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军中初识 蔓延至天际的绿涨满了眼,我会死在这里吧。尸体腐烂在这片漫无边际的丛林里,化为尘埃,随着血液流失的不光是温度,我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的消逝,中枪的地方已经没有感觉了,强扯着面部的肌肉拉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就这样笑着离开吧。这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一点遗憾,于我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一切终于结束了…… 白西林猛地收缩了下身体,身上已经散架的骨头再一次发出悲鸣。随着视力慢慢的恢复,眼前的事物也分明了起来,入眼尽是雕琢精美的木质家具,古色古香的建筑。尝试着活动四肢,被压在身下的手臂有些僵硬,发现已经被捆了个结实,挣了挣也只是徒劳。 “难道我还没有死,”一丝苦笑逸上嘴角。 “嗯哼……呵呵呵” 正当白西林发出疑惑的时候,突然一阵奇怪的娇吟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躺在地上用唯一能动的头,偏过去看了一眼,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想了几万种可能也绝对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在等着自己。 软榻上的人我行我素的继续着自己的活动丝毫没有注意到白西林的存在一般,男人半解着衣衫露出大半的胸膛,任凭身后那个不着寸缕的女人在他身上啃哧,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女人那情到浓时的模样组合在一起,就好像他们在干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一样。如此怪异的组合,也顾不上非礼勿视,完蛋了,白西林彻底呆住了。 软榻上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的哼了一句, “看够了吗?” 听见男人的话,白西林的身体本能的想要做出防御的姿态可是完全调动不了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身体,暗自又试了一下还是失败了。 “已经醒了就别装死了。”男人突然睁眼,那张原本清逸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狠戾,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埋头在自己胸膛上的女人,慵懒的歪头看着地上的白西林。 “来人”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白西林突然被身后的人提着捆住自己的绳子拎了起来。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被迫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是哪?你是什……”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巴掌已经落在脸上,只听到提着自己在手的巨汉,冷冷的说:“不许对王爷无理!” 王爷?哪个王爷?白西林晃了晃被打的直冒金星的脑袋,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狼狈的扇过。要不是她现在被绑着,早过去一枪崩了那人,阿猫阿狗也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么。 “这是在哪?他们的服装都这么奇怪,叫刚才那个色狼为王爷,难不成我真大难不死,要不玩穿越?不要玩我啊,老天!”白西林心中涌上一堆疑惑。 再看时,男人已经将身上的女人推开,自顾自的起身系上半解的衣衫,黑色的长衫将他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更加纤长。提着白西林的那个家伙挥手叫来了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小厮,软榻上的女人只来得及伸手拉过已经散落一地的衣衫还未将自己美好的胴体遮掩起来就被拖出了房间。 白西林收敛心神,冷冷的注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让她感觉到了危险,那种气场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越近越感觉的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和凛冽的杀气。 “表情够凶的,不过不知道扔你去我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军士手上,你还凶不凶的出来!”那个王爷用一只指头轻轻的抬起白西林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狼族的细作?”明明是审讯的话却故意用调笑的语气说出来,见白西林不说话,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渐渐用力。 “反正我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个死,难道我说了你会放过我么?”白西林放弃了挣扎,眼神也变得冷冽,一丝冷笑爬上嘴角。 “哦?你倒是硬气,比那几个男人强多了。”说完松开了她几乎被捏碎的下巴,抬眼对身边的巨汉说:“荀郁,叫人好好看着她。这么有趣的丫头,我倒想好好玩玩。”巨汉领命将白西林提在手里就出去了。 红色的殿堂,红色的帘帐,红色的衣裙,铺天盖地的满眼的红色,红的刺目,红的惊心。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这是哪里,我站起身来,环佩轻响不绝,我扯下身上的坠饰,入耳的却是更多叮叮当当的响声。红色的罗裙化成锁链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每一片被覆盖的肌肤都疼的不行,每走一步都耗费我所有的力气,我在这漫天满地的红色中穿梭,却走不出去。 “喂喂,你醒醒,醒醒,还好么?” 感觉到身边有人,白西林努力睁开眼睛,身上的绳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意识迅速恢复,她警惕的看着蹲在床前的人。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不合身的粗布衣裤肥肥大大,只露出一张黝黑的小圆脸,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 目光在小孩衣服胸前那个大大的‘兵’字上停了下来,这像是一身大的离谱的古代军服。白西林猛然睁大眼睛,等等,古代军服?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边说着右手暗暗往身后摸去,一下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早已经被擒住的人,身上怎么可能留有武器。看一眼趁男孩还没有所反应,已经被白西林掐住脖子,死死按在床上,一步都动不得。 呼吸被制的小孩被白西林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呆掉了,将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瞪的更圆了:“这儿是天尺关,晋王的大营啊!我是小豆子!” 天尺关?晋王大营?白西林口中将这两句话默念了两遍。环视了四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有那些被忽略的东西都一一浮现脑海。 冷静,冷静,口中默念冷静,心里却已经惊骇到了极点,就算面临死亡都未曾有过的恐惧。白西林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她自己扼住男孩的双手,穿在身上染满血污破破烂烂的大红衣裙,她被眼前的情况完全弄疯了。 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歇斯底里的吼道:“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说,不然我杀了你!” 白西林掐住男孩颈部的手微微用力,“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快说!”男孩被吓的想往后退,没有办法逃脱只能伸手在墙壁上使劲的砸。 突然门被一脚踹开,还未来得及回身就被人提住领子一把扔到了地上,随后一叠衣衫劈头盖脸的扔下来。 “收拾一下,王爷一会要问你话,我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样。”荀郁,也就是昨天那个提着白西林的人,匆匆把话说完也不看眼前人转身就走,小男孩也立马连滚带爬的跟在他身后跑了个没影。 ------------ 2、做我的女仆 白西林认命的换上那些仍在地上的衣服,将自己那身已经不能算衣服的破布脱下收拾一新。伸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及腰的长发如瀑般散落松散的披在肩上,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顺手拿起桌边的铜镜,里面果然是张完全陌生的脸。不过无疑是张美人脸,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虽然还带着未成年的稚气,但是一眼就能看出稍加些时日绝对是个勾人的长相,顶着这么一张脸光想着就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了。 她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在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超自然现象,反正结论就是:姑奶奶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个臭丫头的身体。 就当白西林带着满脑子疑惑的时候,已经被荀郁带到另外一个营帐。 “你们都退下吧”昨天见过的那个晋王爷看见他们进来,挥手对那些手下说道。 晋王走到我面前,盯着白西林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洗干净之后,还是个美人”说着伸手想要拂上她秀美的脸颊,不过被白西林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说你到底是谁”王爷转身收回手,语气马上变得冰冷。 此刻她也很想问这个身体到底是谁,哪里不好跑居然跑到军营还被抓,但这里是他的营帐,外面还有千军万马,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自己的命捏在别人手里,不由的心思暗转。 “我那会正在山上打猎,不知道怎么就从山上滚了下来,醒来后就在这了。”白西林以前做的是卧底,让别人相信自己是她最拿手的了。 此刻那双美丽的桃花眼轻挑,原本清澈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雾,似乎要滴出水来。那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就更惹人怜爱了,*本来是她最不屑的招数,可是现在她面对可是完全没把握的事情,也只好孤注一掷了。 晋王突然上前一把揽上白西林的腰,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一般。“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下场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哦!小美人” 即使此时被那个王爷扣住的腰身非常的不舒服,但是为了不要在这个地方莫名其妙的死掉,白西林还是决定委曲求全,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恰到好处的偏过头,露出一个更娇媚的笑容,故意压低了声线,虽然心里恶心的要命还是轻声细语的说:“就算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骗王爷啊” “那就好”晋王突然把手上的力道一放,面无表情的冲怀里的人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负责我的起居饮食,本王要求你寸步不离。” 这里是江国的西北边境的岩平山,天尺关外便是草原。三个月前晋王司徒昊天奉旨来呼和郡的西北大营监军,这里便是西北大营的驻地。 除了天尺关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正是夏秋的时节,入眼的墨绿直达天际。远处的天好像比起曾见过的都高了许多,淡淡的飘着几朵云,别样的辽阔,深远。 白西林一个人坐在营区后面的瞭望台边的空地上,排着整齐的队伍巡逻走过的军士不时的偷看一眼,谁也不知道这个秀气俊美的小丫头心里在想着什么。 “哐当”一声,一个圆盘样子的东西从小豆子抱着一大堆东西里滚了出来,落在原本坐在不远处的白西林脚下。她站起来,轻巧的用脚一勾,还没等小豆子看清楚,已经将地上的铜镜捡起拿在手里。几步走过来伸手帮小豆子扶住怀里那堆摇摇欲坠的东西。 “你拿了一堆什么东西?” 小豆子就是那天被白西林一把掐住脖子的小孩,这几天她一直留在营地和小豆子也熟络起来,说起来算是不打不相识。 等了半天不见小豆子回话,白西林转头看去,小男孩居然微微红了脸,看见自己瞧他赶紧低下头。那个害羞又尴尬的样子,让白西林不禁想笑,她比这小孩大十岁有余,叫自己一声阿姨都不为过,可是现在的白西林却只是个和他一般大小的小女孩而已。 伸手在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拣了件一看,竟是件薄如蝉翼的纱裙。有心逗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白西林故意问:“你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么?”边说边打量着小豆子,见他的小圆脸微微泛红,说话也吞吞吐吐,显然知道包袱里都是这样的东西。 小孩尴尬的伸*自己手里的衣服,“这些都是那些姐姐们留下的,王爷叫小豆子来后山烧掉的。” “那些姐姐?哪些姐姐?她们是什么人?”她脑海里突然跳出了那个趴在晋王身上的女人,心里不由的一阵恶寒。小豆子被白西林的眼神看的发慌,声音也变得几乎低不可闻:“就是郡守送给王爷的……” “说起女人,怎么我这几天一个也没见过?在这个营地里连个侍女也没有。”一连多天,别说是给王爷侍寝的女人,就是那夜那个女人也再没在大营里见过。 “姐姐才来不知道,王爷帐里从不留人过夜的,那些姐姐早就被打发走了!况且天尺关,肖将军军令甚严,坚决不容女人在军营里。王爷把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回了呼和郡,就留了我们几个伺候。”说着抬眼看了一眼白西林,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小声说“所以现在营地里近身伺候王爷的只有姐姐一人,再没有其他的了!王爷对姐姐还是很特别的。”说完还露出了不符合他那个年龄的一个狡黠的笑。 白西林心里苦笑了下,只有她一个,难道是什么好事么!摆明了没有那么简单啊,再说一个成年男子,在这个时代王爷,看起来位高权重,身边连过夜的女人都不留,这个人要么是性无能要么是谨慎过头! 她心中暗自盘算,实在想不明白司徒昊天独独留自己在他帐下的原因。虽然看起够好色风流不过这几天他也在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总之绝不是真的缺个侍女要自己来充数的。 不多久一个小厮摸样的人就跑来说:“西林姑娘,郡守大人来了,王爷让小的找您过去。” 偌大的营地没有人带着很容易迷路,那个小厮尽责的在前面带路,却不知道白西林这两天早已经暗暗将整个踩过一遍了。 还未到晋王的大帐,就见一架挂着芙蓉软帐的香车停在不远处,远远的好像就能闻见一股诱人的脂粉味,路过的军士都够着往里面看。我走过时被那股迎风而来的劣质香气弄的伸手揉了揉鼻子,自己突然开始有点同情那个司徒昊天了。 “郡守大人请自重。军机重地岂容女子出入!” “肖将军息怒,小臣只是担心我们这小地方的人粗鄙,怕底下的人伺候不周。况且就是个侍女,伺候王爷起居而已。将军何必小题大做。” “反正末将的驻地就是不容许女人随便进出!” ------------ 3 初闻狼族 还没进营帐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白西林整理了一下衣裙,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进去。司徒昊天此时正悠闲的靠在软榻上,丝毫不理会底下争执不休的三人,只有轻轻揉着额角的动作微微泄露了一丝他此时烦闷的心情。 坐于上手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就是西北大营的统领将军,肖大虎。也就是刚刚在外面就能听到吼声的主人,就他这个嗓门,什么军机要事不用细作也能传千里了。他对面一脸谄媚的应该就是呼和郡郡守了,这个放在现代最次也是个市长级别,没准还是直辖市,没想到居然会被个将军骂的这么这么衰。 这几个家伙居然都在司徒昊天的营帐里,可以说西北最有权势的人齐聚一堂了,如果外人知道这群人再为能不能给帐中软榻上那个优哉游哉的大爷送妓女的事情吵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白西林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的暗笑了出来。 她着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称着赛雪肌肤,乌黑油亮的长发松散的编成两股随意的搭在身前。本来极为普通的一身装束,清新的犹如一朵浮于水上的白莲乘风而来。人未到,香芬已达,美人如玉,似有莹光,连帐下的几位大人也忘了争执看的呆了。 司徒昊天用余光扫视了下帐下之人,面色微霁,轻声咳了一声,没容她行礼,招手示意走进大帐的女子径直站到他的身后去。 正要躬身行礼的白西林楞了下,静静的走到晋王身后稍远的位置站好,几乎在一瞬间她就选择好了这个位置,因为这里是整个大帐里,唯一能观察到所有人的地方,能够看到所有人的表情而且可以让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目不斜视仅用余光打量着帐中的四人,肖将军和郡守外,帐里竟然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年轻武将。 司徒昊天斜斜靠在榻上,英俊的脸上毫无瑕疵,薄薄的唇轻挑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坏笑。笑容很淡,淡的几乎让白西林觉得好像看到他的表情是错觉一般。司徒昊天丝毫没有化解眼前尴尬的意思,那个坐在下手的小将军急的只搓手,已经满头是汗了。 纹丝不动的那位刚刚怒喝郡守的罪魁祸首也没有要发言的意思,果然就听见郡守大人挑衅的声音。“将军刚才的话怎么说的?不容女人出入,这大帐中不是刚刚进来一位姑娘么?难不成肖将军看见的是个男子不成。” 白西林心下一凛,她没想到郡守一上来就将矛头指到自己身上,姓肖的将军此时也往她这边看来,目光如有实质,刺得白西林身体发紧。她才到这里没几天,但是毕竟是在晋王帐下,这个肖将军不应该不知道,心思电转想着不知如何是好,打量了一眼晋王,他老人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人是打定主意要看热闹吗? 白西林一动不动的站在后面,嘴角也挑起一丝冷笑。只不过那郡守实在是笨的要死,司徒昊天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进来的意图已经太明显了,可是那个笨蛋不仅没发觉还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那我也只当没有听见白痴郡守的话,学晋王爷他老人家闭眼当起了石头人,老实的猫在司徒昊天身后当自己不存在了。 下手的年轻小将打量了一眼不说话却闭上眼睛的白西林赶紧跟着说,“郡守大人,这姑娘是王爷的近侍,做不得数。”这话即是给肖将军的解释也是说给郡守说的,肖大虎这才把目光从白西林身上移开。不知道这个小将收了郡守大人多少好处,这般提示,只可惜郡守是个白痴。 “郡守大人,这里毕竟是军营,况且王爷身边已经有了如此近侍。”年轻小将在如此二字上故意加重了语调,措辞委婉想将目前的情况告诉给呆头呆脑的郡守大人。这要是再听不懂,那这官还是别做了。 小将这话音刚落,郡守的脸上果然就起了变化,看向司徒昊天的眼神都变了,刚才的不可一世立刻换成了惊慌失措。 “人来了就留下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司徒昊天突然发声,听了这句肖大虎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倒是那郡守一下就两眼冒光。这本来就是他一句话的事,非要拖这么久才说,有理无理的都不能再开口反驳了。 “我们继续说别的事吧。江郡守不是只为了来给本王送美人才来的吧。”司徒昊天的深瞳紧紧盯着江郡守,如同豹子盯着猎物的眼神。看着眼前人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司徒昊天的手指在榻边轻轻敲击出奇特的节奏,明明漫不经心却好像将一切抓在手里。白西林暗自吸了一口,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越是凶残的猎手越是会隐匿自己形迹,直到将猎物玩弄致死才会暴露自己贪婪的欲望。司徒昊天就是这样的男人,不会有错,他的那个眼神就是动物的眼神,最凶猛的动物看到猎物的眼神。 “回王爷,进来总有小股狼人在我西北三郡滋扰生事,不过都是一击即走,本来事情不大却被递到朝中直达天听。小臣惶恐。” 肖大虎听了差点跳起来,大吼道:“事情不大?哼,江郡守好大的气魄。草原狼族野蛮成性,狼子野心,一到秋冬之际便进犯我江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肖大虎越说心里越来气,一掌将手边的小桌拍裂开来。目光如钜恨恨的盯着江郡守,问道“敢问郡守大人是狼族凌虐我子民事情不大,还是烧杀我城池事情不大呢!” 江郡守心里心惊知道事情有变,恐怕要遭。正要解释却听见司徒昊天轻笑了下,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帐里的人都听见。“肖将军常年驻扎天尺关,又多次与狼族兵戎相见,却不知有何良策?” 皮球被提到肖将军那里,白西林看着那个粗犷的大将军也想知道他有何办法。其实即使在现代国境线绵延数千公里,也总有摩擦。何况现在边境上驻军本就不多,区区几万人又不是战时,只能分驻重要城池,要是分散了草原大军来袭还不被长驱直入。可是不分散,敌人偷袭等救兵赶到也只有救火的份了。 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声叹息,这个年过四十的壮汉低下了头,声音说不出的苦涩 “王爷赎罪,末将没有退敌良策。” “罢了,是本王将事情想的简单了。狼族滋扰我边境多年,要是能轻易退敌,也不用劳将军辛苦镇守边城这么多年。本王初来乍到有些事还望将军多多包涵。” ------------ 4 、帐中搏命 一会的功夫,大营里走的一个人都不剩了,白西林在一边站的已经脚发麻,正想偷偷换换脚,却见帐帘轻启进来一个人。 见来人袅袅婷婷的缓步走来,这个冷面王爷居然色心渐起,欲起身相迎。 来人说不上绝色,打扮的也算不得精致,却有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那是不同于白西林的清丽但是一看就是端庄秀雅的女子,不是白西林开始想的以色事人的人。 没有得到这个色王爷的命令,她也不敢先行离开营帐。只能忍着一脸的不屑,上前扶住女人的手臂,竟发觉犹若无骨的美人身体竟然微微的在发抖。眼看还有几步就到了司徒昊天的眼前,我抬眼打量了一下,从后面一把抓过女人将人双手反剪。 这一变故抖出弄得司徒昊天也是一愣,但是出乎白西林意料的是女人手中空无一物。当下也没时间发愣,不理会那个急色王爷的怒目相视,她又屈身将女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搜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甚至连个瓦片都没有。 不应该,一定有什么不对才是。这不仅是女人的感觉,更是经过多次生死考验下对危险产生的直觉,这种身体规避危险的本能直到现在依然存在,即使她的意识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意识却会优先做出反应。白西林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定有问题,只是自己还没发现那个关键而已。 大帐中一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司徒昊天没什么反应,只是在一边看着女孩的动作。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白西林的身上,好像要在她身上开几个洞一样,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女孩的身上。 突然,白西林将目光提留在那支金钗上,娇艳的凤头钗和女子素雅的打扮完全不相称。冷笑出声,那样艳丽的金钗是结婚的女子才会带的吧。 可是还没等她身体做出行动,变故就发生在此时。女人突然发疯了一样,竟变得力气奇大,此时白西林的这个身体又过分瘦弱气力不济,消减之下竟让女人几下挣脱了束缚。脱出的女人拔下金钗在手,发疯一般的朝几步开外的司徒昊天刺去。 没有犹豫,飞扑上前一把抓住女人披散开来的长发,另一只手顺势已经环上女人的脖子只要一个用力,就能拧断女人的脖子。可是,突然她的身影一顿,略一犹豫已经改变手势,一个手刀看在女人颈部,女人登时软在她的怀里晕了过去,那支金钗掉在地上,只差一点点,那时她的手已经抓上了软榻边缘。 司徒昊天被疯女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惊,但是也只是瞬间而已,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白西林。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要不是女孩子过分瘦弱,力道稍显不足,动作应该更多几分潇洒而不是现在这样徒有姿态。 白西林哪知道司徒昊天脑子里在想什么,看见他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一动不动连躲都懒得躲一下,自己又因为刚才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力气用尽,身子直发软,顾不得后果脱口而出:“你脑子有病啊,看见她发疯都不知道躲的,要是我最后抓不住她,这金钗就插的不是地而是你了!非在你身上叮两个透明窟窿不可!” 她的话音未落,荀郁已经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时间请罪的请罪,捆人的捆人,好不忙碌。扫了眼涌进屋子的众人,此时趁着人多匆匆退出了营帐。 其实白西林是真真冤枉了司徒昊天,他虽然看起来一动未动,其实全身都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姿态,那个发疯的女人只要在靠近一点点就绝对的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司徒昊天可不会像她一样手下留情。可是这些白西林并不知道,看见他那个样子,一股怒火油然而生,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司徒昊天被围在众人之间,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颤巍巍的退出了营帐隐入到外面的暮色中。素来平静的心竟然泛起波澜,女孩飞身上前是那个表情深深的烙在脑海,竟然久久挥之不退。他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忘记那双眼睛了,不是见惯了的妩媚柔情,那双狭长的桃花美目流转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芳华。第一次有人在司徒昊天的心里开启了一道缝隙,也正是这须臾片刻的凝视,将两人都牵进一个走不脱的轮回。 小豆子听说了王爷遇刺的消息,还没接近营帐就看见白西林一脸惨白,以为这位美丽柔弱的姐姐是被吓坏了。白西林跌坐在地上,被小豆子搀扶着到了一边。他哪知道那个擒住刺客的人就是此时软倒在路上的瘦弱女孩呢。 因为司徒昊天遇刺营地里一时有点人仰马翻,不时的有人从两人身边走过,都没有人理会这两个蹲在角落里的小家伙。塞外的天空是一片幽远的深蓝,一轮明月当空,白西林却心绪烦乱无心这等美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一霎那自己已经要对那个女人痛下杀手了,堪堪在靠近她脖子的瞬间才斗转力道,将人打昏。 来到这个冷兵器时代,来到这个古代大营,难到自己血液里喜战好杀的一面也被诱发出来了么?白西林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的埋在膝间,这里没有法律甚至道德的约束,杀人比杀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她敢打赌,如果今日利毙那个女人在司徒昊天面前,大概还会作为有功之人领赏,这将变成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那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硬被那个郡守大人抢来讨好晋王爷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可怜的女儿。 白西林不敢继续想下去,想那个女人的结局。这是她无力阻止的世界,即使她阻止又能做什么呢? 每个人都可能是猎人却也可能成为猎物,和现代的黑帮何其相似,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生命不止,争斗不休。这一刻她突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比她第一次杀人的时更甚,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感到恐惧和茫然,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知所措。 ------------ 5、报酬就是毒药 翌日,还是在那个营帐中。白西林从荀郁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玉瓶,看着倒在手中的三颗红色丹药,那诡异妖冶的红如同鲜血凝结的颜色。抬眼看着坐在上手的司徒昊天,希冀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许端倪。 “一大早的叫我进来,不会是就为了这么几颗红色小药丸吧。”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瓶,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这一点到哪里都不会错的。如此鲜艳的颜色,吃了还能有命吗? 白西林实在无法从两个人的脸上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只能面无表情冷冷的直接问:“这是什么?毒药么?” 司徒昊天挑着嘴角,一脸玩味的欣赏着眼前人的表情。“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吃了它。”说完还冲白西林一挑眉。 在心中默默问候这个该死的王爷,该死的司徒昊天祖宗十八代一百遍,白西林几乎是咬着牙问他:“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谢我?”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肠子都悔青了,事情过后居然才反应过来,司徒昊天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灭掉,人家可是堂堂的晋王爷!说不定人家还有什么不世奇功,自己那点手脚还不够拿去现的。 白西林恶狠狠的瞪着远处优哉游哉的男人,早知道不救他了,这人真的是个疯子不成?谁会因为别人救了自己而要杀人灭口的。 男人好像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也不看女孩就轻巧的说:“正因为你救了我,所以给我吃了它。”不理会白西林那个几乎想要杀人的表情,徒自自言自语的说:“这药一共三颗,分……” 没等司徒昊天说完,白西林仰头一把将药丸都倒进了嘴里。三颗红色的药丸入口即化,随即一股腥甜在舌尖化开,混着口水被吐下肚中,连吐都吐不出来。 司徒昊天也惊住了,瞬间上前伸手一把掐住女孩的下巴,将白西林的脸转向他,用力捏开女孩的嘴。“吐出来,都吃进去了吗?”说着转身问询的眼光看着边上也是目瞪口呆的荀郁。“一次都吃了会怎么样?” 荀郁一脸的后悔莫及的样子,有气无力的道:“王爷,这东西一颗都已难得,谁会有命一次吞三颗啊。” 白西林看见司徒昊天着急的样子,眼角微挑,一抹妖娆的笑容就这么在嘴角绽放开来。荀郁看的倒吸了一口气,真佩服自家王爷,还真是定力非凡。居然能留这个妖孽在帐里这么多天。 司徒昊天也差点被这个笑容迷惑了,盛放在女孩脸上的笑容美的惊心却和昨天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已经将昨晚女孩的脸已经刻进脑海,此时他一定也会被这个笑容迷惑。 司徒昊天挑起嘴角,一丝狠戾流出。掐着白西林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说:“你居然还笑的出来!如你所说,这是剧毒!你已经吃了本王的药,背叛本王或者欺骗本王,是什么下场你一定知道吧。”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若老实做本王的近卫随侍左右,本王包你一生无虞。” 白西林伸手揉了揉被捏红的下巴瞪了他一眼,这人好像很喜欢捏人下巴,每次都要捏碎了一样。知道自己昨天露了身手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多加揣测又有何用。反正命捏在别人手里,自己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份。 “我有别的选择吗?”白西林给了他一记白眼,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显然没有。”司徒昊天笑着放开白西林,转身往外走。“换好桌上的衣服,跟本王去狩猎。” 白西林托着手里的东西回到房间换上,那是一身改良过的骑马装,脚下套上一双黑色马靴。暗红色的料子布满细密精致的繁复的花纹,让这件红衣别致却并不张扬。收腰贴身的剪裁,将她原本纤弱的身姿包裹的俏丽可人,不同于以往的柔媚多了分俊秀,别有一番风资。 她看着耷拉在胸前的两条长辫子,略作犹豫,起身从边上拿起过去自己的那套红裙,撕下裙角的一段红绸,将头发打开从新高高吊在脑后束紧。愣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是没有习惯这副天人之姿,稍事打扮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正在犹豫是不是换身衣服,就听见小豆子在门口叫白西林的名字。 帐外小豆子已经牵了一匹高大的骏马在等她,一见她出来,又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了。白西林看他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副祸水的长相还要给自己惹多大的麻烦。 “臭小子,别低头了,地上没银子捡!我叫你给我准备的东西备下了么?”白西林接过缰绳,伸手轻轻的抚着那匹黑色骏马的大脑袋,抓紧时间联络联络感情。 “姐姐要的自然准备好了,只是这些东西,姐姐用着要小心啊。”说着将用布包好的东西递给了白西林,白西林还没碰到就见小豆子缩回手又强调了一遍。“此番去猎场小豆子不能跟着了。姐姐一定要小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白西林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两把匕首,拿起一只别在后腰用衣服盖好,另一支弯腰插进了靴子里。 牵着马走向集合处,人马已经整齐待命准备出发。远远的她就看见司徒昊天立于马上,玄青色的长衫繁复的龙纹昭示着他在军中超然的地位。身边的副将都站在马下,还有不少胄甲加身的军士列队整齐的站在不远处。 众人远远的看见天地间那一抹红,如雪的肌肤,墨色的长发,一瞥一笑间,美得让人炫目。在漫天满地的昏黄中,那一抹惊鸿瞬间沾满了眼。 司徒昊天感觉到底下人的异样,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孩一袭红衣缓步走来的样子。衣袂翩飞间墨色长发轻扬,高高扎在脑后的青丝随风起舞,飘渺间还有一抹红若隐若现。“该死!”司徒昊天暗骂了一声,不过一身寻常的劲装而已,怎么上了她的身上就完全变了个味道。明明只是觉得那丫头可能更适合穿红色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把自己弄的这么惹眼。 “荀郁,赶明做几套黑衣给她,别叫她这么张扬!成何体统!” 荀郁领命退到一边,远远看着缓步走来的少女,小声嘟囔“明明是自己说白姑娘穿红色很合适的。哎,主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不过这丫头还真的很适合穿红色”。 “居然是黑旋风。”等到白西林走进看清她牵着的马,肖大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身边的那些人都不由自主的底下了头不再看她。 司徒昊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会骑马么?” 女孩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假仁假义,她要是不会骑马跟去狩什么猎,你们跑马她跑腿么!拉着缰绳再抬起头,仰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说:“会,我学过骑马。” 不理会别人的目光,白西林一手牵着马缰,将头轻轻靠在那匹黑旋风的大脑袋上,温言轻声道:“现在才知道你叫黑旋风,不要拆我的台哦!小家伙!” 说完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行家。其实在卧底特训的时候她也练过骑术,那时候因为目标人物是个有名的爱马之人,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好马,总听那个人说起,马比人重感情,比自己的兄弟靠的住。不过不知道现在他的那些马怎么样了。 ------------ 6、猛虎突至 一行人快马出营,跟着他们身后放马狂奔,在西北就这点好处,跑马完全不用顾忌。白西林勉强跟在司徒昊天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看着他们出城后竟然一路往西,连绵起伏的山势渐渐险恶起来,往后的山路也越来越窄。远远的能看到前面还有一座非常威武的高山就隐在这群山之中,此行狩猎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岩平山。 在现代场地局限,从没有痛痛快快的跑过的,白西林兴致很好,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司徒昊天用余光看着身边的女子,红衣猎猎,脸上洋溢着的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在风中。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女人有问题的?” 迎着风白西林回过头,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司徒昊天说的是谁。 “直觉。”白西林没有骗他,真的是直觉,多年训练和出生入死过后如同动物般的直觉。对于危险本能的规避即使到了这里,这种深入骨髓的反应依然存在。 司徒昊天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他并不相信女孩的话。“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那么笨么?” “那么笨?当然不会,如果是我的话,我至少会等爬上了你的床再动手,至少这样机会大一些。不过,她却是宁可死也不会这么做的。那支凤头钗说不定她只是想要用来自裁的。” 听了女孩不假思索的回答,司徒昊天哑然失笑:“原来你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爬上本王的床么?” 白西林撇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话里有话,只是驾着马跟在他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司徒昊天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没有杀她,夜里就着人放了那个女人,她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被那个蠢货拉来献媚而已。” 说话间前方跳出一只白狐,这种白狐最是难得,打猎的时候也是可遇不可求。司徒昊天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白狐吸引了,举箭瞄准一气呵成。 他的话好像是一束光,直直的照射进女孩的心中。一股欣喜在心底蔓延,他没有杀她,那个女人还活着。司徒昊天此时正驱马去追白狐,丝毫没有注意到白西林脸上表情的变化。 司徒昊天举箭要射,但是久久没有放箭。回头看了眼没有追上来的白西林,回手将手里的箭递给了她,并将一边的箭袋搭在她的马上。用眼神示意她,叫她射一箭试试。 在白西林挽弓之时司徒昊天却突然玩心大起,悄悄贴近她的马,凑到她耳边轻声嘱咐道:“射白狐眼睛,要不然这块上好的狐皮就废了。” 女孩刚刚举箭就感觉司徒昊天已经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又是惊又是怒,差点扔了手里的弓箭,一时没掌握好力道,白狐好像有灵气感受到了她的杀气一般,转身就跑。拍马追出好远,小东西三拐两拐的在一片石头后消失不见了。 她懊恼的锤了一下头,忿恨的回头就看到了挂着一脸得逞笑意的司徒昊天。只有他一个人骑着马跟在自己的身后,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甩掉了身后的随从。这里已经是岩平山的腹地,除了乱石密林就只有一条浅浅的小溪从一边流过。 司徒昊天看着眼前的女孩,时而老练深沉,时而又孩子气十足,不同与以前见过的任何人。突然想起早上给她吃药的时候,还有刚刚故意在她耳边说话时逗她的样子,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逗这个女孩的感觉了。,看着她恼怒,看着她微微皱眉的样子好像都是件很有乐趣的事。 两人跳下马,将缰绳牵在手里。司徒昊天挑着嘴角,一脸不怀好意的跟懊恼的女孩说:“这下好了孤男寡女,深山老林,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啊!” 女孩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调侃,转身就往石头堆的方向走,想要去那边休息一会,顺便看看地图。说道地图,幸好刚一进山就和身边的人要了份这附近的地图。 甩下司徒昊天一个人往石头堆的方向走,可是刚一靠近石堆附近,林间突然起了一阵风,树上的枝蔓被吹的猎猎作响,附近的鸟兽都一哄而散。 突然一声长啸响彻林间,那个动静几乎近在耳边,危险正在降临,白西林警觉的摸上腰间的匕首。一只吊睛白额虎猛的丛林间窜了出来,直直跳上石堆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两人。 白西林只在动物园看过这玩意,还是个几乎没牙老的都不动换的老虎。这里又不是景阳冈,谁能想到这东西会突然跳出来,她可没想当打虎英雄。此时白西林距离这个大家伙不足两米,事发突然一人一虎全都傻了眼。 空气好像凝结住一样,她能感受到从白虎的躁动,暗暗拔出匕首握在手里,屏住呼吸小心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只是一瞬间,不知道是手中匕首反光作用还是白西林后退的动作刺激了它,那大家伙突然纵身从石堆上直直朝她扑了下来,白西林狼狈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但是左肩膀还是被虎爪扫到,登时鲜血横流。顾不得伤口,单腿跪地举起匕首护在胸前。血腥味更刺激了白额虎,它调转身体准备对白西林进行最后的一击。顾不上管那条疼的好像已经不在了的左臂,稳住拿着匕首轻微颤抖的右手,眼睛扫到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面对死亡白西林突然平静下来,灵台一片清明的感觉。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竟然都能感觉的到,这一击说什么也躲不过了。她的人生好像注定不能逃脱杀戮,杀与被杀,生生死死。最后一眼却看向了不远处的男子,那个一身华服,才认识也没有几天的男子,想说声再见,还是算了吧,这一次应该永远也不会再见了。白西林轻轻闭上眼,任凭一抹绝望的笑容绽放在唇边。 可能是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深深的绝望,只是一霎那,好像生命在燃烧的壮美。司徒昊天一把抓过骏马身上的含光剑纵身上前,他在害怕,虽然只是一瞬间,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第一次恨起了自己的托大。 一声及其凄厉的呼啸声传来,没有等到白虎张开的利爪,已经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开来。白西林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手持一柄长剑,犹如天神降临般,将白虎贯胸而过死死定在了地上,刚刚还凶猛的野兽现在已经一动不动了。 结束了,一剑而已,干净利落。 ------------ 7、劫后余生 白西林脚下一软,坐倒在一边,血已经殷红了她半边的身子,红色的锦衣被染成暗暗的红。司徒昊天快步走上来,一把就要撕开她的衣服,却被女孩一晃躲过。 “不许碰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司徒昊天闻声抬头就对上了女孩的眼睛。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瞪的大大的正死死的盯着他,脸上是难得的一丝柔弱,那种劫后的凄美撩人心扉。 “不止血,你想死在这里么?” 司徒昊天钳住她没伤的肩膀,不容细想白西林的眼神,一把撕开了女孩左边的衣服,如雪凝脂的肌肤上赫然三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其中一道竟已深可见骨。 裂锦声穿透耳膜,刺耳的传来,白西林咬着牙:“司徒昊天,我杀了你!”话音未落女孩抬起脚就往他身上招呼,也不讲究招式章法纯粹就是撒气般的乱打一气。白西林是真的气急了,交织着震惊、不甘、屈辱、厌恶各种情绪最后真的只剩下愤怒。 司徒昊天开始是存心想要逗逗她试试她,但是弄成这样心里也不舒服,尤其是看见那莹润的肌肤上淋漓的鲜血和那撕裂的伤口。心里着急给她止血治伤,可是白西林跟疯了似的,根本不配合,司徒昊天从前哪里吃过这个,说话也就渐渐没了以往的分寸。 他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阴翳,一把制住女孩,一边将伤药倒在女孩的伤口上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本王可没有奸尸的癖好,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想死也要我说了算。” 白西林强扭了几下,但是肩上犹如千金压下,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冲着眼前的人大吼大叫:“滚,你不就是想要我死么!别在这假仁假义。姑奶奶不稀罕。” “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么?那家伙出来之时你怎么不出手,现在装什么好人。你存心想试探我罢了!怎么试探出来了么?人命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轻贱的东西么?”一口气说完白西林咬着下唇,转过头不再看他。亏自己在那一刻还把他当好人了,原来都是一样的,人命在你眼里都是这么轻贱的! “没错,我是存心想试探你,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本王要杀你还不用借着个畜生的手。”那声音里多了几分焦躁没有了以前一贯的淡然。司徒昊天心里也火大,看着她越挣肩上伤口越是血流不止。 “别动,你真不要命了么!” 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一滴泪从白西林的眼角滑落,女孩终于不再挣扎,任司徒昊天摆弄着自己的身体。软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即使习惯面对死亡,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女人,想要被珍惜的心情是一样的哪怕只是作为棋子或是佣人。 “我的命在你眼里也是那么轻贱的,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姿态。留我在你身边,你到底想要什么?” 司徒昊天不理会女孩的低语,几乎将整瓶的白色粉末都倒在女孩的伤口上,才堪堪将血止住。包扎好伤口后,手里的女孩已经几乎昏迷,绝色的容颜是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 那原本就孱弱清瘦的身体软软的靠在石壁上,司徒昊天突然有点后悔,他绝对没有想到白西林会伤的这么重。起身走到靠近水边稍远的位置,拿出三只响箭犹豫再三,一支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在林子上空炸裂开来,看了看老实靠在石壁上的女孩,走到溪边去取水。 等司徒昊天取了水再回来的时候,石堆上哪还有白西林的影子,就连她进山骑得那匹黑旋风也不见了踪迹。 一轮弯月当空,入夜的山谷里夜凉如水。白西林感觉一个暖暖的大物不停的在拱自己,动作轻柔但还是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睁开眼就看见黑旋风的大脑袋。 “我没事,你在担心我么?果然人心太可怕了,还是马比人重感情。”她伸手将身上被司徒昊天撕烂的衣服勉强拉好,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黑旋风的头。黑旋风也哼哼了两声,好像回应她一般。 白西林感觉身上的伤口好像没有感染的痕迹,就连失血过多的迹象也有所好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起身牵起黑旋风,便听见不远的地方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一声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彻山谷。 顾不得肩上的伤,白西林驱马往发出声响的山谷走去。女人的呼喊变成无力的悲鸣,孩子声嘶力竭的啼哭声响彻林间。白西林快马加鞭的冲上山坡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阵阵惊呼和惨叫划破夜空,百十来人的散骑居然一路从七峡谷外冲杀进来,正在追杀山谷内的无辜村民,弯刀所到之处断肢横飞鲜血横流,这中间还掺杂着笑骂声,调侃声,那尖利的笑声说不出的刺耳。冲天的火光中本来安静的小村庄此时竟如同地狱一般。 她伸手从马背上取下箭,没有犹豫举臂就射,箭无虚发。那些骑在马上的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纷纷摔下马来一动不动了。白西林面色苍白,每发一箭,都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淡淡的血腥味让白西林更加冷静也更清醒,一晃眼间已经连发数箭。山下的那些人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发现情况有变那些人惊恐却不慌乱,小心的将一个好像头目的人围在中间,剩下的人冲着四周胡乱的喊着什么。白西林所在的位置是距离他们有将近两百多米而且是在山坡上,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箭从何方射来就已经被一箭穿心夺去了性命。 底下的村民有些世代都是猎人,不甘心俯首受屠,只是苦于手中没有武器,敌人又都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见此刻抓紧时机奋起反抗。 当白西林从箭囊里抽出最后一支箭的时候,那群人已经退出了村庄。他们感觉到箭的威胁消失了,人也慢慢的散了开来,白西林挽好弓静静的等着,好像一个耐心的猎手,轻轻的呼吸,静静的等待人群中难得露出的那个空隙。 这一箭力道之大,光从射出时箭尾发出的破空之声就能听出来。 “Bingo!目标清除。”白西林微微挑了下嘴角,长弓脱手,多次用力使得她肩膀的伤又裂开了,鲜血将绷带染成了鲜红色。她没有犹豫,抽出匕首,立刻催马下山。 山下的马群终于慌乱起来,一群人拨转马头,掉头就逃。远远的用余光只看见山林中,鬼魅般的一袭红色身影从林间飘然而至,宛若游魂。斑驳的树影下看不清表情,只看见那头高高的束在脑后青丝随风飞扬。 “鬼,是鬼……”那群人呼喊着,白西林没有听清,那喊声就淹没在林间。 ------------ 8、栖霞谷救人 在山上的时候看见的只是冲天的火光,听见的哭喊声,即使看见被砍翻在地的平民但是毕竟是远远的,远没有如此直接看见村庄被屠戮后才惨状震惊。 “妈的!那群杂碎!” 白西林狠狠的将手里的匕首攥紧,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里那份沉重的无力感。黑旋风好像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悲鸣。 女孩俯身揽住黑旋风的大脑袋蹭了蹭,收起匕首,跳下马往那群幸存者的身边走去。还未近身那群人不管男女老幼便跪在地上,嘴里哭喊着“谢谢救命恩人”“谢谢”“恩人啊”甚至有人上来一把拉住了白西林染血的衣襟。一下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轻呼出声。 就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众人这才看清眼前的大恩人,竟然只是个一袭红衣的清瘦少女,容貌是形容不出的秀美,可是这个女孩甚至还没有手中牵着的马高。 “恩公,只有一个人?”一位老人好像是族长,呆呆的问道。他显然有些不信,这些凶残暴虐的草原狼人被她轻易击溃,箭箭都是一箭穿心,这样干净利落的箭法便是山里出了名的成年猎手也少有。 白西林一愣,茫然的说:“嗯,我在不远的地方休息,听到呼救声就过来了。那些畜生都是什么人?强盗吗?为什么要杀你们。” “恩公不知道?这些是狼族铁骑啊。”老人一边抽噎一边说。 “那群人冲杀进来,见人就杀,见屋就烧,不分老幼不分男女,我们都是世代居住在这山谷里的。” “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也不抢劫财物,就是看见人就砍。”伴随着微微的低泣,老人身边的人听了白西林的话也纷纷搭腔,。 “狼族铁骑?”白西林默念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日大帐里曹将军的话。 草原狼族野蛮成性,狼子野心,一到秋冬之际便进犯我江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将军虽然白西林不喜欢,但是他对这草原狼族的描述却是准确至极。 这时一个青年爬到那群被白西林射死在地的人身上翻找了好一会。“没有那个首领的尸体,想来是被他们带走了。”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青年一下惊叫了起来。 “他们……他们不是游寇,这些人是科喀其的骑兵!” 白西林皱着眉盯着远处的一线天:“骑兵?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么?草原人曾经来过么?” 老人张嘴想回答却又想了想:“我们这栖霞谷向来隐蔽,只有山里的老猎手才知道这条出关的密道,向来少有大队人走。不过,大概三个月前,有一队商旅来过。” “从草原来?” 老人点点头,白西林看着远处熊熊的火光。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一股冰冷:“你们能动的话,连夜离开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老人见多识广,一听就明白了白西林的意思,赶紧叫能动的人去收敛尸骨葬好,女人和小孩去收拾一些能带走的东西。 等人群散开,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才留露出紧张的神色。“姑娘是担心那群狼再来?” “他们慌乱中都不会把那个头目留下,那人应该不简单。”白西林看了看远处倒在地上的人群。“凭白折那么多人,一定会报复的!你们最好连夜离开。” 后面关键的部分白西林心里还没有肯定,没有多说。如果是游寇杀人越货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是草原狼族的骑兵,怎么会如此放纵手下,而且这样的屠村必然是有某种目的。 一夜无眠,当破晓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只有烧毁的断壁残垣告示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看着被毁的家园,所有活着的人都留下了眼泪,这片废墟里掩埋的或是他们的父母兄弟或是爱人和孩子,微风吹来山谷里的回音也带了幽咽的感觉。 当利箭射出的时候,白西林的心中只想要救出弯刀利刃下的那些无辜平民。但是走进这个山谷,感受着连夜风都吹不散的浓重血腥的气味,白西林的心底还是泛起了悲伤。她没有帮助幸存者去收敛那些在混乱中死去的人,也没有对自己射杀的那些狼族骑兵多看一眼,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何其可悲。有时却是唯一可行之法,即使她两世为人,面对杀戮她的心底依旧难以平静的接受。 大家都聚集到村子的边缘,老人看着眼前的其他的幸存者,毕竟是要离开这个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而且前路茫茫,还未开口就老泪纵横,老人竟然在说不下去。 白西林徒自盯着一线天的方向,其实要她的话连夜就应该走,但是苦于伤员众多,而且大多数人故土难离。 天已经亮了,他们竟然还是不忍离去。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是何时,他们卷土重来之时必不会向今天这么简单。”白西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一夜未眠着了些山风,此时看见大家这样难免有些上火。失血过多的脸上透着古怪的苍白。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来?” “我一出生就在这七峡谷了,我家几代人都葬在这里了,我不走。” “对,我也不走。” “况且我们能去哪啊?” 不想走的人都发出闷闷的声音,里面饱含着浓浓不舍。 听到这些人的话,白西林心里涌起了怒意,声音沙哑中透着些冷漠。“你们不走,难道要在这里等着他们再来屠村吗?”一丝冷笑挂上嘴角,妖冶的容貌让人心惊。 “想死的人拦不住,看来我还真是多管闲事了。”甩手站起来,去解开拴在一边的黑旋风翻身上马。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一把箭递到了她的眼前。那些箭只是寻常的木箭,木质的箭身上因为血迹已干呈暗褐色。白西林看着微微皱眉。是昨天那个青年,他看见她的脸色赶紧解释道:“我本想洗干净再还给恩公的……” 白西林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神采一暗。“杀人利器,本就是要沾血的。”眼前的青年被清晨的阳光照的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马上的白西林低头看着,竟在青年身上感觉到一种宁静,不由的扯了个淡淡的笑容。一把接过箭插到马背上的箭囊中,轻轻的说:“先带他们离开这里,打退了狼族,你们自然还可以回来。” ------------ 9、报信 自从岩平山回来,司徒昊天还没有从大营出来一步。荀郁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脚步掀开帐帘。果然,晋王爷又开始了。 熟悉晋王的人都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晋王爷,发怒的唯一标志就是安静。异乎寻常的安静,一语不发的时间持续的越久,就代表司徒昊天此时越生气。还没走进晋王的身边,荀郁就感觉到了他身边空气的凝重。 “可有消息?”司徒昊天压住心头的窜起的暴怒,俊朗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冷眼看着来人,荀郁跟随他多年,做事从未出过差错。而此时这人漠然垂首肃立一边,竟然不敢抬头与自己的眼睛对视。 “一群暗卫都找不到一个受了伤的臭丫头!本王要你们何用!”何为暗卫,如果是寻常侍卫何必加个暗字。这些人都是司徒昊天千里挑一,暗中训练多年,有些人甚至放到三军大内或者江湖上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可是这样的六个人却没能看住一个受了伤的女人。 听见王爷言语中已有杀意,荀郁赶紧躬身请罪:“王爷开恩,他们六人护主不周,确实该罚,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求王爷允许他们待罪立功。” “叫他们都给我滚出去,找不到人,就自己找个地方抹脖子吧!杀他们本王都嫌费刀!滚”伴随着司徒昊天一声怒吼,他将手上的茶直直往荀郁身上洒去,荀郁一动不动,任那杯滚烫的热茶直泼在身上。 荀郁低着头,狩猎时猛虎突至,已经是护主不周,没想到那6个人竟没能看住一个重伤昏迷的姑娘。这一点他死活也想不通,难道白西林真的能在暗卫的监视下牵马离开? 骄阳从群山密林中冒出头,将肃杀的大营笼罩在一片温暖宁静之中。哒哒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寂静,白西林伏在黑旋风的背上,红衣黑马惊起一地黄沙。司徒昊天听到来报快步出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这个女子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带给了他太多的惊呀,身陷囹圄的处变不惊,小小年纪却语出惊人,眼睛中时而闪过的那不属于她这个年记的淡然,这一切都让司徒昊天着迷,自己就好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般对这个红衣少女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都愣着干什么,快传大夫”说着荀郁上前一把将马缰扯住,却没堤防女孩的身体往一边滑落下来。一道黑色的身影还没看清是怎么移动的,就已经来到马前,伸手轻柔的接住女孩下坠的身体。 白西林在坠落的瞬间看着眼前那张大理石雕刻般俊朗的脸,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眼睛一黑如若无骨的软倒在那人的怀中。 司徒昊天将白西林安置在自己的大帐中,给她用了最好的人参吊命,她的脸色已经从最开始的惨白,渐渐的出现了一丝红晕。入夜,女孩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双黝黑的深瞳。 司徒昊天一袭黑色的丝质锦袍,如瀑的长发不再整齐的束在脑后,而是松散的披着,一脸掩饰不住的疲倦。 白西林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褪去了冰冷的棱角,连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带来的距离感都没那么浓重了,最难得的是白西林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如水的温柔,只不过这温柔转瞬即逝。 司徒昊天发现女孩醒了,挑起嘴角露出了时常挂在嘴边的那抹惊心坏笑,“总算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赖在本王的床上过夜呢!” 白西林闻言,心中刚刚凝结的那点对他的好感顿时又烟消云散。白了他一眼,就想爬起来,略微一动,牵动左臂的伤,疼的直呲牙。 司徒昊天一把按住女孩,手心带着温热,隔着半解的白色丝衣都能感觉到女孩清瘦的骨架。 “别动了。反正你已经在本王帐里睡了一天,现在走出去本王也还不了你的清白了。” “你……” 不再理她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司徒昊天徒自转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端起了一杯茶,一口倒了进去。在白西林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吐了一口气,这该死的丫头真会磨人。 荀郁垂首站在屏风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起清晨自家王爷那个吓人的样子就不住的打冷战。默念了声菩萨保佑,那群兔崽子的脑袋大概能在留一段时间了,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悄悄一个人出去了。 “我有正事和你说。”说着白西林去掏自己身上那块地图,这才发现她周身上下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一抹嫣红飞上脸颊,恶狠狠的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司徒昊天那如水的黑瞳,清亮中带着点点笑意正看着自己。 司徒昊天端着已经没水的茶杯,缓缓的说:“放心,只有别人伺候本王,本王可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再看着白西林那口气憋在胸口,气的险些吐血的样子,不禁莞尔。“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本王给你换的衣服吧!”看着女孩一脸吃瘪的样子,司徒昊天哈哈哈的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像发现了多么有趣的事一样。 “我的东西呢?你不是给我扔了吧。地图上我标记的地方,你最好派人去看看。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白西林赶紧打断了司徒昊天得意洋洋的笑声,再听下去估计自己还是找个地方撞死来的痛快。 司徒昊天叫人拿来了白西林身上的东西,那套带血的红衣,两把匕首,还有就是那份已经被血染红了半边的羊皮图。 司徒昊天看白西林说的郑重,皱着眉看着被血染红的地图,看着那个用炭灰圈起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昨夜,有一股草原狼族,大概百人从那里进山了。我到那里的时候,他们正在屠戮村民。村中的人辨认出他们是科喀其部的骑兵。”白西林看着司徒昊天,眼睛里闪着光,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杀气,尤其是说到骑兵二字时,连咬字都加重了语气。 从白西林短短三句话中,司徒昊天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荀郁,去请肖将军马上过来。说本王有要事相商。”说完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你和他们动手了?” 白西林到现在还是恨恨的,“一帮畜生。” “你和他们动手了?短兵相接?”司徒昊天想起她早上回到营地时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声音无意识的有些低沉。 “没有,我只是躲在一边放冷箭来的。不过我射中了那个首领,他们撤退的时候把那个家伙带走了,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说完白西林冲着司徒昊天一挑眉毛,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小东西,你果然好大的胆子!你的命是我,难道你忘了!”看见白西林那个欠揍的表情,司徒昊天更是窜起一股莫名的火,想要撕碎了眼前这个不知道轻重的丫头。 司徒昊天正要说什么,却被门外一阵铿锵的脚步声打断,无奈的看了眼白西林,只能转身走到了屏风外侧。 ------------ 10、敌人来袭 “末将参见王爷。”肖大虎行礼后才发现,司徒昊天头发披散,显然一副已经就寝的模样。他在榻上冲肖大虎挥了挥手:“这是在前线,那些繁文缛节的能免则免。” “不知道王爷深夜召见末将有什么事?”早上白西林的事情在军中闹的沸沸扬扬,那个女人艳绝的长相本来就在军中引的议论纷纷,勉强被自己压下去又闹了这么一出,让肖大虎甚为恼火。现在这个事什么情况有点让这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摸不着头脑。 司徒昊天坐在上手,目光凝重,递给他一张地图。语气一如平常,看不出情绪;“将军可知道那个标记的地方?” 接过那份被染红一半的地图,肖大虎也是一震,见惯了生死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上面的红褐色是鲜血的痕迹。再看用炭笔标记的地方,知道是岩平山一脉的一个峡谷,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不对,只得摇头。 “那将军可知道岩平山还有其他什么道路可以通关?”司徒昊天顿了顿,转脸看了眼屏风后面,继续说道:“或者说一队百十来人的队伍要进岩平山的话,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一点都不会发觉!” 肖将军闻言一震,小心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个玉面王爷,看他一点都不像半夜睡不着觉拿自己开心的样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仔细想了一下就笃定的说:“百人的队伍通关我们不可能一点都不发觉!”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少女特有的声线,不过此时听来却有些沙哑。“栖霞谷,那里叫栖霞谷,在岩平山另一侧。除了在山上多年的老猎手外鲜少人知。那里的一线天最窄的地方仅容单骑通过,是一条出关的捷径。” 肖大虎听着屏风里面传来的声音,想起白西林早上一身是血的样子。“可是百余人的队伍进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摇头否认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 “世上没有是不可能的!肖将军。如果早知道通关捷径,只需星夜开进,避过你们哨位轻而易举。我要是你的话,有时间怀疑我话的真伪,不如先派人去栖霞谷。那里易守难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西林话已至此”白西林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肚子火,那队人马进去就放火烧村,见人就杀,必有后招。他还有心情怀疑自己,声音也提高了些。 “报!将军前方急报!” 帐外的人虽然着急,但是没有听到将军宣令,不敢入内,只能在外面高声奏报:说“将军,有急报。” 肖大虎一听,一把掀开帐帘。想起这是在晋王爷的营帐,回头看那个主座上的人,之间司徒昊天轻轻的挥了挥手,动作潇洒至极。 肖大虎低头看见是红色签头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和晋王做全礼仪,赶紧接过通令兵手里的探子密报。感觉到一道探寻的目光,边拆边便解释道:“红色签头的密报为最高级,也就是最紧急的军情。” 白西林闻言顾不得许多套上了那套破掉的红衣,也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站在司徒昊天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肖大虎手里的信笺。司徒昊天此时顾不上白西林,瞪了她一眼就将目光都转向肖大虎。 看着手里的信笺,肖大虎眉头紧锁。看向晋王禀报道:“前方探子星夜来报,有大批草原骑兵往呼和郡的方向过来,粗略估计又数千之众。不过还没有探明具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这个时候?”白西林惊呼了一声。 荀郁走到肖大虎的身边,接过密报,恭敬的呈到司徒昊天手里。司徒昊天扫了一眼手里的密报就放到手边,好整以暇的问道:“肖将军这次信了?”说着又看了眼边上脸色苍白的女孩一眼,见女孩也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不觉间有一种情绪在两人之间飘转,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肖大虎看着上座的晋王爷:“末将马上派人前去探查。若是敌人大股来袭……” 顿了顿继续道:“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司徒昊天的目光在肖大虎和白西林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下,又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坏笑。“连夜派人去栖霞谷驻守,最好搜索附近有没有埋伏的敌军。如果发现就地处决!” 白西林眯着眼睛斜眼瞟了眼坐在上首的这位年轻的晋王爷,在司徒昊天的眼睛里她读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拥有的那股熟悉的杀意,只不过现在在他的身上那种杀意已经沸腾。 西北大营里依旧维持着井然的秩序,只有晋王帐里现在一片忙乱景象,来往通报的人很多,本来这一切都应该在肖大虎的帐中进行,但是晋王这边又嫌肖大虎的帐中简陋,便下令将帅营定在了自己的帐中。 那夜偷袭了栖霞谷的不是别人正是草原上最好战的科喀其部。草原人自称是狼的后代,统领着关外那片广袤的大地。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首领也是他们的王,草原上的势力没有固定的地域划分,他们虽然勇猛凶悍骑兵的战力更不是江国的步兵可以比拟的,但是多年来为了争夺水草丰美的草场战乱不断,力量分散内斗消耗巨大,使得草原狼族始终不能强大一统。江国凭借着蔓延的岩平山脉还有天尺关天险才能保得西北平安,才有了江国的太平盛世。 科喀其是众部族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强大的部族,现在的首领萨乌曼更是多年难得一见的枭雄,科喀其俨然有一统草原之势。 肖大虎收起手里的密报转身向晋王报道:“王爷,密探来报,查清来人正是科喀其的人马,带兵的是萨鲁、尤金。” 司徒昊天眼睛盯着斜倚在屏风上的女孩,看着女孩一脸的疑惑,笑了下,端起手边的一杯清茶边品边问:“他们是什么人?” 肖大虎顺着司徒昊天的目光扫了眼一脸求知的白西林,叹了口气,只得闷头回答道:“萨鲁是科喀其的首领萨乌曼的亲弟,那个尤金是萨乌曼的长子。不过听密探来报,他们在距离我们四十里的山中扎营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 晋王将手里的茶放在一边,声音冷冷的说:“四十里外扎营?不动?他没蠢到认为五千骑兵就能攻关吧!” 肖大虎接话道“萨鲁作风强悍带兵多年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白西林听了也是一皱眉,四十里外扎营,完全暴露了行踪,除非后面……白西林突然想到了那夜那百人小队的行动。脱口而出:“这些怕才是真正的先头部队吧。” “先头部队?”司徒昊天和肖大虎齐齐将目光转向了白西林,司徒昊天最先反应过来下令道:“快来人,再探!” ------------ 11、识破阴谋 天尺关依山而建,山下即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萨鲁的人马就驻扎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司徒昊天的消息来的比肖大虎的探马快了一日有余,科喀其部果然不是只派了萨鲁,尤金前来,萨乌曼更是亲帅了5万铁骑在后,不出三日就可抵达天尺关。 深夜的营地在静谧的夜里仿佛沉睡的雄狮,不光晋王的营帐里很多人都注定是一夜无眠。 “主子,肖将军一回去就写了密折,估计明日就可有回复。派出去的人也有回信了。萨鲁大军停滞不前是因为随行的大王子尤金遇刺,生死未卜!”荀郁一身黑衣肃立在晋王身后,司徒昊天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张巨大的岩平山的地图认真的看着。 “尤金遇刺?”司徒昊天转向屏风的方向,轻笑了一下。“看来,给那丫头碰到了条大鱼啊!” “王爷是说那夜白姑娘射杀的是?”顺着晋王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到了屏风的方向,荀郁突然噤声。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难道真的有那么厉害。“白姑娘一个人扫掉了尤金带队的先头探路人马,重伤尤金,自己还未损分毫?” “栖霞谷那群人都是被一箭贯胸而死,看伤痕用的是本王的赤羽箭。你也小瞧那个丫头了吧。说说,朝中现在有什么动静?” 荀郁犹豫了一下才降低音量小声说道:“太子主和,不过朝中清流一派此时到是都主战!尤其是左相更是历陈狼族多年的罪状。” 左相李崖清流一派的旗帜,而且是个老狐狸不会轻易出手。此时主战,大抵也是想看看上面的意思。“荀郁,知道本王为什么会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烂差事么?” “王爷的意思是,左相大人故意……”荀郁试探性的回答。 白西林静静的躺着屏风背后的床上,她闭着眼睛,却将他们的对话一句句都听在了耳朵里,不由得摇头觉得好笑。敌人此时已经要大军压境,朝里面还有心算计着争权夺利。不过显然司徒昊天的目的也没那么单纯。 司徒昊天自顾自转到软榻上歪歪的靠好。将现在手里的消息在脑海中飞速的过了一遍, “先派萨鲁领兵五千先行通过七峡谷潜入岩平山,等到自己帅大军来袭之时,他们只要从内部配合,里外夹攻,天尺关此时守军不足,纵是天险也危矣。萨乌曼,好一招釜底抽薪。”司徒昊天一下从软榻上起来,一丝危险的笑爬上了嘴角。“现在先让那帮老家伙在朝里吵个天翻地覆去吧!我们尽管做我们的,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萨乌曼那蠢儿子给我们的大好机会!” 荀郁躬身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规矩的行了一礼:“王爷英明!属下这就下去布置” 司徒昊天撇了一眼荀郁,只是一摆手就转身走进屏风后面,转脸的那一霎那,嘴角轻轻溢出了一声不屑的低哼:“王爷不英明,有个人早就看透了。” 屏风背后的床上女孩看起来沉沉的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脸颊垂下阴影,没有醒着时候的古灵精怪,睡着的丫头安静而美好,时而皱起的眉头,让人有想要伸手帮她拭平的欲望。司徒昊天的手指还未碰到女孩的脸颊,她的睫毛就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他轻笑了一下,故意伸手重重的去捅了一下女孩的脸:“醒了就别赖在本王的床上装睡了。” 白西林其实从司徒昊天一再她身边坐下就醒了。这听见他这样说只得老实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昊天,一脸无可奈何。“王爷,病人是需要休息的。” “你先是本王的仆人才对吧!敢霸占本王床第的仆人!”司徒昊天挂着一贯的标准坏笑,故意说的暧昧,喜欢看小女孩不高兴微微皱眉的样子。看着窝在被子里就剩下小小一团的丫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莫名的有种安下心的感觉。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萨乌曼会给我来个釜底抽薪的?” “釜底抽薪?”白西林白了他一眼,嘟囔着说:“显而易见么!五千人打围不够,攻城更不够。况且那支百人队我看着着实古怪,屠村只怕是担心踪迹泄露。”说着白西林看到司徒昊天神色有变,赶紧拉住他的衣角问道:“怎么,你有主意了?” 司徒昊天伸手将女孩额前的碎发抚到一边,不理会女孩在他手触到的瞬间僵硬的表情。“你再睡会吧,病人!” “喂,我也去!”白西林立马就要起身。却被司徒昊天一把按住,他俯身在女孩耳边语气轻柔的说“打仗是男人的事,更何况本王不叫‘喂’。下次记住了!” 白西林定定的看着他的脸,魅惑!她脑海中瞬间蹦出了这么一个词,那个声音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自己突然觉得司徒昊天此时的背影竟然在些许恍惚中变得高大无比。有种傲人的风骨,白西林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形容词吓了一跳。自从在栖霞谷见到了那犹如炼狱般的杀戮,她脑海中,对狼族隐隐带了些许忿恨,此时虽然不知道司徒昊天要干什么,但是那时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杀气却是真实存在的。 司徒昊天起身走出屏风的瞬间,脸上的温柔褪去。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大帐中突兀的响起,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心中一颤。“既然送上门来,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又过了一日,算着肖大虎也该收到消息了,司徒昊天好整以暇的在营帐里摆好了酒菜,来的果然不止肖大虎一人,那个之前跟着肖大虎身边的年轻小将也跟来了。 “王爷,萨乌曼大军还有两日将至,恕末将不能在这里陪王爷尽兴了。” “将军留步,本王是有事情要和将军商量的。”只听咔嚓一声,司徒昊天竟然一把将手里精致的镂刻玲珑杯捏了个粉碎。“尤金生死未卜,萨鲁大营必乱!两日后萨乌曼大军一到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大帐中一时安静之极,帐中的烛火一阵飘忽。转身走到帐下的肖大虎只听到了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然后被司徒昊天后面那句话惊的一震。 天尺关是天险易守难攻,多年来江国为了不轻取战端都是只守不攻,即使是派了大将军来也没有这么强硬过。肖大虎万万没想到这番话竟然是从这个晋王口中说出。 他突然在这个年轻王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抹王者君临的气魄。那张俊朗的脸此时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而是一种深刻的肃穆,让人心生敬畏。他第一次从正面打量这个年轻的晋王爷,这个沉迷酒色的逍遥王,或许不光是自己,或许世上的人都太小看他了。 ------------ 12、月夜奇袭 肖大虎转身面对着司徒昊天问; “不知王爷有何计策?” 只见司徒昊天将手里的破碎的酒杯置于桌上,伸手拿过一条锦帕沾了沾手上的残酒。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打了个来回,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夜袭!” “王爷,我们是不是要请奏朝廷?”年轻的小将上前一步说,语气却没有了往日的恭顺多了分焦躁。 “好,说的也是。只是这位将军叫什么名字来的?本王一时记不清了!” “回王爷,这位是原骁骑营的安以平将军,被指派跟王爷西北的。”荀郁躬身回禀,说话间已经移动到安以平身后。 “荀郁,那就送这位安将军连夜回京请旨吧!”荀郁领命,一把从后面抓起小将军的衣领不知道还使了了什么手法,那人竟然连声音都来不及出就被提了出去。 肖大虎冷眼旁观这一切后,见那个安将军被提出去。立马后撤一步,单膝跪地朝司徒昊天行了一礼:“王爷英明。西北大营但听王爷吩咐。” 这一跪是他发自肺腑的钦佩眼前这个人,第一次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子是当朝晋王爷而跪,而是真心的臣服于眼前这个光鲜却内敛的人了。 后来白西林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轻而易举的就倒戈司徒昊天了,肖大虎只给了她一句话:“安宇内,平四海,兵行天下,肖某平生之志而已。” 白西林靠在屏风的背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司徒昊天捏碎杯盏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一样,连屏风后面的自己都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杀伐之气,更别说帐中的其他人了。 白西林转身走出屏风,失血过多使得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她眼里的那抹笑,让整个营帐蒙上了一层亮色,成功将众人视线纷纷转到她的身上。 “如果王爷要出兵,能否带上西林同行!” 司徒昊天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身上的伤让白西林有点直不起肩膀,一抹掩饰不住的柔弱让人心生怜惜。他心中却清楚知道这个女人大概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别人的同情,只是光这么看着她就有这种感觉。 “说一个,本王一定要带个受伤女人出战的理由!”司徒昊天不理会一边肖大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荀郁也在帐帘边上冷眼看着白西林。 白西林扫视了一下帐中的人,轻轻一笑。“火烧联营!”不理会众人的眼神,径直走到桌边,端起了一杯酒,递给了司徒昊天。“你不一定要带上我,让我跟着就可以,你知道我不会添麻烦的!” 司徒昊天就着她的手,将一杯酒喝下,伸手环上女孩的腰肢,感觉到女孩瞬间的僵硬。司徒昊天暗笑了一下,已经懂得利用这份天资了么?可惜如果不能舍弃一些又怎么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呢! “这个理由不错!本王喜欢。”说着故意伸手在白西林腰上一扭,再抬眼便对上了白西林微微皱眉的倔强容颜,谈笑间一切好像就顺理成章的定下来了。 翌日凌晨西北大营之中,人马调配都在安静中进行。 “突袭的人马不用太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五千足矣,吩咐下去带足火油稻草箭矢。”司徒昊天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白西林已经换上一套黑色的劲装,站在高大的荀郁身边,显得娇小异常。 “王爷吩咐,要属下定要保护姑娘周全,到时还请姑娘跟在属下周围。”荀郁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情绪。 白西林点点头,不过突然反应过来她俩这巨大的身高差,估计他也看不见,就“嗯”了一声。 一切准备都出奇的顺利,此时正值入秋,正是天干物燥,趁着月色,占据上风向,一把大火烧的敌人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星星之火就成燎原之势。。 看着火海中跑出来的人马,有埋伏在各个方向的将士料理。突然在营中跑出一大队的精锐,竟将西北方向的埋伏冲出一个开口,周围的人立即赶往增援。白西林远远的看着,果然在那群精锐牵制住一部分埋伏的人马后,一队不过十几骑的人马趁乱突围。 “王爷,追吗?”荀郁凑上来,等着司徒昊天的答话。白西林心里默念了一句穷寇莫追,刚念完就听见司徒昊天那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穷寇莫追,叫底下的人小心点,准备打扫战场。”司徒昊天显然对战况已经很满意了,留着萨鲁回去给报信吧。一支红色的响箭飞上天空炸开,下面的人已经有所行动。 感受到白西林盯着自己的眼神,司徒昊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她的眼神此时牢牢的栓在自己身上,这个小丫头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随便的一个眼神,都让人着迷。司徒昊天驱马走到白西林身边:“怎么了?” “传令下去,叫所有人高举大旗,最好把大旗摇起来!越引人注目越好!”白西林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突围出去的人马越走越远赶紧说。 司徒昊天瞬间就明白了白西林的意图,“传令,叫那帮兔崽子给我把大旗摇起来,对了,去打扫战场的叫他们给本王留几个活口,放他们回去报信。” 身边的侍卫下去传令,白西林和司徒昊天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目光中有种异样的火热,白西林赶紧转头不看他。 山风猎猎,女孩的黑衣融进夜色中,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的,闪着异样的华彩。司徒昊天驱马走到她身边,目光灼灼,语气带着些许的玩世不恭。“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对这群草原野狼这么感兴趣!” “要是那夜栖霞谷,你也亲眼见到那尸横遍野、肢臂横飞堪比炼狱的场面,就不会这么问了。”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飘,不使劲听就消散在夜风之中。 白西林看着远处烧成一片的营地,映红了半边天。“我平生最狠的就是不拿人命当命的人。” 司徒昊天突然想起那日她在山谷里也和他这样嚷过,“人命是那么轻贱的东西么?你拿人命当什么?”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再看女孩的脸上已经露出掩饰不住的疲色,司徒昊天皱着眉,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留下肖大虎的人收拾善后,自己带人现行回营。 白西林驾着马跟在司徒昊天身后,看着眼前的人即使身披战甲却已然没有了丝毫杀伐之气,好像刚刚不是去偷袭了敌营,而是去散了个步一样。而自己的脑海中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复播放着那场大火,大火中战马的嘶鸣,人群的呼号声,声声入耳。白西林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和这里的人是不同的,杀戮,同样的杀戮,他们却可以淡然处之,自己却终究还是不行。 ------------ 13、酒醉初吻 白西林从不回忆过去,但是过去的一幕一幕却突然商量好的一般涌进脑海。即使从获新生她依旧打不破这注定的命运,背负杀戮直至死亡来临。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的鲜活的生命,有父亲临死前诡异的脸,有兄弟倒在自己身边时惊诧的脸,最后涌上来的竟然是那个黝黑的枪口,看着子弹打入自己的身体,看着对面人那张冰冷的没有表情的脸,白西林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帮自己更衣换药,但是她好像很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模糊中感觉的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拂过脸颊,温柔的将她的身体托起,感觉着身上有一股热流游走过四肢百骸,全身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 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一探究竟,只知道那人好像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白西林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离开。 她死了,原以为是解脱,但是却掉入了另一个更血腥的轮回,如果她知道日后的命运,她一定会逃走,即使现在死掉也一定会远远地逃开。可是,世界上最悲哀的就是你永远看不穿未来,未来却如约而至。如同你永远回不到过去,过去一去不返。 再次睁开眼睛,入眼的竟然是白西林颇为熟悉的雕花悬帐,和司徒昊天那张精致俊朗的脸,明白自己还在他的营帐里。司徒昊天一只手轻轻的拂去她额前的碎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片薄唇已经轻轻的印在了白西林的额头上。细碎的吻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最终停留在她那两片干干的唇瓣上。 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气,白西林下意识的想挣脱。司徒昊天的手劲出奇的大,一把按住她想要逃脱的身体,如水的眼眸盛满了一种让人心酸的落寞,那种莫名的情绪让白西林一愣。瞬间就被他一把抄起收在怀中,司徒昊天抱着怀里的人,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轻声的在她耳边碎语呢喃。 白西林闻到他的发丝间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那些在心底翻涌的那些记忆往事竟渐渐的退去。他的声音渐渐的清晰,白西林没有再挣扎,任他将自己几乎要揉碎了一样的用力抱着。 “为什么?明明是我驱敌百里,却叫我立刻回京?” “为什么,大敌当前不惜临阵换将,我也是他的儿子啊!”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 那个好听的声音就这样子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有愁苦,有失落,有壮志难酬的不甘,还有一种让人听着苦涩的嫉妒。 司徒昊天闭着眼睛就死死抱着怀里的人,嘴里嘟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渐渐的他身体的重量全部都压在了白西林身上。 他是真的醉了,言语间的本王不知不觉已经换成我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被白西林听进了耳朵,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大概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轻手轻脚的从司徒昊天的怀抱里滑出来,将他的身子小心的放在床上,可是还没来得及跳下床,手就又被司徒昊天缠上。 一夜未眠,白西林不仅要忍着这个醉酒王爷的酒后真言,还要装死人被他随便抱。本来身体就没复原,终究没有等到天亮,白西林蹲坐在床上的一个角落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大营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几天前被司徒昊天赶出营帐的那个安将军此时得意非凡的站在传旨太监身后。 “晋王爷,领旨谢恩吧!” 司徒昊天跪下领旨谢恩,宿醉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好看的眉眼透着疲惫,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如水的眼睛此时好像没有焦点一般。 白西林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司徒昊天这样的眼神,如果硬要一个词形容就是落魄。一个如此骄傲,如此桀骜不驯的人,被迫低下高傲的头颅,表示降服,而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她上前一步扶起了司徒昊天,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的温热传递过去,司徒昊天目不斜视,但是却好像感觉到了白西林的用意,在起身的时候挺直了身躯。 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么?白西林一个半路出家都看见司徒昊天在这荒凉的西北下了多少心思,西北大营监军不是个好差事,收服这帮野惯了的将军就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好不容易上下一心,他下令奇袭萨鲁,不仅是解除了天尺关潜在的危险,也给了萨乌曼一个迎头痛击。让他大军远征一来就被挫了士气,这对江国是百利无一害。司徒昊天唯一的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锋芒才显露一点就被折下了羽翼。 司徒昊天伸手叫荀郁打赏了传旨太监,转过脸对那个年轻将军说:“安将军,早前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不知安将军要如何解这天尺关之围?”说话间他的眼神又变的平静如一汪深潭,叫人看不清琢磨不透。看出他眼神的变化,白西林轻轻的退到了司徒昊天的身后。 “还要多谢王爷的一举挫了狼族的锐气,末将在和他们议和就容易多了!”被司徒昊天称作安将军的安以平挑着眉毛回答。 司徒昊天暗自攥着拳头,“议和?好一个议和!你下去吧!” 营帐里只剩下垂首站在一边的荀郁,白西林听到司徒昊天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多好的时机,此时若是一鼓作气,定能一举击退萨乌曼,至少叫他三年内不敢再犯。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荀郁也是眼色一暗,“王爷,那这西北大营的军马就这么交给安以平么?” 司徒昊天冷哼一声,“哪那么容易!你当肖大虎是吃素的么?不过只怕这一次是只能议和了!你吩咐下去,我们准备回京!” “回京?”白西林乍一听司徒昊天说要回京不由的惊呼出声。 “废话!圣旨说了即刻启程!你想本王抗旨么?”司徒昊天没好气的看着她。 “抗旨?旨意是给你的关我什么事?我不去!”白西林摇着头,昨晚被他搅得睡落枕的脖子酸痛异常,此时她也顾不得疼,把一颗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白西林可不想回京,这算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当了他几个月仆人已经叫她够难过的了,现在还要跟他回京么?那不是要做一辈子的使唤丫头了么? “白姑娘这次你还真是非走不可!跟圣旨无关,却跟你的性命有关!”开口的是站在一边当了一早上冰雕的荀郁。 “姑娘那日射杀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荀郁看着白西林,见她摇头,就接着说“萨乌曼的长子尤金,那日偷袭的时候,确定了尤金已死。昨日我们已经收到消息,皇上已经下了要我们回京的旨意。其中还有一道是给安以平,要他回来议和。如此一来,萨乌曼必然会要求交出射杀尤金的凶手。”说着瞟了眼晋王的脸色才小声说道“安以平有圣旨在手,到时我们也回旋不了。” ------------ 14、回京 当白西林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裤,窝在司徒昊天的马车的一角时,依旧一脸的愤恨。“好人没好报,好人不长命,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一边念咒似的嘟囔,还一边伸手打了自己两下。 司徒昊天睁眼瞪了她一眼,白西林赶紧噤声。都知道晋王爷此次本来得胜还朝却走的黯然无比,司徒昊天自从出了军营上了马车,不,应该说是圣旨到了之后,就和个大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白西林已经被炸了好几次了,荀郁更惨,此时已经不敢靠近他的车驾了。 看着司徒昊天斜斜靠在软垫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的位置。说是闭目养神但是眉头一直紧锁着,也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一个姿势就会维持很久。 白西林在马车上待了几个小时就受不了了,不怕死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司徒昊天,“我能不能出去骑马?” 司徒昊天瞪了白西林一眼,冷冷的说:“当然不能!我们还没出呼和郡,你想叫别人知道,杀了尤金的犯人就在本王的车队里么?” 突袭那夜还未返回营地,白西林就晕倒在路上。司徒昊天命人火速回营,可是回来后她也一直昏睡不醒,疗伤的汤药也灌不进去,急得没办法,让荀郁用内力输进她体内,才让她慢慢转醒,现在这个伤还没痊愈的人还要跑出去骑马。 白西林不能出去就在他身边一直动来动去的弄的他心里更烦躁。司徒昊天这几天脑子一直很烦乱,那夜京里的消息传来,司徒昊天实在是心中郁郁,稍微喝多了些。军中不比京师,都是些烈酒,司徒昊天忘记了女孩在自己帐中休息,等摸进屏风后面,看着床上闭目安睡的女孩,心中的焦躁竟然有了一丝平静之感。 果然第二天醒来后看见丫头窝在大床的一个角,手被自己抓着动不了的样子,司徒昊天自己也吓了一跳。所幸自己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不然以白西林的身手,估计她才不会顾忌你是不是王爷,是不是皇天贵胄,真的会直接了结了自己。 司徒昊天年少风流,自视甚高,百花从中过一叶不沾身是他的格言。从未对某个女子动过真感情,不过自从遇见这个小丫头,尤其是虎口脱险后,心中那份宠溺是从未有过。白西林在他身边,只是看着她,那份淡然就好像会传染一样,他可以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这也是为什么酒醉之夜,他情不自禁的走到白西林床前的原因吧。 不过最让司徒昊天介意的是,早上女孩一派云淡风轻,好像那天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的样子,这让一向随性的晋王爷莫名觉得恼火。 “出了呼和郡,你再出去骑马!现在先老实的给我呆在这”说完司徒昊天也是一愣,那个我字出口之后,他才惊觉。 司徒昊天赶紧又补了一句:“给本王老实呆着,再闹就着人捆了你。” 白西林看司徒昊天这个样子哈哈大笑出声,总算有点人味了,要是一路上一直这样,她还真是宁愿被太子的人满山遍野的搜捕来的痛快,那样至少她可以有一段时间过的很有趣。 从呼和郡,接上了被安置在那里的婢女,白西林就被司徒昊天开恩放出了马车。这一路上白西林骑在那匹高大的黑旋风上,笑容就没有从脸上淡下去过,虽然穿着普通的小厮打扮,但是也难掩那张俏丽的容貌。 荀郁一个大冰山和白西林相处了这两天也有渐渐融化的趋势,居然也会主动搭话。看着女孩骑在黑旋风上好不得意,便逗想她:“这匹日行千里的神驹,肖将军就舍得送你啦?” 女孩果然没有心思的乐呵呵的回答:“当然,临走他还拉着我说了好大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要我好好照顾小黑吧!” “小黑?你不是说你座下这匹黑旋风吧!”荀郁张着嘴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司徒昊天在马车上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禁轻笑出声,那个肖将军明明是惜才的一番话竟被这个丫头听成了是在说马?况且小黑算什么名字啊! 车厢里的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笑,看着自己的王爷俊美的脸上不再是冷若冰霜。这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真实的情绪,就已经让底下的人高兴不已了。 晋王一行人在路上走的很慢,十天之后才到平阳郡的边上。这一路上这里也停一下那里也停一下,开始的时候司徒昊天烦的要死,恨不得一天发上几十通的火,可是这个小丫头这里也要看一眼,那里也要停一下,居然让堂堂晋王爷没了脾气。 这天正在驿站休息,白西林看着驿站布告前面围了很多人,荀郁看见白西林挤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把她拉走。匆匆看了一眼不知道这画像是出自何人之手,皇榜上的女子竟然面目轮廓和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但是边上写的话就简直笑死人了。 上面竟然把白西林说成一个胆大包天的匪类,不仅抢夺他人财物,还杀伤了科喀其出游的世子和随从,不仅穷凶极恶还破坏安定团结,罪大恶极云云。 白西林哈哈大笑的被荀郁丢上了马车,捧了一把刚从边上采的野果子,白西林献宝似的凑到司徒昊天跟前,伸手摊在他面前。“你吃不吃!新鲜的,我上皇榜了!” 那个笑容伴随着野果子的清香一下子扑面而来。女孩一双桃花眼挑起个好看的弧度,眼睛亮的好像冒出水一样,那个笑容一下子就闯进了司徒昊天的心,印在了脑海里。 “你还以为那是好事情么?太子动作这么快,大概整个江国都在搜捕你白西林了!”司徒昊天瞪了白西林一眼,伸手打掉了那几个烂掉的,摘出一颗,也不顾边上侍女的阻拦就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一股酸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咽下,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任何一种水果有过这样的味道。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即使很多年后,他已经拥有了一切,却再也没有尝到过。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些滋味一生仅得尝一次,他却囫囵而咽。 ------------ 15、原是故人来 白西林如果是那么听话的人,大概就不会有后面那许多事情了,可是她分明不是个能老实呆着的人。 趁着荀郁一个不注意,白西林跑回林子打算在天黑前再去摘点果子,刚一进树林,就感觉不太对劲,但是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白西林以为是那两个小婢女也悄悄跟来了,都没有转身就嚷道:“都说了别跟来,本姑娘爬树的样子可没那么惊……”艳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面前的树上飞扑下一个人,白西林闪避不及,一招就被制住。口鼻只闻得一阵幽香,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声硬物撞击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清亮的嗓音:“郡主为了世子爷不惜千里迢迢北上,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亲眼看见她和那个晋王同乘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 “同乘车架又如何?你什么时候学的和江国那些个老迂腐一般了!我南疆儿女敢爱敢恨,向来对这些不甚在意!再说,要不是世子爷在郡主及笄宴上当众退婚,哪来后来这么多事!” “锦夏,你好大的胆子,敢对世子爷不敬!” …… 四肢酸软无力,意识却渐渐的回到脑海,思想也渐渐恢复清明。白西林缓缓的睁开眼,一阵晕眩,再不敢乱动,原来已经是张灯时分了。 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张床上,边上竟然还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秀气小丫头趴在床头,她这一动,小丫头一下就醒了。愣愣的看了白西林一眼,“哇”的一声,突然大哭出声。 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两片门板应声飞了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几乎没了血色。但是那个要吃人的表情让白西林下意识的往床里面一缩。 男孩冲进来也是一愣,看了白西林一眼,转头就冲着小女孩就吼了一声:“锦夏,没事你哭什么哭,胆小的就被你吓死了。” 被叫做锦夏的女娃娃被男孩一吼哭的更厉害了,白西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出于女同胞的同情,她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孩,瞪了门口那个暴力男娃一眼。 白西林将女孩拉到床边,夏锦睁开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了白西林一眼,抽噎中模糊的听到一声“郡主!总算找着你了!” 哇,接着又是一阵惊天的哭声。 白西林四处看了一下,除了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男孩子,这间屋子里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突然想起睡梦中听到的吵架声,声音的主人好像都在这里了。 “那个郡主,不是在说我吧!别告诉我是我脑子想的那个郡主!老天爷,你是在玩我吧!”白西林心中暗叫。 伸手轻抚女孩的背安慰着,过了好久,女孩才渐渐停止大哭,只是不停的抽噎。好像这个时候才想起礼仪一般,赶紧跪倒在床前,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孩也走过来,一同跪倒。白西林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二人,女孩子现在还梨花带雨的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生怕一眨眼白西林就飞了一般。而男孩子就稳重的多,只是他就把头低到不行,根本看不清长相。 “是你们俩用*把我迷昏了,绑过来的?” 男孩也不解释,直直对着地就开始磕头认罪。白西林眼见男孩在地上磕头磕的咚咚响,在第二下还没碰到地板就一把抓起他,“说话就说话,磕什么头!!!” 她这一把使足力气,来到这边最见不过的就是跪来跪去,司徒昊天御下虽严但是在军营里这些恼人的繁文缛节还是被能省就省了,要不然光这下跪一项,白西林就宁可跑路也不留下了。 白西林想要伸手拉起男孩,看看他的额头。手刚伸到半空却被小孩一把挡开了。 锦夏一见,立马不干了,一把推开跪在边上的男孩。直叫到:“沈青,你敢再对郡主不敬试试!”说完看向尴尬收回手的白西林,眼见着就又双目蓄泪。 白西林哪里还能再看这丫头哭一起,赶紧拦住。 “哎呦,我的祖宗,先别忙哭,谁能先告诉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锦夏不哭,好不容易找着主子了,我该笑才是!”锦夏说完一手拭泪一手拉上白西林的衣角,看着自己手里那片小厮穿的灰色布衣,咬着牙一双大眼睛硬是将快要流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主子,您在外面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 “受苦?我看郡主开心的很!”少年在一旁低着头,冷冷的说。 锦夏转过头,刚刚还带着泪光的一双大眼睛,此时冒火一样。“沈青,我知道你恼我们坏了你的差事,还一路惹出这许多麻烦。但是你再敢对郡主犯上无理一句,就算你是世子爷的人,我也不放过你!” “怎么,还想给我下东西不成?你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少年恨恨的说完,抬头瞪了白西林一眼,转身就走,。 那一眼眼神之复杂,白西林自己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不过听俩人的意思在这之前定是有过节的了,却不知道怎么还能在一块抓自己。 “他就这么走了?我还有话想问!”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年少,但是对话中听起来应该都不简单。 “主子不用理他,有事尽管问锦夏!”锦夏收起了对沈青的凶恶,转过来看向白西林的时候已经是一抹灿烂的笑。“我猜定然是世子爷的事!” 白西林赶紧摇头,俩个人刚刚就一直提起世子爷,世子爷的,哪里又冒出来个世子爷来。“我不认识世子爷?你们抓我到底想干什么,我……” 话没说完,锦夏已经一把抓住白西林的衣角,声音听起来竟然甚是惊恐:“郡主,您不是还在生世子爷的气吧?世子爷退婚肯是有苦衷的!” 见女孩真情流露不像做作之人,这个身子不会真的是个郡主吧。可是一转念白西林又想起了那人。他身为晋王爷,如果自己真的是郡主,那他怎么会不认识,还把自己当做细作抓到军营? 想到这其中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白西林试探着问:“等会,不说这个,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郡主?” “主子的身段,长相,就算打扮成这样,别人认不出来,锦夏伺候郡主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主子来。再说什么都可以作假,主子耳后的纹身可是王妃亲手纹的天下独一份!” “纹身?什么纹身!” ------------ 16、安和郡主 听了这个叫锦夏的女孩的话,白西林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耳后,那里有纹身么?女孩倒也机灵的很,一看白西林的动作,就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了一面铜镜。白西林将散落的发丝揽到一边,露出左耳。淡淡的看见那里好像真的有一片延伸到肩颈直到被领子掩住的花纹。 白西林心里一惊,这里是她从未注意过的地方,要不是今日有意观察,就算照镜子也发现不了。 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是这个女孩口中的郡主,再看着眼前的女孩即使挂着浅浅的泪痕,也挡不住那份别后重逢的喜悦荡漾在脸上。那双眼睛,让白西林不想随便扯谎蒙下去。“锦夏,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可别着慌。”顿了顿,看着锦夏的反应,只得继续说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天尺关,那时候我就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锦夏手里的铜镜一下掉在地上,紧张的一把抓着白西林:“主子,你说什么都不记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锦夏累主子受苦了” 锦夏一边哭一边抓着白西林的手臂,哭的梨花带雨。 “主子,莫不是连锦夏也不记得了?那世子爷呢?世子爷郡主总不会不记得了吧!” 沈青一直就在门口守着,听见锦夏的哭声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直直盯着床上人,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道了声“郡主赎罪”就一把就搭上白西林的手腕处:“郡主,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白西林拿捏不好怎么回答,只做没听见,倒是锦夏突然站起来,冲着沈青就喊:“这下好了,你满意了,郡主连世子爷都不记得了,你也好回去和爷复命了。”说着锦夏的眼睛又开始卡闸放水,和之前别后重逢的喜极而泣不同,这呜咽中竟有浓浓的悲伤。 “主子,忘了,忘了也好,锦夏陪您回南疆,咱们再也不踏足这江国一步了。”说着一咬牙便要站起来去拉白西林。 沈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锦夏的肩膀,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倒是带了几分焦急的说:“锦夏,你怎么关心则乱。郡主北上不就为了见爷一面。况且世子有命,吩咐寻着郡主必要带回世子府。” “你还惦记着世子有命!世子有命令怎么样!说句没规矩的话,郡主此番蒙此大难都怪世子爷不好!”说着锦夏竟然趴在白西林膝间大哭起来,多日的委屈和不安,好似都哭出来了似的。 白西林用了大半天哄好了锦夏,让两人将事情的始末原委从头道来,两个都是青春年少你一句我一句,又用去大半天倒也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原来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南疆失踪了半年之久的安和郡主。这那和郡主年方十五,和他们口中的世子博淳自幼便有婚约,本来只待安和行了及笄之礼后,两人便可以成亲。可是安和十五岁成人礼上,博淳千里迢迢派了沈青竟然送去了一纸退婚书,这才有了安和郡主逃家一路北上的事。 锦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贴身放着的丝帕包裹之物,双手递到白西林眼前,“主子,物归原主!这‘龙凤呈祥’是您出南疆时亲手交给锦夏,要锦夏好好保管的,说是到了平阳,要还也要亲手还给世子爷!” 白西林接过那两块玉佩,这龙凤配取自同一块美玉,一看就价值不菲,最难得的是玉佩的纹理都合着玉质花纹雕刻而成,宛若天成。 锦夏见白西林皱眉,便轻声说道:“主子那日生气,伸手就扔了这龙佩,不过后来又捡了回来,说是‘世子爷亲手给的东西,便是要还,也要亲手还他。’” 白西林伸手抚上那块龙配,上面的一角有块小小的缺口。“为何他不能亲自来还我?” 沈青在一边眉头紧锁,看了锦夏一眼,锦夏的目光都在白西林身上全然没理会他。沈青轻轻开口道:“郡主是真的忘了,五年前世子爷就不在南疆了,现在身陷平阳啊!爷何尝不想见郡主,郡主失踪,世子爷都要急疯了!” “主子,您失踪这半年,世子爷撒了不知道多少人去找您,锦夏看在眼里,当时爷执意退婚想必是有爷的理由。”说完伸手轻轻抚上白西林的手,“主子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平阳,可好?” 其实不用问白西林,白西林也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一觉醒来遇到个不讲理的司徒昊天要她端茶倒水做佣人,还稀里糊涂的帮他打了一架。现在又是一觉醒来摇身一变居然有人来说,“小妞,你是郡主,郡主懂么?比公主差点但是也是皇族!”换了是你,你是要做郡主还是要做小厮呢? 看着两个人出去,白西林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看着那块油润光泽的凤配,这块玉佩肯定博淳一直待在身上。她想博淳定是极爱安和郡主的。白西林本来就是个早熟的人,年少的经历和长大后的工作都比较特殊,对这世间的情感看的极清楚。世子博淳被困别国都城,期间必然是艰险万分,这样的时候又怎么能履行婚约呢?要他将深爱之人带入险地不如放手。 突然她翻过那块龙佩,上面竟然雕刻着一排俊秀的小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西林默念了两遍,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安和郡主自然是早就不在人世了,而自己竟然不久就要去见她的博淳世子,如果博淳知道了自己深爱的人已经不在人世,那个人一定会很难过吧。 门扉轻轻的被推开,被沈青从新装上的木门发出了咔吱的响声。白西林从床上探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锦夏。 “主子,锦夏能不能留在郡主这里。” “你在担心什么么?”看着锦夏带着期许的眼神,白西林冲女孩招了招手。“我答应了和你们会平阳的,你怎么还不放心?” 那人也是要回平阳的,不知道会不会在平阳见到他?他发现我突然不见的话,会不会找我?这个想法在白西林的心中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司徒昊天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对自己这样来路不明又没什么交情的女人上心呢? ------------ 17、世子博淳 水声哗哗作响,我站在湍急的溪水间,焦急的惦着脚尖,可是脚下的石头依然瞬间就被溪水淹没,而且水位还在上升。远远的一个白色的身影竟然涉水而来,那是一个少年的轮廓看不清表情,白衣少年向我伸出双臂将我一把圈在怀中,只是感觉到他的动作竟然无比的轻柔,好像手里的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伏在那个人的背上,而他正艰难的背着我小心的向岸边走去。溪水上涨的很快,已经没过了他的腰,湍急的溪流中卷着上游顺流而下的滚石和草木,他要顾虑背上的我还要小心避开那些恼人的东西,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几下才稳住身形。我下意识的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没事,别怕!” 他的声音轻柔,但是让人觉得安心,我紧张的神经在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后竟然一下松弛下来。老实安静的趴在他的背后,将头轻轻的枕在他的肩膀,隐约间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荷花的清香。 一早就被锦夏和沈青叽叽喳喳的拌嘴声吵醒了,白西林反应了下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司徒昊天那里了,她是安和郡主,外面那两个吵个不停的一个是她的贴身丫头,一个是博淳的侍卫。 江国的领土在地方上分郡县两级,全国三十二个郡,几百个县,西北边界直抵草原,南部与南疆接壤,东部临海,是目前领土,势力最大的国家。平阳郡是江国的国都,也是皇城所在地。 一条笔直的官道上,一男两女驾马而过,马蹄惊起一路的尘埃。现在虽然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不像夏天那样难耐,不过一路的狂奔下来,人多少还是会有些体力不支。这个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清茶,吃点东西,对于赶了很远的路的人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享受。 一个清秀的女孩突然拉住了马,回头对边上骑在马上的人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就听见女孩清脆的声音对着前面的骑马的青衫公子扬声道:“沈青,主子说在这里歇歇再走!” 沈青回头看了一眼官道边上那个不大的茶寮,点了下头。沈青将马牵到一边拴好。小小的茶寮里,这里已经有了两桌人,两个女孩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好,正在用一块锦帕擦拭杯子的就是锦夏了,在边上正抬头眨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四下打量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西林。 白西林原来的样子长的极普通,只能算是清秀而已。太特别的脸不利于她工作,所以她并不习惯被别人注视的感觉,尤其是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她一进茶寮就感觉到了那里的人尤其是里面的一桌,看向她的目光让她极不舒服。 沈青顺着白西林皱着眉的目光看过去,那边坐在里面的几个人穿着世族公子的打扮,像是出城游玩的样子。此时看向白西林的眼里,都带着几分欲望的味道。沈青将身上的佩剑拿在手里,坐下的时候发出了极大的声响,冷冷的看着边上的一桌人乖乖的收回了目光,脸上才缓和些。 白西林尴尬的看着沈青笑了笑,想说感谢但是对这沈青的冰山脸,还是咽下去了。低头看看自己的那身已经极为素雅的衣裙,锦夏为的就是一路上顺利到达平阳,只是轻轻的帮她挽了下头发。就是这么素气的一身衣服外加未加粉饰的脸就已经如此引人注目了,这绝对是白西林没有想到的。 白西林撇了那帮肥肠满脑的白痴一眼,眼神凌厉冷冽杀气十足。不知道是被那凌厉的眼神吓的还是被白西林惊艳的反正那群人是登时闭嘴了。 “我去废了他们!”锦夏说着就要过去。 白西林将端在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缓缓开口:“他们个个都穿的人模狗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锦夏,听主子的!你看他们打扮多半是哪家的世族公子,已经到这里何必惹事。”沈青一边说一边压下了锦夏的手。 白西林这才注意到,锦夏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扣好了一包粉末。伸手敲了下桌子,让他俩也不再理会那边几人的动静,自顾自的喝着口中的清茶。 “主子,您真的和在南疆不一样了!”说话的是沈青,言语间竟然有些安慰的样子。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白西林,又不是原来的安和郡主,不过连他们两个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到了博淳那里一定会穿帮的吧。 白西林端起前面已经凉了茶喝了一口,看向另一边的沈青:“沈青,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世子爷在平阳的生活很难过?” 沈青听了身形一顿,淡淡道:“属下不敢妄议世子爷,郡主到了平阳一切便知。” 其实不问沈青,但看这一天一夜的接触多少也猜的出来。一国世子在敌国京师为质,日子能过的舒坦才怪。白西林不明白沈青为什么一副看不惯自己的样子,尤其是昨天知道她忘记了博淳这件事。 对白西林而言,现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最快的适应环境,迅速在身边复杂的关系中找到平衡点,是她生前做惯了的事情,现在只是换了个对象而已。 突然,官道上扬起了一阵沙尘,一个车队从南边往平阳方向过来,开道的车马就有十二骑,后面还跟着几辆及其华美的马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别人不认识,白西林却熟悉的很,那辆马车她害坐了好几天呢! 白西林赶紧趴在桌子上,用袖子挡住了脸。她可不想被司徒昊天抓回去继续做佣人,虽然她那个佣人基本上没做过佣人的活。毒药!突然狩猎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一下浮现在白西林的脑海中,她好像吃了司徒昊天的药,站起来再抬头找的时候,晋王的车队已经远远过去了。 “想去追么?要不要沈青帮郡主把马牵过来!追不上也不要紧,属下可以送郡主去晋王府!”沈青冷着脸故意这么说。 白西林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那一躲一追的动作分明就是欲罢不能!明明是世子爷的女人却对别的男人…… 听了沈青的话,白西林定了定,优雅的转过身子。面对的是一张愤怒的脸: “沈青,你好像对我有所误会!” 她可以忍受别人的误解,但是不能接受别人对她的侮辱,即使这源于一个误会,她也不允许。 “你不想告诉我关于博淳的事情,我也没有一直追问。如果需要我解释的话,我只说一次,我确实曾经和那个晋王爷在一起,但是不代表我和那个晋王爷就有什么关系。如果让我在听到你这样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沈青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世子爷的忠诚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连白西林和司徒昊天同乘都大为不满,这样的人留着博淳的身边也早晚会出事。 锦夏看着白西林表情严肃,知道郡主是真的动了肝火了。瞪了一眼沈青,赶紧说:“郡主!您别生气,沈青并不是针对您,借他个胆子。只是那司徒昊天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就是他害世子滞留敌营留京为质的!” 五年前,江国和南疆睦邻友好,谁知道司徒延光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轻启战端,十万大军突然就挥师南下。那一战南疆惨败,博淳作为世子孤身前去敌营求和,据说就是这个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司徒昊天使诈抓了博淳,害的博淳这一困就是五年。 ------------ 18、初到平阳 偌大的平阳城人声鼎沸,林立的商铺一片繁华。白西林踏足这片城池才终于有了点真的回到古代的感觉。牵着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饭馆茶楼里小儿的吆喝,白西林心里痒痒的,很想进去看一眼。 不过被沈青凶巴巴的眼光给逼回来了,锦夏笑着说:“郡主,我们先去见王爷,到时候想出来在出来玩啊!锦夏也是第一次来平阳呢!” 三人直到在一扇朱红大门口才停下,看着上面高高的挂着世子府三个大字,白西林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紧张感。 即将要看见那个世子的正主,自己这个冒牌货假安和居然有些紧张了。暗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久违的紧张感,还以为从很小的时候自己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这个草木深深的庭院,即使是秋天,依旧有着盈满葱郁的绿色,这院子的主人比起一个在敌国为质的世子,更像是个大隐隐于市的文士。 白西林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四下的环境上,突然身体没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从后面轻轻的环住自己,白西林下意识的反应想要挣脱,但是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一下愣住了。那个声音,和梦里一样的声音,只是更低沉些,但是一样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动!安和,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蓦然回过头,他的容颜就那样映入眼帘,清亮的眼,黛色的眉,如玉的面庞。不染而朱的薄唇此时正紧紧的抿着,白西林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抚开他紧皱的眉。还没动,手就被他一下握住。 “安和,安和……” 那个名字一声声的从那片薄唇中溢出,好像突然有人一巴掌打醒了自己一样。白西林突然明白了,那个人虽然紧紧的抱着自己,可是那个视如珍宝的拥抱只是给这个身体的主人而已。 “请你放手!”四个字轻轻的从白西林口出脱出,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一僵,但是还是轻轻的放开了环住白西林的手臂,最后犹豫了一下连紧握着的手也放开了。 转过身,第一次好好打量眼前的男人,周身散发着雍容的贵气,却没有一点疏离的感觉。只是这样温柔的眼神也是给安和的吧! 白西林底下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抢了别人老公的小三一样,明明不是自己硬要介入到他与安和的感情中去的,可是罪恶感还是根植于心底,尤其是这样*裸的暴露在他凝视的目光。 “我累了,要先去休息。可以么?” 嫣然一笑,白西林可以保证这是她两世为人露出的最为娇艳迷人的笑,果然连博淳都楞了一下, 没等他的回答,转身就走。 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锦夏一个箭步就冲出来,引着我回房了。直到背后再也感觉不到博淳的目光为止,心口一直闷闷的,好像千金巨石压在那里一样。 博淳愣愣的看着安和就这样逃走,甚至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这还是那个会缠着自己哭闹的小丫头么?她长大了,好像满园的生机都抵不过那个在她嘴角绽放的笑容,安和只是长大了。 “郡主,你干嘛走那么快啊!好不容易见到世子爷,您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跑啊!锦夏都快跟不上您了!”锦夏在后面跟着我已经一路小跑了。 “死锦夏,不知道你主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跟他说什么?我怎么知道跟他说什么!不跑怎么办!”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胸口的那口闷气慢慢的散开。严格的说本来也是第一次见面,博淳喜欢的本来就是安和郡主,白西林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呢!这么想其实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主子,那您也不能总是躲着世子爷啊!您和世子爷……”锦夏正说着一下子撞到了白西林的背上,差点把白西林撞倒。 “哎呦,主子,您没事吧?您怎么突然就停了!”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锦夏一边喊,还一边伸手在白西林的眼前晃来晃去。 “别晃了!我只是突然想到点事!锦夏,你是一直跟着我的人对吧?”白西林看着锦夏瞪着那双大眼睛一个劲的点头,接着说:“那你就一定知道我和博淳之间的事情楼,我要你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一字不差的都说给我听!” 博淳和安和的故事其实说白了就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不过稍微带了神话色彩了一点就是当时南疆国的国师说他们是人间龙凤,送了这对龙凤呈祥的玉佩给两人,还是小孩的博淳和安和就定了亲。 “你说我小的时候真的落水,被博淳救过!”听着锦夏说着博淳和安和的故事,本来津津有味的突然听到她说起落水的事情。 那个梦,被沈青他们俩迷晕带回客栈的夜里,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好像不会水,被困在一块石头上,被一个白衣少年救了。 “对啊!那时候主子才七八岁,世子爷要练剑,没顾得上郡主,郡主就一个人在溪边玩水。谁知道傍晚那条小溪流突然水位暴涨,主子被也不会水就被困在水里,吓的锦夏赶紧跑去找世子。” “世子穿白衣?” “当然了,世子爷最喜白衣了!主子原来不是也最喜欢世子爷穿白衣的么!”说完还冲白西林咧嘴一笑。 看来女人的直觉果然很可怕,那时候博淳一靠近自己,就感觉那个气息和声音都熟悉的不得了,梦里出现的白衣少年就是世子博淳么?白西林心中涌起一阵焦躁,为什么她会梦到一个从未蒙面的陌生人,这个道理上讲不通吧!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也讲不通吧!怎么到了安和的身体里人都变笨了一样! “我以前是不是很白痴!怎么像个猪一样!”白西林恶狠狠的说。 “主子,白痴是什么意思?主子以前的食欲倒是不错!” “算了算了,我和博淳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很融洽么?” 说道这个锦夏那个丫头明显兴奋了,“当然了,世子爷对主子宠的都没边了。对了,主子您不是一向都称世子爷为哥哥的么?” “博淳哥哥……”安和是怎么叫的出口啊,白西林顿时想去撞死。 看着锦夏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自己,白西林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听这个丫头讲爱情故事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或者自己选择来这里见博淳本身就是很蠢的事情。 ------------ 19、大夫,江澜? 悠扬的笛声仿佛还在耳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又是该死的梦,一连多天总是做这样的梦。总是看到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子在背对着我吹笛,漫天散落的飞花如在雪中,一抹惊心的白立于点点嫣红的花雨中,我就那样淹没在他的笛声里,如痴如醉。连梦中听到那笛声都如此悲伤,让我忍不住跟着呜咽。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白西林双手握拳用力的击打着床铺,睡意全无。此时还是午夜,漫天的星光将院落衬着一片宁静安逸。 这个吹笛的成年男子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大概是笛声的缘故让白西林不由的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竟然那么单薄消瘦。白衣胜雪手持玉笛面向着一池春水轻轻的吹奏着,身边是随风飘落的繁花有几分出尘的感觉。仿佛有灵性的笛声将人的心思牵引。他的笛声总是让在睡梦中的白西林也跟着流泪,每次试着走近的时候都会猛然惊醒。 博淳,为什么三番四次的进入到自己的梦里。那个吹笛的背影实在是太过孤单,白西林心底竟然涌起一种为什么她不是真的安和的感觉。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莫名其妙的情感牵引,这样的情绪让她感到害怕。 白西林换好衣服,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夜凉如水,皎月高悬,一道背影孤单的立于廊前,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看着楞在廊下的白西林,眼神中闪耀着欣喜的光可是转瞬间又化为淡然。 “你怎么还没睡,是睡不着么?我还吩咐锦夏给你点了安眠香。”说着博淳走近几步,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白西林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 还是那样的温柔,即使自己曾经那么无理的对他。白西林没有躲开他的手,在那一瞬间好像身体自觉的想要靠近他,感受他的轻抚,心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那个……我想出去走走,博淳……哥哥”哥哥两个字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叫出口,听到白西林轻轻的叫他的名字,博淳竟然扬起了明媚的笑容,直到听到后面那声涩涩的‘哥哥’。 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微微扬起的脸上,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青涩的孩童摸样,秀气的瓜子脸,樱桃一样的唇,高挑的鼻梁,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的眼睛依然清澈但是却有了不同于少女的沉静。 “你终于还是怪我了!”笑容淡去,只是那双眼睛里含情至深,似有千言却无从说起。“今夜已经宵禁了,你想出去,明日叫上沈青他们陪你。现在很晚了,去睡吧!”他一口气说完,伸手拉好女孩草草披上的衣衫。 博淳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心微微的抽痛。一直是这样,被如同珍宝一样保护的人,为了自己,却一次次的遇到危险。光听沈青回禀,就知道眼前的安和,一定吃了很多苦,很多很多,而且这次是他先负了她。 白西林无暇再去思索他神色的变化,只是想马上逃回房间。那个梦里的身影刚刚几乎和博淳的背影重叠,让她的心一下揪紧,那种感觉白西林无法形容。好像一只巨大手在抓自己的心,仿佛要将它掐碎一样。 突然黑暗袭来,又是这种感觉,上次和司徒昊天偷袭萨鲁的大营也是这样,回来的路上,突然就不醒人事,坠下马来。