那天殷锐极其爽快的答应了义父殷裘,说是会与那横本雅子喜结连理之后,整个殷家大宅,便笼罩进了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当中。 殷老爷子的“病”,似乎也是立马就好了,并且开始亲自统筹安排起了婚礼的所有进程与细节。 虽然当事人殷锐与横本雅子都并没有参与其中,可是,婚礼的准备进程,依旧如火如荼般的迅速进行着,而婚期——也真的很快就要到了。 站在落地镜前,殷锐试穿着名家设计师亲手为他设计的新郎装,反复摆弄着颈部的那条领结,系上又摘下,一副漫不经心,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洛印也依旧毫无例外的始终跟随在他的身边,此刻,正沉默的立于一旁,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殷锐那像是充满着烦躁的动作。 “啧——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弄?!”殷锐屡次系不好领结,干脆一把扯下扔在了一边,然后又脱下西装外套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扯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完全不在乎这套顶级名牌西装所花费的昂贵巨额。 他像是有些情绪不爽的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将双腿交叠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头部向后仰躺在了那里,闭上双眼,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 “洛印——”殷锐静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声音显得慵懒至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婚姻是爱情的最终点,是爱情的升华与结果’。对吗?” 洛印闻言,并没有回应什么,他知道,此刻的殷锐并非是在真正的询问他,他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也并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只需做个安静的倾听者便好。 “从小到大,我始终视感情与婚姻为无物,认为即便没有那些,依旧可以逍遥自在,快活无比,‘爱情’,‘真心’这些之于我——根本就是狗屁!!”此刻的殷锐显得有些粗鲁,他睁开双眼抬起脸,伸手自一旁的烟盒当中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狠狠吸进一口,再次仰面躺下,呼出了浓重烟雾。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答应老爷子的要求,想要当一回‘孝子’,遂了他的愿,娶个他满意的‘儿媳妇’——因为我觉得,结婚与否,或者娶谁不娶谁,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殷锐此刻微微一个撇嘴,脸上的那个表情,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突然开始有些后悔,并且明显的感觉到——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真是并不令人期待半分。就是不知道,那个雅子小姐——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怀有着同样的想法呢?” 洛印站在那里,听着殷锐的这些话,虽是依旧“冰山一座”,毫无反应,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有着一丝惊讶的。 ——他突然发现,今天的锐爷,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一向浪荡不羁,倨傲狂肆的他,这话语之间,竟然隐隐包含着一抹——无奈与惆怅。 他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洛印再次看向那一直躺靠在沙发上的殷锐,发现在他的脸上,此时竟满满都是浓厚的疲惫之色——真的连一丝丝的喜气都没有。 “——我都难以去想象,一辈子只守着同一个女人过活,会是什么样子!啧——那一定很痛苦——”殷锐仍然兀自的靠在那里,闭着双眼喃喃自语。 只是,此时突然他的脑中快速的浮现过了一个女人的面孔,那张——他之前所从未见过的充满天真,娇憨与甜美的温柔睡颜。 “不过——要是恰巧这个女人,也正是自己愿意去为之付出真心真意,愿意去给她那所谓的‘爱情’的人的话——那倒还算幸运了。”他又这样的说道。 洛印闻言,一抹了然突然浮现于心底,他像是有所明白了一般,眼神快速一闪。殷锐的话,令他不禁想起了前些天的那个深夜,殷锐摩拳擦掌的站在那个甯愿警督所居住的公寓楼下,正欲爬上她卧室窗口的时候,他眼中那抹熠熠闪烁着的充满“兴奋”的光—— 这么多年跟随在殷锐的身边,他的喜怒哀乐,自己早就全数的见识过,而那晚出现于他眼中的那抹幽光,却又是那么令自己感到陌生,甚至于有些惊异。而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一种对于即将会面临的事物的期待神色。 ——他那是在期待着见到甯愿。 爱情—— 此刻这个词语在洛印的心里,愈加清晰起来。 他看着那个依旧紧闭双眼,眉心之间似是带有一抹“困扰”情绪的殷锐,内心深处微微感到了些许的愕然与莞尔。 看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爱情的锐爷——已经开始有些陷进去了。 只是,此刻的他,还并不自知而已。 “洛印。”正当洛印难得的兀自“思绪万千”的时候,殷锐又开了口,“你这辈子有没有真心的爱上过谁?如果你有真正的去爱过,那现在就好好的跟我说说——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这问题来得太过突然,令刚缓回神的洛印有些措手不及,只是他的脸色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看向那原本仰靠着的殷锐,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又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此刻正在用着一双幽深复杂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 洛印低下眼,暗自思绪飞转,琢磨着究竟该怎样来妥当的回答殷锐这个问题,而就在这时,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响,洛印走上前打开门,只见一个工作于殷宅的保镖,快步走了进来。 “锐爷,柬埔寨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见您。”那人恭敬的对着殷锐报告道。 “哦——?!那边怎么会突然来了人?”殷锐眼里一丝疑惑闪过,然后他放下了搁在茶几上的双腿,又倾身向前捻灭了手上那已存了长长一截烟灰的香烟,站起身来便走向旁边的一扇侧门。 “叫那人去会议室等我,我换件衣服,随后就到。”殷锐沉声吩咐。 此刻的洛印微微抬眼看向殷锐,看到他此时满面严肃阴沉,双眼之中充满着明显的犀利凛冽。 ——他已经又迅速的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他又变回了那个做人做事一向缜密心细,果断决绝,甚至于在某些方面上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一代枭雄。 而面对如此的殷锐,洛印心中忽地浮现出了一股错觉,就像是—— ——之前他所见到的那个满面怅然困惑,犹如一个幼小孩童般不懂爱情的,却又趋于沦陷内心于情感之中的殷锐——不过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而已。 ------------ 〇四〇 经过几天的休养,甯愿的病症已经痊愈。 今天是一周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她便又要重新投身于紧张繁忙的工作当中了。难得天气好又有心情,甯愿吃过午饭后,就走下了公寓大楼,在附近的小区内悠闲自得的散着步。 似乎,自打她跟流苏搬进到这里之后,她从来都没有在这环境优美的小区里闲逛过。今天这么一走,果然令她深切体味到了生活当中休闲舒适的这一面。 甯愿一边散步,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人——坐在凉亭里面聊天喝茶的老人,石凳上对弈的中年夫妇,牵着大狗嬉戏玩耍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这所有一切都令甯愿感到了身心的极度放松。 而当她走到了超市门前,随意的从那门口处的报刊架上抽出了一份日报,闲适的翻打开来一看,却突然意外的瞠大了双眼—— 这偌大的照片占据了报纸的整个头版,从中间隔开,一边是殷锐的那张邪肆的笑脸,而另一边,则是一个面无表情,神情庄重严肃的年轻小姐。甯愿依稀的记得,有一次她在芳芳的蛋糕店内偶遇殷锐的时候,他身边就是跟随了这位小姐,当时她只是微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留下什么太大印象,貌似——是个身着和服的日本人吧。 甯愿将视线上移,落在了那醒目又耸动的新闻标题上—— “锐集团携手横本家族,两大黑道震撼联姻!!” 这是——什么?!甯愿此刻的内心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愕然,她面色微有僵硬的把那整个版面的所有相关内容看了又看,这才慢慢的有所消化了这个令她感到震惊的消息—— ——殷锐居然要与那横本川一的女儿——结婚?!!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两家居然要联姻?!!如此的“黑黑结合”,他们是想要更广阔的拓展各自的势力吧—— 甯愿微蹙起眉心,直觉看着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有着一抹奇怪的纠结。只是,她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又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她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上面殷锐的那双笑眼,不禁的便又想起了那天在油轮上,殷锐与她面对面的坐着,也是用着这样一种眼神看着她,然后,他又说出了一句令她难以忘怀的话—— 甯愿,考虑看看,做我的女人吧。 做我的女人吧—— 甯愿并不否认,当时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原本心中应有的惊愕与不料以外,还有着一抹——难以抑制的心神动荡。 从小到大,她一向都是只将全部心思用在学业上,工作上,总是为自己扛上无形的巨大压力以来自我鞭策激励,也为自己包裹上了一层冰冷坚实不可攻破的保护壳。而也正是因为这样,鲜少会有任何男子敢于主动热情的亲近她,对她示好与示爱,也始终从来都没有人,对她如此讲话,讲这样的话。就连那对她心存好感的唐琛,也是从未这般表达过他的心意。唯有殷锐—— ——唯有那个倨傲狂肆的男人,才敢那样明目张胆,那样无所畏忌的对她说出了如此一句充满霸道的话语。 做我的女人—— 甯愿同样也不否认,如果抛开一切,抛开她与殷锐的对立,他们身份立场的不可融合性来看,殷锐是令人心动的。这不光是因为他那英俊的外表,灼人的魅力,不可忽视的身份地位与权财实力。或许,有时他的那份没来由的自信与霸道,更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这是任何女人都想从男人身上获取的东西。 而殷锐——他的狂傲,他的邪肆,他的自信,他的不羁,他的霸道,他的敢作敢为,毫无畏惧,这所有一切综合在一起,使得他更比任何男人都具备夺人眼球的独特男性魅力。 甯愿,考虑看看,做我的女人吧—— 甯愿紧闭双眼,再睁开时,却突然像是被那报纸上的照片“电”到了一般,迅速的折叠好又塞回了报刊架,然后,急急的便拔腿就走,脸上却是带有一抹明显的惊惶—— ——她这是怎么了?!!她这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 她竟然会认为——殷锐有魅力?!! 他——那个臭名昭著,十恶不赦,挑战道德底线,视法律正义为无物,以恶劣肮脏的间接手法,酿就了多少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的一个理应被千刀万剐的贩毒头子——在自己的心里,怎么就会产生了“具有魅力”这样的形象?!!怎么会?!! 她一定是发烧还没痊愈,一定是的!不然哪会这样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呢?!! 甯愿此刻早已没有了闲适散步的心情,她满面错愕惶然,脚步微快的向着公寓楼走去,那副急匆匆的样子,就像是身后有人在追赶着她一样。 就像是——如此这般,她便可以摆脱掉刚刚脑中出现的那抹“荒唐至极”的想法了。 ********************** 当白流苏将最后一张小餐桌擦干净以后,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看向此刻这已经干净整洁透了的小小店铺,她露出了一抹温柔浅笑。 一晃这家蛋糕店她已经经营了好些年了,虽说并不是异常的生意红火,可也因着某些她自己研制出来的新产品的独特口味,与原本店内的温馨氛围,再加上她的温柔待客,这小店倒也深受不少人的喜爱。 而对于此,她便已经深觉满足,无欲无求了。 温婉的笑容依旧荡漾在她的脸上,她又转身向着烘焙间走去,想要再来确定一下明天制作蛋糕时所需的食料是否备量充足。 而就在这时,突来的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响,立刻令她止住了脚步,也实实在在的吓了她一跳。 ——很显然,这推门而入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错——礼貌。真是粗鲁透了。 “对不起,小店已经打烊,所有糕点都已出售完毕,几位如有需要,请再去别家看看吧。很抱歉——”白流苏略有惊惧的看着眼前这几个面向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心里止不住害怕的“扑扑”乱跳。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像是电影当中的那些——黑社会打手?! “喂!你就是这店里的老板?!”这群男人当中的一个,在仔仔细细,上下端量了流苏许久之后,这样问道。眼里充满了“确定”。 ——这女孩就是洛哥口中的那个人吧?可千万别弄错了才好。虽说自身所在的“锐集团”实属带有黑道背景,可是那一向管理严明的锐爷,却明令吩咐过——除了因为集团内的生意所需以外,任何人不得打着本集团的名号出外胡作非为。违者将会受到严惩。 而今天,他们接到洛印——洛哥的指令,过来这里找这个女孩子的“麻烦”,演出一场“老戏码”,这任务听似简单,可谁知道它背后的重大意义又是什么呢?所以,还是一切谨慎得好。 “是,是的。请问——几位有什么事情吗?”还没等那人接着往下说,流苏已经开始内心乱颤了起来。 ——天呐,该不会她想什么就来什么吧?刚刚她还看他们像是黑社会的打手之类,现在,这就真来这架势了?! 白流苏内心的惊恐,那些人早就看在了眼里,也为着这个单纯可人的小女人的明显反应而深觉好笑。 “咳咳——”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更是差一点就笑出来了,他略微清了清嗓子,压下了心里的那抹莞尔,然后又依照“剧本”表演了起来—— “你这店开了这么久,都没跟老子交过一次保护费!!你还想不想继续做下去了——?!!”那人虽是表现得相当“到位”,可心里却也有些“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白流苏,他还真怕自己万一“凶过头”,吓坏了她。 ——“吓她”这件事,确实是洛哥吩咐的,不过,他可没让他们来吓“坏”她吧? ——这可是有着实在区别的。 “保,保护费——”流苏此刻结结巴巴的,像是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一般跟着重复了一遍。 ——她只缴纳过“卫生费”,“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她实在不知道原来现实生活当中真的跟那电影里演的一样,存在着——“保护费”。 此时的白流苏,真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这样的情形,她这辈子可是头一次遇见。 “没错!!保护费!!在这一带开店可都是需要跟我交保护费的!!否则——”那人左右大致环视一下,然后再次露出了一个令白流苏“胆寒不已”的凶恶表情,“否则——可就别怪老子我——不客气了!!” 那人这样说着,而为了“表现逼真”,便伸手抓起了一把椅子就要向着一旁的玻璃桌面上砸去—— “你们这是在干吗——” 那早已被吓得全身无力了的白流苏在那人举起椅子的瞬间,便极度惊恐的紧紧闭起了双眼,可是,她却并没有等到那预期的破碎声响出现,而是等到了一个——浑厚又低沉的男人声音。 发抖着慢慢睁开双眼,白流苏在自己那已经泪意模糊了的视线当中,隐隐的便瞧见了那个“犹如天使般忽然降临了的人”——洛印。 他来了——他是可以救她的吧—— 流苏怀着这样的想法,对上洛印此刻也看向了她的视线,对着他微微露出了一抹放心般的笑,然后便脸色一白,身体一软—— ——晕了过去。 ------------ 〇四一 很明显,白流苏这一晕倒,可是完全不在之前特定的“剧本”当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的都没有说话,最后又全数将视线落到了那从后面快步走到白流苏身边,并且一把将她抱起来了的洛印身上。 “呃——洛,洛哥,这——”刚刚还想砸东西的那个男人,此刻迅速又轻巧的放下了手中的椅子,面带惧意的看着洛印那沉默又冰冷的侧脸。 ——他这根本什么都没做,这小女人怎么就晕倒了?不过,刚刚的那情况洛哥大概也都瞧见了,他该不会怪罪他们吧——? “你们都回去吧。”正当那个男人略带紧张的暗忖时,洛印突然开了口,这样说道。 “呃——是!洛哥!”那几个男人一听,顿时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松了口气”般的神色,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便悄然无声的退出了这家小小蛋糕店。 洛印将白流苏打横抱起,走进了店铺里侧的休息室,将她放在了那张小巧单人沙发上,然后便坐在了一边,开始静默的等待着她醒过来。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温婉容颜,此刻洛印的眼里,竟然毫无掩饰的浮现出了一抹温存情绪。 ——芳芳,我从未想到过,这辈子还能再与你相遇。这么多年,别来无恙? 洛印就这样的看着紧闭双眼,依旧没有任何复醒迹象的白流苏,脑中的思绪似乎又百转千回的飘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那段早已被他尘封进了心底某处幽暗角落里的记忆当中。 ——那时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天欢声笑语,没有任何的烦恼忧愁,有的只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期盼。长大以后便结为夫妻——这是他们两家人对于他俩未来关系早已作出的决定。而对于此,他跟她,都是心存默许与期待的。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美好。可是,美好的东西却又通常短暂。 噩梦随之接踵而来—— 大火,呼救,惊恐,死亡,荒野——父母亲为了保全自己,不幸葬身火海,原本充满和乐幸福的一家三口,转眼之间只剩他孤儿一人。内心充满无比恐惧的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战战兢兢,没日没夜的四处奔跑,逃亡。最后,终于因着饥渴交加而昏死于山野之上。 不过,他又是幸运的——当昏迷过后转醒过来时,他视线所及的便是一间令他倍感陌生的豪华房间,以及一对暗蓝色的幽深炯眸。那对眸子在他当时看来,是那么的深邃明亮犹如暗夜繁星,虽是同他一样的也有着些许稚嫩,可更多的又是那个年纪所少有的老成与阴沉——就像是一片隐于夜色之中的深蓝海洋,隐隐浮动着对于世事的探究与洞悉。 ——那便是年少的殷锐。 他至今仍旧清楚的记得,当年幼的殷锐在他刚刚转醒之际,询问他的姓名时,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想都没有想的便答道,“洛印,我叫洛印。” ——或许,痛失双亲对于他来讲,打击过于强烈,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深深“烙”在心里的疼痛,就如同一记“烙印”一般。 所以,他为自己取名为——洛印。 而他也同样记得清楚,当时的殷锐,在仔细打量了他许久之后,竟然小大人般的对他傲然的说道—— “那么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记住,我叫殷锐,是你的——主人。” 于是,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了另一种人生,每天形影不离的跟随着殷锐,就像是他的影子,他的分身。而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他也早已习惯成自然的将自己当作了实实在在的“洛印”,而非——“纪扬”。他已成功的将自己一切的秘密过往深深的封存于心底,不让任何人窥探得见。 只是——偶尔半夜噩梦突然惊醒,他依旧会想起她—— 此刻的洛印看着白流苏,看向她的眼中,溢满深情与温存。 “嗯——”一声轻微的嘤咛,标志着昏迷许久了的流苏终于是醒了过来。 洛印见状,神情略微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则是迅速又恢复了原本状态——沉默冷然。用殷锐形容他的话来说,是标准的——“扑克脸”。 “醒了?”洛印淡然开口,这样问着白流苏。之前映于眼中的那抹温和情愫,早已消失不见,又被他硬生生的压回到了心灵深处。 “嗯——?你——”当流苏的视线趋于清晰,当她看清了这此刻正坐在她身边的人,就是洛印的时候,她的脸上,先是一抹惊愕,继而变为有所压抑的兴奋,而现在,竟然又浮现出了些许的——“羞涩”。 “你没事吧。”洛印声音低沉冷漠,就连问句在他口中说出来,也像是在“陈述”一般。 “呃,没,没事的。我没事——”流苏这样说着,然后双颊便略微浮上了一抹绯红。 此刻的洛印,就这样近距离的坐在她旁边,双眼定定的看着她,这使得她像是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般的眼神躲闪,满面羞赧。 “没事就好。”洛印依旧没有多余的话语。 “啊!他们——”而这时,流苏才像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一丝惶恐顿时又袭上了她的面孔,她看向洛印,眼里有着深深的疑问。 “他们只是一些地痞无赖,已经被我赶走了,不会再来了。”洛印简短应答,立即抚平了流苏心中的担忧与惶然。 白流苏慢慢点了点头,那颗一直紧张惊惧的心,也终于是有所缓和平稳了下来。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流苏温婉道谢,再次对着洛印绽放出了一抹阳春暖煦般的笑容。然后,她又再次不敢与洛印对视的移开了自己的眼。 见她如此,洛印虽是依旧面无表情,可他那颗冰封了许久的心,却像是早已被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热流,此刻正向着四面八方的流淌开来,润泽不已。 而或许也正是因此一点,洛印感到自己心中的那股早已存在的愧疚,似是更加明显了—— ——对不起,芳芳,感谢你还记得我。只是如今,出于多种原因,我并不能够与你相认。而我今天所做这一切,也是“带有目的”的想要让你开始“信任”我,毫无芥蒂与怀疑的——交付出你所有的信任。 对于这一点,芳芳,真的抱歉。 真的——很抱歉—— ------------ 〇四二 白流苏打开了公寓的门,轻声的走进客厅,她本以为这个时侯甯愿已经睡了,可当她扭开了客厅内的灯时,甯愿却是也从自己的卧室内走了出来。 “甯愿,原来你还没有休息。”流苏看着甯愿笑了笑,脸上似乎还带有着一丝其它异样快乐的情绪。 “芳芳,今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甯愿走出卧室,紧盯着流苏的脸,这样问道,像是想从她身上探究出一些什么。 “呃——是,是因为今天店里有些忙,所以——”流苏的眼神忽地浮过一丝躲闪,却被甯愿看得一清二楚。 “芳芳——”甯愿上前一步拉住好友的手,视线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着一抹不容置疑的认真与严肃,“你实话对我说,为什么——刚刚是那个男人送你回来的?!” ——没错,就在之前,她无意间站在窗边向外望的时候,却是不期的看到了令她倍感惊愕的一幕——芳芳竟然从一部豪华的轿车内走了下来,而随后从那驾驶位上下来的男人—— 她不会认错!那人便是殷锐身边最为得力的手下——洛印!! 她实在难以置信,芳芳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呃,没什么的,只不过是碰巧遇见,而且——”此刻,一抹羞赧之色跃上了流苏的眸心当中,“而且,他还救了我。” “救了你——?”甯愿满脸的不明白,眼里有着深深的询问之意,她拉着流苏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芳芳,你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白流苏想了想后点点头,然后就一五一十的将事实经过以及细节全数的说给了甯愿听,她相信,只要甯愿听过这件事后,说不定就会理解她的感受,也会对洛印充满好感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甯愿却是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芳芳,你好傻!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被他碰巧的救下了吗?!”甯愿的眼里充满着睿智犀利的光,而心里则对于芳芳所遭遇的事情的真相,清楚透了! “甯愿,你为什么这么说?”白流苏实在不明白好友话里的含义,她不知道洛印好心的救了她,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其它所谓的“隐情”。 “这分明就是事先计划好的,芳芳,你哪会那么凑巧的在洛印进入到你店里之前,就遇到了地痞无赖?!”甯愿精准的道出了事情的疑点,以她多年做警察的直觉来看,这件事情的真相绝对就是这个样子的。 ——傻芳芳,你还真是单纯得可以。“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烂戏码”,也能把你虎得一愣一愣的。 甯愿此刻看向流苏的眼里,隐隐浮动着一抹怜惜。 “可是,甯愿。我不明白,就算这一切是他事先计划安排好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流苏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只是区区的一介平民小人物而已,我不认为,我身上会存在着什么值得任何人来精心算计的价值。” 目的—— 这个词语自甯愿脑中一闪而过,而答案也是立马呼之欲出,只是,她却并没有马上说出来,她怕那答案会伤害到好友的一颗单纯的心。 ——毫无疑问,如果她没有想错,洛印刻意的接近芳芳的目的,是跟自己有着直接关系的。而他的背后主使,当然就是那殷锐!! 或许是他想借由芳芳这条“线”来牵制住自己,或威逼,或要挟的以求达成什么阴险目的,又或许是想要利用这种方式来肆无忌惮的介入到她的生活当中。或者那还有什么其它原因—— ——总之,不管这究竟具体是因为什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缘由就是了。 甯愿兀自的沉思,此刻在白流苏的眼中看来,就是——迟疑。她以为甯愿这是一时答不出来她的问题。 “甯愿,”流苏开口,眼中突然浮过一抹貌似执着的神采,她看着甯愿此刻正与她对视着的那双眼,坦荡荡般的说道,“我实在不想深究这到底是有着什么原因,而那原因又是为何。甯愿,我现在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你知道的,我等了这么多年,思念了这么多年,就连做梦都想再见到纪哥哥。而如今——终于是被我盼到了。甯愿,我不想再错过,真的不想再错过了——” “可是芳芳,你我都是清楚得很——现在我们谁都不能确定洛印真的就是你一直等待着的那个人。就连他本人也并没有承认这一点且来与你相认,不是吗?!如果他真的就是你的那个‘纪哥哥’,他又为什么不愿认你呢?你千万不要因为如此相似的一张面孔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甯愿承认,她说这话是有些过火的,可相比之下,她更是真心的希望好友可以看透事情的本质,做出最为正确的断定与选择。 “有关系吗?甯愿。”此刻,白流苏似乎也并不打算就此妥协,那股隐于她性情深处的固执,正慢慢显而易见的呈现了出来,“对于这个问题,我同样也已经不想再去深入探究,弄个清楚了。我宁可自我主观的去相信他就是那个‘纪哥哥’,他就是那个我苦苦等候了十年余载的心上人——虽然这样听起来犹如自欺欺人般的可笑,可是,我也因此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神悸动。甯愿,你知道对一个人动心动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我想我如今就正在深切的体会着——” 甯愿此时望着白流苏的那双熠熠闪烁的眼,听着她口中的这番令自己错愕不已的话。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应对的话来了。 “芳芳,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欺骗,受到伤害而已——甯愿是想这么说的没错。可是她那刚欲出口的话,却是突然又被白流苏打断了。 “我知道的,甯愿,你的心意,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好,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流苏抽出自己的手,反手盖在了甯愿的手背上,对着她浅浅一笑道,“只是,现在的我真的感到很快乐,对于未来,心里则是充满了期待。不管以后会怎样,我只想过好现在。不过我答应你——我会万事小心,一切小心的。” “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啊——”白流苏说完这些,便转开了看向甯愿的视线,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只留甯愿一人静静的依旧坐在那里,面带担忧的看着流苏反手关上的那道门。 ——芳芳陷进去了。 在那洛印还没有采取更多的计划行动之前,她这就已经深陷进去了。 自己当初的预料果真没有出错——殷锐为了“对付”她,真的选择了她的朋友“下手”。而自己之前也确实没有想到他的“行动”会来得这么快。 甯愿此时坐在这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眼中满满都是焦虑与担忧——现在想要就此状况挽回什么,看来已是迟了。只能是另想他法,以避免芳芳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不好的牵连或伤害了。 那么,下一步她该怎么办呢?! 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 〇四三 这心情烦躁的可不仅仅只有甯愿一人。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在殷宅二楼那幽暗的书房内,殷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吸着烟,微蹙眉心的始终沉默着。而洛印,则是一如既往的静默站于一旁,没有任何声响与动作,安静得似乎这屋内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人似的。 许久之后—— “洛印,老爷子那边——现在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殷锐打破静寂的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只是他并没有改变任何原有姿态,视线依旧透过这缭绕的烟雾目视着模糊又虚无的正前方。 洛印闻言,想都没想便立即应答道,“老爷子一开始有些惊讶的表现,不过,当我对他说您会尽快妥善处理这件事以后,他便也表示自己放下心来了。” 殷锐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经意间,那双幽暗的眸子,蓦地就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他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将那仅剩的烟蒂捻灭在了烟缸里,又将双腿交叠的搭放在了办公桌上,闭上双眼,竟开始前后的轻轻摇起了这张宽大舒适的椅子,貌似极为闲适自得。 “洛印,明天尽快通知各地区接货人,逐一告诉他们,我将会在近期与他们会面碰头。不过,要注意隐秘信息。”殷锐再次突然开口,这样吩咐道。 “锐爷,您是想要逐个的去见他们?”洛印像是确定般的问道。 “嗯——”一个长长的单音自殷锐的鼻中哼出,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可是,您的婚期将近,如果您这个时候走,老爷子与横本先生那里恐怕会交代不过去。”洛印如此提醒着,这倒让殷锐蓦地睁开了眼。 “交代不过去——?”殷锐微一撇嘴,终于看向洛印,眼里笑意闪烁,“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要不——干脆你留下来,不用跟我出国去了,这婚你就替我结了算了。” 洛印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殷锐竟然还有这心情开玩笑,他面色微微一顿,然后便快速低下头沉稳出声道—— “锐爷说笑,属下不敢。” “哈哈哈——”听闻洛印的回应,殷锐忽然又发出了一阵邪气的笑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此刻这偌大的书房之内。 “好吧,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这个提议的话,那么明天就再多做一件事情好了——告诉老爷子他们,我要将婚期提前,速速办妥。” ——殷锐在面对他的这桩婚姻时,就像是小孩子在办家家酒一样,简直“随意”得不像话。一副游戏般的态度,说提前就提前,说延后就延后。完全没有章法,没有规矩,没有那抹对婚姻所应具备的尊重。 不过,他的这种做事风格,洛印倒也算是早就习惯了。 “属下明白。”他点了一下头,只简短应了这么一声。 “嗯,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殷锐顿了一下又说道,“再叫人去把莎娜接过来。呃——算了,还是接萝莉吧,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而且我今晚不太想面对一个聒噪的女人。” “是。”洛印依旧如此简略回应,然后便静静的走出了书房。 而在洛印出去了以后,殷锐的眼中,才是缓慢的浮现出了一抹浓厚的阴郁之色——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就冒出了这么个乱子—— 前两天柬埔寨那边派人来通知他,说是最近在边境地区,出现了一种叫做“反精纯”的化学物品。这种物品对于“精纯四号”有着明显的抵制作用。也就是说——这个叫做“反精纯”的东西,是可以拿来作为戒毒药品使用的。而且,这种物品每毫克的报价,竟然与他的“精纯四号”不相上下! “反精纯”——?!!那意思是——反他的“精纯四号”吗?!! “呵——”殷锐此刻突发一记冷笑,而那眼里却是忽地充斥进了一股明显阴冷的“嗜血”之光。 要知道,吸毒容易,戒毒难。而若是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种可以使得戒毒也变成一件容易事情的化学物品时,那么任何的毒品,便会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价值——会连“垃圾”都不如。 所以——很显然,这种化学物品的出现,分明是在抢市场!!且这种“抢”法,可是具有来势汹汹的“颠覆性”的——而这也是在明显的对他殷锐“宣战”!! 虽然柬埔寨那边的线人特别指明——这种物品到现在为止还并没有非常广泛的传播开来,只是流于局部小范围地区内而已。 可殷锐也是明白得很——这可并不是“还没有传播开来”,而是那幕后的主控者——正在进行着“市场可行性”的实验!!而一旦他们感到了这种物品真正的经住了一切的“考验”之后,那么—— 殷锐不再继续往下想那时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不过,这可并不是他有所畏惧逃避思考,而是—— 他相当确定的认为——想要完全的颠覆“现有市场”,将他跟他的“精纯四号”打压下去,令他们消失于历史的洪流当中——这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出现的时刻!! 此时的殷锐,再次紧闭双眼仰躺于宽大靠椅当中,只是挂于唇畔的那抹狂傲至极的笑,却是始终都没有消散下去—— 他可以保证——那样的情况,真的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殷锐的生命轨迹里!! ------------ 〇四四 甯愿销假上班之后,便接到了一项重要的工作——上级指派她前往边境国家部分地区进行吸毒率普查以及一些旧案例的搜集。而配给她的搭档,竟然是唐琛。 甯愿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上级会将唐琛配搭给她——如果说从前他们是合作伙伴,进行过案件的共同参与跟行动,可那也是他们刚进入到组织内不久时的事情。而且,他们那个时侯也只是“后备援队”而已。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自己被调到缉毒组,晋升为警督。而唐琛,则是被调往了重案分析组。 所以说——除了极其重要的特殊案件以外,他们是很难搭成一伙儿的。 不过,甯愿对此也并没抱有太大的质疑,因为上司邢冲是这样对她说的—— “派唐琛与你搭档是因为他对于某些特别案例很有经验,起码在一些特殊时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曾经做过搭档,做起事来无须磨合,应该会很合手。”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她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实话实说——她是有些不太愿意跟唐琛搭手合作的,因为曾经共同搭档相处过的那些日子使她感到——唐琛这个人,太过于“利欲熏心”,对于名利,权力等东西,看得太重,也追得太紧。而且当他在面对别人的成功时,也总是会以一种貌似嫉妒与幽怨的眼光来看。 这样的人,重利轻情义,是极其容易拜倒在金钱之下的,换句话说,也是很容易就会被人收买与操纵的。 ——这便是甯愿对唐琛的看法与总结。 可是,话虽如此,身为警察,服从上级安排,这同样也很重要。所以,即便她再怎么不情不愿跟唐琛一道出行,可也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就这样的,甯愿经过一天的准备工作之后,便跟那唐琛一同搭上了飞往临近边境国家的航班。 而他们的第一站,就是柬埔寨。 ************************* 就在甯愿被指派出国公干的时候,殷锐那虽是较为匆忙,却又声势浩大的婚礼,也在偌大奢华的殷宅之内隆重的举行了。 前来参加婚礼庆典的宾客,无不是商界,政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然,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有着一个共同点的,那便是——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是带有着些许的“黑暗面”。 也正是因此特殊原因,这场婚礼杜绝了一切媒体的进入观礼及采访报道。 整个殷宅内外,除了前往的宾客们,最为显而易见的就是那些身着黑衣黑裤,满脸戒备严肃的保镖们,或许并不需要特别说明,但看这一点,任何人也就可以从这当中得知这场婚礼的“特殊性”了。 而此刻这位于殷宅的宴会大厅内—— 殷锐正身着笔挺昂贵的名牌西装,潇洒端然的站立于大厅内正前方牧师的对面,而他的身边,则是那身穿雪白婚纱的横本雅子。 此时,在座的所有宾客,包括两家的大家长——殷裘与横本川一,均是以着一副祝福的心情与姿态,观看着婚礼的进行过程。可是,就在那两位当事人的面孔上,却偏偏看不出任何的喜悦之色—— 殷锐一脸的严肃静默,双眼幽暗满是思绪——像是此刻这关键时分,他还在琢磨着什么别的事情似的。而那个横本雅子——则依旧是没有半点的表情。双眼直挺挺的看着前方的牧师,看不出一丁点新娘所该有的幸福喜色。 ——这两个人,哪像是一对即将要成为夫妻的情人?! 而很快的,当牧师念完了圣词以后,大厅内的所有宾客都热烈的鼓起了掌,且皆是众人的祝福声。大家都在兴冲冲的看着前方的那对新人,等待着他们当着大家的面儿,彼此深深印下见证爱情的一吻。 可是,这横本雅子没有任何的反应也就算了,毕竟在婚礼庆典上,新娘主动亲吻新郎,这多少是有些奇怪且不合时宜的。可是,那个本该采取主动的殷锐呢——却是也没有半点动作。不但如此,更令人错愕不已的是—— 殷锐在牧师刚刚宣布完他与横本雅子结为了“合法夫妻”之后,便一个转身,随即就大步朝着宴会厅的门口走去了。 此刻,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包括殷裘与横本川一。他们实在不知道,这大喜的时刻,新郎急冲冲的这是想要去哪里。 “你这小子这是干什么——?!”殷裘有些气急的低声喝着那从自己身边快速走过的义子,觉得他这一举动实在有些令自己失颜面。 可是,不管他怎样的气愤,那殷锐都跟没瞧见一般,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病菌一样,一直快步的就走出了这举行婚礼的宴会大厅,只留横本雅子一人站在那牧师的身边,直挺挺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今天担当“伴郎”角色,始终寸步不离他身边的洛印。 “洛印,从现在开始,横本雅子已经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叫几个人寸步不离的保护她,直到我们的难题解决了为止。”殷锐一边快步的走着,一边这样吩咐着他身后的洛印,“另外,马上叫人备好飞机,等我换件衣服后,我们就出发。” “锐爷,您真的打算这么快就出发吗?今天可是——‘新婚之夜’。”洛印带有提示般的这样说道。 而他的话,就只令殷锐的步子稍稍顿住了那么一小下。 “洛印——”殷锐微一侧脸,对着洛印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千万不要错过今天的‘洞房之夜’,是吗?” 殷锐发出一记轻笑后,又接着说,“不过,很抱歉,首先,我从未对那抱有过什么期待。其次,对我来说,如今摆在眼前所急需解决的问题,要比那更重要得多。不是吗?” “是的,锐爷。”洛印回应。 “那么你就去准备吧,给我十五分钟就好。”殷锐这样说完,便抬腿迈上了通向二楼的台阶,向着主卧室走去了。 ************************ 当殷锐换好了衣服,自衣物间内走出来时,便见到了那此刻正坐在卧室内的大床上,视线定定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横本雅子。 殷锐本想直接越过她的视线走出去,可是当他走到了门口处时,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又转过身体看向了那个依旧身着雪白婚纱,满脸漠然的女人。 “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顺便——熟悉一下这个新环境也好。”他说完这些,就又转回身体,打开房门出去了。 ——他认为,虽然他与横本雅子并没有什么实际感情,可是,起码——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合法妻子”,不管他们以后的相处会怎样,这最为基本的礼节总是应该具备的吧? 更何况—— 此刻,他突然轻扯唇角,一抹邪肆的笑意轻微浮过,却又转瞬即逝。 更何况——他殷锐,从来都是“不舍得”令任何一个女人伤心的。对吧? 呵—— 殷锐一边这样充满玩味的想着,一边抬脚跨上了这辆洛印早就稳坐其中的黑色房车里。而车子在他坐稳的瞬间,便快速启动,朝着殷家的私人飞机场驶去了。 只是此刻,谁都没有发现,就在殷宅主楼上的一面窗口后,一双充满阴沉幽怨的眸子,正死死盯着那车子驶离了殷宅大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无踪—— ------------ 〇四五 午后时分抵达了柬埔寨的首都金边,在酒店内稍作休息后,甯愿与唐琛便打算出来走走,大致的四处看一看,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这正是柬埔寨每年一度的“旱季”,天气炎热干燥,令甯愿稍有不适,却也并没什么大碍。漫步在烈日烤炙的街道上,沁人心脾的满满都是水果的清甜味道。而不知这正是赶上了什么节日,大街小巷内均可见到一些柬埔寨本地姑娘,身着华服,满面欢乐的跳着“祝福舞”。 柬埔寨这个小小国家,在对外政策上始终奉行独立,和平,永久中立与不结盟。拒绝一切外来的干扰与参与。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柬埔寨是一个较为“内闭式”的不发达国家,落后却又具备自有独特的风土人情。 甯愿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视线所及均是一处处造型奇特,色彩艳丽富有特征的建筑。这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一股身处异域之中的兴奋与好奇。 只是,如果此刻身边没有这个男人跟随的话,大概自己就会更加放松了吧。 ——甯愿如此暗忖,且接下来又为自己有着这种想法而暗自莞尔。 “甯愿——”就在这时,唐琛突然开口唤住了她,甯愿一侧脸,便略有惊异的发现了唐琛那古怪又苍白的脸色。 “你这是怎么了?”甯愿看着唐琛,看着他那虚弱不已的脸色,一时间还真是看不出他这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 “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唐琛对着甯愿微微一笑,“我有些不舒服,头晕得很。不如我们先回去,好吗?” “好的,我们快先回去吧,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糟糕。”虽是心里不太愿意与他亲近,可是此时这状况,甯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上前一步,拉起唐琛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快速的向着那并没有离得太远的酒店走了回去。 只是当她的手,因为搀扶而搭在了唐琛的手上时,甯愿更加诧异的发现——此刻的唐琛,那手背上竟然冰凉一片。 “你再忍忍,就快到了,到了酒店我就为你请医生来。”甯愿如此安抚着唐琛,可却换来他微地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真的用不着医生的。我很了解,这只是有些——中暑的症状罢了。”唐琛虽是不舒服,可依旧如此明显的拒绝了甯愿的好意,“我只需稍微安静的躺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当甯愿扶着唐琛进入到了他的房间内时,唐琛便满是歉意的对她说道,“很抱歉,甯愿,本想陪你好好逛一逛的,可是——” “没有关系的,身体要紧。”甯愿如此回应,然后她体贴的为唐琛倒了一大杯冰水,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记得多喝一些水。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说完,甯愿就退出了唐琛的房间,并为他带好了房门,然后回到了隔壁那自己的房内。 唐琛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甯愿本想自己出去继续闲逛的,可她转念一想——如果唐琛的不适加重,需要她又找不到她时,该怎么办? 因此,甯愿便打消了独自出去的念头。安分的呆在自己的房间内,打开电视,开始看起了柬埔寨的电视频道。 而当甯愿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的时候,她正在翻看着随行带来的案例卷宗,详细的了解着近几年来柬埔寨内所发生的几起重要贩毒与团体吸毒案件。 打开扣锁拉开门,甯愿看到了此刻站在自己门外的唐琛。 “甯愿,你在忙吗?”唐琛嘴角噙着笑,略微斜了一下身体看向甯愿的房间内侧,看到了那摆满了一桌的纸张卷宗,这样问道。 “呃,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带来的资料而已。”甯愿如此回应,然后又看向唐琛那依旧显得略有虚弱的脸,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唐琛快速的回答,令甯愿微感奇怪,而他本人也似乎发现了这一点,赶忙又继续说道,“嗯——如果你现在可以暂时的停一停手上的工作的话,那么——我们一同出去吃个晚餐吧,怎样?” “酒店内不是可以订餐的吗?”甯愿不太想跟唐琛出去,那令她想起了那次唐琛邀请她共进晚餐时,他所展现的那些“用心良苦”,以及当时自己那无法言语的尴尬与排斥。 “甯愿,光呆在房间里等待送餐,那多无趣,而且这里晚上天气凉爽,我们是应该出去享受一下本地特色食物的。更何况,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了,那何不在今晚先放松一下呢——” 唐琛似乎早已料到了甯愿的拒绝,这番回应他说得溜极了。 “那——好吧。”甯愿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拒绝之词了,便有些无奈般的答应了他。 好吧,就是一顿晚餐。一顿晚餐而已。 ——甯愿如此暗自的说服着自己。 然后,她走回房里,大致的整理了一下那堆杂乱摆放的纸张资料,又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之后便跟随着唐琛走出了酒店。 柬埔寨夜晚的天气确实与白天大不相同,凉爽了很多,令人感到舒适。 甯愿与唐琛走在路上,左右不住的看着街道两边密布的各种小店,准备寻找一家特色的饭馆。而此刻正当甯愿眼前一亮的看到了一家门口挂有各种特色事物照片的小饭馆时,唐琛却是突然拉了她一下。 甯愿回过脸,看到唐琛竟然驻足在一个卖花姑娘的面前,跟她用英语交流着,而那个小小的卖花姑娘,也用着一口不太地道的英语对着唐琛比划着什么。 ——两个人像是正在讨价还价。 不一会儿,唐琛便对着那个小姑娘笑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些钱递到她手里,又从她那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面拿出了一大束新鲜的花,走回甯愿身边,满面微笑的塞进了她的怀里。 “送给你,甯愿。”他这样说着,似乎语气之中带有着某些暧昧的意味。 甯愿感到尴尬极了,心中的那股排斥感又明显的冒了出来。不过她的面色却是掩饰得很好,并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显露出来。 “谢谢。”她淡然的回了唐琛一个微笑,短而急促,然后便转回了身体继续向前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大概是突然不想跟唐琛独处一室的共进晚餐,甯愿眼尖的瞧见了那不远处的广场前方,似乎正有一个露天的大排挡,于是她快步的向着那里走去。 唐琛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紧随其后的跟着甯愿,大有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只是与此同时,谁都没有发觉,就在距离他俩不远处的广场另一边,在那辆停靠已经许久了的车子内,正是有着一对饱含玩味的眸子,饶富兴致的盯看着那外面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 殷锐撇开了唇角,加大了脸上的笑容,看向车窗外面的双眼也是逐渐浮现出了一抹晶亮的神采——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巧!!没有想到,居然远在这柬埔寨——这个纯粹算得上是“异国他乡”的地方,他也能遇见那个小女人! 而事情到这一步,究竟该说是“凑巧”,还是该说“上天注定有缘分”呢?! 殷锐如此想着,眼中的那抹玩味更深了。 “锐爷,看来甯警督是住在不远处的那家酒店的。”此刻一直沉默着的洛印缓声开口,娓娓说道,“而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是国际刑警组织内的一员。曾经是甯警督的搭档。” “哦——?搭档——”殷锐此时充满揣摩一般的细细念着,眼中一抹幽光乍现。 搭档——这个词语听起来,还真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殷锐心里突然产生了这么个感觉。而看着甯愿怀里的那束鲜花,也令他倍感“刺眼”极了。 不过,先抛开别的不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此刻,殷锐再次唇角向上扯开了一个性感的弧度,微微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看着车窗外的那抹窈窕的身影,那张秀丽又充满清冷气质的小脸,缓慢露出了一个英俊又邪气的笑容。 别的先不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这趟异国之行,可是不会太寂寞喽—— ------------ 〇四六 各种各样的食物被端上桌,摆在了甯愿的面前。 ——咖喱粉饭,特色甜辣牛煲,烧烤,什锦水果大拼盘,还有——居然还有一道“炸蜘蛛”!! 甯愿虽是非常好奇,可却一直也没有鼓起勇气去尝试那被炸透了的巴掌大小的黑蜘蛛!她一边细细的吃着其它的东西,一边时不时的瞥着一旁盛装着炸蜘蛛的大盘子,眼里带有着一丝丝的“惧意”。 ——甯愿这一细微的动作及表情,使得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女孩般可爱。 而唐琛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甯愿的这副模样,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这种“意外惊喜的发现”,令他更加加深了对她的兴趣。 “甯愿,”唐琛看着甯愿的一举一动,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其实自己有时候,是非常可爱,非常惹男人注意的?” 这句话差点令正在喝汤的甯愿呛到!! 她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慢慢放下汤匙,不再继续吃下去,也没有看向唐琛回应他的问题。 ——他这句突来的话,着实是让她没了任何胃口! “甯愿,我也知道,你这个人一向是工作第一的,可是——”唐琛见着甯愿脸上的表情,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一点,人是不能一辈子都只为着工作的,生命里面还有很多其它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去争取,去花费心思了解,掌握与经营,譬如——爱情。” “这些——我从未考虑过。不想去考虑,也根本没空考虑。我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只是将本分的工作做到最好。仅此而已。”甯愿虽是不太善于“委婉的拒绝”,可是,她认为这番话已经足够婉转,也已经可以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没想过’?‘没空想’?那么现在不就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不知道此刻的唐琛究竟是真的没有听明白甯愿的意思,还是根本不想就此放过她,依旧难缠的继续着这个话题。 而很明显的,从甯愿那略微僵硬的脸色,以及逐渐紧蹙起来的眉心便可以得知——她已经接近了忍耐的底线。 “甯愿——”此时,唐琛突然“得寸进尺”般的倾身向前,大手紧紧扣住了甯愿那搁在桌上交叠着的双手,用着一股貌似“情深意重”的温柔语调说道—— “甯愿,一向聪明如你,我想,你是不会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你的感情吧——” 就在唐琛终于是如此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 “中心思想”,且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的时候,甯愿脸色蓦然一震!!她快速的抽出双手,双眼顿时浮上了一抹寒冰般的冷然,她略微眯眼看了唐琛好一会儿,才以着自己最为漠然的音调,一字一句清晰的对着他说道—— “唐琛,我不知道人生当中究竟是不是有那么多其它的事情值得我去了解,掌握与经营。我只知道,起码目前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唯一值得我花费心思来积极争取的事情就是——工作!!上级指派给我的工作,任务与使命!!这才是最重要的!!也请你清楚的谨记这一点!!” 甯愿在唐琛错愕的视线中,一连串快速的说完这些后,便急急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一旁店铺内的卫生间方向走去了。 ——受不了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甯愿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紧紧闭了闭眼,做了很多次深呼吸。这才稍微的有所平缓了心中的那抹令她感到作呕的厌恶感以及难以消除的愤然。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在向女人表达心意的时候,都是这副“德行”,都是运用着这种令人感到极度排斥的“手段”! ——她真是受不了唐琛的那双暧昧的眼!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汗渍渍的手!以及他那始终都自以为可以掌控整个大局的“莫名奇妙的自信心”。这一切,都令她感到相当的排斥!! 为了平缓心绪,甯愿再次紧闭双眼深深呼吸。可是,不知怎地,当她想到了这些的时候,脑海当中,却是同时又忽地浮闪过了另一张似笑非笑的邪恶面孔—— 殷锐——那个男人—— 如今仔细回想——似乎他在对她表达“心意”的时候,也总是用着如此貌似“强势”的态度与手法,不是吗?!也总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可以完全抓得住她的内心,不是吗?!也总是动不动就对她来一些“肢体语言”,不是吗?!! 甯愿此刻蓦地睁开双眼,眼底的那抹惊愕显而易见。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在面对殷锐,以及他那对她的一切所作所为时,却是并没有这么大这么强烈的“排斥反应”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 甯愿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出乎意料般的“惊措”与对自己心意难以琢磨把握以及定位的——“惶然”! 她到现在才突然惊异的发觉且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并非是对所有男人都有着同一种淡漠的感觉的!她的感觉——是会因人而异的!! 这一发现实在有够恐怖!!顿时便令甯愿苍白了一张脸!她看向镜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惊人的发现”竟会是真的发自自己的内心!! 这—— “老天!!甯愿,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甯愿依旧无发相信又不敢承认,她如此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下了脸,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凉的水不住的泼向自己的双颊,希望可以借此停止那些令她极感“恐惶不安”的思绪。 可是,正当她用力向着自己脸上泼水“泼得欢”的时候,水龙头却是在此刻突然断了水流! 接着,当甯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与反应之前,她就只惊异的感到了自己的腰身忽然被人伸手搂住,扳正,翻转,然后便是——紧拥入怀!! 而随即,那抹令甯愿极为熟悉又“憎恶”的声音,便也带有着一抹狂妄与些许柔情的飘进了她的耳中—— “太好了我的宝贝儿——你刚刚成功的,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那个恶心的男人,这真令我感到高兴!!我真的——非常高兴——” 闻言,甯愿浑身一个激灵!她蓦地就推开了这副温暖又强有力的怀抱,满面惊愕的猛然一抬头—— 此刻的她,只感到自己似乎瞬间的就跌进了殷锐的那对——似是带有着无限柔情的暗蓝深邃炯眸里—— ------------ 〇四七 “你——是你——!!” 甯愿望着此刻这就站在面前的殷锐,直愣愣的看着他这张与自己仅有呼吸之距的英俊面孔,眼里闪烁着明显的不可置信。她实在无法相信——怎么她远远的走到了这柬埔寨,也能遇见他!! “没错,宝贝儿,是我。”殷锐也是笑看着甯愿脸上的这抹惊措不已的表情,微感莞尔的如此应答道,“不过,你的反应干嘛这么大呢?是因为见到我——令你感到很兴奋吗?” 殷锐这番“相当臭屁”的话,立刻换来了甯愿大大的一个白眼。惹得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你以为你是谁?!!”甯愿有些不客气的回应道,随即缓慢的向旁边挪了挪步子,拉大了自己与殷锐之间的距离。然后,她看了看殷锐,又转开视线看了一下他们两人此刻所处的这个环境,突然唇边撇起一抹冷笑,眼中浮过隐隐的“讥讽”—— “怎么我好像突然发现了锐爷的一个比较‘另类’的嗜好——似乎总是喜欢进入到女士卫生间内。对吗?” 殷锐闻言,不怒反笑,又再次轻微跨出一小步靠近了甯愿的身体,并且伸出双手搭在洗手池的边缘处,将她“困”在了自己跟那洗手池之间。 然后,他微地眯紧双眼,头部探向前,更加贴近了甯愿的脸。如此的殷锐,像极了一头正在接近“猎物”的豹子——貌似慵懒闲适却又充满危险。他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甯愿,忽地对着她露齿一笑,说道,“是啊,我也是奇怪的很呢——怎么自从认识了甯警督以后,自己就总是会做出一些古怪透顶的事情来呢?!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呵——” 宁愿再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只是不再开口说什么。 ——她知道,一向性情漠然不擅言语的自己,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是永远赢不过殷锐的。所以,她干脆索性放弃这一点,也索性不再搭理他。 甯愿冷冷的瞥了殷锐一眼之后,便推开他拦在自己身边的手臂,移动步子想要越过他走出去。只是,却被他一把紧紧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甯愿敏感的蓦然回头这样问道,眼里那抹防备的情绪显而易见。 ——殷锐如此突来的举动,令她不由得便想起了那前几次他对她的“无礼行为”。此刻的她,周身上下顿生一股强烈的警惕与戒备。 如果——如果这个可恶的男人,还想要再次对她那样做的话,那她就再让他“重温”一下拳头的味道!!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殷锐却是在抓紧她手腕之后,这样的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是想再回到刚刚那个胆小又没种的男人身边吗?” ——胆小又没种?!! 甯愿微有愕然,她这是第一次的听到别人如此“不堪”的形容唐琛这个人。虽然她也并不看好唐琛,可是,起码也应该算得上是组织内菁英分子的他,总不至于落到个“胆小”又“没种”的地步吧?! ——她实在不清楚殷锐的如此形容,究竟缘由为何。不过却是令她心生一抹莞尔。 而就像是看穿了甯愿此时的内心一般,殷锐接着又说道,“我说得不对吗?不然是什么?” 殷锐在甯愿全神贯注的听着自己的话的同时,竟然又不着痕迹的慢慢靠近了她的身边,紧抓她腕部的那只手也是放缓了力道,变为了“温柔相握”。 他突然惊奇的发现——若是想要这个小女人变得“乖顺”一些,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管是通过言语,动作,还是什么其它方式,只要能够吸引并且转移开她的注意力,使她暂时忘掉自己原本坚持着的事情,那就成功了—— ——例如,就像现在这样。甯愿因为倾听着他的话,而忘记了原本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实话告诉你,对于‘追求女人’这件事来说——男人所惯用的方法大致是可以分为两种的。一种是采用‘柔情’攻略,就是说不论怎样,一律温柔相待,以此来攻破女人的坚硬防线,感化女人的内心,以达到目的。”殷锐此刻极其“耐心又热情”的为甯愿作着讲解,一副“孜孜不倦,用心教诲”的模样。 “而另一种嘛——则是‘强势’攻略,意思也很明显啦,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要让女人感受得到来自于男人的那股‘霸气’与不容质疑的‘力量’。这样才能激发出女人那与生俱来的‘敬畏’跟‘顺服’,而这两点结合在一起,久而久之的就会变成了——‘依赖’。” 殷锐说到这里,稍稍顿住了一下,他看着甯愿那微带愕然的双眼,心里已经笑翻了,可脸面上却仍是保持着认真的样子。 “而刚刚的那个男人——”殷锐微一撇嘴,露出了个貌似“相当鄙视”的神情,“从我之前的观察来看——他既想搞温柔,却又企图掌控全局,既想来个强势,却又无法真正的把握好分寸。呵呵——他可真是——孬透了!!啊哈哈——” 此刻,殷锐竟然相当“没气质”的在甯愿面前大笑了起来。 “那么你呢?!!你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又是经常会采用哪种卑鄙的手段与勾当?!!”甯愿此时突然开口,言语之间显得不客气极了。那看向殷锐的双眼,也是越来越明显的浮上了一抹凛冽的冷然。 什么——?!!他居然这样明晃晃的当着她的面儿,就“大谈特谈”起了追求女人的“惯用手段”?!!看来,他在这方面还真不是普通的“高手”呢!! 甯愿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自己,竟然有种想要一拳打歪他脸上笑容的冲动! “呃——你是问我吗?嗯——让我来好好想想看——”殷锐听到甯愿的问题后,便立刻摆出了一副貌似“用心思考”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对着她微微一笑,才又继续道,“通常呢,对于女人,我是因人而异的,‘柔情’与‘强势’这两点,是看什么人,就出什么招儿的——” 殷锐如此应答的同时,敏锐的发现了甯愿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冷光”,他顿时差点笑出声来。 而又几乎是瞬间般的,他突然的表情一变,看向甯愿的眼中也是不知怎地霎时就充满了一股相当认真严肃与真挚的神采。 他看着甯愿,看了许久,仔仔细细,一瞬不瞬的,像是想要通过她的双眼,望进到她的心里一般。 然后,他说—— “只是,甯愿,在这所有女人当中,唯有一人例外——任何一种‘惯用’的手法,在她的身上都是行不通的。若想真正赢得她的心,那需要我必须使尽浑身解数,竭尽全力,真诚实意的来讨好,来示爱,来积极争取,表达真心。而那个人——” 此刻的甯愿,在殷锐这番突来的“表白”话语与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的双重“诱惑”下,竟浑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早就被殷锐再次不着痕迹的“圈”进了他怀里! 而殷锐的那双眼,也早已满是一片“溺人”的深情,他在甯愿那似是带有一分明了,又似是带有些许惊愕的视线当中,再次慢慢的将自己的脸贴近了她,然后在双唇印上她那粉嫩柔软的唇瓣上之前,他才缓缓轻吐最后一语—— “而那个人——就是你——” ------------ 〇四八 甯愿实在无法说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跌落进了殷锐的那片迷蒙深情里的,也无法确定,他俩的双唇,究竟又是何时贴在了一起。 而当她蓦地缓回了神后,便一把推开了殷锐的身体,继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唇瓣,满脸的惊慌失措。眼底那抹不安与不信的情绪,隐约浮闪。 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竟然会连一点点“反抗”意思都没有的,就任由这个男人吻上了自己?!! 而更要命的是——她居然感到了自己心里涌现出的那抹明显的——陶醉!! 她竟会陶醉于这一吻当中!! 甯愿脸上的惶恐,殷锐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对她此时的心里活动也是有所明了。 “甯愿——”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再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却是被她用力的一把挥开! “你走开!!”此刻甯愿心里的那股惊异不已的情绪依旧没有丝毫的淡化,这令她感到相当的难以适应。她挥开了殷锐的手后,便脸色有点发白的转身向外走去。背影显得仓惶极了。 “哎——甯愿——等等——你不要这样嘛——”殷锐一见甯愿这副反应,心里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气。便也快速的迈开了步子,想要追上她来好好安抚一番。 不过,甯愿如此“表现”倒也令他感到颇为满意。 ——光是一吻都会让她反应这般强烈,由此可见,她那过往的感情生活一定单纯得很,又或者没准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殷锐心里微微荡漾着一股“大男人”的自豪,然后几大步的便跟上了甯愿,又一次的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的止住了她那快步疾行。 “甯愿,你这是干什么?!只不过一吻而已,你何必如此反应强烈?!!我们都已是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男女,男欢女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何况仅此一吻?!!”殷锐双手拉住甯愿的手臂,强将她带至自己面前,看着她那略显苍白的小脸,字字句句清楚的说道。 ——他认为,面对此刻内心混乱不安的甯愿,唯一的办法便是运用简洁又有力的话来点醒她。让她快一点定位自己的内心,接受事实。 “你放开!!殷锐,你放手!!我不管你究竟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请你离我远一点!!”甯愿仍然没有放弃用力的挣脱,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快一点逃离开殷锐的面前,她不知道,如果再任由自己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又会发生些什么令她措手不及,难以挽回的事情!!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会在无形当中使人毫不察觉的陷入到他的预定计划里,且会令人难以自拔。 而就是这个“难以自拔”,这种对于自己情绪与心理的无法控制性,才是甯愿此时心中最大的惶恐所在!! 看着这急欲挣脱自己钳制的甯愿,殷锐的双眼越加的开始变得幽暗,他的心绪快速翻转,琢磨着此时究竟又该采取个什么方法,才能成功的令这个已经“发毛”了的小女人恢复平静,变得顺服一些。 ——继续对着她“讲道理”显然已经行不通,她现在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再来强吻她?呃——不知道那会不会令她更加怒火冲天;不然——干脆就直接将她掠走好了,带在身边慢慢安抚—— 正当殷锐此刻“思绪万千”的时候,一向十分敏感的他,忽地便察觉到了某种异样——就在那距离他与甯愿不远处的斜前方,某种诡异的光亮一闪—— 那是—— “趴下!!”此刻殷锐蓦地眼神一变,紧紧抓住甯愿,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扑倒在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 “你干什么!!”并不清楚状况的甯愿,见着殷锐这突来的举动,顿时怒火纵生!!她瞠大双眼,刚想对着殷锐咆哮,却是在此刻不期的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声响—— “碰——!!” 与此同时,就在卫生间外侧的走廊内,他们的身边,墙上那面宽大的落地镜应声而落,瞬间粉碎的四处崩开。 正当甯愿目瞪口呆的被这一幕惊住了的时候,殷锐却是伸出他宽厚的大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眼睛瞪得这么大干嘛?!你想被玻璃碎片扎瞎啊?!”殷锐略微粗声粗气的说道,然后又快速的起身一把拽起了此刻仍处在惊愕当中的甯愿,带着她一起向走廊内侧移动,躲在了一个两米来高的储物架后方。 而这时,外面又开始响起了一阵混乱的声音—— 饭馆外人们惊恐的尖叫声,物品的破碎声,此起彼伏的枪声等等——从这声音甯愿便可以断定,外边一定是发生了“枪械交火”。 “不用紧张,可能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暴动。我的部下就在附近,他会马上过来接援我们的。”殷锐像是在安抚着甯愿一样,只是,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充满着一股压抑般的平静与低沉,可是此刻他那眼中的幽深怒火却是显而易见。 ——刚刚那对着他们开枪的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暴动!!”不料,甯愿却是想都没想的立即出口反驳了他,“我看一定是你的仇家在追杀你!!你这辈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有人恨你?!!” 就在甯愿说到这里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两人一侧脸——只见一颗子弹竟然就如此近在眼前的深深嵌进了一旁的金属架子上。 “快走!!”殷锐拉着甯愿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紧紧的,像是怕把她弄丢一般,丝毫不放松。 “宝贝——看来你对我的印象果然不是一般的坏呵——”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如此千钧一发充满紧张的情形下,殷锐竟然还有心思对着甯愿说笑。 “放开我!我要出去。我的同伴还在外面!”甯愿这会儿倒是忽然想起了唐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再次强烈的挣脱着殷锐的手,顺势便要向外冲出去。 “你给我老实点呆着!!”殷锐在屡次“制服”不了她时,突然便吼了这么一句。顿时惊住了甯愿,也止住了她的动作。 “身为警察,难道你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吗?!!没有枪也没有遮蔽,现在出去,你是想送死啊!!”殷锐如此一改平时那副吊儿郎当,慵懒不羁的模样,对着甯愿大吼起来,紧拉她的那只手,也依旧没有松开一点。 “那也总比乖乖的等在这里死于追杀你的枪下好!!”甯愿也是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随即,她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知道了!!你来这里,一定又是跟交易毒品有关的!!对吧?!!而这枪战一定是你的‘生意’没谈拢而招惹来的祸事!!对吧?!!” ——她可真是倒霉透了!!远远的走到柬埔寨,竟然也能遇见这个令她抓狂的男人不说,竟还因为他的原因而受到了枪火袭击!! “你这个不听话的笨女人!!我真该把你抓起来好好的教训一顿!!”殷锐此刻的眼眸当中像是可以喷出火焰来,他“恶狠狠”的盯着甯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难道你还没有发觉吗?!!他们这是——冲着你来的!!” ------------ 〇四九 他们这是——冲着你来的!! 毫无疑问,殷锐的这句话令甯愿感到了微地震惊。她盯着他的双眼,看到了他眼底浮动着的那抹确定的光,于是便又稍稍探身向外望去,发现此时似乎那阵枪声已经有所停息了。 甯愿转回视线,刚想再反驳殷锐之前的话时,突然—— “锐爷!您没事吧?”洛印的声音却是不期的在走廊里由远及近的响起。 “你来了。”殷锐对着洛印点了下头,然后牵着甯愿从那他们一直躲避着的柜子后方走了出来。 ——既然洛印此时已经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跟他讲话,那么一定就意味着“枪战”已经结束了。 “怎么回事?!”殷锐一边这样问道,一边还是没有松开甯愿的手,强牵着仍旧不断企图挣脱的她朝外走去。 “目前还不清楚开枪的人究竟属于哪一伙,又是受谁指使。不过大致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我们的对头人,应该是——冲着甯警督来的。”洛印紧跟在两人的后面,这样低声的对着殷锐报告着。 他的话顿时再次令甯愿的神情一怔!随即她转过头看向那面无表情的洛印,愣是站住了脚步,而受她的影响,殷锐也停下了步子,回过身看向她。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你的根据是什么?!”甯愿冷然的看着洛印,如此发问。 ——冲着她来的?!这一点为什么她就始终没有发现?!而那些人——确切的说,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来针对她呢?! “这个‘根据’非常的显而易见,不是吗?”此刻,洛印还没来得及出声,殷锐倒是先开了口,然后,他迎着甯愿那又调转到了他脸上的目光,清楚又严肃的说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之前对你‘示爱’的那个家伙——他不见了?!” 闻言,甯愿脸色顿时一震,随即环视四周—— ——是啊,他们这已经走出了狭长的饭馆走廊,可是,这原本热热闹闹,满是食物香气的大排档档位前——此刻满地尽是狼藉,几个人手执枪支,倒地不起,从他们那身上的血迹与中枪部位看来——像是早已“命归西天”了。而那不远处的另一侧,几个身着柬埔寨正统服侍的男人,此刻正规规矩矩的站在几辆轿车前面,看样子——像是在等着他们过去。 除此之外——甯愿果真没有见到唐琛的影子!! “一开始看到他们向着走廊内开枪时,我们还以为是遇到了对头人派来的杀手,于是便也开始激烈的火力相向,可当那些人在袭击你们不成,又将你的同伴抓进了车内带走了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此刻,洛印看着甯愿那满是疑惑的眼,如此对她解释道。 “他们——抓走了唐琛?!!”甯愿此时的心里,几乎被那股突来的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疑惑填满了。她实在是想不出——究竟她在这柬埔寨内得罪了谁,才会招致如此的对待。 “那么你——”忽然一抹灵光闪过甯愿的脑海,使她又快速的转过头看向一边那沉默的殷锐,眼中充满了质问与探究,“你刚刚又是如何肯定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如果洛印是因为见到了唐琛被抓走,所以才对她如此断言的话,那么——之前殷锐不是一直跟她躲在那狭长的走廊内侧吗?!她可不会相信,他也“穿墙透壁”的看到了一切!! “那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发现,其实他们的枪口是对准了你才射击的。”殷锐闻言,如此回应。尔后,他突然又微微一撇嘴,脸上浮现出一抹貌似“轻视”的神情,“不知道刚刚是谁,还在心里怨尤着自己因为别人所累而受到了枪袭——看来,果然不假,‘我’还真是——倒霉呵——” 殷锐尤其将那个“我”字说得很重,故意借此来调侃甯愿之前那番“怪罪他”的心情。 “那你们为什么不出手相救?!!你们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同伴!!”甯愿直接跳过了殷锐的“讥讽”,有些不敢相信的面对着洛印如此低吼,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带着手下前来接援他们的洛印,原本有这个能力,可却没有丝毫的行动,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同行伙伴——唐琛被人抓走了! “为什么我们要出手相救?!”殷锐依旧是“代替”洛印先开了口,然后他慢慢转过身体,正面对着甯愿,眼里的那抹“精光”不断闪烁。 “我实在是找不出值得救你那个‘窝囊同伴’的任何理由。”这便是殷锐对于甯愿问题的最后解答。 严格地说,那个叫“什么琛”的男人,还是他的“情敌”呢!如此看来,他“不走运”的被随便什么人抓到了随便的什么地方——那岂不是更好?! ——殷锐此刻“悄悄的”这样想着。心里有着一股明显“幸灾乐祸”般的愉悦。 “你——!!”甯愿对于殷锐如此“冷血”的答案,感到相当的难以接受。她睁大双眼瞪着殷锐的那张“闲适”的脸,感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此刻开始激烈的沸腾了起来! “呃——甯警督——”大概是看出了这两人之间越来越明显严重的剑拔弩张,洛印清了清喉咙后,又开了口,话里有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我想——既然那些人的真正目标是你,那么抓走你的同伴也一定具有相当的目的。或许就是想要用他作为筹码,将你引出。所以据目前分析看来,你的同伴暂时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洛印难得的一次性说出了这么一大堆的话。 甯愿觉得他这话倒是有些道理的,便十分轻微的点了下头,只是脸上的那抹紧绷与担忧,依旧没有散去。 “没错,”此刻殷锐又“找死的”出了声,皮皮的补上了一句,“是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不过,谁又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呢——” 这句话再次成功的引燃了甯愿心里那一触即发的“火源”,而这时,她才惊异的发现了一点—— ——自己的手,竟然一直都被殷锐死死的握在掌心里!! 殷锐眼尖的看到了甯愿竟然又发现了他一直都在牵着她手的事实,便赶紧转过了身体,拉着她就大步的朝着那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他一边不顾甯愿拳脚相加,死命挣脱的大步走着,一边还絮絮叨叨的兀自“碎碎念”道——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是挣不脱的。只要是被我捉紧了,你就永远也别想挣脱——永远也别想——” ------------ 〇五〇 在殷锐“完全强迫”的方式下,甯愿不得不恼火又无奈的被他一路“扯回”了他在柬埔寨的休息地。 这是一座地处十分隐蔽,装潢设备却又都相当奢华齐全的中型别墅。甯愿从不知道,一向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柬埔寨内,竟然还会有如此极负品味与档次的私人别所。 当然,这个“私人”指的就是殷锐。而这处别墅,即为他在柬埔寨的一个小小的“落脚点”。 此刻,刚刚被安排在这间二楼的客房内休息的甯愿,看着这满屋子华丽丽的装饰,轻轻撇了撇嘴,眼里有着一抹不屑。 ——想必,殷锐的“别所”,应该不只有这一处吧?!很显然,他已经不仅仅能用“十分富裕”,“相当富有”之类的语句来形容了,若是说他“富得直流油”——这也不为过吧?!! 由此可见——他从那“毒品行当”里面,牟取了多少的暴利!!也造下了多少的罪孽!! 甯愿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慢慢走到屋内的窗边,推开一看,窗台外侧的下方竟是个半圆形的大花台,里面尽是一些热带珍奇花种,乍一推开窗,便迎面扑来了满鼻的芬芳。 这些争奇斗艳的芳香花朵,各各长得娇媚百态,株株香的沁人心脾。可是,不管它们再怎么仪态万千,芳香美好,都有一点遗憾——甯愿丝毫没有想要精心观赏品阅它们的心情。 她的心里,依旧惦念着那被人无故带走了的唐琛。 之前的那些向她开枪的人,会是谁?!!目的又是为何?!!他们现在将唐琛带走,会不会真如洛印所讲那样——是想把他当作“诱饵”引她上钩?!!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们绝对还会再跟她联络的,对吧?!那又会是何时呢?!!而在这一段时间内,唐琛又究竟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此刻,甯愿满脑子都在转着圈的打着这些问号。 确实——这简直是她这辈子遇见过的最为“无厘头”的状况。前无来由,后无因果,又是没有任何的可追踪,可质疑,哪怕是可以拿来进行切入的线索与因素。 莫名其妙的遭遇枪袭,自己没伤着半分算是万幸,可却丢了工作搭档——这算不算是“福祸参半”?!! 甯愿此时有些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走着,心里不断尽可能快速的寻找着一切可利用的事件要素,企图做出一些模糊的拼凑来帮助自己捋顺这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可是费了很大气力,仍旧未果。这让甯愿感到挫败不已。 于是,索性她便掏出了手机。想要先将这一切状况报告给组织内。而当她熟练的拨出了一长串号码之后—— “如果我是你,在这种状况下,是不会与任何人取得联系的——”正当甯愿等待着电话接通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微地惊了她一下。 一转身,便只见殷锐斜斜的倚门而立。 “你说什么?”甯愿看着那并没有经过自己允许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她的房间内的殷锐,如此问道。 “我说——你现在与任何人取得联系,都是相当不明智的。”殷锐这样应道,然后径自从这房间内的小冰箱内取出了一罐冷饮,开启,仰头喝下。 “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甯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听取他的“意见”。 “如果你想做一个任何事情都是听话的随时上报的‘乖警察’的话,那么我确实不该干涉你,不过——”殷锐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空冷饮罐,随意的抹了一下嘴,然后又闲适的踱到了甯愿的面前,慵懒的对着她微微一笑,“不过——如果你想真正的去弄清事情真相的话,那么你就该仅仅只信任你自己,靠你自己的能力去找出事情发生最根本的原因——而从现在这样的状况来看,你在明,敌人在暗,究竟幕后黑手是谁,还并不能有所确定,所以任何人都是不值得你去相信的,当然也包括你的组织——” 殷锐这一番话,引来甯愿的一个深深瞥视,尽管她觉得殷锐如此见解是不无一些道理的,可是—— “那么如果按照你的这个说法——你也是包括在‘我不该信任的人’的行列里的,又甚至可以说,你应该是这行列里‘首当其冲,排位第一’的那一个,不是吗?”甯愿开口呛了殷锐一下。 看样子,她的这句话,殷锐事先倒是并没有预料到,他微微一怔,随即便又恢复了正常,对着她露齿一笑,“没错,你说得很对。” 略有烦躁的甯愿移开看向殷锐的视线,觉得她此刻实在不愿意见到他的那张笑脸,似乎那会令她感到更加的心情郁结。 不过,殷锐之前的那番话,倒是或多或少的提醒了她一些什么—— 突然间,她转身便朝外走去。 “你想去哪里?”殷锐伸出手臂横在她面前,这样问道,“现在除了这个地方以外,你去哪里都是存在着危险隐患的。” “我想我的人身安全,我自己是可以保障的。而你——锐爷,你要知道,随意的限制别人的自由行动,那是违法的行为。”甯愿此时的眼中隐隐浮闪着一抹极其认真的情绪,对于自己走出这里的想法,她充满坚持。 而殷锐看着这样的甯愿,知道她心里的那股“难缠的固执”又冒出来了,于是,便缓缓放下了手臂,轻叹一口气,才又说道,“虽然我是真的不想放你出去,让你再次步入危险当中,可是,我也并没有想要限制你自由行动的意思。不过,如果想让我应允放你出去,唯有一点条件是你必须要妥协的——” 此刻的殷锐,那眼里也是带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与肯定。 “那就是——不论你去哪里,都要有我在身边。” ------------ 〇五一 究竟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殷锐那“无理”的要求,允许他跟在身边,到任何一个她会去的地方。关于这一点,甯愿已经不想再浪费脑细胞的去思考。 总之,不管怎样,就暂且完全当他是个“透明人”好了。反正,就算她再怎么不同意,他也是一定会跟来的。 甯愿微微侧脸,轻瞟了此刻这紧跟在自己身边的英俊男人一眼,心里再次浮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打开房门,甯愿走进了她之前订下的酒店房间。原本整洁干净的屋内此刻满是一片杂乱的状态,这不禁让她吃了一惊! ——很明显,这里有人曾进来过,且似乎还乱翻了一阵,看样子是想要寻找什么。 “看来,有人比你快一步的先想到了这里。”殷锐率先踏进房间中央,大致环视一圈,如此做出总结。 甯愿没有应声,只是走到一旁的茶几前,翻了翻那此刻散落在上面的一些原本在她最后离开这里之前,就已经收整好了的文件资料。 一页页的翻过去,她想要凭借着记忆看看是否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周边国家贩毒、吸毒率统计一览表’——啧啧,你们还真是用心呵——”殷锐自地毯上捡起了一张纸,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数字上方的名头,如此笑着念道。 甯愿快速的一把抢过那张表格,随即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虽然这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机密文件,可她就是不想让殷锐看到半分。这张统计着以往几年内周边这些国家地区的吸毒率与贩毒率的数字表格,如果放在这个罪恶累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恶不赦的贩毒头子手里—— ——这简直就像是殷锐在翻阅着自己近年来的“销售业绩”!!如此情形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令人郁闷!! “好,好,不看就不看。”殷锐对着甯愿抬起双手,做出一个貌似“投降”的动作,如此笑说道。 于是,甯愿便又收回了看向他的视线,再次转到了手中那堆厚厚的资料上,继续翻阅起来,而越是向后看,她心里的那抹疑惑就越是浓厚了起来。 ——所有她随身带来的参考资料,几乎是一份不差的全数在这里。也就是说,之前进入到这里寻找东西的那些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资料,而是另有其它。 可那又会是什么呢? 她在出国前仅仅只带了少额现金,信用卡,简单的衣物以及日常必需品,除了这些资料文件以外,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的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任何不法分子的觊觎。 这着实令人感到奇怪。而更重要的是,原本浮现于她心里的那根细微的怀疑线索,如此看来也是中断了。 “出事之前,你的那个同伴——他住在哪里?”殷锐突然出声打断了甯愿的思绪,令她抬起头看向了他,却见他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这房间内的唯一一张床。 “他住在隔壁!”甯愿凌厉的大声回答。 ——这个男人当真令人讨厌!!满脑子尽是让人作呕的肮脏想法!! “哦——”殷锐只发出了一个单音,然后他又突然转过身看向那满面浮闪着隐忍怒意的甯愿,眼里涌动着一股貌似疑问与无辜般神情的问道,“嗯?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干嘛生气?!” 甯愿用力的闭了闭眼,心中第N次的又确定了一个事实——她果然无法与这个男人平和相处!哪怕是强迫自己把他当作是个“隐形人”,“透明人”或是其它不论“什么人”的,也都不行!!他就是拥有那种可以随时随地惹毛她,令她原本那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自控瞬间荡然无存的本领!! 不过,既然他刚刚提到唐琛——此时一个轻微的念头却是突然自甯愿脑中一闪而过。使她顿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起身就向外走去。 只剩殷锐一人愣生生的站在房间内,满脸的不明白—— “啧——这女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坏?我到底说什么了我——?!” ************************** 甯愿向酒店内的管理人员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然后便得到应允,拿着备用的门卡,进入到了她隔壁唐琛的房间里。 步入屋内乍一搭眼,甯愿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她过多留意的异常。不过,她却是没有瞧见,殷锐的脸色在他随后踏入房间内时,蓦地就微微怔住了那么一下。 甯愿大致在房间里四处的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正常使用过的痕迹以外,并没有任何人为性蓄意破坏的迹象。也就是说——之前将自己房间搞得乱七八糟的那些人,并没有同样的进入到这里来。 如果单从这一点的表象看来,这确实符合殷锐与洛印之前的说法—— ——那些人的确真是“冲着她”来的!跟唐琛没有半点的关系。 不过虽然如此,甯愿却是仍旧感到,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那些人究竟是谁,针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暂且先不去提及。光看他们的行为便是相当令人诧异——如果按照之前殷锐与洛印的说法看来,那些人是因为袭击她不成,而抓走唐琛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事先一定是早就知晓自己跟唐琛是“一伙的”了。而正因为如此,若按照常理来讲,他们在她的房间内寻觅不着他们想要的东西时,那么很自然的接下来一定又会转向这唐琛的房间里的。可是现在从这房间内“并无异常凌乱”的状况看来,事情却又不像是那样的。 此时甯愿的思维高速旋转,她将这所有的矛盾疑点逐一陈列于脑海当中,进行对比推敲。 而在如此的揣摩下,她渐渐越来越明显的察觉——她房间里的那个凌乱场面,或许并不是有人真的在寻找什么,而是——只想做出那样一个假象,以来混淆视听,其真正用意便是将面对此事的人的注意力与调查切入点,恶意的岔到别处去。 正当甯愿如此考虑着这一切令她倍感怀疑的事情时,一个不经意间,她略微诧异的便看到——此刻殷锐就像是被什么突然吸引住了似的,几步就走到了那杂乱的摆放着许多物品的床头柜子旁,然后仔仔细细的来回翻看着那里,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甯愿靠上前,站在殷锐的身边这样问道。对他此时这行为,相当的不理解。 “我只是想证明看看,我的敏锐感官是否一如既往的精准无误。”殷锐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手上乱翻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而很显然的,这句话并没有真正的解开甯愿的疑惑。 只是,她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随着殷锐的动作,也将视线转到了那杂乱不堪的床头柜子上,她想看看,这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他,究竟能找出些什么。 就在这时,殷锐的动作却是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微微侧过脸,弯下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床铺与床头柜中间的微小缝隙内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便将床垫用力的一把掀开,又将手伸进了那缝隙当中摸索了起来。 甯愿看着殷锐这突来的动作,心里的疑惑愈加强烈了起来。 而当殷锐终于是从那缝隙当中抽出了手的时候,他的两指间,却是正夹着一小块亮晶晶的东西。他先是捏了捏那个东西,又在甯愿愕然的注视下,轻轻的将它一层层的剥打了开来,直至最后露出了里面的内容——貌似是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 殷锐将那东西放到鼻前嗅了嗅,又用食指蘸取一些放入口中尝了一下。然后,他忽地就笑了。 “宝贝儿,果然是你。”他竟然对着那些白色粉末如此笑说道。尔后便又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甯愿面前,笑吟吟的对着她清楚的宣布,“毫无疑问——‘精纯四号’!” 什么——?!! 这一犹如被揭晓的谜底般的答案,顿时便令甯愿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她缓慢的伸出手,接过那一小包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看似亮晶晶的外层,竟是一小张锡纸!而里面的白色粉末——甯愿也是伸手点取了一些,微微一捻—— 这——怎么会——?!! 此刻甯愿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过了唐琛的那张异常苍白的脸,以及他的那种古怪的虚弱感——对于那些曾令她感到过疑惑不已的事情,现在这终于是一清二楚的浮出了答案!! 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唐琛居然会是个“瘾君子”!! ------------ 〇五二 “怎么样?我曾对你说过的话没错吧?”殷锐看着面前这满脸难以置信的甯愿,轻声的笑了出来,“你们警察——也未必都是‘好人’呵——” 闻言,甯愿只瞥了他一眼,却是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此刻自己手中的这一小包的白色粉末物质,无需经过特殊的化验分析,以她多年来所积累的相关经验看来——这百分之百是“海洛因”。 确切一点说,就是殷锐口中的——“精纯四号”。 这种东西如今在唐琛的房间内被发现,虽然这依旧并不能完全的表明,唐琛就是个吸毒者,或许这里面还存在着部分蓄意“栽赃嫁祸”的可能性。可是,甯愿知道,那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不用过多证实,从唐琛这一段时间的种种表现迹象看来,他应该是“上了瘾”了。 甯愿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身为一个从事“缉毒业”多年的“资深级”警察,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身边同伴“深陷毒品”的这个事实。 这么些年来,接触过那么多的实际案例,对于“毒品”这种东西,以及它所有的附属相关事物,可以说,她都是了若指掌的,可是—— ——她怎么就偏偏没有看出唐琛一直以来那令人感到疑惑表象下的实在本质呢?!如果,她从前可以稍稍在他身上多用点心思来关注的话,她应该是早就可以察觉,甚至于能够做出适时制止的,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身为一名警察所具备的那种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使然——此刻的甯愿,在难以置信的震惊过后,便是满心的自责。她突然又想起了当她跟唐琛刚到达这柬埔寨后,在随意闲逛的途中,唐琛突感不适的事情。 ——想必,他那时并非真正的身体不适,而是犯了毒瘾了吧! 此时,甯愿就这样的拿着那一小包海洛因,定定的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眼底尽是懊恼与愧疚的神色。 “甯愿——”而见她这样,殷锐脸上的那抹笑意,便也逐渐隐隐的淡去了,他拉住她的手腕坐在了床边,放缓声音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真的没有必要自责,要知道,对于任何一个会走上或者是已经走上了吸毒道路的人来说,你是没有那么多的能力与精力去逐一关注,甚至于纠正他们的。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充满着无奈与遗憾。想要彻底的去改变与拯救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着殷锐如此貌似饱含“哲理”的一句话,甯愿微侧过脸看了他一下,只是很快便又移开视线低下了头,似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口气。心情依旧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 “你是怎么知道这房间内有这种东西的?”甯愿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这也是令她一直疑惑的地方——通常海洛因是略带一股微酸气味的,可又并不是很明显。尤其是这么少的量——甯愿此刻看向手中的这个小锡纸包——大概也就仅仅不到两克重吧?!他怎么可能发觉得到?!就算是带着警犬来嗅,这似乎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吧?!! 殷锐听到甯愿这个问题,那双原本含笑的眼,此时更加微微弯了起来,眼底的那抹幽蓝的光,熠熠闪烁,满是兴致的模样。 他好半天都没有作答,只是笑看着甯愿,然后想了想,才又问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要你先来告诉我——通常你是怎样从一个人的外表,神情或者举止之类来推断他有藏毒嫌疑的?” 甯愿虽是有些惊讶于殷锐如此发问,可反念一想,觉得回答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便说道,“如果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单从一个人的形态上来看的话——是没有任何特定方法或标准的。只能从一些表现细节上来判断。而如果非要问具体‘凭什么’,那么只能说这是入行太久了,习惯成自然,日积月累之下所练就的一种‘职业本能’吧——” “没错。”殷锐此刻突然接话,笑意蒙蒙的看着甯愿,看着她那迎向他的视线,然后进一步清楚的说明,“‘职业本能’——这也就是我对于你之前的提问所给出的答案。” “——自打我从懂事开始,就知晓‘海洛因’,‘可卡因’这类的东西。它们伴随我成长的时间超越我身边的任何人或事,它们早就已经密不可分的融入到了我殷锐的生命当中。所以,就如同你所说——没有任何的特定方法与标准,只因着‘入行太久’,‘习惯成自然’而已。我就是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察觉出它们的存在,哪怕仅仅只是一丁点——” “殷锐,你这是在对我承认你始终身处‘贩毒行业’的这个事实吗?!”甯愿如此尖锐的问。 她没有想到,殷锐竟会这么“坦诚”的对她说出了这番话。 “是的,我是在承认这一点。那又怎样?难道你会因此再将我扔进监狱里吗?”殷锐没有丝毫的掩饰与退缩,“步步紧逼”的问着甯愿,再次掌握了“主动权”。 而甯愿在他如此发问,以及他那双又开始越来越显得“炙人”的眼神的注视下,再次调转开了看向他的视线,落在了别处。 “目前确实不会,不过,如果有一天,我的手中真正的掌握了关于你走私贩毒的实在证据时,我也仍旧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甯愿想了一下,这样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殷锐闻言,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脸上的笑容依旧,眼底的深情也依旧。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甯愿,继而又说,“只是,甯愿——此时真的谢谢你。” 这突来的一声道谢倒是令甯愿再次抬起眼看向了他,脸上带有着一丝不明就里的疑惑。 “谢谢你始终都没有将这包毒品与我联系在一起。谢谢你没有怀疑这一切是我做的。”殷锐如此解释道,然后顿了顿,又说,“所以,甯愿,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我再次‘栽进’你的手里,再次被送进狱牢当中,哪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我也依旧不会忘记此刻与你这般相处的平和与温馨,以及你对我如此‘毫无条件’的信任。” “甯愿,对于这些——我将会永远记得。” ------------ 〇五三 原本甯愿是打算继续住在这酒店内的,可是,她的固执最终却依旧没能拧得过殷锐的强势与坚持。 而在跟他返回别墅的一路上,她脑子里面满是回荡着他之前对她说过的那番话。还有——他那明晃晃的,没有丝毫掩饰的专注深情。 甯愿不知道此时自己这股难以抑制的澎湃心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宁愿选择去忽略它而不是去深入的探究与确定。 一路上,她都是完全的沉默,不言不语,也不看向殷锐,只是一直侧脸望着那车窗外不断向后浮过的夜色。可是,她依旧无法避开车窗玻璃上所投映出来的殷锐那张英俊的侧脸。 而同样的,也不知道那殷锐是怎么了,像是始终都在琢磨着什么,也是不发一语,兀自深陷沉寂的静静坐在那里沉思。 于是就这样,时间在如此尴尬又诡异的气氛中点滴逝过,很快的,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锐爷,‘这边的人’已经早就在书房里等候了。”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见到车子驶进了院内,便赶紧迎上前为殷锐打开了车门,然后紧跟在他的身侧,低声对着他报告道。 “哦。”殷锐只是如此应了一声。然后,他侧过脸看了一下那刚下车的甯愿,又对着从副驾驶位置里跨出车外的洛印说道,“派人送她回房,你跟我来。”之后,他便满脸严肃的迈开了步子向主楼内走去。 “是。”洛印简短回应。 可是,殷锐在走出了没几步时,突然又顿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许久,尔后蓦地又转回身体看向这依然站在车子旁边的甯愿,想了想,对她说—— “先别回房间了,你也一道跟我来吧。” *********************** 甯愿不知道殷锐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她也跟他一同来到这书房内。满怀疑惑与戒备的她在殷锐之后踏入了房里,视线所及的便是两个身着柬埔寨传统服侍的男人。 那两个人一见到殷锐走进来,赶紧满脸敬畏的想要站起身。 殷锐没有开口,只是对着他们略微一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坐着,而自己则是径直的走到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去,随后又转过脸看向这站在了一旁的甯愿,对着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无言的示意她紧挨自己而坐。可是,甯愿却是动也没动。 她大致的看了看,发现这书房内可坐的地方还真是少,除了不远处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以外,沙发仅仅只有这么两组而已。那两个男人坐在一边,而仅剩的便只有这另一边殷锐所坐的地方。除此之外,洛印则是稳坐于殷锐后侧的一张椅子上。完全是一副“保全”的架势。 ——如此看来,自己还真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座位选择。 “快点过来我这里。”殷锐见甯愿满脸“抗拒”的一直都没有动作,便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沉,话语清晰,一副不容置疑与拒绝的样子。 此时,这屋内除了洛印以外,其余三人均是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甯愿,这种“备受瞩目”的情形,令她倍感不适。而正当她如此充满踌躇的时候,殷锐又开了口—— “如果你想找到同伴,并且查明一切真相的话,就乖乖的给我坐到这里来。” 这话明显带有着一股“大男人”般的命令与些许威胁的成份,若是换作平时,甯愿肯定是理都不会理他,转身就会离开这里的。可是,此时她却并没有那样做,很显然——殷锐投放的“诱饵”,对于她来说,极具“诱惑力”。 她想了想,然后便缓慢妥协的坐在了殷锐的身边。而当她刚一落座,他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掌心里。双眼隐隐的浮闪着复杂的情绪,看了她一小会儿,便又将视线转到了对面的那两个人的脸上。 “原本我们的会面应该在明天,所以很抱歉我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么晚了还要你们赶来这里。”殷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做着如此的开场白,可却是不论表情或言语都是没有任何真正貌似“抱歉”的样子。反倒是那两个柬埔寨男人,一听他这么说,原本就是卑微与敬畏的态度,此时更是显而易见了,连连点头哈腰的。 “而之所以我会改变主意的原因,是除了关于‘反精纯’的事情以外,我今天还遇到了一个——麻烦。” ——“反精纯”?!! 听闻此言,甯愿这才恍然大悟的有所明白了一件事——她之所以会如此“倒霉又凑巧”的在这柬埔寨遇见殷锐,原来他也是有着与自己一样的理由的——“出国公干”。而除此之外,更令她事先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这就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柬埔寨男人,如果她没有听错想错的话,他们一定就是殷锐在这里的——直属的贩毒手下,或是他的“接货方”!! 此刻的甯愿,说不感到意外与惊愕那是不可能的,刚刚她还在暗自琢磨着这两个男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殷锐这随即就为她解开了心里的疑问。不仅如此,他的这个“作答”,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在她的心里投放了一颗轰雷*”!!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殷锐,见他此时的脸上除了严肃就是严肃,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神色,像是对于刚刚当着她的面儿所说出的那句话,对于有意的向她暴露“来此目的”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就像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特殊身份”,没有把她当作是个“外人”一样。 这一分析的确定,令甯愿感到了些许的措手不及。她低下眼,默默的告诉着自己——千万不要被如此“突来的不料”扰乱了自己正常的思维逻辑,要保持平稳的心态,要做到处变不惊。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殷锐一直都是狡猾奸诈的,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会存有一定的目的。 所以——有些事绝对不能光凭表象来判断本质与内涵。 这一点,要切记——千万切记!! 想到这里,甯愿便暗自调整好了情绪,再次抬起头,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殷锐与那两个男人相互交谈的全部内容。 “之前,我遭遇了枪袭——”殷锐这话一出口,那两个柬埔寨男人顿时惊闻色变,匆匆互相对视一眼后,又都将视线投到了殷锐的脸上,像是在等着他这令人震惊的话题的下文。 “或许我可以去试着相信这并非是某些人真正的在针对我,我只不过是‘非常碰巧’的赶上了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既然是发生在了我的面前,我就不能当作是没有经历过一样。更何况——”殷锐娓娓道出此番话,言语间尽是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阴沉。让人料想不到他接下来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怎么做。 甯愿也是静默的坐在他身边,侧着耳朵用心的等待着他的下话,她也想弄个清楚——此刻这殷锐的心里,究竟是在做着什么令人难以预测的盘算。 而接下来,她也确实再次真正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出人意料”。 殷锐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字字句句却又说得相当清明,让人无法去漠视与忽略,无法装作“听而不闻”。 他稍作停顿之后,才又继续道——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他们惊吓到了我的女人。这一点——绝对不能原谅。” ------------ 〇五四 殷锐的这句话,简直令甯愿惊异得差点跳了起来! 她蓦然的看向他,脸上错愕惊异的情绪难以掩饰。她不知道,更是完全不能理解,他怎么就可以这样——睁着眼的说瞎话?!!且还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寻常模样!就好像他刚刚出口的话,是事实存在着的一般!! 像是同样也感受到了甯愿此时的心绪动荡,殷锐微一侧脸迎向了她的双眼,但他对她仅仅只是轻轻一瞥,随即便又移开视线,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与话语。 而那两个柬埔寨男人闻言,微有愕然的看了甯愿几眼,然后便开始互相交替着,叽里呱啦的对着殷锐说出了长长的一串话,大致的意思便是——他们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到目前为止也都并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且还再三的对殷锐保证,他们手下的所有人,都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来的。 面对他们像是“惊弓之鸟”般,如此充满惶然的样子,殷锐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我叫你们来,不是想听你们的任何推脱与道歉之词。而是希望你们可以尽快的去查查这件事,有任何的线索马上通知我。对了,还有一点——”此刻,殷锐又看向甯愿,想了想后说道,“还有一个国际刑警身份的男人,被参与枪袭的人带走了。关于这个——你们也去查一下。当然,我的‘最终要求’就是要你们可以毫无遗漏的揪出那些向我们开枪的人,以及要让我清楚详细的得知他们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而至于那个男警察嘛——也并不需要你们花费太大的气力去寻找,他是生是死只要最后给我个消息便好——” 殷锐这前面的话,真是说得极具力度,而最后的那一句嘛——还真是显得有够“小家子气”的!! 甯愿微瞥了他一下,虽是表面无异,可还是感到了些许的“哭笑不得”与心底里那逐渐涌现而出的貌似“温暖”的热流。 ——虽然殷锐用着这种令人有些不敢恭维的“半流氓式”的态度面对与处理这件事,可是他最终的出发点,毫无疑问,是为了帮助她,不是吗? 虽说她也有所明了他如此的良苦用心,或许是有着其它目的,或许他是想借此“感动”她,借此更加肆无忌惮的闯进她的生活里,她的心里。可是,她也同样清楚,自己不过只是性情有些漠然冷淡而已,而并非是真正的冷血与麻木不仁。对于殷锐的如此做法,不可否认,她心里是有着一些感谢成份的。 可此刻那两个柬埔寨男人一听殷锐这话,顿时便愣住了。 ——“国际刑警身份”的男人?!!锐爷的意思——岂不是要他们去救出他们的“天敌”?!! “啧——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此刻殷锐几乎是一眼就瞧出了这两个人的那点“小心思”,他无奈的闭了闭眼,感到有些头痛的又说道,“——只要抓紧时间做好我的‘最终要求’就可以了,其他的那些——暂时放在其次!” 大概殷锐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会听不懂他语义的部下,而这两个笨笨的柬埔寨男人,真是令他有些感到“大脑充血”!他真恨不得马上对着他们两个直白的大吼一句——“我只是这么说而已!!根本就不必去管那个男人”!! ——当然,此时甯愿就坐在一边,他可不会这么“冲动”。 这下,这两个人才终于是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而甯愿——则更是明白透了!! 她无奈的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到自己刚刚对他所产生的那抹“感激之情”,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而当她在看向殷锐的同时,不经意的一低眼,才极其惊愕的发现——自己之前只顾着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手,一直被殷锐死死的握住了这么久!! 一股来自于本能的排斥感顿时浮现于她的意识当中,令她此时完全不在乎场合与状况的,一把就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 而大概是从未见过这世界上还有敢如此“忤逆锐爷”的女人,这一情形看得对面那两个柬埔寨男人,满脸的错愕不已。 “呃——今天先谈到这里,对于其它的事情,我们改天再继续。”殷锐也像是没有料到甯愿会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微微清了清嗓子后,这样说道。 “是——是的。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那两个人忙不迭的这样说完,就在随即起身的洛印的引领下,走出了这间书房。 而当书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甯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与抵抗,便被殷锐一把就“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宝贝儿,你刚刚——还真是有够不给我面子的。”殷锐此时的眼里竟然隐隐的晃动着些许的笑意,貌似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从小到大,他殷锐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这般敢在众人面前与他“锋芒相向”,让他“下不来台”的女人,他不允许,当然她们也并不敢。可是——偏偏这个小女人,却是屡次的挑战他的耐性以及对她包容的底线。 如果换作是别人——哪怕是一直跟了他许多年的情妇莎娜,萝莉,抑或是任何其他的什么女人——他都不会允许她们如此“造次”的。 可是唯有她—— ——唯有这个周身凛冽得犹如一只“小刺猬”般令人难以接近的小女人——唯有她,不论怎样的抗拒抵触排斥他,甚至于故意的当众给他难堪——他竟然都完全的生不起气来!! 自己原本保持了三十来年的“威严”与“震慑力”,在她面前简直就如同一缕青烟般的起不到哪怕是一丝丝的警示甚至于影响的作用。 此时,殷锐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还真不是一般的感到了挫败。从未有过的挫败。 话说,这“一物降一物”,不知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这个小女人——她生下来就注定是自己的“克星”吧—— ------------ 〇五五 “把你的脏手拿开!!”甯愿死命的挣扎,表情言语之间尽是“暴怒”的迹象。 “我就是不拿开,你能怎样?”殷锐见此情形,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充满挑衅的回应着甯愿,而搂紧她的双手,则是更加大了力道,将她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里,紧紧的贴在他的心口处。 “再说一遍——放开你的手!!”甯愿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猫,浑身布满了一股“蓄势待发”的怒意,几乎使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挣脱殷锐这炙人的怀抱,这令她怒极攻心,感到头脑当中都窜上了气愤的火焰。她字字清楚又用力的对着殷锐下了如此“最后通牒”。 “No!No!No——!!”可殷锐也像是跟她杠上了似的,依旧没有松开双臂,笑着连连不住摇头,一副欠扁至极的模样,“怎么?你还想跟我来个‘全武行’么?!” ——甯愿如此满面怒气的样子,令他不禁想起了那次在油轮上,她因为区区的一个吻,而对他“狠命出手”的事情。 啧——一如今想起来,他似乎还能感到自己的鼻梁骨在隐隐作痛呢。 殷锐这样想着,而半晌都没有得到甯愿的任何回应,他缓回神,定睛一瞧,却只见她此刻涨红着一张脸,眼里似乎隐隐浮闪着一抹水光。 ——要哭了?!! 这一发现顿时令殷锐错愕不已。 “愿愿——” ——他居然为甯愿起了这么个他自认为叫着顺耳的“昵称”,然后缓慢松开了一直紧箍她的双臂,将那始终挣扎不出自己怀抱的她稍稍的推离了胸口一些,扳过她的肩膀,眼神定定的看向她的小脸。 “对不起,愿愿,我是开玩笑的,你——”殷锐以为甯愿一个气急要哭出来了,便有些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抚她。 岂料,此刻的甯愿却是微微抬起双眼,只见她脸色一变,眼神里面蓦地就闪过了一丝凛冽的光。 殷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这突来的异样面色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便只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响—— “啪——!!”甯愿快速出手,狠狠地就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简直来得太突然,太震撼了!瞬间便打得殷锐头脑一片空白,他本能的抚上脸颊,双眼愕然的看着甯愿从身边迅速站起身,犹如躲避瘟疫般的向后大退了好几步,与自己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 “你这个混蛋!!流氓!!这是你应得的!!”甯愿远远的站在书房中间对着这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殷锐低吼道,眼底怒气纵烧,可在它背后的那更深一层,却又是一股难以掩饰的“心慌意乱”。 ——这抹异样,殷锐同样也是看得极为清楚。 他仔细看着甯愿的双眼,探究揣摩着她此时的心理想法,紧眯的那对眸子当中,了然的情绪一闪而过,使得他那原本就是一片墨蓝的眼,更显深邃幽暗。他缓慢的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嘴角突然轻轻一撇,笑了。 “愿愿,你开始心慌了。对吧?”殷锐仍是这样称呼着甯愿,并做出了如此的“断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甯愿听了他这话,冷然的回应,依旧是站在那里满脸防备的看着这一步步缓慢的向她走近的殷锐,以及他那眼里邪魅与危险的笑意。 “不,你懂的。你开始心慌了,愿愿,你的内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沉寂,开始摇摆不定起来了,对吧?”殷锐缓慢的向前走,不着痕迹的缩短着他跟甯愿之间的距离。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甯愿如此表达着否认。 “没错,确实不好笑——”殷锐顺着她的话说道,“这种事情,是需要你认认真真的来对待的,怎么能够当作是——‘玩笑’呢?” “愿愿——”此刻,殷锐已经走到了甯愿的对面,距离她仅仅只有两步之遥,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眼神不住闪烁,情绪尽显复杂的小女人,心里霎时布满了一股爱怜,“你一直都能感受得到内心变化的,只不过,是你始终都在刻意的忽略着它,不是吗?是你不愿意去承认,你的心,已经开始为我——有所动荡了。” “我没有!”甯愿的这个貌似“坚决”的否认,听起来相当的没有底气。 “愿愿,我并不是在逼你承认你的内心。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的心路历程,你是需要时间来适应它,感受它的。但有一点——你不可以再固执的否定它,刻意的去视而不见——”此时的殷锐,在不断缩小距离的过程中,已经“平稳”的到达了甯愿的面前,与她就这样近距离的站在这偌大的书房中央。在屋内这片温暖柔和的灯光下,他的双眼,都似是带有着一股迷离诱惑的光—— “我不——”甯愿仍想“顽强”的抵抗此时这股来自于殷锐的强大的“柔情风暴”。可是,她刚一开口,却是突然被殷锐伸出食指抵在了唇瓣上,止住了声音。 “嘘——愿愿乖——”此刻殷锐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哑性感,眸心当中也是深情四溢,情欲满满,“别再拒绝了好吗?乖乖的顺应自己的内心,好好的来感受我——乖乖的听话——” 就当殷锐即将得逞,双唇马上就要贴上了甯愿的唇畔时—— “嘀嘀嘀——” 那放置在宽大办公桌上的“万年历”的整点报时器突然就响了起来。顿时便令这两个即将要吻在了一起的人惊了那么一下,也完全的破坏了此刻这殷锐费力的营造了许久的满室柔情气息。 “妈的——!!”殷锐蓦地就发出了挫败的一声咒骂。双眼“恨恨地”看向那桌上的电子万年历,真恨不得一拳将它砸扁。 而甯愿,则也像是突然从“深度催眠”当中解脱出来了一样,浑身一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转身就朝着书房的门口跑去。殷锐机敏的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是并没有成功。 “愿愿——!!等一下——!!”殷锐实在不想让自己这费尽心思的“计划”,就这么瞬间的崩溃瓦解。他看着甯愿的背影,大声唤了一句,见她并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迹象,便随即眼神一变,大步的就追了上去。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以再继续运用“循序渐进”的办法了。他已经可以有所明确了这个小女人的心思。如果今天就这么愣生生的暂停下来,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又将那份情愫隐藏得更加深不见底,更加的难以捉摸?!到那时——若是再想要去攻克她的心,岂不是更难?!! 所以,目前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 ——强攻!! 索性就赌上这么一次好了!! ——他要看看,这个固执又别扭的小女人,究竟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 〇五六 甯愿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惊惶”过,又或者可以说,这个词语几乎是很少会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 可是今天,她却是真正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惊惶”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尤其是此刻—— ——当殷锐在后面努力的追赶着她的时候。 “甯愿——!!你不要这样,乖一点快停下来——”殷锐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这座位于柬埔寨的别墅太过“宽敞”,可是现在,不得不说,他真是快怄死了!! 真是的——自己当初干嘛叫人把这里修建得这么大?!!弄得现在追个女人也要这么累!而且怎么还有种“跑不到头儿”的感觉?!! “愿愿——宝贝儿你快停下来——”可心里虽是犯着“埋怨”的嘀咕,殷锐依旧没有停下追赶的步子,铁了心一般的像是非要追上甯愿不可。 而当他们一前一后的跑过一楼大厅,继而向着二楼跑上去时,刚刚送走那两个柬埔寨男人的洛印以及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恰巧就在此时踏进了大厅当中。 洛印虽是依旧面无表情,可是,那双漠然的眸子里,也是有着一抹难掩的讶异情绪的,而那几个保镖——脸上的异样表情更是明显,那简直就是“目瞪口呆”的最佳演示样本。 这——这是什么状况?!那个甯警督,还有锐爷——他们现在玩的这是哪一出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说?非要一个满脸惶然的跑在前,而另一个则是“费力巴拉”,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追?!! “不要看了,全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洛印望着殷锐那疾步奔跑消失在了二楼拐角处的背影,略微琢磨了一下,大体便也有所明了了。他收回视线,微微侧脸对着此刻这群从未见过锐爷如此“异常表现”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开了眼界”的手下,沉声说道。 “呃——是,是!洛哥!”那些人一听洛印发了话,赶紧都收回了“呆望”的视线,马上低下头忙着做自己“该做”的事去了。 不过,此刻,这些人的心里几乎全部都浮现出了这么个“狗血”的想法—— 难道,刚刚那两个人是在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如果是那样——啧啧,他们锐爷的这个“情趣”,还真是有够“特别”的—— ************************** 甯愿急匆匆的跑上了二楼,跑进了之前殷锐派人为她安排好的客房。前脚刚一踏进屋内,她便动作迅速的反手就要将门关死。 “愿愿——噢噢——好痛!!”随后追来的殷锐,突来这么一个吃痛声音,顿时令甯愿微地一怔,以为是自己不留神“夹”住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而正当她如此稍一放缓动作时,殷锐的大手便趁机用力一挡,再一推——硬是挤进了这屋里。 然后,他在甯愿那充满惊异的目光中,一边微微喘息,一边邪笑着将门“咔嚓”的一声,落了锁。 “殷锐,你太放肆了!!”甯愿双眼直挺挺的看着殷锐,看到了他眼里的那种“坚定”的神色。这让她顿时心生一抹不好的预感。她似乎隐约可以想得到他此刻内心里的那股“邪恶念头”是什么。 她实在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此情此景,她究竟该如何让这满脸“信念坚决”的殷锐,从这间屋子里面退出去,甚至于哪怕是——让他打消掉一点点的“邪念”也好。 ——这是第一次的,甯愿深切体会到了一股来自于她内心深处的无助与惶恐。 “愿愿——不要紧张,过来我这里。你知道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殷锐一边缓慢的向前靠近,一边向甯愿伸出了手,一副诱哄的模样。 “殷锐,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你这样做——我是可以告你骚扰的!!”甯愿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无法再用“强力”来摆脱他的纠缠了。他们不是没有交过手,虽说自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可这个男人也绝对是个“练家子”,力量绝不在自己之下。 无奈之中,甯愿希望自己可以以此点醒殷锐的理智,让他马上有所清醒,止住即将要犯下的错。 可是,很显然,这并没有用。 “放心,愿愿——”殷锐邪邪一笑之后,便突然大跨一步上前,一把就挟住了甯愿的手臂,一个巧劲儿的施力,便将她仰面的按倒在了她身后的那张柔软的红色沙发上。他一瞬不瞬的盯看着甯愿此时这拼命隐忍着惊惧的小脸,眯紧双眼,微微一撇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是不会让你去告我的,因为——你会舍不得——” 此刻,当甯愿还没有从自己满脑子慌乱思绪里面“拎出”任何一个可以摆脱如此困境的想法时,殷锐的双唇,便这样毫无预警的重重压了下来。 “唔——” 此刻甯愿的心脏蓦地一个猛窒!!她心一急,刚想抬腿去踹,却被早有预料的殷锐以双腿严严实实的制住了,而与此同时的,他还一并将她的双手紧紧的钳制在一起,高举过她头顶死死的压住。 这下,甯愿可真是完全使不出任何的力量来了。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殷锐的双唇,却始终都没有离开甯愿的,他细细的轻咬慢允,像是在故意折磨着她的那根早已紧绷至极了的神经。 “这是对你不乖的惩罚。”许久之后,殷锐的唇终于是稍稍离开了甯愿一些,如此说道,“谁叫你刚刚不听话的一直逃跑,真是该罚——” “殷锐,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甯愿此时说话的语调之间,都已经可以明显的听得出一丝“颤音”了。只是,她依旧拼命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殷锐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愿愿,你的态度还是这么强硬呵——承认自己的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殷锐又慢慢将脸更贴近了她一些,如此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甯愿因着心中这股对于未来不可掌控的茫然无措与惊恐惶然,显得有些乱了分寸。而因为过分的气急,她连身体都在止不住的轻颤着。 闻言,殷锐的双眼蓦地就一暗—— 甯愿也是惊异的发现了他情绪上的明显变化,心里顿时一惊——此刻的她,面对殷锐如此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看着他眼中的那抹狂傲邪肆的占有情欲,感到自己此时似乎都能看得见他那结实的背部后方,正隐隐的长出了一对黑色的“撒旦之翼”! 殷锐双瞳幽深,眸心当中浮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更是眯紧了双眼,抿了抿嘴唇,才又开口对着甯愿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你这个嘴硬又学不乖的小东西!看来,我是该继续下去的,而且——是时候该对你运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 〇五九 意识恍惚中,甯愿断断续续隐约间似乎感到自己的身边围上了一些人,他们为她量体温,测血压,注射药剂,还翻开她的双眼,拿着小电筒照了照,观察她的眼球瞳孔。 对于此,她有意识,有感觉,却又无法成功的清醒过来。头痛欲裂,思绪混沌,再加上身体的过度酸痛疲软无力,她真的无法顺利的让自己睁开双眼,似是现在这一切在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是她的一个茫然的梦境。 尔后,她又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嘴被人微微捏开,然后一个冰凉透骨的硬生生的东西便伸入到了她的嘴里,在她的舌根部位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几下。之后,那个冰凉的东西又退出了她的唇齿间,可不一会儿,又是夹着一个带有略微刺鼻药物气味的软软的棉球探了进来,在她舌根的伤处轻轻擦拭着。 ——大概,他们这是在为她处理伤口呢吧。 在如此的药物碰触下,甯愿恍若感到了一阵阵的微微刺痛感从口腔内部四溢来开,不仅如此,她也同样清晰的发觉,自己的舌根处,像是已经明显的肿胀了起来。 下颌依旧被人施力的捏着,那个冰凉的大概是镊子之类的东西,也依旧在她的口中不断进行着医学操作,这种感觉,加上充斥于鼻息之间那抹越来越浓烈的药物气味,使得甯愿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心。 “她怎样了?伤口有恶化的迹象吗?”正当一切伤口处理措施结束,甯愿极力的隐忍着胸腔之内的呕吐感,以及快速的促使自己恢复清醒意识的同时,殷锐的声音,却是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恍惚听闻此声,甯愿的心绪猛然一震,继而心里便迅速的又涌现出了一幕幕她所遭遇的那“非人的对待”。 愤怒,委屈加上懊悔,此时一股脑的便涌进了她的脑海当中。 “锐爷无需担心,甯小姐并无大碍,原本舌根伤处面积很小,且并不在重要的神经部位,所以不会留有任何的后遗症,而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及时用了药,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复原。”那为甯愿做伤势检查的人,一边整理着器具,一边恭恭敬敬的答道,“不过,大概是受风着了凉,又或者是心理负担过度,甯小姐的精神状况很糟糕,高烧兼昏迷不醒,有些癔症的表现,所以据我看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心理问题所致吧。” 此话之后,室内便又恢复了静寂,看样子殷锐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许久后,他才突然又如此沉声说道。接着,甯愿便听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合,像是那些人真的走出去了。 此刻,她又开始竭尽全力的与自己的混沌意识做起了“斗争”。费力的想要让自己冲破脑中这层迷茫的眩晕感,想要睁开双眼快一点让自己恢复正常,以便也能尽快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有殷锐存在着的“鬼地方”! 可是,费了半天的气力,她除了隐隐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虚弱的汗水之外,别无其它任何进展。 而忽然的,她又觉察到此刻自己身边的位置,像是有所深陷进去了——很明显,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甯愿无需费力睁眼,也能知晓这是谁。心中的那股排斥与愤恨又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愿愿——”果然殷锐的声音不期的响起,他先是似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过甯愿那一直放置在身侧的手,轻轻抚摸着她那手腕处因为之前的束缚而勒出的血印,放缓声音的对她说起了话来。 “愿愿,你在恨我。对吗?” 殷锐的语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怜惜,言语之间,尽是一股“忏悔”般的意味,“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听得见我说话,只不过是你不愿醒来面对我而已。” 甯愿闻言,心里不知怎地就涌现出了一抹貌似委屈的纠结与难过,只是这股异样情绪随即便又消失无踪——她依旧还是忘记不了殷锐所给予她的伤害。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 “可是,事到如今,我并不想对你说抱歉,因为伤害已经形成,再多的歉疚都是无用。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我都依然还并不觉得我做的事情有任何的错误存在。愿愿,你是属于我的,或早或晚,这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殷锐的话语依旧充满自负,他顿了顿,看着甯愿那似乎已经微微有所紧皱起来了的眉心,又接着说道。 “而同样的道理,愿愿,你已经是我殷锐的女人,已经跟我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你的身体无法磨灭的已烙上了我殷锐的专属印记,你一辈子都无法真正的将我摆脱与驱逐出你的生命与记忆之外。这——也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愿愿,这一点是你早晚都要接受的。只是,我希望那不会是在遥不可待的将来——” 此刻,殷锐就这样稳坐于床边,低沉开口对着这依旧紧闭双眼不肯醒来的甯愿喃喃轻语。话语间逐渐掺进一抹不可忽视的黯然情绪。 说完之后,他突然转过脸向着那阳光充裕的窗外看了看,然后又收回视线看了看这静默的躺在那里的虚弱小女人。眼里隐约闪过了一丝笃定的光。 “愿愿,你已经昏迷了一夜,躺得累了吧?外面的天气很好呢,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殷锐如此说完,便自作主张的起身,将手臂缓慢又轻柔的伸进了甯愿的身下,微一施力,便将她连人带被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 此时,这仍处于极度眩晕无法顺利睁开双眼的甯愿,纵使心里千万般的不情愿,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她使不出一丁点力量睁开眼,张开嘴,亦或是活动肢体以来阻止殷锐如此亲密碰触她的动作,只能这样任由着他将自己紧搂于怀,像是珍爱着什么宝贝般的小心护在胸前,一直踏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步出了偌大豪华的别墅楼,进入到了花园内,在一顶巨大的遮阳伞下坐了下来。 而至此时刻,殷锐也仍是紧紧的搂抱着甯愿虚弱的身体,没有放松一分一毫。 “愿愿,这里并不是很热对不对,在柬埔寨的旱季,这样的天气真是很难得呢。难道你不想睁开眼睛看看这花园里的景色吗?”殷锐像是轻声哄劝一般的将唇贴在了甯愿的耳际,如此说道。 而就在这时,佣人端着两杯带着冰碴的清凉柠檬汁走进了花园内,将冰饮轻轻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就又静默的离开了。 “哇——温暖微炙的阳光,美妙沉静的花园,甜言蜜语的情人,清凉沁脾的冰饮。愿愿——如果你再不醒来,可是就要错过了享受这些世上最为美好事物的时机了哦——”殷锐犹如逗弄般的再次对着紧闭双眼的甯愿说道,虽是语气轻松充满调侃,可是,他那眼底却是明显涌动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心痛与焦虑。 ——他想尽一切办法,目的也不过只是希望甯愿可以快一点醒来而已。 可是,似乎他始终都处于失望与挫败当中。 静默的想了又想,他忽地眼神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于是便单手环抱甯愿,让她紧靠在自己的胸前,而另一手则是端起了一旁桌上的柠檬汁杯子,移到唇边轻含一口。 之后,他望向甯愿的眼中带有着一抹闪烁不已的调皮笑意,随即便将自己的脸一点点的靠近了甯愿的唇畔,嘴对嘴的就贴合了上去,又缓缓的,极其小心的将自己口中的柠檬汁推注进了甯愿的嘴里。 当这股冰凉沁心的微酸液体缓慢的进入到了嘴里,随后又滑进了喉中直至胃部的时候,甯愿便清晰的微感一惊,而当她意识到了刚刚殷锐又再次“放肆”的将他的唇贴上了她时,心里的那股抗拒便自她脑中强烈的浮闪而过。 此刻这一突来的心理反应,顿时就像是一把开启她“迷蒙之门”的钥匙,瞬间便将她的意识带出了混沌,趋于清醒。 甯愿感到,自己就像是正在飞速的穿越着一条漫长黑暗的隧道,随着这种“穿越”的进行,她的头脑便愈加的清朗了起来,周身的触感也逐渐变得越发敏锐。 而正当殷锐意犹未尽的想要再次吻上甯愿的时侯,却是不期的竟然见到她此时缓慢的就睁开了双眼。 这个办法,果然管用。 ——殷锐心里暗笑道。 而如此缓慢费力的终于恢复了清醒意识的甯愿,在睁开双眼,视线最终清明的瞬间,便见到了殷锐此刻这近在咫尺的笑颜。 她看着他,看着他加深了脸上那抹笑容,然后柔声开口,“深情蜜意”的对她说—— “愿愿,我的‘睡美人’,你终于醒了。而很荣幸——你的‘王子’是我。” ------------ 〇六〇 原本,甯愿是发过誓的——如果她不再被殷锐控制束缚,行动自由的话,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非但如此,她还有想过要将他“抽筋剥骨”,“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她认为,只有做到这些,才能得以平复心里的那股莫大的漫天愤恨!! 可是此刻,她已经恢复了清醒的意识,虽是依旧全身虚弱无力,头部仍旧感到昏沉发热。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得上是“毫无束缚,行动自如”了吧。不过,不知为什么,当她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这个已经被自己诅咒过了千百遍的“罪魁祸首”——殷锐的这张摆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笑脸,以及他那眼中所带有着的明显的貌似温情,爱怜,愧疚与期盼的神情时,她竟然提不起了任何的怒意,更是找不出一丁点可以继续鼓励自己“宰了他”的勇气与力量。 而相反的,那股“不争气”的委屈感,竟然在殷锐如此充满深情与怜惜的注视下,急速的涌现了出来,溢满了她的整颗心!! 该死—— 甯愿“色厉内荏”的瞪视了殷锐许久之后,突然蓦地就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向他,搁在膝上的双手也是紧紧的就攥了起来。 ——她因着自己如此的“无能为力”,而感到了极度深切的自责与懊恼。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她不是恨他吗?!!应该恨他的啊!!为什么事到如今却又根本找不到了那个——“恨”?!! 他是她的对手,她的敌人,是她发誓要与之对抗到底,实实在在的“死对头”!再加上他之前肆意妄为,无视于一切法律道德的对她做出的那所有的“邪恶勾当”,他已经足以成为了她的——“仇人”!! 可是,此时面对着这个之前差一点就将自己“逼疯”,“逼死”了的“仇人”时,她怎么就会——恨不起来了呢!! 她这是怎么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甯愿满脸苍白的许久都没有睁开双眼,皱紧的眉心则是透漏了她此刻过分纠结不堪的内心。 而她这所有的异常表现,殷锐早就全数看进了眼里。他盯着她,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她,眼里则是逐渐便清晰的浮上了一抹浓烈的了然与欣慰。 他知道—— ——这个小女人,这个始终在他面前强作镇定,刚硬,漠然,无视与坚强的小女人,她的那颗冰封许久,未曾经人亲启也从未向谁热情绽放过的内心,如今终于是有了些许软化的迹象了!! 如此看来,他的赌注也果真是押对了! 看着甯愿如此充满后悔自责难以置信的虚弱脸庞,殷锐眼中的那抹怜惜疼爱更深了。 ——她曾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呵——曾经的她,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攻破的巨大难题”。像是若想要得到她的关注一瞥,都是需要花费莫大的气力与手段似的。 说实话,他虽是一直对她较为“上心”,也一直都在坚韧不拔死乞白赖的不断挑衅她,逗弄她,讨好她,靠近她。可是,他自己却是一直相当清楚——他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够得到她的心的,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方面一个点。 而此刻这一切迹象的表明,也是实在的验证了一件事——他的“努力争取”终究没有白费气力,终究——他得到了这细微却又珍贵无比的“回报鼓励”。 ——他这别扭的小女人,开始矛盾,开始软化了。 这可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呵——对不? 不过话又说回来,高兴归高兴,殷锐此刻同样也是清楚明了着一个重要的问题——虽说如此状况确实“振奋人心”,可这也仅仅不过还只是一个微小的开始而已,这距离他得到甯愿的全部内心,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她——真的还有很长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呢。 不过,这也无妨,他“耗得起”的,不是吗? 殷锐一边如此自信满满的想着,一边轻得不能再轻的抬起手,以温暖厚实的掌心覆上了甯愿那苍白的小脸,柔缓的扣在了她的眉宇之间,然后随着这个力道,将她的头慢慢搂了过来,让她枕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殷锐微微侧脸,将脸颊贴在了甯愿的额际,感受着她此时依旧偏高的体温,温情不已的轻声安抚道—— “宝贝儿乖——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呵——我会疼你的——永远永远都疼你——” 殷锐一面如此轻哄,一面单手不断温柔抚摸着甯愿的手臂,像是想要让她感受得到自己所有的温暖与深情一般。 而此刻的甯愿,那满心令她措手不及,难以招架的陌生情愫,以及那一直存留于她心里的委屈,懊悔与无力跟无奈,加在一起,便足以令她此刻迷失坚持,思维混乱,情绪崩溃。 所以,毫无疑问的,殷锐这一温柔抚慰的举动,可以说在此时出现真是恰到好处。这几乎可以更加加深了甯愿那潜意识当中的“脆弱”与“无依”。也成功的在此异国他乡,充满陌生的地界里,将这两个原本在原则上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可能”,“相互对立”的人的心,于无形当中,更拉近了一些。 此时,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和谐,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不是吗? 只可惜,这世上凡事都有对立的两个面,哪能这般容易的就可以赢得永久的安逸与幸福? 正如一句老话所讲的那样——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好景——真的——不常在—— ------------ 〇六一 按时的注射过了退烧药,甯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殷锐极其小心的为她掖好了被角,走到门边的时候,又转回身来深深的望向她那熟睡的苍白小脸,许久之后,才轻声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下二楼,殷锐径直的进入到了书房中。而洛印已经在里面等候许久了。 “事情怎么样了?”此刻殷锐一边沉声问道,一边用力捏了捏紧结的眉心,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抬起眼看向洛印的时候,脸上那在之前面对甯愿时所展现出的万般柔情,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便仍是一如既往所惯有的阴沉莫测。 “之前,线人那边传来了一个可靠的信息,说是已查出所有参与枪袭的柬埔寨人,并没有任何的庞大背景势力,似乎是一群‘黑市枪手’,谁付钱,就替谁‘干活’。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就立刻命人去进行了彻底详细的调查与追踪,可是——” 这一向说话简洁利落,没有任何拖沓与迟疑的洛印,此时竟突然的顿住了语气。 ——这不禁让殷锐颇感意外与奇怪,他紧紧盯着洛印的那张脸,看着他那眼中隐约闪现的“犹豫”,微地眯了眯眼。 “‘可是’什么?到底有什么‘可是’的?!!” 殷锐像是有些不耐的追问道。 “我们的人回来后报告说——那几个‘枪手’,竟然都已经死于之后的另一场火拼里了。现在看来,无一存活。”洛印如是说,毫无意外的见到了殷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出乎意料。 而听闻此言,殷锐则是陷入了一阵静默当中,他一边仔细的暗自琢磨,一边看着这站立于自己面前的得力部下,想了想后,才又开口问道—— “洛印,你刚刚迟疑的原因——也是因为与我有着同样的‘怀疑’吗?!” 洛印没有任何的言语回应,只是明显的点了一下头。且那个充满漠然的眼神里,满是“确定”的意味。 ——这便是他们主从二人,日积月累的长期相处,所积累下来的默契。 没错,洛印之前之所以会有些疑惑迟疑的样子,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发生以及所得结果,都是太过蹊跷。这简直无法让人轻而易举的去相信。 ——那些开枪袭击他们的人,除了当晚被他们以火力相对死掉的几个外,竟然如此巧合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不剩的又全数死于另一场“任务”当中。 他们这些人的“送死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快得让人还未来得及对他们做出任何的调查与了解。快得会令人不由得感到——他们这或许并非是真正的“意外死亡”。 “很明显,幕后的那个人,极不满意他们没有完成‘干掉甯愿’的任务。”殷锐拿起一根烟,迅速点燃吸进一口,吐出浓重烟雾以后,眉心却是并没有因为“过瘾”而有所放松,相反,却是纠结得更紧了。 “可他们也并非完全失败,至少他们的手中还有个人质。”洛印沉稳站于一旁,如此接口道。 “是啊,还有那个男警察呢——”殷锐微微点头,眼中充满复杂思绪。 这便是他最疑惑的地方——那些枪手袭击甯愿不成,抓走了唐琛。这件事表面分析看来,应该是可以这样理解的——他们将唐琛作为了用以威胁甯愿的最佳筹码。 可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呢?!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对甯愿做出联系与要挟了,不是吗?! 还有那个唐琛——他跟甯愿居然在他房间里找到了藏匿着的“精纯四号”。这一意外发现,又是否跟这件枪袭事件有什么内在联系呢?若是假设——这一切事情的起源与发生根本,都是那个唐琛所引来的乱子的话,那么在那天,那伙枪手又为什么大都瞄准甯愿才开枪呢?! 殷锐刚刚就已经有所明了,现在更是可以相当肯定——那伙柬埔寨的“黑市杀手”,绝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全数“严惩”了。 ——这对于在黑道环境里长大的他来说,如此简单的“失手必死”的规矩,他又怎会不熟悉?!说来——他也是曾对一些“故意搞砸任务”的手下,做出过如此惩罚的,不是吗?! 殷锐的双眼此刻忽地幽深一暗。心里止不住泛着琢磨—— 如此综合一切看来,这个“枪袭事件”的幕后黑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对付的呢——他不用自己的“人马”,而是以高价雇佣“黑市枪手”,杀人不成便又将全数的枪手杀死灭口—— 真是个内心缜密计划周全的人呵—— 始终隐于暗处,所有一切又都部署得如此滴水不漏,让人无从查证。 此时殷锐的眼神蓦然一凛,唇角却是轻缓微扬,脸上浮现如此一抹充满玩味与危险的笑。 ——既然据目前情况看来,那个人是明显冲着甯愿——他的女人来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便也就是跟他殷锐结下了梁子!! 而他从来都是喜欢“挑战”与“刺激”的。对于这个至今仍未现身的“敌人”,他真是感到了十足的兴趣!! 殷锐如此想着,微一眯眼,眼里的那丝玩味笑意忽地便覆上了一抹浓厚的暴戾之色。他再次狠吸一口香烟,然后略微的低下眼,浓密的睫毛顿时掩住了他那双精光涌现的瞳眸。 “锐爷,还有一件事——”此刻,洛印突然又开口,迎着殷锐那缓慢抬起的脸,清楚的报告道,“一大早的老爷子就打了电话过来,向我询问您的归期。” “哦——?是吗?”殷锐听闻此讯,忽地一笑。 “他要我将您的‘准确归期’报告给他。”洛印又补上一句,且特地将那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那你是怎么应付他的?”殷锐如此问着,脸上的玩味笑意明显再次浮现。 “实话实说。告诉他您还没有订下‘归期’。”洛印如实相报。 “那么我猜——老爷子在询问未果后,一定还嘱托了你什么吧——”殷锐又笑问道,只是这次,他脸上已然不仅仅是“浮现着”笑容了,而是完全十足明晃晃的“荡漾着”。笑得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是的。他要我务必明确传达给您一句话——您放着新婚娇妻不管不顾,只身在外胡乱游荡,实在有够‘不地道’——” 洛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真是除了严肃与恭敬以外,别无其它。认真得有些令人感到哭笑不得。而这一点,也正是殷锐最愿意拿来当做笑料揶揄他的地方。 他常常开玩笑的形容洛印——说就算是世界上最逗乐的笑话,只要是放在了洛印的嘴里,就都会变成最最严肃枯燥的“叙述式”。 还有什么——如果奥斯卡颁奖礼上设有“最佳面部僵硬奖”与“最佳木讷奖”,那么毫无疑问,洛印将会“永拔头筹”。 面对于如此调侃,不知是因为碍于殷锐的身份,还是因为本就觉着无所谓。洛印始终不置可否,也一直犹如一个机器人般的——继续将“僵硬”与“木讷”进行到底。 “呵呵呵——”听着面无表情的洛印如此一字不差的传达着义父交代的原话,殷锐实在是忍不住的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低低沉沉持续了好一会儿。 “也真是难为老爷子了——”殷锐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一大把年纪的,还要特地费神留意我的‘新婚之夜’。啧——有时想想,自己还真有够对不起他的。” 洛印闻言没有任何反应——身处殷锐身边久了,便自然早就知晓在面对他时,什么时候该插话,而什么时候则是不该。 “还有一点,洛印,对于你这般‘认主护主’,我想老爷子也会感到有些伤心的。毕竟,当初同意让你呆在我身边,且命人认真训练你的人是他呵——”殷锐再次将调侃的话题引到了洛印身上。 “对此我只能说很抱歉。‘永远忠于一主’——这是洛印的本分所在。绝不会,也不能因为任何因素而有所改变与含糊。”洛印的回答很有规矩。 而显然的,这话也说得殷锐心情大悦。只是他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夸奖,唯有眼里那抹貌似称赞的情绪,缓缓而泻。 “对了,关于与各地接货人碰面的时间,你再通知下去——稍作延后吧。”殷锐好一会儿后才又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这样吩咐着,“最起码,要等甯愿的身体有所康复才好。” “锐爷的意思是——以后的全部行程都要带上甯警督?”洛印确定似的问道。 这一点倒是他事先没有想到过的。 他只知道锐爷跟那甯警督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特殊事情”,且貌似还对她有所动了真情。不过他却并没有料到锐爷会有如此打算——让她知晓并参与到他们的一切机密安排当中来。 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而是一个警察,且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缉毒警”啊。 锐爷——他当真有如此把握可以确定那甯警督对他怀有的“不忍之心”吗? “嗯——”殷锐此刻看起来,倒是并没有洛印那么“谨小慎微”,“思绪万千”的,他貌似闲适的靠进了宽大柔软的椅背当中,双腿抬起交叠放在了桌面上,闭上双眼径自开始了养精蓄锐。不再开口说话。似乎他刚刚那个简短的“嗯”,就代表了他们谈话的到此结束。 只是,此刻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里的那股几乎与洛印同样的忐忑与质疑—— 这是他的第二次投注,也是极具“风险性”的投注。 ——将甯愿带在身边,是他一时之间突生的念头,而并非是早有“预谋”的。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这不同于以往那种对她的故意坏心的逗弄。带上她——这可是会让她掌握他的一切边境地区接货方的明确资料啊。这在某种程度上,简直就可以说是在身边带了一颗“不*”。 如果,他的赌注再次押对了点,那么,他将会得到“双赢”,不光是在生意方面,还是在得到甯愿真心这方面。可是,万一他押错了点,高估甚至于是看错了自己在甯愿心中的地位的话,那么毫无疑问—— ——这简直就是亲手为她奉上了自己的“犯罪铁证”。 而这些致命证据——也真的就足以让他将那牢底坐穿了—— ------------ 〇六二 甯愿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她多少有些费力的坐起身,直觉虚弱无力,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有点饿了的感觉。不过,她发觉自己的精神状况却是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药物作用的结果吧,头脑不若之前那么混沌不明了。 坐在床边,环视四周,她突然惊愕的发现这屋子似乎并不是她之前所住的那一间客房。 不论是屋内的偌大空间,简约格局,还是时尚摩登的装潢装饰——这宽大的豪华双人床,纯皮套组沙发休息区,气派的影音设施,环形高大的酒柜吧台,以及这脚下踩踏的柔软加厚羊绒地毯——这里到处都充满着陌生的气息。 甯愿静静的坐在那里仔细的打量着这屋内的所有令她感到陌生的一事一物,要不是从那微开的窗缝间依旧还不断飘浮进来阵阵的花香味儿,她大概还会以为自己此刻已经离开了殷锐的别宅了呢。 看来——她并不是离开了这幢别墅,而仅仅只是——换了一个房间而已。 而当她不经意的微一低头时,才赫然发现,此刻自己的全身上下竟然只单薄的罩了一件过大的男式丝质衬衫——就连贴身的内衣裤都没有!!而自己之前的衣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发现令甯愿极度惊愕,她紧张的站起身转了一圈,才看到了那背对着的位置,双人床的另一侧还有一扇紧关的门。满心疑惑谨慎的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当她看到了这间屋子里那挂放着整齐的清一色男装时,这才终于是完全明白了—— ——这里肯定是殷锐的房间!! 这一发现真是有够恐怖的!她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而身上的这件男式衬衫又是何时被换上的!不过,这也无需感到过多疑惑,用脚趾头想她也能知道这会是谁的“杰作”!! 大概是多少带有一些心理暗示的原因,甯愿感到自己此刻跟赤身裸体基本没什么两样,而这件隐隐飘散着殷锐身上那股独特男性气息的衬衫,让她产生了一种似是依旧身处殷锐身边的错觉。她有些气闷的走进衣帽间,随意翻了翻,果然意料之中的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女性衣物。 冷着一张脸的走回了卧室内,甯愿觉得如此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关在了笼中无法挣脱的雀鸟。而殷锐也并非是用了什么“高杆招数”。仅仅只是趁她沉睡之际,将她的衣物全数拿走了而已,这便就斩断了她逃跑的可能性。 ——如此这身打扮,她能去哪儿?!就算是现在这宅院的门大大的为她敞了开来,殷锐站在旁边对她说,“甯愿,你自由了。你走吧。”那又能怎样?!!她也依旧没有办法踏出这里半步!! 甯愿闭了闭眼,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尽力隐忍着心里的那团炙热的怒火。而因为这股气愤,她嘴里的那个伤口,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除此之外,她也更加感到饥饿了。 现在的她,该怎么办?虽是满身“愤怒力量”,却又没有“用武之地”。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又没有任何可以相互照应的同伴—— 同伴—— 对了!! 甯愿忽地神绪一凛,突然想到了一点——她怎么了?发烧烧得糊涂了吗?!!她是可以想尽办法偷偷跟组织取得联系的啊!!联系组织内的人来接应她,这不就结了? 甯愿因为这个突来的念头而感到小小的振奋了一下。她再次环视四周,仔细的寻找着“通讯设备”的影子。可是,很显然,殷锐真的没有给她太过喜悦的机会。 很难想像,这充满现代气息的屋里居然没设电话,也或许是被殷锐故意的撤掉了。 不过不要紧,她可以出去找找。不过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被人发觉才好—— 正当甯愿想着是否该在此时偷溜出卧室去其他房间寻找电话的时候,卧室的门却是突然被人推开了。然后,一个貌似佣人模样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甯小姐,您醒了?”那佣人微笑着问道,而在甯愿还没有作出回答之际,她又说,“您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吃什么东西,一定很饿了吧?晚餐早就准备好了,您是想在这房间内吃呢,还是要到楼下餐厅里去吃?” “餐厅。”甯愿想都没想就回答。 ——正想着该怎么偷溜出这里,就刚好给她送来了这么个机会。 “好的,甯小姐。”那佣人说完便为甯愿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可是我——”甯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寸缕”,又看了看那个佣人,意思明显得很。 “哦,很抱歉差点忘记了。请您稍等。”那佣人反应很快,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走出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件软缎睡袍又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甯愿的手中。 “这是什么?”甯愿拿着睡袍问道。 ——她并不认为,这是适合穿到餐厅里去的衣服。 “甯小姐,这是锐爷吩咐的。他叮嘱过我们,只能供给您这样的‘衣服’。”那佣人倒是蛮直白,直接就将殷锐的“命令”如此说了出来。 这个可恶的烂男人!!居然连这细节都不放过!! “甯小姐——?”那佣人看着这脸色忽青忽白,眼神“恨恨”的甯愿,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不禁开口轻唤了一下。 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甯愿在心里劝慰着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穿什么不重要,只要可以让她顺顺利利的找到电话,顺顺利利的拨打出去就好。 她极力告诉自己不要因此太过动气,否则,还未等她成功的离开这里,说不定就会先被殷锐给气死了!! 动作迅速的披上睡袍,系好腰间的带子。甯愿就这般打扮的跟着佣人走出了这间位于三楼的主卧室。她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会遇见等候她一道用餐的殷锐,可是当她步入到了餐厅内,只看见了那摆放在餐桌上的丰富晚餐旁只有一套餐具时,心里是微有惊讶的。 “这里还真是冷清,只有我一人用餐吗?”甯愿想了想,装作不经意般的问道。 “哦,是的,甯小姐。锐爷他们下午便出去了,临走时交代过晚上不会回来用餐。可是,锐爷也特地做了嘱咐,说您的晚餐是一定要准备妥当的。他说您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要好好的补充一下营养才行,绝对不能有所忽略了。”佣人缓声回应道。 甯愿微抬眼冷冷的看了佣人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么多,从她口中听来的殷锐,简直就像是“温柔体贴至极”的典范样本。 ——因着这个佣人对殷锐如此“正面”的描述烘托,甯愿一并对她也没了好感。 她不再开口,只是静默的开始吃起了摆在面前的这些美味佳肴,不过虽是早就感到饿了,可大概是因为心里还装着其它“更重要”的事情吧,她吃得没滋没味的。 而她在进餐的间或,向着窗外望了望,发现外面的院子里面,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多的保镖了。 ——都跟随殷锐一道出门了吗?去了哪里呢?谈生意?还是什么别的? 甯愿不言不语,只顾径自吃着晚餐,对于始终站在一旁貌似“伺候”,实则“看守”自己的女佣,没有感到任何的无法忍受。她已经有所明了——殷锐不会这么容易就对她放松的,“看守”,“监视”,这些东西她已经想到了,所以当这一切真正的经历起来,倒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了。 不过待会儿——似乎会有点麻烦吧—— 甯愿依旧不住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可心思却是完全不在这里。 ——很明显,若想一下子就成功的找到电话,书房是最佳的选择地点。那里一定会有电话,她敢肯定。所以,待会儿她吃完以后,就要尽快的趁着殷锐还没有赶回来之前,“潜”入到那一楼的书房里。 可是这个佣人—— 此刻甯愿再次微瞥了那站立于一旁,正在为她倒果汁的中年女佣一眼。 她知道这个佣人绝对就是殷锐安排“看守”自己的人,所以,若是想要顺利的进入到书房内打通电话,她首先要做的,便是避过她。 嗯—— 得想想,她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 ------------ 〇六三 “我吃饱了。”不动声色静默的吃了好一会儿,甯愿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然后便起身就出了餐厅,走上了楼梯。 而果然她并没有想错,这个佣人见她一动,便迅速的也跟了上来。 “你不去整理收妥残羹冷炙,跟着我做什么?”甯愿上了一半的楼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睨视着这个佣人问道。 “甯小姐,锐爷吩咐过的,要我随时照看好您,他说您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极容易产生眩晕状况,所以我想既然您要回房,有我在身边陪伴着比较好,有任何事情也可以马上照顾得到。”那佣人对答如流,像是早就背好了这“台词”一样。 甯愿极其漠然的望了她好一会儿,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又继续向楼上走去,不过,她却是并没有走上三楼的那间主卧室,而是又回到了她之前住过的那间位于二楼的客房。 “甯小姐——”那佣人见此情景,刚想说什么,便见到了甯愿那冷然的一瞥,顿时有些愕然般的收了口。 “我不想住在‘他’的卧室里。如果他因此责怪你,这么回答他就行了。”甯愿说完,就当着这佣人的面儿,脱下了睡袍扔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全身上下便又仅着一件丝质衬衫的钻进了床上的被单里。一副“我要休息了”的样子。 “我要再睡一会儿,你想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看着我吗?!难道‘你的锐爷’也吩咐你连我睡觉的时候,都要目不转睛的盯在一旁?!”甯愿闭眼躺倒在了床上许久之后,突然又睁开眼这样问道。 “呃——不,不是的——甯小姐,您,您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出去了。”甯愿如此充满犀利的问题,顿时再次令那佣人脸色一怔,她眼珠一转,仔细想来——锐爷还真就没有叮嘱过这一点。所以她还真怕自己一时不注意打扰到了这位“贵客”的休息。 ——如果锐爷会因此怪罪下来,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佣人想到这里,便面色忐忑急急的回应完就向外走去了。不过,她在走出客房之前,竟然还“谨慎”的将那甯愿刚刚脱下的睡袍一并拿走了,然后在关上房门之前又小声的对着甯愿说道—— “甯小姐,您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就好。哦——大家都习惯称呼我为李姨——” “嗯。”甯愿只简短应了一声,然后便翻身转了过去,背对着门口不再看向这个令她抓狂的女佣。 ——她还真是想的周全,做的到位!!居然将睡袍又收了回去,难道真怕她逃走不成?!现在这别墅外面有那么多的保镖,就算是她能冲出这主楼,也冲不出那偌大的院子吧?!! 这个固执又忠心的苯女佣,她到底在瞎担心个什么劲!! 甯愿有些愤然的将被子盖上头顶,沉默之间,听到了那门被轻声的关上了。她径自躺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作,她知道,那个佣人现在很有可能会在她的房门外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以确定她是否真的睡着了。 所以,“行动”并不急于一时,还是要小心谨慎得好,万一这次被发现,那么没准以后就会被看得更死了,她就更是没有了任何的机会。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虽是不能太过着急,可是也有时间限制的啊,她无法猜测殷锐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返回来,所有一切都要在他回到这里之前办妥。 甯愿迫切的希望这“行动”今天就可以取得成功,她实在不知道殷锐下一步又将会想要对她做什么,多在这里呆上一天,她便会多一天的不安,烦躁与郁结。 此刻的甯愿,满心矛盾的静待时间流逝,充满寂静的房间内,只有那挂于墙面上的古董钟所发出的“嚓嚓”声响,而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是有了动作。 轻声翻身下床,甯愿光着脚走到门边,隔着门板细细听了一会儿,确定门外确实没有人后,她才轻缓的打开房门,踏上了二楼的走廊。小心又机敏的向着她那最终目的地——书房走去。 ************************** 殷锐回到这别宅内,刚一进楼就恰巧碰见了甫从二楼上走下来的佣人李姨。在她口中得知了甯愿用过晚餐后就已经休息了的事情。于是,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就打发走了李姨,径直进入到了书房内。 今天的他,心情多少有些烦躁阴郁。 ——原本他想等到甯愿的身体有所好转以后,再带着她去往其它一些边境地区会面接货方解决“反精纯”事件的。可是,谁料今天下午他就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单单在这柬埔寨境内,就有不下十个原本与他们合作多年的生意伙伴宣布“倒戈”,全数做起了贩售“反精纯”的生意。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他之前真的没有料到这个“反精纯”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与传播速度。照这样看来,若是想要最快最好的解决掉这一麻烦的话,那么他的秘密会面行程就务必要尽快提前了。不但如此,他现在最为担心的便是其它例如越南,缅甸之类,贩毒较为猖狂的地区,“反精纯”的具体“普及率”。 ——如果那边的“忠实合作伙伴”也存在着像这里一样的情况的话,那么——这还真的就成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重大问题了。 殷锐走进书房,并没有开灯,他觉得屋内这股幽暗的气氛倒是跟他此刻的心境颇为相称,所以,径直的走到另一头的酒架边为自己倒了杯烈酒以后,他便端着杯子坐到了吧台后的高脚椅上。一边沉默饮酒,一边对着这满室暗然的开始思绪万千。 可是,就在他刚一落座没多久,门口处便传来了一个较为诡异的响动,这令一向敏锐惯了的殷锐,不禁蓦的蹙眉,眼神锐利的就看向了那发出声响的地方。 ——会是谁?!敢这么明晃晃的走进这他一向严令禁入的书房? 殷锐不动声色的始终坐在那暗处,他想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夜访客”捉个现形! 可是,当他借着那由窗外透射进来的微弱至极的夜色,逐渐的辨认清楚了这个行动充满谨慎小心的人——她那及肩的中长直发,她那原本是属于自己的白色大衬衫,她那一对光溜溜的凝脂玉腿—— 此刻,殷锐的唇角,突然无声的弯出了一个充满玩味的弧度。 ——甯愿?! 这么晚了,她貌似鬼鬼祟祟的进入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 〇六四 呼—— 终于顺利的进入到这书房里了! 甯愿靠在门边,心里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电话——电话——在哪里—— 她站在原地,环视着这光线暗淡的书房之内,很快就借由着窗外透进来的夜色看到了那落地窗旁的宽大办公桌。一旦确定了方位,她便赶快的行动了起来,因为怕自己身上这件显眼的白色衬衫会有所吸引窗外保镖们的视线,所以她猫起了腰,光脚快步的一溜小跑,一直跑到了那办公桌旁蹲了下去。 暂时停住一会儿动作,确定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她这才缓慢的站起身子,开始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来回摸索了起来,而当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貌似带有着很多小键子与一个手柄状物品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时,甯愿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电话,找到了。 抓起话筒手柄,电话上的按键灯突然就亮了起来——在这样充满一片幽暗的屋内,有些刺人眼般的忽地就亮起了12枚红色的小键子,使得那按键上面的数字清晰可见。 甯愿见状,赶忙又将话筒放了下去,然后一手抓起整个话机,一手拉着电话线,慢慢试探着的躲到了办公桌的下方。 ——这样,当她拨打电话的时候,就不会有人眼尖的看到这屋内亮着的电话按键灯了。 正当甯愿如此为自己的一切周密与谨慎行为而感到些许自喜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早已分毫不差的落入到了那正坐于不远处黑暗当中的男人的眼眸里。 殷锐盯着甯愿,从她刚进入到书房内开始,到她小心翼翼的低着腰一路快速跑过落地窗,躲在办公桌旁边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站起身,摸到桌上的电话,之后便又再次的蹲了下去—— 穿着暴露性感的女主角,充满一丝夸张的肢体行为。甯愿的那种显而易见的机敏与谨慎的行为——此刻就像是在殷锐面前上演着的一场“默剧”。 而大概这剧名就叫做——《找电话》。 呵—— 黑暗当中,殷锐再次微扬起唇角,心中止不住的已经暗笑了起来。他无声的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甘醇伏特加,一边感受着这烈性液体缓慢滑过喉咙直达胃部所带来的炙烈快感,一边仍是不动声色静默的等待着甯愿的下一个动作。 她想干什么?大半夜紧张得要死,鬼鬼祟祟的偷摸进这书房内寻找电话——她究竟是想要跟什么人取得联系? ——是要向人“求救”吗? 嗯,很显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殷锐兀自充满笃定的在心中稍作确定,然后便又再次喝下了一口酒。 今晚的这个如此“意外收获”,让他这持续了许久的阴郁心绪,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不少,也放松了不少。他像是在看戏一般,维持着自己“静坐观看”的姿态,他想要在这暗默当中,彻彻底底的弄清一切事情真相。 ——如此不知自己也同在这房间内的甯愿,她此时的所有表现,应该是没有丝毫掩饰与戒备,应该是最为接近她内心本质想法的吧?他想看看,这个小女人,在完全没有任何思想防备的时候,究竟会呈现出一副什么样子。 这边的殷锐仍在暗中观察着,而此时的那一边—— 彻彻底底的将话机摸了又摸,甯愿在确定那上面真的没有联接任何的窃听装置后,便拨出了一组国际长途专用线路代码号,然后又迅速的按下了另一长串她所熟悉至极的号码。 太好了——接通了! 此刻,甯愿听着从那被紧紧贴在自己耳际的电话听筒内传出来的接通声响,感到似乎也可以同样清楚的听得见自己这阵貌似紧张的心跳。 快一点——快一点接起来—— 甯愿一边感官充满机敏的随时注意着外面的一切动静,以备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觉察到“殷锐的归来”,一边在心中不断如此叨念着,期盼可以有在组织内加班晚归的同事接起这个“救命电话”。 不过,看起来她的不住祈祷并没有灵验。那始终持续着的电话忙音并没有为她带来惊喜般的突然终止。略微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有些“不甘”的按下了挂断键,结束了这个并没有打通的电话。不过,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她再次拨出了一串特殊号码。 啧——看来她的行动还并不是很顺利呵—— 殷锐等了许久,听到了甯愿在快速拨键的声响之后又按下了挂断键,知道她的这第一个电话肯定是没有打通。 而随着这再次的按键声传来,他便又侧耳仔细的听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国际刑警警监办公电话转接室,如无人接听您的电话,请您在‘嘟’的一声后留言。”充满公式化的严肃语音自听筒内传出来,停顿数秒后,便真的响起了一个“嘟”的声响。 “我是缉毒组甯愿,请尽快上报邢警监,我此刻人在柬埔寨,遇到了意外麻烦,唐琛已被不明人士抓走,而我被囚禁在了一幢豪华别墅内。此处地点偏僻,但大致方向应该在金边的南端。请尽快上报邢警监,我需要接援,需要最快速度的接援——”甯愿字句清楚的这样说着,语音当中充满着顿促。 ——她还真是有些担心,自己还未等打完这个电话,这里就会突然有人走进来。 而那另一边的殷锐,在甯愿说出第一句话时,便微地就眯住了双眼。 果然他刚刚猜得不错,她确实是在“搬救兵”。不过他却并没有想到她是一个电话就打到她那组织当中去了。原本,他还以为,她会向这柬埔寨当地报警呢。不过,现在想想看——如果单从救援速度上来讲,向当地报警是没错的。可是——甯愿的身份特殊,这被囚禁的地方也特殊,对于一个外国人的报警电话,当地警局是一定会先具体确凿的核对好身份后才会采取行动的,而“核对身份”这一点便会耽搁很长时间。 所以,如此想来,直接费力的一个电话打回国寻求接援,看似麻烦绕弯子,却又不失为最好最快的办法。 而她——看来也确实是迫切真心的想要尽早离开这里,尽早的离开他身边!! 不知为什么,殷锐感到自己的心里忽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刺了一下似的,“痛”得他浑身微微一顿,差点失手掉了掌中紧握的酒杯。 他望着那窗边的办公桌,心里浮现一股冲动,想要马上起身走到那里一把拽起那个“妄想”要离开他的小女人,用力的将她死死捆住!!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企图从他身边逃走!! 可是—— 此刻,殷锐转念一想,却是忽地又打住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如果自己那样做的话,他跟甯愿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会更加紧张得“难以调和”了。因为他清楚得很,就算自己现在冲过去抓住她,安抚哄劝也好,暴怒威逼也罢,都是不会得到她的任何屈服之词的。不是吗?! 对于那样的一个“软的不吃,硬的更不吃”的固执倔强小女人,他绝对不能采取这么冲动的手法。 而正当这时,一个轻忽地念头蓦地就犹如电光火石般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没错——干脆这样好了—— 殷锐兀自为着自己心中突现的这个想法莞尔不已,然后他无声缓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掏出手机,只按下了一个快拨键,电话就这样的拨打出去了。 如果不能冲动的对她做出什么“正面惩罚”的话,那么,就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带有些许惊吓的教训也好呵—— ------------ 〇六五 殷锐拨出了一个电话后,在对方接起的瞬间便就挂断了,然后他静默的站起身,毫无声响的顺着这屋内的阴暗处,一点点的就移步到了书房的门口。 在这一过程里,那依旧还躲在办公桌下“电话留言”的甯愿,并无任何察觉。而当殷锐到达了门边的时候,就恰巧听见了她打完电话后撂下了手上的话筒。 殷锐将门微地欠开了一个小缝隙,灵敏的一闪身,便出了这幽暗一片的书房,也刚好看到因为他的那通“无声的电话”而匆匆赶过来的洛印。 见着这站在书房门口的殷锐,洛印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要他去“好好休息”的锐爷,这会儿便又突然将他“急呼”了过来。他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了那来自于殷锐的一个“别有用意”的眼神。 “嘘——没事,陪我演场戏就好——”殷锐如此“小小声”的对着洛印说道。然后,在洛印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他便突然一把就大力的推开了这书房的门,蓦的弄出了一个好大的声响。 这一举动,顿时令此刻这已经打完了电话,刚刚才将话机放回到了办公桌上的甯愿猛然一惊!!短暂的惊愕之余,她便迅速的又蹲下了身体,再次躲进了之前用以“藏身”的桌子底下,一边紧张的听着这屋内的一切动静,一边忍不住的责怪着自己的疏忽——怎么刚才就一点都没有发觉殷锐他们回来了?! ——她真是太大意了!! “今天好累哦——!洛印,帮我倒杯酒来。”殷锐充满一丝夸张的如此说道,随即便一下子就打开了这书房内所有的灯,顿时就使得这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了充足又明亮的灯光之下。 “是。”因为不了解这事情的前后始末,洛印仍是不明白殷锐这究竟是在玩着什么把戏,让自己来“陪他演场戏”这又是意欲为何,自己又该怎样的去配合——不过,一向遇事做事都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他倒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与“不合拍”。这就依言的为殷锐倒酒去了。 与此同时的,殷锐却是径直走到了那宽大的办公桌边,眼中带笑的微顿了顿脚步,然后竟一屁股就坐进了那张柔软舒适的办公椅当中。 而此时的甯愿——就正躲在他面前的这张桌子下面——他的双膝正前方!! 如此满心惊异的盯看着这就近在眼前的殷锐的那双锃亮的皮鞋,甯愿感到此刻她似乎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锐爷,您的酒。”洛印将酒递到了殷锐的手中,然后便不期的就见到了他那微微向下一瞥的暗示性眼神。 顿时他便完全明白了—— ——此刻这桌子下面,一定是正藏着谁。而这个“谁”——已无需过多费神思考,他已然可以知晓了。 心中飘忽过一抹莞尔,可洛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异样表现。静静的站在一边,他等待着殷锐的下一项指令。 “洛印,最近有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那个男警察下落的消息?”殷锐在缓慢的喝下一口酒后,故意挑了这么个话题,貌似闲适的开口问道。可是,他的那双眼,却是似有若无的又向下瞟了一瞟。 他知道,这个问题会是甯愿比较感兴趣的,而此刻的她——大概正在努力的侧耳等待着来自于洛印的回答呢吧。 “还没有,锐爷。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洛印如此回应,说得倒也是实情。 这确实奇怪得很——那个姓唐的男警察被抓走后,真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探寻不到了。可见,那个“幕后黑手”将他“保护”得相当好,简直就是滴水不漏,让人调查不出,寻觅不着。而这也几乎就已经打破了他们之前认定他为“人质”,“筹码”的可能性。 “不要放松警惕,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继续的调查下去。这件事对于愿愿来讲,非常重要,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直至找到他为止,知道吗?”殷锐说着这些的时候,突然便抬起一腿交叠在了另一条腿上,而如此一来,那翘起的脚尖,就刚好对在了甯愿的鼻尖前方,差一点就碰到了她!! 可恶——!! 甯愿因着他这一突来的动作,微地一惊,头部险些撞到桌板上。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便屏住呼吸双手支地缓慢静默的调转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头朝内,腿朝外,这样,殷锐的那只鞋尖,便离她的脸稍远了一些。 而这一直暗自观察着桌下动静的殷锐,当然也发觉了甯愿的这个细微的动作。不过,当他的视线,刚一触及到了甯愿那只已然是没有了任何空间可供躲避了的雪白脚丫时,眼中的那抹捉弄的笑意,顿时便隐隐淡去了,心里也随即浮上了一丝疼惜的情绪。 ——她现在正光着脚。 他居然差一点就完全的忘记了——她此刻几乎就是没有穿任何衣服的。不仅如此,她还这么长时间的坐在这办公桌的下方——很显然这对“大病初愈”的她相当不好。 于是,几乎在这瞬间的,殷锐便失去了那之前所有想要捉弄甯愿的欲望。 暗自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办公桌上,然后抬手轻捏了捏眉心,才又对那一直静默的站在一边,始终在“陪着他演戏”的洛印开口说道。 “没什么事你去休息吧。”他说完也随即站起了身,然后侧过脸面向着那办公桌下方,故意大声清楚的说道,“我去餐厅喝杯冰牛奶后也要去休息了。” 听闻此言,甯愿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是要离开这里了! 而正当甯愿如此心绪放松的同时,认为自己可以“幸运的”借由着殷锐“去餐厅”的当儿上,偷溜回客房内时,殷锐却在此刻忽地又似是充满无奈般的说了一句令她极度扼腕且几欲吐血的话—— “愿愿,冰牛奶——你想喝吗?” ------------ 〇六六 殷锐这话令甯愿那刚刚才有所缓和了的紧绷心绪,猛地便又狠狠一震!! 她像是忘记了下一个动作般的定在了那里,双眼微瞠,脸上则满是出乎意料后的惊措愕然——原来殷锐他早就发觉自己在这屋内了?!原来他刚刚所做的那一切不过是在故意的逗弄她而已!! 那股深深的挫败感,顿时自甯愿心里袭卷而上——这么小心翼翼的,可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估计他也很快就能想到她之所以会身在此处的原因了吧。 如此看来,这个“行动”真是白费力气,功亏一篑了! 而殷锐——在说完那话以后,便一直静默的站在书房中央等待着甯愿自己从那办公桌下爬出来,可是,当他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时,脸上便微微浮现出了一抹莞尔。 这个别扭的小女人——她还在兀自的扼腕与自责呢吧。 “锐爷,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洛印突然如此低声的说道,在得到殷锐的点头应允后,便迅速的就离开了,将书房这片空间,留给了那两个依旧还在“无形对峙”着的人。 殷锐在洛印走出去以后,又等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没有等到那愿意自发自动现身出来的小女人,满心无奈的哂然一笑,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后,便又“服输”的率先有了动作。他走到办公桌前,慢慢蹲下身体,视线刚好与甯愿那双充满尴尬的眼对了一齐。 “还不出来?窝在里面很舒服吗?”他轻声问着,双眼中显而易见的透着一股温柔。 而正是这抹充满温存的情绪,令甯愿惊异的发现,在面对殷锐的这双深不见底的幽蓝眼眸时,她似是会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就像是有着一股不明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将她拉向殷锐的那双深邃的眼里。 “愿愿——”殷锐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与自己面对面的甯愿突然就“呆愣”住了,他再次轻唤了她一声,然后便向她坚定的伸出了手,“听话,快点出来吧——” 当这抹似是带有着温柔与宠爱般的声音,飘忽进了甯愿的耳中时,顿时就像一记响亮的钟声般将她那已然有所飘渺了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刚刚怎么呆住了?!! 甯愿瞬间别开了看向殷锐的眼,脸上浮现出些许“可疑”的红晕,她微地咬了咬下唇,然后一把就推开了那伸到她面前的宽厚大手,径自迅速的爬出办公桌,微微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感到麻木了的双腿,在殷锐那仰视的目光中,没有丝毫迟疑的就跑出了书房。 而看着那几乎是以最快速度逃走了的甯愿的背影,殷锐心有微愕的不禁再次露出了一抹无奈至极的浅笑,双眼当中的那股深情,也逐渐变得更加浓厚幽深了。 ——看来,想要改变自己在甯愿心中的印象,想要将她心里那抹对他的排斥与反感彻底清除掉,想要让她逐渐习惯的来接受自己—— ——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 甯愿跑回房中,反锁房门之后便坐在了床边,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狂跳着。当然,这并非完全是因为她方才跑动的原因,而是还有——有—— 甯愿突然惊异的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概括形容她此刻心绪动荡不安的原因的词句来。 究竟是为着什么? 她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开始越来越“惧怕”见到殷锐了。倒不是“惧怕”他的背景,势力,与他在面对自己时所使出来的层出不穷的“鄙劣手段”。而是“惧怕”他那总是*裸的展现在她面前的异样柔情,还有,他的那双深邃幽暗的眼。 她觉着现在的自己,真是软弱没用到了极点——居然都有些不敢与他目光相对了。 老天——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甯愿烦躁的双手抱紧头部,侧过身子直接便躺倒在了床上,然后扯过被单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似是只有这样,她才能躲避开脑中的那股令人头痛欲裂的烦躁与疑惑了。 正当甯愿如此内心纠结不堪,无法恢复平静心绪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响。 “愿愿,开门。”殷锐的声音此刻透过门板,显得有些低沉微渺,却是成功的令甯愿的心蓦然一惊! 她“僵硬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开门的迹象,而事实上甚至可以说——她恨不得再高铸起一层厚重坚实的墙,将自己与殷锐完全的阻隔在墙的两边,最好——永远不会再碰面! 可是,很显然这不过只是她的“奢望”而已,不过只是她“自我安慰”的一个绝对不可能会实现的天真想法。 “愿愿。”殷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旧是与之前一样的不急不愠,充满淡定与坚持。 甯愿在他这第二次的缓声轻唤中,“鸵鸟心态”般的将脸深埋进了被单里,心中的那股烦躁感,更是加重了一分。 她不会去开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开门的!! 犹如自我催眠般兀自暗暗的如此叨念着的甯愿,此刻“热切”期盼着殷锐可以快一点放弃要求她来打开房门的念头,快一点的离开这里,还给她原本的那份清静寂然。 而果然——殷锐的轻唤就真的就此打住了,随即门外的走廊内便又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轻微的脚步声。 看样子,他是走了。 甯愿慢慢将头探出被单之外,向着那门口处望了望,许久之后才又貌似放松般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缓慢的再次转回脸闭上双眼,她想要真正安静的休息一下。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就此顺如她愿。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那刚刚已然消失不见了的脚步声,再次又逐渐清晰的传进了甯愿的耳中,且这回像是还伴随着一阵阵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就像是—— 一串钥匙互相轻触碰撞的声音。 然后慢慢的,那声响便愈加清晰,愈加靠近了起来,而此刻——像是已经接近到了门边的位置—— 甯愿满心惊愕的刚刚才看向了那门口处,身体还未来得及坐起,视线便不期的正好就与那径自拿着钥匙将这房门打开了的殷锐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 〇六七 殷锐打开了甯愿的房门,并没有马上走进来,而是先一手搭在门把上,身体略微倾斜倚在门框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此刻惊愕的忘记了要坐起身来的她,许久之后,唇边才淡淡的浮现出一丝轻忽的温柔笑意。 然后,他又站直身体,踏进一步,反过手慢慢关上房门,双眼却是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甯愿的脸,像是想要看清她脸上逐渐体现与转变的所有情绪一般。 而这时,甯愿才记起了此刻自己的这个充满“暧昧”与“尴尬”的姿势,微有惶然的赶紧坐起了身,并用被单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眼中满是防备。 “你不该这样随意进入到别人房间的,尤其是在并未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甯愿如此“富有原则”般的说道。 可是,她却清楚得很——这么做只不过是仅仅在为自己增添着一些面对殷锐时的勇气而已,这不会为此刻这副“现状”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 殷锐的固执与坚持,她已不是一天两天的见识到了。她知道自己即便是想要抗拒与将他推拒出她的生活之外,都是很难的,又何况谈之——“改变”?! 而如果殷锐真的会因着自己这简单的一两句话,而做出任何有悖于他自己想法的事情来的话—— ——那么,他就不是殷锐了! 甯愿满心警觉防备的同时,兀自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觉得她这辈子真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殷锐这样难缠又莫测的“对手”,似乎自打她与他“交手”以来,就从未真正的“摸清”过他的心思。他的思维方式与想法,以及在实行他那计划中所采取的一切手段,都是会常常令她感到措手不及的。 甯愿心里飘过如此思绪的同时,殷锐已经缓慢的走到了她的床边,顿住脚步,俯视的看着她。他没有急于说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可那眼中的复杂情绪,却是幽暗深邃隐隐闪烁。 此刻,窗外突然吹进了一股微凉的晚风,接着便又出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下雨了。 细小的雨点打在窗上,透着阵阵的紧促感,微有一些通过略有敞开的窗缝,飘落进了屋内,带来一股明显的潮气与清新的草香气息。 如此情形之下,这屋内的两个人,仍是这般一坐一站,一仰一俯的互相对视。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像是如此静默的对视便足以表达一切,又像是都在暗忖着究竟该怎样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而这样的默然,足足持续了有好一会儿,殷锐才又最终有了动作。 他慢慢移开已然“紧腻”在了甯愿脸上的视线,微地抿了抿双唇,然后犹如确定一般,顿了顿面色想了想,之后就轻轻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甯愿看着殷锐如此举动,以及此刻这副貌似想要与她“长谈”的架势,知道自己现在是赶不走他了,便也就不再浪费口舌的说什么,只是,心里却是紧绷的做好了一切“接招”的准备。 哪知,殷锐接下来的行为,却是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微地看了看她的脸色,之后居然身体斜斜一歪,一下子就躺倒在了她的床上,随即伸出大手施力一捞—— 甯愿就这样稳稳地被他紧搂在了怀里。 原来如此!! ——他费尽心机的找出钥匙进入到她房内,又磨磨蹭蹭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原来只是想要对她不规矩的动手动脚而已!! 果然——这个“痞子”绝对不值得别人把他想得太好!! 就当甯愿愤然的刚想把殷锐一脚踢下床的时候,他那似是带有些许寂寥的声音,却是突然“及时”的响了起来。 “愿愿,别推拒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会做,更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这样安安稳稳的在你身旁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就一会儿——”殷锐紧闭着眼,如此貌似“祈求”的说道,充斥于鼻息之间的那股属于甯愿的微柔体香,令他此时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与释然,像是如此拥她在怀,心里的所有烦躁纠结便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轻松一片。 甯愿从来都没有见过殷锐的如此一面,他在她的心里,通常可以用来形容的词语都是——霸道,狂妄,邪肆,狡猾,内心阴暗,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高深叵测等等—— 她从未曾见过这样像是一个期待着大人抚慰的孩童般的殷锐。从来都没有。也正是因此,她就这样的暂停住了心中那股想要对他“动粗”的念头。浑身紧绷僵硬,却又很“听话”的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殷锐口中的那个“一会儿”尽快的流逝过去。 这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事情—— 甯愿觉得,自己似是被殷锐下了蛊,即便内心清楚——他是自己的“对手”,是自己最不该,也最不值得去相信的人,况且,他还被自己亲手送进过那监狱当中。所以,即便没有什么“新仇”,这“旧恨”也总是客观存在着的吧?!如此讲来,她这样的呆在殷锐身边,无疑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谁知道他做着的一切,会不会是一个莫测又复杂的“报复阴谋”?!这些都是她应该谨记在心,最该去注意的事情。 可是—— 甯愿此刻无声的咬住了下唇,说不清这心里泛起了一股什么滋味,像是既有着警惕与防备的坚持,又有着懊恼与后悔的纠结,似乎还夹杂着一抹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是啊,不管是因为自己的坚实抗拒不够,还是因为殷锐的死缠烂打,软硬相逼太过执着难以逃脱。总之,她是已经一步步的进入到了这般境地,现在哪还有什么“退路”可谈?! 甯愿觉得如此的自己,就似是站在了一个充满浓雾的十字路口,迷茫又无助,不知自己究竟该向着哪一个方向迈步,又该如何寻找属于自己的正确道路。 “愿愿——”此刻,静默许久的殷锐突然再次开口,双眼依旧紧闭,双手也仍在紧搂甯愿的身体,他就这样的将脸深埋在甯愿的秀发之间,传出来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他说,“愿愿,这世界上有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奇特令人难以捉摸,我想不透,为什么只要身处在你旁边,只要身边有你存在,所有的烦恼情绪就都会转瞬即逝。你对于我来说,越来越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的意义——你似乎还起到了一种不可忽视的‘稳定作用’——” 此刻,殷锐犹如呓语般的声音轻忽飘逸,滑进甯愿的耳际直达到了她的心里。就这样的深深烙下了一个令她无法遗忘的印记。他说—— “愿愿,如果,没有你。如果以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 〇六八 一大早的,佣人就为甯愿送来了一套全新的名牌套装,包括贴身的内衣裤。且告诉她说这是殷锐吩咐送来的。 殷锐这玩的又是什么把戏?他不是扣下了她的衣物用以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吗?怎么这又——甯愿虽是满心疑惑,可却又迅速的就换下了那一直套在自己身上的宽大衬衫,极富速度的就整装完毕了。 ——既然有了衣服,她还有什么可质疑的?还是赶紧穿上为妙。 不过,殷锐这都已经给了她可以“见人”的衣服了,那是不是就代表——他同意让她离开了?他真的这么容易就想通愿意让她走了?还是,另有什么其它原因? 这个问题一直在甯愿的脑中盘旋,而直到早餐完毕,殷锐才“亲自的”为她解开了这份疑惑—— “准备一下,你跟我去越南。”这是他对她撂下的话。 仅此一句。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什么——?!!这简单的三个字甯愿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殷锐就已经快速的转身离开了餐厅,向着书房走去了,不知道究竟是在急着什么。 越南?!他说要她随他一起去越南?!去那里做什么?!去进行交易?谈判?还是什么别的事情?为什么要带上她?他的用意何在? 殷锐的解答不仅没有为甯愿带来内心的豁然,反倒又为她增添了不少的疑问。 “我找不出跟你一道去越南的原因。请你高抬贵手就此放我离开这里。”甯愿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便随后也进入到了书房内,对着殷锐劈头盖脸便是这话。 ——去越南?那么唐琛怎么办,到现在为止,她都还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唐琛是协助她来这柬埔寨进行贩毒普查率分析的,突然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且貌似原因还是因她而起,她怎能坐视不管,当作没有发生过一般? 更何况,前一天晚上,她还偷偷的给邢冲打了通留言电话,估计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开始部署救援她的计划了吧。要是这么跟着殷锐离开了柬埔寨,那组织内的接援岂不是会落了一空?! “‘我’就是你的原因,我需要你陪我去,你便要去——如此答案,你能接受吗?”当甯愿进入到了书房内时,殷锐正倚在办公桌边翻看着一份文件,他在仔细阅览的间或,“抽空”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然后,他又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一般,进而补充道,“——而关于那个男警察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洛印会留下来处理这件事。” “即便这样,我也不一定就非要按照你的意愿去那越南不是吗?!”甯愿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虽然在殷锐面前,她的意见要求通常都是会被“忽略不计”的,可是,她仍是想要坚持到底。 没有洛印的跟随,那岂不就是他们两人一同出行?! ——如此看来,她更是不该跟他一道去。 “哦?你不想去?难道——”此刻,殷锐略微一扯唇角,那抹笑容在甯愿看来,简直就是童话故事当中“狡猾狐狸面对小白兔”时所展现的招牌表情——诱惑,绝对不怀好意的诱惑。 “难道——你就不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毒品生意人’是什么样子的吗?”笑语之间,殷锐又向甯愿抛出了一条“肥硕甜美”的诱饵。 他知道,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行当以及其中的一切细节与秘密,便是甯愿的“软肋”。以着这一点来诱哄她,屡试不爽。 而果然,甯愿闻言后,虽是眼中有着某些“怀疑”的成分,可是,却也真的就没了反驳与抵触的声音。兀自站在殷锐面前,紧抿嘴唇,像是在暗自琢磨着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而就在这时,洛印走了进来。 “锐爷,直升机已经在外面等候,您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殷锐冲着洛印点了点头,然后轻瞥了旁边的甯愿一眼,又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对着洛印说,“愿愿还在担心她的同伴,并且貌似对你的‘工作能力’存在着些许的质疑,所以,洛印,无论如何,你都要做出一些‘成绩’来呵——” “请锐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将您吩咐的任务处理妥当。”洛印漠然回应,没有任何的迟疑,他向着殷锐如此“保证”道,却是连看都没有看甯愿一眼,像是他眼里只有主人殷锐的存在一般。 “听到了?”殷锐听闻洛印的回答后,又转回脸笑问着面前的甯愿,如此表现——就像是甯愿的不情愿,真是因为她对洛印的“不放心”似的。 甯愿实在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这个总是愿意混淆视听,胡作非为,故意歪曲一切事实真相的男人,没有办法,只能气冲冲的用力白了他一眼,随即便想转身走出这书房,干脆来个“我说不去就不去”的“下下对策”,可是,貌似还未等她稳稳地跨出一步,便只感到自己的手,一把就被人扯住了。 “所以说啊愿愿,我们真的没有必要担心什么的不是吗?洛印会处理这里的一切‘烂摊子’。而你呢,既有好吃,又有好住,还有免费方便又快捷的直升机随时载送,并且还有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帅男人伴随左右充当男伴,钱包以及保镖。啧啧——如此看来,愿愿,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不情愿的呢?嗯?呃——好啦好啦——不要撅嘴又瞪眼的,那样子好丑——” 就这样,甯愿在殷锐如此一番不嫌麻烦的絮絮叨叨与死乞白赖的生拽活拖当中,不情愿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再次被他“绑”走了。 而当那开往越南的直升机,早已于那蔚蓝色的天空中不见了任何踪影的时候,这座位于柬埔寨境内的殷锐的别宅,便被这因之前受到国际刑警组织特别指派而“火速”赶来的柬埔寨地区警察团团的包围住了——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不过,对于你们今天毫无预警的突然来访所造成的一切不良影响,我会直接要求我们的律师跟你们的上司对谈。” 洛印如此面无表情的对着那些在整幢别墅楼里来来回回搜查数次,却又始终是毫无所获的警察们说道。 而后,当他目视着那些满脸“吃瘪”神情的警察,一无所获之后离开了的背影时,那双几乎很少会展露任何情绪的眼里,却是隐隐浮现出一抹貌似莞尔的意味。 ——看来,锐爷之所以会如此稳坐于那“一代枭雄”的至高位置,可绝不是因为他“幸运”所致。他的头脑,才华,能力以及一切料事如神,谨慎周密,毫无漏洞的行事作风,也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随意与之相提并论的。 锐爷—— ——他生来就是一个擅于跟警察相周旋的“行家”呵—— ------------ 〇六九 越南虽是与柬埔寨互相接壤,不过两国的风土人情却是大不相同。甯愿在跟着殷锐行走在河内熙攘又吵闹的街道上时,便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里到处体现着一股颓靡又繁华的气息,街道两边一个个紧紧相连的店铺与摊位,商业气息浓厚,销售范围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日常需求品。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明媚自足的笑容下,满是坚定执着的神情。 这便是越南,一个貌似带有着一股“打不倒”的坚强气质的小小国家。 而甯愿同样明显的发现,自打他们离开了柬埔寨,或者更具体一点来说,在他们打算降落那直升机以前,殷锐便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模样已然消失不见。 此刻他满面的凝然严肃,双眼当中带有着一抹犀利阴沉的幽深情绪。周身上下尽是弥漫着一股会令人产生“不寒而栗”之感的紧迫气势。 ——如此这般模样,真的是与平常的那个他,判若两人。让人完全的找不到任何的相同与相通点。 一个人的情绪转变会有这么明显的差异吗? 甯愿走在殷锐身边,微微斜侧过脸瞥向他,如此暗自思忖着。 她发觉了一件较为困惑的事情——似乎自己与殷锐共同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在他身上发现更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不同侧面,就越是觉得自己搞不懂他这个人,不论是外在的行事习惯与作风,抑或是他那深不可测,无人可得以窥探的幽暗内心。 ——殷锐这个人,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一本“复杂心理学百科全书”了。 就这样,他们两人在密集的人群里面并肩的行走着,身边没有一个保镖伴随,倒也显得利落方便。殷锐的步子迈得大,速度也很快,一路上他都是沉默不语,没有跟身边的甯愿说上一句话,貌似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像是此刻他的心里,装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一般。 而很快的,他们越过了嘈杂的商业街,走进了一条较为幽僻的窄小胡同内,狭长的胡同从头走到尾,逐渐的他们便远离了刚刚的那条人声鼎沸的街道,除了此刻这疾行的脚步声外,四周已经愈发显得幽静了起来。 ——这股貌似带有着些许诡异的清净感,不由得便又令甯愿本能的产生了一抹警惕与戒备。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甯愿一直跟在殷锐的身侧,他不说话,她便也没出声,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去见人。”殷锐只斜斜的轻瞥了她一下,如此简略不已的回应道,却是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什么。 ——去见人?到哪里去见?又是见什么人? 这些都是甯愿的疑惑,可是,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两人便已经走出了这条窄小狭长的胡同,而此刻这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貌似已经等候了许久的三辆豪华轿车。 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中间的那一辆便很快的就走下了一个身材矮小满面猥琐模样的男人,他快步的走到殷锐面前,状似讨好热络般的对着他点头哈腰,然后叽里呱啦的就说出了一大串的越南话。 甯愿虽是并不相当精通越南方言,但是因着职业关系,诸如此类的简单对话对于她来说,还是并不成问题的。 她大致的从那人的话里了解到——此刻,在另外的一个什么地方,已经有一个叫做“秃鹫”的人在等待着他们了。 秃鹫——这个代号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甯愿听闻这个名字以后,便开始在自己的“大脑信息储存库”当中迅速的“搜索”了起来。只是,这个“搜索”的过程,却是很快便被殷锐给打断了——他听完了那人啰里啰嗦的一大堆话后,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直接就拉起了她的手,向着那中间的一辆轿车走去。 “刚刚呆头呆脑的在想着什么?”当车子发动行驶起来了以后,殷锐突然开口低沉的对着甯愿问了这么一句。 “嗯——?”甯愿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他,见他此刻依旧是目视前方,满面严肃的模样,想了想便回道,“没什么,只是——晃了一会儿神而已。” “记住,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随意的‘晃神’,那会很危险。”殷锐静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如此说道。 这话使得甯愿再次看向了他的那张漠然的侧脸,心里泛起一股不明就里的疑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你这辈子大概就都会呆在我的身边了。而作为一个身处黑暗肮脏,布满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环境中的毒贩子而言,身陷危险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 此刻,殷锐说着说着,便突然就侧过脸来看向了这边的甯愿,眼中的那抹认真令人无法去忽视,“所以,我希望你随时都要保持身为警察所特有的敏锐与机警。不要让我再来费心的‘照顾’你。” “学会自保——这便是做我的女人所应具备的最为基本的条件。愿愿,你要始终记得。” 殷锐说完这话以后,便转过了脸再次看向前方,那副过分冷漠严肃甚至于略显阴沉的模样,完全不照平日里的洛印显得逊色。 而他这番话,却是惊愕住了甯愿的一颗心。 她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移向了车窗之外,可心里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反反复复一直不断闪现着殷锐刚刚的那抹低沉笃定的声音。 ——学会自保,这便是做我的女人所应具备的最为基本的条件。 愿愿,你要始终记得。 殷锐这话——表面看来是在对她进行着“安全”方面的提醒,可是,更深一层的却又是在对她做着“所有权”的宣告。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你这辈子大概就都会呆在我的身边了。 这算是他真心的许诺吗? 一开口,竟然就是“一辈子”呵—— ------------ 〇七〇 车子七拐八拐的行驶了好久,终于在一座貌似带有着一些古老历史气息的二层寓所前停了下来。 殷锐下了车,按照当地规矩在门口受到了保镖模样的人的例行搜身,不过这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大致从上到下的被随意检查了几下,然后便又被恭敬的请进了寓所之内。甯愿也跟殷锐一道的被当作了上座贵宾,所有见到他们的人,几乎全数的充满着敬畏的神情。 当然,这“敬畏”是因着殷锐而起的,这一点甯愿清楚得很。 当他们两人走上了二楼内的一间站立着数十名保镖的貌似会客厅的房间内时,很显然,那此刻正站在屋子中央,背对着他们的黑瘦男人,便是这里的“老大”——秃鹫。 甯愿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因为察觉到他们步入而缓慢的转过身体时,那张顿时就展现在了他们面前的,带有着一条相当明显的横贯于整张脸的狰狞刀疤的丑陋面孔时,心里蓦地就“豁然开朗”般想起了一切有关于这个男人的相关信息—— 秃鹫——原来是他!! 这样的一张“极具特色”的面孔,她怎会记不起来?! 秃鹫,本名金四。原是周边地区一带较为有名的“地头蛇”,貌似专干一些违法贩卖,偷运,偷渡,以及专帮别人的“生意”铺路以来赚取一些“关系佣金”的低级勾当。简而言之,他这辈子“烧杀掠夺,坑蒙拐骗”几乎是干尽了坏事,曾经因着贩卖人口而被警方缉拿归案,坐了二十年的牢。 而在被释放以后,貌似这个人的动作就有所收敛了不少,销声匿迹般的令人监寻不到了他的踪迹。原本以为他终于是愿意“痛改前非”的金盆洗手了,可没想到——他原来是躲在这越南,不声不响的做着毒品贩卖!!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真是不假。 甯愿看着面前的这个“满脸狰狞”的男人,对于心中所记起的那些关于他的“累累恶状”,不免产生了很大的鄙夷情绪。不过,那更深一层的,却又是对于殷锐会带她来见这么个“特殊人物”而产生的惊愕与怀疑。 ——毫无疑问,这个秃鹫定是跟他有着生意往来的“合作方”。这可是足以称得上为“绝密犯罪证据”的第一手资料啊。 殷锐——他当真就这么的信任她?! “锐爷——好久不见了!欢迎欢迎——!!”那个秃鹫看到殷锐,丑陋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一抹极其“虚假”的笑容,几步上前的就跟他抱了个满怀,表现出来的那副热络——就像是他与殷锐原本就是一对不常见面的“血亲手足”一般。可天知道他那年龄——却是足以当殷锐的“叔叔”了。 “秃鹫,近来可好?”殷锐沉声问候,微弯起唇畔展现出了一抹貌似“客道”的笑容。乍一看去,他的这副表情极其寻常自然且相当适宜,并无任何异样,可是—— 不知怎的,甯愿就是觉得,此刻的殷锐,那抹笑容背后,像是正在极力的隐忍着某种其它的情绪。如此一来便使得他这张面孔,像是正罩着一个生硬的“微笑面具”一般。 难道——他与这秃鹫之间,并不若表面看来的那般“和谐”?! 不过,说来这也很正常,干他们这一行的,有今天没明天,利字当头,谁为的都是自身的利益。且这一行当之中,就如殷锐之前所言——布满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所以,哪还有人会顾忌什么真正的“情义”二字?!不在当面捅对方刀子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甯愿随着殷锐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刚好与那秃鹫面对面。而如此一来,这周身充满着一股独特冷漠气质的她,就很难不被那秃鹫所注意了。 “锐爷,敢问这位小姐是——?”秃鹫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不停的在甯愿脸上来回打量,掩饰不住满心的兴趣。 ——这个女人当真特别,与自己身边的那些个美艳娇媚的情妇们相比,可是大不相同。冷冷的,酷酷的,眉眼之间尽是女人鲜少会具备的刚毅气质。啧——再细细的瞧来,真是别有一番另类的风情呢—— 秃鹫此刻的这股不假掩饰的欣赏目光,不仅令甯愿本人感到作呕反感,就连那一直较为沉默的殷锐,也是微地就眯紧了一下眼——那眼底则是不易察觉的就快速闪过了一丝明显的“不悦”。 “她吗——?”可是,一向“老练”的殷锐,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暴露丝毫,他顺着秃鹫的视线转过脸,也一同的看向了身边的佳人,然后微微一笑,伸出手紧紧的拉过了甯愿的手,握于掌心之间不断清浅抚摸,大有一番“宠爱”的意味,尔后他轻启唇齿,充满自豪般的宣布道—— “她是我的新欢——我的‘宝贝儿’呵——” 殷锐的这副充满“轻佻”的样子,同样也令甯愿的心中浮现一抹排斥情绪。此刻的她,多想一把甩开他那温热宽厚的手掌,再重重地赏给他那张俊脸一记“无敌大锅贴”! 可是—— 她也同样清楚得很——目前这情形,这场合,可是非比寻常的。她是万万不能冲动的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谁能保证这“笑面虎”般的秃鹫不是殷锐那隐于暗中的“对手”之一呢?!或许他正在极力的寻找着“干掉”殷锐的恰当机会与借口呢。 所以,即便她现在很难忍受殷锐对她如此的不尊重举动,可是,起码的那点“理智”她还是有的。 此时的甯愿,满脑子谨慎仔细的思绪万千,却是唯独没有意识到一点—— ——如今的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站在了殷锐的这一边,“愿意”去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考量了。 这一点细微的“改变”,她这个“当事人”没有丝毫察觉,可是,却被殷锐掌握得清清楚楚。 更加施力握紧了她的手,殷锐虽是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此刻他那心中——却是完全沉浸在了一股莫大的骄傲与甜蜜当中。 只是,他并没有将视线与心思过多的投注在甯愿的身上,而是很快便理清思绪,又恢复了寻常的那种漠然又严肃的表情,看向那此刻貌似正在面对着自己与甯愿“窥视倪端”的秃鹫,正色的开口道—— “秃鹫,我们还是闲言少叙,直奔主题吧!关于那最近兴起的‘反精纯’药剂——” 于是,就这样的,殷锐与那秃鹫面对面的开始谈论起了此次会面的“根本原因”,而甯愿,则也是一直静默的坐在一边,表面不动声色充当陪衬,可事实上——却是在竖着耳朵悉心的记下了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关键点。 ——什么案件分析,什么贩毒率吸毒率普查总结,此时看来,那些都已不再重要。单是如此一番“机密会面”所为她提供的资料证据,就远比那些东西来得重要多了—— ------------ 〇七一 当殷锐结束与秃鹫的秘密碰面会谈以后,早已错过了午餐时分。他推拒了秃鹫的盛情款待之意,也拒绝了他要求派人跟随保护的提议。坐着那来时的车子,离开了秃鹫所在的寓所。 如此豪华的车子行驶在宽阔又古老的马路上,不免引来当地路人的频频观望,而当他们接近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时,那始终静默的坐在一边的殷锐突然开了口。 “停车。”他沉声吩咐道,然后侧过脸看向了那车窗外面。 甯愿顺着他的视线也一同的看了过去,见他此刻的眼神,正定定的落在一处“河粉摊”上,脸上似乎带有着一抹貌似怀念与久违的神绪。 他怎么了?饿了吗?想吃那河粉——? 甯愿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打破此刻这车内的一片寂然,她不知道殷锐究竟与那“河粉”之间有着什么渊源,他此时这般“充满情感”的深深凝望,令她不想去打断他,只是静坐一旁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可是,殷锐就只是如此静默的看了许久,然后便转回脸对着那司机再次吩咐道,“走吧,去‘弗劳尔’。” 车子再次缓缓行驶起来,向着他们定下的休息酒店行去。殷锐依旧是持续着默不作声的沉闷表现。这让甯愿感到十分奇怪—— ——她不知道为什么殷锐在这越南,会有些不太一样。是的,他原本也有如此阴沉漠然的时候的,但是今天,他的情绪当中似乎又多了一层“黯然”。 很明显,殷锐他是绝对不会因着生意上的事情,而表现出如此情绪来的,一定还是令有他因。 可那是什么呢?他此刻这般沉默不语,他的心里——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呢? 甯愿满怀这样的疑问,一路随着殷锐抵达了他们要留宿的地点——河内的“弗劳尔酒店”。她发现殷锐之前预定的是“双卧一厅”的豪华套间,而对于他事先打算“一人一卧”的这个想法,她还是觉得比较满意的。 ——她原本以为没准他会仅仅只预定一间“双人套房”呢。 进入到了套房内后,殷锐在酒店里定了丰盛的“过时午餐”。可是,在整个用餐过程中,貌似殷锐一直都“不在状态”,东西吃得少极了,脸上的那抹低落黯淡的情绪也是一如既往。 甯愿一边小心进食,一边时不时微瞥他一下,心中的那股疑惑越来越深。 或许,她应该对他说些什么的,就当做是“关心”好了。 ——这个念头刚由甯愿的脑中浮现,殷锐便突然在此刻放下了手上的餐具,擦了擦嘴,然后看向甯愿,说了声,“你慢慢吃,我去休息。”说完他便起身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是,这整个厅内便只剩甯愿一人独守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目视着殷锐那抹犹如背负着什么重担一般离去的背影,兀自的思绪万千。 ************************* 甯愿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了那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电话座机,心里暗自笃定了一下以后,便谨慎的先将门反锁,然后走过去拿起话筒,拨出了一长串的号码。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邢警监派出的人大概已经抵达过殷锐那位于柬埔寨的别宅了吧?扑了一空后,他们现在一定在担心着自己吧? 不管怎样,虽然原本她是希望快一点得到组织接援,快一点摆脱殷锐的。可是,就在今天跟随殷锐所进行的这趟“秘密会面”以后,貌似她心里的那股急欲离开的想法,已经稍有减缓了。 ——通过殷锐与那秃鹫的会谈,她有所得知,他是为着那最近突然流行起来的一种叫做“反精纯”的药剂而来的。那么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此趟前来,应该是想逐一的去面见各个重要的合作接货方,以协调“共同抵制”此种药剂的传播。 那么也就是说——殷锐他绝对不会仅仅只见秃鹫一人,或许在他的这趟行程当中,“会面者”的名单会有长长的一串呢。 所以,她觉得,既然殷锐愿意“信任”她,将她带在身边充当“女伴”,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抗拒的呢?殷锐此次前来这周边国家地区的根本原因,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 甯愿想着这些,而幸运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通过电话转接,最终接起的正是邢冲本人。 “邢警监,我是甯愿。” “甯愿?!!你在哪里?!!为什么早上柬埔寨那边的地方警察并没有接援到你?!!”邢冲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担心。 “我人在越南,跟殷锐在一起。”甯愿说到这里,不禁感到些许的“头痛”。 ——如此一来,邢警监大概又会对她身处殷锐身边而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了吧?毕竟,他曾经是对此明确的“提醒”过她的。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追溯缘由,说来话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明白的,不是吗?且她现在身陷如此境地,被殷锐“无形软禁”,也并非是她自己的过错,不是吗?! “你们在越南?!为什么?!”相比较甯愿此刻的处境,貌似邢冲更加关心他们之所以会身在越南的“原因”。 “邢警监,这件事情说来复杂,不过,您可以放心,我没事的,还有一点,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您,请下达命令终止接援行动。因为着某些原因,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离开殷锐身边——”此刻,甯愿实在没有办法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给邢冲听,只能这般简短交代。 “为什么?!”邢冲的问题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这个原因很复杂,不是三两句就可以说得明白的,等我回去以后再向您具体报告吧,我们在这电话当中真的不方便说得太多。”甯愿说到这儿,突然微地听见了那似乎在门外的客厅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细小的声音。 “抱歉邢警监,我必须挂断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再跟您联络的。”甯愿急急的说完,就放下了话筒,然后稍微定了定神,才起身走向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门。 可是,当她的视线刚捕捉到了殷锐的身影时,便只见他打开客厅的门就走出去了。 他这是要去哪里?! 这次他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甯愿心里那股疑惑终于变为了无限的好奇,她想了想,便决定偷偷跟踪殷锐,看看他究竟是想去往哪里,那心中又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这想法一旦确定,甯愿便赶紧抓起外套,也走出了这豪华套房。 此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天色逐渐开始暗了下来,甯愿偷偷跟在殷锐的后面,并不需要太过注意隐蔽,因为这来来往往密集的人群,便是最好的屏障。 她隔着一段较长距离的跟在殷锐身后,见他拐了几个弯,然后便进入到了一条较为热闹的“美食街”,如此看来,他对此处的地形,相当的熟悉。走走停停之后,甯愿看到他突然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愣生生的站在那里不知在看着什么。 甯愿又稍微向前靠了靠,然后躲在殷锐背后对面的一个拐角内,偷偷的探头看向他,而这时她才看清,那个摊子居然又是——“河粉摊”。 ——这不由得令她想起了之前,殷锐坐在车内望向窗外的那个“河粉摊”时,脸上的那抹貌似落寞黯然的神情。 这一切——究竟是有何隐情呢?! 正当甯愿再将视线投注到那边的殷锐身上是,便见他此刻已经在那摊位前的餐桌边坐了下来,面前正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河粉。 ——他这举止诡异的来到这里,难道就只是想吃河粉吗?! 甯愿如此思忖,可是,好半天她都没有见到殷锐对着那碗河粉动上一口。见此情景,她终于决定不再这般偷偷摸摸的窥视下去了。 ——就算这里面有着什么令殷锐感到触景伤情的昔日过往,那也绝不可能会跟什么“机密”扯上关系吧?以她来猜测,这个“河粉”,定是点燃殷锐心里某处伤感禁地的*,让他一见到它,便想起了一些心痛的往事。 那么,在此情况下,她现身在他面前——也应该不会存在多大的禁忌吧? 甯愿如此想着,然后便迈开步子走向了那张唯独只坐着殷锐一人的餐桌。而当她站定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有所察觉的抬起了头时—— 此刻,甯愿不禁被殷锐眼中的那抹极其明显的情绪震愕得有些呆住了。 这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这分明是显而易见*裸的——哀伤—— ------------ 〇七二 殷锐这抹充满黯然哀恸的眼神,像是一记重锤般的狠落进了甯愿的心里,使得她有些措手不及的呆愣在那儿,不知道究竟是该先坐下来再开口说话,还是应该先对他说一些什么才好。 而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她,殷锐倒是并没有太大的讶异,只不过,他眼中的那抹貌似悲怆的情绪,很快便收敛了不少。唯有一丝黯然依旧难以掩饰的存留其中。 “坐吧。”他淡淡开口,又将视线从甯愿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面前的那碗依旧还在冒着热气的河粉上。 甯愿轻轻坐下身,看着殷锐,正暗自琢磨着究竟应该先跟他说点什么,而殷锐却又率先出了声,“你要不要也来一碗?河粉——很好吃的东西。” “嗯。”原本甯愿对这种食物是并没有多大兴趣的,可是,她却在殷锐问出以后想都没想的就点了下头。 于是,河粉摊主便又将另一碗牛腩河粉端上了桌,不过,在转身离开之前又是深深的看了殷锐几眼,脸上带有着一抹疑惑的神情——他大概是在纳闷,面对这么美味的牛腩河粉,这个英俊的男人,怎么仅仅只是一直呆愣愣的瞧着,而不去吃上一口呢? “这河粉一定是你很喜欢的食物吧?否则哪会走了这么长的路,专程的赶来这里。”甯愿想了又想,才出口如此问道,话语之间充满了委婉的探寻。 “是啊。”殷锐静默许久才有所回应,“它在我的记忆当中,一直占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真的很重要——” 殷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并没能真正的解答甯愿心里的那个问题。然后,他拿起一旁的筷子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不再开口,也不看向对面的甯愿,全数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碗河粉上,吃得小心翼翼,像是面前摆放着的不是在此地随处可见的廉价河粉,而是一碗绝无仅有的稀世珍肴,每一口他都吃得充满了珍惜。 甯愿就这样坐在对面看着他,发现他不光是出口的话语跟脸上的表情,就连这举止,也是充满了难以忽视的颓然与悲恸,像是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费尽他的所有气力一般。 甯愿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殷锐依旧还是沉浸在某些令他感到难以回首的过往岁月里,而如此情形之下,她若是再来刨根问底深入的探究他那心中隐藏着的秘密。那便是相当不道德的行为了。 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殷锐定会主动的对她说起这一切的。于是,她也拿起了旁边的餐具,陪着他静默的一同吃起了河粉。 此刻,就在这条异国他乡的美食街上,在这个一点都不显高档精致的小小河粉摊位旁,甯愿与殷锐,就这样相对而坐,却又彼此无言的吃着河粉。气氛虽是充满着默然的压抑,可是,那更多的,却似乎又是一份浓厚的——和谐。 而他们谁都不曾察觉的是,就在这样的一个看似寻常的时刻。 他们两人的心——又似是更加贴近了一些。 ************************* 吃完河粉,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他们一道离开了美食街。而殷锐的情绪看起来也似乎缓和了不少,那抹惯有的笑意,再次浮上了他的唇畔。 他主动提议要去逛一逛不远之外的那条商业百货街。而甯愿对此也并没有任何异议。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越来越难以拒绝殷锐的要求,又或者,有时她根本就不想去拒绝。 她琢磨不透,也并不愿意去深入探究这些。那不远处的灯火通亮满是熙攘行人的百货街,此刻已是吸引住了她的全数注意。 走在来来往往较为拥挤的人群当中,甯愿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般,四处仔细的看着那些摆满了各式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摊位,脸上满是兴致盎然。而面对如此的她,殷锐眼中则是涌现出了一股爱怜般的温和。 他发现,自己似是越来越难以从甯愿的身上移开视线了,几乎一刻也不能,她那各种不同的神情举止,不管是漠然,刚毅,冷硬,无措,单纯,甜美还是什么其它——总之,属于她的每一个不同的侧面,都会毫无例外的深深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 这一点感受,随着时光流逝,愈显深厚,也更加令他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 这是他从未在任何其他女人身上得到过的体验,不禁令他联想到了一个词语——爱情。 爱—— 当这个字自他头脑当中一闪而过时,便被他迅速本能的就否决掉了! 爱情?!!他怎么会想到“爱情”这种东西?!爱情之于他——既是遥远不可触及,又是充满了愚蠢般的可笑!他殷锐——何曾需要过“忠贞”的爱情?!身边的所有女人——又有哪一个是因着“爱情”而为他守侯的?她们全部都只将视线投放在了他身上的一切附属条件——“金钱”,“权利”,“名望”与“地位”上。 而如此看来,“爱情”则是最为“廉价”与“不值一提”的东西。 殷锐轻轻的撇了撇嘴角,显露出了一丝明显讽刺般的鄙夷。 “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曾出现过在他生命当中的,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是不可能会有!!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且更是不屑去要!! 不过—— 此时,殷锐又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甯愿的身上,见她此刻正挤在一群人当中,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进口的“印度丝”,微微一笑,觉着心里又是瞬间就布满了安详的温情—— 当然,对于自己来说,甯愿是特别的,她不同于所有身处他周围的任何女人。她是唯一一个令他想要去将其一辈子留在身边小心呵护的人,他唯一一个不舍去“放开”的人。 大概,这就是每个男人心中都会具备的强烈“占有欲”吧?! ——此刻的殷锐,仍是不愿意去承认,他已经“爱上了甯愿”的事实。他将自己在面对甯愿时一切的心绪动荡,不负责任般的全数归结到了“占有欲”上,而却是恰恰忽略了一点—— “占有”的本身,便是因“爱”而起的。 况且—— “爱情”的产生,又哪会取决于他到底“想与不想”呢?即便他现在不愿承认,刻意忽略甚至于顽固抵抗—— 爱情,也是早已就深深的根植进了他的心间了啊—— ------------ 〇七三 回到了酒店,甯愿略感疲惫的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面前地毯上那大大小小的一堆包装纸袋子,脸上微微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些全部都是今晚在那条“百货街”上买来的东西。 ——在与殷锐一同逛街的过程中,不论什么,只要是她盯着超过了五秒钟的,殷锐便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起初她极力的阻止推拒,但在始终无效的情况下,她最后真是不得不低着头走路了,可即便那样,殷锐依旧径自的为她买了很多他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 于是,虽然她很不情愿,可到最后也仍是不得已的收下了这么一大堆“可观”的礼物。 伸脚轻踢了一下那只距离自己脚边最近的袋子,甯愿微微叹出一口气,直觉心里怪怪的,始终认为自己“不明不白”的收到来自于殷锐的这么一堆礼物,是很不妥当的。 ——或许,她应该把钱还给他的。那样的话,她的这股“别扭感”或许就会有所减缓了吧? 正这样想着,那只刚刚被她轻踢了一脚的纸袋便突然倒在了一边,然后,一抹柔嫩嫩的胭粉色就展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甯愿弯下腰,拿起那只纸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一看—— 原来是那条胭粉色的越南丝中式上衣。 看着这件她觉得并不适合自己的衣衫,以及那抹柔嫩的胭粉色,甯愿不禁想起了之前殷锐为她购买它时的情景—— 当他们走到了一个越南丝手工制衣摊位前时,殷锐突然轻拉她一下使得她停下了脚步,然后他伸出手指向那正挂在展示墙面上的一件中式女款上衣,要摊主为他拿下来。 殷锐手里拿着这件柔软微滑的上衣,仔细的瞧了瞧后,便转过脸来笑着看向她。 “愿愿,你从来都没有穿过这种颜色吧?”殷锐这样问道,双眼笑得弯弯的,“我觉得这颜色真的很适合你,简直就是特别为你设计的。” 特别为她设计的? ——为什么她不这么觉得? “愿愿,”殷锐又像是看出了她当时心里的疑惑,接着道,“有些事情的确很奇怪,一个人是并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而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自己才是最为真实的——” 想到这儿,甯愿又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这件质地上乘的衣服,心里不断闪现着殷锐的那番话。 她回过头看了一下,看到了卫生间的门上镶嵌着整面的落地穿衣镜。想了想后,便站起身走了过去,然后将这件衣服展平对着自己的身体比了比,望向镜子。 说实话,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真的适合这种貌似只有芳芳穿起来才会好看的颜色。这种有些偏于胭脂的粉色,将她的脸衬得相当白皙富有朝气。而再结合着款式总体看来,会给人一种十分端庄又温婉的气质。 看来,殷锐说得很对——她确实不够了解她自己呵—— 甯愿对着镜中那个完全不同于平时模样的自己,微微笑了一下。而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却是毫无预警的被殷锐一把推开了。 “愿愿,你的房门没有关严,我还以为你不在这屋内——”殷锐如此解释着自己之所以会没有事先经过允许就推开了房门的原因,而他的话,却是在看到了这因为他突然的进入而还未来得及改变动作的甯愿时,便戛然而止。 他看着她,又将视线向下移动看到了她那依旧还比在身上的衣服,虽是面色无异,可那眼神却是幽深的闪了又闪,他再次看上她的脸,想了想才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想来告诉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殷锐便向后退了一步,退出了甯愿的卧室,又缓缓将门带上了。 只是,在他将房门关严的瞬间,那抹早已浮现在了心底的喜悦,终于是不再抑制的扬上了他的面孔。 ——愿愿在比试着他为她买的衣服。她肯定是想到了之前自己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那么也就是说—— ——她刚才一定是在想着他喽。 ************************** 天色仅仅微亮,甯愿就被殷锐从那柔软舒适的床上“挖”了起来。然后两人乘着计程车赶到了一处较为荒芜的地方,而当目的地到达了以后,甯愿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墓园。 “为什么到这里来?”甯愿如此问道,然后,她看着殷锐从那墓园门前的店铺里面买了一大束的新鲜菊花。对于她的问题,殷锐并没有马上给予任何回应,他只是侧过脸看了她一下,接着便拉起她的手,径直的向着墓园内走去,走到了一座较为宽厚的墓碑前面停了下来。 甯愿望向墓碑,见那上面竟没有一个字,像是还未来得及刻上一般,可是,从这碑上那厚厚的一层灰迹看来,又并不像是一座“新墓”。她疑惑的又看向了身边的殷锐,只是并没有开口问什么。她知道,他会对她说明一切的。 “这里面‘住’着的,是因着‘毒品’而死去的人。”殷锐如此说出了令甯愿微感愕然的第一句。 然后,他走上前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条男士手帕,将那墓碑上的灰一点点细心的擦去,又把那束菊花,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摆放在了墓前。随即又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后,才又站起身来。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学会忘记他们。可是,我却始终无法真正做到。” 此刻,甯愿借由着殷锐这话,稍微有些明白了——这墓里埋葬着的,定是曾为他效命又不幸死去了的人。 想到这儿,她不禁轻叹了一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始终走在贩毒的路上呢?因着毒品而死去的,又何止这些人?”甯愿望着那光秃秃的碑面,这样轻声说道。 “为了得到力量。”殷锐随即接口,貌似是在回应着甯愿的问题,可那语气却又充满无比的肯定。 这话使得甯愿又再次侧过了脸,却发现此刻的殷锐也在望着她,那双眼当中明显透着一股悲怆,阴沉与坚定。 他就这样的看着她,一瞬不瞬,然后犹如再次确定一般的说道—— “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继续存活下去的力量!” ------------ 〇七四 回去的一路上,甯愿都在反复思考着殷锐之前在那墓园当中对她说过的话。他说—— ——他之所以会走上贩毒的道路,是因为他希望得到继续存活下去的力量。 老实说,这句话她并不能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贩毒会使他牟取暴利,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是甯愿直觉认为殷锐话里的含义并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站立在那墓碑之前,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悲怆的神绪。 ——这种眼神,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具备的,那是在经历某些常人无法想像的悲痛过往下,长久隐忍过后的情感沉淀。那是需要历劫一个相当痛苦的心路历程才会造就出来的。 而殷锐,他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悲伤过往呢? 甯愿此刻侧过脸看向一旁那已然恢复了寻常模样的殷锐,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泛起了些许酸酸涩涩的感觉,似乎是一抹“同情”。 她居然在——同情他,在同情一个——毒贩头子! 甯愿蓦地转回脸,心里止不住的狂跳。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主观立场居然会选择站在殷锐这边。 她居然会有所同情他,心痛他,甚至还会因他的悲伤而感到内心压抑纠结。 ——她似乎是越来越在意他了。 这一想法的确定,顿时便令甯愿的心开始乱了起来,她无法接受此时这种令她倍感陌生的心绪,无法接受这种情感上的突然转变。在她那根深蒂固的意识当中,殷锐是她的“对手”,只要他一天走在贩毒的道路上,那么他们就一天无法站在同一立场,无法成为没有任何冲突的“朋友”。 那么她也就不该对他产生“抗拒”,“戒备”,“警惕”以外的任何其它情感。而“同情”,“怜悯”,“理解”等这些更是万万要不得的。一旦她对他产生了如此这些“意外情感”的话,那么便是步入“疏忽”与“错误”的开始了。 甯愿,难道你忘记了吗?!!殷锐他曾经*过你!!他不顾你的意志强行占有你,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强奸犯”!!他贩卖毒品,致使多少的家破人亡!!难道你忘记了那一堆堆高如小山的犯罪记录了吗?!!难道你忘记了那些因着毒品而死了父母,丈夫,妻子,甚至于孩子的人的声声悲泣了吗?!!难道你已经忘记家乡的惨剧了?!!忘记了那些放火烧光村庄的贩毒者的狰狞面孔?!! 如此这些,难道还不能停止你对一个十恶不赦的毒贩头子的那种不该产生的“同情”吗?!! ——此刻,杂乱的思绪满满充斥在甯愿的脑中,貌似“正义”与“偏袒”的两方开始互相拉锯,使得她越来越感到心情烦躁,难以理清思路,平顺心绪。 当她蓦然将苍白的脸转向了那窗外,且心里纠结难过得紧握起了双手的时候,那冰凉的手背上,突然便覆上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甯愿一转过头,就看到了殷锐眼里的那抹探寻与担忧。 “愿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殷锐不明就里的问道,话语之中满是关切。 微摇了摇头,因着之前的那股不良情绪,此刻,甯愿发觉自己似乎都无法接受殷锐这般“肆无忌惮”的握着自己的手。 面无表情的紧抿了抿嘴唇,她缓慢却又固执的将手从殷锐那宽厚温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然后竟然又将视线转向了窗外。而此刻,殷锐这才有所发觉——甯愿的异常并非是她身体不适所致,而是——她有“心事”。 且这“心事”,定是与他密不可分! 他看着她,不再开口说什么,也不再勉强的对她做出任何亲近的动作,就只这样眼神犀利的看着她的那张再次恢复了冷然的脸。 心里不断暗忖着无数个可能性,殷锐的双眸逐渐变得暗然幽深了起来。 ************************* 回到酒店里,甯愿都还是冷着一张面孔。她径直的进入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靠近窗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静默的坐在那里看向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就连殷锐走进来,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根本不曾察觉。 “休息一下,吃过早餐,我还要去见几个朋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留在酒店里吧。不用跟我一道去了。”殷锐慢慢坐在床边,面对着甯愿那张凝然的小脸,想了想后,如此说道。可却是并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许久之后,暗叹了口气的殷锐刚想离开这房间以留给甯愿一片清净,她却又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难道你这次就不怕我偷偷逃走了?!” 这句貌似“带刺儿”的话成功的制止住了殷锐欲离去的念头,他又看向甯愿,发现她此刻已经转过了脸,正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那持续了多天的温和情绪早已消失不见,脸上又是浮现出了满满的疏离与冰冷。 甯愿——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是怕你离开的,这一点无需置疑。”殷锐对上甯愿的眼,毫无躲闪与虚假之意,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明了,“可是,现在看来,相比较下,我更愿意留住你的心而非禁锢你的身。愿愿,我以为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以为你早已明白。” “明白什么?你的‘情意’吗?!锐爷——你确定你自己真的‘有情有义’吗?!你确定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想要向我表达真心而非是另有预谋吗?!”大概是因着对于自己心中突生的那抹陌生情感所带来的心绪反差,甯愿出口的话犹如锋利的刀刃,咄咄逼人。 闻言,殷锐蓦地就眯紧了双眼——他真的感到被甯愿的话刺痛了心。 ——原来,自己始终的真心付出,不过只是她认为的一个“充满预谋”的假象!! 这令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付出的他,情何以堪?!! “你的言外之意——是想要我再次向你证明我的‘心’吗?!!”殷锐貌似有些咬牙切齿。对于甯愿突来的转变与抗拒,他感到了措手不及,所以有些恼怒。 “如何证明?!!再*我一次?!!”甯愿的话也是*味儿十足,豁出去了一般。 而这话无疑是点燃了殷锐心里的那根隐忍了许久的暴怒火线。 “我真的——不介意再‘身体力行’的‘证明’一次,如果这必要的话!!”殷锐已是临近爆发的边缘。他看向甯愿的那双蓝眸,此刻也早已是显得越发叵测幽暗了起来。 而就在这样貌似会“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套房客厅外的门铃,突然毫无预警的便响了起来。 殷锐蓦地紧闭了一下双眼,心里那抹怒然硬生生的就“踩了刹车”。他睁开眼再次深深的看了甯愿一下,然后便拉着一张脸起身走出了她的卧室。 ——还好,门铃响了。不管这来的人会是酒店经理,服务生还是什么别的人,他都是会感谢这个人的。毕竟这人阻止了一场“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否则,以他刚刚的那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劲儿,还真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伤害甯愿的事情来呢。 怀着如此愈加趋于冷静的心绪,殷锐上前打开了客厅的门。 不过,千想万想,即便是想破头他也没能预料到,此刻这位于门外的,被一大群保镖簇拥保护着的,居然是他的义父殷裘!! 而他身边的那个面若覆冰的女人—— 呃—— ——横本雅子。 ------------ 〇七五 “义父?”殷锐打开房门,看到了坐在门外轮椅上的殷裘以及站立于一旁的横本雅子时,脸上的微愕显而易见。 “你这小子躲得还真是隐蔽!住进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低档酒店,要找你还真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啊!!”殷裘底气十足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径自操控着电动轮椅进入到了这套房之内,犹如巡视领地的狮子一般,虽是坐在轮椅当中,可那气势却也不容小觑。 横本雅子在殷锐转回脸看向她时,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然后才稳步踏进房间之内,始终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除了“冷漠”以外其它多余的神绪。 “住在这里很舒服啊,况且这里也算得上是河内很有名气的酒店,并非如您所说的那般——‘低档’。”殷锐如此笑吟吟的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房门。心里则是在暗忖义父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哼——!”殷裘用着一个重重的鼻音回应了义子的嬉皮笑脸。 “对了,义父,你们这么大老远的怎么跑到越南来了?这里——可并不是‘旅游观光’的好地方呵——”殷锐决定单刀直入的问出他们的来因。 他直觉义父今天看起来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貌似充满了一股凛冽的气势。 而这种模样跟架势,他已经多年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了。 “你放着一个美貌如花的新婚妻子独守空房,不管不顾。没有办法,当然就只能我亲自出马前来‘捉’你回去了!!不过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不是什么‘旅游观光’的好地方,可是,落后隐蔽又不惹人注意——泡妞倒是蛮合适呵——” 殷裘这句突来的异样话语,与他那抹貌似带有一些“阴阳怪气”的音调,使得殷锐微有疑惑的看向他,又顺着他那双犀利的眼一同看向了另一边,那不知在何时已经打开房门,站在了卧室门口处,也同样的看着他们的甯愿。 原本,对于义父的突然到访,身边还随之跟来了个横本雅子,殷锐除了感到出乎意料与些许疑惑以外,还并没有来得及想的太多,他没考虑到他们如果在面对甯愿的时候,场面会有多么尴尬。 不过看看,现在这情况就来了—— “锐,你小子身处这暴动连连的穷地方也有女人相陪,看来你过得也算自得其乐嘛——”殷裘明显看着甯愿“不顺眼”。深深的注视了她一会儿,便移开视线又看向了一旁的义子,“难道这个货色——就是你滞留在这里不愿回去的原因吗?!” 很明显,殷裘这句口无遮拦充满侮辱的话,令殷锐明显的神情一顿,他想了想后侧过脸看向那一边的甯愿,见她表面上看来虽是没有任何异样,不过—— 他却是清楚得很——甯愿此刻不悦!!相当的不悦!! ——从她那愈加充满疏离神绪的眸心当中便可窥探一斑。 可甯愿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一声都没吭,就更别说是出口反击了。刚刚与殷锐那股针锋相对的劲头,此刻已是不见踪影。而在如此的情况下,这偌大的客厅之内,便突然沉浸在了一股尴尬又诡异的静默气氛中。 “呵——义父,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您何必如此动怒呢?”殷锐突然轻笑一记,这样圆场。 “有女人——倒是没什么,不过你要记得,现在的你跟从前相比可是有所不同了,结了婚就该有所侧重,哪还能每天尽是跟一些不三不四,来路不明的女人胡搞乱搞呢——这样做,太有损于我们殷家与横本家族的名誉了,传出去大家都会很难做人的——” 殷裘此时只顾着“训导”义子,却是并没有发现那在自己口中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卑微低贱”的女人——甯愿,那抹愈来愈冷的脸色。 “——有些事情不用我过多说明,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吧?现在你才新婚不久,还有很多媒体在热切关注着殷家与横本家的这场联姻,我绝对不允许某些不该有的负面消息甚至于丑闻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出现。” “——所以,给她一些钱,快一点把她打发了,然后你跟着我回去,这里的工作可以交由别人手中继续替你完成,集团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回去处理呢!!” 殷裘自顾自的这样“安排”着,而他的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是在此刻不期的被一个冷然的女声打断了。 “是啊,您真的应该快一点把他带回去。免得他继续对我纠缠不清!!”甯愿冷漠低沉的说道,脸上的表情没变,可周身却是布满了一股蓄势待发的“战斗力”。 刚刚殷裘的那番话,着实是有些伤害到了她—— 货色?!!不三不四?!!来路不明?!!这个女人?!!丑闻?!!打发?!! ——他当自己是什么?!!是那些企图勾引殷锐,妄想一辈子“钱途无忧”的大胸无脑白痴女吗?!!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般形容过自己。这样的蓄意侮辱,人身攻击,她绝对无法忍受!!也没有任何理由来忍受,不是吗?!! 而面对甯愿突然这么一句,很显然不光那殷裘与横本雅子没有预料,就连殷锐的脸上也是浮现了些许的讶异。 “你这女人在胡说什么!!”还未等殷裘先开口,殷锐就怒出了声。 他眉头紧皱,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甯愿的脸,期盼着她不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再说些什么“强硬”的话了。 可遗憾的是,甯愿似乎并没有看出殷锐的那颗“紧张”的心,又或者是她此刻根本就不想去在乎他,不想去做些什么“委曲求全”的愚蠢行为。她仍是毫不服软的说道,“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恶意的侮辱别人会获得心理上的舒坦吗?!还是——” 此刻,她将视线对上了殷裘的那双老眼,字句清楚的质问道—— “还是您认为,殷锐他就只配跟‘不三不四’,‘来路不明’的‘货色’来‘胡搞乱搞’?!!因为他本身也就只是个‘不入流’的人——” “你说什么!!你——咳咳——!!”殷裘大概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不语满脸傲然的女人,竟会这么的“厉害”,一时难以接受又气急的居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义父——”殷锐马上蹲下身子探寻殷裘的情况,见他并无大碍之后,便缓慢的又站了起来,紧蹙双眉,似是发怒的前兆。 他转过头看着甯愿,看着她此刻那张面向着自己仍是“不甘下风”的脸,不知怎地,心里就是一阵怒气纵烧。 甯愿冷漠的回望着他,丝毫没有被他此刻那抹貌似可以“杀死人”的眼光吓倒。她认为,自己对于不该承受的侮辱与伤害,有力的进行回击,这根本一点错误都没有!而同样也令她难以接受的是—— 殷锐之前那口口声声的对她说他有多么的喜欢她,多么的舍不得放开她,想要将她牢牢拴在身边一辈子——可是现在看来,他不过就是“懦夫”一个!! ——连身边女人的起码尊严他都维护不了,而是不言不语的任人随意侮辱,他当她是什么?!又当他自己是什么?!那之前的“甜言蜜语”呢?!!都是废话一堆吧!! 果然,这种男人不可信任。 甯愿如此想着,便突然觉得自己本身站在这里就是个笑话——她凭什么这样“老老实实”的“任人欺辱”?! 想到这儿,她蓦地就移开了看向殷锐的视线,然后转身便想朝着卧室内走去。 可是,这本来就处在气头上且不知道此刻这番尴尬局面究竟该如何收场才好的殷锐,见甯愿“发泄完毕”,竟然就想回到房里,那种“不负责任”的模样,使得他心里的那股怒气窜得更高了! “我在对你说话!!你要去哪里?!!”他一个气急,几大步上前便抓住了甯愿的胳膊强行制止住了她的脚步,然后一把将她拉近,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如此“恶狠狠”的问道。 甯愿无声的看着殷锐,除了紧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明显反应,随即又开始用力的拨起了他那紧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急欲脱离开他此刻的用力钳制。 “啪——!!!” 而突然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客厅之内蓦然响起,顿时便令这满室凝然的气氛更显紧迫了。 此时,殷锐看着面前这个双眼透出明显的惊愕神绪,单手紧捂脸颊的甯愿,感受着自己右手掌心传来的隐隐热辣痛感,微眯了眯眼,才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要以为我殷锐上了你一次,就会允许你的胡作非为!!想要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你还差得远!!” ------------ 〇七六 毫无疑问,殷锐这一突来的巴掌着实很具力道,甯愿感到自己的脸颊除了疼痛,火热以外,似乎又开始肿了起来。而这一巴掌也确实是有些惊住了她,她没有想到,殷锐竟会如此使尽全力,结结实实的掌掴她。 短暂的惊愕之后,那股酸涩难过的情绪顿时袭卷而起,瞬间包裹住了她的整颗心。 是的,不可否认,即便她再怎样的刚强冷漠,可现在也依旧感到了明显的委屈。 “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去!!”殷锐在兀自沉闷了许久之后,以这句话终结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他拉住甯愿的手臂,将她推进那卧室内,然后“碰!”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站在这门前,殷锐面对着这张门板,胸口仍是貌似因着气愤而上下不断剧烈起伏着,可是,那背对着义父与横本雅子的双眼当中,却是盛满了深切的心痛。 “义父,”想了想后他转过身,眼中的那抹异样的情绪已是不见踪影,他看着殷裘的脸,充满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国去吧。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尽快返回。” “你——”殷裘刚想出口否决殷锐,可那自打进入到了这套房以来,就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始终静观其变的横本雅子,却是突然出了声,她的那股声调,真是充满了无比的淡漠,像是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联似的。 她说,“爸爸,殷锐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看着他。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我们走吧。” “呃——”那原本想要对着殷锐咆哮的殷裘,却是在横本雅子的这番话后,顿时就硬生生的收住了音。他微仰起头看向一边的她,见着她此刻正在定定的望着殷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除了漠然还是漠然。想了想,便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应允了。随即他又看向对面的义子,对着他瞪了瞪眼,说道—— “这次是雅子替你求情,我就暂且放过你。不过,你要遵守诺言尽快的给我赶回来!!还有——”殷裘又将视线移到了殷锐身后的那张紧关的房门上,努了努嘴说,“那个——你明白吧?马上给我打发掉,我不想再看见她出现在你身边!!” 殷裘如此霸道的说完,便径自操控着轮椅,向着那套房的门口处走去,而紧随其后的横本雅子,又是如先前一样的,恭恭敬敬的对着殷锐行了个礼,然后才迈开步子走了。 当殷裘与横本雅子走出套房,在门被紧紧关上了的瞬间,殷锐便抬步走至门边,将那门落了暗锁,又转过身看向了甯愿卧室的方向,不由得大大叹了一口气。 ——不管义父与横本雅子会怎样,那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而此刻这摆在面前的,才是最大的难题呵—— 殷锐慢慢走至甯愿卧室的门前,站定在那里许久之后才“鼓起勇气”的抬手轻轻敲了敲。 可是,并没得到回应。 想了想,他便径自的扭转门把打开了房门,心中则在暗自庆幸着甯愿并没有将这门反锁。他踏进卧室之内,一眼就瞧见了那正背对着自己的甯愿,静静的坐在床边,动也不动一下,即便他如此进入,她都是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愿愿——”殷锐一边这样轻唤,一边缓慢的靠近她,脑中则是在迅速的思量着究竟该怎样开口以求得她的原谅。 可当殷锐走到了甯愿的面前时,却是有些愕然的发现,此刻的她,那被他之前掌掴了的半张脸颊,此时早已是红肿一片,而她那双眼当中,竟是隐隐含着一抹明显的水雾。委屈情绪显而易见。 “愿愿——”殷锐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轰”地一下就碎去了半边,那股难以遏制的心痛袭上了他的全部身心。这使得他上前一把就将甯愿紧搂在了怀里,脸颊紧贴她的额头,充满怜爱与愧疚的说,“对不起,愿愿,真的对不起——” 甯愿动也没动,就任由着殷锐如此抱着她,只是,在静默许久之后,才冷淡的说了句。 “离我远一点。” “不。”殷锐坚定的拒绝,然后稍微的松开了紧搂甯愿的双臂,将她慢慢推离一些,看着她的双眼,说,“愿愿,你仔细的听我说,刚刚我是不得已才会那么做的,我真的是不得已,因为我不想让你与义父产生对立——我不想让你在义父的面前太过‘显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把你的手拿开。”对于殷锐的话,甯愿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斜睨了他一下,似乎并不愿意去相信他。 “愿愿,不要这样,听话,原谅我,对我说你已经明白了我的用心,快一点这样对我说——”殷锐见着甯愿此刻这抹表情,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 是的,他完全能够理解甯愿此时的心情——受到了不该承受的侮辱,到头来不但没有得到一点保护,还被他使尽全力的打了一巴掌。别说她会恨他,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是感到了极度的自责。 可是——刚刚那种情况,他真是不得以才会那么做。如果他对甯愿有所袒护,那么义父一定会起疑心——平时根本不拿女人当回事的他,怎么就突然会袒护起了这个女人?!而万一义父真的留心记住了甯愿,且派人对她进行调查的话,很快她那警察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那么——义父真的能够容忍一个警察,且还是一个“缉毒警”呆在自己义子的身边吗?! 这可是个——天大的隐患啊。 之前在柬埔寨遇袭,到现在为止都还令他感到胆战心惊,如果一个不小心,甯愿或许就会“不明不白”的丧了命。所以,不论怎样,他都不会让她再去莫名的树敌,哪怕是将自己养大的义父,他也会留心加以警惕的。 这一切,只为她。 可是,这个小女人,她此刻并不能够完全明白他的“苦衷”,她在恨他。 “愿愿,”殷锐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天不管怎样务必都要与甯愿把这件事情谈开,他不希望这事会成为挡在他们之间的隔膜,毕竟,慢慢的让她试着愿意接受自己的靠近,这已是相当不易,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整个“计划”就如此这样的半途而废。 “我们谈谈好吗?”他将旁边的一把椅子挪至甯愿面前坐了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上她那此时依旧带有一丝心伤的眼,犹如哀求一般的放缓语气问道。 可是,甯愿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心里的那股难过仍是没有散去。她不单不想听他说什么,现在就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放手。”甯愿微一施力便挣脱开了殷锐的温厚大掌,然后又突然站了起来,绕过床边,走到了另一侧的衣柜旁,开始收整起了行李。 她无法平复自己现在这既难过又烦乱的心绪,更不愿意面对殷锐,听他说什么。此刻,唯一存留于她心里的念头便是—— ——回家去。她要回家。 “愿愿,你在干什么?”殷锐见她如此行为,大致明白了她现在的想法,急忙起身走到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臂,制止住了她继续下去的动作。 “不要像个小孩子好不好,你要去哪里?!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是吗?!!”殷锐微微有些动气,因着甯愿对他的不予理会,更是因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什么都不想听!!”甯愿突然对着他低吼了这么一声,然后便又开始挣扎着欲脱离他的拉扯。 “你必须要听!!就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也要给我申辩的机会不是吗?!!”殷锐万般无奈下,对着甯愿如此吼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甯愿的眼圈,竟然就这样慢慢的一点点红了起来。 “愿愿——”殷锐有些愕然的看着她,看着她这从不曾展现过的脆弱。心里纠得紧紧的,像是快要淌出血来了。 “申辩——?申辩什么?申辩你如何继续的伤害我吗?”甯愿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一向令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与冷静力却是在此刻全然崩溃,她简直就无法抑制自己失控的情绪,那眼泪,就这么顺着微肿的脸颊流了下来。 “愿愿——”殷锐看着甯愿的脸,看着那对泪水滑了下来,无声的滴落在了脚下的地毯上,也落在了他的心里,似是一对重锤,给了他狠狠一击。 “对不起。”原本殷锐的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可此刻,面对甯愿的这张泪颜,他竟是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只能这样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对面,愣生生的看着她径自擦干泪水,继续收整行李。 “我要回去。无论如何。”甯愿最后撂下了这么一句,然后便不再开口说话,貌似“心意已决”。 “好吧。”许久之后,殷锐这突来的应允,倒是使得甯愿的心微微一震。 ——他答应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竟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愿愿,如果你要回去,那么我就放你走。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殷锐如此说着,然后在甯愿转过脸看向他时,才又继续道—— “第一,你必须要听话的在我的安排下离开这里,不得有任何异议与拒绝。第二,今后不准你刻意的躲着我,让我找不到你。第三,你现在就要当着我的面儿,亲口对我说——‘殷锐,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愿愿,这三点,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放你回去——” ------------ 〇七八 第二天上午,甯愿真的顺从了殷锐的安排,在他特派保镖的秘密保护下,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很顺利的如她所愿回了家。 到达家中已是快到晌午,白流苏大概在蛋糕店里忙着,且也并不知道她会归来的消息,所以甯愿回到家里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她大致草草的结束了午餐,便迅速赶到了组织内。 ——这么长时间的“失踪”,或许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她的消息,而因为怕走漏风声,殷锐在她回国之前,并没有让她向组织内“通风”。 现在,她有必要尽快去往哪里,向上级报个平安,消除他们的担忧。 且这最重要的是——唐琛貌似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是生是死,无人得知。 而当甯愿进入到了组织内的办公楼层时,所有见到她的人,无不惊讶万分,将她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热切关心之际,甯愿隐约发现—— 他们似乎都在忙碌的筹备着什么事——来去的脚步急匆匆的,脸上的神情也都是相当严肃认真。 怎么了?发生什么大案件了吗?! 甯愿怀着这样的疑问,敲开了上司邢冲办公室的门。 “报告!邢警监,我回来了。”深吸一口气,重整精神,她站在门口谨慎严肃的对着邢冲敬了个礼,然后便步入室内。 “甯愿?!”那邢冲很少会露出如此充满惊讶的神情,这不禁令甯愿微感愕然与疑惑。 ——她隐隐的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没有事先通知一声?!!”邢冲见着甯愿走近,如此关心的问着,而那双眼里——甯愿看得很清楚,上司眼里的那抹神绪,是明显的——躲闪与掩饰。 “今天上午的航班,因为唐琛的事情——所以我较为警惕的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抱歉邢警监,这段时间令您担心了。” 甯愿表面这样回应,不过却是在不动声色的暗自观察着邢冲的脸色,想要看出某些倪端。 “哦——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邢冲这话,就像是突然找不到合适话题时的缓冲行为,他低下眼,微地躲开了甯愿的那双充满探寻的眸子,想了想后,说,“甯愿啊——这段时间,也是真的苦了你。唐琛失踪,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而对于这件事情,你不要过多的放在心上,我已经派了专案小组去协助柬埔寨的警方调查这件事,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做的就是静心的等待——” 甯愿终于是发现了邢冲具体的异常。 ——这哪像是平时的那个严厉有加的他?虽说这件事令大家始料未及,且并不能明确的认定这究竟是谁的责任。可是,即便这样,若是换在平常,邢冲会表达出来的最正常的反应也该是冷着一张脸让她尽快参与到案件之中吧? 他怎么会突然貌似充满“慈祥”的安慰起人来了?! 这一点——真的很奇怪—— “邢警监——”甯愿正色开口,决定不再继续毫无根据的猜测下去了,直截了当的正面询问较为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很奇怪?!”甯愿没有错过邢冲脸上那轻忽一顿,心里的某些猜想似乎更加确定了。 “甯愿啊——”邢冲想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甯愿的脸,“确实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不过——” 甯愿微微眯起双眼,静待着上司的下话。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比较‘特殊’。所以,老实说,我始终都在考虑是否该告诉你。”邢冲的样子看起来很为难。 甯愿依旧沉默不语,她想象不到会有什么事情能够令这一向做事斩钉截铁,雷厉风行的上司如此这般吞吞吐吐。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隐隐的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可那具体是什么,她却又分辨不清。 邢冲看了看甯愿此时的满面正色,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然后从自己左手边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份已被拆开了封口的暗红色档案袋。 这是—— 当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暗红色档案袋出现在了甯愿的视线当中时,她的心,就那样猛然的窒了一下,像是有那么一会儿停止了跳动。 这——这是——绝密通缉令!! 这会是—— “甯愿,我知道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理智’来支配的。总是会存在着某些冲动的行为或想法,这实属正常。可是——”邢冲将那档案袋慢慢递至甯愿面前,“苦口婆心”般的劝慰着。 “可是,你要记得,你并非是一个普通的人,你身上所背负的重大职责就要求你必须去抛却一个‘普通人’的惯有心态。你是一个警察,一个缉毒警察。有多少人都还在殷殷期待着你对他们那依旧身处‘毒窟’当中的亲人的救赎。甯愿——什么是该做的正确的理智的,你早就很明白的。不是吗?” 甯愿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有看到这档案袋里面的内容,心就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战栗了起来。她双手微颤的接过了那袋子,然后以着极缓慢的速度将其打开,又“倍感费力”的掏出了里面那虽是仅有一张却又貌似千斤般重的纸张。 此刻,不知怎的,她的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前一天的情景—— ——殷锐的那双饱含温存的眼。那句句出口都会醉人心魄的甜蜜爱语。他的温柔相待。他的细致体贴。他那充满着无限爱怜的轻吻——他们那几近难舍难分的竭力缠绵。 还有,他对她说—— ——愿愿,放任你的心跟随我走,相信我,我会用尽一生来宠爱你,你在我这里——永远—— 那时的他们,双手交握紧贴在他的心脏位置,那是他对她的真挚告白。而他当时的那股如雷般的有力心跳,她现在似是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是的,她承认,不论怎样的坚强伪装,怎样的若无其事,怎样的刻意忽略,都无法磨灭一个事实—— 她对殷锐动了情。 她对那个身上背负着无尽血债,十恶不赦的坏蛋——动了情。 可是——此刻眼前这一切,又是令她情何以堪?! 甯愿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那纸上的字迹依旧清楚可见,她没有丝毫的走眼看错。 那上面明晃晃的写着—— ——绝密一级通缉令。殷锐。 甯愿此时只感到了脑中的一声轰然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眩晕与耳鸣。 殷锐。 绝密一级通缉令。 甯愿明显感到自己的后背,瞬间就浮上了一层冰凉的汗水。 事情怎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她究竟该怎么办?! “甯愿,”此刻,邢冲的那抹声音再次响起,虽是低沉却又不容忽视。 他说—— “上面派下命令,说让你回避这个案件,且要你配合进行调查组审查。不过,我却申报上去,认为该给你一个‘宝贵的’机会。” 他说—— “我觉得,你应该以自身的实际行动来表明你的清白。” 他说—— “甯愿,我要你参与这次行动,再次亲手逮捕殷锐。” ------------ 〇七九 甯愿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踏出电梯,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脑中满是杂乱疲惫却又似乎空白一片。 她唯一的感觉便是提不起任何的精神与力道。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打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很显然白流苏已经回来了。 甯愿换过鞋子,步入客厅,刚想扬声唤起,却是突然听到了自那厨房之内传出的一阵低沉的细语与欢笑——很明显那并非是一人所发出的声响。 ——家里除了芳芳之外,还有别人。 会是谁? 甯愿微感好奇的慢慢靠近厨房门口,刚想推开那道紧关的门,岂料那门却是先她一步的被人打开了,先走出来的芳芳手里端着一只精致的盘子,里面摆放着几块精巧漂亮的小点心,而她身后的那个人—— 甯愿满面愕然的看着那在见到她时也是充满了惊讶神绪的好友芳芳,除此之外,还有——洛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甯愿像是转不回神一般看着那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随即又换上了惯有淡漠神情的洛印,这样问道。 “天啊——甯愿,你回来了!!好想你哦——”白流苏并没有在意甯愿脸上的那抹异样,急匆匆的放下手中的盘子,上前一把就抱住了甯愿,一副撒娇般的可爱模样。 张开双臂将温柔的芳芳抱了满怀,甯愿的那双眼,却是依旧没有离开洛印的脸。 她以为,他还在柬埔寨。可没有想到,却是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而且——貌似他跟芳芳已经是熟悉得很了。两人竟会一同下厨房,这当然不会是什么疏远的关系。 甯愿心里的那股酸涩与担忧隐隐浮现。 ——殷锐被下了绝密通缉令,如果已经认定了他的罪,那么,这洛印也将会是难逃法网的吧? 而若是他也一并的被抓起来了,芳芳——她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到那时——面对这一切,她又该怎么办?! “甯愿,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有事先通知一声要我去接你?”白流苏对着甯愿如此温婉的说道,丝毫没有察觉她此刻心中的那团烦躁杂乱。 甯愿淡然的笑着摇了摇头。 “回来得很突然,我也是临时决定的。”甯愿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她觉着自己似乎在面对洛印的时候,无法表现得更加“寻常”一些。看到他,便会不由得令她想到那在柬埔寨度过的日子,那些她跟殷锐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还有,那明晃晃的刺痛着她内心的——通缉令。 而一向敏锐机警的洛印,自然不会忽略掉此时甯愿的那张满是思绪的脸,她那眼中的复杂情绪——明显表明了她此刻内心的纠结。 为什么?因为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吗?还是什么别的? 怎么他有种感觉——似是甯愿在隐约担心着什么,又好像是有话要对他讲的样子? 白流苏大概是过了许久之后,才发觉了自己身边这两个人的异样状态,她看了看甯愿,又转过头看了看洛印,稍微想了一会儿,才貌似“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 “哦,差点忘记了——还没有好好正式的替你们两人介绍过对方呢。”白流苏主观的认为,这两人之间存在着的异常气氛仅是因为“陌生”所致。她并没有敏感的瞧出他们那潜在的“波涛暗涌”。 “洛印,这位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甯愿。她是一个很出色的国际刑警哦——”白流苏在为洛印介绍甯愿的时候,满面骄傲的模样,像是自己拥有着这个身为警察的好友,便是无上的光荣。 接着,她又看了洛印一眼,继而转向面对甯愿,似是带有一些羞涩的说道,“甯愿,他呢——你大概是见过的。他叫洛印,是我的——朋友。” 其实这样的确蛮尴尬的,甯愿与洛印相视漠然的站在那里,在白流苏的面前,似乎他们都不愿意表现出“已然相识”的状态,都想隐去某些秘密的“内幕”。 在他们的心里——对于单纯的白流苏来说,有些事情,还是不清楚得好,知晓太多难免就会受到伤害。 “你好。”对于这一点,似乎洛印与甯愿早已在无形当中达到了共识。洛印率先的打破了静默,向着甯愿“友好”的伸出了手。而甯愿也只稍微顿了那么一下,继而便也伸手与他握了握。可她仅仅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的言语。 此时这屋内满是尴尬的沉默,甯愿与洛印都默不作声,而白流苏似乎这才终于是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倪端。 “呃——甯愿,我们——坐下来说话吧,别光站着了,哦,还有,晚餐快要准备好了,我们可以——”白流苏的话还没有说完,洛印便突然开了口。 “你们一道用晚餐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洛印这话不由得令白流苏的面色微地一怔,她看向他,眼里有着深深的不舍。 这一点,甯愿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也因此更加纠结了起来。 ——看来,芳芳果然已经深陷进去了。她对洛印的感情这么明显这么深,又怎能接受以后没有他的日子?! 甯愿想到这里,眼神微地一闪,心中似是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只是,她清楚得很——这个念头是绝对不能付诸行动的。 “我会再来看你的——”洛印转向白流苏的脸,这样说着,那抹语气,是甯愿所没见过的异样温柔,他说,“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会再来找你。” 洛印如此说完,便在甯愿与白流苏的注视下,走到了沙发边拿起外套,沉稳的穿妥以后又阔步走向门口处。 “洛印。”此刻,不知怎的,甯愿突然就开口叫住了他。 洛印蓦地顿住脚步,继而转过身看向她,而此刻,白流苏也是将视线一并的投注到了甯愿的脸上。她不知道甯愿为什么要突然的叫住洛印。 ——因着想起从前甯愿对洛印的偏见,她心里浮现出了些许的不安。 而此刻的甯愿,迎着洛印那貌似带有着一丝疑问的眼神走近了他,可站定在他面前以后,却又突然别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满脸犹豫不决的样子。 “有事吗?”洛印心里微微起疑,但他不动声色的这样问着。 与她相识也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于她给自己留有的印象,似乎除了女人所少有的那股刚毅与淡定外,他从未见到过她的这种表现——像是心中怀着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明一般。 “我——”甯愿似是鼓足了勇气,可那话到嘴边却又是“滑”了下去。心中的那个“勇敢”的念头,她始终无法化为实际行动。 洛印依旧不言不语的看着她,那股疑惑感更深了,且貌似又产生了一抹不明的笃定。 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重要的,严肃的事情。 “你——你——你慢走。” ——甯愿在反复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由理智占据了上风。那梗在喉口的提醒警示,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洛印面对着如此甯愿,微地眯了一下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的一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甯愿的心中突然又浮起了一股强烈的愧疚。 ——她该告诉他的,不是吗?!她该提醒他即将会降临在他与殷锐面前的危险的。不是吗?! 可是,就在刚刚那最为关键的时刻,到了嘴边的话,她怎么就会没有说出口呢?!! 无声的站在门边,甯愿感到自己心里的那抹悔意愈加浓烈。可是,如此满心后悔的她却也并没有料到,就是因为她今天的这番“理智”的行为—— ——才正是将她推入到了那无尽的痛苦深渊之中。 ------------ 〇八〇 殷锐回国已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当他回到殷家大宅后,洛印便找上了他。 “怎么了?”殷锐在晚餐之后,进入到书房内,对着随后踏进来的洛印问道。 “锐爷,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先向您报告一下。”洛印显得似乎有些犹豫,他站定在殷锐身边,见着他疑惑的看向了自己。 “是什么?”殷锐有些讶异,他很少见到洛印这么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去,习惯性的先取出了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一口才又看向洛印,等待着他的话。 “是关于甯警督——” 很显然,这话一出口,便吸引住了殷锐的全部注意力,他微地眯了下眼,没有出声,全神贯注的等着洛印的下话。 “前天晚上,也就是在甯警督回国的当晚,我是有去过她家里的——”洛印说到这暂时顿了一下,看到了殷锐眼里那抹诧异的光,“我是去找——另外一个人。” 殷锐闻言笑了笑,一抹了然袭上眸心。 “同样也遇见了下班回到家中的甯警督。”洛印接着道,“可当她在看到我之后,表现得非常奇怪。” “哦?”殷锐颇感兴趣的微微挑起眉,对于洛印口中的那个甯愿的“奇怪表现”,他很感兴趣。 “她一直面色带有慌乱复杂的盯着我看。起初,我以为是她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她的家中而产生的诧异,不过后来我又发觉似乎不仅仅是那样的。她像是一直有话要对我说。” “是不是她要告诉你——叫你离她的朋友远一点。呵——”殷锐哂笑一记,然后吸了一口烟,满眼的玩味之色。 “不,不是那样。”洛印明确的否决了,“我觉得,她或许是想说什么重要的,却又对她来说非常难以启齿的话。她的眼中,一直都是充满着犹豫不决的神绪。” 犹豫不决——? 这世上究竟会有什么事情能让那个小女人犹豫不决的? 殷锐没有说什么,兀自沉默的抽着烟,想起甯愿,不禁令他放柔了眼神。 真是世事难料,不是吗?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对一个警察这么动情。真心实意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于还动了“一辈子”的念头。这听起来很刺激很新鲜不是吗—— 毒贩子与缉毒警,呵——真是怪异奇特令人匪夷所思难以接受的组合呵—— 不过,那又怎样?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吸引住了彼此的视线。而一想到甯愿躺在自己的身下,那副娇柔羞涩又有些欲拒还迎的怜人模样,他的整颗心似乎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他要尽快的想出一个办法,可以将甯愿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每晚都可以抱着她安然沉眠—— 这真是个美妙的主意,不是吗? “锐爷——”洛印实在不想打断殷锐如此“投入”的飘渺思绪,不过,事关紧急,锐爷并没有看到甯愿当时的那副模样,他不能感受得到那股怪异,所以,他是务必要做出最明确的提醒的。 以他多年来练就的敏锐度看来——定是有事要发生了。 洛印的轻唤,终于拉回了殷锐神游的思绪,他蓦地看向他,才又发觉了手中的那根香烟,已然是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倾身向前将烟灰抖落,捻灭烟蒂,殷锐这才又再次看向洛印的脸。 “怎么?洛印,你究竟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不知道洛印满脸担心的样子,到底是为着什么。 “锐爷,我有些放心不下。我觉得我们或许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虽说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根据,这样断定还很不妥当。可是,甯警督当时的那副表情,现在仔细想来,确实是有着一些明显的‘警示’意味的。她肯定是想提醒我什么。” 洛印那张原本就显得冷漠的脸,此刻,更是显而易见的罩上了一层严肃的神绪。 “洛印,会不会是你太过神经敏感了?”殷锐如此问着,觉得他实在难以理解洛印的想法。 ——在他的印象当中,甯愿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做事犹豫不决缺少果断的人。她想怎样,便会立即付诸行动。而如果她真的有意对洛印说什么,又怎会如他形容的那样,充满吞吞吐吐的迟疑?! ——显然,殷锐不是不相信洛印,而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必要。 “锐爷,有些事情,细节不容小看。不过我想或许也真的是我太过敏感了。”洛印理解殷锐的不在意,他知道,单凭一个人的面色表情而去判断什么,确实难以使人信服。所以,他决定,明天一早便要派人暗中的去调查一下,看看最近是否真的一切安稳不具任何隐患。 “洛印,你的提醒我会放在心上。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出去吧。”殷锐看着洛印,突然如此说道。 闻言,洛印点了一下头后便静默的退出了书房。 而殷锐则是缓慢的靠进了宽大的椅背当中,闭起双眼,掩盖住了那对满是心事的眸子。其实,相比看来,在他的心里才是有着一件有待他积极处理的最为重要的事情呢—— 他应如何将甯愿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她是一个警察,且是一名缉毒警。别的先不说,光是这头衔都不能让大家心平气和的接受。如果他想要将她长久的留在身边,那么唯有两点——要么是他金盆洗手,从此远离毒品贩卖。要么就是甯愿辞职退出警界。 而这两点——现在看来,似乎都是根本达到不了的呵—— 那么,他究竟该怎么办呢? 而若是抛开他们本身不说,这还有一个横本雅子呢——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结合在一起也全部是向着利益看齐的。可是,她作为自己“众所周知”的合法妻子,不给予个最终交代也是说不过去的。他又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呢? 毫无疑问,此刻的殷锐,心情有些烦躁杂乱。不过,虽是如此,他也依旧坚定不移的明确着一点—— 甯愿,他是要定了。 可是即便他的心思再过缜密睿智,也没有料到—— 明天将会是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天。原本他与甯愿那两颗已然开始逐渐靠近了的心,却是又再次对峙的远离了开来—— ------------ 〇八一 横本雅子嫁进殷家后就住进了殷锐那位于三楼的主卧室,而也正是因此,殷锐这在自家度过的婚后生活的第一晚,是在客房内一觉睡到了天明的。 他认为,他没有办法与一个他根本就无法与之牵扯上任何情感与欲望的女人同床共枕。所以,在一切想法没有改变之前,他暂时是不想回到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卧室内去睡的。 而那个横本雅子,也确实不是一般的人,面对殷锐的如此冷落,简直沉稳安然到了极点,像是她根本也都完全的不在乎他一样,表现得相当淡定坦然,一点都不像是个在新婚期间就备受丈夫忽视的“闺中怨妇”。 就像现在这样—— 当殷锐缓步踏下楼梯,走进了自家的餐厅内时,除了看到那稳坐于桌旁喝着牛奶看着报纸的义父外,还有那个一见到他的身影,便马上起身对他行礼的横本雅子。 殷锐向着她点了一下头,觉得自己还真是无法习惯她的这般“多礼”。 “早,义父。”殷锐对着殷裘打招呼,然后便面色淡然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昨晚睡得好吗?”殷裘没有看向他,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那份摊开的报纸上,不过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殷锐先是有些敏感的抬眼看了那坐在对面的横本雅子一下,见着她此刻没有任何异样,依旧在不紧不慢,极富教养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他微微想了想,才“谨慎”的回应,“还好。” “还是那句话,结了婚就要有所侧重。”殷裘接着道,“不要每天只忙着工作,要尽快的让我抱上孙子啊——” 义父这句话,差点让殷锐喷出嘴里那口咖啡。他微感莞尔的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然后又抬眼看向那对面的横本雅子,见她仍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心中倒是感到些许怪异——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难道她从小到大对于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漠然吗?就连涉及到她自己的事情,也是这般毫不在意? 他究竟该说她做人行事谨慎,还是该说她——太过冷血无情呢? 而看着横本雅子的这张淡漠的面孔,殷锐突然便不由得想起了另外的一张总是浮现漠然神绪的小脸—— 那个小女人,可是要比他此刻眼前这个“玩偶新娘”可爱多了。虽是也具备同样的冰冷外壳,可他觉得甯愿明显要比横本雅子来得“真实”。 那排斥,那愤怒,那恨然——虽然她会极力隐忍,可是他却依旧能够从她那对眸心当中看得分明——那才是一个人的正常体现。 而不像是对面的这一个—— 殷锐微地眼神一闪,心中浮现一抹笑意。 ——是谁曾如此形容过他,说他奸诈狡猾得像只狐狸。啧,从前他对这话不以为意,可现在他倒是觉得,这个名号——貌似更加适合他的这个妻子。 她太静了。也太漠然了。她具备着让人感到“害怕”与“防备”的高深莫测。似是任何事都无法进入到她的心里,而当然她那心中的一切,也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殷锐暗自哂笑,又端起了咖啡杯。 与如此像“谜”一般的女人共同生活一辈子,除了相敬如宾没有任何激情。那简直——可怕得无法想象。 ——所以,这就注定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与结果。 他们是处于两个“精神世界”的人。 殷锐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竟感到自己此刻突然特别想念甯愿。 或许——他应该去看看她,看看她离开了自己身边三天之久后,究竟有没有什么改变,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想念他。 而一旦想法确定,他几乎就是一刻钟都稳不住了——像是个处于“热恋期”的毛小子一般,想到便要立刻付诸行动。 放下了手上那端了许久,却是并没有再贴近唇边的咖啡杯,殷锐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说道—— “义父,雅子,你们慢用。我吃饱了。”说完,他便站起身又走出了餐厅。 换件衣服之后就去看愿愿。 ——殷锐怀着这种貌似喜悦与期待的心情踏上了楼梯。 ************************* 洛印忙碌得似乎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殷锐也是懒得带上任何的保镖护卫,一个人驾着敞篷跑车的就驶出了大宅的院子。 一边开车,殷锐一边暗自盘算着—— 他应该先到甯愿的家里瞧瞧,说不定那个小女人她刚刚回国,会在家里休假调整一段时间呢。而若是她不在家,自己又不方便去她的工作地点,那就只好去花店订一束鲜花,快递到她的办公室,然后再给她打通电话,诉说一下这些天来他的“相思衷肠”,再顺便邀她共进晚餐—— 啧啧——这是多么美好的安排计划呵—— 殷锐如此心绪飞扬的开着车,而当他刚刚拐过了一个弯,到了一条行人较为稀少的路面上时,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就开过来了两辆黑色的房车,一前一后急急的就挡在了他的车头车尾处,使得他机敏的一个急刹车,惊险的就制止住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而当殷锐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之前,那前后的房车内,便迅速的就跑下了十来个身着深色特制制服的人。 他们是警察。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殷锐脑中的念头。 然后—— “殷锐,你因涉嫌策划与执行大批量毒品贩卖而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请你配合一些,跟我们走吧。” 当这抹冷然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不可否认,殷锐明显的感到浑身蓦然一颤!心中的那抹出乎意料与不可置信随即浮闪而出。 如果说,前一次被捕是因着自己“自动自愿”,那么这一次——他则是真的没有料想得到。不但这件事情本身他没有想到,就连这如此出声的人—— 此刻,殷锐极其缓慢的微侧仰过脸看向这正站在车门外的女人,双眼中的那抹“不信”慢慢的就变为了“不敢信”。 “愿愿——?!” 当他的视线与甯愿那双饱含复杂思绪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的时候,殷锐的这双眼,突然瞬间就变得幽深至极,脑中则是忽地便飘闪过了一个敏感的词语—— ——背叛。 ------------ 〇八二 迎着甯愿的眼,殷锐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然后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愿愿?好巧呵,我正要去看你。”殷锐在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继而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貌似“开心”的笑容。 甯愿闻言,略微一怔,表现并不明显,可殷锐刚刚对她的亲昵称呼以及那句“正要去看你”,却是令在场的所有其他人竖起了耳朵。 尽管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事情的始末全数弄清楚,可他们仍是希望可以借由这两人接下来的“互动”而略微探寻出他们之间那种“微妙关系”的大致梗概。 更何况,这一向容不得别人开半点玩笑的甯警督——面对殷锐这句充满暧昧的话,居然没有一丝的厌恶与排斥,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的了,不是吗? 此刻,这股静默的气氛真是怪异透了。 “殷锐,这是你的逮捕令。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甯愿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里的那股难忍的纠结与疼痛,对着殷锐亮出了随身带来的通缉逮捕令,然后又从自己的腰际拿下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她实在无法说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是难过,惋惜,后悔,悲哀,酸涩,心痛,还是什么其它。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一片茫然空白,可那股无法忽视的琐碎细小的疼痛却又是在她那整个胸腔之内逐渐越积越厚,越来越浓烈。而她的心,就像是被层层缠绕上了结实冰冷的链锁——随着那链锁的逐渐紧结,她的心也痛得像是快要破碎掉了一般,甚至于已经无法顺畅的呼吸。 “逮捕令——?”殷锐盯着那白纸黑字,微地眯了眯眼,随即居然又笑了,视线移开转向甯愿的脸,问道,“逮捕令既然都已经批准下来了,那么看来——你们还真是抓到了我的把柄了呢。” 殷锐那抹邪气又貌似闲适的笑容,使得他此时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即将被“绳之以法”的重罪嫌疑犯。只是,表面虽是没有流露任何心绪,可他自己却清楚得很——他的那颗心是有多么的失望,多么的疼。 ——他的赌注,真的押错了吗?! 他为了确定得到甯愿的最大信赖与真心,不惜将那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最为隐秘的“犯罪证据”毫无遮掩的主动双手奉出。 结果呢? ——全盘皆输。 他换来的竟是甯愿对他真心实意的无情漠视,还有——此刻这张明晃晃的摆在自己面前的逮捕令。他终究还是没能摸清看透她的内心,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而他们之间所发生过的那些甜蜜的回忆呢?那又算什么?——全是她刻意做出来的假象吧?!为的是消除自己的戒心?为的是毫无困难的得到他的信赖,得到她所需要的证据? 她为的是——她自己。 此刻,殷锐因着这突来事件所带来的措手不及,与对甯愿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的莫大失望,他的心已经失去了寻常的冷静分析能力。 甯愿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以一种什么心态来面对殷锐,而对于他这问题——她又该怎样给予答案。 ——她该如何说明,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整件事情的始末因果,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上级会突然下派通缉令与逮捕令,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又是什么。 她该如何向他说明这些让人感到荒唐之极难以信服的理由?!她该如何告诉他,她如此这样“身负重任”的前来逮捕他,是万般无奈不得已的?!! 或许,就在刚刚她亮出逮捕令的同时,自己就已经失去了殷锐的所有信任了吧。 “甯警督——”站在一旁的助手小声唤了甯愿一下。 见自己的上司与这罪大恶极的毒贩子就这么愣生生的站在彼此对面,看着对方,说也不说一句话,动也不动一下,他直觉得别扭极了。 ——这哪像是警察与罪犯之间所该有的严肃紧绷气氛?若说他们是一对即将面临“分别”的情人,倒还差不多。 甯愿蓦地缓回神,迅速调整思绪状态,而再看向殷锐的时候,却见他突然就将双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来吧,愿愿,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我就在你面前,逮捕我吧。”殷锐这样正色的对着甯愿说,一脸的“真诚”与“认命”。 可他自己的心里却是有着疑惑—— 他是怎么了?疯了吗?要知道,这可不是在玩“过家家”啊——那副冰凉的手铐一带上,或许就真的再也摘不下去了。而若是他被捕了——如果证据确凿,那么他这一生可能就都会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度过了。又或许——他根本连命都保不住。 殷锐,你为了赢得一个女人的心,一个“没有良心”的女人的心而这么做——你值得吗?! 而看着他们来了这么多的人,大概也都是“全副武装”的吧?就算他顽强反抗,想要完美脱身逃离,也是很难的。可是——从小到大,义父都在教着他一个道理——出来道上混的,就算同样都是死,也不能率先乖乖束手投降! 他该放手一搏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行为却是并不受大脑的控制,双手径自的就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就这么“没有骨气”的乖乖送到了甯愿的面前了呢? 为什么——? 难道,潜意识当中,他还在期盼着什么吗?他还在最后的“压着赌注”吗?! 而胜算,又有几分呢? 殷锐小心翼翼的“护着”心中的那一小簇微弱的“希望火花”,凭借着自己对于甯愿那仅剩的一点点“无来由”的信任,他放任的赌上了这最后一把—— 或许,他会赢。那么,便是赢了全部。 或许,他会输。那么,便是输了所有。 可是—— 当内心充满冀盼的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那属于手铐的冰冷触感袭上了自己的双腕上时—— 那抹希望的火焰,瞬间便成了一缕冰凉死寂的青烟—— ------------ 〇八三 看着甯警督亲手的为毫无反抗之举的殷锐带上了手铐,在场的所有其他警察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他们的逮捕行动,一定会遭遇一些顽力抵抗的,可是,貌似一切有惊无险啊。还好是甯警督亲自出马,否则大概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吧?!现在看来,这剩下的事就是将殷锐带上车,然后直接的一路开回警部了。 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平顺,不是吗? 而此刻,这为殷锐带上了手铐的甯愿,心中的那抹尖锐的疼痛几乎快要将她吞没——亲手为自己喜欢的人带上标志着“犯罪”的手铐,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蓦地,她心中那股莫大的悔意顿时纵生而起,这不由得使她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放走殷锐”的念头!可却又很快被她否决掉了。 ——放了他,她会被一并牵连进去,且还会是比较严重的罪名。不过当然这并不是阻止她那“冲动念头”实施的关键原因——如果她能够下定决心放他走,那么,她也同样可以抛弃身边的一切,跟他一道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只要能够顺应自己的心意。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 可是,明显那是行不通的,她之所以不能那么冲动的为所欲为,关键就在于—— “走”——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他们若是始终有罪,逃到哪里都是一样。身上的重负会承受一辈子,或许他们永远都会过着心惊胆战的逃亡生活。而那是她所希望的吗? 答案当然否定。 所以,相比看来,她更是希望殷锐可以在法庭之上,坦白从宽,争取减缓刑期。虽然如此想来,那依旧会令她痛苦,可是——只有心灵上得以解脱,他们才会快乐的。不是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了错事早晚都要受到惩罚,躲避无济于事。而现在后悔一切为时已晚,要怪只能怪这辈子老天让她与殷锐相识,进而又让她倾心于他。 “殷锐——”勇敢的迎着那双已然冰冷了的眼眸,甯愿希望自己此时可以对他说出一些貌似“鼓励”的话。可是,当她的视线刚一触及到了他的那双幽深的眸子时,心里却是“咯噔”的一下子。 ——殷锐直挺挺的望着她。而从那双眼中明显透露出来的神绪是——失望与恨! 他在对她失望!他在恨她! 因着如此,那几乎已经到了嘴边的“鼓励话语”,却是愣生生的就卡在了口中。 “甯警督,我们该走了。”刚刚的那个助手,见甯愿铐上了殷锐之后,竟又愣在了那里,便又小声开口唤了她一声,打破了她此刻那抹烦乱不安的心绪。 “嗯。”甯愿急忙缓回神,看了看身边的助手,没有说什么。又拉住了殷锐的手铐中间部位,带着他跟随自己走,只是她那双眼,却不敢再看向他。 她怕——怕他眼中的那抹灼人的“失望与恨”,也怕自己在面对他时,受不了内心的纠结而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冲动事。 可就在这时,不知怎地,她敏锐的就感到了四周貌似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凝结紧绷的气氛—— 而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分辨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身边的助手就这么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甯愿神经一震,随即敏感的看向四周,然后就见到了那从四面八方不知哪个路口涌出来了的一群黑衣人,团团将他们包围,手中全部拿着一种貌似是“枪”的东西,向着他们“无声的”开始射击—— 那是——*!! 眼见着周围的同伴们还未来得及掏出手枪予以反击,就都这么无声的一个接一个倒下去了,甯愿这才由震愕当中反应了过来,迅速的拔出枪对准了那些明显是来“劫犯”的人,可是,此刻这寡不敌众,她已经不知道该瞄准谁才好了。 就当她满心极度戒备的时候,那些人,看了看她,又互相对望一眼之后,便统统收起了手上的*。 甯愿疑惑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向着自己射击,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甯愿蓦然回过脸抬起头看向天空时,却是先惊异的发觉了这原本站在她身后的殷锐,不知何时,已经径自的打开了腕上的手铐。 “不许动!!殷锐!!你是逃不掉的!!”甯愿心一急,竟然将枪口对准了殷锐,如此喝道。 微侧过脸瞥了她一下,殷锐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甯愿此刻的所作所为,他看向那刚刚才从已然降落到了地面的直升机上走下来了的洛印,朝着他点了点头,说,“洛印,谢谢,真是多亏了你。” 洛印闻言没有回应,只是微地一点头,接着便又看向了这一边仍旧在举着枪的甯愿,面无表情的一直看着她。 殷锐也是随他一道又调转回了视线,见着此刻甯愿的满面紧绷,他的眼,蓦地就闪了一下,随即便迈开了步子又走向她。 “殷锐,逃是没有用的。你犯了罪就要勇于承担后果!!而你现在这样的拒捕——就是罪上加罪!!你知道吗?!!”甯愿瞠大双眼的看向这距她越来越近的满面阴沉的男人,心中又急又躁,实在不知道此刻这状况究竟该怎么处理才好。 “没错,我就是拘捕。怎样?你开枪吧。”殷锐深沉的说,此时已然站到了甯愿的面前,又伸手将她那枪口向上挪了挪,对准贴上了自己的胸口处,眼神幽深的看着她说道—— “这儿是心脏。开枪吧。” 面对他如此表现,甯愿紧咬嘴唇,却是并不能真正的狠下心来对他开枪。 “开枪啊!甯愿,一枪就可以毙命的。一枪就可以使得天下太平——就不会再有我殷锐这个‘恶人’的存在了。”殷锐依旧在紧逼着甯愿,慢慢的,他感受到了那枪口的微微颤动。 “甯愿。”此刻,殷锐再次出声,声音当中不再存有原本的那抹温柔,而满是阴沉的腔调,他盯着甯愿的双眼,说,“给你最后的机会,我数到三,你不开枪,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 “不,殷锐,你别逼我!” 甯愿知道自己是无法做到的,她知道她不能。 “二。” 殷锐并没有理会甯愿的满眼惊惶与纠结的神绪,仍是冷着脸的数着。 “你不要这样!!殷锐!!投降吧,如果你表现良好,还可以有申请减刑的机会!!” 甯愿希望自己的苦口婆心,可以换来殷锐的悬崖勒马。 可是—— “甯愿,你真的是不懂得——珍惜——” 殷锐这话音刚落,便迅速的就一手抓住了那紧贴在他胸口处的枪,支向了别处,另一手抬起猛然的就给了甯愿狠狠一拳,将她一下子就打倒在地——毫不怜香惜玉,简直就犹如发泄般的使出了全力。 然后,他又向前踏出两步,蹲下身,抓起那已然倒在了地上的处于眩晕状态的甯愿的头发,对着她的脸,“恶狠狠”的说道—— “很抱歉,甯愿,我无法乖乖的束手就擒。因为——我的兄弟们不允许!!” “而你——”此刻,他眯起了一双充满愤恨的幽暗双眼,看着甯愿那逐渐开始恢复清朗了的眸子,说道—— “而你——现在则是轮到你——跑不掉了!!” ------------ 〇八四 甯愿看着满面阴沉的殷锐,只最后听到了他这句犹如“最终宣判”的话,然后便感到脖颈处一个微地刺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当她再缓慢的睁开发紧发痛的双眼时,视线所及那天花板上的硕大奢华的水晶吊灯,令她陌生的疑惑不已。 ——这是哪里?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自己四肢瘫软无力——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完全的退去。 