这次,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自己,在一股淡淡的荷花香中,白西林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朦胧之中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白西林只觉得脸上一凉,轻轻的睁开眼睛,只看见博淳正伸出手,默默地抚上自己脸颊。他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微微的凉,那双永远淡然的无波澜的眼眸中,流露出相当复杂的神色。 猛地对上白西林睁开的双眼,博淳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把白西林拦在怀中。“你醒了,总算醒了!”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荷香,昨天接住自己的果然还是他。白西林感觉自己就和当时一样,只是当日在司徒昊天的营帐里,一醒来就被个酒鬼拦在怀里,如今一醒来却换成了博淳。 “哎呀,她醒了你怎么不知道叫本王啊!快让开,然让开!小郡主,可还难受!”白西林还没得及反应,就见博淳已经被一个穿蓝色锦服公子打扮的少年挤到了一边。 锦服小公子伸手就去搭白西林的手腕,她下意识的反手晃过,制住了少年的手。“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哎呀!哎呀!放手啊,小郡主,本王可是博淳请来给你看病的!”少年在白西林手下哇啦哇啦的乱叫。又一个自称本王的,白西林撇了那个锦衣小公子一眼,明明白西林就根本没有用一点力气。 抬眼看了一边无奈叹气的博淳,白西林撇撇嘴收手放了他。 “看病就看病,直接冲过来算怎么回事!我下手没轻重,伤到你算你活该!” “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郡主对本王的道歉?”锦衣小公子笑呵呵的又凑了上来,好像刚刚被个小姑娘制住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博淳看见白西林眼里的不耐烦,伸手抚上女孩的头,像小时候一样,笑着解释:“安和,他是江澜,医术好的很,是我的朋友。把手给他叫他帮你看看” 江澜听了博淳的话,一脸得意,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白西林收拾起眼中的情绪,将手递给了江澜。 “你以前有过这样的症状吗?跟我说说以前发生过么?”江澜收起脸上的笑,一脸严肃。 以前,白西林看了眼博淳,见他一脸关切,不知道要不要把吃了司徒昊天的药这件事说出来。 “你吃过什么?我说的简单点,你脉像很反常,好像有一种你自身无法消化的力量才身体里流动,你不说清楚,我也无法判。”江澜说的一本正经,博淳克制着自己焦急的神色,轻轻牵着白西林的手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感受到那手心指尖微凉的触感,白西林心里一紧。 ------------ 20、凤凰血 “三颗红色的小药丸,是什么毒药么?好像本来应该分三次吃的,但是被我一口都吃进去了。那东西入口即化,一股腥甜像是血一样。”白西林斟酌着用词,小心的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只是感觉着被博淳握住的手,感觉着他掌心的冷汗,不想要他着急,就是不想要那个淡定出尘般的人着急。那样的凡人的情绪不太适合出现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红色、腥甜、入口即化” 江澜默念了几遍之后,一把拉住白西林的手,大叫:“啊!三颗,你居然吃了三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居然吃了三颗!谁给你的,哎呀呀,我找了那么久连一颗都找不到!你居然吃了三颗!哪个笨蛋给你的?是不是博淳!简直暴敛天物啊!” 博淳一把抓开已经疯了一样的江澜,回头见床上的人冲他示意自己没事,才点点头。一把将江澜扔到边上的椅子上,声音有点抑制的愤怒,低吼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啊,没事,没事,她身子太虚,受不了这灵药而已。我找些补气养血养身子的药喂喂她,到时你再找人运功帮她将药力化开就好了。”江澜自顾自的说完,看一向淡然的博淳还是一知半解的神色。 “哎呀,枉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聪明,没想到博淳世子也有犯傻的时候!我是说,你的小郡主一点问题也没有!你给她吃的那三颗可是世间珍品,难得一见的灵药凤凰血,只是一次吃了三粒,郡主身体有点受不了。药效化开之后,有百利无一害的!”说完江澜撇了眼床上没什么反应的白西林,狡猾的冲博淳一笑伸出手,道:“快点,拿来!” “拿来什么?那块凝神玉我叫人送去你府里便是。” 江澜一把抓住博淳的衣袖,摇啊摇的说:“博淳兄,我不要那块破石头了,你给我一颗凤凰血啊!只要一颗!就一颗!我派人寻了多年都未曾一见啊!看在我治好安和妹子的份上。” 他那个可怜的跟小狗一样的眼神,还有博淳那个尴尬的样子,床上坐着的白西林竟然笑了,那个笑容轻松欢快,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因为这个美丽的笑容也有了抹艳丽的色彩。 博淳甩开江澜不再理他,定定的看着女孩在床上笑的一脸灿烂,那是他都未曾见过的美丽。一瞬间,他想说些什么的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转身出去了。 在博淳和安和之间横亘着五年的时间,他们都渐渐的不一样了,如果安和忘记了,是不是他也应该就此放手。如果不能爱她,就放她自由,这不就是自己一心想要的结果么?为什么在看见她那样美丽的笑容之后,心竟然会涌起一阵酸楚,不想她对别人那样的笑,甚至不想再放开她的手了。 房门外,锦夏一见世子爷出来,行了礼就往屋里冲,留下沈青一个人在那等着博淳。 “爷,晋王回来的路上和太子的人起了冲突,属下已经查明,郡主好像和太子要找的人有关。”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纸,轻轻展开正是贴的全国到处都是的搜捕白西林的皇榜。 博淳看着皇榜上的画像,伸手轻轻抚着上面的眉眼,“安和去了西北大营干什么?明日郡主如果要出去的话,你小心跟着。我不能让她再遇到任何危险了。留意晋王爷和太子那边的动静,小心点!” 另一边,平阳晋王府内,司徒昊天刚刚下朝回来。安静的书房里,自从他昨天一把捏死那只豢养了多年的红淀颏,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 “滚出去!” 荀郁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从书房里传来的这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一个女人满身汤水,泪眼婆娑的正从书房退出来。虽然只是王爷的侍妾,他还是周全的躬身行了一礼,只不过心中暗骂一声倒霉。 从西北回来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早朝上的事情荀郁已经听说了。安以平和狼族达成了共识,让出关外50里的土地,白西林的通缉也已经散布到各个州县府衙,银娟粮食等物就更不必说。据说,朝中主和的一派又倒戈了,朝堂上的事如果和江湖上的事情一样简单就好了。可惜荀郁永远理不清朝中那些人的心思,不过看自己家王爷的脸色,就知道那些人估计又没安什么好心。 一个人在书房外面犹豫了半天,突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要是不进来就滚出去,别在那碍眼!” 荀郁一惊这才轻手轻脚的进屋。午后的阳光将书房染上了一层金色,软榻上的人心绪烦躁,即使感觉到荀郁的动静,却依旧连眼睛都懒的挣一下。 荀郁识趣的躬身禀报:“王爷,有暗卫发现白姑娘的行踪,就在平阳城。” “难道本王的荀总管,不知道怎么处置逃奴么?” 那个不怕死的小东西还敢在平阳出现!司徒昊天猛的睁开眼睛,盯着荀郁的眼神冰冷狠戾,显然是气急了的表现。 荀郁看见那个眼神心里直打鼓,自己家的王爷自己最了解。这个白姑娘说是王爷的奴隶佣人,王爷在西北大营就没把人家当过一天佣人使唤。谁会给自己家的仆人用世间有钱难觅的灵药,谁会让自己家的仆人睡自己的营帐。 问题是这回白西林真的惹毛晋王爷了,自己家那个视女人如衣服的风流王爷什么时候对过一个女人认真呢!可赶上的这个偏偏是个不知好歹的,从呼和郡回来,半路上就跑了个不见踪影。急得他这个跟了王爷近十年的第一暗卫都想一头撞死。 荀郁偷偷看了一眼司徒昊天的表情,将属下回报的又在脑子里迅速的过 一边,考虑了下措辞,小心的说:“王爷,下边的人来报说,那个白姑娘现在在南疆世子府上。她好像就是南疆失踪的安和郡主!” 司徒昊天翻身仰躺在软榻上,疲惫的闭上眼睛。“安和郡主?有意思!” 那个衣衫褴褛但是眼神坚定的少女,那个在他帐中步履生花摇曳多姿的动人身影,那个一身红装英姿飒爽陪他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人,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统统涌了上来。司徒昊天伸手轻轻挡住眼睛,阳光透过指间的缝隙照射进来,将世界染上一层淡淡的光亮。 “给我盯着她,看她还能往哪跑!”小东西,一抹坏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 21、天香楼偶遇 熬了几日,白西林终于憋不住了,拉上锦夏就要偷偷出府,这几天江澜一个劲的跟在白西林的屁股后面,想要问出凤凰血的来源。 “在下送郡主出府去,郡主就告诉我这药的来历么?”白西林三言两语就把江澜糊弄住了,不仅本王变成了在下,还多了个导游兼小厮。 锦夏偷瞄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江澜,凑过来小声问白西林:“主子,听沈青说这个怀王爷是世子爷的至交,这几年对世子爷多有照顾呢!” “坏王爷?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坏王爷江澜!”白西林倒是不在意,这里是江国的都城,皇亲国戚应该大把大把的抓了。况且博淳性格那么好,人也那么好。 “主子,小声点,是怀王,怀王司徒江澜!” 司徒?江国的国姓就是司徒白西林回头看了一眼乐呵呵的坐在马车另一边的江澜,他看见自己回头看他,还冲自己咧嘴一笑。白西林顿时涌上一股无力感,司徒昊天,这个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的名字,还有那张大理石雕刻般的俊朗的脸又一次浮现在了脑海。 马车在一条繁华的街边停下,满城的银杏在这个深秋将平阳城染成一片金黄,看惯了西北的荒凉,霎时间被这耀眼的芳华晃了眼。 “前面的天香阁,可是有平阳第一楼之称,那里的菜可是一绝!请吧,安和郡主!”今日的江澜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衫,本来就有粉嘟嘟还未褪去的婴儿肥,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说那个请吧两个字的时候又故意学小儿引路,逗得锦夏一阵呵呵笑个不停。 今日白西林故意穿了一身月白锦袍的男装,干净利落,头发也学他们一样束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笑脸更是绝艳。 江澜一边上楼一边感叹:“你是故意穿成这样引人注目的吧!比万花楼头牌的小倌都好看!”刚说完就立刻呸了几口。“呸呸呸,我这话说的,小郡主可是比他们的花魁都好看!” 锦夏在后面捅了他一下,皱着眉嘟着嘴说:“王爷,您颠来倒去的拿我家郡主和那些下作人比是什么意思!” 此时三人已经上楼,白西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了锦夏的话摇了摇头,她本来对江澜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她在生前也见多了那些人,黑道涉及最多的无非黄赌毒,底下那些人大多境遇悲惨,她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况且这里是古代,青楼楚馆又不违反国家法律,估计这里的六扇门老爷们也没空过问扫黄打非的事。 “锦夏,他们出卖的是自己,比起那些偷别人抢别人的要高尚多了!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是妓女还是小倌,大多是走投无路才沦落至此,你又何必言语中伤他们。”白西林随口说。 啪啪啪,三声击掌声,从楼梯处传来。一个穿着艳丽,眼角含笑的女子,从下面走上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打扮的人。 “公子的见解很独到,若水以茶代酒在这敬公子一杯,可以么?”说着已经几步走到白西林他们的桌子前面,自顾自的端起一边的茶壶倒了两杯香茶。 走近了才发现,不仅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连声音都如娇莺一般,霎时间整个酒楼人的目光都被他们那一桌吸引了。 白西林拿着那个不知道锦夏什么时候从博淳那里顺来的折扇轻摇,冷眼看着眼前的情况。在桌子底下一脚踹在司徒江澜的腿上,才把那个不知道去哪神游的小王爷的魂儿叫回来。用扇子挡着用嘴型告诉江澜让他搞定。 “平阳第一美人敬的茶,不喝的人是傻子!本王不客气了!”司徒江澜咧着嘴瞪了白西林一眼,一边说着伸手就要去接那杯茶。 “原来是王爷的高见,谢王爷赏脸!”姚若水将手里的杯轻轻奉给江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西林觉得她身后有个眼神死死盯在自己身上。 白西林没空多想,看见江澜,还一副痴呆了的摸样,气的咬牙。又从地下踹了江澜一脚,恶狠狠的瞪着他说:“坏王爷,你为了不用请这顿饭要饿死本姑娘啊!” 顺着江澜的目光看过去,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一张俊朗的容颜出现在门口。那个挑起嘴角的坏笑,除了司徒昊天那个家伙在没有别人。 这下好了,座位从窗口移到了雅间,请客的人变成了司徒昊天!只不过桌子上一下就只剩下四个人了,人家是兄友弟恭一片和睦,这边自己和姚若水是大眼瞪小眼,好端端的一顿大餐,吃到白西林的嘴里已经是如同嚼蜡,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感受到的那道目光的来源了。只是,司徒昊天他为什么会在这! “江澜,不给皇兄介绍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公子么?”司徒昊天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说。恰到好处的微笑给人一种错觉,不过白西林撇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没安好心。 漂亮的小公子!有这么形容人的么。白西林恨恨的咬了一口眼前的桂花鱼,肉质鲜美,而且淡淡的桂花香甜可口,瞬间就把饭桌对面的人忘了一干二净。 不愧是平阳排名第一的馆子,味道果然不是一般的好!白西林不知不觉露了一个满足的表情,真好吃啊! “好吃么?” “好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嗯嗯,这个笋也很好吃,还有那个什么肉!” 这时她才发现桌子上的人都在看自己尤其是该死的江澜,一副要笑断肠子还要强忍着的样子看的白西林都觉得憋得慌。 “想笑就笑吧!小王爷,把您憋出病来,我可担待不起!”白西林说完认命的抬起头,司徒昊天那双幽黑的眸子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司徒昊天的语气听不出去情绪,白西林心里暗骂,该死的该死的,他那个样子摆明了是老虎要发威啊! 还没等司徒昊天说完,白西林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把头低的几乎磕在桌面上,哭丧着脸说:“王爷息怒,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啊!” 司徒昊天看见女孩的样子突然很想笑,伸手揽过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动静尽职当了半天空气的第一美人,这才压住心底泛滥的笑意。她没事就好,还担心是太子的人抓了她,到了世子府想必博淳会好好保护她了。 “郡主在说什么啊!本王听不懂?今日不是本王与安和郡主第一次见面么?” ------------ 22、春宫图 走在街上,司徒江澜还在为自己的银子花的不值感叹,明明碰上了自己的二皇兄,却还是欺负他叫他请客。好不容易伺候的郡主大人酒足饭饱之后,她居然还不告诉自己那凤凰血的来历。 再见司徒昊天让白西林的心一阵狂跳,第一次见他是那个妖艳魅惑的姿态,岩平山剑毙猛虎的潇洒,指点江山的倜傥风流。一幕幕说好了一样涌上心头。额头发热,那夜亲吻她额头的那个地方,好像是留下的印记一样,刚刚竟然在隐隐发热。 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被亲了下额头居然还记到现在,完全不像她了。白西林使劲的摇头想把这一切全都抛在脑后。 白西林独自往前走,一个人天人交战,丝毫没有理会后面紧跟着自己的锦夏和小王爷。不小心一下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不由分说一把就抓住了白西林的领口。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你花爷!呦,好俊的小丫头啊!”说着那人竟然将手伸向白西林的脸。 白西林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反向一压,侧身顺势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扔在了地上,男人的胳膊被反手压住动弹不得,身下撒了一地的书。 发现情况不对冲过来的锦夏赶紧过来帮忙,接过被白西林压在身下的男人。不知道在他伸手哪里点了几下,男人就开始鬼哭狼嚎的乱叫。 “姑奶奶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白西林本来心情就不爽,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本小书打开一看,竟然是春宫图,刚想扔掉就看见扉页上*的男子边上赫然标着博淳的名字。在往后翻了几页,白西林一把将书扔在地上,抬脚照着那自称花爷的人肋下就来了一脚,这一脚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连压住她的锦夏都被这一脚踢得一震,那人登时就叫不出声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男人揣进了边上的小巷子。司徒江澜也捡起了一本,只看了一眼就冲地上那个男人露出了个悲悯的眼神,不过在白西林看见前赶紧将手里的书扔掉了。 白西林来到这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那个如皎月般高洁的人竟然被这些人如此肆意的侮辱,脑海中都是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温柔的低声细语。这样的人,居然被这群无耻下流的家伙这样羞辱。 她一把抓着那人的头发提在手里,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素来美丽清澈的眼睛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看在别人眼里那副绝美的容颜此时宛若吞吐信子的毒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才问道:“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画上之人是谁?” 地上的男人此时一动也动不了,知道自己惹到了大麻烦,竟然硬气起来:“你也不问问着平阳城里谁不知道我花三爷!要杀要刮,冲花爷来,叫花爷出卖兄弟是不可能的!” 白西林目光冷峻,不无可惜的道:“你不说我就拿你没辙了么?我这丫头最喜欢研究些毒花毒草毒虫子,我拿你赏了她试药,她还要磕头谢我呢。所以 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花三眼神里明显流露的恐惧,看着白西林一点不像吓唬人的样子。惊恐的大叫:“你们敢动我,我们双龙会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双龙会?你不说也不用勉强,我自己去问他们就好了。怪就怪你惹到谁不好,偏偏惹到你姑奶奶头上。锦夏废了他!” “是,主子!锦夏早就想活动活动了!”那小妮子好像就等白西林的命令一般,秀气的小脸一仰,就要下手。 “奶奶饶命!我说,我说,我全说!” “这春宫图上的人是南疆世子,人人都说世子爷长的俊美!也就是用了个名头!” 白西林盯着地上的人,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她微微一笑,接着问:“用了个名头?那你们怎么不用晋王、怀王、太子爷的名头呢!还有那个双龙会是怎么回事?”这第二句却是问向江澜。 江澜本来躲在一边,看见白西林瞧自己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虽然知道南疆民风彪悍,有的女子更是和男子一般,甚至军队里还有女军。可是安和小小年纪,又是一副如此的傲世容颜,江澜心里实在没办法把这个蹲在地上拷问混混的女人和几天前在病榻上的小郡主想成一个人。 “本王也不知道什么是双龙会!”说着抬脚往那个在地上的大汉脑袋上就踩了一脚,接着说“你快如实交代,不然,不然本王诛你九族!” 白西林看江澜那个样子,转过头来专心对付这个泼皮。“我饶了你也可以,这春宫图从绘制到印刷再到买卖的人,我也不追究。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画世子爷的!” 博淳再不济也是南疆国世子,未来的南疆王。在这个世界,别说赶在上面标博淳的名字,就是起了同样的字都是犯忌讳的!没有人授意,这群市井小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如同白西林之前问的,晋王在平阳的风流之名连她这个刚城几天的人都有耳闻,为什么不敢用司徒昊天的名字,道理是一样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澜看这人已经开始哆嗦了,知道是真的害怕了,踏上一步蹲在白西林身边,调笑着说:“小子,你不说谁都救不了你,本王也让你死个明白,你眼前这个姑娘偏偏就是王爷我都惹不起的!哈哈哈” 锦夏适时的伸手给了那人一个嘴巴,力气之大让江澜再次叹为观止。那个彪形大汉却好像不堪一击一样,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司徒江澜却好像刚来了兴趣一般,“这样就晕过去了,怎么办?” 白西林若有所思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低声答道:“自然是送回府里,不过不是世子府,锦夏,将人送去怀王府邸。这个不长眼的开罪了王爷的朋友,王爷要略施惩戒!” 她话音刚落,锦夏就跳起来冲白西林眨了眨眼狡猾的一笑,一溜烟就跑去后面招呼人,根本不理会边上呆若木鸡的司徒江澜。 司徒江澜看着抱臂站在一边的女孩i,突然听到她朱唇轻启,低声说了一句话。“这人我还有用,你若帮我查清楚双龙会的事,我告诉你谁有凤凰血。” 那双桃花眼泛着光,挑起的眼角,配上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任谁都不能拒绝。可是,江澜却在那荡人心神的笑容中看见了一抹深深的伤感,好似这深秋的落叶,满地的金黄却挡不住萧瑟。 司徒江澜感叹了一声,博淳世子真的是好福气啊!再看向女孩事,已经又是那个吊了郎当的模样,笑嘻嘻的道了句:“成交!” ------------ 23、情牵 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清冷的月色将王府后面这个深深的小院笼上一层寂寥的颜色。锦夏跟着自己轻松的翻墙而入,只是还没站定,就听见庭院中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还知道回来吗?”博淳远远的站在中庭的暗影里,看不清表情,只看见白色的衣襟白夜风吹起。那声音没有了原来的温柔,森然的怒意,让刚落地的两人吓了一跳。 白西林突然很想帮他压下那个翻飞的衣角,这个人应该永远如高悬的皎月,高飞的浮云,不应该沾染上一点点尘世的污浊。 白西林背在身白西林冲天翻了一个白眼,知道这次被逮了个正着,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往中庭走。还没走近那人的身边,她却突然被博淳一把拉进怀里。 “衣服怎么弄的?伤到哪了么?不是和江澜一起出去的么,那小子怎么办事的,有他跟着还能让别人找了你们麻烦不成?”语气中是没有掩饰的焦躁不安。 赶紧伸手拉住他要解开衣领检查的手,伸手将被撕开的领口抚平,“我没事,想找我麻烦的人还要多练练才成!况且有锦夏跟着。”回头看了眼锦夏,看的出来小丫头好像功夫不错,而且听沈青的话和那天在茶寮的表现,多半会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博淳也看了眼锦夏,冷冷的说:“看在你跟着安和年头最长也算忠心的份上,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在南疆你们胡闹惯了我也懒得管。但是记住了,这里是平阳。你起来吧!” 那妮子一对上博淳的眼睛哧溜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此时听到博淳的话,跪在地上的头突然扬起来:“世子爷,锦夏用性命担保,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西林瞪了博淳一眼,伸手拉起地上的锦夏,挥手叫她下去。等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又被博淳的怀抱包围,温暖惬意带着淡淡荷花香气的怀抱。白西林没有挣脱,他的一切都让我欲罢不能,虽然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却还是放纵了自己,哪怕片刻沉浸在这个怀抱中也好。 “我知道你贪玩,但是这里不是南疆,我再不能像原来似的护着你了,知道么?”博淳将白西林揽在怀里,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像对小孩子一样。 博淳借着这散了满园的清冷的月光,看着怀里的人。原来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间,已经出落的如此,这样的花容这样的风姿,将你留在这里,我做的真的对吗? 靠在他的胸膛,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白西林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就算是还用个安和身体的人情吧,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回应你,用白西林的方式。 白西林心里惦记着双龙会的事,一夜也没有深眠,天一亮就拉着锦夏跑去怀王府。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天然去雕饰,别是一般美丽。 锦夏一边帮白西林梳头发,一边在一边念叨个不停。“我家郡主果然天生丽质,怎么样穿都好看!主子穿咱们南疆国的衣服更好看呢!” “别梳了,随便扎一扎就好了,你也说你家郡主天生丽质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白西林本来就不是会注意自己容貌的人,只是这个身体太过美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主仆两人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锦夏在边上带路。转了几个街角,锦夏突然一把拉住白西林的衣袖,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副八卦的嘴脸跟她说:“主子,你知道昨天酒楼遇到的人是谁么?我说的是女人!” 锦夏见白西林没什么反应,一脸的得意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消息一样。俯近白西林的耳边轻声说:“那个姚若水是京城第一美人,花魁啊!” “是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白西林板着脸,语气有点不善。 锦夏赶紧吐了下舌头,不再多说。偷眼瞅着自家主子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其实从昨天四个人一桌子同食,白西林心里就有股火,出了门就碰到那么个倒霉鬼当了她老人家的出气筒。现在锦夏又提起姚若水,白西林心里那股不痛快好像又回来了。 司徒江澜一头没睡醒的样子出现在房门口,看着这对主仆突然驾到,一时间有种交友不慎的感觉。有气无力的冲着门口的俩美人说:“小郡主,你也是博淳兄的未婚妻子,多少也学学礼仪吧!现在本王不见客!” “叫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快带我去见那个倒霉鬼!还有再和我本王本王的,小心我拆了你的药炉!”白西林抱着臂,挑眉看着司徒江澜一个箭步冲过来。 昨天让锦夏去打听消息,这丫头弄了一堆八卦新闻回来。这个怀王司徒江澜,不好权势不好美女,从小就好一样东西,就是这阵石制药之术。而且多年钻研又有太医院在侧这样的条件医术自然不用说,制药技术更是厉害的不得了。 他经常一掷千金为的就是求个古方,或者遍寻各地名药。与博淳结缘也是为了一味南疆特有的药,为了那个不外传的皇家秘药的配方,司徒江澜差点把博淳这个出了名的好脾气都折腾疯了。这个凤凰血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珍品,用它叼着胃口,只怕这个怀王爷会惟命是从了。 “本王,哎呀,我都答应帮你了。先贤说女子难养还真是没说错!”江澜赶紧走在前面带路。 在一个类似地牢的地方,白西林再次见到了昨天街上的那个人,不过看他的样子,这一夜可没那么好过。 看电视里这种大宅院里都有那种关人的地牢,水牢什么的,没想到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小王爷府里也有这样的地方。白西林看着还在一边打哈气的江澜,“原来你们的后院真的还特别建个监狱一样的地方关人用!” 司徒江澜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裹好,看着白西林一脸探究的目光,解释道:“这里就是个关逃奴的地方,这个家伙算是我这地牢的头一位客人啊!” 白西林看了一眼跟在边上的锦夏,打了个眼色,轻轻道:“那我们开始吧!” ------------ 24、了解真相 地牢里的人就是昨天在大街上公然调戏安和的花三,可惜他不长眼,这个貌似柔弱的安和郡主早就变成了白西林,偏生又被白西林发现了那些侮辱博淳的东西。 江澜打着哈欠,揉着脖子跟站在一边的主仆二人说:“这个花三在平阳城也算是出了名的,花街上无人不晓的混混,不过这是在双龙会成立之前。这个双龙会是两年前突然出名的,里面网罗了一些好手,半个月间就肃清了城中的小混混,所有下九流的都归他们管。双龙会上面都有什么人,这个花三就不肯说了。”小王爷说完得意的笑了笑,邀功一般。 白西林不理会江澜那个好像小狗找主人邀宠的表情,皱着眉头继续问:“那春宫图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江澜一脸失望,撇了眼牢里的花三,继续说道:“不光有春宫图还有其他的画像什么的,不过我昨天叫人都去收了来,你放心好了。”说完冲白西林摊摊手,示意问出来的都说了。 “荀郁,你要的东西他应该知道。”白西林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江澜一个人傻在过道里。 “小王爷,这个人交给你处理了!”远远的才又有个声音传过来,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锦夏的声音。 这个该死的臭丫头调了他胃口这么久,荀郁不就是司徒昊天身边的那个大个子么!小王爷气的直跺脚,不过还是赶紧跑去叫人备马去找他的二皇兄司徒昊天去了。 白西林此时已经坐在一间茶楼的二楼,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街道。花街,平阳大大小小的青楼楚馆几乎都在这里,只是清晨的花街门可罗雀,到了夜晚这里就是歌舞升平的不夜城。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这件事的后面果然还有人,要不然他一个小混混也不敢这么做。自打从怀王府出来白西林就没有再说一句话,锦夏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任由锦夏将冷掉的茶水倒掉,换了新茶。白西林端起手边的茶水,攥着茶杯的手指看的出非常用力,薄胎雕花的茶杯几乎要被攥碎了一般。南疆世子也是同江国的太子爷一般尊贵,什么人要折辱博淳?这么大费周章还利用坊间的小混混,做事畏畏缩缩,应该是博淳得罪的哪家公子爷才干的出来的。 江澜不想透露印图的主使者,无非是不想安和莽撞的惹不必要的麻烦,真正引起白西林注意的是他谈到这件事时锦夏的态度,还有言语间提及的那个双龙会。 “锦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锦夏握着茶壶的手一顿,偷偷抬眼打量着说话的人。白西林依旧看着窗外,这句话好像不是她说的一样。 “别叫我说第二次。”声音冰冷但是确实是安和的声音。锦夏不知道,白西林不是她原来的安和郡主,也许安和不聪明,但是白西林可不傻。刚刚在江澜府上,听到那些话,锦夏镇静的太不正常了。 锦夏犹豫了下,知道安和是认真的,思量了一番才小声的说:“主子,是真忘了。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白西林回过头,盯着锦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白西林的眼睛在那一刻仿佛能洞穿一切,那清澈的眼神让锦夏突然涌起一丝寒意,这样的眼神从未在安和的身上出现过,依然是那张绝艳动人的脸,那双惑人心神的眼睛此时透着的全然是睿智与笃定。 面对这样的眼神,锦夏不自觉的就要跪下,在膝盖离地还有一寸的时候,那股下坠的力量陡然停住,双臂被人缓缓抬起。她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自己熟悉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冰冷但是炫目。 “算了从头说起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白西林收回手,不再看锦夏,语气也是没有过的冰冷。 锦夏诺诺的说:“主子,我说。这要从南疆大战说起了,我们南疆与江国是友邻从未起过战端。五年前江国突然发兵南疆,明里说是平乱,其实大家都知道为的不过是清宜长公主” “清宜长公主?”白西林喃喃的跟着念了一句那个名字,为了她居然引得两国交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呢。 锦夏看自家郡主的样子,就知道是连长公主都不记得了,赶紧解释道:“长公主和世子爷是龙凤胎,其实看见世子爷就能猜出一二,长公主要是现在还在,一定也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锦夏的话让白西林非常吃惊,一下子疑问脱口而出:“长公主不在了?刚刚不是还说为了她两国交战?” “主子别急,听我慢慢说,江国的皇帝当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长公主有天人之姿,便借口发兵,可是清宜公主十四岁的时候就因病已经香消玉殒了。世子爷被迫来到平阳为质,多少和这个有点关系。”锦夏仔细观察着白西林的脸色,思量着措辞。“后面的话也是和主子走散后,锦夏先到平阳才略知一二,世子爷在平阳过的……过的并不好。这大概也是世子爷不想郡主来京的原因。” 博淳当年一个人深夜独闯敌营,现在又留在平阳为质五年之久,突然梦里面那段如泣如诉的笛声浮现在耳畔,现在她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博淳。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戾气涌上来将她整个人罩住,白西林赶紧将注意力分散不再想博淳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五年,在想下去她会发狂的,不知不觉博淳在她的心里原来已经这么重要了么。 突然楼下一晃而过的一个身影引起了白西林的注意,她赶紧将跑神的思路拽回来,冲锦夏轻挑了下巴,小丫头顺着她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问题所在。 那个身穿玄青色衣衫的人正是沈青,这几日总感觉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恐怕也是他了。白西林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草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一抹诡异妖冶的笑容爬上嘴角,她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注意。 白西林努努嘴,冲着身边的锦夏嘟囔了一声:“去把沈青请上来,有些事问他比问你清楚!” 不一会冰山沈青就出现在了茶楼的二楼,白西林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锦夏老实的回到她身后站好。沈青看着眼前的两人感觉到了其中气氛的不正常,抬眼冲锦夏使眼色,锦夏却将头别了过去。 “行了,锦夏你也坐过来吧,在我脑袋上面飞眼神可是容易误伤的!”白西林本来是想缓和下气氛,没想到两个人谁也没听懂,索性一把将身后的小丫头一把拽到了凳子上坐好。 她顺手拿起一边的杯子把玩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这样做虽然可以增加自身的压迫感算是先发制人但是对沈青那样的人应该作用不大。即使是安和郡主的这层身份虽然听起来足够高贵但是对于只忠诚于博淳的沈青也没有什么效力,想要得到沈青的吐口或者是帮助,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由从博淳身上下手。 打定主意,白西林放下手里的杯子,收起笑容一脸真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柔声说道:“言归正传,沈青你也跟了我几天,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吧!那些恶心世子爷的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吧!” “世子爷不会同意的!郡主还是跟属下回府吧!”沈青眼睛都没抬,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想走。 “侮辱过博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显然白西林的这一句话打动了沈青,因为沈青听到后就站住了。 白西林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世子爷担心什么,我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我只想你告诉我那些人都是谁,我保证,不会做过火的事给博淳惹麻烦就是了!” “你拿什么保证?上次你也保证不惹事,还不是……” 上次?什么上次?难道安和还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安和这个丫头好端端的上京她能拐到西北边陲去,可见活着的时候也是个极不靠谱的丫头。白西林心里暗叹了一声命运不济,赶紧转移话题。 “这次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白西林说完绕到沈青面前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有了沈青,报仇计划就完成一半了!“我这个人大事干不成,给人找麻烦还是有一套的!有劳沈爷相助啦!” 沈青明显一哆嗦,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不知道郡主有什么妙计?” “妙计算不上,不过,你要先去江澜手里救个人过来!” 要救的人当然就是那个倒霉的花三爷,不知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活没活着。要是被江澜手快给咔嚓了后面的戏可就没的唱了。 沈青皱着眉头问:“那个人在怀王府?那我要怎么去救人啊!” 白西林伸手想将胳臂搭在沈青肩上,发现自己现在的身高做这件事有点困难就撇了下嘴,改将沈青的头压低。 “这还用本姑娘教你啊,和锦夏赶紧麻利回王府,要是人还在就叫锦夏将人从后面放了,你就等在一边施恩给他就成。要是你们回去他已经不在了就去找出来,反正让他视你为友就成,当然言听计从最好。这种小混混作用可大着呢!” ------------ 25 报复开始 白西林前脚带着锦夏刚走,这边司徒江澜一脚就踏进了晋王的府邸,反正他横冲直撞惯了,谁要是敢管咱们小王爷除非挡的住他那句“灭你全家诛九族!”。所以江澜没有意外的一边哇啦哇啦的嚎叫一边冲进了司徒昊天闲人免进的书房。 “二皇兄!你有凤凰血居然不给我!”江澜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嗷嗷叫的冲了进去,丝毫没有一点天家风范。 顺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仰头就灌下去,可见这一路是真的着急了:“二皇兄,荀郁呢?给我凤凰血啊!凤凰血!” 司徒昊天正准备上朝,哪有闲工夫理这个没事闲的发疯的小皇弟。可是突然听到他嘴里的凤凰血,还是一愣。 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费力安排的酒楼重逢,时隔多日不见的女孩面色倒是好了不少,将那一身普普通通的男装愣是穿出了飘逸如仙的样子。想起那个臭丫头司徒昊天不自觉的挑起嘴角,对了,那个时候江澜好像就是和她在一起的,难道她跟江澜说了什么? 司徒昊天回过头,看着跑的满头汗的江澜正坐在一边喘气,挑起嘴角露出了那个招牌式的坏笑。原本晃着脑袋四处乱看的江澜小王爷一对上司徒昊天的那个表情,瞬间嗖的一下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小王爷暗暗抚着胸口无声的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好可怕好可怕,幸亏跑的快,二皇兄一露那个表情肯定没有好事情。 “江澜,你可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嗯!”那个“嗯”字司徒昊天故意咬了重音,果然小孩一听立刻老实了,不仅放下手还规规矩矩的躬身请了个安。 不过刚请完安一转眼就又是那个猴急的摸样,江澜虽然是不敢乱说话了,但是那圆圆的大眼睛一直没闲着早已经将书房里里外外都扫了个遍,可惜荀郁压根就不在书房伺候,不然一定受宠若惊。 司徒昊天觉得好笑,但是又想试探下自己这个活宝弟弟关于白西林和自己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试探的问了一句:“你猴急的跑过来,张口闭口说的凤凰血到底是什么?本王可不知道!”。 “二皇兄,你别装了,安和都告诉我了,她说荀郁有凤凰血!”小王爷拿眼偷偷瞟了眼,已经在整理朝服的司徒昊天,语气故意添加了几分撒娇的成分。“二皇兄,你得了这稀罕的宝贝,怎么不给我看看!皇兄从小最疼江澜了,对吧!”凤凰血啊凤凰血,为了你,本王喝出去和皇兄磨到底了。 “你这跋扈王爷想要的东西还有得不到的,回头我叫荀郁给你送去,只是他现在不在府中。不就是几丸药么” 小王爷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上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咋咋呼呼的说:“二皇兄,你当着凤凰血是大力丸还是风寒丹,你以为是寻常可轻松可寻见的么?那可是不世奇药,千金难得的珍品,寻常之人只要一颗吃下去那也是药到病除啊!尤其是养血补身重伤不愈之人吃了更是奇效。” “不过,他若是还有皇兄便要来给了我吧!江澜不胜感激啊”说着双手合十揖了一下,我们的小王爷又一次拜倒在灵丹妙药之下。 司徒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知道那几颗红色小药丸这么厉害,怪不得当时给了那丫头吃了,荀郁那么老道的人都忍不住那个表情。突然他想起白西林在回营路上那次突然昏迷,那次夜袭非常成功,可是在回营的路上,女孩突然昏迷坠下马来,现在想起来还依然心惊。司徒昊天犹豫了一下看向坐在一边的江澜问道:“那个凤凰血,一次吃多了不会有事吧?” 江澜又不傻,在天香楼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二皇兄和小郡主两个人有点不对头,果然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么?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性格内敛自制的二皇兄露出这样小心的表情,尤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说出去都不见得有人相信。 司徒江澜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故意一脸深沉的压低声音说:“二皇兄,这话我可不能乱说,不过你要是给我找到凤凰血的话,那就令当别……” “有话快说!”小王爷的花招在司徒昊天这里就是小孩子拙劣的把戏,不过他还是有些关心则乱,说着已经一把扭住了江澜的胳膊。 “哎呀,我说啦!小郡主就是身子亏的厉害,她什么事都没有。博淳已经找人帮她化开了药力而且一天几顿的大补着!她就快比你院子里的石头还瓷实了!你们都是重色轻友的家伙。”司徒江澜越说越生气,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瞪了一眼本来已经一只脚迈出书房的司徒昊天,顺嘴加了一句:“二皇兄更可恶,重色轻亲弟!” “哎呦,哎呦!我错了!二皇兄” “身边二皇兄,你快去上朝吧” “救命啊!” …… 终于一个人都没有了,白西林第一次审视着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这座繁华的城池,以及这些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们。 这里有着一样的世态炎凉,尔虞我诈,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借由这个身份得到的尴尬的地位。可惜,这里是平阳,这里是江国的都城,一个敌国的首都,一个连博淳都要小心翼翼才能生活的地方。白西林突然对自己的任性妄为有了一丝怀疑,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热闹是别人的,自己什么也没有的凄凉。 博淳,那个自从在世子府第一次见到就让意志力惊人的白西林从心底动摇的男子,那清秀淡然的眉眼,永远都是一副温润淡雅的样子,每每看到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倒影着的慌乱无措的自己,白西林总是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好像自己已经追赶了那个身影好几十年那么久却总是有着一步之遥一样。 她自己将这一切都归结为那些奇怪的梦的作用,明明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似曾相识甚至面对他的时候有点难以自控的情绪泛滥。 白西林看着远远的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暗自苦笑了一下,因为她突然想起在她那短暂的一生唯一动过的一次感情,甚至她现在还能清楚的记起那个人用枪口指向自己和扣动扳机时他脸上的灰败。她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全部丢掉,自从再次醒过来,自己好像变得异常脆弱了呢! 走到世子府的大门,锦夏那个丫头已经蹲在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等着了。白西林将脑子里的最后一点想法都摒除掉,定了定神,冲大树下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看见白西林往这边过来,锦夏一下从地上蹦起来,直接跑过来,一脸难掩的兴奋,拉着白西林的衣袖说:“主子,异常顺利呢!小王爷果然直奔晋王府取药,还来不及收拾那人。我溜进去从后门放走了他,现在估计正和沈青不知道在哪称兄道弟呢!” 事情进行的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只要沈青套出我想要的消息,这平阳城里有的人就要倒霉了。 “郡主,那个就是户部尚书赵友庭的公子赵谦之” 白西林坐在花街边上的一间酒楼里,顺着沈青手指的方向,一个肥头猪脑的家伙进入了视线。 “谦之,亏你爹给你起的这个好名字了!恭喜你是第一个。哎呦,是他,哼哼,冤家路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西林进京那天在茶寮碰到的那个想要轻薄她的蠢猪。赵谦之在去年围猎的时候,输给了博淳,而且据说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没本事堂堂正正的赢回来,背后编排人这种女人行径亏他也干的出来。 白西林盯着那个肥硕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进了对面的万花楼,突然对身边的锦夏说。“锦夏,你有没有那种能让男人一辈子不举的药。” 沈青攥紧自己手里的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西林,语气也满是震惊。“主子,您……您从哪里听来这样……这样不堪的话!” “什么不堪?书上不是都这么写的么?”白西林放开手里把玩着的一撮头发,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看了眼沈青,接着就转头冲已经石化了的锦夏说:“锦夏,你到底有还是没有?要不给他下点别的什么?” 锦夏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家的小郡主,弱弱的小声问了一句:“主子,您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废话!”白西林瞪了锦夏一眼,其实,要是你们不跟着我,解决一只猪何必这么麻烦。 沈青看着即使横眉立目也美丽如斯的安和突然想起了这个时候老实在家里吹笛练字的世子爷,黯然的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主子,一辈子不能人道,是不是太狠了点?” 白西林看着那个身影早就消失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一脸郑重的看着发话的沈青:“要不就劳烦沈大爷您受累,也不用要了他的命,打断四肢,扔到护城河里,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一旁听着的锦夏咽了一口口水,知道自己主子是说真的,不等白西林的下文赶紧接口道:“我这就去下药!让他早死早超生!” “回来!”白西林一下叫住了转身就走的锦夏。 “神不知鬼不觉,记住了!” ------------ 26 妓院之旅 花街上依旧人影攒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如同落入花丛的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忙不迭的招揽客人。阵阵丝竹管弦之声随着微风飘散,层层轻纱曼妙的身姿伴着夜色撩人心弦。烛光闪烁,芳香迷醉,一眼望去,果然是欲罢不能的脂粉地,人鬼留恋的销金窟。 距离锦夏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白西林实在是坐不住了也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沈青好说歹说都不允许郡主进那样的地方,不过最后还是扭不过自己家的小郡主。不得已沈青将安和背在自己的肩上从后面的一条小巷翻进了万花楼,悄悄潜进*的时候坐落在假山后面的一座绣楼引起了白西林的注意。 “那里是哪里?”白西林指着不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绣楼问身下的人。 沈青随便看了一眼就有些不耐烦的说“那是姚若水的‘听风小筑’。” “哦?姚若水,天下第一美人的香闺,岂不是天下男人都想爬进去的地方” 白西林有心调侃这个总是看自己不顺眼的冰山护卫一句,就故意逗他。 “怎么?难道沈青沈大侠不想爬进去一度春宵么?不过本姑娘看了,那姚若水也就一般般啦,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是晋王爷的女人,寻常人除非不要命了敢爬她的床!”说完沈青突然一把将白西林扔在地上,自己一个人径直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沈青撇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白西林,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无声的撇了撇嘴径直往前走了。 姚若水那样的姿色也敢恬不知耻的称自己是第一美人,何况还是芳名甲天下的第一!究竟谁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难道自己身上的这个人真的一点觉悟都没有么? 白西林一个人站在原地,这里依然可以依稀听见里面悠扬的琴声。司徒昊天还真是处处留情,那天在酒楼遇到,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吧!只是原来不知道这午夜的琴声为谁而鸣,现在再听竟然被她听出了了几丝深闺幽怨的味道。 回过神来看见不远的地方锦夏已经在那里冲他们招手,那是一座两层结构的木楼,雕梁画栋甚是气派。眼看着沈青就像一道玄色的风利落的一下窜上了木楼的二层在锦夏身边站定。白西林看着高高的阁楼突然涌起一股一点也不想认输的念头,倒退了几步做助跑,蹬上边上的一根立柱借力,竟然叫她几下爬了上去。只是刚碰到二楼的扶手时却突然对上走廊上两人震惊的目光。 焦躁的情绪登时退了下去,白西林瞬间冷静下来,原本就是脑袋一热,一时冲动竟然忘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安和郡主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小郡主,爬墙爬楼这种事肯定是没做过的。这么一犹豫本来咬住的一口气登时一松,幸亏沈青眼尖看见她要松手,利索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臂把本来已经掉下去的白西林又拽了上来。 白西林一上来赶紧回过头冲着两个人微微一笑,难掩的尴尬。那张本就秀美艳绝的脸上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带了几分张扬的妩媚,桃花眼轻挑,意思再暧昧不过。这副表情足矣颠倒众生,用来对付自己的两个手下有点浪费了。 “主子,你……”锦夏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沈青更是连白西林的眼睛都不敢看赶紧低头看着地板,好像地上有金子一样。 看着那两个的样子,白西林又一次在心底感叹了一下这个安和郡主的身体,实在是不敢恭维,放在古代是小巧可人美艳多姿,可是那副祸水的长相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顾不得看两个手下的表情白西林赶紧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开始了自己第一次妓院之旅。 她小心的伏在窗口,只看得见里面烛火飘摇,让人面红心跳的声音阵阵入耳,女人的娇喘低吟好像轻盈的羽毛拂过身体,让人忍不住战栗。白西林一把拉住锦夏问:“屋子里怎么听不见那头猪的动静?” “主子,这可是赵公子的最后一夜了,锦夏送了他点好东西呢。”说着小丫头一边鬼笑一边伸手从身上掏出两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指着其中一个有淡淡朱红纹路的说,“这是‘送暖’,我保证赵公子今晚是不羡鸳鸯不羡仙了。只是辛苦里面那位姑娘了。”说着又拎起掌中蓝色的另一只送到白西林的眼前,“这只是‘扶风散’这种药毒性本不大,不过用天龙蛇泡的酒做引子,身体高热的时候毒素就会运行,不能再那个那个啦,否则周身关节会剧痛无比,即使让人去查也只能当做是他身体的原因绝对查不出病因。只是不是主子要的那种……那种药。”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白西林听的正高兴,看着小丫头的脸粉嘟嘟的低了下去还以为锦夏是在担心自己责罚她不按自己要求行事,连忙说:“没事没事,这只猪这么好色,以后有的看没的吃岂不是更惨。害的人家断子绝孙这种事也是不道德,你做的不错!”说着还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 锦夏一听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还是主子的主意好。” 沈青一直在一旁当背景,此时一把抓过白西林的胳膊,低声说:“行啦!做这种事你们还好意思对着夸!看也看了,我们在这里耽误够久了,被人发现反倒坏事,赶紧回府吧!” 这里本来就是人多眼杂的地方,逗留太久反倒容易坏事,白西林点点头高兴的任沈青将自己驮在背上和来的时候一样原路返回。 回府的路上,沈青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快到白西林自己住的那个偏院的时候突然一把拽着锦夏,道了声告退就匆匆转身走了。 白西林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突然看到自己的房间中,闪动的烛火在窗户上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刚刚在路上就听到打更的声音,古代在这个时候还没回到床上睡觉的女人估计也就白西林一份了。 认命的轻轻推开房门,就看见厅中果然坐着那个人。被昏黄的烛火映衬着,如玉的脸上有了丝意外的暖意,还是那样熟悉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线狭长而带有微微的弧度。白西林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眼线狭长而又弯曲的人都是心底极好的人,那个时候师父叫醒噩梦中的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时明明这样告诉过她。 将门扉轻掩可是还是弄醒了趴在桌子上浅眠的人,博淳眯着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有些迷糊但是却意外的可爱,看着他一边用手挡着烛火刺眼的微光,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白西林突然掩面笑了出来。 “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不知道这样会着凉的么?”说着走到屏风后面取了一件披风罩在他的身上,这才回到桌子边坐好。 博淳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突然抓住她正要抽回的手。白西林楞了一下,抬头看他,却看不明白那双眼睛里闪动的神采。 “博淳…哥哥,你怎么了?”白西林疑惑的问了一声。 “哥哥?你不是最讨厌叫我哥哥的么?”博淳喃喃的低声说,看不清表情只是白西林突然心底一动,锦夏明明说自己一直叫他哥哥的,为什么? 突然就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双手力道一松,再看过去那如玉的脸上已经神色如常,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可是那句“你不是最讨厌叫我哥哥的么?”实在让白西林不安,那种语气她突然听出了一丝绝望的味道。 “我早就不想叫你哥哥了,我叫你博淳可以么?”白西林小心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答应你的,过了及笄便都依你!”博淳的眼睛霎时闪过一道激动的神采,定定的盯着白西林的脸,突然一抹极好看的笑容绽放在唇边,连眼睛都是笑着的。他一把将白西林搂进怀里,揉弄着她头上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女孩的身体由开始的僵硬到放松,最后轻轻偎在自己的怀里。心里默默的念着女孩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念着安和的名字。 白西林靠在博淳的怀里,感受着怀里人的温暖,心却一直冷冷的沉下去。她突然觉得有点累,很累,在他的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博淳在耳边轻柔的问:“这么晚了,要不要在用点宵夜再睡,不然你又要难受了。” “嗯,我们一起吃点吧!博淳,我去叫锦夏准备!”那个名字一出口,白西林就闪电一样的挣出他的怀抱,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抹淡淡的红润悄悄爬上了白西林的耳朵,那种热热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玩娇羞,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 偷偷看博淳笑意盈盈的眼睛,白西林顿时觉得什么都可以抛弃了,就算只为了这双笑着的眼睛,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她忘记了眼睛是最惑人的东西,有时候你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 ------------ 27 初闻太子 博淳对于白西林的行为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他自己也只是每天在院子里吹吹笛子练练剑,生活简单的和退了休的老大爷一样,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白西林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享受在古代着难得的自由时光。 一大清早白西林在饭厅陪博淳用早餐,是她最讨厌的粥,即使是这种在这个世界贵的离谱,一种粳米加了N种辅料据说十分难得才熬成的粥她也依旧不喜欢。不过要说这桌子上除了她讨厌的粥,还有一个什么她讨厌的,那绝对非丝毫不懂客气为何物,正大咧咧的坐在她对面的司徒江澜小王爷莫属。 “呀呀呀,我不吃了!天天喝粥,会和你一样变老头子的!”白西林忍无可忍将面前桌子上的粥碗往前一推,一副打死也不吃了的样子。 博淳本来正夹了一筷子的小菜想要给白西林,却被她这突如齐来的一句噎的一懵,伸着筷子向前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哈哈哈,小郡主这是在撒娇么?博淳兄艳福不浅啊!”这个插话的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吧,除了司徒江澜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之外没有别人了。 “我说王爷,您府里不会连顿早膳都吃不起吧!天天跑来我们家蹭饭算什么事!有空在这里废话不如先去账房结了欠我们家的饭钱!”白西林早饭没吃痛快心里正窝火,江澜自己往枪口上撞就怪不得她了。 只是她这话一说完,一屋子的人一副了然在胸的表情,让白西林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回过头看锦夏,那个死丫头却使劲冲博淳那边挤眼睛。 “我们家……嗯,小郡主,何必厚此薄彼呢?我和博淳兄也是我们呢!”江澜煞有介事的说。 博淳不理会二人的唇枪舌剑,反正几乎每天例行要上演一遍。只是当他第三次用筷子打掉了小郡主偷偷夹起来的芙蓉糕时,皱着眉吩咐叫人将点心撤掉,丝毫不理会她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自从那夜白西林将对博淳的称呼改了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了变化,博淳的细致入微要是体现在劝白西林吃东西上,那白西林必然是完败。她明显感觉自己对博淳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简直就是荷尔蒙分泌混乱的表现了。 白西林可怜巴巴的看了眼博淳,那人却只是自顾自的喝粥压根没瞧她。正餐和点心要分这么清楚么,都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依然口若悬河的江澜小王爷,看来没有吃到芙蓉糕的气也要着落在小王爷身上了。 突然沈青从外面一阵风似的闯进来,来不及行礼就道:“世子爷,太子殿下的人过来了,已经快到门前了。”说完还抬头看了边上正在赌气的郡主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可能来者不善!” “太子?他的人过来干什么?”小王爷一听也站了起来,看着博淳问道。 博淳扔下手里的筷子,转身拉住江澜说:“你在这里陪着安和,随机应变。”这句话前面是对江澜说的,后面却是对着白西林说的了。 他临出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白西林一眼,两人目光相接,白西林从博淳的眼神中读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老实的贴着桌子坐下,扫了一眼博淳离开的方向,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西北一行,司徒昊天领兵夜袭,破了萨鲁的大营全歼了敌人的五千精兵,不费吹灰之力的解了天尺关大劫。本来西北诸郡连年被草原狼族侵扰,这次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人心所向,要不是最后落败在朝堂之争上,司徒昊天的声势可能完全会变个样子。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自从司徒昊天回到平阳一直低调行事,基本上不过问朝事又变回了那个花花公子风流王爷。 太子在西北可以说没捞到丝毫的好处反落得个委曲求全偏安一隅的形象。而从那之后太子对白西林的全国搜捕一直没停,而且一点不像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给草原人做做样子那么简单。 这世子府没有人知道她就是那个在西北一战成名的白西林,甚至沈青和锦夏也只是知道她到过西北大营而已。此时白西林更是不敢表露丝毫,可是看博淳刚刚离开的那个眼神,分明是知道什么。 白西林逼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可是心中的想法千头万绪。“他不应该知道我是白西林,可是那个眼神……!我是白西林的事情即使博淳不清楚也一定了解到什么了。不对,现在不是纠结博淳知道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应该集中精力考虑怎么应对太子。” “郡主,你没事吧?”锦夏突然将手在白西林的眼前晃了晃,受惊的白西林本能的往后一躲。 “等等,郡主!哈哈,锦夏你真是个天才。”白西林冲着发傻的众人咧嘴一乐,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我是郡主,南疆国的安和郡主。钦命要犯什么的怎么会和一国郡主扯上关系呢!”打定主意的白西林反倒被自己刚刚的慌乱暗自恼怒了一下,才来这边多久,已经放松警惕到这个地步了。人果然是没自制的动物,实在是太放纵自己了。 白西林转头看见边上的小王爷一扫往日的无所事事,总是嘻嘻哈哈的脸上竟然出乎寻常的露出一丝严肃的神情,实在是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喂,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要紧张到这个地步?他还会吃人不成?”说着白西林推了一把严肃的江澜。 “哎呀,别闹!你看不出来事情有点不寻常么?”江澜一把巴拉开白西林的手,拉过身边的椅子坐好,看着一脸笑意的白西林,一时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最讨厌那种欲说还休的表情,尤其是出现在你这张脸上!老大,你真的不适合装忧郁!”白西林实在受不了江澜那张娃娃脸上一脸正经的表情。 “那是你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希望太子哥哥不是冲着你来的!”说完一脸不安的看了白西林一眼,那种好像看死兔子的眼神实在让白西林上火,好像她现在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一样。 “冲着我来?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又没招惹到他!”突然白西林回过头一把拉过后面站着的锦夏问道:“我们收拾的那几个人里有太子的人?” “主子,这个锦夏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做的干净利落,谁也找不到我们身上吧!”锦夏听了白西林这么一问,也是一惊,赶紧小声答道。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收拾几个纨绔子弟能算什么大事能劳得太子动手!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我担心的是太子哥哥听看上你的美貌!”江澜一声大喝,成功让两个碎碎念的女人闭嘴了。 “喂!什么叫收拾几个纨绔子弟,你怎么知道的?还有我的美貌是什么意思?”白西林被小王爷突然发火吓了一跳,听完他的话心里一惊。 “他这个人,太子哥哥他……那个……他对女人……哎呀!你叫我怎么跟你们这未出阁的姑娘谈这个啊!”江澜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急得白西林不行。 “你倒是说啊!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了?老子……”锦夏看白西林有点着急,伸手拉了一下已经要站起来的小郡主,打断了她后面即将冒出来的话。“主子,我好想听说过,太子爷对女人有那个,不太好的嗜好!” 白西林听了眨着眼睛,看了看锦夏又看了看江澜,试探的问了一声。“不太好的嗜好?好色?不对,晋王爷也挺好色的!” 司徒江澜看着那双充满求知欲的桃花眼,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一下趴在桌子上恨不得闭上眼睛这一天就没开始过一样。“他跟二皇兄根本不一样,二皇兄是风流成性但是对女人还是极好的,更何况二皇兄文采风流女人都是上赶着往他怀里扑的。太子哥哥这边可是完全不一样,进到太子哥哥府里的女人绝少有能正常的出来的,这床第间的事情,你要我怎么说!反正被他看上绝对是比死还要惨的事情!这样说懂了吗?” 懂了,岂止是懂了,简直是震惊了!这个年代难道就有性虐了?不会吧,听起来这个太子爷还是个纯S!疯了,她现在情愿太子爷是来找她麻烦的也不要真的被江澜那个乌鸦嘴说中,白西林抱着头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 小王爷还算有点人性,担心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吓坏这个至少外表柔弱的小郡主,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塞到手里。“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身份贵重不是那寻常百姓可比的,况且你和博淳兄有婚约在身,即使他是太子爷也不敢放肆胡来的!” 白西林看着手里的清茶,一根不老实的茶叶非要在上面浮着,却只能旋转飘摇,如同她现在的处境一样。 “你道我为什么会来平阳,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婚约啊!博淳在我成人礼那日,当着众人之面遣人归还了我定情之物,那时候起我们就没婚约了!”白西林苦笑了一下,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锦夏没等其他人有反应,一下子就抓住了白西林的手,“主子,别说什么解除婚约,世子爷哪里是真心想要解除婚约,当时只是不想主子来平阳涉险的权宜之计。反正我们现在也来了,之前的都做不得数了的!” ------------ 28 太子拿人 前厅一直异常的安静,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白西林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其实不管太子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白西林都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脚底抹油,一个字“溜”。虽然觉得对不起博淳,但是尽早离开他说不定是好事。不管是西北大营的事情还是真的被太子看上,对博淳来说,这两件事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我希望你不是打定主意,溜之大吉!”说话的是江澜,这个小王爷别看平时一派逍遥自在乐在其中的样子,对有些事情却是出奇的敏锐。“堂堂安和郡主,就这么一走了之,你让博淳怎么办?况且这里是平阳,你能走哪里去?还不知道太子哥哥的目的,先不要自乱阵脚。” 白西林第一次对这个小王爷有了几分刮目相看,从初见时候的莽撞胡闹,到后来的出手相助,再到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看低了这个司徒江澜。一个王朝的四皇子,堂堂的怀王爷,虽然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但是能在这吃人不如骨头的王室生存下来的怎么会那么简单。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白西林的思考,两队带刀的侍卫已经将后院包围起来。白西林和江澜对视了一眼,显然博淳和太子爷那边的人已经谈疆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看情况随机应变了。 江澜将白西林往身后拉了一把,率先走出饭厅。一身华服的小王爷将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扫视了一下那群带刀的侍卫,冷冷的哼了一声,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架势。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在本王面前敢如此放肆!”说完还一挥手,原本的威严加上这点虚张声势看起来倒有几分真的一样了。 白西林从后面给了锦夏一个颜色,小丫头了然的点了下头凑上前去,指着那群带刀的侍卫,娇声怒喝了一声:“见了王爷还不下跪!这里是世子府不是你们家后院,是你们敢乱闯的么?” 那群侍卫听到锦夏的话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好像是头目的人来,走到司徒江澜身边先是躬身请罪,随后解释道:“王爷赎罪,卑职王喜,也是奉了太子爷的命令,前来捉拿……”正说着眼看江澜眉头紧锁,心下一凛,赶紧换了个词。“前来……前来世子府巡查,有密报说有朝廷要犯曾在世子府附近出现过。” 正说话间博淳已经带人也到了后院,看着他一脸的铁青,就知道刚刚在前厅肯定也是一番好不容易的明争暗斗。博淳看了眼江澜身后的那个消瘦身影,女孩咬着下唇躲在司徒江澜的身后,总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一层暗淡,好像感觉到自己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一般,回过头来与自己对视的一瞬,可以看见那种消失的神采好像刹那又回来了一般。 江澜也回头看了眼博淳,冲着他微微一颔首又回过头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头目。朗声问道:“朝廷要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朝廷要犯,劳得王侍卫亲自来搜世子府?” 那个自称王喜的侍卫听见江澜亲自过问,不敢不答,抬眼瞄了一眼怀王身后的那个女子,低声答道:“是白西林。此人穷凶极恶,劫杀了游玩中的科喀其大王子尤金,而且还屠戮了栖霞谷村民近百人!听到属下来报,卑职才特来查看。” 不听还好,一听白西林就火不打一处来,居然还将尤金带人屠戮村民的帐也记在自己身上。当日她血染红衣回去大营报信,多少人看见,这个太子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将牙齿咬的咯咯响,显然已经气急。 博淳走上前,一把将女孩的手握紧手里,一股淡淡的暖意透过指尖传入皮肤,白西林抬头看着身边的人,他和江澜连个人已经将自己深深的挡在了身后。博淳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没有语言甚至是眼神的交流,却突然让白西林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这种被人护在身后,被人保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这世子府上的人王大人这下都见过了,不知可否请教大人口中的这穷凶极恶的凶犯在哪里?如果大人找不到还请给在下一个交代。”说话的人是博淳,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其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吓。 王喜看了眼前二人的这个架势,硬着头皮说:“能否请世子爷身后的这位姑娘出来,容卑职比对一下。” 白西林一听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现在又没有照片,画像再精致能像到哪里去。心中这样想一抬头就看见博淳和江澜都正回过头来看自己,尤其是博淳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神色。白西林微微一笑,示意两人放心,反手抓住博淳的手轻握了一下就大大方方从后面走了出来。 江澜闪身到一边,冲着那群人吼了一声:“这是南疆安和郡主,你们都给本王看清楚了!” 白西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粉嫩胜雪的肌肤,一头乌黑莹亮的秀发被一只花样繁复的簪子轻挽在脑后,弯弯的桃花眼仿佛一泓清泉闪着清亮的光,温婉如玉,呵气如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丽女子任谁看也看不出和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有什么关系吧。 王喜带人一进后院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小王爷吓了一跳,只看到王爷身后躲藏着一个女子谁承想竟是如此绝色的少女,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副画卷,打来才也只有一尺有余,那上面画的是一个红衣少女站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之前。黑发舞动,红衣猎猎,甚是飒爽。王喜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此时笑颜如花的小郡主,虽然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实在是相去甚远,正徒自犹疑不定的时候突然手里的画卷被江澜一把抢去。 司徒江澜本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疯癫横行全城皆知。此时他拿着那幅画翘着那个王喜的头笑吟吟的说:“呦,这么个美艳女子不会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吧!啧啧啧,我说太子哥哥怎么红心似的要找这个人,还全过府衙通缉捉拿。原来是这么个美人!这下好了,人你都看过了,本王身边这个小郡主可不是你要找的人。今天本王是特地来给安和郡主看病的,可没功夫这么给你们耽误。擅闯世子府的事情可大可小,本王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赶紧滚吧!”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带兵擅闯世子府本来也是他们不对在先,要不是太子爷下了死命令要抓白西林,自己也不敢如此放肆。眼看小王爷给了个台阶不下的是傻子。刚想告退突然看见怀王手里的那副画卷,王喜赶紧张口道:“那个,王爷留步,那个画……还请王爷还给卑职!” 小王爷回头瞥了一眼王喜,又看了看手里的那副画,“不过是个手卷,本王喜欢,怎么不行啊!” “王爷,这是太子爷从西北收缴来的,只此一幅,王爷喜欢容卑职找人绘了,再将此物亲自送去王爷府上,王爷认为可好?” 小王爷要是嚣张起来这个平阳城也只有他的皇帝老子能管的了,王喜这样说可见这幅画的重要了,博淳看了江澜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让他把画留下来。江澜点头表示理解,三下五除二就把手卷收到了怀里,回过身掐着腰做茶壶状瞪着一脸惶急的王喜说:“回去告诉太子哥哥,就说这个画本王留下了。本王改天去找太子哥哥玩,本王这里有好东西给他!” 王喜还带啰嗦,江澜已经一脚踹过去,他也不敢躲只能硬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脚。 “还不快滚!留下的本王拿他试药!”江澜这话一出,几十人的带刀侍卫一个个灰溜溜的跑了个精光,锦夏在一边乐的直拍手。就连一直紧张的白西林都没忍住掩面哈哈直笑。 刚刚还喧嚣尘上的小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几个人紧张的心也都放了下来。博淳皱着眉看着和锦夏小成一团的白西林,脸色一沉,冷冷的说:“安和,随我进来!” 此话一出几个人瞬间噤声,江澜冲白西林吐了下舌头就盘算着逃跑,却没成想博淳刚进屋就说了一句:“小王爷也请留步。” 府里的其他人瞬间走了个精光,还是早上吃饭的饭厅,不过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白西林暗自感叹古代人在有些方面就是效率,正这么想着就被博淳一把推到一把椅子上坐好。 偷偷看了眼博淳,那如玉的面颊上面明显挂着一片阴云,知道这次肯定没有那么好敷衍,其实仔细想想博淳好像对自己失踪期间做过的事情只字未提,而且知道太子的人过来的时候,那个表情很明显就是了解实情的样子,看来这次要实话实说了。 “说说吧,我南疆国堂堂郡主怎么就成了杀人越货屠村烧城的强人了!几年不见,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了,安和!” ------------ 29一朝梦醒 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是然白西林真的觉得害怕的,那博淳发火一定要算一个。这个惊吓绝对不比自己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恐怖,但是绝对让人震惊。 白西林眨着眼睛冲江澜求助,那个死小孩却好像故意的一样,埋头研究那幅从王喜手里硬抢的手卷不肯抬头看她。 博淳那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白西林又看了眼那个永远温润如玉的人,终于举手投降了。 “我说!我全说好吧!”白西林可怜兮兮的语气丝毫没能激起博淳的任何反应,发火的博淳真的很可怕,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简直无法呼吸。 “我当时醒来的时候就在西北大营了,还被人捆的像个粽子一样抓在手里。后来司徒昊天……” 白西林正说着,江澜突然打断她叫道:“我就知道你们早就认识!还骗我说是初次见面!” “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要那样说的!”白西林眼球翻转瞪了小王爷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闭嘴,让安和继续说!你为什么用化名!”博淳一句话两个人就都闭嘴了,没脾气的人发怒才最可怕。 “我……我当时脑子有点不清楚,锦夏他们回来应该跟你说了,我又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要去哪里,没办法就留在他那了。后来在岩平山,我发现有一伙草原人……”说道这里白西林停住了,不知道应不应该如实说,一抬头,博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好像直接看到自己的心底。“哎呀,栖霞谷的那群人根本不是我杀的,我看见草原骑兵在屠村,就阻止他们来的!我也不知道好死不死的被我一箭射死的尤金竟然什么是部族大王子,我又没办法就跟着司徒昊天溜了,半路又被沈青他们绑回来了,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说完女孩标志性的摊了摊手,示意完结了。 “你身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弄的么?” 白西林看着博淳有点发愣,突然就想起他说的是自己肩上的伤口,伸手轻轻扶了下那个时候受伤的地方。念及那天的惊险,如果最后司徒昊天没有出手自己恐怕早就丧生虎口,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暗暗心惊,不过只是一瞬间,白西林就目光一变,疑惑的盯着博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没等博淳说话,她又突然伸手一拍大腿,叫了一声:“是了,是了,肯定是锦夏那个死丫头说的。” 徒自傻笑了一下,却没注意刚刚还在一边说话的那人,一闪身已经来到眼前,再抬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博淳的那双精致的眼睛,他的脸距离自己很近很近,甚至可以看见倒影在他瞳中的自己,那一刻世界安静只剩下咚咚的心跳的声音。 博淳温热的手掌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抚着的那边肩膀正是当日被那只白虎撕裂的地方,在那之后,司徒昊天曾想尽办法可是依然抹不去在白西林冰肌玉骨上留下的恐怖丑陋的伤痕。 白西林想都没想反手抓住博淳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白西林的眼睛里,让她心里一紧,眼睛微微发酸。她实在不敢想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差点命丧虎口,眼前的人会怎么样,只能抓着他的手安慰说:“我没事!已经好了!”说着还使劲活动了下左臂,想证明自己身的四肢俱全的坐在他面前,白西林使劲想看懂博淳那精致的薄唇颤抖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只是一眼白西林就楞住了。 也许那一刻她情愿自己什么没看懂,为什么读唇语这节课自己上的那么好,为什么自己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颗心直直坠到谷底,一种钝痛在心底蔓延开来,仿佛有一块千金巨石压在胸口,几乎不能呼吸。那一刻白西林突然了解了为什么那些三流狗血剧里的女猪脚动不动就“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原来心真的会疼,刻在心上的伤最痛,比起那日被白虎撕裂的痛更痛,比起子弹射入身体爆开的痛更痛,比起任何肢体身体上的伤痛加起来的痛都更痛。 白西林开始恼恨自己,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是天底下最蠢最白痴的人,她竟然会真的对眼前的男人动感情,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博淳爱的只是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无论是眼前拥自己入怀的人,伸手抚摸自己身上伤痕的人,还是那个在梦里让自己心醉的人,无论是哪个他,他爱的那个女人都不是自己,博淳自始至终深爱的只有他的安和郡主而已。 一切就好像一个甜美的不像话的梦境,自己误入歧途,突然迷梦被一朝打破,只剩下自己支离破碎的一颗心而已。 白西林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人,也许是动作太过突然,博淳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推的倒退了两步才站定。不理会他们一脸探求的表情,白西林趁机收拾起眼底的情绪,微微一笑依然倾城。 她眼角扫了一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江澜,博淳也随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回给她一个了然的表情。小王爷知趣的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研究了半天的手卷递给博淳,冲白西林眨了眨研究转身就要闪人。 白西林张了张嘴,可是那一句“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那个人蹦蹦跳跳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口。 之后的几天,白西林都老实的待在房间里,故意躲的远远的,甚至连院子都鲜少出。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世子爷在罚小郡主闭门思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罚是自找的。现在的白西林软弱的几乎不像她自己,控制感情,适度的释放,这本来应该是她掌握最娴熟的技巧,她曾经凭借它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只为了接近目标。可是现在,她甚至不敢接近博淳,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无声的牵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同样也会一下下刺伤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来到平阳都已经过了两个月有余,来的时候还是深秋现在则已近隆冬。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她突然开始想念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甚至连最后魂断的那片雨林,她开始想念那个可以无情无义了无牵挂的自己。这是她见过的第一场雪,雪花不大但是洋洋洒洒一夜就已经铺了满园的银,虽然已经换上了冬衣,但是白西林还是觉得冷,手脚冰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彻骨的冷。 她一个人缩着手,哆嗦的在雪地里走着,转过假山,就撞上了一阵清脆的笑声。那后面站着的不是司徒江澜还能有谁,小王爷一身白色的雪狐披风,贵气逼人。他的身后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博淳。白西林躲在假山后面只冒头看了一眼顿时转身就想走,却突然被一件披风劈头盖住。 那是一件黑色的貂鼠斗篷,还带着体温。白西林回过头就对上了博淳泛着淡淡笑意的脸,两人近在咫尺。可是她却觉得那是从未有过的遥远,隔着生死,跨越千年。 “下雪了!不知道多加一件衣服么?咳咳咳,不知道锦夏是怎么伺候的!”博淳一边伸手将斗篷的带子系好一边说。声音和以往一样温润,但是一句话未完却轻轻的溢出几声闷咳。 白西林闪开他系带子的手,仰头问他, “你感冒了么?”说着伸手想要将斗篷解下来。 博淳按住女孩的肩膀,不叫她乱动,听了她的话眉头轻蹙,露出有一丝疑惑,回头看向江澜。“感冒?” 白西林瞬间涌起一股想抽死自己的冲动,赶紧改口说:“风寒?你感染风寒了么?什么时候的事?严重么?” 博淳打掉了她想解开带子的手,反而将斗篷紧了紧,巨大的貂毛斗篷将白西林整个人都罩在里面,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如玉的脸颊被黑色的貂毛衬得更洁白无瑕,清亮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美人如玉,倾人倾城。 一直在后面没有说话的小王爷再也掩不住一脸的惊讶,凑上前来问白西林:“我说小郡主,博淳兄的伤寒都快好了,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这几日难道你还真是老实的闭门思过,不问世事啊!我才不相信!” 白西林任博淳侍弄了半天,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笑而过。半响,两个人却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哎呦,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江澜突然没头没脑的冲白西林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转头看向博淳,“博淳兄,今日可以放安和和我出去一下么?权当作我费劲力气的谢礼好了!” 不等博淳有所反应,司徒江澜一把抓起白西林的手转身就跑,白西林本来挣脱开江澜是轻而易举,但是江澜跑的快,她又被博淳的斗篷坠的伸不出手,转眼竟被他拉到了世子府的侧门。 只见一匹漂亮健硕的大黑马正栓在门外,那匹马别人不认识,白西林却是熟悉的很,一个闪身越过江澜一把搂过那个大脑袋,正是阔别多日的“黑旋风”。 白西林扭头一把拉过江澜,“这马哪来的?你不是去找晋王要的吧!” “你怎么知道,这匹马简直是二皇兄专宠,没有凤凰血,他就只能割爱了!怎么样,是匹好马吧?” “那请小王爷也割爱吧!因为她是我的马!” ------------ 30、双龙会 白西林一出府门看见爱马“黑旋风”竟然将什么都忘了,她从来没有将马骑的这么快过,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生生的疼,不理会江澜在后面的喊声,这一刻融化在凛冽的风中,她好像可以触摸到自由的形状。 一路的疾驰,即使披着厚厚的貂皮斗篷白西林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脸色也是泛着青白毫无血色,但是她还是仰着头扯着嘴角硬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发泄,她只是需要发泄而已,不然她白西林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认命的溺死在博淳给予的温暖中,要么被自己逼疯。 过了一会江澜才拍马赶到,轻身跳下马,快步跑到白西林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搭在脉门上的手指也在轻微的颤抖。 “你不要命了么?这么个折腾法!说话,快点说话!”江澜见白西林已经牙关紧咬抖成一团,赶紧返回去从马鞍上摘下来个精致的酒囊,一把拔下塞子,递到白西林的嘴边,“张嘴,快点喝下去就没事了!” 白西林冻得牙关只打颤,想张嘴却只有牙齿碰撞的声音传来,江澜用力掐着她的牙关将嘴打开,直直灌了一大口下去。一股辛辣顺流而下,胸腹燃起的热流瞬间蔓延至全身,白西林想说话但是还没开口,江澜抬起胳膊又是一口烈酒当胸灌下,一袋子烈酒几下竟被他灌了个七七八八。 江澜一边扶着白西林到背风处,一边咒骂着倒霉的自己。明明自己只是想要邀几个美人一起湖心亭赏雪,白西林却突然发疯一场风花雪月,愣是变成了放马西山。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感觉到四肢的存在,却没有一点支配的力量,遥遥的看见江澜,想冲他走过去,那人却赌气似的自顾自的侍弄着马鞍不理她。 又等了半响,江澜突然听到背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回过头,那个刚刚还策马狂奔的小郡主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他傻笑。 江澜发誓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白西林的脸已经不在是刚才的青白,反而因为烈酒的缘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往常一直清亮纯澈的眼神也变得涣散,应该说媚眼如丝更贴切,还有那微微挑起的嘴角,原本就已经绝美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说不出的惑人心神。 江澜使劲摇摇头,一把走过去将女孩从地上拽起来,动作说不出的粗鲁,大概是用力过猛,一声裂锦之声横空响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爷顿时慌了神,一把推开白西林却忘了手里这姑娘已经晕了。小王爷在白西林没有又坐倒在地之前一把又将她捞了起来,被江澜一把抗在肩上连反抗都没有一下。“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不对,是欠了你们俩!” 再醒来的时候,白西林已经在一间房间里,烛火飘忽,显然已经是夜里,房间里却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头还有点晕但是也记得自己本来和江澜出去跑马突然被他灌了几口烈酒一下就多了。 猛然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白西林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好在没有酒后乱性,要是不小心弄脏了安和的身子,自己可就真的可以一死已慰博淳了。白西林苦笑了一声,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抛到脑后。 安和虽然已经十六岁却身量不足,跳下床欠着脚尖摸到门口,刚一触到门闩就听见一阵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如果是平常倒也没什么,白西林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不安,瞬间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竟然连一件可以用作防身的东西都没有。不容细想,门外就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看来是已经醒了呢!小美人!”伴随着铃铛被摘下的叮当声,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白西林侧身贴在门边上,顿时冷静下来:“你是什么人?江澜人呢?你想怎么样?” “呦,想不到小美人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你还有空担心那个小王爷么?这种情况下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说着几声讥笑传来,还连带着附和声。 白西林听到他这样说,反倒确定自己和江澜暂时都不会事,心里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反而放松下来,伸手悄无声息的试着拨开门闩,猛地将门一把拉开。 忽然洞开的大门将外面的几人吓了一跳,门口站着四五个人瞬间做出反应,但是白西林只是静静的站在房门里面,一动不动。她一下就认出了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 那男子用衣袖遮面,一身靛青长袍,细密精致的纹样暴露了男人不寻常的身份。白西林毫不避讳的直视男人的眼睛,但是从那两道剑眉下的眼睛里非但没有看到丝毫的痞气,反倒是看到那里面有种千帆阅尽的沧桑。 “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你怎么知道说话的是我?”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眼前的男人。 白西林微微一笑,挑起眉毛,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大门洞开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以袖遮面,这么欲盖弥彰我还猜不到么,不如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男人笑了一下,爽朗的笑声没有刚才的阴翳,是成熟男子的中低音,很好听。一甩袖子,露出那半截被遮挡的脸。 白西林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会,大咧咧的靠在门扉上,翻了个白眼给他之后说:“切,要是你长的贼眉鼠眼也就罢了,一脸正气学人家打什么劫呀!” 扑哧,后面一个年级小的已经笑了出来,剩下两个年级稍大一些的看的出来也在强行忍耐,脸憋的几乎涨成猪肝色。面前的男子更是被白西林这句抢白说的一愣,不过转瞬就调整过来。 “我本来无意冒犯姑娘,今天纯属误会。只是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男人说的克制有理,白西林这边也没办法再胡侃下去。 “无意冒犯,纯属误会!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目标不是江澜?”白西林将男人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希冀从中找到一点能指明来人身份的蛛丝马迹。“如果你的目标是司徒昊天的话,你认为我会告诉你我是他什么人么?” “你为什么不猜怀王?” “切,我又不傻,寻常人都猜得到吧!” “寻常人若是得知自己没有危险,都会急着撇清关系争取活命的吧!不过,寻常人知道坏人在外面也大都不会主动开门,小美人还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男人说着笑了笑,眉眼间竟然闪过一丝柔情。 “自以为是到做绑匪都不蒙面你也挺够意思的!不如告诉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没准我也会回答你的问题,言出必行可是我宗旨。” 男人依旧笑着不说话,只是微微闪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个眼神看在白西林眼睛里满是挑衅的意味,白西林丝毫没有犹豫,示意他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壁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灯火闪烁下,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人不是那个混账小王爷还有谁。看见江澜没事,白西林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瞄了一眼带着淡淡笑容的男子,心想这下可以探探这个男人的来路了。、 “算你知趣,得罪了江澜,他非闹的你想死都死不成,倒时候天皇老子都保不得你。”白西林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前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男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白西林的一举一动,跃动的烛火闪着微光,将桌前的女子那双美丽的眼睛照的清亮。只是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你这是担心我么?真是有趣,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好人?也许我想套取你的信任然后另有图谋也不一定。要知道你显然比那个只知道抱着药炉子的家伙有意思多了!” “床上躺着的是江国四皇子,堂堂怀王!我也许比他有意思,但是他一定比我这么个臭丫头更有价值,再说,除了自信外,相信别人也是一种能力。与其说我信你不如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不是有句名言,排除了一切不可能,最不可能也是真相。将和这个男人见面的以后的一切过一遍就会发现,这个人对自己和江澜其实没有丝毫的敌意。 那么他所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他原本的目标不是自己和江澜的话,难懂他竟然再打司徒昊天的主意。突然想起司徒昊天那个招牌式的坏笑,要是有人能整他一整倒也有趣。白西林打住了胡思乱想,赶紧继续推断那个奇怪男人的身份。在想一下在平阳敢做这样事情的人,没办法双龙会是第一个跃进白西林脑海的,她一直好奇什么样的人可以用那么短的时间打造一个现代形成垄断的帮派,除了需要雷厉手段肃清小喽啰和小团伙还要用有强大的财力、物力和组织能力。眼前这个人自然是不二之选了,这只是白西林大胆的推测,反正就算说错了也可以有个先声夺人的效果,左右不吃亏。 她丝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姣好的容貌,自信淡然的微微一笑,整间屋子都黯然失色,虽然依旧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身体却在调动全身的机能准备不时之需。 “你是双龙会的头?”白西林终于问出了那句最想问的。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我是林宇之” 看着白西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白姑娘知道我是双龙会的人却不知道我是谁么?我父亲的名字想必白姑娘一定听说过,他叫林放。” 等等,白姑娘?他竟然知道我是白西林,这是白西林万万没有想到的,只是林放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 31 混乱的一夜 絮絮叨叨的谈了很久,感觉像是听了一个故事一般,有萧杀凄切的战场,有风云变幻的朝堂,一个盛世豪门瞬间没落的故事,讲故事的男子明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此时却云淡风轻的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白西林也许不聪明,但是却有着娘胎里带着的敏感,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即使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消失,如同刻入骨髓的本能。 她能分辨哪些来自周边的关心有多少夹杂了目的,利益,微笑着冷眼旁观,做好她的本分,师傅曾说过,她是最好的卧底,其实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个看起来高明的骗子,骗的过一切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一觉醒来,恍若一梦。再世为人,她想要试着去相信,相信别人的善意。所以当眼前的男子,“我是林宇之”那人将自己的名字直直告诉她的时候,那爽直的声音传入耳膜的一瞬,她已将这人归入了自己的阵营。 马车将两人送回世子府的时候,小王爷还在打着呼。白西林伸手将江澜身上的皮裘拉好,顺手裹紧了出门时博淳披在自己身上的貂鼠斗篷,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温度,突然想起家里那人,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剔透的男人是不是又傻呵呵的站在庭院里,等他迷路深夜未归的小姑娘回家 林宇之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明明是陌生人,明明才初见。那些字字句句都浸透了仇恨,可是看着女孩清亮的眼睛,冰冷恶毒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连诅咒都换了平和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突然想起女孩子刚刚跳起来想起来要回家的样子,她说“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等我,但是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声调幽幽的仿若一声叹气,传到林宇之的耳朵里愣是带了凄切悲凉的味道。 “你很像我妹妹,她要是还在也有你这么大了!”林宇之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扶住,夹着小雪的风顿时被挡在了帘外。 “我是谁不重要,郡主又不顶饭吃。林大哥,反正你也大过我,叫你声哥哥也不吃亏!”白西林冲林宇之眨了眨眼睛,调皮的一笑。 白西林猜的没错,林宇之就是双龙会藏在最后的boss。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林宇之居然是已故的林放老将军的独子,林老将军的名字锦夏那个丫头明明告诉过自己的。 五年前南疆之战,主和的老将军虽然皇命在身,披甲挂帅,但是心里依旧不愿意打这场无妄之战,这也给后来林家失势乃至灭门留下了伏笔。 “我父亲生前就十分欣赏博淳世子的为人,还真是只有你才配的上博淳了。当年他一人独骑,只身前来,十万大军在侧他如入无人之境,那份淡然自若的神情我至今难忘。能结交郡主也算错有错着,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反正你不来找我,我早晚也要找上你”白西林将花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宇之,至于自己怎么整治那几个衰人,自然是一语带过。 林宇之听了哈哈大笑, “我早就觉得那几个家伙病的古怪,却没想到是你做的手脚。那几个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也有人要收拾他们的。”说着却突然噤声。 歪头透过马车的窗子,看了眼外面,再回头的时候伸手从身上掏出一支铁签上面双龙缠绕,递到白西林手上。“有人来寻你们了,我不便现身。妹子,有空去花街找我。” 白西林探出头去,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司徒昊天,她赶紧一把抓住林宇之,问道:“大哥不就是为了见司徒昊天才错绑了我们,为何?” 林宇之一把划开白西林的手,临了临了,回头看了一眼伏在后窗上的女子,一双清亮通透的眼眸在这样的雪夜里透着让人安心的华彩。翻身从后面滚出了马车,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林宇之下车没多久,马车就被人当街拦下,白西林一探头就看见司徒昊天一身华服皮裘的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之上,睥睨傲视的眼神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变了样子,要是真的有眼刀她现在一定被司徒昊天看死了。那样的目光直白尖锐刺的她浑身不自在,白西林缩回头心里想着骑着白马就以为自己是王子,什么人啊!突然想到人家确实是王子,还是王爷,不知道哪里窜出一道火,一脚踹在睡得不省人事的司徒江澜身上。 “快醒醒,什么时候都敢睡的跟死猪一样!我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蠢啊!死江澜!” 白西林不知道司徒昊天看见她冒出头来的一瞬间,脑子里恨不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捏死一百遍,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耳边炸响,“就是她么?”没等到司徒昊天回答,那人已经驱马上前。 “安和郡主,好本事啊!随便喝个酒赏个雪竟然引得整个城防营出动寻找!”说话的人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片刻已经来到马车跟前。 白西林本来已经缩回去的脑袋瞬间有伸了出来,一双有神的眼睛瞪着声音的来源。只见那人的半张脸都隐在巨大的风帽之下,她还是从下面看到了男人下颌上苍白的皮肤,连嘴唇都不是健康的暗红色。还没等她仔细看,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都说南疆盛产美人,这次我还真是大开眼界了啊,原本以为你们那个世子爷长得就已经够美的,没想到小郡主更是花容月貌,艳绝倾世啊!”那人将目光牢牢钉在白西林的脸上,眼神中是毫无掩饰的贪婪。比起司徒昊天之前那种尖锐的注视,她必须承认,这个人的眼神更让她不舒服。 明明是狼,却被当做猎物窥视的感觉。白西林将藏在马车里的手握紧,指节苍白,那一瞬间恨不得一巴掌上去直接扭断他的脖子,却突然在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后面司徒昊天的表情。那张一向带着不羁笑容的俊脸蒙在一层阴沉之下,紧紧抿住的唇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白西林,在与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那双如水的眼睛荡漾起波澜,他在女孩能看到的角度摆了一下头,力度刚好,角度刚好,一切都刚好只让马车上那个怒目圆睁的女孩看到而已。 白西林楞了一下,在看向马上那个带着明显调戏口吻的男人呢,看着他风帽下的脸上如出一辙的挑着嘴角却是猥琐的轻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厌恶,哪怕只是被这样的人看着都恶心至极。 她提着斗篷跳下马车,不理会身边那个人,径直往马车后面的走去。走过那个人的身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利落的翻身上马,骑上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黑旋风”,径直穿过人群,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街上除了行人还有众多城防营的官兵,一霎那,街面上突然静的落雪可闻。 白西林不理会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周身散发的清冷决绝与举手投足间的淡漠疏离,那样的她是从未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绝世之姿,连司徒昊天都看的愣住了,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她立于马上,淡淡开口,语气是没有过的从容,“小王爷在马车里,不过应该是醒了!”话音未落,骏马一声嘶鸣,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华灯初上的平阳城纵马转了两圈才勉强压下心中的起伏,她此时还未明白自己情绪的波动究竟为何,饶是绝顶聪明的女子也未必明白心中暗涌的情愫,况且是个从未真的爱过一人的白西林。 回到家的时候,博淳和之前那夜一样,依旧站在院子的中庭那里等他的女孩,白西林看到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女孩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从下午江澜随行的小厮回来报告说跟丢了王爷和郡主,博淳就一直站在那里,除了等待,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五年前还是个孩子的安和被博淳抱在怀里,温暖的掌心轻按着女孩的耳朵,轻声告诉她:“安和,不要怕,哥哥去把坏人都打炮,安和就能安静的睡觉了!”女孩听懂了,用力的点头,轻轻的松开了原本死拽着不放的衣襟。 “我等你回来!”女孩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的,因为从那夜开始,博淳给予女孩的只剩下漫长的分别,刻骨的生离,这一走,就是五年。 直到有一天,骑着骏马的女子扬尘而来,一身清浅的素色衣裙,亭亭玉立,嫣然一笑,费劲心血打造的满园景致都瞬间失了色彩。 白西林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快要变成一个雪人的博淳,后面是跪在地上也跟个雪人一样的锦夏。 她没有说话,一手拉起博淳一手从地上提起锦夏就往屋里拽,力气出奇的大,内心是难以压抑的愤怒。突然她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泣,锦夏一把挥开了白西林的手,哭声越来越大。 没等白西林有所反应,博淳已经反手拉起楞在原地的她,不理会锦夏,直直将女孩拽进了屋里,回手大力关上了房门。 突然他一把将女孩揉进自己怀里,用力之大,白西林几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折了一样。想要伸手推开博淳,却在手指触及到他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的皮肤时突然顿住。 “你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风寒不是才刚刚好,不是还在咳嗽么?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你……” 博淳柔软的唇瞬间将白西林后面的话全都封在了嘴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蔓延开来。她周身的肌肉都紧绷在一起,但是博淳固执的深吻还是让她渐渐全身发软,来不及思索他这个吻的意义,也顾不得去在意这个吻的原因,只是身体第一次战胜了本能。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渐渐的偏离轨道,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的吻中。 “对不起!”博淳喃喃的在她的耳边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灵光一闪,白西林突然抓到了什么似的,一把将眼前的人推开。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基于本能的敏感瞬间反应过来,看着博淳失去光彩的眼睛,她的心一顿。 太子派来的人先一步到了世子府,同来的还有三日后世子府大宴的帖子。原本甚是平常的一张请帖却在那人传来话后让人心生绝望。来人禀报了太子大宴的客套话后清楚明白的告诉博淳,“太子爷明令安和郡主务必参加宴会”。 “安和郡主务必参加宴会!”一句话封死了所有借口。博淳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 “对不起,我果然是个没用的人!”语气不复一直的淡定,有着深深的绝望。 白西林伸手环上他的腰,将头轻轻的靠在他肩上,两个相拥无言。白西林不知道博淳在想什么,是在想他的安和吧!不管不管,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怀里的男人给予自己的温暖,哪怕片刻也想要留下而已。 白西林收紧拥着博淳的双臂,在心底默默的问,“安和,若我一辈子护着你的博淳哥哥,拼了命的守着他,我可不可以代替你留在他身边?” 一滴泪掉在博淳泛着潮气的衣服上,消失不见,在博淳看不见的角度,女孩哭的有些狼狈但是却悄无声息。 如果有一天,你会为了我有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的难过,那就好了! ------------ 32 太子设宴 太子府建在皇城左边,白西林跟着博淳来到府门前时,这里已经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穿着各色官服的人正忙着相互问好,后面的马车里还有不少华服的夫人也随行而来。突然那个曾经闯过世子府的侍卫竟然也在门口,一见博淳的车架,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客气的迎了他们进去。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博淳突然一把拉住了白西林的手,手指传来的凉意再次刺痛了她的心。她反手握住博淳的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 “他把帖子递到府上,今天这里又来了这么多人,他不敢放肆的!”这句话与其是说给博淳听不如当做是说给自己听,白西林没有把那日碰到太子的事情告诉博淳,也是没有机会说。即使说了又能怎样,不过徒增烦恼。 那个长长的深吻一直到白西林脱力结束,在白西林差点失去意识的瞬间,博淳带着浓浓悲伤的道歉让她猛然清醒。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好在她似乎已经习惯命运总是玩弄自己一般,坏事的后面永远跟着更坏的事情。 王府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却让白西林不寒而栗,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博淳担心。 博淳不着痕迹的伸手扯了一下白西林的衣袖,顺着博淳的目光,一个一身明黄色锦袍的人正站着不远处盯着他们来的方向看。 站在不远处的人,有着和司徒昊天极为相似的眉眼,脸色苍白如纸,但是额上的一颗朱砂痣却艳红如血,嘴角微挑带着露骨的笑容。白西林说不出这种感觉,反正就是极不舒服的感觉。 博淳走上前,露出一个礼数周全的笑容,向那人拱手一礼,朗声道:“太子殿下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多谢太子殿下款待。”说着挥手叫后面的人将礼单递上。 白西林不得已也低头随意的行了个礼,从他们一进这个院子,太子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那种掺杂了*裸的欲望的目光让白西林恶心。 他们走进庭院中央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大半的宾客都出来向太子见礼,走在太子身后白西林此时才发现了不妥,回头看博淳,他显然也是才发现不对正皱着眉。 那些人中有些人一脸不屑有些人谄媚阿谀,有几个年纪稍大的人却是面色稍霁似有不愉,但是明显看见太子身后的白西林的时候都是面露讶色目瞪口呆。白西林无暇顾及那些人的神情,只是收敛目光,低头不动声色的随博淳落座。 男女分开坐着,白西林左右看了一下,目光突然在一个角落上定住,没有理会小厮引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姚若水正低着头摆弄着眼前的被杯子,女眷那边的热闹好像与她无关。白西林大步走上去,在隔了她一个人的位子坐下,对着那些看过来的目光回敬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笑不露齿比较好看!你用不着来我这里救场,她们不愿意和我坐一桌,却不知道她们的男人是怎么样拼了命也想要爬上我的床呢!”女子无疑是美丽的,但是这样的美盛放在角落里却说不出的孤寂冷艳。 “一,什么样的笑比较好,要看对什么人笑,对着一群半老徐娘,我可笑不出来。二,我跟姑娘也不熟,救场谈不上,只是在这里图个清静。”语气客气而疏离,恰到好处的淡漠。白西林看着徒自低头玩弄手里的杯盏的姚若水,突然想起那天在酒楼上初见的芳华,有些于心不忍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一个人一个活法,无非生死一遭。” 姚若水抬头撇了身边的人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倒不知道,小郡主还真是个明白人呢!” 一阵锣鼓声,好戏开锣。男人们推杯换盏,女眷这边则是一派祥和,让不知情的人看了真的会以为百姓和乐天下太平,其实不过是太子爷心血来潮了而已。相比之下,她们俩人这桌反倒显得甚是冷清,除了回应博淳偶尔从不远处投来的目光,白西林默契的相视一笑外,两个人都只是静静的喝着茶,看着戏。 都是绝色丽人,一个清丽淡雅微微一笑倾城倾世;一个风姿秀雅色艺双绝名冠京师,两个女子独独同坐一桌,从白西林落座开始,一院子的目光大半都落在了这里。姚若水漠不关心,白西林视若无睹,相顾无言,再顾一笑泯恩仇。刚刚还唇枪舌剑的两人瞬间同时露出了笑容,一个咧嘴大笑一个手帕掩面。 “看来我还是选错了地方,没想到姚大美人回头率这么高,害的本姑娘被人看成蜂窝煤了!”白西林笑着摊在桌子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一旁的姚若水。 姚若水也停住了笑,盯着桌上女孩的一双桃花眼,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但是只看得见一眼纯澈,清亮的反倒晃了眼。 “安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知道不?”姚若水说着这话,眼睛却飘到了男人那边。 白西林没听懂这没由来的话,扭过头,顺着姚若水的目光正看见司徒昊天将一杯酒仰头灌下,身边是笑着的太子和江澜,一派兄友弟恭,一派温馨和睦。 “司徒昊天可是号称花花蝴蝶,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这话是小豆子说的,就是那个在远远的西北大营,打杂的小东西,他曾经煞有介事的这样提醒着白西林。此时,见了姚若水的眼神,白西林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淡淡吐了出来。没想到换来的只是姚美人一声轻笑。 “花蝴蝶?你见过从不再任何一朵花上停留的蝴蝶么?他只是个过客,惑乱人心神后立刻抽身,来的时候有多突兀走的时候就有多决然。” 过客么?白西林听着姚若水的话却将眼神投注在那个皎然的白色身影上,月影西斜,倾世独立,于你,我也只是个过客罢了。 突然一个男子擎着一杯酒,一下子扑到了博淳那桌,高声道:“世子爷的笛声据说是天下少有地上无,不知道今日太子爷请客,大家能否有耳福一闻?” 边上还站起来个人附和道:“世子爷弄弦的技艺更是高人一筹,当日大内的中秋宴,小人也曾得闻连当今圣上都夸赞不已呢!只可惜,我等凡人大概是听不到了。” 旁的人有的看眼色没敢吱声,有的已经面带嘲笑,突然她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绝对的过耳不忘。太子擎着一杯酒,对着隔桌而坐人淡淡的说:“博淳世子,何不为众人演奏一曲,以助兴?” 明明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却是不荣拒绝的口吻,白西林在角落里扫视着满园子不怀好意的眼神,亦或是抱着看热闹的眼神,突然人群中,白西林看到一张有些惶急但是却不知所措的脸。圆圆的小脸还有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在整个京城都跋扈的无法无天的小王爷此时只能惶急的干坐着,眼光直直的盯着白西林的方向。可是只是这个表情,就将白西林心中涌动的怒火慢慢熄灭了。 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称得上朋友的人为他着急,怒火散去,想要杀人的戾气也淡了许多。白西林冷笑了一声,堂堂世子爷已经到了要吹笛子娱乐众人的地步了。刚要起身,突然身边一只手拉上了她的衣袖,只是一下便听见一个婉转的女声响起:“世子爷的笛声纵然是天籁,只是若水准备了一只好曲子打算今日助兴,若是被世子爷抢了先,若水技拙岂不是要吃亏了!”说完温婉一笑。 身形窈窕的女子,恰到好处的娇嗔,最后的婉转一笑,一切顺其自然毫不做作,却只有白西林看见,姚若水拉着她衣袖的手有多用力。 京师第一美人的称号是白来的么,姚若水起身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太子的自然也不例外。 谁不知道姚若水色艺双绝却清高的很,除非她心情好,不然就是给座金山也别想见上她一面。因为谁都知道这第一美人是晋王爷的女人,司徒昊天看上的女人除非她自愿否则谁能逼了她。 姚若水取了立在一边的琴,曼步庭中,视线却未曾从太子他们那桌的方向上离开,刚一坐下,手下便流出了一串音符,曲调悠扬,琴声如水。 “把酒月下相顾无言,徒自老了时光,淡了年华,再相逢,怎知君心归处。”一路轻吟,淡淡的调子,尽是柔情。抚琴人低眉顺目,陈情于歌中,迷醉了众人,但是却唯唯打动不了那低头啜饮之人。 一曲终了,有人低头暗笑,不怀好意低声道:“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个思春的小妮子!”听见的人附和着轻笑,语气说不出的下流。 白西林冷冷旁观着这一切,终于还是没能在司徒昊天的脸上发现丝毫的破绽,转眼再看姚若水,她似乎知道这些所谓的重臣,所为的才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神态自若的行了礼,嫣然一笑百媚生,再回头还是那个清高的第一美女。 等到女子施施然走回桌边坐好,白西林将一杯温热的新茶轻轻的推了过去。 “郡主费心了,本姑娘的一曲可不值这杯茶钱。”语气又恢复了初时的样子,可见不动气是不可能的,但是却又何必动气。姚若水认命的收回了目光,那人终究没有将一丝一毫的目光投向自己,什么第一美女,还不如个边陲出来的野丫头。 后来有个女孩问过她,“那曲子的另一半是什么?”彼时二人依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却轻声将歌的上半阙吟唱出来,这本是自己为那人所做,却也应了她的心境。 “乱世一隅红袖添香,当是良辰美景,曲艺琼觞,综相识,奈何不复当年。” ------------ 33 滚滚红尘 姚若水一曲唱毕,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但是话题的主角却收锋敛芒,施施然退回原位。太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发生的一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爬上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一杯浊酒灌下。在低头的时候,却将目光锁在姚若水她们那桌,突然一声温润好听的男声响起,“太子爷,博淳愿意吹一曲已助兴。” 话音刚落,白西林已经一下子站了起来,带动着倒在地上红木椅子发出了哐当的巨响。心中的怒意彰显,连一旁的姚若水都被吓了一跳。 “博淳哥哥的笛子有什么好听,这么好玩的宴会,你又吹那些个凄凄凉凉的有什么意思。谁还愿意听呢!”拔高的声音,故意带着撒娇的小女儿态,若不是相熟的人定会以为南疆郡主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只是相熟的人却知道,这下真的踩到她的尾巴了。小女孩也会急的,气急的时候会咬人的。 太子微微哂笑了一下,看着站在不远处,为了博淳挺身而出的女子,“那不如请郡主赏脸,下场赐教一二如何?” 白西林转向太子,微微一笑,笑不露齿,好看到醉人。只是一身素气的淡色裙装,领口和袖口一圈迎着夜风微扬的白色绒毛,没有过多的修饰,却让人无法转开视线。博淳皱着眉,将手中的白玉笛子攥的死紧,看着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就这么一步三摇的朝场中走去,没错,只能这么看着。 司徒昊天挑起嘴角,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女孩用最笨拙的方式企图保护一个男人,真枉费他的一番心血,果然还是个冲动的笨蛋。 江澜的小脸都急绿了,此时听到司徒昊天莫名其妙轻声嘟囔了一句,慌不择路问:“二皇兄,你有办法给她解围?” “我给她解不了。”说着低头玩弄起手中的杯盏,隐去了嘴角淡淡的笑意。“见过扑火的飞蛾么?她这么楞雁一样乱冲,谁都帮不了她。人的命有时候天注定。” 白西林一路走着,几步的距离但是她却走了好久,久到她几乎将过去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堪堪走到场地正中央。敛起白色绣着墨梅的裙角,朝着太子他们所在的一桌施施一礼。 “安和不喜管弦,不如学姚姑娘也唱个歌怎么样?”声音是少女特有的清脆,一双美目直直扫过桌上的众人,最后定在了身穿黄色锦服的太子身上。太子爷收起了玩味,痴痴的应了一声,只问唱什么曲? 唱什么,白西林从听到这个太子邀约的消息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在家里冥思苦想了半天也闹不明白,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应该好好学个琴啊曲的,只可惜她这人业余爱好也只是空少道,拳击什么的。据锦夏说,安和郡主虽然平素没个姑娘样,也是个到处调皮捣蛋的小鬼,却是弹得一手好琴的,当年十岁的安和已经能和博淳琴瑟和鸣,也只有这样才是一对真正的才子佳人样。 收起胡思乱想,淡淡的眼光竟然飘到了司徒昊天的身上,那人低着头并没有看她,只是好像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再抬首,时光已过。 “本王为郡主伴奏可好?不过,借世子玉笛一用。”说着起身从还在发愣的博淳手里一把拽过了玉笛。白玉的笛身有被博淳握过的温度,司徒昊天冷哼了一声,几步走到了女孩身边。 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女孩耳边轻轻哼了一个调子,白西林一愣不过转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同于从宴会开始的假笑,清亮的眼眸闪着光,回头看向司徒昊天的眼睛里都带了一丝笑意。 那是一首老歌,只是年幼的时候总听母亲哼唱,成年以后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哼起却从未想过去查查那首歌的名字。 司徒昊天的笛声婉转,轻轻起着调子,白西林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吟唱,曲调悠然并不同于以往听过的任何一种。 那女孩的眉眼在瞬间仿佛穿越了万水千山,空灵的声音湮没了一切嘈杂只剩下合奏的笛声悠扬。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 …… 一曲唱毕,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痴然的目光。流行歌曲在这个只有依依呀呀,啊啊哦哦的世界多少是讨巧了些的,也多亏了安和有副好嗓子,清亮高远颇有些空灵飘渺的味道。 白西林微笑行礼,却在司徒昊天转身要回座的瞬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咬着牙一脸恶狠狠的说:“你那天装睡!酒醉也是装的么?” 司徒昊天还是那副欠抽的摸样,伸手用玉笛不着痕迹的打开了白西林的手,带着调笑的口吻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在你博淳哥哥面前还和本王如此亲昵,好像不太好吧!” 白西林怒急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人,不过还是在转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首歌白西林只在他面前唱过一次,就是离开西北之前他酒醉的那夜。醉酒的男子爬上她的床,环抱着她的身体,亲吻她额头,平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晚却抱着她倾吐着满腹的委屈,最后拉着她的手要她唱歌给自己听。 听着帐外的风声,看着眼前人迷蒙的醉眼,白西林将这首在心里盘旋不去的旋律轻声哼唱了出来,也就是那一夜,司徒昊天记住了这个悠然的曲调,奈何姻缘际会,这本来深埋在两人心底的小秘密竟然在这样的夜里散落出来。 白西林回到座位上,姚若水依旧独坐在那个角落里,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一阵夜风袭来,吹落了一声叹息。 “来易来去难去……因果是非,曲终人散,若水很喜欢郡主刚刚的曲子,能不能请郡主将此曲抄录给我。” “嗯,好。”白西林只是应和着,却完全没有听到姚若水的话,她的心思都被对面那一桌发生的事情吸引了。 回到座位的司徒昊天将玉笛还给了没有什么表情的博淳,还未落座就被江澜缠上。江澜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司徒昊天都笑的前仰后合,气氛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仿佛一切顺理成章。 可是,白西林却看到了太子说的话,即使没有声响的只是动了动嘴唇,她依旧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那个额头上有一颗血色红痣的男子,眯着眼睛,冲着白西林无声的说:“我倒想看看司徒昊天会救你几回!” 一顿酒宴吃到极晚才散,坐上马车的白西林一句话都没有,紧皱着眉头。太子在言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也正是这样才叫白西林不安。 博淳轻轻将女孩身上的披风拉紧,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女孩抬起头任他摆布,夜安静的没有丝毫的声响,只听得到马蹄踏地的声音,滴答的节奏。 “安和,我是不是很没用,让你担心,让你害怕,让你以身涉险,但是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却永远不是我。”声音有些过分压抑的颤抖,听着让人心疼。 “你还记得我曾经被困在暴涨的河水中间,那个时候你和我说,‘安和,别怕’只有短短四字但是我就真的不害怕了。博淳,你要知道现在也是一样,我们在一起,即使有事情也是我们一起面对,所以我并不害怕,以身涉险就更不存在了。”女孩淡淡的开口,听不出语气,未说出口的是:我从不惧怕未来,生活会逼的你走投无路,然后开一扇窗,叫你别无选择,所以未到穷途末路还有的选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博淳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了白西林和晋王的关系,司徒昊天今晚的举动极不平常绝非一句一时兴起就能解释的,况且在平阳城他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圣听。 “你不用担心,他若是真心帮我们也就罢了,若是别有居心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博淳点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他多半是真心的,他明明叫了姚若水来帮忙解围,反倒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其实,司徒昊天不算是敌人。”博淳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其实一个受制于人的质子,有什么可图的呢?真正想知道的是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而已。 “司徒昊天不是敌人?可是沈青、锦夏她们明明说过……” “说过他是坏人,是害了我的人?呵呵,当时的事情除了已故的林放老将军大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司徒昊天并不是扣住我的人,他只是给我提了求和这个建议。”博淳看着女孩有些困惑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满眼的宠溺。 “那根本是一场不应该发生的战争,数十万人因为一个人的欲望而战,太可怕了。你当时年纪小,看着烧的半片天空的变的火红色,被震耳的厮杀声吓的直哭。可能不记得了,那天夜里,一支箭射进了我的房间,里面只有四字,求和止战。”博淳将女孩的头拢到自己的肩头靠着,轻声问:“求和止战,四个字,你知道是谁写给我的么?” 白西林顺从的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司徒昊天?”。女孩说话有些漫不经心,脑子里竟然想起了刚刚那个手持玉笛立于身侧的男人,额头上火烧的感觉顿时又涌了上来。 “嗯,我当时在江国的大营不光见到了主帅林放老将军,还见到了随军的司徒昊天。那支箭就是他的杰作。他们也不想开战,但是皇命在身不得有违,所以要想止息干戈就要从南疆这边着手化解了。” “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来平阳,平白受这些委屈。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倒是乐享太平!”女孩愤愤的语气,牺牲一人救了一个国,很合适的交易,但是牺牲的人如果是你的亲人,爱人,你是否愿意? 大义,这个词说白了不过是舍不舍得四字而已。 ------------ 33 好事将近 白西林回到世子府已经是深夜,却不见平常一直跟在身边的锦夏,准确的说从那晚就没见过那个丫头了。 门扉轻响,白西林没有回头继续拆头发上的发簪,对着铜镜调笑了句:“臭丫头,就知道偷懒,这些天跑到哪里野去了?” 良久,却不见有人回应,换做是锦夏早就嘟着嘴叫唤着“主子,冤枉”了。白西林回过头一个男人木讷的站在门口,却是一身黑衣的沈青。 白西林已经披散了头发,看着他那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不由的笑出了声,一天的紧张与担忧似乎随着这一笑消散了不少。 “现在是冬天,你这样开着门是想要冻死本郡主吗?沈大侠?” 来人一听赶紧大步迈了进来,回手将门掩好。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青只是垂着头也不说话。 “你只是再这样干站着不说话还是早点走吧!你不睡觉,本姑娘还要睡觉呢!”说着作势要转身回里屋。 可是还未转身就听见噗通一声,沈青已经一下跪在了地上,头埋在地下依旧不说话。白西林吓了一跳,沈青自从初见那日跪下请罪外,私下见白西林从未下过跪,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让白西林有些不之所错。伸手去拉地上的人,用了七分力气竟然拽不起来,一股怒火窜上心头。 白西林放开手,冲着地上的人吼了一句:“沈青,我和你说过吧,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又不是你妈,用不着你跪!给我起来!” 沈青只是跪在地上,不过却出声了。“我做了对不起郡主的事,郡主杀了我都成,求郡主跟世子爷说,饶了锦夏吧!” “锦夏?锦夏怎么了?”白西林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不敢打断让沈青继续说下去。 “爷将锦夏赶出去了!郡主,那日找不到郡主下落,世子爷急的不行,是我多嘴和那丫头说要找就去找晋王爷帮忙。我就是贪图一时嘴上痛快,没想到那个丫头就真去了,还惊动了太子爷。世子爷知道后大怒,锦夏已经在后门跪了两天一夜了。” 沈青的心思白西林是知道的,只是此时却容不得和他置气。 “你起来吧!我知道了。”白西林伸手拽下屏风上搭着的斗篷披在身上,“我去和世子爷说,你把锦夏领进来吧!” 人的心机太深,看不穿,戳不破,只余失望失望再失望。 白西林觉得冷,伸手裹紧了披风带上了风帽,短短几个回廊的距离,她却突然觉得好遥远,快步跑了起来,心中不是焦急只是深深的空洞,想要找些什么证明自己依然完好的存在着,想要找个人温暖自己。 博淳愣愣的看着跑的气喘的白西林,白色的斗篷跑的有些歪,风帽搭在头上几近滑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就那样垂在肩上。他皱着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这么焦急,能叫这么个丫头折腾成这样。 上前将女孩拉入房间,关好门,整理了已经乱掉的衣服,突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那个时候的安和小小的软软的,总是由着自己抱在怀里,给她披衣服、弄吃的还要陪她采花、摘果子、放风筝,累了就背在背上,总是心疼不够想要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一转眼,手心里的小女孩竟然已经长大了。 博淳一把将女孩搂紧怀里,感受着女孩的体香,突然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翻腾。心跳骤然加快,博淳还未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已经一把将女孩推开。白西林却知道了,感受着博淳的心跳,自己也羞红了脸。 “那个,那个这么晚了,你跑来我房里是干什么?安和” 白西林也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样,赶紧上前一步说:“哦,那个,我来是想求你让锦夏回来伺候我,你知道她陪我时间最长,对我也最了解。况且那也不是她的错,我和江澜回来的途中就碰到太子的人。” 博淳听了她的话,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一暗,他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你也知道她跟你时间最长,你还愿意要她。不忠心护主的东西不如不要的好。” “东西?即使是东西用的时间长了也有感情。况且她是个人不是件东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安和,你真是……算了,随便你吧。”说完博淳竟然转身不在理会站在原地的女孩,径直走进了里间的卧室,良久传来了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你还不回去睡么?”博淳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白西林犹豫了一下,脸上一红转身跑了。 听着咚咚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博淳苦笑了一下,那个丫头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自从那日太子府宴之后,太子就不断找司徒昊天的麻烦,弄的他烦闷不堪。看着书房窗口上挂着几只画眉,更是闹心了。 死小孩用几只破鸟就换走了我一匹黑旋风,真是太贼了。司徒昊天只顾着自己在心中咒骂那个药篓子四皇弟,心中的烦闷竟然一点点化开。一张清丽姣好的面容浮上心头,太子宴上那个死丫头还敢装娇羞的模样实在是想起来一遍笑一遍。 突然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司徒昊天的胡思乱想,荀郁低着头,一脸的无奈。自从宴会归来,自己家的王爷就没正常过,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怔。 “有话就说!” 荀郁心里一哆嗦,赶紧禀报:“西北大营那边的消息,太子将会有动静,好像有了确凿的证据知道了白姑娘的身份。还有就是,恭喜王爷,左相那边近几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司徒昊天捏着一只画眉的腿将它同笼子里放出来,眼光有些迷离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方天空,“如果我放手,你说你是想自由的飞还是想要我养你一辈子呢?” 小鸟似乎受了惊吓只是徒劳的扑棱着翅膀,忽然用力一挣,一条纤细的腿就扭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荀郁远远的瞥了一眼,目测是断了腿。 独立窗前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却松开了钳制那只雀鸟的手,一飞冲天。“真可笑,明明不是鹰。即使是一只画眉也还是想要飞么?” 司徒昊天看着空空的鸟笼,吩咐了荀郁备马,出门。 要说江国的朝局,朝中的势力俨然三分天下之势,其中太子一党,外戚强权首推兵部尚书晁泽,他是太子爷的亲舅舅,西北大营的那个安以平就是他的女婿,全国兵力五分之三尽握其手。其次就是左相为首的一众老臣,左相李崖两朝元老,为人刚直不阿,虽然手无兵权但是天下文人为之马首是瞻,势力不容小觑。最后就是中立的了,在朝为官不用有多少脑子,但是最重要的是要认准自己的位置。 荀郁口中所说的好事将近,倒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好事。司徒昊天已经成年而且封王多年却一直未娶正妃,虽然在京中花名在外,但是府中却只有一名侧妃几名侍妾,比之其他王公子弟动辄妻妾成群其实是好的多了。 相爷李崖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儿唤名李思思,年十八,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美女,却到现在也没么嫁出去。碍于相爷的身份,娶到李思思的人必然会得到李家的支持是没跑的,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崖对这个视若掌上明珠的*婚事一直拖延至今。 如今,相爷府传出的消息,老相爷终于决定要给小女儿找个婆家了,江国到了这一辈子未娶正妃的王爷只有晋王司徒昊天和怀王司徒江澜,人选十有八九就是司徒昊天。 司徒昊天驱马在前,说是骑马出行,还是信马由缰的成分居多。自从听了荀郁的回话,他脑海中翻涌的却一直是那个臭丫头的身影,看着自己嫣然一笑,朗月之下轻身吟唱,空灵婉转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女孩都能发现一些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沉迷在其中,可是就是喜欢逗弄她,看她次毛的样子,却见不得别人欺负她,让她受委屈。那天从太子府出来,不止一个幕僚进言说司徒昊天那晚做法不妥,他何尝不知道,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控制不了那一时的冲动。 明明已经安排了姚若水,那不懂事的丫头却非要强出头,白费了他的一番好心。那夜的歌声,他必须承认是惊艳。不同与脑海中朦胧的哼唱,曲调中的一字一句被女孩清晰的唱出,未有曲调先有情的意味。一颦一笑更是人比勾人魂魄,荡人心神。 “那个该死的小妖精!” “爷,您说什么?”荀郁犹豫的的问了一声,催马跟的近了些,差点被自家主子的表情吓的从马上跌下来。 司徒昊天想起了昨夜小女孩一曲唱毕拉着他袖子一脸愤恨的摸样不由的笑出了声。狼狈的,光鲜的,清丽的,娇媚的,女孩的不同的样子,那些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留下白西林是何其正确的决定。 其实故事早就在初相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只是故事里的人不知自而已。 ------------ 34 夜访万花楼 消息果然在三天之内传来,司徒昊天穿上月白的锦服,纹龙图样,贵气逼人,一顶玉冠将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收起了以往的漫不经心,换上了淡淡的温和的笑意。 “果然这样才有要做新郎官的样子”江澜百无聊赖的在茶楼的二楼上看着自己的二皇兄带着一堆随从大包小包的去丞相府下聘。 “这样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娶老婆的么!”说话的是趴在江澜对面的白西林,小丫头一早就被司徒江澜从府中拉了出来,为了就是看他二哥下聘。其实这是多寻常的事,但是摊到了皇家竟然也是盛世一件。 “你懂什么,你当二皇兄他娶的当真只是一个女人么?” “切,就那点心思我怎么不知道,她娶到的还有那个女人背后的力量嘛!不过说真的,江澜,难道你真的不想要么?”白西林看着喧闹的队伍渐行渐远,一句话脱口而出。 “要什么?” “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装什么酸!” 司徒江澜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扭头看着对面的女孩,突然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不要!一步争便要步步争,步步争还要步步赢。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见天的你争我夺有什么意思!我平生只一愿,如今已经是不能实现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追求了!再说,我永远不会与二皇兄争的。” 一步争便要步步争,步步争步步为营。白西林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还只能称为男孩的司徒江澜,他的眼睛是从未见过的纯澈,仿若黑曜石一般。 “公子贵在不争,真希望你永远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后半句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怎么也说不出口,生在帝王家,你当是你不争就可以的么? 两人在楼上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注意到,远远离去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目光一直锁在他们的身上。 司徒昊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突然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连身边跟着的随从都显得碍眼。伸手扯了扯衣领,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却觉得心燥不堪。什么时候起,那臭丫头竟然和江澜那样好了。 下了聘礼定下日子,二月十六便是大婚之日。司徒昊天回到府中解开身上的锦袍,好像卸掉了一身枷锁一般,月光透过窗子撒了一地冰凉的银色月光,他心中的盘桓不去的烦躁沉浸在这样的清冷的月色下也淡了下去。 脑子里总是想起一早看见茶楼雅座上两人笑语晏晏的样子,之后去丞相府的事情反倒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伸手揉着头,太阳穴突突的跳,猛的起身,抽出一件黑色的外袍罩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独自一人,几步几晃竟然来到了花街的后巷,看着不远处依旧人声鼎沸的烟花地,一声淡淡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人倚在窗边正看着小巷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指玩弄的垂在身前的一缕秀发,眼角含笑,却不言语。 “怎么,不打算请本王进去么?”司徒昊天一瞬间就换上了挑逗的笑容,挑着眉问着窗口的女人。“还是说,若水还在生本王的气?” “哼,若水哪敢生王爷的气,我这道门还不是你想进就进的!”美丽的女子就是翻白眼也比一般人有看头,姚若水美目一番,随即转身不再看楼下那人,只是关窗前娇嗔的说了句“外面那样冷,你还不预备进来么?” 司徒昊天笑笑闪身进了万花楼,那扇小门的后面便是姚若水的“听风小筑”。 美人在侧,一杯香茗或是一壶薄酒,一曲柔情或是几句调笑,周旋在司徒昊天身边的女人不少,来来回回最后竟然只剩下姚若水。 姚若水的名字有个水字,本人也是个如水的女子,永远淡然如水,不争不怒,不悲不喜,司徒昊天看上她也是为着这个女子的聪明,只有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争不如不争,免去了麻烦也免去了苦恼,奈何世上的人,没有几人能懂得这浅显的道理。 “进了我的听风小筑,王爷若还惦记着别的女人,倒显得若水无能了。”姚若水轻轻的为司徒昊天斟满了酒,款款落座。 男人仰头一饮而尽,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却不做声只是浅笑。清逸俊朗的脸上一如往昔,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出府时的情绪。 姚若水继续斟酒,只不过这次却抢在司徒昊天伸手前将杯子握进手里,男人挑起嘴角眯着眼睛看着她,姚若水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她仰头将一杯清酒全部倒入口中,上好的佳酿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她扳过男人的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将口中的酒度过去,一道过去的还有自己的灵舌。轻巧的一处而走,恰到好处的挑逗,一月之后,这个男人将有正式的妻子,虽然从未敢再心中存丝毫的非分之想,但是她却只想属于眼前这个人。 司徒昊天轻啄了一下女人柔嫩的双唇立即放开,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伸出舌头轻添顺着嘴角流下的酒,“若水,本王今日只想喝酒,别浪费了这上好的梨花纯酿。” 适度的给与,委婉的拒绝,这是司徒昊天的温柔,他不会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但是他也看不上主动送上门来的货色,人在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何况眼前的女子是认识多年的姚若水。 姚若水之于他始终是特别的存在,红颜易老,知己难求,比起一个床伴司徒昊天更想要个累了的时候可以歇歇脚的地方,所以拒绝也是一种保护,即使是自私。 哐当一声,门外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司徒昊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因为实在是太搞笑了。 白西林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恨不得再死一次,尤其是听到二楼的门口传来的笑声之后。闻声出来查看的司徒昊天看见的就是那个臭丫头屁股着地人字形躺在地上的样子,哐当一声无疑是女孩子落地发出的。 “还不快上来,当真不觉得丢人么?”声音还带着调笑,但是见女孩半天不爬起来还是有些着急,司徒昊天一个纵越已经从二楼落下,轻巧的落到了白西林的身边。 蹲在地上看着女孩紧闭着眼睛,但是睫毛微微的颤抖出卖了她的主人,司徒昊天强压着笑意,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再不起来,我就叫人了,到时候叫妈妈把你抬出去,小郡主丢的起这个脸,博淳世子也丢不起吧!” 话音未落,白西林老实的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喂,那么近干嘛!吃本姑娘豆腐啊!”说着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站起来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结冰的地方,恨恨的跺了几脚才顺着楼梯往屋里走去。 刚迈上台阶,袖口就被后来的人牵住,司徒昊天笑着揶揄她:“好好的楼梯不走,干嘛非要跳下去,知道你会点功夫,真当自己是高手呢!” 白西林心里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出发,回头瞪了他一眼,恨恨的说:“还不是怕打扰您的好事,奴才这才连滚带爬的赶紧跑的。都怪那该死的冰!” 正说着一抬眼就看到了楼梯口站在的姚若水,被阴影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表情,但是白西林感觉到好像还是打扰到人家的好事了,不由的涌上了些许罪恶感,但是心中还有种莫名的情绪泛滥。 她伸手揉了揉脑后,落地的时候磕到了头,不摸不要紧,一摸竟然后面肿起了个大包。本来惊心打扮过的发髻也摔 的有些散落被她这么一揉,碎发更是纷纷落下。不理会前后两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白西林伸手拔下发簪,随手挽了一个结就将发簪插上,动作一气呵成,月光下的女子,竟然有种清水芙蓉的美,绝世独立。 三人一桌,半响却相顾无语,白西林暗自挠头有点不明白眼前这个情形应该怎么定义。姚若水恬静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但是依然美艳动人,她朝司徒昊天欠欠身二话没说转身离桌而去。 “喂,你的美人就这么走了啊?她自己走的可不算我破坏你的好事啊!”白西林拎了桌子上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喝么?”司徒昊天看着橘黄色的灯火下脸色粉嫩红润的女孩,光洁的皮肤吹弹可破,从头到脚一阵从未有过的麻酥酥的感觉流遍全身。 “好喝,甜甜的还不辣!”说着白西林又倒了一杯。 只有十年以上的梨花酿才会有淡淡的甜味,辛而不辣,甜而不腻,一口咽下去只有淡淡的梨花香气回荡。 “这是十五年的佳酿,白白便宜了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臭丫头。少喝些,这个酒也醉人。你大晚上的跑来万花楼干什么,这里可不是姑娘应该来的地方。”语气有些调侃也有丝关怀的意味。司徒昊天还记得那天女孩被江澜灌多了酒闹出的乌龙,所以伸手夺下了女孩的酒杯。 “我来给姚若水送曲谱。”说着看着远处女子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说。 我来干什么?谁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白天看见你风光无限,晚上却看到你眉头紧蹙,难道要我说,我是担心你才来的么? 一杯残酒,一曲柔情,谁能解忧,唯有杜康。 ------------ 35 秉烛夜谈 一个快要成亲娶妻的男人和一个未出阁的女人,在平阳城最大的妓院里,在第一美人的“听风小筑”里,说什么也没干会有人信么?司徒昊天后来也感慨,要是那天自己仗着酒后乱性乱了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就没有以后这么多麻烦了,可是现在看不清自己的心,好像迷雾中失去方向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入自己织下的网,作茧自缚。 白西林三杯酒下肚,秀气的小脸已经多了层妩媚的淡粉,比之刚进屋时更是娇俏可人。她虽然喝了酒但是却并没有醉,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总是会不时的燃烧,他仿佛种在她身上的蛊又或是埋下的一根针,时时发作,隐隐在提醒着她什么。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看着司徒昊天低头自斟自饮的样子,白西林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烦闷的情绪,不知道是酒气的作用还是什么别的,突然有种想伸手摸一次的冲动。 “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还是说你是在勾引本王?”抬起头,司徒昊天的一句话让白西林措手不及,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真是个小妖精。”说着,司徒昊天一把将女孩的手握在手里,不同与博淳淡淡的温热,司徒昊天的手都是滚烫的热度,一如他的人。 “手怎么这么冰,进屋都多久了还没暖过来么?”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指上冰凉的触感,司徒昊天突然有了一点动心,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却未能深思。 白西林使劲了晃了下脑袋,将脑内把司徒昊天和博淳放在一起的比较的荒唐想法丢出脑后。她和博淳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但是却欲罢不能的不撞南墙不死心,明知道他爱的不是自己却还是管不住自己往上冲。眼前这人却不一样,也许是共患过难的缘故,白西林对司徒昊天有种奇怪的依赖感,即使她自己也不想承认这一点。 “今日,我们一起借酒消愁好不好?晋王爷!干杯,为你最后的单身日,为我难解的相思愁!”白西林不动声色的从司徒昊天的手中挣出来,伸*过酒壶将两人的杯子都斟满。 “相思愁?你懂什么相思愁。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学什么闺怨深深的样子。一个南疆世子,一个司徒江澜都被你迷的团团转,现在又加上一个,我大江国堂堂太子爷,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人多了去了,你却是 跟谁的相思?还要本王和你喝酒解忧!哼”司徒昊天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只是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残酒。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本姑娘怎么不能苦恼了。生老病死是不可抗力,人家先是生离再是死别,我明明求不得却偏偏放不下。你说,我苦不苦?” 白西林虽然没有醉,但是不借着酒力这些话绝对是她平时说不出口的。司徒昊天心中莫名一紧,看着女孩的眼神中多了些以前没有的情愫。“求不得,放不下?为了博淳?白西林呀白西林,本王还真是高看你了!” 女孩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着说话的男人,好看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笑却未及眼底就消失了。 “你的手段呢?在西北的时候不是聪明的紧,明白的很,以你的手段,什么人是你求之而不得的!还有,我有说过吧,你是我的!明目张胆的爱上别人可是不行的呦!”司徒昊天的手指掐着白西林的下巴,将人从桌子上拖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个臭丫头的话,心中那股淡下去的火又蹭蹭的燃烧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白西林摇着头一脸不解的样子更让他郁闷,手下不由的加了些力道。 “哎呀,疼,你又犯什么疯?”白西林挥着爪子打开眼前的人,突然女孩的动作一滞,闷闷的笑出声来。再抬头就对上了司徒昊天也带着笑意的眼睛,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在西北的日子。 “那时候多好,信马由缰,退则是山林幽幽进则是草原万里,路在脚下,一切由心。最难得的就是自由。” 司徒昊天放开女孩,也想起了西北的日子。“黄毛丫头哪懂得大漠苍凉,边关疾苦。” 白西林笑笑不说话,司徒昊天位居高位野心勃勃,有些事情他自然会忽略。他以为那肖大虎一员猛将为什么守在那个鸟不拉似的地方一守多年都不愿意回京,当真是回不来么?朝堂险恶那比得上江湖逍遥,虽是黑山白水却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司徒昊天不一样,他有太多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自然体味不到那份美好,自然理解不了白西林眼中那唤作自由的东西。 “我本以为你要成亲了会心情不好,看来我想错了,娶一个女人,稳固自己的势力,进可争,退可守。你确实没有什么可苦恼的,这杯酒我还是自己喝吧。”白西林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却没有注意的男人的表情。 司徒昊天的表情在一瞬间变的可怕,但是转瞬即逝,白西林只顾着喝酒并没有看到,要是看见了她一定会后悔死自己酒后多言。 进可争,退可守,六个字,司徒昊天苦心经营数载的局面被小女孩酒后吐真言区区六子一语蔽之。说不震惊是假的,司徒昊天知道这个女孩不一般,自从知道她按和郡主的身份之后,女孩的一切似乎就说的通了。但是着六个字真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郡主可以轻而易举看穿看破的么? “说,刚刚的话,是谁和你说的?”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 白西林身子已经有些发软了,被他掐的生疼,下意识的反腕想要滑出司徒昊天的桎俈。但是司徒昊天对她这招早有防备,一挣之下却没有脱出,白西林咦了一声。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和他喝酒。 白西林心里隐约觉察到了不妥,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幸好他觉得自己醉了,蒙混过今天,明天一推三六五,爱谁谁了。打定主意就立刻一脸茫然的问。“你抓着我干什么?什么话?” “刚刚的六个字,别和我装糊涂!”司徒昊天却没有一点想要放过她的意思,白西林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混不过去了,裂开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清浅的如同夏日湖面的上的微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左相要不是看出你的想法,也不会权衡良久将女儿交付与你,这一同交付的可是文臣一派的支持。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些么?晋王爷!”白西林偷偷瞥了一眼司徒昊天,那俊朗的脸现在一脸凝重,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深不见底的深潭,让她不敢直视。只得默默的继续嘟囔下去“你做的在隐蔽,你的伪装再好无用,事实摆在那里。争与不争,谁能一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今日才下了聘礼你后脚就摸进了万花楼,单看今天王爷做的可就有些失策了。装的过了,也许会坏大事的!” 此时,司徒昊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可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女子,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恍惚,媚眼如丝,明明醉了五分但是却更是妖娆美丽了五分,虽然说话诺诺的有些无力的样子,但是确实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司徒昊天伸手捞起趴在桌子上的女孩,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滑嫩如玉的皮肤有着不一样的质感,仿佛多用一分力便会弄伤她一般,“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你这臭丫头。” 白西林还是醉了,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喃喃的说:“不要后悔,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只是不知这话是说与自己听的还是说与他听的。 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司徒昊天突然豁然开朗的感觉,一直以来,他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直到看着白西林的眼睛,他才明白,心中那古怪的波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徒昊天从来不是被动接受的人,小的时候为了得到一个小玩意,他可以筹谋多日只为了让人主动让出,有那个时间玩心思动脑子,一样的东西他可以弄一车了。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深宫里面长大,他的母妃去世的早,他是在皇后宫里和太子一起长大的,但是真正交好的却是四皇弟也就是现在的怀王江澜。 眼前的女孩不管是叫白西林也好还是安和郡主也好,被这样的人牵动情绪始终是太不应该,太子设宴那日也是,今日也是,不过以后却是不会了。 “丫头,你一定会后悔,今日和我酒后吐真言的。”说完抱起女孩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姚若水恰到好处的走进来,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自如的接过司徒昊天手里的活,将丝被轻轻的盖在女人的身上。 “她很美,对不对?” 司徒昊天看着姚若水的眼睛,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一个吻封住了女人所有的疑问。 女人,是祸水,怎可轻易沾染。 ------------ 36 婚宴 皇家婚嫁本来就非同一般,何况此时大婚的两人,一个是皇上的次子封王多年的司徒昊天,一个是官居左丞相的李崖爱女李思思。皇上一早的就下了几道旨意,大办而且还要风光大办,内务府礼部这一个月就没有拾闲的功夫,几乎个个都是脚不沾地。本来嘛,王子公主嫁娶之礼至少也要准备个三四个月,司徒昊天却愣是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害的这帮子平常闲的就会拍马屁的人倒是着实忙碌了一回。 不过一个月,一场豪华热闹的皇家婚礼就准备完毕了,司徒昊天的晋王府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从内室一直贴到大门外。各路侯爵郡王,皇亲国戚,各部京官同僚,商贾巨富,连着八辈子打不上干系的一些名流都各有表示,贺礼源源不绝、一溜烟的全都送往了晋王府。 司徒昊天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房里,形单影只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晋王府格格不入。喜宴从前厅一直摆到后厅,几乎全平阳城的名流贵族,皇亲贵戚都云集于此了。这次婚宴的等级颇高,老丞相嫁爱女,嫁的还是皇上次子堂堂晋王,单是主婚人就是太傅齐老,那可是皇上的帝师,是连文人之首左相李崖都要谦礼待之的主。 来婚宴的人都清楚,司徒昊天也许之前浑浑噩噩单是毕竟是个王爷,皇上次子。太子势大还不是因为外戚弄权,现在晋王得到了左相的支持也就等于有了和太子一抗的助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司徒昊天要从后面往台前走的重要一步,单是至于之后怎么走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不过不管是凑热闹看戏还是溜须拍,围观之道就来与一个观而不与,这一夜齐聚在晋王府的人里有几个是真心来祝福的有几个是心怀鬼胎的本来也不重要。 司徒昊天换好了大红的喜服,一张脸却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司徒昊天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个女子一个月前的醉语,低头苦笑了一下,不要后悔是么?白西林,你做过自己后悔的事情么? 新郎在满座宾客的注视下以丝绸制成的红花为媒,牵着新妇入场行礼,先拜列祖列宗,再拜皇天后土,最后交拜,送入洞房前还要同食同饮才算礼成。 白西林依着博淳远远的坐在一边,遥遥看着司徒昊天牵着李思思一步一步从外面走向内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端起一杯酒牛饮了下去,暗想:他结婚,我难过什么,人家乐呵呵的我这算着哪门子的急,白西林你堕落了! 她只顾着低头自言自语没注意,博淳低头凝视的目光,博淳伸手轻轻揽过女子的肩头,将她身上的棉衣拉了拉。 “我没事,不冷,锦夏知道今天我要出来赴宴,给我特意找了厚衣服来。”说着还伸手将袖子翻出来递到博淳眼前,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 博淳伸手轻轻拍了下白西林的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温和的声音似乎带着暖意轻轻的飘进了白西林的耳朵:“我知道,但是从你回来后,手脚总是冰冰的。还有,今次少喝些,宿醉最难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宠溺,宠溺到不行。自从太子府宴之后,博淳对白西林就越发的宠溺,可是这样的态度带给白西林的不是享受,而是更深的矛盾和挣扎。那夜酒醉在万花楼,她究竟是有几分酒醉几分放纵真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转眼间司徒昊天已经携新娘行礼完毕,转身已经牵着新妇从众人身边走过,宾客都站起来行礼道贺。人群中,白西林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姚若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一句话: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暗自骂了自己一声矫情,笑着将这个想法抛到了一边。 那一夜自己是没有真的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他们两人的耳鬓厮磨她也是略略的听见了一二,但是即使什么也没听到,平日里姚若水眼睛里流露出的如水温柔不是傻子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爱那个男子,可是今日穿红色喜服一路笑谈的男子大婚,身边站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眼见着姚若水的眼睛里依旧含着难解的愁,可是下一秒嘴角上却已经挂着惊心的笑,笑是苦,不笑亦是苦,何必再叫人看轻了自己。轻举一杯酒,道一声恭喜,遥祝一句百年好合,白西林自认做不到,所以此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慨亦多了一分敬佩。 突然白西林的手边挤过来一个人,白西林回过头就看见了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司徒江澜。小王爷自从那日之后就没怎么过来找她玩,白西林这边应付着博淳也是焦头烂额却也没有顾忌到“失踪”的小王爷。 “怎么了?你二哥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这么个表情?谁惹了我们小王爷,姑奶奶帮你教训他!”说话的语气是白西林惯用 的,因为摸不准这个小孩怎么了,所以调侃的成分多一些。可是小王爷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一蹦三尺高,叫嚣着“谁敢惹本王,本王诛他九族灭他全家!” “安和,我难受!”声音闷闷的,好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一样,白西林一惊,知道小孩是真有事。顺着小孩的目光竟然看见小王爷透过人群的 空隙竟然直直的看着姚若水。 靠,这下玩大了,小孩不是真的喜欢姚若水吧!白西林伸手拉了下博淳,使了个眼色,得到博淳默许,白西林拉起小孩转身挤出了人群。 司徒昊天的府邸比博淳的世子府大多了,她牵着小王爷的手左拐右拐,拐到了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前厅已经开宴,此起彼伏的喧嚣将这个角落衬得更加落寞。 白西林伸手揽过江澜的头,左看右看,被司徒江澜一把打开。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小孩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是看着江澜一脸的愁云惨淡的摸样还是心有不忍。 “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姚若水了?我会一棍子打死你的!”白西林用袖子挥了挥廊下的台阶,直接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你不是说过,她也是逼不得已才进了万花楼,而且若水也不是自轻自贱的人,她可是干干净净的!”司徒江澜一听白西林要打要杀的以为她也是因为姚若水的身份,所以对她第一次有了些许敌意,说话声音也高了几分。 白西林冲他撇撇嘴,嘟囔道:“还急了!我是说拍死你,我拍醒你啊!你喜欢她没问题,问题是她不喜欢你!别忘了她是你二哥的女人,你说过,不会与他争!” 小王爷长到十五岁第一次对药物以外的东西感兴趣,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可悲的是他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那个女人还是死心塌地爱着他哥哥的! “傻瓜江澜!你怎么也是个痴儿啊!怎么偏偏就喜欢上 她了,明明就是自讨苦吃!”天下女人那么多,可劲让你小王爷选都可以了,为什么偏偏就是爱上姚若水了。 “你才是傻瓜!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能像你和博淳兄这样幸运的么,能够彼此相爱还能够彼此相守?我没有想娶她,只是看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突然有点难过罢了!早知道就不找你出来了,你哪里是在安慰我,明明就是在看我笑话! ”江澜一屁股坐在白西林的旁边,向后仰躺在廊中。 突然冲着拱门外面大吼了一声:“给本王拿酒来!别跟个呆瓜一样就知道傻站着!今晚上二皇兄的大喜日子,本王要和小郡主不醉不归!” 白西林看着躺在地上明显是在耍赖的小王爷,暗自叹了口气。要是博淳知道自己今天又喝那么多酒的话,估计要气死了。 不一会小厮就端了两坛酒几份小菜过来,还特地带了件披风递给了白西林,说是自己家主人给郡主准备的。白西林看着手里的狐皮披风有点发愣,雪狐皮最是难得,那时候在岩平山司徒昊天也这样说过,手里这件明显是女人穿的大小。心里有点淡淡的酸楚,好似有一道蜿蜒的溪流淌过心底。 江澜瞥了一眼白西林手里的披风说:“这件雪狐斗篷可是二皇兄费了不少心思弄来的,他从西北回来亲自去西山猎的雪狐。”说完伸手接过斗篷将它罩在楞在原地的女孩身上。“晚上风寒露重,你身体底子本来就薄,要是再病了,不光是博淳二皇兄也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两人把酒畅饮,丝毫没有注意到,花园不远处,那个身着大红喜服一闪而过的身影。司徒昊天第一次觉得那个女孩离自己这样遥远,事情好像在渐渐的脱离他预想的轨道,转身回到那个贴满了红色喜字,挂着大红宫灯的洞房时,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是也只是想想就而已。 他推开房门缓步走进去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那个身着凤冠霞帔,娇小可人的妻子。取下称干跳开了遮着新娘面容的红色头巾,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显露出来,两颊淡淡的红晕,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媚态。司徒昊天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红巾下的女子是那个此时正在廊下和自己小皇弟喝酒的白西林,她会是怎么个模样,不由露出一抹淡笑。可是转念想到明日朝廷之上,那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他就把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到了一边。 有舍才有得,所以舍得。 ------------ 37 太子出手 夜宴持续到很晚,直到深夜,江澜被自己的小厮接走,已经半醉的白西林在庭院中坐着,夜风将酒气吹散了一些,但是突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回过头就看见司徒昊天从后面过来,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身,白西林正想笑着打趣他,为什么新郎官不在洞房里陪新娘子跑来后院做什么?话还未出口,她突然惊呼出声,因为那和司徒昊天相似的眉眼中间明晃晃的多了一颗猩红的痣。 白西林的酒一下醒了一半,但是还是难耐晕眩,伸手用力推开了来人,自己也向后跌坐在地上。 她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来人道:“呦,太子爷好有闲情逸致,本夜逛园子!安和对不住了,挡了太子爷的路,这就告退!告退告退!”边说着便边努力克制着晕眩的感觉想赶紧爬起来。 太子爷抱着臂站在一边,看着她颤巍巍的爬起来。身上的狐裘斗篷滑落,露出花团锦簇的衣裙,发育期少女特有的独特韵味,即使是加厚的冬衣穿在身上也掩盖不了女孩子渐渐发育,玲珑有致的身材。 “小郡主客气了,本王不是路过,是特地来找郡主的!” 太子司徒炼岳是当今皇上的大儿子,,江国最有势力的人,不过,过了今晚就要加上之一两字,新婚洞房里的司徒昊天在今夜之后,就可以和他分庭抗礼,势力不在他之下了。 “安和以为太子爷今夜会愁的睡不着觉呢,没想到还有闲心来找我,不知道太子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安和在这听着呢。”白西林克己守礼,不敢有一点逾越的地方但是说话还是带了些许情绪,大概实在是太讨厌眼前的人了。 “郡主客气了,本王哪有什么吩咐郡主,只是想请郡主过府一叙。可好?”说着司徒炼岳往前又走了一步,白西林见状不着痕迹的后腿了一小步,和他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要是说不去呢?” “郡主执意不肯,不知道会不会徒然给博淳世子添麻烦呢?要知道博淳在平阳的日子可没有那么好过吧!”司徒炼岳挑起嘴角的笑容有着和司徒昊天类似的角度但是确实别样的妖冶,配着他那张面色苍白的脸,透着股诡异莫测。 白西林心下一凛,但是面色如常,目光如剑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淡淡的说:“太子爷这是在威胁我么?” “如果我说是呢?”说着他已经欺身上前,但是手还未触到女孩的半片衣衫,女孩已经如同泥鳅一般从他手臂与身体的间隙滑开,转眼的功夫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我奉劝你不要乱动!司徒炼岳!这里可是晋王府,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不看我是南疆郡主的份上,司徒昊天的面子你还是要给的吧!还是你本来就是想要来搅局的!”白西林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她面色冷峻,淡漠如水的样子别是一般吸引人,夜风袭袭,吹动衣襟,她满头的秀发也在瞬间随风舞动起来。 司徒炼岳愣愣的看着,仿佛突然看到了一副绝美的画。突然记忆中那副画像上,那个红衣黑马的绝艳女子仿佛从不远处蹁跹走来。他的心开始狂跳,苍白的面色上升腾起一片诡异的绯色,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一种狂热的情绪。 白西林看着他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但是还未来得及转身,司徒炼岳已经一个团身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很突然而且白西林抬脚的时候被滑落的斗篷绊了一下,就这么一缓的功夫,整个人就落进了司徒炼岳的怀抱。 来不及思考,白西林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自从上次和江澜出去被林宇之的人莫名其妙的抓了之后,她就叫锦夏给自己找了把匕首带在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处。 匕首只有三寸,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削铁如泥的利刃瞬间滑向身后,没想到那个病歪歪的太子爷居然瞬间躲了过去,白西林现在虽然酒气惊散了不少,但是只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司徒炼岳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就只有拼死一击了。 躲开了白西林的突然袭击,司徒炼岳靠后退开了一步,看着手持匕首,一脸戒备的白西林,声音却透着股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欣喜。 “小郡主现在你还要说自己不是白西林么!连本王差点被你的外表骗了,不过狼就是狼,即使装成了兔子又怎么会任人宰割。你说,本王应该叫你小郡主好呢还是叫你白姑娘好呢?” 白西林笃定他不敢在司徒昊天的府邸乱来,只要想办法出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后院至少今天是可以逃过一劫。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司徒炼岳的挑衅,自顾自的寻找最快离开的路径。 “我是安和还是白西林有什么打紧,太子爷难道想要一夜之间同时招惹我南疆和晋王爷么?现在恐怕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吧?”现在白西林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一来她摸不准司徒昊天的态度,虽然太子府的时候他出手但是现在还不是和太子撕破脸的时候,如果他老人家袖手旁观或者把自己当了顺手人情,她白西林不是死的太冤枉。二来,博淳在平阳已经举步维艰,上次去太子府赴宴他无力阻拦,即使太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博淳想救也未必有能力救她。现在这么说也是想乱司徒炼岳的心神,拖延时间,指望别人来救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保全自己,逃过一劫是一劫。 司徒炼岳却不搭理白西林的话,转身挑了她刚刚做过的石头,屈身坐下。眯着眼睛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看着眼前的女子,一下子竟然晃了神,眼神中的意思一瞬间转过多次,复杂的很,似有欣喜又有懊恼,似有眷恋又有怨恨,反正白西林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 “难为太子爷了,为了我这么个小姑娘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感觉到有人隐藏在不远的暗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息,白西林心中惊怒不是一般。如果司徒炼岳今天是打定了主意来的,自己说什么也不是轻易能逃得了的了。 听见女孩的话,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闪出了几个侍卫,其中就有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喜。白西林不着痕迹的移动着脚步,使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准备擒贼先擒王,若是今天真的落到司徒炼岳手里,白西林死也不会瞑目了,她发过誓会保护好安和的身体,所以即使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看着白西林握紧手中的匕首,做好最后一击,突然,王喜从后面走上来,屈膝跪地,冲太子行了一礼,太子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就不再理他。 王喜转身走到白西林的面前,躬身一礼。白西林冷哼了一声,但是见他伸手过来还是迅速的后撤一步。 “大胆奴才,你想干什么?真不要命了么?”白西林晃身躲过他的手,冷冷的呵斥了一声。 王喜弓着身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那人冷冷的说:“郡主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在太子爷面前显露这等利器也是不该,属下只是尽责,不想郡主受伤!”一番话说着的合情合理但是话音未落,伸手就要来夺白西林手中的匕首。 白西林冷笑了一声,空手夺白刃可是入门的功夫,想从白西林手里夺过匕首,要用命来换才行。可是刚刚隔开王喜的手臂,一阵浓香袭来,却是她曾经闻到过的香气,意识还弥留之时,白西林伸手拽下了身上的一块玉佩,没来的及看清是哪块,就已经被人驼到了背上。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白西林咬牙将差点溢出的*声咽了下去,她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只是用听觉去感觉周边的 情况。感觉到四肢并未被缚她庆幸自己这次的运气要好一些。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传来,只一下娇弱的喘息声就被一声裂锦之声取代,接着就是肉体厮磨的声音。白西林闭着眼睛暗骂了一声,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认命的睁开眼睛,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是说历史总是绝妙的相似,那是规律的话,她眼前的情况要用什么解释。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司徒昊天和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亲热戏,现在,一个长相和司徒昊天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男人也抱着怀里的女人在进行着某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运动。应该说自己命好还是说怎么样,大江国一共三个皇子,除了一个未成年,一个在她面前调情这个更直接,而且那叫一个活色生香,可是,谁能告诉她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西林躺在那张精致的雕花大床上,突然有种无语望天的感觉。她已经将这斗室的四周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没有窗亦没有门,除了边上的椅子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肉体,这个不大的密室里只有她自己一个活物了。 突然,司徒昊天那张俊朗容颜没有预兆的跳出脑海,那个挑起嘴角露出坏笑的表情涌上脑海,心莫名的漏掉了一拍。扬起嘴角,苦笑了一下,自己在他的院子里被绑架,闹了他的新婚之夜,他不定怎么样恨自己呢。正想着,一下子又想起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她若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不定又怎么着急呢?对了,他着急的是安和,有谁会在意白西林呢? 人之所以嫉妒多是因为得不到,偏偏得不到的最愁人。 ------------ 38 郡主失踪 白西林万万想不到自己失踪,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是林宇之。司徒昊天成亲大宴宾客,林宇之竟然也乔装打扮混入其中。 林宇之进入大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乖巧可人的坐在博淳身边的女孩子,俏丽明媚的仿佛一朵傲人的红梅,在一身白衣肃立的博淳身边,羡煞旁人的一对神仙眷侣,竟比那此时一身红装正在行礼的璧人更耀眼。 跟在他身边的小六子看着自家少爷走神,伸手从后面捅了一把,悄声说:“少爷,您现在可是个六十岁的暴发户,在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小郡主,小心人家世子爷过来找麻烦!”边说还边点了点林宇之身前的那个假肚子。 小六子就是那日站在林宇之身后年纪最小的家伙,自小就跟着林宇之,当年救他脱险小孩功不可没,他一向待他如自己的兄弟,也不理会小孩此时的逾越,听到小孩的话,也暗自觉得好笑。 “少爷,那个王爷好像喜欢小郡主的样子!”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方向,司徒昊天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林宇之的眼睛里。是小孩的眼神过于敏锐还是那个人的表现过于露骨了呢? 司徒昊天穿着大红的喜服,器宇轩昂,英气勃发,本就俊朗的面孔因为这身红衣的映衬更多了分从容潇洒。但是那幽深的黑色眼眸却时时在人群中飘忽,直到看到不远处那二人。 白西林带着浅浅的笑意,翻着袖子向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然后男人宠溺的揉了一下女孩的头。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太少,这满园的人声鼎沸好像都不过是二人的背景罢了。 林宇之露出一丝浅笑,举起面前的酒杯清浅的啄了一口,眼看着白西林牵着一边的司徒江澜退出人群。回过头来,无聊的看着身边的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但是偏就少了那么一点精彩一般。 “她倒是知道无聊,居然先跑了,亏我还担心她被那个色太子占了便宜。” “少爷,您说什么?”小六子俯身靠在他耳边问他。 “本老爷说,你太吵了,滚一边找个地方吃东西去!晋王爷的喜宴,吃了也给你这个无福之人招点喜气!”小六子翻了个白眼挺身站回了原位,撇撇嘴不在理会自己家那个无聊就犯口舌的混少爷。 林宇之那夜翻车离开,并没有走太远,后来见白西林没事才潜回花街。只不过听到太子大宴群臣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白西林在宴会上的表现自然是无缘得见,却也听人津津乐道,南疆郡主倾世之姿,天人之貌。 她和晋王爷配合的一曲无名小调竟然成了街头巷闻里的不二谈资。两人更是被人称为了一对璧人,人间佳偶,林宇之听过也只是哂笑一下而已,不过今天真的看到司徒昊天看白西林的眼神,才知道世上的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皆不可信。 寻思着酒席已经过半,却依然不见白西林回来,林宇之缓缓穿过人群,往后面走去。既然来了也想看看这个刚刚才认下没有几天的小妹子。 小六子跟在身后,一起挤出人群,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小声问道:“少爷,我们不看了么?酒席还未结束,我们不是要探探这个晋王爷的底么?” 林宇之伸手一带就用袖子将小六子卷到了身后,回手捂住了小六子的嘴。两个人靠在走廊深处的暗影里,看着两个小厮抬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司徒江澜匆匆走过。 “郡主吩咐了走小门回府,快点叫人去准备!别惊动了晋王爷,坏了事,我们可没有脑袋赔!”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吩咐另一个这么说着。 那人一路小跑着离开,剩下这个就自己托着小王爷,一边走一边低声叹气:“我的主子啊,您怎么喝这么多呀!” “看来他们没少喝呀!少爷,我们怎么办?”看着来人走远,小六子晃出林宇之的控制,压低了声音问。 林宇之皱着眉看着不远处的回廊,“走,我们去看看!”心里暗骂了一句,死丫头,喝这么多酒是要怎么样! 司徒昊天的宅邸哪里是一个大字可以概括的,林宇之带着小六子在后花园里晃荡了半天也没见白西林的身影,正想往回走,突然被脚下的一块东西硌了一下。 林宇之低头捡起脚下的硬物,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白西林拼着最后的力气撕扯下来的那块凤佩。看着手中的玉佩,林宇之瞬间眉头紧锁,暗红色的绳结断掉的地方有明显人为撕扯的痕迹,翻飞在手中的红色流苏沾染了一股诡异的想起,他赶紧撕下一块衣襟将玉佩包好。 那诡异的浓香是一种极为猛烈的迷香原香,只要一点迷倒一个彪形大汉都不成问题,究竟是什么人要用这样的原香对付一个女孩子。 林宇之来不及细细思索,玉佩上的浓香未散,可见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若是此时立刻出去寻找说不定能追的上!他回手将手里这块用衣襟包好的凤佩交给小六子,盯着小孩一字一句的叮嘱道:“他们带着人一定要用马车,我现在就去追,你现在马上去前厅找博淳世子,不用多说话,将玉佩交给他,就说安和郡主好像出事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定能猜到,记住传完话就想办法脱身。” 林宇之猜的没错,可是此时酒席渐晚,已经有不少人离席归家,王府外排成长龙的马车不时的离开,往哪个方向的都有,喝醉的人,彼此搀扶背带的更是比比皆是,想要找起来是不可能的。 “该死,应该早点过去的!”林宇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掉身上累赘的伪装,只留下了脸上贴着的花白头发和胡子。顺着门外的马车,一一找过去,却见太子的明黄色车架还好好的停在哪里。 “不是太子?难道她还招惹了其他人?该死!”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博淳带着几位随从也从王府奔出,直奔这边的车架。 躲在暗影出的林宇之紧紧贴在墙壁上,从马车的缝隙间看,显然他们也有了同他一样的疑惑,博淳的面色如常,只是嘴唇紧抿着,从他蹙着的眉头和紧握着手指间露出来的红色流苏,可见他心中一定不是一般的着急。 他将握在手中的玉佩放到鼻尖又闻了一下,转身对身后的青衣男子冷冷吩咐道:“沈青,去怀王府,不管用什么方法请司徒江澜过来。”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对那个叫沈青的人说:“发召集令,宣全部的人手去找!” “全部人手?爷,这……”青衣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博淳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了。 “全部,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你懂么?”博淳一贯温和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种让人说不出的疼,闷闷的却是揪心之痛。 安和,不要丢下我,这次不要再离开我。博淳在心底默念着女孩的名字,好像及此能得到回应一般,手中紧握着的是那块凤佩。国师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想起“人中龙凤,凤舞翔天,龙比兴之。”龙凤呈祥怎么能剩下一只孤零零的龙或是一只孤单单的凤呢? 身边的人手四散而去,博淳匆匆走到一边飞身上了一匹手下牵来的骏马,临走之前眼睛往林宇之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林宇之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只是尽量蹲低了身子,从一辆马车底部滑去。 司徒昊天是在书房听到荀郁的来报的,手中握着的奏章瞬间被指力撕碎,压抑着心中的惊怒,低声问:“在本王的府邸,失踪?你是在说笑么?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荀郁感觉到头顶的空气都快结成冰了,心中凛然,躬身恭敬的禀报“郡主和小王爷本来在后院喝酒,后来怀王醉了,手下的人去送小王爷。前厅人手不足,后院的人就都撤去帮忙了,大家都以为,以为小郡主回前厅了。直到世子爷大怒离席,大家这才发现郡主不见了。” 司徒昊天冷哼了一声,一把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了荀郁的脸上。怒喝到:“以为!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还敢跟本王说以为!你们怎么不以为天下太平,本王用不着你们了……” “爷,息怒!是属下们护卫不周,甘领责罚,但是请爷允了属下先将郡主寻回。”荀郁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头几乎都埋到了地上。 “滚出去,叫上所有的暗卫去找!派人盯着太子府和他的别院!多半是在他那”司徒昊天用他自制力压抑着破腔而出的愤怒,女孩子清丽的眼,妖冶的笑,飞扬的衣角,一切的一切突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白西林,臭丫头,你不能出事!不会的,一个比老虎还悍的丫头,怎么会出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岩平山,猛虎差点撕裂了女孩,那个时候自己也曾这样恐惧过,这次,无力感更甚,那种几乎会将自己逼疯的恐惧就这样的在心底蔓延。 ------------ 39 密室之中 “醒了么?我的美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慵懒,不同于听到过的冰冷,沙哑中竟带着几分*的诱惑。 白西林侧过脸,直视着那双阴翳的眼睛,情事过后那张苍白的脸上也只是浮上了淡淡的红晕,唇依旧是难看的暗紫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目光突然被他边上的女人吸引,那个女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但是此刻那没有焦距的眼神只是木然的看着房间的一角,跪坐在地上的身体没有丝毫的遮掩,正香汗淋漓的呈现出一种淡淡粉红色,够娇媚,够诱人,也够古怪。 “怎么,小郡主也觉得本王的宠姬是个尤物吧,言诺,还不谢谢郡主的赏识,我们美丽的安和郡主都看你看的目不转睛了呢!”司徒炼岳将身上的袍子随手系好,一把抓过身边跪坐在地上的那个叫言诺的女人,粗暴的抓着女人的头发,将女人拖到了白西林的面前。 “言诺,快点谢谢郡主的赏识呀!你这个蠢笨的贱货!”司徒炼岳见女人只是木然的任他拖拽,大抵是疼了才有一声半声的闷哼,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脚将那个叫言诺的女人踹到床脚,伸手抓过一边垂挂的床帐扯下扔到女人身上。 白西林冷眼看着司徒炼岳的做的这一切,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是却屏住了面色如常。漠然的看着太子的行径,咬得牙根生疼。她暗忖,落到了这个男人手里,不知道要受到怎么样的*,果然是在劫难逃么? 不过死又怎么样,自己本来就是死人一个,能再活过来真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无奈了,多活了一年半载,已经是占了便宜,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也是赚来 的了。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一死而已,她竟然放开了心中的不安,转脸去看萎缩在墙角的女子,本来脸上冰冷的表情反倒多了分超然物外的淡然。 只是这样的一张绝世容颜在带上那份出尘的淡然,司徒炼岳竟然一下子看的呆了。白西林正看着蹲坐在墙角里的女人任身上的床帐滑落,露出姣好的胴体,刚想别过头却突然发现脸上一凉,司徒炼岳的手竟然摸上了自己的脸。 司徒炼岳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突然被眼前的女人吸引了心神。明明是个南疆来的小贱种却偏偏让自己欲罢不能的想要她。想看到这个绝艳的女子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不安与恐惧,想撕下她的面具,看到她内心的挣扎与惶恐,想看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在自己身体之下承欢娇吟,想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厌恶与绝望,想亲手将这个女人打破将她这流淌着*之血的身体生生碾碎。 白西林看见司徒炼岳的眼睛中突然迸发出的恨意,浓浓的化不开的恨意,那双阴翳的眼睛扫过她的身体,仿佛一阵彻骨的冰冷贯体而过,冷到骨髓。 突然,司徒炼岳一把抓起她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放到鼻尖轻轻的嗅闻,仿佛从中汲取到力量一般,他微微闭起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然透着一丝鬼厉的殷红,苍白的脸仿佛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白西林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扣住动换不得。 两片淡紫色的薄唇轻轻的触到了她的嘴角,之后肆虐的唇瓣仿佛要将自己吞嗤一般,白西林越是挣扎,他就越是靠近,逃脱不了的桎俈只能被迫承受他在自己的脸上啃哧,因为那如同野兽般的啃哧根本不能称之为吻。 男人霸道的控制着白西林的头,让她无法拒绝,白西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开嘴,任凭司徒炼岳的舌尖强横的挤进她的口中。白西林心底冷笑了一声,立即合上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在口中蔓延,司徒炼岳徒然离开的身体,说明自己成功了。 他伸手摸了一把嘴角,舌尖的钝痛让他瞬间清醒,不过口中的血腥气味成功点燃了他的*,可怕的欲望在身体里流淌,越来越快的心跳让他几乎无法自控。 白西林在他离开自己身体的瞬间立刻起身,此时虽然半倚着床栏退无可退,但也比刚刚躺在床上没法反抗强的多。 “你这妖精,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司徒炼岳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怒火,哑声冲着白西林大吼着。 白西林被他莫名其妙的吼声弄的一愣,瞬间惊怒一起涌上心头,强忍着上去扭断他脖子的冲动,冷冷的说:“是我应该问太子爷吧,为什么是我?莫名其妙被你盯上,莫名其妙被你掳来,还要莫名其妙被你上!你说啊,为什么是我!” 她还是低估了司徒炼岳,能被皇上指为太子的人能有多孱弱无能呢?当自己再度落入那个炙热的怀抱的时候,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在耳边愈见粗重的呼吸,她知道自己要是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眼泪突然溢出眼角,留下一片濡湿。白西林突然想起年幼的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任那个毒瘾发作的老男人在自己的身上发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无力反抗,老爹那张枯瘦苍白的脸霎时间同司徒炼岳的脸孔重合。 “老娘废了你个死不要脸的老王八蛋!”伴随着嘶吼声,白西林用尽了力气团起一脚,往他裆下踹去。 滚落到地上的司徒炼岳喘着粗气,护住腹部,白西林那一脚要是着实踹在自己的命根子上,估计此时玩完的就是自己了。 “果然是尤物!中了炼魂还能这么嚣张,本王的言诺可是足足熬了三年,不知道扬名西北的白西林,能熬多久!”司徒炼岳坐在地上冷笑着说完,试了下竟然还爬不起身,抬头看着白西林道“怎么样,小郡主可是想起什么了?” 白西林双目圆睁,眼睛渐渐的涌上一抹赤红,她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从小腹生腾起一股暖流,瞬间游走过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己保留着脑海中的一丝清明。 太过可怕太过血腥的记忆,一起涌上脑海,听到司徒炼岳的话,她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个炼魂大概是有某种致幻的成分,自己内心中的恐惧被数倍的放大,直到失去自我。她转脸看了下缩在床脚的女人,忍了三年还是受不了疯了么? 白西林挣扎了一下,头痛的感觉愈发强烈,来不及想身体中那诡异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她要速战速决。 飞扑下床一把扼住司徒炼狱的脖子,但是却在一瞬间被男人反扑在地上。白西林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怎么回事?”白西林的声音中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司徒炼岳的眼睛此时如同他额上的痣一样呈现一种诡异的颜色,一双黑瞳几乎被红色淹没,苍白的皮肤变得几乎透明,钳住白西林的双手就像是两把铁钳,白西林几乎感觉到自己腕骨破碎的声音。 司徒炼岳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使劲的往地板上砸,剧痛袭来的时候,她只剩下绵软的*声。 痛,剧痛,但是比起痛,若在此刻被剥夺意识却是更为可怕。白西林闭目,一用力咬上了自己的舌头,腥甜的血气瞬间充满了口腔,血水顺着嘴角流下,苍白的脸上竟然蒙上一种艳丽的诱惑。剧痛使她保持了最后的一丝清明,她张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陷入癫狂的男人。 司徒炼岳发疯一样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来,愣愣的看着地上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趟着鲜血的嘴角竟然有着上扬的弧度,弯弯的桃花眼娇媚的上翘,没错,他没看错,这个女人在笑,她竟然在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人再笑。 衣衫破碎的瞬间,司徒炼岳成功在女人那双秀丽的桃花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恐惧,但是那眼神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粗暴的侵犯她,感受到鲜血涌出的瞬间女孩身体瞬间的僵直,但是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他想要听到女孩哭喊,他想要看到她因为恐惧而尖叫,想要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布满了绝望。但是,什么也没有,除了下身淋漓的鲜血证明了自己成功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禁锢在身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甚至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那双美丽的深瞳就这样盯着他,亲眼看着他撕裂了自己的衣服,亲眼看着他*着自己,只是看着,深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这样的眼睛,突然让司徒炼岳觉得恐惧。等到他眼底的赤红退却,他看到满屋的狼藉,突然一种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司徒炼岳转过头,不敢再看身下的女人,却突然听到身下的女人压着嗓子闷声的说:“怎么?害怕了?完事了就滚开!”声音含混不清但是听得出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一字一句仿佛一把把冰刀直刺人心。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么坦然接受。 ------------ 40 绝望 绝望,这样的情绪仿佛从来不应该出现在白西林的身上一样,从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那种情绪左右过,知道死亡降临,她也是笑着接受的,所以必然要让司徒炼岳失望了。 司徒炼岳听到女人的话,震惊的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此时一丝不挂的女人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伸手捡起地上已经破碎的衣裙。 那些已经被撕碎的衣服根本不可能穿上,白西林克制不住身体因为本能而颤抖,她虽然不怕,但是只是思想上,身体本能的因为剧痛在颤抖,手指僵硬的几乎无法拉紧衣衫。 司徒炼岳颓然的坐倒在一边,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上的颜色也由紫色转为更深的颜色。眼睛直直的看着白西林,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西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克制自己不去理会身下撕裂的剧痛,但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力气,从未有过的狼狈,当她勉强起身,那身附着在身上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布块纷纷飘落。 白西林深吸了一口气,想伸手拽过了一边的另一扇床帐,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腕骨已经有一个明显的突起,手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外翻着。她伸出左手用力一扯,将那块床帐撕下,这一下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她将白色的床帐围在身上,回过头就看到司徒炼狱依然呆坐在地上。 “别告诉我,你脸上的表情叫做绝望!我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白西林咬着牙,但是出口的声音依旧含混不清,看来刚刚真的咬伤了舌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变成这个样子。白西林为自己竟然还能思考这样的问题感到庆幸,嘴角挑起,苍白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了还能笑的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魔鬼吗?你是谁?”萎靡在地上的司徒炼岳看到白西林嘴角溢出的笑意突然发疯一样的冲过来,将白西林差点再次撞倒。他的浑身都在发抖,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一把搂住白西林的双腿,跪倒在她脚下,“不要笑,不要在笑了!我求求你!不要笑了!”断断续续的音节从他口中溢出,反倒是白西林先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转瞬间,愤怒的火焰喷薄而出,白西林不顾下体的剧痛,抬起脚一脚踹过去。“妈的,没见过强奸别人,把自己强奸疯了的!要疯要死都给我滚远点!”每说一句话就是钻心的疼,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等到大门洞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冲进密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一股夕阳的余晖将来人的身影拉的老长,白西林停住不停踩在司徒炼岳身上的脚,裹紧了身上的床帐。 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愣住的几个人,率先开口:“你们是谁的人?”区区几个字却好像警钟一下惊醒了几个人,当前一人率先冲她跪下低声说:“我等奉命救郡主回去。” 奉命,却未说是奉了谁的命,突然一股无力感涌上来,白西林再也无暇去顾忌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只知道至少跟着他们走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将她一并带走。” 她回身指了下依旧攒缩在角落里的女子,眼神扫过那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为首的一人率先领悟过来,挥手叫其中一个人去将女人用床帐裹好背在背上。略一犹豫,在他后面已经闪出一名男子,走到白西林的跟前,转身蹲下。 白西林知道现在不是挣扎的时候,况且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挣扎,想要她自己走出这间屋子都不可能。她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那人的背上,他的背宽阔而温暖,能感觉到自己冰凉的身体在可耻的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不可抑制的颤抖,那人的身体竟然愈加温暖起来。 梦中耳边响起都尽是裂锦之声,*身体的自己拼命在跑,却无力逃脱。一转身就看到司徒炼岳那双赤红的眼睛,不一会又变成了她爸爸那张恐怖的脸,她突然大吼了一声,“不是我杀你的!”猛然惊醒,动了动嘴,却没有声音。意识逐渐回归脑海,不光是没有声音,她甚至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这一感知吓的她赶紧坐起来,大概是起来的过猛,突然涌上来的黑暗瞬间将自己吞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她竟然一歪身子吐了几口黄色的胆汁出来。这一下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反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好在剧痛让她更快的清醒过啦,身体的感知在逐渐的恢复,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手腕也已经被固定好,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掀开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伤。 咔吱一声门响,白西林回过头就看到一双眼睛,黑色的瞳仁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泛着红,眼角还有未擦干净的泪光。 司徒江澜推开门看见半坐在床上的白西林一愣,看着地上呕出的黄色液体,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抱着手里的药碗,站在原地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听到动静,一下子四五道人影全都冲进来,本来不太大的屋子啥时候挤满了人,白西林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冲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司徒昊天,那张一向不羁的脸上此时严肃的可怕,紧接着就是博淳,白西林清楚的看到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此时泛着水光,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看着淌过他脸颊的泪水,白西林的心中一阵钝痛,仿佛有一把刀锋利的割开了她保护在心底的柔软。沈青,锦夏,荀郁的脸依次出现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白西林却无暇再去分辨他们脸上的表情。 她无力的靠倒在床上,撕扯着伤口,一声微弱的*溢出嘴角。江澜作为一个大夫终于停止了大哭,听到她的*一步窜到了白西林的身边,伸手小心的握过她没有受伤的左手切着脉,屋子里瞬间静的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哪里疼?很疼么?”江澜带着抽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西林缓缓睁开眼睛,本来想笑的但是好像笑的很难看一般。 “别笑了,别在笑了。”突然江澜的身后,司徒昊天冷然的开口。“疼了就叫出来,害怕也好,难过也好,叫出来,哭出来!” 白西林转过脸看他,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上不熟悉的认真。可是自己不想哭也不想叫,而且自己现在也叫不出来。她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但是却无法开口。 她看着江澜微微动了动下巴,又冲还在抹眼泪的小王爷眨了眨眼睛。江澜瞪着大眼睛看着白西林,突然明白了一样,握着她的手大声说:“你的舌头没事,我已经帮你接回去了!不过伤的太厉害,我用了很大剂量的麻沸散,你现在没有办法说话。” 麻沸散,看来自己身上的感觉迟钝也是这种药物有关,也是,自己身上这么重的伤,要是没有司徒江澜在非要疼死了。白西林理解的点了点头,还冲他咧嘴乐了一个以示鼓励。 小王爷顶着苦瓜脸,眼泪又一次如不断绝的黄河水一样泛滥了。“呜呜,安和,是我害了你,是我非要拉着你喝酒的,呜呜,为什么他们抓的不是我,呜呜,怎么办啊,呜呜安和!” 白西林很想翻个白眼给他,让那个呱噪的江澜闭嘴。她心说,你太子哥哥要是绑架你,强奸你,那就是*了好么!但是听着小王爷乌里哇啦的连哭带叫,别说她此时是病人,就是个健全人也要被他弄疯了。 司徒昊天一把抻过小王爷的衣领子将他整个人提到了一边,趁这个空子,白西林看见了那双一直隐在一边,但是泛红的眼睛。 她伸手冲博淳挥了挥,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却在触及他视线的时候突然哭了起来。泪水仿佛开了闸,连忍了忍不住。满心的委屈,满心的不甘,满心的难过,瞬间奔波而出,汹涌的连她自己都下了一跳。 博淳一个箭步冲上来,小心翼翼的仿佛触碰的是一件稀世珍宝般的将女孩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反反复复的说着“不怕,安和不怕,我在这里!没事了,不怕!安和不怕!” 白西林用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住博淳的衣襟,她想告诉他,对不起,还是没有保护好你的安和!她想告诉他,疼,手上疼,身上疼,心里更疼!她想告诉他,哪怕只是一瞬,也想以白西林的身份抱着他。她想告诉他,只要他还在,她什么都能撑下去…… 泪水打湿了他的白色锦衫,灼热的泪带着仿佛烫伤的温度直直流到了博淳的心底。他像孩提时一样安抚着怀里的女孩,但是却再也无法昧着良心告诉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睡一觉醒来,天下依旧太平,天气依然清朗。 因为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不再是做梦的年纪。 ------------ 41 禁药炼魂 不能说话无疑给白西林平添了很多麻烦,尤其是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但是看着他们一个个那个面色凝重的样子,白西林心中不禁悲叹,其实很想哀嚎一声,“我真的没事!”可是却又没法说,动了动嘴还是把话咽回了喉咙。 她凭借对自己身体的理解,除了脑震荡的后遗症比较严重,还有右手的骨折,身上其他的伤口都可以忽略不计,包括身下隐隐的钝痛。 白西林活到二十几岁,早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况且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处女情结,虽然难过但是绝对还称不上是打击,经历过生死还看不开这个那她还真是白活了。只是白西林心中难受的还是没能护住安和的身子,平白给个疯子糟践了。 她现在养伤的地方是司徒昊天的一处别院,清幽寂静倒是个修养的绝佳地点。那日她在博淳怀里哭的累了竟然直直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入夜,只剩下一个被唤作碧落的丫头留在屋子里守夜,白西林动了动,腹中空空,张了张嘴,舌尖的药效还为过去,依旧是麻木的感觉。 她放弃说话,而是用没受伤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栏,碧落那丫头警醒的很,只一两下便清醒过来,快步走到床边,压低声音温柔的问她有什么需要。 白西林指了指自己的嘴,又点了点自己的肚子,一脸苦相。碧落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看着床上的女子清亮的眼眸和嘴角调皮的角度,伸手掩面嘻嘻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轻声说:“王爷都替郡主想到了,已经备下了血燕粥,在小屋热着。小王爷白日说,郡主舌上有伤这几日只能委屈先用这些。”大概是有人提点过女孩,白西林素来不喜欢喝粥,看着白西林听到是要她喝粥皱眉的样子,小丫头赶紧解释。 血燕是进补的东西,而且带有甘草的淡淡的甜味,中间还有什么药物她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碗粥想必是出自江澜之手。 “江澜还想的挺周到!”白西林任女孩用锦帕轻轻擦拭着她好看的嘴角,舌头不能用,她便调皮的用嘴型嘟囔着。 机灵的丫头竟然看懂了,笑嘻嘻的垂手站在一边说:“郡主,可是猜错了!这方子是怀王留下的,可是这粥可是晋王爷准备的。” 白西林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不可置信的光。要说司徒昊天会救她,安置她,她信。这个人心思缜密,能想到一些细微之处也是寻常,但是这等杂事他个堂堂江国王爷却是不会做的。况且他说过,他从来不会伺候人的。 碧落看出白西林眼底的迷惑与犹豫,但是也只是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却不言语。白西林收拾起眼底的情绪,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想必定是因为这份剔透的心思,司徒昊天才会放心的将她拨来伺候自己。 白天睡了半日,现在倒也困意全无,她索性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子,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在裙角和袖口竟然有着细密精致的绣纹,淡雅清丽好像一颗小水葱,亭亭玉立。白西林静静的看着女孩,仿佛能看到她生命中涌动着的十几岁少女特有的鲜活质感。拿捏有度的问答,恰到好处的侍奉,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寻常的侍人,白西林毫不吝啬的扬起一个微笑。 虽然看穿但是也不点破,她现在没有气力去解决那些麻烦的争斗,也懒得去理会他们如何去善后,毕竟自己踹的那个强奸犯到底是江国太子而且自己伤他伤的应该也轻。 念及此处,司徒炼岳赤红的双目突然涌上脑海。那个时候不容细想,但是现在想起来,司徒炼岳当时的表现是非常奇怪的。开始虽然他说着那些她听不懂的话,可是后来他明显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样明显的前后变化哪里是精虫上脑或者暴怒狂躁能解释的。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那个白西林让人一并来回来的女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必司徒昊天也有好好安置她吧。有些事情还是要问的但是也得等江澜明早过来了。 一连几日,除了司徒江澜白天会偶尔留在宅子里陪她照顾她,博淳和司徒昊天一直来来去去。白西林也不理会,心知他们一定再为善后忙的焦头烂额,自己只是专心的在床上做米虫,养伤,过猪一样的日子。 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一觉醒来,再次看见司徒江澜那张绷着不会笑的小脸之后,白西林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把将小孩搂在怀里,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抚着小孩的背。直到感觉他低沉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才慢慢松开手里的人。 小王爷的自责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白西林被太子盯上,他出手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在司徒昊天的婚宴上,在晋王的府邸,真要说自责也是司徒昊天去自责,跟江澜本来就没多大关系。 身体被贯穿的剧痛其实并没有当时加诸在她头上和手臂上的痛苦强烈,除了司徒炼岳过于粗暴野蛮的压制,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反倒是头上的撞击后遗症和手臂上的骨折严重的多。 可是白西林又不能顶着那张被害人的脸说,“没事,没事,不过是被不喜欢的人上了而已,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她甚至都不敢提这个话题,众人也将这个话题视为禁忌,但是如果任这个结横桓在心口,大家都不会轻松的。 “我想说话,帮我解了麻药的效力吧!”白西林用嘴型告诉江澜,但是江澜却皱着眉头,轻声开口。 “你口中的伤很严重,若是解了麻药,会痛死的!你的舌尖都几乎被咬掉了。那个混蛋!”声音中有压抑的愤怒,最后混蛋那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白西林赶紧抓上小王爷的手,轻轻摇了一下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说不是他,是你自己?自己咬的!”突然白西林的身体没有任何缓冲的被司徒江澜一把揽进了怀里,虽然她不介意这些搂搂抱抱,但是毕竟这个时代做这些也那些封建礼教拥趸知道后给她喝一壶的。 可是,突然她忘记了挣扎,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身上丝质内衫上有了一片濡湿的痕迹,而且水滴还在继续下落。她能感觉到那具身体与其说是在抱着她哭泣,不如说是靠在自己身上颤抖,感觉着他心口传来的温暖,白西林顿时失去挣扎的勇气。 白西林感觉着落在自己背上泪水越来越多,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突然一把扯开了伏在自己背上的小王爷。看着他瞪着红肿的大眼睛带着无比委屈的神情看着自己,白西林暗自咽了口口水,自己好像让他误会什么了。 “我可不是想不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白西林越是着急想解释越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江澜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伸手从腰间取过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浑圆碧绿的小药丸在手中。 白西林识趣的张开嘴,含在口中。顿时,一股清凉瞬间在口中弥漫,淡淡的薄荷清香,还有些酸涩的汁水在口中化开,不一会舌上的麻木感觉就消退了许多,但是钻心的痛楚也同时显现。 江澜看着她痛苦的闭上眼睛,眼线狭长,只留下微微轻颤的睫毛,证明着她正在努力适应这种痛苦。 “不行就别撑着了,我在给你上些麻沸散,总好过……”话音未落,没受伤的左手费力的拉上了江澜的衣襟。 “不要,麻药……用多了对脑子不好!你难道以为……把我医笨了,就能不被我欺负啦!”声音有些颤抖,断断续续,想要调笑的话还未说完,一丝猩红已经从她嘴角涌出。 “你看,伤口又裂开了,你别着急说话!我帮你上药,不会变笨的,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笨了。”他说完也不看白西林的表情,但是惶急使得顾不得想开始哭泣的原因,这样看来,白西林这下疼也没白挨。 白西林何尝不知道,现在只要她说话舌头就在痛,而且肿胀的舌尖很难控制,看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白西林咬咬牙还是决定继续说,反正今天疼也疼了,该说的话都说完在上药也成。 略一犹豫,她一把拉住江澜,江澜看她眼神中的坚定,只得垂下手站在一边等她开口。 “江澜,我下面的话可能很重要!你听说过炼魂么?”炼魂,二字一出口,司徒江澜的脸都白了。 “炼魂?你怎么知道的?” “太子说他对我用了炼魂,但是我在房间里却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我开始出现幻觉,一些奇怪的想法充满了脑海。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力量将炼魂的力量化解了,所以我才能保持清醒那么久。”说完白西林咬着下唇,晶亮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江澜看着她的眼睛,狂跳的心也安定下来。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白西林叹了口气说:“人们都知道江国的针石之术闻名天下,却不知道炼药之术也是天下第一,当时民间有一位成就很高的大夫炼出了三种奇药,但是因为这种药实在弊大于利,被朝廷列为了禁药。不光禁止买卖根本就禁止炼制。炼魂就是三种禁药之一,里面的成分我也不知道,但是看效果应该是有曼陀罗一类使人致幻的药物。因为是可以夺人心神的药物所以用法讲究,一旦误用危害极大。”江澜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凝重,看着白西林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一并让带来的那个姑娘……” “言诺!她还有的救么?”白西林打断江澜急切的问道,司徒炼岳曾说她熬了三年,要是长期服用那样的致幻药物,对人脑的伤害肯定是极大的。白西林的心顿时凉了,只能寄希望于古代的炼药之术没有现代那样精准,说不定还有的救。 江澜看着白西林,无奈的摇了摇头。“当日,我就去看她了,我想到会是某种*却没想到他居然敢用炼魂!那女子叫言诺么?可惜,她用药时间太长,中毒太深,已经没的救了。” ------------ 42 、再见林宇之 一个当朝太子使用禁药玩弄女人,这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白西林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司徒炼岳当时尤其是后来明显是不清醒的,这里面的肮脏事她到也不想深究,不过和司徒炼岳的梁子算是结了,抓到他些把柄总是好的。 “他为什么恨我!”江澜已经将将混了麻药的伤药涂在了白西林的小舌头上,顿时酸麻的感觉上来,让她有点找不到舌头的感觉,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说太子?”江澜正收拾着散落在床边的各种药瓶,突然抬头看了白西林一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 “这个说来话长!” “还能从创世纪开始说起!快说!”白西林感觉舌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没有知觉的状态,含混的嚷嚷了一句。 “什么创世纪?小祖宗,你想听我说就是了,别着急,到时候伤口又开了!”白西林撇了他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想我着急就赶紧说。 “后宫的事情乱的很,我当时年纪也不大,所以知道也不是很清楚,你容我想想怎么解释你才明白。太子的娘亲是端贵妃晁蓉,也就是现在兵部尚书晁泽的亲妹,可是当年父王最为恩宠的却是一个南疆女子,她的品位不高,好像只是个陪侍女官,但是一月之内竟被父王连升三级成了嫔妃。那个时候太子哥哥才几岁,反正我还没出生呢!不过那女子我年幼时曾经见过,是个极其秀丽俊美的女子,只是后来听说死状凄惨。后宫中的事不过如此,我不说你也晓得的,女人要是狠起来,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端贵妃下的手?” 江澜无力的一笑,“无所谓是何人动的手,后宫的力量互相制衡而已。只是不久父王便下了诏书,封了太子。” 白西林看着江澜那个无力的笑容,后宫内斗,互相倾轧本来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却是也最残忍的事。要知道江国从未有过先立储君的祖制,司徒炼岳被推到这样的位置上,要是没有晁家的势力,他能活着成年都是问题吧!会发疯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个父亲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他很爱那个女子么?一个南疆女子,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五年前的南疆之战,难道也和这个女子有关? “启禀王爷,郡主该吃药了!”一道柔和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一听就知道是碧落那个丫头。 江澜收拾起床边的东西,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表情,招呼了门外的丫头进来,自己就推到了一边去。 白西林看着碧落手中的那晚浓黑的墨汁,嗓子就开始发紧,目光越过碧落看见的就是江澜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得,求助无效,白西林认命的接过碧落手里的药碗,咕咚一口直直灌下嗓子。舌头反正也没有味觉,倒是碧落突然往她的嘴里塞了颗梅子,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碧落迎上白西林问询的目光,接过她手中的碗整理好,说道:“郡主是不是吃到了梅子里面的花香?这梅子是用玫瑰蜜腌制过的,晋王爷最喜欢的这种梅子。” 江澜见白西林喝完了药,已经三步两步跳过来,一把伸到碧落手中的托盘中,捻了一颗梅子丢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嚼了。边嚼边抱怨:“碧落姐姐,有好吃的已经不想着本王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言语中竟然真带着些许悲凉凄苦的意味。 不过,碧落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冲着小王爷粲然一笑,柔声说:“王爷这是冤枉碧落了,不知道碧落腌了那么久的玫瑰干都进了谁的肚子!倒是晋王爷每次提起来都怪碧落贪吃呢。”恰到好处的娇嗔,言语中流露出的亲密却不作假。白西林转开视线,看来要从新评定眼前这个女人了。 入夜,白西林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轩窗轻启,一阵疾风袭来。白西林回身左手已经握住藏于枕下的匕首,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但是却听不见细微的声响,可见来人身手非是寻常人可比。 她全身心戒备,匕首擎在胸前随时准备击出致命一击。大概是太过强烈的杀气,那人竟然在距离床边三尺的距离生生顿住了脚步。 “妹子,是我,先把刀收起来吧!”电光火石间,来的男子竟然抢先开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被可以压低,传入白西林的耳朵竟然生出了几分调笑的感觉。 白西林起身一把挥开床帐,探出床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双龙会的头,她新认下的大哥林宇之。 由于晚上刚刚上过药,此时白西林只是用两片薄唇轻轻的比了个口型。“你怎么会来?” 林宇之看着女孩子挂着淡淡笑意的面庞,脸颊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还是不健康的苍白,但是依旧带着初见时的爽朗。悬着的心悄悄的放下,林宇之真的担心再见到的女子是个苍白的躯壳,曾经那样鲜活明朗的一个人会被那沉重的伤害消磨殆尽。 只着单衣的她突然被夜风吹的抖了一下,林宇之转身去将没有关紧的窗子关严。回来的时候就对上了白西林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眼神中带着淡漠的疏离,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成了司徒昊天的人?”张合的嘴角毫无声息,冰冷的目光让人无法逃避。 愣在原地的林宇之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女子此时仿若一朵盛放在绝壁的蔷薇,明明孱弱孤寂却偏生要展示一副倔强傲人的摸样。 “我不是司徒昊天的人!只是混在了他派出的一支队伍里而已。”白西林没能在他的言语中找到破绽,垂下头不再言语。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那个宽阔的曾经给予过自己温暖的背影的时候,为什么有瞬间的充愣,林宇之就算真的是司徒昊天的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觉得背叛?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一句玩笑般的兄妹相称,真正的彼此认识也不过一夜深谈。觉得委屈?被自己难得视之为友,视之为兄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白西林突然被自己的矫情吓了一跳,为什么偏生对林宇之,自己竟然在撒娇吗? 白西林赶紧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抬起头已经换上了平静无波的表情。但是看在林宇之的眼里却是不一样的,女孩终究还是被伤害了。林宇之暗自握紧了隐藏在袍服后面的手,心里已经默默的将司徒炼岳那个王八蛋凌迟几百遍。 林宇之走近床帐,华美的帐下,虽然头上和手上都绑着细密的绷带,但是这样的白西林依旧美的不像话。他依旧在三尺之外停住,淡淡的开口:“妹子,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才来的。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我离开就是了,本来我也只是想来确定下你好不好而已。” 在他转身的瞬间,白西林突然一把抓住那片墨色的衣襟,不过倔强的没有抬头。只是瓮声瓮气的嘟囔了一句,三个字,对不起。 林宇之回身,蒲扇大的手掌避开女孩头上受伤的地方,轻轻的揉了下。 “白西林也会撒娇,说出去会有人相信么?”接着就是一声爽朗的笑声,不理会白西林瞪着眼睛的要吃人的样子,提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靠座了下去。 “妹子,其实你应该知足了!要知道为了找你,平阳城都闹翻了天了!”顿了顿,林宇之看着白西林的眼神,知道她定然这几天什么都不知道。 “博淳就不说了,连司徒昊天都抽出了全部的人手去找你。城防营更是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哎呦呦,那个阵势!” 白西林不理会那人的夸张语气,但是听到全部人手的时候还是一愣。“全部人手!”白西林动了动唇,林宇之理解了,笑着说:“全部人手!而且两人合作的还不错!” 看着白西林疑惑的神情,林宇之毫不吝啬的合盘脱出:“说起来,妹子还要谢谢我吧!要不是我捡到你丢在地上的玉佩交给了博淳,他们哪里能这么快找到你!” 白西林扭过头并不理他的邀功,但是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这些天都不见那两个人的人影,司徒昊天也就罢了,博淳也不见,这样看来,自己闹出的动静还真的不小,两个人忙着擦屁股也是理所应当。 “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唉,一言难尽!不知道是好是坏,晋王爷和太子撕破脸了!” 听到林宇之的话,说不震惊绝对是假的。她绝对想不到司徒昊天肯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现在根本还不是撕破脸的时机,不然那夜在他的宅邸,白西林也不用顾虑这么许多,白白浪费了机会。 情动,心动,不过一念之间,委实不用思虑良多,只是世人多半不知。 ------------ 43 庭院深深 白西林独自一人倚在窗边,那样子还真的有点闺怨深深的味道。半个月了,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大半,江澜拗不过她才让她下了地,但是屋子是死活不让出的。 她一个人盯着院子的一角,那里的迎春花开的正好,嫩黄色小小的朵迎着风,让人看出了点春天的味道。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白西林回头,就看见了站在廊前,却并不走进的人影。只看到白衣的一角,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身影看起来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天凉,别在窗前久坐。”声音传来,站在窗前的女孩一惊,来人却已经走近窗前,不由分说的牵起女孩的手。 白西林任他牵着手坐回床边,手心中是微凉的触感,,白西林的心里波澜翻涌却还强作淡然,只是突突的心跳出卖了自己。 “为什么你会过来?” 司徒昊天看着有几分木讷的女孩,不由轻笑出声。一张本就俊美的脸带着为褪去的笑容,更多了几分俊逸爽朗,少了几分邪魅诱惑。 “怎么?本王的宅邸本王还就来不得了?还是白衣就你的博淳哥哥穿得,本王就穿不得了?”司徒昊天是何等的敏锐,一进屋白西林打愣的那个表情,尽数暴露在他眼底。心中微微的不快,但是这样细微的情绪已经很难在他的脸上找到了。看见女孩的目光都落到自己那身白色衣衫上,那丝细微的情绪开始失控,也许不是不快,是很不快才对。 白西林知道他明知顾问,白了他一眼,也不打算解释,起身去司徒昊天落座的桌子前想要倒杯茶给他,基本的待客之道。手却还未碰到桌子,茶壶已经先一步被司徒昊天握在手中,修长的手指贴上壶背,微微皱了下眉头。 司徒昊天也有点楞,看着自己抢过茶壶的手,再看看眼前扶着桌子愣在当地的女孩,犹豫着开口:“有些凉了,等会叫碧落再去倒壶热的来!” 白西林一把打开司徒昊天的手,抢过茶壶倒了一杯倒进嘴里,掩护心中的慌乱一般,含混不清的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不过是杯水而已,可不敢劳王爷大驾伺候,我可受用不起。” 司徒昊天也不理她调笑的语气,就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微微挑起嘴角,好像看到好玩的猎物的表情。白西林最讨厌的表情第一位绝对非他此时的样子不可,一看到司徒昊天这个表情,白西林就想要撕烂他那张俊脸,因为这张皮相背后指不定再转什么坏主意,而且还和自己有关。 “你就那么不喜欢看见本王?当年在西北咱们可都同帐而眠了,小郡主怎么现在反倒嫌弃起本王来了?”语气中调笑的成分居多,但是听在白西林哪里却是义愤填膺。 同帐而眠,切,还不是被你假装醉酒占便宜,居然自己还敢提出来!突然,好像有那么一根心弦被撩动了一下,白西林扭头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自己未经修饰的苍白容颜映在那双如水的眼睛里,别样的风景。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慰自己么?虽然拙劣但是却是一份心意,想明白此章,仿佛有一束光直达心底,温暖却不炫目,眼前的司徒昊天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别这么看着本王,我会以为你爱上本王了!”司徒昊天笑容灿烂,但是眼底的那丝温暖却如同潮水般退却。 白西林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收回了视线,片刻眼神已经恢复了淡然,她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司徒昊天幽幽的问:“你有什么计划,可以告诉我么?”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却并不看女孩,淡淡的说:“博淳过些日子就来看你,别胡思乱想。” “现在还不是和太子撕破脸的时候,你究竟是作何打算的?如果想要拿博淳当枪使,至少也要让人死的明白不是?”白西林的样子很认真,有些事情她本来不想过问,但是林宇之那夜带来的消息,让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司徒昊天的出现觉得不是只来看看那么简单,现在出现在她这里,她不能不多想,尤其是在博淳已经多日没有来过了。 那日,她在博淳身上崩溃大哭,多日来的委屈,不甘伴着泪水流散。她清晰的记得,他们的脸,说实话现在如果坐在她对面的是博淳,她反倒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了。 司徒昊天不说话,只是玩弄着手中的琉璃杯盏,白西林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人,他比之前些日子大婚之时也清瘦了不少,眼底淡淡的青色,让人望而心怜。只是突然念及大婚二字,白西林心中涌上的那点心怜又乖乖的退回到了一角,除了无奈,只能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情多事多心。打起精神,再抬头还是那个敢作敢当的白西林。 “太子入主东宫多年,外戚势力也不容小觑,哪里是那么好撼动的!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不是你的作风,除非,你另有所图。”女孩目光清冷,一双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三分得意,七分嘲,怎么看怎么一副令人想痛扁的表情。 “本王想做什么还用不着要假以他人之手!况且,你要是担心你的博淳哥哥就去问他,本王是传话的小厮么?还是说本王的计划都要一一向郡主汇报才好?”司徒昊天的语气冰冷而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踩过界了吗?还是我说的全中?”女孩不知死活一般的回嘴道。 司徒昊天伸手掐住女孩的下巴,抬起那张勾人的俊脸,嘴角也析出了一丝笑意:“谁说本王要动太子来的?你的博淳哥哥自己要发奋图强,忙的无暇顾及你,将你丢给了本王照顾。本王可是不遗余力的伺候郡主,江国怀王爷亲自坐诊,本王的掌院丫头亲自伺候,怎么到了郡主这里就变成另有所图了?” 白西林扭头想要别开他的手,但是司徒昊天却更用力,被逼无奈白西林美目一瞪。司徒昊天见她要使劲挣,连忙放手。 “头上的伤还没好,别这么不知道轻重!”司徒昊天话音未落,却见白西林一张本就苍白的脸上已经冷汗涔涔,总是笑着的桃花眼紧闭,眉头紧锁,很是难受的样子。 顾不得思考,司徒昊天一把将白西林打横抱起直直往床上走,刚想叫碧落去请江澜过来,还未转身却发现自己的一片衣襟正被白西林紧紧攥在手里,白玉般的手指太过用力,指节泛着青白。 白西林不光攥着他的衣襟,也许是疼痛难忍,她竟然咬着下唇,短短几步路,下唇已经沁出血珠。 司徒昊天顿时心中一惊,江澜告诉过他,白西林舌上那个几乎要命的伤口是因为她不想昏迷受制于太子自己咬的。 “丫头,快张嘴!” 突然,他用力捏开女孩的下巴,看着深深的齿痕,司徒昊天心中突然涌起一抹淡淡的心疼。俯下身,一片柔嫩的唇突然吻上她的嘴角,看着女孩惊恐的睁开眼睛,瞳孔中除了惊慌更多的竟然是不解,神色转了几转之后竟是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后退的动作被司徒昊天更快的动作封住。滑嫩的舌灵巧的卷起滑落的血珠,溶于口中的是一股淡淡的腥甜。 女孩太聪明,有的时候更是清醒的可怕。司徒昊天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知道即使自己纵情,她却也总是有所保留的。 女孩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红肿的唇成了那张绝世容颜上唯一的亮色。白西林躺在床上强压着想要拍死司徒昊天的冲动,他却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这让白西林更窝火。 “司徒昊天!你混蛋!”声音仿佛从牙根里挤出来的一般。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一下子消失在散落一床的乌黑发丝中。心痛么?不是。难过么?也不是。只是有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小女孩都有的情绪而已。、 白西林赌气一样的闭上眼睛不再看站在不远处的人,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一呼一吸间,一个匀长,一个却有些凌乱。白西林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掐着她大腿外侧的皮肤,疼痛可以使人清醒,白西林一贯的作风。 所以当司徒昊天发现女孩不咬嘴改开始捏腿的时候,心中怒火涌上,一把将女孩抄起圈在怀中。 “我混蛋?该我说你才是,发什么疯?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何苦费劲救你!让他玩死你不是更好!要别人当你的命是命,你自己就是这么在乎的么!”咆哮的怒吼带着喷薄的怒气,永远俊逸潇洒的司徒昊天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总是能轻易撩动自己的情绪,到了现在也说不清是谁招惹了谁。 白西林闻言一抖,紧紧攥着的手倒是微微放开了些,太过用力以至于修长的手指都有些僵硬。司徒昊天一把搂着女孩,一只手悄悄抓过她冰冷的手指,轻轻按摩着,难得的温柔。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白西林没有说话,但是僵直的身子在他的怀中渐渐放松,最后倚在了那个微暖厚实的怀抱里。 司徒昊天看着女孩在自己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竟然不在挣脱,不由的苦笑。自己一个堂堂亲王,大江国的二皇子,居然就这么被这个臭丫头当成了人肉靠垫。虽然苦笑着但是身子却一丝一毫也不敢乱动,多年骑射练武的身体稳定性还是没问题的。感受着怀里的女孩的呼吸渐渐的变得匀长,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缓,他知道女孩的难受好像已经过去了。 白西林比事发之前见过的时候更清瘦了不少,细小的骨架搁着他生疼,一种微微泛酸的心疼在心底晕开,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司徒昊天从没有像这样想要不顾一切的守好一样东西,保护她,竭尽所能。 当你想要竭尽全力守护一样东西的时候,它之于你的意义就已经不一样了。 ------------ 44 脑络损伤 小王爷什么都能忍,只有一样死活也忍不了。如果你想死,自己又下不去手,那么你只要到小王爷面前说一句“你是庸医!”,四个字足矣,小王爷必然会叫你体验什么叫死去活来,叫你三更死绝不到五更。 可是,看着昏睡在床上的白西林,面对骂他庸医的人是他最亲爱敬爱的二皇兄,小王爷愣是一句也没回嘴,不是不敢,是不能,二皇兄发怒就是这样一句话不说,但是最后总有人要倒霉的,他肯骂自己两句庸医,算是给面子的了。 当时,司徒昊天着人来通知江澜的时候,他正在和博淳两人议事,一听立刻骑马奔来。博淳进屋直奔里屋,剩下自己和二皇兄大眼瞪小眼。 “到底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头疼过去之后就一直昏睡,你不是说安和身体并无大碍吗?”博淳从里屋走出来,看着戳在门口的江澜问道。 小王爷双手绞着衣襟,也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嘟着嘴,不看他。“还是安和头上的伤,我之前就担心会有问题,但是她却没有头痛昏迷的症状,所以这才漏诊。脑络瘀阻者头痛有定处,痛如锥刺无休止,头昏头胀,时轻时重,重者昏迷目闭,不省人事;舌质紫暗或舌边有瘀点,脉涩不利。她现在的症状确是脑络淤阻之症。” “脑络淤阻!”声音都透着急切,再没了往日的雍容镇定。习武之人多少懂一些药理伤病的知识,博淳自幼习武兼之博学多闻,脉络淤阻之症他多少也清楚,所以也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澜看着博淳的脸色越来越白,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好脾气的世子爷这个样子,顿时也有点着慌。 “博淳兄,你别急,还是有办法的!安和现在的症状并不严重,我行针帮她化瘀,再配合用些活血化瘀的药,不会有事的!”小王爷说完不再理会厅中的两人,跑进里屋去了。再待下去,不被二皇兄那张恶毒的嘴巴说死也会被博淳的表情吓死。 床上的女孩闭目仰卧,秀丽的脸上还有着冷汗濡湿的痕迹,江澜用锦帕轻巧的将她额上、发丝间的汗沾干,即使陷入沉睡,女孩的眉头还是紧锁着,连梦里都不得安稳的样子。 “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当事人怎么能在这里装睡呢?”江澜收回帮她号脉的手,一把掐在女孩的小指上。 白西林闭着眼睛,咧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疲惫“你不知道博淳的脸色有多可怕,我要是醒着,他还不骂死我!” “你现在醒了,我可以骂你了么?”白西林偏过头,就看见白衣如仙的博淳正站在不远处,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是白西林心中竟然隐约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博淳没有讨厌这样的自己,也没有放弃这样的自己,白西林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庆幸,即使是因为安和的身体,她依然为自己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庆幸,为自己还活着庆幸。 小王爷用身体挡着拉过白西林的手在她掌心划拉了两个字“活该!”完了事,捏了一下女孩的手,灿然一笑。不待白西林反手抓住他,飞快的抽出手,识相的转身就跑,屋子瞬间就剩下博淳和白西林两个人了。 白西林看着博淳的方向,身体因为紧张竟然分外敏感,突然感觉到唇上司徒昊天亲吻过的地方一阵*的感觉,意识到那亲吻过后的红肿还未消褪,顿时心中一冷,暗骂了一声该死。 博淳看着眼前的女孩,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但是眉眼间的那股别样的倔强偏生让人转不开眼。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脆弱,经此一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女孩眼睛里那份淡然,让他觉得安心。曾几何时,原来的小女孩渐渐有了三分风情,五分柔媚。 白西林的眼睛里也收拾起了瞬间的慌乱,看着不远处的白衣,不由的暗笑了一下,那人比起博淳果然更适合黑衣,一身的邪魅气穿了白衣也不像天使。恼恨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人来,白西林收在杯子中的手搅了绞贴身的衣角。 笑容绽放的一瞬,苍白的脸仿佛泛着荧光的美玉,这样的女子怎么是凡尘的男子可以轻易沾染的,博淳顿时响起司徒炼岳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暗自攥紧了拳头。注意到女孩嘴角的一抹艳红,突然心中一紧。直到一声轻咳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中,博淳好像刚记起自己是为了什么进来的,可是,面对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孩,却再也开不了口。 “我没事,况且有江澜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可以专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就只有这样的话要和我说么?” 博淳的声音温柔平和,白西林却听得出那字句根本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的,顿时生了一丝迷惘。 博淳看着女孩的眸子聚集起来的迷惑,胸中怒意更胜。“算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本来不想搀和你们要做什么,但是如果说是为了我报仇的话,还是算了吧!我的仇……我自己会报。”白西林看着博淳的背影一顿,带有细微的颤抖,再迟钝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可是面对博淳,白西林从来不能正常的对待,她竟是觉得那人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 她正在后悔脱口而出的话,博淳却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满胸的怒意在触及那双弯弯的眼睛的时候,还是强自压了下去,但是如玉的脸已经是可怕的煞白。 良久,才硬生生的憋出一句,“江澜说你头有瘀伤,不宜劳神,要你安心静养。” “安心静养,你去被别人当枪使,我怎么安心静养!”白西林却开不了口,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和他说呢? 司徒昊天那一吻,吻醒了她,一切就好像一个美的不像话的梦一样,但是梦终究是梦,会惊醒,会过去。 博淳之于白西林就是一个梦,渴望被温暖,被呵护,被关爱;渴望被珍惜,被爱怜,被保护,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是视若珍宝的温柔以待,亦或是那个久立庭中静静等待自己的身影,博淳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走近了她的心。 白西林曾经以为自己没有心,有人评价她性情凉薄到令人发指,她可以前一刻还你浓我浓,下一刻面不改色的出卖你,换取她需要的情报或是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这个世界在她的眼睛里除了谎言还是谎言,师傅说过“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圆。”但是她不需要,欺骗是种本能,如同呼吸一般,但是到了最后她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博淳只是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女孩,眼中的流露出的炙热仿佛要将她融化,明明想要伸手将她掳进怀中,再也不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脚步却沉重的一步也迈不开,陡然转身,只留下一个翩然离去的背影。 看着突然离开的背影,白西林努力扯着嘴角,难看的笑容也掩不住从心底翻涌而出的苦涩,终究还是被讨厌了。放任自己,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到头来不过又一次沦为笑话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白西林的眼,滑过莹润如玉的面颊,将她脸上那道淡淡的泪痕拭去,动作轻的仿佛毫羽拂过。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在担心他?刚刚质问本王的勇气哪里去了,遇到个小白脸,我们闻风丧胆的白西林也胆怯了吗?”白西林不敢看他,为了避开他的视线,继续闭眼装死。 良久,她只是受不了那难捱的寂静,轻轻的道了一句,“博淳还是走了。” 一句话,感觉到那人温柔的手指一顿,轻轻的一声叹息,白西林想象不到,那张俊朗的容颜挂着哀怨的叹息是一副什么表情,但是她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两个男人相继离去,这一天好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不知道江澜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但是一觉醒来,白西林明显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轻松了许多。 已经是掌灯时分,白西林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枚林宇之留下的黑色铁签。看着趴在桌子上假寐的江澜,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背影,没有司徒昊天的结实,也没有博淳的稳健,终究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轻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司徒江澜大抵是她在这个时空真正可以毫无防备的去接受去信任去依仗的人,一个没有野心没有追求没有欲望的男人,虽然稚嫩却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也不一定。她对partner一直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因为建立信任的关系太过繁琐,所以习惯了孤军奋战,即使面对死亡,也只是一个人,那种彻骨的孤寂好像已经成为想当然。所以,才会在博淳的温柔面前丢盔弃甲,这次轮到江澜了么? 只是很久之后,她的身边真的只剩下江澜一个人的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的勇敢,因为她终于不再孤单。 ------------ 45 陈年旧事 听见江澜表述着那人的话,白西林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风云变幻,那人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必然是已经有所抉择。看着依然一脸迷惑的小王爷,她拉拉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终究事情还没有糟糕到。 “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别摆出那么难看的表情行么!你还是别笑了,自从昨天开始,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你交代我带的话,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我也带到了。现在你是病人,就给我好好养伤,不许胡思乱想了。” 看着江澜摆出医生的架子,白西林只能摊手示意自己配合了。江澜撇着嘴,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江澜拿出阵袋,细细的银针整齐的摆列成排,“你头上脑络淤阻,我要找到位置,行针助你化瘀,你要忍着点!” 白西林不禁调侃道:“你行不行,这玩意扎到我头上,给我扎成白痴就要你养我一辈子了!臭小子!” 间或的几句调笑,气氛还算不错,江澜行针的过程很顺利,不一会就完了一边,白西林坐在床上,往里面挪了挪,伸手费力的将披散的头发拢到右边,方便江澜更好施针。等了半天,却不见丝毫动静,白西林一回头就看见了江澜目瞪口呆的样子。 “怎么了?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你的纹身……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纹身?你……你是她什么人?”看见白西林回过头,绝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一样勾人心神的桃花眼,突然江澜手中的针落了一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看着小王爷慌乱的样子,白西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只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犹疑的问道:“你在哪里还见过这个纹身?说话!” 江澜好像霎时被她的冷喝惊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又使劲摇了摇,仿佛这样才能将脑海中什么可怕的场景忘掉。 “她,在她身上,就是那个父王最心爱的南疆女子身上!”江澜双手抱着头,好像那些可怕的片段正在折磨他一样。白西林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多年以来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好像很重要,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她自己还不知道。 “那个女人耳后也有这样的纹身,那时候她被挖掉了眼睛打入冷宫。我从破掉的窗子看到她正趴在地上爬,疯长的头发中间露出一大片可怕的疤痕,耳后没有被烧伤的皮肤上,就是这样的花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看向我的时候,那两个空洞的窟窿里好像盛满了怨恨的样子。”江澜转身去后面到了一杯热茶,抱在手里。 看着他手微微的颤抖,白西林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对年幼的小王爷造成多大的心里阴影。她仔细过滤着江澜的话,一字一句,她清楚的记得锦夏当时说过,她身上的纹身是独一份的,是母亲亲手绘上去的。安和的母亲是南疆济水部族长的女儿,济水这一脉,女子为尊,鲜少有女子出嫁到外族而且女子从一降生就会有族中声望最高的女子为她在耳后纹刺,级别越高的女子,花纹的繁复程度也就越高。 白西林摸向自己的耳后,手指顺着修长美丽的脖颈一直往下滑,淡青色的花纹直到肩颈才逐渐消失。 “她身上的刺青到哪?只在耳后还是遍及脖颈?” “我不知道,但是脖子下面好像也有!”江澜看到白西林问的急,只得硬着头皮说。 肩颈一下,那就是说,她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试问这样一个尊贵的济水女子为什么会在平阳皇城之中,还是那该死的皇上的一个侍奉女官而已? 一个绝美的异族女子混迹宫中,被皇上看上之后一夜飞上枝头,多美好的故事,只是其中漏洞太多。她的出现,她的飞黄腾达,她的失宠被害,都浸满了阴谋的味道,不用白西林细想,太过显而易见。 白西林转头看见了江澜还有点脸色不愈,叹了口气,将头发重新散开遮住耳后的那抹淡青色,穿鞋下地。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直直射在江澜的身上,但是他的手依旧在颤抖,好似再热在暖的东西都无法化解凝结在他心头的寒冰。她走近了几步,伸手握住小王爷的手,感觉到潮湿冰冷的一点不像以往的他。 “我可以救她的……其实,当时我可以救她的……”江澜纯黑的眸子不住的闪动,仿佛在亟不可待的解释,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她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当时只是个孩子,你能怎么救她。你在宫里长大,应该知道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才对,你只是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 “不,不对,我原本可以的。安和,她其实并不是个坏女人,我知道她只是个被人利用完牺牲掉的可怜女子而已。” 白西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甚至不想继续浪费唇舌在这样的事情上。江澜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她依稀看到了那个女人悲惨的结局。也许死亡对于她来说是解脱也不一定,一个原本倾城绝世的女子,被人挖掉眼睛,遍身布满丑陋耻辱的疤痕,挑掉脚筋,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那么高傲绝色的女子,没有疯掉,还能在最后一刻保持清醒的活着是需要怎样的勇气,是什么支持她即使如此屈辱也要要活下去,白西林突然对这个女人燃起了兴趣。 再见到博淳已经是深夜,橘黄色的灯火在他一袭白衣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柔和了他的轮廓,连从外屋匆匆走进来进来的那丝寒气,都在那片淡橘色的光中变得温暖起来。 “江澜说你着急见我?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不舒服么?”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好像之前的争执,赌气离开都没发生过一样。白西林突然有种错觉,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一样。 “不是,我只是有事情想问你!很重要!”略一迟疑,说出很重要的时候,女孩子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博淳没有接话,等着女孩继续问。他的风度礼仪永远到家,没有一丝的娇柔做作,自成一派的风流。白西林没空欣赏这些,看到博淳没有什么异议,小心的问道:“很多年以前,是不是南疆进献过女子给江国皇帝?还是个济水女子!”说完,白西林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博淳的表情,他依旧淡淡的,但是那道温柔的目光中,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暗涌,他极力掩饰,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但是白西林依旧看出了一丝端倪。 博淳望向女孩清澈的眼眸,那丝暗涌瞬间退得干干净净,那份明朗的清澈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护卫的周全,不过如果只是个故事,说给她听应该也没事吧。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很久了,你就这么想知道么?” 故事的开始很恶俗,两个兄弟出外游玩,在济水之滨邂逅了两名貌若谪仙的女子,那两名女子也恰好是一对姐妹,姐姐名叫凤羽,妹妹唤名离雁,四人同舟,谈笑风生。哥哥健谈风趣,弟弟憨直爽朗,凤羽爱上了哥哥,却不知道妹妹离雁也对那哥哥暗生情愫,兄弟两人受姐妹之邀参加了济水的夜宴。济水部在南疆偏南一隅,风土人情与中原相差很多,就是南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济水部以女子为尊,那对芳华绝艳的姐妹恰恰是济水最为尊贵的族长之女。济水一年一度的夜宴,未婚配的女子可以自行挑选自己心仪的男子,敬上滴了自己一滴血的酒,男人接了一口喝掉就算礼成。夜宴中,不知情的哥哥喝了妹妹离雁率先送上的契婚酒,但要反悔的时候却是万万不能了。 “那兄弟二人不是别人,哥哥就是现在的南疆王,弟弟就是你父王。” 白西林静静的听着,大抵能猜到一二却不知道竟然还牵扯着安和的父母,如果没记错的话,安和的母亲,镇南王妃闺名就是凤羽。 博淳看见白西林的小脸煞白,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揉了揉女孩头上的乱发,看着桌上跳跃的橘色灯火,仿佛是在安慰着她。 “即使不爱她,也犯不着将她送给别人!女人在你们男人眼里究竟算什么?”一丝苦涩萦绕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女人究竟是什么?爱人,抑或只是可以自己欢愉还可以取悦别人的玩物?想到那个女子最后凄惨的结局,白西林的眼睛里霎那盛满了悲哀,浓浓的悲戚的情绪泛滥。 “离雁是自愿的,为了成全那个人的‘雄心壮志’!”博淳强忍着自己想要将女孩揉碎在怀里的冲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何尝不是哀其可悲,怒其不争。安和在本质上有着和离雁有着极其相似的特质,爱就爱到疯狂,为了他的一句遥遥无期的承诺,安和独自等待了五年,及笄礼一过,便挟持了自己派去退婚的使者,直奔平阳。那个记忆里永远娇憨爽朗如火似阳的女子,再见面的时候却如同一朵乘风而来的白莲,清雅素丽,遗世独立,明明风尘朴朴却异样的动人。 “我知道她是自愿的!人有的时候活的太明白就没有意思了!离雁活的太明白也太清醒了,爱上一个疯子,只能将自己也变成疯子。” 看着眼前对自己愤然以对的女子,看着她的脸,到嘴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是他的安和,可是自己竟然和那个人一样,终究还是放弃了她。放弃了那个从五岁就一直叫嚷着要嫁给博淳哥哥为妃的女孩,放弃了那个会捂着耳朵躲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女孩,放弃了那个不远万里历尽艰辛才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孩。他本来可以选择送她回南疆,她也许会恨自己,但是她终将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他明明知道太子不怀好意,他本可以在太子设宴的时候就强硬回绝,不让安和涉险,却终究败给了理智。 她说的对,人有的时候活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 46 暗潮涌动 离雁的故事远远没有三言两语那么简单,但是博淳显然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了。他伸手将女孩揽到怀里,抱上床,太久没有过的亲昵动作让女孩瞬间在自己的怀里僵硬成一块石板一样。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想做,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看着差点倒向一边的女孩,下意识的将她揽进自己的怀抱,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中药味道,熟悉的感觉。 “司徒昊天要挑掉太子在南边的势力,这于我们也有莫大的好处,我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况且,我也不想看那个混蛋活的那么逍遥!”将女孩轻轻放在床上,博淳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的开口。 “安和,我只想你快乐单纯的长大,那些肮脏污秽我本来半点都不想你看见,我不在的这几年,你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真的长大了。”说不出是问白西林还是问自己,博淳的语气如同这个初春的夜一般,带着微微的凉意,苦涩满溢。 “离雁曾经托人送回南疆一个婴孩,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是谁了吧。” 白西林暗自搅动着衣角,习惯性的小动作,她当然猜的到,愿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爱慕博淳,只是没想到与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姻缘。“世人都道是为了清宜,南疆之战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子?论起来,她还是我妹妹呢。” “可笑吧!十数万人流离失所,几万壮士殒命,不过为了南疆王室一个传言长相和离雁八分相似的女孩子。说江国只为了我南疆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兴师动众,有人会相信才怪。” “这天下间的事,你又怎么能用常理度之。难道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才不想让她在我身边?她也知道么?”白西林突然想起女孩的反应,那些引起自己注意的不寻常,这样一来都有了解释。锦夏就是离雁的孩子,离雁和江国皇帝的孩子,一个本应该成为江国公主的孩子。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真的忘了一干二净还是假装气我的,专门挑重要的事情忘!你道来的路上,你遇到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么?没有人设计,以沈青的身手怎么会护不住你,若不是因着她身份尴尬,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你如今怎么又想和我说这些了?”白西林知道博淳怒那丫头暗中动手脚对自己不力,却并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 落在博淳眼睛里的女孩,眸子清亮闪动着诱人的光,贝齿轻咬着下唇,眉宇间一丝疑惑,但是旋即便被那股从心中散发出来的淡漠掩盖。 这一刻,有什么在他的心底破碎,博淳隐于袖中的手暗暗握紧。为什么今晚要和她说这些?一丝苦笑翻上嘴角,博淳知道,今晚过后,自己可能失去他的安和了,也要永远失去这个女孩。 “我离开南疆太久,影响力虽然不如当年,但是根基还在。越靠近南方,我们的势力就越容易发展。想要那人不察觉,我只能借助司徒昊天的势力遮掩。”博淳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我已经暗中派人去了南方联络,当是还他当日的人情,这几日弹劾太子的折子应该就到平阳了。” 白西林顿时一阵心惊,她暗中想要调查过南疆现在的状况,但是现实条件所限,资料极其有限。就算是暗中留意,也只有寥寥数语而已,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足够了。 博淳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王,现在的南疆王。他对江国的野心从未绝过念头,不惜送自己的妃子进皇宫接近皇上。离雁当年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不可能平步青云,她失势后,南疆却未有行动,显然是计划有变或者根本就没有成功,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能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南疆之战纯粹就是南疆王自作自受。 近两年,南疆看似平静,林放老将军一死,江国少了一员猛将,北边的不太平显然也很异常,如果仔细留意应该和南边也脱离不了干系。 现在令白西林惊讶的是博淳的态度,他字句中提到的“那个人”,白西林并不清楚博淳和他父王那边的恩怨纠葛,但是虎毒不食子,况且他是南疆世子,想要回国应该不会有太大阻力才对,除非…… “你想要私自回国?现在还不是时候!”白西林惊呼出声,赶紧伸手捂上自己的嘴。 “你怎么猜到的,我明明有意回避了这个话题。”博淳的眼光一暗,在看向她的时候,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涌。 “现在回去,南疆局势不明,况且私自回国的罪名你担不起啊!” “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南疆也是时候变变天了,不能再叫他胡作非为下去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五年我都忍了,还会急在这一时么。”博淳是时候的转开视线,不想白西林看见他眼底流动的狠戾。 “跟我说说,现在到底到哪步了?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她收敛心神,现在惊讶或者是其他任何情绪都没有意义,这得益于她多年的训练和经验,习惯性的先分析敌我,权衡利弊,所以白西林在一时的惊讶过后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知道你鬼主意多!不过,我不想你涉及太深,刚和你说也是要你有个心理准备,对于司徒昊天,我和他只是利益关系,互相利用而已。” 白西林默默的点了点头,知道他不愿意多说自然也不会多嘴,只是他刚刚的话还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好像自己和司徒昊天走的太近了似的。 对于现在的局势,博淳不愿意多说,司徒昊天更是不会多言半句。不过幸好还有林宇之将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白西林手中。 南方多郡有官员上书,弹劾驻军无视国法,跋扈伤民,更有甚者,公然卖官鬻爵,祸乱朝纲。一时间群情激奋,南方不少文人士子也泼墨挥毫,连讽刺带挖苦,用词犀利,字字见血。 皇帝老儿坐在正殿上,看着底下的文武大臣剑拔弩张,文官以左相为首无非是要皇上收回部分军权,调整部分驻军中高级将领,毕竟自从林将军一家出事之后,朝廷已经没有可以派的出手的大将,南方驻军倒是有大部分是原来林老的部下。武将以晁泽为首,晁泽虽然借助林家覆灭的机会抢夺了军权在手,却无可用之人,强推上位的几位也都是有名无实,要不就是酒囊饭袋,现在也就是南方太平,要不然被人直捣黄龙都是有可能的。一国军权被外戚篡夺,就算没有这个司徒昊天和博淳送上来的台阶,那皇帝老儿迟早也会动手,现在借机发挥下时机正好。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白西林已经可以走出屋子透透气,碧落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眼看着白西林要转身回去,赶忙说。“王爷亲手种的玉兰昨个开花了,海棠也开了些,郡主不想去前院看看。” 司徒昊天亲手种的玉兰?开玩笑,那人会有闲情逸致侍弄花草?又指不定是做给什么人看的面子工程罢了。想到司徒昊天,白西林心中一动,司徒昊天近几日几乎日日都在别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每日都会来她的房间小坐一会。有时候是闲谈几句有时候就只是抱着杯清茶啜饮,也不久留。 白西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碧落,那丫头好像不经意的低头一般,堪堪避过了她探究的目光。白西林嘴角微挑,了然一笑,说道:“你带路,咱们去看看王爷亲手种的花!” 早春时节,还未进到园子里边看到了一支伸出院子的玉兰,小巧的花开满了枝头,仿佛得意的再说春天已经到了。白西林在碧落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园子,她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所以几次想要躲开碧落的手,虽然只有几步路但是走下来弄的她兴致全无。 漫无目的的任碧落牵引自己在院子里溜达,心思却已经飘远,脑子里滚动的都是这些天外面传来的消息,说不关心是假的,说不恨司徒炼岳也是假的,她心中却如同明镜一样清楚,现在的权利角逐还未到关键时刻,双方互有取舍都在拼命步属自己的棋子,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抬眼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的花树间一闪而过。 是她,虽然只有一瞥,但是白西林却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她回头打量了一眼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碧落。虽然早知道碧落是故意要引自己至此,但是却越发不知道那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她究竟想要自己知道什么? “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这宅子里还住着别人吗?”白西林快走了几步想跟上去,她暗自懊恼自己这几天竟然会忘记了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叫人从太子别院弄出来的那个宠姬言诺。自从那日问过江澜,知道言诺再无复原的希望,自己身上的伤势反复加上现在朝局风起云涌,她早就将这个女人忘到太平洋去了,现在乍一看见自然是要追上去。 匆匆转过几个弯,就看见白衣少女独立池边花树下,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如瀑倾垂,如雪的衣衫,几条丝绦随着微风舞动,好像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听到脚步声,女子回过头,清瘦的瓜子脸没有了之前见过的苍白,经过多日的调养竟然有了淡淡的粉嫩之色,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竟然平添了几分柔情。 不过这一切看在白西林的眼睛里终究只换来一声叹息,那双初见时就觉得极为美丽的眼睛依旧没有一丝灵气,只是木然的看着来人的方向。 美丽的女子只是如同一尊雕像般,看不出一丝的感情变化,无悲无喜,无怒亦无乐。 ------------ 47 吐情 “言诺一直就只是这样,不与人说话,别人问她什么也不肯说,王爷就安排她住在这里了,但是……”碧落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白西林想笑。 但是,言诺毕竟是太子宠姬,藏在晋王爷的府邸算是什么样子,虽说是别院,即使司徒昊天御下再严,说一定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也没有人信。 风言风语?突然白西林一下子就明白了碧落的企图,不禁黯然失笑。她虽与司徒昊天在西北就已经结识,但是却鲜有人知。一个是江国二皇子堂堂晋王爷,一个是南疆国郡主,还与博淳有婚约在身,这样下去指不定已经被外面说什么样子了。 天色渐晚,司徒昊天果然准时来到,白西林在桌子上备了一席酒菜,江澜不准自己喝酒,索性她就喝起了鲜榨果汁,琉璃盏配上淡淡的蔬果汁。司徒昊天推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个香艳的画面,美丽的女子举着一杯通体碧绿的琉璃盏,明眸皓齿,轻轻啜饮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说吧,有什么事?”司徒昊天还未落座,话音已经传到了白西林的耳朵里。后者撇撇嘴,连头的没回,一仰头将琉璃盏里的液体系数倒入口中,大口咽下后,还伸舌头添了下嘴唇。 “你是不拿本王当男人看,还是不拿自己当女人?”白西林被他的话弄的一愣,借着烛火的光这才发现今天的晋王爷已经喝过酒了,仔细一闻,上好的梨花酿。又去了“听风小筑”么,看来她的酒还真是好喝。 “我叫碧落弄些醒酒汤过来吧!”白西林看了一眼桌子上几乎未动过的 饭菜,失望的情绪已经挂在脸上。看来今日是没办法和他道谢顺便说一下自己以后的安排。 今天下午白西林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思考何去何从,与博淳之间的尴尬还未消除,又多了一个司徒昊天。白西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脑海中转动的身影多半都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到他竟然也会紧张会心跳,但是和之前遇到博淳的时候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觉。 “别叫人了,将你这杯子里的东西给本王来一杯就行了。”说完,司徒昊天毫不客气的落座,白西林的无奈翻了个白眼,还是顺从的用没有受伤的手,倒了一杯果汁递到他眼前。 司徒昊天只是略有微醺,离醉还差的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就喜欢这样作弄一下眼前的女子,看着她时而娇嗔,时而怒目,仿佛是种享受。接过白西林递过来的杯盏,一饮而尽,入口微酸咽下后口齿间却留有淡淡的甜味,一看就知道是她喜欢的东西。 “你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这是什么做的,以前倒是没有尝过。”说着又伸手拿了双筷子,捡了几口小菜放到嘴里,无一不是看似简单实则精致。 女孩良久没有回话,司徒昊天转脸看过去。白西林正歪着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烛火。在火光的映射下,狭长微挑的眼睛显得妖冶异常。司徒昊天屏住了呼吸,仿佛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会惊了这绝世的美。 突然暴起一个烛花,司徒昊天猛的回过神来,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不敢再看下去。当白西林扑哧一下笑声传来,他再回头就对上了女子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次是不是应该换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本姑娘了!”白西林看着一向摆着什么都不在乎的脸到处招花惹草的男人脸上竟然会有一闪而过的惶然,突然感到很满足,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竟是别样的光华。 果然是在花丛中浸淫多年的老手,司徒昊天的慌乱转瞬即逝,反倒是被女子脸上洋溢的笑容感染,丝毫 不理会她的调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王就是爱上你了,怎么?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白西林没想到司徒昊天会这么说,感受到他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神,猎人霎时又一次沦为猎物。 “别人说我倒是没准会相信,你说的,鬼才会信!” 司徒昊天伸手将女子脸颊上垂下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丝毫不避忌这个亲昵的动作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知道该说眼前的女子是过于慌乱还是反映太慢,白西林竟然忘了躲避,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司徒昊天,换言说,就是呆住了。 “看你还没醉到家,不要用这种事情拿来逗我!”女孩挥开了停留在自己耳际的手指,脸上是少有的认真,这个样子倒是让司徒昊天收起了玩笑的心情。 “你认为本王是在逗你玩?逗你玩会一次次帮你?逗你玩会为了你不惜得罪太子?不是为了从太子手里把你救出来,本王是吃饱了撑得送上把柄叫人拿。”说不出是借着酒意还是自己早就想做,司徒昊天一把将坐在一边的女孩扯到了自己的怀里,对上带着错愕的眼眸,禁锢着怀中人的双臂不由的加上了些许力气。 “你是认真的?”白西林有些犹豫的问。 “我不知道什么是你所说的认真,聪明如你,会分辨不出本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么?是本王对你不够好,还是说,你只惦记着那个私自解除婚约,又将不远万里找来的你抛弃的人?他真的有那么好么?” 他真的有那么好么?白西林也想问自己。博淳的名字好像一根刺,埋在她的心底,拔不得碰不得。白西林自己也分辨不出对博淳的感情究竟算什么,一个怀抱的温暖,他给了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暖,一直渴求却到死都为感受到的温情,但是这一切却又好像与爱情无关。 司徒昊天看着女孩陷入沉思,不由用力掐了一下女孩的腰身,纤细的腰身如若无肉,仿佛在用一点力就能将之掐成两段一般。心中泛上一丝心疼,收紧的手臂又略微放开了些。 “我不想骗你,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只能说算你倒霉。风流一世的晋王爷可能要栽了,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了,若是真拿一颗真心对我,我倒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故意将话说的轻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也没有避忌拥着自己的人是这个大江国的王爷。 “怎么说?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是不是处子之身?若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司徒昊天抿了下薄薄的唇,白西林不是那么迂腐不化的人,刚从太子手上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她的表现说明了一切。 “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认为我是会在乎这些的人么?能伤我的只有我爱的人而已,想伤我倒是还不如杀了我容易。”说话间,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暗中握紧,指甲刺入掌心的痛觉在提醒着自己,心口蔓延的刺痛仿佛会被忽略,也只有这样白西林才能若无其事的说出下面的话。 “博淳若是真的爱我护我怎么会容他人如此糟透我,别说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就是婚约在身。我俩也是再无可能了” 司徒昊天一愣神的功夫,白西林已经抽身退回椅子上坐好,眼神中也没了最初的错愕惊慌,不知道为什么,司徒昊天在里面看到了一丝的绝望。女孩就仿佛一只调皮的猫,带着狡黠的笑意,但是逐渐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既然你已经看的这么明白,那就留在本王身边,看看到底是谁倒霉。”伸手将女孩藏于袖中的手抓在手里,粗暴的打开她紧攥的手指,掌心的血痕,红的刺眼。“真心那种东西你要,本王也没有。是你先招惹上我的,所以别想跑掉。” 跑掉?白西林才明白,司徒昊天早就知道了今夜自己准备了一桌酒菜的用意。不禁有些哑然,同样是玩心眼长大的,自己同那人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自己确实被他寥寥数语变说的动了心,但是自己也没傻到真的以为他爱惨了自己。 “我的身份,在你这里常住毕竟不方便。况且现在的朝局紧张,何必留下把柄让别人抓住不放。”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跟你不是一个阵营的,现在虽然是统一战线,但是这么明目张胆不好,被别人知道也是麻烦,不如放我回家。隐藏的意思就是,现在跟你说话比和博淳说话还费劲,老娘不想和你玩智力游戏了。 “现在,你想回世子府也回不去了。你以为你不追究,太子的人就会善罢甘休么?现在不管是博淳的府邸,连本王的府邸都有太子的人盯着,你一出去只怕是到不了世子府,太子就能得到消息。” 听了司徒昊天的话,白西林冷哼了一声,在抬起眼睛的时候眼底翻滚着一丝狠戾。“他还有闲心盯梢,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人都下手太轻了。如果是我,我一定让他忙的无暇兼顾,忙中出错,有错才好。咱们的太子爷还是太闲了” 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绝对,真真假假,掺杂了太多利益以后,看不清的就更模糊了。 一夜的长谈,司徒昊天看着女孩毫无防备的睡颜,温柔的欣喜马上心头。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得到一个人,白西林实属异类。也许,当日奋不顾身在白虎掌下救了她那时起,就注定了自己日后为了她的不顾一切。 ------------ 48 不速之客 阳光很好,白西林一个人在园中走动,身体经过调养已经没有大碍,就连头上的伤也因为江澜行针好了很多,只是除了这偶尔发作的头痛不能根治以外,其他的伤已经好多了。 这几日白西林都在园子里和言诺待在一起,碧落开始还跟在身边,但是看她也只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所以也就不再跟着。却不知道这样正好给了白西林一个机会可以单独和言诺在一起,她对外界的反应只是迟钝并非完全没有反应,发现这一点足以让白西林兴奋不已。 从小受正统教育相信科学医学的白西林,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以现在的制药水平可以制出这样霸道的药剂,一方面太子的精神状态也很明显有问题,从言诺这里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另一方面她也实在不愿意看见一个女子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凋零。 花树下,一阵微风袭来,伴随着飘落的玉兰花瓣,言诺衣角翻飞,翩然起舞的样子真正的犹若惊鸿。 伴随着几声击掌之声,一个清亮的女生传来,“果然是美人。” 白西林回过头,就见自己身后四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发髻上插满了华丽的饰物,那一身衣裙光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么一个贵气满身的妇人乍然出现在园子里着实吓了白西林一挑。 她本来不是这么没有警觉的人,只是言诺的舞姿却是引人入胜,又笃定这时不会有闲散人来打扰,便放宽了心,一时不察竟让人走到自己身后都没发觉。 白西林悠然的转过身,指了指一边的石凳,淡然的说道:“言诺这支舞未完,夫人喜欢的话,坐下一起看啊。”以白西林的性格,这里毕竟不是世子府不是她的家,在司徒昊天的地界的上,这样的礼让已经给足了来人的面子,只是来人好像并未发现这一点。 “大胆,你是何人?见到王妃也不行礼,还敢妄想和王妃同座?”妇人身后走出一个穿着丝绸衣裤一身光鲜的小丫头,指着白西林喝道。 她的声音有点大,显然吓到了正在花下起舞的言诺,白西林见言诺那双徒胜木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不由 皱了下眉头,回头瞪了一眼那个没规矩的小丫头,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对着他们白西林实在是连情绪都懒得掩饰一下。 来人倒也是个冰雪聪明的,眼见白西林的表情不好看,连忙开口道:“下人无礼,姑娘莫怪!只是见那位姑娘舞姿动人,这才……” “言诺,要起风了,我送你回屋去好不好?”声音温柔的好似一池春水,白西林打断了妇人的话,不理会那两人的表情,径直牵起言诺的手转身就走,好似面前的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如果说刚才初见那妇人还不知道来人身份,那小丫头的一句话就点醒了白西林,不过也让她心里觉得暗自好笑。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昊天娶过门还没三个月的王妃,李思思。 说来那个李思思也是好笑,明明自己都要气炸了却偏要端足了正室范。纵容了底下奴才无理却还要假意道歉,惺惺作态。白西林对这人倒是没有什么偏见,司徒昊天大婚之日,除了远远的看了一眼头头顶喜帕的新妇之外,再没其他印象,现在乍一看倒是觉得雍容有余可是终究少了些气派。 也许是白西林的眼光刺激了李思思,眼看白西林牵着言诺就要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她竟然伸手一把扯出了白西林的衣袖。 白西林看着被她扯住的右手衣袖,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只是再抬头看向李思思时目光凛冽,和刚刚温颜软语劝言诺回屋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李思思身躯一震,也没料到她竟然敢这样放肆的看着自己。在李思思的印象中,这个南疆小郡主不过是个爱撒撒娇的小女儿,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能有什么道行,迷得司徒昊天为了她近月余不回宅邸。 也难怪她要这样想,她见过的不过是那日太子府中设宴被迫出席的白西林,那个不知进退,不懂分寸,娇羞少女一样的白西林。若是让李思思知道,自己伸手拦下的这个就是在西北让人传的神乎其神,闻风丧胆的白西林,估计这个深闺淑女不吓的晕过去就是好样的了。 “不知道郡主身边是何人?思思实在是没见过如此精妙的舞步,不知道郡主可否告知一二。” 这一句话问出来,连白西林都要感叹一句了,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淑女,左相的爱女果然还是有点意思的。除了眼神有点不好使之外,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居然能将目光盯到言诺身上。 别说,言诺虽然在府里这么些日子,到底是做了三年太子的人,有些行为已经根深蒂固了,眼看李思思来者不善,竟然腿下一曲便要跪下。这一下弄的白西林心头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挥手一把拽出被李思思扯着的袖口,顾不得受伤手臂传来的刺痛,双手一搀,硬生生止住了言诺下坠的势头。对上言诺茫然的眼神,心中翻滚着一阵酸楚,扶起言诺转身就要离开。 不光是白西林,李思思同样注意到了言诺的动作,给身边的那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好像得到了指示一般,一把扯过了言诺的手臂,恶狠狠的说:“想跑哪那么容易!” 没等那丫头口里的话说完,白西林抬起左手使巧劲一错手已经打掉了抓着言诺的手。 “你敢动手?你算什么东西!”小丫头不知道白西林怎么一下子就挥开了她的手,心里一急,张嘴就嚷了一声。 “我算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连你主子也未必敢这么和我说话。”白西林斜眼瞥了一眼一直没有开口冷眼旁观的李思思,冷哼了一声,不想在做纠缠,再开口声音已经冰冷的可怕:“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花园不远处有碎乱的脚步声传来,白西林不看也知道,这个时候碧落一定要带着众人闪亮登场和稀泥才符合剧情需要。 听到脚步声的李思思给自己带来的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个刁横的丫头这才后退了一步。白西林冷笑一声,转眼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美目翻转,冲着两人嫣然一笑。 “安和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妃赐教,王爷知不知道王妃今日要来呢?”她留在这里养伤多日,知道的人并不多,博淳、林宇之方面自是不用担心,司徒昊天御下极严,想必也没人会去多这个嘴,李思思的智商还真不能自己找来,剩下就是白西林最担心的,太子的人若是与她有过接触,那自己势必要提醒司徒昊天才行。 “我是晋王正妃,连自己府里的别院都来不得么?”李思思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嫉妒的女人最可怕,白西林宁愿搏狼伏虎也不愿意周旋于女子之中。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多嘴一句。 眼看着碧落等人就要走进,白西林探身过去伏在李思思的耳边轻身说:“我想,王爷他应该更希望王妃能恪守本分,持家府中,而不是出现在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吧!” 李思思一愣,旋即明白了白西林话中威胁的意味,再不隐藏眼底的恨意,也不再装作之前的大度,举起手像是要动手的样子,只是才刚举起手就被身边的小丫头一把拦下。 还是眼色示意碧落已经到了,在这里闹大讨不到便宜,李思思红着眼睛,丝毫不理会已经来到身前都已经准备行礼的碧落等人,甩袖子带着那个霸道的小丫头转身就走。 即使李思思没有理会,碧落还是跪地行了个大礼,白西林却并未开口叫她起来。她抬眼扫了一眼碧落身后的男男女女,千言万语也只是幻化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始终跪地不敢起身的碧落却还是听到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正对上白西林那双好似能涤荡世间万物的明眸,心中一紧,匆匆错来开了目光。 “你识大体,做事有分寸,想必你家王爷也是看中了你这点。言诺我交给你了,护着她,别让她受委屈。”白西林顿了顿,看着转眼已经消失在花园深处的主仆二人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有些事请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记住,没有下次。”白西林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在碧落的身上更是直直刺进她的心上。 人人都道安和郡主徒有一副绝世姿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也只有真的见过她狠戾的一幕的人才知道,白西林发起火来到底有多可怕。恃强凌弱,权势压人这些本来是她平生最看不惯的,她混迹黑道卧底的时候也一直克己守礼,谦和待人。到了这个世界,看过了生死,看多了狡诈,她突然发现自己正在逐渐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心底隐藏最深的不安逐渐被跃跃欲试的亢奋所替代,血液中不安分的因子作祟,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有时候她竟然生出了想要将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的念头。 是时候该动动了。 ------------ 49 走出别院 晁泽的儿子被褫夺军权回京,司徒江澜听到消息就快马加鞭的来到别院,一进门一眼就看到歪靠在廊中小坐的白西林,咧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果然,太子将别院外面的人都撤了。”说着,小王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西林的跟前,不算宽阔的肩膀故意遮住了太阳,阴影覆盖下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轻巧的点了下头,一切只是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前进。 白西林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听到太子现在还有心力将人部署在监视自己上有些不爽,给司徒昊天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自古权、钱从来就没分过家,既然分权不能急,那就要他破财消灾吧。司徒昊天分管户部,也算是个财神爷,想要查账查出些毛病来简直太容易了。借着皇上分晁家兵权的机会,果断出手竟然揪出了一批贪官,虽然是打着肃清朝纲的名头清除异己但是这些事情是早晚都要做的,现在浑水摸鱼正是时候。 “我要去个地方,不要惊动任何人,能办到么?”白西林眨着眼睛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王爷,见他嘟嘴犹豫的样子,拉起小王爷的手晃了晃。“我在这里憋了这么久,早就熬不住了!今天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吃天香楼的好吃的!” “我的马车就在大门外,你若是闯的过二皇兄的大门,我带你走又又何妨!” 白西林拿出了看家法宝撒娇必杀技,这招对别人也许不好使,自从自己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小王爷对她一直心怀愧疚,即使嘴上不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就成了最不能拒绝白西林的人之一。 马车上,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的白西林精神十足,高高吊起的马尾使整个人看起来干练洒脱。江澜看见她换了这么一身衣服就已经瞠目结舌更别说亲眼看见一个大姑娘悄悄翻墙出来,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闭上嘴吧!从我上车您这嘴就没闭上过,不久翻个墙而已,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我的小王爷!”白西林被他那个傻样子弄的实在受不了了。 “你今天怎么了,和以往不大一样?太子那边被捅的手忙脚乱,不光博淳兄,二皇兄这边也忙的很,一些事顾全不周你要体谅呀。”白西林白了一眼说话的小王爷,谁再说司徒江澜是个没脑子的粗线条就和谁急,怎么就连他都看出自己心里不爽了,再说,事情传的也太快了吧。 “送我去花街,然后回世子府。都被人找上门来嫌弃了,本姑娘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况且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在那里始终不方便。” 白西林要去找林宇之,不知道要他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那日托了江澜带话给林宇之,其实主要是托他办几件事,这事还真的是只有林宇之才能办成的。其中一件就是今天白西林要去找他的原因。 午后的花街依旧人来人往,白西林找了一块丝帕遮了面部,跟在江澜身后远远的下了车。走了约莫五分钟,两人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门前停下了,白西林抬头看了眼门橼上挂着的布袋,伸手敲门。 三长两短是她和林宇之约定好的 暗号,还未开门就听见打哈欠的声音,白西林暗自觉得好笑,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林宇之穿着松散的袍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不知不觉轻笑出声。 “什么事情这样好笑?”小王爷凑过来,一把扯掉了白西林围在脸上的丝巾,“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遮上做什么?” 白西林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安和郡主就是匪首白西林的事情知道的人用两只手就可以数出来,在小王爷看起来可能没什么,但是这件事要是传到那个多疑神经的皇上耳朵里,心生猜疑是小,若是误以为南疆心生异变,发兵南疆,就对不起父老乡亲了。 正想伸手扯过丝巾的功夫,小门洞开,一张打着哈欠的黑脸钻了出来。林宇之看到白西林的第一眼就彻底呆住了,张着大嘴都忘了和上了,小王爷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把推开眼前愣住的人,竟然率先大步走了进去,态度嚣张至极。 白西林看着小王爷的表现有些咋舌,又看了看呆住的林宇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是让人知道这个再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大将会因为看见了个小姑娘就呆住,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估计都要气的跳出来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知道为什么耳边仿佛传来了佳人歌的旋律,林宇之竟然看的呆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白西林真的如同太子视若珍宝的那副画像一般,比之画像上的人,安静的胡同深处多了分清幽少了分萧杀,挂在脸上的一丝浅笑柔和了画像上的凄美,让人转不开目光。 “你怎么敢穿的这么招摇,要是被太子的人看到不是自找麻烦!”林宇之赶紧将白西林让到屋里,碎碎念道着。 “她是坐我的马车来的,太子哥哥就算是发现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从我手上抢人么?哼”江澜一屁股坐下一把梨木雕花椅上,用力过猛,隔得自己生疼,但是咬牙忍着不出声的样子还是被白西林看到了。 白西林假装环顾四周,不理会瞪眼磨牙的小王爷,不知道为什么江澜一进了这屋子就好像被逗急了的兔子一样,没有弄清楚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之前,她决定作壁上观。 “我倒是好奇,太子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白西林的!” “晋王爷在西北闹了那么大动静,你以为你的身份还是秘密么?西北大营的守将肖大虎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有消息自然会知会我。那个安以平一直就是太子的人,我听人说前不久安以平还特地加急送了一幅画像给太子。”说完林宇之目光在白西林身上打了个转,看到听者面色一紧,赶紧刹住了话头。 “说点正经的,我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白西林冷下脸,问道。看见林宇之使了个眼色,示意小王爷在此不便多说。白西林搞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免皱眉。 江澜却看到两人一来二去,一时无语,也知道大概是因为自己在的缘故,只是这次不光看着林宇之依旧没有好脸色,走过来对着白西林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和他独处一室,我不放心,你倒好,反倒怪起我来了。” 听到小王爷的嗔怪,一声轻笑溢出,“他敢对我怎么样?倒是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么?还有,为什么一见了林大哥就变了这副模样,生气不是生气,在我看倒像是撒娇了。” “你,你胡说什么?不我理你了!”小王爷被白西林挤兑的有点挂不住面,转身就要走,临出门还恶狠狠的瞪了林宇之一眼。 看见白西林三言两语挤兑走了江澜,林宇之大大咧咧的挑了张离白西林不远的椅子坐下,正要端起手边的茶喝一口,就听见女孩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着,你还欠我个解释吧!说说吧!” 要说林宇之和司徒江澜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要从那次雪夜绑架说起。那个时候白西林不省人事,去包抄的人不识小王爷身份,对小王爷用了强的。 两人一见面傻了眼,林宇之曾经在宫宴上多次见过小王爷,小王爷显然也是认出了他。不过要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了,早夭的三皇子,司徒江翰。 “你一定不信,我和三皇子是换帖兄弟。”林宇之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是漫长的停顿,低垂的眼神好似想到了什么,握着茶杯的手用力收紧。 司徒江翰是那个冰冷的皇宫中唯一的异类,从小喜欢骑射,为人更是不拘小节,大方明朗的好似太阳一样。林宇之从小跟着他爹几乎是在军营泡大的,年纪轻轻已经是禁卫军中数的出的好手,喜欢骑射的三皇子和爽朗厉害的禁卫军成了朋友就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小王爷和江翰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惜江翰走的早,去世的时候还未及弱冠,不过他曾托我照拂这个弟弟,现在看来我也是有负江翰所托。” “你自己的命都快顾不过来了,哪有空管他,况且我看江澜那个横冲直撞的样子在这平阳城还真没有什么人敢找他的麻烦。”白西林见林宇之念及挚友,心中不忍只得开口安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没想到一听到白西林这话,林宇之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眼睛中迸发出的是凛然的杀伐之气,弄的白西林一阵心惊。 “我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是那么结实健朗的人怎么会突然重病不治?江澜那个时候医术也有小成,都检查不出来时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没有证据,后来我家出事,却是再也没能力查了。” 白西林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江澜曾经说过,平生一愿就是说的自己这个哥哥吧,想着那人总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却也过早的经历过生死离别,突然觉得自己对小王爷还是看的轻了。想必他生林宇之的气也不过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另一个哥哥早已亡故的哥哥突然现时,一时觉得欺瞒了他气氛而已。毕竟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走到窗边探身将窗子推开,微凉的空气吹散了凝于心头不散的沉郁,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悬于枝头的笼子里几只雀鸟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偌大的皇城可不就是个金丝鸟笼,这许多年来究竟困死了多少人,人人都道天家好,却无一知道天家愁。 ------------ 50 打道回府 翻看着手里的名单白西林微微皱眉。这份名单就是白西林要的第一样东西,只不过上面有些标注,着实让白西林不快。那是一本官员名簿,清楚的标明了每一个人的生平和各个派系的关系,有了它虽然看起来依然头疼但是却省去了从新调查的大麻烦。 情报收集整理是最耗时也最关键的一环,比起白西林,已经在这里蛰伏几年的林宇之手里自然会有更多的资料,所以两人的合作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掂量着手中的簿子,白西林虽然明知道林宇之必定有所准备却不知道他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 “你手里的东西要是流出去,朝廷上的官员大概要人人自危了,就算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你真的清楚把它交给我代表了什么么?”来到这个世界,林宇之与自己的接触比起他人来说真的不算多,她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没强大到能吸引他至此,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有所一问。 “你要报仇,我也一样,恰巧,我们的目标一致。我想不出除了合作外更好的解决方式。你放心,我虽然视你为妹妹一样,但是我的底线你是明白的。”说完林宇之顿了一下,看了眼窗前的女子。 “不准南疆趁机进犯江国?” “永不进犯!” 白西林哼笑出声,奸诈狡猾显露无疑,“我不是国主,就算我答应了你,日后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林宇之也低头一笑,爽朗的大声说:“那就算我看走眼了呗!反正我大仇已报,到时候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这些事也该与我无关了。退一万步讲,江国就算真的被南疆进犯,博淳世子若为王,依他胸怀天下的气魄,到时候顺应民意天下归心,说不定又是一朝盛世。老百姓只管吃饱穿暖,哪有人真的在乎这究竟是谁家的天下呢?” “古今兴亡多少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说的没错,谁真的会在乎这个呢!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将这东西交给司徒昊天了?” “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也多嘴一句,你心中所属之人究竟是谁?不用急着回答我,我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能力,因为无论是谁,我都没看错人。” 一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饶是白西林这样自认脸皮够厚够坚强的都被他弄了个大红脸,也正是这句看似玩笑的话,瞬间就缓和了沉重的气氛,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轻快起来。 “咳咳,我好歹叫你声大哥,你也不能这样啊!”白西林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两人正在讨论的话题上,但是司徒昊天的影子却总在脑海中晃来晃去。 看着白西林难得露出的小女儿神情,林宇之倒是按下心来。眼前的女孩从出现到现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与震撼,他见过她妩媚下的张狂,也看懂了那惊心的美貌下隐藏的睿智,同样他也见过了她的狼狈与坚强。破而后立,四个字说来容易,有多少英雄都挨不过的破也就没有了立。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除了敬佩再无其他可以表达自己内心情绪的词语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叫人来传个话就成,不然我叫六子去你那里,你身边连个差遣的人都没有,总不好叫小王爷再来传话。” “说道这个,他知道你身份,没有问题吗?” 林宇之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响才缓缓的说:“小王爷是江翰的弟弟,就算在冲动却总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总还是小心为好,我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一想到那张总是挂着笑,圆嘟嘟的小脸,既然他无心那人人争抢的大位,若能就此做给富贵闲人,老实的关起门来研究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未必不是份完满。那是唯一对她真心以待毫无保留关怀信任的人,白西林真的不想将江澜牵扯到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中。 之后的谈话就变的轻松多了,白西林多问了一些名簿上几个重点官员的的生平经历尤其是弱点,有些尖刻的问题竟也把这个大她很多岁的林宇之问的发愣。 “你想知道门思道喜欢什么样女人?一月来妓院多少次?他房事上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林宇之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脱口而出。可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拿了根炭笔在名簿上勾勾画画的女人脸上竟然一副执着认真的神情。 “白西林,好歹你也是个女人!” “还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儿!”白西林自己补充道,她连着问了林宇之好几个官员关于爱好的问题,自然而然问的多了些就问道了他们的房事,爱好、喜欢的女人这些问题上。 看着林宇之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白西林只好收起玩笑,不再逗他。毕竟叫一个古人接受自己这样露骨的问话还是难了点,看来还是需要循序渐进。 “打蛇打七寸,我问这些都是有原因的。男人面对足够有吸引力的女人之后抵抗力可是基本为零的。”看到对方有些发懵的样子,白西林挠了一下脑袋,一副头大的样子,凑近了几分,无力的解释道:“无论是吹枕头风还是套话,在床上总是容易些!明白?双龙会现在控制的妓院和赌场生意,仅仅用来赚钱实在是太浪费了。找一批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对你的忠诚度。送他们进入到这些大员们身边,无论是床上还是府里或者其他接近他们的地方,我要知道那些人的一举一动,这对以后的行动至关重要。” 林宇之是军人出身,这样的事情对于他确实有难度,但是白西林相信,一个可以在黑道混的风生水起的人也不会纯洁到哪里去,多年官场的浸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将“美人计”用成这样确实是闻所未闻,看着自己面前一脸笑的人畜无害的白西林,突然从后背透出一股凉意。 回世子府的马车上,自然又多了个人,小六子乖巧的跪坐在马车里,带笑的眼睛弯弯的看着白西林,也不多嘴倒是个可爱的小孩。 不过白西林不在意,小王爷可就不乐意了。对林宇之那点疏解不开的闷气全都撒到小孩头上了。 “臭小子,你居然敢和本王同乘,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给本王下车。”司徒江澜的语气不容质疑,却并没有引起车厢里那两个人的注意。 准确的说是白西林根本就没理会他们,小孩则是只顾着看白西林压根没听见小王爷的话。小王爷在一边就郁闷了,看了看白西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肚子郁闷无处纾解只能继续冲小孩发飙了。 “呀!给本王下车!”一声大吼,马车刷的一下就站住了,训练有素的仆从匆忙跑过来问王爷何事。 白西林皱着眉瞪了江澜一眼,转头对着车夫说:“继续赶路,你们王爷发疯呢!不用理他!”说完一把将小孩拉到身边坐下。 “你怎么还生上我的气了,你那样说我,我都没有生气。”小王爷看白西林明显对这个刚刚才见过面的小跟班更亲密,嘟着嘴不乐意的说。 “……” 小六子看着这个称霸整个平阳城无人不晓的小王爷现在的这个表现难道是吃醋?而且是吃自己这个小跟班的醋,低头看了一眼斜靠坐在马车上一身劲装的女人,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的女子太强大了。他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女人和当夜在晋王婚宴上见过的女子联想到一起,只是突然看见小王爷一把扯掉了女子脸上的丝帕,才惶然惊觉,自家少爷几乎把平阳城几乎弄了底掉为的就是这人,眼前拉着自己在身边坐下的人,竟然,竟然就是的本尊。小六子脸上的笑僵在脸上,他现在真的想要跳车了,跳下车跑回去在自己家老爷子的坟上痛哭一顿。 不过,小六子没有机会了,马车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住了。白西林伸手挑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瞟了一眼,嘴角一挑露出一个有几分邪恶的笑容。 “谁呀!”坐在里面的小王爷赶紧凑过来,想要缓和气氛,却被白西林一把推开。 “男女授受不亲!” “你跟我还说这个,安和,我不就是没告诉你我认识林宇之么?”小王爷这个名字刚刚说出口就被小六子一把捂住了嘴巴。白西林斜靠着想要起身却晚了一步,看见小六子动作快自己一步,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小王爷还想要挣脱,但是白西林一个眼刀子飞过,江澜老实了,世界安静了。 “外面检查的是太子手下的那个侍卫,你也见过叫王喜的。你现在是不是想把我和林大哥一块卖给太子?” 小王爷说不出话,赶紧摇头,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不是还这么大声,有些话是能随便说的么!”白西林只是想要提醒一下江澜,虽然林宇之说江澜没问题,但是白西林终究不想有意外发生。 天真无邪是好事,但是天真永远不是犯错的借口。 ------------ 51 眼见着外面查车的人就快要查到自己的车了,小六子松开了捂着小王爷的手,趁着小王爷还没发话,赶紧咧着嘴低声说:“王爷赎罪。赎罪。”眼见着小王爷就要急,白西林一把扯了他的袖子,“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算账,赶紧想辄打发了那个侍卫再说。” 小王爷老实的爬到车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将丝帕在脸上围好的白西林,转身钻出了马车。 小六子也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没有谈拢的感觉,不过小王爷爆发了小宇宙,他们在马车里再一次听到了江澜的经典台词,“敢拦本王的车,你们还真是嫌命长,本王诛你们九族杀你们全家啊!” 白西林无奈的摇了摇头,却看见小六子在里面已经一副要笑抽过去的样子。“怎么?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白西林觉得眼前这个小孩是在是有意思,小声问道。 “我怕什么?你们一个是江国王爷,一个是南疆郡主,我一个小跟班我怕什么?要是还有你们摆不平的事情,我倒真想看看是什么事情了。”小六子说完 还满不在乎的摊了下手。 说话间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小王爷气呼呼的爬上马车,吼了一声走,震得马车都晃悠了一下。在马车和拦路的队伍擦肩而过的时候,车帘一晃,一个纸团被掷到车内,小六子一把接到手里,一扫之前的满不在乎竟然是几分警惕的摸样。 白西林接过他恭顺的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多些郡主救命之恩”没头没尾没落款,马车悠悠而过,白西林也不敢贸然掀开帘子,只是将纸条叠了一下贴身收好。 无论是什么人,至少现在看来是没有恶意的。 一路无话,白西林知道再走不远就是博淳的府邸,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难道是近乡情却,想着白西林自己也笑了。可是渐渐的,朱红色的大门越来越近,白西林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紧绷,面对博淳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其实按照白西林原来的意思,她宁愿躲在司徒昊天的别院里,安静的守着那一隅天空过日子,即使知道那样的平静只是偷来的。她还没有做好面对博淳的准备,即使深切的感受到两人关系的变化,就好像癌变的细胞瞬间扩散到全身一样,连往日里最渴求的温暖熟悉都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到了,我不送你进去了,小心些。我会找人将药送到府上,你的药还不能停。”小王爷叮嘱了几句,老实的缩回马车里。白西林本想上前安慰两句但是却再没了心情,只是淡然一笑,就转身进了门。 博淳的院子一如他的人,没有妖艳绮丽的花朵,满园的绿色让人心情豁然开朗。走在廊中,一阵幽香传来,白西林四下看了看才发现不远的地方,几株精心培植的茶花开的正好,小巧的花朵正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跟在身边的小六子看着自己眼前这位主子竟然被着小小的一株山茶花吸引,起初是不信,可是看着她径直走向那株山茶花,轻轻抬起一支在鼻下嗅了下,嘴角挑起了个弯弯的弧度,不禁楞了一下。 不是没见过眼前的女子笑,但是这样的笑容确实惑人心神,仿佛这花这人这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般,毫无违和感。 啪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白西林被吓了一跳,她还没做出反应,身后的小六子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假山后面一个十几岁的俏丽女子竟被他一把抓了出来,那惊惶的女子竟然就是锦夏。 “住手!”两个声音同时喝出,一个来自白西林,另一个则是在山后不远的地方,只是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白西林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果然,几步路的功夫,博淳月白色的长袍已经出现在假山之后。小六子只是压制住锦夏的身体,不容她乱动,却并未完全放开她的钳制。 博淳好像没有看到假山前的两人一般,径直走到廊前,听到前厅的人报告说她回来了,博淳二话没说就往这边赶来,远远的看见那个立于廊前倾身闻花的身影后,心中一动。 白西林下意识的将耳鬓的碎发别到耳后,简单捆绑的头发已经有了松落的趋势,这场病下来将她本来就没有的几两肉也熬没了,一袭黑色的衣裤更是将她的清瘦暴露的淋漓尽致。突然有种感觉,不想要博淳看见这样的自己,白西林的身体自动服从了心中的意识,不理会假山前的众人,后撤一步竟然转身匆匆离开了。 快步跑回房间的她,心还狂跳不止。一种沉重的阴郁压的她几乎无法呼吸,博淳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依然可以牵动自己的情绪,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脆弱,这样交织的情绪让她几乎要暴走。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白西林躁动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为自己的矫情感到可笑,在枪林弹雨中打滚的人可没有心思放在感情上,果然是来到这个世界太悠闲了。伸手摸到腰间一直挂着的那对玉佩,那晚故意扯下的龙佩也被博淳在第一夜就送了回来,一起交给她的还有那把没排上什么用场的玄铁匕首。 触手生温的玉质握在掌心,那个白色的身影再一次侵袭脑海,深夜挑灯凝思的寂寞,一人树下吹笛的孤寂,瞬间涌上心头,白西林好像感同身受一般。原本温润的玉佩竟然有些烫手,她顾不得细想这其中的古怪,匆忙将身上的玉佩解下,丢到床上。 低头看了一眼被丢在一边的龙凤配,难道又是非自然现象?白西林突然想起那些她做过的梦,那些古怪的梦,关于博淳的梦,大概就是这对神玉的功劳吧。 玉带的久了会和主人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神玉难到会拥有关于博淳的记忆?自己对博淳的情绪会不会也是受了神玉的影响。想到这里白西林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自己能够借着安和的身体再活一次,那么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怪力乱神存在,也许就连爱上博淳的也不是自己,只是安和的情绪也说不定。她恼怒的伸手抓乱了自己一头秀发,散落下来的发丝垂于胸前,遮挡了一部分视线,看着如瀑的长发,白玉般的手,如果爱上他的心情都是安和的,那么我到底算什么呢? 压抑着心中翻涌的疑问,她真的迷惑了,想着想着思绪好像进入到一个死胡同。看似有两条路其实都是堵死的路,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是她无法接受相信自己主观能动性,相信无神论的自己竟然会被一块玉影响或者说是继承了一个死人的情绪。 白西林翻身一开门就要往外跑,却差点撞在了门口一个人的身上,好在那人只是轻轻一点地瞬间竟然后退了近五米。白西林仔细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宇之派来给自己的小六子。 她没有掩饰自己看到小六子身手后的夸张表情,但是在对面依然嘻嘻哈哈的小六子那副嘴脸着实让她上火,不知道是那根筋没搭对,前一秒还是一脸震惊的白西林,下一秒就已经出手。动作果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仿佛死神附身一般。 论身手白西林自认不是小六子的对手,她来这边这么久,动手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也从未对战过真正的高手。心里知道小六子不会胆大到伤了自己,也就是带了这么份笃定,白西林下手越发的不顾后路。 她学过最快解决敌人的技巧,但是仅限于技巧,一来不能真对小六子下毒手,二来本来安和的体制就若,现在又是大病初俞,自然不是对手。况且一个卧底如果真到了需用蛮力武力对决的地步,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行动失败了。 当白西林第三次被小六子制住双手的时候,小六子终于在她身后哀嚎出声:“主子,我绑起手脚让您打好不好?” “滚,老娘没兴趣!”白西林突然爆了一句粗口,感觉到身后的人一楞神。女孩抬脚重重的踩了一脚小六子的脚面,趁着他愣神的空档,挣脱开一只胳膊,抬起手肘直接命中了那倒霉孩子的左眼眶。 不得已放松脱怀里的人,小六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脚,一直手捂着眼,用剩下的一只眼睛偷瞄了下终于露出笑容的白西林,故意嗷嗷的叫了两声。 白西林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孩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小六子见她脸上有了笑模样,装的的更起劲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白喜林的心里装着很多的东西,人人看见了她的美貌都惊为天人但是没有看到她那副柔弱的骨架下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今天以前,对于听闻中的白西林,小六子都抱了十二分的怀疑态度,知道刚刚,虽然是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出手,但是招式、时机的拿捏都不是一个初学者应该有的姿态,明显受过训练多年,可是,南疆国的郡主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别装蒜了,我都没用力。”也许是打了一架的原因,心中的阴郁不快竟然发泄出去不少,白西林的心情还是轻松了些。“快起来吧,说说,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站在我门外!“ “那个姑娘,郡主不要见见么?” “说正经的!”锦夏那个丫头我想不想见他心里要是都不知道的话,也不可能跟在林宇之身边这么久。 小六子收起笑容,爬起来恭顺的回话,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轻声说:“世子爷吩咐说晚上和郡主一起用晚饭”说着小孩还故意抬头看看天, “现在去应该不晚!” 白西林压抑着想要拍死臭小子的冲动,狠狠剜了一眼,故作诚恳状的小六子。目光触及,他正目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那意思明显就是郡主不打算换了这身滚了一地土的衣服么?白西林跺了下脚,转身回屋去了。 ------------ 52 道是无情 白西林吩咐小六子在门外候着,自己转身回屋换身衣服,当手指触碰到那些锦缎的衣裙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被烫了一下。“女为悦己者容,我这又是在做什么呢?”收回手,看着铜镜前的自己,长发松散的披在身后,本就清秀的脸因为大病初俞更是小了一圈,平添了几分柔弱引人垂怜。 叹了口气,白西林硬生生的挪开了目光,伸手从桌子上取过一条缎带将头发仔细的绑好,又将身上的上上下下整理了一下,转身出门。临了再瞥了一眼立于台前的铜镜,吊高的马尾甩出好看的弧度,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此时也平添了分坚毅,这样的眼神竟然像极了原来的自己。 白西林带着小六子已经在饭厅坐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来的早了,博淳还在书房要过一会才来。当她把碟子里的最后一块芙蓉糕丢到嘴巴里的时候,门外终于走进了一个身影。 娇小的女孩穿着不同于一般侍女的锦缎衣裤,进了门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白西林苦笑了一下,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倒霉的是自己,为什么那丫头反倒比自己还像受害者。 “博淳也不来,你过来陪我吃些东西怎么样?”典型的没话找话,白西林以为自己面对锦夏不会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但是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锦夏闻言身子一僵,仍旧未抬头,只是哧溜一下已经跪在地上,伏地的身躯带着微微的颤抖。 白西林皱着眉头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锦夏,声音依旧有些沙哑,“站起来说话,你知道我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 “主子让锦夏跪着吧,锦夏害了主子,主子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是死有应得。” 一串串的泪水将她面前的青砖都阴湿了一大片,她声音中透出的绝望与痛楚,白西林能够深切的感受到那种痛苦。出卖了最亲近的朋友、兄弟,那种从心底撕裂的痛楚,她当然明白。她还知道最痛苦的并不是你加注在他身上的伤害,而是那些伤害明明已经感同身受却还要承担那事后内心永远无法填平的空洞,忍受仿佛连灵魂一起出卖一般只剩下躯体的无奈。 白西林伸手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孩,只能单手使劲的她竟然没能一下拉起锦夏。小六子识趣 的上前搀扶起了地上的人,看着白西林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分关心。 “你做了什么我不去追究,博淳自然也不会追究。日后你若想要留在府里就留在博淳的身边,若是不想便告诉他一声,天地之大任逍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白西林第一次说这么文邹邹的话,还是突然想起眼前这个情景和电视里面那些狗血剧何其的相似,所以直接挪用了狗血剧里的台词。 锦夏要靠小六子抚着才能不倒下去,颓然的模样让人不忍,白西林终究还是转过脸不再看她。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都无法接受一个出卖了自己的人,她不恨锦夏,但是终究无法原谅她,她的身边也终究容不下一个曾经背叛过的人。 从第一次雪夜撞见太子,到司徒昊天的婚宴上,每一次白西林出事的时候,那个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丫头都不再她的身边,第一次的时候她还为了锦夏去找博淳求过情,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相信这丫头只是听了沈青的气话,脑袋发昏才去的,现在想来却是她将计就计的做法了。 直到在司徒昊天的后院,太子的人拿出了迷香,那个味道像极了那日树林中,白西林被沈青和锦夏带走时使用的,自己才直到,这是一个准备了多时的局,一早自己就成了某些人的猎物,这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主子,能不能给锦夏一次机会,锦夏愿意一辈子在主子身边当牛做马。” “我不会告诉博淳关于你的任何事,你可以放心的待在博淳身边。”看到小六子身上的那个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是拨浪鼓一样的摇头,白西林真的要笑了,这是唱的哪出?让她留在博淳身边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要不是看在她身世凄苦,这样出卖过自己的人早就不容于世了。 “锦夏早已不敢妄想了。”说话的人突然戚戚然一笑,看的白西林心惊。“世子爷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种苍凉无可奈何的表情也曾经在自己的身上出现过,她的一次任务支援上出了纰漏,听着自己最好的姐妹被按倒在地的时候,听着她濒临生命节点爆发出嘶吼的时候,她也曾经这样笑过。比伤心多一点,更像无奈。 白西林却因为这句话愣住了,博淳什么都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很想这么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嘴边的话白西林就是问不出口。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是害怕知道答案,大概是知道,那绝对是她不想知道的。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小六子谨慎的示意了白西林一下,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饭厅的门口。白西林就这样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不同于下午的不知所措,这一次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博淳的脸色有细微的苍白,充血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西林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温暖,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再一次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 也许是因为白西林的不回避,博淳一扫脸上的疲惫,挂着淡淡笑,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坐下。“我不来,你就先吃,等我干什么?”白西林还没回答,他低头看见了那盘已经空了的小碟子,碟子里的碎屑是芙蓉糕特有的香味。博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口气满是宠溺:“又吃饭前吃点心,你呀。” 熟稔的口气让她一时失神,延伸躲闪间看到了抚着门出去的背影,娇小的女孩脆弱的让人望而生怜。博淳顺着白西林眼睛的方向看去,只剩下门边伺候的小六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西林觉得博淳看向锦夏的眼光是不一样的,也许是自己多心,未及深思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小六子带人传了饭食上来,都是些精致清淡的小菜,但是用料却极为讲究。博淳生性淡泊,对于衣食住行也不甚在意,往常吃的东西也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用的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平阳城那些世家子弟们铺张。此时,白西林看着面前的晚饭,没尝都知道一定是用了心的。 “你回来的突然,府中的厨子准备的仓促。这些都是江澜开的药膳,我特意嘱咐他们做的精心些,若是不可口也多少吃一点。”博淳指着放在白西林面前的几碟说。 光从色泽搭配上看,根本看不出是药膳,不过白西林一听他这样说,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在司徒昊天的别院她把上辈子活了一辈子的药都吃了也没有那么多,现在看见黑不拉几的药汤就恶心。 看见白西林皱眉,博淳虽然心疼却也无计可施,伸筷子夹了些在自己碗里,尝过之后才夹到她的碗里。 白西林低头安静的吃饭,默默接受他的关怀,享受那份她渴求已久的温暖 。在博淳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即使明知这份温暖是偷来的,依旧无法轻易舍弃,人原来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不外如是。 “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好么?你没来平阳之前,那段日子。”本不想打扰这难得的平静,他温柔的眉眼再看下去,只是觉得一口气郁结在心中实在是难以纾解。犹豫再三,白西林还是小心的问出来。 博淳看着眼前的低头吃饭的人,秀丽的剪影和记忆中的女子重叠,回忆悄悄爬上来,那些带着阳光,春风的日子。记忆中的女孩就总是笑着,那个个如同骄阳一般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比起恋人更像个淘气的妹妹。而眼前的人则总是这样,不矫揉造作,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脸上总挂着淡淡的轻轻浅浅的笑意,让人没来由的心情很好。伸手夹了一块清蒸蒜头甲鱼,看见她又皱眉,轻笑了一声说:“好好吃了它,我便讲给你听。”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几岁,一个人趴在树上,看见我就冲着我喊‘喂,这上面风景很好,你上来看呀!’我问你‘是不是下不来了’,还记得你说什么么?你说‘本郡主好心让位置给你,不要算了’ 明明是爬的太高下不来,还偏生装作要将位置让给我一样,那时候你的样子逗的清宜笑的肚子都疼了。” “还有,小时候的安和迷迷糊糊地,恰好我和皇姐都喜欢穿浅色白色的衣服,你总是分不清我和皇姐,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你总被他们笑连自己的夫君都认错。“ “还有一次赏花节,宫中赐宴,你那一手妙绝的琴音刚好和我的玉笛相和。” ……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极了午夜电台主持人的声音,温柔不造作,如今更带了几分笑意,听起来好像五月的风,轻柔到家的感觉。 ------------ 54 问情 世事纷扰,仿佛只有这里,只有在那个女人的身边,才有那片刻难得的宁静。大抵是因为太过难得所以珍贵。 司徒昊天兴致勃勃的回到别院,等待他的却是人去楼空的场景。独坐在她的房间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白西林再一次走的不留痕迹。 以司徒昊天谨小慎微的性格,白西林已经算是特例。不知道是白西林踏入他领地的姿态太过张扬,还是内心的那片荒芜终究需要有人问津,比起别人,她显然更适合。虽然心里清楚的很,她终究会离开,但是直到她真的 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才惊觉好像这几日别院中的光景只是个瑰丽的梦,只有自己乐在其中。 “该死!” “王爷息怒”荀郁赶在他还没有暴走之前赶紧跑了进来。 “去叫碧落过来!算了,不用了。”在荀郁转身之际,司徒昊天又叫住了他。碧落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没法说破。 碧落是司徒昊天母妃宫里的侍女,他母妃过世太早,年幼的皇子和深宫的侍女相依相伴,既是朋友又似亲人,更何况碧落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转身再次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子,司徒昊天轻声叹了口气,内心突然觉得空落落的。荀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奉为天的男人,高瘦清逸的身影融入到浓浓的夜色中,盯着那个背影消失的地方,这个彪形大汉似乎明白了一种叫做孤独的情绪。 此时,白西林正独自坐在灯下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博淳拨来伺候的侍女都被她远远的打发走了,也已经深了,却睡意全无。 盯着手里的一对玉佩,喃喃自语道:“他真的好爱你”听到博淳说小时候的故事时,他的眼睛都是笑的,那是从未见过的光芒他,她从没有见过博淳那样轻松自如的样子,那一刻她好觉得她们很近,但是白西林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上千年的时光。毕竟她不是安和,不是那人心心念念的安和。” 手中一龙一凤仍在,却已经是天人永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要多相爱多想念,才能将这块玉握的如此油润光泽。白西林看着那块刻着凤凰的玉佩,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陌生而又熟悉。 清晨的一缕阳光将一夜未眠的女子照的格外脆弱,白西林拒绝了身边人的服侍,随手捡了几件简单的衣裤套上,丝毫没有理会丫鬟们拿来的那些做工精致有着繁复花样的衣裙。头发也是照之前的样子,随便捡了根银钗在头上挽了一下而已。 铜镜中的自己,未经修饰反倒是别样的清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头就看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六子。 “要么进来,要么出去,进我的屋子还鬼鬼祟祟的为那般?”白西林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随手在脸上揉了几把,淡淡的红晕折了那份惨白倒有了几分胜过胭脂的美。 小六子不说话但是看着他那毫不掩饰,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白西林略微一想就明白,抿嘴笑了一下,摇着头。 “你那个小脑袋瓜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呀!我打扮的花枝招展有什么好,招惹些好色之徒、等徒浪子还要劳烦小六子你大显身手就得不偿失了。” “呸呸呸,你也是个姑娘家,说这些话都不害臊!”小孩听出来她话中取笑自己的意思,也不管什么尊卑贵贱,张嘴就来。说完看了白西林一眼,眼见她神色未变,还哈哈的笑了起来,突然对这个南疆来的小郡主好感倍增,心想也许这些什么天潢贵胄也不都是他见过的那么坏。 庭院中,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传来,白西林独自走出去庭院中,果然是那人在吹笛。春日的早晨还有些许凉意,但是满园争翘的春色却是一片盎然生机,让人看着不禁觉得欣喜。 青衣飘逸,发丝倾垂,如若谪仙般的人物,白西林远远的看着不敢再走近。低声如泣如诉仿佛多少次梦中出现过的 场景一样,心脏传来的钝痛打乱了她呼吸的节奏,哀怨婉转的笛声不绝于耳,她却蹲在地上深呼吸才能调整这瞬间涌上的不适。 蹲下的瞬间,腰间的玉佩碰撞,传来清脆的响声。一时惊醒梦中人,那个压抑了许久不曾再想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是你想他了吗?”这么悲凉的调子,恐怕他也在想你吧!遇到博淳之后,她总是身体先于意识就展开行动,仿佛吸毒成瘾的人一般,明明知道那个怀抱有毒却割舍不下。 调整了几下呼吸,刻意放缓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但是白西林知道必须如此,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此时的内心的颤抖。 “一早就吹这么悲凉的调子,可不是辜负了这满院子的花儿?” 她的爱浓烈亦决绝,想明白后,知道不可能便是不可能,别人视如生命的东西于她却是可以轻而易举放弃的。她爱你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决定不爱的时候便立即抽身,人人都道她是无心之人,那份痛楚却只有自己知道。 笛声嘎然而止,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感觉,博淳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女孩。半响才闷闷的说了一句:“”笛声如人,所诉不过为个情字。” 情?说的 简单,一个字,你给的慷慨,我却受之有愧。白西林默默的任他的话在心底转了几个转,没一次都仿佛一把尖锐的刻刀,在那最柔软的地方留下抹不掉的痕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女子不经意间诵读出的诗句,让博淳侧目。 “这是你做的诗?” 女子不语却只是摇头,过了一会才轻声道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处。” 上学的时候觉得诗人都是最矫情的家伙,悲春感秋,最没事干。如今换了自己,竟然明白了那时候人的心情,最痛不过离别,最苦不过思念,痛过苦过之后却是天意弄人,途胜一身伤心。白西林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莽撞,从一开始自己的就错了,她不应该回来。带着那么一丝微末的希望,带着那么一丝卑微的渴求,来到他的身边。放肆的汲取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终究是要还的。 白西林无数次的问自己,“我不是她,怎么还你?”直到那夜,司徒炼岳在自己的身上啃哧,凌迟般的痛苦将她几乎撕裂,身体上的痛觉却在清晰的提醒着自己,那个在他身下的身体是自己。明明这些痛楚都这样的清晰,明明是自己在承受,为何心里却隐隐作痛。不知道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安和为她还的债还是她对不起自己要来让她的身体都被糟蹋殆尽。在沉没在黑暗前的最后一个记忆,她的脑海中突然拂过一双眼睛,清澈宁静,宠辱不惊,那里有经过历练磨难后的淡然,更有弄的化不开的思念,让白西林刹那间清醒过来,不惜咬断舌头也要保持清醒,清楚的感知身体的每个部分传来的疼痛,仿佛这样,内心就不用再受煎熬,身体有多痛,心就有多痛。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侵犯却无力反抗,她终究是死过一次的人,即使看淡生死却也看不穿仇恨。即使白西林没有处女情结而且意识层面上她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恨的,只是这个男人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夺走了她可以委曲求全的留在博淳身边的唯一希望。 她终究不是安和,即使后退一万步,等待她的依旧是不可跨越的深川。 当一只温热的手轻抚上她脸颊的时候,下意识的躲避在碰到博淳那双仿佛浸水的眼睛的时候顿住了。即使,她明白那双美丽眼眸里的悲伤究竟是为了谁,她依然不忍心放任他的难过不理不睬。 “安和,我想你。” 伴随着仿若魔咒的声音,白西林瞬间失神,直到撞入博淳怀抱的一瞬,感受着跟着衣物传来的温暖和胸膛坚定的心跳声,才知道自己终究再次被他所伤。 抽身而退,谈何容易。 ------------ 55 小试牛刀 朝堂上的你争我夺还在继续,皇上要给端妃祝寿,这本是礼部的事情,但是事情却突然牵扯到了户部。究其原因竟然是,礼部的官员说,按照礼制进行但是国库里没有银子,皇上就不干了,直接找来了自己的二儿子。皇上老子的老婆过生日,筹办的人说没钱,皇上能不发威么,必须发威。然后就彻查官银去向,这首当问责的就是户部。账目不查倒是还好,一查问题多多,差点把本来龙体微恙的皇上气死过去。 天香楼雅间里,在司徒昊天对面坐着的就是已经几日不见的白西林,荀郁昨个就规规矩矩的送了帖子,一早还派了辆马车来接,弄的白西林一脸受宠若惊的摸样。 刚刚司徒昊天远远的在楼上看见,她没有带着贴身的丫鬟,反倒是换了个没见过的小厮跟着。两个人从下车到进楼都有说有笑,小厮的手里还抱着一包吃了一半的点心。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很难得,司徒昊天险些看的呆了。 推门进来的女孩一时也楞了一下,感受到从桌子后面那人发出的灼灼的目光,本来打算调笑几句的话就那么硬生生的梗在了喉间,却再也说不出口。 “小六子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小六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碰了白西林一下,她瞬间回神,不理会身边的人已经 规规矩矩的行礼,自顾自的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司徒昊天的对面。 司徒昊天看见她已经在对面落座不禁哑然一笑,挥手让小六子起来,顺便斥退了身边的人,雅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无语,司徒昊天就只是那样看着自己,挑着嘴角带着他一贯的笑,只是有哪里不一样了,白西林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真的,在他那如同深潭的眼睛里,好像荡着一种被叫做温柔的情绪。 “喂,这么规规矩矩的叫我出来,怎么反倒不说话了。”装腔作势的故作镇静简称装大尾巴狼,不过这样的战术对司徒昊天好像没什么用。 “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就那样就很好。”其实想说很好看,终究还是被自己吞掉,半句话都没说出口。司徒昊天难得出自真心的温柔毫不吝啬的全都给了眼前的女孩,这个有时候精明起来比谁都聪明但是糊涂起来又笨的要命的女子。 “这里的桂花鱼你不是喜欢,快来吃,要不都凉了。” “王爷请客吃个鱼还要下帖子,我胆子小,你别吓到我。有事就赶紧说事,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吃的下去!”白西林白了她一眼,嘴上这样说,但是筷子却已经奔中间的那盘桂花鱼下去了、 “这么说来,礼部的人故意增加花销,捅到上面去好让皇上派人查你的帐?你们真的穷的连个生日都过不起了?”江国国库空虚在西北的时候就略有耳闻,军饷经常被克扣,朝中不想和草原人动武,没有银子支持巨额的战争消耗也是原因之一,况且刚刚赔了一大笔银子给科喀其部落,国库空了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只不过司徒昊天接下户部的差事不久,前面人留下的窟窿看来只能靠他想办法来堵了。 “钱福友!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你有什么法子?” “借钱!” 看着司徒昊天一脸不解的样子,白西林第一次开始感觉代沟两个字的真正意义。犹豫着怎么解释给他听,却见对面的人转为深思。 之所以想到这个点子,是因为几天前从小六子那里听来了一个消息,南方首富钱福友这几日正在平阳,钱福友的钱庄、当铺遍及全国,还有迎来送往的车马不断的边贸生意。据林宇之说,这个钱福友深居简出鲜少离开南方,此次来京必然有所图。 一个富可敌国的人突然来到了全国行政事业中心,你说能有什么所图。白西林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将意思表达清楚。 “我们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发放一种类似银票的票据,他们花真金白银的购买,这些钱用以度过眼前的难关,日后他们可以评卷取回自己的银子,还有朝廷借用银两的利息。不过这个办法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解决一时之需,还需要你能保证国库不会一直这样,到时候没有银子还可是会出大事的。”白西林将国库券的意思翻译成他大概可以理解的意思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抬头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两道好看的眉毛已经皱到一起了。 “喂,你到底有么有在听我说。”大吼一声,堂堂江国晋王爷被她突然爆发的吼声震了一下,赶紧回神。 司徒昊天脸上迸发的神采让人炫目,“白西林,你真是本王福将!你怎么想到的这个法子,钱福友!哈哈!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白西林也灿然一笑,正沉浸在自己居然轻松的就将几个世纪之后的东西瞬间就给说明白了的喜悦中,就听见他在对面自言自语的说。 “本王想要他拿多少银子出来还不是要拿多少!南方首富?好一个南方首富!”说话间,司徒昊天脸上的笑容只能用阴险狡诈来形容了,配合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和那个妖冶至极的神情,弄的白西林遍体生寒。 “你确定你听懂我的法子了?”白西林不放心,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过本王想的没有那么麻烦,借钱嘛,本王有更轻而易举的方法。” “什么方法?” “叫荀郁随便去收集点他违犯法令的地方,到时候他还不就乖乖的花钱买命!”司徒昊天说完还冲白西林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办法有多无耻。 “你这叫敲诈,好不好!已经不是借钱了!”白西林终于发现,自己一开始对司徒昊天的初印象是多么的正确了,这个人已经奸诈狡猾到骨子里的,简单说就四个字“不是好人!” 虽然说早就知道所有的政客都是流氓,但是这种*裸的抢劫也还是有些过分了,白西林边夹了一筷子鸭舌百合放在嘴里,一边开动脑筋想一个折中的法子。左想右想还是决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人可以混到富可敌国,根基必定不浅,贸然动手反倒会伤了自身也不说不定。 “钱福友进京多日,但是却没有行动,可见还在观望,商人重利,虽然不可靠却也最易拉拢。反正财神爷既然送上门来,没有不宰的道理。”女孩在对面边吃边嘟囔着。 司徒昊天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一脸狡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小丫头的眼神复杂了很多。“不要对神明不敬,终究不好。”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有些低沉,再加上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弄的白西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赶紧说道:“切,怕什么,见佛*,见神杀神!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哈哈。”这是她平日里说惯了的,却没想到此情此景,竟然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边说着还比了个横刀在前的动作。 只是对面的男子却并没有因此轻笑出声,白西林看着司徒昊天那张俊美的脸嘴角抽搐的样子,终究没有把接下来的梗说下去。白西林忘了,两个人隔了太多代沟,笑点是不可能一样的。 堂堂大江国,国库里的银子居然还不如钱庄老板的银子多,这件事明显刺激了皇上老儿,之后的几天司徒昊天在没有出现过,但是小六子却带来了林宇之传来的消息。 万花楼,听风小筑在前夜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没有约请直接进了小筑。小六子才说个开头,白西林正叼着一块芙蓉糕,轻声接口说了下去。 姚若水的听风小筑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天香楼被她和司徒昊天算计了一个够的江南首富钱福友。平阳第一美人的闺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谁都知道她和最是护花的晋王爷素来交好,所以此时自然是司徒昊天默许了的。 钱福友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相貌说不上丑陋也谈不上俊美不过中人之姿,但是进退有度,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在下还在江南就听闻了姑娘芳名,如今能得一见也可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姚若水听了那老家伙的话却只是嫣然一笑,双手奉了香茗就退到一边。 “若水别的没有,自知之明却还有几分。老先生不放有话直说。” 钱福友抬眼扫视了一下整间屋子,坐在不远处的姚若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只是面带微笑也不言语。 “姑娘冰雪聪明,那么在下明人不说暗话,听闻姑娘与晋王爷交情匪浅,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小老头摸着自己的一撮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盯着姚若水问道。 “交情谈不上,不过说的上几句话罢了。”姚若水早就得了司徒昊天的吩咐,此时只是擎等着来人自己乖乖伸手交上银子便可。果然那小老头眼神立马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基于商人的谨慎,带还要问,却被姚若水打断了。“老先生,为何不尝尝若水这里的茶,可不辜负了这上好的香茗。” 钱福友也是只老狐狸,虽然一时没有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的意思,但是还是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香气四溢,入口便觉喉舌生润,回味时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 钱福友揭开杯盖便看到了如同针尖一般,翠绿的茶叶浮在水中,清气扑鼻。顿时一惊,问道。“好茶!这可是‘冰玉寒针’?” 姚若水为了今夜这次会面可是做足了功夫,此时并不急着回答,只是端着杯子轻抿了一口,原就美的要命的容颜在水汽缭绕间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之感。 “冰玉寒针产于帽峰山山巅苦寒之地,产量极少,且如数进贡皇家。若水专门采集了梅蕊上的雪水炮制此茶,味道果然更佳。” 三言两语看似说茶,但是其中之意已经明朗。钱福友也是爽快之人,张口就道“小人正好来京城做生意,憩在此间,听闻晋王爷为人很是敬仰,虽然很想拜见却苦无门路,无缘得见。小人准备了些微薄之礼,略表拳拳之心而已。”说着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的锦盒置于桌上。 ------------ 56 真实意图 白西林受的委屈自然不会白受,司徒炼岳正在为他一时情迷付出代价,而且今后他还将付出更多的代价,但是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白西林自己是懂得轻重的人,所以离开别院之后,也算规矩的在家修身养性。 小口的喝着茶,听着小六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仔细问了姚若水和钱福友的谈话内容。通过谈话可以了解到很多信息,要是合着白西林的意思她实在应该亲自到现场去摸摸那个老狐狸的底,但是毕竟此时是非常时期。 思虑了良久,“我还是应该去会会那个老狐狸,帮了司徒昊天就是帮我们自己。而且这件事要办的隐秘,小六子你想办法和我溜去司徒昊天的府上,有些事还是要面谈。” 再一次见到司徒昊天已经是深夜了,白西林虽然不顾及神马男女深夜私会这样的说辞,但是看到司徒昊天那个眼神还是心里差点吐了一口血。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我找你来是有正经事的,别用那个眼神看我,跟色狼似的!”白西林话音刚落,司徒昊天就撇撇嘴。 “你也叫那小厮不说清楚,就递了个话,又约在着月黑风高的夜里,难为我多想啊!” “你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不管你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见白西林真的有动气的样子,司徒昊天也收敛了笑容,但是看着眼前女子娇嗔的模样,心中不免长草一般。 “你是为了钱福友的事?那老狐狸大方的很,东南西北能搜罗的奇珍,少有本王没见过的,但是竟然还真的能搜罗来不少。外加递到若水手中的银子就有十万两之巨,光是探路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司徒昊天说话的时候一脸严肃,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白西林沉吟半响,按理说一个民间巨贾送给一个当朝王爷的礼物单单是这十万两银子当真不算什么,关键是那几件南北奇珍,倒是意义非凡了,此举看来只是投石问路,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了。 “果然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我想见见他,至少探探他的口风。” 司徒昊天没想到女孩居然要亲自出面,面色上难掩吃惊之情,“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还用的着你去?这只老狐狸交给若水就能办了!” “姚若水?你倒是很信任她。”话音一落,刚一回头就对上了司徒昊天一双幽深的眸子,那张好看的脸上一脸的原来如此的表情。略一思索,白西林明白了其中含义,气的要命,跺脚就想踹他。 “十商九奸,我只是不想你和那些人多做接触。”带着魔力的声音直直撞进了白西林的心里,刚刚还满脸愤愤的女孩,竟然一下低下头,不再作声。 白西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他不再是玩笑的口吻,莫名那声音中充满关切之意,一股融融的暖流在心底缓缓流动。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当眼前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拥有生杀大权的贵族,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对眼前的这个人设防,开始愿意帮助他。白西林自己也不知道,突然醒悟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以一种独一无二的姿态走进了她的生活。 她总是愿意记得那些温暖的场景和记忆,因为现实已经足够黑暗,到处充斥着是非对错和无可奈何,如果没有这些片刻的温暖,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从很早以前她就不再是她了 见女孩不再说话,司徒昊天也沉默了。月光下的女子一头如瀑秀发,简单的挽在脑后,衣着朴素不华丽去足见精致,清丽的好像眼前这柔和的月光一般,让人想要永远守护这片难得的宁静。 一声叹息,打断了白西林的思索,声音的来源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人。最近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是不懂司徒昊天的意思,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纠结。 “我还是觉得这个老家伙有问题。” “那我们一起去会会他,委屈郡主再当回本王的小侍女随侍左右吧!”没的说,司徒昊天的这句话只换来白西林的一眼刀,但是小姑娘确实老实的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转身朝平阳城最有名的会馆走去。 临走,白西林回头告诉小六子,去请钱福友到会馆去。 许是白西林认识司徒昊天的时间长了,已经忘了眼前人还有这样威风凌厉的一面。从他私服步入会馆的那一刻开始,冷峻的面容就替换下了那份不羁。 眼神所到之处,让人没来由的遍体生寒,谁都不愿让他这样再看上一眼,初来乍到的钱福友跪见司徒昊天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司徒昊天随手将袖子里的一份礼单扔在了桌子上:“钱先生好客气,这里有不好好东西可是连本王都没见过的!” 那个钱福友一看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立即赔笑道:“王爷明鉴,小人家里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买卖,有些东西都是觉得好,才自己留下家里用的,市面上确实不多,也正是因为这样,王爷为国事操劳,这些自当孝敬王爷才是。” “哈哈,有劳先生费心了呀。”司徒昊天抬眼撇了他一下,假模假样的说,“先生别总是跪着呀,快快起来才是,本王今日只是私访。” 白西林看那老家伙起来的时候有点颤巍巍的,显然是多年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心说,老狐狸,南方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待惯了,谁让你没事往首都跑。没到过京城不知道官大,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不过毕竟白西林还是心软,给了小六子一个眼色,小孩赶紧屁颠颠的过去扶了老家伙一把。饶是这样还被司徒昊天白了一眼,白西林暗叫冤枉。 小老儿眼见司徒昊天端坐房中,也不敢放肆,别看眼前的小王爷年纪轻轻,就是那身雍容富贵处变不惊的气度就不是一般的人。司徒昊天讲话很有风度,一会问问生意如何一会又问边境的风土人情。 闲话了半天,钱福友的脑袋上是一直在冒汗,但是就是找不到司徒昊天讲话的重点在哪。白西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伸手捅了司徒昊天一下,那人回头却不配合的回头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没事捅我干嘛?白西林横眉一瞪眼,那意思告诉他差不多得了,该上正菜了。司徒昊天这才撇了下嘴,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满头是汗的小老儿,告诉他可以先走了。 之后就交给白西林,白西林带着人送钱福友出去的时候,老头脸都白了,她一边担心老头可别有什么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受不了刺激就此嗝屁着凉就不合算了,一边还要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 钱福友的底细已经被荀郁查的一清二楚,大概的目的也有所了解,江国重农抑商,所以,即使钱福友富甲一方,但是身份仍然是卑贱的商人,世代子弟求不得功名,走不得仕途。钱福友所求之事看似不难实则大为不易,身份又怎么是光靠花钱能求来的。白西林回到会馆的内厅,将钱福友的真实意图告诉了司徒昊天。 “这个归礼部管还是归户部管?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他会来找你?这个才是关键吧!” “你还真是够机敏,这么快就发觉问题的关键了。没错,这不是归谁管的问题?我朝开朝以来i,商人的身份都是最为卑贱的,这不是他一家的事情,事关江国国策,岂是谁能说了算的!” 白西林听了司徒昊天的话,撇了撇嘴,毕竟商人在现代地位可已经是很高的了。“既然如此,我看算了吧!反正让他吐钱出来的方法有的是。” “丫头,你不是说那些是明抢么?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司徒昊天颇有深意的看着厅中的女子,美艳绝伦,眼角流露出的小狡黠,让人忍俊不禁,想要抱在怀里揉一揉,这样的女子,谁会忍心不好好对待呢? 白西林不理会他话中的挑逗,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朝中现在局势方便说么?我先想想解围的法子,实在没办法,我们解不了围也不能让他们好过,至少弄的他们也焦头烂额才好。” 朝中势力,不外乎清流、外戚两股,剩下那些观望的中立派目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清流党不过名气好一些,文人居多,那股子酸腐之气隔八丈远都能闻到。不过,这也不能说他们就比别人干净多少,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他们只是取得了话语权,名声上好些罢了。好在司徒昊天得到了李相的支持,清流派虽然不见得都看的上司徒昊天往日里的做派,但是却不至于捣乱。现在清流党和外戚们互相牵制谁都占不了多少便宜,司徒昊天只要解了眼前的钱急,短期内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日后如果他登基的话,他应该不会纵然外戚弄权才是。 所以,仔细想想现在的事情与她自己想要办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关联,那她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司徒昊天本来想要将局势挑明了和她说说,但是看女孩的脸好像调色盘一样来回变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出声,正好打断了白西林的胡思乱想。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声神经病。来都来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司徒昊天能当皇帝最好,总好过那个欠阉的色太子当皇帝。 白西林一拍头,想到了个好法子。“对了!我知道了,改变不了他的身份地位,我们不如合作个买卖!他是商人,我们可以和他谈笔生意!” “你说他礼单上的东西都有什么?快给我看看!”白西林不理会被她的兴奋弄的满脸茫然的司徒昊天,一把抢过了他那个时候扔在桌子上的礼单。 ------------ 57 深夜传话 南海碧血珊瑚两尊,夜明珠十二颗,天山白虎皮一张,描金银莲纹镂空套瓶一对,兽面龙纹盏四只……后面还有一长串的东西,仔细分辨了半天,除了一些看不出材质的,东西大多来自东南和北部,可见却是南北通商的大户,有些奇珍甚至比进贡的还要精致。此人在南方的分量想必极重, 不可小觑! “丫头,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西林抬头,冲着司徒昊天灿然一笑,霎时明媚几乎晃了他的眼,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女孩欢快的说:“天助我也,西北这阵子太平,草原人居无定所,逐草而居,手工、纺织等行业都和江国相去深远,我们若是能许他通商草原诸部落,而且作为朝廷指派通商的人,你说,他愿不愿意交上一笔数目差不多的保证金呢?” “朝廷指派通商草原诸部第一人?这主意不错,而且不光要上交保证金,本王还要每年抽他两成红利才好。不过,你确定行得通?” 白西林听完嘴角直抽抽,心说,这人果然好黑。“太子应该也不想打仗,况且就算打起来,物价飞涨通商虽然困难,但他更是奇货可居啊!” “好!明日叫荀郁去回了他,到时候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脑子了!” “他是商人,不会嗅不到西北的商机,只是西北不比南北方,多年平静无战事。他恐怕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吧!”白西林分析说。 荀郁一直站在一边默不吭声,此时才言语了一句:“他若是不肯,怎么办?” 司徒昊天冷笑了一声,“你难道会跟他讨价还价么?” 司徒昊天话音刚落,主仆二人对视了眼,均面露凶光。白西林看的浑身恶寒,转身就想拉着小六子赶紧离开。 刚一出会馆的门,白西林突然被身后的小六子拉了一把,两个人迅速隐没在墙影中。接着就看见在他们身后,跟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都穿着普通的衣衫,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白西林看了眼身边的小孩,小孩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从我出世子府就感觉有人跟着,不过见王爷之前我将身后的尾巴甩掉了,直到刚刚在会馆,我们送人出去,在会馆也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白西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远去的两人,“他们竟然军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人?” “郡主怎么知道他们是军人的?我也是看到这俩个才想起来的”小孩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白西林的眼神简直就是见到了神仙。 “喂喂,表情太过了!” 白西林伸手拍了下小孩的脑袋,“我知道事情还多着呢!世子府前面的守着的人应该是太子的人,而且比起他们厉害要厉害的多,未必两拨是一起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府。” 从会馆出来到世子府的路上,白西林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时时暴露在别人的监视中一样,但是又感觉不到敌意,这种敌我不明的感觉更是让她心生烦躁。伸手碰了一下身边的小孩,以小六子的机警竟然没躲开白西林的无意碰撞,可见他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拿不准,所以心生烦躁。 “主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我甩掉跟踪的人之后,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我以为是我多疑想太多。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小孩诺诺的说。确实,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和司徒昊天交往过密,对两边都不好。 终于再转几个弯,就要到家门口了,白西林突然站住,拉着小六子背靠背站在街上,朗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这么喜欢跟踪姑奶奶,姑奶奶就叫你看个够!愿意出来一见就出来,不愿意就有多远滚多远。”安和的嗓音清亮高远,还有南方女子特有柔,白西林这两句话说出来,不知道吓没吓到跟踪者,反正着实吓到了她身后的小六子。 “主子,您太豪迈了!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听过您如此豪言壮语!” “滚,现在还有闲心开玩笑。”白西林小声斥责了一声小六子,说不紧张是假的,跟踪与反跟踪是入门时候的基础课程了,自己竟然发现不了被跟踪,更可恶的是明知道有人跟踪你却不知道人在哪里!这简直是对她多年训练的一种讽刺,可是更多的是技不如人的担忧。 “六子,你功夫到底怎么样?”白西林不禁拉着下小孩的衣袖问他。 “保护主子离开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人多动起手来,主子就趁乱先走,剩下的交给我就成了。”小孩收起了玩笑,能感觉到他的颈背也渐渐的弓了起来,这是做好出手准备的状态。 白西林扯了一把小孩的袖子,呵斥了一句:“说什么废话呢,到时候我先绊着他,你赶紧回府叫人!” “什么?”小孩闻言大惊,转身看着说话的人“你说什么疯话呢,少爷就是要我来保护你的!”小六子一着急,顾不上尊敬,直直将心底的意思说了出来。 “我说,到时候你先走,回府叫人!听不懂么?”大概看出白西林不是在说笑,小六子的眼神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只是直直的看着她,却再不犯嘴。 小六子的父亲曾经是林放将军的近卫之一,早年战死沙场。他的那身武艺就是自幼从父亲那里学来,父亲死后老将军怜他孤苦,便将小六子留在军营里,一晃多年。除了林家人他谁都不信,老将军过世后,他更是恨死了朝廷上的人,认为那些位高权重的亲贵都是些寡义薄恩的人,所以他并没想到自己的少爷竟然会和安和郡主交好。更没想到的是面对未知的危险,这个柔弱古怪的南疆少女竟然如此疾言厉色的呵斥他,为的是让他先走。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眼前这个说话做事没有一点郡主样子的女孩子很美,这样的郡主真的 很美。 突然一道劲风扫过,却并未伤及两人,只是堪堪停在了白西林的面前。白西林真的要感叹了,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呀!刚刚的难道是轻功,谁见过从人家头顶空翻过来的人,难怪感觉不到在哪里藏着呢。 来人黑衣蒙面,已经近在身前,但是却感觉不到有什么恶意。白西林直觉上觉得这个人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而不是什么坏人。 “你……” 突然,不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遥遥的已经能看见夜色中飘忽的一抹白,说时迟那时快,那人闪电般的拉住白西林衣袖想一角,小六子还未出手就被他用刀背封住了所有可以出手的方向。 “我只说一句,太子要向皇上请旨赐婚!请郡主早作应对!”说完身影一晃径直朝边上一条阴暗的胡同去了,瞬间不见了踪影。 请旨赐婚,太子!白西林将那人的话来来回回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才相信那句话的意思。那个不要脸的色狼来玩阴的还敢来明的么? 博淳带着人来到他们二人身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西林脸色煞白的倚在小六子的身边,张口就要交沈青去追刚才的黑衣人,但是小六子张口就打断了他的话,他是真的着急了,几乎是哭腔的说“世子爷,别着急这个了,郡主好像不对劲!” “那人对安和做了什么?”博淳一把将安和抱进怀里,转身就往世子府的方向跑,这里距离世子府本来就不远,也正是如此,出来接两人的人发现异常才能及时回府搬救兵。 博淳边往回跑边叫沈青去找江澜过来,沈青领命要去,却被白西林的一声不要,惊的停下来脚步。 “不用去找江澜,我没事。”回过神来的白西林意识中勉强听到他叫沈青去请江澜。 这个消息确实够得上称作是晴天霹雳,白西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去找司徒炼岳的麻烦,他居然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马上就到家了!安和,别怕。”感受到怀中女孩在颤抖,夜里虽然微凉大,但是毕竟已经春天了。白西林身体发出不由自己的颤抖,博淳一低头正好看到一滴泪水从她如玉的脸颊上划过。女孩将头埋进了他的怀抱,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博淳的怀抱温暖轻柔,白西林任自己沉溺在这个怀抱中,似乎如此就感受不到外面世界的纷扰,那些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就会消失一般。 熟悉的起居室,熟悉的熏香,甚至连那片淡淡橘色的烛光都是熟悉的,但是白西林却抗拒着,本能的抗拒着。她知道自己在退缩,司徒炼岳的势在必得让她感到了恐惧,曾经经历的过的一切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闪过。 ------------ 58 反戈一击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赐婚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朝野,太子没有给白西林任何人准备的机会,深夜伴驾之时,司徒炼岳就向那个病歪歪的老皇上禀明了此事。 司徒昊天和司徒江澜几乎同时登门,只不过一个是从大门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个则是从小门悄悄的被人引进来。花厅前两个兄弟见了面都是一愣,直到在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心,两个人都是一早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与江澜的一根筋只知道担心安和的情况相比,司徒昊天要有效率的多,临时做的部署虽然未必有用但是至少可以抵挡一会。 司徒昊天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在朝堂上,带着伪善的面具据理力陈,太子纳娶安和郡主的利弊,能把这件事搅黄了才好。他还没天真到不知道博淳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不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但是一想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心就揪起来了,尤其是发现她最近脸上总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之后,司徒昊天一下跳下了马车,只带了贴身的荀郁,直奔世子府而来。 本来已经撤掉的火盆被博淳吩咐着放到了外间,刚一走进院子两人就感觉到了不同于别处的温度,司徒昊天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好像心里正在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没等司徒昊天反应过来,江澜已经先他一步冲进了内室,紧跟其后的司徒昊天自然也没有理会想将自己让到外间坐等的沈青。 冷眼看了这个总是跟在博淳身边的青衣侍卫,他从沈青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心中暗叹了一声,即使跟在博淳身边又在平阳待了这么久,依然能看到身上那些尖锐的棱角。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一些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就这样被表露无遗。 一进门,就看见暖帐旁,江澜正在给白西林把脉,屋子里安静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的到。空气里满是压抑的情绪。 博淳看到司徒昊天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帐下的女孩看。干净清透的肌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如同精致白玉人一般。,纤长 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细长的眼睛此时紧闭着,眉头紧锁着,好似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怎么样?”江澜将安和的手放回杯子中,掩好被角。才刚回过头来就被身后两个同时开口的人问的一愣。 “安和没事,就是受惊过度而且忧思过重。也难为她了,这才多久,身子还没好利落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小王爷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子,一脸的不高兴。“太子哥哥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什么人啊,禽兽不如,猪狗不如!” “闭嘴!江澜!”司徒昊天呵斥了一声,小王爷终于哼哼唧唧的闭上了嘴巴。自始至终博淳都一语未发。 也许是察觉到不对劲,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博淳,平静,博淳的周身散发的都是宁静平和的感觉,但是这种平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司徒昊天挑起眉梢冷冷的说,虽然没有看出博淳有什么打算,但是显然他已经有了决定。 博淳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女子,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一般。“你没有看到她昨夜知道消息后的样子,如果看到了,我保证,你不会还有闲心坐在这里提醒我该怎么做。” 小王爷再呆也能听得出屋里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况且那种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的异常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的到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看看这里还有人在休息呢!”言下之意,能不能干点正经事,怎么一个比一个大爷,都不着急的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吵架。 “博淳兄,给我说说昨天的具体情况,我给安和开点凝神的东西,叫她喝了再睡。”说着小王爷做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故意将两人隔了开来。 “昨夜,她听到消息就好像呆了一般,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只说了几句话就推说很累要去休息,值夜的丫头天未亮就发现她在发烧,看她睡的不沉,为什么一直不醒。” 司徒昊天心里也不好受,就是 因为算准了太子不敢对白西林明目张胆的来,所以才没有提防。一方面是后怕,要不是昨夜宫里传来消息,恐怕此时,自己也指不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另一方面就是真真正正的担忧了,不光是为自己,也为了安和。 太子这次给出的理由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以两国交好为由请皇上赐婚,一个是南疆郡主,一个是当朝太子,迎娶为侧妃也是合情合理。这一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巩固本来就不算安定的两国关系,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五年,但是江国的实力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而靠博淳换来休养生息的南疆不仅恢复了之前战争所导致的元气大伤还有欣欣向荣之景,此消彼长之下,联姻倒是给皇上出了一个不错主意。 江澜冲着坐在屋里的两人眨了眨眼睛,努嘴看看门口,示意要出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南疆国世子,未来的南疆王,一个江国晋王爷,没准一努劲大逆不道一下也能当个皇帝,这样的两个人就在小王爷的示意下,轻悄悄的退出了内室。 感觉到屋子里在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白西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们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她的耳朵。其实她早就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博淳也不想看司徒昊天,甚至不想看到小王爷,所以只有装睡。 “你说,她在装睡?”两个男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为什么装睡?”博淳喃喃的问出声音。不是感觉不到安和的变化,只是不愿意深想,因为总以为不挑破一切也许就能像从前一样,却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而安和也不再是原来的安和了。 司徒昊天冷哼一声,不屑的说:“不想想自己干过什么,那丫头吃过凤凰血,比起寻常人身上的伤好的快的多,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白的和个死人差不多。她在本王别院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博淳心中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全靠多年隐忍的性格绷着,司徒昊天三番四次的出言挑衅,就算是神仙也会有脾气,更何况本来就是个炮仗,当然一点就着了。 “说的 好听,连自己的家室都管不了,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对我说教!你当真不知道,安和为什么身子还未痊愈就匆匆从别院返回的么?” “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像大姑娘似的就会大嘴架!快想办法是真的!”小王爷一声嘶吼,震的庭院中的树叶都飘飘遥遥的掉下来几片。厅中冷言相讥的两人自然也被吓了一跳。 博淳大概也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太符合自己往日的行事做派,只是温柔的脸上此时面色冷峻。司徒昊天则是没什么表示,撇撇嘴,做回了他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只是不经意的看过去会发现,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骇人的光。 白西林听见两个人在外面依然唇枪舌剑,突然感到莫名的想笑。世子和王爷打架,劝架的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虽然小王爷这次靠谱的不符合常理,但是她还是想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只能干裂着嘴角,再也发出声音。紧紧咬着的下唇,生怕溢出一丝一毫的哭声让外面听见。 她白西林何德何能,竟然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人会为了她争执。抛去所有的一切都不去管,单单是为了那七分利用里的三分真心,就值得她的那些泪水了。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一切都摆在那里,固执没有一个人去捅破最后的窗户纸,要是不出了太子求婚这件事,估计他们还能这样僵持好一阵子。 白西林明白,她只是贪恋博淳的那份温柔,那不是爱。博淳能给的也只是极尽温柔的怀抱而已,而且在他的心底,即使只是占了那么一丁点的分量也还都是安和的。白西林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再他的世界出现过,所以这份感情本就寄之无望,不忍放手而已。 想着想着,司徒昊天那张不羁的脸就浮了上来。精致的眉眼,带着诡异的魅惑,让人挪不开眼的俊朗面容,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高贵的身份,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尊荣同时就要承受这个身份带来的苦难。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不论是谁,哪怕是他们这样来自不同国家却有着相似地位和使命的人,在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人,也无力抗拒尊荣背后的制约。 ------------ 59 吐露心结 不出所料,皇上确实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不过好巧不巧的南方北方一起出事,连五百里加急都一起送到。 白西林冷眼看着前来宣旨的太监,挥手叫人将大大小小的一堆东西抬进了大厅,源源不断的宫人几乎将半个屋子都装满了才算停手。期间白西林就只是靠在一边的软榻上,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小太监是宫里难得的老实人,这才由他接了这个不知道算是好算是坏的差事,眼见着气氛不对,虽然是大喜的事情可是这平阳城又有谁不知道太子爷的性子,眼前 软榻上这个绝美如仙的女子若是真真许给了太子可是糟蹋了。可是这满屋子里敢这样接旨的除了那个南疆来的安和郡主就没有别人了。 “郡主,请移驾接旨吧!”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了一下。 白西林听到小太监那还未变声的童声和小心翼翼的态度,心中虽然不快但是终不忍心让一个小孩难堪。起身顺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裙装,简单素净的鹅黄色衣裙,除了腰间系着的那条绣花精致的丝绦,全身上下再无半分装饰,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身打扮,竟然带着份骨子里的高贵,让人不敢直视。 也许是觉察出自己无意识散发的气息太过骇人,白西林顿了顿,不再往前走却也无意收敛起身上的气息。 “要跪么?还是你把东西给我就走吧!”其实合着白西林的一丝,她又不是不认识字还要用个人来念给她听,关键是还要她跪下听个太监念,虽然不是歧视眼前这个小孩,但是心中难免别扭。不过博淳既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惹怒任何人,只是等着,他不会让她嫁给司徒炼岳的。 “郡主不愿意跪也是无妨的,我自不会说出去。那我就念了!”小孩说着抬头看了看她的反应,一双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西林姐姐!”小太监惊呼出声。 这一声西林姐姐叫的白西林也是一个充愣,只是还未反应过来,小孩已经几步冲了过来,一下子扎进了白西林的怀里。白西林这才看清楚,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天尺关见过的那个小孩,小豆子。 “小豆子?你怎么会在这?你是……”白西林当然记得小豆子,在西北的时候,小孩可是可着劲的向着自己来的。只是当日走的匆忙又以为他是军中的小卒,只想着怕是一辈子再没机会见面了,着实差了小孩一句谢谢。 小孩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抬眼看了眼抱着自己没有撒手的女人,确定在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嫌恶,这才开口说道:“小豆子本来就是太监,跟在王爷身边一起去的大营。只是军中的人大多不喜欢我们,所以荀郁大哥才给我找了件兵卒的衣服换上而且在军中的时候,王爷也不用我贴身伺候,就成了姐姐看到的那个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不来找找我?”白西林难得看到熟人,自然心里开心了些,连这几天都蒙在脸上冰霜都稍解了些。 “我是跟在第二批人回来的,距离王爷的车架也就晚个三五天的样子,而且一回来就回宫当差了,自然没法来见姐姐。况且,我也不知道姐姐竟然是郡主。”说着,小孩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冲撞的是谁一般。 “呀呀,瞧我这脑子,我要给郡主请安才是!”说着作势要下跪请安,白西林一把抄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的地方没有那么规矩。你还照旧叫我声姐姐就成了,快把你的圣旨宣了,我们好好聊聊。” 说道圣旨小孩一下才想起来似的,本来好起来的气氛又再一次降至冰点。白西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事情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样呢。索性咧嘴朝小孩笑了笑,“放心,我还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主。”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平阳城里,谁不知道太子爷的癖好有异常人,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姐姐万望小心应对才是。”小孩脸上不掩饰的担忧,白西林看在眼睛里,心里一暖。伸手摸上小孩的头,明明当时在西北大营的时候还差不多高的两人,如今小豆子已经高了许多。 还待要和他多说几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白西林顺着声音望去,小六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甩着手,还故意咳嗽的很大声。她狠狠的瞪了那边一眼,顿时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姐姐,皇上的旨意在这里。只是宣了赐婚,择日完婚,并未说即刻成亲,还有转圜的机会也未可知。还望姐姐看开些。” 一段时日不见,小孩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挣扎着生存,眼界终究是不一样了。白西林点了点头,小孩咧嘴一乐,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大漠边陲,日复一日的看着黄昏的落日,分享那份独有的苍凉与寂寞。 送走小孩,白西林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装,该来的总要来,有些事情确实早就应该说清楚的,。逃避的太久,藏在心头的刺,终究成了刻骨的痛,总要拔出来才能活下去。 “小六子,去请世子爷去荷花池,我在那里等他。” 刚刚还喧闹的院子,如今已经安静下来,这个园子还是如白西林初到事一样,只是不同于严冬的萧瑟与苍凉,满园盎然的绿色彰显着生命的活力,盛放枝头的花树活脱脱的应了那句春色枝头闹。 一阵微风袭来,花飞满天,一池碧水,照尽了人来人往。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本是葬花吟的头一句和最后一句,如今被她断章取义的念出来,倒是应了今日的景。 “生死本是寻常事,怎么今日,你倒看不穿了呢?” 白西林缓缓的回过头,不再掩饰心中的情绪。同样,对面的那人也这样凝视着自己,感受着那双自己深爱的眼睛温柔的注视,波澜不惊的眼睛中掺杂了一丝不安,一丝疑虑如果没猜错的话还有深深的眷恋,看着那样复杂的眼神,白西林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一根弦被波动,有什么东西直达心底的那片柔软。 女孩站在花树下,突然,淡然一笑。满园的春色都暗淡了下来,就连这漫天飞花的景致好似都不及她的一个回眸。 白西林脸上的笑容老去,渐渐的生出一丝苦涩,道:“我竟然对你动了真心,真可笑!我曾以为自己没有心,却原来只有我最贪心。”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 淡漠从容,却也只有白西林自己才能听到,胸膛那几乎撕裂的痛楚。 一个人从未如此过亦从未被允许过,动心,这两个字曾经之于她只是个词语而已,如今动了心,却收不回来。 骗人骗久了,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谎言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对另一个人如此,对待另一个人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其实,说真话很简单也很难,很多年以后,白西林不会后悔她今天所做的一切。 不争不是懦弱,恰恰是最后的坚持。只有抛开心中背负的一切,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却活了一世也不曾想明白。 大概是被女子的笑容晃了眼,博淳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要听仔细了。”白西林看着博淳的眼睛,残忍的想要揭开最后的真相。而博淳似乎有预感一般,只是安静的点了一下头,紧紧抿着的唇出卖了他,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是安和!不是你的小郡主也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另一个人,因为我有另一个灵魂,我是白西林。”漫长的静默之后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在,白西林说完自己的名字就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脸,甚至不敢想象他的表情。算计过千百种表白的机会,最后却在最意想不到的窘迫境地摊开来要告诉他一切。 真相往往最伤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精致的白玉笛,挂着精致的绳结,红色的丝绦随风起舞。白西林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还能关注到这些奇怪的东西,觉得可笑的同时,那种心被挖空的空洞深深的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没等白西林反应过来,博淳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死死的扣住她的手,不理会白西林的挣扎,“我带你走,我不会让你嫁给太子的,我们走,回南疆!