转了转眼球,她大致的看了看视线能及的地方,很显然,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豪华舒适的房间——所有的装潢与装饰的细节都可以显现得出主人与众不同的品味与档次。 可这究竟是哪儿呢? 殷锐—— 突然,甯愿的脑中便飘闪过了自己在昏迷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逮捕行动的失败,同伴们身陷埋伏,殷锐的逃脱——最重要的便是他的那张充满怨恨与失望的面孔,他那幽暗阴沉的双眼,以及他对自己似是“最后诅咒”般的话语。 心蓦地一惊!她几乎已经可以隐约的断定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八成依旧跟殷锐脱离不了关系吧?!! 甯愿有些力不从心的动了动手脚,发觉虽是动作较为迟缓,可还是有着反应的。她慢慢的让自己坐起身,然后闭上眼稍微缓和了一下那股眩晕感,许久之后才又睁开,试着将自己还依然有些麻木的腿挪下了床,踏在这厚实昂贵的地毯上,她用了几次力,都没能顺利的站起身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响传来,甯愿回过头去,便见到了一个佣人模样打扮的中年女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甯小姐,您醒啦?”那个貌似大概有四五十岁的女佣人笑微微的问道。 “这是哪里?”看着这个身着雪白制服的女佣,甯愿不由得便想起了在殷锐柬埔寨的别宅内,那个被吩咐看着自己的佣人。 ——想必,这个也不是什么“善类”吧?! 因着那“前车之鉴”,甯愿本能的就没有对这女人产生什么好感。 “这里就是您的家啊。”那佣人此话一出,顿时使得甯愿微地就愣住了神情。 ——她的家?!!开什么国际玩笑?!!这里怎么会是她的家?!! 甯愿预感自己跟这女人不会拥有什么“共同话题”,于是便无言的转回了看向她的视线。 而见着甯愿如此的反应,那个女佣又笑了笑,随即补充道,“锐爷说,这里以后——就是您的家了。” “殷锐”这个敏感的名字,使得甯愿这又再次机敏的转过了脸来。 “他在哪里?!”她想了一下,如此问道。 可是,那佣人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不知究竟是真的不知道殷锐人在哪儿,还是不肯说出来。 此刻,甯愿又动了动自己的双脚,发觉似乎已经可以用得上力了。于是,她缓慢的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还未靠近窗边时就惊异的发现——这窗外,竟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海水!! 这——究竟是哪里?!! 甯愿心里微地浮现一抹慌乱——为着此刻这对于自己身处境地的不可预知性。 她又回过头来看向那个佣人,却是发现她从那门外的餐车上,端进来一些吃的东西,然后便默然的就走出了她的这间卧室,关上房门后,竟然自那门外传进了一个落锁的声响!! ——她居然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甯愿拖着一双依旧还是有些用不上力气的腿走到了门口处,使劲拉了拉门把手,发现此刻这门真的已经是打不开了!! “开门!!快点开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甯愿心里一急,开始大力的拍起了门,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你们这是犯法的!!是非法拘禁!!你们快一点把门打开!!”甯愿心里逐渐浮现一抹从未有过的惶恐。 ——这个地方,她现在完全不能断定究竟是哪里,甚至她都无法准确的判断她是否还身处在国内!而现在她没有见到殷锐的面不说,还被这样毫无缘由的锁在了这里!! 他们这究竟是想干什么?!!他们要将她关在这里多久?!! 甯愿想到这儿,便又继续大力的拍起了门。 可是,门外仍旧没有一丝的回应。 终于,她放弃的转过身体靠在了门板上,急促喘息的同时,心里也似是明白了一切—— ——殷锐在恨她。他恨她,所以,他将她弄晕以后就带到了这么个鬼地方。他或许是想将她囚禁在这里一辈子——他想折磨她。 不知怎的,甯愿突然感到自己此刻的内心好委屈,好难过。她觉得,殷锐恨她——这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后果。 她在为他带上手铐的瞬间,又何尝不是内心疼痛充满矛盾呢?!而在见到那么多的“劫犯者”以后,老实说,除了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她心里也是隐约有着那么一抹庆幸的。 ——她当时居然产生了一丝希望殷锐可以顺利逃走的念头! 而既然现在他已经成功的脱了身,又为什么会这般的迁怒于她呢?! 甯愿想了想,便觉得自己绝不应该就这样的认命——她绝对不能失去起码的行动自由!!他们无权这样的关着她!! 此刻,因着心里那股杂乱的惶然与不安,甯愿发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麻醉药力,似乎已经完全散去了,力量又重新的回来了。于是,她又再次的转过了身,继续的用力拍起了门板。 而就在这时—— “甯小姐,别白费力气了。锐爷不会放你走的。”这抹突来的声音,顿时便令甯愿惊愕的停住了动作,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脸,神情戒备的四处寻探了半天,这才发现—— 就在那宽大床铺正对面的墙壁斜上角——居然有着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红灯在一下下的闪烁着。而旁边——那个貌似是“装饰灯”的东西,现在仔细看来,竟是一个无线小音箱!! 那是——监视器!! 此刻,甯愿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他们居然大费周张的在这屋内装上了摄像头!!居然像监视“实验鼠”一般的透过那只小小的镜头来毫无遗漏的观察她的一切行为活动!! 看来,殷锐想要将她长期“囚禁”在此的念头,是非比寻常的坚定了! 看来—— 他是真的——恨她了—— ------------ 〇八五 甯愿慢慢走到墙角处,就站在那只摄像头的下方,看着那代表着监视器正在运行着的红灯一下下的闪烁,她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都在随之强烈的跳动着。 如此一间房,除了那另一边的卫生间外,这偌大的屋内都没有任何的藏身之地,也就是说——她不论身处哪一个角落,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在睡觉的时候!! 他们将她关在这里,还要进行监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想要看看她如何逐渐的疯掉吗?!! 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甯愿所有的想法,此时都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靠拢了。 “甯小姐——”正在这时,那只小音箱旁边的扩音器又发出了声响,“如果您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会派人24小时守在这里,您不必担心会没有人回应您——哦,还有一件事,卫生间内并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所以请您不要担心,随意便好。” 随意?!!将她关在这房里还安装了监视器,这叫她怎么能够随意得起来?! “我最大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马上放我出去!”甯愿一字一句的说,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一切。她知道,“急”与“慌”都是没有用的,那些只会让此刻这“监控器后面的人”逞心如意。而对自己却是没有一点的好处。 “很抱歉,甯小姐,这是锐爷的命令,请原谅我们没有办法听从您的。”那个“机械化”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不容置疑的拒绝。 “那么——我要见殷锐。”她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监控器的镜头,像是可以以此看到那后面隐藏着的人一般。 而这话之后,那一头突然便静默了下来。 甯愿定定的看着那镜头许久,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她以为,大概是他们根本无法应允她此刻的要求,便不再予以理会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那另一头,在这间“监控室”内,刚刚那一直与甯愿对话的人,轻轻的关掉了话筒的开关,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一直坐于暗处的男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锐爷,您看——” 此时的殷锐就隐坐于那灯光投射不到的幽暗角落里,除了面前一片浓重的烟雾缭绕,谁也看不清他现在的任何表情神绪。 这手下的人询问过后,便一直等待着他的回应,可是,他就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径自吸着烟,而那双深暗的眸子,却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监控显示屏的画面。 ——甯愿的惊异,惶然,不安,难以掩饰的慌乱,以及那抹真正想要见到他的期盼眼神。这些,他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此刻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见她,他觉得他真的没有办法马上的原谅这个女人。 ——无法原谅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个践踏了自己真情真意的,差一点就将自己送进无底深牢的“阴险”女人。 他不能够忘掉她的背叛。不能。 如果换作是平常,身边出现了这样的“威胁因素”,那么不管男女,他早已会做出“不留”的决定了。可是,面对她,他竟然舍不得——竟然会发自内心的舍不得杀了她!! 殷锐,你变了。 为了一个女人,且还是一个你至今都无法确定她的真心,而又背叛过你的女人,你变得犹豫懦弱迟疑不前了。 殷锐如此暗自思忖着,移开了看向那屏幕画面里面那张令他内心纠痛的期待小脸,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像是如此这般,就可以将心中那股浓厚的矛盾排除于心门之外了。 他抬起另一手,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发痛的眉心,然后那只掐着烟的手便冲着那仍旧还在等着自己回应的手下,轻轻挥了挥。 收到回应的手下随即转过身去,又将那话筒的开关打了开来,想了想,说道,“抱歉,甯小姐,我们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因为锐爷他并不想见您。” ——殷锐不想见她。 当甯愿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后,不知怎么,心猛地就震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的给了一拳。发痛发窒许久之后才逐渐有所恢复。 她调转开看向那镜头的视线,不再对着它要求什么,似是有点丧失了气力一般颓然的坐在了身后的床上,低着头,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心里却是痛成了一片—— 殷锐不想见她,却只把她关在了这么一间无法确定方位的房子里。他究竟是真的不打算再见她,还是只想让她如此受到一段时间的“孤独惩罚”?! 她不知道,更是摸不到理智分析的途径。 原本的那颗睿智清晰的心,此时早已是乱了方向。除了难忍的委屈以外,满满都是对于“明天”不可预知的茫然与担忧。 她在期盼着什么?!又是在害怕着什么?! 甯愿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这终于是有了可以认真仔细的探寻自己内心的机会了。 原来——这所有一切的心痛与纠结,所有曾令她困惑不已,倍感思绪混乱的根本原因,就是她对于殷锐的那份无法忽视的情感—— 她爱上了他。 是的,此刻就在这间“无人打扰”的安静房间内,她已经能够完全清楚的确定—— 她爱上了殷锐。爱上了这个曾与自己势不两立的“对手”。爱上了这个她本不该去爱的男人。 在不知不觉中,在日月累计中。 她爱上了他。 原来,在逮捕他时,心中浮现的那股不忍不舍的莫大酸涩感,并不单单仅是她对于殷锐的“倾心”,对于殷锐的“喜欢”。 而是——爱。 *裸的显而易见的——爱。 可是,现在看来,这份爱,似乎来的太迟了,如果她可以早一些觉察到自己内心情感的最终定位,又怎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呢?!而今后,殷锐还会再给她机会以向他表述自己最为真实的内心情感吗?! 如果可以,他又能否相信她呢?! 想着想着,甯愿此时只感到自己的双眼微地一股发热与刺痛,接着,那对滚烫的泪,就这样无声又黯然的流淌了下来—— ------------ 〇八七 这一夜,殷锐完全没有给甯愿任何得以喘息休息的机会,两人欢爱直到天色微亮,殷锐才疲惫的抽身而去。 平躺在甯愿的身侧,殷锐感受着生理上的那股满足与愉悦,可是他的心,却仍像是承载着莫大的负担一般,始终无法真正的轻松下来。 甯愿也是静默的躺在那里,看着那窗外的天色逐渐发亮,她没有开口说什么,虽是身体疲乏得要命,可依旧不愿沉沉睡去。她想跟殷锐说些什么,任何话题都好,只要可以打破此刻这股令人尴尬与难过的漠然气氛。 她静静的等待着,可许久都没有听到殷锐说出的任何一句适用于欢爱之后的温言软语,就更别提什么温存的拥抱与抚慰了。 此时,甯愿不由得想起了她与殷锐在那越南的酒店里,他俯在她的身上时,眼神那般深邃灼热,出口的话音都是轻得不能再轻,像是声音稍大一些都怕吓到她似的。 那时的殷锐,对她怀有着多么热烈的情感。 他是宠护她的,是珍惜她的。 可是现在—— 甯愿眨了眨有些发酸发涩的眼,心里止不住的浮现一抹失落与痛楚——可是现在,他们两人,即便整夜的耳鬓厮磨,缠绵欢爱,可仍是磨灭不了这激情过后的冰冷,虚无与隔膜。她更是不能摸透他此时的真实心境。他不对她说话,不向她表达任何情感,她不知道,他心底里最终的打算究竟是怎样的。 甯愿想了想,便微微侧过了脸,借着这微亮稍暗的天色,看向了一边那始终睁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殷锐,抿了抿嘴唇,她想要率先打破这份沉静。 “殷锐,我——”甯愿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殷锐裸露在外的肩膀,刚要说什么,却是被他那抹突来的明显带有不耐的声音打断了。 “把你的手拿开。不要碰我。”殷锐这话说得淡然,却是充满了厌恶的意味,使得甯愿神情一怔,而那只手愣生生的就僵在了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极了。许久之后,她才感到有些自尊受伤的缩回了手。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气。”甯愿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在意殷锐伤人的冷漠话语,她希望这次可以由她主动的挽回一些她与殷锐之间失去的某些东西。 “其实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纠结又矛盾呢?当我第一时间的得知了组织内对你下达的通缉令后,我简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第一个闪现在我脑中的念头就是——向你通风报信,让你可以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让人找到,捉到。可是——很快我就否决了那样的想法。” 殷锐静静的听着甯愿这似是充满失落黯然的喃喃低语,仔细的感受着她如此的自我内心剖白。 “因为我觉得——逃跑真的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会让你一辈子生活在胆战心惊当中。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享受真正平稳安逸的生活。而那样的日子——殷锐,那是你所希望的吗?”甯愿微地侧过脸看向那仍是睁着双眼,面无表情的殷锐,顿了顿,又道,“所以,我觉得,与其说是一辈子亡命天涯,还莫不如就选择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方式存活。而如果你可以好好跟警方配合,交代清楚一切且认罪态度良好的话,那么我想他们一定会考虑对你从轻定刑的——” “从轻定刑?!!哼——”始终都没有说什么的殷锐,突然冷哼了这么一声,没有看向甯愿,嘴角却是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不信与不屑的神色。他从那床上一跃而起,*着身体站在床边,背对着甯愿,开始一件件的穿起了那散落在地毯上的衣物,继而开口说道—— “你们这些无能的警察,恨不得希望天天捉到‘重罪要犯’以来邀功升官!!从轻——?!我殷锐活了二十几载,几乎大半岁月都在与警察打着交道,你们找不出我的任何重要把柄,无法击中我的要害,置我于死地,也就无法实现破案立功的愿望,早就恨我恨得牙齿发痒了——” “所以,如果我真的落入了你们警察的手中,又是犯罪证据确凿的话——从轻——?!呵呵——”殷锐这笑声,在甯愿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又充满讥讽。 此刻他已经穿戴妥当,一边系着腰间的皮带,一边缓慢的终于转过了身体,看向甯愿那微有苍白的小脸,满眼的鄙夷与倨傲。 “而你——甯愿,没有顺利的让我落入法网。你一定也很失望的。对不对?!” 甯愿听了他这话,顿时心里猛地一窒,那股酸涩的感觉再次袭上了心头。 ——因着殷锐此刻的恶意曲解,更是因着自己对于如此境况的百口莫辩,无能为力。 在殷锐那双幽深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她慢慢的坐起了身,拉起被单挡在自己*一片的胸口处,强迫自己保持面目表情的寻常平静。 “殷锐,你误会了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她希望能够在此刻向殷锐表明自己的真实立场与无辜。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利欲熏心的人,从来都不会因着某些职位与权力而去刻意的做些什么。 “哦——?”殷锐闻言,立马挑起了一道浓重的眉毛,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夸张的“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吗?!很抱歉——我还真是没有看出你不是那样的人——” 此时,殷锐那双涌动着暧昧神绪的眼,自甯愿的脸上一直向下看去,来来回回的在她那仅遮一条被单的身体上肆无忌惮的巡视了许久,才又露出一抹满是嘲讽意味的笑容,面对着甯愿那张不可置信的面孔,他微地眯了眯那对幽暗又邪肆的瞳眸,一字一句清楚又残忍的说道—— “一个本是内心*不堪,却又总爱装出一副冰清玉洁‘高贵圣女’模样的女人,为了立功,居然都不惜献身给一个‘十恶不赦’,活该“千刀万剐”的毒贩头子——” “啧啧,像这种下贱又不择手段的女人——究竟我又该怎样的去理解她呢?!” ------------ 〇八八 殷锐知道,虽然甯愿背叛又伤害了自己,可是——她也并非如他此刻形容的这般不堪。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受伤与惊愕,他完全的看在了眼里,心中也是不由得突然浮上了那么一丝的悔意。 可是,那后悔却是转瞬即逝——他依旧忘不掉,她在为他拷上手铐时,脸上的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神情。 ——她又何曾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过呢?!如果她对他是怀有真情的,又怎会将事情做得那么决绝,毫无任何退路可言?! 殷锐,你不可以再一次的受骗上当了!这个女人——你绝对不能再去相信她!绝不能够!! 因着心中的这个想法,殷锐脸上的那抹阴沉更加浓烈。 他看着甯愿,看了她那满是心伤的脸许久之后,才别开眼,转过身向着门口处走去,拉开房门的瞬间他顿住了欲踏出门外的脚步,想了想又侧过脸说道—— “你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被囚禁着的人。放得聪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不要琢磨着如何逃走或是怎样的成为救赎别人于罪恶当中的‘神圣使者’。” “甯愿——”此刻殷锐的声音,以及那话语都是如同一根根尖利的冰锥,深切又冷酷的狠狠刺进了甯愿那颗已然开始脆弱了的心里。 他说,“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之于我更是如此。一个床伴,一个泄欲工具,一个毫无选择权的‘承欢娃娃’——这便是你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仅此而已。” 殷锐冷漠的说完就走出了这间卧室,而不一会儿,那门外就又传来了落锁的声响。 甯愿就这样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着那道房门在面前毫不含糊的被紧紧关上,心里的那股期盼与希望似乎也随之黯淡了下来,随即隐约浮起的,便又是那抹令人难以逃避的无力与伤感。 ——她抛却了自尊与一切原本坚持的执着信念,任凭自己的心意领路,只为得到来自于他的温软相待,柔情专宠。 可是,如此看来,这一切却又像是“飞蛾扑火”般的前兆。危险,炫目又无可逃循的直奔寂灭。 ——愿愿,放任你的心跟随我走,相信我,我会用尽一生来宠爱你,你在我这里——永远—— 越南的酒店里,殷锐轻柔的执起她的手,贴近他胸前那有力跳动着的地方,眼神灼热,一瞬不瞬,他是这样对她说的。 而她也确实相信了他,任爱领路,随心而走。 可现在,为什么,那抹充满怜爱与心痛的专注眼神已然不复存在了? 他的温情,又去了哪里? 甯愿,付出这一切,你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之于我更是如此。一个床伴,一个泄欲工具,一个毫无选择权的‘承欢娃娃’——这便是你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仅此而已—— 殷锐——他的话那么伤人,伤得她直入心扉,痛至入骨,却又无可奈何,无以回击。 此刻的甯愿,内心纠结疼痛不堪,只感指尖冰凉一片。 她终于是收回了看向那紧锁房门的视线,缓慢又心伤的闭上了双眼—— ************************** “锐爷。”洛印站在满面暗沉的殷锐身边,看着他的脸色,眼中似乎涌动着一抹犹豫的神采。 ——那件事,究竟应不应该对他说呢? “怎么了?”殷锐在洛印沉默之际开口问道,没有看向他,眼里满是疲惫不堪。 “有件事情——”洛印想了想,又瞥了瞥殷锐的脸,才终于是下定决心般的继续道,“越南那边派来信息,说是秃鹫——被警方带走了。” 此话一出口,殷锐的脸色,顿时微地一怔。 “带走了?为什么?”心中已然是浮现了明确的答案,可他仍是如此问道,似乎是在冀盼着洛印其它的解答。 “国际刑警下派的逮捕令。”洛印觉得,只此一句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殷锐没有再问下去,那双眸却是逐渐变得幽深阴暗,又似是带有着一抹难言的痛楚。 一直以来,秃鹫的一切活动都是绝密隐蔽的。除了甯愿与集团内跟自己至亲至密的几个人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寻觅得到秃鹫的行踪。 而如此看来,甯愿是真的毫无疑问的背叛了他。 说实话,就在洛印对他报告这一消息之前,他的心,还处于莫大的矛盾当中。不知为什么,即便心里有恨有气,可他就是忘不掉甯愿在看向他时,眼里的那抹明晃晃的无辜与委屈。 他想信任她,想原谅她,想抛掉一切心里重负与她重新开始。 他在努力的寻找,寻找一个哪怕是微薄细小的,但又可以说服自己原谅她的理由。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都能够做得到。 可是—— 洛印带来的消息,简直令他心中的那抹纠结愤恨封了顶。面对如此,他又怎能放任自己无视一切的原谅她?!! 殷锐不由得狠狠咬了咬牙,紧握的双拳微地轻颤着。 ——他从未有过的在乎,全数的投注在了甯愿的身上。可她却是如此毫无顾忌的伤害着自己,破坏着他们之间那份难得的珍贵情感与和谐。 他以为,他能够留得住她的心,只要他努力去做,积极争取,便可以达到。可是现在看来,他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可笑傻瓜!!他以为,她会成为这世界上与他最为亲密,最值得他去信赖的人,即便不能确定,他也始终抱有着这样的期望。可是,她那所作所为,却又在显而易见的提醒着他——那不过真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奢求。 ——原来,唯一始终值得信赖与依托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殷锐蓦然眯了一下眼,眼底的那抹富有情感的神绪倏忽不见。似是只剩冷寂一片。 而如此模样的殷锐,让洛印的心微地一震—— ——锐爷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邪肆阴冷,情不留心。 一个人,若是无情无心,才是最为可怕。不是吗? “洛印,这个——尽快寄到甯愿所在的国际刑警分部去。”殷锐突然这样吩咐,然后倾身向前从手边的抽屉里面取出了一张光盘,放在了桌上。 “这是——”洛印微有不明的接过光盘,看向殷锐那张缓露冷笑的脸。 “这个嘛——呵——”殷锐斜斜瞥了洛印一下,唇角那抹似笑非笑没有淡去,更显冷酷与阴沉。 他说—— “一个貌似正直冷漠的缉毒警督,与一个罪大恶极的毒贩头子的‘狂野*影音录像’——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的。你说对吗——?” ------------ 〇** 甯愿被殷锐关在了这“密不透风”的地方,除了每天静坐在窗边看向外面那时而汹涌,时而微澜,时而平静的海平面以外,她找不出任何得以排遣心中寂寞的方式。 自然,对于外面的一切事情,她也是无从得知的。 而这一转眼,便已是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间不足十五坪大小的房间而已。 逐渐的,甯愿感到了身心的强烈“不适”——这抹“不适”,并不单单指来自于生理上的病疾,或许更大程度,是因着她心理上的不可调整。 失眠,烦躁,焦虑,抑郁等等诸如此类的不良症状随即显现出来,且貌似心理承受能力愈加脆弱。有时,即便是面对那平静无波,广阔无垠的海水,她也会感到不可抑制的内心纠结与难过。眼泪时不时的就会掉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或许殷锐并不会狠心的将她关得太久,她认为他只是一时气急借着这种手段用以泄愤而已,所以,她一直相信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当殷锐心里的那股气恼有所缓和之后,他就会放了她。可是,时间飞逝,这种想法在她的心中变得愈加不可确定。 而随着那期待的逐渐落空,她又开始盼着组织内的人可以尽快的寻找到她,解救出她,早日带着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会憋死人的地方。可这热烈的期盼仍是不得而终。她再次尝到了失望的痛楚。 是不是大家早已遗忘了她的存在?! 这段时间,甯愿经常会面对着窗边如此暗自发问。自我无法得出确定结论之后,便又是一阵难以克制的黯然心伤。 她希望殷锐每天都可以来看望她,就算不对她说任何话,哪怕只是陪着她在这房间内静默的坐一会儿也好。可是,貌似除了每天定时定点的前来送餐的女佣之外,她是鲜少能够如愿见到他的。除了—— ——除了在一些不固定的夜半时分,每每当她沉睡过去之后,他都会出人意料的轻忽走进这房内,不言不语,脱掉衣服躺上床,把她弄醒之后就是一番热情索取,他不允许她反抗,或者说,其实她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殷锐那几近于固执的坚持,她领教已不是一次两次。 而每次当殷锐在她的身上极尽缠绵,热情索需,用尽了最后一分力,疲惫不堪的“尽兴”过后,他又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间屋子。从未在此停留过一夜,就更不用说是对甯愿的温情抚慰了。 那样子,就像是他在竭力的躲避着某种致命的病菌,像是他对她根本毫无情感与留恋,像是——他真的只仅仅把她当成了一个无须投注任何关注的床伴一般。 或许,这也是导致甯愿心理变化加快的关键所在。 就是这样的,她每天都在承受着孤独与无望的双重压力。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见殷锐——马上!!” 甯愿彻夜未眠之后,神情憔悴的坐在床边这样对着那一直工作着的监视摄像头清楚的说道,而果然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应。 “抱歉,甯小姐,我们无法让您‘马上’见到锐爷。这种事情,是需要我们提前作出安排的。”那边倒也是实话实说。 ——要知道,锐爷可并不是每天都像他们一样的守在这里的。 “我要见他!!”甯愿似是仍不放弃,双眼充满怪异的执着,大有一副“不见殷锐不罢休”的架势。 “抱歉,甯小姐。现在您是见不到锐爷的。真的很抱歉——”那头也着实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情况,使得甯愿终于是不再继续要求什么,她深深的看了那监控器一眼,眼底飘忽闪过一抹貌似决绝凄厉的神绪,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而后,当监控器的那一头见着如此貌似平静的甯愿,以为她已经放弃了要见殷锐的念头时,她却又在此时起身缓慢的走进了卫生间。 负责监视的人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以为,甯愿不过是去进行洗漱了而已,可是,当时间点滴流逝,足以过去了三十几分钟后都还没有见到她从卫生间内走出来的身影时,他这才感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恰巧,洛印正在此刻走进了监控室。 “洛哥,您来得正好!”那个负责监视的人,脸上带有着一抹慌张的神色。 ——虽说甯小姐是被监视的对象,可她在锐爷心中的地位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了?!”洛印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甯小姐她之前要求见锐爷,被我拒绝了。之后她就进了卫生间,可到现在为止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分钟——她还没有出来。洛哥,甯小姐她平时不会这样的。会不会——” 洛印闻言,双眼忽地转向那监视屏幕,见着摄像范围之内仍是不见甯愿的身影,心里蓦地一紧!随即便快步跑出了监控室,向着囚禁甯愿的房间跑去—— ************************ 此刻的殷锐,才刚刚起床,正准备进入到卫生间内洗澡的时候,却是听到了自己手机铃音的响动。 ——这么一大早的会是谁? 怀着如此疑问,殷锐接起了电话。 “洛印?怎么了——”电话那头低沉冷漠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而后,这全身仅着一条睡袍,手执电话的殷锐,却是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双眼在乍闻洛印出口的信息后,瞬间便覆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霾。 而当他真正的完全消化掉了洛印的话,完全明白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几乎动作先于大脑的支配,他迈开了步子便疾步跑出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甯愿她—— ——她居然摔断了牙刷手柄,在卫生间内——割了脉!! ------------ 〇九〇 跑向甯愿房间的一路上,殷锐的心都在止不住的剧烈狂跳,那双从来不会显露出内心情感的幽深眸子,早已是满满布上了浓厚的担忧。 甯愿——甯愿—— 此刻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心里几乎已经浮现不出任何其它的想法,唯有不断出现着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而当殷锐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甯愿的房间,推开那道令他倍感沉重的房门踏进屋内,见着此时早已到位了的,正在为甯愿检查包扎着伤势的医生,护士,以及那站立于一旁沉默等待着的洛印时,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样?”殷锐强迫着自己做出冷静的状态,可他似乎一直都能听得见内心的那份貌似恐惧的狂跳。 “锐爷。”那医生见到殷锐走进来,先是恭敬的对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说道,“因为割脉的工具不算锋利,伤口并不是很深。”医生这话让殷锐那颗高悬又颤抖着的心,终于是稍微缓和又平稳了一些。 他慢慢靠近床边,见着那紧闭双眼的甯愿,满面虚弱的苍白不堪,嘴唇已然没有一丝血色,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的心,只感狠狠的一揪!! “不过因为流血的时间较长,甯小姐身体受创的程度很大,目前还非常虚弱,可以说依旧存在着一些危险性。”医生这后补上的一句,令殷锐的那颗原本就不好过的心,更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下。 撕扯般的疼痛四溢蔓延。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甯愿,见她紧闭着双眼,很显然仍是处于意识不明的昏厥状态。双拳不自觉便紧握了起来,像是在心中做着什么艰难的矛盾抉择。 ——他想靠近她,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温柔的轻声抚慰,他想对她说,看着如此模样的她,他的心很痛,真的很痛。可是此情此景,他那双手却又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愣生生的一直垂在身体两侧,犹如悬挂着千斤重担,根本无法使出力道抬起一丝一毫。 甯愿。 殷锐就这样一边在心底默念着甯愿的名字,一边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虚弱容颜,心里止不住的发痛发酸,却是始终无能为力。 “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殷锐像是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说得艰涩不已。 “唔——这个很难说,不过我想最迟大概不会超过傍晚时分吧。”医生如此下着结论,然后又抬手开始调整起了甯愿那输液瓶下药物滴落的频率,弄好一切后,他又走到了殷锐的身边,充满敬畏的说,“锐爷,请您放心,甯小姐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会留在这里悉心观察。会尽量避免产生任何闪失的。” 殷锐无言的点了点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甯愿的那张脸。紧抿的双唇透漏出了他此刻那股复杂的心绪。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出去了。”医生说完,就带着一旁的小护士走出了这间屋子。 洛印对着殷锐微一点头,随即也想跟着出去,可殷锐却是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殷锐虽是这样发问,可语气当中没有一丝质问的意味,只有一抹深深的无力感。 “负责监视的人告诉我,甯警督一夜睡得都似乎极不安稳,天色刚亮就坐在床边,死死的盯看着摄像头,然后便提出要求,说要见您,而且是‘马上’。当时考虑到怕会打扰您的休息,所以监视人对她说,这件事会稍后作出安排,要她暂且先等待一下。可是——” 洛印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微微瞥眼瞄了一下殷锐那张貌似正在极力隐忍情绪的脸,想了想才又继续道,“可是,她并不妥协,执意非要立刻见到您。后来,大概是僵持之后,她觉得自己没有了任何办法,于是就——” 听到这儿,那一幅幅的“场景还原画面”,像是全数的都出现在了殷锐的脑中,似乎此刻,他已然能够看得见甯愿那张充满期待与失望的脸。 她想见他。 为什么呢?是要求自己放她出去吗?还是想要对他说些别的? 殷锐眼神复杂闪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只是直挺挺的望着那紧闭双眼的甯愿。 ——她的这副模样,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刚毅,冷漠,戒备,机敏,永远充满不屈不挠的坚持与执着。他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的,犹如一尊没有生命力的“白瓷娃娃”,似是脆弱又无助的躺在那里,让他的心不由得像是滴血般的疼痛。 而究其原因,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不可否认,殷锐此刻的心里,是有着很深的愧疚的。他承认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故意的忽视着她,故意的强迫使她处在一个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 他想惩罚她,因着她的背叛。 他想使她难过痛苦以解脱自己心中的那份纠结。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这感到更“痛”的人,是他。 殷锐想着想着,直感自己像是有些喘不过气了一般,双腿也似是开始僵直无力。他慢慢的坐在了床边,拉过甯愿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冰凉的小手,放在掌心里面,虽是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跟言语,可那双充满黯然的眼,早已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一切。 洛印见此情况,沉默不语的走出了这房间。 ——解铃还须系铃人。任何的隔阂与矛盾,都需要这对“有情人”自己来努力的解决。旁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只是,他真心希望——锐爷可以尽早的看清自己最为真实的内心情感,尽早排开一切阻挡在他与甯愿之间的隔膜与障碍,尽早的走出这片茫然黑暗的冲动阴霾,尽早的抓住属于他的真正的幸福归途。 洛印此时的希望是多么的美好。 可是,谁又能想到,殷锐与甯愿之间如此的坎坷历程与相互间的对峙与伤害,却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 〇九一 殷锐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了甯愿的房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刻已是快要接近午夜时分了。 甯愿并没有如同医生所讲那样——最迟会在傍晚时分清醒过来。 很显然,她“迟到”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殷锐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缓慢的又在床边坐下了身。 他推拒了之前洛印想要为甯愿找看护的想法,执意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她,亲自等着她醒过来。他希望,自己是第一个见她睁开眼的人,也希望——甯愿在醒来后,心中期待着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可是,他似乎又有些害怕。他怕甯愿睁开双眼后,眼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失望与控诉。 他真的惧怕见到那种眼神。 兀自苦笑了一下,殷锐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他,竟然学会了“害怕”与“恐惧”?!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会愿意如此的倾心关注一个女人?! 殷锐,你变了。变得已不再像原来的你。你已经逐渐的脱离了原定的生命轨道,已经开始趋于不可自控的“随意怪圈”当中了。 殷锐,你的改变——毫无疑问,会为你带来一定的危险。 可是—— 殷锐此刻如此“自我分析”着,眼中那抹复杂情绪隐隐闪动,而更多的,又似是一股温存柔情。 可是——这改变,却又是令他倍感舒适,坦然与幸福的。不是吗?! 殷锐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搭眼,就看到了甯愿那只小手——过度的输液与药物作用,使得她此时的手背,一片淤青浮肿,已然看不清了原有的血管脉路。 轻轻拉过她的手,殷锐微低下头,唇际浅吻她那手背,然后似是觉得不妥一般,继而便又转为了轻忽的呵气——犹如对待一个小孩子似的,充满了无尽的怜爱与珍惜。像是如此轻轻一吹,便会化解甯愿的所有伤痛。 而正当殷锐专注于这只手时,他突然敏感的发觉,甯愿的那根小指,似是微地动了一下。他蓦然的移开视线看向甯愿的脸,便见到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定定的望着他。 因着之前并没有预料到甯愿会是如此“突然”的醒过来,殷锐此刻的面色带有着明显的不料,尴尬与躲闪。 ——或许是之前的那股“恨意”,与后来逐渐产生的那抹心痛与愧疚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剧烈的心理反差。使得他这一时间竟找不出了一种适合用来面对甯愿的心情与态度。 他像“慢反应”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快速的就放下了甯愿那只被他紧握的手。然后将视线瞥向了别处。不过,思绪大致的“转了个弯儿”后,他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表现实在有够假作与幼稚的。于是便又转过了脸,看着甯愿,抿了一下嘴唇,才问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不适?饿不饿?想喝口水吗?”殷锐尽量的用着一种听似“冷漠”的声音如此说着,可是,他没有发觉,自己这一连串充满关心的问题,已然将他的内心泄露得清清楚楚了。 甯愿闻言没有任何回应,就只是这样直挺挺的望着殷锐,而那眼神—— 殷锐紧盯着她的双眼,希望可以借此探寻到她现在的一些内心活动。可是,看了好半天,他才发现,甯愿此刻的眼中,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气,没有任何企图隐忍的痕迹。 只有——空洞。 ——这是一双充满了茫然与空洞的眼。 望着甯愿这抹眼神,殷锐感到自己的心,像是突然停跳了一下似的,产生了一股窒息般的闷痛。 ——如此模样的甯愿,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之前,他曾考虑过甯愿醒过来之后的种种反应,甚至于他已经揣摩好了自己的应对措施。 ——如果甯愿表现得非常恨他,那么他会先试着静默的对她好,不会再去“惹怒”她,除了答应“马上放她走”以外,尽量做到有求必应,以平复她那愤恨的情绪,而当她的心情有所缓和之后,他再来根据不同情况,相应的作出不同对策与决定。 如果她醒来之后,脸上带有明显的幽怨意味,那么他会考虑在近期之内,迅速的调理好她的身体,然后带着她出去旅行散心,一方面使她的身心得以放松,另一方面也算是对于这一个月来冷漠孤立她的愧疚补偿。之后他再来考虑如何巧妙的再次“攻占”她的心。 而如果,她醒来后的反应仅仅只表现得“很生气”的话,那么—— 这就显得容易多了,不是吗?! ——她此刻身下的这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就可以让他尽快的解决掉这个“难题”了。貌似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歉疚之词”要比床上的甜言蜜语来得更为“实用”了。不是吗?! 此时的殷锐,满脑子狡诈多端的“阴谋诡计”。 可这心思缜密的他,却唯独忽略了一点—— 坦白内心。 他从不曾了解,其实让人迅速的卸下内心防线的最为有用的手法就是——率先的坦白自己的内心。 “从心出发”,这才可以真正的打动一个人,真正的“进入”到那个人的心里去。而心与心的“交谈”,才会真正的消除一切防备与隔阂。不是吗? 不过,这从小到大始终生活在“缺少坦诚”的环境中的殷锐,又怎会明了这一点呢?!他一直都在自负的认为,他可以掌控整个大局,一如从前。 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包括甯愿。 可是,他没有领悟到—— 既然他已经发生了“脱离原有生命轨迹”的变化,那么任何有待发生的事情,又怎会顺应他原来设定的路线而前行呢—— 一切——都会走样了吧。 ------------ 〇九二 甯愿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这坐在床边的殷锐,像是不认得他了似的,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脸。那眼神,不禁使得殷锐的心里有些“发毛”的感觉。 “你——”殷锐清了清嗓子后,才开口询问,“需要些什么吗?有没有感到——口渴?” “放我走。这是我唯一的需要。” 原本殷锐以为自己今晚大概是无法顺利的听到甯愿的声音了,当他挫败的刚想放弃对她的继续询问时,却听到了她这突来的沙哑嗓音。 殷锐看向甯愿,看着她那貌似淡漠的苍白小脸,发现她在说着这话的时候,那眼底,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像是对于“离开”这件事,她已然考虑清楚,下定了决心。 “愿愿,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可以吗?”殷锐打着商量,试图令甯愿作出妥协。 别说是他现在根本就无法说服自己放她走,就算是他愿意,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不允许的啊。 因着甯愿睁开眼后对他说出的如此第一句话,殷锐心里有些难忍的疼痛着。 “我只想离开这里,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要对你说的。”甯愿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那双眼,始终直挺挺的盯着殷锐的脸。像是想要以此眼神逼得他无处躲循,尽快“投降”。 “我说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不知怎地,大概是甯愿欲离去的要求以及她那“坚持不动摇”的态度,使得殷锐此时的心情,在纠结疼痛的同时,又覆上了一层浓郁的烦乱感。 他粗嘎的开口扔下了这么一句,想要以此结束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甯愿见他这样,便不再开口,冷峻的面色一如既往,只是她突然便将脸转向了另一侧——明显是不想再跟殷锐发生任何的交流。 而见此情景,殷锐强硬的态度再一次的被心底那抹怜惜之情打败了。他暗自叹了口气,直觉自己相当无奈。 “愿愿——”他又放低了声调,一并也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他知道这个时候,若采取“硬碰硬”的手段,很显然那是不明智的。 ——谁知道如此还未调整好心态的甯愿,一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愿愿,要么这样好了,我答应你,只要你的身体复原一些,我就带你出去散心。我们可以到国外去玩,随便你选择什么国家,我都会毫无异议的陪着你。只要你可以乖乖的先把身体养好——”殷锐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柔着声音如此说着。可是,这貌似极具“诱惑”的条件,也并没有引起甯愿意志的丝毫动摇。 她的脸仍是面向另一侧,起初没有任何回应,可大概间隔了十几秒后,她才又开口说道—— “殷锐,你恨我。” 这句听起来充满着无比确定的话,顿时使得殷锐的神情一怔——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虽是正中他心中的要害,可是,却也真令他感到了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你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一了百了。” 就在殷锐暗忖着该怎样巧妙的作出回答或是再次转移话题的时候,甯愿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我能够做得到,你早已不会是躺在这里了。” 殷锐这样回答着,一抹痛楚的神绪,自他眼里一闪而过。 “现在动手也不迟。” 甯愿紧接着又说,像是在故意的挑衅着殷锐一般。 “愿愿,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相信我——这只会激怒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很显然,殷锐有些动气了。 他蹙着眉心,伸手钳住甯愿的下巴,用力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字字句句清楚的对她作着“提醒”。 可是,似乎甯愿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执念”,她无视着殷锐这张“铁青色”的脸,毫无畏惧的继续道—— “殷锐,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你来选择!!” 甯愿这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震得”殷锐心绪七荤八素的。心里那点惊愕,完全的呈现在了脸上。 ——选择?!!她居然如此“残忍”的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我不作出选择——又会怎样?!”殷锐慢慢倾身贴近甯愿的脸,貌似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想要看看,这小女人究竟能够使出什么样的“撒手锏”来对抗自己。 “自杀!”甯愿的回应简短又极具震撼,“我会选择自我了断!” 她抬起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在殷锐的眼前晃了晃,“既然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么我不在乎是否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殷锐,我希望你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别再逼我——” “现在这到底是谁在逼谁?!!”殷锐心中那股隐忍了许久的怒气,因着甯愿这不依不饶的坚持,顿时就快速的窜上了心头,他紧紧攥着双拳,才能勉强克制着自己不去将甯愿从床上抓起来,狠狠摇晃直到“摇醒”她为止。他拼命的告诉着自己——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再冲动。 可是,他此刻已经收不住了那股漫天怒火。 “甯愿,实话告诉你——我不会放你走!!无论如何都不会!!”殷锐“狠狠地”说完这句,便蓦然站起了身,紧绷着身体,阴着一张脸走向门口。 ——他认为自己现在最好离开这房间,他需要去好好的冷静一下。否则,难保他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要知道,他现在真不是一般的想要——掐死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殷锐,你会后悔!!很快——你就会后悔!!”甯愿在殷锐的手搭握在门把上的瞬间,这样作出了“最终宣告”。这使得殷锐前行的动作微微一顿,可他并没有回过头,只是略微侧了一下脸,同样像是想要挑衅甯愿似的回了一句—— “好啊,那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究竟会怎样的让我后悔!!” 殷锐说完就走出了这间屋子,并且重重的摔上了房门。他一边走,一边兀自闷气,一边还不停的运转着脑中的思绪—— ——他应该马上叫洛印找几个随身看护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守在甯愿的身边,以防万一。 他如此暗自计划着,然后便走向了监控室。他想瞧瞧,在他离开之后,甯愿此刻的表现是怎样的。 可是,还未等他接近那监控室的门,洛印便突然打开房门,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有着一抹明显的紧张神绪。 殷锐刚想开口询问他如此慌张的缘由,却被洛印抢了先—— “锐爷,出事了!!快回到甯警督的房里去吧!!她摔破了您的咖啡杯——又割了脉!!” ------------ 〇九三 站在房门口,殷锐紧握双拳阴沉着脸,看着屋内那正在被医生急救,进行着紧急处理的甯愿,心中的那股尖锐的疼痛已经到达了顶限。 他没有想到,他这转身一走,她就真的说到做到,第二次进行了“自我了断”。 ——既然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么我不在乎是否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殷锐,我希望你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别再逼我—— 此刻,殷锐突然想起了甯愿之前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在当时,他除了感到有些愕然出乎意料以外,并没有切实的考虑过这话的真实性。更是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将事情做到了这般“无路可退”的地步。 甯愿—— 看来,你是打算使尽全力逼我退步了。 这个突来的意识自殷锐脑中一闪而过,他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后,才迈开步子走进了这房间。 此时的甯愿是清醒着的,只是她那张脸,却是充满了“置身事外”般的漠然,双眼直挺挺的望着天花板,毫无表情的任由医生为她包扎着伤口,似是对于她刚刚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在乎的意思。 殷锐走到床边,俯视着甯愿,心里百感交集,痛楚,愤怒,无奈,酸涩,所有令人纠结的情绪一起袭上了他的心头。他看着甯愿那张苍白的脸,即便是在柔和的光线下,依旧呈现出了一副憔悴不堪的状态。 稳了稳神,他暗自告诉着自己—— 殷锐,你不要冲动。否则这情况会更难收场。 “这样做——会让你很好过吗?”他低沉的嗓音问着那眼神直愣愣的甯愿,说话的时候,感到喉咙里面又酸又涩,热辣辣的像是快要着了火一样。 “我无所谓。”甯愿淡漠的开口回应,声音都似是虚弱得没有了任何底气,“只是,我知道——这或许会令你很好过。毕竟——你恨我不是吗——” 甯愿说完这话,便蓦然的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表现出了一副躲避殷锐视线的样子。可是,此刻只能看到她的一小部分侧脸的殷锐,并没有发觉她在说完这话后,眼里那抹快速涌上来了的泪意。 ——此刻,她的心好难过。一想到殷锐有多么的恨她,她的心,就像是被绞碎了一般的疼痛难忍。 而见着如此充满“躲避”表现的甯愿,心中回味着她刚刚那句回应,殷锐心里那股明明已经隐忍得很好了的怒火,便又再一次不可抑止的冒了出来。 她认为他在恨她,所以便“顺从他心意”的进行“自我了断”?!! ——她居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么,他对她那真心的挽留呢?!!他对她所表达的那些深情与宠爱呢?!!她又是怎样回报他的?!! ——她分明是在赌气!!拿着自己的生命跟他赌气!! 因为她清楚得很——这样做,要远远比他自身受伤还要令他痛苦难过一百倍!! 这个女人,这个他始终“搞不定”的女人!!她这哪里是在自残割脉?!她这分明是在狠狠地割着他的心!! ——因着这股难以遏制的愤然,殷锐只感自己此刻的思绪与行为,似乎已经脱离了理智的主线。 他紧紧咬了咬牙,一步跨上前,单手就拨开了一旁做着善后处理的护士,然后便又不顾此刻的甯愿正在进行着补充体力的营养输液,一把就将她用力的拉了起来。 “锐,锐——锐爷!!您别——”一旁的医生见此情景,连忙想要制止殷锐的行为。可是,面对着他这张布满阴沉的脸,他实在又不敢说出什么来。只是满面惊愕的站在一边干着急。 ——甯愿小姐现在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她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而锐爷偏偏又挑上这个时侯发脾气——且貌似还是即将降临的一场“狂风暴雨”—— 医生只感自己浑身瞬间就冒出了一层虚汗。 “锐爷,您不要这样,她现在还——”站在一边的洛印也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全都给我出去!!”殷锐突然狂吼了一声,瞬间便止住了洛印欲出口的劝阻。他的那双眼,此刻充满着一抹无法遮隐的暴戾,活像是想要将甯愿撕碎一般。 洛印微地抿了抿嘴唇,神情顿了那么一下,然后才对着医生施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一道出去。只是,他的心里却在不断祈祷着——祈祷这场“风暴”尽快的散去——否则若是照这样发展,甯警督一定撑不了太久的。 ——锐爷性情里面的那种“残暴”,他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几个人走出房间,将门关上,这屋内便又恢复了静默。 一种令人“发冷”的静默。 “甯愿,你不是一直希望跟我好好的谈一谈?!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谈!!”殷锐微眯着眼,贴近甯愿的脸如此说着,声音似乎都带有一股濒临“狂怒”的迹象。他那双有力的手,死死抓着甯愿的双臂,强迫着她上身挺起面对自己。完全没有在意她现在的手上,还挂着一条细长的输液管。 甯愿无言的看着殷锐,看着他那眼中浮动着的“不理智”的神绪。心里没有一点的畏惧。 不过,似乎她现在的心情又是奇怪得很—— ——对于殷锐的怒气,老实说,她之前是抱有“期待”的。她希望他可以如此失去理智的对她发火,那样他们便也就能够尽快的做个了断了——要么是他“心死”的放了她,要么是他“心伤”的杀了她。这两种结果怎样都好——怎样都好过现在这“生死不由自主”的状况。 可是,此刻看来,心中明显浮现着的,根本不是“如愿”的感觉,而是一股酸涩。 ——看着殷锐这张失去了控制的脸,她的心,竟是这般的难过不堪! “甯愿,告诉你——我现在根本不想再去关心你之前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又到底是想要把我逼到一个什么程度上才能满意!!我只问你一句话!!只有一句!!” 殷锐此时似是根本无法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喘着粗气的质问着她—— “你究竟能不能够老实安分,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 听着这话,甯愿心中的那股纠结感更加浓烈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怎么回答他这样的一个问题。若是换作两天以前,她完全能确定的给出肯定答案——即便他伤害过她,她也愿意。 可是现在——在她如此身心布满伤痕之后,那句“我愿意”,又怎是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的呢?! 甯愿没有回应,依旧是漠然的看着殷锐。 而她这种反应,在殷锐的眼里,并不是内心矛盾烦乱的表现,而是——不予理会。完全漠视一般的不予理会!! “你做不到是吗?!你无法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是吗?!即便我再怎么努力留住你的心,也是徒劳无用的——是这样吗甯愿?!!还是你根本就‘不屑’来回答这个问题?!!好——很好——” 此刻的殷锐,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里那抹犀利的神绪隐隐闪现。 他蓦地就放开了甯愿,将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床上。然后铁青着一张脸,看了她许久,突然又微微撇开唇角,露出了一个古怪又阴森的笑。他低睨着她,语气轻忽又危险的说道—— “没有关系,甯愿——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我有办法让你开口对我求饶——我有办法让你终究臣服——” ------------ 〇九四 殷锐撂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冲着外面喊了声—— “洛印!!” “我在,锐爷。”一直守在门外的洛印,听到殷锐叫他,马上走过来微低着头静待他的吩咐。 “现在到屋内给我好好的看着她!!”殷锐咬牙切齿的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越行越远,紧绷的背身充满了压抑着的怒气,洛印无法得知他这是要去哪里,又是想做什么。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接到了命令,那就还是要听命行事的好。 他静默的走进房内,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甯愿,微地抿了抿唇。心里浮上一抹叹息——这两个明明彼此在意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跨过那道虚幻的鸿沟,消除彼此之间的互相折磨与锋芒相向,什么时候才能重归于好呢? 现在的甯愿—— 洛印看着那满面苍白憔悴的人,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从前的她——那个一直坚韧不拔,刚毅冷漠的她,像是一株傲然挺立与寒冬当中的冷梅。周身都会散发着一股使人无法忽视的清冷气质。 可是现在——她竟然就这么充满虚弱,似是快要散尽生命迹象一般的躺在这里,等待着锐爷下一步未知的对待。 老实说,他都会为她感到不平。 ——锐爷大概也是真的深陷进了他从未经历过的爱情当中,他已经开始乱了阵脚,完全失去了平常那股引以为傲的冷静睿智的分析事理能力。抽丝拨茧之后的真相如此明显,他居然都没有看到—— 如果甯愿不是对他有着真感情,又怎会在过去的一个月,那么“安分守己”的呆在这仅有十几坪大小的房间内,只为等待他的原谅?!如果她不是对他有着真感情,又怎会最终情感崩溃的选择自杀?! 爱情使人冲动又盲目。这话果然不假。 “这样轻而易举的选择放弃生命,并不是我记忆当中的那个你。甯愿,如果你不愿对锐爷‘投降’,不想率先向他低头,就要拿出你原本那充满‘战斗力’的架势来,而不是这样懦弱的选择退缩与逃避。‘死’是没有用的,除了激化与滞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一向不擅言语的洛印,此刻突然开口对着那紧闭双眼的甯愿这样说道。 闻言,甯愿终于缓慢的睁开了眼,她看向洛印,眼底那抹心伤毫无遮掩的流泻而出,那隐忍在心里许久了的委屈这也才借由着酸涩的泪水,一道涌出了眼眶。 见甯愿总算是有了一些“正常的”反应,洛印心中倍感安慰的同时,又说,“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想想让你感到欣慰与幸福的事情,人生其实很美好的,不是吗?想想看,芳芳还在等着你回家,你应该勇敢的面对一切,活下去的。不是吗?” 洛印的话让甯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处在这样令人绝望的境地,有一个可以如此在心灵上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的人,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甯愿看着洛印,眼中的那抹感动显而易见。 就在这时,殷锐突然开门走了进来。而毫无疑问的,他看到了此刻这屋内的情景—— ——洛印站在床尾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甯愿,而甯愿——她竟然在哭?! 她哭了?!面对着洛印,她居然貌似委屈的哭了?!为什么?她在向洛印——表达自己的可怜跟脆弱吗?! 此刻的殷锐,心里相当的不是滋味,眼神蓦然暗了暗。 “锐爷。”洛印并没有见到殷锐眼中那丝异样情绪,恭恭敬敬的对着他低下头,似是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吩咐,不过,一个不经意,他却看到了殷锐手中拿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静脉注射器?!! “锐爷您——”洛印抬眼看向主子,眼里有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光芒。 跟在殷锐身边多少年,他对毒品的接触就有多少年——此刻根本无需询问,他便已然能够知晓那注射器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 “你出去吧!”殷锐低声的对着洛印说道,撇开眼又看向了另一边的甯愿。似乎眼中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锐爷——”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洛印这一回并没有听从殷锐的吩咐马上走出房间,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似是还想对他说什么。 “我叫你出去,难道你听不懂吗?!!”殷锐有些动了气,紧眯着眼,视线又转向了洛印。 “不是的,锐爷。我只是——”洛印想要劝说此刻的主子冷静一些,不要冲动的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可是他的话却再一次的被殷锐愣生生的打断了。 “我想——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吧?!!现在——你出去!”殷锐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用力,像是在对洛印下着“最后通牒”。 眼神微地一敛,洛印最终无奈的对着主子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迈开步子出去了。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屋内便又恢复了一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静默。 殷锐站在原地,深深喘息了一口气,才又走向甯愿的床边。看向她,他的眼里有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绪。而这时的甯愿,也是抬眼与他对望,眼神仍旧是布满“不屈服”。她这样的神情更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殷锐心中的那抹愤然更烈了。 ——她可以面对洛印表现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而对他——就只有这样的永不妥协!! 因着这股怒气的骤然蹿升,殷锐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那只注射器的针头盖子拔掉了,接着又伸手粗鲁的拉过甯愿的手腕,丝毫没有顾及她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是否会疼痛。 “你想干什么!”甯愿看着那只已被吸进了药物的注射器,脸上顿时浮现一股戒备的神色。 “甯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沉迷于贩卖毒品?!除了暴利之外,你知道那最为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吗?”殷锐对着甯愿那双惊异的眼,这样充满邪肆的轻声问道。 “殷锐,你放开我!!”手臂被死死的抓着,甯愿根本使不出力道挣脱开,只能这般对他“命令”着,“你这样对我——还不如杀了我!!” 此时的甯愿,深深的感到了一股从心底里涌现出来的惊惧!她完全不想去相信,殷锐他会真如她所预料的那么做!! ——此刻这已然失去了理智的殷锐,在她的眼中,简直就如同一个危险又残酷的恶魔!!一个会将她置于死地的恶魔!! “甯愿,你知道吗?毒品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殷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顾甯愿竭尽全力的挣扎,硬是将那针头扎进了她手臂上的静脉当中,而此刻脑中则又是浮现出了甯愿刚刚对着洛印掉泪的那一幕,他心绪纠结的眯了眯那双本就幽暗阴森的眼,继续道—— “因为,它可以带给我无上的控制权——” “——它会让所有沾染上它的人——全数的受控,臣服于我!!” ------------ 〇九五 “不——你不要这样——不——” 甯愿已经没有了任何继续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殷锐将全部的毒品注入进了她的体内,却是没有一点办法去制止。心中那股绝望与恐惧,几乎快要将她完全吞噬。 而不知这究竟是毒性发作得太快,还是自己的心理使然,甯愿很快就感到了自身的异样变化。 ——心跳骤然加快,快得似是喘不过气了一样,又瞬间的袭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感,紧接着便是头晕目眩,慢慢的,连意志力都开始无法自我掌控。 殷锐注射完毕,将针头退出甯愿的手臂肌肤,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的脸似乎越来越苍白,双眼逐渐浮上一抹迷茫的神绪。他的心难以名状的异常拧痛着。 ——很显然,他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快感”。 “殷锐,你这样对我究竟意义何在?!你这么做只能控制我的身,又怎么能够一并的控制我的心?”甯愿挤出最后的一点清醒,这样对着殷锐说。只是话音刚落,那又一波的恶心感便随即再次汹涌袭来。 她抬起疼痛的手,紧紧捂住嘴唇,直感身体冒虚汗的同时,又开始逐渐的变冷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初次接触毒品所带来的排斥反应吗?! 甯愿这样暗忖,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殷锐站在一边,始终貌似漠不关心的冷眼旁观着她。只是,此刻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看着甯愿这么受苦,他的心有多疼。 “既然已经确认无法得到你的心,我又怎么会在乎如何去禁锢你的身?”殷锐如此居高临下的说,“甯愿,我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去把握。这怨不得别人。”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甯愿听的,可却又像是殷锐在说服着自己——他这样说,只是想消除一些内心当中的罪恶感。他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而此刻的甯愿,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那股似是正将她拽向黑暗的眩晕,越来越烈的吞噬着她的清醒思绪,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手脚似乎都冷得开始麻木了。 终于,她坚持不下去了。 “呕——!!”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心间,甯愿本能的侧身伏在床边,虽是她极尽全力的隐忍,可终究没有能够避免自己的呕吐物污浊了床边的纯毛地毯。豆大的冰凉汗水从她的额际一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那股身体的不适感开始排山倒海的袭上她的整个身心。 她恍然觉得——自己或许根本熬不过今天了。 见此情景,殷锐那双手眼看就要向她伸出,却又在动作即将开始的瞬间,愣生生的就顿住了。他紧紧攥着拳,终究没有伸手抱起甯愿。用力咬了咬牙,他克制着心里那股已经泛滥了的心痛难当,强迫着自己无视她现在这番痛苦的样子,面无表情貌似冷漠的就转身走向了门口处。 不要走—— 甯愿仅剩的意识当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虽然她现在被这“排斥反应”折磨得连睁开双眼的气力都没有,可是,听着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心中那股委屈与难过,竟随之开始无限扩大了起来。 不要走—— 此刻的她,多想开口唤住那欲离开的殷锐。纵然她恨他,怨他,甚至于恨不得一跃而起杀了他。可是,此时她依旧不愿他如此冷酷的离去。她需要他,尤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不要走—— 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出现在甯愿的脑中,可是,她终究没能喊出口。 “呕——!!” 再一次难以遏制的恶心与反酸,终于将疲惫不堪,痛苦不已的甯愿带进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之渊。 打开房门,殷锐第一眼便瞧见了这仍是守在门外的洛印,见着他,他的眼神微地闪了一下。 “叫人进去看看她的状况,做好清洁。”殷锐淡淡的扔下这么一句,便越过洛印的肩膀向外走去。那抹背影,似乎已不若刚才那般充满气势,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颓然与无力。 洛印见殷锐这般模样状态的走了出去,心里直感“大事不妙”。他快步的进入到房间内,就见到了那面色灰白如纸,已然昏死过去了的甯愿。 “快去叫医生过来。快一点!!”洛印冲着门外的部下喊道,而很快的,医生就被人带来了。 “洛哥,我们需要做一个较为全面的检查,请先清空这房间内的其他人可以吗?”见医生这样问,洛印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于是,他带着部下走出了甯愿的房间,将门关严,吩咐了两个人守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而他则是径直的就朝着殷锐的房间走去。 轻轻敲了两声门,洛印没有得到殷锐的任何回应,他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此刻这屋里,烟雾缭绕,而殷锐就站在那落地窗边,狠狠地吸着烟。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此时显得那么落寞。从未有过的落寞。 “锐爷——”洛印对着殷锐的后背说话,“她——陷入了昏厥状态,医生正在做着抢救与检查。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闻言,殷锐虽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与表达,可是洛印看得很清楚——他那肩膀,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微地就颤了一下,紧绷许久之后才又放松下来。 “好好照顾她。”殷锐就只这一句,说得不明不白的。 “锐爷,属下觉得——您这样做,实在有些‘过度’了——”洛印如实的表达着自己的心里所想,且字斟句酌的点到为止,可是,他的小心翼翼似乎依旧触怒了殷锐此刻敏感的神经。他蓦地就回过了身,用着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洛印。 “洛印,你今天的话——真的很多!”殷锐以手指掐灭烟蒂,随意的扔在了脚下的地毯上,然后缓步走到洛印的面前,眼神如炬的看着这面色严肃又坦荡的得力部下,逐渐紧眯的双眼,似是充满了一抹深切的探究。 “对不起,锐爷,属下只是想对您做出一些必要的提醒。”洛印回应得不卑不亢。 “提醒?!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来提醒我——如何是对,如何是错?!”殷锐紧逼着洛印,似是在发泄怒怨一般。 而听闻这话,洛印不再说什么。 ——此刻的锐爷,依旧处于难以消除的愤怒当中,且他那烦乱纠结的情绪里,还掺杂进了对甯愿的心痛与矛盾。现在的他,还并不是真正那个完全“清醒睿智”的锐爷。所以,此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如此状况,还是保持沉默得好。否则说不定会惹出他心里更大的怒气。 殷锐看着开始默不作声的洛印,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门被敲响了。 “进来!!”殷锐深深瞥了洛印最后一眼,才将视线调向门口,语气极其不佳,然后又转身走向窗边,继续望起了窗外那片海面。 门开了又合,刚刚为甯愿做检查的那个医生走了进来。 “锐爷,甯小姐陷入了昏迷,不过暂且看来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处理。请您放心。”很显然,医生是来报告检查结果的,“只是她体内含有类似于‘二乙酰’类物质,现在还处在排斥阶段,所以——她很虚弱——非常虚弱——” 医生如此两个“虚弱”,惹得殷锐转过脸冷眼瞄了他一下。 “好好照顾她。”依旧是这句,殷锐说完就又转回了脸。 “呃——”那医生听了殷锐的话后,没有什么回应,也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仍旧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再继续说出什么来,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而他这异样又再次引来了殷锐的“关注”。 “怎么了?!你到底还想说什么?!”殷锐看着医生,不明白他此刻的“扭捏”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是这样的,锐爷,我们——刚刚为甯小姐检查身体的时候,还,还发现——” 医生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自己此刻即将出口的这个消息,对于锐爷来讲,会不会太震撼了点。 殷锐终于是发现了异常,他转过身体,眼神紧盯着那面色充满思量考虑的医生,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话。 深吸一口气,医生终于又开了口。 他说—— “刚刚为甯小姐检查身体时,我们还发现——” “她——怀孕了。” ------------ 〇九六 她怀孕了。 这简明扼要的四个字,此刻简直就犹如当头一棒!愣生生的就击中了殷锐的“要害”。 他说什么——? 殷锐脸上那抹不可置信的惊愕明显涌动,他死死盯着那医生的脸,像是完全不能够明了消化他刚才的语义一般。 他说——甯愿怀孕了——?!! 脸色丕变,殷锐突然几步上前,一把就紧紧的扯住了那医生雪白大褂的衣领,对上他那张满是惊惧的面孔,像是最终确定似的又问道—— “你是说——甯愿怀孕了?!她怀孕了?!!肚子里面有了孩子了——?!!” “是,是的!锐爷。是的,她肚子里面有了——孩子了。”医生的回答与殷锐的提问一样可笑,可是,在此刻这紧要关头,谁又会在乎这些呢?殷锐的那抹眼神,光是看着,就足以让医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锐爷这反应究竟算是高兴还是生气?! 得到了医生最终的确认,殷锐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蓦地就松开了紧抓他衣领的手,面色惊异又愕然的向后急退了几步,双眼圆瞠。犹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甯愿怀孕了。 她居然怀孕了。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她怀孕了—— 此时,殷锐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已经无法正常的进行思考。当然,这不能怪他反应过度,就连那一向处变不惊,对任何事情都只会显现出漠然神绪的洛印,那脸上的震惊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事儿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而许久的震撼后,殷锐已经可以完全的消化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了,只是,一波情绪散去,另一波便又快速席卷上来。当那抹“不信”已然转变为了“确信”的时候,他心中那股无上的自豪感,幸福感,简直快要将他托上了天! 甯愿怀孕了,毫无疑问是他的孩子!! 这是他这辈子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他殷锐居然有了孩子了!!一个与自己心爱女人的孩子!!他的下一代!!他的继承人!! 此时的洛印与医生都在静默的“观赏”着殷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阴转多云再转晴”,谁都识趣的没有率先开口打乱他的思路。他们都希望他可以借由着这一时刻,这一突来的惊喜,好好的捋清他那纠结的心绪。 他会看到自己最为本质的内心。他会看到自己的爱。 ——洛印充满欣慰的这样想着,眼中也是难得的浮闪过了一抹貌似温情的神采。 ************************** 轻轻打开房门,殷锐无声的踏入了幽暗一片的房间内。迎面扑来的,是那抹他所熟悉至极的淡雅微香,除此之外,还有那浓郁的消毒水味以及一股貌似会令人感到心情郁结的闷然气息。 难道——当人的心情低落哀伤时,周围的空气就也会随之产生改变吗? 殷锐一步步坚定又沉稳的走到了那宽大的床边,借由着窗外所投射进来的清亮月光,他看到了熟睡的甯愿,苍白的脸上那紧结着的眉心。 此刻的她,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有着一抹忧郁的清冷。这足以表明她是带着心伤黯然睡去的。 殷锐缓慢的坐在了甯愿的身边,就着月光细细打量着这张令他心神动荡的小脸,虽是不愿承认,可他依旧无法否认自己的心,仍是在为她剧烈的跳动着。 而他这才恍然间悟出了一个道理—— 原来,情感是不会随着刻意的仇视而减退半分的。 恨得越深,爱得越浓。 爱—— 此刻这一乍现的字眼,顿时惊得殷锐神情一震!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一直都令他感到相当“不屑”的字眼?!!他在面对甯愿的时候,居然会想到了——爱情?!! 就当殷锐正处于对自己陌生心绪的适应过程中时,床上的甯愿,忽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嘤咛,像是有了转醒的迹象。见此情景,殷锐的心,没来由的就突然狂跳了一下。 暗自的感到些许莞尔,他淡淡的弯起了唇畔。 ——谁能想象得到,这叱诧风云,呼风唤雨于黑白两道的“一代毒枭”,居然在面对一个女人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切紧张!! 他在担心,在害怕——他怕甯愿睁开双眼时会显露出任何一种令他感到挫败与酸涩的神绪。他怕她那眼中的委屈,疏远,漠然还有心伤。 因为那是对他残忍作为,最直接而又有力的“控诉”! 殷锐见甯愿轻哼一声后,并没有马上转醒过来,于是便视线下移,落在了她那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腕上。 心中泛起一抹绞痛,殷锐无比轻柔的执起了她的那只手,缓慢翻转,又向上推了推衣袖,他清楚的看到了那被注射过毒品的地方——此时已经淤青了一片。 “愿愿,会痛吗?” 对着甯愿那紧闭的眼,殷锐轻忽出此一语,话语间难掩那丝愧疚之意。 ——他后悔了。 是的,他在后悔。他实在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她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他居然会狠心的将那稀释了的“精纯四号”注入到她的静脉内,注入到这如今已经确定了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孕育着他殷锐骨肉的母体之内!! 殷锐——你疯了吧?!!你一定是疯了!!这是甯愿——是你曾许诺一辈子带在身边呵护疼爱的女人,你怎会这样残酷的对待她?!! 如此浓烈的悔恨,几乎快要将殷锐的整颗心撕碎。 而这时,他又想起了那为甯愿检查身体的医生的话—— “因着甯小姐是初次接触毒品,所以大体上来讲她应该不会产生毒瘾,不过,这种“特纯”的毒品种类,肯定会为她的身体带来一定的伤害。而至于胎儿——因为孕期仅有五六周左右,目前还看不出究竟会不会一并的遭受毒品带来的不良影响。这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细致检查——” 因着想起这些,殷锐的双眼便又随即看向了甯愿那仍旧平坦而紧绷的腹部。 极其缓慢的伸出手,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颤抖,殷锐将他那宽厚温热的大掌,轻轻覆上了甯愿的小腹。 这里——他的孩子,就在这里吧?! 心中再次洋溢出一股明显的温馨感,殷锐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好满足!! “宝贝儿——我的宝贝儿——”对着甯愿的腹部,殷锐这样开口充满深情的喃喃低语道,“谢谢你,我的宝贝儿,谢谢你的及时出现——” “你知道吗?你的出现,救了始终都在受着伤害的妈妈,也救了一直都在为妈妈带来着伤害的爸爸——”殷锐说到这儿,只感自己的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不知道究竟是这亲密称呼所带来的温情感使然,还是因为自己内心当中的那股愧疚感在作祟。 此刻的他,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勉强压下了心里的那阵“情绪泛滥”。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突然敏感的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还未等他将视线移至甯愿的脸上时,那抹充满疏离冷然又沙哑的嗓音便突然就在这静默的房间内响了起来—— “我的毒瘾还未发作。你来干什么?!” ------------ 〇九七 对上甯愿那双黑白分明,却又充满无限冷漠的眼,殷锐心里着实不太好受。他尴尬的收回了放在甯愿腹部的手,静默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你醒了。”他说。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 甯愿没有回应,静静的看着殷锐的脸,眼底透着一股冷然的陌生。像是此刻这坐在床边的男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像是她根本就不认得他。 略微缓了缓神,殷锐觉得他应该选择郑重其事的跟她谈谈,沉默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他们现在互相之间的关系与情感颇为复杂纠结,且甯愿似乎还打心底里痛恨着他。可是,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该解决的也最好尽快解决,逃避不能掩盖与抚平一切。 更何况——甯愿现在已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了,不是吗? 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她的意义已不仅仅是他“喜欢的女人”,还将会是他“亲生骨肉”的母亲,是他孩子的妈——这层关系更加牢固的套住了他跟她,也更是坚定了殷锐心里那种“不想对她放手”的决心。 从前他不能放开她,现在更是如此。 “我觉得——我们应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关于我们现在的关系,以及将来——”殷锐微地动了动身体,像是有些局促不安,他看着甯愿那没有一丝躲闪的直视着他的双眼,觉得自己此刻似乎有些“口干舌燥”般的紧张。 “愿愿,你知道吗——你怀孕了。”殷锐选择率先说出这个事实,他认为,或许这是一个可以扭转局面的关键点,不过,同样也令他感到无法把握的是—— ——他不知道甯愿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突然降临的“惊喜”,不知道她在听到这个讯息后,又会作出怎样的表现。 此刻他的心情,真是既紧张又期待,矛盾极了。 而乍闻这话,甯愿起初看似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没听懂他的语义一般,依旧静默无声的躺在那儿,不过,大概过了十几秒后,她那双眼才突然微地瞠大,瞳眸当中倏忽的就浮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像是有着一抹发亮的光,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她微微颤抖的张开了紧合的干涩唇瓣,像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却终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接着,她动了动自己的小臂,抬起双手,缓慢的移向腹部,视线与手最终一同的落在了那里。 怀孕? 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一事实的确足够惊撼,从甯愿此刻那脸上显而易见的“震愕”就能看得出来。她真是无法去相信——她竟然有了宝宝了?! 这对于她来说,曾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呵—— 看着这脸上布满惊异的她,殷锐缓缓牵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可心里却是在酸涩肿胀般的疼痛着。 如果—— 如果他跟甯愿不是现在这种身份立场,没有经历过那些互相之间的对抗,波折与伤害,以及任何可以横在他们面前的,阻挡他们靠近彼此的障碍与隔膜,而仅仅只是一对平凡的纯粹相爱的恋人的话——那么,现在这情景,该是多么的充满温馨感人的时刻啊。 可是—— 如今这样一个值得庆祝的天大喜讯,却是突然降临在了他们这对已然都伤痕累累了的“对手”的面前。这究竟算是一种幸福,还是一个可笑的讽刺?! 此时的甯愿,依旧兀自沉浸在那股突来的震惊与喜悦当中,似乎完全没有在殷锐的身上投注一丁点的注意力。 “愿愿,相当难以置信的对不对?人生真的很奇妙,我们竟然有了孩子了。”殷锐握住了她的手,百般怜惜的握在掌心,温存的笑着看她。 他发现自己在说出“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真的好温暖。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漂泊他乡,浪迹天涯的人忽然回到了久别重逢的家里,发现依旧有一盏等待着他的灯在亮着——叫人温暖得想哭。 而现在甯愿眼中那抹明显涌现着的喜色,也令他那颗纠结不堪的心,放松舒缓了不少——起码,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对于怀了他的孩子,甯愿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反感与厌恶。起码,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虽说或许是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向着“孩子跟他的关系”这方面去想,可是这一刻,他宁愿主观的去确信——此时甯愿的心,因着孩子,也因着他,是充满期待与幸福的。 “愿愿,我们来聊聊好吗?”殷锐打算趁热打铁,趁着甯愿高兴,他想将一些阻碍他们关系发展的症结与问题逐一排除掉。 闻言,甯愿这才有所缓回了神,蓦的面色一怔,眼中那抹温情的神绪逐渐的就淡化了下来。她抿着嘴唇没吭声,更是没有再看向殷锐。 现在她的心里,说不清是充斥着一股什么感觉——若是她未曾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那么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对殷锐表达自己的抵抗,排斥与不妥协。可是,现在这情况已然不同,她在得知怀上了他的孩子以后,不知怎地,就是没有办法再摆出先前那副疏离的样子来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她就可以如此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忘记他为自己带来的种种难以磨灭的伤害。 只能说——因着这个孩子的突然来临,她的心绪,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软化。 “愿愿,我无法忍受再这样的继续下去。问题一天不能得以解决,我就一天备受着痛苦煎熬。愿愿,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以成年人的心态来面对一切,捋顺一切的。不是吗?我们不要再这样冷漠相向,不要再这样互相折磨彼此了。好吗?” 殷锐的姿态简直放低到了极点。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甯愿,他却又做得这般心甘情愿。不过,他的话虽是这么说的,却是完全忽略了一点——其实一直都没有按照“成年人的思路与态度”来处理解决问题的人,是他。 现在那仅存于他心中的唯一念头便是—— ——留住甯愿。留住她的心。留住她与他们的孩子。留住这本就是属于他的幸福。 可是,貌似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顺利达成,或许是甯愿心中还有顾忌,那抹被他伤害过的阴影还未曾淡去丝毫,亦或她现在也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无法以正常的心态来跟他面对面直白的倾吐心声。所以,殷锐兀自的对着她说了很多貌似“讨饶”的话后,她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她根本就不跟他说话。不仅没有声音,就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 没有交流,何谈沟通? 暗暗叹了口气,殷锐觉得他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唱“独角戏”了。 “愿愿,看来你今天没有任何想要与我说话的意愿。”此刻殷锐脸上透着一抹明显的伤感,“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就改天再谈吧。我——这就出去了,你好好的睡上一觉。剩下的所有事情,包括我内心的自责与对你的忏悔——这些,我们明天再说——” 殷锐说完,便又再次的执起了甯愿的手,轻轻的,轻轻的,充满无限深情的就在她那包裹着纱布的手腕处落下了一吻。然后便颓然的站起身,缓慢的向着那门口走去。 “殷锐。” 就当殷锐打开房门,正欲向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甯愿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快速转过身体,殷锐那双充斥着意外与期待的眼,刚好对上了甯愿的视线。 “我不会将心里的痛苦与忧怨随意的迁怒到这个孩子的身上——我要留住他。我要生下他。我要养大他。”甯愿这样说着,声音透着虚弱,却又无比坚定。 闻言,殷锐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明显的欣慰与感动,可是,他的这抹神绪并未持续过久。 甯愿微地顿了一下后,又继续道—— “不过,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不会带着孩子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不能将孩子放入到一个充满黑暗与罪孽的成长环境里。” “我不能——让他认你——” ------------ 〇九八 紧攥门把,殷锐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份来自于内心的莫大失望与心伤。 甯愿的话,像是对他兜头倒下了一桶冰凉的水,瞬间便浇灭了他心中的那颗微弱的希望之火,硬生生的冲散了他所有美好的遐想。 用力抿着双唇,他眼神定定的望着那躺在床上侧视着自己的甯愿,她眼中的那抹坚定不移的决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心。 “愿愿——”殷锐费力的开口,声音充满黯然的沙哑,眼中的落寞与哀伤显而易见,“你好残忍,愿愿,你的决定好残忍。”他这样喃喃的说,脸色沮丧颓败,犹如提不起半点力量。 闻言,甯愿的心微地就抽痛了那么一下。 是的,这样做,的确不是最为完美与妥当的办法,这样的随意剥夺殷锐为人父的权利,也确实很“残忍”。可是——这世界与现实又何曾事事都能遂如人愿?或许她与殷锐的相遇与开始,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岔路口,如今,他们已经远离了正确的中心点,想要回头重新来过已是不可能的事了。过去发生的种种,无人能够做出改变,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所以她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并不草率冲动,是正确且明智的。虽然这样做会极大的伤害到殷锐,可这却又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与交代。 更何况——若是说起“残忍”,殷锐与自己相比,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殷锐,这是我目前唯一坚持的想法。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试着去接受,忍耐与忽略,只有这一件,我不会妥协。我想——你是能够理解的,对吧?”甯愿点到为止,说完就转回了脸不再看向那站在门口满面灰白的男人,双手又重新的覆在了自己的腹间,感受着这波突来震撼惊喜之后的余韵。 静默的站在门边,殷锐说不出任何反驳拒绝的话。甯愿的想法令他痛苦,可是,那理由却又如此深刻正确使人不得不去正视面对。 ——原来有了这个孩子,并不单单可以缓和甯愿对他的敌意,不单单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心,化对抗为和谐。原来,这孩子——还是甯愿用以离开他的最为有力的借口。 世间万事有一利即有一弊。这话果然不假。 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殷锐的脚下倏忽窜至头顶,他恍然间差点站立不稳跌倒下去。一想到他享受这突来的莫大惊喜之后,即将面对的竟是这般难以承受的失落,他只感自己似乎正逐渐的跌向一道幽暗的万丈深渊。 “这事——我们也以后再说——容我想想,我们以后再说——” 殷锐说完这句,便快速的走了出去,落荒而逃。 而当他离开之后,甯愿才又将视线移向了那道紧关着的门板上,隐忍在心里的那股伤感,终于是无法再继续遏制的涌现了出来。 对不起,宝贝。 原谅妈妈不能让你与爸爸生活在一起,不能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对不起,请原谅我—— ******************************* 内心低落的殷锐,犹如一缕幽魂般,神智恍惚的缓慢走向了书房。而刚到门口,便见到了那似是已经等候了许久的洛印。 看了他一眼,殷锐没有说什么。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无与伦比”的处于低潮。对待任何事,他都已经提不起一点的精神去关注了。 “锐爷。”见他这模样,洛印心里大致也就明白了些许缘由,他本不想在这时打扰他的,可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现在又不能不说。 点了点头,殷锐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与询问,径直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锐爷,报告您一件事。”洛印停顿了一下,见着殷锐终于是勉强打起精神看向自己,才又继续道,“派在柬埔寨那边的线人——终于来了音讯,说是无意间见到了唐琛本人——” 这话终于令殷锐那恍惚的眼神蓦然精锐了一些。 “唐琛?”他问道,对着洛印微地纠结起了眉心。 “是的,就是那个莫名失踪了的甯警督的同事——唐琛。据线人报告,他现在依旧身处柬埔寨,只是貌似躲避起来了,行动也相当低调隐蔽。且似乎周围还有隐秘的人对他进行着保护。” 殷锐闻言,眼神蓦然丕变,一抹幽光快速闪过。 ——他就知道,那个唐琛的失踪,绝对不会如表面显现那般单纯。这其间,定是还有很大的秘密,隐情甚至于——阴谋。 可是,那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锐爷,还有一件事——国际刑警那边已经对您发起了‘一级通缉令’——老爷子先前也打过电话,说要您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洛印这话不禁又让殷锐想到了甯愿,那抹黯然再次袭上心头。 他有足够的信心来与那些愚蠢的警察周旋,对于是否会被绳之以法,他完全没有过多的担心忧虑。而唯一令他无法释怀的,仅仅只有一点—— 他能够躲得了警察,可能躲得了自己那颗思念甯愿的心吗?! 而对于甯愿——他们的未来又究竟该怎么办呢?!! 这时,殷锐才是真正的有所领悟——刚刚甯愿所作出的决定是那样的正确与理智。 ——他一个贩毒头子,生活本就充满了危机与罪恶,如果不是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锐与警惕,他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而像这样的他,又有什么平稳安逸的未来可以给甯愿,以及他们的孩子呢?! 殷锐,难道你真的愿意让甯愿跟着你过一辈子“胆战心惊”的生活?!难道你真的想要让你的孩子成为“继承人”,也同样走上这条充满罪恶荆棘的贩毒道路吗?! ——殷锐如此扪心自问,却是惊异的发现,那答案是否定的——毫无疑问的否定!! “锐爷,其实有一个道理,您是始终都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去正视而已。当然,这完全是出于您对甯警督的感情深厚所致。不过,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您是时候该做出一些‘决定’了——”此刻,看着殷锐那张充满无措思绪的脸,洛印想了想后突然开口这样说。 殷锐看向他,没有回应,目光阴沉又复杂。很显然,他明白洛印口中的那个“道理”是什么。炯眸微地一闪,他再次别开眼,像是在刻意的逃避着什么。 “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他这样吩咐道,然后便看着洛印轻声的走出了书房。 此刻,这屋内又恢复了静默,静得似乎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殷锐闭上双眼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坐在那里,脑中乱哄哄的一片,完全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思路。 只是,洛印刚刚的那句话,却又是如此清楚的一遍遍闪现于他的脑海当中。 决定—— 是啊,洛印说得对极了。 ——他真的是时候该做出某些决定了。 ------------ 〇九九 因着多方面的原因,甯愿几乎一夜无眠,天色泛亮的时候,她才感到了些许的困意,逐渐深沉的睡着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又被某种声音惊醒了过来。乏力的睁开双眼,她发现此刻天已大亮。视线转向“发声源”,她看着门被打开,然后那个一直负责照顾她的女佣提着一只包装袋子走进了屋内。 “甯小姐,您醒了?”似乎与以往不同,今天这女佣竟然主动的跟她说了话。满脸笑眯眯的样子。 甯愿却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下,随即又闭上双眼,打算继续补眠。可是那女佣却又开了口,“甯小姐,今天外面阳光充足,天气好得很呢,您不想出去走走吗?”女佣这话,顿时令甯愿再次睁开双眼,诧异的看向了她。 ——出去走走?! 她没听错吧?! 见着甯愿脸上的这抹微愕,那女佣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的又笑了,然后抬起手,对着甯愿轻晃了一下手里的那只纸袋子。 “这是锐爷特地吩咐为您准备的,如果您愿意的话,就换上它,再到外边享受一下温暖的阳光吧。”那女佣说完,就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床边,然后便走出了这房间。只是待她关上门后,甯愿才又惊异的发觉了一件事——她竟没有听到那落锁的声响。 ——女佣走出去后,并没有按照“惯例”将门反锁?! 为什么? 甯愿此刻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困意,她坐在床上想了想,才伸手将那袋子从床边拎到了自己的腿上,翻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系着粉红色丝带的礼品盒。 这是什么?! 怀着疑问,她又拿出了那只礼盒,掀开盖子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便笺纸,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 ——我在海边等你。殷锐。 将便笺放在一边,她将礼盒中的东西拿出来抖开一看——竟是一条水蓝色的丝绸裙。柔柔滑滑的丝绸触感,不由得会使人的心,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 甯愿放下了裙子,又将那便笺拿起反反复复的看了数次。 ——她实在不清楚,殷锐这卖得究竟又是什么关子。 不过——貌似他现在已经将“囚禁令”解除了不是吗?!