我不管什么兵连祸结,就算成为千古罪人,我也不想再放开你的手了,让我带你走。” “你冷静点,博淳,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我说了,我不是安和!”他表现的越是不舍,白西林就越绝望,即使坚强如她也忍受不了那份空洞的侵蚀,逐渐的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博淳将他几乎揉碎在怀中,不理会怀中女子越来越弱的叫喊声,后悔,从未如此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呢,明明可以抵抗的时候为什么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放弃了,如果从第一次他就没有放开她的手,那么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不是有可能还是自己呢? “我知道,你不是她……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安和!”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孩连呜咽声都顿住了,用尽力气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脸色煞白的可怕,仿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间。 博淳伸手想要拉住女孩,却被白西林一巴掌挥开,“原来,你……你真的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不是安和?”一声尖利的笑声爆发出来,伴随着嘶吼和眼泪。“你知道,还将我带去世子府?知道还允许我和司徒昊天私下来往!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女孩的话仿佛一记重锤,伤害的也不光是她自己,博淳看着自己疆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了。“是我先放的手,是我答应过安和要娶她,是我先背弃了诺言,大概就是如此,安和才会嫌我而去。如今,更是我先放弃了你,所以,你也要走?” “……” 博淳看着一语不发的白西林,突然笑了,那笑容中的苦涩好似一根针,刺激着白西林每一处痛觉。他的声音都充满了不甘和苦涩,“你还是爱上他了,不管你是谁,终究你还是爱上他了,对么?” 白西林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但是她不想承认,至少在他面前承认。“此生无缘,如果有来世,不要再留下安和一个人,她有多爱你,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博淳再次看向白西林的眼神仿佛被抽干了神采一般,乌黑的眼瞳却尽是木然,“此生是我负她在先,负你在后,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伴随着一声轻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莫名的抽痛不止,仿佛想要跳脱出来一般。 终究是爱了,才会伤心。已经离开的博淳自然看不到,她跪坐在池边,脸色苍白的样子。 ------------ 60 万花楼密谈 入夜的万花楼人声鼎沸,人们都见得着眼前的旖旎风光,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繁华喧嚣背后是何等残酷冰冷的人生。 白西林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疲惫却是难得的认真,“你手里究竟有多少人马?朝中势力究竟如何?” 司徒昊天知道她话中深意,也不再调笑,挥手散去了身边的人,就连荀郁都行礼离去。屋子里只剩下发话的白西林和他自己。 “现在局势复杂,看似我与太子势均力敌,但是我手中可用军马不及*的一个零头。太子一党,外戚强权,晁泽军权在握,这些年我一直暗中安排,但是却不敢有大动作。直到这半年,父皇也有心整顿吏治,我们才有机会下了他南方一带的军权。如今江国的兵力,西北大营的三万,南部剩下的五万,还有京畿三万都在他手里,坐镇东南的静安王爷手里还有少说五万的人马。北部驻防的十万大军一向是父皇亲随,任何人都染指不了。我手里能动的只有京畿城防营的八千人。” 白西林静静的听,但是眉头却皱着越来越紧。“即使削权,全国兵力还有一半都在他的手里,皇上是疯了不成!” 虽然下定主意要帮司徒昊天,但是却没想到局势如此混乱,复杂的超乎自己想象。“我大概帮不了你太多,只能给你出些建议,不要把我当什么智囊用,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司徒昊天却立即说:“我相信你的眼光,有几句建议总好过没有。” 白西林看着眼前的司徒昊天一扫往日的漫不经心,气度沉稳已经颇具王者气概,要不是还能在他眉宇间看见那几分熟悉邪气,自己恐怕都会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还要答应我几件事。” 司徒昊天挑起嘴角,潇洒一笑。“我能做到的,但有所求,必当竭力。当然你要是要本王的王位,本王是不会给你的了!” 白西林瞪了他一眼,心说,他怎么还这么不要脸,说的王位好像已经是自己的一样,要知道那个色了吧唧的太子爷还没死呢! “你以为管理一个国家轻松的呢,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也就只有你们想做,我半毛钱兴趣也没有。我说正经你别打岔了。” 司徒昊天突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让白西林身上一阵恶寒。“这种事情自然本王受累就成了,再说,本王哪舍得让你受累辛苦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如果眼刀可以杀人,白西林绝对不吝啬扔给司徒昊天几刀。“我说正经的,你要是不听就算了。”看出女孩自己是真的要动气,司徒昊天撇了下嘴,凝神细听。 “首先,我要你帮博淳平安离京。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过需要你们的人在朝堂上推波助澜一下。只要脱下质子身份的束缚,以博淳的声望和能力,南疆可以说就是他的了。” 白西林神情严肃,绝美的容颜少了分柔媚多了几分持重,眼神中闪烁着动人的芳华,让人不能侧目。 她直视着司徒昊天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会留下来帮你,南疆自然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博淳回归南疆,料想他们也没有胆量随便动南边的人马,晁泽那边的五万人马就不足为虑了。” 以司徒昊天的精明自然不用白西林细说,点到为止已经足矣。看见他脸上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白西林心中也暗自得意了一把。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其次,请王爷重查林放老将军叛国一案。你去过西北大营,自然知道那里多是老将军亲随部下,为老将军马首是瞻,你虽然也得到了他们的信服,但是威望却远不及林家父子。” “即使我能帮老将军翻案,我也不可能调动的了西北驻军。”司徒昊天听完白西林的分析,突然打断道。 “你不行,有人行。你只要能帮林家翻案,自然又人能调动西北驻军。就算不能来京勤王,也好过这几万人马扔在晁泽手上。此消彼长,我们需要对付的人马着实不多了。” 白西林思路清晰,司徒昊天自然也听得明白,只要一想就知道这个女孩私下里肯定另有安排,虽然有些不满的情绪,但是接下来的话还是诱惑他想要继续听下去。 “办成这两件事还有一个前提,我要你尽力周旋皇上赐婚一事。”顿了顿,补充道: “我不想嫁给个死人!”白西林扔出最后一句话,拿起边上的酒壶,为司徒昊天倒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面前的杯盏置于鼻前闻了闻,“还是上回的梨花酿?” 司徒昊天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兴许是夜晚的灯火昏暗,白西林始终回避着他的注视,那眼神中的炙热,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人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女孩手里的琉璃盏,莹翠的酒杯配上梨花纯酿,谈笑间,江国的未来就这样定了下来。日后,当男人已经荣登九五之尊,再回想起当日,女子的一颦一笑还仿若昨日,但是佳人却难再得,那时候他才明白,幸福曾经离他有多近,触手可得,但是却为了曾以为更重要的东西统统抛弃了。 “干杯,为了以后!” “好,本王陪你干了这杯。”白西林正要将酒送进口中,却听见司徒昊天只是停顿了一下竟然接着说道:“你不请你的朋友进来么?他在外面候了这么久,既然大事已定不如一起来喝一杯?” 白西林是什么人,用当年师傅曾经形容过她的一句话说就是:“扎上个尾巴比猴精!”司徒昊天话音一落,她就明白,他已经察觉到了林宇之的存在。 今日的万花楼密谈是她提的头确是小六子穿的线,如此重要的夜晚,林宇之必定会前来。白西林暗自恼恨自己无能,竟然察觉不到,林宇之已经在身边,只得故作镇静朝着司徒昊天灿然一笑,朗声道:“王爷,今日我们说了要开诚布公的谈,如今事情已经敲定,又何必在意一些无聊的人和事呢!” 司徒昊天端着酒盏,愣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只是仰头酒到杯干。他忙着喝酒自然也没看到白西林脸上无奈的一抹愁。同样的地方,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司徒昊天大婚之前,那时候她与博淳虽然走进了死胡同但是并未真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如今,话已经挑明,她自然在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此后一别自是永不相见。心莫名的又被抽动了一下,苦笑在脸上一闪而过,仰头,也是一饮而尽。 大抵是心境不同,明明甘冽的梨花酿都带了淡淡的苦涩。门外荀郁突然快步走来,伏在他耳边轻声念了几句,司徒昊天一语未发,但是脸上神色却是变了又变。回头看了一眼扭头看窗外的白西林,一脸的歉然,可惜她却没有看到。 “我要回去一趟,答应你 的事情,我自会办妥。今日之后,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了!”说完,带着荀郁转身离去,潇洒至极。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和他合作!”白西林没有回头,目送司徒昊天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小巷外面,才回过头轻声道了一句。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他。少年亲王,也曾经意气风发,不过母妃早逝,遭遇丧母之痛的同时还要受劲群臣贬损之恨,空有一身抱负才华却无处施展之地。这一切对于一个未及弱冠少年来说怎么都是个沉重的打击。”说话之人走出阴影,正是林宇之。 白西林听着听着渐渐走神,想起军营初见时,那个一脸妖冶挑逗眼神却狠戾至极的男子,想起一起相处过的时光,现在想来,他的那些所谓的笑容,即使笑的再好看,笑意还未到达眼底变消失殆尽。反倒是他流泪伤怀的时候,那种无措、无助却是发乎心,止于情。 “在想什么?”林宇之发现了走神的女子,脱口问道。白西林刚刚走神的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好事情能让她在面对如此复杂不利的情况下还能由心的笑出来,大抵是这样的笑容太难的,林宇之明明不想打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没有,只是在想,我见到他时,他好像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嗯,我当时也不再京城,不过听人说,晋王爷因为悲伤过度重病了近一个月,之后就是日日沉迷酒色,再不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白西林听后半响,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银钗,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下来,回过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看正在发呆的眼睛,不由轻笑出声:“他那样做倒是换来了这几年的平安喜乐,想必是他童稚年少,锋芒太露,遭人记恨。如此一来虽然坏了名声却也保得了一条性命。只有活着才有未来,所以,我们都还活着!”林宇之也不再言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着女孩之后的话,但是白西林却在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原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才看透很多事情,也是难得的清醒。 ------------ 61 城外送别 那日之后,白西林再没有见过博淳,同在一个屋檐下,竟然真的就这么两不相见。从未真的用心练过的字,在细化精致的丝绢上越发显得难看。白西林甩手将毛笔丢在一边,一滴墨迹仿佛一滴泪水滴在雪白的丝绢上,竟然晕化成一朵梅花形迹,她晃着已经有些酸涩胀痛的臂膀,突然发现了那点意外之喜,连忙拿起笔,轻轻几画,竟然真给她化成了一支墨梅。 在这无心插柳的一只梅的映衬下,那些朴拙的字迹也变得有了几分桀骜的风骨,白西林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还是很满意的。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八个字,白西林已经写了一整天,不知道究竟是写给谁看,给他或是给自己。 “主子,您这字练了有一天了,歇歇吧!”小六子端了一盅炖好的羹汤,还未走进香气已达。 白西林挑着眉毛,没理会小六子手里的汤盅,伸手接过小六子从袖口拿出来的一封信,认真个看了起来。 “事已办妥,旨意不日便到。”字迹笔挺有力,白西林鲜少看到司徒昊天的字,如今看来,却是有多年功底的。比量了一下丝绢上的字,吐了下舌头,愤愤的将纸团了一团到一边的火盆里点了烧掉。 回身跟小六子说:“去给世子爷传个话,就说可以做准备了。” 半个月前,南疆王薨逝的消息传来,南疆举行了国丧,迎请世子回国的呼声在朝中突然高了起来,清流一派的不少大臣都已“百善孝为先”的意思提了折子,但是圣上却并没有什么回复。没过几天,有几个外戚之臣,竟然也提出放博淳回京奔丧的意见来。 清流派自然不必说,是司徒昊天的功劳。但是外戚那几个言官不得不提,其中以门思道为首的自然都是林宇之的功劳。 白西林暗中送了一批银子给林宇之,叫他酌情递到几人手中,有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大问题。像这种递句话的事情,自然用不到他们暗中部署的人,免得打草惊蛇。 她听着荀郁将朝中的事转达给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门思道也算是个人才,一个博淳回去奔丧的折子,写的是情深意切,好像死的是他爹一样。 “那门思道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只认识银子,见了银子比见了老婆孩子还亲。要是给够了他银子,你要杀他爹妈估计他都眼睛不眨一下。”荀郁说完,还呸了一口,好似光是说说那人的名字都觉得恶心。 “越是这种人这种时候越是好用,只要是还有东西是他要的,那他就能为我所用!我出钱他出力,仅此而已。” 荀郁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说什么但是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原来,听自己家王爷说起过,太聪明的女人不好惹,如今看来,太聪明的女人岂止不好惹,简直是太可怕了。 白西林从来不是什么善类,只是托生了安和这副摸样,才总被人误会而已。温婉善良之类的情感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儿才会有的,她一个野生野长的野丫头怎么会让人有这样的错觉。 不日,皇上老儿的圣旨就到了,说是什么感念博淳思父孝义之情,特准回乡奔丧云云。圣旨到的时候,白西林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并未出门迎接,想来他也是不愿意见自己的,何必子找不痛快。 白西林拿着那块绢帕,反复看了看,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随手扔在了桌上。小六子过来回话,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白西林人一个趴在软榻上,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时的传出来,小孩看了一眼桌子上扔着那块练了一天才写好的绢帕,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明明在意却非得装的跟没事人似的,图什么呀!这一别,可没准就是一辈子!”。 这一别,没准就是一辈子!话糙理不糙,白西林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再见面哪有想象的容易。当日,沈青说他们从南疆一路北上平阳,活活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就是快马加鞭也要半个多月,更何况,他回去了就是一国之主,再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的拉一下,碰一下的博淳哥哥了,就是再见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世子爷说什么时候动身?”趴在垫子上人,发出的声音都是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三日后清晨出发。郡主,当真再去看看世子爷?”小孩试探的问了问 “三天后,总是要去送他的。” 三日后,清晨院子里就传来了车马声,白西林犹豫了半天,还是套上了那身火红的衣裙。不同于江国繁复的裙装,这身红色的衣裙一看就是南疆的民族服饰,好像是济水部特有的服饰。 短小轻薄的衣裙全部都是精致的彩色丝线刺绣,火红凤凰舞动在周身舞动,白西林将头发披散开来,只是在额前系了一块莹润的玉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白西林自己也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大概才是安和的本来面目,清秀的眉眼在这身火红的映衬下,不是一般的有生命力,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鲜活。 推开房门走出来的一瞬间,院子里的车马仿佛都静止了,博淳依旧是白色的长袍,目光扫到白西林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充愣。 相对无语,大抵是恋人相处到最后最是无奈的一种结局。街上的行人不多,博淳轻车简行,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门,看守城门的人大概是早就收到了知会,默默的开门放行,顺利的不像话。 送别总少不了蒙蒙细雨,白西林仰头看天,说不上乌云压顶却也阴沉的可怕。看着前面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背影,挽留的话终究说不出口。晚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分别,终究还是要走的。 思绪泛滥,前面的队伍突然出了一丝慌乱,但是转瞬就安静了下来。白西林一言不发的跟在队伍的后面,走在最后的是小六子。 小六子看到博淳拨转马头过来,赶紧低声叫了白西林一声,等到博淳走近,自己夹了一下马腹,到队伍前面去了。 “抬起头,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了?反正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博淳苦笑着,伸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见她依旧不说话,博淳继续说下去。“你要是只是想利用他帮你报仇,我只劝你小心行事,但是如果你是真的倾心于他……我只说一句,他未必是真心对你。”博淳伸手托起女孩的头,看到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就连最后的一点苦楚都释然了,“在你心里,我多少占了一个位子对不对?” 他冰凉的手腹在触及女孩脸上泪痕的时候,一滴滚烫的泪水滴下来。白西林固执的扭过头,别开他的手。 “见过讨厌的,没见过你这么讨人厌的!都要走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我就是被人骗去卖了,你也不会来救我呀!” 博淳伸手捂上她的嘴,“别瞎说,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多嘴,只是我现在说这话,你或许会听一点。” 白西林不理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那对玉佩。“完璧归赵。”博淳伸手接过了那对玉佩,莹润的美玉还带着女子的体温,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心中也是一阵波涛翻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博淳看着白西林的眼睛,轻声说,“原先刻下这字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走到如今这地步。终究还是错了。”话音未落,博淳轻轻将眼前人揽入怀里,这一次白西林没有挣扎,最后的送别,始于此终于此,也不错。 白西林张开手臂,环抱住身边的人,脖子上一凉,他掌心那块龙佩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白西林仰起头却听见他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从今以后,你就是南疆的郡主。日后若有危急,持它来找我,哪怕是倾国之力,我都定然再不会负你。” 眼见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白西林带着小六子一直等到那群人马消失在地平线,视线才渐渐回转。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博淳临走的时候最有的一句话,淡淡的挑起一个笑容,他心里也曾有她,只是比起江山,稍微轻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小六子见她笑了,凑上来问:“主子,世子爷难道许了座金山银山给你,你笑什么?” “臭小子,你懂个P呀你!说了你也不懂。” “对了,主子那块绢帕给世子爷了么?”白西林突然也想到了自己忘了什么,伸手入怀,竟然,摸了一个空。 回头望向人群消失的方向,地平线上竟然渐渐射出了光芒,驱散阴霾,光华满地。这一日竟然又是个晴天,白西林的心仿佛也被这温暖和煦的光照射到一般,转瞬放晴。 他说: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 她说: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 62 宫中赐宴 天渐渐放晴,晨露清新,白西林和小六子牵着马,步行回城。 白西林伸手顺着衣襟摸到了胸口的神玉,温润的玉质,平滑的机理,指腹顺着纹理轻轻的触摸到那行精致的刻字,闭上眼,白衣少年在静谧的夜里,秉着烛火,一个人用心的一笔一划在这块被神灵祝福的神玉上刻下自己的愿望。 彼时惟愿,执手相牵,共度一生。 少年的博淳有着同现在一般的容貌,但是眼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个时候的他应该生活的很无忧无虑。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那么,博淳和安和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人间美眷了。毕竟,那样美好的情感,即使是借助这块玉佩感受着到的淡淡的回忆都觉得很美好。 有句话说的还真对:万苦皆由贪、嗔、痴。求不得便放下,焉知非福?此时的白西林心中没有一丝的苦涩,反而是如水的平静,即使知道前方等待自己不是险恶万千的境地也差不了多少,明明危机四伏,但是她却得到了来到这边以后,心思从未有过的清明通透。 “主子,快看,前面好像是晋王爷的人马!”白西林的耳边突然想起了小六子的声音,一时打断了她的思绪,猛然抬头就看见了不远的城门附近,确实是司徒昊天没错。 白西林心中一惊,难道是皇上反悔了,只盼望博淳有多远走多远,一路平安。她回头与小六子相视点头,小孩也是知道轻重的人,两人先后飞身上马,驱马向城门方向飞奔过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白西林刚刚走进,还未下马就冲着来人高喊了一声。 司徒昊天远远的看到女孩飞奔过来,一颗悬着的心却是落了下来,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女孩已经驾马飞奔而来,转眼就到了面前。 “没事,我就是也想来送送他,毕竟相识多年,虽然不是朋友,但是怎么说也是值得敬重的对手!”司徒昊天看着女孩一脸的 惶急,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快,再见面的喜悦也冲的淡了许多。 从知道旨意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没有一刻安定过,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竟然只有那一个人而已。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从前一起经历过的每一天都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划过。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担心女孩会跟着那个男人离开,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再一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对白西林的感情已经不受控制的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溶于血液的情感。也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大婚之夜他看到深夜和江澜饮酒畅谈的白西林,看到她那样温柔的眉眼的时候,积蓄在骨血中的一种叫嫉妒的情绪已经开始发酵。随后,得知她失踪落到太子的手里,司徒昊天心中的愤怒夹杂着不安齐齐爆发,他不惜动用了手中的一切力量,直到看着伤痕累累的她,看到那个曾经如此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呈现枯萎的态势,而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这几乎让他抓狂。没有人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按制住自己不去做哪些疯狂的举动,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那个女孩从此也变得像太子府中的侍妾宠姬一般,成了那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那一刻,他也曾在心底祈愿,如果她能恢复,送她走越远越好,至少能保她一生无虞也好。 一道红色的影子在眼前晃过,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喊声,司徒昊天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他竟然看着眼前的人出神了。 “看什么这么入神?”女孩收回了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的手指。 司徒昊天抬头看着眼前的白西林,才发现她今天竟然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南疆服装,火红的衣裙,绣上去的凤凰仿佛在围绕着她起舞,一头披散下来的墨色长发更衬着她那赛雪如玉的肌肤,莫名觉得女孩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我见过南疆的女子衣装,却从未见过你身上这样穿的!” 白西林也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早上只是想着要送博淳,虽然说着无复相思的话,但是终究还是自私的想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现在看来,即使不穿成这样,要他忘了自己也是很难的了。心想着,淡淡的一抹笑挂在了嘴边,更添风情。 “这是济水部的女装,济水地处偏僻,民风与南疆也有诸多不同,听他们说这衣服还是镇南王妃亲手所制的呢。”说着,顺手抚摸了身上的衣襟,随着手指在衣襟上滑动,五彩丝线绣成的彩凤也好像活了起来一般。 “真是精致的很!很配你!” “王爷大老远的跑到城外来,不是只为了夸夸我这么简单吧!”白西林说着话,看着司徒昊天调转马头,她依旧稍稍落后司徒昊天半个马身,随着他进城。 司徒昊天半响不语,就在白西林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盯着白西林的眸子说:“为庆贺端贵妃生辰,五日后,父皇宫中赐宴。” 白西林眨了眨眼睛,“完啦?”司徒昊天点头不语。 “端贵妃生辰,宫中赐宴,关我什么事?” 司徒昊天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但是看着她的眼睛又觉得不像是骗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解释道:“成了亲你就是太子侧妃,更何况现在博淳离京,你算是代他为质,贵为郡主,理应到席。不论怎么说,此次皇宫赐宴,你都是非去不可,推脱不得的。”说完,还看着白西林挑了一下眉,意思是问她,这下懂了? 白西林嘟着嘴,她当然懂了,而且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上次只是太子在宫外的府邸设宴就搞成了那个动静,这次是为了庆祝太子他妈过生日,还是他爹皇帝老子请客,场面可想而知了。 她当然不想去,不过听司徒昊天的话,她是连逃都没的逃了的。 “我去了一定会惹事,这样不好吧!况且让我在那种情况下见了太子,我怕我控制不了一把不小心抹了他的脖子。” “那我倒省事了!” “喂,你不用说的这么露骨吧!”“帮我想想办法么!回来!” 白西林追着司徒昊天一路回去,到了城中车马多的地方几人就分道扬镳,司徒昊天只是告诉白西林不用太担心,御驾之前,即使是太子爷不敢乱来,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临了的临了,司徒昊天折返回来,倾身到白西林耳边。 “再别这样打扮了,这么惊心的美只会招惹祸患而已。” 低着头一路无语的白西林,再次回到世子府,突然觉得这座不大的宅院竟然显得格外的空旷。院子里满地的落花也在诉说着无尽的凄凉一般,“红消香断有谁怜?”喃喃的低语出声。 白西林伸手抓起一瓣飘落的花瓣,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这花树下,自己也曾这样念叨,只是再不会有人来问自己,为何突然看不开了这花开花谢。 “主子,在愁宫中赐宴的事么?”小六子的声音是时候的在身后想起,白西林点点头,能不愁么,上次就弄成那样糟,要不是自己锋芒太露也不至于招惹上太子。 “依小六子看,郡主本不用这么担忧。” “你参加过宫中赐宴?”白西林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过了小六子的衣襟问道。 “主子,您越来越暴力了!”在白西林的怒视下,小孩乖乖的收回了下面要说的话,在她眼刀的威逼下如实招来“我随老爷和公子去过两次。没有郡主想想的那么麻烦。” “怎么说?”白西林急切的问道。 “一来,主子是未来的太子侧妃,这件事皇上已经下旨,想必别人是不敢来轻易来找主子麻烦的;二来,主子是南疆郡主,南疆与江国风俗本就不一,即使主子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正常的,况且南疆民风一向开放,女儿性格更是火辣,主子大可不用宾着,就照平常的样子来即可。当然,还是尽量不要引人注意为妙。” “切,说了等于白说。宫中赐宴是个好机会,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白西林伸手将手里的花瓣抛向空中,繁花似雪,白西林晚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皇上既然给了这么好个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正好去趟趟这趟浑水有多深。 回到房间,身体放松的瘫倒在床上,透过飘摇的树影,斑驳的阳光照进屋子,一切安静宁和的不像话。好像只有自己的心,百转千回,思绪变迁,一会是博淳的背影,一会又换成了那人在耳边低语的样子,那样进的距离,耳朵被他呼出来的气弄的痒痒的,白西林伸手揉了揉耳朵,突然手背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白西林爬起来看身子底下,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露出一角,正是这静静的躺在枕头下的信件划到了自己的手。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在这里的,但是莫名她觉得好像是那人留下来的东西。心中一动,连忙拆开了信件,果然是熟悉的字。 ------------ 63 信笺 那信是博淳留下来的不假,但是白西林托着这封信,却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封信不长,只有几个人名和联络的方式,这是博淳在平阳隐藏的最深的力量,也是他给与自己的最后的馈赠。 博淳在平阳五年不是毫无建树,他不仅重新拾起了当年离雁的势力,还培植了自己的力量,但是质子身份尴尬,即使他精心培植也不过寥寥数人。 白西林仔细的将手中信上的内容又看了一边,将那几个名字默默的记在心里,起身到一边将纸条烧掉了。走到窗边,闻着窗口传来的山茶花淡淡的幽香,心中还是犹豫了。 一阵没来由的烦闷,白西林叫了声小六子,但是半天过去,居然没个人影过来。白西林刚刚走到房间门口,就见小六子跑了进来,可是身后还跟着个女人,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她认识而且还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主子,您叫我?”小六子规规矩矩的给白西林行了个礼,接收到白西林疑问的眼神,赶紧接着说道:“这位碧落姑娘是晋王爷派过来的,说是特别辅导郡主殿下礼仪的,因为是入宫赴宴,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说完抬眼瞄了下白西林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现觉得很是奇怪,他本以为自己的小主子应该讨厌死这套折腾人的东西才对。他想的没错,白西林的确讨厌这套繁文缛节,但是如果她想走的更远,除了适应再无她法,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改变自己,这个是她早就深知的道理。 碧落在小六子身后规矩的给白西林行了一礼,低声给她请安。白西林看着眼前的人故作的好似跟自己不认识一般,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伸手扶起她,只说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碧落姑娘何必这么生分呢。” “王爷本来就是差奴婢来给郡主说说规矩的,宫中赐宴不比寻常,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万不行的。”碧落说着,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我搀扶她的手,起身的同时还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客气疏离的距离。 白西林则是站在一边但笑不语,她也摸不清司徒昊天派碧落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据小王爷说,碧落是当年司徒昊天母妃宫中的侍女,后来就一直跟着司徒昊天,管家丫头也好通房丫头也罢,她和司徒昊天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对了。 因为要入宫赴宴,碧落将规矩一讲再讲,白西林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的记忆力很好,而且是超级好,说不上倒背如流也是过目不忘的级别,实在用不着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讲。 就这么一连三日,天天的都是规矩,白西林的脸已经比黑炭还要黑了,第四日的清晨,白西林在侍女的帮助下换好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头发也照旧盘好,还破例簪了一支碧玉兰花的长簪。白西林正要起身,站在身后的碧落却轻轻走进,低头轻声说,“让茉儿帮郡主上妆吧!” 白西林听闻初时一愣,转头打量了一眼身边伺候自己更衣梳头的小侍女,好像也是没见过的生人。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免一惊,她是如何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替换了? 那个叫茉儿的侍女见白西林没有反对,边轻巧的开始帮她上妆。安和的眉眼本就长的极美,平日里白西林的鲜少修饰,如今看那小丫头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在抬头的看的时候,铜镜中的人肌肤胜雪,两颊是淡淡的红晕,俏丽明艳,一扫往日里不修边幅的样子。白西林看着镜中人心中不免嘲笑,就好像面具一样,摘掉一个还有另一个,在这世界上,人总是要带着面具才能生活,谁都不知道这虚伪的面具下面究竟是怎样一个情景。 “明日就是宫宴,今日郡主总要选置些衣装首饰。王爷请外面的师傅照郡主的身量已经置了一些,今日碧落陪郡主取了来,顺便去选一些配搭的首饰可好?”边说着碧落走近白西林,伸手将她衣裙上的褶皱展平,样子真的和寻常的丫头一般。 她的语气是闻询但是白西林却从中没有听出一点商量的口气,可是,她这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自己还真是不好发作。可是,如果以为白西林是这么好控制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白西林灿然一笑,满目生辉,明朗艳丽不可方物。就连碧落也被她这个贸贸然的笑容弄的一愣,心中不免酸涩,大概也真的只有这样的风姿才配得上那个对一切都看似不上心的人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入的了那人的眼吧。 白西林带着小六子身后跟着碧落还有那个叫茉儿的侍女,一行四人缓步走出了世子府。越往前走,白西林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看着行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当然更多的是艳羡,还掺杂了些许让人不舒服的视线。白西林觉得不自在,眉头越皱越紧,就在白西林要爆发的边缘的时候,碧落轻声说是成衣店到了。 白西林下意识的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家店的招牌,“冠华布行,这里是平阳最大的布行,这里的的定做的成衣都是寸缕寸金的,单说价值,估计就是宫里的御制都未及得上这里的金贵。”小六子在她身后轻声嘟囔了一声。白西林微微挑了下嘴角并没有其他的表示,默念了一边冠华二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家店恰恰是博淳留给她信上有的名字。 碧落显然也是听到了但是却没有说话,四人刚在布行站定,一边的柜台边上就有个声音略带了些吃惊的问道:“这不是碧落姐姐?” 听到声音,碧落应声回头,白西林也跟着侧目打量了一眼说话的人。一身华贵的不像话的衣饰,恨不得从头到脚都包上宝石珠玉才好,白西林腹排了一句,带着好几十斤的势头满大街的晃悠也不嫌沉的慌! 在回过神来,富贵女已经开始和碧落攀谈起来,她倒是滔滔不绝,但是碧落却只是进退有度的回话,可见那女子身份并不一般。白西林没有注意两人说话的内容,但是却感觉到了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回转心神却只听见了句“南疆来的呀,听说南方民风彪悍,是个女子随随便便都敢和男人邀欢,抢男人想必更是拿手了!”说着话,那女人还撇了白西林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有情况呀!白西林本来对逛街也没什么兴趣,一直兴趣缺缺,突然冒出来个富贵宝石女,上来就敢对自己如此说话,倒是引起她的兴趣来了。 小六子上前一步侧身将那人和白西林不着痕迹的隔开,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声“她是帝师齐老的孙女,齐沁怡。霁月公主的驸马齐康是她的亲哥哥。”白西林挑起嘴角冷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来头果然不小,却不知道她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嫌隙,如此挑衅。 白西林不动声色的转身去边上认认真真的挑选上衣裳了。她今日穿的极其秀雅,妆容也是淡淡,清新柔美的好似一朵雪莲,透着股子清丽绝世的美。 店家伙计都一时忘了招呼,白西林伸手指了一匹红色的锦缎,花纹很独特,绣工好似有些像当年在西北,司徒昊天给她做的那身劲装的料子,她一直想要在做一身,如今竟然给碰到了。 不知道何时,那个富贵女也凑到了白西林的身边,看见白西林指着的那匹红料子,冷哼了一声。“青州绣锦,名扬天下,只是不知道你看的上,买不买的起。哼!” 白西林回转身体正对着凑到自己身边的富贵女,微微一笑,话确实对着一旁的老板说的:“老板,那匹红色的给我包起来。”不是故意要和她置气,只是一忍再忍实在不是白西林的作风,且听碧落言语间对这个丫头甚是忌惮,恐怕来头不小,如果现下要是被小瞧了,日后恐怕在这平阳城就更难过了。 “你……”齐沁怡毕竟年幼,反倒被白西林的举动气的不行。跺了一下脚,指着老板直喊到;“老板,那个颜色的青州绣锦我全要了,不许你卖给旁人。”说完还冲着白西林挑了挑眉,示意,我倒要看你怎么样! 白西林心下有些无语,依着白西林的性子就再多要几匹,倒要看看这丫头的冤大头能冲到什么时候,反正自己也不损分毫,只是还未开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本王早就看中了那匹锦绣,给本王包起来,包起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王爷司徒江澜,他边说着还冲白西林眨了下眼睛。 说来也巧,小王爷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个人的剑拔弩张,齐沁怡赶紧给司徒江澜行礼,白西林却站着没动,一屋子的人都跪的跪,拜的拜,白西林却只是伸手理了理头发,半分表示也没有。 碧落走近她身后,轻声提示说:“郡主,此时应该给王爷行礼的。”语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让白西林有气也无处发作。 白西林没有说话,只是横了一眼江澜,小王爷哪里还真敢让白西林给自己行礼。心说那人从在世子府见过的第一天就没给自己行过正经的大礼,如今更是不须行礼了。江澜挥手叫人都起来,齐沁怡赶紧几步走上前,还未开口,江澜已经凑到白西林面前还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拍手大笑道:“哎呦,这是谁呀?哪里的天仙下凡,美的这么不像话!没想到安和打扮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啊!” 小王爷说着拉起白西林就往外走,说是哪里新开了家馆子,好吃的很,一定要带她去尝尝。他只顾着白西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僵直的站着的女子。江澜没注意到白西林却是看见了,齐沁怡原本姣好的一张脸涨的满脸通红,眼睛泛着水光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白西林跟着他往外走,心中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偷偷看了一眼小王爷,知道他是为自己解围,也知道齐沁怡对江澜恐怕是真的心生爱慕而那人也怕是真的全然不知。想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突然没了刚刚的兴致。 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 64 宫宴 那日终究还是没有买什么首饰,晚间回到世子府的时候,成衣店已经将早前定下的衣衫送到了府上,一并送来的还有几匹绣锦,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比白西林在布行看到的要好的多。白西林心下了然,挥手叫人收了东西下去,着小六子出去奉了茶过来。白西林留下了那个送东西来自称伙计的人,来人三十上下的年纪,清秀的摸样一看便是南方人的长相,。 “你叫什么名字?”白西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小人余伯庸,那几匹绣锦是家父着我送给郡主的一点心意。”余伯庸说话的时候一直躬身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偶尔抬眼扫一眼在上方端坐的白西林,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突然觉得额上冒汗。 白西林此时心里也在打鼓,博淳虽然给她留下了名单,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这些人的情况,也不知道何人能动何人不能动。这家冠华布行被博淳写在了一个极显眼的地方,显然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说不定还真能从博淳手里接过这股力量,至少自己自保上又多了几分保障。 小六子奉了茶,被白西林一个眼神支了出去。“余老板有话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余伯庸见屋子里真的只剩下自己和白西林两人,弓着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抬眼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人,竟然一下笑了出来。“安和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世子爷要我们有事情单听郡主吩咐。”说完,抖了下衣衫规规矩矩的跪下一拜“余伯庸见过郡主。” “先生请起”白西林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瞎猫还真碰到了只死耗子,这余伯庸身上有种不同于商人的气质,一种虽然已经被极尽掩饰却依然掩不住的淡淡书卷气,这样的人应该是个谋士却绝不是个商人。 “小人有一事想请问郡主,不知郡主是何时知道小人身份的。”和白西林见完礼,余伯庸倒也不客气,伸手抄起边上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你刚刚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呀!”白西林说完狡黠的笑了一下,余伯庸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世子爷走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么?” “没有啊!他就留下串人名给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说明我判断的没有错呀!”白西林今天在布行的举动也有表现的成分,如果自己太过懦弱或者无知,想必这些人如果真的是博淳留下来的人也未必会归心于自己,所以至少做出个姿态,等到见了面在加以试探,果然,自己判断的没有错。 “唉,想不到竟被郡主诓了,不过倒也不吃亏。郡主的所作所为在下也早有耳闻,以后有事但凭郡主吩咐。人多口杂,不便久留。”余伯庸笑着告辞离开。 宫宴当天,碧落再次来到府中,将赴宴的规矩又一一再讲了一遍,看着白西林打扮停当,这才放行。 还未走出房门,小六子快步跑过来禀报,说是太子派了车辇过来。白西林听了就直皱眉,和司徒炼岳的关系撇是撇不开了,没想到那人脸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白西林在小六子的搀扶下缓步走出了世子府的大门,一出门就看见了停在正门前那明黄的车辇,车前的侍卫也算是白西林的老熟人。 王喜笑嘻嘻的凑上前来,躬身行礼后恭敬的请白西林上车。白西林并没有理会他,率先走到了小六子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前,准备上车,王喜还要跟过来被小六子错身挡在了身后。小六子瞄着白西林已经上了车,才笑嘻嘻的跟王喜说:“我家郡主说了,谢谢太子爷好意,这样于理不合,王侍卫走这一遭辛苦了。” 马车上的白西林不理会外面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真正要担心的还在后面,她可没天真到认为今晚真的只是吃顿晚饭这么简单。 随着马车行进,重重的宫门,层层的高墙,随处可见的侍卫逐渐出现在眼前,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天家威严,高墙林立中的全国的政治中心带着超然的压迫感暴露在她的面前,说不紧张是骗人。 白西林的半天才缓过劲来,开始挑开了帘子的一角,偷偷打量起这个被称为皇宫的地方,虽然已经是傍晚,成千上万的宫灯照着,犹如白昼,丝毫不见夜色侵袭,比起电视上看见的场景奢华何止千百倍。 随着车辇停下,在小六子和身边一个侍女的搀扶下,白西林总算来到了地方。御花园夜宴,看着院子中三三两两的人群,显然时候还早。她由着小六子带着自己在园子里四处转转总好过坐在那里被人当景观围观来的痛快些,御花园一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虽说是家宴毕竟是为了贵妃庆生,布置的不仅喜气洋洋还气派十足。 在园子里几人尽量挑了人少的地方走,好不容易寻到个没人的角落,万花丛中,偏偏一朵小花吸引了白西林的注意,她伸手轻抚着上那朵淡紫色的小花,淡紫色的花瓣层叠却错落有致,叫不上名字却精致的不行。 “这叫鸢尾,你手里的那株是难得的蓝鸢花。” 白西林自然是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的,没想到来人会和自己说话,此时却是不得不回头应付。只是回头前,探身仔细瞧了瞧,借着灯火才看分明,竟真真是蓝紫色的花瓣。 她低着头试着扯了扯嘴角,挑起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抬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冤家路窄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齐沁怡的脸,今个她一身桃红的束腰裙装,身上依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饰品,好像一尊活动的首饰架一般。 眼尖的小六子早就发现了状况,在白西林转身的 时候就已经轻声示警。白西林自然也发现了,腰间悬着金色腰带这般年龄的女子,在这偌大的皇城里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真正吸引了白西林目光的却是齐沁怡身边的那人,不过自己抬头起身的时间,那人已经走到了白西林的身边。精致的眉眼,脸上表情淡淡的。遇到的人没事就先笑的人要小心,这样的人多半狡猾有所图谋;遇到的人不怒不笑也要小心,看不出情绪的人往往城府极深,当然最要小心的就是眼前这种人,明明来者不善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这种人会在你丧失警惕性的时候对你使出致命一击。如果不是白西林想太多的话,那么来人显然就是最后一种。 “鸢尾根茎可入药,花美则美矣却是有毒的。”边说着那人直起身子,对着白西林淡然一笑。 “见过公主,公主千岁。”白西林没有行碧落交的跪拜礼,只是躬身行了简单一礼。其实从看到齐沁怡的时候起,她心里对眼前人的身份就有了推断,这么看来果然是霁月公主没错,越是仔细看眉眼却是与司徒昊天他们几个人有几分相似。 “鸢尾花好看但是却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公主,我们去那边看牡丹怎么样!”齐沁怡拉着霁月的手撒娇一般的想将霁月糊弄走,好像在这里再呆一分钟都会让她觉得难受死一样。说完还看着白西林撇撇嘴“切,贫人喜俗物,贱人看穷花!” 白西林自然是不在乎她的挑衅,在这么多人面前,齐沁怡只会多说多错。她听见齐沁怡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莞尔一笑,淡然道:“各花入各眼,牡丹贵为花王,象征富贵吉祥,我却觉得艳俗。这鸢尾生在这万花丛中反倒有了几分绝世独立的味道。”说着,白西林还用余光瞟了眼头上簪了一朵粉色牡丹的齐沁怡。那没心眼的丫头果然被气不行,见白西林看她头上的牡丹,想到白西林说自己艳俗,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霁月大概是不忍自己小姑子吃亏,出言解围“世人都道牡丹艳绝天下,偏生郡主见解独特,只是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峣峣者易折。”说完淡然一笑,牵着齐沁怡转身而去。 小六子看着她们俩带着后面哗啦啦的一群人走了,撇撇嘴一脸的不乐意。被白西林白了一眼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主子可知道,这霁月公主此番是什么意思?”见白西林眼神间有些犹疑,便知道白西林自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霁月公主的名字我倒是听过,原来以为不过尔尔,现在看来,这个公主还不简单呢。这个齐沁怡屡次找我麻烦,知道为什么么?” 小六子一听白西林问,挑着眉毛一脸得意,将脸靠近白西林压低声音说道“主子,难道没看出来,那个齐家小姐对小王爷那可不是一般的仰慕,据说可是认准了小王爷,放言非他不嫁的。”说着顿了顿,抬头瞄了眼白西林的表情。 “继续说。” 被白西林狠瞪一眼,耸耸肩继续道:“主子,你和小王爷走的那么近,坊间早有流言,不过主子放心,小王爷的品行作风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有什么难听的。可是即使这样,有些话传到深闺这些大小姐耳朵里就可想而知了嘛。” 原来如此,白西林总算是在小六子的开解下,明白了自己被齐沁怡讨厌的原因,虽然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但是平白无故树敌毕竟不是好事,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 65 赐婚 自从白西林落了座,几乎这个园子里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走在她身上打了个来回,她的本意是找个犄角旮旯的位置猫着,可是刚落座就有一个看起来规格不低的太监过来,硬是引着她坐到了主位下面第二席的位置。 她太子侧妃的身份已经注定,博淳又顺利返回南疆,白西林的身份此时却是尴尬,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很安全。 宫宴上的人正大光明的看也好,贼眉鼠眼的偷偷打量也罢,白西林带着笑容一一看过去,那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要说真明目张胆的看她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这个人的有还不如没有呢,该死的色太子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是不是再抿嘴乐一乐,白西林气的只想掀桌。 她在人群中搜索,却始终没见司徒昊天和江澜,按说这次是宫宴,他们两个必然会到场才对,更别说今晚肯定不容易应付。 御花园中,只见两队太监提着宫灯走来,训练有素的站好,远远的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白西林暗自感叹了一句,今晚的正主总算来了。 太子求皇上赐婚要迎娶南疆郡主为侧福晋一事,反应最强烈的甚至不是白西林,而是今天晚宴的正主,端贵妃,也就是太子司徒炼岳的亲妈。 白西林心说这端贵妃也是个狠角色,自从一进来就一脸人畜无害的见谁都笑,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即使年过四十看起来竟然只有三十岁的模样,在这个劳心费力的地方生存还能这么驻颜有术只说明这个女人在玩弄权术方面独有心得而已。 眼看着两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呼啦啦地上跪倒了一大片人,白西林心里虽然十万分的不满意但是依旧乖乖的伏低了身子跪下,等上面的两人坐定,听见一声涩哑的“起”,众人来都纷纷起身。 白西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江国的皇帝,司徒昊天的亲爹。延光帝年轻的时候也个英姿飒爽的人,现在一看竟然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中等不高的身材,一声宽大的明黄色龙袍穿在身上竟然显得肥大许多,仔细看也能够看出延光帝曾经的威武壮朗。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活络了不少,白西林低头闷闷的吃东西,却在人群中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不动声色的抬眼扫视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昊天和江澜竟然来了,两人不动声色已经都在席间坐好。 司徒昊天的视线正在席间越过众人的看向自己,看到自己发现了他,便挑了挑眉,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白西林莫名觉得安心,所有的不安与惴惴在瞬间崩蚀不见,扬起嘴角,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心中安定下来,白西林也能有心思打量起今晚参加宫宴的人,年轻的世族公子来的倒是不少,除了身家显赫的那几个早有耳闻的酒囊饭袋之外,真正进入白西林视线的还有一人,霁月的驸马,齐康。 不同于齐沁怡的年少冲动,齐康倒是一表人才,他的名字白西林自然是早就听说过,江国最年轻的状元,金榜题名的时候只有十五岁,现在已经官拜监察御史,不过据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脑筋,中间派。当然也是司徒昊天必须要争取的人之一,御史言官的嘴本来就是件麻烦事。 白西林目光正在人群中游移,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喊声:“宣安和郡主觐见。” 安和郡主?小六子在身后轻轻推了白西林一下,白西林赶紧起身,脑海中搜索着碧落教授过的觐见礼仪,提着裙角赶忙起身,出席来到场地中间,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跪下,只是欠身行了简单一礼。 这个欠身的动作是南疆礼俗,在南疆女子极受重视,平日里都只行欠身礼便可,跪拜之礼当真是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而已。 小王爷自听到皇上宣安和觐见,就开始紧张,被司徒昊天低声冷冷的喝了一句才有所收敛。眼见着她见到皇上竟然也不跪拜只是微微欠身行礼,回头盯着碧落着急的说:“姐姐不是教了她礼仪,为何她竟然不跪父皇。” “王爷赎罪,是碧落无能。”碧落小声在司徒昊天身后躬身请罪。 “行了,都别说了。那丫头要是会老实跪下行礼,倒还有鬼了。你没看出来她压根就是不想跪么”司徒昊天始终面色冷峻,目光牢牢盯在场中间敛裾行礼的女子身上,只是此时他的神情和刚刚那个报之以淡淡笑容的男子判若两人,不过白西林此时看不到这些。 “底下的人就是安和?走上来几步,让朕瞧瞧。” 白西林此时拿不定主意,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也不敢真的撂挑子走人,只是现在的情况,有色太子的前车之鉴,她是真的不想招惹这个江国第一大的人物,况且这个人的风评也一向不好。 “这丫头倒是也端庄,眉眼也秀丽出众,皇上以为呢?”端贵妃坐在皇上的身边,看了白西林一眼轻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皇帝老儿就悠哉的多,只是在白西林走近之后,突然充愣了一下,不过神色一闪而过,似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嗯,却是清丽脱俗,是世上少有的姿容。你多大了,可许了人家没有?”少有的和颜悦色,只是白西林此时却不知道,还全然以为是这皇上怯懦无能。 白西林听到也是心里一惊,听到身后有动静,竟然是那个太子一步迈了出来。 “父王,安和她……”延光帝话音未落,太子已经一步迈出,只是片语还未讲完就被端贵妃的一个眼神硬生生的刹住了。 “皇上不是已经将她赐婚给了太子做侧妃,只等着礼部挑了好日子行礼了。”端贵妃在白西林回话之前就打断了她,边给皇上布菜,边笑吟吟的说。 “对对对,朕到是忘了。”延光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南疆的女子大多秀美,性情亦是如火奔放,如今看你小小年纪却是恬淡怡然的性子,倒不似南疆儿女,颇有几分中原人的气质。” 白西林低头暗暗皱眉,自己明明是无理无知一副蠢样,看到他眼里居然能变成恬淡亦然,好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似的。 已经故意做出一副无力粗野的模样,竟然反倒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她此时心急如焚,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没想到博淳才一离开,自己竟然就置身如此境地,一切就好像个笑话一样。 此时心中波涛汹涌的何止白西林一个,司徒昊天握着手中的玉殇,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汹涌的惊怒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饶是他那番千锤百炼的性情也才勉强伪装了一份沉静。 “皇上过奖了,安和当不起!” 延光帝看着白西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心中惶急却还强装镇定的样子,只是觉得似曾相识,笑着说:“当的起,朕说当的起就当的起。”说着回头跟边上的太监说:“来人,赐安和郡主镶珠鸾凤冠。宫中原本就只有霁月一位公主,霁月成亲后,大概是人老了,总是觉得宫中清冷寂寞,你可以多在宫中走动走动,” 白西林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乖巧的行李谢恩,准备回座。只是宴会上不寻常的寂静让她觉得多少有些不妥。余光扫到司徒昊天和小王爷那桌,小王爷一脸的讶异,惊的简直下巴都要掉桌子上了,而他身边的司徒昊天则是一脸深思的表情,感觉到白西林的目光,却只是微微颔首,再无其他表示。 端贵妃终于结束了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见皇上刚刚的话震摄力着实不小,不过白西林还没有把握到他言辞中的关键而已。 “鸾凤冠是公主的仪制,这样赏赐恐怕不妥当吧?”端贵妃酝酿了一下,小心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 延光帝却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只是笑着看白西林躬身谢恩,放了她回座。眼看着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这才草草回了身边的爱妃一句“朕说可以就可以!有何不可?” 白西林刚一入座,就见司徒昊天一脚将小王爷踹了出来,可怜江澜手里拿过碧落刚刚斟好的一杯佳酿,笑嘻嘻的朗声道:“父皇龙体康健,哪里就有刚刚说的人老寂寞,皇姐出嫁不是还有儿臣在,儿臣恭祝父皇身体安康。” 延光帝听了小王爷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 端贵妃撇了一眼仰头将杯中酒饮尽的小王爷,凑到延光帝耳边,轻笑着说:“太子和晋王在小王爷这个年纪都早已娶妻,只有澜儿此时府中连一位妻室都没有呢。” 延光帝点了点头,目光在御花园里来参加夜宴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说道:“是差不多的年纪了,总要有人管管你这个混世魔王了!”转头看着端贵妃问道:“爱妃可有合适人选?” “齐老家的小孙女齐沁怡,乖巧伶俐,年龄也和澜儿相仿,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小王爷听了连忙高喊了一声,“父皇,儿臣,儿臣不需……”小王爷大概是真的急了,不要齐沁怡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被司徒昊天的一摆手拦住了。 白西林看着那个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优雅的站起来,从容的走过急得满脸通红,说话结巴的小王爷,在和江澜擦家而过的时候,他轻轻的扯了一下小王爷的一角,将人顺势带到了自己的身后。“父皇,四弟高兴的胡言乱语了,齐驸马的小妹想必定是江澜的良配。” 看着江澜的脸从通红变得惨白,那张圆圆的小脸闪过悲凉、无助和失望,白西林心里一紧,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走出去将江澜护在自己身后,她以为他是去帮他分辨,她以为他知道江澜不想娶那个女人,她突然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傻瓜。世界上最无可救药的傻瓜。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天真。 ------------ 66 会齐康 寂静的深宫,司徒炼岳懒洋洋的靠在屏风上,看着软榻上的女人。四十岁的年纪但是却丝毫没有妇人的臃肿,精致的脸上甚至少有皱纹,头发依旧乌黑发亮,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今日寿宴的主角儿端贵妃。 “母亲为何要帮老四搭上齐老这条线,要知道,齐家名义上虽然是老爷子当家,但是现在齐家兄妹在齐氏一族中的地位首屈一指,以母亲的才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被他称作母亲的人此时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显然如果司徒炼岳此时不开口的话,她几乎就当这个儿子不存在了。 “你和南疆那个野丫头的事真当我不知道么?背着我求了你父皇的恩旨,我不和你计较。不过,她和怀王关系匪浅,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怀王不成亲怎么堵得上悠悠众口。”女人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优雅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我送到他手里的究竟是一步好棋还是一颗恶子现在说还为之过早。” 司徒炼岳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脸色比起前几日更多了几分苍白,血红色的痣在额间愈发的嫣红。 “母亲做事情怎么会没有长远计较,倒是儿臣多虑了,母亲歇息吧,儿臣告退。”声音冰冷的好似腊月的井水,不带丝毫温度。 空荡荡的寝殿只剩下拖沓的脚步声,极细的吱拗声传来,软榻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窗外缓缓离去的一个清冷背影。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瞬间消逝在这清冷的月光下,别说是一声叹气,就算是一条性命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白西林在世子府的马车上,脑海中依旧是江澜一脸无措被司徒昊天拉着谢恩回座的摸样,,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不是他的错,但是自己又不知道应该怪谁,只是心中难过的厉害。 小六子跪坐在白西林的旁边,伸手将飞起的帘子拉好,好像自言自语般小声的说:“郡主是生气小王爷要娶齐沁怡?还是气小王爷要娶亲?” 马车上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小六子,太聪明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不不知道对面的人其实比你聪明的时候。 “有什么分别么?他不愿意娶但是却非娶不可!如同我不愿意嫁却也非嫁不可一样,只是没想到,出卖我们的偏偏都是我们认为最亲近的人。”白西林有些恨恨的说出了最后一句。 她明白小六子话中的意思,小六子聪明却终究低估了白西林。她愤恨的从来不是江澜娶亲,无论他娶的是谁,作为一个天潢贵胄,他的婚姻从来都不会是单纯的感情归宿,只是她从未想到,逼他走入困境,推波助澜的人会是司徒昊天而已。 她知道,江澜娶了齐沁怡对他们的好处,即使想不明白为什么端妃会做这样顺水推舟的好事;她知道司徒昊天需要拉拢齐家的势力,但是却无法原谅将这一切推到无可挽回的竟然是他。其实谁都不应该怪,错就错在小王爷生在皇家长在皇家,享受了富贵荣华必定要付出的代价。可是明明自己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要迁怒与他,不这样白西林无法纾解心中涌动的情绪。 良久无语,白西林心中一阵烦闷,冲着外面赶车的小厮吼道:“停车,我要下车!” 夜凉如水,白西林只是闷头跳下了马车,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在那个狭小的车厢在待下去,她一定会疯掉的。现在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嘶吼一通或者是来几个小毛贼练练手,心中的那股怨愤总是要发泄出去的。 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巷子口,小六子不做声的跟在她的身后,此时也是一愣。大抵是也没想到折腾了一晚上,这个喜怒无常的小郡主竟然会走到这里来。 小六子紧走两步凑到白西林身后,试探的问了一句:“郡主,爷他去了外地办事,现在这个档口恐怕还没回来。要不我们……” 白西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林宇之前些时候就离开平阳去了西北,此时最快也是在返回的路上,自己明明知道的竟然不自觉的走到了这里。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走走。”白西林的心里烦的慌,没好气的吼了一声。那人也许是年纪比自己大的原因,总是觉得和他说话很省心,他会给你恰到好处的指点和建议,现在她需要一些人给自己一点意见。 吱呀,小巷深处的一声门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大。白西林转过已经准备离开的身子,回头眯着眼睛就着月光往小巷深处探望,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期望,林宇之在的话一定可以帮自己摆脱这份困守在心底的心魔。 “夜都这么深了,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们俩!”好听的声音黑暗中响起,白西林对着漆黑的小巷咧嘴一笑,这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不是林宇之还能是谁。 伴着烛火,抱了一杯热茶,白西林将宫宴上的事情一一同林宇之讲了。 “你是说,端贵妃牵线建议皇上赐婚怀王和齐沁怡?“林宇之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瞟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女孩“你很介意怀王成亲?” 白西林摊开手将杯子推了出去,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你们怎么都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他娶媳妇!我与江澜却是亲密,那是因为我引他为知己。所以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如今他被逼着要娶齐沁怡,我心里不痛快也是为了他不能得偿所愿。而且司徒昊天居然也不帮他,气死我了。“ 林宇之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说话的白西林看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相信你和怀王真的没有什么了。”对上白西林疑惑的目光,林宇之得意的笑了一下“你果然还是选的晋王爷” “我选他?我选他去死啊!天下男人死光了也不选他了”说完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都一副忍笑的模样,白西林自己将刚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顿时只想扇死自己了,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承认了。 看小孩是要真的恼了,林宇之也赶紧收起了玩笑,不再闹她“晋王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况且你觉得没有这一下子,怀王要是当众抗旨他就能真的不娶齐沁怡了么?到时候齐氏一族到手的支持不就变成是白白拱手让人了。” 白西林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眯着眼睛反问道:“难道晁家会把到手的支持反送给司徒昊天?”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阴谋的味道。白西林笑嘻嘻的凑近林宇之,小声道:“我真想会会齐康了,他们家也就这么一个明白人了。” 白西林做梦也没想到和齐康会自己跑上门来,所以小六子拿着齐康找人送来的帖子的时候还是一阵惊诧。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晚上和林宇之的对话走漏了消息,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暴露了林宇之,会只是齐康巴巴的找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么/ 挥手招呼了小六子,“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驸马爷!”说完摇头晃脑的滚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齐康约白西林的地方不是她经常去的天香阁而是在主街后面一家不起眼的酒楼,这家名叫怡园的酒家不是平阳最贵的也不是平阳最好的,但是却是京师里文人骚客都偏爱的一家。 比起天潢贵胄都喜欢的天香阁,怡园更像是文人聚会的场所,一想到这里白西林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不会是要谈论诗词歌赋什么的吧,如果是的话白西林就决定对不起南疆人民只能装白字先生了。 白西林一身轻便的锦袍,头发用了一支玉簪挽好,干净清透的贵公子摸样,身后只带了小六子一人,到了怡园的楼下,看到大厅里人声鼎沸,挤满了食客,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抬头看了看二楼,果然人就少了一些,像对也安静了一些。 怡园的装修可以用的上华丽来形容了,华丽并不是指酒楼的硬件,指的是墙面上挂的那些山山水水,鸟兽虫鱼,这些还是小六子临来的时候告诉她的,这里墙上的一幅画就够府里一年的开销了。白西林听了不禁咂舌,世子府虽然不大,人也少,但是一年下来各种各样的指出也至少万八千两,怡园的主人也算的上是财大去粗了。 白西林缓步上楼,一眼就看见了屏风后面齐康的背影,虽然早就听说过齐驸马文采斐然,骑射俱佳,今天只是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硬朗的身姿极其挺拔,白西林心里本来就给这个人打了很高的分数,如今一细看更觉得齐康不简单了。 轻声咳了一下,齐康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白西林,愣了一下。素来知道南疆儿女大都行为作风大胆,不似江国女子,齐康万万没想到白西林竟然会打扮成这个样子来见自己,只觉得今日的女子和前夜在宫宴上遥望的一眼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 ------------ 67 因缘际会 齐康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只是一瞬间的充愣马上就恢复过来,快步走过来,躬身行了一礼,笑容满面的将白西林迎进了屏风隔开的雅间。 按理说,白西林现在算是质子身份,虽然是一国的郡主但是到底南疆现在对江国称臣,别人对白西林见礼多半是礼仪性的,这个齐康一见面就礼仪周全,倒是让白西林受宠若惊了。 双方坐定,见面还未说话,小二已经陆续进来上菜,菜色虽不是昂贵稀奇倒也别致,而且做的非常精致。 “郡主未到,我变先点了,都是怡园的招牌菜,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说着齐康笑着伸手接过了后面小厮递上来的精雕玉壶,才一打开盖子便香气四溢。 “齐驸马今日邀请安和到此,不知道……” 白西林话未说完,齐康已经伸手拿过白西林面的杯盏,倒了满满两杯。“听闻郡主喜欢品尝佳酿,这是从西边进贡过来的酒,不同于我们江国的白酒,郡主尝尝。”说着伸手将酒杯推到了白西林的面前。 白西林拿不准齐康到底什么意思,对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玉盏,置于鼻下闻了闻,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来。这杯子中的分明就是葡萄酿的红酒,到了古代倒成了稀奇的进贡的酒水。 如果今天齐康拿来二斤白酒白西林确实是要胆战心惊了,这红酒嘛就不在话下了。不过想想人家一个堂堂驸马爷为啥要跟自己喝酒,倒是值得深思。 “醇厚香甜,是很不错的酒。” 齐康闻言端起杯子,向着白西林拱手道:“今日邀郡主前来,是特意来向郡主请罪的。听公主说前夜宫宴舍妹无理冒犯了郡主,小妹粗野,还望郡主海涵。” 白西林心中松了口气,如果单单是这事,只能说眼前的这个齐康未免有些太小心翼翼了,不说自己现在在平阳的身份尴尬,别人不踩一脚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来道歉实在是有点过。应该是别有深意吧,白西林打定主意打算再继续观察一下。 “齐驸马哪里的话,十几岁正是天真活泼,我很喜欢令妹率真的性子,丝毫不矫揉造作。” 齐康恰到好处的苦笑摇头,“舍妹的性子着实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头疼,前日宴会上蒙皇上厚爱,将她许给了怀王为妃,大抵是成了亲嫁了人她才会老实些。”齐康不时的那眼睛往这边瞟,白西林只当不知。 总算听出来今天这顿饭的意义,原来是来试探自己对江澜婚约的看法。白西林目光游移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就是不回他的意。 突然眼睛被一副画吸引住了,挂在窗边的花上,漫天花雨下一个女子抱着琴迤逦而行,高挑的身影,墨色的长发,绯色的衣裙,腰间系着一块精美的碧玉……那眉眼,那一颦一笑,让白西林有瞬间的出神,那眉眼分明就是自己,这么说画中的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安和。她仔细的将这幅画看了遍,却没有在上面找到一个题字,只在落款的地方找到一枚荷花型的印章。 果然,是他的画。刻骨相思一寸寸,皆化为手中笔墨。 博淳自走后再无半分消息传来,从余伯庸手里传来的消息是他不日将平安抵达南疆国都。快马加鞭回到南疆等待他的将是另外一场战役,白西林想摒除脑海中的思绪,但是心中翻涌的情绪。突然不想再和齐康纠缠下去,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装成自己心中鄙夷的样子与人交往,不累么?博淳离开才几日,她已经觉得心累,真不知道那个总是将所有事情都深藏面上永远波澜不惊的男人心中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疲累与哀伤。若不是有和司徒昊天的交易,但凭自己对太子的那点子恩怨,真的撑不住她兑现自己的承诺。比起费时费力绞尽脑汁的帮助司徒昊天,要是单纯只是报仇,寻个机会废了色太子真的是简单太多,也容易太多。不过,也正是因为还有司徒昊天吧,自己还会留在这里的理由。 “驸马爷多虑了,我与怀王交好,是因为初到平阳,我身子不好,王爷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二人虽为朋友却无关风月。” 白西林话音刚落,一时间气氛尴尬异常,空气中好似都结了冰一般,任齐康再圆滑世故为人机敏也想不到安和一个女孩子家能说出这样的回答,他自己饶是顾全了她的脸面的,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片刻的无措被他掩饰的很好,齐康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弯弯的桃花眼,黝黑的深瞳仿佛水晶一般闪动着耀眼的光,明丽的脸上未施粉黛反倒是寻常女子都少有的干净清澈。 他突然对眼前的白西林肃然起敬。“好一句无关风月!郡主为人坦荡,是齐康的不是了。齐康自罚三杯。” 白西林本来只是贸然看到博淳的画,画中人又偏偏是安和,所以一时失神,差点忘了今日来到此赴宴的目的,没想到错有错着。齐康为人素来谨慎,能够在朝堂之上保持中庸之道谈何容易,没想到气氛反倒因为白西林的一番刨白明朗起来了。 白西林斟满一杯酒,举杯同饮:“那就同饮一杯,恭贺他们二人良缘天定。”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只是她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不速之客缓步走了进来。 “恭贺什么?我没听清!”小王爷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说完话没有搭理充愣的两人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 齐康起身行礼,江澜只是挥手免礼,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坐在椅子上没动的白西林。 白西林只是觉得有点乱,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本来刚刚和齐康熟络起来,还什么话都没说,竟然召来了正主。 “王爷今天好兴致,也来这里吃饭?”白西林只是缓解尴尬的无心一语,听到了江澜耳朵里却刺耳的很。 “我没有郡主那么好的兴致,我是来找你。”江澜一把扯过白西林的袖子,“跟我走!” 这是唱哪出啊!白西林刚刚在齐康面前撇清和小王爷的关系,小王爷就来这么一出,简直跟算好了的似的,不对就是算好的都没有拿捏的这么好的。 “王爷,白日里就饮这么多酒恐怕对身体不好。小六子!”白西林视线越过江澜看到了在门口一副无可奈何表情的小孩,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送王爷回府!” 在齐康疑惑惊诧的目光里,白西林一把拉过小王爷,背着齐康耳语道“你今日诚心坏我的事,我和你没完!快走,有事晚上说。”不理会小王爷眼中的不满,不够他终究是没有挣扎跟着小六子走了。 拜司徒江澜这次抽风所赐,齐康看白西林的眼神有了新的变化。只是一对眼睛,白西林就知道今天就算这酒再喝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用了。当下咬着下唇,目光频频向窗外看去,直到看着小六子跟在江澜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出巷子。 “郡主若是放心不下……”白西林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歉然一笑“嗯,那我就先告辞了,谢谢驸马爷的款待。”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掉。 白西林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怡园二楼的雅间的屏风后面就闪身走进了一位窈窕多姿的女子,芊芊玉手才抚上齐康的背就被他不着痕迹的闪避开。 “安和郡主刚刚一直看着的那副画是你特意挂在这里的?若水,你不是这么爱多事的人吧!”齐康身后这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姚若水。 “原先只当博淳作画神乎其技,直到她出现,我才知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女子存在。”姚若水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玉壶中的美酒,“美酒,美人,良辰美景,也是一段佳话。” “天下第一美人,今天怎么倒妄自菲薄上了,倒不像你了。” “我讨厌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有还一副什么都不稀罕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 齐康轻蔑的一笑,不过低头喝酒的姚若水并没看见,只听见他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她生的那副皮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她注定是太子的人了,你又何必去掳虎须。” “我就是想看她不痛快,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说着一笑,美人如玉,却泛着寒光。 齐康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听着身后女子娇吟般的嗔怪,一抹浅笑浮上嘴角。 ------------ 68 许诺 白西林做足了样子,快步走到街角才停下来。说到底她还是从心底里当小王爷还是个小孩子,总以为他只是发发小孩脾气,好好哄一哄也就过去了,直到在怀王府邸的大门口看见在台阶上空坐着的小六子,才知道这次可能闹大了。 小六子撇撇嘴,只是往边上挪了挪,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主子肯定会过来所以在这等了您半天了。”说着用袖子将边上的台阶扫了几下,看着白西林,那样子就是坐着等吧“小王爷回府之后就谁都不让进了,还特别强调说郡主您来了就请您回去,说是您的恭贺他收到了,不劳您大驾了。”说完还特无奈的摊了摊手。 白西林抖抖衣服,转身就坐在了小六子擦过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大道上鲜少有人来往,不禁咧嘴一笑。“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明日里指不定坊间又穿出怎么样的故事。比如煽情点的就说郡主为了求怀王回心转意泪洒青石台,痴守王府门前,久久不去。要嘛就是两女争一男,霸道郡主为夺情郎,横刀立马带人堵于门前。” “也许还有一个说法。”白西林和小六子齐齐抬眼就看见了没带仆从只身站在台阶下面的司徒昊天。 高大宽阔的身影将白西林整个笼罩在阴影中,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司徒昊天伏低身子,俊美的脸缓缓的靠近,明明是笑着的,白西林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你说什么?什么另一个说法?”白西林结结巴巴的将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句说完。 “嘭!”带着诱惑的嗓音在耳边炸响,白西林被弄了一个激灵,一把推开身前的男子。“你几岁啊!玩这种小孩子都不玩的把戏!” 她的慌乱,司徒昊天尽收眼底,一抹笑意爬上眼角,捅的这只小猫炸毛的样子真是屡试不爽。 嘎吱一声门响,开门的人看到这个场面转身就走,白西林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听见院子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群人哀嚎的声音“少爷,别砸药炉啊!” 大门外面的白西林还在和司徒昊天大眼瞪小眼,率先反应过来的司徒昊天一把扯过白西林就拉进了大门,还不忘跟身后装了半天失明的小六子说:“关大门,关大门!传出去像什么话!” 白西林被他拉进院子,赶紧甩开了他的手,好像怕沾上病毒一样一下蹦开老远。快步往后面跑,反正江澜家的院子她走的差不多和世子府一样熟悉了。 身后的人优哉游哉的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言语。 “喂,江澜这次可不像是在闹脾气,好像真的挺生气的。”白西林也顾不上自己前两日还在生他的气,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进去,就等在外面。 “总不能连脾气都不让他发吧!”司徒昊天一把将白西林提进了屋子,倒是轻拿轻放,可是还是换来了白西林的一记冷眼。 白西林犹豫了一下,又反身退了出来,对上司徒昊天问询的目光,只得摊手用嘴型示意道:“他现在正在生我的气,我才不要现在进去找骂。”说着还摆摆手,叫他先进去。 其实不是因为江澜正在生自己的气才不敢进去,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怡园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对不起那双澄澈的眼睛,当时还能找借口推脱,现在确实退无可退。 白西林曾经说过,不想要江澜卷进这些是是非非,如果可以的话,富贵闲人一辈子就好。如果事情都按照自己想象的方向前进就好了。 房间里,江澜将自己扔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对孤身进来的司徒昊天也是爱答不理,翻了个身当自己的二皇兄不存在。 “你打算这样下去多久?堂堂怀王十天半个月的不露面倒是也没什么,半个月够么?”司徒昊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白菜多少钱,根本不是再劝人。 “我换个说法,你当日领旨谢恩就代表你认下了这门亲事,如今若只是闹闹脾气,无论怎么样都依着你,只是你别当齐家是傻子。”司徒昊天顿了一下,回首看了眼大门的方向,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这才继续说道:“你以为齐康为什么找上她,真的是吃饭道歉这么简单?” 软榻上的人僵了一下,江澜心里明镜一样,突然想起刚刚在怡园那通没来由的脾气,她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吧,认识她这么久,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意思的真假。一股懊恼的情绪涌起,江澜从软榻上爬起来,盘腿坐下却低着头不说话。 司徒昊天伸手揽过垂头丧气的小孩,好像多年前一样,自己也是这样安慰着眼前的小孩,“没有权利,别说我们的婚事,就是我们的命难道是可以自己说了算的。皇子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婚姻不过是政治的一环,用以换取更强大的支持。齐沁怡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目前你没的选不是么?”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么?”一口气提不上来,有瞬间的恍惚,大脑仿佛被成千上万的利爪瞬间撕扯成碎片,片刻后只剩下空无。白西林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丝毫的声响,只剩下挂在唇上的一抹苦笑。 也许是第一次放肆的这么彻底,任性的过了头,忘记了他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真可笑,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话呢? 瞬间涌上的头痛让她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小六子一把搀住白西林止住了她滑倒的趋势。 “郡主,怎么了?我去叫王爷来。”还未张口,白西林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冰凉的掌心满是濡湿的汗水。 “别去,我们回府。” 夜晚,白西林撑着桌子,依靠在窗前,月色洒下银灰,清冷的让人觉得如在冬夜。看着那席熟悉的黑衣越走越近,月光下那张自己永远也忘不掉的脸,和记忆中那个救自己与虎爪下的人重叠,真可惜不记得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如果看的见是不是就该早些明白。 “下午出来就不见你了,怎么不进去和他打声招呼就走了。放心吧,我劝好他了,江澜会娶齐沁怡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夜里风凉,怎么一个人待在这?” 过腰的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身后,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白西林看见他来了,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一瞬间院子里寂静的连虫鸣声都清晰可闻。 “政治就是平衡的艺术,谁先打破平衡谁就要付出代价,聪明的政治家知道如何让国家的天平保持平衡,哪怕只是看似平衡。” 司徒昊天将一件披风罩在她的身上,女人却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只是盯着窗外不知道是哪里看着,嘴巴一张一合没有感情的一股脑说下去。 “一年,我们至多可以拖一年。一年之后如果胜负不分那也是我们败了。我不会嫁给那个人的。”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他的声音冰冷但是出奇的坚定。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你虽然经营多年,但是根基却浅,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培植势力,现在朝里的那些三心二意的人,让他们定下来,只有与你定下密不可分的关系,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跟着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就是将你自己的人手往圈子内围推,只有高位者才能接触到最新最重要的动势。” “朝中不久会有一次换血,有几个肥缺太子和我们的人都在争。” 白西林打断他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你的人上位。我们不先发制人就会治于人,晁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外围的事情我去办,朝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假手他人了。现在是可以走到幕前的时候了。还有就是……” “等等,你今天怎么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天半天能办的了的,为何今日一定要说清楚的架势?”司徒昊天一把扳过女孩的身子,温热的掌心触到的是薄衫底下滚烫的肌肤。惊诧之下,司徒昊天一把将女孩扯进了里屋,橘色的烛火下,女孩的脸烧的发烫,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满了血丝。 “怎么这么烫?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舒服还要站在风口里,不要命了是么?”语气中焦急带着嗔怪,少有的动容。 白西林一把推开他,迅雷不及掩耳,后退的时候撞到桌子,疼的直抽气。司徒昊天晃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着女孩自己扶着桌子坐下。 烛火下的女子被披上一层暖暖的淡橘色,她苍白的脸也变得没有刚刚那么吓人了。但是那个身影在今夜看来却是异常的单薄,那些向她投注的视线里或是亲睐她美极的外表,或是艳羡她高贵的出身,就算是自己也是被那娇小可人的外表下,诡计多端的头脑,神秘莫测的身手勾起的兴趣。差点忘了,她才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 让她卷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战役究竟是对还是错,司徒昊天自己也没有答案,如果他可以让一切停下来,他一定会让她退出这场纷争,如果可以选,他拼劲全力也会保全她最后的那难能可贵的天真。 “大事若成,放我离开这里。” ------------ 69 静安王 婚期在一年以后,也就是说她还有一年的时间。 白西林没有听到他最后的回答,沉于黑暗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暖,心底泛滥的冰河终归重轨道,这算是妥协么 已过数日,白西林被牢牢看在世子府,不准乱走 乱动,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觉得司徒昊天和小王爷都有点小题大做,但是却不好开口反驳,只得老实的待在家里禁足。 看见小王爷举着两支冰糖葫芦晃晃悠悠的进了世子府的大门,白西林正盘腿坐在莲池,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一丝形象也无。 “你再这么喂下去,池子里的鱼都要撑死了。可怜博淳兄难得寻来的金鲤。”江澜走到她身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即使声音在小白西林还是听到了,回头给了他一个眼刀。没容他说话,伸*过小王爷手里的一支糖葫芦就开始啃。 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白西林咋舌,如果她说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一定没有人相信,可是她的童年真的苍白的可怕,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好好带着叼着糖果逛游乐园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已经记不清,有些事情真的用心的去刻意遗忘,原来真的会忘记。小的时候是没有机会,长大之后却是再也没有那个心情了,世事也是一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外面有什么事情么?怎么街面上乱成这样?”一大早白西林就听见外面街面上热闹的不寻常,刚刚又是一阵里拉瓦拉的的奏乐,听起来又不是结婚接新娘子的动静,看见江澜刚从外面晃进来故有此一问。 江澜挑了她身边的一块石头坐下,伸手也抓了一把鱼食顺手洒在了池子里。“没什么事,下月是父皇寿辰。我皇叔静安王携家眷进京来了。” 静安王司徒晟?延光帝的亲弟,江澜的小皇叔,在司徒昊天的口中听到过几句关于这个桀骜的小皇叔的描述。 早在延光帝登基之初,司徒晟助他荣登帝位有功,封地在江国最为丰饶的东南,爵位世袭罔替福泽后人,可以说是江国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东南为鱼米之乡,江国的粮食大半出自东南,静安王封地富庶可想而知。 “他现在来京,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白西林将最后一颗山楂果子丢进嘴里,囫囵的说。 池塘一波碧水,两人的倒影在水里清晰可见。江澜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对着女孩子一副旁若无人的吃相撇撇嘴。“小皇叔进京,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京祝寿,不过时间上却是来的早了些。” “最近皇上的身体如何?” 女孩问的随意,小王爷顺口答道:“还是那个样子,父皇近些日子越发迷信那些个长鼻子臭老道炼的丹丸,身体折腾大不如前。太医院的那帮子庸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女孩换了个姿势,双腿荡在水面上,红色的绣鞋小巧精致,像极了水中游动的锦鲤。白西林心下了然,有点心虚的看了江澜一眼,终究没有说出口。看来已经有人动手了。天家薄情,看来是真的,远看着总是一派父慈子孝,暗地里却不知道上演着怎么样的刀光剑影。 博淳临走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延光帝的身体状况好说能撑个三五年,不过只要他活着哪怕还有一口气,江国就真乱不了。千古帝王哪里有一个是简单的,南疆王就是小看了他,才败的那么惨,险些赔上了整个国家。 “有空进宫去给你父皇请个脉,好歹你也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天职,更遑论那个人是你的亲爹,也是你尽尽孝心的时候了。”小王爷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白西林这招其实有些险,她不确定是谁动的手,可是若任凭皇上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不就是宣告司徒昊天跟王位无缘。她不会让这样 的事情发生,能影响太医院装聋作哑,无论这个下手的人是谁,白西林都要在心底称赞一声了。所以再为皇上请脉这件事也只有江澜去最合适。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热闹声渐渐小了,即使再张扬的车马终究会过尽,一世的风光又如何,百年以后终归黄土。白西林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历史的车轮外,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但也只局限于看着。若不是莫名其妙的牵扯其中,真的超脱物外只做一个看客,人生是不是会轻松许多。 白西林站起来抖了抖裙子,仿佛刚才地上那个没形象的女人压根跟她没关系似的。回身拉着小王爷“走,出去看看。” 司徒江澜哪里敢和她出去,别说现在司徒昊天要她禁足在家里好好调养身子,就是她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也不敢再向从前一般无所顾忌了。匆匆告别闪人,只留下个背影给困惑的白西林。 那日白西林从他府里出去,不晓得被什么人看到了,坊间立马就流传开了。小郡主因为怀王立妃一事不忿找上门去,最后黯然离去。中间故事要曲折离奇的多,白西林这几日都闭门不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朝野上下大抵都传开了,好像真的一样。 白西林也没有带人,只是偷偷从后面溜出去,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丝绦,看似随意的打量着街上的人,路上的行人大都散去,茶楼酒肆却是热闹非凡。白西林边走边看,一不小心直直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亏了是跟前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不如她非得跌地上不可。才站稳白西林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一点都不陌生的脸,只是那人脸上的胡子黑的吓人。 身前的男人突然伸手列了一下脸上的络腮胡子,白西林看见林宇之的那张大黑脸,顿时连打趣的意思都没有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看到我也不说一声,直直撞上来算什么意思?” 林宇之看她站好,才收回手,苦笑着说:“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自己个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进眼里。”说着抬头也四下观望了下,捂着刚刚被她撞到的胸口,撇嘴说:“也没有什么翩翩公子出现啊,不过,你也就是撞到了我的怀里,若是撞到别人,估计要先送别人去医馆才行。” 白西林瞪了他一眼,闪身绕过他就要走,擦身而过的时候用胳膊肘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只听见一声“哎呦”她赶紧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那人夸张的叫唤起来。 本来不打算停下来,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白西林回头,看见林宇之竟然快步追了上来。便停住身子,抬头问:“怎么跟来了?有事?” “看你没带小六子,想了想,总是觉得不放心,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好了。”顿了一下,见女孩眼中明显的怀疑,补充道:“反正我今天闲来无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白西林即使只穿了极寻常的素色衣裙,但是落在别人眼里还是太过扎眼,加之林宇之身躯威武,气度不凡,两人走在一起,回头率更是激增。她一个人悠悠然的走在前面,不理会跟在后面的跟屁虫,林宇之愿意跟着,她也乐得让他跟着,反正以他双龙会老大的身份,吃喝玩乐,只要是在这平阳城,还真没有人不会卖他面子。 “小六子被你派去了哪里,我不是说让他贴身跟着你么?”林宇之第三次把白西林从一家蜜饯铺子拉出来之后,对着身边将整个头埋进纸包中吃东西的人无奈的说。 “他说今天又大人物来,外面肯定热闹就出去了。原来是静安王进京。”女子囫囵的说,也不管他听没听清。 “那死小子是皮痒了,哪天我一定收拾他。静安王现在来京你有什么想法?今天你上街不是真的只为了找吃的吧!” “你说这平阳城里有多少人关心这个大名鼎鼎的静安王来京的原因?” 林宇之不解的看着她,“谁能不关心?这个时候来京很不寻常啊!” 白西林停住脚步,终于抬起了埋在蜜饯袋子里的脑袋,环视了一下四周。林宇之也跟着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出所以然来。白西林无奈之下叹了口气“你看着街上,店铺照常营业,人们照常生活,我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他来了自然有的是人惦记何必我们自己废那个脑子。”说着扬起下巴冲着边上的一家店点了点。 顺着她的目光,边上小茶楼大厅里围着一堆人,中间只见一个说书先生正吐沫横飞,说道精彩之处,还有不少人鼓掌叫好。 林宇之突然觉得头疼,这个女孩现在的哪里有当初见面时候的精明,完全一副小女孩的做派,不过真的是像极了自己那个倒霉的妹子,如果她命大也能活下来应该也是眼前这番光景,吃着蜜饯吵吵着要听说书先生那个没讲完的故事。 回忆总是伤人心,念一次割一刀,鲜血淋漓,思念不减。人世间最大的苦楚莫过于明明隔了生死,却不能释怀。 ------------ 70 旧识 白西林硬着头皮喝掉了第二壶茶水的时候,她投降了。看着林宇之那副憋着笑的嘴脸,她认栽了。举起双手,默默的念叨。 “我错了,书上都是骗人的。尽信书不如无书,果然前辈们才是对的。茶楼酒肆是消息来源地都是武侠小说作家编的,我不应该相信每一个说书先生都是背负了关于时代的大秘密的,还有一部分是真的讲故事的。” 林宇之本来抱着茶杯喝的正高兴,心说这姑娘终于不嘴硬肯认错了,听见她这番话,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面对敌人钢刀利箭自己都没事,险些丧命在女子笑话上。 “谁娶到你这活宝算是有大福气了。”话刚说完,林宇之便住了嘴。他竟忘了眼前这人早有了不可违逆的命数,那人就是禽兽,她也没的选了。 白西林像是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只是趴在桌子上一脸的不甘心。“为什么?不在这里打探消息,那去哪里?” “你想要打听的消息,哪里是这寻常百姓关心的话题。跟我来。”说着,林宇之扔下快岁银子,给了小女孩一个眼神,两人悄悄的退出了茶楼。 跟在林宇之的身后七拐八拐,一条幽深的小巷就出现在眼前,白西林顿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再转个弯,那幢精致的小院出现的时候,她一下明了,牌匾上上不偏不倚的两个大大的字“怡园”。 “这里才有你想听的东西。”林宇之欠身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白西林被他的表情和动作逗的一乐,笑容明丽自成风情。 书上有一点没有骗她,小二哥都是神人,白西林只来过这里一次,这个招呼他的小二却是记得她了,见她进来,上来就招呼着上二楼。怡园的雅间都在楼上,白西林今天想要大听消息,却是想呆在大厅,正想要开口拒绝,林宇之却上前笑着将她让上了楼。 小二带路,那是二楼里面的一个位置,竹帘上面是一副栩栩如生的仕女图,连白西林这个门外汉都看出是出自名人手笔。果然就听见小二介绍到,“小姐,这间雅间是竹园,我家主人取的是祝愿的谐音,说是遥祝远方亲人一世安稳之意。” “你主人倒是个风雅人,就是一直无缘得见。”白西林打量着四周,上次只顾着和齐康会面,倒也没有注意这里。林宇之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白西林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原来是一楼的两桌人意见不合,争执起来。一群文士打扮的书生却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晋王亲和仁义,礼贤下士,在西北的时候同驻军同吃同住,还大胜科喀其部,若是当初晋王能坚守西北必定退敌千里,我大好河山怎容狼族放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言辞激烈,不过言语中显然是司徒昊天的支持者。 “晋王风流好色谁人不知,他在军中之时,还有宝马香车夜夜欢愉,你又怎么知道了?还同吃同宿,只怕他是与美人们同吃同宿吧!”对面的人眼神中不假掩饰的轻蔑,“他就算是留在西北,还真能对抗的了狼族铁骑么,不过是趁乱偷袭得逞而已,还真当了军功四处吹嘘。” “你……你又不在南疆,又怎么知道。南疆铁骑来犯,晋王督军他们闻风而逃是事实。” 白西林探身子往下面看,被林宇之一把拉回来,回头不满的嘟囔道:“这人嘴真笨,同样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都不过是空口白牙的瞎嚷嚷,哪有这样没底气的。” “咳咳” “你别拉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说些神马有意思的话出来,明目张胆的议论王爷,这几个家伙也是闲命长,你别闹我让我瞅瞅,是谁这么大胆子日后也好嘲笑他,嘿嘿” “你何必等日后,现在就可以笑了。”冰冷的声音在白西林身后炸开,她整个人顿时僵了一下。 慢慢的回过头,小心的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果然身后站着的就是话题的主角,晋王爷司徒昊天。 司徒昊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多日不见那张俊朗容颜依旧,只不过嘴角笑容渐盛,看的白西林惊心,他这样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怎么在这?我和你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就是……什么?额,我总要吃饭的啊!”白西林本来准备好的解释,一个字没蹦出来统统咽回去了,她哪知道司徒昊天另辟蹊径问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吃饭?” “嗯,吃饭。” 本来想去小二介绍好的竹园,司徒昊天一挑眉毛,白西林老实的被他拎进了边上的弦心。一进门果然,美人操琴垂侍一边,桌子上酒菜已经备好,显然两个人已经来了好一会了。 姚若水从六弦琴后施施然走出,作势要行礼,只见司徒昊天挥挥手,便只是微微欠身边退到了后面。司徒昊天拉着白西林在桌边坐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身后跟着的林宇之,忙回头找人。 “公子请坐。”白西林咋舌,司徒昊天这么彬彬有礼,显然早就发现了他。 林宇之也不客气,只是抱拳全了江湖上的礼数就在边上坐了下来,他目光扫过边上的姚若水,她也只是略一颔首,算是行礼。 “看什么看,你不是饿了,怎么不吃?”司徒昊天伸手夹了一块鱼放到了白西林的碗里,看到白西林瞟了一眼姚若水,然后回头瞪着自己,略一思索不仅哑然,挥挥手叫姚若水先下去。 “江澜说你思虑过重,我真不知道,你那个小脑袋瓜里成天想什么。若水是这里的老板。” 看到白西林目瞪口呆的样子,林宇之也笑了,桌子上这男人的眼睛里再看不到战场上的杀气腾腾也没有了往日在宫里的戏谑顽劣,眼中的三分宠溺,五分温柔全都围着眼前的女子,如此的司徒昊天他还真没见过。 “姚若水究竟是什么人?”白西林脱口问出,天下第一美人什么的自不用说,原以为只是司徒昊天美人堆里的一个红颜知己而已,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若水的家族也本是东南的王族,后来犯了些事,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司徒昊天说着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大抵才这么高,我给了她银子,叫她自己谋生去。哪知道前些年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是平阳第一美人了。” 白西林默默啃了一口司徒昊天夹到她碗里的鱼肉,味同嚼蜡,机械的咽了下去,却再无动筷的意思。 多恶俗的一个故事,狗血的剧情,但是确是真的,年少风流的小王爷救了世家的孤女,孤女携琴不远万里,寻到最后一个王侯将相一个浪荡风尘,两情相悦却终究有缘无分。 万花楼的听风小筑,深巷里的怡园,金屋藏娇,好风雅的晋王爷。司徒昊天是什么人看见白西林气场不对,立即打住不说,只是伸手将她喜欢的菜挪的近了些。 林宇之在一旁笑而不语做高深莫测状,脸上浓浓的络腮胡子,一抖一抖的看着人心惊肉跳,白西林撇下了筷子,没好气的靠在椅子上。 “你别笑了,看着你我都担心你胡子会笑的掉下来。” “不会,你要相信我的技术”说着转向司徒昊天,一把扯下脸上的假胡子,笑着说“给晋王爷请安。” 白西林本来还想在他眼睛里看到惊慌,没想到人家老大只是淡然的道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是幸会,不是久仰偏偏是好久不见,那这个词就是个值得推敲的词了。以前见过的很久不见可以说,以前是好朋友甚至好兄弟生死一场也当得上一句好久不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总有人咬牙切齿的来一句好久不见。 司徒昊天一口菜刚送进嘴里,就看见白西林的眼中又开始闪光,知道那个小脑袋瓜又开始转,心说:小姑奶奶,你怎么这么麻烦,有一种人就是你越不告诉他,他越想知道,你越叫她别想,他越是胡思乱想。很不凑巧,白西林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与晋王算是旧识。”林宇之出口解释,眼里多了几分柔和,女孩子转过头,他却低头喝水。 “何止旧识,他与三弟最亲厚,还是换帖兄弟,当年我们几人的骑射都偷偷找林公子拜过师,有一年秋围,我们三人还合力射杀了一头黑熊,那个时候真好啊。”他鲜少回忆过去,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竟然滔滔不绝起来。 白西林听着却逐渐听出了几分落寞,这是一个王者不应该有的情绪,见过他那么多不同的样子,如今的样子确实第一次见,顾不得纠结姚若水的事情,也顾不得问他是何时知道林宇之的身份的,什么都顾不得之后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 ------------ 71 流言 “哐当!”一声巨响,只听见外面叫喊嘶吼的声音响成了一片,之后便是一片桌椅倒地的身影。 坐在一边的女子一下子跳起来,看见两个男人都没有起身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在坐回去,讪讪的伸手绞着裙角,嘟囔了一句,“我出去替你们看看,外面怎么了?” 司徒昊天笑眯眯的看着她,白西林叹了口气,刚要坐下就听见那人说:“走吧,出去看看,天子脚下到底什么人这么放肆。”时时逗弄她一下,看着她表情丰富的脸,就连自己也是开心的。司徒昊天心里乐的开花,但是表情上依旧没什么变化,自然也忽略了女孩临出门还瞪了自己的眼神。 不早不晚刚好来得及,正是楼下那两桌人,意见不合打了起来。白西林好像得令的小兵一般,屁颠屁颠的扯开椅子就奔了出去。看不见身后的人眼中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她就是个小女孩,虽然总是强装镇静但是也会害怕,看起来无敌不会受伤的模样但是也会疼,如果有一天你叫她觉得无望了,就放了她。”博淳临走前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人还说:“我从未见过那样明朗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黑暗的午夜眨眼间都会消散。” 司徒昊天突然想笑,我怎么会让她绝望,这么有趣的人,怎么能放手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如果抓住了,以后可能就会不一样了,再次面对选择的时候,他还会那么不假思索地就下决定么。可惜,遥远的未来还未到来,谁都不知道结局。 楼下已经乱成了一团,书生打架其实是很没有美感的,甚至不如泼妇撒泼你倒是还能看到真正的泼辣。一群子只会动嘴皮子的人,虽然掀了桌子,踢翻了凳子,真正上手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温吞吞的彼此撕扯,还不忘嘴上之乎者也的辩论着,实在无趣。 司徒昊天上前,挑着眉毛,问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女孩:“怎么样,战果如何?刚刚说我坏话的那人死了没有?” 白西林一脸黑线,这人果然小肚鸡肠,太小心眼了。立马又赶紧默念,不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小人…… 就是几个人动了手,边上围观的大抵都在是在看热闹的。 “呦,你也来了。”“嗯,我也来了,我哥们让人打了。我来看看”“巧了,我哥们也让人打了”“呦,你们怎么干起来了,大家都哥们给个面子别打了。”“君子动手不动口。”“不打不相识,大家以后就兄弟了。”这是黑帮版本,就是白西林翻译过来的版本。 司徒昊天不理会女孩的胡言乱语,也自动无视了女孩眼中的不满。只是突然觉得身旁的人似乎突然变得很会撒娇,有了些许小女儿态,就像果然如那个人说的,她就是个小女孩。 “你看到那几个在门口站着的人?”在白西林视线所及的角落,有四五个人松散的站着,抱臂远观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原来是他,门思道的‘乖儿子’门若非。”白西林听的出林宇之说出乖儿子那几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声音。 “告发林放将军谋逆叛国的人中,为首的便有门思道。据说是门若非当年得了一件了不得的证据,才确凿了林家的事。”司徒昊天说完看了眼林宇之的表情,只可惜整张脸有一半隐藏在那又厚又黑的胡子里,不过眼睛却是瞪的圆圆的,带着丝丝的赤红。 白西林有些不懂,当初博淳要离京,还是她指使林宇之找人和门思道接上的头,如果这两父子是他的灭门仇人,他又何必隐忍到今日。不过疑惑归疑惑终究还是默不作声的当自己没有听到一样。 “当今世上,能和太子爷一较高下的唯有晋王,能够与之一战的也只有晋王。”蓝衣裳的书生高调道 “我呸,晋王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要说与之一战,你当今日静安王到底为了什么进的京。”对面的一个男子将话题一下子就吸引过去了。 白西林扭头撇着嘴问身后的司徒昊天:“他们这样妄议国事,你确定没事么?” “你不是想知道小皇叔为什么进京么?听听他们说的也未尝不可。” “谁说我想知道了,我对有妇之夫还是没什么兴趣的。”白西林继续撇嘴,一不小心将自己以前常开的玩笑吐露出来。 “有妇之夫?”司徒昊天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随即话题就转向了别的地方“如果不是关心静安王的事,为何今日要不听本王的话,非要出府。”司徒昊天挑着眉毛,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在围栏上趴着的女孩不知道他会突然又提这件事,赶紧指了一下刚刚说到的人“门若非不见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队衙役打扮的人冲进了怡园,对着聚众的书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刚刚高谈阔论的几个男子都噤声了,那个言语中支持司徒昊天的人甚至被一个小头头的一样的人从地上拎起来打。 “是时候了,去吧。”司徒昊天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没等白西林反应过来,突然一队城防营的官兵冲进了怡园,带头的大个子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城防营衣服的荀郁,几乎是一瞬间大厅的所有人都静止了。 讶异的绝对不止白西林一个人,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些人都藏在哪里,能这么说出现就出现。不过她现在想知道也不会问,毕竟好戏开场了。 不过司徒昊天却没什么兴致随便挥了下手,就拉上白西林转身要回屋,女孩闪身避开了他的手,司徒昊天看着手中只握住的空气,一愣,随即抬头,一把拉上她用了十成十的力,迅速果决不给她挣开的机会,“进去,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好了。” 临进门之前,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尖刻的嗓音“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和我们公子抢人!” “门公子是平阳府丞公子,却不是我们的公子。带走!” 白西林鼓掌,荀郁好威风,好威风!骚乱瞬间平息,白西林好像也忘了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不过她记得,某人说过,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自己。转头看着那人,却见司徒昊天端起一杯茶好像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咳咳咳!” “你这么咳嗽,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我立刻叫人送你回府。”白西林看着司徒昊天那一脸似笑不笑的样子,终于老实了。 打从进了屋子,司徒昊天似乎想起来什么, “我有事回去看看”说完看了一眼在边上不吭声的白西林,对林宇之说,“劳烦你送她回去。”语毕匆匆离开。 林宇之见司徒昊天匆匆离去,对上白西林凝重的眼神,悄声问“最近街面上流言,太子曾被皇上叫去寝宫,好像是做了什么事惹的龙颜大怒。这几天街面上不太平,朝中也是暗潮汹涌,我想晋王应该是不想你被牵扯其中。” “今天的事情,你觉得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目的是将众人的视线从太子身上转移到司徒昊天身上?” “静安王此刻来京确实值得推敲,想必太子那边也是有所担心才出此下策。” “下策,他们的人聪明的紧,能转移视线最好,实在不济还能在民间捅出晋王觊觎皇位的谣言,得利的还是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个静安王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呢?” 林宇之听了她的话不由侧目,虽然早知道她不简单,但是也没有想到自己简单几句话,她已经分明了目前的局势。白西林起身倚在门边,打量着楼下,小二们在打扫大厅,现在已经不见了当时的混乱。 一行人从边上的房间走出,白西林看的分明想躲却是来不及了,那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却没有说话,只是颔首一笑,是齐康。 注视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却见他走过没几步便又折返回来,笑着行了一礼,低声道:“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围猎,不知道郡主会否参加?博淳世子的马上骑射当年真是技惊四座,不知道齐康是否有幸得见郡主技艺。” 她见那人转身回来,心就一惊,悄悄的挪了下身形,不着痕迹的挡住门。眯着眼睛看他回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句。轻轻展开一抹笑颜,倾城绝色,笑语嫣然“去,当然去!只是安和的骑射远远不如博淳哥哥,倒是要叫驸马爷失望了。” “郡主风姿早有耳闻,红衣骏马,箭指苍狼,好一段佳话。”说完一笑,转身离开。 白西林压抑着心中的惊涛,直到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怡园的大门外,才回头看着屋内的林宇之:“齐康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他竟然是太子的人了” ------------ 72春季围猎 围猎是这帮皇亲国戚年年春天要做的一件的大事,堪比家族运动会,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会参加,这也是皇上一年到头检查下自己手下的人是不是退步了,考察下自己的士兵是不是在勤加操练的机会。此次春围过后就是皇帝寿辰,所以不少地方封地的王族也先后抵达,就连周边属国都有不少人陆续抵京。 小六子牵着黑旋风,在门口等着,所有的王爷公子都已经于一日前出发前往围猎地点,白西林被排到和女眷们一起第二日入营。 白西林快步走来,对上小孩痴楞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局促。伸手拽拽衣角嘟囔道:“余伯庸送来的这套衣服太扎眼了,真是太扎眼了。要不我去换了?” 小六子赶紧咽了口口水,巴巴的凑上前说:“别别别,郡主今日一定艳压群芳!” 白西林扬起手里的马鞭使劲的点了点小孩的头,不理会小孩呲牙咧嘴的样子,嫌弃的说:“艳压群芳,压死你啊我!小屁孩一个不学好,竟跟着林宇之学些有的没的。”打的小孩抱头鼠窜,过了一会小声嘟囔了一句“当真好看?” 小孩抱着头,摸着自己的满头包,没好气的说:“难看,难看,难看死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她素来喜欢红衣,却一直没有机会穿,如今他让她穿的正大光明,终究是欢喜。 两个人骑着马很快就看到了女眷们出行的车队,女眷不少,但是都是华贵的马车,让白西林和小六子的身影显得异常突兀。 绯色的骑马劲装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的丝绦随风轻摆,一头乌黑的发松散的编成两条辫子,搭在胸前,全身上下再无坠饰,只有额间的美玉流光华彩将女子微微泛红的双颊衬得更加娇艳欲滴。白西林高挑的身影骑在马背上,自成风流,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郡主,好像是有点扎眼,呵呵。”小六子跟在她身后,小声的苦笑了一下。大概是跟在这位主子身边久了,也习惯了她不张扬的打扮,总觉得不过是个长得稍微美一些的女子罢了。如今只是稍微换了身衣衫,怎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白西林心里也在苦笑,余伯庸送来衣服的时候还在问:“有人付了定钱,要小人一定要将衣衫按时送到。不知道郡主是否知道,付钱之人是何许人?” 她当时正埋头对付自己碗里的桂花汤圆,只是随便的摇了摇头,所以也就没有看到余伯庸眼角那个略带嘲弄的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那个人送的,她今天又怎么会犹豫良久,才决定穿这件。绯红的带着高贵的云纹,其实是她定不喜欢的张扬,但是心底似乎总有个声音在说,女为悦己者容。白西林却不知道,她这一穿到底是悦了谁的心。 胯下的黑旋风养在世子府多日,虽然平日里有专人照料,但是在马厩里呆的久了,从打他们出府,便一直跃跃欲试的想要御风驰骋一回,如今见出了城,一马平川,竟然是再也克制不住,打着响鼻不再愿意跟着车队徐徐而行了。 “姑娘的马想必是急脾气,受不了这样慢腾腾的发脾气了呢!”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西林回头就看见一匹四蹄雪白的的黑色骏马,如果她浅薄的马匹知识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子胯下的应该是传说中的四骏之一,黑龙踏雪。 白西林打量着马上的女子,一身鹅黄滚金边的骑马装,眉似弯月,眼中含笑,秀丽的仿佛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再看到她头上的发髻,更是惊了一惊,要知道江国的女子只有已经为*才会高盘起所有的头发。 她自己是仗着安和南疆郡主的身份敢胡作非为,也不当礼义廉耻是怎么一回事,京中对她平日里的品行也早有了定论,她自然是无所谓。可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怎么一回事,竟然也只带了随身的丫鬟,独自上路。 “姑娘坐下的可是宝马踏雪?”白西林笑着问。 女子显然对白西林认出自己胯下坐骑很高兴,笑着拍马上前,和白西林并骑,回答道:“嗯,我叫它小雪。”说完挑起下巴看着白西林:“你的马也不错!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 白西林自然是无所谓,反正她也有心让黑旋风先跑一跑,真到了狩猎的时候,她可就不能放肆了。况且这个女子既然在车队中,身份想必也不简单,既是黄衣女子提议,她自然点头答应了。 “主子,您……”黄衣女子身后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拍马上前,想要阻止,话未出口就被她挥挥手打断了。 “只是随便跑跑马,还能怎么滴?憋闷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要是还不让小雪跑跑,还让不让人活了?”女子嗔怪着,说是给马放放风,听到耳朵里怎么着都像是给她放放风。 白西林觉得这女子实在有趣,也上了心,回身开口道:“我们就随便跑跑,别担心。你们跟在后面就好了。”后面这句却是对着小六子说的了,小孩识趣的点头应和。 黄衣女子看着白西林,微微一笑,快马扬鞭竟然直直冲了出去,白西林自然也不甘落后,握紧缰绳,挥鞭催马,紧跟着也窜了出去。黄衣女子的马出发本就快了一点,白西林紧赶慢赶还是差着一个马身,前面的女子回头一笑,高喊了一声:“先走一步”一鞭落下,竟是落下白西林很远。她暗自叹了口气,谁叫自己技不如人而且马不如人呢,只得夹紧马腹,身下的黑旋风似乎感觉到了白西林的情绪,嘶鸣一声竟然拔腿狂奔,一个马身,半个马身,竟然慢慢追了上来,白西林心疼马,竟不再挥鞭催马,只是默默的夹紧马腹,伴随着颠簸,竟然堪堪和踏雪跑了个并肩。白西林看着黄衣女子一脸的不可思议,灿然一笑,两人默契的齐齐降速。 “没想到姑娘御马之术如此精湛,云珂佩服!不知姑娘芳名?” 云珂? “静安王带了个好漂亮的侍妾在身边,好像叫什么云姑娘,美似天仙而且深的静安王的喜爱。”小六子那日打探回来的一堆的八卦消息,白西林此时却突然记起,冲着云珂淡淡扯了个笑容,原来这女子竟然是静安王身边的云姑娘,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在比下去也是我输,云姑娘的马术远在安和之上,安和佩服。姑娘可以叫我安和。”白西林敛去了身上的气息,扮作恭谦有礼的摸样。 “不过是占了马匹上的便宜罢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红衣的白西林,笑着说:“我早该猜到,做这身打扮的除了南疆郡主不会有别人才对。” 相视一笑,两人已经超过车队太多,刚刚一直都顺着大路走,前面却是个分叉口,两人都不认识路,只得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的走着,过了好久小六子才带了云珂的小丫鬟赶上来。 小六子伸手指着其中一边道:“前面就是围猎区域了,要走另一条官道去营区,不然会很危险的。” 众人骑马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卫兵,他们四人是第一批到达的女眷。刚一进营区云珂就和白西林分手离开,远远的白西林看见了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等在不远处。小六子带着白西林向自己的地方走,他们轻身简装,东西大都在小六子的马上。 一到营房里,白西林就倒在软榻上,“骨头都散了,彻底散架了。” 小孩殷勤在边上到了一杯茶,端过来给白西林:“郡主还说,明明说过只是跑跑马,瞬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奴才背了这好些的东西也追不上您,直担心。要是主子知道又不定怎么骂我了。” “谁知道了要骂你了?”洪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张小圆脸就从帐门口窜了进来,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司徒江澜。 小六子赶忙行礼,又倒了一杯茶奉给他,小声回答道:“郡主是一路骑马狂奔过来的,快的奴才都追不上,要是主子出点什么事,奴才可不是要死了。” 小王爷刚端起茶,听了话撂下茶杯,走过来一把抓住白西林的手腕子,不理会白西林的挣扎,细细号脉。“你竟然骑马!真的不要命了么?不知道你脑袋里的瘀伤未愈,上次犯病你以为是偶然的么!怎么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一顿怒吼把白西林也给镇住了,她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了,就连江澜前些日子开的要都偷偷倒掉了,那些又涩又苦的黑汤汁她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虽然知道小王爷是为自己好,但是白西林还是有些不痛快,心里较劲扭过头不理他。 “可觉得头痛或者头晕?”见白西林躺在软榻上不知声,江澜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以后可怎么办?我也不能总咋你身边照顾你,你……”江澜说着竟然说不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张脸真的不适合装苦大仇深的样子。”白西林扭过脸来,看着小孩的娃娃脸,使劲扯着嘴角笑了。 他担心的她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人是到了这个世界大概唯一真心对自己又不求回报的人,所以看见他难过低落的样子,白西林才会特别的不忍心。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况且我的身体好的不得了。你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下你的老爹。我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白西林不想再纠缠她的问题了,只得转移话题。 ------------ 73 草原人 江澜沉默着,从腰间的袋子中摸出了一个蓝色瓷瓶,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药丸,塞到白西林的嘴里。将瓶子放到她手边,转身去拿了一杯水。 “这个如果觉得难受就吃一颗。我看了太医院的记录,没有什么问题。父皇的那些丹药我弄不到,但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那个牛鼻子老道士是哪里来的,总要有底细,司徒昊天没去查么?”白西林就着小王爷手里的水,将那粒黑不溜秋的药丸咽下去,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喉咙,“你给我吃的什么?味道这么奇怪。”一边咂舌一边撇嘴。 “毒药!再不老实毒死你呀!”小孩脸上漾起笑意,不过那笑容一闪而过,江澜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白西林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得出口安慰。 “有人天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有人一落地却连活着都是件困难的事,享受了皇家给你的荣光就要接受它背后的阴暗,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很多都是命。你是皇子皇孙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命运多么飘渺的词,白西林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这个世界总是有各种各样让人无力回应的事情,有时候推脱给命运,倒也无可指摘。 “我就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连我都不相信了,他叫我不要给我哥报仇,我忍!他叫我娶齐沁怡,我娶!为什么,他连我都不信了!你叫我信命,这样的命让我怎么信服!” 白西林听了江澜的话,心里一惊。小王爷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失言,她伸手捂住了小王爷的嘴,这样的话怎么是能随便开口说的。 江澜叮嘱了她晚宴开始的时间,她点头记好,便送他离开,回来的路上经过帐前的篝火,跃动的火光中,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在深蓝色犹如丝绸般的夜空下显得异常深远。 小王爷失言,三皇子正值少年哪里是随随便便一病就能死掉的,林宇之也说过他早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来连皇上都知道自己的三儿子是被人害死的。明明知道自己的爱子被人谋害还不允许江澜报仇,这样又是为什么呢?心中仿佛揣着一团乱麻,解不开剪不断,心中郁结难消,缓步走出了大营。 本来也只是心绪烦乱,漫无目的的乱走,竟然直直的走到了营帐的边缘。不远的地方突然一声娇腻的*声传来,接着就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白西林看见了挂在草丛边上的明黄色锦袍的一角,顿时僵在原地。 该死,竟然是他,知道他好色却没想到他逮到个地方连野合的事情也干的出来。她自然不是会坏人好事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只是如果在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发现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跟自己处境差不多,就不知道是应该尴尬还是应该无奈了。 白西林扭头就走,匆匆离开后发现身后竟然有人跟来,不用回头也知道应该是刚刚不凑巧也发现了太子所作所为的男人。 男人伸手要搭上她的肩,白西林侧身避开,顺势转身面对着身后的人,冷冷的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手,讪讪的收了回去。抬头看到白西林的脸时,竟然抽了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内容太丰富,白西林一时也拿捏不准来人是谁,便不动神色的瞪着他,等他回应。 “我只是迷路了,想请姑娘带个路。”男人边说边打量着女孩的反应,白西林还未开口只是微微皱眉他就犹豫着小声说:“晚宴快开始了。” 白西林才想起来,刚刚江澜才叮嘱过,竟然还是忘记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回去换是来不及索性直接过去,反正也没打算怎么样。理了下垮掉的发辫,白西林冲着男人微微一笑:“走吧,直接去宴会的地点。” 白西林带着那人来到宴会地点,这里的篝火也已经点起来了,美酒美食都已经摆好,烤肉的香味混杂在酒香中别有风味,白西林笑呵呵的快走了几步,这样的宴会在现代也是少有的,一定要去草原才能略略感受到一点,她只是听说过却从未参加过,所以心里也高兴了几分。 脸上难掩笑意,想回头和男人说已经到了,在火光中才发现来人竟然不是江国人。那人一身宝石红的袍子松散的解了半边的扣子,衣襟就那样耷拉着,卷曲的头发被一条精致的额带绑住,不同与江国男子的俊秀,更多了几分粗犷一看就是草原人的作风。白西林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竟有些像那时候在西北见过的狼族人的打扮。 那人见白西林回过头来也是一愣,之前在营地边缘还以为只是随行而来的一个丫鬟,如今看来她竟然也不是江国人。 “你……” “你……”两人同时开口,那人伸手挠挠头,另一只手摆了摆叫白西林先说。 “你是什么人?”白西林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问。 男人可能一时没明白过来白西林为什么变脸,但是随即也站直了身子,眼睛不再是四处乱晃没有焦点的样子,深深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趁着白西林充愣的瞬间,一本正经的一手抵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礼,“我是科喀其的使者,多些姑娘引路,有劳了。” 果然是科喀其的。白西林不语,只是点了下头匆匆转身离开。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使臣,如果是她便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那样的眼神,她在司徒昊天的眼睛里也见过,那是站在权利中心的人才有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霸气。天潢贵胄虽多但是那种霸气也不是寻常人就能有的,或者说是王者之气更为贴切一些。 小六子看白西林悄悄的摸到了一桌坐下,凑过来悄声道“郡主去哪里了,让我好找,怎么连衣服就没换?” “看到些碍眼的,耽误了点时间。”白西林在人群中打量,司徒昊天和江澜都悄悄的给她使了眼色,白西林距离那天在江澜府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感觉到司徒昊天的眼神久久在自己身上停留不去,伸手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迎上了他灼灼的目光,遥敬一杯,仰头喝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直到胸腹,那人终究是收回了目光。 “怎么没见云珂。”白西林看着不光是太子的位子是空的,就连静安王的位子上也没有人。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她摇头苦笑,一定不是真的,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抬头看着坐在正座上的男子,那人雍容的端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人你来我往。白西林不敢继续注视,那人却笑了,冲着她,笑的和蔼的犹如父亲一般,可是这个笑容却让白西林遍体生寒。 白西林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视线突然被一个角落的人影吸引。拉了小六子过来,悄声问道:“看到科喀其的使者了么?那人是谁?” 小六子闻言一惊,忙扭头看,“主子怎么知道是他们来了,在哪?” “看那个使者后面那桌上坐着的,红袍子的男人,可知道是谁?”那人似乎是没有注意到白西林这边的动静,只顾着大碗的喝酒吃肉,一碗饮尽,一旁的仆役就赶紧再往里注满酒。那人身形挺拔,气度不凡,但是只远远的看又看不出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郡主,那就是个寻常的小吏吧,跟着使臣一起来的!”小六子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不可能,你去仔细看看,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没那么简单。” 小孩拗不过,假借取酒往后面走去,没过两分钟,白西林夹到碗里的菜还没吃两口,他已经回来了。 睁着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白西林,咽了口吐沫才开口道:“郡主好眼力,那人真不是普通人。他是科喀其的二殿下,尤术。” “自从尤金死后,他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科喀其下任首领,在族中的地位仅次于他父亲萨乌曼,他这次亲自出使,肯定有猫腻。” “竟然是他,看来此次皇上的寿辰有好戏看呢”白西林冷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入腹的辛辣灼烧着肺腑,原来越烈的酒反倒让人清醒。 在晴朗的夜空下,大家推杯换盏,笑语欢歌,一派和气。白西林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歌舞升平,只是觉得好像在池中倒要的月一般,一阵微风就能破碎了这表面的和平。 只不过连她没想到,这阵微风来的这样快。 兴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看着静安王押着狼狈的太子出现在篝火旁的时候。白西林仿佛还看见了已经成为破布的那件鹅黄金边的骑马装,静安王的愤怒全然写在脸上了。她甚至要笑了,这处好戏到底是谁编的,真的是精彩之极。 司徒炼岳衣不蔽体,狼狈不堪,显然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样子。他被静安王直接扔在了地上,但是精致的容颜除了更加苍白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额间的那抹朱红同他的唇一般的颜色,红的像血。也许是那个表情太过平静,让白西林心里一阵不舒服。那人也许是感觉到了白西林注视过去的目光,居然不理会被丢在地上的狼狈,就那样瘫软的坐在地上,也不为自己分辨,只是扬起嘴角冲着白西林露出了一个微笑。 白西林看着他的脸,看懂了他唇齿微张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说:“如你所愿。” 几乎一瞬间如坠冰窖,今晚的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司徒昊天,只是瞬间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布下这个局?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现在连司徒炼岳都认为是她做的,自己虽然是最具动机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么毒辣的手法。幕后的那个人显然比自己开始想的隐藏的要深的多。 宴会因为静安王的突然到来被打断,她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打量那个盘踞在江国东南的王爷,但是却没有了细细琢磨的心情,忙收敛精神凝神细听。 不容她细想,静安王开口了。“太子侵犯了云珂,这个孽障!”声音不是一般的痛心疾首,说着一脚就要踹上去,被身边的亲卫拦住。 太子欺辱*了静安王的宠妃,这样的事情根本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在宴会上就能说的清的。众人都在等着看皇上的意思,闷着头谁也不敢出声。但是皇上怎么会如大家的意,让大家看他儿子的笑话,所以结局就是,酒席不欢而散,老头子只下令,“带那个孽障去朕的营帐。” ------------ 74 局中局 人群散去,白西林独自留在座位上,没有起身。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静安王即使发现了也不会任由这等宫闱秘事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今日在场的甚至还有外族朝贺的使臣。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下的宴会场只剩下白西林这一桌上还有人,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对月独坐,姑娘好兴致!只是不知道如此美景姑娘思的又是什么人呢?”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白西林皱眉,似乎总有人喜欢在人后发声,小六子在规矩的站在她身后,将来人和她隔开,可以说没有白西林的允许,寻常人别想近她的身。 “我只是来和姑娘道个谢,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尤术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举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向小六子示意。 小孩撇撇头当没看见,白西林没有表示他怎么可能让这个草原人靠近白西林一步。 “二殿下客气了,举手之劳。”白西林连头的没回,只是静静的自斟自饮。 尤术一愣,瞬间朗声笑起来,声音粗犷豪迈,好似没有一丝心机。“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郡主真的知道在下要谢的是郡主什么?” 白西林扭过头,撇了一眼身后高大的男子,“不管你谢什么,我说了,举手之劳。二殿下如此明目张胆,当真觉得江国式微,便可轻取了么?” 只要他不是傻子也听出了白西林话中的三分威胁,但是偏偏尤术是个越挫越勇的主,浑不怕的就是威胁。“郡主是在关心我么?这倒要尤术难做了,郡主是当今太子的未婚妻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自己未来的丈夫欺凌了叔父宠妃,这等*的事情,难怪郡主心情会不好了。” “你说什么?”小六子未等他话音落下,伸手抓上了尤术的衣襟。 “小六子,放手!”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白西林转过身子,正对着尤术,周身散发的那种凛然的杀气,让小六子一惊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尤术的衣襟,向后退了一步。 “素闻二殿下有勇有谋是科喀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若是不明不白的消失,损失的恐怕是科喀其!况且我喝了酒手下总是没有准头的。”白西林笑弯了眼睛,柔媚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言语间她手中的匕首已经直抵尤术的心脏。大抵是月色撩人,她的笑眯了人的眼,直到受制与人,尤术才反应过来。 “你……你不敢动手!不然我数万铁骑踏平你江国。”尤术的声音只在张嘴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丝的颤抖,他动摇了,但是只在一瞬间他就冷静下来。白西林心中暗赞了一把,这人要是再自己这方就好了,可惜是个敌人。 白西林把玩着掌心的匕首,玄铁短刃散发着寒光,听了他的话,轻笑出声“踏平江国?殿下忘了,安和可不是江国人!这山中常有野兽出没,科喀其使者葬身野兽之腹,二殿下认为这个解释如何?” “我说了,郡主误会了,我只是来道个谢,就此告辞可好?”尤术知道今天他沾不得便宜,立马改了口。 白西林笑笑,却不言语。 “安和,过来!”白西林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有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听得他的声音,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反手背在身后在腰间收起匕首。司徒昊天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看见尤术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尤术自然知道今日这顿算是白挨了,谁叫自己托大,不过也暗自庆幸,白西林果然不简单。 “就此别过,郡主,我们会再见的!”说完不理会司徒昊天变的阴沉沉的脸,径自跨步离去。 “丫头,不解释解释?”白西林一转头就被司徒昊天一把掐住下巴,拦在胸前。 “解释个屁!你丫先给我解释解释今天晚上的事再说!”白西林看见司徒昊天火就窜上来了,她认定了今晚的主使肯定是他。 司徒昊天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哪里学来的这种不干不净的话,你到底是个姑娘家!” 白西林心情很恶劣,所以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使劲挣开他的手。司徒昊天也不敢真的弄伤他,她使劲一挣,就顺势放开了手。他看着女孩等着下文,女孩却回身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原来的条凳上,拨弄着一片一角,不再说话。 司徒昊天挥手斥退了小六子,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傻一点,和寻常姑娘一样倒好了。” 女孩没有抬头,绞着衣角的手却僵了一下。寻常女子,自己若真是个寻常女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拿眼角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倾长的身影,有些孤单。心里不由的想:我若是寻常女子,你又怎么肯多看我一眼。 “今夜之事确实不是我动的手脚,我只是支走了帮太子放风的人罢了。”司徒昊天轻轻的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他身边有我的人,还记得前不久太子惹得皇上震怒的消息么?”司徒昊天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接着说“有人密报了太子曾经欺辱过你的事,惹得皇上震怒。我也是今晚才知道事情的大概。今日太子是被人下了药。不过,只要和静安王沾上关系,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言语中的信息量很大,白西林必须静下心来好好的梳理下,以前的事情先放一边,只说现在的情况,可以知道的就是太子确实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有人将计就计陷害太子,而且那个人还不是司徒昊天。 事情就只剩下静安王了,等等,还有皇上。白西林突然想起了那个笑容,虎毒不食子,这个皇上没这么变态吧。白西林恶寒了一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皇上是什么态度?会怎么处置司徒炼岳?” 司徒昊天摇头摇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父皇只叫了小皇叔进去,我们都被挡在了寝殿外面。我就没有留下等直接过来找你了。” “我们过去看看,你是江国二皇子这个时候总不能不在。”白西林刚将杯中的酒端起来,司徒昊天伸手一把拦下了她的杯子,掌心的温度热的烫人“你喝的不少了,这种烈酒总不好喝太过,伤胃伤身。” “你答应了尤术什么?能让他反水咬司徒炼岳一口。”白西林跟在司徒昊天的身后走着,看着那黑色的背影优雅的举步在前,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司徒昊天却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来,“草原饥荒,我许了他一些粮草医药罢了。” 说实话,她的心里是不舒服的,栖霞谷的那场杀戮她还清晰的记得,心里有了隔膜,纵使知道只是那一切的人已经做了古,还是死在自己的箭下,终究还是放不下,可是,草原上的平民又有什么错呢。如今,司徒昊天是抱了私心的,可是若能就人于水火,她心里还算好过一些。 心里有些烦乱,七想八想的也没有注意身前待发现的时候已经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他明明看起来,干干瘦瘦的,胸膛却是异常的温暖宽厚。 白西林仰起头,下巴与玉颈成了恰到好处的角度,就着月色,酒后腮边艳若桃花,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是花蕾上蹁跹的蝶,弯弯的桃花眼带着好看的弧度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司徒昊天的双手突然揽上白西林纤细的腰肢,两片薄唇毫无预兆的压下来,印在她的唇上。冰凉的触感让白西林有一瞬间的充愣,他的舌已经灵巧的探进了她的口中,追逐着她仓皇躲避的舌,好似一场角逐,女孩只是一味的在躲避退让,但是到了这地步,看起来反倒成了欲拒还迎的挑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昊天好像触电一样放开了怀里的女人。白西林一时失了依靠,差点软倒在地上。好在司徒昊天并未真的退后,眼疾手快赶紧将下坠的女孩一把抄回来,又一次揽入了怀里。 看着睁大眼睛,大口呼吸的白西林,司徒昊天突然笑了,不是他寻常那种似笑非笑的摸样,而是裂开嘴毫无形象的大笑。“你竟然是第一次么?怎么连换气都不晓得!” 女孩听了一个眼刀飞过去,司徒昊天登时闭嘴,只会嘴角上扬难掩笑意。 她当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吻了自己,不光是浅尝辄止的碰触而是真正的亲吻。白西林懊恼的牙都要咬碎了,脸颊升腾起的热度牵连了耳廓,整个人都好像在发烧。 男人没有给她思索的机会,一把牵起女孩的手,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快走,我们不是要去父皇的寝殿。” ------------ 75 圈禁 皇上的寝殿,说是寝殿也只是临时搭建的更为华贵的营帐而已。白西林一靠近还是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马将营帐驻守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司徒昊天在还未到达人群的时候就悄悄放开了白西林的手,他快步走到跪在营前的小王爷身边,撩开袍子跪下。 “情况如何?” 小王爷撇了撇嘴,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父皇只叫了小皇叔进去,旁的人都在这里等着呢!”说着还那眼睛夹了几下四散跪在一旁的人。 正巧小王爷的目光扫过白西林,女孩跟个烫熟的虾子一般,老实的站在司徒昊天的身后,整个人都有些蜷缩,全然不似以往的洒脱凌厉。 江澜担心她的身体,悄悄挥了下手,白西林自然是看到了他的手势,缓缓横移一步俯身靠了过去。刚依靠过去,手腕就被小王爷拿在手里。“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身上这么热?”江澜一探她的脉息,就犹疑的多问了一句,“怎么心跳这样快,跑过来的么?不是叫你不要乱来的么!总是不听。” 白西林听到他的话,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她真的不是没有经验,如果你需要她甚至可以做的很有技巧,但是这只是在当接吻甚至上床都只是一件任务的时候。所以这一次,似乎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现在满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在转:她的初吻,给了司徒昊天。所以小王爷问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见。 江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怎么了,伸手摸她的头,还未碰到白西林突然开口:“我的初吻!”小孩吓的一下收回手。 好在她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听清楚。小王爷是好像冰冻一样呆掉了,而司徒昊天则是不动声色,不过他整张俊朗的脸都已经扭曲了。 白西林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之后,就抬头看天,不敢将视线转回一丝一毫。 “你刚刚说什么?”小王爷的冰冻瞬间解冻,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白西林看天,继续看天,我就是看天,管你问什么,我就是听不到!始作俑者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小王爷的头拧过来,面不改色的跟一直空气一样默默无闻的小六子说“送郡主回去休息吧。”口气平和疏离,如同往常一样。 营帐外面的尴尬暂且不谈,里面的气氛可是降至冰点。司徒炼岳跪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衣服已经草草的披好,已经撕烂的外袍仍旧挡不住起伏的胸膛,裸露的肌肤呈现是的一种不正常的红。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绿帽子的主角,气呼呼的小皇叔静安王司徒峥。 营帐的主人,江国的天子则斜靠在龙座上,他的眼睛扫过地上跪着司徒炼岳,看不出表情,眼中是不掩饰的淡漠。 “皇兄打算怎么给我一个公道?”静安王冷冷的开口。 “你想朕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公道呢?不妨说来听听!”龙座上的人好整以暇,漠然的开口。 司徒峥扭头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太子,冷笑着开口,“看来皇兄是想保住太子了?不过如果皇上让臣弟说,臣弟就遵旨说一句,在民间侄儿辱了婶娘是要淹死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话音刚落,一阵风袭来,周围的烛火忽闪着,给这个寂静的营帐更平添了一分萧杀。 司徒炼岳环视了四下,明明置身于灯火通明的华贵营帐中,膝下就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可是却由衷的觉得冷,那种寒冷侵入骨髓,溶于血液。 血脉至亲,终成仇人。 白西林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不知道是她昨天喝的太多的缘故还是实在太累了,刚刚回到营帐的她爬上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早上是被帐外佣人们的耳语声惊醒的,白西林顾不得穿鞋,三蹦两跳的跑出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吼了一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孩被白西林的样子吓了一跳,哧溜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直喊不敢了,知罪知罪。白西林一阵头痛,打断她,“我让你说你就说,快点!不然真的 治你的罪。” 小孩不敢不从,诺诺开口:“回郡主的话,昨夜里皇上搬了口谕,‘太子成年以来,凶残暴虐成性,目无法纪且不思悔改,如今更是辱没皇族,罪不可赦。不过后来又说,子不教,实父之过也。着人将太子带回京圈禁府中,静思己过。’” “完了?” “完了。太子昨已经被带回京了。”白西林挥了下手,小丫头赶紧点头,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就留下白西林一个人目瞪口呆的光脚立在营帐前。 “就这样?奸淫掳掠,犯上*,就一个圈禁就完了?”难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竟然都是错了?延光帝并没有废太子之心,一切只是自己妄加揣测? 司徒昊天来到她营帐的时候就看见女孩还光着脚,穿着简单的单色里衣,抱着膝盖蹲坐在一张梨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她最爱的芙蓉糕却一口没动,仔细看的话才能发现,女孩只是在呆呆的出神。 他控制着内息缓缓靠近,能看到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女孩的皮肤近乎透明,黑色如瀑的黑发就那么肆意的披散在背上,带着几分慵懒,好像就这样看着就拥有让人放松的魔力。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当司徒昊天的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到那柔软垂顺的发丝时,面前的女孩突然一动,抱住腿的手一松,双脚滑下了地,晶莹宛若羊脂玉的脚趾全部收进了垂散的裙底。白西林缓缓的扭过头来,才发现了司徒昊天的存在。 “父皇顾忌着父子之情,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的。”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措辞,“你也不要不开心,至少现在没有人会再提你的婚事了。太子禁于府中,我们也有时间好好的大干一番了。”说完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只绣鞋,抬起女孩的一只脚套上。 白西林何尝不知道他说的句句事实,而且自己无法辩驳,她心中的想法是,皇上盛怒之下废了太子,然后直接让司徒昊天即太子位,多好多省事。自己的仇也报了,答应过的事情也办到了,现在确实鸡飞蛋打,百忙一场。 “不过白忙了一场罢了!”女孩两道好看的弯月眉头皱到了一起,嘟囔了一句。 司徒昊天解释:“这不算是百忙一场,*重创,我们还腾出了大把的时间,总体上说,这次我是捡了大便宜了。”说着拾起第二只鞋子,正要给女孩往脚上套。 突然小六子掀帘而入,嘴里还叫唤着:“郡主,郡主,快起来啊!大事不好了!”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个在桌子前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自然是自己家那个没有睡醒小郡主。可是地上这个伺候她穿鞋的黑衣人是谁?这个背影有些眼熟,是谁啊?闯郡主的营帐! 司徒昊天也是一惊,放下手中的绣鞋,站起来抖了抖袍子,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白西林却是一楞,她刚刚只是在想太子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仰脸看身边的双手负在背后,摸样很大爷的人,那个眼神就是在问“你刚刚干了什么?”那个很大爷一样的人呢,则是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挑了挑眉“我什么也没干啊!”白西林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毫无来由的吻,咬牙切齿,“司徒昊天,你还可以再装的像一点么?”司徒昊天晃了晃脑袋,撇撇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小六子看着眼前的王爷和自己家的郡主咬牙切齿的眼神交流,而且越交流还有越激烈的趋势,适时的插了句话:“王爷,郡主,小人有要事禀报。” “说!”司徒昊天扭头,抢先说道。 白西林瞪了他一眼,那个意思明显不过,这个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发号施令。扭头看着小六子,不轻不重的吼了一句:“快说。” 小六子抖了一抖,心里欲哭无泪了,这是什么事啊,自己怎么就这么炮灰呢!在内心感慨了一下自己的悲惨命运之后,赶紧开口:“云珂夫人病重,小王爷已经过去了。” “什么?”白西林一下跳下地,趿拉着脚下没有穿好的另一只鞋,刚迈开步子就被司徒昊天一把拉住。 “就算要去,也要换上衣服呀!”说着率先转身出了门。 白西林一向不喜欢人在身边贴身服侍,自从锦夏之后身边在没有留贴身的侍女,不过现在事情急,她可来不及等自己穿好那些麻烦繁琐的衣服。此时,抬着手臂,任凭两个小丫头把自己当布娃娃打扮着,换上了寻常穿的衣裙,她挥开面前挡路的侍女就要往外跑。 她一分钟都不想等,要不是因为司徒昊天她真的敢穿着里衣就跑出去。 “主子,头发还没梳。”小丫头渣着胆子叫了一声,白西林一把拽过了她手中发带,一头掉在嘴里,另一头抄起头发,绕了两圈打了个结,不理会身后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甩着这条鲜亮的马尾,嗖嗖嗖的跑掉了。 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那个女孩没事吧。 ------------ 76 炼魂,炼魂 还未到营帐,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不同于以往白西林接触过的,那种刺鼻的味道直冲头顶。 白西林站在门口,皱着眉,听着帐篷里穿梭的脚步声,这一切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脑海中闪过那个昨天还穿着鹅黄锦服笑语晏晏的女子摸样,如今,想要掀开帐帘的手却愈加沉重。 “江澜医术已有大成,他不放走的人,阎王来了都收不走!”司徒昊天伸手揽了下女孩的肩,掌心的温暖透过肩膀的衣衫渗入到身体。白西林回过头仰望着身边的男子,靠的太近以至于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稍稍遮住了那难闻的药味。 他仅用了一句话,便安了她的心。白西林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是那人的眼睛,明明和初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却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真的不打算进去么?”那人说着,伸手一推白西林的背,女孩只来得“啊”了一下子,就撞进了营帐。 躺在床上的女子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仿佛没有生命的化石,枯萎至极。江澜在药炉前焦头烂额,白西林看不懂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但是却在小王爷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笃定,她试探着问:“你可有把握?” 江澜没有回头,斟酌着手中的要应该加一钱还是减一钱才好,手下不停,开口道:“当然,还真道炼魂无人能解,只是她这次的麻烦些!” “她中的是炼魂?怎么会?”白西林一把扯过小王爷,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 司徒江澜这才发现问自己的竟然是她,也是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手中的药材散了满地,询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并未催促,少有的默契。 白西林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压低了声音问道:“不是说,太子也被人下了药,那这炼魂是什么人下的!江澜,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说着看了一眼屏风后面。 小王爷扔下药罐子,跑到屏风后面斥退了身边伺候的所有人,屋子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白西林跟在他身后,床上的云珂已经不再是刚刚苍白的脸色而是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也是滚烫的。 “她这是怎么回事?”小王爷有些慌神,抢过去把脉,白西林只能焦急的看着,希望自己心中的预感是错的。 司徒昊天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女子身体因为紧张有些僵硬,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的绞动着裙摆。从何时起,那女子的一举一动如此牵动着自己的心,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知道她一定又咬着下唇,瞪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不同其他女子一样。明明扮柔弱装矜持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与帮助,而聪慧机敏如她却更喜欢虚张声势,故意做出挑衅的样子,无畏无惧似乎与这个世界为敌,对她来说都微不足道。 “究竟什么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不可碰触的呢?”司徒昊天挑起嘴角,他真想有一天亲手撕裂她的伪装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良久,他伸出手,覆上那双纤细因为用力已经骨节泛白的手,轻柔的仿佛对待最娇弱的花朵,掰开她紧紧攥着的手指,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部收入掌心,握紧。让自己温暖的体温透过掌心专递给她,似乎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时,就没有那么孤单的碍眼了。 她没有躲避这指尖传来的温暖,她的存在莫名的让自己觉得安心,尤其是在此时。 “太子的事,她如今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动手的人肯定不会留下她的命,所以云珂绝对不能出事!”白西林回头,不掩满脸的担忧,跟身后的男人说。 司徒昊天点点头却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良久才道了一句“生死有命。”他牵着女孩的手,白西林将事情终究还是想的简单了,棋子有棋子的命运,完成了使命再无利用价值的弃子除了陨灭再无其他的出路,云珂能活到今天不死已经是奇迹,可是这些他又如何对眼前这个眼睛肿盛满了担忧的女子说出口。 时间仿佛静止,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的漫长,江澜收起手里的银针,低着头不说话。 “对不起,我救不了她。”声音低到要极用力才能听得清。白西林越过小王爷的头顶,看着床榻上的人再无生命的苍白,一朵盛开的金盏花终于还是枯萎在这吃人的地方,心底莫名的空洞,好似平地突起的旋风,瞬间将心底掏空。 司徒昊天手上用力,将女孩拉回自己的身边,不让她再靠近。低头伏在她的耳边说:“云珂的仇,连同我们自己的份,会一起讨回来的!相信我!丫头,相信我!” 白西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梦,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密室,又一次看到了司徒炼岳那张苍白的脸,他额间的痣依然鲜红,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白西林不想呆在这里,因为云珂惨白的躺在地上,浑身血污的样子太过吓人,即使是她也不敢多瞧上一眼。 一束光透过黑暗,她看见有人从那里背着光向她走来,她制住了后腿的脚步,定定的等在原地,好像心里就是笃定的相信,那人是为着自己而来。 熟悉的轮廓渐行渐近,那抹融于黑色空间的影子,雕刻般的容颜渐渐的浮现。白西林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那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头枕在什么东西上,好像不是惯常用的软枕,尝试着微微的腾挪,脖颈一阵酸痛几乎要叫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哎呦”一声惊呼出声,好像也惊到了某人。 “怎么了?”带着魅惑的低沉嗓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更多了几分惊悚的味道,白西林陡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司徒昊天那双黑色的眼睛正略带着疑问看着自己,而自己,正不偏不倚的靠在他的怀中,自己枕着的不是他的手臂又是神马! 等等,白西林一下从靠着地方跳起来,刚一抬头,脖子咔嚓的一声响。小孩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弯弯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只是转瞬间大颗的珍珠滚落。 司徒昊天没了一向的风雅姿态,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伸手想要揽上她的脖颈看一眼究竟伤的如何,刚刚那个嘎嘣一声响,不知道究竟严不严重。 手还未碰到女孩的衣襟,就已经被女孩哀怨的眼神瞪的不敢再上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孩歪着脖子不敢动,开口还带着哭腔,想必刚刚那一下应该是很痛的。 “过来,让我看看,伤了哪里没有?”司徒昊天脸上已经换上了平常的那副表情,口气也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女孩没有动但是眼睛里的拒绝却淡了许多,司徒昊天伸手探过女子的耳后,手指灵巧的在她脖颈中点了几下,收回手,看着白西林呲牙咧嘴的样子,失笑道:“真服了你,好好睡个觉能睡成这样,我帮你推回来,忍着点!” 说完不等白西林拒绝,一手揽着她的腰,控制着不叫她乱动,另一只手则干净利落的覆上女孩的颈部,手指刚刚掐到女孩子的脖颈的时候,怀中的人有瞬间的僵硬。揽着她 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只听见“卡吧”一声脆响,白西林还未来得及反应,司徒昊天已经放开了怀中的人退后。 “轻轻动一动,轻一点,看好些了么?” 白西林轻轻的左右摆了下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好像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藏在锦被之下,突然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的缩回手。 锦被,金丝锦被,这里是哪里?白西林猛然抬头对上的就是司徒昊天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 “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他伸出手,爱怜的将锦被拉上来,给白西林裹好,女孩眼神中虽然有抗拒却终究没有躲避。她不说话,等着司徒昊天给她一个解释。 “你在云珂的帐里突然,突然昏倒,那里离我的营帐最近,我便将你送来了这里。”白西林听着,但是看着司徒昊天的眼睛里却满是狐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着眼神瞥了眼司徒昊天,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尖锐的可怕。 “你做了什么噩梦么?我过来看你,你却拉着我的衣角不放手!本王为了小郡主枯坐了半日,如今你就这般待我么?真的是要伤心了!”司徒昊天说着自己也不禁莞尔,挑着嘴角笑了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那张俊脸,邪魅的要命。 “咳咳”白西林不知道他这段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这么四目相对还是尴尬的要命,垂下眼角,脑子飞速的转着,想着转移话题。 “对了,父皇下了令,此次围猎取消,明日拔营回京。”司徒昊天仿佛看出了她的局促,给了她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小孩赶紧点头应和:“就是,就是,出了这么多事,哪有人还有心情狩猎。” “也不是啊!今天上午二皇兄还和科喀其的使者一起进了山,射了好几只猎物回来呢!”从屏风后面转过来的小王爷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说。 将汤药递给白西林,转头问司徒昊天:“都还没问你。二皇兄是赢是输?” 司徒昊天笑而不语,只是转脸看着白西林:“趁热喝了,小心烫。” 被冷落在一旁的小王爷撇撇嘴,不再说话,看着白西林皱着眉将那碗黑不溜秋的汤汁灌进嘴里,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赫然是几粒蜜饯。 “好呀,我说府里的玫瑰干怎么一粒都没有,原是让你这小子抢了去。我还道碧落忘了做呢。”司徒昊天转脸看着床上的白西林,刚刚睡醒又掉了金豆,大眼睛好像蒙着一层雾气,有着几分疏离的美。“快尝尝,从这小子嘴里把好吃的抢出来可是最难得。” 白西林就着江澜送上前的手,捡起一块扔进嘴里,酸酸甜甜,带着浓郁的玫瑰花香,确实好好吃。 “回京后,我想去见见司徒炼岳!”有些事,她还没有想明白。总要见过那人才好下决断,这句话在口中转了半天,还是这样没有半分修饰的出口,眼前的两人都是一愣。 ------------ 78 原来是你 没有想到再见到司徒炼岳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在晋王府的别院,白西林不光看到了许久未见她几乎都要忘记的那个叫言诺的女人,更见到了一个熟人。 拔营回京的时候,白西林为了避嫌并没有和司徒昊天同乘,不过他一早就着人令备下了车马,小六子贴心的收拾好一切,白西林这次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上回京了。一样的路,一样的风景,那御马临风,一路笑闹的女子却已经化为一缕芳魂,她随静安王入京之时何等的风光,如今,却又有谁会想起她呢。 小六子看白西林从上了马车就一直盯着外面看,就知道自己家这个郡主一定是伤感了,机灵的凑上前,轻声说:“云夫人后事已经办妥,因为虽未静安王的宠妃,但是王爷并没有给她名分,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夫人已于昨日下葬了。” “云珂……”她没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心中涌起的悲哀几乎将她淹没,一个精灵般的女子,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身于着看不见摸不着却*裸已吃人的姿态存在着的阴谋世界,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命运,无法挣脱亦无法回避。 窗外是前前后后绵延不尽的车队,这里的一切都想罩在雾霭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晰,她置身其中无法抽身,多么希望可以看个通透,叹了口气。 一个人的低语,似是对着空气喃喃的开口:“我们都逃不掉,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 马车驶进城中,车夫将马车赶到了世子府门前转了个圈,从小路驶向了晋王的别院。哒哒的马蹄声在幽静的小径上显得格外的响,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不一会就在园子的后门停下了。 小六子将一件棉纱斗篷兜头罩在白西林的身上,对上白西林的不解神色,小六子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总要避嫌的么。这里毕竟是晋王府的别院,郡主这样自由出入被有心人看到,于王爷不利,于郡主更是不利。况且之后不是还有要紧事,更要小心才好。” 任小六子推开门,白西林率先进去,一抬眼,满园的花都开了,仿若置身花海之中,远远的池水边,竹榻上侧卧着一位女子,身姿窈窕,虽然只是个背影,却有着夺人的吸引力。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白西林莞尔一笑,女子容貌依旧清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言诺。 白西林走近几步,言诺歪着头仔细看了下眼前人,大眼睛眨了眨,突然从竹榻上起身,白色的裙角带起地上的桃色花瓣,好看的很。她紧走几步,曲膝跪地,声音温和细腻:“言诺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你……你好了?”不吃惊是骗人的,白西林伸手扶起面前的女子,仔细打量着言诺的眼睛,有灵气闪着精光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果然好了!想不到江澜竟然真有回春妙手,竟能解得炼魂!” “切,这个我可不敢居功,治好她的可不是我!”江澜惯常的口气,撇着嘴转身从一棵花树后出来,“治好言诺的另有其人。” “哦?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么说是有人妄称医术如神喽!” “安和,你这么故意气我有意思么!一次一次的,我都你说的那个免疫力了!你说的 我才不会上当生气呢!”江澜说着跺了跺脚,扭头不理她。 白西林被他小孩子般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一早上盘在头顶上的阴云似乎也消减了。言诺大概从未见过这样说话的两人,也是赫赫直笑,只是笑的比白西林斯文多了。 “什么事情竟然这么高兴?说来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司徒昊天走过来,身后还带着一名男子,只是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看不出长相。 “你来的正好,我说的事情怎么个办法?”白西林当下的意思就是昨夜头提的那个,她想见司徒炼岳,当面问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她总觉得现在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裹着她前进,明明想按兵不动,但是总有一道莫名的力量推搡着他们似的。以后的每一件事情都关乎生死,她不想在这样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妄然动手。 “现在还早,我们先去吃饭,晚一点,自然如你所愿,何必心急如此。” 司徒昊天看着白西林晃晃头将纱帽摇下来,一头青丝如瀑,映得女孩的脸色娇美如花,淡然一笑。“你呀,原来不知道你这样毛躁的,还当你真是个妙人。” 白西林眨着眼睛当没听到,她自然注意到了司徒昊天身后的人,但是没有人介绍,她也不好过问。但是,司徒昊天率先转身引着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言诺,银色面具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到了后面,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和谐的好像就应该如此一般。 宴席非常简单,不过几道寻常的家常菜,等到大家用餐完毕,天色已经不早,白西林约莫这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就听到司徒昊天朗声开口:“这里只有安和不认识你,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那个面具男听的,白西林闻言也是正襟危坐,能同他们坐在一起用餐的人,想必也不是寻常的人吧。 面具男爽朗的笑了一声,转过脸对着白西林道:“我与郡主早就见过,不知道郡主是否记得?”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白西林猛然抬头,对上了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是你!”那个深夜突然出现在白西林的面前,提醒她提防太子,早作应对的人。她打量着眼前的人,话问的是面具男,眼神却飘向了司徒昊天:“你到底是谁?” 那人也回头看了眼司徒昊天,见他微不可见的颔首一下,笑着解下了扣在脸上的银色面具。 “王喜!”开口的是小王爷,想必是他也被蒙在鼓里,到了此刻才发觉。 王喜起身撤了一步跪下行礼,“是卑职的错,请王爷,郡主责罚,只是卑职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西林瞥了眼不动声色的言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冷眼旁观,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然说了有苦衷,他自然不会怪你,不过你是不是差我们一个解释?”白西林出言解围,不是忘了当日他用迷烟迷了自己,而是另有原因。一是念着当日示警之恩,再来是今日还有要事要办怎么能在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司徒昊天挥挥手,让他起身,没想到王喜给我们讲了一个武侠故事。 言家是江南望族,文才武功都非常出众,世人只知道言家有着惊人的财富,势力,却对他们为什么拥有如此势力一无所知。提到言家就要提到江国王族,言家就像是司徒一脉埋在民间的隐秘力量,专门做一些王室光明正大干不了却必须干的事情。王喜自幼拜师在言家,耳濡目染,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却还是有所耳闻。却不知道三年前言家这一代的掌权者如何得罪了朝廷,竟然糟了抄家灭族的重罪,那年王喜在外办事,一路追到京城,才得知言家大多是男女都被斩杀,少数发落为奴,他救了一个曾经伺候过言家小姐的丫头,才得知言诺并未在获罪的队伍里,一到京师,言诺就下落不明了。 王喜混进了太子府,凭借过硬的本事和手段,迅速获得上位的机会,短短三年已经爬到太子府侍卫总管的职位,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是却是太子的左右手。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夜在他们抓住白西林的时候,在太子的别院,他又见到了言诺。 那样的言诺,他几乎不能呼吸,太子府别院哪里是寻常可以擅闯的地方,他能救的了她却也自认没有能力带她逃走。后面的事情我们就都清楚了,白西林获救的时候,一时同情心泛滥救了言诺,好吃好喝好待遇,虽然是她的好意,好人却是让司徒昊天做了,白捡了这么个高手加内线。 “这么说来,那个给我丢字条答谢的也是你楼?小样,看不出来还挺会玩无间道!”同样是间谍,瞧瞧人家做的,多无间道啊!在瞧瞧自己,还科班出身真丢人啊。白西林撇撇嘴,“我可没忘了你拿烟迷我这档子事呢!” 王喜闻言就要下跪请罪,白西林伸手拦住:“慢着!我治你的罪干什么用。如果你今夜能帮上我的忙,我自然既往不咎!” 桌上的人大都听出了白西林言语中的揶揄,知道她只是故意那话刺叨王喜,并不是真的记仇,也都放下心来。司徒昊天也是因为担心她心里有疙瘩解不开才迟迟不敢告诉他王喜的身份。 “郡主吩咐的事情,王喜自当竭尽全力。这也是今夜王爷叫我来此的原因。太子此时正在府内,皇上有旨不准太子出府也不准别人往来探视。所以现在的太子府就像座监牢一样,想出去不可能,想进去却容易的很。” 白西林万万没想到,再见那个男人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 79 一探究竟 再次站到太子府的大门前,白西林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斗篷,想起当日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一样的朱红大门却再也没有当日的车水马龙,那些热闹的景象就好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她的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手,握紧。那个曾经牵着她的手,将她亲自送入这场权利角逐漩涡中心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个会带着温暖的笑容敞开怀抱迎接他的人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自己来到这里的已经无所考证。 如今故地重游,夜风微凉,白西林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她开始怀念那个总在她身边给与她依靠和温暖的人,她开始想念司徒昊天那个总是微微挑起来笑的不怀好意的模样,有他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即使不想承认,再次面对司徒炼岳,白西林还是需要整理好心情,做足准备才行。 在王喜怀疑的目光中逾过高高的院墙,跟着王喜匆匆的穿过回廊,小庭,平日看起来错落有致精巧别致的院落此时只显得幽深空洞。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白西林皱着眉不禁开口问道。 王喜在前面带路,人也没回头,只是低声说:“这里的人原本也不全是太子府的,其实,太子从营地一回来就遣散了那些人,除了外面皇上派的人,园子里留下的全是他的亲信。旁人都道太子失势,那些人自然也就没了用处,他们哪知道个中玄机。”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身后闷头走路的郡主,巨大的斗篷将娇小的一个人衬得更小,巴掌大小的一张脸还被额前的碎发挡去了半张,实在看不出她的表情。犹豫了良久,王喜干巴巴的开口道:“那日之事,实在是我对不住郡主!眼下言诺才刚恢复,我安置好她,定当一死谢罪。” 白西林被他的话弄的一愣,低着头,良久才开口“我说了今晚你能帮我的忙,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你若想从我嘴里得到原谅的话,还是免了吧,我从不是那种心胸大度的人,只是一码归一码,那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改变不了什么。我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你若真是担心言诺也不会轻易赴死,何必多此一举。”再抬头的时候,女孩的眼睛里泛着一种王喜看不懂的光,他只是好像朦朦胧胧的懂了,为什么这许多人都对这个女人另眼相待了。 穿过最后一道院子,楼台飞檐在清冷的夜色中染上了一层凄凉,王喜停在一扇大门前,回头向白西林颔首一揖,道:“郡主,进去便可,太子就在里面。”王喜犹豫了一下,递上了自己腰间的一个火折子,开口道:“我就等在附近,有事情,郡主叫我就是。” 白西林点了点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头上的帽子,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如丝绸一般,姣好的侧颜在月色中略显苍白,但是丝毫不掩她的美,真应了那句,美人如玉。 吱呀一声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什么人?”涩哑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出来,白西林已经抬起来想要迈进屋子里的动作一滞,停了下来。 “怎么也是故人来访,太子不欢迎么。”她犹豫了一下举步进去,转过身想了一下却并没有关门,她终究还是将司徒炼岳归结到不好惹的麻烦一类,反正自己的话也不多,也不怕外面有人听见。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特有的韵味,清亮悦耳,在屋内的一角,突然一个人影闪动,白西林小心的走近了几步,借着窗子上透过的月光,勉强看清在软榻上躺着的人。 软榻上的人一声冷笑,打断了白西林的动作,“不用嫁给我,你很开心吧?是为了这个来谢谢我的么?” “只是有几个疑问,想请太子殿下帮忙释疑解惑。”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异样,但是几近湿透的里衣,提醒着她,她在害怕。多么难得的情绪,白西林的心里不禁苦笑,面对着背叛,面对死亡,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去与犹豫,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害怕这种小女儿才会有的情绪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真是脆弱了呢。 司徒炼岳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方向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就是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直到一个坛子被他拽到地上。随着瓷器破裂的声音,弥漫开来的浓烈酒气倒是让白西林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云珂的后事已经办好了,就葬在营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司徒炼岳解释云珂的事,只是直觉的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她缓缓的向前走,还要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碎片,她掏出王喜刚刚递给自己的那个古代打火机,借着月光摸索着点燃了桌子上的倾倒的烛火。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这个空旷的房间,白西林终于看清了软榻上的人,此时的司徒炼岳还真是把颓废进行到底,胡子拉碴的样子真的不适合他那张太过苍白的脸,如今因为过度饮酒的缘故,他的脸更是血色全无,本来就清瘦的没有二两肉的脸颊几乎塌陷。 “她叫云珂?很美的名字,女人的名字不要起那么好听,名字好听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到最后也只剩下个名字而已。”司徒炼岳躺在软榻上,自言自语,丝毫没有想理会白西林的样子。白西林也不恼,伸手拉过了边上的一把椅子,坐下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 司徒炼岳抬了下眼皮,瞥了眼好整以暇的盯着自己的女人,终于还是不能无视了那个特别的存在。“什么为什么?我可不认为我还有什么可以告诉郡主的。” “为什么,你不想要皇位!”白西林的话好像一颗重磅*,司徒炼岳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盯着眼前的人,暗淡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不过旋即便被淡漠的情绪掩盖。 白西林伸手解开了堆在身上的斗篷,把玩着斗篷的一角,只是不经意才会撇一眼软榻上的人:“相信我,这不难猜,恐怕你*过我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捅出去的吧!想试探皇上对你的态度,顺便看看周围人的反应,看看他们还能忍你到几时?”顿了顿,白西林眯着眼睛好像和手中的衣角有仇一般,将斗篷的一角撇下,才继续开始说“你总是变着法子做一些不成器的事情,心里明明不想要这层桎俈却摆脱不了,因为只要你从太子之位上跌落下来,等待你的只会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无尽折磨。我说的对么?太子殿下?” 司徒炼岳并不接口,他此时已经又一次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女孩,只有切断所有的信息释放渠道,似乎才能将此时内心的震惊压抑在心底,不被那个精明的女人察觉。 见司徒炼岳没有开口的意思,白西林笑了笑,只是这个娇艳的笑容在这个空洞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无力,“我只是想知道,太子爷怎么就想到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司徒炼岳苦笑了一声,他靠着软榻坐起来,身子软的像一滩泥,”你终究还是太小了,如果你能再长大些,恐怕这江国的江山都是你的。可惜、可惜我等不到你长大了。”司徒炼岳念叨着可惜的时候,语气真的很悲切凄凉,好像真的有什么好可惜的似的。 白西林努力将自己的猜测和一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将自己的推测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突然,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好像吞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 司徒炼岳眨了下眼睛,挑起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想明白了?比我想象中聪明些,我以为你要过很久才能明白呢!” “不是皇上的话,是谁下的手?你这个将计就计果然骗过了很多人啊,不过终究没达到你的目的。当时你和我说的那句‘如你所愿’不光是说给我听的吧!” “父皇想要我的命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大把大把的把柄攥在他们的手上,她用不着这么煞费苦心。能给我下药的必然是我及亲近的人,我只是想不到,他们现在就不需要我了。不过也对,我当皇上毕竟不如他自己当皇帝来的舒服,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多可笑,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值得信任,却还是要表现的好像为他是从的样子,饮鸩止渴,不过终究在劫难逃。” 白西林呆愣在原地,司徒炼岳的声音好像一下苍老,像极了垂垂老矣人道暮年的声音,透着看尽世事的沧桑和悲悯。白西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恨他了,本以为夺了他的王位,让他困苦终生总是报了当日之仇的了。可是,自从猜到了司徒炼岳也许根本不在乎那个皇位,她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如果你处心积虑想要夺了仇家的一样宝贝,谁知道仇家对那个宝物弃之如草芥,你会不会感觉很憋闷。如今,听到 了他的话,或者对于司徒炼岳来说,活着这件事本来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一个人,他的父亲给他尊位却将他推向一场生死较量,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却只想利用博得更多,他的舅舅给了他荣光到最后却为一己私欲想除之后快,活到他这个份上,白西林自己也说不好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干净了。 “或许,真应该换个人当太子了。”白西林的话一出口,就见软榻上的人,笑的几乎抖了起来。“没了皇位的庇佑,我会死的更早些,你的仇也就报的痛快些;不过,扳倒我或者被我扳倒,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白西林系好斗篷,站起来,转身离开,她想知道的他已经说了很明白了,这场较量终于拉开了序幕,你死我亡,仅此而已。 临出门,白西林扭过头,软榻上的人影隐没在黑暗中,她轻轻的低语出口便被夜风吹散,她说:“或许,还有其他结局也不一定!” ------------ 80 行动展开 白西林从太子府出来就闷闷不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捞月亮的猴子,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不论胜败,好像司徒炼岳都没什么损失,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包括死亡。这个人,真的是个讨厌的家伙。 “郡主,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表情奇怪么,白西林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有些消瘦,这几日奔波辛苦,虽然小六子心细照顾有加,毕竟是出门在外不如自己的家里。她已经开始想念她的那张巨大的雕花大床了。 “我在想,我要是出嫁,一定要带着府里的雕花大床!” 小六子咧着嘴,笑的呵呵的“你真不害臊,一个大姑娘家天天净想着这个。”说话的自然是小六子,可笑的是他学着林宇之说话的影子,逗得白西林差点跌破了下巴。 白西林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小六子还是看到了她眼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疲惫,故意 开玩笑的逗逗眼前的女孩,即使是短暂的笑容也好过的多。 “马上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这几天真的太累了。”小六子说着,帮她在身后垫了个软缎垫子,“郡主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还要一会才到世子府。” 白西林就着他的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闭上眼睛,“林大哥回来了么?不知道他的事情办了怎么样了” 小六子突然一把掀开了帘子,笑嘻嘻的说:“主子已经来了。” 林宇之窜上马车,一袭黑色的劲装,俊朗精悍,拉掉脸上蒙着的黑布,看着车中侧卧着的女子,不知是笑还是怒。“你这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他也放心叫你一个人去。”话中的他除了司徒昊天还能是谁,女孩子却懒洋洋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去哪里又关别人什么事了,况且,司徒炼岳还能吃了我不成,是我自己想要去见他的,有些事情不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我总是心里不踏实”对于司徒炼岳,她心里的情绪就很强烈,尤其是今晚见过他之后。她早就没有了信任他人的能力,只是这样的话她是无法说出口的,比起别人的言语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也是事事她更愿意亲力亲为的原因。 “怎么?太子和你说了什么?”林宇之看女孩的反应不寻常,才有此一问。 “他能和我说什么,我说的他没否认罢了。反正那个位子他想不想要我们都要定了,只是我们可能要提前和外戚硬碰了。”白西林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宇之,眼睛中写满了忐忑不安。“这次,竟然是晁家先动的手。” 林宇之笑着,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你呀!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你叫我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匪首白西林已经在南面伏诛,再也不会有人查这件事了。”顿了一下,林宇之找了个地方靠好,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大可以直接换个身份。” 白西林明白他的意思,再从新装扮个身份确实更容易,但是她从心底排斥这个做法,大概是自己上辈子伪装的太久,这辈子她真很想以白西林的身份活一遭。借了安和的身子是身不由己,如今,博淳也不在了,她真的想要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不再是做别人的替身,也不在是假扮别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以白西林的身份,生活子啊阳光之下。 “是我任性了。”女孩依旧闭着眼睛,但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抹阴影,狭长的眼线,如玉雕的容颜,平静的脆弱。 只是想以白西林的名字生活,真的很想。 林宇之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痛了一下,仿佛一根刺,任性,如何才能告诉眼前这人,你有任性的资本,内心就是想要纵容着她,宠溺着她。林宇之苦笑着转了头,他想到了博淳,那个万军之中面不改色的男人,心思细腻如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他的爱人,如今却又怎么样呢? 今次在南方,特地着人绕了远路到边城就为了打探一下他的消息,总觉得她虽不会问起,却总想要知道一二。那人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回国不过半月,已经顺利接管了南疆的一起事宜,虽未登位称王却隐然为王,君临天下指日可待。只是要不要告诉这个丫头,世子回国大封镇南王,连带着她自己这个安和郡主都晋为公主,这些恐怕他自己是不会告诉她了。 只是希望司徒昊天真的足够聪明剔透,不要机关算计到最后反倒失了最重要的东西罢了。 “此次南行得到了些南疆的消息。”闭目养神的女孩眼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宇之,等他说下去。 “南疆太平,博淳回去就接掌了军国大事,你大可以放心。那人绝非池中物,南边想必不用担心了,我们还是将目光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好一些。” 女孩围了围身上的斗篷,淡淡的说:“嗯,他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只要有他在南疆的事情都不用担心。至于眼前,太子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我要好好想想才行。”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沉静的夜色,前面就是世子府了,小六子探头提醒了一句。白西林坐起来,将身上衣衫裹好,看了眼林宇之,他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想必是彻夜赶路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一会小六子送你回去,好好歇歇,这阵子你受累了。其实,你何必特意过来,我去见他就说明我真的没事了。” 林宇之看着她,明净的眼,纯澈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到最后只是点头却不言语。他能告诉她是因为担心她所以得到消息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巴巴的赶去太子府外等着,却只等来她一句“你又何必……” 没错,这又是何必呢?林宇之没有推辞她的好意,马车停稳,见女孩轻巧的跳下车,看着她的背影,林宇之就觉得满足了,她没有受伤,没有难过,自己心里就算好像被那根刺扎的鲜血横流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很好就足够了。 白西林跳下车,转过身看着放下的帘子,男人的脸消失在幕帘之后。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因为太聪明所以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怎么会不知道那种感情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那样的注视不是哥哥对小妹的注视,那样的关心更不是兄长对姊妹的关心,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珍视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想必林宇之也是,也许不光彩,她还是感谢那人足够成熟稳重,足够隐忍,耐着性子任她予取予求。 转身离开,这辈子她终究对不起一些人,如果还有来生,让她只遇到一个人便好,她一定好好补偿,只是这辈子注定无缘了。 小楼夜风,跳跃的烛火将映在窗上 人影晃动,修长的剪影,熟悉又陌生,白西林推开房门,扯动脸部僵硬的肌肉,对着桌上的人笑了下,“大半夜的王爷留在本姑娘的闺房中不合适吧!”调笑的语气,掩饰不了脸上的疲累。 “怎么?还有心气调笑,我看你是不累。”司徒昊天将汤盅的盖子揭下,香气四溢,淡淡的花香。“换好衣服,趁热喝了。” 女孩将斗篷脱下搭在屏风后面,转过屏风,闻到问了句:“好香,这是什么?”拉开凳子在桌边坐下。 司徒昊天笑着,女孩的头发披散着,并没有刻意打理,如同她散漫的性格,一低头发丝散落几乎浸到汤中,下意识的伸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女孩的颈子一僵。司徒昊天收了手,一抹笑意荡漾在眼底,他看见女孩小巧的耳廓染上了淡淡的桃红,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西林在害羞。 “我问你,这是什么?”特意拔高的声调在静谧的房间中响起,白西林捏着勺子的手指更加用力,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了心情。 “江澜送来的,我叫人一直温着,趁热吃了。知道你不喜欢吃汤药,这汤里加了不少好东西,多用一点,总是好的。药补不如食补嘛”压低声道,司徒昊天特有的温柔,他不想再去想旁的细枝末节,此刻他是真的就想对她好而已。 白西林低着头一直没有抬起来,抱着盅碗几口将里面的汁水喝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用勺子蓖掉的渣滓。放下盅碗却不抬头,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开口:“晁家动手了,我和太子摊了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司徒昊天本想起身帮女孩倒一杯清水漱口,听到她的话,手停在了半空。瞥了女孩的侧颜,收回手,凝思良久。 “我根基尚浅,现在和晁家硬碰,我们胜算不大。他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也只是圈禁惩戒,可见对太子还抱着一丝期望,恐怕我们此时动手反倒称了他们的意。” 他想到的白西林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形势逼人,若放弃这个时机,他们未必再有机会。“那就打破皇上对太子最后的期待,到时候,民心所向不可违,我倒想看看鹿死谁手。” “你有办法了?” “大概,有吧。”那些事情她又没有真的做过,哪里知道会不会有效,但是应该大同小异吧。白西林看了眼司徒昊天,那人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样子。 “你还不回去?” “丫头……”其实你可以要求很多东西,我有的或者没有的,看着白西林脸上不掩饰的疲倦,“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司徒昊天咽下了所有的话。这样的迁就还是第一次。 ------------ 81 茶楼初现 白西林被耳畔温热的呼吸声弄的心烦意乱,双手撑住他结实的胸膛,想要将身前的人推开,却只是徒劳。 “你这个疯子,快起开!”白西林喘息着低吼了一声。 司徒昊天此举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茶楼上的两人相对而坐,白西林丝毫没有理会眼前人的意愿,仿佛面前的只是空气而已。 风流倜傥的晋王爷伸手接过小二放下的茶壶,殷勤的倒好一杯清茶,推到女孩的面前。“丫头,你若是真的 不高兴,下次不闹你就是了。何必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今天可是你光明正大的第一次亮相,若是被人误会,白西林是个冷面罗刹就不好了不是?” 白西林齐齐鼻子,冷哼一声,不是没有听见别人的议论,从他们溜出世子府的后面,就引起了街上行人的注意,议论之声就没有停过。 “那不是晋王爷,那样的绝色想必又是晋王爷的新欢!” “看那个女子,好像比第一美人姚若水也不逊色啊!” “就是,就是!当王爷就是好命!不知道我哪辈子才能修道这样的夫妇,美人相伴,携手同游。” “切,我曾经见过姚若水,这女子的姿容强过姚若水又何止万千。” …… 林林总总,说的 人多了,就以为自己不以为意了,不过是拿她和第一美女相提并论罢了。白西林藏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抓着衣角,什么叫又是王爷新欢?白西林抬眼瞪了眼前正在喝水的人一眼,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原本含在口中的水,既咽不下又吐不出,好生难受。 “看那个人?”白西林顺着司徒昊天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的地方不过是几个闲散的读书人在吃茶谈天。 白西林当然不会认为司徒昊天会给她指这些在普通不过的事情看,仔细打量了几眼,“咦”了一声,竟然是他。 “看出来了?眼力不错!正是那天怡园的那个男子。” 正是那日在怡园,大厅中那个站在司徒昊天一边言语激烈,最后还被府衙的人打了一顿的年轻后生。 “那人荀郁查过了,前两年的殿试三甲,不过没什么家世背景,只捞到个芝麻小官,现在在皇家书院做了个编修的伙计。” 白西林想起那日这人笨嘴笨舌的样子,心里不禁叹息,口舌是笨了些,若是真心为国为民的人才这样好像是活的不如意了些。眨眨眼突然计上心来,司徒昊天看着眼前的女子表情的变化,暗自觉得好笑。 女孩探身,凑近了些小声说:“他可认识你我?”司徒昊天摇头,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后,女人退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挑挑眉,道“把他叫过来,如果他敢当着你的面再说一遍那天的话,就留下他可好?” 白西林昨夜辗转反侧了几乎整晚,其实司徒昊天手中的势力绝不如他所说的单薄,林宇之是一招王牌,不到关键时候白西林不想动,南疆逐渐平稳的态势,只会给江国增加无形的压力,而这份压力正好制衡了晁家南方的人马,同时也就牵制着了一部分静安王的势力。 不等司徒昊天答应,女孩已经挥手,她身后的小六子一颔首转身便往那桌年轻的学子书生身边走去。不一会年轻人就跟着小六子过来了,白西林回头打量了一下来人,也算是仪表堂堂就是软弱温吞了些,司徒昊天见了来人却没什么好脸色,大概敢在背后妄议他的人他都不会给好脸色,即使那人说的是好话也一样。 白西林桌下伸脚碰了碰司徒昊天,那人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转过脸来,尽管皱着眉。她扬起下巴冲着来人的方向点了点,自动忽略了他脸上的表情,问道“他叫什么?” 司徒昊天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不想被白西林听进了耳朵里,只道 “周慕流,怎么,你真要用他?”。 白西林翻了个白眼给他,“能入了晋王爷法眼的人,我自然是想了解一下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司徒昊天挑着嘴角冲着她笑,白西林将自己刚刚的话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不过司徒昊天的眼神还是吓了她一跳。 “原来你也知道能入本王的眼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我还以为你真是真傻,竟是装傻!”语气笃定,翩然的笑意彷若春风拂过。 ------------ 82 善意 周慕流,算起来应该是喊李崖一声老师的,当年的殿试三甲为什么只做了个编修的小官这背后的故事实在不少,白西林没兴趣细细打听,因为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下官周慕流,拜见王爷。” 考校学问自然是司徒昊天比较拿手,人虽然是白西林叫来的,但是等周慕流真的站在他们桌前行礼的时候,白西林桌子下偷偷又踢了司徒昊天一下,视线故意绕过周慕流,那意思就是明摆着,下面你来。 司徒昊天自然是理会了白西林的意思,但是他哪里会是那么好惹的人,小丫头没经自己同意就自作主张,自己竟也顺着她的意,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司徒昊天,他如后会遇到一个让他掏心掏肺,捧在手里怕化了的人,他一定会笑着扭下那个人的脑袋,因为说这样话的人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此时不是宫中,周大人不必多礼。”司徒昊天带着亲和的微笑,是白西林不曾见过的样子,他指了指有些发呆的白西林,向周慕流引荐到“本王身边这位白姑娘年少自负,本王素闻周大人才名,特请周大人来赐教一二,也叫她收敛收敛,知道人外有人。”不理会白西林瞪大的眼睛,笑着竟让周慕流在白西林的边上坐下来。 周慕流本来听着那个伶俐的小厮过来传话就有些许不安,远远的就看到桌上二人,男子自然就是只听闻却从未见过的晋王爷。视线转到男子对面,女子一身绯色衣裙已是美不胜收,通体上下毫无坠饰,锦绣的丝带高高挽起的一头青丝无一不透露着女子的身份特别。 听闻晋王开口竟是要自己与这女子讨教学问,周慕流一向自视甚高,眼前的司徒昊天却是他少有钦慕的人,当年司徒昊天年少风流,文才武功无不为人称颂,多年以后他岁被人称为风流王爷文采却是绝不输人。他口中的自负才情,这女子是要怎么惊才绝艳才能得此称呼。 周慕流在那边自己天人交战的时候,白西林已经是怒火中烧了,大意了,真是大意了,就知道司徒昊天怎么会老实听自己的话,原来是憋了坏主意整治自己。 此时的司徒昊天却是一脸无辜的喝着茶,好像看不到白西林那带着怨毒的眼光一般。白西林气归气,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动了动脑筋,既然说本姑娘自负,那就自负一个让你瞧瞧。 “周大人的文采,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这诗词歌赋本就是各花入各眼,不如我们谈点别的,大人意下如何?”白西林挑着眉毛对着司徒昊天探求的眼神熟视无睹,只是笑着对面前的周慕流说道。 周慕流 刚刚只顾着紧张,才见到白西林登时愣住了,他自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容貌的人,来到京城总是见人说第一美女姚若水如何如何,打从去年起又有人开始说南疆的小郡主样貌如何如何,可是如今听来仿佛都不若这女子的美。 “人们形容女子爱用花容月貌四字,如今见了姑娘,却知道终究是偏颇了,真正的绝色又岂是花月可比。”周慕流喃喃自语,竟是痴了。 周慕流话音刚落,白西林冷汗就出来了,不是她不帮他,她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只能当个七品编修了。拿眼偷偷瞄了瞄对面那人,司徒昊天在笑。她又看了一眼,这人真的在笑,不过那个笑容很危险,她隔着张桌子都感觉到了。他的话声音虽小却是尽数被司徒昊天听了去,事情本来就脱出了她的控制,白西林本意是要试探下这人的资质如何,没想到惹了这么个麻烦上身。 “我们还有事,今天先走吧”白西林抢在司徒昊天前开口,冲着司徒昊天眨了眨眼,也不管那人看到没看到,转脸对身前的周慕流道“改日再请大人指点一二。”小六子识趣的拉上了还在充愣的周慕流离开。 “白姑娘这样就满意了?不如今日就宴请周慕流过府一叙,何须改日?”司徒昊天起身时丝毫不理会白西林,自顾自的说道。 “别告诉我,你是在吃醋!” 那人的步子突然顿住,白西林看着他僵硬的背影,说不清应该是欣喜还是难过。还没有反应过来,司徒昊天的手指已经捏上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目光仿佛穿过了她的身体直达心底。一种冰冷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白西林身上一抖,身体本能的躲避,挣扎只换来了更为用力的控制。 “我是在吃醋,怎样?别忘了,你是我的。” 司徒昊天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希冀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一毫肯定,看着白西林干净秀丽的小脸,慢慢的爬上一层红晕,连小巧的耳垂都带着淡淡的红色,才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放开了手中的女孩。 白西林气愤的揉着下巴,拿眼睛恨恨的夹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匆匆下楼的时候,还听到茶楼里的人议论纷纷。 今天算是完了,白西林心中想着,飞快的穿过街道,也不理会街上纷纷侧目的行人,只是觉得不知所措。一路匆忙直到来到那个并不陌生的小院门口,突突跳个不停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伸手敲门。 林宇之抱臂站在门口看着急匆匆冲进院子的小丫头不禁哑然失笑,她的脸上因为疾行还挂着晶莹的汗滴,丝毫没有了以往云淡风轻的自在爽朗,反倒是仿佛后面有恶狗追着一般的狼狈。不过这一切,屋子里抱着茶壶,咕咚咕咚灌水的女孩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等了好久,她几乎将怀里茶壶中的水都灌了个干净,才瘫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水准的事情来。”说着伸手胡乱抓着散在一边的头发,表情好像要吃人一样。 在她进了林宇之的院子之后,人逐渐的清醒过来,可是一个比被他捏住告白更可怕的信息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响,她虽然是被那人死拖活拖的拉上街的,用那人的话说就是亮相一遭。她早上来不及多想,现在却是想到了。 “平阳城见过我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在朝为官的就更多了,司徒昊天居然就这样大喇喇的拉着我上街喝茶!还用了白西林的名字!” 林宇之在她开口之前已经来到了厅内,看见她纤长的手指将一头顺滑整齐的发髻拨弄的跟刚睡醒一样,伸手拦下她想要继续祸害那头青丝的手。 “白西林已经死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任那些人查翻天,现在平阳城的白西林也就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可是,很多人都见过我啊!” 林宇之在她对面坐下,一手支着头,看着女孩惶急的模样,终于还是不忍继续逗她,告诉了她真相。“晋王日前来找过我,他是收到来了消息才来的,一进门就说,还想你做回白西林。” 白西林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做回白西林?”那人竟然知道她的秘密么?知道她不是安和不是南疆那个小郡主么?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林宇之,林宇之却只是但笑不语。 “你也知道?”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出口的时候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次换林宇之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他只是来道谢,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认识的就只是你而已,所以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倒是晋王我到是才发现,他才是真正的藏而不露。我看他掌握的比我们知道的要多的多。”低头看了眼有点迷蒙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你就这么跑过来,是为了这事?” 白西林打死也不会将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林宇之,她今天冲出茶楼的时候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理智还在,今日本来就是有事要嘱咐林宇之,所以才会急匆匆的跑来,只是没想到来了之后,却还有个更大的*等着自己。 看着白西林一脸没精打采好像霜打了的茄子的模样,林宇之不忍心开口安慰道:“我看晋王应该是自有安排,依他的性子,不会犯这种错误。你没必要担心,除了太子府那次还有宫宴,你之前出门不是都有换装,以后再小心些就好了。” 白西林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心中一团乱麻,现在太子送上把柄给他们抓,转眼自己也要送上门被他们抓住不放么?看来只有赶紧动手趁麻烦还没有找上自己之前,解决掉了。 “我之前叫你散出去的人手都到位了么?” 林宇之眼睛瞬间闪过了一个了然的情绪,“准备动手了?人是早就到位了,只要传个信,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就会有回音。只不过,你确定这样有用?” 白西林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看着林宇之眼睛里的疑惑,只是轻声哼了一句。“众口铄金没听过么?说的人多了,到时候他们可就身不由己了。永远不要小看谣言的杀伤力呀,往小了说是三人成虎,往大了说就是改朝换代也不少,目不识丁的人信,饱读诗书的人也信,历朝历代都对此束手无策,妖言惑众毁了一个国家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两人正说着,门外乒乒乓乓的一阵门响,林宇之挥手叫白西林留在屋子里,自己起身还未走到门口,小六子就从外面扑了进来。 “主子,您在啊!哎呦,我的郡主啊,您怎么跑这来了,晋王为了找您快把世子府拆了。” 林宇之沉下脸冷喝了一声:“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平常就是这么办事的!” 小六子自小跟着林宇之,向来调皮,现下又在白西林身边待得久了,能有规矩才怪。白西林除非逼不得已从来不要人近身伺候,林宇之担心她的安全才派了小六子跟在她身边,却不想小孩跟着她竟然这样没大没小,一下觉得没了面子。 白西林站起来,看林宇之是真的在发火,冲小孩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幸灾乐祸。不过这个表情没有逃过林宇之的眼睛,看女孩因为这个小插曲反倒比刚才有精神的多,心里也放松了些。 小六子还待分辨,还没张嘴就被林宇之的一个眼神瞪的咽了回去,只听见他说了一声:“王爷还在世子府等着呢。” ------------ 83 谣言四起 白西林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林宇之这件事必须办的谨慎,不要冒进,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和方法。 自那日茶楼之后,她便被司徒昊天强拉进了晋王府,如今已经是第五日。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近几日事情多,确实有用的着两人商量的地方。今日,静静的走在街上,白西林丝毫不理会身边的男人,她的注意力全都用在了观察街市上人们的言谈中,就连今天人家买了什么菜这样的小事也不错过,生怕漏听一句。 司徒昊天见女孩的眼神从出了王府到街上,就没有那正眼看过自己一下,好像现在并不是王爷带着个女子出行,更像是他跟着这个小丫头体察民情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平时看起来英气十足的两道剑眉被皱到了一起。 “你今日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本王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闲逛!”撂下狠话,司徒昊天袖手等着女孩的解释,可是白西林竟然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头发,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女孩啊的叫了一声,看到白西林皱着眉回过头瞪他的样子,心中的郁结好像一下散掉了。 在白西林要杀人的目光中,司徒昊天随手甩了甩袖子,好像刚才揪他头发的另有其人一般。白西林强忍着想要上去打人的冲动,她可不想成为街头巷尾别人嘴里的谈资,耐着性子问:“你要干嘛?谁叫你今天跟来的!” 司徒昊天看着女孩嘴角微动,呵气如兰带动了面前罩着的薄纱。心中原本的火气早就散了,有突然想起早上见女孩非要带上这个掩耳盗铃的薄纱,如今一说话,娇嫩的红唇若隐若现,别是一番诱惑,下意识的添了下唇角,悠然开口:“本王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到么?” 白西林翻了个白眼,见他没有正行的样子,不理他转身想走。还没迈步就被司徒昊天抓住了袖子,拉到了身后,只见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正晃晃悠悠的从前面的万花楼里出来。亏了司徒昊天伸手拉住女孩,不然她几乎迎面就要撞上那几人。 今日白西林一早就跑出来,司徒昊天本来是好奇这几日女孩到底在忙些什么,见状便跟了出来,身边也没有带随从。他那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本来几欲现身的暗卫又退了回去。 “什么人,大胆!敢当你爷爷的路。”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大声吼了一声,满口的酒气。 白西林皱着眉又往司徒昊天的身后躲了躲,酒鬼难缠,少惹为妙。她晃了晃拉着自己衣袖的司徒昊天,眼神示意他别理他们赶紧走。 不过没想到,有人就是想死拦不住。当头的那个胖子身后晃出了一个干瘦的青年,这个人一开口白西林就想起来了,抬眼看司徒昊天,那人此时挑着嘴角,眯着眼显然也是认出了面前的人。 “敢当晁将军的路,你们当真是不长眼!还不给爷爷们滚开。”青年也是喝了酒,醉醺醺的,虽然见司徒昊天衣装不俗,但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那个胖子,大概是衡量了一下估计没有人敢惹晁家,便放开了胆子,一把朝司徒昊天推来。、 司徒昊天下身未动,只是轻微晃了下上身,便让开了那人推过来的力道。那人脚下不稳,这一下又推在了空处,直直就奔白西林站着的地方倒过来。 白西林自打认出眼前的人就没什么好心情,见他摔过来,闪身避开的同时悄悄抬脚绊了一下,那人果然摔了个狗啃泥,引得路人一阵狂笑。 “大胆,你们竟然敢动手,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门思道!”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怡园加过的,门思道的乖儿子门若非。 门若非也是气的急了又加上宿醉未醒,竟然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又奔着两人又冲过来,司徒昊天皱着眉头,将白西林护在身后,还未等门若非近身,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向丢小鸡一样将他摔在了地上。完事还伸手掸了掸衣服,动作怎一个潇洒了得。 “bingo!”白西林站在他身后脱口而出,对上司徒昊天疑问的眼神,咧嘴一笑,补充了句:“我们南疆的土语,干得好的意思!”司徒昊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个被门若非称为晁将军的人见门若非被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挽了挽袖子就要自己动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白西林看这个阵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伸手拉了下自己前面的人,“你一个江国堂堂的晋王,没有人认识的么?” 司徒昊天本来准备好活动一下手脚了,听了身后女孩的话楞了一下,只是抬了一下手,白西林也没有看清他做了一个什么手势,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跳出了四个精悍的男子,瞬间将两拨人分隔开来。 这时,后面的万花楼匆匆赶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还高声叫了一句:“别叫他们跑了!报官!” 越过人墙白西林看见来人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天雷滚滚”这个词的含义,司徒昊天看见这个来人的阵仗伸手拉了白西林就要退出人群。 “二皇兄,别叫那个烂人跑了!”江澜的吼声瞬间传遍大街小巷。没等司徒昊天开口,暗卫已经瞬间制服了烂醉的几人,带离了现场,至于这些要怎么处置就不是白西林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等眼前的人散光了,白西林这才看见,江澜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江澜此时也见到了蒙着纱巾站在司徒昊天身后的白西林,扑上来一把拽到自己身边,横着脖子叫嚣道:“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不知道说他神经粗大好还是没心眼好,白西林趁他多嘴叫出自己名字前果断的打断了江澜的话:“你后面的这些是什么人,还没介绍下?” 江澜回头看了眼众人,没有注意到白西林已经偷偷挣开了他抓着的手,对面几个人之中当先的一个率先走了出来,给司徒昊天行礼之后面对着白西林似乎有些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行礼。司徒昊天伸手将女孩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却并未言明白西林的身份。 还是当先的那个道明了情况,白西林才知道,原来司徒昊天误打误撞竟然还做了件好事。 “他们欺负姚若水?听风小筑可是未经允许不准入内的!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么?”听了那人的解释,白西林脱口而出,转脸看了 眼江澜,怪不得刚刚冲出来的时候表情那么狰狞。 “他们中为首的那人是晁大人的二公子,一直在南方戍守,如今解职回京领的是个闲差,十天中倒有七八天是混在声乐场里。姚姑娘的名气又大,他求了多次未得,今日被人怂恿便出了事。多亏了王爷出手教训了那帮人。”说完恨恨的还吐了口口水,完全没有了往日斯文书生的模样。 司徒昊天摆了张扑克脸一脸的无所谓,他本来出手也不是为了教训他们,要不是那人冲撞了自己还妄图对白西林动手动脚,他才懒得亲自动手。 白西林不动声色的静静站在一旁听着,江澜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这个二皇兄怎么一下就从放纵风流王爷变成了打奸除恶的英雄。司徒昊天用眼角扫了一眼乖顺的立在一边的女孩,面纱上面的眼睛灵动有神,感觉到他投注的目光,眼角微微的加大了弧度,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她,司徒昊天从那个淡淡的笑意感觉到了一种骄傲,他瞬间明白了她今日的目的,只是司徒昊天不知道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一行人从街上转移到了室内,坐在万花楼雅间,外有管弦丝竹悦耳,一壶清茶,详谈之下才知道在坐的几人竟然都是平阳城数的出的人物。为首的那人就是平阳第一才子之称的文启泰,与周慕流是同科,但是却为人固执不肯入朝为官,这在当时还被传为奇谈。 几个人侃侃而谈,从文士风流到天文地理,能侃的几乎都侃了,终于被白西林抓到了关键,顾不得别人疑虑,贸然开口道:“听到公子说,南方不太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个不太平法?” 今天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林宇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们的时候宝贵的很,可容不得在这里浪费太久,如果这个法子行不通或者收效甚微就要改变方案了。 文启泰扭头看了眼司徒昊天的脸色,小王爷是一直低头喝茶不发表意见的,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直蒙着脸,不过从她衣着和一直紧跟在晋王身后来看,应该是府里的家眷的时候比较多。可是,深闺里的女人怎么会贸贸然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是晋王授意?文启泰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道白西林在边上已经急得翻白眼。最后还是白西林实在等不下去,伸手戳了一下司徒昊天,在他授意下,文启泰才开口。 “近几日不仅京中就连南方都有流言四起,据说是前几日江中有不少鱼都跳出江面,堪称奇景,随后就有渔夫在河中捞起了一块颜色十分少见的天石,刷洗干净后上面竟然有字。”说完还小心的四下看了却定周边不会有人偷听才小声道:“据说上面书着五个大字,直指太子爷,说是‘太子非真龙’。文某也是道听途说,但是前不久听从南方归来的商队说,南方也有地方流传着这句话,据说是天喻不可违。”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司徒昊天的脸色。 司徒昊天听完文启泰的解释,喝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说:“文公子不愿入仕实在是我江国的损失。” 白西林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声,心说做戏做全套,司徒昊天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心里不定怎么骂这个随风倒的穷酸秀才嘴里居然还能夸的出来。一番接触下来,这个文启泰就是沽名钓誉且墙头草的酸秀才,比之周慕流更是不如,白西林能看出来的她不相信司徒昊天的识人善任会看不出来。 她心里放心的很,看来林宇之的动作很迅速而且到位。其实她要是有空仔细查访应该会发现,京中已经出现了异动,只不过她被司徒昊天限制在府中不得脱身,所以注意不到罢了。 ------------ 84 暗箭 “是你下的手?”文启泰等人被江澜带出去之后,司徒昊天一把将女孩按在凳子上。白西林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只来得稳住身子,他的人就已经欺身压了过来。越来越近,几乎是鼻间触着鼻尖的距离,感觉到身下人有着轻微的颤抖,司徒昊天心中竟然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顾白西林眼神中的惊诧,他伸出舌尖轻轻的隔着薄纱,触碰到那两片若隐若现的红唇时,身下的女孩似乎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舌尖轻挑,上好的生丝制成的薄纱入口似乎带了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稍一用力,便将那碍眼的薄纱扯掉,露出女孩娇艳绝美的面容,未加修饰的如玉面庞此时带着淡淡的红晕,不过似乎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想怎么样?”声音有些异样,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程度上,以为的显着生硬而冰冷。白西林暗骂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没有新意的台词。 晋王府的几日,她被司徒昊天安置在书房的院子中,那个据荀郁说是没有通传不得入内的院落。的确如他所说,整整五天,她甚至连李思思都没有见过 。她用了这几天仔细思索了一下两人的关系,无果。所以面对司徒昊天突然的动作,她真个有些迷惑了,自己究竟算是他的什么人? “我算什么?”固执的再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坚持下去的理由。 许是被她眼睛里从未有过的坚持感染,手臂放开女孩,在两人间留下一个空隙,看得出来她松了一口的感觉。司徒昊天张口想要给她一个答案,却在触及白西林双眼的时候硬生生的顿住。 她明明同那些女人不一样,这一点自己早就知道,想要把眼前的这个女人收服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如今她亲口问出来,只要自己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就万事大吉,可是为什么到嘴边的答案就是说不出口。 司徒昊天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进入到他的心,那是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他的情绪,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她摆脱了郡主的身份,拥有另一个名字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揽到自己府中的原因。 “你也想金屋藏娇?”女孩像是不怕死一样,一次次的开口挑战他的底线。“那道院子实在算不上金屋,外面还有你那些个成群的妻妾眼望着巴不得把我碎刮了,你这娇藏的也太差劲了些。还有,你能从我身上起来么?” 司徒昊天本来有些皱眉,但是听到后来反倒有些想笑,歪着头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南疆的女子吃起醋来都是你这个样子么?” 白西林撇撇嘴,将头转向一边,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司徒昊天想要说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算了,我早晚会让你知道,你是我什么人!” 不等白西林反映,人已经率先出去了。这个人来也快去的也快,还真的是让她摸不出头脑。刚刚算是什么?以退为进么,白西林摇了摇头,苦笑着喃喃自语“我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想从他身上要一个理由,明明说好了以后会各奔东西的!”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拾起被他扯下来扔到地上的面纱,犹豫了一下扔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沾上某人口水的东西,还是不要为好。转身出门,才走了没几步,白西林叹了口气,回手将扔在桌子上的纱巾捡起来,一脸的无可奈何。 如果扳倒司徒炼岳已经不再是她的理由,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做着一切她最厌烦的事情。不是她矫情,是只因为她真的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来的理由。 小时候的经历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刻,以至于即使重生都无法摆脱。她总是格外的努力成为别人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为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不会又只剩自己一个人。 下意识将手中的纱巾攥的死死的,不愿放手的又何止是一块丝巾而已。可惜的是两个人都清楚却谁都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此时树影西斜,天边的晚霞还未散去,白西林右手伸向腰间,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安心。冷眼看着几乎将自己合围在中间的几名男子,流里流气的打扮,轻浮的话语,的确像极了街上常见的流氓恶霸。不过她心里却明镜似的,这群人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可见后面的凭借一定是极为强大的。 “郡主,真是让我们哥几个好找啊!”一声奸笑伴随着男声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几个人附和的声音。“如果郡主自己走,就省我们几个人的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如此放肆!” “郡主大人也不用多想,是故人相邀!哥几个就是来跑个腿。请吧!” 白西林不再罗嗦,匕首出鞘,一抹艳丽至极的笑在她嘴角绽放,眼神却是冰冷的,没有人见过她出手杀人,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只是她不想而已。薄唇轻启,“算了,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今天只能算是你们不走运了!” 为了平静自己心中嗜杀的血腥,师傅才将她带在身边,正统的价值观虽然根深蒂固的让她平安成长,但是儿时的经历还是让她心中留下了莫大的阴影,这也是白西林即使长大以后也不会处理感情问题的原因。她可以伪装成最称职的情人,却无法真的去爱人;她可以是最忠诚的属下却可以转眼出卖任何人。直至死亡将她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似乎终于可以抛弃过往,可是等待她的似乎依旧是杀戮和争斗。 匕首的短刃划开血肉的瞬间,血腥气扑鼻而来,她只是微微的皱眉,将薄薄的唇抿的紧紧的。绯红色的衣裙沾染上的血迹像极了绽开的花,她好像夜舞的精灵穿梭在几人中。突然暴起的攻击让几个男子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抽出兵刃已经有两人永远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个是被匕首化开了另一个则是被一支短箭直直射入了心脏。变故发生的仓促,为首的人几乎没有看清白西林做了什么。他们下意识的寻找着短箭的来源,白西林却被他们的样子逗笑了。 几个人看着她美极的容颜,如玉的肌肤上还有溅落的血迹滑落留下的痕迹,离倒地的男子最近的一个人突然大叫了一声就发疯一般的冲过来,他的人还没到白西林近身,就被一把刀挑了开去,为首的男子已经收起了流气的模样,冷冷的站在白西林的对面,“留活口!” 发狂的男子红着眼睛冲着那人吼道:“她杀了我们的弟兄啊!一起生死过来的弟兄啊!” “那也不能伤了她的性命!别忘了主子的命令。” “我不管太子说……”话音未落,为首的男子手中的剑寒光一闪,他身后的人已经倒地。 小巷的空气突然阴冷起来,白西林没等男子收回剑,抬起左臂手指一动,一直短箭刺破空气,“叮”的一声咬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应声倒地。敌人的数目瞬间变成2对1. 电光火石间来者五人易损其三,为首的人也不再冷静,眼睛中泛着死光,声音冰冷沙哑,终于是有了见过血的样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派我们来的,如果无功而返我们也是死路一条。郡主,得罪了!” 他的声音随着剑气破空而来,白西林下意识的巨臂去挡,匕首只是刚刚碰到他的剑,就有千斤巨石一般的压力袭来,她险些攥不住匕首脱手。一触之下手腕翻转轻巧的滑开,身子赶紧后退,连着三步才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另一个人已经从后面跟来,白西林虽然觉得可惜还是回手放了一箭。 那短箭的机关就藏在她左手的手臂之上,自从出过事之后,她便找了林宇之绘制了大概的样子,秘密打造了这么一套短箭。没想到成品竟然能做到如此,林宇之找了当今锻造兵器最厉害的师傅,将白西林的想法口述给那个人听,老师傅竟然真的做成了这传说中才有的诸葛连弩。只不过为了佩戴方便。弩箭设计极短,不适合远战,只适合近距离出其不意的偷袭用,不过这给白西林已经足够用了。 因为精简了弩箭本身,箭匣里也只有区区三支箭而已。刚刚已经射出去2支,她手中的这支已经是最后一支了。就这么略一犹豫,身后的剑已经到了,白西林闪身避开,锋利的剑锋将她的左臂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短箭也已经直直的射进了男子的胸膛。 滚烫的血流淌带着湿滑的触觉,轻薄的丝绢已经被流出的液体阴湿,黏黏的贴在身上。白西林没空理会手上的伤口,擎起匕首于胸前,她知道面前的这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 85转机 拼着身上被挑一剑,白西林将匕首送进了那人的胸膛,用力一绞,男子瞪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倒在地上不动了。只会冲杀的战士逞勇斗狠还可以,用来做杀手行绑票的勾当显然就差了些。 她将手臂上的伤口草草裹了,身上的伤口虽然在流血却并不严重,多亏了这身绯色的衣裙,那大块的血迹在夜色中却是看不清晰,如果不近身,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应该不至于发现她身上的伤。白西林来不及喘口气,站起来面不改色的穿过小巷,融进了人群中。 小六子守在晋王府后门,焦急的在马车旁打转,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是早上见过的红色衣裙,但是低着头匆匆而来的样子,似乎是对什么人避之不及。小六子赶紧往前跑了几步迎上去,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在了肚子里,还未走近,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涌了过来,带着惶急的表情,小六子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白西林的身前。 绯色衣裙掩不住的大片血迹已经成为暗红色,靠的近了才看出随着白西林的动作,她的肩膀身上甚至还有血流出,成了大片的殷红。 “放心,我没事!”白西林扬起脸,是失血后的苍白,虽然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但是显然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主子,赎罪!”四个字说完,小六子伸手小心的将白西林拦腰抱起,脚下生风的往马车方向跑去。 白西林看着小孩的侧颜,突然有些无措,总以为是小孩的人竟然也能轻松的将自己拦腰抱起来,虽然已经极尽小心,但是随着小孩的跑动,白西林还是闷哼了一声。 “真该死,应该出去找你的,说不定就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时候遇到那些混蛋!” 闻言,白西林猛的抬起头,“什么?” “下午的时候,晋王爷送话来说太子府来的消息,说是太子派了一批人手出来找你,要我带你避一避。” 果然是司徒炼岳的人,看来林宇之和白西林的动作已经明显起作用了。小六子将白西林安置在马车上,隔着帘子问:“用不用我去请怀王过来?” 白西林将衣服撕下来,拿过小六子放在边上的药洒在伤口上用扯下来的衣裙将伤口包好。咬着牙忍着剧痛道“不用,江澜怎么说也是个王爷,你小子真拿他当大夫用啊!况且我受伤的事情先不要叫别人知道。” 白西林暗想,开玩笑,自己虽然受了伤,但是直接毙掉了五个太子的好手,这笔糊涂账还不知道要算到谁头上,情况还不明朗,现在冒头不是自己找死。整理好衣衫,失血过多这个世界又没有止痛药,她这个身体的底子到底是不行,就势倒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马车在一个院子停下,是一个城郊的小院子,清幽安静,不时的有犬吠声传来,在平房不过的院落。 院子里面的一间书房内,灯火闪烁,里面几个人笑谈正欢。白西林靠着门站着,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言语。犹豫了一下招手叫回了想要去通报的小孩,转身离开。 屋里的人应该是司徒昊天在朝中埋伏的人,他们讨论的话题正是这几天的朝堂上的事。自从太子被拘禁反省以来,晋王不仅表现出了卓绝的政治头脑也表现出了让人意料之外的社交才华,当然这些是白西林总结出来的。 司徒昊天在朝中的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支持司徒昊天,但是对于晁家一党提出的建议或者主张多多少少都表达了不支持或者没意见的态度,一连多天吃瘪的晁家也不得不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不仅是清流一派这些原来就反对晁家的人,很多持中立意见的人也在太子和晁家的问题上倾向于不合作。 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暗含着的现在朝局正在往自己这边有利的方向转来,想必今天太子的人突然对她发难应该与这件事也有关系。白西林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流失,身上开始变得滚烫,倚着小六子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她已经开始没办法再集中精力分析现在的局势,看来即使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即使上了药也还是不行。 陷入黑暗的瞬间,感觉到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是白西林却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了,任凭自己被那个人搂在怀里,意识失去的最后一秒,似乎闻到了淡淡的兰花的气味。 司徒昊天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只道白西林平安回来了,虽然知道此时应该安坐在屋子里面前的人继续未完的谈话,可是心中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下午接到消息时的惊怒还历历在目,那人居然还想故技重施,自己怎么会让她在落入那样的处境。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走了神,房间里的人不说都是权臣谋士也是这江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司徒昊天这个样子明显是怠慢了的。 黑暗中,白西林一个人奋力的跑,肺部撕裂般的疼,喉咙也有腥甜的味道溢出,她喘着粗气,任凭林中的枝蔓抽打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血痕。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白西林只能拼命的跑,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追逐者的真正面容。终于,一直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使劲一挣,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微光透过层层的床帐照射进来。 肩膀上那双手的触感依然鲜明,她回过神来,发现了一个惊人又尴尬的现实。原来,司徒昊天找人抓来了江澜,鸡飞狗跳之下白西林都没有哼一下,可是陷入沉睡的女孩却一直因为高烧在发抖,司徒昊天将她小心的揽在怀中,没想到这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 司徒昊天见女孩强装的不在意,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醒了就吃点东西,江澜已经熬好了药在外面温着,嘱咐你醒了就喝。”掌心的温热透过衣衫,白西林看着他略微僵硬的挪动了一下身体,但是托着自己的手却稳如泰山,小心翼翼的将白西林安置好,转身去拿药。 白西林看着那个有些僵硬的背影,心中好像瞬间被什么击中,有什么呼之欲出。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一会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房间始终很安静,似乎外面都少有人走动。 他端着一碗白粥,白西林忙伸手想要接过司徒昊天手中的习惯性的抬手却没成想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禁皱眉,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司徒昊天没有理会白西林伸过来的手,在床边坐下,舀了一汤匙就往白西林的嘴边送,也不管床上的人是个什么表情。 白西林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司徒昊天也固执的举着汤匙,两个就这样僵持着,良久还是司徒昊天败下阵来。 “先喝吧,不然要凉了,一会还要吃药,先垫一点东西。”说完叹了口气,想将勺子收回来调转方向再递给白西林。 女孩突然抬头一口叼住了汤匙,哧溜一下将勺子里的粥吸进了口中,对上司徒昊天有些充愣了表情,白西林撇了撇嘴,无所谓的将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你不是说要快点喝,然后吃药么?” 司徒昊天喂她吃了小半碗粥,又就着他的手一脸不情愿的将药喝掉。女孩子的眉眼在灯火下没有了刚刚的苍白,想起在院外眼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倒向一边的样子,司徒昊天霎时冲到了她的身侧将人接住,浓重的血腥味成为最强烈的刺激,用带着几分麻木僵硬的手指探向怀中人鼻息的时候,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就算是他也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那种即使将她圈在自己身边也不能将她保护周全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击碎,片刻间自己多年来争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和怀中那个脸色苍白的人,任由恐惧在心底蔓延,因为他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他依旧护不了她。 ------------ 86 混然不觉 话说太子府此时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司徒炼岳的房间里狼藉依旧,但是端坐在上方的人却早就变了摸样,一扫之前的颓唐,此时正一身白色的锦袍整齐利落的品着香茗。 “你说十五带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眼神阴翳,握着杯子的手指指骨的菱角清晰可见。 “是,据回报的人说,城东边傍晚似乎发生了械斗,府衙的人赶到的时候,行凶的人已经不见了。”王喜不敢看司徒炼岳此时的表情,只是本分的躬着身子,谨慎的回答。 “好,很好!我倒真是小看她了!”精致的杯盏擦着王喜的耳际飞过,破碎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王喜只得将身子伏的更低。 白西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打外面进来了个陌生的小姑娘伺候自己起来。如果不是这次确实难受的厉害,她实在没有逞强的力气这种小事绝对不会假手别人。 这个别院远在京郊,安静清幽,是个难得清静的地方,养伤自然也是最合适的地方。白西林观察者房间的摆设,甚至还有几件她尺码的衣服,显然这里仓促准备的反倒是早已备下的秘密据点。 “小姐,王爷说下了朝会就回来,请小姐务必不要胡思乱想。”小女孩说完马上退下,逃的倒是伶俐。 胡思乱想?白西林想要那个人回来,撕了那个人的心都有。原来是昨天晚上,白西林烧的厉害,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伺候自己吃喝一切的明明怎么也轮不上司徒昊天,可是那个人却伺候了她整晚,甚至到最后,白西林瞪着他,那个人都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白西林不得不搬出了先贤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老名言,可是司徒昊天还是雷打不动,还说着“你早就和本王同床共枕过了!本王可是记得!”白西林想起那次司徒昊天酒后失德,拉着自己不放手。如今看来,原来他竟然有当时的记忆,顿时心中扬起一种那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的感觉。翻了个身还扯动了伤口,呲牙咧嘴的转过去,闭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白西林枯坐了半日,小六子才匆匆进来,没来得及禀报直接就冲进了屋里。 “昨天的事有消息?” 小六子笑的贼兮兮凑到她耳边,“死的那几个是禁卫军的人,衙门报的是私斗而亡,今天朝上皇上大怒,撤了禁卫军统领,换上了驸马爷齐康统领禁军。” “换上了齐康?”这个消息着实让白西林有点摸不透了,不是没有想过借这个机会将事情弄大,禁军可是平阳除了城防营最重要的军士力量,如果真的到了逼宫的地步,控制了禁军就等于取得了先机,所以这个力量的控制权一直都在皇上和太子的手里,为什么会换上目前看来亲近晁家的齐康呢? “司徒昊天现在还没回来么?小六子跟我回趟世子府!”白西林说着就要起身。 小六子赶紧伸手按住那人,“郡主是想要小六子死无葬身之地么?少爷对我算是手下留情了,可也差点要拍死小六子,郡主现在不留下来好好养伤还到处乱跑的话,我看不光我家少爷要找小六子的麻烦,晋王爷大概会先叫小的去死了!”小六子的表情之哀怨真的不差于被人抢了老婆,可见已经被林宇之狠狠修理过了。 白西林苦笑,“我不是故意要出去,这件东西至关重要,我不放心别人经手!我们去世子府取了东西就回来!” 小孩头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死活咬紧了牙就是不松口。“主子,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亲自去一趟。” “你若是敢出这个大门一步,本王就真的将你绑在床上你信不信!”司徒昊天话音未落就已经转进了屋,在外面就听着主仆二人争执不休,听到女孩要走,立马闯了进来。 白西林无语的看着来人,昨夜的尴尬瞬间浮上脑海,扭过头不再言语。 司徒昊天挥退了小六子,小孩推出去的时候被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吓的小孩哧溜就跑掉了。 “本王的院子盛不下你了是么?你就这么想离开?”欺负白西林现在行动不便,司徒昊天不管不顾的欺近身来,白西林躲避不及,下一刻已经落入了他的怀抱。 女孩扭动了一下,只换来了司徒昊天更用力的拥抱,随着他手上用力,白西林再不敢挣扎,只得开口“我才没有闲命长,世子府里有件东西确实重要,我想取回来给你。说不定这阵就能用的上。” “真的 ?”司徒昊天看女孩说的认真,手上的力道也就放松了些。 白西林察觉到腰上的力量减弱,微微挣扎,“快点放开,回去把东西取来,省的夜长梦多。” 不多时,白西林推脱不下,被司徒昊天抱着来到了院子。院子里已经停好了一架马车,从外面看破破旧旧极其寻常的样子,她被司徒昊天抱着轻放在已经堆了厚厚一层垫子的马车上,司徒昊天一松手白西林整个人就陷了进去,惊的她差点叫出来,效果太喜感了。以至于司徒昊天瞅着女孩那个想法做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直接笑开了,朝堂上的那些不愉快仿佛瞬间消失了,当然这样只是换来了女孩一个又一个眼刀。 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城,司徒昊天掀起窗帘的一个角,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虽然他不动声色但是白西林能够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息,其实从昨晚被袭击开始,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悄悄开始了。 司徒昊天拿到的就是那本林宇之收集的“秘籍”,白西林扬起下巴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因为司徒昊天看到账册的那瞬间的表情足够表示这本东西的重要性。当然她忽略了司徒昊天越翻到后面越黑的脸。 “这是你的主意吧!”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无比肯定。 白西林点头,眼睛笑的弯弯的,“怎么样?我说过我早有准备吧!” 司徒昊天的黑脸一点都没有退散,反倒是眼神都变了,白西林当然感觉到了其中过的不对劲,探头瞄了一眼翻开的页面。 某某日几时,某某人购置了成色绝佳的翡翠镯两对送于某府,某某日又送极品南海珍珠两串为该府老妇人做寿,还有其他礼品若干。 某某日几时,某某点了倚香楼头牌翠烟姑娘,几几时离开。上面甚至详细记录了他们用了什么酒菜,翠烟唱了什么曲,那位大人打赏了多少银子等等,事无巨细一一在录。 白西林尴尬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好像有律令规定宵禁时分不得走动,这位大人不仅走动而且还是去一夜春宵,而且朝中似乎这样的人还不少。” 司徒昊天眯着眼睛,挑起一边的嘴角,这是他算计人的时候的招牌动作,白西林自然是认得的,不禁咽了口吐沫,小心的问道:“王爷有什么想法?” 对面的男人合上账册听了她的话突然笑了一下,抬眼问:“郡主此时才想起自己面前的是王爷么?你好像没叫过我王爷吧!” 白西林一愣,确实如此,她似乎再见到司徒昊天之后没怎么叫过他王爷,也没行过礼。这些司徒昊天不说起,她自己似乎都忘记了。因为太熟悉所以才太随便的么?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白西林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起,眼前这个似乎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也会表露出情绪,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这样无声无息的走近了自己的心,那颗似乎已经失去感觉的心竟然会再次跳动。因为他的挑逗,他的接近,甚至是似有似无的气息,白西林终于发现了一个被忽略已久的事实,其实自己早已动心,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司徒昊天……”白西林开口,声音有些飘渺,好似神游归来的魂魄在发声一般。 男人伸出手指点在了白西林的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可以叫我名字,反正你也不想叫我王爷!”他是认真的,但是却在对上白西林那双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时,莫名其妙的加了后面一句玩笑。看着女孩回过神,眼睛恢复了清澈,他心中冒起的懊恼差点爆发,他好像错过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白西林撇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我说,司徒,你打算怎么办?” 司徒?司徒昊天真的要被小女孩气的没有脾气了,伸手揉了揉白西林的头,突然发现白西林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下颚,南方的姑娘很少长到这个个子,也正是这一错愕,缓解了两人之间暗涌的情绪。 “那个 ,回去再说!”司徒昊天率先走出去,不过还没出门又马上转身回来,一把抱起站在一边的女孩,不顾她脸上的惊慌,凑到她的耳边“那声司徒挺好听的!”说完还故意在女孩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之后的一路上,人们都只能在马车里听到一声嘶吼,“你个天煞的臭不要脸的大坏蛋!” ------------ 87 行卑鄙之事 白西林回到郊外庄园后并没有过问司徒昊天要怎么利用他手里的账册,那本记录了太多秘辛的册子足以倒掉一大批人,当然也足以让朝中不少人为他所用,白西林想过怎么利用这些东西,威逼利诱不是好办法却是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啊!我如今在这里,安和郡主的身份不是坐实了司徒昊天有不臣之心。”这几天面对的事情都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混乱,很多问题都没有想周全,现在冷静下来竟然发现自己犯下了这么白痴的错误。 小六子被白西林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压住她不让她乱动碰到伤口。“郡主,冷静!这些事情不用劳烦你费心,王爷都安排好了!” “他安排好了?怎么安排的?” “王爷放出话了,说是和郡主学的法子!王爷着人四处说,安和郡主偶染恶疾,恐怕传染他人,所以除了近身服侍的人,现在府中的奴仆杂役都迁出府去了。事情闹的满城皆知,人们躲都躲不及,所以郡主放心好了。”小孩说完还眨眨眼,笑的一脸狡猾。 白西林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一点杀伤力,任由小孩屁颠屁颠的跑掉了。那人的心真的很细,看来并不需要自己担心。 比起从小生活在皇宫尔虞我诈中的司徒昊天,白西林还是太稚嫩了,看着荀郁引她到一间暗室坐好,她身上的伤愈合的很好,虽然不如现代治疗快但是也已经是很快了,一连多日下来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有痒痒的感觉,这就是愈合的征兆。 暗室面积不大,只有几张椅子,荀郁细心的帮她倒好了一杯茶放在手边,就悄悄的退出去了。白西林没有问司徒昊天这样安排的原因,她相信他这样做总有这样做的理由。 不一会,屋子里开始有声音传来,一面墙壁竟然透出斑驳的光,白西林透过那些间隙看到了荀郁的脸。仔细一看,她的对面竟然就是司徒昊天那间会客室,而她自己所处的位置就是那间房子的侧面,斑驳的光是透着百宝阁的摆设间隙透过来的。 从她的位置可以将会客室的情况尽收眼底,司徒昊天一定是要她看什么才会将她带到这里,想起今日荀郁提及的消息,皇上居然放了司徒炼岳出来,也不知道他那边动了什么手段,反正今日的事情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隔壁的房间已经进来人了,司徒昊天率先进来,若无其事的冲着百宝阁的方向看了看,迅速的眨了几下眼,目光却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暗室里的白西林却因为他的这个小动作偷偷地笑了出来,他那个佯装不在意,偷偷眨眼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竟然有了几分调皮的可爱。 跟在司徒昊天身后的人竟然有不少在太子府宴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别看白西林坐在角落里,可是却一直没有闲着,也亏坐在她身边的是平阳第一美人姚若水,拼着被姚若水黑脸,也将这些朝臣的名字弄了个大概,毕竟能去太子府赴宴的大臣抛去亲友不说,剩下的不是他的亲随也是支持者,再次也是中立派。 开篇的闲话必不可少,司徒昊天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白西林却知道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个人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就越危险。 喝茶扯皮的时间过的虽然慢,白西林也不着急,端着手边的香茶抿了一口,毕竟重头戏在后头。 从刚才就没见的荀郁从外面转进来,躬身递给把一本册子递给坐在上首的司徒昊天。白西林站起来小心的走近了些,司徒昊天随手翻着手中的簿子,薄薄的几十页,残缺不全。白西林有些疑惑,这本册子确实是她给的那本,但是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司徒昊天的想法让白西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司徒昊天叫荀郁将册子拿给屋子里的人看,果然,从第一个人开始,传阅的人脸上可谓精彩,各种惊讶,胆颤,气愤,惊怒一一上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人告诉白西林,人的表情可以如此多样如此善变她一定不会相信。 那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端着茶杯轻轻的避开茶叶,真就只是品着茶。直到荀郁收回册子,在司徒昊天身后站好,直到屋子里的讨论声渐消,直到大家都扭过头看司徒昊天等他开口,直到屋子里静的针落可闻。那人终于抬眼扫视了一下屋中众人,眼睛在扫到后面那拍博古架的时候尤其停顿了一下。白西林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真的很爱现,真的。 “都看过了?拿到这本残卷实属偶然。当然本王初见时也是吓了一跳。在座的各位无一不是父皇倚重的人,江国的社稷还要仰仗给位。本王当然不会让这种污蔑朝中重臣的东西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上,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才从几人手中夺得此物,不过可惜,只拿回了部分残卷。” “残卷?那就是说还有部分在别人手上?”坐在后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突然站起来,言语有些激动,显然特别在乎这本记录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记录。 “张大人不要激动,听王爷把话说完,敢问王爷这东西从何而来?还望王爷务必告之啊。”开口的人竟然是老熟人门思道。门思道一直是外戚*这边的,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而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镇定也让白西林刮目相看了。 司徒昊天扫了一眼开口的门思道,显然也是没想到此时开口的会是他。冲着那个激动的官员招招手,示意不要着急。 “不用担心,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白西林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司徒昊天的身上时,正好是他说完这句话。只是瞬间白西林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在这个一向慵懒就连用手段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人身上,她看到一种王者的霸气。