那道一直紧锁的门,已经打了开来。她——又自由了。不是吗?! 此刻,甯愿侧过脸看向窗边,发现透过那层白色薄纱窗帘,她目光所及的海面,正明晃晃的反射着刺眼的光线——看来,真如女佣所讲那样,外边的天气好得很呢。 心情微地愉悦了那么一下。甯愿决定先不去费神揣摩这殷锐到底玩的又是什么花样。起码,她想要先见见那久违了的温暖阳光,好好的享受一下来自于外面的新鲜空气。 而至于殷锐—— 不管他会怎样,她就“见招拆招”好了。 **************************** 走出别墅,迎面扑来的这抹带有着微湿海水味道的气息,令甯愿的整个身心都是倍感舒畅自在。举目远眺,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那个正站在海边的男人。 ——此刻的殷锐,面向海面,那抹背影,竟是显得那般落寞与孤独。 甯愿正了正神色深吸一口气后,才又貌似犹豫的缓慢朝着那抹擎长的背影走去。而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还未等她靠近,殷锐便突然回过身来,看着她笑了。 走到他旁边,隔着很大的一段距离站定,甯愿没有看向他,视线也落在了这浩瀚的海平面上,看着那微澜翻涌,她的心绪也似乎极不平稳。 “愿愿——”殷锐看似并没有在意甯愿如此的刻意疏离,他突然开口,声音当中带有着一股寂寥伤感的意味,他与她视线一齐目视前方,淡然的问道。 “你说这片大海——它究竟是否拥有生命呢?” 闻言,甯愿没有任何回应。一来,她是真的不清楚该怎么回答他。二来,她本就不愿意开口对他说什么。 而殷锐也依然没有在意这一点,径自继续道—— “我常常会独自一人的,像现在这样站在海边轻吐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是一种释放与解脱内心苦闷的方式,没有别人,就只有我自己——我始终觉着,这海,它能听懂我的话,能看透我的心——” 甯愿终于是收回了视线看向一边殷锐的侧脸,却是有些惊异的发觉——今天的他,脸色特别憔悴不堪,像是一夜未眠,眼里透着些许的猩红血丝,一副疲惫不已的样子。 “而今天,愿愿——”殷锐这时也将脸转了过来,与甯愿对视在一起,说道,“今天——将永远深刻在我的记忆当中。因为我会始终记得——此刻,在这里倾听我内心的对象,已不仅仅只有这片广博的海水,还有你。” 甯愿故意忽略着那份杂乱的心跳,微地撇开眼看向了别处,依旧静默不语。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女人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意义所在不过也就只是泄欲的工具而已。我从未投注任何过多的情感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我一直藐视爱情,觉得那是人生当中最为无用的东西。可现在想来,我曾拥有的那种根深蒂固的自以为是——是多么的可笑——” “人生哪能没有爱情?缺少爱情的人生——又怎能算得上完整?” “可是,现在的我,却又是感到欣慰与幸福的,因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因为,我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我的人生,已然无憾。” “你欢笑,我就直感开心;你流泪,我会心痛如绞;你焦急,我也坐立难安;你郁结,我便彻夜不眠——我一直以为,我的脑子我的心,或是随便什么其它的地方坏掉了,所以才会导致如此种种的异样状况——可是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爱’的直观表现。” “愿愿,我想我是爱你的——真的很爱你——” 殷锐突然这般极具震撼性的表白,令甯愿的心“轰”地一下,似是心跳突然停住了一般。她蓦然看向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双颊,早已袭上了一片动情的绯红。而迎着甯愿那双满是惊诧与无措的眼,殷锐无力的微一轻撇唇角,本想要露出一抹貌似轻松闲适的笑,可殊不知如此的一抹笑容,简直苦涩到了极点。 他就这样的站在甯愿——他心爱的女人面前,虽是内心纠结疼痛不堪,可是,该说的话,他却也一定要说出来—— “愿愿,就算我们今后不会再见,你也要始终记得一点——我殷锐是爱你的。真切的爱着你。今生——只爱你。” “而也正是因着这份爱,我决定——” “决定放了你——” ------------ 一〇〇 “愿愿,你自由了。” 殷锐这样对着满面错愕的甯愿宣布,眼中那抹哀伤隐约涌动。 他不舍,真的不舍。 对于他来说,爱上一个女人是多么不易的事情。而这份感情还未来得及燃烧得更加炽烈,便要率先承受分别的结果。他的心好痛——窒息一般的疼痛。 “今天晚上我就会派人将你送回去。”殷锐移开视线,不再看向甯愿的脸,他怕再看下去,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推翻之前的决定,他再次望向了那蔚蓝色的海平面,眼神深邃而悠远。他说—— “所以,愿愿,今天是我们互相面对,共同相处的最后一天。我们就好好的,平和的一起度过这一天——可以吗?” 殷锐这话明显带有着一抹祈求的意味,甯愿看着他,直感心里没来由的突然一阵揪痛。 ——对于重获自由,一直都是她迫切盼望着的事情,甚至于因为之前长久无法如愿,她将那份因寂寞郁结而带来的尤怨全部的转嫁到了他的身上——她曾因他不放自己离开,而那么强烈的恨着他。 可是此刻,当她亲耳听到了殷锐的许诺,说要对她放手,放她自由之后—— 她心里却又怎会没有了一丁点的喜悦?!为什么——她竟感到了一抹不舍的纠结?! 甯愿没有回应殷锐的话,心绪复杂烦乱的将视线移开,也一并的看向了那广阔无边的海。 “愿愿,今天一别,我们或许在近期内就很难再见了。”殷锐这样落寞的说,“你知道的,通缉令一天没有解除,我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将是一段隐蔽的逃亡生涯。我不能保证那种日子会何时结束,抑或——是否能有结束的那一天——” 甯愿眼神一闪,心里酸涩拧痛,她暗自咬了下嘴唇,可即便那样,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伤感的情绪。 “那天,你亲口对我说,不会带着孩子留在我身边,不会让他成长在这样充满罪恶的环境下,更不会让他来认我——愿愿,这话曾是那么深切的伤害过我。当时听后,我简直心如刀割。可是过后想来,又觉着你的决定虽令我难过,却又是最为明智与妥当的做法——” “一直以来,我所追求与直视的,都是罪恶背后的光辉浮华。我始终在肆意的享受着‘无所不能’的快感。不可否认——毒品,它为我带来了无上的控制欲跟成就感的满足,我自认为始终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把握。而从未曾愿意去考虑过那奢靡尽头的罪恶本质,从未想过,自身所处的环境与生活,竟会为别人带来这样大的压力,竟会是这般充满丑陋的现实——” “世事当真不能尽如人愿。从前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些无能的人所发出的无谓感叹。可如今——我这才真正的感悟到了这种深切的无奈。可是——愿愿,我已经在这条布满罪恶与荣耀并重的路上走了这么久,早已深陷泥潭沼泽,如今的我已无法摆脱现状,无法再回头了——” 甯愿就这样一直站在殷锐的身边,听着在海浪声的伴随下,他如此充满哀伤意味的内心独白,感到自己虽是不能马上冰释前嫌,忘记过去的种种伤痛,可却也真的开始原谅了他。而那眼里的泪,也快要抑制不住的流下来了。她无声的做了几下深呼吸,对着那反射着明亮阳光的海平面,用力的眨了眨眼,才勉强将那即将涌出来的热流压了回去。 “之前我一直对自己充满无比的自信,或者该说——那是自大。我认为将你死死的捆在身边,即便你不接受我,可终究能有那么一天,你会发觉我在你心里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正是怀着这样自负的想法,我才始终无视着自己的无知与自私。即便是面对着我们之间和谐融洽的关系一天天的走向衰亡与对峙,我也都将原因全数归结埋怨到了你的身上,我认为是你太过坚持,不愿率先做出妥协,而完全没有意识过——两个人在一起,其实是需要双方面共同来付出与努力的——” “——可昨晚经历一夜未眠,过往的点滴在我脑中逐一清晰浮现。认真的思量之后我才悟出了一点——爱情,抓得越紧,消逝得越快。放你走,让你远离我,远离这样罪孽肮脏的环境——这才是对你最好的交代,这才是爱你的真正体现。” 甯愿再一次控制不了情绪的红了双眼,她将脸转过来看向那一边满面悲伤的殷锐,泪水突然就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她又何尝不是那般始终充满着矛盾与纠结呢?!她又何尝不是一直站在需要对“感情与道德”做出艰难选择的分界点上呢?!她又何尝不是留恋与痛苦并重的一直独自承受着一切呢?! 其实,她与他是一样的啊。 没错,他说得没错。世事永远无法遂如人愿。这一点,她早有感悟,也曾对此充满过深切的幽怨。可是现在想来,这又能怪得了谁?要怪就只能怪老天不公,怪她与殷锐的相遇从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对的人。这本就注定会是悲剧收场。 他们彼此谁都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愿愿。”此刻,殷锐突然将脸侧了过来,看着甯愿脸上的泪痕,他那眼中的哀恸也是明显闪现,他看着她,勉强的让自己露出了一个貌似轻松的淡然微笑,他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只有一个,你要真心的回答我。” 抹了抹脸上的泪,甯愿对着他用力的点了下头。 “从我们相识开始直到现在——愿愿,我可曾有过那么一瞬的真正存在于你的心间?”殷锐认真的问着,眼里满是真切的期待。 而这话,又再次使得甯愿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毫无躲闪的对着殷锐的那双充满深情的眼,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轻拍了拍,才坚定的对他说—— “殷锐,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始终都在。” 泪意蒙然中,甯愿终于说出了自己最为真挚的内心情感,而与此同时的,她也是如此清晰的看到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殷锐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 一〇一 或许是因为可以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殷锐与甯愿都显得格外珍惜这一天。 很难得的,他们像是已经忘记了心中的累累伤痕,都选择忽视遗忘那充满阴暗创伤的过往。两人从清晨到日落,始终是亲密的呆在一起。那样子就像是一对甜蜜幸福的情人。 而在这一过程中,甯愿才惊异的得知——碧海蓝天,风景无限的这里—— 居然是希腊。 原来,在她痛苦伤心的那些日子里,每天坐在窗边看向外面,那似乎具有着某种神奇魔力的,可以使她心绪快速恢复平静的大海,竟然就是那传说中孕育着无限凄美神话的——爱琴海。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安逸平稳的生活在这里,守着彼此慢慢变老,那该有多好。” 此刻的甯愿,坐在餐桌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这是之前傍晚时分,殷锐牵着她的手在夕阳之光的沐浴下,漫步在金色沙滩上时所对她讲的话。 那时的他,脸上荡漾着一抹憧憬。 而虽然她清楚这不过仅仅只是一句话,只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美好梦境,可当时的她却也不现实的跟他一同的幻想了起来。似乎——那美好的生活,真的就摆在他们的面前,那触手可及的地方。 现在想来,她的心里似是依旧能够感受得到那股温温暖暖的幸福感。 “愿愿,你在想什么?”殷锐突来的温柔嗓音,打破了此时甯愿的思绪,她蓦地看向他,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般的笑了笑,摇摇头后便又将视线投注到了面前这丰盛的食物上。 或许并不恰当,可此刻这情景在她看来,真的很像“最后的晚餐”。周围的气氛,似乎都带有着一种落寞的伤感。 ——离别就在眼前,他们除了面对与接受,无力作出任何改变。 想到这儿,甯愿的心又开始纠结酸痛了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吃下东西。 “牛排很硬吗?你怎么动都没动一口?” 殷锐轻声询问,可话虽这样,其实,对于甯愿吃不下东西的根本原因他是再明了不过了。就坐在她的身边,从晚餐开始直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留意着她的情绪表现,自然早已将她的心境看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她的感受,因为此刻他也是一样的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与无奈。没有表现出来,也只不过是在强作欢颜,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更加伤心而已。 再次轻摇了摇头,在殷锐那殷切又深情的注视下,甯愿终于是叉起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食不知味”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今天才真正的领悟到了。 而当她不想让殷锐过分担心,刚要再叉起一块的时候,面前的餐盘突然被撤走,然后,殷锐又将自己的那盘挪到了她面前,盘中的美味已经被他全数的切成了均匀的小块,他拿下她手里的餐叉,叉起一块送到了她的唇边,脸上则是布满了温存的笑。 看着这摆在眼前嘴边的食物,又看了看殷锐此刻这近在咫尺的笑脸,甯愿虽是在强迫着自己内心淡定,可是,脸上那抹勉强展现出来的冷静,却是怎么都挂不住了,眼眶又开始发酸发热了起来,她微地侧过脸,快速眨眨双眼,不想让殷锐再看见自己的泪。 见此情景,殷锐眼中的那抹笑意逐渐的便淡化了下去,那丝痛苦与伤感,再次浮上他的眸心。暗自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温热的大掌握住了那有些泛白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抚摸,无比爱怜。只是不一会儿,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放开她的手后便起身快步的走出了餐厅。 甯愿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去哪里,做什么。 ——难道,是去确认送她回去的事情吗? 甯愿脑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个念头,心里开始有些泛酸。 可是很快的,殷锐就又返了回来,满面“高深莫测”的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向着餐厅外面走去。 “怎么了?”甯愿问着那急匆匆走在前面的殷锐,不知道他这不言不语的是想要将她带到哪里。而听见询问,殷锐只是回过脸对她微微一笑,并没回应。 两人一同踏进了偌大的客厅中,刚一进入,屋内的灯光便骤然暗了下来,看来是有人在特意的作着控制。甯愿任由着殷锐将自己拉到了客厅正中央,两人站定在了那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下方。此刻,这整间屋内,就只有这只水晶吊灯亮着,站在下面,甯愿环视四周,发现什么都看不到——像是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掉了。 像是——这整个世界,现在就只剩下了她与殷锐两个人。 “愿愿,我突然想到,将你带在身边这么久,似乎都没有与你跳过一支舞——”殷锐这样说着,然后突然在半空中打了个手响,那首经典的“MOON RIVER”便犹如穿越黑暗的温暖晨光,在这充满静默与幽暗的屋内,缓慢温情的响了起来。 殷锐将甯愿搂进怀中,脸颊贴在了她的脑侧发间,一边带着她轻缓的迈开舞步,一边低声开口貌似“嘱咐”的说道—— “愿愿,答应我,回去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冲动行事,要时时刻刻的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你要记得——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甯愿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 闻言,甯愿微地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她想要将此时所经历的这一切深刻于心里,她想要将此情此景变为自己永久的珍贵回忆。 “愿愿,虽然我不知道这场‘风暴’究竟会在何时以着何种方式结束,我又是否能有机会跟你真正毫无顾忌的生活在一起。这些我已经不愿再去分神思考。我只希望——你不要躲得太过隐蔽,要让我能够找得到你,看得到你——好吗——?” 又点了点头,甯愿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殷锐宽厚的肩膀上,泪水早已涌出眼眶无声滑落,浸湿了殷锐肩上的衣料。 而像是有所感觉一般,殷锐不再说什么,就只紧紧搂着甯愿的身体,也一同的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最后一刻的温情浪漫里。 ——他多希望,他们如此的相拥漫舞,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没有尽头,直到永久。 可是—— 那毕竟不是现实。 那真正摆在他跟甯愿面前的现实—— ——就只有预示着心碎与悲剧的残酷而已。 ------------ 一〇二 当曲子接近尾声的时候,甯愿明显感到殷锐的身体一僵,他慢慢停下了舞步,站直身体侧转过脸环视那幽暗的四周。甯愿也跟着停下了动作,一并的望向他视线最终所及的那侧。只是,在那片漆黑的角落,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洛印。”殷锐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属下在。”果然那隐于暗中的人是洛印。他淡漠的嗓音响起,打破了这份营造许久的浪漫气氛。 “护送甯愿回去的飞机与人员准备妥当了吗?”殷锐这样问着,紧搂甯愿的双臂自她腰身上松懈下来。 “是的,锐爷。早已准备完毕,只等您的吩咐了。”洛印如实回答。 而这话,就像是一记突来的钟声,瞬间便警醒了甯愿那依旧还沉浸在迷蒙温情当中的思绪,她看向殷锐,见他此刻的脸上异样严肃的紧绷着,像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甯愿感到心里泛起了一股纠结的酸涩—— 看来,离别的时刻,已经到了。 此时客厅之内的灯光骤然全数亮起,照亮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殷锐站在甯愿对面,好半天才回过脸来看向她,紧抿嘴唇,眼底思绪万千,像是在努力的做着什么决定一般。而甯愿也一瞬不瞬的与他对视,没有开口说话,更是没有率先迈开步子离开原地。 “我送你出去。” 殷锐许久之后这样低沉的说道。然后便牵起了甯愿的手,带着她向外走去。 此刻位于别墅后侧的那片偌大花园中的空地上,早已有着一架直升机等侯在那里。舱内的护送人员,也是洛印认真挑选出来的最为值得信赖的手下。 走到直升机前,殷锐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甯愿,看着她那眼底明显闪烁着的不舍与伤感,他心里强烈的泛着一股绞痛感。 “走吧。回家去吧。”殷锐深深吸进一口气,缓慢吐出后,这样对着甯愿说,随即便松开了紧握她的手。 没有任何言语,甯愿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半天后才朝着那直升机,慢慢的迈开了一小步,一副犹犹豫豫充满矛盾的样子。 ——此刻,她除了就这样的登上直升机离开这里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她想回头,想不管不顾的抛开一切重新投入到殷锐的怀里,可是,再多的冲动念头也不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现实真的不允许她那样做。 原因正如殷锐所讲——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 ——为着肚里的孩子,她不能那么不负责任的为所欲为。 一步步走近直升机,一步步的远离身后那个她所爱着的男人,甯愿能够清楚的感受得到他那对炙热的专注视线。 “愿愿——!!”就当甯愿即将登上直升机的瞬间,殷锐突然这样唤了她一声。 而甯愿闻声迅速的就回转过了身体,看着那站在不远处满面犹豫又伤感的殷锐,她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内心像是充满期待一般的等着他的下话。 殷锐攥紧双拳又松开,咬着牙齿拼命的隐忍着那急欲脱口而出的挽留与那股想要上前将她再次揽入怀中的冲动。 ——不要这样,殷锐,不要前功尽弃。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你将她留下。你会为她带来危险与伤害。 殷锐反复的在心里如此默念,不断的坚定着自己之前的决心。 “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殷锐最终仅说出了这么一句。 语毕,他清楚的看到了甯愿脸上闪过的那抹明显的失望与落寞。 于是,这句盼望珍重的话,竟变成了他们分别前最后的结束语。 殷锐在内心充满无尽不舍与无奈的情形下,眼睁睁的看着甯愿所登上的那架直升机迅速起飞,承载着他心爱的女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就这样的,甯愿再一次的走出了他的视线,远离了他的身边。 随着直升机的巨大响动逐渐变小,而直至听闻不见以后,殷锐还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悠茫夜空,动也不动一下。 见此情景,始终静默的陪在一边的洛印走到了他的身边。 “锐爷,您之前吩咐的要暗中保护甯小姐的人员,我已经派遣出去了,您可以放心,她不会发生任何闪失的。”低沉的嗓音唤回了殷锐的注意力,他无声的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转过视线。 “哦,对了,还有——给您这个——”洛印再次开口,看着殷锐慢慢向他侧过脸,便赶紧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低下头说道,“对不起,锐爷,请原谅属下擅作主张,没有听从您的命令去执行这件事。” “这是什么?”殷锐接过洛印交到他手里的那张光盘,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您之前吩咐寄到国际刑警分部的录像——是关于您跟甯小姐的——”洛印点到为止的顿了顿,又说,“属下并没有寄出,相信锐爷现在一定也能够明了属下如此作为的原因了吧。” 殷锐闻言,眼底蓦地精光一闪,他看向洛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虽是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可那唇际,却早已微地扬了起来。 “洛印,你果然始终是出人意料的缜密谨慎,我常常会想——”殷锐这样说着,却是突然顿住了语气,似乎觉得有所不妥一般愣生生的收住了口,他看了看手里的那张光盘,又再次看了看洛印,眯着眼牵动唇角的说道,“算了,没什么。”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越过洛印的肩膀,朝着屋内走去。洛印也是一如既往习惯性的快步就跟了上去,似乎对于殷锐刚刚那句只说了一半的话,没有任何的好奇与兴趣。 而大概是因着夜色幽暗,并没有人发觉此刻殷锐眼里的那抹明显闪动着的玩味—— ——洛印,这么多年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跟随在我身边,真是辛苦了你。 而你——究竟又是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大开眼界,亮出你的真实内心,开始“有所行动”呢?! ------------ 一〇三 缓缓睁开眼,视线所及淡色天花板,甯愿一时恍惚间竟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是哪里。转了转眼珠,她向着四周大致扫视一圈,才发现——这里正是她久违了的家,她的卧室。 ——对啊,昨晚她已经被殷锐派人送回来了。她已经回到了家里。 慢慢坐起身,她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身体泛着些许的无力感,像是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多年的职业研究经验使她相当清楚——这是初次接触毒品后周期时间内的不良反应。而若是在这一段时间中,她没有再次吸毒,那么——除了身体微有不适以外,并不会带来任何毒瘾作用。 甯愿想着,突然便觉得有些口渴,下了床走到门边,一拉开卧室的门,就恰巧与似乎刚要抬手敲门的白流苏碰了个正着。 “甯愿,你醒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友,白流苏不禁笑弯了一双眼,“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因着前一晚失踪了许久的好友突然归来,白流苏满心的话要对她说,可当时一见到甯愿脸上那抹深深的疲惫与伤感,她便体贴的打住了所有内心的询问与探究,打过招呼,大致关心了一下之后,便静默的任由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她知道,甯愿肯定是遇到了一些事情,经历了一些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甚至于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从昨晚她脸上那抹难以隐忍的哀伤便能看得出来。 “芳芳,这段时间,过得好吗?”甯愿温和一笑,勉强压下心中那抹黯然,若无其事般的笑问好友。 “我没事的,只是很担心你,甯愿 ——还好你终于回来了!”白流苏眼里突然泛起一抹泪意,一把紧紧抱住了面色憔悴的好友,深厚情感显而易见。 “是啊,还好——我回来了。”甯愿也伸手搂住流苏,闭上眼如此喃喃说着,可心里,却是忽地晃过了那张充满伤感的英俊面孔。 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以后或许就很难再见他了吧?! 心,真的好痛。 “是啊,平安回来就好。甯愿,你知道吗——”白流苏松开双臂,看着好友的眼,说道,“在你突然失踪之后,警察先后来了很多次,询问我究竟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或者又会去哪里——甯愿,当我得知你被通缉犯劫持带走之后,简直就快要崩溃了!!我甚至想过,要是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儿,白流苏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为着如此与甯愿再次团聚的喜悦,也为着之前那夜不能寐浓厚担忧的心境。 “不过——万幸的是你终于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她眼中有泪,脸上却满是笑容。 “芳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看着好友落泪,甯愿的心自然也不好受。 回想起那过去一个多月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感到自己似乎以着另一种方式重新活过了一回,似乎是提前度过了未来的几十年——心中满是沧桑感。 “好了,芳芳,既然我已经平安的回来了,我们又团聚在一起了,就不要再想那些伤心的事了,好吗?”甯愿强打起精神安慰好友,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客厅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对着流苏说,“我们来说说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擦干脸上的泪,白流苏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她看着甯愿拉起自己的手,贴在她的腹部上,有些不明就里的看向她的脸,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芳芳,你知道吗——我怀孕了。”甯愿突然如此说道,眼中那抹哀伤与欣慰并重的神绪隐隐浮动。 “什么——?!”白流苏闻言瞠大双眼看着甯愿,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甯愿,你说什么?!你说——你——” “我怀孕了。”甯愿笑着再次确定,“我的肚子里面——有了宝宝了。” 此刻,从白流苏脸上那抹明显的惊愕,就足以看得出甯愿这脱口而出的消息,是具有多么大的震撼力。她满面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在甯愿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像是被突然电到了一般,快速的就缩回了自己被她紧握放在腹部的手,视线跟着缓慢向下移动,看向了甯愿那还未有任何异样的平坦小腹,眼里的那抹神绪混杂着不信与惊异。 “怀孕——?”她像是弄不清这个词语含义一般的呆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她实在是无法去相信——甯愿在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个多月后,突然被人护送了回来,满面虚弱憔悴不堪,像是承受过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与重创,非但如此,她竟然还——怀孕了?! 甯愿看着好友脸上那抹讶异,早已料到般的笑了笑。 “孩子——这孩子——”白流苏兀自愣住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像是想起什么,看向甯愿的眼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闻言,甯愿的眼神蓦然一闪,那抹显而易见的悲伤与黯然,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见此情景,单纯的白流苏,心里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从甯愿的反应看来,孩子的父亲像是一个会令她“难以启齿”的人,而她印象当中的甯愿,也并不是那种随便就会敞开心扉接受谁的女人,通常对于那些追求者,她都是用着“冷漠”与“无视”来对待回应的——连基本的情感寄托都是这样,她又怎会突然就怀上了孩子?!!所以——所以—— 她该不会是被—— 一想到这里,白流苏不禁从心底里打了个寒战,看向甯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袭上了一抹心痛与同情。而见她这种表情,虽是心情糟糕,可甯愿也止不住倍感莞尔的撇开了唇角。 芳芳这个单纯的小女人——此时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得知她在想着些什么“不着边儿”的事情。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惨啦——”甯愿开口打断了白流苏的思绪,终于是忍不住的笑了,那一直持续着的低落心境,也似乎稍微的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嗯——?!”白流苏一时间没有完全缓回神绪,愣了那么一下。 而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两人一同看向门口,不知道这一大早的来人究竟是谁。白流苏率先起身去开门,甯愿也一同跟了过去。 而当房门缓缓打开,看清了站在门外的几个人时,甯愿的神情不禁一怔! “你们——怎么来了——?”她看着这几个归属于自己手下的缉毒组组员,满面疑惑的问道。 那几个人见到了甯愿,先是微地一愣,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领头的那一个才又开口说道—— “甯——甯警督,我们是奉令来找您的。请您配合一些——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这是——逮捕令——”那几个人看着自己的上司站在面前,似乎都有些碍于情面拉不下脸来,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而听闻此言,甯愿的面色顿时变得僵硬苍白! 她没有想到—— 回到了这久违的家里,本以为是再次回归了温暖的避风港。可这等待着她的,竟是一张白纸黑字清楚分明的逮捕令,以及一副冰冷的手铐—— ------------ 一〇四 第一次的,甯愿以着“受审人员”的身份被带进了组织内的审查室,这感觉还真的很奇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那宽大桌面的另一侧,那是审查员的位置——是自己从前常坐的地方。可如今,却是换了座位。 真是世事难料。不是吗?! 甯愿微地撇起唇畔,露出了一个貌似自嘲的笑。 而这时,审查室的门被推了开来,随即走进了两个人。甯愿侧过脸一瞧,心中那股突现的惊异绝对不亚于见到了“外星人”。 “你——”看着那跟在上司邢冲身后进入屋内的男人,甯愿几乎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他居然是那莫名消失了许久的——唐琛!! “好久不见了,甯愿。”唐琛微笑着对甯愿打招呼,然后便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像是之前那发生在柬埔寨的一切,他都没有经历过一样。 “唐琛,你怎么会在这里?!!”甯愿眼底的惊诧错愕明显浮动,对于他如此“突然”的出现,心里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倒不是她不希望见到他,只不过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惊喜”,实在太过“震撼”了。 “怎么?见到我很奇怪吗?!难道在你的心里,是不期待再见到我的?!”唐琛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此刻甯愿看得很清楚,他那笑容有多么的虚假!出口的话语,也是充满了挑衅意味。 “不过——这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唐琛又补充道,“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充满‘匪夷所思’的世界。你没有想过会再见我,那么同样的——我也相当惊讶于一向冷若冰霜,漠然生硬的甯警督你——居然会跟一个肮脏低级的毒贩子搅在一起——呵呵,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唐琛这带刺的话,明显的刺痛了甯愿的心。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边的邢冲插口,打断了唐琛欲继续下去的嘲讽。 “邢警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见面需要用这种方式?!我并没有犯罪,不应该接受审查,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甯愿深深的望了唐琛那张满是“不平”的脸后,移开视线看向坐在一旁的上司,想要先了解这事情的梗概缘由。 ——虽然,她心里已然十分清楚,这事儿定是跟殷锐脱离不了关系。可是,她依旧想要弄个明白。毕竟,如果追根究底的说起来——她可并没有参与任何犯罪活动,并不是殷锐的“同伙”,她之前也是被他以“劫持”的方式抓走的,也是一个“受害者”。不是吗? “甯愿,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我现在也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殷锐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你要老实交代清楚!”邢冲虽是并没有像唐琛那样“怪声怪调”的,可是,这话中的意思,也是再明了不过了。 ——很显然,他也在怀疑着甯愿的“清白”。 而甯愿看着此刻这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曾与自己非常合手的工作搭档,另一个则是自己最为尊重信赖的上司,可现在这两人却像是在面对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一般审讯着自己。 甯愿心里产生了很大的情绪落差——从小到大一向刚毅正直的她,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邢警监,我想你们此刻似乎忘记了一点,我并不是已经定了案的罪犯,甚至现在连‘嫌疑人’都称不上。虽然你们动用了逮捕令将我带到这里,可到现在为止,我自身都并不认为我做过任何有违道德与法律的事情,不是吗?协助你们调查案件这没什么,以一个受审人员的身份坐在这里跟你们面对面,这也无所谓,可请你们注意——不要将我当成是个罪证确凿的犯人来对待。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协助’,那么就也请你们拿出最基本的尊重礼节,毕竟在任何事情没成定局之前,我是根本无罪的。对吗?!” 甯愿快速的说出这一番话,顿时令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唐琛,与满面严肃的邢冲愣住了好一会儿,两人像是被噎到了似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几下,就是没有说出任何话。 “还有一点——若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讲,我坐在这里接受你们的盘问之前,你们是需要先对我交代清楚一些相关事宜的。做了警察这么久,这些规矩我还不至于记错吧?!” 面对甯愿如此突然强硬起来了的态度,那坐在对面的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邢冲想了想,开口了—— “是的,甯愿,你说得没错。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任何罪证摆在我们面前。可是,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假定或是怀疑一些事情,也是很合乎常理的——”邢冲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劝说甯愿一般,“在逮捕殷锐的时候,你是参与其中的,且还是行动的领队,原本那次行动我们制定得天衣无缝,可后来呢——我们那么隐秘突然,都居然会被殷锐率先掌握情况,以至于最终落得人没抓成,却糟了埋伏!这件事——很奇怪不是吗?!” “而当我得知你被殷锐带走以后,真的是担心不已,我以为,那一向残暴狡猾的他肯定会对你实行报复。或许,你会连命都丢掉。我们派出大批警力进行紧急搜寻救援,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对此我始终相当自责。不过现在万幸的是——你终于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甯愿闻言,没有说什么,看向上司的眼,却是忽然发现他眼中的那抹严肃再次一闪而过。 “不过,甯愿,事情都是有着两方面的。你平安无恙的回来了,这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是不能否认——这却也是一个值得去怀疑推敲的根本问题关键点!!” “而我们的最终疑问就是——殷锐他为什么突然就把你放了回来?!你跟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或者是达成了什么?!干脆我们说得明白一点好了——” “你跟殷锐——到底是什么关系?!” ------------ 一〇五 她跟殷锐——究竟是什么关系?! 此刻甯愿低下眼,心里止不住的叹息——其实,她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跟殷锐,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人?对手?朋友?知己?陌路人? ——似乎哪一个都不能确切的概括她与殷锐如此充满尴尬复杂的“关系”。 说是亲密,可现实表明他们是无法在一起的,即便爱得深,她也依旧不能让自己抛开心结跟随在他身边一辈子;可若说毫不相干,更是不恰当,不管怎样,她现在可是心甘情愿的怀着他的孩子啊。 是的,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内心情感了,那是爱情——虽是夹杂着错乱,无奈,仇恨与纠结,却又如此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即便这份爱注定只能长久的隐埋于心底,无法让它光明正大的显露于世,可她仍愿意去承认它的事实存在。 爱了,就不想去否认。 而如果爱上殷锐是她唯一的错误,那么——她现在已经是“罪恶滔天”了。 想到这里,甯愿低下脸,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平坦腹部,脸上浮现着欣慰与黯然相错杂的神绪。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将孩子与殷锐永久的隔离开来,可是,那却并不能抹煞殷锐是孩子生父的事实。不是吗?不管她再怎样的去刻意忽略那层关系,这辈子,她跟殷锐也都是永远无法“毫无关联”的,不是吗?! 甯愿如此兀自思忖,而那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神色复杂的突然静默了下来。 “我怀孕了。殷锐的孩子。”就当邢冲与唐琛琢磨着该如何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甯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就惊住了这两个男人。 ——从他们此刻那瞠目结舌的状态就足以看得出这一突来的信息为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甯愿——你——”一向稳重深沉的邢冲此时也是止不住错愕满面,盯着甯愿的脸,像是想要从她那平静的面色当中探寻出这信息的可信性。 “你们没有听错,我怀孕了。是殷锐的孩子。这已经是确定了的事实。”甯愿再一次说道,眼里带有着明显的平静,“而这一点——我想也并不构成任何犯罪事实吧?!” “怎么会这样?!”很显然唐琛还是没有从惊措当中恢复过来。 ——原本甯愿跟殷锐扯上关系,就足以令他“消化”一阵子的了,可现在竟然又爆出了这么个天大的“霹雳”—— 他感到自己无法接受,虽说现在他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与甯愿保持一种较为和谐亲近的关系了,可是,他仍旧不能接受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甚至于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更何况——那殷锐虽然是个满身罪孽的贩毒头子,可不能否认的是,他那在国际上的影响震慑力,财力与权势,甚至于他个人所具备的长相与男性魅力——这些都是相当非凡的。都是远远的超出了自己—— 此刻,唐琛因着心中那抹不甘与嫉妒,整张脸都泛着一股明显的阴郁神绪,他紧抿嘴唇,眼神复杂幽暗的盯着对面那脸色无比寻常坦荡的甯愿,紧握的拳头兀自在桌面下用着力。 “甯愿,”此刻,邢冲再次开口,“我事先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确实太突然了——我没有想到你会陷得这么深,竟会愿意献身于那个男人——” “事情并非你们所想那样。”甯愿开口打断了上司的话,“我没有任何想要做他女人的计划,怀孕也是情非得已的。” 此刻,甯愿迎着邢冲与唐琛的眼,撩起自己的袖口,将双腕放在了桌面上,而当邢冲与唐琛看到了她双腕上那交杂错乱,似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时,那股出乎意料的愕然,再次浮现于他们的脸上。 “这——”这几乎是邢冲今天第三次因为惊异而说不出话来了。 “殷锐将我劫走后,就把我囚禁了起来,用‘孤立’的手法整整折磨了我一个多月。这是我在忍无可忍,神绪崩溃的时候所做出的无力反抗,可很不幸却是并没有成功的使我得到解脱,反而更加深了我的痛苦——殷锐在满心愤怒又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了毒品控制——” 甯愿缩回双腕,拉下袖口重新将那些充满心伤记忆的狰狞伤口遮好,娓娓道来的对邢冲与唐琛讲述起了那一段她所不愿意再去回忆的过往。不过,她交代的事情,却也是“有所侧重”的,对于其中的某些敏感的内容——例如她对殷锐那逐渐变化了的情感,与殷锐最后充满伤感与不舍的离别——这些,她都是不会告诉给他们的。 因为那是她的秘密,是她会永远深藏在心底里的充满幸福与苦涩的秘密。 而随着她一点点的道出那些心痛的经历,邢冲与唐琛的表情神绪,简直可以说是“千变万化”的“壮观”极了。 他们没有想到,原来甯愿所遭遇的一切,竟与他们之前所设想猜测的有着这么大的出入。而最令他们感到惊愕不已的是——这一向性情刚毅决绝的甯愿,竟然步入过神经崩溃,企图割腕自行了断的境地。 这一点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曾是那么强烈的对殷锐进行过反抗,说明她并非是真的如他们所想那样,心甘情愿的呆在那个毒贩子的身边,对吧?!如果她对殷锐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情愫,又怎会做出这样使人惊骇的举动来呢?! 不过,这却也仅是表明甯愿的立场罢了——此刻,唐琛与邢冲的心里,几乎都是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想法—— 甯愿对殷锐是充满抗拒的,可反过来殷锐的想法又是怎样的呢?就算不用去刻意的掌握也能想得到——像殷锐那样的一个“人物”,身边又怎会缺少女人?!而据他们长期的调查看来,殷锐从未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留过种儿”。所以说,既然他愿意让甯愿留住他的后代,那么很显然—— ——甯愿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在他心里的地位也能就此窥见一斑了吧! “他之前囚禁你的地方在哪里?”邢冲想了想,如此问道。 “不清楚。我始终被关在房间里,也无法从负责送餐的女佣口中得知具体位置,回来的时候,也是先被弄晕之后才送回来的。醒来便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家里了。而唯一我可以提供的线索就是——那房间的窗正对着一片海面——不过具体是什么海,我也一样的不清楚。” 甯愿这谎说得顺口极了——她不想透漏更多殷锐有可能会选择藏身的地点。 ——此刻的她,心中那架道德与情感的天平,已经明显的有所倾斜了。 “那么——”唐琛突然开口,死死盯着甯愿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爱他吗?!” 闻言,甯愿心里突然一紧,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异样表现,她微地想了一下,继而侧过脸“坦荡荡”的与唐琛相对视,明了清楚的给出了一个令他无法看出破绽,且没了任何下话的回应—— “我恨他。” 是啊,想想殷锐对自己曾经的那些所作所为,他确实相当可恨!她应该去恨他,彻彻底底的恨他!! 可是—— 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不是吗? ——甯愿以着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真实内心。 ------------ 一〇六 走进这房间,洛印不禁屏住了一下呼吸——屋内的烟味,简直能把人熏毙。 缓步走到那宽大的双人床一侧,看着坐在床上的殷锐,手里夹着的那根香烟,已经积攒了长长的一截烟灰。显然,他坐在这里出神的望着窗外发呆已经好一会儿了。 “锐爷。”洛印低沉的唤了殷锐一声,打断了他那维持了许久的姿势。 用手指掐灭香烟随意的丢在了地毯上,殷锐这才侧转过脸看向洛印,眼底满是深深的颓废与疲惫。 “甯小姐——被他们国际刑警分部的人带走了。”洛印默然的考虑了一下后,才这样报告道。 殷锐闻言眼神蓦地一暗,随即又转回了脸继续望着窗外的海面,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她不会有事。” 洛印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甯小姐虽是一直被锐爷带在身边,且现在还可以称得上是跟他“关系匪浅”的女人,不过,她却是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一切事物中来。她是不会因为他们而受到任何犯罪牵连的,大不了也就只是被警方带走要求配合协助提供线索而已——而这也早就在锐爷的意料当中了。 “可是负责秘密保护的人报告说,她已经被带走接近一整天,到现在都还没有被释放出来,所以属下认为,他们大概是想在有效控制时间内,从甯小姐的口中套出线索,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看来——” ——这才是洛印将这件事报告给殷锐的根本原因——甯愿有孕在身,且之前还经历过因割腕而产生的大失血,再加上被强行注射过海洛因,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不比从前,如果警方连续突审48小时,不给她任何休息的机会,那么难保她会撑不下去。 而从此刻殷锐脸上那抹僵硬的神绪看来,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缓缓低下头,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 ——这是甯愿之前住过的那张床,这里便是她一直被囚禁着的房间。 自从昨晚将她送走后,他就一直呆在这里。 他真的好想她。 不仅仅是想念,还有很深的——牵挂。 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殷锐再次看向那窗外。 “这么多年的警察她可不是白当的。更何况,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会支撑不下去,又怎么能做我殷锐的女人。”他如此貌似无谓的说道。 可话虽这样讲,他那眼底隐隐显露出来的担忧与心痛,却又是如此清楚的表明了他的真实心境。 “锐爷说得有道理,的确是属下多虑了。”洛印回应,又说,“想来,甯小姐真的是很‘特别’,她曾经还单枪匹马的驾驶快艇追赶过我们的油轮——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女人——” 洛印提起这件事,看似是在接应着殷锐的话,可其真正的目的,却也还是在劝慰稳定着他的心——跟了锐爷这么多年,他又怎会不了解他?现在的锐爷,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一副云淡风清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那此刻的心底却是比谁都要担心与不安。 ——毫无疑问,甯愿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死穴”。 而听着洛印这突然提及的往事,殷锐不禁放缓了面色,唇角微弯,似乎也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日子——那些常常与甯愿相“交手”的,充满了“趣味”的日子。 那时的他们,虽是没有什么实在关联,却也毫无任何芥蒂与隔阂,可现在呢——? 殷锐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黯然与无奈。 ——现在的他们,虽说已经具备了“实际性”的关系,可是那心——却似是隔得远了。 此刻的殷锐,不禁又想起了甯愿那最后一晚躺在这张床上时,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 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不会带着孩子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不能将孩子放入到一个充满黑暗与罪孽的成长环境里。我不会让他认你。 殷锐闭上眼,感受着心里那股明显的刺痛。 说真的,每当他回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心总是会疼痛难忍,也总是会因此而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所处环境产生莫大的怨尤。 ——为什么他会是一个充满罪孽的贩毒头子?!为什么他所爱的女人,又恰巧是一个缉毒刑警?!为什么,老天要让他们这两个完全对立的人相遇又相爱?!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样的纠结与心痛?! ——甜蜜幸福之后的伤痛离别,是如此残忍至极的始终折磨撕扯着他的心。 “最近,‘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暗自叹了口气,殷锐略微调整思绪,故意转了个话题,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兀自伤感,他看向一旁那静默站立着的洛印,突然这样问道。 “确是有些异常——”洛印机敏的回应,“据闻,他们似乎正在秘密招收一些极富经验的权威性生物学家与医学家,行动极其低调隐蔽,却又始终持续着。” 闻言,殷锐轻轻挑了挑眉。 “继续观察。记得‘动作’小一些,不要打草惊蛇。”他这样说。 “哦,对了,锐爷,还有一件事——老爷子派人传来口信,要您尽快见上夫人一面,说是您需要务必表达出‘起码的诚意’。”洛印再一次如实报告。 而殷锐听了,眼底则迅速浮上了一抹玩味的神绪。 ——诚意?! 不知义父口中的这个“诚意”,具体是指什么呢?! 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幽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过满是邪肆笑意的脸看着自己的得力部下,对他吩咐道—— “洛印,在我们离开这希腊之前,派人去将‘我的妻子’接过来吧。我想,她嫁进殷家这么久了,也该是我们‘夫妻俩’单独会面,了解彼此,‘沟通情感’的时候了——” ------------ 一〇七 令甯愿出乎意料的是,邢冲他们在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具有价值的情报线索后,很快便结束了对她的审查问话,将她放了出来。 没有搭乘任何的代步工具,她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她的心里泛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她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掏空了所有的心绪,大脑一片空白茫然,空虚不已。可是,那心底深处却又像是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琐碎片段,纷纷杂杂,烦乱不堪。 而就这样貌似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她不禁又想起了刚刚在离开组织分部前,邢冲对她说过的话—— “甯愿,显然你现在对于殷锐的这桩案件来说,是一个相当特殊又敏感的角色,很遗憾我们不能继续让你接触到这案件的一丝一毫。而且上面已经作下了决定——要你暂时交出证件配枪,停职一段时间。而在这过程中,我们还需要你随时的给予配合协调。如果有任何疑点的话,我们还会再找上你的。希望你可以随传随到——” 邢冲婉转的对她说出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其实归根结底还不就只是一句—— 她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她被“暂时”的开除了。 无奈的撇撇唇角,甯愿脸上这抹笑容显得苦涩极了。不可否认,她真的很难过,更多的还有那抹明显的失落。回想过去,她何曾料到过这辈子有一天会如此的失去自己最心爱的职业,要知道,做一名合格成功的缉毒警,可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坚持不懈为之努力奋斗的最终目标。 ——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这再继续追求下去的机会了。 而导致如此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 殷锐。 ——那个曾被自己视为“最痛恨”,“最鄙视”的头号“死对头”,那个十恶不赦,满身罪孽的贩毒头子——只是因为她“可笑”的居然爱上了他,所以才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甯愿,这种结果是你所乐见其成的吗?! 她如此扪心自问,却发现根本无法确切的作出回答。或许——在她心中,那原本占据最高位置的“职业使命感”,早已被殷锐“后来者居上”了。 这就是爱情力量的真正体现。不是吗?! ——虽然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原本追求的奋斗目标。可是,她所尝试过与拥有过的,却也同样令她倍感安慰与满足。 她并不后悔。 甯愿这样边走边想,不经意的抬眼,她发现自己此刻居然走到了一家“儿童商场”的前面。看着那巨大广告牌上的可爱婴儿照,她不禁发自内心的微微一笑,然后便毫无犹豫的抬步走进了商场内。 绫琅满目可爱的儿童用品充斥在整个商场之内,不论走到哪里都会使人产生一种温情感。甯愿这是有生第一次的来到这样的地方,四周那各式各样的可爱物件,让她爱不释手,几乎根本就挪不开了视线与步子。 走到一列展柜旁,某品牌正在做着婴儿服的宣传促销。甯愿随手拿起两件小衣服,一件天蓝色,一件嫩粉色,她暗自止不住充满期待的思忖—— 不知道这腹中的宝宝是男还是女呢?!出生之后的小模样,又会是像自己,还是像——殷锐呢? 此刻,当殷锐的那张英俊的面孔自甯愿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她脸上的那抹笑意不禁微微减缓了下去。随之浮现的,又是一抹难以掩饰的伤感。 “老公,你看这对小腕铃——好可爱哦——” 一旁突然传来了这样貌似充满喜悦与惊奇的声音,甯愿随声望去,见到就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地方,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挑选着婴儿玩具,看着他们满脸甜蜜幸福,甯愿止不住的心生羡慕。 ——什么时候,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呢? 对于任何一个孕妇来说,每天有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温柔体贴的陪在身边,那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不是吗?! 甯愿瞥开眼,不让自己再去看那会惹出她内心无尽伤感的情景。可是,不管她的眼转到哪里,似乎都有“成双成对”的画面“挤进”她的视线中,任她怎么躲,都躲不掉。 兀自叹了口气,甯愿已经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她放下手中的那对小衣服,打算离开这里快些回家去。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性的嗓音—— “刚刚处于怀孕初期,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孩子的衣物用品了吗?看来,你还真是很期待这孩子的降临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随着那抹熟悉的声音响起,甯愿一回头,便顿时僵住了脸色,眼神愈加冷淡的看着这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唐琛。 “闲来无事的逛一逛嘛,跟你一样。”唐琛对着甯愿挤了挤眼,露齿一笑。 “你在——跟踪我?!” 显然,甯愿并不相信唐琛随口而出的说辞。 ——愿意独自闲逛这种地方的大男人肯定是有的。不过,她并不认为唐琛也在那行列之中。 “跟踪?呵呵——”唐琛突然一记冷笑,叫甯愿不由得心生一股防备,“甯愿,这么说话——未免也太伤‘老搭档’的心了吧?!” 甯愿闻言不再看向唐琛,她只感到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让她产生了一种明显的排斥感,此时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迅速离开这里回家去。 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的甯愿的手臂,唐琛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她。迎着她那又转回来了的面孔,他眼底布满暗沉的微微一笑。 “别急着走啊,这么久没见面,你不关心我之前的去向与遭遇也就算了,竟还这般漠不关心的——甯愿,你从前虽是为人冷淡了点,可也并没有这般无情吧?!” “唐琛,老实说,我们从前根本就算不上是具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除了公事以外,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来进行闲聊的共同话题。而现在,我已经被撤了职,已不再是个警察,不再是跟你处于同一境地位置上共事的人。现在的我们——大概就更没有什么可聊的了,不是吗?!而对于你之前在柬埔寨的遭遇,我很抱歉,虽说到现在为止我依旧还是不清楚那究竟发生过了什么事,又是因何而起,不过对于此,我仍该说声抱歉——抱歉我当时没有足够的力量与能力来保护与帮助你。而现在看你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是真心的感到高兴——还好你没事。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甯愿说完,便想甩开唐琛的手后转身离开。可是,她用力挥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我曾经还真是看错你了,甯愿。你不光无情,现在看来,还很愚蠢——” 唐琛突然冒出的这句话,顿时令甯愿再次的顿住了动作,她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又是从何而出。 “难道你就真的对我之前的遭遇以及其缘由毫无好奇之意吗?!”此刻,唐琛满脸严肃的紧盯甯愿的双眼,抛下了这能够成功阻止她离去的“诱饵”。 他说—— “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去了解一下那殷锐本来的丑恶面目,以及自己究竟是怎样被他蒙混欺骗到手的吗?!!” ------------ 一〇八 这间极富温馨甜蜜气氛的幽静咖啡馆,本是情人或亲密朋友碰面相聚的好地方,看看此刻这四周的情形几乎也都是这样的。 只除了甯愿与唐琛这一桌。 ——似乎没有哪一桌的桌面上,弥漫着如此浓厚冰冷的“低压气息”。 甯愿紧绷着脸,看着那坐在对面满脸“闲适”的搅动着咖啡的唐琛,她感到自己几乎快要失去仅剩的耐心了。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终于,她率先忍耐不住了这份磨人的静默,开口问道。 “急什么?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可供聊天的时间吗?”唐琛故意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脸上那抹笑容令甯愿想要抓狂。 “如果你千方百计的将我带到这儿来,就只是想这样的浪费彼此时间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不能奉陪到底。”甯愿这样说着,却是并没有任何起身要走的样子。 她知道,唐琛这是在故意的调她胃口——他做事从来都是充满目的性,绝对不会做出像这样无聊的浪费时间又没有实在意义的事情来的。既然他将自己带到这里,就肯定会对她说些什么。 “甯愿,真是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本以为我真诚的向你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我们逐渐发展下去或许就会——”唐琛说到这儿,抬眼看到了甯愿眼中的那抹排斥与不耐的神绪后,顿时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并不是可以如你所愿来进行发展的——这个道理,我以为你早就明白。”甯愿冷淡回应,对于唐琛的“心意”,她从前不感兴趣,现在依旧如此。没有任何含糊与妥协的余地。 “是啊,”难得唐琛点头赞同,又看向甯愿,“不过我也确实没有想过,你却居然会跟‘那种男人’扯在一起。甯愿,你的眼光还真是——很特别呢。” 闻言,甯愿没有回应,端起咖啡杯子喝下了一口。 ——她不想跟面前的这个男人讨论自己的情感世界。 “你刚刚对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柬埔寨的时候,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我记得那天的一场枪战过后,你就失踪了,到底是谁抓走了你?!后来又是怎样脱身的?!”甯愿静默半天,又将话题转到了这件事上,一连串问出了很多问题。 唐琛略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耐不住性子对此事追根究底。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轻啜一口咖啡,对上甯愿那双充满关注与探究的眼,露齿一笑后,才开始一点点的对她讲了起来。 “——我当时以为自己肯定会没命——那些柬埔寨人把我抓上车,蒙住了我的头,发动起车子大约行驶了四十分钟左右,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我下了车,待眼前的黑布被撤掉后,才发现展现在面前的,并不是我之前所预想的那种场景——专供放置人质的破旧仓库,或是废弃工厂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家较为舒适豪华的休闲会所,地点位置相当隐蔽,不易寻找——” 甯愿不发一语静静的听着唐琛的话,暗自观察着他的脸色神情,似是想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 “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带去那里是想做什么,被关进其中某个房间长达一周之久后,他们都还没有采取任何的异常举动,那时我才逐渐意识到了一点——他们并不想杀掉我或是伤害我。而仅仅只是想将我困在那里,限制我的自由——他们将我隔绝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以外,像是在等待‘某种时机’的成熟——” 唐琛说到这儿,又端起咖啡杯喝下了一口。 ——真是适当的停顿,令甯愿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与思考他的话。 “然后呢?”甯愿追问,似乎依旧没有捋清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唐琛微一挑眉,“然后嘛——就是漫长的等待。他们在一直等待着什么我不清楚,而我所等待的,就是重获自由。不过,既然他们并没有伤害到我一丝一毫,且一切还是好吃好住的,被囚禁看守的那些日子我过得倒还蛮安逸的。而再后来嘛——忽然有一天,他们对我说——我自由了,我可以离开那里了——” “没有任何繁复琐碎的解释与交代,他们仅仅只对我说了一句——抓错人了。” “于是就这样,我毫发无伤的就又回来了。”此刻唐琛耸着肩膀笑了起来,像是感到自己的经历非常可笑一般。 而闻言,甯愿微地就顿住了面色,心里止不住的开始思忖——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乌龙事件”?! “抓错人了”——那怎么可能?!那些柬埔寨的黑市杀手,携带枪械,来势汹汹的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狂肆射杀——即便柬埔寨的治安相当混乱,可那样的枪袭情形也并不是“家常便饭”,能够随处可见的——那些杀手在行动之前,怎么可能不做好一切的调查与准备?! 况且,如果是真的弄错了,那么他们该早就发现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将唐琛囚禁起来那么久呢?!而当他们发现弄错之后,若是按照正常“黑道”的行事惯例,他们是该杀了唐琛灭口的,又怎会那么“慈悲”的放他一条生路?!!很显然——那摆明了抓走他的那一方不想弄出命案,不想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看来——这其间还真是存在着很多的疑点与隐情呢。 而突然的,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唐琛的脸,眼神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后才问道—— “唐琛,你吸毒对不对?!你早已沾染上了毒品——对不对?!” 她依旧记得清楚,当时她为了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曾与殷锐一同进入到了酒店内唐琛的房间里,在仔细寻找之后竟然发现了那被隐藏在床边缝隙下的几小包毒品。 当时就是因为那个发现,她还曾怀疑过——唐琛之所以会被人抓走,或多或少是跟毒品有关的——或许是他因为吸毒而得罪到了什么人,才会招来横祸。 可现在看来,这个怀疑的想法,貌似并非是致使唐琛失踪的根本原因。 “呵呵——”此刻,唐琛突然冒出了一声冷笑,那张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他说,“甯愿,你是不是因为怀孕而导致智商退步了?!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还没有理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面色貌似“坦荡”的对上甯愿那双疑惑的眼,唐琛无比“坚信”的说道—— “难道,你还没看出——这一切其实都不过是殷锐在暗中搞得鬼吗?!” ------------ 一〇九 回到家中的甯愿,在欲言又止的白流苏那满是关切与担忧的目光下,极没胃口的随意扒了几口饭后,就直接进入到了自己的卧室。 没有开灯,她就着朦胧幽暗的月光坐在了临近窗边那侧的床上,看着窗外天空上那轮清冷的月。她的心绪,空茫得似乎也不知飘到了何方。 此时这卧室内,静得像是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甯愿透过那层轻薄的白纱窗帘茫然的向外望去,不由得便想起了自己被殷锐囚禁在希腊别宅里的那些日子。 那时,她每天面对的都是那片蔚蓝色的爱琴海。 那海——真的像是具有某种魔力,可以逐渐的舒缓她的一颗紧绷与疲惫的心,它曾给予过她一种莫大的精神支撑。那也便是她之所以会对它如此念念不忘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再来看看她眼前的窗外——那充满着阴暗,颓废,低迷与茫然意味的夜色,还真是非常符合她此刻的这种低落的心境。 叹了口气,甯愿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在这黑暗当中闭起了双眼,杜绝再让自己触及到任何会令她感到黯然与伤感的景色。 不过,此时她那双眼虽是暂时得以休息了下来,可心却又像是成倍的增加了负担—— 不知为什么,即便她主观上并不愿意,可傍晚时分唐琛对她所讲过的那些话,正如此一遍遍不停顿的反复出现在她的脑中。虽然对于那些她并没抱有“深信不疑”的态度,可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那也确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情绪。 ——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一切不过就是殷锐所搞出的鬼把戏而已。 唐琛这句犹如是“最终定性”一般的总结语,任她此时怎样的去刻意忽略,似乎都做不到。那就像是一条被施了魔咒的绳索,一点点的捆紧了她的心。 而也正因着这个原因,她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些纷杂细小的琐事情节,此刻又全数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快速冒出了头来—— 她记得,当时在她遭遇枪袭的时候,真的是很凑巧,殷锐刚好就在那事件发生之前的几分钟出现了,且还适时的上演了一把“英雄救美”的戏码。事后,他对她确定的说——那伙儿杀手是冲着她来的,他们最终的射杀目标其实是她。可是,貌似事情一直发展下去,她都并没有再遭遇过那类似的情况——似乎那伙儿人第一次的袭击她没有取得成功后,便“不了了之”的作罢了。 后来,又因着想要寻找一些线索,她在殷锐的陪伴下,进入到了那酒店里唐琛居住的房间内,开始的时候,她前前后后仔细的翻查了很久,都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物,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那房间前,殷锐却又是“刚好”就找到了那被“深深的隐藏”在了床边间隙里面的几小包毒品——那时殷锐还对她开着玩笑说他可以嗅得见那毒品的味道。 记得当时她是充满惊异的,可大概是因着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令她太过感到出乎意料与内心繁杂了,所以,对于殷锐的某些行为,她并没有认真的去进行琢磨,也就没有发现其间存在着的某些异样。 可现在再将这些旧事翻出来前后联系仔细想来——那某些“巧合”,还真的是很令人生疑呢!! 难道——那所有的一切,真的就是殷锐暗中作出的安排吗?! ——派人将唐琛抓起隔离开,造成“被绑架”的假象,然后便“光明正大”的以着“保护她”的借口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可他绞尽脑汁,费尽如此周张的布局——真的就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她吗?!还是,因着什么其它更加令人难以预料的缘由? 甯愿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脸躺倒在了床上,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会令她感到内心纠结痛苦的可能性。 甯愿,不要因为唐琛“空口无凭”的几句话,就打乱了自己心中原本的想法。那些——不过只是没有经过实际验证的“猜测”,不是吗?!而你与殷锐所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你们之间的那些恩怨纠纷,悲欢离合——那才是真实存在着的。 你要去相信自己的实在经历,而并非是别人的随意断定。 ——此刻,她这样暗暗的对自己说着。 可是,貌似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愿意再去想它,不愿意再让它占据你原本就已经足够烦躁的心,它就越是“拼命”的往你的脑中,心中使劲“钻”—— ——如果,唐琛的话是假的,那他对她撒谎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很显然他能够安然无恙的脱离险境,并不是经人救援之后逃脱出来的,否则邢冲在对她进行审查问话的时候,肯定就会提及到那一点。而若他真如他自己所讲那样,被人“莫名其妙”的抓走后,又“莫名其妙”的放了回来——那么他的话,就真的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可信性了—— 于是,就这样,怀着那不断浮现于心中的种种繁杂念头,甯愿兀自躺在黑暗的卧室内一直琢磨个不停,或许又是因着怀有身孕的关系,很快她便感到了自己周身疲惫,体力不支。逐渐的,带着满心的疑问与纠结,她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而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她似是愈加清晰的感到某些异样的气氛此刻正弥漫在自己的身边。那种异常感是如此的强烈,就像是——正有人坐在她的床边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看一般。 怎么了?是谁?是她在做梦吗?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乏使得甯愿此时连睁开眼都是那么的费力,而当她的视线逐渐趋于清晰,借由着微弱的月光,她竟真的看到了一抹高大的人影—— “谁——?!!”甯愿蓦地一跃而起,双眼顿时瞠圆的看向自己的床边,心脏止不住的剧烈狂跳了起来。 “别怕,愿愿——是我。” 当这抹低沉又具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的时候,甯愿不禁浑身一颤!! 怎么可能?! 这是——殷锐?!! ------------ 一一〇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甯愿不可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才发现此刻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并非是她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殷锐。 好半天,她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你想到心痛,实在克制不住见你的念头。”轻缓的走到床边,殷锐慢慢坐下身来,对着甯愿如此说道。 此时他背对窗口,使得甯愿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绪,可是,这句充满温存的情话,却顿时犹如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的注入到了她的心间。 向着床头柜子伸出手,甯愿想要扭亮台灯,以便能够清楚的看到殷锐的脸。可她那手却是在半空中就被殷锐突然一把抓住了。 “不要开灯——现在风头很紧,我还不能‘曝光’。”殷锐一语双关的阻止了甯愿的动作。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中,充满无比爱怜的轻柔抚摸。 而他这话,顿时便又令甯愿想起了唐琛之前对她所讲的那些。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忽然就泛起了一股矛盾感。微一施力,她抽出了被殷锐包裹在掌心间的手。 “是啊,现在情况这么特殊。你确实不该来这儿的。”虽然这屋内一片幽暗,可甯愿仍旧像是怕被殷锐看出自己异常的心理情绪一般,侧开了脸,不再面向他那一边。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殷锐自嘲般的语气,兀自隐忍着掌心那抹突来的空虚,“明明才仅跟你分开一天而已,却像是已经隔了半辈子。一想到你,心里就撕扯似的疼痛不已。” 闻言,甯愿没有回应。 ——不是因为她无话可说,而是她觉得殷锐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让她感动得无法言语。 “可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共识——无法生活在一起,就应该避免见面的机会。你这样的耐不住性子为所欲为,又怎么可以呢?”甯愿貌似冷淡无情的这样说。 虽然这话说得不易,她会难过,殷锐自然也不会好受到哪去。可她知道,若想顾全大局,顾忌到长远的未来,她就必须迫使自己这般的硬下心肠。 “我知道,我知道的——”殷锐喃喃的说着,从那语调当中就能听得出他的痛苦。 “既然你内心明了,那以后就不要再做这样会连累到别人的事情来了。殷锐,我需要怀着一种相对安逸舒顺的心情来孕育这个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总是令我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如果要躲——那你干脆就躲得远远的,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见到你,包括我在内——” 甯愿内心揪痛的这样说着,她相当清楚这绝情的言语会为殷锐带来多大的伤害。可是这话,她却又不得不说。她不希望以后殷锐常常为了见她而这样冒着被逮捕的危险,“飞檐走壁”的进入到这里。难保她的公寓外面,不会有警察在日夜“守株待兔”的蹲点监视,等待着殷锐的“乖乖现身”。 ——她在用着最冷酷无情的话语,打击着殷锐那颗因她而逐渐变得柔软脆弱的心——她在用着这种方式表达着她对他的爱惜。 可是,貌似此刻的殷锐并没有理解她如此的良苦用心。 “愿愿,你——怎么了?因为我这样的来看你,你生气了?”殷锐问得小心翼翼,刚刚虽然是他不让甯愿扭开台灯,可现在,他却又特别想就着什么光亮来看清甯愿的脸。 他想看看——她那双在面对他时,通常都不擅掩饰心绪的眼,其真正所包含着的内容,是否与她那出口的冷漠言语相一致。 “是的,我是有些生气。因着你的‘不守信用’,我感到了很大的困扰。”甯愿仍旧保持着同样漠然平板的语调。可是,此刻她那双完全隐于暗中的紧紧绞缠相握在一起的手,却是完全泄露出了她的真实内心。只不过,殷锐看不到。 “愿愿,我可以忍耐你带着孩子生活在我视线以外的地方,可我却不能忍受你剥夺我所有探视你们的权利。如果我这辈子无法再见你——那我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殷锐这话说得充满深情,伤感与祈求。 ——他何曾对任何人这样直接的表白过自己的内心?! 唯有甯愿。 可是,如今的她,对于他的真诚,却是采取着视而不见的态度。像是她真的已经完全的不在乎他了,像是她的心里,已然没有了那专属于他的丁点位置。 殷锐感受着心中那股明显浮现的挫败与痛苦,依旧不放弃的继续道—— “愿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你,以后还会包括我们的孩子。你们——才是我将会穷尽一生追随到底的无价之宝——” 殷锐这话,几乎就要逼出了甯愿眼里的泪。她无声的深深喘息了几口,才勉强压下了自己那几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音。咽了口唾沫,她努力平定着心绪,以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有任何的异常。 “既然你爱我的心这般真诚,那你就应该体谅我,应该处处顺我心意,为我着想才对。” “那我该——怎么做?”其实殷锐的心里已经有了甯愿想要的答案,可是此刻,他还是想听她亲口的说出来。 ——即便那会最大程度的伤害到他,可他依旧想听她说。似乎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的“死心”。 闻言,甯愿用力的咬了咬牙齿,像是如此这般她就能够狠心的说出所有残忍的话了。 “殷锐,爱我——就请远离我吧。” 殷锐在甯愿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感到绝望的紧紧闭上了双眼。 终于,她说出来了。 终于,她对他做出了最终的“宣判”。 终于——他的心,碎了。 在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殷锐忽然就犹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站起身走到窗边,动作轻快利落的拉开窗子,登上窗台,伸手向外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接着便纵身一跳—— ——他都没有再留恋的看向甯愿这边最后一眼,就这样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消失在了甯愿那布满惊愕的视线里。 而似乎过了好久后,她才从那抹愕然当中恢复了过来,快速下床走到窗边,她大大的拉开窗子探身向外望去,可殷锐却是早已没了踪影。 紧抓窗子上的金属扣锁,甯愿只觉着自己此刻一阵虚脱无力。 她突然隐隐的感到—— 似乎今天就此一别,她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如果我这辈子无法再见你——那我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 ——愿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你,以后还会包括我们的孩子。你们——才是我将会穷尽一生追随到底的无价之宝—— 想着殷锐刚刚对她说过的那些充满真情实感的话。 终于,甯愿不再抑制自己的泪水,任由着它如此静默无声的流淌了下来。 ------------ 一一一 无声的踏进这满是酒气的房间,洛印依旧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打扰那个连衣服都还没脱,就已经烂醉如泥的瘫倒睡死在了床上的男人。 看着那下巴上已经泛出淡青色胡茬的脸,洛印实在感到有些难以接受——这还是那个一向英挺利落,潇洒非凡的锐爷吗?!瞧他现在身上的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再看看他那满是灰败的脸色——真是会令他原本的美好形象大打折扣。 自从几天前的某一夜过后,殷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每天什么都不管,不问,不去在乎,只将自己完全的封闭在这间光线暗淡的房间里,颓废黯然的喝着许多酒,直到醉倒为止。 洛印看着殷锐此刻那张布满疲惫的睡颜,心中暗自叹息着。 ——几天前,也就是将甯愿送走的第二天傍晚,锐爷突然临时决定要乘坐直升机离开别宅。而去往哪里,何时归来,虽是当时并没有对他进行交代,不过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除了急欲见到自己思念着的人以外,还会有什么事情会令一向深沉稳重的锐爷如此魂不守舍呢?! 虽是对于他当时那突来的决定,自己是持有着一些反对态度的——现在风声这么紧,国际刑警已经下达了一级通缉令,在这个时候冒着危险随意出去见人,无疑是“自投罗网”的行为。可是,他也真的不好劝说些什么。 ——因为从锐爷那当时的脸色,就能看得出他的“不容动摇”。 更何况,又有什么比“爱情”更加能够稳定一个人的内心呢?在当前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锐爷除了隐秘的躲避风头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心绪繁杂狂躁在所难免。而有着甯愿这样一剂“定心良药”,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不是吗?! 他当时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目送锐爷离开的。可谁料到——回来后的锐爷倒是更加不若之前了。那种低落颓败的模样看起来——还真莫不如是不去见甯愿的好。而至于那其中的原因究竟为何,不用说他也大体能够略微猜出一二。 洛印兀自想着这些,当他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殷锐,见着他那即便是熟睡过去却也依旧还紧锁着的眉心。终于决定还是先不要去叫醒他了,反正,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不是吗?! 洛印默然的向后退步,刚想转过身体走向门口的时候,一个不留神便踢到了脚边那两只放倒了的酒瓶。 安静的房内,顿时突兀的响起了一个玻璃相互碰撞的脆响。 “嗯——”殷锐发出一声听似难过的*,然后才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对不起,锐爷。吵到您休息了。”洛印见殷锐睁开眼,连忙走到床边这样道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大概是昨晚酒喝得太多了,殷锐此时的声音显得非常沙哑,他抬起双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拼命隐忍着那股快要令他发狂了的头痛。 “呃,是这样的——之前已经派人去接夫人了,大概他们在今天下午就会到达。”洛印如实报告着,看了看那已经坐起了身的殷锐的满身脏乱,又继续道,“锐爷,您是不是应该先准备一下——” 殷锐瞥了洛印一眼,顺手从随意扔在了床边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雪茄,点燃后狠吸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后,才又问道,“下午到这里吗?” “是的,他们等到夫人午餐过后才会出发。”洛印准确的回应。 “知道了。”殷锐说完便向后仰躺靠去,闭上双眼用力吸着烟,一副不愿再继续开口说话的样子。而见此情景,洛印了然的就退出了这房间。 缓慢睁开双眼,望着单一色调的天花板,殷锐沉闷的吐出了一个烟圈。看着那烟雾逐渐升上半空,越飘越高,越散越淡,顿时令他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挫败的叹了口气,他将手中那根还未燃到三分之一的雪茄扔进了一旁的烟缸,然后便拖着疲惫乏力的身体从床上站起了身,步调微有不稳的向着一边的浴室走去。 将淋浴蓬头开到最大程度,殷锐任由着那滚烫的热水喷涌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像是这样,就能将他心中那些烦躁完全的冲刷掉。 殷锐,爱我,就请远离我吧。 ——此刻,他脑中突然又毫无预警的浮现出了甯愿的这句话,这句一直在不停的折磨着他的话。这些天,每当他想起这话时,心都犹如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难忍。 他试着去对它忽略,去忘记,企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那因着清醒而会感到哀伤悲恸的神经。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抹痛感会愈加变得淡然轻薄,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只是他的奢求而已。 ——甯愿对他的残忍,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在他心中那块最为柔嫩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新鲜的伤口——一条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砰!!” 因着内心那股始终无法宣泄的烦躁与痛苦,殷锐发了狠般的一拳便击打在了浴室雪白瓷砖的墙面上,指间传来的疼痛,稍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由此便使得他的心情——似乎感觉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糟糕了。 紧紧的闭上双眼再睁开,迅速的继续起淋浴动作,殷锐暗自命令着自己不要再去琢磨那些伤感纠结的事情。 老实说,他殷锐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任由着自己被生活,被现实牵着鼻子走的人。“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这些颓靡的生活观点,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 他自始至终唯一坚持着的信念就是前进与争取——不断竭尽全力毫不放弃的争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包括他所倾心的女人。 而现在,毫无疑问,甯愿是他所遇到的第一个难以跃过的障碍。是他从前未曾见过的巨大难题。而正是因着爱她,他如今才会落到了这般“惨烈”的地步。 不过—— 不管她怎样不留情面的不给自己任何得以靠近的机会,有些事情却是她永远都不能够磨灭消除的—— 甯愿,她怀着的是他殷锐的孩子,她是他殷锐的女人!! 这一点,从前,现在,将来,哪怕是再过千百年后—— 谁也都无法作出任何改变!! ------------ 一一二 目视着直升机缓缓降落,站在原地等候的殷锐,已经又重新的恢复了原本整洁清爽利落潇洒的模样。一袭名牌西装似乎有些“隆重”的意味,充分显示了他对此时此刻的“重视”。 而当直升机完全降落稳妥,巨大响动得以平息了之后,他才率先迈开步子向那边走去。 亲自打开舱门,拉住横本雅子的手,殷锐一把就将她从那直升机上抱了下来。 ——似乎,这是他“有史以来”对她所做过的最为亲密的举动。 “抱歉让你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感觉怎样?是不是累了?”殷锐如此温柔的对着那横本雅子说着,十足的一副“温存丈夫”的模样。而如此情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感情甜蜜幸福美满的夫妇。 “还好。没关系的。” 横本雅子依旧保持着始终具备的良好教养,即便此刻这站在她身边,双手搂着她腰际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也丝毫没有例外的对他恭恭敬敬的先行了个礼。 ——就像是在对待身边的任何一个陌生人。 “走吧,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后我再带你好好的参观一下这座古老的别宅。”殷锐微微一笑,像是对于横本雅子的生疏表现他根本不以为意,拉着她的手便向着那宅内走去了。 进入到殷锐特地带进的房内,横本雅子仔仔细细的扫视着这房中的一切,那种貌似谨慎戒备的意味隐隐体现。而看着她如此举动,殷锐轻轻的扯开了唇际,无声的笑了。 “怎样,住在这里会满意吗?”他突然问道,“如果觉得不喜欢,可以调换房间,这里有很多客房,你能够随意挑选的。” “我们不住在一起吗?!”一直静默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环境的横本雅子,在殷锐话音刚落的时候,突然转过身问了这么一句。 殷锐闻言,微地挑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笑了—— “我以为,你目前还不会愿意跟我同房同床。毕竟,我们之间依旧还是有着些许生疏的,不是吗?我怕你会介意——所以才并没有那么擅作主张的安排。”殷锐对她耐心的解释道。 “既然我能够心甘情愿的嫁给你,那就意味着已经不存在任何的‘介意’了。”横本雅子淡漠的声音,简洁有力的脱口而出。 而殷锐则像是事先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一般,顿时便被“噎”在了那里,眼中的神绪带有着明显的愕然与惊异。许久后他才又说,“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便也可以省下很多‘培养感情’的时间了。” 横本雅子淡然的看了殷锐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算了,我还是暂且住在这客房里吧。这间卧室很不错。”她这话又是令殷锐蓦的一愣。 ——这女人的想法怎么变来变去的?! “如你所说,虽然我们已是夫妻,可或许真的还没到那种可以‘随时随地随性’就能上床的程度。或许我们——应该再深入的了解一下彼此。”横本雅子转回身,慢慢坐在了屋内的沙发上,侧过脸瞧着殷锐,那眼中满是认真与疏离。 殷锐微地眯了一下眼,心中显现出了一抹兴致。 ——这个女人,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很有意思呵—— “不管怎样,你随意就好。只是,我倒觉得,我们‘深入’了解彼此的最好办法,就是——上床。不是吗?没有比那更加能够‘深入’的了吧——?!” 很显然,若是比试“一语双关”的调侃本领,殷锐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他这句充满暧昧的“建议”,顿时便令横本雅子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有些尴尬般的转过了视线,不再看向他。对于他的话,也是直接的就“忽略”掉了。 哂笑一记,殷锐的神情别具意味。 “坐了那么久的直升机,说不累那一定是在骗人。”他对着横本雅子的侧脸如此说道,又抬手向着浴室的方向指了指,“或者——你可以考虑先泡个澡放松一下。晚餐准备好了以后,就会有人来请你。” 说完这话,殷锐便转身走出了这客房,而在走向书房的路上,他真可谓是“思绪万千”—— 老实说,刚刚横本雅子突然改变了与他“共枕而眠”的决定时,他心里还真是明显的长吁了一口气——先别管他们两人之间是否存在着“生疏”的问题,单单就指横本雅子这个人——都会令他感到相当的“怪异”。那种奇怪的感觉,并非是因着“不熟识”而导致的。似乎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所具备的那种诡异的“神秘”。 长得这么大,他殷锐什么女人没见过?!各种国籍,各种肤色,各种性情——不是信口吹嘘,他所“上过”的那些女人,早就足以将各式的“人种”与“类型”概括全了。甚至于在他那众多的情妇中,都不乏含有日本血统的—— 可是,“采花无数”的他,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犹如横本雅子这般的女人。 ——若说她是具有着“端庄娴雅”,“静若幽兰”的大家闺秀气质,倒莫不如说她是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莫大秘密,始终独自一人承受一切的痛苦过活。 因为她本就给了他那样的感觉——即便她将内心隐藏得极深,旁人根本无法触及甚至于靠近她的心灵深处,可是那抹“压抑着的忧郁”,却又是显而易见的。 换句话说—— 她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动声色的对人对事保持永久性的漠然,可是,那却也正是最能暴露她缺点的唯一弊端—— ——人生在世,怎会没有一丁点值得她去动心动容的事情? 不分任何场合事物,一概都是“过分无视”的漠然相对,难道——那不显得可疑吗?! ------------ 一一三 殷锐与横本雅子的晚餐桌上充斥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两人虽是面色淡定无异,可却似乎都不知该与对方说些什么,长时间的静默不语,只顾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真是白白糟蹋了这顿精致可口的日本料理大餐。 殷锐喝下一口清酒,抬起眼看着对面的横本雅子,见着她满脸的冷漠淡然,暗自思忖着究竟该先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 ——毕竟人是他请来的,不是吗?接到身边又放置不管,不闻不问的,似乎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虽然——他现在面对着那张犹如“蜡像”般的生硬面孔,真的是找不出任何一个话题来。 “为什么接我到这儿来?” 就当殷锐兀自快速运转大脑,企图尽快寻找出一个不算突兀,却又能恰到好处的引起交谈的话题时,横本雅子却是出人意料的先开了口。 “嗯?”殷锐一晃神,像是没听清她的话。放下酒杯,对上横本雅子的双眼,他微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接我过来这里?”横本雅子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恭恭敬敬坐得端正,直视着殷锐的脸,这样问道。 “怎么这么问?接你过来——有什么不对吗?”殷锐一笑,如此反问。心里却是颇感惊异——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小心又敏感了。 “对不起,请不要介意我这样问。”似乎,道歉也是横本雅子表现自身教养的方式之一,“我别无他意,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因为在我的意识当中——自己通常都是并不被你所需要的。” 这句虽是语气委婉却又“一针见血”的话,顿时令殷锐的心绪一顿!脸上的那抹笑,也貌似是僵在了那里。 “看来,你对自己丈夫的印象——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呵——”殷锐开着玩笑,想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不起。”横本雅子再次道歉,然后便不再看向殷锐,又重新的执起筷子吃了起来,动作一如既往的轻缓有礼。根本让人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波动。 “没关系的,雅子。”殷锐亲昵的唤着她,“在我面前不必太过多礼,抱歉之类的话——也无需经常挂在嘴边,因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我——应该向你表达歉意才对,过去确实是疏忽了你。今后我会努力弥补的。而你——也会给我这个机会吧?”殷锐此刻显得极其富有诚意,满脸严肃认真的这样说道。 “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横本雅子的回应充满“日式风格”。 微扬唇畔,眯起双眼,殷锐哂然一笑,那表情真是极具摄人心魄的魅惑力。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向着那坐在对面的“妻子”提议道——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此刻就为将来那美好的婚姻生活——先干一杯吧。”殷锐看着横本雅子也是毫无异议的端起了酒杯后,便率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当那清冽微灼的酒液滑过他的喉咙,缓缓到达胃部之后,一抹“得意感”便也随即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貌似这是个“良好”的开端呢,不是吗?! ******************************* 被组织开除了的甯愿,这些天来一直都在考虑着自己究竟该先找上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很显然,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怀了孩子更是如此,她需要在他出生之前,就赚到足够的奶粉钱。而从一开始步入社会就是身为警察的她——还真是没有太多其它方面的工作经验呢。 之前,白流苏曾一再的劝慰甯愿,要她只管安心在家养胎,顺顺利利生下孩子,无需为着生活烦恼。她说自己的那家蛋糕店便完全能够可以应付一切费用所需了。 可是,话虽这样说,甯愿却是根本不予赞同。 ——那家蛋糕店是芳芳心血的结晶,是她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自己怎么能够厚着脸皮坐享其成?更何况,从怀孕开始到孩子出生之间所需要的花费,那并非是一个小数目。柔弱的芳芳——又怎能完全支撑起她们三人的生活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趁着现在“身体轻便”,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才好。当然,那前提是——他们能够愿意去聘用一个孕妇。 “甯小姐,为什么您怀了孕,还要出来应聘工作呢?”这抹有礼的男性嗓音响起,突然就拉回了甯愿那正在“回想”着的思绪。她微地怔了一下,看向那似乎正在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面试官”,很快便恢复了原样,露出一抹极其淡然的微笑。 “那是因为生活所迫啊。”她如此实在的回应,显得非常直白诚恳。 点了点头,负责招聘的男人很显然对于这个回答非常的信服。他翻了翻手中的那份资料,又问道—— “据您递上的简历显示,您之前曾是一名警察,那么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您会选择放弃那样一个待遇良好的职业,而来我们这家小公司应聘一个区区的档案管理秘书呢?” “任何工作,待遇越高,所相对应的压力甚至于风险也就越大,不是吗?那份工作已经不再适合一个孕妇了。并且,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不想再去做任何充满危险隐患的工作,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我还要对我的孩子负责——”甯愿满面认真的说着。 ——虽是对于辞职的原因,她隐瞒了真相。可这也的确是迫不得已的。 否则,她该怎么对这个人说起自己那一长串会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不敢置信的亲身经历?!又该怎么对他如实透漏——其实她现在所怀的孩子的亲生父亲,正是那个被通缉了的国际上最为有名的一代毒枭?! ——这些过往,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去忆起,而若是如实对他讲出来,先别管应聘能否成功,恐怕一定会先把他吓坏吧?! ------------ 一一四 “甯小姐,您的面试到此为止。请您回去等候消息,好吗?不过——”那个“面试官”将甯愿的简历合上放在了一边后,对她说道,“有一点我想对您事先说明——或许您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因为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比较特殊。” 他虽这样说,可其实是有着两点原因的——甯愿怀有身孕,身体状况会随着时间而有所变化,这当然也会影响到她的精神状况。那就意味着,起码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她是无法始终完全身心集中的投入到工作里面来的。这是其一。而第二点原因——他觉得非常奇怪,她简历的“婚姻状况栏”里居然写着“未婚”。 那么也就是说——她是一个“单亲妈妈”。 一个放弃了待遇优良的警察工作的单亲妈妈——怎么说来,这都会让人产生些许不好的印象。虽然他对甯愿本人的素质状况比较满意,可是——谁知道上级会不会予以批准录用呢? “谢谢。不管我最终是否能够被合格录用,都要真心的谢谢您。”甯愿有礼的道谢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这座写字楼,她回过身看了看这家小公司的名头牌匾,心里有着一份期待,却也有着一份怅然。 ——或许,她的希望很渺茫吧?有谁会愿意录用一个才刚刚上班半年,便要休产假的人呢?!优秀的应聘者那么多——她并不具备竞争力。 可这份工作,也确实是她真心想做的。安稳没有紧迫感——很适合将来需要孩子工作两顾及的她。 暗自轻叹了一口气,甯愿回过身离开了原地。 而走着走着,她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视线专一的盯着旁边的那面巨大的玻璃橱窗——这是一家名牌婴儿用品店。橱窗里面所展示的那些小巧可爱的物件,简直吸引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看了许久,她终于是禁不住诱惑的走了进去。 慢慢的边走边看,甯愿觉得这家商场内的所有商品,她全数都是喜欢得不得了。任哪一件拿在手里,都是舍不得再放下去。 而当她终于是逛完了“服装专区”,向着另一边转去的时候,眼前不由得顿时一亮—— 天啊——这辆被放置于展览区主位上的香槟色的婴儿车,简直是太漂亮了!! 甯愿几步就走上了前去,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怎么看都是喜欢。心中那份想要将它“立刻买下”的欲望强烈极了。可当她随手翻开那车子旁边的价签时,那种浓厚的“占有欲”便硬生生的就被打住了。 ——购买这么一辆小小的婴儿车,居然要花费她原来大约十个月的薪水与奖金的总和!! 那是很大一笔钱。 虽说她现在并不是支付不起,可是,貌似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且她现在的状况,也并不允许她如此“随性”的满足自己的“购买欲”。起码,她应该先落实好自己的工作问题以后,再来考虑是否具备能力购买它。 反正距离宝宝出生的日子,还有很久呢。而且,这辆婴儿车这么贵,并非是任何一个寻常家庭都能支付得起的,也就是说——它不可能一下子就被卖光吧?! 嗯——好吧,考虑看看,她就先来——考虑看看好了—— 甯愿如此进行着自我说服,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步子。 可是接下来,或许是因为那辆婴儿车对她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似乎她再看向哪一样商品时,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算了,还是回家去吧。”她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便直接向着门口方向走去了。 只是,她没有察觉,当她刚刚走开没有几步远的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便从那一旁的商品架后“闪”了出来。那人快步的走到了摆放着婴儿车的展示区,随手拉住了一个售货小姐便说—— “这辆婴儿车,打包送货。” **************************** 甯愿没有搭乘任何的交通工具,一直悠闲散着步的走回了家。 而当她感到有些疲惫的踏出了电梯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那站在自家门口的两个身着“送货制服”的男人。 “你们是——?”甯愿满脸疑惑,不明白这两个送货员为什么会站在自己家的门前。 难道是芳芳*了什么?怎么她之前没听她提起过? “请问,您是甯愿小姐吗?”那送货员见着甯愿走到了这扇门边,便如此问道。 “是的,我是。”甯愿点了点头。 “哦,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地址上并没留下联系方式,所以我们已经在这里等您许久了。”那送货员之中的一个笑着说道。 甯愿闻言,充满疑惑与警惕的看了看这两个人,又低下头看了看他们脚边摆放着的几只包装纸箱。微地皱了皱眉,依旧没有消除对他们的戒备—— “可是,我并没有购买什么?你们怎么就会来送货了呢?!” “或许是谁买下来送给您的呢。像是‘意外惊喜’之类的——”送货员倒是蛮风趣的,如此说着,一边把手上的送货签单递给了甯愿,“您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下名字吧。我们还急着赶往别家呢。” 甯愿拿过送货单,仔仔细细的核实后,发觉那收货人果真是自己,便终于将信将疑的打开了家门。 送货员将几只大箱子费力的搬进屋内,放置妥当以后就走了。 甯愿关好房门,随即便迫不及待的找出了裁纸刀,将那纸箱上的密封带割了开来。而当她打开箱子,掀开防震膜后,展现在她眼前的物品简直令她大吃一惊—— 这居然是她刚刚看上的那辆价值不菲的婴儿车!! 满面惊愕的甯愿,直挺挺的望着那车许久之后,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迅速的就将其它的那些箱子全数打开了。 ——那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她之前在那家名牌婴儿用品商场内所喜欢上的东西——看起来,一件都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甯愿望着面前的一大堆名贵婴儿用品,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便是——她居然被人跟踪了!!而接着心绪一晃,她才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眼里乍现一抹了然。 她已经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那个男人,明明叫他不要再出现于自己的面前。可是,他却如此“变着法儿”的来“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他真是有够“可恨”的,不是吗? 他真是——好“可恨”。 缓缓的站起身,后退两步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甯愿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大堆物品,始终就那样静默的看着,看着,直到眼圈开始逐渐的变红变热了起来—— ------------ 一一五 “您好,甯小姐,我是‘迅达公司’的招聘负责人。通知您已经被我们公司合格录用了。真是恭喜——您大致准备一下,下周一就可以过来正式上班了。” ——这是前一天甯愿接到的电话。 没有想到,她真的应聘成功了!! 甯愿心里充满欢喜的同时,却也还存在着一丝疑惑。 ——任何工作,正常接到录用通知的时间,不是应该在面试的一周过后吗?怎么貌似这喜讯来得有些快了?她不过两天以前才刚刚参加完“迅达公司”的招聘会啊。 可是—— 此刻甯愿面对着眼前的衣柜,突然兀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神经敏感了。 ——既然人家已经愿意聘用她,这不刚好是她之前一直所希望着的吗?那她究竟还在这里瞎琢磨什么啊。 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甯愿重新打起精神翻看着面前的衣柜,打算先确定好可以在上班第一天穿上的衣服。 唔——貌似应该正式一点对吧?那还好啦,她拥有最多的就是正式的套装—— 翻着翻着,突然她的手便停顿在了那里,视线所及的是一条小黑裙——这本是属于好友白流苏的,可是自从那次她去参加“锐集团”的晚宴时穿过它以后,白流苏就当做是礼物送给了她,一直就挂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取出那条小黑裙,甯愿拿着它缓缓的后退几步,坐在了床边,出神的望着它。思绪也不禁就飘回到了那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某一个夜晚—— 她记得,那是她所参加过的第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晚宴,她当时就是穿着这条小黑裙,在那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的希尔顿酒店的卫生间内,遇见了殷锐。也就是在那一晚,她失去了自己的初吻——那个狂肆的男人,就那样将她困在了酒店的卫生间内,并且还不计后果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她! 而她也同样是相当清楚的记得,当她最后离开那里的时候,他曾明明白白的对她说—— ——甯愿,今天放你走,可并不代表你就真的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我殷锐看中的人或事,是没有可以逃得掉的,告诉你,我们之间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是啊,后来的事情,确实如他当时所说那样——他们两人真的就开始“牵扯不清”的相互“较量”了起来,于是他们之间也就存在了“交集”,而长期的有所接触以后——某些“微渺的东西”,便也随之开始逐渐的丝丝缕缕的渗透进了她的心里。 甯愿此刻微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当初狂妄之下所说的那些还真就成为了现实——他所“看中”的她,确实最终没能从他的掌心间“逃走”。即便现在她不在他的身边,可是——那却也并不代表她跟他已经毫无关联了,不是吗?! 现在她这肚里的孩子——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磨灭的“证据”吧?! 摇了摇头,甯愿强迫自己从那过往的思绪中缓回神来。最后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这条“充满记忆”的裙装,她苦涩的笑了一下,才起身向前,又将它仔细的挂回了原位。 ——既然有些事情不能真正顺如人愿,那就让它继续的留在“原地”吧,不要去强求,也不要去破坏。或许——它真的就只适合存在于自己的美好回忆之间。 那样的它,才会是最美的吧。 *************************** “锐爷,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甯小姐大概在下周一就会如愿的进入到‘迅达公司’工作了。”洛印低漠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幽暗房间之内响了起来。 “从一个‘缉毒警督’变为了一个‘负责归档的小秘书’。她现在的心里,一定是充满着落差吧。真是难以想象她每天被埋在无尽的资料与文件当中时的那副样子。” 殷锐说着这话的时候,貌似口气是带有莞尔的,可是,那双始终看向落地窗外的眼,却是充满了一丝痛苦与无奈。 不知为什么,他近来常常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如果,他不是一个身负罪恶的毒枭,而是一个寻常无比,每天朝九晚五,忙忙碌碌过日子的男人,那么他跟甯愿就肯定能够安稳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那样,她也就不会因着他的身份,而产生任何困扰与痛苦了吧。 一想到他跟甯愿之间,还存在着可以那样平淡又快乐的生活的可能性,他的心里,就会难过得要命—— 为什么,这辈子他会背负这样一个身份来过活?!又为什么,老天会让这样的他,恰巧爱上了甯愿?! 殷锐突然微扯唇畔,觉着自己此刻的质疑,似乎有些太过可笑了。 殷锐,你在挣扎什么?你在奢望什么?!那些都是徒劳的。一些事情早已注定成为你身上无法除去的烙印,你除了一辈子的背负着它,承受着它以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一切有关于“新生活”的憧憬——还是趁早放弃了吧。 那对于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殷锐低下了眼,内心当中的那抹纠结与烦躁,令他有种“杀人泄愤”的冲动。 “从事这样的一个职业,或许真的是太过埋没甯小姐的才能了。不过,我却认为,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生活,是对她自身有着很大益处的。”洛印突然又开口,打断了殷锐的纷杂心绪。 再次抬起眼看向窗外那片蒙然的幽暗,殷锐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也正是因着存在同样的想法,才会派人去事先做出准备,“关照”那家毫无名气跟实力的小公司的。他希望他的愿愿可以在没有烦恼,没有压力的环境中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的孕育他的孩子。 “叫人继续的保护下去吧。千万不要让她出现任何闪失。”他如此吩咐道。 “是。锐爷请放心。”洛印稳重回应,随后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横本川一先生的生辰之日即将到来,听闻他是打算办一场‘庆祝会’的。” “哦?庆祝会?”殷锐对于这个消息似乎感到相当惊奇,“那个一向不喜欢热闹的老东西——居然打算玩一玩年轻人的把戏?!还真是有够可笑的!!” “或许,目的不单单是‘庆祝’吧。据可靠消息,会出席庆祝会的宾客,大都是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哦,对了,听说‘丹尼’也出现在了他的邀请名单上。” 丹尼?!! 这个名字令殷锐神情微地一顿! ——丹尼是意大利黑手党组织中的首脑性成员,在国际“贩毒界”也是极具威名。而与自己的关系则是颇为微渺的——他们貌似是一对“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通常他们俩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融洽”相处着。而属于他们之间的这种“尴尬”关系,实在是任何一个熟悉他们的人,都早已知晓的。当然也包括那个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岳父大人”的横本川一!! 所以,基于此,他实在无法理解他邀请丹尼的主要原因。 兀自暗忖许久,殷锐突然又无声的笑了起来—— 看来,事情还真就如同洛印所想那般——横本川一那即将到来的“生日庆祝会”,真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去吧,对他再多多留意着点。” 听到这样的吩咐,洛印应了一声后便出了这书房。 “呵——” 一记冷笑打破了这满室的静默。殷锐的视线,依旧定在窗外的那片谜邃的夜空之中,“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这样充满玩味的轻声叨念着,随即又大大的扯开了唇角。 “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具备能力一口吞掉想要的那一切——” ------------ 一一六 一切很好。 一切看似真的很好。 这是甯愿进入到这“迅达公司”工作三个星期之后的第一感觉。 她每天的工作内容,无非就是将公司内部所需的会议资料整理妥当,再分类归档——仅此而已。这样的工作,对于原本是每天面对着无数“案例分析文件”的她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而对于自己身处这间幽静单独的办公室,甯愿也是满心欢喜的——性情所致,她一时间还无法做到去跟每一个同事热络又良好的相处。她需要时间去对自己做出调整与改变。她相信,自己会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可是,除了这些令她出乎意料的满意点外,似乎隐约间,她那特有的“第六感”又总是觉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公司内的兼职小妹都要负责两三样不同的工作,而自己就只是每天摆弄完那些纷杂的纸张就好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一出现在上司的视线中时,就总会得到那种貌似充满着惧怕与躲闪的“异样目光”?! ——那样的眼神,她曾经在组织分部,对于工作不力的属下发火时,才会接收得到。 可现在,她不过也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受聘人员,她的上司,也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怕她的,不是吗?! 这真是奇怪透了。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总不至于因为她是个孕妇,就对她那样的“特别关照”吧?! 此刻,想着这些,甯愿不禁暗自笑了出来。 随意翻看着公司之前的那些文档资料,她尽量让自己掌握更多的相关知识细节。她觉得既然她已经进入到了这里,就已是这儿的一份子了,当然也就有责任将自己的份内工作做到最好。虽然她现在的工作内容,“渺小”得不值一提,可那也确是整个公司运转过程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微小环节,不是吗? ——虽然甯愿没有用着“我是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我就拧在哪里”这类的可笑宣言来勉励自己,不过,她现在心中所抱有的那个想法,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啦—— 慢慢看着手上的资料,忽然她又产生了想去卫生间的感觉——似乎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变得常常会这样,“欲望”总是来得很突然,又很急,想多忍一会儿都不行。 现在的她,真是无法跟从前那个自控能力一等一的甯愿相比了——怀着这样的莞尔,她起身快速的走出了办公室,进入到了距离不远的卫生间内。 而当她刚刚进到卫生间不久后,便听到了外边的洗漱间内像是又走进了什么人。 “快点摘下来让我好好瞧瞧——哇!!这颗钻石真的好大好亮哦!!真是羡慕死你了!!”一个惊呼骤然响起。甯愿听着便不由得就笑了。 她已经知道那来人是谁了。 ——若问这整个公司内谁最爱“显摆”自己购买的新衣饰,而谁又最爱跟在后面羡慕又嫉妒得大呼小叫,毫无疑问——就是总秘书科的江若琳与裴菲菲。 虽然她现在还并没有熟悉所有的同事,可这两个女人她却是很早就已注意到了——那么“极具特色”的两人,她又怎能做到完全忽视呢? 想着,甯愿又加深了唇边的浅笑。 “那有什么?阿清那个死鬼——还许诺说要买一条更大颗的钻石项链给我呢——”江若琳的语气无比“自豪”。 “哇!!真的吗?!!科长对你真好哦——!!”裴菲菲貌似已经开始“酸溜溜”了。 而闻言,甯愿则微地挑了一下眉。 ——原来如此,看来公司内部盛传着江若琳与秘书科科长郑清河之间的暧昧传闻,果真不是假的。而那郑清河,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那有什么?”似乎这句话是江若琳的口头禅。她说完就没了下文,接着又轻微的响起了一阵琐碎的声音,像是打开又扣上了什么盖子——她们应该是在补妆呢吧。 甯愿有些无奈的一直坐在马桶上,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去跟她们打照面。 “喂,对了,有件事你听说过没有?”那个江若琳突然又开口,声音变得神神秘秘的,“那个新来的资料归档室秘书——就是叫做甯愿的那一个——貌似真是‘大有来头’哦——” 显然,这个话题具有一定的“爆炸性”,对于甯愿来说更是如此。她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成为别人闲余时间的谈论话题。而对于那江若琳口中所指的“大有来头”,其实她现在比那裴菲菲还更加充满好奇感。 “你知道吗——貌似她背后有着一个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的大靠山!!像是什么黑道大哥之类的——”江若琳简直把“夸张”发挥到了极限。 “哇!!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裴菲菲又开始了自己那惯有的“无限惊叹”。 “是阿清亲口告诉我的啊,他说其实原本应聘合格的秘书名单中,并没有那个甯愿的名字,可是后来公司突然来了个人——据说是那个很了不起的‘锐集团’里派来的人,特别关照说是必须将甯愿的名字加入到聘请人员的名单中,且要作到保密。而给予的好处则是——未来三年之内,协助‘迅达’成功上市——” “‘锐集团’?!!就是那个盛传具有黑道背景势力的大财团——?!!”裴菲菲的大嗓门已经足以能够将这个“小道消息”变为“大新闻”了。 “没错,就是那个。真是不知道那叫做甯愿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喂,我还听说啊,她现在其实已经怀孕了呢,不过她却在应聘表格中写上了——未婚!!你说,她会不会是什么‘重量级人物’的‘秘密情妇’之类的——?” “她若真有那么大的背景,干嘛还要来这里应聘?” “说来也是哦——不过你不知道啦,有些人就是这样——过惯了奢华极致的生活,也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环境呢,没准儿啊,她就是想来这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平凡人的生活’吧——” “如果那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讨好她啊?” “先不急,等等看,观察一番再说。” “嗯,有道理,我们得先确定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么‘不凡’的人物——” 两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一声关门响,便完全的消失了。 而此刻,这一直还呆在卫生间内的甯愿,却是满脸显而易见的震愕!! 原来如此—— 虽然她之前一直对自己成功受聘的事情抱有着丝毫质疑,可是,她没想到那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原来——她来到这里工作,并非是出于自己的能力使然,而是因为殷锐的“威胁”——他居然能够做出这么荒谬可笑又遭人厌烦的事情来!!他把她当成什么了?!难道看着现在她如此被人随意猜度议论,他就感到很满意很舒服了吗?!! 此刻,满脸苍白的甯愿,不知到底是因着生气,还是失望。总之,已是提不起任何站起来走出去的力量了。 ------------ 一一七 没有经过敲门,甯愿直接就进入到了秘书科科长郑清河的办公室。 “喂!!你怎么——”那貌似刚想发火的郑清河,一看清这走进来的人居然是甯愿的时候,便顿时愣生生的就止住了那欲出口的斥责。且随即又连忙的站起了身,之前眼中的那股怒意也早已变为了一抹惊异与奉承的神绪。 “是——是你呵——快过来这边坐。怎么,刚刚进入公司,是不是还有些不习惯的地方?没有关系,你尽管提出来,我会发动大家来极力帮助你的——” 还没等甯愿开口说明来意,郑清河就率先说出了这么一大串话,又是充满讨好一般的亲手为甯愿倒了杯热茶。 见此情景,甯愿心生一阵无力感——以着郑清河的职位与性格来说,他什么时候对手下的职员如此“温柔和蔼”过了?就连对他那个秘密情人江若琳,貌似在公司内上班的时候,也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充满热络的。 ——看来,那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实的了。 “我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面对着郑清河那张充满“真诚”的脸,甯愿瞥开视线这样说道,“我只是来请教科长一个问题,需要您的如实回答。” “当然——当然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如实回答你的任何提问。”那郑清河看起来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某些“异常”的气氛,他依旧还以为——甯愿来找他,是因为在工作上遇到了疑问。 “公司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聘用我?!” 甯愿这个问题一出口,顿时就使得郑科长脸上的那抹笑容僵住了。 “你——你在说什么——”貌似他想掩饰。 “您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请您如实的回答我吧。为什么我会成为公司的受聘员工。”甯愿再一次的问着,眼中的那抹认真逼得郑清河有些不敢与她相对视了。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你——” “不要隐瞒我什么!!实话实说!!”甯愿此刻这架势,似是在审讯着什么犯人一般。 “甯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郑清河不敢“违背命令”的轻易将那事说出来,充满试探的问了一句。 “是因为‘锐集团’内的人拜托过你们吧?交换条件是——扶植上市?!”甯愿索性将答案脱口而出。 而从此时上司脸上那抹“完全震愕”的表情看来。 ——那件事确实是真的了。 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甯愿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再在这家公司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待下去了。她这算什么——空降部队?!且还是一个貌似会背负着“某不明重量级人士的情妇”这样头衔的空降部队!! 一向只凭借自身实力来不断实现自我的她,何时需要过这样可笑的手段来达到某一目标?!!这是她绝对不能允许出现在自己的奋斗生活当中的!! 看着那脸色已经逐渐变得发白的郑科长,趁着他还没有从那惊愕当中恢复过来之前,甯愿便起身就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不是吗?! 根本没有收整任何随身物品,甯愿就只带上了自己的包,连辞职申请都没有打印一份递交上去,就走出了这家她仅仅只工作了三个星期的地方。 走在马路上,她说不清此时的心里是一股什么滋味。 ——像是她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极大极可笑的闹剧,而自己,则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被围在众人之间备受非议,嘲笑与鄙视,却还茫然不知所以兀自高兴着的小丑!! 甯愿暗自生着气,脚步越发变得微快又用力。像是如此就可以稍微减缓一些她心里的那股窘迫的郁闷感。 殷锐那个可恨的男人!!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好事!!——先是自作聪明的买了一大堆名牌婴儿用品,接着又这样擅作主张的为她安排好了工作!!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这样表现就能改变一切现状吗?!! 等等—— 此刻甯愿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殷锐他既然一直都是如此对她的生活状况了如指掌,且还相应的做出这些安排。那么也就是说——他肯定是在她身边放置了一条“长期眼线”,不放弃丝毫细节的秘密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或许,那“眼线”此刻也正存在于她的身边不远处!! 甯愿想了想,便开始有所行动了起来——她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一边的小吃摊旁,在等待小吃打包的当儿上,她开始不着痕迹的四处环视—— 可是,仔细看来看去,她也没有发现任何貌似可疑的人。 看来——殷锐派出的人,还真是“个中高手”呢! 甯愿撇了撇嘴角,满脸的不以为意——她可是警察出身。若是这样就能将她蒙混过去,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从前接受特殊训练的那些辛苦的日子了?! 一个转念,她又心生一计。 接过一袋热乎乎的美味小吃,甯愿让自己保持着与刚才一样的表情神态跟步伐速度——她不想让“那个人”看出她的异样,不想让他产生任何警觉。 一路走下去,前面的拐角旁就是一座社区内的小型公园。甯愿向着那边走去——这个时侯,刚好不会有什么人在那里休息聊天。 走到石凳前,她坐了下去,然后开始貌似闲适无聊的吃起了手中的食物,而当她吃得差不多了,时间便也过去了约莫七八分钟。 接着—— 她手中那只食物包装袋子突然就掉落在了地上,然后她双手紧捂腹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忍耐般的难过。逐渐她的身体又慢慢滑下石凳,变为蹲在了草坪上,且又开始大口喘息起来——那样子,真是看似蛮痛苦的。 来吧——来吧——鱼儿上钩吧—— ——甯愿此刻居然在心里如此默念着。 而果不其然,大概是她“表演”得太过逼真了,又或许是看她蹲在地上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阵疾步的奔跑声响。 “甯小姐!!您怎么样?!要不要紧?!”当这抹急促的询问声响起的时候,甯愿唇畔带着一抹淡淡“得逞笑意”的便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张看起来很是紧张的年轻面孔。 ——已经无需逼问与证实。他刚刚那对她的称呼,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不是吗? ------------ 一一八 看着甯愿这突然就恢复了正常,那个一直负责跟踪她的年轻小伙子,顿时便浮上了满面的惊愕神绪。而很快,他就清楚了这一切真相——眼中充斥着一抹挫败,他那样子看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你跟踪我多久了?”甯愿开门见山的这样问道。 “我——”那人懦懦的不看向甯愿的眼,像是想离开,却也最终没敢迈开步子逃走。 “算了,你也是迫不得已受人之命的。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甯愿这样的“网开一面”,令那个年轻男人颇感意外,“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也一定要帮我办到。” “甯小姐随意吩咐就是,属下一定照办!”那人一见甯愿像是有了什么要求,便这样利落的回应道。 甯愿无奈的翻了翻眼——他又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的“属下”了?!! “回去以后亲口告诉殷锐——如果他以后不能想出一些比较高级的办法的话,就少用这套登不上台面的三流狗屁烂手段!!”大概是因着之前不得已离开公司的事情,甯愿貌似还没有消气,出口的话显得非常粗鲁。 “呃——这个么——”那人顿时再一次的愕住了神情。 ——这话可叫他怎么带回去?! 暂且先不说锐爷听到这话以后会不会一个气急扭断了他的脖子,单单就只暴露身份这一项——就足够他受的了。 看出了这人的为难,甯愿露齿一笑。 “我就只有这项‘吩咐’,你回去交代清楚就好了。还有——以后别再跟着我了,要知道,你的这张俊脸是很容易被警察寻找出来的。” 一脸严肃的如此“调侃”完,甯愿转身便离开了原地,只留下了那人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满心懊悔的目视着她离开了。 ************************ “嗯?!”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洛印,殷锐的那道眉毛掀得老高。 “你是说——被当场揪出来了?!怎么搞的?!” “据说是他当时看到了甯小姐腹痛的模样,一直蹲在公园的草坪上起不了身,还以为是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就赶忙跑了过去,结果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诱他现身的计谋。”洛印现在一想起属下交代的那句甯愿要他代为转达的话,就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了情绪的想发笑。 殷锐闻言,眼里顿时一抹莞尔的精光乍现。 “哈哈哈——” 很难得的,这是殷锐这段时间以来首次出现的爽朗笑声,“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机灵呵——真是无愧于‘警督’的称号。” 很显然,殷锐并没有因着部下的行动失败而有所动怒,他那眼中,因着甯愿所使出来的那个“可爱的小计谋”,而闪烁着一抹亮晶晶的神采。 ——貌似那是一种无比“骄傲又自豪”的神采。 “锐爷,那么对于他不小心暴露身份的事情——您看——”其实看着殷锐的样子,洛印就已经明白他不会再对此进行追究了,可他又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确定一下得好。 “算了。”殷锐一抬手,眼中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既然他的本意是出于对甯愿的好,怕她的身体真的会发生什么意外——那还有什么可怪罪的?!我想——那个‘小东西’之所以会想出那个办法,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样做我便不会对手下做出裁决了吧——” 此刻,殷锐倒是对甯愿的心理充满了了然的把握。 ——甯愿,她虽看似冷漠无情,可却并非是真的“毫无人性”的,不是吗? “是。属下明白了。”洛印回应道。 “准备送给横本的庆生礼物备妥了吗?”殷锐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如此问道。之前眼中的那抹温存,此刻貌似已经被他隐进了心底。 “是的,早已准备妥当了。您与夫人的礼服也早就送来了。直升机会在一个小时以后到达这里。” “嗯,那么你就先出去吧。让我安静的休息一会儿。”殷锐说着,便靠进沙发中闭上了双眼。 可是,就当洛印走到门边刚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又出了声—— “对了。”见着洛印迅速又回过身体,他想了想后才问道,“那她在‘引出’那个人后——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例如——有没有问到我? ——这才是殷锐心里的真实想法。 洛印闻言,心绪略微一怔,那股想笑的欲望随即又浮现了出来。只不过,他控制得很好。 “甯小姐只警告他说不要再继续跟着她了。否则就会报警。说完她就走了。”洛印倒也并没有撒谎,甯愿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只不过——他却也只是“实话实说”了一部分。 无声的点了一下头,殷锐再次闭上眼向后靠去。而之前他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失望,洛印则是看得清清楚楚。沉默的退出房间带上门,他虽是心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可却同样也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相比较起来,锐爷这抹失落感大概很快就会有所淡去了吧,且旁人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可是,如果他刚刚将甯愿的那句会令人“喷饭”的原话如实的说出来—— ——他真是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从刚才那房间里“活着”出来。 ------------ 一一九 横本川一的生日庆祝会——听起来貌似那会是一个比较隆重的大型聚会。可实际情况却并非那样。而与其说充满欢声笑语和谐氛围,到更莫不如说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黑道首脑碰面会谈”。 殷锐带着横本雅子是最后到场的,踏进这间看起来极像是个“会议厅”的房间内时,便被迎面扑来的那股“萧煞”气息所惊异到了。 而那在座的所有人见到他以后,也都是止不住满面的惊愕—— 他们定是没有料到,这已经被全球性通缉了的锐爷,居然会如此堂而皇之的现身这里。 “大家好啊——真是别来无恙呵——”殷锐惯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一边笑着,一边牵着横本雅子的手,走到了那张“会议桌”的旁边,就坐在了距离横本川一最近的地方。 再次向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点头打过招呼以后,殷锐的视线便与那对呈现出了些许墨绿色泽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丹尼,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开心无比——”殷锐微眯起那双暗蓝色的眼,看着那坐在他斜对面上的意大利黑手党重要成员之一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笑得别具深意,“因为每每见到你的那双有着异样色彩的眼球,我都会产生一种‘相遇伙伴’之感。” “谁说我们不是‘伙伴’?我们一直都是——难道不对吗?!”丹尼也对殷锐笑着调侃道,他那一口中文说得真是流利极了。 而这话说完,他们两人便又再次对视着笑了起来。 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之间的那副样子还真是充满了无比的“和谐”跟“友爱”,可是,现在这在座的每一位,又哪有不了解他们两人之间那真正关系的呢?! “哦,对了,锐爷,听说你最近名气大旺哦——旺到连全球的国际刑警都在一直打探着你的消息——”丹尼又出一语,充满了挑衅,可那笑容却还一如既往的挂在脸上。 “我的名气确实很旺,这一点本就不用质疑,而‘崇拜瞩目’我的人那么多——区区几个小警察,又算什么呢?!”殷锐不怒反笑,且貌似笑得比丹尼更深,更开心。 此刻——众人皆是感受到了他们在视线交汇之下的那股浓重的“波涛暗涌”的对峙气场。 “咳咳——”横本川一看似并不想让他们两人“搞砸”了这次聚会,清了清嗓子,然后看向殷锐身边的横本雅子,绽放出了一抹极其和蔼的笑容。 “雅子,近来过得还好吗?!”此时的横本川一,露出了一脸的“慈父相”。 “很好。父亲费心了。”而横本雅子即便是在面对着自己父亲的时候,看似也依旧是那般冷冰冰的模样。 一把握住了身边妻子的手,殷锐对着她笑得满脸温存。如此情景在旁人看来,都毫无疑问的会认定他们是一对相当般配幸福的美满夫妻。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了——”横本川一也是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女儿女婿的那对相互紧紧交握的手,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 可是,不知怎的,他此刻的这张笑脸,让人怎么看都会觉得相当古怪又别扭。 像是肌肉有些僵硬一般——假装的成分明显极了。 笑了笑,殷锐瞥开看向岳父的眼,感到他此刻的那张脸再配上那副表情,真是会让人恶心的要命。 “好了,既然受邀的各位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的生日庆祝会现在就开始吧——”那一直坐在横本川一身边的部下,突然这样宣布道。随即,这屋内便开始响起了一首传统的日本祝福歌。 于是就这样,这场充满了乏味,诡异,尴尬,探寻与无形之间相互暗涌较量的生日宴会,便在这样一首完全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歌曲声当中,“糊里糊涂”的开始了。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殷锐始终一边貌似充满温柔的跟身边的妻子与岳父聊着天,一边则是在漫不经心的仔细打量着那其余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知道,这场聚会其实只是横本川一的一个“热身活动”,他不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提起任何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换句话说,他举行这次碰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观察。 他在观察着与自己交情匪浅的每一个朋友,同样也是在认真的寻找着“同盟伙伴”——横本川一始终都具备着很大的野心。他是那种一旦抓到机会,便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且总是乐于踩着别人的头顶向上爬,完全是一个自私阴险又不讲江湖道义的人。 不过,今天这在场的每一位宾客,也都不是什么傻子呆瓜之类的货色,大家对于举行这场聚会的真实目的,又怎会不明了?!同样的,他们其实也是在一直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一切,而那首当其中的人便是——丹尼。 在这之前,丹尼貌似会是能够与横本川一相互“结盟”的最具可能性的人选。因为不光他们平常拓展毒品业的大体手法与方向相似,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性情也是颇具想象点的。不过,现在再看来——或许丹尼已经改变想法,成为了最不会与横本川一合作的对象了。 因为自己刚刚已经故意让他清楚的看到与横本川一亲密交谈的情景了。 ——女婿便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一代毒枭,试问有哪一个人,会舍近求远的放弃如此便利的条件,而去选择跟一个需要重头培养感情,信任与默契的人联手合作?!那样看来,岂不是反倒会让人产生“心怀不轨”,“别具用心”的怀疑?! 而那一向聪明警觉的丹尼——他更是会这样想吧?!! 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太过谨慎多疑与相信“亲眼所看到的”,也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呵呵—— 此刻,殷锐低下眼,浓密漆黑犹如两排羽扇的睫毛,顿时便遮住了他眼中的一切神绪。端起面前的酒杯,他淡定悠哉的喝下了一口清酒。 很显然,今天的这场“心理战”,他赢得相当漂亮又不着痕迹。而这也便是他冒险现身出来参加这场毫无任何意思的聚会的根本原因。 自作聪明的横本川一,过分警惕的丹尼等等那一票人—— 若想要超越,甚至于吞没他殷锐——他们还有得学呢—— ------------ 一二一 三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貌似对于有些人来说,区区的三个月——何其短暂。整天忙忙碌碌过活,即便是三年也会犹如过往流水一般,不会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记。 可是,这三个月对于甯愿来说,却是一段充满了折磨与痛苦的日子。 ——她终于是能够深刻的了解,为什么会有“母爱最伟大”这样的说法了。因为,从怀上宝宝开始,直到他出生的那一刻前,母体都会始终承受如此不易言语的难过与负担。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尤其是在近两个月中,她每天所做的事情,便是不断的吃下食物,再吐出食物——貌似每一口吃下的东西还没有到达胃部,便会毫无剩余的全部呕吐出来。 她的妊娠反应真是强烈得要命。 而正是因着她这样呕吐得太厉害太频繁了,吃下的那些补品根本对她的身体起不到任何的营养作用。于是,日复一日,她的身材并没有预期那般变得丰腴起来,反倒是还有所消瘦了不少,同样的,因为营养摄取不够,她的脸色也是一天天的变得很憔悴。而现在,她那腹部也已是明显的凸现了出来—— ——有些灰暗没有神采的脸色,略显纤细的身体,再加上那样一个“突兀”的肚子——甯愿如今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可是,对于这一切,她内心深处却又是这般的心甘情愿,充满着感恩。 她已经根本无法再顾念什么“工作”的事情了,每天就只是呆在家里精心养胎。对着镜子观察自己越加隆起的腹部,她真是感到又惊奇又期待。 而每当她在呕吐得特别厉害,倍感难过与脆弱的时候,心里就总会浮现出那张英俊的面孔。 那时——她总是会无比的思念他。 一晃三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不知他过得好吗?还是依旧躲在某处等待着警察对他的最终放弃吗?还在做着那些会令他罪孽愈加深重的事情吗? 他还会常常的想起她吧?! 或许——还饱含了深情的惦念与思念? 这一点,其实她是能够确定的。因为她发现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固定的有一笔数目非常庞大的钱款打进她的户头。她知道,除了他,别无他人。且经常的,她依旧还会收到名品百货公司送来的硕大包装箱,里面的内容从孩子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到她可以用得上的孕妇生活必备品,一应俱全。 她知道,殷锐依旧还是“肆意妄为”的没有放弃对她的关注。他依旧还是在不顾她的意愿,用尽各种办法来介入与照顾着她的生活。 只是,他却从未曾在她的面前再出现过。 自从那一夜,她无情的将他赶走之后,他便再也没了踪影。 可是,现在的她,却是开始常常期盼起了那抹潇洒挺拔身影的突然出现。甚至于,怀着这样的期待,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她都是全神贯注的紧紧盯着自己卧室的窗口。 ——她真的有期待过,他会再次出现。 虽然她知道,或许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脸茫然的走在公寓楼下的休闲小区内,甯愿似乎是有些心绪烦躁的散着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特别愿意去留意身边那些满脸荡漾幸福神色的年轻男女们。看着他们,除了会心生羡慕以外,她似乎也能够感受得到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感觉。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看着身边那样的人,她唯一的感觉便是烦乱——难以控制的烦乱。 而之前,正是因为自己如此情绪的不可控制性,她拒绝了白流苏陪她一同出来散步,就只独身一人的下了楼。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的冷静一下。 走着走着就到了超市的门前,甯愿想了想便抬步走了进去。 因着怀孕,她的口味似乎变得很奇怪——原本她并不喜欢去吃的东西,如今一想起来, 就会恨不得马上送入口中般的期待不已。 就像刚刚——她只不过是在超市门口见到了那张“新型果粒酸奶”的宣传广告而已,这会儿竟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尝尝看了。天晓得——她从前根本就不喜欢那酸奶的味道。 进入超市内,仔细挑选好了几种看起来会口感不错的酸奶,甯愿抱着它们走向收银台,一边走,还一边兀自思忖——或许,她该再多买一些其它口味的酸奶回去的。这可是“新品种”,说不定又会引起芳芳的兴趣呢—— 而正当她如此想着的时候,恰巧前面一个穿着溜冰鞋的小孩子便面向着她快速的滑了过来。若是换作从前,躲过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她,一来是因为身体真的有些笨重,灵活不如从前。二来或许更多是因为她的心理作用而导致肢体的行动不便——紧张得越是想躲开,就越是挪不开步子。 总之,不管那究竟为着什么,此刻的甯愿,就那样抱着满怀的“新型果粒酸奶”,愣生生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孩子以着很快的速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大概是没想到甯愿会站在那里不躲开,那个小孩子也一时间因着收不住力而开始慌乱了起来,且越是慌,他似乎就越是向着甯愿这个方向靠近过来。 就在他们两人眼看就要做出“亲密接触”的时候—— 突来的一双有力大手,一下就拉住了甯愿,将她轻柔的向着一边推了一把,然后又松开一手,扶住了那个已经撞过来了的孩子的身体。 千钧一发的瞬间。有惊无险。 此刻甯愿心里不仅仅充满了刚刚那股还未淡去的紧张感,貌似还有着一抹惊异——刚刚的那双手——那双手——它的主人是—— 甯愿脸色苍白的缓慢转过身体,视线也是随之移到了身后这个刚刚“救了她一命”的人的脸上,满心期待,真的是明显期待着的向他看去——可是,结果却是令她如此失望。 他不是殷锐。 不是她此刻心中所强烈期盼着的那个人。 即便那双温柔有力的手,带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可是,终究他不是“他”。 甯愿此时眼底的那丝落寞显而易见。 “小姐,您没事吧?”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高大男人,对着甯愿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暖灿烂的笑容,“还好那孩子没有撞到您,真是万幸啊。不过,您就只是一个人来这里吗?没有家人的陪伴?” “谢谢您,真的感谢您。”微的摇了摇头,甯愿满脸黯然的就只对他说了这一句。 “那么您不要紧吧?需要我们送您回家吗?”那个男人依旧温柔的问着。 而这时,甯愿才看到,他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面容温婉的女子——大概是他的妻子吧。凑巧的是,她也是一个孕妇。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用力的摇着头,甯愿突然又感到了眼里的那一股刺痛发热的感觉。 “哦,那么——您要小心一些哦。走路留神,注意安全啊。”那个男人如此说完,又满怀关心的最后看了甯愿一眼,然后便温柔的执起了旁边妻子的手,慢慢的走远了。 看着他们那对充满幸福的身影。甯愿此时的心绪似乎还处于刚刚的那种“巨大的反差”之中。 真的是有那么一会儿,她产生了如此强烈的错觉。她真的以为,是殷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可是当最后的结局揭晓——事实证明,那不过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想着想着,甯愿突然便感到了自己的脸上一阵发湿发热,抬手一摸,她居然流下了眼泪。而这一看不要紧,却突然像是触及到了她心中的某个开关触点。那源源不绝的泪水,顿时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滑落了起来。 且貌似还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于是最终,甯愿在怎样控制都似乎无法成功的收住眼泪之后,便就不再压抑的开始真正的无声的哭了起来—— ************************* 看着手中的那张照片,上面那个满脸泪水,十足可怜模样的女人,简直令此刻殷锐的心痛得快要滴下了血。 “她怎么会——这样?”他一开口,声音竟是如此充满沙哑。 “听说,是在超市内遭遇了一些意外。”洛印站在一边低沉回应。 “意外?!怎样的意外?!”殷锐继续追问,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照片。 “一个穿着溜冰鞋的孩子,差一点撞到了她,不过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后来有个男人适时的救下了她。”洛印依旧如实回应,又说道,“而且,据闻甯小姐流泪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线人说——她是在看到那个救她的男人牵着自己怀孕的妻子离开之后,才开始哭泣的。” 殷锐闻言,浑身不由得明显一震。 再仔细的看看那张照片——里面甯愿那红肿的双眼,竟满是哀伤落寞的神绪。 她并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哭泣。她的泪水,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孤立无助而滑落下来的吧。 此刻的殷锐,突然闭上了双眼,心里那抹极度的自责感,简直快要将他盖顶淹没。 她——是想起了他吧。 忽然,一个冲动浮上心间。 “洛印,尽快备好直升机。我要出去。”殷锐如此不容质疑的声音,令洛印想都没想的就领命走了出去。 “对不起,愿愿,对不起扔下你一人独自难过痛苦——”殷锐满眼心痛与深情的看着那照片,喃喃自语般的轻柔说着—— “等等,宝贝儿,耐心再等等。我这就‘飞到’你身边去——” ------------ 一二二 殷锐原打算不管怎样,都是要马上搭乘直升机尽快赶到甯愿身边的。不管现实情况是否允许,甯愿又能否接受自己,他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当一切准备妥当,他即将出发之前,却是没想到突然就接到了义父的来电,说是他很快就会到达日本见到他们了。 于是,“马上去见甯愿”的计划,就这样不得不被硬生生的打住了。 而很快的,在这地处偏僻隐秘的横本家的别宅内,殷锐,殷裘,横本雅子以及横本川一便又聚合在了一起。貌似这是他们除了第一次“相亲碰面”与第二次“婚礼大典”之后的首回“大团圆”。 依旧是同样的四个人,可他们如今两两相对,静默而坐,各自所揣的心绪,却是早已不若从前了。 “义父,近来身体可好?路途遥远,您怎会突然决定来到这里?”殷锐对着那许久没见面了的殷裘如此问道。眼中满是关心与疑问。 “还不是因为你这臭小子闯祸的结果!!”殷裘火大的先咆哮了一声,狠狠的白了义子一眼,“你小子倒好——被通缉之后就一下子跑得不见了踪影,独自一人悠哉享受去了,害得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整天为你担惊受怕的。连这样见上一面,都要鬼鬼祟祟,顾前顾后!你说——我这身体健康还能好到哪里去?!” “对不起,义父,让您担心了。真的很抱歉。”殷锐低下了头,标准的认错姿态。 见此情景,殷裘瞪着眼抿了抿嘴,没再训斥下去,而眼神一转他看向了身边的横本川一,脸上便顿时极其迅速的就浮现出了一抹貌似相当“友好亲近”的笑容。 “当然了,大老远的赶到这里,还有一点原因——我跟亲家,可是许久没见面了呢。怎能不借着这样的机会,好好的聚一聚——?” ——殷裘的“虚伪功夫”,简直做得到位极了。而那情绪上转变的速度,也真是令人佩服到了极点。 “是啊,想来我们最近的一次碰面,还是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婚礼上呢。真的是久违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我们两个老头子好好的聊上一聊——”横本川一也是笑容相向,显得平和亲切极了。 而此刻望着他们俩,殷锐的眼里不禁快速的就闪过了一抹貌似隐忍着的了然与莞尔—— 这两个老人,一个曾是叱咤风云的东南亚走私贩毒垄断者,一个曾是名震显赫的日本最大帮派主宰者——这样原本都是“极具个性”的两个人,此刻竟这般“黏腻腻”的互相讨好寒暄着——真是令人看起来有够别扭的。 “啊,对了,雅子啊——”此刻,刚将视线从身边横本川一的脸上移开,殷裘突然看向那坐在对面不发一语的儿媳妇,满面和善的笑道,“这段时间跟这小子相处得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有,就尽管说出来,我一定饶不了他——” 听了这话,横本雅子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却是没有什么言语的回应。随即便又“害羞”似的低下了眼重新看回自己那交握在腿上的双手。 “呵呵——那就好——不过你可要努力的栓住这个坏小子哦——早点为他生个孩子吧,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孤独的’老人家也会感到很快乐很充实的——” 此话一出,听似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像是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对待结了婚的孩子们时,都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可殷锐此时却敏感的发觉,横本雅子,以及那个坐在对面的他的“岳父大人”,却是并没有那般寻常的对待这句话——他们在义父话音刚落的瞬间,似乎不约而同的都是微地怔住了那么一下面色。 ——像是,对于义父的那句半真实半玩笑的话,他们充满了不料或是——排斥。 微一眯眼,殷锐眼底那抹幽暗倏忽闪过。 想了想,他突然一把拉住了身旁女人的手,然后满脸笑容的看向义父跟岳父,大声又清楚的说道—— “这件事请两位长辈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负于你们期望的——因为我们一直都在‘身体力行’的努力着,相信那一天也并不会太过遥远了——”殷锐这句“别有用意”的话,果然如他所料的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义父明显的满面欢喜,以及横本雅子与横本川一的那抹异常“僵硬”。 此时,他是完全的能够确定自己心中的那抹疑惑与猜疑了—— 看来,他还是没有能够完全的摸透他们父女俩的真正心思啊。 至少——现在还没有。不是吗? ******************************* 因着前一阵在超市内那场“意外”的发生,白流苏“心有余悸”的再也不肯放任甯愿一人出来闲逛了。所以每天晚饭之后,她都会牵着甯愿的手,陪她慢慢的走下楼来散步。而或许也真是因着那次意外的原因,甯愿也没有再对此提出任何的异议。 这一天,也与往常一样的,她们早早的结束了晚餐,然后在天色还未完全暗淡下来之前,便走下了公寓大楼,悠闲的步入到了那每天都会充满繁杂喧闹欢声笑语的休闲小区内。 而不知怎的,甯愿就是有些敏感的觉着——似乎今天的芳芳,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她今天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意味。这跟平时那个温婉低调的她相比,可真是大大的有所不同。 甯愿不着痕迹的仔细打量着好友的脸色,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缓慢的走在这逐渐远离了密集人群的小路上。 “芳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甯愿见着她们此刻似乎已经走出了平常所习惯于散步的区域范围,这样怀有疑惑的问了一句。 “随便四处走走啊,每天就只在固定的路线上散步,不是会太无聊了吗?”白流苏笑着回答,可她那抹笑容,在甯愿看来,却像是“别具它意”。 心中的疑惑愈加强烈起来,可甯愿却是并不动声色。 “愿愿,我们进去逛逛吧,家里已经没有水果了。”就当她们走到了那家超市门前时,芳芳突然这样提议,而甯愿则是点点头同意了。 事隔几天的再次踏进这里,甯愿的心情是充满着尴尬与窘迫的,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几天之前,怎么就会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她居然众目睽睽的站在那里兀自的泪流满面! 现在再想起来,她都会觉得脸颊发热。 “甯愿,那边的水果区看似人很多,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好了——就站在这里,我挤过去很快就回来。你等等啊——” 白流苏这样说着,还没等甯愿做出反应,便将她扶到了一处顾客很少的食品架子旁,然后就松开她的手小步向着水果区跑去了。 而看着好友那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匆忙慌乱的背影,甯愿摸不着头脑的笑着摇了摇头。 ——芳芳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遇见了什么喜事了吗?看来,回家之后,要好好的“审审”她才行。 正当甯愿如此莞尔的暗自思忖的时候,就在距离她不远处的那食品架拐角处,突然就又出现了一个与那天一样的穿着溜冰鞋的小孩子,而让人感到相当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也如同那天一样的直接就向着甯愿这边快速的“冲”了过来—— 天啊,她这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竟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甯愿满面惊愕的看看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孩子,实在是无法相信——同样的事情她竟然会在同一个地方遇见第二次!! “闪开!快闪开!!”那小孩子见甯愿似乎没有任何的躲闪之意,便如此对她挥着手喊道。 闻声,甯愿心里一惊,随即便开始手忙脚乱的向着一旁移动起了步子,可是,貌似她再怎样迅速,也快不过那急速而来的“小炮弹”。 眼看着上一次侥幸逃过的“劫难”,如今又要重新上演,甯愿此刻简直紧张得快要疯掉了。 而就在这时—— 那个快速滑行过来的孩子突然就在接近她面前的地方一个“急刹车”,方向一转,随即便越过她的肩膀向着她身后的方向滑去了——他居然如此迅速利落的就逆转了这次“事故”发生的可能性。 而与此同时的,甯愿也无比清楚的感到了自己的身体,居然“再一次”的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心跳蓦地一窒,甯愿惊异的嗅到了鼻息之间充斥着的那抹她所熟悉至极的味道—— 而满心震惊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过脸看向身后这还在抱着她的人的模样时,耳边便突然就响起了那抹低沉磁性又充满温存深情的嗓音—— “愿愿,在这种时候,你心里所期待出现的人——是我吗?” ------------ 一二三 神情僵硬的缓慢转过脸,甯愿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双唇看着身后的这个男人。 没错。她没有听错,没有看错——此刻这站在她身后,双臂依旧圈在她腰身上的,满面温存笑意充满深情定定的望着她的男人,就是殷锐。 “你——你——”甯愿愕然的看着殷锐的那张笑脸,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身体因着内心的不料与惊愕而显得异常紧绷。 “怎么了?不认得了吗?”殷锐依旧温和的笑着,而这样近距离的面对自己思念了许久的人,他的那颗一直高悬而飘忽的心,似是也稳稳当当的就逐渐落回了原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当甯愿终于是缓回了神绪的时候,第一句出口的话,竟是这样直白的质问。而与此同时,心中一抹灵光乍现。她似乎瞬间的就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芳芳今天看起来那么的不寻常,浑身上下一直充斥着一股貌似“兴奋”的神秘。 看来,她也一定是参与到了这起“计划”当中了吧。 “别再问这样的傻问题了,愿愿。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原因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是吗?”殷锐的双手仍没有离开甯愿的身体,这样轻声的说完,便将视线往下移,专注的望向了她那已然明显隆起了的小腹上。 看着甯愿那原本平坦紧绷的腹部,如今已是这般变化显著,而那原因,则是正在孕育着他的亲生骨肉——这一点事实的认知,使得殷锐的双眼再次浮上了一抹浓烈的感动,而他的心中,则像快要被融化掉了一般,尽是一股温温暖暖,滑滑腻腻的甜蜜感。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甯愿像是没有看见殷锐的满面温情,仍旧紧结着眉头,口气貌似充满着一股责怪的意味,与此同时双眼也开始四处机敏的快速打量了起来,她想要尽快确定一下他们周围是否有埋伏监视着的人。 而在这偌大的超市内,人来人往,暂时看起来,还真是无法马上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里没有警察,愿愿,你放心好了。”殷锐看着甯愿有些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这样说,脸色闲适淡然没有一丁点的戒备与惊惶,“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调查与准备,即便会突然‘杀出’一些什么人来也没有关系,因为此时就在这儿,貌似我的手下随处遍布——就算是火拼的话,最终吃亏的那一个也未必是我。知道吗?” 闻言,之前那已经淡化了下去的愕然,再次浮现于甯愿的眼底,她有些不信的向着四周仔细看去,才逐渐发现—— ——此刻那不断活动在他们周围貌似正在选购商品的顾客,似乎一直都是那么一群固定的人——毫无疑问,那肯定便是在暗中保护着殷锐的部下。 抿了抿唇,甯愿的心里浮闪过一抹尴尬——亏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竟连这样的异常情况都没有注意到。难道,女人一旦怀了孕,警惕性与敏锐度也会一并的随之开始降低吗?! 拉下了殷锐那一直环抱着自己的手,并不是她不愿意去亲近他,而是她不想让他们此刻的行为太过异常引人关注——这超市内的人,几乎都在或悠闲或忙碌的选购着自己中意的商品,貌似只有他们两个在这边“搂搂抱抱”的。 ——即便这里没有警察,如此的引人瞩目,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而看着甯愿这样举动,感受着双手间的那股突来的空虚感,殷锐不自禁的微皱了一下眉头,心底浮现出一种想要再次将她紧搂进怀的强烈渴望。 “不要这样,你会被人注意到。”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想法,甯愿低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归根结底,她还是不希望殷锐出现任何的闪失。 微扬唇角,殷锐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奇怪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貌似甯愿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够影响到他的内心情绪。他实在无法断定,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现象。而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变成这样,是充满幸福的。 他心甘情愿。 “就算要出现,似乎也不该挑选在这样的一个公共场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如何吗?!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个能够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的‘自由人’吗?!”甯愿低声如此发问。 ——不可否认,殷锐突然这样现身,的的确确是给了她一个极其巨大的惊喜。曾经过往的那几个月,她又何曾不是日复一日逐渐强烈的思念与期盼着他呢? 可是,想归想,念归念。那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冒着莫大的风险出现于警方的监视网之内。如果他真的因为前来看望她而发生什么意外的事,那么——恐怕她以后心里那股想念也会随之加上一份更深厚的“自责”吧。 “愿愿,拜托你不要总是这样别扭好吗?!你说得很对,我现在并不是一个‘自由人’,或者可以说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自由’过。而现在这样冒险回国看你,也仅仅就只能在此逗留那么一会儿而已。所以,就当作是对我‘长途跋涉’的慰劳好了,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此刻殷锐脸上的那抹笑容已经淡去,眼里满是认真的情绪,字字说得清楚明了,却又似是带有一抹“祈求”的意味。 而甯愿就这样看着殷锐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大概是因着之前对他的想念太过浓烈,以导致如此突然见面,心里悲喜交集的反差令她难以调试。又或者是因为那抹担忧太过令她精神紧绷,总之,甯愿在兀自对着殷锐的那张脸凝视了许久之后,突然便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愣生生的就把殷锐独自“丢”在了原地。 看着她那抹有些显得笨重吃力的背影,殷锐无奈的大大叹了口气后,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在到达她身边的时候,一把就紧紧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缓慢的走在一排排摆放着丰富多样的商品展示架旁。 “愿愿,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悠闲轻松的在这里随便逛逛吧。”殷锐突然如此说道,唇边还带有着一抹貌似满足的弧度。 而闻言,甯愿的心顿时一震,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致命弱点,竟开始隐隐抽痛了起来。 ——她曾经不止一次两次的“幻想”过,如果殷锐是一个平凡坦荡的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如他现在所背负的这般沉重的罪孽包袱。如果他们都是平凡的人,相识相爱在一起,又顺利的结为了夫妻——那样的生活,该有多么的舒畅美好。 在身边有“另一半”的陪伴下,悠闲放松的逛街购物——那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再简单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对于她呢? ——这样貌似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却是很难达成的“奢愿”——这叫她怎能不产生极大的失落与委屈?! 甯愿此刻依旧感到痛苦——即便现在“如愿”的见到了“孩子他爸”,可是心里那抹揪痛感仍旧没有随之淡化甚至消散。 貌似,那变得更加强烈了。 甯愿紧咬着下唇,极力避免着心中那份“无形的伤感”会随时转变为“有形的液体”流出体外,就这样任由着殷锐的大掌包裹着自己那泛着些许冰凉的手,在他的牵扶下,慢慢的跟在他的身边。默然却又充满感动的看着他仔细为自己挑选着各种各样有利于她健康的食品。内心当中那份愈加膨胀起来的温暖,几乎快要将她的“理智”完全覆灭。 而此刻的他们,那种和谐温馨的样子,简直就如同一对真正的夫妻。什么罪,什么孽,什么恩恩怨怨悲欢离合,此时此刻像是都已不存在于他们的心中了。而至于那些所必须面对的令人纠结痛苦的现实,就暂且无视它们好了。 ——毕竟对于这对难得一见的有情人来说,如此一刻,才是最重要最宝贵的。不是吗?! ------------ 一二四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过长久也会有分别的那一刻。时间点滴流逝,两个钟头就这样一晃而过。 “愿愿,走吧,我看着你离开。”当殷锐最终觉得自己已是不得不结束这次短暂相聚离开了的时候,他这样满怀不舍的对着甯愿说道。 而甯愿闻言不发一语,就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不看向殷锐,可那双脚,却也同样的没有任何反应,一步都未迈出去。她一直这样低着头站在殷锐的面前,像是在留恋这属于两人的最后相聚时光,也像是在暗自的下着什么决心一般。 此刻她的心里,真是矛盾极了——与殷锐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说不会难过与不舍,那是骗人的。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恨不得每天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每天都能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也正是因此,她似乎有些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内心当中的那抹渴望的奢求。她认为,既然她已经选择出了一条顾全大局的充满理智的道路,那么就应该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而非是像现在这样的心存留恋与幻想。 看着她这满脸的犹豫与复杂,殷锐抿了抿嘴唇,似乎大体已能意识到她此刻的内心感受。他想了想后没再对她说什么,然后又看向了一旁的白流苏,冲她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将手中那些特地为甯愿购买的补品食材递到了她的手里,又满是有礼的说道,“今天这一切真的是辛苦你了,非常感谢。也拜托你以后好好的代我照顾她。” “嗯,我会的,你放心好了。”白流苏看着殷锐这样回应道。同时心里也在不住的感叹着——原来,甯愿的“心上人”是长着这般模样呵——简直可以称得上“英俊透顶”! 她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能够长相如此完美毫无瑕疵,浑身上下又充满着一股致命的迷人气质。而对于这样优秀美好的他——她也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甯愿一直“不想”接受他。她无法弄懂他们之间的那层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纠结情感与根本缘由。 而就在这时,洛印谨慎又沉默的就走到了殷锐身边,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锐爷,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了。” 殷锐闻言眼神蓦的一闪,点了点头后,便又将视线移到了甯愿的脸上,一瞬不瞬的看了她许久,像是想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一般。 “看来,是我要先你一步离开这里了。愿愿,保重。为了‘一切’,你要保重。”殷锐这样说完,便随即就坚定的转身迈开了步子,背对着甯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而洛印在随之转过身后,走出没两步,突然又顿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向了那貌似一直都在热切的盯着他的白流苏,眼底一抹温情浮过。只是他没有说出什么。就只是那么“别具用意”的看了她一会儿后,就走了。 目送着那两抹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逐渐消失在了熙攘喧杂的人群中间,白流苏不禁感到黯然的叹出了一口气。而当她再看向身旁甯愿的时候,却是有些惊异的发现——她此刻竟依旧是保持着那种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的“奇怪”姿势。 “甯愿,你怎么了?” 白流苏刚想拉住甯愿的手臂瞬间,却看到了两滴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的脸上突然滑落了下来。心有惊愕的慢慢弯下腰身,侧转过脸,她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甯愿早已是无声的泪流满面了。 ************************** 不可否认,殷锐那天的突然出现,就犹如一道明媚的阳光,照亮了甯愿内心深处那存在已久了的幽暗阴冷之地。虽是依旧无法实质性的改变任何现状,可却令她的心,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些许的温暖慰籍。 而这眼看着怀孕已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甯愿的壬辰反应已经开始逐渐的减缓了下来。孕吐的次数明显减少,食欲随之大增起来。通过对有关知识的了解,她知道——自己已经度过了怀孕初期,进入到了孕后的另一阶段。 也就是说,距离宝宝降生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于是,进行了一番自我心理调整后,甯愿决定去参加一些医院举办的“新手妈妈指导班”,以便能够让自己在孩子出生之前,就作好一切的相应准备。 而每天身处众多的“准妈妈”中间,且常跟她们交流孕后心得,甯愿发现自己的心态似乎越来越平缓温和了。只是,有时在指导班结束后,看着那些满脸幸福的孕妇们都任由自己心爱的男人牵着手离开—— 每到那时,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的。不可抑制的相当难过。 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与别人是不同的。 她的情况——真的不同呵—— 此刻,甯愿一边这样貌似自我安慰的兀自思忖,一边朝着自家所在的楼层爬着楼梯——放弃便捷的电梯而选择缓慢费力的楼梯,甯愿全当是在锻炼身体。 而就当她在这无人的楼梯间内走着的时候,忽然她直觉机敏的就感到——似乎此时自己的身后,正跟着什么人。 “怎么是你?!”蓦的停下脚步,甯愿深深呼吸一口,然后便缓慢的转过了身体,而当她看清了跟在身后的这个男人时,双眼不禁充满不料与愕然的微微瞠大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不然,你所期待着的是谁?!”唐琛如此回应,笑得一脸别有用意,“你近来可好?身负如此重担——很辛苦吧?”他盯着甯愿的肚子进而问道。 ——这样一句无比寻常的慰问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会令人产生一股莫名的戒备。 甯愿紧抿嘴唇,没有回应,看向唐琛的双眼,满满都是警惕的神绪。 “甯愿,干脆我就开门见山好了。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跟你谈些事情——我们现在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地谈一谈吧?”唐琛再次开口,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有着一抹自信的确定。 “谈什么?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出去‘谈一谈’?!”甯愿不觉得自己还会与他存在任何共同语言。 ——现在的唐琛与从前相比,明显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变得有些让人难以捉摸,让人心存戒备。变得——似乎越来越“不怀好意”了。 “为什么?”唐琛露齿一笑,然后便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面翻出了一样东西亮在了甯愿眼前,脸上挂着一抹“讨人厌”的笑容,轻声对她说道,“就为它啊——甯愿,我们就为它——” 此刻,甯愿只感自己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下,然后便是明显的血液逆流感。她一脸无法掩饰的震惊,死死的盯着这被端在了自己面前的物品,顿时任何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居然是一张她与殷锐在超市内举止亲密的照片! ------------ 一二五 “你怎么会有那样一张照片?!” 咖啡厅内最为隐蔽遮人耳目的角落里,甯愿眼中尽是浓厚的戒备与不解。她看着坐在对面一脸不怀好意的唐琛,如此冷声问道。 老实说,唐琛突然掏出这张照片,确实令她感到出乎意料措手不及。可是,更让她难以理解的却是唐琛拿着这张照片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很显然,既然他手中能有这样的“证据”,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在她身边安放了长期的监视眼线,也就是说,那天殷锐出现在超市内的时候,唐琛所派的人也肯定在她周围!!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那已被通缉了的重大要犯殷锐那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为什么他们就只照下了这张照片,而不是在当时立刻现身逮捕下他呢?! 如果按照正常思维考虑的话——当时在殷锐一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马上“大有行动”的。不是吗?!而如果是那样,殷锐随身的手下纵然再多,可能够顺利的逃出去,也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而对于唐琛来讲,一旦抓住殷锐——那几乎等于是立下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头等功!! 可是,现在貌似这事情是另有真相与隐情的。 唐琛看着甯愿笑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随即低下脸搅动起了面前的咖啡,像是在思忖着什么一般。许久后才又抬眼对上了甯愿的那双充满探究的视线。 “甯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你是听过的吧?”唐琛开口,先说出了这么一句,“我一直的努力奋斗,也不过就只是希望能够向着‘高处’走一走而已。虽然我自知并非最为优秀,可也确实感到相当不甘——以我的能力与曾经付出的血汗跟立下的功劳来看——我不应该永远只是这样‘无名无份’的!!我的职位,我所受到的关注与被寄予的期待,我手中所掌握的一切权利与相应能够得到的物质奖励回报——本应该是远远比这高得多的!!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得到应得的认可,没有得到我该得的一切。不是吗?!” 甯愿看着唐琛这张似乎越说越激动的脸,没有开口插话打断他。虽然她不知道他所说这番话与那照片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直接关系,可她清楚——凡事必有相互的无形联系与导致形成的原因。她希望可以通过唐琛此刻较为反常的表现来捋清他的真实内心。 “甯愿,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做搭档,日夜辛苦工作计划抓捕殷锐的事情吗?”唐琛突然提起这已经发生过了许久的事情,令甯愿不禁神情一凛。 “怎样?!”她满面严肃的问道。 “那时的我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是没有职位高低之分的!对吧?”唐琛这样问,眼中似是带有着一抹明显的“尤怨”。 甯愿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而虽说当时我只是从别组特派到你们那边负责专案协助的。可在那段时间里,我所付出的辛苦,也是不亚于你的。对吧?!可是为什么——当殷锐落网以后,我所等到的奖励结果却仅仅只有一枚毫无用处的‘立功勋章’,而你——却是以着组长身份,连升三级,坐到了警督的位置?!!为什么?!!” 这下,甯愿才终于是明白了唐琛之所以会如此“情绪异常”的原因了——原来,对于N年前的那次晋升,他到现在都还是心存不平。 可是,关于那次行动—— ——她记得,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对殷锐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办法”。似乎他们的任何周密的计划行动都能被殷锐轻而易举的识破,且他还常常会像是故意逗弄他们一般给出一些会误导思绪的线索。而最终当他们来来回回的被殷锐“耍弄”了数次,都还没有真正的捕捉到他的丝毫踪影之后,所有的专案组员,简直全都出现了想要放弃的念头。那时他们认为——或许这辈子都抓不到“那只狡猾的狐狸”了。 可是,在某一次讨论殷锐最终藏身点的特别会议上,不知怎的,她当时脑中一个灵光乍现,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觉得,一直都没有抓到殷锐,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往往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他们常用着复杂的思维方式去揣摩殷锐所大致会具有的想法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许那就是导致他们一直失败的最根本原因。谁说殷锐就一定会作出与实行“复杂部署”的?! 于是,本着那样的想法,她在对上级简要报告,申请完授权之后,便带人突袭了她所认为的殷锐最不可能会选择藏身的地方,也是他们当初第一个就排除了的他的藏身点。 而果不其然,令人无限震惊的是——当他们到达那里后,真的就见到了似乎才刚刚起床的殷锐本人!!她记得清楚——他当时还身着睡袍,满眼惺忪呢! 于是,那次曾损耗了众人无数精华脑细胞的绝密抓捕行动,就那样以着令人大跌眼镜的结果取得成功了。而她,也是凭借着那抹“灵光思绪”而获得了组织内的特别嘉奖——升职为警督职位。 想到这里,甯愿不禁微微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曾经的殷锐是那般“难以搞定”呵。不过,貌似现在他也是一样的。不是吗?似乎,他那人自打生下来就具备着能够跟警察相抗衡周旋的头脑与能耐!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得上是个“天才”了。不是吗? “唐琛,我想你是有所误会。”甯愿此刻终于收回了那越飘越远的思绪,抬起脸正色的对着唐琛说,“你当时确实是以着‘协助’身份进入到专案组内的。而组织内的某种俗成的规矩你也应该是早已清楚——哪个部门的案件取得成功,最大的奖励还是要归于哪个部门的。而你——唐琛,我想你的想法是存有偏激的,一枚‘立功勋章’难道还不能足以代表着组织内对你辛苦付出的认可吗?!换句话说,我觉得当初既然组织能够选派你进入到那样一个特别专案组内,就已是对你能力的莫大认定了。你又为什么会因此而始终感到困扰不已,怀恨在心呢?!” “哼——你又不是我!你当然会这么说!!”甯愿的话,貌似唐琛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他的脑子里,大概早已装满了嫉妒,不平,尤怨与愤恨。长期对于权利金钱的渴望与追求,以及那总是无法顺利实现的不遂意,已经将他的灵魂,完全的扭曲了。 “那你究竟是想怎么样?你今天拿着这样一张照片来找我,又是有着什么目的?!”甯愿决定开门见山,她已经没有一丁点再与唐琛如此面对面坐下去的耐性了。 “呵呵,甯愿,你倒是蛮爽快,这就问我最终目的了。也好,这样也好——那我们干脆就全都爽快利落一些好了。”唐琛此刻笑得简直令人作恶。他掏出了那张照片,推到甯愿面前,厚颜无耻的对她说道—— “甯愿,很简单。人这辈子得不到权利,那么也就仅剩下金钱了。不是吗?” “钱,我只要钱。”他说,“三亿美金——买下所有与它相关的其它照片与底片——” ------------ 一二六 甯愿没想到,唐琛费尽周章,居然是想要钱?!且还一开口就是——三亿美金?!! 好大的一个天文数字呵—— “唐琛,我想你大概是搞错了,或是头脑不够清晰。难道你认为我——现在这样一个处于失业中的孕妇,手中会有三亿美金吗?!” ——即便是想敲诈,也要选准对象吧? “我看是你搞错了,甯愿。我可并没有说要向你讨要这笔钱——我当然知道你是根本支付不起的。可是——‘锐爷’就不同了,不是吗?‘锐集团’的掌管人,区区三亿不过九牛一毛。况且还是为‘他的女人’不受刑事牵连。我想他是能够心甘情愿的——” 唐琛满脸贪婪,在他看来,似乎那钱此刻已经稳妥的即将要揣进了他的口袋一般。 “你是说,如果你得不到那笔钱,就要将这照片递交上去?”甯愿看着那兀自暗喜的唐琛,心中的反感愈加浓烈,“你该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实在的‘敲诈’了吧?!” “是啊,没错,确是敲诈。”唐琛承认得倒是痛快,“可是,甯愿,相比起来,你更了不起的不是吗?瞧瞧这照片,啧啧——瞧你们两人是多么的亲密热络。甯愿,殷锐可是国际头号通缉要犯,你不但知情不报,还要与他私会——你这‘故意包庇’的罪名也不小吧?呵呵——” 闻言,甯愿顿时苍白了一张脸。 ——是啊,现在看来,这情况与从前已是完全不同。并不是她矢口否认与殷锐的关系便能蒙混得过去的时候了。这张照片,别的先不说,起码就足以能够证明她与殷锐之间的真正关系了。 知情不报。故意包庇。 这样的罪名,可是并不会因着她是个孕妇就可以有所消减的。她是需要负刑事责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她并不是怕自己承担什么责任,而是为此刻这肚中的孩子所担忧。 拥有一个“贩毒头子”的父亲,与一个犯下“故意包庇罪”而被判入狱的母亲—— 她真的不要她的孩子过上那样的生活!! ——不可否认,甯愿此时真的有点慌乱了。 “怎样?甯愿,我们的交易还算平等吧?”唐琛似乎看出了甯愿内心的那些烦躁,挑着眉头无比得意的说道,“不要再犹豫了,其实你是很划算的——区区的三亿美金就换来了高枕无忧的平稳生活。这不是很好吗?你放心,只要钱一到手,我就立刻离开这里,永远消失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所以啦,如果你的‘锐爷’真的有能力可以逐渐摆平一切面前的困境,那么以后你们的生活,也就根本不会因为现在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而存在任何改变了。当然,也就包括了你肚子里面那个小宝贝的安稳未来——” 唐琛始终都在得意忘形的敲着边鼓。 他很了解,一旦女人升格变为了母亲,那么不管她原本的情性有多么的坚毅,头脑有多么的敏锐,行事风格有多么的利落——都全会失去以往那般的清晰条理——她们的所有想法与打算,就会开始围绕着自己的孩子来旋转。 所以说,如果运用的方法正确,孩子——将会是最为能够摧毁甯愿刚毅意志的有力武器。 而他也确信,甯愿一定会因此动摇。 “唐琛。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阴险卑鄙,落井下石。唐琛,是我当初看错了你。”甯愿突然开口这样说。心里满是复杂的纠结。 “阴险也好,卑鄙也罢。随你怎么想,甯愿,你只需要记得,这证据是在我手中的,那么我就永远掌握主动权!怎样?你是想要一直‘硬撑’下去,还是——选择聪明的妥协?” 看着此刻唐琛的那张利欲熏心的扭曲面孔。甯愿终于是没有了任何办法,她是真的不想答应他这无理的要求,可却又根本没有办法马上拒绝他。如今的唐琛,貌似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如果她故意去激怒他,说不定,他真的就会立刻将那些照片交到组织里。 而那时——生活将一定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天翻地覆”!! 她不能任由那种事情发生。 ——为了孩子,她不能!! “这么大的事情,并不是一下就可以做出决定的不是吗?让我考虑看看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面色一顿,唐琛像是在暗自琢磨着什么,随后才点了点头。 “好吧,甯愿,我就给你一段时间。反正证据在我手里。我什么都不怕。而你——” 此时唐琛的模样,真的是甯愿所见过的他最为丑陋与恐怖的一面。 他站起身伏趴在桌面上靠近甯愿,那微有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警告意味”十足的怪异笑容,双眼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甯愿的眼,像是“咬牙切齿”般字句无比清晰又用力的说道—— “而你——最好也别耍什么花样。否则——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唐琛这样说完,就站直身体理了理衣领后走出了这家咖啡厅。看着他那抹貌似充满得意与嚣张的背影,甯愿这才感到了自己浑身上下的那股虚脱感。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好的怎么就又出现了这种“差错”?! 而如今面对这令她倍感骑虎难下的境况,她又该怎么办呢?! **************************** 反复的看着手里的那张“证据照”,甯愿依旧没有定下最终的决定。心里一直存有着左右为难的矛盾感。 ——她究竟是应该马上的想办法联系殷锐来筹钱,还是根本就应该无视唐琛的那个无理要求?! 如果她无视唐琛,一定就会逼得他“狗急跳墙”,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她是否会坐牢那无所谓,可是她担心的是孩子怎么办?如果可以等到生下他再来接受法律制裁,那还好,可如果不能——那么没准孩子的出生地也将会是那冰冷阴暗的狱牢之内!! 而如果她答应唐琛的要求,满足他那“血盆大口”,那就势必要尽快的跟殷锐取得联系了,毕竟不管怎样,他是孩子的爸爸,不是吗?可是她又该怎样对他开口呢?! “殷锐,我怀的孩子是你的,所以你要拿出三亿美金救我们”。 ——她该这样说吗? 老天,她怎么办得到?! 抬手捂住额头,甯愿觉得自己此刻的脑袋像是快要裂开了一样,痛得让人难以忍受。心里的烦乱也是令她几欲抓狂。 就在这时,两声轻巧的敲门响后,白流苏随即走进了这房间。 “甯愿,我炖了些冰糖银耳汤给你,快尝尝看。”白流苏满面微笑的端着一只白瓷碗走到了甯愿的身边。 而她这一突然出现,不知为什么,似乎就犹如某种“决定性”的力量一般,像是在甯愿的背后坚定的推了她一把,顿时便令她心中那座一直紧绷抗衡着的天平斜斜的压向了一侧。 ——只这一瞬间,甯愿就知道自己最终所作出的选择了。 “芳芳,你能——帮我个忙吗?”甯愿接过白流苏手中的汤碗,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然后拉着她的手,抬起眼如此问道。 “当然,甯愿,只要我能做得到。”白流苏满面认真的一口答应了,“不过,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芳芳,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有跟‘他’联系吧?”移开视线,甯愿暗自想了许久,才又“小心翼翼”的这样说。而通过白流苏手上那明显的一僵,甯愿知道自己肯定没有猜错。 ——芳芳果然一直都有跟洛印保持联系! “甯愿——”白流苏喃喃出声,一脸惊惶。 “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你帮忙。”此刻甯愿再次看向好友的那双眼,无比真诚的说道。 “芳芳,我需要你帮忙尽快联系到洛印。告诉他——我要见殷锐。” ------------ 一二七 似乎,殷锐与横本雅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这一点在横本川一与殷裘看来,是明显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们小两口,真的不像从前那样相互间充满疏离与戒备了。 殷锐在面对雅子的时候,关注的目光中总是带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温存笑意,而雅子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漠,在殷锐的面前,也似是减缓了许多。 这无疑应该是最能令两位老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可是,貌似事实并非那样。虽是面色无异,可殷锐就是明显的察觉到——义父与横本川一在面对他们两人相互有所亲密表现的时候,神色总是会显得有些异常。 不过,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其间又是有着怎样的内幕,他并不急于去寻求答案。他认为,既然有些疑点随着他与横本雅子之间关系愈加融洽而逐渐浮出水面,那么,他就无需急于寻找与确定什么,只要顺其自然的照常发展下去,那慢慢的就一定还会有其它的问题逐一展现于他面前。如今他唯一所需要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而因着通缉令还没有被解除,虽然他在自由行动上不存在任何阻碍,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有所顾忌,多加小心的。例如他目前就无法亲身去往那边境地区视察货品的市场销售状况,一切的有关信息仅仅只能靠手下的报告。他无法与那些收货方进行面对面的接触,因为难保那边不是警察的“重点关照区”。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殷锐只能隐忍般的“躲”在这横本家。不过,这倒也并非因为他是无处藏身的缘故。 ——于黑道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横本家族,是不会那么轻易受到警察的骚扰的——这只是原因之一。而至于那最重要的一点嘛——说来或许会有些令人感到可笑——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老老实实”的呆在日本,是因着他认为在国外他所能够选择藏身的地点当中,日本是距离甯愿最近的地方。 ——如果想念她,那么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她身边。 这一点原因 大概除了他本人以外没人知晓,更是不会有人想到这一方面。对于他能够这么安稳的住在横本家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或许是因着放不下横本雅子——毕竟,他们之间关系的缓和与貌似逐渐趋于“稳定幸福”的表现,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例如现在—— 用过晚餐,目送着殷裘与横本川一离席以后,殷锐便亲密的拉着横本雅子来到了他们所住的别宅的后院,在那里,殷锐早已吩咐下人备好了各式点心与淡雅清茶。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当横本雅子看到了那摆放在枫树林边矮桌上的一切时,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我叫人准备的啊。”牵着雅子的手,殷锐将她带至桌边坐了下去,笑眯眯的回答她。 此时这庭院之内,晚风习习,凉爽宜人,旁边的枫林殷红一片,随风飘来的是阵阵清新沁脾的草木香气——这真是静心品饮清茶,随意谈天论地的好时机。 “为什么你要准备这些呢?我们刚刚才用过晚餐的不是吗?”貌似横本雅子不太明白“浪漫”这一回事儿。 哂然一笑,殷锐眼里有着浓厚的莞尔与宠溺。 “谁说我们是来‘吃’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你都没有听说过吗?”殷锐如此轻声说道,眼中的那抹笑意明晃晃的充满“深情”。 或许是觉着他此时的眼神太过灼热直入人心,横本雅子忽然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只是那一贯“冷调”的唇畔却似是微微的扬起了那么一些。 “那你的‘本意’又是什么呢?”她想了想后这样问道,而这问题则使得殷锐脸上的那抹笑意更深了。 “你说呢——?”殷锐慢慢向左探身贴近了横本雅子,话语当中有着一抹貌似“诱惑”的意味。 横本雅子没有回应,只是加深了那丝浅笑。而就在这时,他们两人一同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响。回头一看,竟是满面沉着漠然的洛印。 “锐爷,有件事需要马上向您报告。”洛印走过来站定在殷锐的身边,先是对着横本雅子低头行了个礼,然后才这样说道。 “哦?是什么事?”殷锐侧转过脸看向他,可似乎并没有打算跟他“单聊”,依旧是斜斜的靠在那张贵妃椅上,闲适的喝了口茶问着。 “是一些‘特殊’的重要事情。”洛印的语义已经很明显——这事儿非要跟他单谈不可。 神色微微一凛,殷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似乎他此刻大致的已经料到了某些东西,想了想后,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先是看向身边的横本雅子,对着她一笑道。 “雅子啊,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马上回来。”他如此温柔的嘱咐着,然后便起身向着屋内走去了。 进入到书房中,洛印谨慎的关好房门之后,才走到了殷锐的身边。 “锐爷,貌似甯小姐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洛印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选择出这么个听起来不会显得太突兀,也不会太能够引燃殷锐怒火的开场白。 “什么麻烦?!”可是,貌似殷锐也没有平静到哪里去,一听说甯愿有了麻烦,那两道浓重的眉毛,顿时便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 “呃——是这样的——之前,我接到了甯小姐的电话,她对我说不管见面也好,通话也罢,总之是想要尽快的与您取得联系。而在我告诉她您无法马上来接听她的电话之后,她便稍显仓促的大致对我说出了事情始末,说是——她遭遇了别人的‘恶意敲诈’——” 于是就这样,洛印缓了缓神,将之前甯愿对他简要说出的那件事,在脑子里面大致的组织了一下语言,以最简明扼要的形式告知给了殷锐。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敲诈甯愿的人是谁,因为这一点——甯愿也同样对他保了密。 ——或许是她认为事情还有转机余地,所以不便于马上将那人的姓名曝光出来。又或许是那人较为“敏感”,她想亲口告诉给锐爷听吧。 “你是说——那天我们现身在那家超市内——其实是有人‘暗中关注’的?!只不过没有任何行动而已?!”殷锐很快便掌握了事情的始末与他们目前所处的境况。 “是的,锐爷。”洛印回应,没有下话。 “而那人又拍下了我跟愿愿亲密闲逛的照片,并以此来威胁她索要——三亿美金?!”殷锐依旧是眉头紧锁,眼里那抹幽暗犀利的光芒隐隐浮闪。 ——是谁?!敢如此“不要命”的威胁他殷锐的女人!! “洛印,去‘关注’一下那人是谁。”殷锐转回脸看向窗外,之前那抹在庭院当中所展现于脸上的温存情绪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明显的阴沉与狂傲。 “锐爷,您是想——那笔“赎款”,您决定给他——?” ——他虽然知晓锐爷根本不是那种会受任何人敲诈勒索便能妥协的人。可是,既然这件事情关系到了甯愿,那他就已经无法准确的把握锐爷的想法了。 “区区三亿算得了什么?!如果他一开始选择谈判的对象是我——那么或许在我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开张支票以换取愿愿的平静生活。可是,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去先威胁愿愿,让她受到惊吓,产生心理负担——这无法原谅!!” 洛印闻言,心中大体已经能够了解殷锐的真正意思了。 ——看来,那位“很不上道”的仁兄,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不过那又能怨得了谁?谁叫他不睁大双眼看看“欺负”的对象究竟是何人?!难道他以为,那区区几张照片,就真的能够成为护身符,保全他一辈子的生活无忧,安全无虞了吗?! 真是笑话。 “洛印,去查清那人是谁。”殷锐再次开口,话语间的那抹冷然叫人无法忽视,充满阴郁的双眼紧盯窗外,他字句清楚的吩咐道—— “查清是谁。不动声色的——干掉他!!” ------------ 一二八 甯愿扶着腰身慢慢的坐在了餐桌旁,一边伸手拿过桌上的报纸平摊开来,一边端起了面前的牛奶杯子喝下了一口。只是,当她乍一看到那位于报纸头版头条上的新文图片时,双眼蓦地就瞠大起来。 这貌似遭遇车祸之后的残毁车辆上,那清晰的车牌数字—— 不正表明是唐琛的车子吗?!! 甯愿急急的咽下口中的牛奶,将那份报纸端至眼前仔仔细细的看起了正文。 “——昨晚十时许,警方在位于通往市南的山道滑坡下发现了该坠毁车辆。据部分调查结果看来,该车车主是一名‘唐姓’警务人员,车体滑坡坠毁的具体地点大约在该山道区最为陡峭的路段上方,初步断定为车体失控翻下滑坡,具体原因,则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调查研究。而到目前为止,都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伤亡人员。警方表示,或许驾车人已经顺利逃生,不过由于该路段山道太过陡峭,也并不排除伤亡者滑落跌入了山道下方的可能性——” 甯愿看到这里,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车主为“唐姓”警务人员?!已无需再进一步确认,她肯定那就是唐琛!!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车子,怎么就突然滑下山道撞毁了呢?!!那段山道区,并非是通往市南的最佳路径,他又怎会在天黑之后,选择了那样一条路来驱车赶往市南?!而到目前为止,警方都还没有寻觅到他的踪影,那么——他究竟是生是死?!又是身在何处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甯愿双手紧捏这份报纸,蹙着眉心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图片,心里因着某种念头愈加清晰而感到心惊肉跳的慌乱不已。 她隐约觉着——唐琛这次车祸,并非真的是因着“自然缘由”,她觉得这事儿或多或少肯定与殷锐有着某些关系! ——会不会是因为唐琛之前对她的那一敲诈行为,令殷锐动了怒而心生杀机?!车子的滑落撞毁,又会不会是他命人暗中安排作出的手脚呢?! 而如果这一猜测是真的,那么可以说这事件的发生,她也是根本脱离不了关系的!!毕竟,是她偷偷的联络上了洛印,将唐琛之前的所作所为如实的告知给了他,并希望他可以代为转达给殷锐。 虽然她当时没有对他透漏出唐琛的姓名,可是——她真不该忽略殷锐的能力,不是吗?!她早该想到即便她不说,他也一定会叫人尽快查清他想要的信息,且还会尽快对唐琛作出“有力回应”的,不是吗?!! 天啊?!现在想想真的好后悔——她当时怎么就会那么冲动的打了那通电话?!殷锐的暴戾易怒,阴晴不定,她不是早就知晓了解的吗?!为什么——她当时一个心急,竟会认为他能够帮助她将事情作出“最完美”的了结?! ——她为什么会对他那么的充满信任与依赖?!!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做!! 可是现在这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又哪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唐琛目前虽说是“下落不明”,还存在着起码百分之五十的生还率。可是,那片山道她不是不熟悉的——如果真的是驱车从路面上翻落下去,那么他幸存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怎么办?!面对这一切,她该怎么办?! 甯愿此刻脸色苍白的坐在餐桌边,虽是双肘搭在桌沿上,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瘫软无力。 虽然之前因为唐琛对她的威胁与敲诈使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惶然与对他的厌恶甚至痛恨。可是她却也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如此突然消失。不论怎样,那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她脑中的所有“惩罚方式”当中,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灭口”这一项。 而真的是她之前太过疏忽大意了,她完全忽略了一点——殷锐所惯有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通常都是与她恰恰相反的。为了达成某项目的而做出一些有悖于社会道德与触及法律底线的事情——那才是他最为拿手的啊! “天啊——这该怎么办?!”