不同于与自己私下相处时的霸道模样,这样的自信与骄傲,这样睥睨天下的气魄,曾经看过的古装片中的帝王的影响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那些成就 了千秋霸业的帝王,那些为人称颂的时代浪潮中的佼佼者。司徒昊天身上的王者之气正在逐渐显露,他曾经有多艰辛的压抑着自己相对的就会有多么不可思议的爆发,白西林开始期待,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君临天下,应该是幅怎么样的景象。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白西林此时也明白了司徒昊天的意思,他故意将人找来,在当面将东西呈上,告诉他们东西是从别有用心之人处所得,言语中提及的不光彩手段从几人手中夺得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发生在城东的禁军私斗事件。谁都不傻,禁军是什么,那是皇上的近卫军,控制权在太子和皇上的手上,他们会在宫外私斗而且还是全都死无对证,这样的事情想让人不联想都不可能。 如此一来,结论就很好得出了,朝中的势力不外乎这几股,抛去太子不谈,只剩下晁家了,能有手段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只有晁家了。司徒昊天的几句含义不明的话,简简单单就将这个黑锅踢到了外戚脑袋上,而且还是个不背也的背的黑锅。 紧接着司徒昊天的动作就让白西林彻底服了,他吩咐荀郁找来了火盆,当着几人的面烧掉了那本卷残本,火光闪耀中,白西林看见那群人的脸都微微变色,显然这一局司徒昊天大胜。有残卷在手作为威胁他们虽然会归附司徒昊天,但是毕竟隔了人心和利益,用这样的人毕竟风险太大,做这种杀头的事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如此一来,证据当着他们的面毁掉了,晁家的这棵大树被司徒昊天几句话说的显然是靠不住的,太子现在虽然被皇上放出来了,可是毕竟势力已经被晁家架空,成不了大气候,只要人没被吓傻也知道应该怎么站队了。 送走这群人,白西林被荀郁从暗室带到了这间会客室,司徒昊天单手支在椅背上按着额角,闭目养神。换了个角度看他,接近黄昏,透过窗子射进来的日光变得很柔和,轮可清晰的脸隐在暗影之下,显得有些疲惫,荀郁并没有跟进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西林悄悄的往前走了两步,在他前面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 “为什么不走近一点?”他没有睁开眼睛,却挑起嘴角对着她站立的方向轻笑着说。 “因为害怕!” “害怕?你还会害怕?怕什么?”司徒昊天睁开眼睛,女孩逆着光站着,看不清表情。 白西林手指玩弄着衣角,似笑非笑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本以为是食草动物原来是食肉的!” 司徒昊天没听清,伸手过来想抓女孩,却被白西林闪身躲开了,只得问了句:“什么?” “我说原本以为是只狐狸突然发现原来是只狮子,说咬人就咬人!不过这招妙是妙,我辛苦弄来的东西你就当我面烧掉也不问问我的意见?”白西林正说话司徒昊天起身将女孩一把拉到自己的跟前。 “岂敢,那一半我不是留着没动!就算被人抓住把柄,我拿剩下的账簿出来,就说他们反咬一口也未尝不可。他们如果有异动,我也早有准备。还有就是……这才是说咬人就咬人!”司徒昊天突然低头吻上女孩的唇瓣,薄薄的微凉的触感,女孩依旧是一僵,不过却没有剧烈的挣扎,不知道这对司徒昊天来说是不是变相鼓励了,舌尖尝试着探入却被女孩微微扭脸的动作止住,司徒昊天连忙刹车,女孩不逃避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低头看着怀里人脸上微微泛着桃红,眼睛里却是生气十足的样子,他终于明白心中那难解的暗流是什么了。他怀中的这个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女人,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 88 她的过去 朝堂上的局势基本上呈一边倒的态势,司徒炼岳被圈在府中思过之后第一天上朝就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朝中的人纷纷上书奏他结党营私、强征土地、私占良田、强抢民女、虐杀奴仆、私炼禁药等等数的出来的数十条大罪,还有不少学生和文士上书请命,说太子无德,难堪大任,江国江山不能交到这个人手上云云。 司徒昊天将朝上的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白西林听,被他关在京郊别院不得外出的女孩也知道轻重,每日也只是坐在院子里打发时光。 “今天父皇算是发了雷霆之怒,拿折子直接摔太子脸上了,怒骂了他是‘畜生’, 那些谣言的威力着实不小,散朝的时候,太子还跪在大殿,想必今日不会好过了。” “嗯,你在朝中的努力总算没白费,不过如果让太子这样回到朝中,晁家势力还在,两边再揪到一起就是个麻烦了。对了,最近都没见江澜?”白西林本来偎在躺椅上小憩,司徒昊天来了直接就坐在了躺椅的边缘和她讲话。 自从白西林受伤,那晚小王爷虽然出现过,但是白西林当晚烧的有些模糊,丝毫不记得了。从那日起就再没见过司徒江澜,这个原先从早到晚几乎都和她黏在一起的人,突然不再身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了。 “他这些日子都在宫里。” “怎么,皇上不好了?”白西林惊的从躺椅上坐起来,被司徒昊天一把按住,轻轻压的她躺回去。 “前些日*里传了话来,说是父皇身体已有败象,原因不明。江澜这几天一直在宫中,有他陪在父皇身边,别人想动手脚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 已有败象?还是有人动手了,想起宫宴上那个笑眯眯的黄色身影,戎马一生的的延光帝,白西林只是为他觉得悲哀。虎独上且不食子,这座深宫究竟要恶心到什么地步,才会出现父杀子,子弑父的事情。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肩上,保持着刚刚压她躺下的动作。 他低着头,白西林看不见他的表情,伸手覆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心的温暖了他微凉的指尖,突然司徒昊天反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白西林没有躲避,任他俯身将头靠在自己肩上。 “答应我,如果可以的话,不要伤了你父皇还有司徒炼岳的性命。”白西林的声音有些发飘,她也要用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弑父杀兄,这是怎样的罪名,又要如何承担呢?白西林不想司徒昊天承当这样的罪名,这不仅仅是两条人命,他将面对的绝对比他以为的可怕的多,那将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来自灵魂的惩罚。 白西林感受到肩上的男人微微一僵,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收紧。司徒昊天万万没有想到白西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女孩总是通透的可怕,好像她能直接看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承认,在听到那个男人命不久矣的消息后,他的心在动摇。从未有过的恐惧好像火山爆发一样的喷薄而出,他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目光狰狞的怒吼着要他帮自己报仇。 那个也曾抱着他玩耍,教他诗词骑射的男人,那个君临天下面对亲情取舍冷漠决绝的男人,那个视人命如草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的男人,司徒昊天继承的不仅仅是她母亲临终前的遗志更是浓浓的恨意,对那个男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时代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恨。他突然觉得很累,如果那个男人死了,是不是这一切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白西林伸手环抱住身上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轻轻的在他耳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想你的人生在自我惩罚中度过,你是天生的王者,谁都不能阻止你,死人也不成。只是弑父杀兄这罪名太重,你背不起。” 司徒昊天将女孩抱在怀里,白西林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任由他将自己小心翼翼的拥在怀里。 “为什么你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好像天真无邪这样的字眼与你无关。你总是能句句话都直指人心。”司徒昊天有些无可奈何,女孩永远表现的难以控制,也就是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你想不想听个故事,或许,或许听完之后你就不这样想了也不一定。”白西林直起身子与司徒昊天拉开了一些距离。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此时目不转睛的与自己对视着,她想记住司徒昊天此时的眼神,永远记住。 白西林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院子里的一捧绿色,时间好像停住了一般,过了好久她才缓缓的开口:“从前,有个三口之家,也算是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有一天,老实巴交的父亲变了,变得暴躁易怒,经常无缘无故的打骂自己的妻儿,可是有时候又正常的和原来没有什么两样。他总是在放纵暴虐之后向那对母子忏悔,反反复复,这样的日子好像没有尽头。后来那个女人终于绝望了,她本来想带着她的孩子一起走,一起离开那个肮脏的人间,可是最后她还是舍不得,绝望的母亲留下了她8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从世上消失了。老房子里只剩下了那个逐渐丧失了人性的父亲和那个孩子,8岁的孩子一个人已经不能阻止他发疯的父亲,只能任由那个丧失理智的男人犯下难以饶恕的罪行,过着地狱一般的日子,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悄悄的在他父亲的药里动了手脚,那个暴虐凶残的男人死去的时候安安静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小孩找人帮忙葬了父亲后从此也消失了。” “完了?” 女孩点点头,她的声音有些空洞,司徒昊天将女孩紧紧的裹进怀里才放心,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就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那人罪有应得!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结束?怎么可能结束!”白西林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澄澈的泪水,仰头的瞬间泪水滚落。除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司徒昊天什么都没有。触手的满是滚烫的液体,他好像懂了却有好像没懂。白西林稳定了一下情绪,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继续闷闷的说道:“怨恨就像一颗种子在你心底发芽,她永远不会停止,也无法根除,衍生的是无止境的欲望,你越是想要填满它越是要付出代价,直到有一天你为了那所谓的恨失去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答应我不要选择最决绝的那种,我不想你像那个小孩一样,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做到,但是我不能保证什么!”这已经是他所能给她的最郑重的承诺,他会尽力去做。白西林不需要好听的漂亮话,她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司徒昊天也许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至少在这方面他不会言而无信。 白西林就那样窝在司徒昊天的怀里,直到迷迷糊糊的被人送回自己的房间,她晚上又发起了高烧,梦境中她看到一个女人在冲她招手,好像在笑着和她说再见。白西林使劲的跑,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遥远的距离,她张张嘴想要喊些什么却没有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空气。终于,她再也跑不动了,疲倦好像潮水一样涌来,对面的女人停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宽宽的江面,那个人带着慈爱的笑,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她一张一翕的唇,她再说“你终于长大了,我的女儿。” 白西林曾经以为她没有未来,因为生命随着那个人停止呼吸也一并停止了,陪伴她的只有无休止的噩梦和如影随形的恨。漫长的时间中,她学会了伪装,她可以带着乖巧恬静的笑容面对世人,将那些晦暗阴冷的情绪深埋在心底,但是那不等于她不恨了,时间久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愤恨些什么,只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在累计,她明明知道却无法停止。 这个时候有个男人出现了,她生命中的第一束光,她庆幸自己在误入歧途之前遇到了那个,他是她的师父,既为师也为父。师傅看到了她包裹在伪装下的心,不过没有拆穿,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引导这个小女孩。如果这个人一直在的话,白西林的人生也许会呈现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她的世界最后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白西林突然笑了,从未有过的轻松,重获新生的释然。她突然想起师父曾经和她说过的一句话,“总有一个人会走进你的心里,那个时候你就真的长大了。” ------------ 89 阴云笼罩 江国民怨沸腾,大有揭竿而起的势头,闹的最凶的自然是南方,皇上连颁多道政令,减情徭役赋税,可是起效却不大,人们都把矛头直指抬太子和朝中的氏族。往日里嚣张的大人们也都老实了,平阳城内的繁华依旧却总是透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皇上的寝宫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说不出的萧瑟。江澜靠在廊柱上,摆弄着套在小指上的戒指,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表情严肃。小太监身子躬的很低,几乎就要呈九十度了。 “昨天是你值夜,你确定看到父皇偷偷吃丹药了?把头抬起来!”江澜突然拔高了音调,看着小太监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的瞬间眼中是不掩饰的惊慌。 “你和我说实话,有什么事情本王自然会护着你!你不说的话本王也不会将你怎么样,当然说不说在你!”刻意压抑了心中的情绪,江澜的声音瞬间又冰冷了几分,这几句*裸的威胁听在小太监耳朵里已经有如丧钟。 小太监抖如筛糠,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回,回王爷的话,昨儿夜里是小人当值,皇上密诏了大法师进宫,然后小人就被皇上轰出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父皇有没有服用丹药?” “回王爷,那盛了丹药的盒子是大法师带来的,小人见那描金盒子精致,特意多看了几眼,今个收拾龙床的时候在床头发现了,趁没人,小人就斗胆看了一眼。”小太监说着已经哆嗦的跪了下来,几个响头磕下来,额头都红了,直喊着“王爷饶命”边说还边抱住了司徒江澜的脚 。 江澜听到小太监的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好在小太监趴在地上一直没抬头,江澜一脚踢开小太监,警告道:“今日,本王没有见过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能保住你的命。滚!” 赶走了小太监,司徒江澜再也顾不上其他,翻身跃下走廊朝皇上的寝宫跑去。转过花园中的假山,一路上也不管遇到什么人一概视而不见,只是急匆匆的朝目的地跑。这些日子父皇的脉息不稳,滋补养气的东西没少吃,可是身体却越发虚弱。皇上的进食的药物都经过他的手,就连饮食最近他也是一一检查过后才送上去,可是还是于事无补。 “果然是那个丹药的问题么?该死,该死!明明当初她已经这样提醒过了,我竟然还是疏忽了。”江澜口中忍不住咒骂出声。他当日进宫就已丹药和现在皇上服用的汤药药效相冲为名,将丹药全部停了,没想到父皇竟然背着自己偷偷服用,竟然是明摆着连他都不相信了。 “老四,这是着急去哪?” 江澜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回头就看见了现在最不想看见的那张脸。跑的太急还有些气喘,深吸了一口气,才躬身行礼:“臣弟见过太子爷。” “齐家的丫头有两下子,我们平阳城小霸王竟然变得如此懂礼了!江澜,平时你不是都只叫我太子哥哥的么?现在是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认了么?”来人正是司徒炼岳,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明黄色的锦袍,华丽的坠饰,只是让他看上去更显得冰冷。 江澜裂着嘴角笑了笑,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几眼,忙收回视线,“太子哥哥这是在笑话臣弟了,只是不知道太子哥哥怎么在这里。” 刚刚一听到太子的声音,江澜就暗叫了声“不好”,这人在这里肯定也是奔着父皇去的,他现在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也顾不上打哈哈,直接就问出了口。 司徒炼岳表情淡淡的,看似随意的打量了一下他,道:“父皇下旨召见我,我这不是巴巴的赶过来了。看样子,老四你也是去见父皇的,看来你是来的不巧了。” 江澜虽然心里急却也听出来了,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自己今日肯定是进不了寝宫了。太子是有意不想要他也去了,可是越是这样越觉得可疑,江澜思量了一下,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正好,我们一并进去好了,太子哥哥,我只是给父皇请个安,然后就走。”说着笑嘻嘻的侧身让在了一旁,一副哥俩好一起走的样子。 可是司徒炼岳却是根本不买账,表情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不屑的哼了一声,连样子也懒得装了。 “这几日,父皇正因为我的事情烦心,老四愿意去和我一起见父皇,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怕连累弟弟。当然,这也多亏了老二在外面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父皇才这么频繁的召见我啊!” 江澜听了他的话,脸色也变了,终归是年纪小,又是点火就着的性格,只是还没张口,站在太子身边引路的一个小太监就开口了,“太子爷,皇上急诏,您……” 司徒炼岳看了一眼愣在一边的小王爷,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落在后面一步的小太监路过小王爷身边的时候,一句话轻轻的飘进了江澜的耳朵。“王爷务必请晋王知晓,早作准备。” 等江澜回过神,只看到小太监紧跑了几步跟在太子的身边亦步亦趋的进了寝宫。来不及多想,今天的事情确实要告诉二皇兄,他回头又深深的看了寝宫一眼,咫尺的距离,转身消失在宫宇间。 已经是春天,延光帝的寝宫却让人不寒而栗,香炉飘渺的香气让屋子烟雾缭绕如在幻境。司徒炼岳推开宫门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前几日来寝宫还未有如此浓重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怪味道,是从未闻过的熏香。 司徒炼岳招呼了一个小宫女,问道:“这是什么香?父皇素不喜味道浓重的香,你们不知道么!” 小宫女唯唯诺诺的只说:“每月初一,十五均燃此香,今个是皇上吩咐燃的。皇上在里面等着殿下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还不滚进来,你这个孽障!” 司徒炼岳吓了一跳,前几天在朝上,百官群参的场面把延光帝气的够呛,堂堂的江国太子在朝堂上跪了整个上午才被皇上召进偏殿,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之后,气的皇上直吐血。当时,司徒炼岳也吓的够呛,所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看来,却是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了。 烟雾缭绕的寝宫明明是春夏之交,却让人遍体生寒,司徒炼岳听到延光帝的吼声,躬身赶紧往里走。里屋就是书房,许是宫女们都被支去外间的缘故,房间显得意外的空空荡荡。司徒炼岳收起面上的疑惑,低着头冲着书桌后的男人行礼。 高高的案几后面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过几日不见竟然意外的消瘦,说起话来虽然依旧是中气十足,但是脸色却是蜡黄没有生气的样子。从进门时开始,脑海中闪过的疑惑就不断的在司徒炼岳的心中盘旋,抬头看了眼龙座上的人,那是他的父亲,也是亲手将他置于死地的人。 噗通一声,司徒炼岳跪倒在地,将头伏在地上,说“儿臣不孝,朝堂之上不能以才德服众,朝野之下不能得万民归心,自知不配继承大统,请父皇削了儿臣太子的头衔。” “站起来!朕的儿子怎么能是这么没有的东西!”不难听出皇上声音中压抑着的愤怒,司徒炼岳跪在地上当然不敢起身,并且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做足了不安怯懦,心死如灰的样子,他赌的就是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能念及血缘,哪怕这个机会微乎其微,他赌了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 司徒炼岳趴在地上,冰冷的地砖咯的他膝盖生疼,时间过的很慢,就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良久,他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直到那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他几乎和地面平行的视线里。一双大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司徒炼岳第一次发现,他站直了的时候竟然比那个苍老的男人还要高了,印象中那个打马射箭英姿勃发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在权利的中心挣扎着的躯壳,苍老的不光是外表还有那颗心。 “你是我选中的太子,这个国家必定要交到你的手上。”说着他将司徒炼岳的头扳向龙椅的方向,指着那个雕龙座椅道:“看着那把椅子,如果你不想要,就连你的命一起交给别人吧!”这个时候他想要像个寻常的父亲一样,但是终究做不到。 一卷明黄色的薄绢丢在司徒炼岳的身上,他赶忙伸手接住,展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窒息,但在那之后心底是仿佛要炸裂一般的兴奋,他赌赢了,那唯一的机会。 那张薄绢不是别的正是所有人争之不得的诏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的名字,未来的王不是别人,这个国家的主人的名字将是司徒炼岳。 ------------ 90 盗密旨 江澜一路驾马狂奔到晋王郊外别院,刚进厅中连口气都没来的及喘,就被司徒昊天拉到了书房。路过廊中,前不久被太子盯上,受了伤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养伤的白西林正慵懒的靠在廊边软榻上,看着两人急匆匆的从廊中走过,目光带着疑惑随着两人移动。 “发生了什么事?”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声,不过随后的话因为看到司徒昊天凝重的脸色咽了下去。那人也没回头,只是动动嘴唇说了声“你也进来。” 司徒昊天一进门就按着江澜问道:“父皇急诏太子,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澜一脸诧异,看着司徒昊天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我才出宫你就得到了消息?我也是和太子打了个照面才知道父皇急着见他。”顿了一下,眼睛瞪的大大的,问道:“莫非那个小太监是你的人?” 司徒昊天现在哪有空回答他关于一个小太监的事,他把眉头皱的紧紧的,将视线转向窗外不再理会屋里的两人,紧张的思索着什么。白西林有些状况外,不过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也了解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很紧急的事情。 白西林扭头看江澜,他现在也很焦躁,见司徒昊天没有言语,语速飞快的将今天的发现一一道来,最后总结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但是他们已经行动了。我想给父皇再请一次脉,那些药肯定有问题,我敢保证。父皇竟然连我都瞒着,显然是连我都不信了。”说着一手拍向身边的圆桌,大理石的桌面虽然温丝未动,但是巨大的声响足以昭示小王爷此时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博淳走的时候告诉我,皇上的身体还可以撑个几年,照现在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么?”女孩的声音响起,屋子里一下变的寂静无声,连窗外的鸟叫声都停止了一般。 另外两个人都将视线转向了白西林,一个是看不出喜怒的高深莫测,另一个则是毫不掩饰的惊骇,率先开口的依旧是耐不住性子的小王爷。 “他们难道,难道,真的要……”声音因为太过震惊而变得断断续续,里面满是不敢确信的情绪。 “父皇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太子继位了。”司徒昊天的声音有些涩哑,带着机械的冰冷,一字一句丝毫感觉不出他的情绪,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理智的克制着自己,不过不难听出他声音中的失望。 白西林听到猛然抬头,眼睛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个人。白西林眼中的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眼神却越过了自己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你确定?”白西林不敢置信,虽然知道这样很傻却还是问了出来。照目前的情况看,就算不废太子皇上应该也不会逆天而行才对,试问谁会在民怨沸腾的时候火上浇油?太子继位的话毫无疑问江国必乱,到时候,各地诸侯四起,战火将燃遍这片广袤的土地。白西林明白过来司徒昊天心中所想,遍体生寒。 “他是一国之主啊!他竟然连这个国家也不要了么?”白西林转身一把拉过还没从司徒昊天发言中回过味来的江澜,吼道:“皇上究竟还能撑多久?无论如何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小王爷被白西林的举动弄的一愣,看了看自己没什么反应的二皇兄,又看了眼正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臂的女人,江澜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其实他自己心中翻起的才是惊涛骇浪,江澜不是司徒昊天,他从来没有那个装的下万里江山的心胸也没有那个脑子,他的母妃深得延光帝宠信,自己从小又被三皇子保护的很好,几个人中他最小也最得宠爱,可以说是最单纯耿直也最幸福的一个。直到三皇兄被害,他才真正有了帝王皇子的觉悟。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少年,就算到了如今,书房内的三人,白西林算是个意外,小小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在阴谋圈里摸爬滚打的成年人。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晋王爷,他的心思永远深不可测,江澜在这样的组合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永远跟不上两个人的思绪。 死,这个字他连想都没想过。那个人怎么会死,他是天子,是天下万民之主,然后才是他的父皇,而他的父皇怎么会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昊天已经回过神来,见白西林的情绪有些失控,抬手也不见用力轻巧的将她死死抓着江澜的手纳入掌心。她的指尖好像永远是这样,带着微微的凉意。 “冷静点,一切都只是推测。” 白西林甩甩头,自己竟然会有些失控,真是可笑了。感觉到身边人的手掌渐渐收紧,自己想要抽出指尖的念头也只好就此放下,因为他显然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我们进宫!”司徒昊天是看着白西林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白西林的眉头紧皱,有些诧异也有些不解。“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你以为是过家家么?” 江澜的同意的狠狠点头,暗中下手的人虽然不外乎那几方势力,可是宫里现在的局势很复杂,尤其是这种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的时候贸然行事被人抓住尾巴,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甩脱了。 司徒昊天扫视了一下目光紧紧盯在自己身上的两人,嘴角轻轻挑起,露出那抹熟悉的笑容。 白西林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转脸对江澜说:“不要理他,他又不是那种会贸然行事的人,敢这么说就一定是早有安排。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说完甩都不甩那人一下,抽出手转身走人。边走还在心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空耍帅,有这个时间不如说点正经的。 白西林此时住的地方是园子后面的一处水榭,此时坐在厅中,凉风习习,紧紧缠在身上的焦操情绪仿佛也被吹散了一般。 江澜放松了些,他心里知道司徒昊天的手段,也明白他的想法。可是知道和看见他一步一步的实施毕竟不一样。 白西林端了两杯花草茶过来,用的还是江澜送来的东西,不过她自己捡了集中随便泡着喝。江澜端过来揭了盖子,看见自己送来的东西被眼前的人就这么给泡水喝当真是欲哭无泪更郁闷了。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白西林不理会小王爷的抱怨,踢开椅子也坐下。看着江澜的眼神收起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犹豫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王爷扫了眼白西林便随意的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不再看她,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坐着,仿佛都在等待对方打破这难耐的沉默。 “你说,父皇他会死么?”过了良久,江澜才冒出这么一句。 白西林不会安慰人,只能干笑了一下,想起他现在是闭着眼睛也看不见,尴尬收起自己难堪的笑容。 “我从没想过他会死,他就像是一座山,我们永远都在仰望无法跨越的山。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原来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从小都不太明白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江澜始终没有抬头,将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让人有些心疼。 “这世上总会死人的。”本来想要安慰江澜的,却无从开口。“你照顾好自己,无愧于心就成了,下面是他的战斗了,你无须插手。” 小王爷苦笑了一声,“你也别安慰我了,我虽然不向他们那么聪明可也不傻。在太子哥哥和他们的眼里,我和二皇兄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能跑的了我么?”说完起身,“我先回宫看看情况,二皇兄虽然会思虑周全,但是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白西林看着他的眼睛,那圆圆的黑眼睛终于还是有了陌生的神采,他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成长了。只是这成长来的实在太过难受,太让人不忍心。 江澜走后不久,他就来了,白西林还保持着将小王爷送走时候的姿势,坐在桌前发呆。 “安慰过他了?江澜怎么样?”司徒昊天虽然放低了声音也足够温柔,还是看到了女孩吃惊的一耸肩。 白西林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皇宫的方向,落日的余晖将远处的天照成了血红色,她看着天边的云微微皱眉,喃喃自语般的开口“你死我活的游戏哪容的下那么多的天真,早晚他要面对的。” 不知道是她喃喃自语的神情还是她刚刚的话,司徒昊天觉得女孩也有些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的发生着。 白西林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的专注,抢在他前面开口道:“我也要去,你别想甩下我。” 司徒昊天无奈的一撇头,他担心的是她的伤,似乎认识女孩之后,白西林就在不停的受伤,除去开始的时候故意的试探,之后他明明都在尽心尽全力的保护她了,可是女孩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带着一身血腥归来。 “我是担心你的伤。”说完还伸手在白西林的鼻尖的上快速的刮了一下,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游戏。 “我早好了,你敢不带我试试!” “那你*本王试试啊!”司徒昊天看着白西林瞪圆了的眼睛,显然她也想起了当时在军营中,她要自己带她去偷袭科喀其驻地的事情。 没等司徒昊天反应过来,白西林手中已经抽出了腰上的匕首,刀鞘顶在了他的腰间。“王爷您说,我怎么色,诱,您,好,呢?” 司徒昊天本意只是看她心情不好,想要逗她一下缓解下气氛,虽然认定了白西林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但是终归是女人,有些事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他低头看了看顶在自己腰间的是刀鞘,在看女孩一脸得意的笑,司徒昊天知道,自己败了。 “现在你可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了么?“面对白西林这样的笑容,他举双手投降。 “一会就让你知道!” ------------ 100 陌生人 白西林没有等到和司徒昊天约定的时间,提前换好了衣服,一身黑色的劲装,依旧带好了匕首和短箭。临出门犹豫了一下,白西林回身到床边掀起床脚的褥子,将床板上散落的两个精致小瓶子握在手中掂了掂,掖在了在身上。扫视了一下周身,一切准备停当,这才轻巧的将门掩好奔司徒昊天的房间走去。 水榭周边空荡荡的,司徒昊天知道她不喜欢人多而且也拒绝别人贴身伺候所以才将她安排在这个清净的所在,除了留在庄子里保护的暗卫,水榭周围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往来。大概是要去做“坏事”心虚作怪,今夜这里显得尤其安静,安静的不太自然。 她有些想笑自己紧张过头,不过还是加快了脚步往司徒昊天待的地方去。也没有打招呼,推门就进了房间。 司徒昊天斜倚着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白西林脚下也没有声响,贸然响起的推门声吓了他一跳。 站在门边的白西林看着那个总是将她制的死死的男人毫无防备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自己的担心好像变得有些多余,眼前的男人永远有着让人安心的魔力,淡淡的笑浮上嘴角。 白西林却不知道此时的司徒昊天心中的懊恼的几乎想杀人,朝中的局势隐隐有异动,连日来他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今日的计划虽然只是暗中部署良久的行动中的一环却也至关重要,想要一切都在掌握中毕竟有些力不从心,一不小心竟然睡了过去,还恰好被她撞见,真是该死。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你怎么就来了。”司徒昊天单手支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按压着额角,微微眯着眼睛,样子带着掩不去的疲惫。 白西林将目光转移到一边不再看他,听到他问话也假装没听到,总不好说是因为担心会被扔下所以小人之心的提前过来堵人。 呵呵的一阵轻笑声,椅子上的人已经站起身来,放松的伸着懒腰,眼角还带着笑意,随着白西林运动而运动。白西林被他识破奸计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瞪了那人一眼后投降。 “我说啦说啦,不就是怕你不带我自己跑掉!真是的,有什么的啊!本姑娘可是一员有力战将,当初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我呢,现在居然不想带我,哼。”说完撇撇嘴,低头不理会那人的反应。 “当初?”声音带着疑惑,更多的是不解。司徒昊天看着装作不在意的女孩,与利用你的人相比,现在的我更想保护你,你又知道么? 白西林瞪大眼睛皱眉的样子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还是没有逃过司徒昊天的眼睛,不过看的出来,女孩似乎一点也不想谈这个话题。 “你,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一会就行动了,不告诉我的话,坏事你自己负责!”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白西林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幸亏身边的人是他,如果换成别人的话,自己早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司徒昊天走到床边,推开窗子,过了几秒钟,不知道从哪里就翻下来一个黑衣人,快步走到窗前,躬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没等白西林到窗前看个清楚,来人又迅速退开消失不见了 。 白西林没看错的话,两人交谈的时候似乎是提及了自己,那个黑衣人还望向了自己的方向,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骗不了白西林。不过面对相信的人“别人不说,就别问”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司徒昊天如果有不想说的,她绝对不会问。 马车上,白西林一言不发的闷头摆弄手里的匕首,临出门她又和司徒昊天要了一把稍长些的,也就是现在她手中摆弄着的这把。回想要匕首的时候,司徒昊天还有他身后荀郁脸上的表情,白西林现在还在怄火,那种好像见到外星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精致的匕首在白西林的指间灵活的上下翻动,不过看的人却胆战心惊,司徒昊天几乎是不用特意去感觉都能看到女孩头顶上笼罩的黑云一般。 没办法,司徒昊天苦笑着开口:“你当着荀郁的面要武器,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我的暗卫。况且我们去的地方如果用得到你动手,可以说行动就一定是失败了,那样的话,你要多少短箭匕首也没有用 ,只要引颈就屠便好。” 明明知道他的话是对的却不甘心,白西林低着头,匕首翻飞的速度却明显的慢下来,心中隐隐的不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常年的经验告诉她,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一个声音似乎在心底不停的说些什么,她抬头看向司徒昊天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哪那么容易出事!”她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自诩精湛的演技却在此时出卖了她。 司徒昊天的手臂跨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将她揽进怀里的时候,白西林手中的匕首掉落,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极为惊人,也正是这一下惊醒了白西林,女孩放弃了本能的反抗动作,虽然僵硬但是乖顺的偎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不安定的情绪慢慢的被抚平。 不多久马车经过了短暂的停顿,便听到了车门开启的声音。说实话不紧张是骗人的,白西林不着痕迹的将匕首收好藏在袖口,还没做出攻击的准备就被司徒昊天擒在了手里。此时两人还保持着依偎的姿势,所以这个动作显得甚是诡异。 “不用担心,是我的人。”他的声音在白西林耳边响起,刻意压低的声线有着以往不同的磁性,白西林的耳朵依旧被他的小动作弄的痒痒的,,此时却没有抗议的精力,她已经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来人身上。 过了片刻,探进来的那张脸竟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白西林有种想将他踹出去的冲动。林宇之探头探脑的还没进车厢就感受到了车厢里暗涌着的奇怪磁场,看到白西林的眼神后更坚定了不上车的决定。 “需要的东西也准备好了,人我也带来了。那个,我在外面等你们的消息,总之一切小心。”说完扫视了一眼莫名其妙瞪着自己的白西林,冲司徒昊天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伴随着哎呦一声,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被扔上车。听声音似乎说他是个少年更合适一些,白西林要伸手去抬他的脸,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司徒昊天却抢先一步将来人提起来坐好。 小男孩抬头看了眼车上的两人,尤其是看到司徒昊天的时候,立刻露出了笑脸,屈身就要跪下行礼。毕竟是在马车上,况且司徒昊天本身确实不好这个,拦住了他下跪的势头,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准备的怎么样了?”司徒昊天问小孩, 小孩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回答到:“刚刚那个人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倒也识货,他说足以以假乱真!” 感受到怀中的女人有些僵硬,司徒昊天心里虽然知道此时还瞒着白西林是对不住她,倒也不是必须瞒着她,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突然不想白西林的身份曝光了,知道她的人越少越好,这种想法在脑海中闪现不是一次两次了,司徒昊天怎么会不明白这代表的意义。 马车上的白西林哪里知道他心里现在转的这些花花肠子,不过看司徒昊天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白西林虽然有的是让他说的手段,但是他既然不想说总有他的理由。 一个念头在白西林的脑海划过,“我是不是太放纵他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让白西林只想拍死自己,什么时候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忽略了跪坐在马车上的安分少年,虽然两人依旧为靠着,但是气氛又回到了刚从别院出来时候的尴尬。 幸好没走多远就到了宫门口,没费什么周折,宫门便被开启,马车顺利的驶进了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利核心。 马车外驾车的荀郁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再看向高高个宫墙的时候,除了黑色的夜空墙上空无一物。临阵想这些可是大忌,荀郁摇了摇头,想要将那些不吉利的念头甩掉。 白西林挑起了窗帘的一角,除了偶尔巡逻过来的士兵,甬道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宫宴进宫时的灯火通明,也没有了那日的热闹喧嚣,今日的皇宫,如果硬要她想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死城”。白西林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呸呸呸吐了几口,暗骂一声乌鸦嘴。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都被司徒昊天看进了眼里,他何尝不知道今夜的凶险,功成身退最好不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今夜堵上的可不是几个人的性命,是万不容有失的。 “宵禁么?有点奇怪啊!”白西林回过头问。 车厢中稳坐如泰山的司徒昊天面色凝重,此时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如果他没看看错的话,城墙上是有一队人影一闪而过的,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收回视线和看向自己的女孩对视了一眼,那个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看来今晚有人同我们一样不甘寂寞啊!” ------------ 101 闯宫 白西林不说话回了个白眼给他,见他一副吃定了的样子,好像自己又多想了一样。看着窗外,城门在快速的后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一把拉住了司徒昊天的胳膊,叫了一声:“昊天,我们没有进宫的手谕!” 车上的人同时回头看她,白西林脑子转的飞快,已经在想进宫的法子了,嘴里还在不停的解释:“没有手谕,不得传召,即使是皇帝的儿子,即使你贵为王爷不是也不得在宫禁之时入宫!这不是你和我讲的么!“白西林撩开窗帘,再次探头出去。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前面不远的那道宫门就会有禁军亲卫驻守,会查手谕和令牌了。 司徒昊天依旧保持着那个贱兮兮的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那个表情让人想将他直接按到在地上踩几脚。白西林焦急夹杂着愤怒,俊美的小脸已经有些发红,倒真成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司徒昊天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可以逗她玩的时间,即使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也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乐趣。 看女孩实在是要发飙了,他才连忙挥手示意,马车上一直老实待着的小孩,立刻笑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白西林顺着司徒昊天的视线看过去,男孩正在展开手上的东西,那是一顶黑色的帽子,只是样子看着有点眼熟。 男孩在司徒昊天的示意下,将帽子戴在了头上,白西林惊讶的瞪大双眼,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在小孩身上打量了半天才看出来小男孩此时身上的打扮,才想起拿顶帽子眼熟的原因。 假装太监,这也太胡扯了!白西林气的想要大叫,居然会相信眼前这个人什么都能安排好!这样也可以,光找个人假扮成太监带路就能混进宫禁森严的皇宫,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小孩大概也是看出白西林不信任的眼光,看着司徒昊天的下一步指示。第二道宫门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听得到巡逻走动的声音。司徒昊天只是冲着小孩一颔首,好像变魔术一样,一道明黄色的手卷出现在小孩的手里。他拿着那卷薄绢还伸到白西林的面前,炫耀一般。 虽然没有细看但是圣旨她总是见过的,白西林还没有做出反应,马车已经稳稳停住。司徒昊天给小孩使了个颜色,便靠在马车上坐等成果。小孩领会了意思,不等来人询问,从腰上解下了一块腰牌,随后将那卷明黄色的薄绢拿在手里,转身掀开车帘冲着值守的禁军扯着嗓子大声的吆喝了一声:“皇上急诏,还不赶快开门!”那个劲头耀武扬威至极。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八个大字瞬间在她脑海飘过。 在白西林一脸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马车缓缓驶进了宫门。太过容易了,确实太容易了。小孩脸上的成功的兴奋还未散去,已经到了要下车步行的地方。 “我也一起去!”白西林抢在司徒昊天开口前,急忙说道。 司徒昊天一愣,女孩的眼睛此时写满了关切,定定的看着他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他心中仿佛有一道暖流划过,许久未曾感受到过温暖,瞬间的失神,虽然以一个极不自然的笑掩饰了过去,但是留在心中的触觉却久久不曾消失。 白西林钻出马车,一只温暖的手停在面前,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西林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下车的时候听到他清晰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他是这样说的,看着步履生风的走在前面的男人,她现在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不算厚实却挺得笔直,身上穿的还是几乎溶于夜色的黑色锦袍,不知怎么的他背影的轮廓在此时却始终清晰。 快要消失在一道拱门之前,那人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白西林,正好看到女人从下车之后就不曾移开的目光,他心中的那股暖流再次涌动,今夜注定会不寻常,也注定有些事情会改变。 白西林收敛心神,暗骂自己竟然走神。不再去深究他脸上此时那淡淡的笑意,低头快步跟上。其实,如果她仔细再看一下,就会明白很多东西。 延光帝的寝宫就坐落在议事厅的后面,远离各个嫔妃宫殿,在这里是不能留人夜宿的,即使是他最宠爱的妃嫔也不行。 越靠近议事厅的方向,白西林越是谨慎,她的手不由的轻轻攥紧。那种诡异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他们来到寝宫前。司徒昊天突然在假山边上停下,不一会便从角落里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看到司徒昊天伸手的白西林明显吃了一惊,凑近司徒昊天低语了几句,白西林暗自警戒着周边的环境,防范着突然而至的风险。 司徒昊天点了点头,那人也不行礼径自从假山的另一侧溜走了,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白西林见司徒昊天站在原地不动,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计划有变?” “今日皇上给太子看了遗诏!现在端妃就在里面!看来,我们晚了一步”他的声音多了一丝不仔细听难以察觉的颤抖,白西林一步闪到司徒昊天的面前,看着那双永远幽深的眼睛有些失去了神采,顿时心凉了半截。 女孩一巴掌推在司徒昊天胸口,用力之大使他那么高的人都倒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司徒昊天回过神来,紧抿着双唇,看着白西林,张了张口却只低声道:“回去再说,我先进去,你留在这里。”说完不再理会僵直的站在原地的白西林,转身就要离开。猛地他又突然折返回来,差点和要跟上的白西林撞在一起,可是他只是回头吩咐那个不知道名字扮成了太监的小男孩去议事厅准备。 这里终于还是只剩下白西林一个人,她早就该猜到的,太子的生母贵妃晁蓉,一个女人既然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对自己的夫君下手又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白西林此时怕的是她最难以接受的那种情况,她祈祷不要是她想到的那个结果,最坏的结果。 她怎么会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司徒昊天是想要回头带上自己?真是可笑 的期待。 看着他匆匆消失在假山后的身影,白西林只剩下苦笑。“你不是才说过,你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现在就反悔了么”她靠在假山上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一般,声音听起来只剩下苦涩。十几分钟前,她还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出神,现在她却只能对着冰冷的空气苦笑,即使从来不敢奢求得到些什么,却总是忍不住怀抱期许,一次次被阴错阳差的命运玩弄却还是不死心。 远处的御花园突然惊起的飞鸟瞬间转移了白西林的注意力,她来不及思考,闪进假山,匆匆几步就爬上了山顶,隐身在一块巨石后,居高眺望着鸟儿飞起的地方。 她终于发现从刚刚靠近议事厅开始就察觉到的那种诡异的气氛来源,偌大的皇宫,她视线所及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察觉到不对劲的白西林三步两步跳下假山,也顾不得其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寝宫冲了过去。 他不会有事吧?只是这样一个想法在脑海里炸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在靠本能指挥,她只知道她要在他身边,无论如何至少他有危险的时候,她想在他身边。 巍峨的宫殿即使点满了宫灯在夜色的笼罩下也透着诡异,白西林不敢多做停留。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听觉上,试图从这里先了解一下里面的情况。 白西林才一靠近大门,一股浓烈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只闻了一下,她就迅速退了开去。跟锦夏在一起待得时间也不短,虽然不敢断定这种香气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百分之百有问题。 她赶紧摸出带在身上的小瓶子,看着那一红一绿两个精致的密封小瓷瓶乖乖的躺在掌心,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从她的世界消失的姑娘。 白西林绝对算的上是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人,所以她不会轻易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无论那个人是谁。锦夏的出卖她可以计较,但是不代表原谅。那个丫头跟着博淳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她临走的时候除了给白西林磕了响当当的三个头之外,就留下了这么一对瓶子。 她检查了一下两个瓶子的密封,确定没有问题。红色的是*,无论是触到闻到都会中标,号称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能迷倒几十人,对应的绿色的是解药,比起一般的解毒剂效果更强些,尤其是迷幻类的药物几乎都能解。这两样是留给白西林防身用的。她将绿色的那瓶打开,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气味强烈的刺激几乎让她流泪。她刚将红色的小瓶握在掌心就从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利刺耳的笑声,集中精神的白西林被吓的倒退了一步才停住。 再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 102 被掀开的回忆 话说屋子中的情况,就连先冲进去的司徒昊天一进去都懵了。 他在假山那里撇下白西林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托大,将她卷进这个漩涡的中心。面对着几乎失控的局面,事情似乎在向着其他的方向发展。 他心中惶急,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情绪在蔓延。他在乎的,他在乎那个人的生死,他惶急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晚来一步被人抢得先机,而是知道,那个女人平和的外表下隐藏的浓烈的恨意。 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国皇帝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而他的贵妃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端妃晁蓉则带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打扮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攒缩成一团的江国皇帝。 没有人理会延光帝瘫在地上的*,鲜血从他的嘴角,鼻子,耳朵里流出,伴随着一声一声的咳嗽,鲜血被溅得到到处都是。 “你这个贱人,枉费朕对你专宠多年,你竟然勾结外人谋逆篡权……” 那个年轻的男人一脚踏在延光帝的身上,用力将地上的人踢的滚到一边,撞在桌角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口中的话自然也就断在了一边。 那个猥琐的中年男子则是扶着一脸嫌恶的晁蓉后退,生拍那些血溅到自己身上似的。 晁蓉声音沙哑了许多,怨毒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皇上的圣意荣宠臣妾一日都不敢忘,臣妾等今日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刺耳的叫骂声刺激了司徒昊天的耳膜,他想都没想人影一闪已经到了那个正在踢延光帝的年轻人身边,小道士躲避不及被他一脚踹倒在地。这一下司徒昊天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小道士捂着肚子只是*却爬不起来。 那个中年人见状撇下端妃,发疯了似的冲过来,直直的撞向司徒昊天。司徒昊天嫌恶的闪身避开那人接二连三没有章法的乱撞,不想他一边乱打乱撞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叫骂,就连司徒昊天这样冷静自持的人被彻底激怒了。 他正想一下结束,不再和那个道士纠缠,却突然胸口一滞,那人见状牟足了劲一下将司徒昊天撞翻在地。司徒昊天虽然想要极力避开却因为强行挣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瞪大了眼睛望向远远的站在一边观战的晁蓉,一时失察竟然被暗算了。 晁蓉在司徒昊天被老道士分神的时候,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投进了正在焚着的香炉中,一股诡异的香气腾起,几乎就是一瞬间,司徒昊天就察觉到了异样,可已经来不及闭气了。 看着司徒昊天倒在地上,晁蓉将一个药瓶抛到中年道士的脚边,那两个道士也在司徒昊天倒地不起之后倒在了地上不能动。 “鹤年哥,瓶子里的东西自己服一粒。” 晁蓉不再理会二人,让他们自行服下解药。她自己缓缓的走近司徒昊天,确定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得意。 晁蓉扭头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延光帝,阴森森的道:“真想不到,最后居然是她的儿子来救你!哈哈哈哈,你杀那个贱人的时候没有想过今天吧!” “邱鹤年!当初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司徒昊天的反应大大出乎晁蓉的预料。听到司徒昊天的话,不光那个被唤作鹤年的道士愣住了,连倒在地上的延光帝也睁大了眼睛。 始作俑者却依旧带着笑意,她没有解释,反而是走近了那个老道士。伸手将他从地上抽起来,男人依旧没有恢复气力,干瘦的手指轻轻抚上晁蓉依旧姣好的容颜,两个人竟然毫不避讳的凝视起来。 司徒昊天将头扭向一边,暗自盘算脱身的法子。可是,晁蓉刚刚说过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脑海盘旋,她话中的她无疑是自己的母妃,母妃去世竟然也是他下的手! 这个想法才在脑海浮现,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倒在地上的男人。那个狼狈的人在没有了昔日皇帝的威严,他趴在地上偏着头看着那对“狗男女”,除了死死瞪着他们以外却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晁蓉大概是感受到了司徒昊天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瘫在地上的延光帝。邱鹤年此时也放开了晁蓉,摇摇晃晃的走近了司徒昊天。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么?你去问问你的父皇,问问这个将一国的百姓都踩在脚下的人!为什么我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你知道我等待这一天等了多少年?每一天我都在算着时辰过日子,算这个国家什么时候才会亡,算他什么时候才会死!” 司徒昊天看着他的眼睛,除了愤怒在没有第二种情绪,这种被情绪控制的疯子向来是他最看不起的,可是,他是邱鹤年。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父皇的书房中见过的,那时候藏书楼里的大部分书几乎都有一个人的标记,蝇头小楷下面是刚劲有力的签名,邱鹤年三个字,只不过落款的日期几乎都是二十多年前。 后来,司徒昊天稍大了些,找人问过才知道,邱鹤年竟是那时候名满天下的才子。司徒昊天年少聪慧,总是去藏书楼找些书来读,一来二去看的多了,邱鹤年注解的文字看起来竟然比书本身的内容还有趣。他耐不住性子就跑去问了他父皇,还想如果可以的话求父皇让那个人来做老师也不错。 司徒昊天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父皇的表情,阴沉的可怕,他从没见过父皇发那么大的脾气,只因为他说了一句“邱鹤年博学多才,儿臣仰慕已久”。便被父皇驱出殿外,跪了整整一夜。还是当时母妃求情只有几岁大的司徒昊天才没事。 当年的事情就如同很多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一样,才子佳人本来是天赐的一对,不料却多了个横刀夺爱的也就是延光帝。延光帝确实是为了笼络晁家才娶她的,晁蓉何尝不是晁家为了巩固力量送到延光帝怀抱中的呢?这个故事应该在延光帝抱得美人归之后就完结的,可是才子心有不甘。邱鹤年做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举动,无心仕途的他不仅参加了当年的殿试还一举成名,被封为最年轻的帝师。 后面的故事就平凡多了,帝师和皇上接触频繁,也就经常能见到皇上最受宠的妃子。不论两人之前如何,这样久而久之事情就渐渐的脱离了控制。直到晁蓉被人拿到把柄告到了延光帝那里,邱鹤年为了保护晁蓉,自愿受刑以证晁蓉清白。也亏了晁家此时势大,晁蓉并没有被延光帝追究。 命大的邱鹤年虽然没死却也和死了差不多了,皇帝为显示自己心胸也为了让晁家安心,只是扯了邱鹤年的职,将他驱离皇宫自生自灭。伤成那样要是还能不死就只能使阎王不收了,延光帝就是没想到,还真有阎王不要的人。 邱鹤年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司徒昊天却没有心思听了,他的视线牢牢钉在晁蓉的身上,压抑着愤怒的低吼几乎让他声带出血,伴随着那点点的腥甜脱口而出的是:“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想知道,关于我母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晁蓉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声越来越大,尖利的刺痛人的耳膜还没有停止的意味。 白西林的突然出现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司徒昊天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闯进来。屋子里的人因为白西林的出现全都楞了一下。 若不是那身华贵的锦袍和她头上的凤饰,白西林几乎没认出来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与那天宫宴上雍容大气的女人是同一个人。笑声是屋子里唯一的女人发出来的,也就是晁蓉。 刚冲进门的时候只觉得屋内一阵恶臭涌进鼻腔,呛得她几乎作呕。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就注意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人。司徒昊天已一种极为痛苦的姿势倒在地上。多年的习惯使然,面对越复杂的情况她的心越是冷静,此时任何无关的情绪都会影响她的判断,所以她的目光并没有在司徒昊天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开始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 她见识过司徒昊天在一瞬间抖剑斩虎的力量,所以这个屋子里能打败司徒昊天的人应该不存在,他应该是着了别的道。就战斗力来说,现在己方明显更有胜算。白西林注意到了晁蓉的表情,除去一开始的惊诧,她并没有丝毫的胆怯与不安,这点让白西林不能不去在意。她放弃了快攻的想法,先集中精力感受自己和周边的变化,不知道是锦夏的小绿瓶救命了还是怎样,她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完成这一切也只不过用了区区十几秒而已。 晁蓉和邱鹤年显然也是察觉到了白西林根本没有中招,就连司徒昊天都楞住了。白西林趁机一个箭步冲到了司徒昊天的身前,现在的情形下来不及检查他的伤势,她只能背对着倒在地上的人全身戒备,一开口竟然是不假掩饰的焦急。 “你哪里受伤了?严重么?” 司徒昊天没有回答女孩的话,他此时想要站起来,不过始终没有一丝力气。碰了碰白西林的脚,女孩小心翼翼的回头,眼神中的警惕让人心疼,却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西林也没懂为什么,虽然看似他们占了上风,但是她知道自己想要和司徒昊天完整的离开这座皇宫照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了,可就是这样明明此时他们的情势这么恶劣,看见他的眼睛却觉得好像没那么糟的样子。 ------------ 103 终是伤怀 白西林撕开袖子露出绑在左手的弩箭对准了晁蓉和邱鹤年,一边警惕着两人的小动作,一边伸手将司徒昊天从地上抽起来。如果是以前别说是抽他起来就是背他出去也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司徒昊天的身高和体重对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郡主来说实在是有些重了。 她咬着牙将他扶起来靠在离两人最近的一根廊柱上。司徒昊天刚刚靠好,白西林已经在喘粗气了。在靠近司徒昊天扶他起来的瞬间,她果断的将他检查了一遍,没有硬伤似乎只是着了他们的道。即将离开他的时候,司徒昊天在她耳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西林瞪着眼睛,小脸憋的有些红,安慰着自己现在不是和他一般见识的时候。没有理会他的讨好,只是默默的转身将他护在身后。 现在宫里的禁卫军应该都是晁蓉他们的人,皇帝的人应该都被控制了才对,所以这边才会打破了天都没有人过来。白西林在假山上看到的那些人又好像不是和晁蓉他们一伙,现在宫内的局势很微妙。 白西林本想听听司徒昊天的意见,但是对方似乎还不想罢手。在邱鹤年想要做小动作之前,白西林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手指,一直短箭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射了过去,短箭擦着他 的脸过去。 “我保证下次射穿的将是你的脑袋!所以你们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手抖一下,误伤了谁就不好了!”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意,配合着那张绝美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听到的人无疑不是感觉到一股由心而发的寒意。这样的白西林连司徒昊天也没见过。 晁蓉冷哼一声,看着白西林的样子充满了不屑。“你除了手上的匕首和那几支短箭还有什么能耐,还是说你以为你能带着司徒昊天活着离开这里?” 白西林刚待反唇相讥便被人从后面拦住了,司徒昊天看着晁蓉,淡淡的问:“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报复那你已经得到了,如果是皇位,那个人已经立下了传位的诏书给了你的宝贝儿子。做了这么多事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欺负,不露一丁点的情绪。 白西林低头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那个人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了。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的司徒昊天更让人安心。 “你说什么?什么传位诏书?”晁蓉上前冲了一步,却被白西林抬高手臂的弩箭逼回了原位。 司徒昊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悠悠的抛出了这么一句。收到白西林疑惑的目光,他只是轻轻的将手搭在白西林肩上,外人看着只是他在接住白西林稳定身体,白西林却感觉到了他的手在用力。 “或许我们还可以谈谈?” 司徒昊天在逐渐恢复体力,接收到这个信号,白西林只是收回了眼神,但是眼角微微挑起的样子明显是在说她已经懂了。司徒昊天在拖延时间,她们的反击需要时间。 “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女人又一次嘶吼,让白西林都有些生厌没好气的吼了回去。 “他的意思是看见你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在被人当枪使,连我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端妃娘娘!” 司徒昊天看了白西林一眼,含义不明,不过倒是没有反驳,“晁将军好像有些话没有告诉你,端妃娘娘。”等片刻见晁蓉没有开口就继续说道“晁将军对于皇位的人选应该是另有他人吧!本来,您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在这场争储中活下来,不惜陷害他,让父皇对太子失望,甚至不惜废了他太子的身份。可是,天不遂人愿,如今太子拿到了诏书,等于成为了众矢之的。无论继位者为何人,太子的存在无疑都是障碍。晁将军没有过告诉你的就是,他从来没有想要太子活下去过。” 白西林有些诧异的看着司徒昊天,再看向晁蓉,那一脸的颓然写明了司徒昊天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杀自己的儿子,反而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在保护他。 那个只会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好像也曾经这样为了还不懂事的自己挣扎过,白西林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想,为什么母亲当初决绝的离开却不带上自己,毕竟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活着。 “如果我猜的没错,晁将军现在可以调动的人马应该是有限的才对,不然他也不会叫你冒险行这一步的。” 晁蓉失力一样的靠在邱鹤年的身上,他扶着晁蓉,冷笑着用那涩哑的声音问道:“我们是对皇位没有兴趣,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为了皇位杀了司徒炼岳!” 司徒昊天有些吃惊,那个邱鹤年倒是进屋这么久第一次展现出了当年第一才子的风范。问题一针见血,而且看的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对晁蓉的感情也没有变过。 “如果我说,你们没的选呢?”司徒昊天抬手一支红色的响箭直直的冲窗口弹出,带起红色的火光和烟雾。只是一瞬间,白西林再一次对这个男人另眼相看。 一群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局面,白西林一眼就认出了第一个冲进来的人,那个身高和体型除了荀郁在没有别人。 荀郁过来给司徒昊天行礼,将从邱鹤年那里抢来的解药双手奉上,顺便报告了将逆乱之人清理完毕的消息。 形势瞬间一边倒的朝向了司徒昊天他们,白西林对着突如其来的胜利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是抓住眼前的问了一句:“禁军中能够收买的毕竟是少数,直接收拾齐康的人好么?” 司徒昊天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没有吃荀郁递过来的药,继续借力靠在白西林的身上,听到她的问题就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着道:“你连皇贵妃都射了,还担心齐康生气么?” 司徒昊天等带人出去,空旷的寝宫里瞬间只剩下了地上躺着的延光帝,白西林扶着司徒昊天走近。这个曾经风光无二坐拥天下的王者,竟然无声无息的走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有他的妻子和儿子正在身边,却是没有一个想让他活下去的。没有人注意到那时他在想什么,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司徒昊天放开了白西林,费力的将地上的人抬到床上。看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司徒昊天伸手想去将它擦掉,手却微微的颤抖。一边的白西林二话没说,将他向后拉了一步,掏出一块绢帕拭去了延光帝脸上的血迹。 “我觉得他走的时候一定后悔死了,后悔曾经伤害过那么多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司徒昊天不说话,空气一时很安静,只有白西林平静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她想不出安慰他的词,只能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白西林跳到窗边打开窗子,传来的竟然是延光帝崩逝的消息。 她有些惊慌失措,延光帝已经死了的消息如果传出去,太子继位就是名正言顺的了,那……司徒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白西林眼中的惊慌渐渐的消散,那双眼睛中充满了犹疑与不解,她的眉头皱在一起,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司徒昊天。 “真可笑,他死了,我的胸口竟然也会闷闷的难受。”他脸上是无奈的苦笑,提起头看着白西林说。 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以至于荀郁在外面报告了两声他都没有听见。 如果这种情绪叫做悲伤的话,司徒昊天真的不想再尝试一次了。第一次是他的母妃去世,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他除了眼睁睁看着皇宫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别无他法。现在,赐予他生命的另一个人也去了,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悲伤。 “王爷,前厅已经准备就绪,请王爷移步。”荀郁的声音有些忧虑,见司徒昊天没有回应,又试探性的重复了一遍。 白西林虽然没有明白整个计划,但是似乎这一环套一环的安排中么,司徒昊天之后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她走上前,站在司徒昊天的面前,放柔和了声音,伴随着一声“得罪”,她的巴掌在还没有挨到司徒昊天的脸便被一脸惊呆的荀郁抓住。 “怎能如此对王爷无礼!”荀郁暴喝了一声,震得白西林耳膜生疼。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是白西林那个抡圆了却没有抽上的巴掌带起的掌风还是荀郁的暴喝起的作用,看着他眼中恢复的神采,反正结论就是,司徒昊天总算回过神来了,他醒了目的就达到了。 一行人来到议事厅的时候,一路上已经戒严了,禁卫军服色的人隔三差五的警戒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白西林反倒放开了,她现在彻底明白了跟着司徒昊天的好处了。这个人明显是将所有事情可能发生的结果都想出来了才会提前安排好了对策。 小太监已经将一切准备停当,当白西林在议事厅真正看到所谓的准备才叫震撼。所谓的准备就是从事先准备好的卷文誊抄在圣旨专用的薄绢上,字体笔迹自然不用说是谁的了,来议事厅主要是为了取那件最重要的东西——玺印。在司徒昊天的注视下,小太监也有些紧张,将玉玺握在手上轻轻的按在薄绢上就完成了。 那可以说就是一张真正的圣旨,一样的材质一样的笔迹一样的玺印,任是谁来也难辨真假。他为了今日应该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才对。 ------------ 104 深宫的太阳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白西林一个人坐在议事厅门口高高的台阶上,往来的人全都步履匆匆但却无论做什么全都悄无声息,看得出他们全部行动有素,这让白西林一度觉得自己的听力似乎出了些问题。 她知道,每一个人一定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想知道,甚至不想动。一次权利的更迭竟然如此平静,老的王者故去,新的王者诞生。一个国家易主,可是,天下的万民却依旧会在不久之后的天亮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甚至只是在皇榜和街头巷尾的谈话里才能得知这个消息,然后发挥各种各样的想象力编纂出远比真相惊心动魄更多的故事,这就是白西林看到的现实。 天边已经泛红,仿佛鲜血浸染过的一般,就如同这被平静宁和的表面掩盖下的皇城,一夜的血雨腥风过后是被鲜血浸染过的虚假和平。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缓的节奏,白西林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那个人走近大门,站在和她一排的位置,这里是江国权利的最核心,站在这里眺望着远处,这是坐拥天下的王才能看见的世界。 那卷明黄色的薄绢递到了白西林的眼前,顺着视线,看的到司徒昊天修长的手指,有些透明,握着薄绢的手指很用力。 “去吧!你等了这么久的机会!” 白西林的眼神有些不解,看着她这个样子,司徒昊天叹了口气,皱着眉道:“你不是说你的仇你会自己报么?现在,这个机会不正是你想要的?” 白西林苦笑了一下,低头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来插进去自顾自的摆弄着“报仇?亲自走到他面前,告诉他‘王位是别人的了,我来要你的命了!’这样的复仇么?” 阳光突破云层的阻隔,普照大地,天下万物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白西林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她抬起头,伸手接过了那道所谓的圣旨。她手中捏着的,不光是一块薄绢而是一府性命。 她突然笑了,笑的灿烂,薄薄的唇带着弧度却没有笑意,因为向着太阳的方向,她悄悄的眯起了眼睛。“去,我当然要去。你说的没错,我等了这么久,无非为了这么个机会!”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突然他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长长的发尾甩出优雅的弧度,一袭贴身的黑衣将女孩包裹的更显单薄,每一个脚步都异常的坚决。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白西林狼狈的被荀郁提在手里,一脸血污,眼神却清亮的瘆人。如今,她却好像绽放在悬崖峭壁上独生的雪莲,明明靠的那么近却好像又离的那么远。 “荀郁,跟着她,照原计划一个不留!”一直如同隐身人一样跟在司徒昊天身后的人领命离去,刚刚跨出大殿,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不许伤她分毫!” 这就是所谓的牵挂?还不容他细想,身边又来了别的人,他确实没有时间去想白西林刚刚的样子,如果他再有那么一丁点的在意,就会发现,女孩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恨意,有的只是冰冷。 小六子在宫城外准备好了马车,看到她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了片刻的讶异,小跑了几步跟上。 “郡主一个人出来的?”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疑惑,白西林扭头看了眼小六子,看得出,这个小子知道都比自己多的多。 白西林不答他的话,深呼吸了几下后才张口问道:“外面的 情况怎么样?林宇之和他早就计划好了的?”她的声音几乎是用尽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从深夜进宫开始,一切就像是一堂荒唐的闹剧,她自己好像看客却又参与其中。那种疏离感如影随形,她试着敞开心扉的接纳却被人狠狠推开的那种感觉,她无法原谅。 小六子看着白西林,她的声音虽然刻意的伪装平静无波,但是却掩盖不掉身上凛然的气息。小六子知道那说明她真的愤怒了,现在只是在压抑,这个发现叫小孩多少有些紧张。白西林恰时抬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呆呆不说话的小孩,小孩立刻警觉的挺起身板,一边想怎么措辞才能将她的怒气降到最低,一边暗骂自己家那个混蛋少爷,这种活居然分配他来干,被这样吓不死也要掉条命了。 “那个,南北的情况正如之前预料的一样,晁家那边可以调动的人手几乎没有,所以不用担心。城防营的人已经将需要控制的人全部控制住了。还有就是,驸马爷早就是王爷的人了 !所以” “怪不得,所以他才敢如此招摇的进宫!” 马车快要出宫门的时候,后面的马队就跟了上来,白西林不用看都猜得到,那个人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太子府。就算是被控制住的人,野兽的獠牙还没有拔掉之前也依旧是野兽这个道理不用别人告诉她,白西林也知道。 “小六子,去外面看看,如果荀郁在里面,就叫他进来,我有事情要问他!”白西林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开口。即使知道可能问不出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荀郁的大块头钻进马车里着实有些委屈,他要半攒着身子带着才行。白西林见状也就不在废话,长话短说,“他打算怎么处置太子?” 荀郁万万没想到白西林开口竟然会问这个问题,看着白西林的眼神变了又变,难道她还以为王爷会留下太子的性命么?被太子做了那样的事情,是迫不及待要取他的性命报仇才对。想起女孩当年在西北浴血而归,那如同山中精魅一般的模样,顿时感觉如芒在背,那份漫不经心也被小心的收拾起来。 “王爷自有王爷的想法,荀郁不敢妄言。” “他既然派你来,我总要清楚他的想法,要是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和他意见相左的事情,总是不好。” 白西林言语间恰到好处的施压,让荀郁不能再退,只好低头如实说:“郡主毕竟是南疆人,恕荀郁不能多说。” 南疆人?白西林恍然明白了这些日子来那种疏离的感觉从何而来。她现在真的是除了苦笑在没有别的表情能表达她的心情了。她总以为自己就是自己,可是再世人眼中,她依然是那个质留江国的安和郡主,她也明白了为何司徒昊天不肯将计划和盘托出的原因,即使博淳在南疆帮他牵制住了南方大部分的军事力量,是战略上的合作者但是骨子里的敌对并没有因为短暂的合作而减少分毫。 “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多问,有事情的话,我会看着办的。但是有一点我说在前面,如果到时候真的有冲突的话,没有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就不要干涉我的行动!可以做到么?”白西林的眼神中透出的坚决让人无法质疑她的决定。 马车上终于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把玩着手里的薄绢,今日,不仅要应付那些老家伙还要处理延光帝崩逝的消息,司徒昊天有的忙,如果她想做什么,今天将是最好的机会。她看着手里的圣旨,有些犹豫要不要这样做,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对于自己并没有半分的好处,还要提防被有心之人利用。 一声冷哼从白西林的口中发出,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想做的尽管去做好了,反正我也正想看看,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个世界。 等众人赶到太子府,太子府的前后已经被穿着军服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远远地有人看见司徒昊天的马车往这边来,将太子府门前几乎堵了个严实的城防营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小道,容马车通行,其中有人见了荀郁上前见礼,动作干净利落,白西林一眼就看出应该是司徒昊天的暗卫。他们见了马车上的白西林也规矩的颔首行礼,其他人则没有那么规矩了,眼神中不乏轻挑,不过现在白西林也没有兴致理会。 她下了马车带着小六子就顺着城防营的人让出来的小道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被前面的人堵住了,一行人这才看出来,和城防营对峙的人穿的都是禁军服色,各个都如临大敌的样子。 荀郁带人护在了白西林的左右,担心有人暗箭伤她,女孩却不管不顾的想要往里走,禁军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姑娘请回,太子有命,今日闯太子府者杀无赦。”王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看在白西林眼里,这戏做的却有像模像样,他既没有一语道破她的身份,还想方设法帮她掩饰了一下。 白西林应景的将手中的圣旨举高,小六子紧跟着就来了一句:“圣旨再此,还不退下!” 王喜闻言,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面子上却是做足了戏。在王喜的带领下,禁军的人果然各个放下武器,俯身跪在地上。城防营的人则一点不含糊,一拥而上将顽固抵抗的禁军全部制服。 几乎是一瞬间禁军就全部丧失了战斗力,其实本来也就是相差悬殊的对峙,现在有人先放弃后面的人自然而然的也不抵抗的就放弃了。白西林带着圣旨,一行人鱼贯而入,哪还有人在乎这道至关重要的圣旨为何让一个少女来宣呢? ------------ 105 还原的计划 如今的重点是要稳住平阳城不乱,稳住人心才能说别的,虽然有林宇之暗中操作,街面上是乱不起来,但是如此重兵集结不弄的人心打乱才怪。白西林打定主意,太子府的事情要速战速决,其他重要人物的控制也要转明为暗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一夜的惊变有关,此时的白西林看上去虽然难掩憔悴但是紧绷的情绪让她少了分柔美多了几分冷艳。从她跳下马车走进人群开始,众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此时她站在台阶上较高的位置,让众人都可以看清她的脸,明媚的阳光下,更显冰肌如玉。她冷眼扫视了一下众人,眼神中的杀气令人肃然,见众人的目光有所收敛,这才朗声道:“跟我进去的人听好,对于放下武器的人,一屡不许追究,剩下的人看好所有出口,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她的话音才落,城防营已经有组织的摆开阵势站好,分组几乎就在瞬间完成,足见训练有素。白西林暗暗赞赏,不愧是那个人训练出来的亲兵。城防营的人里面混杂着不少暗卫,司徒昊天定期将自己的暗卫丢进城防营,有时候是训练新人,有时候是打听情报,可是一来二去,他却发现城防营的整体实力竟然上升却不止一个档次,也就是因为这样,司徒昊天才有了个好点子,索性就将这个偶尔为之的事情定成了规定。 队伍整齐划一的应答声让人振奋,白西林见状彻底放心了,只带了小六子,转身进了太子府。荀郁冲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颜色,众人不由分说的跟了上去。 这时,突然有个穿着城防营服色的人在进门的时候靠了过来,白西林正想闪身避开那人却也避开,只这样一下,白西林便站好想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果然,很警觉嘛!” “比不上你的神出鬼没!”白西林没有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这个人竟然一身城防营头头的衣服混到了太子府,而且那脸标志般的大胡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林宇之避开荀郁张开想要阻拦的手臂,凑到了另一边直接将护在白西林身边的小六子挤走。 白西林冲了荀郁道,“既然都是认识的,就别装蒜了!”荀郁和林宇之都是一愣,女孩口中*味十足,既然被看穿自然这戏也就做不下去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再说,如果真的有动手的机会,那人怎么舍得弄脏了你的手,还不是得我来!”林宇之凑过来一脸无辜的说道。 白西林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的往前走,眼中的冰霜似乎又重了几分。 太子府和那天夜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个时候的寂寥与空旷,满眼都是四处动手翻弄的士兵,喧嚣的仿若闹市。白西林的脑子中瞬加浮现了原来看过的电视上抄家的场景,戏剧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什么的现在她是可以理解了。 院子中心站着被士兵驱赶到一起的仆役侍女,府中的男男女女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常被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东西一一被人打碎,不时的有人从房间里被赶出来,这些大都是胆小藏起来的丫鬟小厮什么的。 林宇之眼神扫过院子中心的众人,冲着白西林使了个眼色。白西林默默的加速往前走了几步,林宇之跟上,两人将身后的众人甩开了几步的距离。荀郁自然知道两个人是有话要说,但是刚刚已经被白西林察觉,现在自然更不敢上前,只得老实的带着自己的人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 “宫里的事情不顺利?出了什么事情么?”大概是看出来白西林情绪不对,林宇之开始小心的询问,依他的了解,这个聪明至此的女人怎么会让自己脸上的情绪如此轻易的被人掌握,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她如此心绪不宁。见白西林不答话,林宇之试探的又加了一句,“他竟然就这样放你一个人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宫中能有什么麻烦,不过让我免费看了一出狗血剧,比电视上演的还要撒狗血一点罢了!况且有司徒昊天在还能有什么不顺利,大概没有什么是能逃过司徒昊天算计了吧。” 果然,是那个白痴王爷做的好事么?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惹闹了这位姑奶奶。林宇之暗暗觉得头大,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要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白西林他才懒得管,可就因为对象是白西林,他才觉得头大。 “丫头,你不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那个人闹别扭吧,这个……”林宇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女孩瞪过来的眼神中好像夹着几十把冰刀一样,瞬间将下面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白西林眼神中带着探究将林宇之看的心慌,忙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 “和淑女说话注意点!说,你什么时候和司徒昊天勾搭上的,这么向着他!” 林宇之搓着手,笑嘻嘻的凑到白西林跟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算不上淑女吧” 白西林冷哼了一声,还没说话,林宇之就投降了。“我说妹子,你也就跟我这耍狠管用!”不等白西林第二眼再瞪过来,他赶紧继续说:“我和勾搭什么,各取所需罢了!你和他谈的条件太便宜他了,我去加了点价码罢了。” 见白西林在思索着什么,林宇之索性全倒了出来,“你也别想了,我直说好了,反正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早晚会让你知道。事情本来也没有那么复杂,本来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以你和他的交易来说,这胜局他吃的死死的了。你要他重*家当年之事的时候他就起了疑心,你有博淳南疆的支持,我又得了西北大营的支持,我们两个人手上的力量远远大于司徒昊天,不用我去找他,他自然会先来找我。”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白西林还是不能理解,这种让她觉得自己被抛弃的感觉很难过。 林宇之看了眼白西林的表情,看她皱着眉虽然不解却并没有寻常女子那种气恼,依旧冷静的试着在接受,不仅对自己的这个妹子更加另眼相看。 为什么瞒着你?原因简单到几乎不需要解释,因为被爱蒙蔽了眼睛,才会问出这样话么?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那个人从来未曾信任过你,你再爱他也终究是别国的郡主,一个敌国的郡主除了利用之外,即使有爱,又能撼动他的心几分呢? 他动了动嘴,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只有大家都活着才有以后,现在还太早。 林宇之整理了下情绪,不理会白西林的问话,挠了挠头继续道:“别打断我,先听我说。他来找我,我们详谈了计划的细节,他要我帮他代领城防营。他要以身犯险我开始是反对的,不过看他计划周密也就答应了,反正我在平阳用的都是假身份,至于他这里面个中风险我不说你也知道。半路上车的那个小孩是他找来的,在我那里就是练习了几次,看得出这次他是志在必得。至于禁军,那就是他的本事了,我也没有想到连齐康都是他的人。今日你们进宫前后先后有两拨人有动作,不过都被我和荀郁暗中解决了,当然要是没有齐康相助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顿了顿,他看了眼白西林:“还有就是,我在你让他为林家平反的基础上加了一条,事成之后,放所有人离开平阳。这次完事之后我会继续是个‘死人’,肖大虎要卸甲归田,我们是匿迹山林也好还是逍遥江湖也罢,从此以后再不会出现在平阳。至于你,想不想走自己决定。我从没有相信过司徒昊天。其实,我希望你也没有。” 白西林将头埋的低低的,几乎是在闷头走路。林宇之的一字一句都敲打着她的心,她第一次试着放下防备,试着要接受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结果么?即使是面对博淳,她也只是放自己去接近他,放自己去享受他给的温暖,如果说她付出的,那就是给了博淳接近自己的机会而已。可是,司徒昊天是不一样的,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平凡。他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她的防御,走进她的心,扰乱她的步调,几乎融进了她的生活,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她已经放在心里的人,她可以说她从未相信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么?以她的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林宇之刻意不说所传达的意思呢。自己从未得到过那个人的信任,即使并肩作战,即使相拥相依,他们两人之间终究隔了个天下。 女孩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收拾好情绪,眼神还是以往的清澈,但是那让人揪心的晦暗却在她的身上停留,弥漫不去。 林宇之看着她的眼睛,默默的想:如果日后那个人负了你,也千万不要丢了你现在眼中的神采。 ------------ 106 太子府秘事 随后是漫长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直到一行人来到最后面的那个院落。 守着门的官兵,将大门打开,躬身低头行礼。“人在里面。”四个字简短有力,却是此时众人最想听到的。 林宇之抢在她前面推开了那扇高高的大门,那个几乎是本能的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让白西林有了一瞬间的怅然。不过只是瞬间的停留,她便恢复了神智,一股暖流造访了她干涸碎裂的心底,那个原本崩塌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始终屹立不倒。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心底深深厌恶却不得不一次次见面的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司徒炼岳竟然一扫前不久的颓唐,反倒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好像是迎接他们似的,这突如起来的变化反倒让推门而入的造访者有了些许尴尬。 不同于表情各异的众人白西林挂着明朗的笑意同他打招呼,如果给外人看到没准还真的 以为是好朋友见面的情景。 “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女孩随意的举步进屋,只有跟在她身边的林宇之来得及进屋,她反手就将门关上,动作随意而潇洒。 司徒炼岳报以微笑,只是这个笑多少有些勉强,余光扫到白西林握在手中的薄绢,司徒炼岳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他的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几乎白的透明,只有眉间那点殷红的痣此时更加红的刺目。 女孩随意的踱步,但是始终是众人视线的焦点。“我记得上次我来的时候说过,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你信不信?” “想看我跪地求饶么?哼,那对不起了,我这辈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从来未曾跪过其他一人,以前不会以后亦不会,我虽然想活着却也不怕死。要是想看笑话,趁早免了。” “也许,我不想要你的命呢?”女孩不理会他话中的揶揄,认真的问道。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突然自他口中响起,司徒炼岳的脸色有些异样却强自压住了翻滚在胸腹的疼痛,开口反问道:“不杀我?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怎么老二不能满足你么?还是说你爱上本大爷了?” “想死我就成全你!”司徒炼岳话音刚落,林宇之已经抽出了腰上挂着的佩刀,刀光一闪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司徒炼岳的脸被压在桌子上,脖子以一种古怪费力的姿势扭着,他的脸上却是放肆的笑容,语气中含着愤怒与不屑:“我难道说错了么?看来是连你身边这位也满足不了你么?你们南疆的女人果然都是*!哈哈哈,老二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宝回来,不过都是被我玩剩下的,没准他就是喜欢我玩剩下的东西!你也是,姚若水也是,哈哈哈” 白西林并没有被他刻意的放肆激怒,反倒是表情淡淡的,还找了把椅子坐好,看着林宇之因为愤怒脸都憋红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小心点,先别弄死他!” 林宇之撇撇嘴,看女孩没发话也不好真的动手,只是没好气的回了句:“那没准,我手一滑,兴许就给他一刀。哼” “你说姚若水是什么意思?”白西林捕捉到关键点,抓住问道。 “就是他话里的意思!”屏风背后,突然一个女声传来。 白西林和林宇之都警惕的回身,帘幕轻晃,一个窈窕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一身水色长裙,步态婀娜,不是姚若水是谁。 她看着白西林的眼神,挑眉笑了一下,尽是风情。弯弯的月牙眉下,眼波流转,真正的剪水双瞳。 “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明摆着的,我一直在屋子里。”姚若水直直盯着白西林好像屋子里除了她们两个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 “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个谜一样的女人,有着妖冶魅惑的外表,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甚至连她的过去也只是从司徒昊那里听到了一二,无论她怎么用心打听,除了故意放出的消息也没有丝毫有用的讯息。 “我到底是谁的人呢?连我自己都快不知道了。”姚若水在白西林的对面找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继续无视屋子里的男性生物。 “我从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他就是他的人了,你还要明知故问么?他救了我的命,给了我银子要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生活,可是,被那样一个比月亮还清冷皎洁的人精心呵护过,我的心里还能平静的话绝对是骗人的。傻傻的一个人追在他的后面,天知道我是怎么挨到了京城,然后又命途多舛的被人牙子买到了勾栏院。我知道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也认命,可是我又遇见他了,我怎么能认命呢。”她说到这突然停住,扭头看向桌边的那人,林宇之还在压着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愿。视线相交时,姚若水是冷若冰霜的淡漠,司徒炼岳却是难掩苦涩,气氛一时降到冰点。好在她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又继续开始说:“我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太子,就在这个院子里,我又看见他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形同陌路,一个是平阳第一美人,一个是晋王爷。不过没有几日,太子便将我送给了他,即使知道自己只是个工具,我也是满怀欣喜的。我尽力做好他需要的任何角色,甚至是他要我去勾引别人,只要是对他有利的,我都心甘情愿的去做。”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出现就打破了这一切,凭什么你可以那么简单就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他的心。”姚若水的眼神突然迸发出愤怒,难以克制的愤怒。她怒吼着丝毫没有了第一美人的姿态,此时的姚若水让人觉得可悲。 “得到他的心么?你跟了他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人根本没有心。”白西林不是没有发现姚若水的异常,但是从她的话中,白西林却剥离出一条埋得很深的线索。第一次听到姚若水讲她自己的身世,跟她听到司徒昊天的版本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的苦涩,她的愤怒,白西林统统都可以了解,那种为他付出的感觉是一样的。也正是这样,区区一句话,她就让姚若水安静了下来。 “太子的消息为什么司徒昊天知道的那么快,这下就可以解释了。司徒昊天那样信任姚若水的话,没准连齐康的事情也和她有关。” 白西林猜得一点都没有错,司徒昊天利用姚若水对太子只用了一招反间计就获得了主动权。姚若水在他和太子双重保护下迅速上位,他利用姚若水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想必齐康就是在那个时候掉进这个网里来的,毕竟哪有男人能逃得过“第一美人”的诱惑呢? 司徒昊天这个局布的太深,即使是现在,白西林也只是抓到了大网的一角而已。 冷静下来的姚若水眼神有些涣散,但是却平静了许多,激烈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她看着白西林自言自语的说:“你说的对,那个人没有心的!你知道么,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招惹他!”她突然笑了,笑容阴翳畸形的可怕,也不理会白西林的反应继续一个人嘟囔“如果我告诉你,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司徒昊天计划好的呢?你要怎么办?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只是想要利用你也确实是在利用你,你要怎么办?你脖子上那么明显的记号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从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身份,而你的 才能又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么?他没有心!他没有心,我们都输了!他没有心……” 姚若水的笑声逐渐变得尖利,在她没有做出更疯狂的举动之前,一支铁签打在姚若水的颈部,她的笑容戛然而止,昏倒前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她疯了!”林宇之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到白西林回过神来,心中稍安。“屋子里乱成这样,他们竟然都没有冲进来,害我担心半天。” 白西林扭头看了眼林宇之,又扫了一眼被制住的司徒炼岳,他此时视线还牢牢的钉在昏倒在桌子上的姚若水身上。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姚若水搭在桌子上的手,林宇之试着放松了一点,果然,司徒炼岳没有挣脱,只是用指尖够到她的手便停住。指尖那细嫩柔软的触感还和当年一样,司徒炼岳在颤抖,直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那张和司徒昊天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似乎名叫悲伤的情绪。 “帮我照顾她!照顾好姚若水!”司徒炼岳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西林,胸腹间的疼痛似乎因为情绪再也无法克制,伴随着一声*溢出,一口嫣红的鲜血喷出。 白西林也有些慌神,扑到桌子前,一把抓起他一只手,摸上他的脉。即使白西林不懂号脉,但是那个奇怪的脉象她也知道不会是好事情。 “我是真的想要放你走,你吃了什么?”白西林慌乱中在掏自己带着的药,虽然知道效果甚微,但是还是将解毒剂灌倒了司徒炼岳的嘴里, 司徒炼岳一把挥开白西林,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虽然,不知道南疆和老二达成了,什么约定,你的身份,只会害了你。离开平阳,想办法回南疆,或者哪里都好。宫斗不是你玩的起,的游戏。替我照顾她,我对不起你……” ------------ 107 静默的夜 明黄色的薄绢散落在地上,没有人在乎那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林宇之将摊在椅子上的姚若水抽起来,揽在腰间,跟在白西林的身后,不理会外面人的目光,直直的走了出去。 司徒炼岳死于自杀,他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白西林的心里。如果早一天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笑着不作理会,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晁蓉那个癫狂的样子给她的震撼,那是延光帝在世的时候这皇城里最风光的女人,可是风光一世又怎么样,只能一辈子陪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她的恨那么浓烈,不惜利用自己唯一的儿子,汲汲营营一生,到头来逃不过弃子的命运。 她也不会忘了司徒昊天眼中那完全陌生的冰冷,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自己永远不会走进那个人的心中。也许穷极一生自己都不会再遇到像司徒昊天那样走进自己内心深处的人,她突然觉得够了,至少在这场战役中,她曾又那么一瞬间和那个人比肩,和他相互依靠。 这个地方太冰冷连她都觉得可怕,这里应该也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反正早就说好了,事成之后就离开的,其实,也没有什么放不下。这样想着,笑容渐渐的浮上嘴角,被抽走的力气也逐渐回到了四肢百骸,白西林回过神发现他们两个已经站在了府门外,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拦她。 她回过头,和林宇之的视线相交,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笑容包涵了很多含义,林宇之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神采,这让他觉得安慰。从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有时似孩童般天真有时又可以出奇的成熟,时而冷静睿智一鸣惊人,时而颠傻痴狂忘乎所以,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说她是疯子更合适,惊世绝艳的疯子。 林宇之将手里抱着的另一个女人放进了马车,站在马车边看着一边整理衣服的白西林不由的轻笑出声。 白西林仰着头眼神中带着疑惑,但是看着他好笑的样子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林宇之上辈子要做多少好事积了多少德才能有今日的艳福!怀抱第一美人,手揽南疆郡主。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虽然听得出他口中调侃的意味,但是被他那样温和包容没有一丝算计的眼神注视着,白西林竟然意外觉得温暖。 马车缓缓的行进,她挑开帘子,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热闹依旧,除了不时列队走过的军士多了些之外和以往没有半分差别。她默默的看着繁华依旧的平阳城,顿时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天平阳城意外的平静,但是这平静背后的惊涛骇浪,白西林却是深有体会。下午的时候,林宇之没有叫她参与后面的事情,只说过了今晚就好了。言语中的意思白西林自然是明白的,想起司徒炼岳的样子,白西林也不想在他面前逞强,任凭他将自己送回了许久没有回去的世子府。 进府没有一会,才换好衣服安顿好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冠华布行来送东西,她叫人收了将人带进来。 许久没有见过的余伯庸依旧潇洒不凡,只是眼神中是难掩的焦急,想来也是平阳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能憋到现在才来求见,已经算是够淡定的了。 白西林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的地方,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才换上一袭白衣坐在软榻上,任如瀑的长发披在肩上,一点不掩饰满身的疲惫。余伯庸见状连忙告罪,白西林挥挥手,没有多余的过场话,两人直奔主题。 “再看两天,注意南边的军马调动,等局势稳定了再说。”白西林三言两语打发了余伯庸,见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便问:“博淳哥哥有什么消息带给我么?” 余伯庸眼神中的犹豫值得玩味,白西林没有逼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人。以前有人说过她的眼睛有种能看透人心的魔力,其实白西林自己知道,那不是什么魔力,在特定的情绪下,她只是更会把握给人心里施压的时机,谈话尤其如此,不过是一些心理学的技巧被巧妙的运用到交际中罢了。现在她又将这种的压力带到了这里,纵然对方是老油条又怎么敌得过后人总结归纳已经成为体系的技巧。 余伯庸终于在难耐的沉默中败下阵来,躬身先行了一礼才道:“主上派人送来消息,要郡主即刻撤出平阳。说是事已办妥,多留无益。”顿了一下,抬头小心观察者白西林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下定决心继续说道:“小人是觉得,郡主现在撤出平阳似乎有些可惜。江国值此惊变之时,留在平阳似乎对我们将来更为有利。” “说完了?”白西林挑着眉问道。 “说完了。”余伯庸认命的低头不再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我说就说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的样子。 白西林在他犹豫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似乎是和自己有关,博淳的心思她当然懂,当初留她一人在这里涉险,有知道真相两人无法宽解心中怨愤的原因其实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不然以他的性格,捆也会想办法捆走自己。 如今,江国局势还不甚明朗,有一个如此接近权利中心的人留在平阳确实是极为重要的一步棋。余伯庸的话一点错都没有,只是棋子的命运又有谁关心呢? “你先回去吧!这边的消息先不要传回去,我暂时还不会离开平阳。记得告诉我们的人,凡是在平阳暴露过的一律立刻撤走。”白西林看着窗外已经渐渐落下的太阳,只留下漫天的红云,随后的大清洗几乎势在必行,不过早晚而已。她自己已经厌恶这种血腥杀戮的生活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几乎像一座山,压顶而来。 等到白西林突然意识到她忘记了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就保持着下午的姿势,倒在软榻上睡到了现在。 夜风习习,她猛然坐起来导致有些晕眩,司徒江澜!她竟然忘了小王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从前一天晚上她就没有见过江澜了,昨天在宫里也没有见到应该呆在宫里照顾在延光帝身前的他。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不是她想太多,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她还记得散落在地上的圣旨上那个朱红色的杀字。 杀无赦,三个字,却是一种怎样的决绝。司徒昊天那如同深潭般幽深的眼睛仿佛夜空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白西林却清晰的记得昨夜他眼神中陌生的冰冷,好像第一次见他时那种张扬外放的狠戾,那满身的杀气全部冰封在眼中似的。 白西林身上一抖,她跳下软榻,只来得及穿上鞋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叫着小六子的名字,可是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却没有像往日里一样从自己的身后跳出来。她顾不得许多,直直的往马厩的方向跑,刚刚接近就听见里面一声熟悉的嘶鸣声。 “黑旋风,太好了!”那匹矫健的黑色骏马抬起前蹄霸气的嘶鸣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声传了很远。白西林跑过去,将头靠在黑旋风的大脑袋上亲昵的蹭了蹭,牵马出府,直奔怀王府。 她祈祷小王爷老实的抱着他的药罐子待在王府里,她祈祷是自己虚惊一场,如果列一个她最不想出事的人名单,江澜不用觉得惊讶,因为榜首的名字一定是他的。不是因为众人中他最弱,而是因为所有人当中,白西林将他放在了一个最为特别的位置上。这个世上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本就不多,能遇到的就更少了,白西林庆幸自己遇到了江澜,遇到了愿意交付生命的朋友。 黑旋风撒开了四蹄,狂奔在寂静的街道上,不时的有巡逻的士兵聚过来,但是还未靠近便被黑旋风远远的甩下。白西林知道自己的后面跟了不少的尾巴,但是现在她必须出现。 怀王府的大门紧闭着,白西林有些颤抖的抓着门上的拉环,因为跑的太快,所以她的喉咙现在火辣辣的刺痛,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除了一下一下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夜空外,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听到眼前有些发黑,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晕眩感开始逐渐严重,在世界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听到了一阵疾驰的脚步声,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怀抱带着她熟悉的草药味,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小脸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说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 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随着的是司徒江澜特有的发脾气的声音,他拔高的声调气呼呼的让什么人滚。 白西林挣扎着费力的睁开眼睛,头疼的厉害。床帐外是柔和烛光,屋子里空无一人,但是争吵还在继续,听声音好像离的很远的样子。不过白西林算是彻底将心放在了肚子里,既然还能在那边活蹦乱跳的吵架,说明江澜现在还很好。白西林算是杞人忧天了,不过这样的杞人忧天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 108 你所不知道的世界 知道江澜一点事情也没有然该白西林彻底放心啦,人一放松下来,她便老实的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果然不一会就听到房间的门吱拗一声开了。来人步子轻巧,生怕弄出响声吵到床上的人一样。 白西林闭紧嘴巴故意不出声,透过纱帐看到来人果然是小王爷,赶紧将眼睛也闭上。 江澜挑开帘子,抽出白西林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仔细把着脉。烛光将她的脸照的有些泛黄,即使这样也多少有了些人的颜色,总好过一脸的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突然,白西林长长的睫毛忽闪的动了一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晃动的影。就这么一下恰好被江澜逮到,江澜掐着白西林脉门的手微微用力,女孩果然再也装不下去了。 带着嗔怪的眼神抽回手,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忿:“喂,老娘为了你差点跑死,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江澜才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外加吃惊不已:“慢着慢着,你也太会占我便宜了吧!明明是我半夜爬起来救了你这个晕倒在我家门口的臭丫头,居然还舔着脸来说是你救我,把我的药材头吐出来还我!”说着还伸出手放在他面前。 白西林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小气!不久是几碗破药,你当我爱喝啊!” 两个人逗了几句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药味,冲淡了两人间的尴尬。率先开口的人还是白西林。 白西林有些尴尬的开口,“昨日你没有回宫么?宫里的事情遇到些麻烦,我还担心你出事了!” 小王爷淡淡一笑,却不言语。只是将她扶着靠起来坐好而已。 看到他的眼色,白西林一愣,忽然想起那个在门外和他争吵的声音的女主人。顿时噤声,有些担心的看着江澜。 “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江澜竟然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齐沁怡是齐康的亲妹妹也是齐家和司徒家最重要的 纽带,既然齐康是司徒昊天的人,不说齐沁怡真心爱着江澜,只说利益她也不会让江澜进宫涉险。至于宫中的计划,她应该知道的不过,但是江澜应该是知道的。 也许是被女孩过度担忧的眼神看的别扭了,小王爷挠了挠头,“我回宫前想回府换件衣服,齐齐就没有放我走,然后就知道了晚上会有事情发生。” 虽然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白西林还是想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只告诉我,今日会换天,我知道二皇兄要采取行动了。其实,父皇的大限也就是这几日,何必急在一时呢?”语气中的抱怨与不满,听在白西林的耳朵里竟然带着浓重的悲伤。 江澜大概是唯一真的为延光帝的去世感到悲伤的人,大概也是唯一一个真的以一个儿子的身份爱着他父皇的人,他言语中的那种无可奈何让白西林有些揪心。 “我进去的时候,延光帝已经不行了,动手的不是昊天,是端妃娘娘。” 江澜的眼睛霎时瞪的老大,一脸的 难以置信。他的唇有些颤抖,清亮的大眼睛瞬间布满了阴云,白西林有些不忍心,但是他有权知道真相。 “那两个道士果然有问题,屋子里燃的香也有问题,你在的话一定会察觉,他在这上面吃了亏,差点功亏一篑。” “我就知道!那两个臭道士给父皇的丹药肯定有问题,但是我却没机会验药。还一直以为只有药有问题,听你说来是熏香上也做过手脚了。” 白西林点了点头,她念及太子之前的样子,那张苍白的脸竟然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太子是不是一直有病!” 小王爷被白西林问的一懵,随即点了点头,“皇兄一直身体不好,小的时候在冬天有次意外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后来用药调养了好久却总是病歪歪的不见好,前些年倒是意外好了许多。我查看过他的用药记录,都是些补血行气之类的药,不过他既然能炼出禁药,想必身边也有高手。他的身体不好却也不会真的要命,不过长时间吸入炼魂虽然只是少量也确实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小王爷说完眼神扫过床上的白西林,她的脸色比刚刚好了很多,渐渐恢复的血色,但是眼睛中流露出的情绪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澜将头转向一边,声音有些颤抖,“其实,太子哥哥人还是很好的!如果我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也会兄友弟恭一辈子和和睦睦,真的。” 白西林有些明白为什么司徒炼岳有的时候会固执的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要不是这样,也许他就不会死。在知道大势已去之后,他就打算一死了,成王败寇自古的道理,谁都不用多说什么。白西林想不通的是:明明他是最想要活下去的人,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他可以下的去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白西林明白江澜眼睛里闪动的异样,那些在他心底积蓄多日,一直难以纾解的情绪像一张网将他死死困住。这些天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他一直耐着性子试图全部理解接纳。可是,他终究只是司徒江澜,只是那个喜形于色无法无天的小王爷,终于还是到了情绪的临界点。 看着他颤抖着几乎用着哭腔问出那句“太子哥哥走的时候痛苦么?”。白西林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那种无力感让她觉得绝望。 她曾经试图让这场政变在比较温和的情况下进行,甚至试图说服司徒昊天用不流血的方式赢得这场战争。事情的变化永远比计划来的要快,有人比他们更早动手,将事情推动着向着不可转圜的境地行进。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不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他们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前进。踏着亲爱之人的血肉,即使是骨肉血亲,也只能在这场战役里至死方休。 她不想让司徒昊天背负杀兄弑父的罪名,更不想看见江澜现在的表情。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 “他走的时候很平静,我本想放他走,我不恨他,你相信么?江澜,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想报仇,我觉得真的够了。你了解我的,我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泛滥,只是我看的到,他内心承受的煎熬比死亡更痛苦,这也许是他会寻求解脱的真正原因。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活着。” “为了那么一把椅子,明明应该是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偏要弄的父不父,子不子。那把椅子,人人都想要,坐上去的人真的就快活了么?”江澜扭过头来看着白西林,眼神非常复杂,但是倔强的忍着眼泪,生生将那双圆圆的黑亮的眼睛憋的通红。 “下辈子投胎擦亮眼睛千万别再投进帝王家,这辈子就这么过吧!”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江澜,因为今夜过后,那个孩子气的乖张小王爷就会永远消失,留下的将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怀王。成长永远来的让人措手不及,这个中的心酸苦痛只有本人才会知晓。 江澜一下子好像洪水决堤一般,哭了个一塌糊涂。白西林伸手揽过他的头,江澜开始还梗着脖子僵直的只是哭,后来便任由白西林搓瘪揉圆了只是趴在她肩上哭。除了这个不算宽的肩膀,白西林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趁着江澜伏在自己肩上的时候,白西林在他耳边轻轻开口:“昊天的手段你我都算见过了,别人不来惹你,你便老实的做你的闲散王爷。不然就找个理由带上家眷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逍遥日子去。日后可不能在任性妄为了。” “任性妄为?”江澜睁着他的兔子眼瞪了白西林一眼,不过没有一点杀伤力。“本王爷任性妄为还不是被你带的!” 白西林只是笑着,却不在言语。 江澜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抓着她的袖子问道:“你要走?” 白西林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不再说话。她确实是这么打算了,留在这里还能怎么样呢?她看透了这个地方,也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人,之所以还留下是因为有些放不下。总要看着他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知道大家都没事,她才好离开。 这个皇城里长大的孩子连起码信任别人的能力都没有,怎么指望这些人会爱人呢?看着江澜眼中的雾气渐渐散去,她看到了它们往日的纯澈。 “二皇兄会登基为王,他会对你很好的!为什么还要离开?”江澜固执的拉着她的衣袖,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 白西林此时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 平静,她带着淡淡笑,清丽的脸上是出尘的美。“姚若水在林宇之那里,她精神不是很好,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当然,我觉得齐沁怡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至少这次是她救了你一命。” 她的答非所问让江澜看出了她的决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垂下手,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你要走的话,一定要让我知晓。” ------------ 109 柔情刻骨 白西林等到江澜的情绪安定,便起身离开。江澜固执的要送她回府,被白西林婉言拒绝了。她那时刚醒的时候,齐沁怡的一字一句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即使司徒昊天和江澜都不提,但是自己的身份毕竟是南疆郡主。这个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身份此时就像是一颗*,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被人抓到把柄,到时候她真的不敢笃定司徒昊天会救她。 牵着黑旋风,她一个人走在静静的街道上,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但是随后而来的是更多的脚步声,白西林不想知道她的身后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等到林宇之料理了那些杂碎追上她的时候,白西林已经走出了很远。 明明是晴空朗朗,夜风习习。林宇之却是气喘吁吁,他的额角趟着汗,就连伪装用的大胡子都黏成了一缕一缕的,有一边还有些歪,她刚想伸手去帮他弄好,林宇之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都是血,葬!” 白西林的手指僵在那里,尴尬的笑了一下,收回了半空中的手。林宇之看着她纤细的手此时攥的紧紧的,骨节分明。 晁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就像是一颗毒瘤,已经几乎与血肉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任凭这可毒瘤继续生长做大,江国就真的岌岌可危了。即使是换做白西林自己,她也做出这样的决定。断臂求生的事情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流血牺牲不可避免,这就是王者应该有的觉悟。 可是,白西林可以理解却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林宇之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让她几乎作呕,她知道,在这个看似平静的都城里,杀戮正在不间断的进行着。点点火光似暗夜中的精灵,每一次舞动就代表着生命的消逝,新旧政权更迭的见证就是那些意外逝去的生命。 司徒昊天要以最狠戾决绝的方式接管政权,这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他原想是控制住延光帝,借由他的手撤换一批对自己不利的势力,用这种相对缓和的方式接管政权,这样做虽然不能一次清理彻底,也会留下隐患却是与江国来说最好的方式。事与愿违,延光帝去世的消息在当夜就走漏了,虽然他极力镇压了当夜的知情人,并且压住了延光帝的死讯秘不发丧。 整整三天,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掉了晁家的中枢,又立刻撤换了一批朝中重臣,早已安插在朝中的自己人立刻顶上了缺口,一次大清洗后,朝中的人马几乎全部换血。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是如此手段还是让白西林心惊。她在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这期间她只是静静的待在世子府。这个博淳曾经精心整理的小巧院落,因为她的粗心已成败象。坐在曾经的池边花树下,那些博淳费劲弄来的锦鲤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了,她抱着鱼食散漫的撒到池子里,那些会围着自己的脚打转的鱼儿似乎也感觉的到空气中的紧张,几乎都没有浮出水面。 白西林看着平静的水面,心中却难以平静,再次见到司徒昊天的时候几乎有些不认识了,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连脸色都有些发青,这样邋遢的样子白西林倒是第一次见。往日里的翩翩公子不过才几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江澜看见之后会不会还能问出,王位好不好坐的问题? “怎么弄成这样?”白西林拉开了椅子,司徒昊天不回答却一把扯过他揽在怀里,两人一起栽到了软榻上。 白西林皱着眉,捉摸着用多大力气才能一脚踹开在自己身上发疯的人司徒昊天却只是将她紧紧揽住,柔声道:“别捉摸着踹开我,我就是累了。这几日就没有睡过,容我歇一歇,一刻便好。” 她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看着胸前的男人还是那日夜里进宫穿的衣服,已经整整过去三天了,他竟是真的一天也没有休息过。司徒昊天疲惫的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枕在她的臂膀上睡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司徒昊天挑起了一边的眼角,见身下的女孩乖巧的不再踢腿乱动,嘴边挂上了个久违的笑容。他一下子放松下来,疲惫好像洪水瞬间就将他淹没。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的身体终究倒在了这个他完全信任的怀里。 白西林始终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任他睡在自己的怀里,时而还打着小呼噜。此时,她的脑海中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在高声叫喊着,让她清醒些,离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另一个也在高叫着,让她不要迷惘,抓住自己想要的。 