甯愿此刻倍感绝望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紧紧捂住双眼。心里止不住的纷杂纠结。 ——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竟是将唐琛推入“死亡深渊”的无形之手。 而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还为那已然身负无数罪孽的殷锐,又增加了一项莫大的罪状! ************************** “死了?!”殷锐紧皱着眉,有些疑惑的看着洛印,“怎么会这么突然,又这么凑巧?!” “两天以前发生了车祸,报纸上都有登载。说是初步断定为‘瞬间刹车失灵导致车身失控滑下山坡’。”洛印虽是声音沉稳,可却也满心疑问。 ——锐爷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情的确来得太过令人措手不及了。 前一天他才最终查出认定了那个威胁敲诈甯愿的人,就是曾与她一道前往柬埔寨出公差,后来又莫名失踪过一段时间的男人唐琛。而就在当天,他便从手下传来的报纸上得知了他的“死讯”。 ——表面看来,这似乎是“老天有眼”,在帮他们的忙,不是吗?原本他们查出他后,也是打算要将他暗中“干掉”的。而现在这突发事件,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可是,他却也如同殷锐一样——或许是“坏人”作久了,心中总是充满多疑与猜忌的。他也觉着这件事并非像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这背后,像是还存在着什么令人无法一眼看穿的内幕。总会让人感到有点“怪怪的”。 “算了,既然已经这样,就暂且先不要去想太多,全当是别人‘做好事’,率先替我们解决掉麻烦好了。”殷锐低下眼将唇间那根香烟点燃,然后深吸一口吐出浓重烟雾后如此说道。 洛印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不过,洛印,不管怎样,最近我们都要‘小心’一些了——‘万事’都要小心一些。”殷锐貌似别有用意的这样嘱咐了一句,然后便径自沉默的抽起了烟,不再说什么。 “是,锐爷。请您放心。属下会小心行事的。”洛印也只最终一句,之后也陷入了静默的沉思当中。 此刻,这屋内一主一仆,都是一并默然的各自暗忖着什么。而如此的他们,却也都像是没有察觉到—— ——那抹一直站立于门外许久了的身影,此刻也是无声的转过身体,悄然离开了原地。 ------------ 一二九 每月一次的固定产检,都是甯愿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每每看着医院走廊内那些正在等待着的亲密男女们,她总会抑制不住的心生羡慕与落寞。 虽然她也并非是一人前来,至少还有好友白流苏相伴。可是,那与身旁陪着心爱男人的感觉,可完全不会是一样的。 而这怀孕已然临近七个月,甯愿从最初的茫然无措,直到现在面对有关这一切问题的游刃有余,她已不再会因着自身生理状况的改变,或是心理的不安因素而产生任何不良反应了。只不过,目前为止唯一还是没有令她感到适应的,便是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时,心中的那份难以忽略的伤感。 或许,她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强;或许,她一直自认为的“坚强”,也只不过是因着她还没有遇到能够真正让她感到脆弱无法承受的事情而已。 ——不知怎地,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究其原因虽是多方面的,可那归根结底,也始终只有一个原因——殷锐。 距她上一次在那超市内见他最后一面直至现在,已经足有两个半月了。这段时间里,她都完全没有再得到有关他的行踪消息或是来自于他的任何关注。那种“杳无音信”的感觉,就像是他突然自她生命当中消失掉了一样,令她有股突兀又矛盾的思念感。 而每次一想到他,紧接着浮现于她脑中的,便又是另一人——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唐琛都还没有一丁点的消息,警方在他发生车祸的那片山道下,找了又找,寻了又寻,可他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没有任何踪迹。就像一句俗语所讲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唐琛就这样的突然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莫名消失了。 叹了口气,坐在医院产检室外的休息椅上,甯愿试着努力的平顺自己内心的纠结与烦乱。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一直坐在旁边的白流苏,仔细的看了看甯愿的脸色,轻声开口这样问道。 “嗯?哦,没什么的,只是有些心情烦燥。”甯愿对着好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人生如此漫长,甯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只凭你一人的力量,是无法坚持扛到最后的。”白流苏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而当甯愿微有疑惑的侧过脸看向她时,她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看着那像快要下雨了的灰白天色,轻语出声,“说真的,有时我觉得——你把自己想象得太过坚强,太过无所不能了,当现实降临,那么多的‘无能为力’摆在面前,甯愿,你又怎能够装作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下去呢?你会感到轻松快乐吗?你心中真的不会存有任何的遗憾伤感,痛苦焦灼吗?你又何必那样委屈压抑着自己的心呢——?” “芳芳——”甯愿从来没有听过白流苏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她显得有些错愕。 “甯愿,既然你已鼓起勇气打算将这孩子生下养大,那为什么你不可以再向前勇敢的跨出一步?”白流苏此刻又转过脸看向身边的好友,满面认真的如是说道,“虽然‘那个人’的身份与职业并不允许他能够像一个寻常男人那般,时刻与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是甯愿,如果你也爱他,你就可以去选择主动的靠近他啊——试着做出一些改变不是难事,你应该去努力的跟上他的步调,努力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而如果你们之间存有真爱,就一定能够相伴相依的克服种种困难,永远幸福的走下去。不是吗?” 甯愿微张双唇的看着白流苏,好久之后,才缓回神有了正常反应。 “芳芳,很多事情你是不知内情的。我又何尝不愿去追寻适合自己的幸福生活?想来容易,可若真做到那理想的地步——是很难的。”甯愿眼中充满无奈的苦涩。 ——生活所赋予她的爱情,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尝得到,别人是无法真切体会的。 “正是因为那样,你才更不该轻言放弃啊,甯愿。人这一生只有一次能够遇见命定真爱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放弃掉?想想看,你曾经有想过如此这般心甘情愿的为任何一个男人生养孩子吗?而如今呢——即便存在着以后你们或许永远也无法在一起甚至于见面的可能性,你这信念依旧是这么的坚定不移,不可阻挡。甯愿,你认为这种‘甘愿’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着你对腹中孩子的不舍与怜惜吗?你爱‘那个男人’——这一点,不论何时何地,面临何种境况,你都是无法否认的。对吧?” “而你一直认为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对未来的最好交代。可是甯愿,未来又是怎样的?你能够预测得到吗?你能确定现在所选的这条路,不会将你甚至于孩子推向那更深的绝望深渊吗?虽然今后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断定,可是起码在此时——甯愿,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你目前的生活状况,距离‘幸福’二字,真的偏差好远——而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道理,恐怕没人比我们更加能够体会深刻了不是吗?甯愿,别做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们的人生,只有这一次。” 甯愿闻言,默然的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或许是她此刻面对这突然变得“强大”起来的白流苏,找不出了任何可以用来应对与反驳的话,也或许,是白流苏的这一“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观点,有所撼动了她的内心。 想来,流苏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她确实始终都在刻意的忽视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始终都在以着一种消极被动的态度来面对那份情感,从未做出任何积极争取的行为。她以为只要不去想,不去在意,便完全能够当那份对爱情与依靠的渴望不存在,她依旧可以洒脱独立,心无旁念的生活下去。 可事实真是那样的吗?如果她真的可以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可以将所有辛酸过往,痛苦不甘一并抛却忘记,那她又为什么会常常倍感寂寥落寞的坐在一处,内心纠痛的暗自伤感呢? 而对于她与殷锐之间那充满无尽渺茫未知的将来,真的还存在着其它布满希望的可能性吗?她又应该怎样的适时作出一些积极的努力,来争取一些本应是属于她的幸福呢? ——甯愿做完产检直至回到家里,都依旧还在思量着这个问题。 ------------ 一三〇 虽然不知确切原因,可殷锐这几天就是明显感到了横本雅子的异样。她开始变得更加静默且似是总有心事困扰。 当然,原来的她,也并非是那种开朗外向性格的人,只不过,在与殷锐这一段的共同生活之后,她已然显得愿意与人交流了。可是现在,貌似她又退回了那种最初状态。 而横本家的晚餐桌上,也依旧还有着殷裘的身影,殷锐不知道义父为什么会这样一直“赖着不走”,他并不觉得他与横本川一会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可供交流,也不觉得这地处偏僻的横本家别宅,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长久逗留的原因所在。 晚餐时间,大家都是静默的各吃各的,而这时,横本雅子突然停下进食动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怎么了?”殷锐侧过脸低声询问道,看着雅子微有苍白的犹豫脸色,他感到有些疑惑。 横本雅子闻声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即便又低下了头,没说什么,可她脸上那副表情,却是明显的“有话要讲”。 “身体不舒服吗?没有胃口?”殷锐依旧不放弃般的继续追问,而面对横本雅子如此的不寻常。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不太好的感觉——虽然无法确切断定,可他就是觉着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此刻,横本雅子在其他三人全数的关注目光下,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我有事要宣布。”她开口这样说道,面色凝重严肃,让人不禁觉得——她那即将出口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而一听她这么说,大家便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全神贯注的看向她的异样脸色。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怎么这样一副怪表情?”横本川一看着女儿,不明所以的问着,一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清茶。 “我怀孕了。” 此时,在这静默的餐厅内,横本雅子的声音突兀响起。 闻言,殷锐面色顿时蓦然一凛! 什么?!! 横本雅子她——怀孕了?!! “你,你说什么?!”貌似此刻横本川一的反应更是令人意想不到。像是没听清楚,又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神经所接收到的那个敏感的词语,皱结着眉心,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怀孕了。” 横本雅子再次重复,依旧是保持相同的面色表情——既不兴奋,也不沮丧。只有满脸冰冷的漠然。 “啪嚓——!!” 就当别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这抹破碎的声音就突然袭进了大家的耳中,令人不由得神经一震!! ——横本川一手中的杯子就那样直落落的跌碎在了餐桌上。 “雅子!!你——” 若是比较而言,横本川一的满面惊慌,倒是比他女儿刚刚出口的那个“天大喜讯”更能引起殷锐的“关注”。他微地眯了一下双眼,虽是表面不动声色,可却是在暗中默默的观察着那个看起来已然是“大惊失色”了的父亲。 圆瞠双眼苍白着一张脸,嘴唇还在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着——试问,有哪一个做父亲的,在听闻女儿怀孕的消息后,会是这种“另类”的反应?! 毫无疑问这很奇怪,也相当令人生疑。 不过,发现横本川一的异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若是现在来剖析他的真实内心,未免有些不合时机不是吗? 殷锐想着,便又侧过眼看向身边的女人,发现她此刻竟是满面怅然所失的样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最终裁决宣判一般,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模样。 如此看来,就如同怀孕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个灾难而非惊喜。 “雅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殷锐慢慢的执起了横本雅子的手,这样轻声询问道,而他此时微扯唇角的样子在别人眼中,简直就是在对雅子温存的浅笑。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那不过是他在装模作样的强迫自己掩饰真实内心的手法而已。 他的确是无法真心的笑出来。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怀孕了。若说这件事从未曾在他的脑中出现过,那是假话。其实在他主动接近横本雅子,并积极做出一些会改善两人关系的行动时,他是有想过“他们之间是否会有孩子”这一方面的。 没错,他并不否认自己靠近横本雅子是具有目的的。而当初在他的一切“计划”里也确实有着“孩子”这一步。他甚至为了能够尽早达成目的,还曾考量过——或许横本雅子在怀上了他的孩子后,那颗充满疏离叵测的心,才能真正的偏向到自己这一边。 可是,如今当这最为能够改变他一切不良境况与地位的有力因素出现以后,他的心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得逞”过后的快感,相反,似乎满满都是深切的歉疚。 ——他此刻脑中不断浮闪着的,居然是甯愿的那张充满痛苦的小脸。 “是的,我说的是真的。你高兴吗殷锐?”横本雅子反问道,声音依旧充满冷漠。不过她此时的双眼,却在一瞬不瞬的望着殷锐的那对满是思绪的眸子,像是在确定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然!雅子——我当然高兴。”殷锐好不容易又“挤出”了一抹笑,貌似充满“感动”的如此回应。 “哇哈哈哈——!!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殷裘那犹如慢半拍的反应,到现在才终于是恢复了正常。他大笑一阵,然后激动得对着一旁的佣人喊道,“快点拿酒来!殷家终于有后了——我们要为此喝个痛快!!” 还好,此刻殷裘这般吵闹还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这餐厅内的凝重气氛。横本雅子终于是移开了那对“探寻”的视线,令殷锐微地喘息了一口。 可是,短暂的轻松之后,瞬间袭上心头的,却依旧还是那抹浓厚的茫然无措感。 ——如今横本雅子竟也怀上了他的孩子。 那么甯愿呢? 由此看来,他与甯愿之间,是否又增加了能够导致两人愈加疏远的隔阂了呢?! 这一切可真是——全乱了—— ------------ 一三二 殷锐话音刚落,甯愿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似是瞬间便凝结了起来。之前的那股愈燃愈烈的情欲之火,也“倏——”的一下就突然杳无影踪,散得一干二净。愣生生的停下迎合的动作,她脑中布满了惊愕。 殷锐他说了什么?她该是并没有听错吧?他刚刚有提到横本雅子,说她——怀了孩子——?!! 感到怀中人这突来的周身紧绷,殷锐倍感挫败的同时,也是完全明白那原因所在。 ——他知道对于自己刚刚出口的那个“惊人”信息,甯愿定是难以接受的。别说是她,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是始终不愿去正视“横本雅子已然怀了他孩子”这个事实。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产生过“用孩子来牵绊横本家”的想法。 现在想起来,那个念头是多么的可笑!! ——难道他殷锐就真的无能到只能用孩子来达成目的的地步了吗?!难道除了这个办法以外,真的就再没有任何可行的方案了吗?!!究竟是没有了应对计划,还是他根本不愿去绕弯子,一心只想尽快做到最后一步?! 此刻仔细想来,那答案或许是后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横本雅子这突然宣布的消息,也是令他惊愕不已,措手不及的。这并非是他在进行自我推脱狡辩——其实若从头想来,原本他确实是有过让横本雅子怀孕的念头,这一点没错,他并不否认。可大概是心理作用的影响,每每在与那女人近距离的面对面时,他总会感到浑身不自在,即便在闭上双眼的时候,脑中也常会浮现出甯愿的面孔,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而也正是因此,其实他一直都在做着避孕措施。 ——或许在潜意识当中,在那架“事业与爱情的天平上”,他还是觉着甯愿才是他最重要的,最值得他去一辈子努力珍惜的宝贝。 可是,这话现在说出来,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说服力,且貌似还有故意狡辩的嫌疑——即便他再不情愿,再努力避孕又能怎样?横本雅子还不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怀上了?! 百密一疏,防不胜防。他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领教到这两个词语的真正意义了。 “愿愿,其实——这并非是我本意,真的。你相信我好吗?我没有想到——不,或许是曾有过这个念头的——不过那也仅是‘想想而已’!我没料到她竟真的会突然就——我发誓我是做过措施的,我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想让她怀上孩子——可谁知道那居然没管用,居然就这样的——” 殷锐并没有抽出自己的分身,而是先缓慢的搂紧甯愿,小心翼翼的贴近她耳边如此说道,言语中尽是少见的慌乱与不安。口气就像是一个调皮闯祸之后又在懦懦讨饶的小孩子一般,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模样。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事情来?!”甯愿突然出声打断了殷锐的话,接着便一用力,挣开了他紧搂的怀抱,也一并“强迫式”的将他那依旧还处于昂扬状态下的“火热源头”退出了自己的体内。 她背对着殷锐坐起身,虽然此时这屋内依旧幽暗一片,可她也不愿面向他。 “既然你做了会让她怀孕的事情——那还在这里强辩什么?!有了那个孩子是否出于你本意——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甯愿充满失望心伤的语气听得殷锐心里纠结的疼痛起来。 “愿愿,我——”殷锐随即起身,向着甯愿伸出手,想要再将她搂进怀里,却是在刚刚碰触到她的瞬间,便被她一把大力的挥开了。 “你走开!!走开——滚出这里!!马上滚出这里你这个骗子!!伪君子!!”甯愿突来的尖锐声音,令殷锐不禁微地一颤。而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不顾那么多,心一急,他一把就将甯愿扯到了自己的胸前,伸出手向着她的脸一摸——沾了满手冰凉的泪水。 “愿愿,你不要这样,别哭别哭——我不是——我,对不起,愿愿——真的对不起!!别哭好吗——别哭了——”殷锐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怀里的小女人,怕她气急哭坏了身体。可是,貌似他的安慰并不管用,且越是安抚,甯愿身体的颤抖就越是剧烈。 “你这个混蛋!!混蛋!!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甯愿无法再挣脱开殷锐紧拢的双臂,笨重的身体加上心情的郁结,令她此时疲惫透了。可是,心中的那份怨念却也一直都在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那股怒火,她也是真的无法再强迫自己压制下去了。于是,在殷锐怀中费力的转过身体,甯愿面对着他,开始用力的捶打起来。且一边不停的挥着自己的小拳头,还一边不停的泪流满面的用力骂着—— “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坏蛋!!罪大恶极的坏蛋!!你凭什么这样玩弄所有的女人——?!!弄大别人的肚子以后,你又凭什么这样假惺惺的,故作深情的出现在我面前——?!!你凭什么——!!” 老实说,殷锐是真的没有见过甯愿的这一面。 想想看,即便曾经他们在希腊的时候,在他那样残酷的伤害她以后,心伤之时,她都未曾这样不可抑制情绪的在他面前痛哭过。最强烈的表现,也仅仅只是不言不语无声落泪而已。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她如此脆弱崩溃的模样。 而现在——面对这样的她,他突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依旧紧搂着她,且动也不动的任由她如此发泄心中的怒气。 ——这都是他自找的,是他该得的。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虽然手已经开始隐隐发疼,可甯愿却仍一下接一下的用力捶打着殷锐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发出了“砰!砰!”的闷响。 “你凭什么要靠近我!凭什么那样用尽办法的扰乱我的心?!!你这混蛋——你扰乱了我的生活,扰乱了我的平静,你该死的还让我逐渐爱上了你!!可你又为什么这样伤害我?!!为什么要在我即将向你吐露真心时,说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我好恨你,也好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为你而迷失自我方向?!!为你而心甘情愿的怀着这个孩子——我好傻我好笨我好难过好痛苦——呜——” 此刻的甯愿,就像是一个心情烦躁不顺遂的幼小孩童。那份女人所特有的脆弱怜人模样,被她如此情绪崩溃之后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时,殷锐才像是刚缓回神一样,心里骤然涌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责痛苦与激动幸福并重”的奇怪感受。 ——甯愿虽是在怒骂着他,可是,她这也在不经意间,表达出了她的真实心迹。 她说她爱上了自己! 她竟如此清晰的,毫无遮掩躲闪的,第一次承认了她对自己的爱意! 原来,她心甘情愿的怀着这个孩子,并非是出于女人的母性本能,也并非是对于幼小生命的怜悯爱惜——而是因为她爱着自己!! 殷锐觉得此刻如果场合允许的话,或许他真的能够激动得“飞”起来。 “愿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无心伤害你,对不起——我也是爱你的,最爱你——”因着心里的那份感动,殷锐更加心痛此刻依旧没有停下哭泣的甯愿。 “你走开——走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愿再见到你!!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见你!!你滚——!!” 眼看着甯愿已经哭得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殷锐百般无计之下心里一急,松开紧搂甯愿的双臂,迅速下了床,然后就只听“扑通”一声—— 即便心里有着漫天愤恨与绝望,可面对此情此景,甯愿也依旧是愕然的顿住了抽泣。 ——她没有想到,这个一向顶天立地,狂妄霸道,唯我独尊,从未向谁低过头的锐爷,此刻竟然这般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自己面前。 ------------ 一三三 殷锐这一突来的动作,令甯愿愕然的忘记了继续哭泣。 “愿愿,对不起,是我的过错。是我害你这样伤心。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只求你别再继续哭下去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殷锐直直的跪在那里,满口恳求。 有生以来,这似乎是他第二次下跪——第一次则是在二十几年前殷裘宣布收养他的那一刻。 而面对此时殷锐这一举动,甯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这究竟是老天爷开的一个怎样的玩笑啊。为什么要让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与无奈中?为什么要让她与那触手可及的幸福,始终仅距一步之遥?! “愿愿,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回头,永远没有后路可选。我不躲避不推脱不否认,因为这确实是我做错了事。我不求你马上忘记一切原谅我,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当作这事不存在。我只求你——愿愿,只求你给我一些时间,给我一些时间去处理好这所有突来的意外,我定会给你一个最终的交代——” 面对殷锐如此信誓旦旦,甯愿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此刻这整间卧室内,除了殷锐的声音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响动,甯愿已经停止了哭泣,也同样隐忍的止住了抽噎的声响。她只静静的坐在那床上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房间之内一样,那张隐于暗中的泪颜,殷锐根本无法看得清楚,于是,便也无从辨别判断她此刻的一切神绪与反应。 心中的惶然与对如此境况的不可把握性,令这一向惯于掌统整个全局的殷锐,顿时慌了神。 “愿愿?”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可得来的仍是满室静默。 想了想,殷锐终于是站起了身,然后缓缓的又坐在了床边。伸手拉住甯愿的手臂,一边将搁置一旁的被单掀起紧紧裹住她,再借由着那个力道直接将她揽入怀里,一边还在兀自暗中思量着下一句话究竟该怎样说。 “我以为我是不幸的——在真正与你产生交集以前,我一直都怀有着这种想法。虽然我从未曾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模样,可是,心中的那块柔软不堪一击的‘暗地’,却也是真实存在着的,只不过是我始终都在刻意的忽略与掩饰而已。” 还未等殷锐想好下一步的“安抚计划”时,甯愿突然又开了口。她任由着他将自己这般紧搂在怀,安然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之前的那种貌似崩溃的反应,此时已然消失不见,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闹剧一场,而现在,那所有的“风暴”都已经过去了。 甯愿像是在讲述一个寻常故事般,声调平淡没有任何起伏波澜,可殷锐却是听得清她那话语间所隐隐流泻出来的伤感。他没有开口,没有作出任何不适的举动来打断干扰她,就只是安静的紧抱着她,默默的听着她出口的一切,努力试着感受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境。 “可是,当我遇见你,不,或许应该说是在我们之间真正的开始有所‘对抗’,最终使得我无法不去正视你之后——逐渐的我发觉,我的生活中,似乎开始多出了某样东西——某样包含着些许刺激,些许叛逆,些许矛盾与些许甜蜜的东西——那种感觉是我从未尝试过的,既陌生又期待。我知道自己是不可以被你吸引,不可以在你的身上投注一丝一毫注意力的。” “每每想起你时,我都强迫自己去回想儿时的痛苦遭遇——那片炙热的火海,将我的家,我的幸福,残忍的一并烧为了灰烬。我一直都在告诉着自己,关注你,靠近你——那便是罪过,最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双眼与大脑却又都违背意愿的慢慢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殷锐,那时我才发现——原来不论怎样否认,你都已然‘强悍的’深深植根于我的心间了。” 殷锐用力的闭了闭眼,无声的滑动喉结咽下了一口唾沫,听着甯愿这话,他不可抑制的感到了内心的酸涩温热,一抹感动之情自心底袭卷而上,瞬间便覆没了他的整颗心。 ——他的愿愿,如此竟然是在向他讲述着她的心路历程。她竟是在向他坦白着她的真心。她在表白。 “而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一生当中,不论你经历过怎样的辛酸与磨难,都是还可以再次获得幸福的——认识你,靠近你,爱上你——殷锐,这便是我的幸福。虽然它一直都伴随着未曾间断过的痛苦与纠结,可那一切过程对我来说,真的就是有生之年最为幸福的体验——” 轻轻将脸颊贴在甯愿的发间,殷锐再次闭上眼,忍着不让自己眼中的热泪滑落。听着心爱女人如此真挚伤感的字字句句,他感到心都快碎了。 而此时,这两个一直兀自沉浸在伤痛之中的人,都并没有发觉那门外悄然无息走远了的人。 ——惋惜的轻叹一口气,白流苏静默的离开了甯愿的卧室门外,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前听见了甯愿房里传来的尖锐哭喊声,她心惊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当她急急忙忙的跑到她房门外时,却是惊异的听到了屋内那抹充满无尽忏悔之意的男性嗓音。 原来如此。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时此刻,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矛盾,最适合陪在甯愿身边安抚她的人,都并非是自己。所以那个空间,还是暂且留给那个“无所不能”的锐爷好了。 “殷锐,我常常幻想——如果我们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男女,那该有多好——没有矛盾,没有对抗,没有身不由己,没有心酸悲怆。就像这世上许许多多的寻常人那般谈情说爱,相依相伴,执子之手,共度余生。除此以外我们不存在任何的惊惶担忧与对安危的隐患——如果是那样,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样——我们该有多快乐——” 渐渐地,殷锐听出了甯愿声音里的疲惫无力,而很快,这屋内便又恢复了原本的默然无声。 ——甯愿终于是不知不觉,筋疲力尽的昏睡了过去。 心中充满无尽爱怜心痛与酸涩纠结的殷锐,温柔又坚定的在她额际缓缓落下一吻。直到外面的天色开始发亮,他不得不离开这里之前,都一直在维持着这个紧抱甯愿的姿势。虽是始终处于静默,可他的脑子里面却是一片混乱,纷纷杂杂似是充斥着很多事情,而那唯一能够辨别清楚的,就仅有甯愿刚刚说过的那一句话—— ——殷锐,我常常幻想,如果我们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男女,那该有多好—— ------------ 一三四 满怀心事的殷锐回到日本,脚步轻巧的刚刚踏进横本家的别宅庭院内,透过长廊看向另一侧,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谁?这么一大早的,是谁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入这里?!负责把守的人,又都在干嘛?! 站在树林的荫暗里,殷锐静默无声的观察了许久,发现再也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慢慢的走了出来,心中却满是疑问与警惕。 他直觉感到,在这横本家里,某些人似乎正在背着他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感觉相当明显,似是就连空气当中,也存在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走回卧房,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虽是被褥凌乱,可却空无一人,而隔壁的浴室内,则隐隐传来了些许的流水声。 ——雅子在洗澡?她怎么起的这么早? 殷锐想着,随即迈开步子向浴室走去,可当他的手刚刚搭在门把上的瞬间,心中突然又浮现出了之前所不期见到的那抹貌似鬼鬼祟祟的人影。蓦的,一个念头顿时便愣生生的止住了他的下一个动作。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股莫名力量在引导着自己,静默的转回身,他又返回了卧室中,向着房间里迅速又仔细的四处巡视了起来。 ——横本雅子大概还不知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吧。昨天在离开日本之前,他有对她交代过,说自己出去处理一些事情,或许并不能尽快马上返回,应该会需要个两三天的时间。他当时是这样说的没错,因为他的行程计划里,除了首要的看望甯愿以外,他还有想过趁着这一段警方的“松懈期”,偷偷溜到边境的隐秘地区,大致了解一下那边目前的状况。可或许是因着甯愿的关系,他突然没了再去往别处的心思,于是便如此打破计划的提前回来了。 而正是因着这样,应该说,此时的横本雅子是毫无防备的。对吧?! 不知怎地,殷锐的心中就是有着一抹预感,他认为自己今天或许会得到某些“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慢慢靠近床边,他有意无意的瞥眼看了下那摞放置在床头柜子下方的书籍,那是横本雅子常会在入睡以前用心阅读的专业类图书,基本上都是与她曾经所学的专业——生物化学有关。那些书中,密密麻麻满是公式分子式原子图什么的。曾经他还因此取笑过她,问她在睡前看这些“高难度的东西”,是否因为那可以帮助她尽快有效入眠——他从未将任何带有疑惑的注意力投注在这堆如今看起来貌似显得有些诡异的书本上。 微弯下腰,殷锐小心又仔细的随手翻了翻那摞书,而这时,一张折叠起来的单页纸突然便从其中的两本之间滑落出来,掉在了地面上,他的脚边。 拿起那张纸翻开一看,上面是两个精心绘制的貌似化学分析图之类的东西,旁边标注着许多特殊的化学符号。殷锐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可是,就在那绘图下方的一行日文当中夹杂着的几个汉字,却是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反纯——吗啡——二乙酰衍生——上面夹杂着的是这几个汉字没错。 而当看清这些时,殷锐不禁面色蓦的一凛! ——即便他再怎样不清楚有关的化学知识,可这几个汉字所代表的意义,却也是他相当熟悉的内容。 “吗啡二乙酰衍生物”,那分明是海洛因的最主要成分!! 而这前面的“反纯”两个字—— 此刻殷锐的脑中,突然便清晰的浮闪过了一个名词——“反精纯”。 逐渐的,他心里也似乎慢慢涌上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他已然能够有所捋顺明了某些事情,以及看清了那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的本来面目——难道,横本雅子也是那个曾一度令自己头痛不已的“反精纯”药物的幕后操控者之一?! 难道,她真的一直都在与自己暗中作对?!一直都在试图将自己完全打败覆灭,至于死地?! 不可否认,此时的殷锐,心中是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异的。试问,有谁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如此事实——同床共枕的妻子,竟会是自己最大的强劲暗敌?! 是的,其实他一直对于横本家这对父女,有着难以消除的戒备与警惕,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曾怀疑过他们接近殷家的最大动机。他也一直知晓横本川一的巨大野心——背地里勾结自己的所有对手,企图跟他们联手合作击垮自己。 不过,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殷锐活了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白混的。不管横本川一再怎样的“胡作非为”,起码,他是不会忍心舍弃自己唯一的女儿,对吧?! ——横本雅子这颗棋子,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可是,就算事实如此,此刻当他亲眼所见这有关于貌似是自己妻子作出背叛的有力证据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了些许难以承受的沉重。 暗叹一口气,殷锐听着浴室内的响动似乎还没有停止,于是便迅速的拿出手机,将手里那份图纸拍了下来。 ——他要交代洛印再去详细的弄清这张图的真正含义。而在一切事实真相还没有明了以前,他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拍好照片,殷锐谨慎的又将那张纸折好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然后又退了几步,坐在了卧室内靠近窗边的沙发里。一边有些疲惫的平顺着自己的心绪,一边则是在思考着待会儿见到洗完澡走出浴室的雅子时,自己所应该作出的合适表现。 而就在他如此暗自思量的同时,突然,卧室的房门被人貌似极其轻缓的打开了。当殷锐看清了那个满面神色小心谨慎,行为举止鬼鬼祟祟的人时,浑身不由得紧绷一顿!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入到这里?!” 毫无疑问,殷锐这抹突来的低沉声音,顿时便令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惊愕得脸色骤然苍白了一片。 而那个人,正是横本川一。 ------------ 一三五 “噢!” 此刻横本川一脸上那抹神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精彩绝伦”,殷锐从未见过他那么生动形象的“惊愕”。 “你,你怎——怎么会在这里?”横本川一似乎是在故意的掩饰着内心的惶然慌张。面对殷锐那对充满犀利探究的眸子,他面色苍白,结结巴巴的就只“挤”出了这么一句,却是问出了一个实在不该经由他的口所问出的问题。 殷锐紧眯双眼的挑了挑眉,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可疑。 简直,太可疑了。 ——就算他目前还不知道横本川一究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那张慌慌张张的脸便已经能够泄他的底了,十足的一副心虚模样。 “怎么?这里难道这里不是我该进来的地方吗?”殷锐低沉的嗓音,满是戏谑的笑意。 ——看来见到他坐在这里的横本川一,还真是紧张得要命呢。 “不,当然不——”横本川一貌似有些窘迫的样子,那张苍白的脸,又开始逐渐的变红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开了,横本雅子仅披着一件白色浴袍走了出来。当她视线所及这屋内的情景后,便也出人意料满脸僵白的顿在了那里。 此时此刻,这房内的场景以及气氛真是怪异透了。三个人都在面面相觑的看着另外两人,像是都在等待着别人的下一个反应与动作。 “你似乎是照预期提前返回了。”尴尬的静默了许久,横本雅子总算是开了口,这样对着殷锐问道。 “是啊,事情才处理了一半,突然感到十分想念我的妻子,于是——我就回来喽。”殷锐微撇唇角,半真半假的这样说,话语间,那双充满研判的眼,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扫视着旁边那位他的“岳父大人”。 似乎,横本雅子有些怀疑殷锐此话的真实性,她看着他,目光隐隐闪烁,抿了抿双唇,可终究没有就此再说出什么。 “父亲,”殷锐此时终于是开始“正视”起了那被“晾”在一旁许久了的横本川一,貌似关心与疑惑的对他如此问到,“您这一大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来找雅子吗?还是您未卜先知,知道我会提前回来?” “呃——”很显然,横本川一仍是没有找到可以解释他此刻身处这房内的合适借口。斜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女儿,他像是在“求救”。 “父亲确实是来看望我的,”雅子那抹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的救下了一旁“可怜的老爹”,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拉下了裹在头上的浴巾,擦拭着还未干透的发丝,然后神情自若的走到床边坐了下去,不再看向任何人,“因为你昨天刚刚离开之后,我就感到了些许的不舒服,为了不打扰到你,便也就没叫人通知你。大概是怀孕的女人都会这样吧,总会忽然感到不适——” 说到这里,横本雅子突然顿住了语气,微微瞥了一眼那坐在沙发上的殷锐,才又继续说道,“而对于这一点——我想你也是足够了解的吧?” 殷锐闻言,没有出声,他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从一开始他就从未侥幸的认为甯愿的事情可以瞒得住横本家的人一辈子。只不过,他是没有想过在那样隐蔽的状况下,他们也会知晓得这么快。 看来,一直留有心计,默默的关注“对手”一举一动的人,真的并非只有自己呢! “嗯?病了吗?那现在怎样了——还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快速起身走到横本雅子身边坐下,搂住了她的肩膀,殷锐貌似惊讶的这样问着,表现出了一副明显的“讶异”与“心痛”。 其实,他很清楚,横本雅子的话,很大程度上都是假的——她只不过是在编造借口帮助横本川一脱身而已。可是,既然她刚刚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警告”的意味可是相当浓厚呢。他总不至于傻得不给自己台阶下吧? ——事情一旦牵扯到了甯愿,他是不会不加小心莽撞行事的。 “还好。”横本雅子淡淡回应,然后才将脸转向后侧,说了句,“父亲,您回去吧。就如您现在看到的一样,我已经没事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一直都在担心着呢,既然现在殷锐已经回来了,那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了。”横本川一倒是“演得”到位逼真,殷锐没有回头,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抹真的犹如“松了口气”般的意味。 微微牵动唇角,他直觉好笑。 “那——你们就好好的聊一聊吧。我,我先走了。”横本川一这样说完,就急急的离开了这间主卧室。 而此刻,这屋内便又开始陷入了静默之中。横本雅子依旧在沉默的擦拭着她的头发,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异样神绪,似乎——刚刚她老爹鬼鬼祟祟的进入到这房间内,真的就只因为前来关注她的身体状况而已。 “对不起,雅子,我没有看出你身体的不适,这是我的疏忽,很抱歉。” 其实殷锐真的没有任何想要道歉的意思,这句话说来,也仅是作为一个打破静默气氛的过渡而已。他一边如此安抚着怀里的女人,一边还在暗暗的观察着她的侧脸,心里有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感叹—— ——横本雅子这个女人,究竟她保持高深叵测的底线是何种程度呢?既然现在她都已经怀上了他殷锐的孩子,那么——即便不能马上看出转变,可她的心也应该是已经逐渐的向着他这边有所倾倒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他竟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似乎,她跟自己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且不可捉摸了呢? ------------ 一三六 睁开肿胀的双眼,躺在床上的甯愿看着那天花板,没有丁点起身的意思。即便她现在已然没有一丝困意,可她仍旧希望自己可以再继续的睡下去。 甚至,最好永远不要醒来。那样,便也就不会再感到任何心痛。 殷锐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当自己醒来时,卧室之内满是伤感的寂寞,心中的那份酸涩苦痛,仍旧依稀可见。 明天会怎样? 这个问题若是在今天以前提出,她的内心定会充满了期盼,因为不管结局为何,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将来交付于殷锐的手中。 可是现在,那份冀盼着的幸福前路,又在哪里? 殷锐带来的消息,对她来说,简直犹如致命的“噩耗”,瞬间便打落了她心底那株还未来得及绽放的希望花蕾。 现实如此残酷,还未梦醒,便已然落入了冰冷幽暗的绝望深渊。 而现在若是再来提及“未来”或者“明天”。唯一能够浮现于她脑中的,就仅有“无望”二字。 她是真的感到了失望,绝望。前所未有的心伤。 门被轻轻推开,白流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看着这躺在床上,满面颓然失落,无精打采的甯愿,她暗暗叹出了一口气。 纵然心中满是不舍,满是欲对她出口的劝慰。可她知道,此时此刻,或许甯愿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理智清楚充满大道理的安慰。或许,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在无人打扰的房间内,由自己来逐渐理清思绪,最终坚强的走出那片伤感的沼泽。 感情上的事,没人能够真正帮得上忙,唯有依靠自己。 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甯愿的床头柜上,白流苏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便要转身出去。 “芳芳。”突然此刻,甯愿充满沙哑的嗓音响起,满是一股黯然的意味。 “怎么了,甯愿?需要什么吗?你尽管说出来。”白流苏一见好友终于是主动开口说了话,便满心欢喜的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如此问道。 “芳芳,到床上来,抱我一会儿,可以吗?就一会——”甯愿慢慢转过视线看向一旁的流苏,眼中隐约浮闪着一抹祈求的神绪。 见此情况,白流苏心里顿时一酸。 甯愿此刻的眼神,着实令她的内心,犹如破碎掉般的疼痛纠结。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甯愿——就像是个被遗弃了的孩子,茫然无助,可怜透了。 “甯愿,觉得心里难过吗?没有关系的,真的没关系——你还有我啊,对不对?你还有芳芳的——”没有想得太多,白流苏马上依言起身躺上了床,连人带被的一并将甯愿搂进怀,脸颊贴上她的发间,一下下轻柔抚摸她的后背。 “为什么,芳芳,为什么想要实现一个愿望,是这么的难。从小到大,我都未曾祈求过什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每天不断祈祷上天能够如我所愿,实现我心中的梦想。可是为什么——芳芳,为什么老天始终不肯看看我这颗充满期盼的心,为什么它不能实现我的愿望——芳芳,我真的只想跟殷锐在一起,带着我们的孩子,跟在他的身边。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等到那种幸福的来临——” 白流苏明显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于肩膀处的湿热感觉。抱着这泪流满面的甯愿,她心如刀绞。可她却也真的不知究竟该说点什么才好。除了安静体贴的继续作一个倾听者以外,她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来。 原本作为一个旁观者,在她看来甯愿与殷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虽然上天注定他们无法像寻常男女那般安稳平顺的相爱生活在一起。可是她认为,或许那仅仅只是关系到彼此之间互相妥协退步与在某种程度上作出牺牲的问题。 ——想要获得完美无缺的真爱,难道不该体贴的迁就一下对方吗?爱情本就是一个互相作用与相互磨合以达到完美状态的事物过程啊。 所以,她一直认为,只要殷锐与甯愿两人本身作好协调,那他们的美好未来就一定不会是虚妄的想象。 可是—— 现在,面对他们所经历的那条充满荆棘坎坷的爱情之路,她已经不敢再作出那样的断定了。 此刻,白流苏微微侧下脸看着怀里的这个从来不会轻易展现出软弱一面,可现在却是显得脆弱不堪的好友,她再次无奈又心痛的暗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可怜的甯愿,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 “查清没有,那到底是什么?”殷锐专注的看着一旁的洛印问道。 “锐爷,您猜测得没有错,这果然就是前一段时间兴起的那种‘反精纯’药物的化学状态图。”洛印沉声回答,双眼并没有离开殷锐的那张在听闻此言之后逐渐显得有些阴暗又疲惫的面孔。 “果然是那样吗?”殷锐深沉说道,声音里面明显带有着一抹失望的情绪,“果然——始终都是横本父女俩搞的鬼。” “锐爷,既然现在这件事已经曝了光,那么您——下一步的打算是怎样的?”洛印想了想后这样问,然后又像进一步说明般的补充道,“我知道您是不会睁一眼闭一眼的任其发展下去的,可是,您也一定要清楚一件事——现在的‘夫人’,可是不比从前了——” 洛印此话的确“惊醒”了殷锐那颗逐渐覆上了愤怒的心,令他瞬间像是打了个激灵似的,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横本雅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说实话,他对此还真是没抱有任何一丁点的期待,他心里始终隐隐存在着一个观点——只有甯愿怀上的孩子,才是他想要的。 可是,那又能怎样?难道,仅凭此念头,他便可以抹煞掉“雅子肚中胎儿是他殷锐骨肉”的这个事实吗?显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虽然他不愿接受她为自己怀上的这个孩子,可是——他殷锐也不是丧心病狂,冷血无情的男人。他是不会狠下心来扼杀掉自己骨肉的。 而如此看来,那便也就成为了横本雅子的“赦免金牌”。 ——如今,即便他不看在他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也不能不顾及到那个孩子吧? 此刻,殷锐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矛盾与困惑。 ——他当初企图设计横本雅子怀孕的事情,现在归根结底的说来——究竟是谁最终得了“益处”了呢——?! ------------ 一三七 自从得知了横本父女俩背地里作出的勾当以后,殷锐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处在矛盾当中。横本川一倒是好说,可雅子呢?也一并的派人“做掉”吗? 那个孩子——又该怎么办?也让他跟着他的母亲,一同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殷锐,你当真能够狠下这个心吗? ——这些天来,他一直如此扪心自问。可是,那最终得出的答案始终是茫茫然,毫不清晰。 正是因此,他一直都没有最终做出任何决定。 坐在别宅的庭院内,即便已是冷飕飕的入秋时节,殷锐依旧仰靠在榻椅中,一边独自喝着清酒,一边看着眼前的那片深红色的枫树林。 是否,他该离开这横本家了?离开了,或许心中的某个决定便能清晰起来。 他如此暗忖,接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这一定是横本雅子。思及此,心中便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排斥与反感。 “很冷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难得横本雅子会说出这样充满关心的话语。 “闲来无事,想看看这片枫林。”殷锐随意的回应,依旧没将视线投注到身边女人的身上。 “是啊,这片枫林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节最美,不过——如今观赏它,心情似乎又与往年有所不同了。” 殷锐终于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貌似充满感性的话来,在他的印象中,她从不会发出如此这般的“感叹”。 ——横本雅子的异样,引起了殷锐敏感的关注。 “那么从前与现在——又各是怎样的心情呢?”他收回视线,低沉的开口问道。 “在嫁人之前,我一直独居在这里,每年的同一时节,看到这片景色,直觉除了美丽以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受。可是如今,就这样的坐在你身边,我才突然发现,这种‘静坐观枫’的感觉,真是好奇妙——像是时间就在此刻突然静止,定格了所有美好的瞬间。我到现在才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世上的许多事物,并非只有一种表象,换一种想法与心情来面对,或许就会看到那奇特的不同。” 殷锐再次看向身边的女人,那抹疑惑逐渐加深。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敏感的戒备。他隐隐感到——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有开口,他决定再暗中观察看看。 “这感觉真好,最近我一直在想,是否该更加的努力将这种心安与美好永远的留住。”此刻,横本雅子终于是将视线转到了殷锐的脸上,眼底有着一抹貌似深厚的“期待”。 殷锐别开眼不与她对视,心中则是暗忖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很显然,横本雅子这是在探测与揣摩他内心的真实情感。他有些惊异于她竟会如此直白。 “努力留住?你想——怎样留住?”殷锐微微一笑,试探道。 “或许,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回答。不是吗?”横本雅子再次将问题丢给了殷锐。 挑了挑眉头,殷锐不太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那个女人——对你来说,意义非同小可吧?”横本雅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顿时便令殷锐神情一怔! 她所指的是——甯愿?! “哪个女人?”殷锐故意装着糊涂。 “那个能够让你不顾被通缉逮捕的危险,冒死前去看望的女人。”横本雅子倒是并不介意的更加具体的说了一遍,“那个——叫做‘甯愿’的女人。” “你提起她做什么?!”殷锐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转过脸他又看向前方,眼底满是复杂情绪。 “殷锐,你该知道,你真正的合法妻子,是我。”似乎在郑重其事的作出宣告,横本雅子满面严肃的也转回了脸——或许对于殷锐此时的态度,她有些不能接受。 “那又怎样?”殷锐的语气也有所生硬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横本家想要拿甯愿来作为要挟他的工具,那么,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横本家在整个亚洲的黑道地位,始终是独占鳌头,也因此是众人备受关注的对象。殷锐,或许我在心理上可以理解,不过,就像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面子问题’,我想,我无法容忍你对待别的女人胜过你的妻子——”很显然,横本雅子此刻撂下了相当明确的态度。 这倒是令殷锐有些玩味的撇起了一边的唇角。 ——这个女人,她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还真是令人感到新鲜呢。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做到身心完全的忠于你?这样——才不会丢了你们横本家的颜面?!”殷锐感到好笑的确定着。 而横本雅子的无言,则是默认了他的话。这样一来,他心中的那抹莞尔,更加浓厚了。 真是有趣极了! 这个女人,居然想彻底的驯服他! “要我完全忠于你?雅子,这还真是个让我觉得新鲜的想法。不过,若想先要别人真正的靠近你,忠实待你——是否,你应该首先坦诚你自己呢?我想——没有哪一个妻子,会一直暗中计划如何击败,甚至于置自己的丈夫于死地吧?!” 索性,殷锐也将话挑明了。 ——既然她如今想要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么干脆他们就将一切全部开诚布公好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一个结局的,不是吗? “你——”闻言,横本雅子眼底一抹复杂幽光闪过,似乎有些微地愕然。 “不用怀疑,雅子,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所有的事情——”还未等雅子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殷锐突然又打断了她。 “一切——你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当横本雅子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的神情以后,她竟然轻轻笑了出来。可那笑容当中,却是掺杂进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 “那么,也就是说,事到如今,你是根本无法接受我刚才的‘提议’了?!”横本雅子似是在最终确定。 殷锐没有说什么,此刻他的心里,又浮现出了那股矛盾感。 可是,貌似横本雅子要比他干脆多了。在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之后,突然她向着旁边用力拍了拍手—— 很快,不知究竟是从哪个角落里,迅速的就走出了几个满面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貌似保镖打手的模样。 而此情此景,令殷锐再次高高的掀起了那道浓重的眉毛。 “雅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殷锐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无谓的笑容,可他的心里,却是早已浮现一股惊异。 ——他没有想到,横本雅子在行迹败露,且索要诺言不成之后,居然想对他“来硬的”! “殷锐,”此刻,横本雅子的那抹温婉神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殷锐之前从未见过的果决与阴狠之色,她满脸严肃至极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那么,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就干脆来个最终了结好了!” ------------ 一三八 最终了结。 这话听来,貌似还真是蛮严重的,要不是此时此刻的情况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殷锐难保不会大笑出来。 ——到底有没有搞错?!随随便便拉出几个打手就想唬住他?!难道他殷锐是从小被吓大的不成?!还以为他是个不中用的软脚虾啊?!这种只有吓唬小孩子才或许能行得通的烂戏码,他殷锐大概在懂事之后就不屑去玩了好不好。 横本雅子这个女人,费了那么大劲儿居然就只想出了这么个蹩脚的法子,还真是枉费了他之前对她的高眼相看。 不过—— 无畏归无畏。他还是不要太过“轻敌”的好。毕竟不管怎么说,他目前的境况也 并不是相当乐观呐——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在可是“孤军一人”。不是吗? “雅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还清醒吗?你知道自己此刻所作所为意味着的真正意义与后果吗?”殷锐想要好言相劝,平息这场风波。 “殷锐,不要再浪费口舌了。我横本雅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吗?没有经过很好的思量,我又怎会作出如此部署?”貌似横本雅子可并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看来你这是想来真的喽——?!”此刻,眯紧双眼,殷锐突然敏感的“嗅出了”空气中所弥漫着的那股“杀气”,这不由得令他心一惊,那抹玩世不恭,毫不在乎的态度很快散去,取而代之是迅速袭上的一股警觉的戒备。 “殷锐,不要怪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你——”此刻,横本雅子敛着神情,清楚的对他说道。 “没错,或许当初嫁给你,接近你们殷家,并非真的是因感情所至,我承认我们是‘别有用心’的——本来我们横本家就拥有着极高的黑道名望,而你们殷家,则是在国际走私贩毒界享有盛誉。我们的结合——本就是‘强强联手’。刚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会与你产生怎样的交集,心里除了想要帮助家父壮大家族帮派以外,别无它念。可是——” 此刻,横本雅子稍稍顿了顿语气,似乎是在内心当中做着最终确定。 “可是——不能否认,殷锐,你是一个迷人的男人,一个会令任何女人丧失清晰理智的充满魅力的男人——所以,我同样也不否认,自己已被你深深吸引。而这一点,则是在嫁你之前从未想到过的。也正是因此原因,我才决定——绝对不能再‘留下’你——!” 殷锐闻言,那道浓重的眉毛掀得老高。 啧啧——听听,这是什么话?就因为他有魅力,所以她便决定干掉他?! 敢问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没有天理的事情了吗?这个女人究竟脑子里面装着什么?!怎么思维方式这么让人感到稀奇古怪,匪夷所思?! “雅子,我承认从当初娶你进门到现在,自己都未曾做到一个好丈夫所应做的一切。可是,这本就是我的天性,很多事情我都从未接触过,并不是马上就能够做得很好——那需要时间。难道,你不愿意给我一些时间来让我完成转变吗?”殷锐企图用“反省兼劝慰”的方式,说服横本雅子取消掉她此刻这个会令一切变得难以挽回的冲动行为。 “不,殷锐。是你错了。其实男人变得温柔体贴,那很简单——只要他足够爱这个女人就好。那份爱意会激发出他所有潜在的深情本性。那并不需要刻意去进行学习。而你,则也早就做到了,只不过,很不幸,那个被你捧在手心用心呵护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那个甯愿。” 此时,横本雅子说着这些的时候,声音里面竟然充斥进了一丝淡淡的哀伤。貌似,她真是因着殷锐的“无情”,而感到了实在的心伤。 这一点,倒也又是把殷锐给弄糊涂了,似乎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了状况——这个阴狠的女人想要他命的最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为了他们横本家可以最终垄断毒品贩卖市场,还是仅仅只因着没有得到他殷锐的真心?! 不过,不论怎样,那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横本雅子已经迈出了这一步,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然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即便并不幸福和谐,可却也不存在什么明显冲突的生活下去了,他们已变成了一对地地道道的“对头冤家”。 所以,现在唯一可以拿来考虑的,并不是怎样的挽回横本雅子那颗已经变得冷硬,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未曾柔软过的心,而是应该仔细琢磨怎样的尽快脱身。 就在这时,背对着横本雅子,却是面向着殷锐的不远处,一个人影无声的一闪而过。殷锐双眼轻轻一眯,心中顿时浮现一抹莞尔。 ——啧啧,纵观天下,还是他的洛印最棒呵,他从未见过这么得心得力的部下——总是会在主子最为有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发挥功效。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殷锐实在替横本雅子感到惋惜。 如果,她不作出今天这样的决定,不将事情如此明朗化,扩大化,那么,即便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他也不会真正的狠下心来对她怎么样的。孩子是一个因素不假,可他们也毕竟是夫妻一场,不是吗?就算没有实在的真感情,可却也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他殷锐不管怎样都定会留她一条生路的。 可是,她今天却也真是不留任何后退余地的将事情做到了不可挽回的绝路。让他无法再找出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原谅她。 横本雅子与他——他们的这段短暂的婚姻,短暂的生命交集,也终于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 一三九 “雅子,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不考虑看看腹中的孩子吗?难道你希望孩子还未出生就失去了爸爸?” 殷锐如此问着那满面杀气的横本雅子,像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又像是在最终说服着自己。 “孩子?!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孩子?!”横本雅子的冷哼充满了蔑视。 而殷锐闻言,心里则顿时浮上一抹感概。 ——同样都是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可内心想法的出发点,怎么差别这么大?想想甯愿,完全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考量着一切,为了给孩子一个纯净无污的未来,她甚至不惜忍着心痛远离自己,试图独自面对那将来充满未知茫然的生活。可是这横本雅子——或许怀上他殷锐的种儿,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幸福的体验,而是一个沉重又厌烦的负担吧?! 殷锐如此暗自思忖,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以着余光敏感的发现了似乎横本雅子朝着旁边的打手们做了个手势,一抬眼,便刚好看见那几个彪形大汉缓慢的向他靠近了过来。 “殷锐,不要怨我,要怨只能怨你自己没有把握好最后的机会,没有最终将那颗真心留给我——”横本雅子如此说着,像是在对殷锐做着“最后告别”。 “住手吧,趁一切还没有真正的成为不可挽回的过错,马上住手吧。” 就在这时,一抹低沉的嗓音自横本雅子背后响起,她出乎意料惊异的一回身,便看到了那不知何时单枪匹马的独自站在了那里的洛印。 一撇唇角,殷锐再次扬起了一抹调侃的笑。 “啧啧,洛印,你知道吗?——你此时此刻这副‘孤胆英雄’般的‘德行’,还真是酷得够要命——”难得攸关性命的紧要关口,殷锐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了‘万能护卫’?洛印,既然你这么不要命的在这时出现,那么好吧——我就一起送你跟你的主子归西——!!”当横本雅子看清了阻止她的洛印,身边没带任何一个帮手,就只是这么一个人的出来“硬撑”场面,不禁马上的放下了心来,随即那抹阴狠再次覆上了她的整张面孔。 “现在大概不应再称你为‘夫人’了吧?其实从头说来——你根本连‘横本小姐’也都不是,对吧?!” 洛印语出惊人,令殷锐面色一顿,也同样使得横本雅子迅速苍白了一张脸! “你——在说什么?!”横本雅子突然显得有些慌张,像是真的被人拆穿了什么重大秘密。 而殷锐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提出任何问题,因为他清楚,洛印接下来定会马上为他解疑。 “锐爷,其实我们一直都被他们‘父女俩’欺骗了,当然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暗中搞鬼联合您的对手大批量研制‘反精纯’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横本川一的女儿!!” 此话就像是一颗重磅*般,顿时便在殷锐的心里炸开了花。 ——什么?!她不是那横本老鬼的女儿?!!那她—— “锐爷,无须怀疑,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她确实不是什么‘横本雅子’,其实当初老横本确是有着一个女儿,不过在幼年时便不幸患病死掉了,而这个女人——则只不过是在真正的横本小姐去世不久后就被收养进横本家成为抚慰横本川一空虚心灵的‘替代品’而已,而在成年以后,她在名义上虽依旧还是‘女儿’,可那真实的身份——却是横本川一的情妇!!我说得全都没错吧——‘中藤纱衣子小姐’?” 闻言,“横本雅子”顿时便如遭雷劈般的震住了一张脸,而逐渐的,周身上下开始弥漫起了一股明显的“虚脱感”。 “‘雅子’——原来,在你那莫大的‘骗局’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更大的‘骗局’呵——”殷锐此刻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一股什么滋味。 若说刚才在得知事实真相以前,对于横本雅子的背叛,他有惋惜又有心痛的话,那么现在,他则是感受到了实在的失望与震惊!! ——他殷锐活得这么大,什么事情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可竟然一直都没有看穿这场叵测的‘局外局’!他竟然会与那个卑鄙龌龊肮脏无耻的横本川一的女人同睡一床那么久—— 这真是想起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闭上双眼,殷锐愤恨的用力咬了咬牙齿,心中浮起一抹许久都未曾显现出来的“杀机”。 他已找不到一丁点再来说服自己饶过她的理由了,真是一点点也无—— ——那个孩子,如今看来,恐怕也根本就不是他的“种儿”吧?!! 殷锐,你个糊涂鬼!竟然差一点就当上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傻瓜!!你竟然差一点就要为别人养了儿子!! 心中那份难以平复的愤怒,与此时此刻对于自己之前所差一点步入的错误境地的惊惶余韵,使得殷锐再也顾不上思考任何其它的事情,紧闭双眼就只低沉的说出了一句—— “洛印,将这混乱的一切都结束掉吧。” “呵呵呵——”被揭穿了内心最大秘密后,索性“豁出去”了的中藤纱衣子,在听闻殷锐的话后,居然笑出了声,然后带有明显讽刺般的又说道,“殷锐,你是不是在做梦?!你还以为这里是你那要风得风,要雨便得雨的殷家大宅?!这里可是日本!!是我们横本家!!别说这儿就仅仅只有你们主仆两人,就算再出现十个八个精良的保镖部下,你们也未必能够活着走出去!!” “中藤小姐,你怎么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此时洛印再次出了声,脸上则有着一抹明显的“无奈”。 要不怎么他平时最喜好寡言少语呢?性情使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他习惯远离“麻烦”。就例如现在这样,估计所有人都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状况的急剧反转,可是,这个原本貌似精明犀利的冷酷女人,却依旧还没有转过那个弯儿来,还得需要他费力的清楚透彻的将所有细节全数交代出来。 ——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那么傻,一个人单独现身出来,救人不成,直接跟着“陪葬”?! “中藤小姐,虽然你现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可那未必就意味着你能最终占领上风啊,因为我还没有亮出‘杀手锏’呢——” 当洛印说到这里时,他的身后又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直信赖的忠诚部下,而另一个—— ——则是已被五花大绑且还捂住了嘴,满面颓败又惊慌的横本川一!! ------------ 一四〇 此时这情况真是有趣极了。 原本的主动方变为了被动方,而之前一直貌似处于劣势的一方又突然掌握了主控权。 ——当中藤纱衣子一眼见到了那被狼狈的控制在洛印手中的横本川一时,之前那股阴狠狂霸的气势顿时便明显的像是被削减了大半。脸上那抹不料的惊异愕然,透漏出了她此刻内心因着措手不及而产生的慌乱。 “中藤小姐,一人换一人。这很公平,对吧?”洛印一把扯下了横本川一嘴上封着的胶带,将他稍微向前推了推。 “纱衣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妄想杀掉殷锐!你以为他是谁?!是不起眼的蹩脚小猫吗——?!!你知道这样做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你会毁了我们横本家的——!!”横本川一的嘴一得到了自由,便马上开始大吼起来。 “你们身居此地,竟然敢绑架这里的主人!”纱衣子满眼不可置信,视线在横本川一那张充满惊惶与洛印那张满是淡定适然的脸上来回移视。似乎开始有些乱了阵脚,不知下一步该怎样做才好了。 “那有什么。”殷锐突然出了声,语音中夹杂着一抹似是带有冷笑的寒意,“你连自己的丈夫都能狠下心来痛下杀机,区区绑架一个横本川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中藤纱衣子顿时便没了下话,只是那双眼中情绪复杂涌动,像是在迅速的寻找对策,又像是在重新的揣测着什么可能性。 “你这个混女人!!还不快将人全部撤掉放他们走!!你想看我一直这样的丢人吗——?!!”横本川一这辈子八成从来没有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待遇——因为自己情妇的一个冲动行为,而被别人像是捆牲口一样的五花大绑了起来,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当着那么多平时仰慕他就犹如奉神般的手下们。 他可是全日本最具影响力的帮派头目啊!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虽说在他的心里始终都抱有着想要除掉殷锐,甚至于灭掉整个始终只手遮天的殷家。可是,想法终归是想法,那可并不是想想就能达成的事情。殷裘曾在年轻时就是个有名的“霸王”,可谁知道,他后来所收养的那个性情暴戾又阴沉的小孤儿——殷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是有着他们父子俩其中的一个,他横本川一就永无“称霸”的那一天。所以,他不是没有想过寻找机会对他们暗中下手的,尤其是在纱衣子嫁给了殷锐之后。可是话说回来,他所期盼着的那种“机会”,可也绝对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 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他还是不要去尝试的比较好。 “我有什么错?川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此时,中藤纱衣子已是完全的“恢复”了原本的身份,面对横本川一时,也不若之前做“女儿”时那般的充满谦卑恭敬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可以成功的排挤掉,甚至于灭掉整个殷家?难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闻言,殷锐马上将视线投注到了那面色骤然变白了的横本川一脸上。双眼危险的紧眯了起来。 ——这老东西,没想到他还有过那样的“宏图大志”!“灭了殷家”——啧啧,他还真是有够敢想的!! 一直所怀的心事就这样被中藤纱衣子清清楚楚的公布于众,横本川一又怕又愤的,那张脸不禁变成了酱紫色。 “你这个混账女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是!擅作主张!我的事情还不需要你来插手!!更轮不到你来为帮派作出任何决定!!你以为一直睡在我床上,就是横本家的女主人了是不是?!!简直是做梦!!” 横本川一恼羞成怒的一席话,令中藤纱衣子顿时变了脸色。 ——这话简直说得太过伤人。她从年幼时进入横本家到现在,视线所一直追随着的,内心所真爱着的,就只有他一个男人而已。她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成为他的“家人”,而非仅是一个孤独的守在别宅等候他不定期来宠幸的众多女人之一。 是的,从一开始她并不是以一个情妇的身份呆在横本川一身边的,她是他的“女儿”,可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关系”,令她不得不人前人后的谨慎保持着两种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身份角色,这使她感到了内心深处那份更加难以名状的疲惫与凄凉。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即便再怎样的遭遇困难与寂寞,她爱着他的那颗心,也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始终认为,只要她真心实意的默默守候,默默付出,默默等待,就终归会有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她终究能够真正的“深刻”在横本川一的心里。 可是—— 她刚刚却也真的从他那双带有恐惧的眼中看到了他内心与本性上的懦弱以及—— 他对他自己的爱。 是的,他真的就只爱他自己。 “川一,抛除掉身为你‘义女’的身份不谈。是否——我从未真正的在你心中停留过?是否,我始终都如同别的女人一样——仅仅只不过是你的众多床伴之一?”中藤纱衣子紧紧闭上双眼,心里那份难以抑制的莫大悲怆令她浑身上下发冷且不断颤抖。 她如此充满心伤的问道,像是在最后寻求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继续站立下去的希望。 只是,横本川一就连她这个仅剩的小小“梦想”,也都没能够给予实现—— “没错!!你对于我来说什么实在意义都不具备!!你不过只是个棋子而已!!一个可以用来摆布与随意安放的布阵棋子——”横本川一为了在殷锐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无辜”与对一切被揭穿的“阴谋”的毫无关联,索性将这更加能够击碎纱衣子内心的狠话说了个透,“你难道还不清楚——既然我能够下定决心让你嫁给别的男人,那就已经可以证明了你在我心中的真实地位——” “砰——!!!” 此刻这突来的一声枪响,顿时惊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随着这一声的降临,横本川一的话语骤然停止,圆瞪双眼的他,那副健硕的身体,逐渐的就瘫软的倒了下去。 当大家都缓回了神,看向了那个发声源时—— 就只看到了中藤纱衣子手中那还在徐徐冒着青烟的小型手枪,以及她那由再次紧闭的双眼中涌泻而出的绝望泪水—— ------------ 一四一 中藤纱衣子就这样的当着大家的面儿亲手杀掉了横本川一。杀掉了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当子弹击中横本川一心脏的同时,她只感到自己的心,也似乎一并的随他死去了。这段持续了二十几年的爱,贯穿了她整个自幼年时代开始直到现在的生命历程。他是她的全部,只不过,这份纠结的情缘仅随着刚刚那一声突兀的枪响,便宣告完全的结束了。 而这在场的每一人,包括殷锐在内,都是事先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将那个在全日本乃至整个亚洲地区都是首屈一指,具备相当影响力的黑道巨头,一枪毙命。 似乎,她的这一枪,在某种程度上,也完结了一段特定的时期。 一段包含着横本川一叱咤风云,纵横黑道的时期。 颤抖的双手仍是紧紧握着那支枪,中藤纱衣子任由泪水汩汩滑落脸颊,一步步极其缓慢的靠近着那已然倒下,永远也没有再站起来了的可能性的男人。似是周身的力量全被一并的抽走了。 “川一,川一。”她喃喃的念着,缓缓跪下身体,不住抖动的双手,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横本川一的上半身扶起来,紧搂进怀。 “川一,这样——或许你就会永远的属于我了,对吗——”中藤纱衣子满眼的哀伤与空茫,这副样子,是任何人都未曾见到过的。 ——从没有人看过一向犹如机器人般冷漠的她,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而或许也正是因此原因,使得那一直站立于一旁的殷锐,之前涌现于心中的那抹愤恨,也似乎是有所减缓了一些。 ——想必,中藤纱衣子此刻的心境,大概比死掉还要痛苦吧? 虽然他无法理解她与比她年长四十岁的横本川一之间的那段爱恨纠缠到底是怎样的,可是,貌似这世上的真爱,都差不多应该是一样的刻骨铭心,深入骨髓。不是吗? 看了看那跪在地面上紧搂着横本川一尸体的纱衣子,又抬眼看了看那站在对面的殷锐,洛印在与他视线交会的瞬间,以着眼神做出了某种询问。他希望殷锐可以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明确的下达一些命令——任何可以使眼前这一切做出最终了断的命令。 可岂料,他收到的却是殷锐眼底那显得有些犹豫的神绪。 ——似乎,他并不是完全想将中藤纱衣子一并处死。似乎他的内心当中,正在作着拉锯战。 “中藤。”殷锐终于开了口,虽然语调依旧阴冷低沉,可是,那双幽深的眼中,貌似已浮上了些许宽容与柔和,他对上中藤纱衣子略微抬起的蒙蒙泪眼,清清楚楚的说道,“其实,我本不想原谅你,更是不应该原谅你的。我殷锐这辈子最无法忍受的事情便是背叛。尤其是来自于身边人的背叛。可也许是心境有所不同了吧,我已不想再继续的追究下去了。” 闻言,中藤纱衣子的眼神微微一闪,似是并没有预料到殷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你与横本川一这段感情,注定就是错误一场。而现在,既然他已经死去了,一切也就应该脱离错误回到正轨。就当一切的罪孽也随风消逝了吧,你应该好好的,坚强的继续生活下去,为着你与你肚中的孩子,中藤,好好的生活下去吧。悲伤只是暂时,或许等到孩子降生,或是长大成人的某一天,你就会真正的发觉,这世上除了横本川一以外,还有很多值得你去驻足观赏,去品味珍惜的美好呢——” 此刻,就在横本家的这座别宅庭院内,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听着殷锐的这一席话,大家似乎也从来没有见过锐爷如此“感性”的一面。而这其中,貌似洛印的“诧异”最为明显。 殷锐看着中藤纱衣子,许久许久,才终于是移开了视线,然后又看向洛印,说了句,“走吧,该是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默然的点了点头,洛印无言的跟随殷锐向着外面走去。 “殷锐。”而就当他们即将踏出这座庭院的时候,中藤纱衣子那充满沙哑的声音却是又突然响起。 顿住脚步,殷锐并没有马上回头,就只站在那里背对着她等待下话。 “你以为我的悲伤仅是来自于对川一生命的消逝吗?”中藤纱衣子出此一语,满是心死般的落寞,“其实,真正令我感到痛苦的是我对自己身陷如此境地的无能为力——” 闻言,殷锐微有疑惑的回转过了身体,看向那依旧跪在地上的女人,可是,当他的视线刚一落定,便惊愕的看到了她此刻居然已经将那手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殷锐,这辈子我所犯下的唯一最大过错,便是听从川一的安排,离开他的身边嫁进殷家,而至今最令我感到痛彻心扉的便是——明明心有所属,却是怀着别人的孩子——” 闻言,殷锐双眼蓦地一凛。 “殷锐——”此刻,中藤纱衣子突然露出了一抹虚幻般的笑容,那是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神采,一抹貌似释然与解脱般的神采,她看着他的双眼,字句清楚的说道。 “这个孩子是你的,殷锐,他是你的骨肉。正是因此原因——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砰!!!” 殷锐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中藤纱衣子的话完全消化掉,这又一声的枪响便再次震了他一回。 然后,就只见那满面微笑的中藤纱衣子,睁着双眼缓缓的向前倾倒,最终与横本川一紧紧依偎的倒在了一起。 “中藤——” 殷锐满眼惊异的看着面前这一幕的发生,内心复杂情绪不断暗涌。他说不出现在心里的那股奇异的感觉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纠结。他就一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很久都没有缓回神来。 而就这样的,赫赫有名长达数十年的日本首席黑道帮派——横本家族,也终于是宣告了最终的彻底瓦解—— ------------ 一四二 “洛印,看来我们需要真正彻底的躲一阵子了。现在横本家两位能够掌控大权支撑帮派的人,全部都意外死掉,我们无疑将会再次引起国际刑警的高度关注——”坐在驶离横本家别宅的车子内,殷锐静默许久之后,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洛印闻言,无声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的回应,可他那双眼却是明显的正在闪现着某些异样的情绪。只是,此刻的殷锐并没有将视线投注到他脸上一丝一毫,就只侧脸看着那车窗外不断向后闪过的路边景色。 车子继续行驶,车内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这主仆二人似是都有心事,默不作声的各想各的。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殷锐再次开了口。 “洛印,最近——你有没有感到其实我们一直所过的生活布满了空虚与无聊?”殷锐一边如此问着,一边将脸转过来看着身边冷漠的部下。见他微有疑惑的也看向自己,想想后才又继续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你都没有再去见那个温柔可人的‘芳芳’——洛印,难道你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想念与牵挂吗?” 洛印面对殷锐这突来的调侃探寻,没有给予言语上的任何回应,紧紧抿了抿双唇,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了。而心里则在暗忖究竟应该如何回答主子的这个问题。 ——他思念芳芳吗?毫无疑问,那答案当然肯定。 他怎会不想念她?自从这多年的久别重逢以后,他的心里便装满了她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那里真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他自认为自己对她的那份情感,都远远超过了主子对于甯愿的。可他现在却只能将那份感情暂时的深埋于心底。 ——自己是否能够躲过警察的抓捕都是一个未知,又哪有光明的未来可以许诺给她呢?而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这样充满迷茫的前路,那么他干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才好。虽然他深知自己是真的很爱她,可是——平稳安逸没有风浪波折的幸福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更加重要的。不是吗? 殷锐看着洛印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索性便又将视线调转到了车窗外面。 “洛印,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可我自己却早已认定了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只有甯愿了。”殷锐的话似是充满感叹,有似是带有着明显的欣慰。而这话不禁令洛印的脸色再次微微一顿。 “在与她有所交集之前,我一直认为,这辈子除了金钱,权利,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尊贵以外,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我去珍惜,甚至去过多的留意与关注的。我所认定的人生,荣耀与罪恶并重。我以为——那是我无法选择的人生路,是我身为殷家人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可是,当我的脑中,心中,生活中开始逐渐融进了甯愿这个女人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所一直坚持着的,那并非是真正的‘生活’。‘光明’这个词语,也同样的适合我。” 洛印听着殷锐的这番话,虽是心有讶异,可那潜在的一层意识当中,却又隐隐涌动着些许共鸣。 是啊,似乎他也常常会有那样的假设想法——如果他不是国际毒枭身边的得力助手,不是一个隐于暗中无法见光的人,那么生活又将会是何等模样呢? “所以——”殷锐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然后突然发出一记轻笑,“所以我便开始考虑起了一种可能性——” 洛印闻言,再次看向殷锐的脸,似乎有所预料他的下话。 “我在想,是否——我们该‘金盆洗手’了——” “您是说——我们收手不再干下去了?”洛印似是在最终确定一般这样问。 微微一笑,殷锐肯定的向他点点头,然后便又转过了脸。 “可是,那也不过仅是一个梦想而已,它似乎并没有真正达成的可能性呵——要知道,通常一个人如果涉水太深的话,是很难再平衡的把握自己的。况且,‘锐集团’是我的心血,也绝非是说能放下便能放下的啊——” 此刻,当洛印再看向殷锐的侧脸时,发现之前的那抹貌似幸福的欣慰已然消失不见。 他又恢复了惯有的冷峻。 **************************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天过下去的。 而如果你足够坚强,那么你便会发现,除了你自暴自弃以外,其实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真正的将你击垮的。 ——这是甯愿目前心中最切实的想法。 漫步在暖洋洋的马路上,硕大的肚子挺在她那稍显消瘦的身体上,着实显得有些突兀。可是,她早已习惯了孕后来自于身体与心理的双重变化,她根本不愿去顾及任何人的关注眼光。更何况,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其实她心里是充满着期待与喜悦的。 殷锐自那天深夜突临,带给了她一个犹如重磅*般的打击之后,便再也就没有任何音讯了。 她勉强自己不去想那原因,不去琢磨那些会令她肝肠寸断的痛苦。她只拼命的告诉着自己——除了孩子,她已不需要指望任何其它。 早该这样了,不是吗?如果她可以更早的放弃某些虚妄的想象,那么也就不必招此心伤。重重的叹出一口气,甯愿摇了摇头,企图赶跑那不断涌现在脑子里面的纠结。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敏感的察觉出了身后的某些异样——似乎有人正在暗暗的跟踪着她。 那是谁?难道还是殷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吗?怎么她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微地加快脚步,甯愿打算先离开这条人迹稀少的小路再说。可是,貌似她走得越快,那人便也跟得越快。终于,当甯愿忍无可忍的突然回转过头,想要出其不意一探究竟的时候,一股刺鼻的香味忽然就在此刻袭进了她的鼻息之间—— 糟糕!! 当甯愿的清醒意识迅速陷入到黑暗之前,她的心里就只浮现出了这样的两个字。 ------------ 一四三 头好痛。 这是甯愿恢复清醒意识以后的第一感觉。 动了动身体,她想抬起手揉揉酸涩肿痛的双眼,却是发现自己的肢体似乎根本无法动弹丝毫。心里蓦地一惊,她飞快睁开眼睛,视线所及的却是一片幽淡的光。 这是哪里?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甯愿迅速的四处打量了几圈,这才发现,自己此刻居然被人五花大绑的固定在了一张椅子上面。 她被绑架了?! 当甯愿脑中猛然窜出了这样的念头时,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之前正在公寓楼下的社区小路上散步,然后走着走着便感到似乎有人正在跟踪着她,后来—— 后来——对了!后来她便闻到了一股相当刺鼻的香气,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显然,当这一切记忆的蛛丝马迹逐渐捋清以后,她才真正完全的能够确定了一点——她确实是被人给绑架了!! 会是谁?!原因又是什么?!她自己从不与人结仇这没错,可是因着她之前身为缉毒警察的缘故,其实“痛恨”着她的人,大概也并不会在少数。会是从前的“冤家对头”来寻仇吗? 没有惊恐,没有慌张。甯愿凭借着自己的职业本能,漠然冷静,小心警惕的再次打量起了四周环境。她知道,绑架她的人,此刻定是就在不远的某处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必须要让自己迅速调整到“最佳备战状态”。 而似乎,她想得也真是没有错,没多久,她就预料当中的听到了在自己面前那片漆黑的暗地里传来的貌似缓慢惬意的脚步声。只是,当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足以令他该现身了的时候,却是又戛然而止。 周身布满戒备的紧绷,甯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劣势”。她圆睁双眼,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看着眼前的这片幽暗,并没有开口询问,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呵呵——”正当甯愿屏息静待对方的动静时,这抹带有些许邪气的沙哑笑声突然响起,“甯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呵——” 好耳熟的声音。 甯愿仔细的回想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可又似乎与记忆当中的那个原有声音不太一样。 相似,她只能说这个声音与她记忆里的某一个极为相似。 “你是谁?”终于,甯愿忍不下去了,更是不想这样的跟一片黑暗对谈。 “我吗?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吗?”当这话出口之后,那个隐于暗中的人影也终于是随即出现。 甯愿抬起双眼,仔细看向那人的面孔,却顿时如遭雷击一般的愣生生僵住了! 这个人——他—— 她没有看错吧?! 他竟然是那失踪了许久的——唐琛!! 可是,貌似那更加令她感到惊愕不已的是——唐琛左侧的半张脸,居然尽是狰狞满布的疤痕!那种可怕的样子,就像是外国电影当中科学实验失败以后的残种。 “你——唐琛?”明明已是能够确定眼前的人,可甯愿依旧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这样问了一句。 “没错,是我。甯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唐琛缓慢靠近甯愿,蹲下身体,将他那张“鬼脸”贴近了她,扯开嘴角一笑,更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唐琛,你怎么会——怎么会——”甯愿不敢相信她此刻视线所及的一切是真实的,更是不愿意去想象唐琛之前究竟是经历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致使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什么‘怎么会’?你究竟想了解什么?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还是想知道我‘怎么会’变成了这副嘴脸?!甯愿,你想知道这一切。是吗?!!”唐琛这话问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令甯愿心生警惕的没有真正的继续问下去。 “你知道我为了活命,受了多大的苦?!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折磨?!甯愿——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唐琛,在你失踪之后,我一直都是相当的担心你,警方始终声明你的案件处于调查当中,我一直等,一直盼,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是依旧没有得到有关你的任何讯息。唐琛,我——”甯愿还想要说什么,可却被唐琛突然打断了话。 “‘相当担心’?!哈哈哈——甯愿,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居然学会了撒谎!!你会担心我?!!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知道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以为这种悲惨结果的造成——罪魁祸首又是谁?!!” 唐琛满面气愤的迅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甯愿一张静默的脸,那双眼中,似是正隐约浮闪着某些幽暗情绪。 ——危险的前兆。 “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为了你,殷锐居然下了‘追杀令’,派人一直暗中的追杀我!!还好,我福大命大,车子被人动了手脚翻落下山坡以后,我居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唯一遗憾的——却是失去了半张英俊的脸——”唐琛说到这里,不自禁的抬起手抚上了自己那张像是带着“魔鬼面具”般坑坑洼洼疤痕密布的脸,眼中一抹杀气闪过。 “可是唐琛,你又是否记得他派人追杀你的原因?!”甯愿随口回应。 ——虽然现在她无法断定那件事就真的是殷锐所为,可也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不是他,对吧?好吧,那么现在就暂且认定是殷锐对他痛下杀手,可是,她也同样记得清楚——唐琛之所以会遭此‘横祸’,还不是因为他的过错在先?是他先拿着那些带有殷锐的照片威胁她的,不是吗? 对于他的遭遇,她感到同情,可怜,甚至惋惜。可那归根结底的说起来,还不是他“自作自受”?! 此时的甯愿,思想所及的立场,完全是在殷锐这一边。 “哼——!!”貌似唐琛被踩到了痛处,冷哼一声,将视线移至别处,“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甯愿,当我的车子滑下山坡的那一霎那——我与你,与殷锐之间就已经结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现在——也该是我们来算算总账的时候了——” 此刻,当那唐琛的狠毒视线再次投注到甯愿的脸上时,她只感到了像是有一股阴冷的风,快速的就吹过了她的后脊梁骨—— ------------ 一四四 或许,此刻是甯愿这辈子唯一最感到有所恐惧与惊惶的时候。当然,这种“怕”并不是来自于她对自身安危的担忧,而是那腹中的孩子。 面对如此满面狰狞,瞪着一双恨不得马上杀她泄愤的狠毒双眼的唐琛,她是真的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害怕”。他心中究竟揣着什么样的想法?下一步又打算对她做什么?杀了她,还是另有计划? ——此时的甯愿,脑中满是警觉戒备,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放松的紧绷。 “呵呵——甯愿,放心,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像是看出了甯愿的紧张,唐琛得意的笑了一声,“虽说你是害惨我的‘间接凶手’,可是——貌似那最该死的人,还是殷锐才对!所以不用担心——就算心里有恨,我也不会将它报复在你的身上,只要你乖乖地——乖乖地开口求求我——呵呵——” 唐琛双手拄在甯愿身体两侧,再次靠近她的脸,贴近她耳侧如此充满暗示意味的说道。 “唐琛,是否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警察?你这样做,是典型的绑架与非法拘禁。如果之前你处于被动的受到了什么不该承受的事情,那么现在——唐琛,你已经由一个应受法律保护的弱势对象变为了一个挑战法律底线的对抗分子了。唐琛,知法犯法——你的罪名会很大。”甯愿企图用理智来唤醒这明显已是有些“丧心病狂”了的唐琛,她希望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帮他及时“刹车”。 “啪——!!!” 可是,当甯愿的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时,一个火辣辣的巴掌便迎面袭来,将她的脸打歪在了一边,从嘴角到耳根,都像是冒火一样的疼痛起来。 “你这*!!还敢跟我讲什么狗屁大道理!!少给我装出一副神圣教母的样子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吗?!”唐琛此刻终于是露出了他的“獠牙”,对着甯愿大声咆哮了起来。 “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绊脚石!凭什么你能晋升警督,而同样付出努力辛苦代价的我就不行?!!为什么你一直都是组织最为重用的培养对象,而我则只能出现在‘候补备用’的阵容里?!!甯愿,我自认为各方面的素质能力都并不会输给任何人,为什么唯独会让你这个女人一直踩在脚下?!!为什么?!!我不服!!” 大概是唐琛压抑得太久了,这番话便可以听出——他对她真的是“积怨已深”。 “唐琛——”甯愿不顾自己脸颊上的火热痛楚,满眼愕然的看着面前这似乎越来越丧失理智了的男人,不知道他怎么就会将事情又扯到了已然过去了那么久远的从前。 “甯愿,实话告诉你——虽然我们一直都是工作上的合手搭档,可从一开始,我就想通过各种办法把你搞垮!!起初,我想让你变为我的女人,一个能够臣服在我身下的女人——可你放着我这么个优秀的好男人不选,却偏偏看上了殷锐那么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哼!是你自己白白浪费掉了一个可以阻止我疯狂报复的机会!!” “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了柬埔寨,我以为设下一个失踪的圈套,并且在我房内偷偷置下‘精纯四号’,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挑拨你跟那混蛋的关系——可没想到那居然他妈的反倒给了他与你增进感情的机会!!” 甯愿闻言,心中一股惊异浮现,她闭上双眼,无奈的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原来,唐琛的那次令人担忧不已的神秘失踪,竟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原来,那一切不过是他在为了击垮自己,甚至击垮殷锐所设下的一个天大圈套?!!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内心歹毒的人啊,她清楚的记得,就在那次枪袭发生的前一刻,他不是还在对她作着诚恳的表白呢吗?! 可是,这样一个“高深叵测”的人,却似乎并不聪明呵—— 难道他以为殷锐是吃干饭长大的?那么一个圈套就能将他套得住?! 唐琛——这个颇具野心却又总是“异想天开”的男人。 “甯愿,我恨你,更恨老天的不公,他太过善待你,而忽略我了——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将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一个不少的全拿回来!!”唐琛满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像是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 “那么,你想怎么做?”甯愿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理智与冷静,缓慢睁开双眼,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唐琛,漠然开口这样问着。 那始终隐于唐琛内心当中的愤恨尤怨已然将他原本善良的一面完全遮掩,面对如此的他,甯愿知道,寻常的劝导与安慰,在他身上已经行不通了。 “怎么做?呵呵,这个问题问得真好——不过,甯愿,别急,一切都别急,我们可以慢慢来思考下一步‘怎么玩’,或者,我们还可以再让一个人加入到我们的‘游戏’当中来——” 唐琛满脸不正经的笑容,斜斜的睨视了甯愿许久后,才移开视线,然后便掏出自己的手机,播出了一长串的号码,将电话贴上耳际后,他再次瞥向了那看起来没有任何慌乱神绪的甯愿。 心跳是如此强烈,不知为什么,甯愿对于唐琛此刻正在试图取得联系的那个人,似乎产生了某些预料。 “喂——”当电话那一头被人接起的时候,唐琛脸上的那抹笑容更深了。然后,他拿下电话,按了一个键子,电话的显示屏上,便顿时显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孔。 甯愿努力伸长脖子探过头仔细一看,那张脸,那副冷漠的面孔—— 那人似乎是——洛印。 “好久不见了,洛印。”唐琛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洛印的表情像是稍微顿住了那么一下。 “怎么会是你。”洛印的疑问句依旧显得很平淡,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吗?!”唐琛眯起眼,脸上明显又浮起了一些怒意,“废话少说!叫殷锐来接电话!!” “你以为你是谁?”洛印仍是语调平淡,充满不屑。 “哼——我知道,就凭我区区唐琛是没有办法唤出那大名鼎鼎高高在上的锐爷的,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不信你看——” 当唐琛将那视频电话的摄录头转向甯愿的脸时,她这才完全能够确定了一件事。 ——唐琛将她绑架到此地的真正目的,原来真的并非是想对她怎样,而是想以她为“饵”,引出殷锐!! ------------ 一四五 当洛印自那视频电话中清楚的看到了这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的甯愿时,顿时那张原本漠然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紧张与凝然。 “怎样?看到了吧?这个女人你不会不认识的,对不对?”唐琛似乎很得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主控地位。 “唐琛,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洛印依旧语调平淡,可是细心的人此刻都能听得出他话语间所含有的那份“警示”意味。 ——绑架甯愿?唐琛这家伙还真是会“撞枪口”! “怎么?你这有名的‘洛哥’,现在也终于清楚我唐琛的厉害了?!哼——所以说,不要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角色!!现在马上叫殷锐来听电话!!”唐琛似乎猖狂得有些忘乎所以。 “等一下。”洛印抿了下嘴唇后,只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很快,电话像是真的交到了另一人手中,而殷锐的那张满是铁青的俊脸,也随之出现在了那显示屏幕上。 “呵呵——我今天还真是荣幸,竟能有机会与锐爷面对面的交谈——”唐琛那满是疤痕的脸,笑起来更是显现出了一股令人惊悚的恐怖狰狞,“殷锐,都说冤家路窄,之前你想置我于死地没有成功,现在我这也算是自动的送上门来了。怎样?你想过来杀掉我吗?嗯?呵呵——” 殷锐死死的瞪着唐琛,看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丑脸,并没有说什么,可那双深暗的眸子,却是突然闪过了一抹奇异的幽光。见此情景,那站在他旁边的洛印心中顿时就只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有种预感——唐琛这次不仅会“真的死掉”,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殷锐,我知道你对这个女人有感情,否则哪会连性命安危都不顾,顶着被抓捕的危险去看望她——”唐琛此时将那摄像头向着甯愿的方向微微一斜,使他清楚的看到了他手中所持有的“王牌”,“所以今天,我也同样需要你对她的那份感情的执着——我看我们真需要面对面好好地谈一谈了——” “你要多少钱?”此刻,殷锐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唐琛欲继续下去的话,使得他似乎没有预料般的稍微顿住了一下表情。 而同样听到了他声音的甯愿,心中则顿时迅速涌现出了一股难掩的酸涩痛感。 ——有多久了?距离上一次听到他那充满深情与忏悔的低沉嗓音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她以为自己的心痛已经到达了极致顶限,在今后的岁月里,或许已不会再因着他而感到任何痛楚。可是,此时此刻,还没有见面,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心中那一切自以为是的坚强便崩然倒塌了。 到现在,她才真正清楚了一件事。 ——原来,一个人想要强迫自己刻意的去忘记深爱着的人,想要将那些过往的记忆碎片完全抹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殷锐,这个男人,像是已经在她的心里,狠狠的烙下了一块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印痕。留下了甜蜜,留下了酸涩,也留下了痛楚。那是不会因着岁月流逝逐渐减缓的印记,那会随着时光变迁而愈加透彻清晰。 “钱?!”唐琛对着那屏幕眯起眼,似乎不被殷锐口中的诱惑条件所吸引,“锐爷,现在才来提到钱——是不是太晚了呢?!在这个时候,钱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真的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吗?”不知为什么,殷锐此时突然笑了起来,“谁说钱不能解决问题的?在我看来,不论何时何地,钱是能够解决一切的,不是吗?至少——它可供你再找回那失去的半张脸呵——” 很显然,殷锐的话说到了唐琛的心里,也同样的再次刺激到了他内心当中的那份已然扭曲了的恨意,“殷锐,你居然还敢提到我的脸!!” “一亿美金。怎样?”不疾不徐,犹如玩笑一般,殷锐突然又打断了唐琛接下来的话,貌似闲适的这样问着。 当他口头那份虚无的诱惑,变为了一个如此清晰明了的具体数字时,唐琛顿时便像被噎住了一样,口中的下话无影无踪,双眼蓦地一瞠,惊愕之神显而易见。 “我可以给你一个亿,这一点不用怀疑,它能让你找到世界上最好的整容医师,享受最完美的整形技术,而除此之外,唐琛,剩下的那一笔余款还能让你随意逍遥自在的度过余生。这样——难道不好吗?还是你能提供出两全其美,更‘妙’的办法?” 一亿美金,这几个字背后所具有的实际意义,唐琛当然清楚极了。此刻,什么报复,什么怨恨,似乎他心里的所有纷杂尤怨情绪都随着殷锐那脱口而出的“一亿美金”瞬间消失殆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实际的科学验证,可是,在这现实社会里,钱——也的确占据着不可估量的至高地位。 唐琛的沉默,使得殷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鱼”已上钩,最大的难题,此刻已然露出了最终解答。而他也同样清楚——如今那主动权,也已又重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咳——”唐琛微地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掩饰自己不自禁的震惊与窃喜,又像是在暗自思量着什么可供对谈转折过渡下去的话题,“殷锐,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你现在这么有诚意,那我怎好拂了你的兴?当然,区区‘一亿美金’对于你锐爷,以及整个‘锐集团’来讲,其实也算不了什么的——” “没错,尤其相比较于我的女人来说,这一点点就更显微不足道了。”殷锐再次打断了唐琛的废话,坦白的道明了自己的真实心迹,“那么,现在就算是我们初步在口头上达成了协议。唐琛,我很高兴,一切进展如此平和顺利。我会亲自带着支票前去完成我们的这桩‘交易’,而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保证我的女人毫发无伤。若是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不仅我们之前的协议无效,就连你——” 此刻,殷锐突然狠狠地眯了一下双眼,那警告的意味不禁令唐琛从心底里打出了一个寒战。 “呃,这,这个——”唐琛像是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他还想要说什么,可是那另一头的殷锐,却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就按下了挂断键,终止了这番对谈。 ——如此看来,这两人还真是难以让人分得清谁才是那个真正受威胁的人呢。 甯愿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虽是此刻这般不舒服的被紧绑在这里,可她的心底,却是已然荡漾出了一抹心安的温暖。 不论怎样,她已能笃定一点——殷锐并不会就此放弃她。 他要来救她了。她敢确信,他一定会尽快出现在她面前。 “看来,‘金钱万能’这话,果然不假,区区一个亿就能让自己的盟友‘背叛投敌’——你还真是不可靠呵——” 就当这幽暗的空间内因着殷锐那突然的挂机而陷入了一股尴尬的静默的时候,这抹阴沉的嗓音,却是又出乎甯愿意料的骤然响起。 而当她微微眯起眼,目光犀利的看向了那缓慢现身于暗淡光亮下的人影时,心中那股无比的不料与惊异,简直就要将她瞬间吞噬。 ——他?!! 这——怎么可能——?!! ------------ 一四六 甯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亦或她根本不愿意去认定自己此刻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着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他怎么会是—— “既然连你都觉着惊讶,那可想而知,待会儿殷锐见到我时的模样——还真令人期待呢——”似乎甯愿如此的惊异,在某种程度上,“讨好”了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的“欢心”,那人这样说着,言语间尽是一股显而易见的得意。 “是啊,如果让他见到您现在这个样子,我敢保证——肯定会吓得不轻!呵呵——”唐琛随声附和着,可那表情,却并不像他语气中所表达得那么轻松。 “啧啧——唐琛,你还真是一棵墙头草,风往哪吹,你就往哪倒——”那人慢慢转过身体看向后面的唐琛,玩笑般的如此说着,可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意,却令唐琛不自禁的浑身一颤——不祥的预感瞬间便袭上了他的心头。 “呃——这,这个——呵呵——”唐琛貌似尴尬的笑了几声,缩缩肩膀,防备似的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在怕什么,唐琛?不用担心——现在对我来说你还具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即便我再怎样的讨厌你,也不会马上对你做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不动你,并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因此奉劝你放聪明一些,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后行,别试图激怒我——”那人阴沉沉的这样说着,冷眼瞥了那面色有些苍白的唐琛一眼后,便又将视线转回投注在了一直静默的坐在对面,静观其变的甯愿脸上。 “甯愿,没想到你具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在我的印象当中,殷锐从来都没有对哪一个女人如此用心过,哪怕只及十分之一也是没有的——可见,你对他来说,果然与众不同,而我的这步棋,也显然是没有走错呵——” “为什么你要这样?你恨殷锐?他究竟做过什么事会致使你走出今天这一步?”甯愿静静的坐在那里,虽是内心早已布满不安与担忧,可她努力的不让那些情绪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关于这一点原因嘛——呵呵,说来话长,不过,现在可不是揭晓最终答案的时候,稍后你会明白一切的——”那人一边这样说,一边慢慢靠近了甯愿,将手中的一块胶带,密实的贴在了她的唇上,“而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只有安安静静的——等待殷锐的到来——” ************************* 当殷锐真的一个人走进了这间幽暗的屋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时,甯愿觉得,她这辈子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矛盾过。 是的,她期盼着殷锐能够尽快出现,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特殊的境况下,他对于她来说,就犹如童话中的“黑骑士”那般意义重大。可是,心里那股阵阵不断涌现的担忧,却又令她无比期待殷锐可以“食言”的不会出现——此时的她,多么希望殷锐对她的那份感情,不是真实的,多么希望殷锐不会因着救她,而出现在这里,此刻,她的面前。 “锐爷,在没有告知您具体位置的情况下,您到达这里的速度,还真是很快呢。”唐琛满脸虚浮的笑意,站在殷锐身边,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搜查着他的身体,“不过,您怎会一人出现?一向原意担当‘哈巴狗’角色的洛哥,怎么不见了踪影?锐爷,您应该清楚得很——现在可是我们掌握着大局的主控权,所以——奉劝您千万别耍什么花招——当然,这一切都是为着甯愿好——” 眯起双眼,殷锐倨傲的缓缓将视线脱离开甯愿的面孔,瞥向身边这个照自己矮一头的男人一眼,那淡漠无情的唇角,突然冷笑般的向上扬起了一些。 “‘我们’?!唐琛——看来这次计划,果真如我所料,并非是你一人的‘杰作’呵——” “呃——”唐琛闻言顿时就僵住了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神绪,只是,那双带有明显惊愕与自责的眼,却是透漏出了他此时的真实心境。 见此状况,殷锐那抹笑意更深了。 ——看来,他之前考虑得果然没错,此时此刻摆在面前的这一切,真的不是唐琛一人所为。亦或也可以说,唐琛这个人,充其量也就只算是个受人差遣,狐假虎威的“小罗罗”而已。 他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还没有出现。 “愿愿,你没事吧?”殷锐不愿再浪费精力看向身边这个明显不是自己对手的男人,移开的视线又落回了甯愿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明明心痛得要命,可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双唇被强力胶带封得死死的,甯愿只能无声的对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她是不想让殷锐担心,不想让他此刻过多的将注意力投注在自己身上,而忽略了那一直潜于暗中的“敌人”的。可是,脑子里虽是一遍遍不断闪现着“坚强”二字,那眼底却又是不争气的开始发酸发热了起来。 ——殷锐来救她了。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依旧没有放弃她。 他是爱她的,真的爱她。 此时,当这个充满坚信的念头出现在了甯愿的心里时,似乎瞬间的又于无形当中赋予了她极大的勇气。 “我记得我刚刚有对你明确交代过——要保证甯愿的‘毫发无伤’,可似乎——你并没有很好的做到那一点呵——她现在看起来,状态糟糕透了——” 缓慢向前靠近甯愿,动作轻柔的为她撕下了那块厚实的胶带,殷锐虽是在对着唐琛说话,可那对灼热深情的眸子,却一直没有离开甯愿的脸。 “宝贝儿,你还好吗?”殷锐似乎毫不顾忌此刻自己所处的境况,竟然貌似充满闲适的蹲下了身体,蹲在了甯愿的面前,双手紧紧抚住她苍白的小脸,语气充满爱怜的这样问道。 “殷锐,这一切其实并不完全是出自唐琛一人之手,还有——”当双唇得到了自由以后,甯愿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让殷锐了解此时他所面临的真实情况。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殷锐就微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唇瓣。 “嘘——好了好了,乖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并不需要你来担心,我早已明白这其间的一切。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乖乖的坐在这里等着我稍后带你走,其它的——全部交给我。” 殷锐如此安慰着甯愿,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减去半分。可当他说完这番话以后,那双深邃幽暗的眼,却是蓦地就闪过了一丝更加阴寒的光。 转过脸再次看向唐琛,殷锐慢慢的站了起来。 “唐琛,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对你说——你知道身为警察的你,始终不得志的最大原因是什么吗?那就是——你实在太蠢了!” 唐琛闻言脸色微地一变,可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殷锐便又率先抢了话。只是这次,貌似他说话的对象换了人——视线从唐琛的脸上移开,殷锐直挺挺的看向了那另一侧的黑暗处。 “还想隐藏在那里多久?难道你还不打算出来跟‘儿子’见个面吗,义父?!” 当殷锐这完全充满肯定意味的问句出口以后,那抹身影,果然缓慢的又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没错,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以着“义父”名义,养育殷锐长达二十几年之久的人——殷裘! 只是,此时的他,却又不同于从前。 ——没有陪同看护,没有那伴随了十几年的座驾轮椅。此刻的殷裘,竟是那般与常人无异的站在那里!! ------------ 一四七 “好久不见了,我的‘儿子’,近来过得好吗?”殷裘走近殷锐,或许是不再貌似孱弱的坐在轮椅上的缘故,此刻这满头白发的他,那份压人的气势,丝毫不比殷锐逊色多少。 “与你相比,似乎差得很多呢。”微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殷锐向着殷裘那双与常人无异的双腿上看了看,双眸情绪幽暗,深不见底。 这对“父子”就这样面对面的站在那里看着彼此,虽然此时看起来面色均无异常,可那无形当中,他们之间又像是弥漫着一股波涛暗涌,透着剑拔弩张的紧绷意味。 此时这屋内的气氛显得诡异极了。 “我的‘儿子’,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让事情走到今天这般地步的。我们‘父子俩’——这样貌似戒备与敌对的站在彼此面前,这样的场面,真是叫我好痛心——”殷裘突然开口打破了静默,语气低沉,像是他此刻真的感受到了内心的焦灼与难过,可是,那看向殷锐的视线中,却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那份“慈祥”,他面对着他,那副样子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个与自己交战了许久的“敌人”一般。 “你知道吗?我这一生都从未在乎过任何事情任何人。我一直认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值得我去分心顾及。可是,唯有你——你是唯一令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的人,唯一会令我内心纠结,矛盾与犹豫不决的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始终都在不停的困扰着我的内心,每日每夜,时时刻刻——” “既然那样,为什么还要将我留在身边?为什么不遗弃我,无视我,或者干脆杀掉我?你从不是一个能够委屈自己,或是为着什么而作出改变与牺牲的人,不是吗?”殷锐淡然却又带有一丝探寻的接口,像是在与殷裘闲叙家常般的轻松。 “回想二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身为孤儿的你时,你才仅有六岁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本应该还自我沉醉在具有美好憧憬的迷幻梦境里,可是——”殷裘此时稍微顿住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殷锐的那双眼,像是真的在“回味从前”。 “可你那时却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从不哭泣,大笑,甚至从未在我怀里撒过娇,只有令人感到讶异的过份自控,自立与不动声色,静默寡言的性情当中却又含有与生俱来的暴戾因子——六岁的你,竟然具备了一个成年男人所应具有的内敛性情。而最令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就是你那暗蓝色的双眼——竟会透出那样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神绪——那对眸子,就像是一只潜在暗处的凶猛野兽,不留痕迹却又蓄势待发,似乎永远隐伏着令人胆寒的威胁——” “殷锐,那时的你,像个‘复仇者’。你身上的那份特有气质——倨傲,邪肆,充满无人匹敌的霸气与尚未成形的震慑力——那也正是令我下定决心打破惯例收养你为‘义子’的关键所在,我从未见过像你那样的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不过——”殷裘此时自嘲一般的轻笑一记,“不过也正是因此原因,你始终让我觉得,你是隐埋在我身边的一颗‘不*’——只要不彻底的清除掉,就永远隐含不期的危险——” “殷锐,我以为我能够将你改造,起码可以将你变成一个能够真正认定我为你的父亲,能够完全忠于我的人,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才逐渐发现,原来我一直‘押错了宝’,我一直收留培养着的,不是一个亲人,一个贴心的‘儿子’,而是逐渐成型了的‘对手’。对于拉拢你,我终究无能为力。所以——” “‘得不到的宝贝,就要彻底毁掉。’——殷锐,你还记得我曾教过你的这句话吗?” 殷裘此刻这番话,听得那站在一旁的唐琛一愣一愣的,同样也让甯愿心中浮现出了无数个疑惑的问号。 ——她从不曾得知,原来殷锐身后的那个具有“稳固”作用的支撑者,他的“父亲”殷裘——竟然会是在他生命当中存在了二十几年的最大劲敌。她从不曾得知,那一向叱咤风云的殷锐,竟会是这般“如履薄冰”长大的。 原来,抛掉那些表面浮华之后,他也如同自己一样,始终孤独着。且貌似比她过活得更加艰难。 “是啊,‘义父’,你一直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自己永远都能够掌控全局,以为可以将我彻底改造,可以为我‘洗脑’使我最终变为你合手又有力的‘工具’,那么你是否也同样的认为——随着时光流逝,我会忘记你所做过的一切?!会忘记在二十几年前的越南,你是怎样对我亲生父母痛下杀手的?!!” 此刻,殷锐的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便袭上一股异样的神绪。他看着这个自己拼命隐忍静默对峙了二十几年的‘仇人’,心中那股恨意再次迅速蹿升,过去的往事,犹如重现一般开始在他脑中不断反复回顾。 “你——”殷裘顿时愣住似的没了下文,脸上的错愕是如此的清晰。 而听闻此言,甯愿心里的那股惊异则也更加强烈起来。忽然,脑中思绪一闪,她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与殷锐在越南的时候,他曾带她去往过一块无名墓碑前,她还能够依稀的记得,殷锐在面对那块平整的墓碑时,眼底的那抹隐忍的悲伤。 当时不明就里的她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个埋葬着曾为他效命的人的坟墓而已,可是如今再次想来,先前的认定已然能够推翻——可以使得殷锐产生那股莫大悲怆情感的,绝非是他的什么“手下”。 ——如果没有猜错,那肯定就是殷锐亲生父母的墓地吧?!! 抬起眼再次看向那背对自己站定的殷锐,看着他那宽厚结实的颈背,甯愿脸上的惊叹显而易见,心中也逐渐明白的确定了一点——似乎到了今天,就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楚的知晓了殷锐这个男人所具有的真正“实力”。 殷裘果真就如同殷锐所讲那样,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或许到现在为止,那一直暗自窃喜,以为已经掌控了整个大局同时也找到了殷锐“死穴”的他,还未曾真正的意识到—— ——其实,对于殷锐来说,他只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早已被竖立起来了的“箭靶”而已。 ------------ 一四八 殷裘像是并没有料到殷锐会突然这么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料的错愕。 “你——你怎么——”他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接话。 “你是想问我怎会知晓这件事,是吗?”殷锐向前踏出一小步,靠近殷裘那张苍老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楚的对他说道,“因为当年——我亲眼看见了那一切。”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你,就坐在那座河粉摊对面的黑色轿车里,命令手下开枪杀死了我的父母,而我,因为之前去了街角的贩卖部才最终幸免于难——二十六枪!殷裘,要一个人死,只需一枪即可毙命,可是你居然让他们活活的挨了二十六颗子弹!!为什么?!多大的仇恨才会令你选择如此残暴的对待他们?!”此时的殷锐,似乎又沉浸在了对逝去往事的回忆里,他双眼微微泛红,浑身不自禁的轻颤着。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那二十六声枪响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时常回荡在我的脑中——那成了我永远无法消逝的噩梦。当然,却也是一直支撑着我坚强的存活下来,步步谨慎走到今天的最大动力!!”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当初我在收养你时,你就已经心存怨恨了?而这些年你始终以着‘义子’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也是你当初预谋复仇中的一小步?!”殷裘似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境况所在。 殷锐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如此的事实确定,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殷裘的心中,令他恍然间头一晕,身体稍微向后晃动几下,差点没站稳。 ——老天,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是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在操纵着这盘已然下了二十几年的“棋”;他以为当初的那个小遗孤,并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以为他可以抹煞真相,瞒天过海的将他养大,真正的把他变为“自己的儿子”。 他当初就是看中了年幼的他,眼底的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与淡定。他清楚着一点——如果方法得当,他将会是一个与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无人匹敌无法替代的真正的“人才”。 他会是他殷裘生命的延续,会是他的接班人! 他以为—— 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以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真的是太过疏忽了,也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他怎会料到,原来在他暗自操控着一切事态发展的同时,一不小心,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小孩子手中摆弄的棋子?! ——没有丧亲之后的哭泣,失意,沉沦,崩溃与逐渐淡忘。有的,只是静默的任由他来收养,貌似心甘情愿毫无异议的待在他身边认他为“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孩子,在失去双亲,且还得知自己就是那幕后黑手的情况下,依就那样将叵测内心隐藏妥当,“乖顺”的跟他回了殷家?!!而那时的他,也才仅仅只有六岁啊!! 此时殷裘蓦然缓回神,再次定定的看向眼前的这个“儿子”,却是突然发觉在面对他时,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对于殷锐此时的内心所想,他竟是一丁点也看不透,猜不出。 似乎,他从未曾真正的了解过他。从来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从当初只有六岁的你跟我回到了殷家,从我宣布你为我‘义子’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设定起了自己未来的前行方向?!你就已经把我——认定为了你的‘仇人’?!”殷裘似是有些没底气了。 “不,当然不是那样。”殷锐突然露出一抹无害的笑,使得殷裘双眉似是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将殷裘的心,打入了那更暗更沉的无底深渊—— “要比那早得多。发誓‘终究一日干掉你’的念头——从你当初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便已然再清晰不过了!!” 此时,殷锐微地眯了眯双眼,一股貌似危险的幽暗神绪隐隐浮于眼底。他看着殷裘,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双眼。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我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现在,该是我们将这笔‘血账’算清的时候了!”当殷锐再次睁开眼时,那对眸心当中,除了阴暗与冷酷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它。 原本紧握在手的主动权,突然被殷锐这样毫无预警的抢了过去,说心里没有一丝惊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姜是老的辣”,他江湖上驰骋了几十年的殷裘,当然也不是白混的。 “呵呵——”他先是一声冷笑,接着便又死死的看向了殷锐,“我的‘儿子’,那么你能否先对我讲讲——你究竟是想怎样跟我算这笔账呢?!嗯?!就凭你只身前来,赤手空拳?还是你那个能力非凡的部下洛印?怎么,难道他现在正带着大批人马守在门外,只等你一个暗号发出便冲进来?!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什么‘事先安排’与‘防御措施’吗——?!‘儿子’,自信固然是好事,可若是过了头——那就会变成愚蠢的空想了,不是吗?”殷裘兀自得意的笑着,像是再次占据了上风。 “更何况——不管怎样,我手里不都是还紧握一张‘制胜王牌’呢吗?!” 殷裘话音刚落,殷锐就听到了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诡异响动,他闻声缓慢回过脸,便惊异的见到了那唐琛,竟然手执一把消音枪对准了甯愿的太阳穴,而更令他担忧不已的是,不知为什么,甯愿此刻的脸色居然憔悴得像张白纸!! “哦,不不不,唐琛,我需要你做的,可绝对不是这样——”殷裘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子弹击中太阳穴——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死掉?我看,我们是不应该马上结束一场‘游戏’的,不是吗?” “那么您的意思——?”唐琛无视殷锐那对“杀人视线”,如此问道。 而在得到了来自于殷裘的暗示之后,他很快就又做出了相应的动作调整—— ——他居然当着那已然开始显现怒意的殷锐的面儿,将那手枪,从甯愿的太阳穴逐渐缓慢的向下移动,停在了她的肚子上。 ------------ 一四九 “子弹击进腹部,当然,这么近的距离按照常理来讲,是会直接穿透身体的,不过——若是对于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来说,那就不一定了。或许会卡在腹中,射进胎儿的体内——” 殷裘斜眼看着那依旧侧着脸向后看的殷锐,不疾不徐像是在挑战他极限耐性般的这样“解说”着。 “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殷锐转回脸不再看向身后那副会令自己心痛以及难以保持冷静的场面,强忍怒气低沉的这样问道。 ——绑架甯愿,又是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引到这里,如果殷裘做这一切就仅仅只想让自己命丧黄泉的话——那是不是太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嘛——呵呵,是的,没错,我的确是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的。”殷裘讪笑一声,然后便从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沓纸,貌似合同之类的东西,递到了殷锐的手里。 殷锐定睛一瞧,那竟是两份已经装订好了的协议,一份的名头上写着“生产批准书”,而另一份,则是“职务授权转让书”。将其翻开,大致扫视之后,他不禁微微眯起了一双幽深的眼。 “‘反精纯’?!!你居然想让我批准利用我们的秘密加工工厂大量的研制生产‘反精纯’?!!”殷锐看向殷裘,毫不意外的见到了他脸上的那抹确定的神情。 “是的,没错,‘儿子’,难道,你不认为‘反精纯’要比海洛因好得太多了吗?它是可以稀化毒瘾的高良产物,是可以为人类做出贡献的有价值的宝贝,甚至可以说,它能够拯救全球的毒瘾者,拯救这个世界——它是完全值得我们去进行投入研究与生产实践的——” “少装出一副为民所为的慈悲样子来!什么‘可以为人类做出贡献’,什么‘拯救世界’?!!你以为别人都不清楚你唯利是图的本性吗?!没有好处,你又怎会做出投资与牺牲?!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反精纯’到底是什么吗?!!”殷锐紧捏着那沓纸,脸上的表情充满阴郁。 “早在日本的横本家时,我就已经在无意当中发现了‘反精纯’的原子化学分析式,并暗中派人进行了确切的分析与研究——那是种可怕的东西,是比精纯海洛因还要可怕的东西——没错,它是可以让人暂时性的稀化对毒品的渴望,达到貌似‘戒毒成功’的效果,可是——那却又有着一定较长周期后的依赖反应——而一旦犯瘾之后,它所产生的副作用,要远比海洛因更加来得强烈——它完全能够称得上是一种新型的剧毒毒品!!” 殷锐此刻向前一步,贴近了殷裘那张略有微愕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而你——其实是想借由此次机会——达到毒品全球统一化与独立垄断的目的吧?!!这才是你的真正打算,不是吗?!” ——这个男人,这个将年幼的自己带在了身边精心培养的男人——他的野心,要比他所具备的能力大得太多。而很显然,当一个人的野心远远超过了他所能将其实现的能力范围之外时,那通常会伴随而来的,不是完全的侥幸胜利,就是彻底的失败与灭亡——他有预感,如果殷裘真的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进行下去,那么他将会得到的,就仅有后一点。 他这个“义父”的真正实力究竟是怎样的,底线又在何种程度,过去二十几年的暗自观察与探寻,已然能够让他完全知晓。 殷裘,他真的“不过如此”。 “呵呵——”像是在掩饰尴尬一般,殷裘干笑两声,想了想才又重新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起码不会在气势上有所示弱,“看来,该清楚的事情,你都已经搞清楚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是想大批量的生产出‘反精纯’,因为它能为我带来巨大的经济财富与提高我的业内地位——殷锐,从小我就教过你一点——做人,永远不要懂得满足。‘知足常乐’这种废话,都是说给那些庸才们听的!!这个世界——永远肉弱强食!!” “可你是否知道,这不仅仅是有关于你个人利害的问题!!‘反精纯’是精纯提炼萃取物,是需要多种昂贵化学品综合一起产生反应后才可制出的,那就意味着——它会是一种很稀少的昂贵奢侈品,是不会广泛的流通于整个毒品交易市场的!!那么由此你又是否想过——它的高价格就决定了它不会是任何人都能够接受与享受的奢侈品,它是不会很好的流通出去的,那也就不会受到各区接货人的支持与欢迎——你这样做,是在扰乱整个已然有序的贩毒市场,是在逐渐堵塞而非拓展它,你是在慢性的引发贩毒暴乱,是在自寻死路——” “我的‘儿子’,似乎——你又忘记了我曾教导过你的一点——任何事业,没有风险,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我们贩卖毒品这一行更是如此,它本身就已具备了很大的风险性。不是吗?!所以说,只要它能为我带来巨大的利益回馈——那么就算是暂时性的,且还隐含着一点点的危险隐患——那又算得了什么?!!而至于别人是否能够买得起‘反精纯’,它又是否能长久的成为一种高纯流通品——那又与我何干?!” 殷裘似是有些执迷不悟,对于殷锐的警告提示,他置若罔闻——当巨大的利益诱惑摆在眼前时,如果不动心,他又怎能称得上是“殷裘”?!! “那么,这又是什么?”将视线从殷裘的脸上移开,殷锐翻开了手中的第二份“职务授权转让书”,看着看着,双眼便再次紧眯了起来。 “你是想让我‘自愿’的让出锐集团主席的位置?你想让我‘下台’,将所有可行使的权利全部转让移交给你?!” 这下,殷锐才总算是明白了殷裘密谋计划一切的最终目的所在了。 ——他是想让自己先签下那份批准生产的合同,以此将所有可承担的风险全部压在自己身上,如果“反精纯”试验生产失败,那么毫无疑问责任担当人将会是自己,而如果它成功了,那么最终的受益人,又将会是这已然“接位”了的殷裘。 ——好一个周密的想法!! 抬起眼再次看向面前的这个“人老心不老”的男人,殷锐感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对谁如此“刮目相看”了。 “你别无选择的,不是吗‘儿子’?!”轻轻耸了耸肩膀,殷裘得意的浅笑着回应了殷锐的问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么我如果签下这两份合同,又会有怎样的有利回报?如果不签——后果又是什么呢?干脆一干二净的杀了我直接‘夺位’吗?!”殷锐目光如炬的盯着面前的殷裘,嘴上虽是这么问,可他心里,却早已清楚确定了一切。 ——殷裘怎可能放过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家都已撕破了脸,就算他乖顺的签下了这两份对自己相当不利的合同书,那么等待着自己的,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殷裘会选择在事后杀了他。绝对会。 “啧啧——条件倒是对你蛮不利的,不过,如果你足够听话,那么至少还可以用你所签出的名字救下一个人——呃,不,或许该是两个——” 殷裘微侧过脸看向殷锐身后的甯愿。 随着他的视线同样转过身体望向后面的殷锐,却是突然惊异的发现——此时的甯愿,竟呈现出了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苍白的面孔,双唇毫无血色,豆大的汗水,正缓缓从她额际向下滑落。 “愿愿——”殷锐蓦地皱紧眉心,满脸担忧显而易见,“你怎么了?不舒服?!愿愿!” 虚弱的回以一笑,甯愿用力摇摇头。即便她已经感到了自己身体上的极大不适,可在这个时候,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殷锐过分担心。她知道,现在的一个疏忽,或许就会直接导致殷锐丧命于此。 “看来,甯小姐开始坚持不住了呢,殷锐,你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快听话签下这两份合同吧,你该不会想见她在这里晕倒,或是发生什么意外吧?!”殷裘在一旁极力的加油添醋。 ——如果不是非要用到殷锐的亲笔签名,他可是绝不会这样富有耐心的。 “马上叫个医生过来这里。”拼命隐忍着担忧与心痛,殷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对着殷裘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叫个医生过来看看她,如果没事,我就签下这合同。” “你以为我们现在这是在玩‘过家家”?!!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殷锐?!!记住,你现在只是一只不幸沦陷在了我手里的丧家犬!!你已经大势已去,没有任何资格跟我谈条件了!!快点签下名字!!否则我会让她带着你的种儿,死在这里——”殷裘不再有耐性,终于露出了暴戾的本质。 “殷裘,我再说一遍!叫医生过来!!现在!马上!!否则你会什么都得不到——还有,我再明确的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洛印大概已经准备好了卫星定位追踪向导,虽然我是一人前来,没有任何接救人员,可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我没有与他通话报备平安,那么只需一个按键——”此刻,殷锐心中的熊熊怒火也因着对于甯愿的心痛而逐渐高涨起来,“只需一个键子——定位炸弹就会发出直奔这里——瞬间就会将这里的一切——你,我,我们所有人炸成碎末!!” “告诉你,如果甯愿会发生任何意外不测,那么我也不会再顾及任何其它,甚至于我自己的生命,我会‘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那我们就来试试好了!!看来,不尝到苦头,你是不会学着对我低头的!!”被激怒了的殷裘也毫不示弱,殷锐的不妥协,与事情的毫无进展,已经将他逼到了一定的容忍界限,咬了咬牙,像是确定了某种念头,他看看殷锐那对死死盯着自己的幽深眸子,又斜眼看了看他身后那貌似已然快要崩溃了的甯愿,蓦地一个动作令殷锐瞬间便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殷裘居然迅速掏出了手枪,对准了他身后的甯愿。 “我应该先给你一些‘警示’的,不是吗?!!”殷裘一边这样说,一边勾动了板机。 “不——!!” “砰——!!” “嘙——!!”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于殷锐的口中,一个来自于殷裘的手枪,而另一个——则是来自于唐琛的那把消音枪。 然后,这整个屋内的气氛,便像是突然静止住了一样。许久之后,甯愿才从惊异当中恢复过来,看向那面前的一切境况—— ——因着要阻止殷裘开枪射向自己,殷锐居然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那只枪头,而毫无疑问,子弹从他那宽厚的左手掌中穿透而过,此时的他,那只左手已然满是汩汩鲜血;自己身边的唐琛,虽是也开了枪,可那射击方向却由自己的肚子,移向了殷锐那边的位置,确切的说——他是对准殷裘开了一枪,直击在了他的胸膛上方。 而殷裘——那个之前还一直占据上风,自以为可以很快接管下整个锐集团实施他的“雄心大志”的殷裘,此时却是瞠大双眼,逐渐缓慢的,缓慢的就瘫倒在了地上,手上的枪也脱离了他的掌心——还被殷锐死死的抓在手中。 “闹剧结束了。殷锐,现在你的谈判对象——换我了。” 当殷锐忍着掌心的灼热剧痛,慢慢侧转过脸看向身后时,就只见到了唐琛脸上的那抹貌似“得志”的奸笑。 ------------ 一五〇 殷锐看了看这倒在自己面前的殷裘,子弹击中胸膛,却不是要害部位。他虽是没有马上断气,可也是真正不具备任何的威胁性了。 “你又想要什么?”殷锐再次转过脸,眯起眼看向身后的唐琛,见着他那双眼里透出的贪婪目光,心中已然有所明了。 “殷锐,你是一个聪明人,你自然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不管刚刚你们所谈论的那种毒品之类的东西有何种巨大的经济价值,我并不稀罕那些——我只要可供随意挥霍,却又不必承担任何风险隐患的物品——钱。殷锐,我只需要钱。”唐琛这话说得很明白。 闻言,殷锐暗暗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安稳的落了地。 ——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最简单容易的问题。 “好吧,你开价。”殷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甯愿。看着她那张苍白虚弱的小脸,他觉得那股弥漫心间的痛楚,要比手上的伤口来得剧烈多了。 “等一下!!”唐琛突然开口喝了一声,然后便又将那枪指向了甯愿,“谁叫你现在走过来?!一切交易达成之前,禁止你与她有任何碰触!!少跟我玩什么花样!!” “听着,唐琛,不管你心里有着怎样的想法,过去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你要钱,我便给你,随你任意开价。我希望我们的交易可以速战速决,不要拖沓。你应该也看得到,甯愿身体不适,我不希望她出现任何意外。如果你想如愿的真正得到金钱上的补偿,那么我完全赞同,只是从现在开始——你少给我废话!别跟我玩绑匪那一套!!” 殷锐并不理会唐琛的威胁,依旧逐渐靠近着甯愿。只是,在他说出这一番话后,那唐琛不但没有妥协的放下手中的枪,反倒又将枪头移上了甯愿的头部。这使得殷锐不得不警惕的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不,殷锐,过去所有的经历让我这辈子只真正的懂得了一个道理——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轻易许诺。”唐琛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了行动电话扔到殷锐怀里,又扔给了他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长串的数字,“现在马上给你的手下打电话,一来报备平安,我可不想被什么追踪*炸死。二来,叫你手下马上汇入一亿美金到这个账户。听好——我要马上!!什么时候钱准确到位,我什么时候再放人。殷锐,你看着办。” “现在可不是较真的时候!!”殷锐有些恼怒,不是他不想给唐琛这笔钱,而是他现在真的不认为此刻是解决这件事的好时机。 “我却并不这么认为。”唐琛挑衅一般将那枪更加用力的顶上了甯愿的太阳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不要!殷锐,不要按他的话去做——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钱一到手,他是不会留下活口的——”已被扯下了封口胶带的甯愿,强忍着身体上的极大不适,打起精神对殷锐这样说着。 ——过去的工作合作关系,让她无比确切的了解那唐琛——他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她知道,一旦他真的拿到了钱,是不会那么慈悲的放掉她与殷锐两人的,他一定会选择杀人灭口。 “甯愿,现在还不是你该说话的时候,不是吗?”唐琛的轻缓语气当中充满了明显的警告意味,他随即又看向了那站在面前貌似不敢轻举妄动的殷锐,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快一点——殷锐,如你所见,我认为甯愿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供她继续支撑下去的。” 闭上双眼再睁开,深深吸进一口气,虽是内心布满愤怒,可殷锐在如此情形之下真的别无选择,他不得不按照唐琛的指示去做,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洛印,是我,我没事。听好,现在需要你马上调出一亿美金汇到这个户头上来——我知道这很突然,不过事关甯愿性命,洛印,你要速去尽快解决!现在,马上就去!!”殷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紧要关头,他明白自己首先应该做到的,就是保住甯愿平安无事。 在唐琛满是难掩兴奋的目光下,殷锐按下了通话的终止键,然后便一步上前将甯愿搂进了怀中,迅速解开了她双手上捆着的绳索,抚摸着她那双腕因着长时间的紧勒而出现的血痕,殷锐几乎就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满心愤怒。 “愿愿,没事了,你没事了。放轻松,深呼吸,放轻松——我很快就会带你出去——”紧搂着怀里的虚弱小女人,殷锐贴近她的耳边这样轻声安抚。 此刻的他,心中涌现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纠结痛楚。那不仅仅是对于甯愿的心痛,更深的,还有对于她因为自己而遭此劫难所产生的莫大沮丧与无奈。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一直都在不断为她带来着矛盾,困扰与伤害。她的生活当中,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他而具备了,唯有幸福。 ——他从未给过她真正意义上的快乐与幸福。 洛印的办事效率果真很快,不出二十几分钟,唐琛已然从电话查询当中得知了那笔钱款的入账。 “很好。殷锐,我们的这笔交易,真是一次充满愉悦的经历。那么我们现在就算达成了协议,我们扯平了——”唐琛这样说着,然后便真的撤下了指向甯愿的枪。 警惕的瞥了他一眼,殷锐依旧不太相信他的“花招”会就此结束。 “看来,我们之前还真的留给了对方很坏的印象呢。”唐琛讪笑着,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既然钱已经拿到了手,不管我们从前有着怎样的矛盾,我可不想在未来逍遥奢华的生活当中,增添任何杀人后惧怕被追缉逮捕的惊慌恐惧——喏,我说话算话,放过你们。” 唐琛一边这样貌似充满真诚的说着,一边双手高举示意“无害”,缓缓向后倒退几步,走到那倒地不起的殷裘身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发现闷哼的他还没有真正断气。 “殷锐,既然我们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了任何过往的隔阂,那么我来向你揭露几件事好了,免得你以后还要记恨在心找我翻旧账——”面对殷锐那双布满犀利的眸子,唐琛微微一笑道,“告诉你,你这个义父——可是早在很久以前就计划着算计你了。例如在那柬埔寨的时候,那次枪袭绑架——就是出自他的手笔,那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当然我不否认我的参与其中。而至于目的嘛——不过就是想让你成为警方的头号怀疑对象罢了。他想借由‘别人的手’置你于死地。很歹毒对不对?” “还有那一次你被国际刑警突袭,就是甯愿带队逮捕你的那一次——当然,那并不是甯愿所为。而依旧是他走漏的风声——他知道你定会进行反抗,或许会在双方交火当中死掉——不过,貌似你有时还真是蛮走狗屎运的。侥幸得以逃命不说,还因此得到了甯愿——” 唐琛撇撇嘴,很轻松的模样。说话间,他已经向后退到了那门边。 “好了,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告诉你没有别的企图用意。只是认为,或许你到临死前的那一刻,会想弄清这些事的。而我,则只是出于好心。仅此而已。”唐琛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貌似别有深意的话,然后反手将门打开,向外走了出去。 “再见了殷锐,甯愿。我们——或许该说,我们——永别了。” 当房门在殷锐的视线中快速关上后,落锁时产生的那个诡异的机械响动令他的心蓦地一惊。 那像是—— “愿愿,乖,靠在这里,我去看看。”殷锐将甯愿扶稳坐正,然后便疾步走到了那门边,用力扳动门把手,却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充满惊异的事实。 ——这居然是一道被设定了周密繁复的电子密码锁的门!! 那也就是说,除非知晓密码的人或者开锁专家以外,是没人能马上将这门打开的。那同样也就是说——他与甯愿,还要被困在这里,直到有人解开密码打开门,救他们出去为止。 “妈的!!”殷锐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之前过多的在甯愿身上投注精力,这让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忽略了这致命的一个环节。 ——他是无所谓的,可甯愿不行。她那副样子看来,真的是不能在此过多久留的! “告诉我,密码是多少?!!告诉我!!”心急如焚的殷锐,几大步走到殷裘身边,抓起奄奄一息的他的衣领,用力摇晃,大声吼着。 “呵呵——你这个狼崽子——你终于也有这么惊慌失措的一天了——你这个狠心的狼崽子——”殷裘的双眼已经涣散无神,喃喃说着,断续的语气中带有一抹貌似“舒心”般的幸灾乐祸,“我是不会告诉你密码的——那么繁杂的密码——我要让你在等待中看着她死掉,死在你面前——我要让你痛不欲生,一辈子都忘不掉——我要成为你的梦魇——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他妈的快告诉我!!告诉我!!”殷锐已然红了眼,侧脸看了看甯愿,她那张灰白的脸,令他内心骤然生起恐慌。 “呵呵——呵呵呵——”殷裘如此决绝般的笑着,任由满面愤怒,双手颤抖的殷锐抓着自己的衣领猛力摇晃,在他面前终于缓慢的闭上了那双浑浊的老眼。 “你这个混蛋——不准你死掉!!快点告诉我密码!!快点说出来——!!!”殷锐依旧不断咆哮,可手上这个唯一能够提供密码解救他们出去的人,却已没了任何反应。 “呃——”此刻,那突然来自于甯愿的一声痛苦*,终于令殷锐将视线从殷裘的脸上转移了过去。 可放眼一看,却顿时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寒毛倒竖!! “愿愿——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扔下手上的死人,殷锐几步奔到甯愿面前,双手颤抖的抚上她的双腿,却是摸到了满手冰冷滑腻的液体。 “殷锐——”甯愿俯倒在了殷锐的肩头,冰凉的脸上满是滚烫泪水,“殷锐,我好痛——好痛,我的羊水破了——” “那——那是什么?!!”殷锐将甯愿的脸扳正,看着她的双眼急切问道。 没有任何伺候孕妇经验的他,当然不明白她口中的那个生疏词语的含义。 “羊水——破了——那意味着——”此刻,甯愿那张布满痛楚的小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抹饱含欣慰的凄然浅笑。 她说,“那意味着——现在此刻,就在这里——我要生了——” ------------ 一五一 殷锐大脑思维受阻般的足足呆愣了十几秒,才终于有所消化了甯愿话中的含义。 “你说什么?你——”不可置信的向着甯愿的腹部看了又看,殷锐那张满是紧张的俊脸,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她说孩子要出生了?!!在这里——这间阴暗潮湿冰冷肮脏空气流通不好又没有任何先进医疗设备的幽僻房间里?!! 那怎么可以?!! “愿愿,听我说,我们很快就会出去,洛印很快就会到达这里,他会带人来解开密码锁救我们出去——深呼吸愿愿,没事的,你不能把孩子生在这里的,你们都会有危险,不可以的,不可以——愿愿,深呼吸,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殷锐嘴上不停的说,紧搂着满脸冷汗的甯愿,内心极度焦急,却又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不行的,殷锐,不行的——我坚持不下去了,真的不行,他像是就快出来了——”甯愿痛苦的蹲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一手紧抓殷锐的手臂,一手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紧下唇拼命隐忍,可下腹传来的阵痛,却犹如潮水般一波连着一波,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的不断袭来。 ——或许是因着情绪过度紧绷的缘故,早在殷锐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到了浑身不适,而后来当她亲眼看到殷裘一枪打穿了殷裘的手掌时,心里的那股过分惊异,便使得她承受起了现在这般境况——早产。而此刻,她也真的是一分钟都忍不下去了,更何况,生孩子哪是能忍便忍的事情?! “殷锐,我要生了,感觉很强烈——我无法隐忍,无法再以意志支撑下去了——”甯愿双眼布满恐惧,这样说着的同时,便缓缓向着地面躺下去。 而此时的殷锐,很显然已经慌乱了手脚。看着甯愿那副比杀了他自己还要令他难过的可怜模样,他咬着牙根,却又不得不按照甯愿的意志去做。 “等等,愿愿,等一下。”迅速脱去自己的上衣,殷锐将其铺在了地上,甯愿的身体下方。 不断用力呼吸,甯愿在身心剧痛的情形下,努力试图回想着那些《妈妈手册》当中所交代过的生产事宜。 “深呼吸,放松——呼——呼——”她喃喃的念出那些规则,然后便又付诸行动的做起来。 “愿愿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我能做些什么?”殷锐跪在甯愿身边,双手紧握她冰冷的小手这样问着。此时虽然这屋内一片阴冷,可他那光裸的脊背上,却早已布满了一层密实的汗珠。 “帮我除去下身的衣物。还有——抓紧我的手,殷锐,别离开我,只要你别在此时此刻离开我——呃!!痛!好痛——”甯愿蜡白着小脸看向殷锐,想要安抚那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不安的他,可却根本绽放不出任何笑容。 ——实在太痛了,下腹像是快要被撕裂一样,肚中的胎儿,一副急欲冲出体外的架势,不断向着下身推挤。阵痛越来越强,更加急促。 “好的愿愿!没事的,我会在你身边,永远都在!来,我们不紧张,深呼吸——来——深呼吸——呼吸——”殷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慌张,他知道,此刻他就是甯愿唯一的精神支柱,不论怎样他都不能率先“倒下”。 可即便他再如何的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也无法做到最好,紧张喘息得比甯愿还急。 “唔——”甯愿终于不再说任何话,疼痛与生产前的紧张,令她快要崩溃。双腿间不断涌出的液体,也早已变得更加黏腻,逐渐掺杂进了大量的猩红血丝。 “愿愿——这是怎么了?!!你在流血!!你居然在流血——!!”殷锐双眼通红的死死盯着甯愿的下身,任何正常的生产反应都会令他惊异的绷紧了全身。 ——生孩子还会这样流血吗?!!老天!!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不是正常现象?!! “没事的,我——呃——!!”甯愿试图对着殷锐做出相应的解释,却是又被突来的密集阵痛止住了欲出口的话。 下腹的压力越来越大,可貌似那并非是临近生产的感觉,那股阵痛,似乎又开始不断向上移动。 “殷锐——不好了,我——孩子生不出——他不出来,怎么办——”甯愿满头汗水,对于自己所处如此状况,感到有些心惊。 ——来自于书本上的知识使她清楚得知,此刻她所面临的应该是难产反应!!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不出来’?!!愿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出来?!!” 如果不是眼前这充满紧张的境况,甯愿或许会因着殷锐的话而笑出声来。 “好痛——呼——”不再分心思考别的,甯愿希望自己可以一鼓作气的将孩子尽快产出,可貌似越着急,就越是行不通,那个顽皮的小东西,像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再愿意冲出妈妈的体内,开始在她的腹中“兜起了圈子”,忽上忽下,就是无法顺利出世。 “怎么办——宝宝你快出来——怎么办——呜——”心中莫大的紧张惶然,令甯愿心里的绝望与恐惧倍生。挣扎许久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使不出了任何的力气,似乎就连握住殷锐的手,也是已经开始缓缓松懈下来,意识也逐渐趋于混沌当中。 “殷锐。”后脑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甯愿紧闭双眼任由痛苦的泪水滑落脸颊,缓慢睁开眼后,看向一边这双唇都干涩了的男人的脸,她像是决绝般的突然苦笑了一下,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喃喃的对他说。 “殷锐,求你一件事,好吗?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殷锐想都没想便应允。 “求你——求你去找件锋利的东西——锋利的——剖开我的肚子,取出孩子——取出他——” 甯愿的话,顿时便令殷锐惊悚的竖起全身寒毛,他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眼,看着这一副放弃模样的甯愿,短暂的惊愕之后,便开始快速摇头。 “你开什么玩笑?!!愿愿,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这样胡说!!你不会有事!!我绝对不允许你有事!!你会平安的,孩子也会平安,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再也不许你说出这样的话——” 一家人。 当这个充满温馨的词语从殷锐口中出现的瞬间,甯愿再也抑制不住悲伤与无力的心绪,闭上双眼痛哭出来。 一家人。她曾是多么期望着能够与殷锐共同生养孩子,一道甜蜜幸福的组成一个家庭,从此以后的生活中,不再存有任何的波涛暗涌,不再存有任何的劫难困苦。只有无尽的平顺与安稳。她多么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可是,老天爷却始终没有让她如愿,即便她与殷锐屡屡遭受生之磨难分离重创,老天仍旧没有任何的补偿之意。而现在,眼看当一切风浪终于得以平息,她终于可以如愿的有着心爱男人陪在身边生下肚中孩子的时侯,可是—— “殷锐,或许这是我的罪。我的罪。我不该爱上你的——我们的爱情或许是上天不允许的——”甯愿一边这样绝望的痛苦诉说,一边依旧用力的想将孩子挤出体外,愈加紊乱的呼吸,令她的话断断续续。 “可是殷锐,我想让你知道,这辈子爱上你,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真的一点点遗憾都没有——” “愿愿,别再说了,别再说话,专心一些,孩子或许很快就会出生了,你看着我,看着我——我爱你,愿愿——你要记得我爱你——”殷锐颤抖着紧拉甯愿的手,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 “我曾经祈祷过,只要上天能够让我感受到,哪怕是仅有一刻的幸福——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甯愿有气无力的继续说着,双眼瞳眸似是开始逐渐涣散,“我一直抱怨上天不公——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生活在一起,过上真正的寻常生活,我一直怪它没有如我所愿——可是——” “可是——到了现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所追寻的幸福,其实一直都围绕在我的身边——遇见你——爱上你——殷锐,其实我一直都好幸福——” “愿愿,求求你别再说了好吗?”殷锐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把将甯愿的头搂进怀里,闭上双眼,心里那股莫大的无能为力,令他恨不得杀掉自己。而眼眶当中也逐渐涌出一股灼热的刺痛感。 “殷锐,我们相爱过的,对吧?我们真正的爱过彼此——对吧——”甯愿任由泪水汩汩流淌,闭起眼这样问着。 “是的,愿愿,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我们一直都相爱,永远相爱——” 一滴,两滴,三滴。 甯愿睁开眼,发现殷锐此时竟然哭了,那泪水正一点点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混着她的泪,一并流了下去。 “是啊——我们相爱着,真正的相爱着——我已没有任何遗憾。”重新一波的阵痛再次席卷而来,摧毁着甯愿仅剩的克制力。 “呃——殷锐,求你——真的求求你——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好痛——如果我死了,孩子也不会存活太久,他会被憋死在我体内——所以殷锐,如果你爱我——就请答应我这个请求——把孩子取出来——现在马上取出来——你要养大他——好好的养大他——” “不!!我不!!”当殷锐分辨出了甯愿那话语里的放弃之意时,那股心痛,恐惧,无能为力,剧烈的焦灼感就犹如一道火鞭,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心上,令他蓦然一震! “听着愿愿——我要你现在认真的听清我所有的话!!”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殷锐将甯愿的头部推离了自己一些,望上她的双眼,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的说。 “你所承受的这种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你知道吗,曾经的我,六岁时亲眼看到父母惨死在别人的枪下——看着心爱的人死去——愿愿,你知道那有多么痛苦!!你知道当身边你所深爱着的人,突然消失在了你的生命中,突然无影无踪,再也寻觅不到了的时候——那是怎样的一种可怕感觉?!!所以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允许!!”此时的殷锐,双眼突然涌上一股嗜血般的殷红,一种发了狠的模样,看得甯愿有些心惊。 “愿愿,我告诉你——你听好!!”殷锐用力咬了咬牙,握紧甯愿的双肩像是想让她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坚定心意,他说—— “如果你死了,或是发生任何意外,那么你就别指望我好好带大孩子!!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我不能忍受下辈子生活在对你无法停止的思念当中!!你听好——如果你现在不肯努力的生下他,或者任由自己放弃生命成全孩子的降临——那么我也不会独活!不但如此——我还会亲手掐死这个孩子!!我们——我们一家三口——共同上路!!” “不——殷锐,你不可以这么做——求求你——”殷锐发狠的话,打碎了甯愿心中唯一的夙愿,她更加绝望,可心底却又在无形当中产生了一股坚持下去的劲头。 “我会这么做!!绝对会!!只要你敢在我面前闭上双眼,我就会完全实现我刚刚的‘誓言’!!” “不——不可以——!!啊——”甯愿再次流出泪水,可就在这时,下腹突然又袭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痛感,使得她毫无预警的全身蓦然僵硬,所有力道均是都聚在了那下体唯一的一点上。 “呼吸!!愿愿!!深呼吸!!你可以的!!你可以让我们从一直所处的痛苦中脱离出来!!你可以带着我们走向幸福美满的!!加油!!愿愿,我爱你——加油!!用力——用力啊——!!” 剧痛像是根本无法缓解丝毫,甯愿心意一定,用力咬上下唇,拼死一搏般的攥紧殷锐的手,深吸一口气后猛然使出了全身力道—— “啊——!!!” 当那股强烈的贯穿感从体内突然的涌泻而出,那所有炙热与痛楚便也都随即似是一同喷泄了出来,甯愿紧绷麻痹的身体随着一声相当洪亮的婴儿啼哭,瞬间得以完全的松懈下来。 “老天——愿愿,你,你成功了——孩子,那是孩子——我们的孩子——”殷锐看着甯愿双腿之间,好半天才缓过神的迅速抱起了哭泣的婴孩。 “脐带——殷锐——弄断脐带——”甯愿虚弱至极的说了一句。 “呃?!呃——哦!哦——”殷锐激动又有些木然的视线许久后才看到了那孩子小腹上的脐带一直连着甯愿的身体,极其小心的轻轻碰触了几下后,他相当紧张又犹豫的用手掐断了靠近孩子腹部的脐带,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单手搂住不停哭着的他,单手将甯愿身旁的衣物扯出一角,配合牙齿撕出一块布料,将孩子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哦——愿愿,你看,快看啊——我们的孩子,哦,是个儿子!!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殷锐说这话时,语音明显的哽咽起来。 甯愿费力睁开眼,便看到了殷锐一边流泪,一边将嘴唇贴近幼小婴儿,在他那湿漉漉的小脸上,轻柔珍惜的印下了一吻。而像是有着心灵感应一般,那小家伙竟忽地就真停止了哭泣,那对与殷锐同出一辙的深蓝瞳眸,也随之蓦然睁开。 “哦,儿子——乖宝贝——爸爸爱你——好爱你——”此时殷锐的心里,似乎涌现出了一股这辈子首次出现的异样温暖感,温暖得都快要将他整个人融化掉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电子响动,然后就听—— “不许动!!举起手来!!” 当甯愿虚弱的将视线缓慢移至门口时,就只见那里已经站满了一群警察,而最后走出现身的人,竟是她曾经的老上司——邢冲。 “殷锐!!你被捕了!!”邢冲这样说着,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此时此刻这屋内的异常境况。 ——殷锐背对着他,怀中稳抱着已然停止了哭泣的孩子,这使得邢冲根本没有发觉那个新生小家伙的存在。 缓慢转头看向身后,殷锐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异样。将脸转回,他再次将全数注意力投注在了怀中的儿子身上。 “殷锐——你被捕了!!快点站起来!!举起双手!!”邢冲一边这样说,一边端着枪缓缓靠近他们这边。 “不——邢警监——”甯愿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可大概因着虚弱,她提不起可以引人注意的说话音量,根本没人看向她。 殷锐想了想,暗叹一口气,恋恋不舍的拍了拍怀里沉默乖顺的小东西,然后又裹了裹他身上的单薄布料,想将他先放在甯愿身边,再来处理身后的这个“麻烦”。 可是,因着他此时依旧背对包括邢冲在内的所有警察,在他们看来,殷锐此时那被身体挡住了的双手,像是正在做着什么“小动作”。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在暗自掏枪,企图反抗。 然后—— “砰——!!!”不知是谁故意开了一枪,还是那枪不慎走火,总之,当甯愿缓过神后,就只见殷锐双眼瞠大,双唇微张的向她缓慢倒来,而那就位于孩子脸颊上方,他的胸口处,一个明显的弹孔正刺痛着她的双眼,她的神经—— “殷锐!!!”甯愿惊异的竭力嘶喊,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无穷力量,使她突然就直直的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了这倒下的殷锐。 “孩子——”殷锐痛苦的*出声,颤抖着将怀里的孩子举起看了又看,发现并未受伤后,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再次看向甯愿的脸,凄然的微微一笑。 “愿愿,我爱你们——爱你们呵——” 当所有跑至他们身边的警察因着殷锐怀里多出的那个孩子而感到无比惊异的时候,甯愿依旧紧抱殷锐的身体,泪水早已无声的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孩子被夹在他们之间,也突然开始了新一轮的放声大哭。 “愿愿,我爱你——可是不同于你,我却有着遗憾呵——真的遗憾——”血色迅速从殷锐的脸上褪去,他的生息像是也在一点点消散。 “我好遗憾——不能亲手为你带上戒指——不能娶你为妻——愿愿,好遗憾——我好遗憾——” “不——不!!殷锐,你说过的,我们不该放弃——我不放弃我做到了——你也不可以放弃的!!不可以!!”甯愿无力的反抗着别人的拉扯,虚弱的哭泣,“殷锐,我们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你怎么可以违背诺言——殷锐——” 孩子被人抱了起来,自己也被拉着双臂架起身,甯愿看着那已经倒下了的殷锐,正被人翻过身体,探寻着鼻息与脉搏,突然一股眩晕感袭上头来,她猛地身体一晃,强忍住没有倒下去,可却是听到了那句令她全然崩溃的话—— “头儿,子弹像是击中了心脏。殷锐已经没气了——” 黑暗铺天盖地的瞬间袭来,甯愿终于得知了自己精神隐忍的底线。当那声音,画面,一切绝望悲怆的心绪全部深深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前时,她心中,就只浮现出了一句话。 ——殷锐,她挚爱的男人。他死了。 ------------ 一五二 大结局 唯美浪漫的希腊,是无尽温馨甜蜜爱情神话的发源地。 似乎在人们的心目中,这里所有值得传诵的爱情佳谣都拥有着一个堪称精致完美众望所归的幸福结局。或许也正是因此原因,甯愿将自己后半生的生活之地设定在了这里。 此刻,坐在爱琴海边,甯愿望着那平静无波的蔚蓝海面,虽是面色无异,可内心当中却依旧还不断涌现着难以掩饰的酸涩痛楚,那些充满悲怆的往事,仍是历历在目的阵阵闪过脑海。 这是第二次的以着这种视角观望这片美丽的海洋,可那心态却早已截然不同。记得上一次她身处这里,是与殷锐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望着远方同一个方向。那时的她,经历了各种来自于殷锐亲手施加的痛苦,只因他爱她,而她却始终推拒他的爱意。可是现在,她已经可以完全的看清自己的内心所向,看清了那为殷锐而生的炽烈爱意。 可是,那个男人,那个曾对她说过,要陪伴她,爱护她一辈子的男人,他现在又在哪里?他现在,又是否知晓她对他真诚的那颗真诚的心,是否知晓她对他的爱,对他的思念? 一年整。 距离孩子的出生,距离殷锐永远的逝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此时,甯愿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投注在了一边的婴儿车内,粉嫩可人的小宝贝,虽是只有一岁,可却像是能够洞穿大人的心理,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现在的这种悲怆心绪。此时的他,正睁着一对与殷锐无异的深蓝瞳眸,一边专心的吸允着奶嘴,一边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脸。 略微露出一丝笑意,甯愿只有在看到儿子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温暖与安慰。 轻轻抱起小宝贝,甯愿将他护在心口处,脸颊贴近他的小脸,一下下小心拍着他的后背爱怜安抚,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眼中的泪水,却再次无声滑落。 ——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当殷锐得知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时,眼底的那抹毫不隐藏的讶异错愕与暗自兴奋,以及当他亲手小心地抱起刚刚出生的孩子时,脸上那份犹如孩童一般难以言喻的幸福激动——他曾是那么热切的盼望着孩子的出生,曾是那么向往着与她与孩子一起走上的幸福之路。 可是,现在,他在那遥远的天堂——他幸福吗? 泪水不断涌现,汩汩滑落覆上旧的泪痕,甯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绞碎一般疼痛难忍。 “宝贝,你知道吗?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虽然你今后的生活当中会留有‘无父’的残缺。可是,爸爸的爱——它会始终陪在你身边的,始终永远——” 甯愿哽咽着诉说,而像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受她情绪感染,那原本还安静无声的小东西,居然微地皱皱眉头,又撇撇唇角,接着便张开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就连之前一直被他紧紧允在口中的奶嘴,也是直接就掉落了下去。 “不哭不哭,宝贝不哭——对不起,妈妈不对,妈妈不该对你说那些。宝贝乖哦——不哭不哭——” 甯愿见儿子哭了,心痛的连忙一边缓声哄劝,一边轻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只是,此情此景,更是让她心如刀割,不但无法振作精神安慰怀里的儿子,就连自己,也是再也无法抑制情绪,泪水流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一块纯白色的手帕,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微有惊愕的看了看那块新手怕,又看了看那紧握手帕的,明显是来自于一个男人的宽厚手掌,逐渐缓慢移动视线,甯愿又顺着那大手一直向上,掠过修长结实的手臂,依旧向上。 肩膀,胸膛,脖颈,然后—— 然后时间像是突然被定了格。一切似乎都已静止了下来。甯愿此时像是什么都听不到,感受不到,唯有混沌的大脑中不断出现的充满惊异于错综复杂的吵闹杂音。 她看到了什么?这是真的吗?是梦境?是现实?谁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想象吗? 因为此刻,这站在自己身后,正手执白色手帕,满面深情温暖笑容的人,他居然——居然是那应该已经死掉了的殷锐!! 他是殷锐!! 殷锐—— 当这一想法突然确定于她头脑当中时,甯愿瞬间便像是被电到了一般,立即从那海边的岩石上蹦了起来!然后紧搂怀中依旧不断哭泣的孩子,满面无限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眼前人。 应该是幻觉对吧?她出现了幻觉——对吧?不然怎么可能—— “愿愿,你好吗?”正当甯愿头脑纠结,不断内心疑惑矛盾交战的时候,那抹早已深刻于她心间的低沉嗓音,不期的响了起来。 “你——” 有什么还能比现在这个时刻更加令她精神错愕?答案当然否定。看着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日夜痛苦的心爱男人,再次这般“完整无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甯愿颤抖着双唇,已经说不出了任何话。 “愿愿,愿愿——”殷锐完全能够理解甯愿此刻的心情,像是想要给她一个适应过程,他极其缓慢的绕过了那块岩石,一点点小心的靠近过来,最终走到了她的面前。 “愿愿,我的宝贝——我回来了,我好想你——”眼中透着无比炙人的温存,殷锐这样柔声倾吐爱语,然后倾身向前,将甯愿一把搂进了他的怀里。 甯愿浑身僵直,可当她鼻息之间充斥进了那股令她永世难忘的熟悉味道时,终于她确信了——他真的是殷锐,真的是那个曾经强硬的“闯进”了自己的生命当中,强行“霸占”了自己内心的狂傲男人。 她最爱的男人。 “呜——”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殷锐如何“死而复生”,又或者是如何“死里逃生”?这究竟是谁曾扯下的谎,设下的局? ——所有的疑问,掺杂着这一年来无尽的心碎与绝望,此时全数化为了哀伤交缠惊喜的泪水,甯愿紧紧抱着孩子靠在殷锐的胸膛,听着那里有力的跳动,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哭泣。 “好了,好了,愿愿,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闭上眼,殷锐温柔的安慰着怀中这个令他思念许久的女人,他同样感受到了那份难以隐忍的酸涩纠结。 “真的是你,对吧?!!殷锐,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哭过一阵,甯愿突然又挣脱了殷锐的怀抱,抬起那双泪意蒙蒙的双眼,仔仔细细的看上了这张曾在无人夜里,不断萦绕在她心头的英俊面孔,如此清楚的确定着。 “是的,愿愿。真的是我,是我——”殷锐如是说,然后便向前一探头,密实的吻上了她那对已然沾染了酸苦泪水的唇瓣,以着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她提问的确定解答。 当那熟悉的感觉贴上自己的双唇,甯愿终于不再留有任何怀疑,那颗似乎飘摇了一整年的凄凉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安稳的落了地。 是的,这是真的,她的殷锐,真的就在这里,她的面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炽烈的热吻结束,甯愿这样对着殷锐问道,心脏如雷般的狂跳仍是不断持续——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天大惊喜之后的强烈余韵。 没有马上回应她,殷锐选择将视线投注在她怀中的孩子脸上,见此情景,甯愿赶紧将那依旧不断抽泣着的柔软稚嫩的小东西,递进了殷锐的双手中,泪水再次不可遏制的流淌了下来。 “宝贝——我的宝贝——”殷锐像是找不出了第二句可以表现自己如此激动情绪的话,接过孩子,紧紧贴上他满是湿意的幼滑小脸,一遍遍不断重复着口中的爱语。 想着曾经那个在自己亲眼见证下艰难滑出甯愿体内,来到这个新世界的湿漉漉,脏兮兮,皱巴巴的小东西,此刻居然这般讨人喜爱的睁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蓝色瞳眸回望着自己,殷锐心中的那股充满无限骄傲的父爱,顿时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他才是第一次的深切体味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圆满无憾”。 ——后半辈子,只要上天能够让他如愿的拥有甯愿与这怀中的可爱儿子,那么他这一生便真是了无遗憾了。 殷锐泪意蒙然,怀中的小东西也仍旧眼角濡湿,望着这充满温情的一幕,甯愿感到自己第N次的眼眶发热。 ——只是此刻,不,或许该说从今以后,他们的泪水都将不会再与悲伤哀恸牵上任何关系。 一阵阵噪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甯愿微地向后仰起头便看到了那架已然逐渐接近了他们头顶上方的直升机。 “这是——”疑惑的看向殷锐,她见到了他脸上的那抹高深的笑容。 “走吧愿愿,我们去一个地方。”殷锐大声率先做出解疑,然后单手抱紧孩子,对甯愿眯眼笑了笑后,又伸出另一手拉住了她,带着她大步走向了那架直升机。 “我们要去哪里?”甯愿不死心的再次询问,心中的巨大谜团还没解开,她现在除了想跟殷锐面对面坐下来好好交谈之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只是很不幸,或许是那莫大的螺旋桨噪音完全将她的声音淹没,又或许是殷锐故意的听而不闻,总之,她的提问无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升机快速起飞,带着他们三人飞向了那不知名的遥远目的地,殷锐与儿子亲昵了好一会儿后,便又将小东西交还给了妈妈。想了想,对上甯愿那两道专注的目光,殷锐终于开口娓娓讲述起了之前那一年当中,甯愿所不知的经历过往。 “从前,我确是有过这种想法——希望可以有一天真正的淡出人们的视线,可以在这个世上突然销声匿迹。逐渐的不会再有人想起我,谈论我,不会再成为人们心目中的那个十恶不赦罪孽深重的‘锐爷’。我唯一期盼的,便是与你远走他乡,远离一切悲伤困扰,我们开始新的生活,真正幸福的新生活——” “我以为,我会试着逐渐淡出那个圈子,抛下身上所披的那层浮华表象。我以为,我起码可以先试着去努力,使得那一天尽早到来——可说实话,我却真的没有想过它会来得这么快。” 殷锐说着这些,语气淡定没有丝毫紊乱错杂,像是在谈论一件别人的事情,又像是真正的感到内心安稳,毫无顾虑。 “我没有想过那一天会身中一枪。那是洛印的安排——是没有事先告知我的安排——”殷锐说到这里,稍微一顿,想想才又继续,“不过,虽然他做出了这样一件‘过格’的事情,可我此刻只想感谢他——是他真正的实现了我那深刻于心的夙愿,是他成全了我们的幸福。”殷锐眼底有着一丝沧桑,却也有着明显的欣慰与感慨。 “这所有一切经过也是后来我由别人口中具体得知——当时我身中一枪昏死过去,警察便将我装进了黑色塑料袋,以着‘一具尸体’的身份抬出了那里,对外公布的也是我的死讯。而后我便被秘密的迅速送到国外进行救治——真是很精准的枪法,仅仅与我心脏‘擦边而过’,却使我幸运的保住了这条命——洛印的安排,那全是他的精心安排,他居然有办法买通了那个警监邢冲——他居然秘密设计了这个可以瞒得过全世界的莫大骗局——呵呵——” 殷锐此刻突然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充满赞叹般的笑了起来。 “等等——你是说你们当初买通了邢警监?!!然后又设计了一个‘假死骗局’?!!”甯愿抓住问题重点,这样问道,内心充满讶异。 “唐琛能被殷裘收买,邢冲为什么就不能为我们卖命?”殷锐微微挑眉,眼里依旧满是笑意。 “原来邢警监一直——是你们的人?!”甯愿像是还没有从惊讶当中恢复过来。 “唔——这个问题,我倒也不是相当清楚。不过,唯有一点此时已能浮出水面——洛印不是‘我们的人’。起码,他已不再是我的贴心部下。”殷锐轻叹一口气,语气中似是带有一丝遗憾,“他现在只为自己干,他只属于他自己。” “那么洛印设计这一切却不事先告知你的原因又是什么?”甯愿继续发问。 ——要知道,那真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虽然成功过后的影响效果甚佳,可如果当初那一枪稍微偏差了那么一点点,哪怕仅是一丁丁点,殷锐此时也不会这样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边了吧。 再次淡定一笑,殷锐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向着直升机的窗外看了看,然后眼神微微一变,伸手指向外面。 “愿愿你看下边——” 顺着殷锐的手向外低眼望去,甯愿只见直升机下方的广阔山野之上,那接连一片根本望不到边的白色花海正随风飘摇,显现出了阵阵的花浪。 “那是什么?”即便是在高空上方,可甯愿依旧嗅到了那丝极淡却又令人无法忽略的诡异馨香。 “罂粟花。”殷锐清晰接口。 “愿愿,那些全是罂粟花——美丽的罪恶之源。” 甯愿脸色一僵,看向殷锐,却见他也转过头来回望自己,笑着继续道,“这里是我所拥有的最大秘密非法罂粟种植地。这里才是‘锐集团’真正的‘元气’所在。” “你,这——”甯愿不知此刻该说什么才好,亦不清楚究竟应该先说哪一句话。 “我不是在向你炫耀我的财富与罪孽。愿愿,我只想对你表述我的真实内心——想向你表达我走上正途的诚意以及对你们的深切爱意——” 说到这儿,殷锐突然拿出了电话,按下个键子后没有通话便又将其挂断。 然后只见—— 甯愿相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她没看错——此刻就在那视线所及的远处,似乎正隐隐闪动着一股艳烈的火光,然后很快,那速度真的很快——转眼间,大火已经烧至他们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罂粟海洋,正被那股莫大的无情火焰以着极快速度的吞噬着——直升机下方的地面上,从南到北,像是被迅速拉出了一块超大的火红幕布。 “罪恶消逝。愿愿,让一切焚烧殆尽吧。”殷锐如此轻语,看向那片火海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眷恋与惋惜。 他是真的意识到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内容。 他已然找到了真正的心之归处。 “我们可以从头开始的,以着一对平凡爱人的身份,从头开始。愿愿,相信我,我可以做到,我会用我后半生的所有岁月来努力的爱护你们,还有——弥补过往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无声的用力点点头,甯愿心中溢满感动——无需过多继续询问,殷锐已然解答了她的全数疑惑。她不会再对他存有任何质疑,不会再对他们的感情抱有一丝顾虑。 她知道,殷锐定会尽力做好一切,为着他们的爱情与生活,他会一如既往的竭尽全力。 “而达成那些的首要必备因素——”殷锐此时别具用意的粲然一笑,大手拂过甯愿秀丽的小脸,又变戏法似的微微一晃,小指上的一道光亮吸引了甯愿的视线。 那是一枚钻戒。 一枚镶嵌着稀有火红钻石的结婚钻戒。 “嫁给我。我的宝贝,我的最爱,我的公主,我今生独有的眷恋,今后唯一的床伴,我美丽淡漠却又充满致命魅力的小罂粟,我的生之爱人,我的灵魂伴侣,我孩子的妈——愿愿,我爱你,真的爱你。请你嫁给我。” 当殷锐在这窄小的直升机上举着手中钻戒,端正诚恳的跪在了甯愿面前的时候,那股突来的生之喜悦顿时便将她完全淹没。 除了惊喜与幸福,她别无它感。 “那么——要是我不肯答应呢?”甯愿难得俏皮的微一努嘴,笑着逗弄他。 “宝贝儿,我想你该早已了解你这‘准老公’的行事作风了,对不对?我们的直升机上,可是备有结实的绳子哦——啧啧,这回你可惨了,因为我要再次彻底将你绑架囚禁起来以惩罚你的‘反抗不从’。” “知道吗,愿愿,我要将你囚禁起来锁在身边。这次将会是一辈子——” 当殷锐再次吻上甯愿温软唇瓣的时候,她热情的给予回应,以着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顺从的意愿。 那片大火依旧在持续的熊熊燃烧,可貌似那更加炽烈的,却是直升机上这对有情人的甜蜜拥吻。 而此时,这个被甯愿殷锐怜惜疼爱的拥在怀中,始终安静乖顺没有任何哭闹行为的小宝贝——有谁能够预料到,他竟会是二十几年后全亚洲首屈一指,外号“冷面修罗”的最大黑道统领人——殷肆。 只是,距离那一天的到来,真的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呢—— 《完结》 ------------ 番外(一)洛印的秘密 “洛印,你真的确定他们在这里吗?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白流苏一边手挽身边高大温柔的丈夫,一边手扶着已然明显凸起了的腹部,这样问着。 走在这片沙滩上,除了可以听到阵阵袭上岸边的海潮声,真是任何其它的声响都没有。 “不会出错的芳芳,他们或许就在前面。”洛印侧过脸看了看身边温婉可人的妻子,笑着回应,一如既往的寡言而深情。 “好久没有见到甯愿,我好想念她哦。”白流苏说话的时候,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期盼。 自从甯愿当初执意来到这美丽的希腊,后来又与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的丈夫殷锐结了婚,而自己又嫁给了洛印之后,她们姐妹俩就鲜少相见了。不过虽然如此,可她却也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络,得知她现在过得那么幸福甜蜜,自己也感同身受,为她高兴。 “芳芳,你看——”就在白流苏兀自思绪万千的时候,洛印突然轻缓开口,伸手一指。 “那个就是——小殷肆?”白流苏的声音里面透着明显喜悦,看着那个独自在沙滩上玩耍的小男孩,已然身为“准母亲”的她,难掩心中那股光辉母性。 “是啊,虽然不能确定,可大致看看他的眉眼——答案很明显不是吗?”洛印难得笑了,看着那个小东西,他似乎恍然间又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殷锐。 “嗨,你叫殷肆对不对?”白流苏松开挽住丈夫的手,走上前对着那小男孩问道,脸上则满是温柔浅笑。 “你是芳芳阿姨。”面对这突来的搭讪,小殷肆抬起眼看了看这就近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脸,看着她脸上那抹让人舒服的笑容,这样反问道,只是那语气当中,却没有任何疑问的成分。那是完全的肯定。 “你认得我?”白流苏内心喜悦,笑容更深了。 微微向右歪过脸,小殷肆又看了看白流苏身后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在暗自思忖什么一般看了他许久。 “小家伙儿,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洛印与他对视一会儿后,便缓露笑意的慢慢蹲下身体,与他视线一平的如此问道。 ——这小家伙的模样与殷锐简直太像了,且还完全继承了他长相的优点,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使得他也拥有着一对与殷锐同出一辙的暗蓝瞳眸。而他身上这份清冷绝伦的气质——则大概是承袭了甯愿的性情吧。 总之,这个小东西,就是殷锐与甯愿的完美综合体。 “他们啊——”小殷肆转过脸向着身后大致回望了一周,然后微地蹙蹙眉心,努努嘴说道,“那边——坐在海边的妈妈,还有——” 洛印有些讶异于这小家伙此刻“急转峰下”的语气,像是充斥着一抹明显的——呃——排斥—— “还有那个总是喜欢黏着妈妈的——老爸——”小殷肆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貌似轻视般的眯了一下眼,还撇撇唇角。 洛印再次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副“不屑”的神情简直就是殷锐的绝佳翻版。 “你们过去那边吧,他们等了很久了。”小殷肆转过脸这样凉凉的说完,便越过洛印与白流苏的身体,不顾他们满是微愕的神情,走开了。 那抹小背影,似乎带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感。 “这孩子——”白流苏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小东西,心中满是疑惑。 “走吧,芳芳。”洛印收回看向殷肆的视线,对着爱妻笑道,“不需要感到诧异,因为锐爷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让人感到心凉的别扭感——简直一模一样。” “呃——真的吗——”白流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牵住手,温柔坚定的拉走了。 沙滩边,殷锐缠在甯愿身边已经有了几个钟头,可貌似还没有任何“腻味”的迹象。他将她紧搂在怀,贴近她的耳边不知在说着什么,惹得甯愿频频弯起唇瓣露出淡然的笑。 而这样的美好甜蜜,在殷锐看到那远处逐渐走近的洛印后,才终于宣告结束。 “你来了。”殷锐松开怀里的妻子,拉着她一同站起身,在甯愿快步迎向白流苏的时候,他这样对着洛印说。 那语气当中,似乎有着一抹早有预料的淡定。点了点头,洛印目光迥然的回望着他。 “近来好吗?锐爷。”洛印想了很久,最终才只说出这么一句。 “别再那样称呼我,洛印,我已经不再是什么‘锐爷’,过去的那个只手遮天的殷锐已经消逝不在,现在的我,只是安稳平淡的生活在这美丽爱琴海边的一个寻常的名为‘殷锐’的男人而已,而你——也不需要对我存在任何过多的恭敬。洛印,你从未亏欠过我任何事情。” 淡淡的笑了笑,洛印慢慢走近殷锐,两人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看着那旁边热络亲昵交谈着的两个兴奋的小女人,他们的眼中尽是弥漫着浓厚的满足之色。 “我一直想来这里看望你们——可是,似乎又总觉不妥。我之前一直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坦然的站在你面前。我始终觉得是我差一点要了你的命,为了我心底那份已然盲目了的恨意,我差一点毁掉了你与甯愿幸福的生活——”洛印再次淡然开口,眼睛依然没有离开远处怀孕的妻子,话语间似是带有那么一点忏悔之意。 殷锐闻言,微动唇角,那抹笑淡不可寻。没有开口,他静静的等待洛印继续说下去。 “我与芳芳,甯愿,原本生活在一个自给自足,幸福安稳的地方,可后来因着那场大火——那场仅仅只是几小包海洛因而引起的大火——将那一切全都毁了。家,父亲,母亲,妹妹,欢乐甜蜜无忧无虑的生活——都在一夕之间化为了灰烬。”洛印淡然的诉说着这些,这是头一次的,他在殷锐面前敞开心扉,坦白自己。 “当我跑出村庄之后,昏死在临近的山脚下,被路过的你们,哦,确切的说是路过的殷裘恰巧救下了,后来则又成为了你的贴身护卫,很显然这是‘因祸得福’的经历,可我却没有一丁点的侥幸幸福感。因为我记得清楚,当时跟在殷裘身边的护卫们,正是放火点燃村庄的刽子手——” 殷锐的眸心闪了闪,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洛印,抿抿嘴,依旧没有开口。 ——看来洛印也如同自己一样,这么多年,始终是一个生活在痛苦隐忍中的“暗藏复仇者”。他对待殷家乃至所有与殷家有关的人的态度,就像自己当初对待殷裘那般——暗自不动声色的怀恨在心。 “我一直说服我自己收起悲伤的情绪,要毫无声息的一直跟在你身边,那样我才能有机会‘成长’起来,有机会争取到将你们全部毁掉的那一天。可是——” 此时,洛印终于移回视线对视殷锐,一抹从未有过的真诚笑意跃然眼底。 “可是,锐爷,慢慢的我才发现,我很难真正将那股仇恨转嫁到你的身上,因为过去那么多年,虽然名义上是主仆身份,可你待我不薄,对我信赖有加,始终将我当作是你的‘兄弟’。” “所以最后你没有选择亲手杀掉我,杀掉我这个‘殷家继承人’,而是设计救下了我。洛印,我一直对你的好,那不算什么,而你——则才是真正的‘救’了我,是你将我内心存在的夙愿提前完美实现了。谢谢你,这才是我一直等待着你,希望可以亲口对你说出的话。”殷锐打断洛印突然接口。 “可那也差一点要了你的命,你不怨恨我吗?就差那么一点——你跟甯愿,从此以后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洛印目光闪烁,看向殷锐的视线,布满坦白的真诚。 “可事实并非那样不是吗?没有风险,怎么能够收获最大的利益?洛印,还是要谢谢你呵——更何况,我们是兄弟,是曾共同‘患难’,一起走过的‘亲兄弟’,不是吗?”殷锐撇开唇畔,真诚的笑了。 ——他以着这种方式,化解了洛印心底最大的自责。 抿起嘴,洛印无言的点了点头,再次将视线投放到了远处的海面上。 “曾经的恩恩怨怨,已然过去,我们无需再提及想起,我与殷家的一切仇恨过往,也从今开始全数烟消云散,不会再留有任何瓜葛纠缠——”洛印郑重的如此说道,眼底那抹认真的光芒,也像是在确定着这话的真实性。 “呵呵,你与别人怎样保持关系亦或不再存有任何关系那都不要紧,不过你可不能撇开跟我之间的情谊呵——换句话说,就算做不成朋友,兄弟,我们这辈子也未必就真正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哦——” 殷锐说着这话的时候,笑着看向了甯愿与白流苏的那一边。想了想,问道,“你老婆怀上的是个女儿吧——” 洛印也同他一道看向那一侧,暗自思忖他话里的含义许久,也忽地就笑了。 殷锐伸手搭上洛印的肩膀,就像是真正的兄弟间会做出的那种亲昵举动。看着洛印满是莞尔又认真的眼,他再次扬起那抹玩味邪气的笑。 他说,“我真期待着跟你变成两个老头子以后,以着‘亲家’身份面对面共同喝酒闲聊的那一天。” 洛印那发自内心的笑意更深了。 ——是啊,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此刻唯能确定的是,他们所有的人,都已然真的幸福了。 真正的——踏上了幸福的归途。 ------------ 番外(二)锐爷的烦恼(下) 晚餐过后,殷锐独自一人恹恹的躺在花园中的贵妃椅上,沉默没有一点精神的样子,就连妻子走到身边他也没有察觉。 “锐,你是怎么了?”慢慢坐在他身边,甯愿看着满脸默然的丈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殷锐依旧无言的暗自思忖半天,之后才将脸转向甯愿这一边。 “愿愿,宝贝儿——”拉起爱妻的手,殷锐满面可怜状,“我们——再生下一个宝宝吧,好不?” “嗯——?”甯愿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我们再生个宝宝,就像洛印的小女儿那样伶俐可爱的宝宝,那样乖顺贴心的宝宝——” 一抹了然笑意跃于甯愿眼底,她已然清楚殷锐的心思了。 “怎么样?嗯?”像是想要马上确定甯愿的态度,殷锐挑着眉毛追问道。 ——真是不能怪他有这样的想法,殷肆那小东西实在有够不贴心的——枉费他当年那么心力憔悴的还亲手“接生”过他。也不知这孩子究竟跟他犯的什么冲,两人就是无法平和相处。 “我先去切些水果,你等我一下,我们稍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好吗?”甯愿想了想,没有马上给予答复,这样敷衍了一句后,在丈夫满是“幽怨”的目光下,“狠心”起身离开了这里。 走入儿子殷肆的房间内,小家伙儿此时还没睡,正靠在床边看着一本漫画书。 “肆——”甯愿温柔的唤了一声,在儿子柔软天真的视线中走到他身边,“妈妈可以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吗?” 忙不迭的点着头,殷肆放下手中的书,马上将自己的小被子掀开了一角儿,待甯愿坐上床后,满眼“悸动”的看着她。 “在看什么?”貌似充满好奇的模样,甯愿看了一眼刚刚被他放在了一边的漫画书。 “这是《英雄传》,我最爱看的。”殷肆一见母亲对他的书有兴趣,便又立刻献宝似的拿起端到甯愿眼前。 “哦?《英雄传》——?”甯愿大致翻看几下,然后笑看儿子,“肆,你知道吗?其实妈妈的心中,也有一个‘英雄’的——” 甯愿的话,成功勾起了小殷肆的莫大好奇,他挑着与殷锐同出一辙的浓密眉毛,看着身边满面温柔的母亲,小心翼翼细细呼吸没有开口,像是在静静等待她的下话。 “妈妈心中的‘英雄’,就是爸爸。” 果不其然,甯愿预料之内的看到了儿子的那对小眉毛,微地纠结了那么一下。殷肆没有出声,只是把视线撇开了一点看向别处。 “肆,你想听听发生在爸爸妈妈身上的故事吗?”甯愿向后靠在床头,将儿子慢慢揽进怀里,见他犹豫一会儿后终于弱弱的点了一下头,这才无声的笑了。 “肆,妈妈想要对你说——如果当初没有爸爸,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你,妈妈也不会拥有如此这般的幸福生活——”甯愿看着儿子的侧脸,这样说着,思绪却是早已飘回了曾经的那些过往岁月。 “爸爸为了保全妈妈的性命,为了保全那时刚刚出生的你,为了保全我们母子二人的平安无恙,曾被‘坏人’一枪击中了胸膛,差一点就死掉了——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没有爸爸,妈妈根本无法得知真正的‘幸福’究竟是怎样的。直到现在,他的左侧胸膛上方,临近心脏的位置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弹孔——”甯愿这样说着,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儿子胸口上的同一位置,感到了他的小身子微微一个颤动,“肆,那就是爸爸爱我们的铁证啊。他爱妈妈,可更加爱你——这是谁也不能忽略的事实。记得当初你刚刚出生的时候,爸爸可是第一个将你抱进怀里的人,看着那时还满身皱巴巴的你,他还感动得流下泪水了呢——” 甯愿轻声诉说那段往事,那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 虽然—— 虽然她“断章取义”的擅自改掉了事件的真实内容,尽量略过了一些不想让儿子知晓的“阴暗内幕”,还将当初的邢警监描述成了一个“坏人”,可是—— 可是她这么做也是值得理解情有可原的,她的出发点完全是积极正面的。不是吗? 甯愿的话,再次成功的吸引住了儿子的注意力,他看着她,静默半晌后,问道。 “那么——当时的整个事情都是怎样发生发展的呢?爸爸——他究竟是怎样极力保护我们的?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什么其它的事情了么——?那些‘坏人’又是怎样被最终打败的——?” 微微一笑,甯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说道,“宝贝儿,为什么你不去亲自问问爸爸呢?他一定会将你想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你的——还有,你可以去看看,去摸摸他的那个弹孔疤痕——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好勇敢好坚强哦——” 小殷肆闻言,再次移开视线,可他那张小脸却是完全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矛盾交战。这一点,甯愿看得很清楚。 “去吧,爸爸也正在等你,他在等着对你讲述曾经发生的那些精彩故事。妈妈去切些水果,然后我们一起来听爸爸的故事,好吗?” 甯愿这样说完,拍了拍儿子的粉嫩小脸,然后便下了床,离开了他的卧室。 ——儿子是她生的,她怎会不了解他的小心思?她知道,一切事情都会顺利的如她预料那般进展下去的。 果然—— 当她端着一盘水果再次踏进花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 小殷肆正有些“犹豫”的站在殷锐面前,像是在考虑着究竟该不该靠近过去,而那殷锐,也似乎没有预料般的,一时间也无任何反应。这样的“对峙”过了一会儿,儿子的声音才迟疑的响起。 “我——妈妈说——你的——弹孔——”大概并不习惯于跟殷锐单独的面对面交谈,小殷肆说这话时,吞吞吐吐,极其别扭的样子。 “是这个吗?”殷锐一听儿子说这话,倒是反应快的立马解开了自己上衣胸前的扣子,将那块圆形疤痕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 然后,他们夫妻二人便都同时清楚的听到了儿子发出的一个貌似惊叹的抽气声。 “你想摸摸看吗?过来这里——来爸爸身边——”殷锐大概已经知晓了这一切事情的“幕后安排人”,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 ——事已至此,聪明如他,他又怎会不知该如何继续的“完美演绎”下去? 貌似有些怯怯的走到殷锐身边,小殷肆迟疑的伸出小手向着父亲的胸膛探去,慢慢的,极其缓慢,最终终于是摸到了那里,脸上的那抹“惊异”更深了。 “你想知道它背后的故事吗?我保证那绝对精彩万分。”殷锐顺势拉过儿子,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搂进怀里,这样说着。 小殷肆没有出声,注意力还在那块疤痕上面,许久后才像突然缓回神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甯愿见此情景,微弯唇瓣,看了看那对正在努力融洽的父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盘水果,终于决定先不去打扰他们。无声的退出花园,她想将那里的宁静空间暂时留给他们俩。 而当她在过了很长时间后再次走进花园内,靠近了那对父子身边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她顿时倍感欣慰的笑容满面。 ——很显然这一大一小是真的消除了相互间内心存在的芥蒂,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疯闹一般,此时二人都疲惫的靠在贵妃椅中睡着了。殷锐的上衣还敞开着,小殷肆就斜斜的靠在他的胸口左侧睡得很熟,脸上那抹满足似的神绪还清晰可见。 拿起一旁的单被,甯愿将它轻柔的盖在了他们身上。而当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殷锐胸口上方那块展露于外的疤痕上时,动作马上停在了那里。 那股时常出现的温暖感动再次溢满心间,她感到自己的眼眶逐渐变得发酸发热。然后,缓慢的探下头去,她在殷锐的胸膛上,那块疤痕的上面,深情又温柔的就落下了坚定一吻。 可当她一吻完毕抬起头时,却是突然发现殷锐此时正睁着双眼,满面温存静默的凝望着她。 两人此刻都是无言,可那无声却胜有声。 经历了曾经那些磨难过往,还有谁能比他们彼此二人更加了解对方内心真正所想? 除了感动与感恩,他们此时的心中已然再无其它。 终于,内心深情澎湃的他们再次缓慢靠近,再次最终深深的吻在了一起。 呵—— 有情人终成眷属。 即便当初“错入君心”,可那也终究是走向了真正的幸福。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