她无法忽视那种甜甜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升腾,那种好像叫做幸福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只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会想要一辈子白头到老的愿望,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一辈子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司徒昊天醒过来的时候,白西林已经不在了,他坐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气恼。那种不快的情绪很快写在了脸上,这是在平常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走出屋子,步履轻巧的没有一点声息。外面已经夕阳西下,宁静的院落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女孩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更显落寞。 司徒昊天突然涌起一种想要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正待他要将想法付诸行动,手指刚要接近女孩的时候,白西林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警告你,在乱来我会废了你的手!”转过来的白西林,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即使发火也带着特有的味道。她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拿眼角夹了司徒昊天一眼,嘟囔道:“死沉死沉的压的老娘的骨头现在还疼呢! 司徒昊天不顾女孩的反对,伸手揉了揉她披散着的长发。墨色的如瀑长发在他之间如水般倾泻而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白西林顺从的任他揽着自己,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轻轻的滑下脸颊,迅速消失不见。 只有这一刻,放纵这一刻,今生也就仅此一次而已。 她从不畏惧死亡,所以她可以将生死看的很淡。一个将自己生死都看的很轻的人,很难对别人的生死产生关注。可是,现在的她就好像一个突然得到奖赏的孩子,既然她得到了命运给她从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为什么不换个活法?想要活出另一个人生也无可厚非,她收起了冷漠心怀感恩,感怀于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遇,她将它们视为生命的馈赠,珍视每一个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尝试着打开心扉去接纳这个世界。 她早已厌倦了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生活,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也确实不是她的本意,爱上司徒昊天就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她第一次放任一个人走进她的内心,让他知晓隐秘多年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事情,她对司徒昊天敞开了心门。但是这扇门却也是司徒昊天亲手关上的。白西林一生都无法忘记他那个冰冷的眼神和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种几乎撕裂的痛楚和过往的回忆纠缠,那种如坠深渊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将国号定为‘安’可好?安和的安。” 司徒昊天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但是却好像一声惊雷在白西林的耳边炸响。国号是一个国家的称号,他话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我想让所有人记得你的名字,你是我最珍贵的礼物。”看见女孩只是偎在自己的胸前却无半点反应,司徒昊天再迟钝也应该发现了她的不寻常,况且他根本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伸手轻轻太子女孩的下巴,动作轻柔却是半强迫的让她抬头,那双好看的眸子此时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些绚烂的神采,平静好似一泓泉水。 “白西林,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多特别?” 白西林扭头别开了钳制住自己的手指,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完全是破坏气氛的冰冷。“换做别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早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了吧。” “我说的是你之于我有多特别!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么?别说那些上赶着扑上来的女人,就是我司徒昊天想要的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你是特别的,那些女人连你的一片衣角也比不上!”他目光中的殷切灼伤了白西林的眼,她慌忙低下头,才能不让自己投降。 “放我走吧!照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放我走。” 对于白西林的突然变脸,饶是司徒昊天也有些难以接受,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女孩将口中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下午的时候两人的缠绵温情还历历在目,为何现在她竟然能像换了个人一样,说变就变。 这也许就是命运,要么太迟,要么太早,当一个人拼命给与的时候,另一个人还不懂珍惜为何物;当他后知后觉已经失去的时候,彼此之间的一场追逐轮换角色继续上演。这样的戏码在现在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很可惜白西林不是个合格的女主角,她永远只是游走在边缘的人,入戏太难,抽身又太早。 ------------ 110 一语成伤 白西林握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掌心的温热。她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男人,他身上凛然的怒气即使隔开了一段距离也能感觉的到,白西林这次真的是彻底将他激怒了。 司徒昊天看着刚刚还在握着她的手腕的手,指间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但是嘴上已经换上了质问的语气,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却也不放弃坚持。 “你是在戏弄我么?这可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定是我太累了,竟然脑子都不清楚了,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我们刚刚还在一起。”司徒昊天笑着伸手去抓女孩的手,一下却抓了个空。 “我没有戏弄你,你也没有听错。我说‘放我走吧’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的!就在这个院子里。”白西林只是机械的重复着那句话“放我走!” “闭嘴!”司徒昊天伴随着一声怒吼,抬手将院落中的一株花树拦腰拍断。花枝倒落的瞬间,满树的花瓣飞舞起来,好像一场异常绚烂的花瓣雨。 在纷飞的花瓣中,她看到司徒昊天眼中闪动的光芒。只是一瞬间,她似乎看错了,那个男人,那个已经注定是王的男人怎么会哭?那个手段狠戾头脑卓绝的男人怎么会哭?为什么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眼泪? 花雨落下的一瞬间,他微微动了一下唇,那句到了嘴边的为什么终究是没有出口。他有他的自尊,王者的尊严。即使心狠狠的抽痛也只是在嘴角挂了虚伪的无意义的假笑。即使那真的是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了江国选择放弃。他应该是没有弱点的,他应该是完美的,即使是她也不能成为自己的弱点,即使是她也不能看见自己的弱点。 司徒昊天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西林的背影,脑子里都是她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她回过头,似乎能看到他眼里少有的温情。 “我走了!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想想清楚。” 白西林没有回头,任凭他来去自由。她突然想起那夜在西北大营,行军床上那个拥抱着自己流泪的傻瓜,那个叨叨不绝的说着自己心中不甘的笨蛋。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和身后的人影重叠,她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一次听到了心底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入夜,白西林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从那夜离开皇宫开始,她似乎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噩梦中挣扎,她总是看到那一张张惊怒的面孔朝她扑来。她开始一夜一夜的枯坐在院子里,数着星星等待天明。日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七八岁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坐在台阶上数着星星直到睡着,没有人去在乎她是否因为噩梦而睡不着,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在无数个那样的夜里只是默默的要紧牙关,闭着眼睛,任凭眼泪流淌,只有第二天枕头上的干涸的印记才能证明,那个过去的夜晚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还不睡?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身体会受不了的!”说话的是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消失的小六子。小孩一步跳下台阶,盘腿坐在地上,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声音有气无力的。 白西林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玩着随手拾起来的一株青草,随意的摆弄成任意的形状。 小孩终究是耐不住寂寞的,他见白西林没有理他的意思,手撑着地,挪到了白西林所坐的台阶下面。仰头问着台阶上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一个不睡觉,另一个就大半夜找一堆事情来难为人!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啊!” 不难听出他话中的怨气,白西林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另一个人是谁。心里一动,但是她很快便将那个想法丢出了脑海。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就不要被别人口中的消息动摇心神。她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摇头晃脑的小孩突然转换了话题。 “你多大的时候上的战场,杀过人么?” 小六子看着白西林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是不经意的低头却是闪避的意思。白西林没有追问,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向他这样大的时候在干什么?似乎是一场盛大的葬礼,世界上最后一个珍惜她保护她的人也离开了。那个时候她也只有十几岁,平静安稳的日子才过了才几年,那时候她已经懂得世事无常。 在白西林已经的思绪已经飞回现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小孩突然开口了。 “5岁!我5岁的时候第一次拿刀砍中了一个人。” 白西林的眼神渐渐空洞,一个5岁的孩童,那个时候刀都比他的身高要高吧。 小孩收敛了言语中的故意装出来的洒脱,再开口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我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那个时候敌人偷袭,闯进营帐的敌人不管大人小孩乱砍一气,我拖着一把跟我差不多大的刀,砍中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血溅在我身上的那种感觉。那种……”小孩找不到形容词,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无奈的撇了撇嘴。 “那种湿滑粘腻让人作呕的触感,很恶心的感觉,对么?”白西林极其平静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黑色的云雾,仅剩的神采也渐渐暗淡了下去。过了一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角扫过小孩,马上又补充道:“杀猪也是这样的感受啦!” “你……”小孩只吐出一个字,便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小六子不想去探究她想要掩饰的部分,死在白西林手下的人一定不在少数,那种厌恶是有心而发,装是装不来的。即使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子不简单,小六子还是觉得自己看低了她,当你以为你了解她的时候,她会出人意料的证明你又错了。她的一言一行似乎有迹可循但是又永远让人摸不到边际。 正在小六子分神的时候,白西林突然笑了,妖冶的美丽在夜色中越发张扬。小孩看的呆住了,痴痴的问“为什么笑?” 问她笑什么?她在笑小六子说话的时候眼中刻意隐藏的冷漠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如果当时年幼的白西林没有遇到师傅,她大概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上一世都没有了又哪里来的这一世呢? 白西林自喻看尽了世间的丑恶,也看淡了世人的凉薄,可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是心怀感恩的,感谢一些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丰富了她,也感谢一些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挽救了她。 “等事情完结了,帮我给你家少爷带句话!”小六子瞪着眼睛等她的后续,“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第二次生命中,也谢谢你真心待我,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什么都给不了,只能装作不懂而已。白西林将手中的几乎被揉碎了的草,放在了小孩的头上。笑嘻嘻的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快去睡觉吧!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那一刻,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她似乎总在逃避,即使假装很勇敢的面对,内心还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想和司徒昊天好好谈谈。 此时,另一个不眠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着他的天下。黑暗中,一排排昏黄的宫灯将偌大的皇宫切割成若干个黑色的小格子,在寂静的夜里,入耳的只有寂寞的风声,形单影只的他几乎溶于这浓浓的夜色之中。 司徒昊天将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他想起女孩下午的时候说过的话,心中一阵刺痛,难过之于他真个是种久违的情绪了。 收到荀郁带来的司徒炼岳的死讯的那个下午,他也是同今夜一样,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宫殿中,听着四周传来的宫人走路的回声,他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哪怕是一点都没有。 江国有条不成文的算是习俗的规定,自戕之人是不能进祖坟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尤其是皇族即使是年幼病逝的人也要进皇陵,享受世代供奉。不管那人生前曾多么有功于社稷或是多么受人景仰,可是自戕之人却是从来不许葬进皇陵。 司徒炼岳是死了心,这辈子也就算了,下辈子也要躲的远远地,连死都不要再进司徒家了么?可是谁又生来就想要在这个家里呢? 将荀郁带来的名单展开,朱红色的叉占满了眼。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是如今着落在这张薄薄的纸上的也只是个被勾画的名字罢了。他终究是兑现不了那日在庭院中答应女孩的话,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修长连指甲的部位也修剪的干净整齐。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这座成百上千年古都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血雨腥风。 他看着沉睡的皇城,模模糊糊的好像懂了,女孩坚持要离开的理由。 ------------ 111 登基大典 白西林被人连架带绑的弄上了车,虽然大家都小心翼翼却是半点放开她的意思也没有。来人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宫人,她也不能真的挣扎,免得弄伤了他们。可是总要有人对她说明来意啊,这样莫名其妙的将人绑上车算是什么事啊。 她扫视着四周,男男女女的宫人将马车填的满满的,可是就是这满车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和她视线相接。她开口试着询问,换来的正是低的几乎买到地上的头。白西林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就来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认命的等待命运的惊吓或者惊喜。 虽然心底朦朦胧胧的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真的置身其中还是觉得太过震撼。宫殿扫洗的干净异常,铺天盖地的金色,不过在显而易见的地方都挂满了招展的龙旗,士兵们一排一排的加强警戒,巡逻人数何止平常的数倍。一路上遇到人也无一不是低着头快步行进,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种种迹象都在指向一件事,司徒昊天真的要继位了。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她也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宫女将她引到一个偏殿,装修精美的宫殿里空无一人,她还穿着早上被人从饭桌上绑来时的简单衣裤,墨色的秀发已经及腰长短,她将头发拢到胸前,松散的把玩着发尾。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或者动作。 慢慢的 脚步声传来,却不是刚刚离去的小宫女一人的脚步声,那个数量不在少数。白西林绷紧了身体,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带。白西林之所以托大的认为不会有危险,是因为小六子在一旁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也没有多加阻拦,这次要是出事就真的被那小子害惨了。 沉重的宫门开启发出硬物摩擦的声响,白西林只来得及抄起一只茶杯,用力捏碎,锋利的碎片被她藏在掌心。她将目光紧紧盯在即将开启的大门上,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随着宫门开启,两排宫女鱼贯而入,无一不是托着托盘,而托盘上从衣物到发饰,各种零七八碎的东西不等,从白西林的角度看上去,绝对是称得上琳琅满目。让她觉得瞬间紧张起来的是随后进来的人,是见过一面的有缘人。 来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来到白西林的面前,依旧是那个摸样,不过雍容华贵的打扮倒是让她显得有些气度不凡。白西林不由的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 她身后的侍女见白西林依旧悠哉的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起身见礼的意思,一个箭步冲出来,指着白西林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粗野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见到王妃还不跪下行礼!” 白西林撇了一眼那个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她并不是心胸宽广不生气,而是在计算如果自己动手,折掉那根手指会不会得不偿失。就在算计的同时,周身有意无意的释放出来的杀气,让四下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行礼是没有问题,不过我给皇上也只行欠身礼,不知道姑娘是要我跪拜何人?”白西林瞪着来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大胆!”侍女还未喊完,一声时机掌握的极好的轻咳适时出现,侍女借此退回了妇人的身后。白西林这次则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惯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心里默念着早晚有一天要料理了这个小妮子。 “安和郡主还是那么洒脱,知道郡主平时不在意这些规矩的,毕竟今天是大日子,这些是妾身准备的,即使不合适也请郡主委屈些。来人,还不给郡主上妆更衣。” 不等白西林反驳,跟着李思思进来的女人就将白西林围在了中间,七手八脚的将她困在椅子上。 她本想忍一忍,毕竟把自己弄进宫的正主还没现身,自己要是现在就出状况毕竟不好。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白西林的头发被人从后面狠狠一拉,脸色都白了一下。这下好了,无心也算有意了,白西林配合的尖叫了一声,起身回过头,好看的眼睛带着冰冷的笑意,扫视着身后的宫女们,他们竟然和早上在马车上的人宫人们一样,好像训练好了的一般,整齐划一的集体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只有一个人动作稍慢,眼神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恐惧。白西林笑着手起刀落,夹在指间的锋利碎片顺着那人的发际线,轻轻划了个半圆。只是一瞬间,那个宫女的发髻瞬间崩开,散落的头发竟然齐齐从发际线断开,她的头顶只剩下不及半寸长的碎发。不光是她,白西林身边的宫女们全都齐齐的呆住了,再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白西林转身落座,从桌前撑起的铜镜中打量着身后面目各异的人,尤其是看到李思思的脸色白了又白,她突然有种想要发笑的感觉。 “郡主不劳人伺候,你们就都出去吧。”李思思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还要挂着笑容的和白西林道别,装出的那副姐妹情深让白西林浑身起鸡皮疙瘩。 屋子瞬间走了个干净,只留下了满桌子的东西。白西林捡起其中两件衣服比量了一下,竟然都是南疆的庆典礼服的样子,艳丽的颜色美轮美奂,精美的刺绣更是让人爱不释手。白西林将目光扫过那些发饰和首饰,也一并全是南疆的样式。有些繁琐的装饰甚至连她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带了。 她有些后悔将那些宫女都赶出去了,顺手拣出来一件礼服,跑到屏风后面换好。紫色的锦缎上绣满了三色堇,那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是却看的出来做这件衣服的绣娘一定很爱这种花。三色堇的变色使得花瓣呈现出蝴蝶的形状,绣在衣服上的三色堇好像一只只振翅起舞的蝴蝶一般栩栩如生。 她从托盘中取了一块镶着紫水晶的额带,拢起头发将额带系好,披散下来的头发被她分成两缕拢在胸前。白西林照了照镜子,梳妆打扮算是正是完成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盛装到底是要干什么。 等了好久,几乎她快要耐不住自己冲出去的时候,终于有个小太监跑来,将她引着往不远处的正殿跑。才转过一道宫墙,正殿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头,白西林急忙刹住脚步,愣愣的站在宫门口。 正殿的大门前站着的人,一身金色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俊朗的面孔依旧,只是表情严肃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身边的小太监伸手拉了白西林一下,示意她要么跟着走,要么跪下,就是不要傻愣愣的站在这里。他应该是在奇怪这个番邦外族的女子好生奇怪,怎么可以见到皇上还如此无礼。 三跪九叩礼成,随着礼乐声响起,所有人都在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西林身上那抹浓重的紫色,让她在人群特别显眼,站在高处的司徒昊天一眼就认出了拱门外的身影。紫色的锦绣短衫更衬着她肌肤胜雪,额间的紫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华彩。在整个天下都为司徒昊天臣服的时候,有个女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美的让人不敢直视。那一瞬间,她美的惊心,耀眼到之后的很多年再没有人敢穿紫色的衣服出现在司徒昊天的面前,因为在没有人能胜过那日的她。 白西林没有继续参加下面的典礼,繁琐的祭天祭祖活动后,漫天的烟火被打上天,表示祈愿的红色丝绢也漫天飞舞着。 她坐在假山后的石头上,仰头看着在天空炸裂的烟火,青烟过后不过是几个简单的火花,不时有丝绢的碎片飘落,她伸手抄起一片丝绢,上面工整的小楷写着‘国泰民安’这样祈福的句子。如果盛世太平能靠打几个烟火带几块丝绢上去就球的来,就用不着一代又一代的皇族费力经营了。 她呆呆的坐在石头上,只要一呼吸几乎就能感觉到庆典般热烈的气氛,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从此之后万人朝贺的江国国主就是他司徒昊天了。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愿望一朝实现,白西林突然很想问问他现在的感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几乎当皇帝的。那个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结。想到自己拿着小话筒采访司徒昊天的样子,白西林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 “什么事情这样好笑?”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白西林陡然回身,“今天是什么日子?熟人会面日么?”她看着碧落笑着嘟囔了一句。收回眼神,不是没有注意到了碧落如今的打扮,那是妇人才有的发髻,服侍发饰都发生了变化,她的身后跟着宫女老实的给白西林见礼,她竟然已经是司徒昊天的女人了么? “你……”到嘴边的话就是问不出口,好像一块巨石突然压在了胸前。白西林不想将谈话继续下去了,如果可以她想一个人静一会。 碧落似乎永远那么善解人意,她笑着走进白西林,客气的接过她手中破碎的红娟。笑着道:“希望一切都能如皇上所愿,事事顺利,国泰民安。” 话音一落,她将手中的丝绢放回白西林的手中,手指微微用力,眼角带着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郡主何必耍小孩子脾气,现在江国看似平静其实到处危机四伏,这宫里也是一样。今次也是皇上不顾众人的反对硬要人去接郡主进宫的,他做这一切已经是有违宫中礼法的了。皇上如此看重郡主,郡主又何必置气呢?” 白西林在她第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情绪,碧落句句话都是在宣告她女主人的身份,白西林必须承认,她真的被碧落激怒了。与碧落想比,李思思差的何止一两个等级。 ------------ 112动情 白西林始终保持着谦和有礼的笑容,配合着这一身精致的裙装,眼角含笑,风情万种,明亮的好似一道风景。她用了她最不屑的方式回击了碧落,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对她的话却没有做出反驳。 反正已经决定要走的了,争这一时之气又如何?白西林心里尽管有些酸涩却还是放下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最高明的手段不是伤人于无形而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见好就收。碧落带着人离开的时候,嘴角挑的高高的,一脸胜利的得意笑容。白西林不想去深究自己心底涌动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自己也只是个一般人,也会犹豫,也会踟蹰,也会心有不甘。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宫宇间,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前殿,后面的几乎碰不到什么人。她默默的走着,估算着盛典结束的时间,那些在心底反复出现的声音一点一点动摇着她的意志,司徒昊天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她开始懊恼自己艰苦训练出来的超人的记忆力,有些想要忘记的即使拼命忘记也只是在脑海留下更浓重的阴影而已。 “当心脚下,不要踩到我的花!” 白西林猛的刹住脚步,举目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影。低头看见前面一步远的地方确实散放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草。 她走过去蹲在那束花草前,刚要伸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我说,不要碰我的花!你这个人……” 突然那个声音戛然而止,白西林回过头,看见了一手拎着裙角,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铲子的霁月公主。 那个表情总是淡淡的,初次见面就让白西林意外防备的女人就这样毫无伪装的站在她的面前。霁月也楞了一下,开始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侍女,如今看来果然是个不速之客。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知道到为什么,白西林突然想起霁月曾经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一时感触良多。 “公主爱花,是个护花之人,可是挡得了这世上之人却挡不得风霜雨雪,花开千日终有败谢之时,公主不会觉得难过么?” “我自是挡我的,护我的,风霜雨雪又关我什么事呢。况且寒梅傲雪也是绝景,你若当我是爱花之人可就错了,我不过是个自私的赏花人罢了。”霁月放下裙角,没有形象的蹲在地上,将地上的花草有规律的收好。 抬头见白西林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奈的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人根本用不着问别人的意思,不然昊天亦不会那么看重你。我不知道被他看重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他并不如外人眼中的那样完美,他的弱点也从未展露在别人面前,你可能是离他最近的人,如果不能接受他就躲的远远的。”说完利落潇洒的转身,也不管白西林是不是听明白了她的话。 直到那个高挑的身影快要转过花丛消失不见,白西林才追上一步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霁月回过头,将手里的花束扬起,笑的很轻松,“在南方,我和齐康有一块封地,据说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比这皇城里的合起来都多。” 似乎这个皇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的往外逃。她自己却在这四方的天空里迷失了方向。金色的龙袍好像将他架到了一个只能容忍仰视的高度,准备了良久的话似乎连开口的必要都没有了。四方朝贺的江国是他的了,那个皇位上的男人却也再不是她的了。 她回到偏殿的时候已经过了响午,推开宫殿的大门,屏风前站着的人影背对着自己,黑色的锦袍将他的修长挺拔肩背完美的呈现出来,头上带着从未见过的发冠,巨大的明珠彰显了他此时地位。 听到门声,男人回过头,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门口的白西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应不应该跪下行礼。其实我是无所谓,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白西林认真的问,好像是怕司徒昊天不相信似的还强调了一下。 “你从前也没有跪过我!”司徒昊天静默了一会,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嘲弄,白西林撇着嘴,嘟囔着:“本来想跪的,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也不知道谁说过,‘我跪皇上也就是欠身礼’如今见到了皇上,还不是连半个礼都没有。”他说欠身礼的时候还故意学着女人的语气,那张精致的如同雕刻的俊脸,配上那样的声音,顿时喜感十足。 白西林在笑,笑的很灿烂。司徒昊天看着那炫目的笑容顿时觉得满足,那种从心底涌出的喜悦胀满了胸腹,喷薄欲出。那是登基大典上的他都未体验到的快乐。他终于找到了这几天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情绪来源。 终于,他走过去将隔了很远站着女孩揽进了怀里,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她,自己的身边没有她的存在,好像无数个已经过去的日子一样,如同古井一般,连风都吹不起一丝涟漪,那样的生命于他来说毫无意义。 白西林的突然出现打破这个世界的平静,司徒昊天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她的时候,就被她眼睛里的神采深深吸引。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个落难贵族应该有的恐惧与惊慌,她甚至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也在思考如何利用现有的优势扳回一城。 一开始确实只是存着逗弄她的心思,可是女孩一次次的表现都在刷新司徒昊天以往的看法。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会发现她的特别,那些隐藏在乖巧背后的狡诈,那些隐藏在冰冷深处的炙热,那些隐藏在笑容之下的伤痛,她就像个谜一样的女子,让人忍不住总想探究她背后的真实。 他爱上了这种游戏,一层一层撕开她的伪装,随着时间的推进,一个越发真实的白西林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时而坚强时而懦弱,时而聪明至极时而却又痴傻癫狂的人,越来越深的融进了自己的生命。连司徒昊天都没有察觉,他已经被那个女人降服。 “做我的人,做我的人,好不好?”这样的问句一出口,司徒昊天就已经在示弱了。 白西林听着他的告白,瞠目结舌, 良久才憋出一句不像话的话来。“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爱上我!” “我不管,就算你心里还装着博淳,我也不在乎。这样的话,能不能留在我身边?”他妥协了,在无数个夜里,他独自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需要她,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栖身的巢穴。 这个冰冷的皇宫不能称之为家,那个富丽堂皇的王府也不能称之为家,心之安处既是吾乡。天下之大,他虽为王者,却无处为家。 他贪恋她的温柔,那个给他温暖的怀抱,在他觉得无望之时那双默默握紧的手,她不经意间的给与,已经成为最致命的诱惑,一点一点将他拖进了这个逃不开的陷阱。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滑进耳朵,那些已经被冰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再一次有了生命一般。白西林终于有了一丝明悟,心下了然。博淳之于白西林只是个曾经心动的过客,一个萍水相逢在乱世互相慰藉的旅人而已。他们拥有过霎那的怦然心动却没有一起走下去的心意,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岁月还有永远消逝的生命。所以,白西林可以目送那个人远去,因为两个人都知道离别过后便是永别。 白西林没有想到司徒昊天会在此时提及他的名字,瞬间的错愕好像坐实了他的猜测一般。想解释却开不了口,误会便误会了吧。 去计较这究竟是一场谁和谁的游戏早已经没有了意义。 一声不和谐的咕噜声打破了沉静,白西林面不改色的仰起脸,感觉着拥着自己的人身体逐渐僵硬,虽然想笑却又不敢笑。 肚子的这声巨响来的恰到好处,面对着难得露出脆弱的司徒昊天,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的决定。 司徒昊天脱力的放开了白西林,看着她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犯错的孩子,眼神温柔的不像话。“中午没吃东西?我以为你溜走之后会找个地方大快朵颐,让自己饿肚子可不是你的作风!” “还好意思说,早饭都没吃完就被人架到了这儿!我知道去哪里吃饭啊!这里又不是我家!”白西林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却正中司徒昊天的心。 感觉到他的眼神愈加的温柔,白西林甚至觉得再不逃开就要被融化了。可是司徒昊天刚刚松开拥着她的手,又再一次将她牵制住。白西林不掩懊恼的情绪,她应该趁机逃开的,为什么只要一对上司徒昊天的事情,她就变得慢了一拍似的,像个笨蛋一样。 在司徒昊天开口之前,她抢先道:“我饿了!能不能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再说。”看着男人沉下脸来,带有些许颓败的样子,她扭开了视线,在心里即使是空位,他也终究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 113 挽留 鱼贯而入的宫人们送来一道又一道精美菜肴,白西林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见都没见过的美食,没出息的瞬间就被俘虏了。 宽敞的宫殿里一个宫人都不剩,长长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白西林端着自己的碗也不在乎司徒昊天异样的眼光,几乎从头吃到尾。 男人坐在上首的位置,端着酒壶小口的喝着。边喝边看白西林张牙舞爪的对付那些色香味俱佳的吃食。 “如果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恶鬼投胎,哪里看的出你是个郡主来的!”他看她的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白西林抱着一盅用花瓣做的羹汤细细品味,看都没看他便随口答道:“本来就不是郡主!随便他们怎么想去,我又不会少块肉。” 一句不经意的话,却在司徒昊天心里掀起波涛,也点燃了他几乎暗淡了的眸光,希望似乎还在。 他放任白西林一个人在那里吃东西,端着一杯酒独自走出门边,影子一般的暗卫突然现身,耳语了几句便再度消失。 “把当时负责调查安和底细的人找来,告诉他事无巨细全部要向我禀报。” 如今的江国,还需要博淳的南疆帮忙牵制静安王和南部诸郡,作为一国郡主的安和理应受到礼遇,曾经为质的经历又让安和在南疆那个重女的国家,声势名望几乎不弱于国主博淳。 所以除了挽留,他没有任何办法强迫她留下。可是,如果她不是郡主,她只是白西林呢?他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弄的一愣,在抬头的时候正看到白西林冲着他挥手,边挥手还笑着叫着好好吃的模样。 入夜,宫灯四起,将皇宫照的灯火通明。有小宫女来引白西林去住的地方,女孩还没起身,就被一声冷哼喝止。 司徒昊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眼光冰冷的没有温度。斜睨着小宫女的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杀气。白西林不由的微微皱眉。 “谁叫你来的?你怎么知道郡主在这里。”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瘆人的阴冷、 小宫女已经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的小身板几乎跪不住。“回陛下,奴婢是舒妃娘娘宫里的,是舒妃娘娘叫奴婢来请郡主的。” “舒妃?”司徒昊天将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宫人,他靠近耳语了几句,只是声音低到白西林恰好听到而已。 “舒妃是王府南苑的侍妾刘氏,皇上才点了名册,还没有正式册封。” “那就不用册封了,叫她滚回王府去。”说着冷眼扫到跪在地上宫女,正要开口却突然噤声。 “看着眉目挺清秀的,多大了?”白西林蹲在小女孩身边,比她的身板也大不了多少,竟然摆出了一副大姐姐的摸样。 小宫女看着司徒昊天,不敢开口作答。 “郡主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到底是一直跟着伺候司徒昊天的人有眼力见,看见司徒昊天的一个小动作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奴婢今年是14了,叫青兰。”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名字,那就只是一个陌生人,她的生死与你似乎关联不大,但是如果一旦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看着她的生命逝去似乎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接受的事情了。白西林蹲在地上只能看见他黑色锦袍下的金色的靴子,他在自己的面前极力的做到和平时一样,可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吧。 “你下去吧。”开口的是司徒昊天,他没有再看白西林,只是伸手将她从地上抄起来。对着怀里的人说:“你不应该心软的,如果我不在这里,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 “不过换个住的地方而已,我困了,确实需要个住的地方。”白西林打了个哈欠,顺势闪到了男人手臂难以企及的地方,她背对着司徒昊天,掩饰掉了心中的惶然。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掌握着生杀大权,一喜一怒都牵扯着人命。白西林承认,她害怕了。比之前的冰冷更甚,她觉得恐怖。一时间,这座巍峨的宫殿仿佛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坟场,只剩下唯有死亡才能达到的静默。 一件黑色的衣衫轻轻的搭在了白西林的背上,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见到白西林吓了一跳,身后的人连忙躬身行礼。 “吓到郡主殿下,老奴真是该死了。”虽这样说着,那人却连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自我介绍道,“奴才叫徐江,还望郡主赎罪。” 白西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免礼,只是淡然一笑。 她确实有些发抖,而且吹了夜风,这会竟然有些头疼。屏风那边还亮着灯,似乎司徒昊天还要忙很久的样子。 看见白西林往那边张望,徐江低头道:“皇上还要批到很晚,这几日天天如此。郡主如果累了,奴才带郡主去休息。” “他每天都这样晚么?”白西林当然知道那样有多辛苦,现在的江国哪里容的下他一丝一毫睡觉休息的时间呢? “带我去休息吧,我累了。”折腾了一天白西林确实累了,今天一天她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脑子里塞的满满的,她无暇思考更多,看着烛火在屏风上透出的那个清瘦的背影,心底闪过一缕难言的情绪。 爱就是爱了,为什么总是让人难以面对。 送白西林在偏殿的寝室安顿好,徐江回到偏殿的正厅,司徒昊天垂手立于窗前。 “她睡了?睡的可好?没有问什么?” 徐江一一作答,司徒昊天思索了片刻,“去把后宫册封的名册拿来。” 司徒昊天虽然曾经有过风流王爷的称号,但是他身边的女人真的不多。除了李思思只有一个侧室,几位侍妾而已。当然,碧落这种知道太多是事情的大丫头是比侍妾还要身份高一些的。满打满算那页薄薄的纸上也没有写几个名字。 他大笔一挥就勾掉了刚刚提到的那个舒妃的名字,那个也算进府多年的侍妾,平日里倒也是老实本分,只是她实在不应该冲白西林伸手。剩下的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是李思思,司徒昊天握着笔的手在她名字的上方停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下笔,在后位的地方上依旧虚悬着。 “这几日,她就住在这里,多安排些人,好好照顾她。”徐江自然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不过只是一句话便废掉了一妃,这足以说明白西林的位置,如果后宫里的女人们还不明白的话就是找死了。 司徒昊天揉着额角,继续回去批阅那些摞起来快到一人高的奏折,不过,今夜的宫里似乎没有那么寂寞了。 睡了一个大觉的白西林睁开眼睛,突然从心底涌起的不安让她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贼亮贼亮的大眼睛正瞪着她。 “啊!小豆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西林的旧识,那个曾经去过太子府传旨的小豆子。 白西林一把攀上小孩的肩,笑的灿烂,很久没有心情这么好了。她知道小豆子在宫里当差,真的担心他在这场宫变中被牵连进去。 “你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皇上的人吧!”小豆子已经比那个时候高出了许多,声音却还是清亮的,调门也高,这一声叫的白西林耳膜都疼了。 “亏我还担心你呢!” “算了吧,鬼才信你。我被徐总管拨来这里还在想要伺候谁呢,没想到竟然是姐姐你。”小豆子突然一拍脑门,哎呀了一声,跳下床就要往地上跪,“我差点忘了,还没给郡主行礼。” 白西林心里那个气啊,心说他们俩在西北一起打马一起闹的时候,他怎么不行礼,现在行哪辈子的礼。一把抓住要跪下去的小豆子,语气恶狠狠的道:“你若是敢跪,就立马滚蛋,我这里不要没膝盖骨的家伙!” 小孩闻言终于不在坚持,两人相视一笑,白西林的心情瞬间爽朗了许多。在这个陌生的宫殿里能遇见个熟人也不错,至少她再也不担心迷路找不到吃的这种影响生计的事情发生。 白西林和小豆子叽叽喳喳的聊了些分开后的故事,小豆子从西北大营回来后就回宫当差了,他本来也是皇上派去跟着司徒昊天的,所以才会在军营里干些杂务。不过回来就好了,几乎是平步青云,,只不过这中间有多少司徒昊天的力量就不好说了。 那日宫变之时,前来冒险示警的小太监就是小豆子,只不过那个时候情况紧迫,那个环境也不容分说。白西林和小豆子都没有认出来对方。后来小豆子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等到事情几乎平定才出来。 “姐姐为什么住在这里,开始我来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呢!” 白西林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小豆子几乎无奈了,拉着她走出偏殿的正厅。高高的匾额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勤政厅”。白西林依旧有些不甚了了。 小孩指着那座高高的正殿道:“那里是正殿,是早朝议事的地方,这里是偏殿,名字虽然是勤政殿,但是皇上办公就寝都在这里。” 办公、就寝!这下只要是不傻都明白了,白西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夜会有人来将自己带出去。不过小豆子接下来的话就更劲爆了,差点让白西林想要自刎已谢天下。 小孩说:“勤政殿,历来没有留女眷过夜的规矩。就是历代的皇后都未有一位留寝过勤政殿。” ------------ 114初遇暗斗 白西林听到小豆子的话,扭头就冲出去找司徒昊天,但是却连个人影也不见。徐江告诉她,“皇上现在不在宫里,要晚膳的时候才会回宫。如果有事的话可以代为通传,就不用再这里干等着了。” 她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好说出口,如果司徒昊天只是一时兴起留她住了一晚,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可是万一不是这样,真如她所想,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恐怕对自己越是不利。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这样,等见到司徒昊天在说。 一连多日,她虽然可以在宫里四处行走,却就是见不到司徒昊天的人影。因为她执意不肯再在勤政殿留宿,徐江便将她带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建在朝和殿的边上,面对着芙蓉池,同时也是后宫的边缘,这里是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宫室,平时只是作为皇上歇息小憩的偏殿而已,几乎已经可以不算是后宫的范围了。可是谁都不知道三天前这里却迎来了以为新的主人。 白西林百无聊赖的坐在荷花池边上,她突然惦记起世子府的那一池锦鲤。据江澜说,那些都是极为名贵的品种,是博淳花了大价钱淘换来的,自从博淳离开,自己也没有好好照顾过那些家伙,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紧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在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们怎么样。 这样想着,她将鞋子脱在一边,打着赤脚就顺着石头溜到了水浅的地方,将脚放到池塘里,玉足纤纤,在一池碧水的映衬下更显白嫩。 池水清凉,白西林一时心情大好,顿时忘了周遭的环境,玩心大起的踏起了水。 “呦,我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干出这样的事情。原来是安和郡主,郡主来自南疆自然是不知道我们江国的规矩了,青天白日里郡主还是要自重些的好。” 白西林回过头,一个珠光宝气的妖冶女子就站在她背后几步远的地方,后面的仪仗却也不简单。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前几日,李思思的动静她又不是没看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冤家路窄,这次来的人竟也是‘熟人’。 “我该叫您静怡娘娘呢还是别的什么称呼?”白西林一动不动的坐在池边,只是转过脸看着站在岸上盛气凌人的女子。 她身边的一个老练的公公颔首道:“娘娘的名讳岂能乱叫,现在要叫静主子。” “哦,静主子,不知道舒妃娘娘这几日可好?”白西林笑的一脸天真,仿佛真的不知道只是顺口一问一般。 孟静怡原来便是司徒昊天府上的一名侍妾,因为总是得体大方,在王府侍妾一众美人里的地位也算是超然,现在想必册封的应该比那个舒妃还要高些。这些小道消息还是得益于这几日无聊,小豆子的恶补。 江国的妃嫔制度和周朝的类似,一后、三夫人、九妃,像端贵妃就是三夫人之首,剩下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她也没有用心听,前几日还被废了个舒妃,她是九嫔里的,孟静怡虽然在府里的时候也算得宠的,不过按照位分应该也是九嫔里面的,现在听来却像是封了夫人,看样子司徒昊天好像连这十三个人都没凑齐,别说是皇上,贵族里都是少有的。 那时候,为了白西林的安全,司徒昊天曾强迫她住在王府的那几日,孟静怡就总想着找麻烦,只是白西林一来是有司徒昊天护着,二来又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让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想不到如今竟然在这里碰到,也算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只是,她赶上的不巧,白西林的心情不太好,自然也没有好脸色跟她玩迂回。 一听到白西林提到舒妃,孟静怡的脸上显然僵了一僵。舒妃那个笨女人做了什么虽然不清楚,但是能将司徒昊天惹恼的事情着实不多。司徒昊天对女人的态度一向谦和守礼,对女人无论尊卑也甚是尊重,只要不是忤逆了他的意思他都甚少发火。 孟静怡眼波流转,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南国小郡主,莫非舒妃落难也和眼前的女子有关。有了这层顾虑,孟静怡的脸上显然多了几分隐忍,笑的虽然刻意但也是收起了初时的张扬。 “那位妹妹已经被送回王府了,安和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 哦,转眼就便成妹妹了么?白西林不理会她话里的试探,只是垂头不语。她越是不说,这位静主子就要多猜一分,她多一层顾虑对白西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白西林自然不会显露出什么,索性让他们猜去呗。 她用手撑着石头站起来,拎起放在一边的鞋子,随手套在脚上。看也不看那位所谓的静主子一眼,转身就走。 白西林独自离开的背影,脊梁挺的笔直,一步一步走的坚定无比。在她背后,剩下的静夫人显然被气的不轻,手里的丝帕被搅成一团,扔进了池塘里。 “好大的胆子!明明什么都不是,她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 “主子息怒,人多口杂,万不可在这里发火啊!”静怡身边那个老练的公公凑到她身边悄声道。 “确实,人多口杂,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声音从池塘后面的被浓密的树荫遮蔽的小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清浅的低语。“可惜了这一池的锦鲤,可都是先皇最爱的东西呢!” “毕竟,这池里的一条鱼可比咱们的命都娇贵多了。娘娘说是也不是?”一个小丫头扶着身穿华服的女子缓步走出凉亭。 孟静怡连忙行礼,李思思笑着看着白西林消失的方向,脸上却是一层冰霜。 这位静夫人一听便领会了意思,一丝冷笑浮上了嘴角。驻足送走了李思思,孟静怡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公,道:“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娘娘三思,现在还摸不清这个小郡主的底细,贸然下手恐怕……” “哼,不过是个质留京师的郡主,就是博淳一个世子当日在这皇城里也没有敢这般霸道横行。皇上就是太过顾念南疆的势力才会放任她不管,今时不同往日,没见正主都发话了么,你还怕什么?”孟静怡说完眼角撇了一眼身边的人,小公公闻言再不敢多说,只得领命离去。 整整一个下午,白西林都静静的待在屋子里,一步也没有走出去。似乎上午的时候做的过分了些,毕竟得罪人总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种小人,若是孟静怡记恨在心,日后不定会生出什么样的风波。白西林这样想着登时觉得烦闷,推开窗子只看见偶尔来往的宫人,直到日落西山,心情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入夜,未央宫里的宫人不多,安静的很,突然一队整齐的脚步声在宫门口停住。白西林和小豆子对视了一眼,都想不出这么晚了会是谁来? 小豆子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了外面朗朗的“皇上驾到!”赶紧迎头拜倒。白西林被那个阵势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她是真心不想跪下行礼的。跪在地上仰视别人的感觉好像突然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低人一等的位置上,这是她从心里厌倦的。 可是,看到来人,白西林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学着当初碧落教给自己的动作行了个欠身礼。看到司徒昊天瞪大了眼睛,一丝吃惊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是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老老实实的行个礼也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 她之所以行礼是因为看到了紧跟在司徒昊天身后进来的女人,比上午看到的时候更甚,这次孟静怡竟然不惜将自己打扮成一颗挂满饰物的圣诞树。这里也没有圣诞节可以过,但是白西林一看到来人就想到圣诞节的时候,城市广场上竖起的挂满了彩灯和彩球的圣诞树,也就越是难掩笑意。 这个有傲气不轻易低头却肯为了照顾自己的颜面屈膝的她看在司徒昊天的眼里,感动更多了几分,女孩的样子在灯火的映衬下也更明媚了几分。 孟静怡路过白西林的时候,眼里泻出的却满是得意。白西林心里一惊,察觉到似乎有事的时候,司徒昊天已经开口。 司徒昊天转身坐在上座,开口却不是对着白西林说:“爱妃瞧见安和了,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白西林心知有异,眼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索性垂手站在一边,大有静观事态发展的意思。 孟静怡走上来几步,环佩轻响,白西林垂头只看见绣鞋上嵌着的碧玉,闪着温润的光,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待在腰上的那块神玉,一下子思绪就飘到了远方,也就没有看到孟静怡脸上的冷笑。 “芙蓉池的鱼今个全死了,倒像是应了祭天前枯木大师的预言,臣妾恐生事端,这才跟皇上如实禀报的” 白西林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快要说完了,不过她还是听到了几句,芙蓉池,什么大师的预言,看着司徒昊天脸色不太好,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司徒昊天看着乖顺的站在一边的静妃“爱妃的意思是,这件事和郡主有关么?”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巡视,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 “臣妾不敢妄言,只是那日山间,枯木大师所言并非只臣妾一人知晓,也许外人看来虽是小事但是却关乎社稷关乎国运,还望皇上定夺。”一字一句倒是恳切,好像真的是为了家国社稷一般。 皇上转向白西林,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顾自的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安和,你今日有去芙蓉池?” “去了。” “可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出格?” 白西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孟静怡就抢先开口道:“这便是了,那一池锦鲤是先皇为求国运放生于此,如今竟然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臣妾开始见郡主温和纯良也是不信,可是郡主上午的行为委实让人生疑。如今看来,到底是番邦之人,包藏祸心,妄图乱我江山啊。皇上。” 那女人入戏倒是快的很,话音未落,人已经徐徐跪下,脸上的神情更是恳切至极。 ------------ 116 暗涌 孟静怡前脚才出了未央宫,后面已经有人将消息送到了李思思的耳朵里。清冷的后宫,阑珊的灯火,却因为少了男主人而显得空落落的。 凤座上的女子皱紧了眉,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的咽下了。 反倒是坐在她下手的女子,一手捧着杯盏,一手轻轻的用汤匙搅着那碗香气浓郁色泽正好的羹汤。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咸不淡的道:“姐姐的羹汤做的真好,只是可惜便宜了碧落。” “孟静怡那个蠢女人!”李思思的咬碎了银牙,她给孟静怡指好了路,自己都不会走,真不知道那个无脑的女人是凭什么霸了司徒昊天那么久的宠爱的。 “听说,过些日子,四方朝贺的使者也就要到平阳了,来的不仅有南疆王博淳的人,还有草原的人。”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前朝的事。”李思思的一脸的不屑。 “前朝的事情没错,不过现在皇上尚未封后……”只是提到了封后两个字,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感觉到李思思凌厉的眼神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射过来。 碧落的眼睛挑起眼睛,看了一眼反应太大的李思思,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虽说是相爷家的明珠,这样看来也难成大器。不过她还是放柔和的声调,垂首道:“到时候使者觐见,宴请各路使者是不可避免的,这可正是姐姐的机会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姐姐就是王妃,这等国宴若是姐姐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李思思也听出了碧落话中的意思,不由的身子挺了挺“自然是我去才合适,只是皇上那里?” 碧落放下手中的玉盏,笑着站起来几步走到了李思思跟前,眼波流转,悄声道:“事在人为嘛!皇上也没说不行啊?”顿了顿,她看了眼四周。 李思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这里没有别人,有话但说无妨。” “姐姐听说过么?科喀其部的尤术似乎认识安和郡主的样子!那年围猎有人见过两人独处。这次科喀其也有使者前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李思思冷眼扫视了一下碧落,自己就是讨厌碧落身上的那股劲,就算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处处透着古怪。要不是看在她还算老实,自己也不会拉她过来自己的阵营。不过她确实提醒自己想起了一个已经被忽略的重要信息。 “你可是知道,安和曾被博淳退婚的事?“ 碧落缓缓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早在白西林第一次出现在世子府,她就调查过安和的背景了。 “那你就应该知道,皇上是不可能娶她的!”李思思的话带着犹疑,嘴下意识的抿了抿,看着身边的碧落。 “他已是天下之主,可以不可以还不是他说了算。” 碧落本来就想着点到为止,只是时间不多,可容不得李思思想破头,这才多说了几句。安和夜宿勤政殿的那晚,碧落站在御花园的假山上,遥望着前殿的忽明忽暗的灯火,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全都化作了暗夜的流水,不着痕迹。手掌轻轻抵在胸口的位置,似乎那种心碎刻骨的痛觉还未消失。早晚,早晚她定要那个女人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另一边的白西林却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熬了一夜,瞪着两只熊猫眼,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早餐。嚼着点心的样子好像在报仇一样,甚至连她最讨厌的粥都稀里糊涂的灌进了嘴里。从早上起床开始,她尝试着不下五次和身边的宫人搭话,奇怪的是人人的闭口不言,仿佛她就是空气一般。可是,该有的礼数却是一样都不缺,弄白西林一肚子的火也没处发,只能憋在肚子里,对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发飙。 “怎么一副欠了你多少钱的样子,宫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么?”推门而入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江澜。 小王爷晃着手里的折扇,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挑了她身边的位子坐下。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就丢到嘴里。 白西林看见江澜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棵稻草一样,立马丢了手里的吃的,一脸无比灿烂的笑容,眼睛发着光似的,盯着眼前的人。 “江澜,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对吧?” 江澜一看白西林的架势,立马扔掉了手里的点心,向后闪了闪身子,全身戒备。上下打量了一下今日的女孩,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你要干什么?你一这样准没好事!” 白西林撇嘴,不过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凑到江澜的面前,才轻声道:“带我出宫!” 小王爷坐回椅子上,伸手戳着她的头将她按到座位上,晃着脑袋道:“不可能!” “为什么?” “皇兄放你走的话,你用的着求我?我若是能放你走的话,他会让我来见你?你怎么在关键的时候犯傻呢。” 是犯傻么?白西林怎么会不知道司徒昊天的意思,就是太清楚所以才要这样做。有些事不是当做没发生过就不存在,记忆好的人总是吃亏些,她记得数日来的每一次惊醒,她记得林宇之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她记得司徒炼岳身上的绝望,她更记得那个人转身时的冰冷决绝。在她如此清晰的记得这一切的时候,她又怎么能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白西林用双手环着自己的肩膀,好像那个人的拥抱,贴合的触感,让人留恋的温度,可是这一切就好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终究她还是会一个人。这样的结局可以预知。 “他已经是江国的皇帝,如果你执意要走,为何又要进宫来?”小王爷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以为你是想清楚一切才来的。” 白西林看着这深宫里陌生的一切,声音好像从心底传来,虽是玩笑话,却带着几分伤感:“总要看看他君临天下才好离开,就算老了也好有个说辞不是?” 从定下计划的那一天,她似乎就从未想过他们会失败,她总想着功成身退,似乎忘记了如果失败的话,是不是也会和他携手奔赴死亡。 一段难捱的沉默,两人对视,司徒江澜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却不知如何开口。白西林看着他,弯弯的眉,眼角含笑,长发散落如墨似黛,美的让人晃神。 小王爷轻声开口:“你真的不能留在平阳么?你陪着他,我会觉得他还是个人,如果你走了,我真的害怕他会变成什么样!” 那个他,除了司徒昊天还会有谁,可怜了江澜一片苦心,白西林却是听的楞住了。 白西林被困在这个黄金牢笼里,前面的消息自然是一点也听不到。那些江澜听着都为之变色的手段,狠戾决绝不留一丝余地,即使是亲兄弟都觉得遍体身寒。 小王爷之前为了避开锋芒,一直称病不出,直到他登基大典之上,才第一次和已经成为皇帝的司徒昊天见了一面。曾经的兄弟,如今的君臣,虽是至亲却已经是不得有丝毫逾越。 送走江澜后的白西林一个人在御花园呆呆的坐了很久,那人临走前的话还停在耳边。 “博淳兄派来朝贺的人马应该已经在路上,快马加鞭不出三天应该就能到了。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那便是最好的机会。如今的形势下,南疆要迎自己的郡主回国天经地义,就算是皇兄也说不出什么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烦意乱,回南疆似乎是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答案。江澜提出的建议是目前为止,最妥帖的方法。只是想到司徒昊天收到书函后的反应,心底那道无法忽略的危机气息总是让她不安。 呼吸的节奏似乎都乱了一般,有些人注定相遇而有些人注定在劫难逃。 ------------ 117 惊梦 勤政殿的烛火又亮了一夜,荀郁脚步落地无声,人已经走到案前行礼的时候,案后的人似乎才惊觉。 “卑职该死,惊扰圣驾。” 司徒昊天挥手让地上的人平身起来,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脸上的倦容,依旧是那个谈笑间灭敌无数的男人。 “有话快说,发什么楞!别以为现在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声音冰冷,但是对手下的爱将,司徒昊天的脸上终究带上了些许笑意。 荀郁似乎有些懊恼,为了刚刚瞬间的出神。他要报告的事情无疑又是一枚重磅*,作为点炮的人,荀郁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科喀其部尤金的人马已经进城,南疆的人马距京还有不足三百里,最慢明日即将抵达平阳。” 司徒昊天轻缓的点头,抬眼看了一下案前的男子,高大的身躯微微蜷曲颔首,这是荀郁在他面前一向的动作。不过今天看来,男人的头比往日更低,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 荀郁抬头,眼中的犹豫不安一览无余。他小心的措辞,生怕惹得眼前人震怒。 “博淳此次派出的人马除了使节团的两百人外,还有三千精兵随护在侧。说是南疆距平阳万里之遥,恐路上生变,只为使节团安全,不为其他。” 一抹冷笑溢上嘴角,“不为其他?好一个不为其他!”司徒昊天攥着批阅奏折的毛笔,暗暗用力,指节都已渐渐泛白。 “博淳算计的倒是真好!” 咔嚓一声,雕琢精致的纹龙笔杆应声折断,点了朱砂的红色,滴在卷上,仿佛鲜血一般。 司徒昊天站起身来,斜睨了一眼手中的断笔,连同手中未及批阅的卷折扔到了桌上。心中的愤怒在升腾,当初为了南疆王位独自离去的时候,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不是潇洒的很,现在,又是打的什么计较,真是看走了眼,谦谦君子是如此就做得的么?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一心要离开的身影,心中一阵揪痛,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人,说死了也要离开这里么? “白西林,你看上的就是这样的男人么?”他眯起的眼角,冰冷的笑在俊朗的脸上蔓延开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眼中那分明是不掩饰的愤怒,荀郁那样硬朗的汉子都觉得周身被他散发的杀气包围,只觉得如坠深渊一般。 “皇上息怒,南疆局势不稳,现在饶是博淳也未必敢轻举妄动,想来,也许,是属下多虑也不一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底气。 博淳此举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使节团以集结了两百人众,即使路途遥远护卫已不算少,后面的三千精兵摆明了另有所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博淳离京之日,留下了郡主安和代为质子,如今江国大乱之后,元气大伤,现在不借机迎回郡主更待何时。 况且那人本就与安和曾有婚约,安和虽然年少,但是在南疆也是举国皆知的美人。此次代替博淳留在平阳,声望更是也可同日而语,迎回安和对于政权初定的博淳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也就难怪他有如此举动了。 “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能让她知晓!”说完,司徒昊天转身到案边,从暗格中抽出一支令牌,丢到荀郁手中。 饶是荀郁见多识广也脸色惊变,连忙俯身跪下,双手高举令牌过头。“臣接旨。” “朕授你虎符令牌,速去城防营调五千人马,驻防主要通道。不许博淳的人马进京。” “那使节团?”荀郁问的小心翼翼,垂头不敢看上首的男子。 司徒昊天冷哼一声,“他们既然是来送礼的,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放使节团的人进城,不许携带武器。就说国丧未过,不见利器。科喀其的人也是一样待遇。” 目送荀郁在晨雾未开之时离去,徐江小心的凑到司徒昊天的跟前,“皇上保重龙体,此时离早朝还有些时候,小憩一下也好。” 司徒昊天手抵住额角,难得流露出一丝倦意,他有些想念那个柔软的怀抱,淡淡的幽香,迷人的温柔让人眷恋不舍。大抵就是这些片刻的温柔旖旎迷了眼,才会沉沦至此。 他抬眼看着天边渐渐泛红的朝阳,裂开嘴角,笑的自信招摇好不保留。 “白西林,你跑不掉的!这辈子,都跑不掉的!”男人转身,徐江识相的低头不语,跟在他身后向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幽远静谧的小院在晨雾中显得更加平和,他驱散了随从,只带了徐江一人跟着缓步走进了她的院落。 这里的亭台楼阁都是延光帝当年依着那人的意思建造,未央宫只是后面那个废园的前殿而已。自从那人离开,那里被封成为废园,单单未央宫被保留下来,成为皇上歇息小憩的场所,时间长了成了习惯,似乎人们已经很难想起,这里曾经有过多么繁盛荣光的过往。 司徒昊天停下了脚步,站在中庭,顺着走廊数过去,第三扇窗的后面就睡着那个姑娘,那个牵动了他心底最隐秘情绪的女子。 太阳冲破云层的阻挠,露出了头,光芒撒向这片土地的时候,中庭的男子微微的迷着眼睛,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一座石雕一般。 明明身体已经疲倦至极,但是站在离她不远的 地方似乎就会涌上力量,他知道这是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却真实的存在着。只是想着她酣睡呢喃的样子,嘴角就会自然上扬,这个女人仿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当的一声,廊上的一个侍女正起来打水,贸贸然得见天颜,手忙脚乱中铜盆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宁静的院落显得格外刺耳。紫衣侍女匆忙中来不及避开泼了一地的水,跪伏在地上,冲着他所在的方向,絮絮叨叨的大声求饶。 司徒昊天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随即面色披上了寒霜。徐江只来记得喊了声“还不闭嘴!”想让那个不长眼的侍女闭嘴,要是吵醒了里面的小姑奶奶,哪里还得了。可就是这一句“闭嘴”已经引来了身边人的怒视。 听到动静匆匆跑出来的小公公,还未来得及斥责跪在地上的丫头,看见司徒昊天赶紧巴巴的跑了来。 “奴才小豆子,参见皇上!奴才束下不严,皇上赎罪。”小豆子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这安和前脚说要落跑后脚这人就跟上来了,看来安和这个跑是跑不掉了,自己也就安全哩。 司徒昊天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心里转的什么心思,见是小豆子也没多说。只不徐不疾的道了句:“手底下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她虽喜静不好人多伺候着,你们派给她的就是这种货色么?”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庭中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真正的心情,虽然是一贯的口吻,但是紫衣侍女此时一听登时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司徒昊天的话虽然是对着小豆子说的,但是旨意却是奔着徐江去的。一时间,庭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回话。 “哎呦!大清早的这是唱哪出啊?扰人清梦可不好哟!”女子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刚刚起床的慵懒。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上,如玉的肌肤在照样的映衬下格外粉嫩娇柔,那个眼睛半眯着,托腮趴在窗前的不是白西林又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司徒昊天冷若冰霜的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笑意,“昨晚睡的可好?” 女孩打着哈欠,瞥了厅中的人一眼,才懒洋洋的道:“挺好的,一夜无梦,” “是你喜欢挂在嘴边的‘自然醒’?” 扑哧一声,白西林笑了出来,她曾经和司徒昊天说过:“我人生的一大愿望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司徒昊天还笑话她,这两样有什么好难得的,自然醒只要不叫人打扰便可,数钱到手抽筋,不如直接换成银票来的值。 白西林嫌弃他富二代官僚作风,然后又费劲的解释了半天什么才是富二代什么是官僚,当然最后在司徒昊天一脸‘你就胡说八道吧’的表情下,现代知识科普以白西林放弃告终。 那次好像是唯一一次她给他讲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是谁先动了情,又是谁先当了真?她曾经想要倾诉给一个人听,那人却以为是玩笑一笑而过,时间不可靠,记忆竟然仿若昨日。 女孩回过神,从这司徒昊天的方向,故意伸了个很大的懒腰。笑的比着初生的太阳还要耀眼,比这院中开的正好的花还要灿烂,微微张开手臂,舒展了筋骨,纤瘦的人带着似水的柔媚,撩人心弦。 只这一眼,便是无尽风情。司徒昊天暗自感叹,真是个妖精!窗前的人似乎什么自觉性都没有,只是依旧伸着懒腰,扭着腰,嘴里似乎还在哼着什么奇怪的调子。 “小轩窗,正梳妆,寂寞无人解愁肠。”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不知成与何年何月的闺怨诗,司徒昊天不禁笑出声音。这么微微一走神,倒是解了刚刚一霎那怦然心动的尴尬。 ------------ 118 尤术再来 科喀其的军马入城费了好一番周折,使节团人数虽然不多却多是悍将强人,哪里听得解兵卸甲入城的规矩。荀郁横刀立马堵在城外,却是一副若想从此过,就得守此规矩的架势。双方人马各不相让,剑拔弩张已经是一触即发的阵势。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使节团的后面传来,荀郁抬头望去,竟然是跟在使节团后面的近卫,那人虽说不上高大,却是精悍无比,立于马上威势立显,靠的近了却又收了势,若不是荀郁习惯使然,等他到了眼前可就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了。 “这位大人是?” 来人淡淡笑笑,却不言语。跟在他身边的却颔首行礼说只是随从。 荀郁心知来人不简单,抱拳还礼,将刚刚已经与使节团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真是做好了守城将领应该做的一般。 那人在马上斜睨了一下守城的众人,一脸不屑,懒懒开口道:“我们科喀其的规矩,生不卸甲。这里都是大活人,怎么个卸甲法?我倒是想听听!” 现在城门这里大部分是城防营的人,是司徒昊天亲自训练出来的,而且现在里面还有荀郁一早安插进去的不少暗卫,为的就是怕遇到抵抗,先发制人。 听那人话已至此,荀郁的嘴角也溢出一丝冷笑,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扭头只是一个眼神,身后的两名士兵立刻抽刀离鞘,横于那人马前。 “吾皇有令,违令者杀无赦!”低沉的吼声齐齐出口,立刻震摄了城门前的一众人。 看着科喀其的那个使节团的团长脸色微变,刚刚还洋洋得意一脸不屑的那个所谓近卫也是换上了一脸正色。那人看到荀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不等众人反应,朗声道:“全体人马解下兵器,随我入城!”说完冲着荀郁抬了抬下巴,道:“解兵不卸甲,如何?” 荀郁扫视了一眼科喀其的队伍,冷笑了一下,缓缓道:“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才是生不卸甲的原因。族长大人。”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人来不及反应,荀郁已经策马后退了去,挥手让人开城门放行。 尤术的人马才进城,荀郁背上已经透了汗,才多久不见,尤术竟然已经取得了科喀其的全部领导权,竟然比皇上预想的还要迅速。 他拉过身边的一个暗卫,那人显然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虑、 “荀郁,这件事要赶快报告给皇上才行。我们都低估了尤术!“ 荀郁不语,尤术此时敢亲自来平阳,显然是已经拿下了科喀其最难搞定的萨鲁,西北交战一场,萨鲁损兵折将不说,长子尤金的死让这个领兵多年,在族中位高权重的大将声望降到了谷底。尤术掌权后,萨鲁的权势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如今江国,南疆,都是政权震荡初步稳定的阶段,若是科喀其趁此时作乱,无论对象是谁都够喝一壶的了。 荀郁回头对身边的男人道:“你火速将情况报告给皇上知晓,后面来的人物大概更难缠,真是都凑到一起了。” “如果,南疆的博淳也一切来,那今次的这个所谓的朝贺可就有意思了。”男人说完也不理会荀郁的长吁短叹,驱马飞奔入宫去了。 留下的荀郁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头疼!他不得不想到那个此时正在未央宫的女人,自古人说‘红颜祸水’总是没错的,那么精明的人遇到了祸水都关心则乱,更遑论其他人了。 荀郁口中的这个祸水此时在干什么呢? 司徒昊天不请自来,只是进了女孩的院子,白西林却并没有想要邀请他进来坐的意思。她还记得前两日他说过的话,只是一想起来,心就跳的厉害,慌乱的很。白西林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离开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喜欢和动情不一样,小猫小狗你可以喜欢,阿三阿四你也可以喜欢,但是如果对一个人动了感情,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就会牵动你的心,哪怕是最微末的一个反应,也值得你深思熟虑反复推敲思量,那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会怕他受委屈,会怕他难过,甚至怕他受一丁点的伤害。一个人似乎可以无限制的强大,但是碰到了那个人,关心则乱,即使是一点点,他的委屈会变成你的委屈,他的不快会变成你的不快,他的难过会毫不犹豫的变成你的难过,当你的中心不再是你而是他的时候,当喜欢变成爱,那么你已经情难自禁。 正是太清楚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更加想要逃,她可以不惧生死却再难以积蓄勇气,她可以很勇敢也可以很懦弱,这才是她,真正的她。 不是那个英勇无畏的战士,不是那个嬉笑无常的疯子,更不是那个背着一身遗憾到死的无望人。她有血有肉的活着,可以哭可以笑可以肆意妄为,她可以吃东西不付钱然后还理直气壮的等着林宇之掏钱,她可以故意和江澜吵嘴架看他炸毛暴走,她可以因为眷恋一份温暖而试着抓住博淳的衣角,这样想着,似乎她也可以试着敞开心中的一道缝,试着迎接一个人。 可是,这一切的可能都建立在,她真的有勇气尝试的基础上。 那一夜,他的冰冷刺痛她才鼓起勇气的心,好像努力伸出触角的蜗牛才一出壳,柔软便与锋利相遇,一场痛彻心扉,胆小的蜗牛从新缩回了她的壳,为了保护她仅剩的柔软。 司徒昊天与白西林隔桌而坐,他再说林家案子的进展,好像除了这些,他也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能勾起两人的兴趣。只是如果不说些什么,他又如何留住这个总是一心想逃的家伙呢? 暗卫突然现身在未央宫,司徒昊天自然知道事情似乎不简单,抬眼对上了桌子对面那双写满了‘我很好奇’的眼睛。白西林看他看过去,忙抱着茶杯假装喝茶不在乎,但是眼睛里的精光却是丝毫不假遮掩。 他无奈,只好暗地里摇了摇头。冷冷问道:“什么事?” 那个来报的暗卫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抱着茶杯假装看天的女人,这一下当然逃不过司徒昊天的眼睛,见他丝毫没有什么表示,来人心中虽然惊讶,但是依旧面色如常的将刚刚的发现报告给了司徒昊天。 那个暗卫临走前深深看了白西林一眼,只是当时屋里的两人,一个正假装听不到,一个正凝眉深思,两人都没看到而已。 “尤术又来了?他这个王当的这么闲的么?”白西林见那个暗卫离开,扭头对司徒昊天说道。 司徒昊天冷哼一声,“他倒是有胆量的人,竟然敢亲自前来。” 桌子对面的女人撇撇嘴,心说他上次不是也来过,想起那夜,司徒昊天的那个吻,白西林突然觉得脸在烧,赶忙转移了话题,“萨鲁那个家伙怎么这么不中用!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多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感受到桌子对面传来的灼人目光,白西林只想要一下咬了舌头,死掉算了。 “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司徒昊天眯着眼睛,只是这样一眼,女孩已经举手投降。 “我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你不用这么盯着我!”司徒昊天盯着她,女孩也瞪大了眼睛等回去。 “你也是知道啊!就是那个老头,钱福友!西北行商权不是你给他的么,你忘记啦?”见司徒昊天没反应,女孩子解释道。 “钱福友,就是那个钱老头!送你珊瑚的那个!” 司徒昊天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经想起来了,那个老头每半年送上一次的供奉倒是一次也没落下过。他看着面前明明是坦白从宽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副献宝的表情,强压着心中想笑的冲动,冷着脸示意她继续。 白西林见司徒昊天表情不好,也收敛了许多,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钱福友的通商权限是有了,这不光是对钱福友,对科喀其来说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萨鲁必然会眼馋了。我找人在他耳边吹吹风,想要掀起叔侄不和简直轻而易举。只是没想到他那么不争气,尤术竟然是这么有办法的人。” 司徒昊天的目光变得深沉,女孩的话仿佛石落清潭,在他心中荡起涟漪。不知不觉的时候,女孩竟然已经在暗中铺设了这么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虽然知道她有自己通道,也有自己的人马,即使大部分都在监视之下,却并不见有动静。 “白西林,你还做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白西林一惊,他的语气冰冷的好像初见的时候一样,带着淡漠的疏离。 她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终究是触到他的底线了么?钱福友这条线是早就铺下的,当初弄到通商权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一步,如今要不是被自己无意提及,她到希望司徒昊天永远不用知道,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说是支脉都已经太远了,即使失败对全盘计划也毫无损伤,况且能消耗尤术的精力,哪怕一丝一毫也是好的呀。 “我是那种爱多事的人么?你似乎对我的为人有误解!”她的语气也渐渐冰冷,心中憋闷的胸口生疼。 “误解?除了你不想我知道,我对你又能有什么误解!” ------------ 119 一触即发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住了一般,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便彼此错开,一个是失望,一个是愤怒,明明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却似乎都因为太过在乎自己的情绪而忽略了对方眼中那似乎叫做悲伤的情绪。 “不能让你知道的?我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却不知道呢?你天天堆在我身边府门外的人马都是吃干饭的么?我一天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水都逃不过你的眼线,能不能让你知道的你问过我么?”不自觉拔高的声调在僵持的两人间显得突兀,白西林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司徒昊天锁紧了眉头,他把弄手中的杯盏,瞬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描龙画凤的精致杯盏已经四分五裂,有的地方甚至碎成了无数块。碧色的水滴顺着他握紧的指间漫了出来,不一会已经在桌面上形成了一滩难看的水渍。 白西林听到杯子破裂的瞬间就去看他的手指,随着茶水流出的还有一丝殷红,只不过在她注意到之前,就已经随着水滴到了灰褐色的桌面上。等到白西林注意到的时候,血已经染红了他整只左手。 “你疯啦?”白西林一把抓过他的手,强行要扒开他握紧的手指。 男人去只是瞪着面前的女子,她脸上的惶急不似伪装,眼神中流动的关心也不是虚假,可是为什么,明明离的那么近,就是无法接近她的心呢? “如果我疯了,也一定是被你逼疯的!”他摊开掌心,将左手握着的茶杯碎片倾覆地上,瓷器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趁女孩低头的瞬间,司徒昊天将女孩的手反剪在身后,手臂用力将白西林圈进了怀里。下颌抵在女孩的头顶,她披散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皂荚味道,明明一切那么安静而美好,忽略他手上此时肆意流淌的鲜血的话。 白西林皱着眉,挣扎了一下,她不是挣不开,只是感觉到反剪在背后的双手见,有滑腻的液体顺着握紧的手腕淌下。 “你就不能老实一会!”、 白西林咬着牙仰头正想开口叫他住手,不成想正好撞在低头想要和她说话的司徒昊天脸上。 女孩疼的呲牙,男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就不能消停会?” “我还想说你呢,你就不能消停会!” “你……”司徒昊天怒急反而无语,他怀里的女孩似乎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挣脱。 “放开我,你的手,需要包扎一下!” 白西林认命的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发闷。司徒昊天低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散落的青丝间,那只若隐若现的微微泛红的小巧耳朵。 一抹笑意在男人的脸上闪过,嘴角以不易察觉的角度上扬,掌心的痛似乎比刚刚强烈了些,似乎在她担心过后,手掌还真是疼呢。 司徒昊天放开了怀里的女人,白西林低着头转身去后面取了医药,白色的棉布被血浸透呈现粉红色逐渐变成深红色,血似乎很难止住。 白西林的眉头皱的越来越近,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粗鲁而野蛮,丝毫没有顾忌那是自己的头发。 焦急的情绪就这样不假掩饰的呈现在司徒昊天的面前,这样的女子你要怎么和她生气呢? “怎么办?好像割得很深,止不住的样子?叫大夫来吧!要不叫江澜来?”一连串的问句弄的只顾看着女孩忙碌的司徒昊天一愣。 “叫江澜做什么?” 白西林真的气急了,眼睛周围都有些发红,瞪着自己却不说话的样子和以前发火似乎也不太一样。 司徒昊天顺着她的余光注意到已经又变成粉红色的绷带,挑起嘴角,想要安慰她一般的开口:“不过是个小伤口,没事的!不用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大惊小怪!司徒昊天,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你知不知道,漫不经心是会死人的!” 他的姑娘红着眼圈在骂自己,明明是在骂自己,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高兴呢?好像许久漂浮在空中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好像一直惴惴不安的自己终于得到了笃定的答案。 他笑了,开心的像个孩子。俊朗的容颜依旧,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轻蔑、散漫,而是换上了从未有过的诚挚。 白西林瞪着眼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一定不是眼泪,自己怎么会哭,连死都不怕的自己,怎么会因为他手上划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就哭了呢?所以一定不是眼泪,自己才不会为了这么个一生气就捏碎杯子,还笨到被瓷片划破手的人哭呢?所以一定不是眼泪。 “傻丫头,哭什么,血不是止住了么?” 止住了么?带着心中的疑惑,随着他好听的声线低头,看着被自己双手捧在掌心的手掌,淡粉的绷带确实没有加深的迹象。 水滴带着灼人的温度落在绑了白色绷带的手上,清澈的水珠碰到他的手指瞬间破碎迸溅到其他的地方,沾染到泪水的皮肤仿佛瞬间就被灼伤一般,他的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还哭的话,我就抱你了!” 还是这句话管用,白西林一把将司徒昊天推出了八丈远,恨不得自己立马跳到房子的另一边去。 起身的瞬间,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动作飞快生怕被人看到。 “你走吧!快点走吧!烦死了!烦死人了!”好像那个掩耳盗铃的偷儿,是障了谁的眼,又是捂上了谁的耳朵?这样刻意伪装的情绪却又是不想让谁看到的懦弱呢? “你真想赶我走?”司徒昊天轻笑着问,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不趁着此时欺负她,下次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女孩子只顾着低头,额前的碎发沾上了血腥,滑落在眼前也挡不住泛红的眼眶。白西林不回头,只是烦躁的嘟囔着:“不知道刚刚发火的是谁?快走快走!我生气着呢!你赶紧走,小心姑奶奶误伤无辜!走走走” “那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 “滚啊!讨厌鬼!”随着女孩的一声怒吼,桌子上剩下的三只杯盏被齐齐的丢出了门外,司徒昊天此时已经挂着爽朗的笑声满意的扬长而去。 白西林看着窗外,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她好像真的动情了。 另一边,城门入口的方向,荀郁领着的几千人马,严阵以待。远远的地平线已经扬起了阵阵黄沙!伴随着整齐的马蹄声,一杆南字的旗帜出现在远方。 该来的总会来,荀郁感叹于自己的神经用白西林的话来说就是已经越来越粗壮,可以经得起任何风浪的洗礼了。 驱马在前的人倒也是熟人,英姿飒爽的青衫男子,稳健的骑着一匹踏雪明驹,转瞬间已经来到了荀郁的身前。 “没想到南疆使节团竟然是沈护卫亲自操刀护持。”荀郁抬眼扫视了一下后面绵延的三千军马,溢出嘴角的冷哼就那么硬生生的停住了。 三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却是不少。从动到停整齐划一,丝毫不见纷乱。沈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拱手抱拳,话却只说一半便停住的荀郁,冷笑了一声别过了脸去。 荀郁神色变了变却马上恢复了正常,抱拳行礼“不知道贵国使节团的使节大人?” 沈青清冷的眸子依旧看着远处,即使心知杜明他是司徒昊天的亲随,却也依旧一副丝毫不甩荀郁的样子。他的身后一个男子看了沈青一眼,凑上前来,还礼道:“鄙人身边这位沈大人就是此次前来的使节大人。” “原来沈兄高升了,恭喜恭喜!” “上千人夹到迎接,我倒是不知道江国什么时候还有了这样的迎宾之道!”声音不咸不淡,却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荀郁心知沈青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在他这里想要讨得好去也不容易。刚要发作,身后一直手压上了他的肩。荀郁回头,刚刚回去报信的人已经回来了。 “不可动怒,着了他们的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荀郁压下心中的怒火,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一动,已经有了计较。 “皇上有命,国丧未过,见不得杀器。来者一律解兵卸甲方可入城。”顿了顿看向沈青,沉声道:“士兵请在城外扎营,使节团的人解了兵器可即可入城。” 沈青皱眉,冷眼看着荀郁一行人,他身边的那个人见状,高声问道“这是哪里的规矩?我等是南疆使节,身份代表的是南疆王,如此无礼行事,后果你担的起么?” 荀郁冷笑了三声,“南疆王在平阳之时,我等也是这样行事,更遑论尔等只是使节。我们已经以礼相待,事出有因也解释过了。到底是谁在无礼自有公道。” 他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颔首道:“城中不易驻扎军马是事实,荀大人刚刚也解释过了卸甲原由,众位车马劳顿,早点进城歇息也好。” 荀郁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青,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这只队伍,究竟谁才是头。 ------------ 120 何时归来 沈青终于再次看见了那双眼睛,她的双眸依旧澄澈,和离去的那日一样,只是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出落的更加清瘦。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人中之龙都为了她神魂颠倒,她只是站在那里,笑容清浅,竟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同白莲作比。只是如今看来,就是六月的映日荷花同眼前的人比起来也要逊色多了。 “王上,真的清楚自己放弃了什么么?”沈青无数次的在心底这样问自己,如今却依旧没有答案。 他从小在博淳的身边长大,保护博淳,护卫他的一切似乎已经成为习惯。漫长的岁月中,博淳也确实成长为出色果决值得人们为他慷慨赴死的储君,唯一的例外就是她。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其他的名字,那个时候大家还都叫她——安和郡主。 白西林看见沈青出现在未央宫,明明还兴奋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来人直直跪在自己的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沈青参见郡主,郡主千岁!”规规矩矩的行礼,将白西林拒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白西林伸出去想要扶他起身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尴尬的位置不上不下,往前伸无因,只得无奈收回。脸上的表情有些傻,是笑容僵在脸上的样子,失望的情绪蔓延。 看到她眼里的失望,沈青竟有了一瞬间的欣喜,也许她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之势欣喜过后是更深沉的失望,一路上听到的话全都瞬间涌上了脑海。 “郡主以色事人,深得皇上宠爱,谁人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狐媚子妖术,才能得此厚爱。” “蛮夷之地竟是出这些妖媚之人,听说这个安和的长相连先皇见了都惊为天人。” “长的好又怎么样?我听人说了她是克夫的命啊!要不怎么那个南疆王不要她了,太子爷可是被她克死的!” “听说她曾经混迹青楼,学的一身好本事,要不怎么迷的皇上为了她甚至不封后。” “听说……” 从南到北,这一路的听说,终于还是成了他心底的刺,横桓心中有苦难言。 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一个合格的侍卫,不应该只是守住主人,也应该守住主人的东西。看到了她为了博淳做的一切,也看到博淳眼中压抑的疯狂的想念,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似乎就不在是那个称职的好侍卫了。一向惟命是从的他第一次同博淳提出要求。 “请王上派沈青迎郡主回国!沈青定当不辱使命!” 他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的,一看到真人,他的思绪似乎有些混乱。 临行前,锦夏不屑的对他说:“沈青,你真虚伪!不仅胆小而且懦弱!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懦夫!迎她回国真的是为了帮王上找回失去的东西么?” “沈青?”白西林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让人心都为之一颤的痛楚,那声音里有疑惑、有犹豫、有怯懦更有几分难懂的激动。 沈青起身走到她跟前,女人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才哭过。一瞬间有千万种情绪闪过,到最后他出口的却是冰冷冷的一句:“郡主,在宫中过的可好?” 他攥紧了拳头,想要打死那个不会说话的自己,看见她眼神中才闪烁的光再次黯淡下去,他知道如果博淳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同她说话,知道她伤心了,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风雨了。 一声轻笑,似是讥笑又似自嘲,女孩红着眼睛轻笑出声。“我过的好不好,日子还不是都这样过!” 白西林是何等的敏锐,她怎么会感觉不到沈青身上的变化,从进门开始的那种不友善的气息,是从初见的时候就没有的过的。即使那个时候他对她也是诸多不满,但是却从未有过如此疏远的时候。 “你怎么会来?随使节团一起来的么?博淳怎么会派你来?” “你为什么会在皇宫里,我来的时候去过了世子府,府里的人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很久没有回去了呢。”白西林转头看着窗外那一方天空,心里仿佛被打开一个缺口,艰难的开口却是平淡如水的句子,丝毫没有波澜。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池的锦鲤,据说博淳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珍稀品种,她曾经打着赤脚坐在池边,鱼群就在脚下嬉戏,那时候不知道,那些平淡慵懒甚至可以说是浪费生命的日子对自己来说竟然弥足珍贵。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青,收起了眼角的尖锐,柔声道:“路上辛苦了,坐吧!你知道的我这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沈青是视线并没有在白西林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见她答非所问,心里焦急了才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有些无措,女子眼中的平和不似假装,自己心中的焦躁让一切更显得可笑,好像自己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将一切办砸了一般。 “他怎么样?想必你们回去也是好一番争斗吧!”在平淡不过的语气,好像就真的只是同一个久未碰面的朋友叙旧一般。 不过白西林的话还是让他想起了回南疆的那段日子,岂止是争斗,那一番凶险就是自己这样素来胆大妄为的人也不想在经历一遍了。步步为营,生怕一个纰漏就可能交代了己方全部的身家性命,更何况那个人心中还牵挂着远方的你,纵使千百万个不愿意,所有人都是这盘棋中的一子,谁都逃不过命运。 “王上,很担心你的安全,为何不趁早脱身呢?明明……” 白西林抬头,弯弯的桃花眼浅笑 ,眼神中竟然是和司徒昊天如出一辙的讥讽冷漠。“明明什么?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留下来还是明明爱你主子却要委身他人?” “你都知道了?” 一声冷笑,那好看的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刻意的挑逗,她用手支着头,眉目流转中自成风情。 “知道什么?那些风言风语?街头巷尾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从我踏进平阳城的那天就没有少过,我在乎或者不在乎又有什么用,关键是听到的人在乎与否,不是么?”白西林只是看着沈青,目光清冷。她将情绪收拾起来,不想在这个看轻自己的人面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怯懦。 沈青到了此时终于明白,他将这人得罪的彻底,是自己的妄为伤了那人的心,任务还未开始似乎就失败了。 他后撤了一步刚要行礼,却突然感受到她的注视,屈膝的动作就那么硬生生的刹住。沈青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犹豫了一下,在她的注视下,躬身行礼。 “沈青以下犯上,请郡主治罪。”等了等却不见女人有话说,抬头就对上了她那双清亮的眼睛,似乎带着点点笑意,不甚明朗却没有了刚才的冰冷。 沈青被她看的有些促狭,似乎明白了是自己被耍了,因为自己无礼在先也不好发作。白西林看见沈青吃瘪的模样,才不管他此时心情如何,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沈青此次前来是奉王上的命令。”沈青嗽了下嗓子,声音巨大,白西林给面子的停住了哈哈大笑,要有趣味的等着他的下文。 此时站在白西林面前的沈青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热血、豪迈、偶尔也会激情万丈、是给个机会就会耀眼的人,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的光芒以后一定会被很多人知晓。不过一年未见,似乎他已经褪去了青涩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人,只是在白西林的面前,尤其是刚被她小小的*了一下之后,脸上还是那副固执的表情,有些僵硬也一定要把话说完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看到白西林眼中难掩的笑意,沈青别扭的不堪她。“王上有信给郡主,还有几句话要转达。”说完递过来一封信。封口的胶印是他的签章,右下角的破损是被安和小时候摔坏的,他一直不曾换过。 白西林看着干干净净的封面,心里头有些酸涩,竟然连个收信人也没有写,似乎他们两人之间再没有合适的称谓了。 人说看见一个人的字就能看清这个人,展信,入眼的便是博淳的字。小巧精致的笔画一看就是个细腻到骨子里的人,这样的人却曾经那样狠狠的伤害过自己,白西林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在信上说: 看遍了大江南北的风景还是南疆的山好水也好,回来多日,夜夜梦回,总看见那日在园子里的花飞满天,明明那日的景致极好但是如今却只记得落花和你。我试着用笔墨勾勒你的样子却发现笔下的墨干了还是无从下笔,我好像失去了作画的能力。如今,我在王府又植了满园的花树,不过才一拳粗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成平阳府邸的那样。我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间或传来的消息,似乎你依旧在平阳风生水起,我心里从来都相信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过的很好。前几日,一夜醒来,我亲手植下的那些花树竟然结了花苞,明明不是开花的季节。我想了下,似乎平阳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如果你想看,沈青会护送你来南疆。 落款,博淳。 一封信短短两百七五个字,没有一句我想你,没有一句回来吧却让白西林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 他说,平阳的山水不如南疆的好,他说,夜夜梦回总是梦见她,他说,他失去了作画的能力,他说,他间或收到关于你的消息却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他说,亲手种的花树结了苞不知道你想不想看。其实,他写了这好多字,只是想说一句,我想你回来。 归期归期,何时归? ------------ 121 博弈 送走沈青,他说他们的人住在宫外的客栈里,并留给了白西林一只竹节状的铁哨子,白西林罩着沈青说的放到嘴边试了一下,三短两长,声音悠扬,传了很远。 过了几分钟中的时间,空中竟然扑棱着翅膀飞来一只灰褐色的鸽子,脚底下拴着着一只好似铃铛却不会响的东西,飞的近了,白西林才看出来,竟然是一只经过驯养的信鸽。 那枚铃铛里是一个纸团,白西林好奇的打开,是沈青的字迹:“我此次前来带了三千军马就在城外,虽不能强攻,但是护郡主南行的自信还是有的,宫里传递消息不便,如果郡主想好了,给我们个信。”笔墨在此处顿了一下,似乎写字条的人犹豫了很久才加上了后面的话,“王上,真的很惦记您。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过,如果可以,我希望郡主能和我们一起回南疆。” 回去?南疆那个地方之于白西林就只是一个地方而已,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岂不快哉,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一隅,每日只和人打交道呢? 只是,白西林双手交叠至于胸前,指尖滑过早上他受伤的地方,那些殷红的血让她觉得心疼。 正想着,外面颠颠的跑来一个小太监。 “你是说皇上让我去国宴?你没搞错?那可是迎接各国使臣的国宴,我去做什么?”白西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将来传话的小太监问懵了。 小孩跪在地上,只说:“皇上亲口说的,要郡主过去赴宴。” 司徒昊天的思维也不是能用正常人的思路推敲出来的,看的出那个小太监也是一无所知,白西林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了旨意,小孩好像逃离瘟疫隔离区一样的掉头就跑掉了。 不过等了一会也没见有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侍女大军前来,她自己走进里屋,翻出了当日李思思带来的那堆衣服饰品,选了一套纯色的长裙,象牙白的底色上面绣着鹤的图案,长长的头发她只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在额前绑了条坠着紫晶石的额带,文雅素净,气质天成。 出了门,小豆子已经等在了一边。 “小豆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白西林边走边和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豆子嘟囔。 小孩也是皱着眉“确实不合规矩啊!不过郡主是南疆人,此次前来的有南疆使节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要郡主前去赴宴的?” 国宴上的女宾除了皇后或者位次在三夫人的人才有幸参加,地位代表的可是国母。这样浅显的道理,白西林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听到小孩的分析,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虽然下午见过了沈青,但是匆匆的一面,还大半的时间浪费在彼此的猜测上,其实白西林存了好些个的疑问,如果司徒昊天真的只是如小豆子所说,没有其他的意图,那到是件好事了。 白西林一行人刚刚走到宫门口,边听见了里面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传来,还有不少莺莺燕燕的妖娆舞姿,这样的阵势白西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猛然看到还是 觉得震惊。有那么一瞬间,白西林想要转身往回跑,她突然感觉到了那股巨大的恶意,那是从宫殿里面传来的。 小豆子看到白西林的脚步一顿,登时有所警觉,只是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门口的太监已经发现了白西林,高喊了一声“安和郡主到!”那声音在夜幕下的宫殿里似乎徘徊回荡到了很久才消散。 这下好了,想打退堂鼓都没有办法了。白西林看着小豆子,两人对视一眼,只剩下苦笑,前面纵然是刀山火海,似乎也只剩下硬着头皮闯下去一途了。 从白西林提着裙子步入宫殿的瞬间,原本在中间空场上翩翩起舞的宫人竟然纷纷退到了一边,她只来记得匆匆扫视一下殿内的众人。除了左边上首的尤术,和右边的沈青,殿内还有四五桌的来客,似乎是其他藩国的使节。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要算当中皇座上的人,司徒昊天眯着眼睛,挑起嘴角,笑的意义不明。他是左手边坐着李思思,右手边则是碧落。白西林只瞟了一眼,心中顿时好像吞了死苍蝇一般,恶心的要死。 “司徒昊天,你真行啊,好一出左右逢源啊!” 小豆子凑过来,一脸担心的问:“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多长个心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着!”知道小孩也在担心自己,白西林心中一暖,眼神扫过厅中的众人,除了这样口头给小孩个安慰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今夜,注定要牺牲掉很多脑细胞就对了,明明是一出鸿门宴,自己竟还真的巴巴的来了。 随着白西林进入,大厅由霎时的安静又逐渐响起了议论声,明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对白西林来说却好像过了很久。 沈青见到白西林突然出现在门口,眼睛登时瞪得老大,随后目光转向了上首居中安坐的人。司徒昊天就着碧落的手将她递过来的杯中酒一口饮尽,随后舒展了眉眼,竟不再看站在听中的女子。 碧落抽出手,双手在袖子里暗暗握紧,白西林出现的那一霎那,司徒昊天握着她拿着杯子的手有多用力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偏过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司徒昊天的神情,如果不是那太过刻意的忽视,似乎那个女人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 “偏偏是她,竟那么让你动心么?”碧落嘴角含笑,转过头不再看他,反而看了眼愣愣站在厅中的女人。 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中,明明没有什么出彩的装扮,可她身上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气质楞是让在座的不少美人都黯然失色。多日不见,她眉眼间似乎又少了分少女的娇美更多了几分清雅的气质。眼眸灵动依旧,没有丝毫的胆怯与不安,扫过众人的眼神中还透着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白西林屈身行了个礼,为了来迟向司徒昊天告罪。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只是随手挥了挥,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入座。女孩自然不假思索的就冲着沈青所在的位次过去,只是刚走了两步,沈青刚刚起身,一阵轻笑打破了厅中的沉静。 “郡主怕是走错了方向吧,喏,那边不是准备了空位子就等郡主了!”李思思芊芊玉手一指,竟然是最左边尤术他们所在的位置。 李思思不理会白西林眼中错愕,自有宫人将一切准备好,就连尤术看着白西林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玩味与嘲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心思一定没有只是看热闹这么简单。 要说尤术和白西林中间也算是隔着家仇国恨,偏生,那个号称最凶猛的狼族首领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暧昧到不行,围猎那次就不说了,要不是司徒昊天出现解围,白西林和他僵直到最后兴许还真没准再赠他几个透明窟窿。那个时候的她可不管那么多的。 白西林不是傻子,她坐在尤术身边的一瞬间,眼睛直直的瞪向了居中王座上的人。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一般,白西林被他那个不在意的眼神激怒了。 司徒昊天,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弄过来就是要我出丑难看的么? 女人下意识的咬着下唇,只是这样一个透露心机的小动作却被早早等在一边的人看在了眼睛里。 一杯香气四溢的佳酿送到了嘴边,顺着握着琼浆玉液的手看去,精壮的手臂上纹满了的巨兽的花纹,领口半开合的地方也有纹身透出来,男人笑的自信满满甚至有些得意。 白西林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这个本应该是称作自己对手的男人,她轻笑着,撩动了一下眼角,眼波流转间将尤术脸上的表情从淡定从容到慌乱惊讶看了个彻底。 脱去光环,在女人面前,纵使金戈铁马中拼杀走过也终究只是个男人而已。她从荣的接过酒杯,扭过头不想再理会那个已经失态的男人。 “安和郡主,似乎对我有些不满啊?”尤术倒是毫不在意刚刚的丑态暴露无遗,见白西林转过脸不理会反而自己凑过去没话找活。 “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男人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爽朗之极的笑声,“郡主三言两语煽动了我那个傻了吧唧的叔父造反,想要至我于死地,尤术到底是哪里得罪过郡主么?就是做个风流鬼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才好啊!” 尤术言语暧昧眼睛却没闲着,他这番话凑的她极近,不仅盯着白西林的一举一动,眼光扫过厅中众人,似乎除了南疆使节团的那个人青衣人有暴怒的前兆,司徒昊天反倒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再看当事人,白西林小口的抿着酒,更是一派淡定从容,好像压根说的事不关己一样。 尤术气的牙根痒痒,可是就算咬碎牙,这口气他也出不出来。萨鲁造反的时候正好是江国内乱,他想要趁机夺取关北大片土地的时机。这样一来为了平定内讧,费事费力,尤术为了抢时间,不惜使用铁血手腕收拾了叛乱首领。可是没想到,司徒昊天更甚,不过几天时间江国就已经易主,机会一去不复返,他只能将这口气生咽下去。 “这是什么话?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这样的道理作为科喀其的首领怎么会不懂呢?” 白西林拿起桌上的酒壶,向着尤术的方向颔首示意,尤术撇着嘴却将手中的杯子拿了过去,双手举杯。 女人淡淡的一笑,当真是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即使萨鲁不动手,你就会放过他么?总有一日,你会亲自动手的。我帮首领免了做那不仁不义不孝子的罪名。你不谢谢我就罢了,怎么看样子还要兴师问罪?”话音落下,酒也倒了个满杯。白西林正想抽手放下酒壶,尤术的手已经握上了白西林的手腕。 “兴师问罪不敢,不过郡主害我好惨,不应该补偿一二么?”说着将那杯酒仰头饮尽。 白西林试着挣脱,可是无论怎样暗中使劲翻转手腕都难逃他的桎梏。 “你想怎么样?别忘了这里是哪里?”白西林咬着牙,恶狠狠的送出了这句话。尤术听了却不怒反笑。 “这里是哪里?是南疆的皇宫大内还是郡主家的王府别院,这里是平阳,之于你我全都是别人的国家而已。郡主话中的凭依让尤术觉得胆寒的很啊!” 这样放肆的笑着,似乎就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一声轻叹了,尤术这样想着所以笑的更大声。 ------------ 122 道是无情 白西林看见沈青的手始终压在腰间的利刃之上,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冲上来一刀劈了这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混蛋。 可是,那之后呢?如同尤术说的,这里不是南疆的皇宫大内也不是她的王府别院,这里是平阳的皇城。她依仗的不过是居中安坐的那人的心思,他若是有心,自然不会看她平白被人折辱,若是无心,自己就算挣了这口气,沈青的处境也会很难看。 江国和南疆此时陈兵对峙与边界的事情,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沈青敢带兵来平阳,只是一点的蛛丝马迹她便能推测出个大概。此时司徒昊天的态度可不是她想赌就能赌的。 白西林示意沈青不要动,她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极淡的笑,一抖手腕假装摔了酒壶,好在尤术也不傻,知道在明面上把事情弄大自己也占不到便宜,就此放了手。 “郡主好脑筋,不如来帮我?”最后一句,尤术甩着手,不咸不淡,听不出语气。 白西林提着裙摆站起来,那壶佳酿虽然被尤术接到,却终究泼了不少酒在她的裙摆上,她借机告退出来。 夜微凉,月色如水,白西林握着被扭的生疼的手腕往回走,心中百转千回,可是怎么转都是司徒昊天那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表情。一想到明明早上两人还好像亲密无间,好像也不是那么亲密,但是终归不是想刚刚这样好像陌生人一般。一个人怎么能从早到晚变化这么大呢?想着想着白西林的心中不免生寒,停下了脚步,回头注视着那个依旧歌舞升平的世界,眼睛有些酸涩,真的有点失望了呢。 看着白西林停住了脚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豆子才凑上来,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还在气愤:“郡主怎么了,刚刚的情况真是危险。”说完看向白西林遮掩着的手腕,从她的指间能看的到已经鼓起来的红肿。不禁皱了皱眉,道:“那人真可恶,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说完双手轻轻托起白西林的手,似乎想看清究竟伤的如何。白西林回过神来,使劲挑起嘴角,想要笑一笑,好叫眼前的人放心,总不好让为自己担心的人难过。可是试了一下,脸上的笑肌却怎么也动不了。 “郡主别笑了,我们快些回去,不处理一下,明早一定会留下淤青的。”小豆子没敢说,白西林的那个笑容实在是难看,比吃了黄连还苦的表情怎么能叫笑呢。 司徒昊天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宫门外,明明是那么热闹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为什么就是觉得冷清呢?入眼的觥筹交错,似乎只是衬托着这个世界可笑。 直到碧落掰开自己紧握着的手,早上伤过的掌心又已经是一片血红,伤口裂开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散了吧!” “什么?现在?”听到司徒昊天的话,迅速转过头来的李思思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也许是因为太突然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司徒昊天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冰冷,司徒昊天已经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甚至连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的耐心也欠奉。不理会众人,打算紧随着白西林之后抽身离去。 “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好么,你做了一晚上的戏可就全白废了。”碧落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已经迈步的人停下。 司徒昊天一把抄起座位上的女子,说不上漂亮但是却让人觉得亲切熟悉的模样,因为认识的时间太久,他很难给这个女人下个定义,所以只能笼统的归结到他的女人的行列。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扳过女人的下巴,让她清秀的眉眼全都落入自己的眼中,直视着她的眼睛,冷冷的开口:“碧落,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你的聪明要用对地方,不然就是愚蠢!” 司徒昊天感受到怀中的女人身子一僵,他笑着放开了碧落,因为知道她已经懂了。 “她就这么重要么?重要到你抛下这么多人也要去找她!”这次开口拦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端了整晚正宫娘娘范的李思思。 司徒昊天眼里的阴狠与燥怒交替闪过,熟悉他的人应该都知道,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就连跌回座位的碧落也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的怒意,李思思却好像毫无知觉一般,竟然还伸手拉上了他锦袍的一角。 大厅中的人也感受到了司徒昊天眼神中透露的不满,识趣的不再做声,除了少数几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发火之外,其余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往日里司徒昊天总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太深入人心,所以大家都想看他着急上火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一直侍候在司徒昊天身后的徐江眼见他就要发作,赶紧上前解围。 “娘娘,皇上今个一天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歇,保重龙体才最重要啊!更何况……”徐江瞄了一眼司徒昊天已经沁出血色绷带,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李思思听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宫里敢如此放肆的也就只有未央宫那一位了……她刚刚的所作所为你也看见了,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也……” “闭嘴!别在让我听见从你嘴里吐出半个字,不然以抗旨处置。” 司徒昊天的话音刚落,厅中已经有人离席而去,竟是比自己还要快了一步。走过尤术跟前的时候,那个一脸挑衅的男人突然笑了,有些狡诈似乎其中还带着胜利的嘲弄。司徒昊天没有理会其中的意义,他只是知道,尤术会为了今天的一时得意付出惨烈的代价。 步履匆匆的来到她的住处,却突然顿在了门口,他应该说什么呢?白西林离开的时候,眼睛中的绝望刺痛了他的心,只是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强忍下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天知道,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已。他已经是王者,拥有了王者权利就要承接王者的宿命。自古以来,身为帝王越是想要保护好的东西就越容易引来别人的觊觎,王位也好,财富也罢,更甚至是女人。一旦人有了珍视的东西也就有了弱点,身为王者怎么能有弱点呢? 尤术狼子野心,南疆虎视眈眈,周边的诸国也是跃跃欲试,这样强敌环饲的时刻,他怎么会让白西林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呢?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女孩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好像自己藏起来的珍宝突然被人拿出来现世一般,说不气恼是假的,只是更生气的事,她似乎变笨了,竟然不会保护自己了。 站在未央宫的门前,看着院子里已经熄灭的烛火,司徒昊天心中的烦闷无处纾解,他突然很想看看她,哪怕只是睡着的样子也好。 还未迈步,一道寒光突然后发先至,眨眼间已经袭至胸前。看似薄薄的利刃擦着他的胸口停下,一袭青衣的男子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离她远一点!” 司徒昊天的愤怒被点燃,他突然想起自己许久都没有动过的含光剑,他曾用那把剑救白西林与虎口之下,如今,他的腰间却什么都没有。 “朕去哪里什么时候还要沈大人过问了?”司徒昊天注意的到沈青的剑并没有出鞘,但是剑身所带的凛冽杀气还是很强裂。 “你配不上她!”简洁没有多余废话,确实是沈青的风格,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司徒昊天此时才认出来,那薄薄的利刃竟然是博淳随身的兵器。沈青此次前来竟然带来了博淳的贴身兵刃,那博淳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 “博淳要你带她回去?”司徒昊天冷哼一声,“想的到真好!只是,他当我江国无人了么?”舍弃她的时候那么爽快,如今又想带她走了么? 啪啪啪,三声击掌声传来,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了数个黑衣打扮的男子。沈青只一打量,便知道这些人恐怕就是司徒昊天养的暗卫。 其实自从沈青率先离开宴会厅,就已经有人在后面坠着,只是没想到他来的是未央宫。这里司徒昊天早就下过严令,不准无故靠近,就连暗卫也是只负责外围安全。这个硕大的院子里就连宫女侍人都是几个宫里最少。 初时的时候,暗卫们还聚在一起讨论过,这宫里住着的人定然是非常不受重视的,要么就是废妃什么的,如今看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马上给我滚出皇宫。至于她……”司徒昊天看着沈青的脸,俊朗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黯然。 “她那也去不了,因为我会娶她!”司徒昊天在和沈青擦身而过的瞬间,轻声道了一句。 司徒昊天在未央宫的大门外站了好久,看着那间已经熄灭了烛火的屋子,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去。 未央宫后面有一个废弃的院子,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人守卫的样子,这样恢弘壮丽的宫殿,这样大的宫殿群,总有几个这样颓败的角落,就好像那些被皇帝遗弃的妇人一般被丢在遥远的地方蒙尘。他们是宫人的禁地,却不成想成了白西林这样逃亡者的天堂。 从宫宴上离席,一回到未央宫,她便换下了那套衣衫,外面罩上件墨绿色的外衣,虽然打眼,却总是比司徒昊天准备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民族服饰好的多,将头发挽成了髻用丝带紧紧绑住,束在脑后,松散的裤脚也被她用细带缠绑在小腿上,转眼间一个清新飘逸的女子就变成了干净利落少侠装扮,那种变身成功的喜悦似乎冲淡了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虑。 现在的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场景,也是仔细的检查装备,认真的核查任务,心跳平缓而坚定。临行前没有例行的仪式,她一个人离开,仿佛从未来过一样。那些曾经一起流汗,一起流泪甚至一起流血的同学,朋友,从此陌路。再难再苦,只有一个人走,那之后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是她却好似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也只是个朦胧的场景。 时光美丽的残忍,让人无可奈何。最难的不过将来时的路重走一边,似乎这就是命运。 ------------ 123 暗度陈仓 未央宫后面的小厨房,有一条走廊延伸到宫墙之外,通过那扇小门就能达到通向后面废弃院子的大路。膳房向来人来人往,白西林若是路上好运弄来套他们的衣服换换成功率会高上许多,反正电视剧不是都这样演的,以她的身手来算,对上寻常人又是攻其不备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轻轻踱着步,计算着通过那道长长的走廊抵达宫墙的时间,为计划做着最后的准备。 白西林支开小豆子,只带了自己身上的东西,连个包袱都没有,她不想承认,她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至少目前为止,她还不想与那人正面为难。若是计划失败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不会是绝境。 轻手轻脚的从外面将门带上,熄灭了窗内闪动的烛火,她喜静,寻常时候没有吩咐,几乎没有人敢随便进去,这样的话撑上一两个小时是没有问题的。 小厨房走出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个笑嘻嘻的道:“这些吃食都是送去给那位主子的?”另一个宫女点头。 “说是刚刚也没怎么吃东西,让赶紧送去呢!” “皇上待这位小贵人还真是好呢!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听说入宫的时候好大的动静呢?整个后宫都惊动了” 小宫女似乎胆小些,赶忙伸手扯了扯说话的人,瞥了眼墙角的一丛灰绿。“皇上下了旨意,可不好多嘴的!” 白西林低头退到一边,撇撇嘴,随手摆弄身上那件墨绿色长袍的衣襟,一副好似整理衣服的样子,身边匆匆走过的宫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隐没在墙角的暗影。 那个宫女吐了下舌头,“好啦好啦,不过那个真的是位番邦的美人么?” “美是美的,不过性子却怪了些,哪里有不愿意要人侍候的人呢?还有……”两人渐行渐远,后面的话渐渐不再清晰又似乎两人更压低了声音。 宫人的服侍都偏暗色,这件衣服在夜色中也不是太显眼,白西林犹豫了一下,两人已经走出了视线,她想抢衣服的想法也就宣告破产。 “哪里又多了个小贵人!男人都是贱人!下半身动物!切” 白西林嘴里愤懑的嘟囔着,转弯沿着墙往通道走去,在拐个转角就是那道长廊。说不紧张也是骗人,脚步声不断,三三两两的宫人奔忙着穿梭于各个宫室间,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宫宴的原因巡防的队伍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还要少。 她果然没有猜错,就是这里,收起心中的得意。看着走廊深处的大门,她只要在这里成功等到清晨,避开巡逻的人溜进后面的废园,然后只要混在每日清晨出宫的人群中就可以了。这条路是她在假山盯上,将整个皇宫俯瞰了很久观察得出的路线,也是打算作为最后的一条逃生之路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小心的关上门,她才来得及审视自己的藏身之所,一排一排高高的货架拜访着整齐的各种格子,好像是中医药材店里的货柜一样,白西林小心翼翼的拉开其中一个盒子,一股淡淡的腥味,她取了些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是蟹粉的味道,这里大抵就是膳房存放食材调料的地方。想必这条长廊边上的房子就是膳房的储物间了。 她往柜子的深处躲了躲,不知道过了多久,要不是外面时而走过的脚步声她都要睡着了。猛然惊醒的瞬间,白西林的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怎么可能会睡着? 随着脉搏的跳动,白西林的脸色逐渐苍白,最后竟是带了死人才有的惨白。冷汗从额头滑落,怎么会被人暗算?明明自己以及很小心了。 她努力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即使头脑混沌,意识好像随时都要离自己而去。白西林瘫坐在地上,屋顶的天窗有星光散落,她突然很想笑,大笑,笑自己的狼狈,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抱着一丝期待,怎么会失望,然后难过到被人暗算都察觉不出。如果不是因为那样赤诚的信任过,依她的性格,怎么会给人留下可乘之机,被困到如此地步。 如果,没有霎那的动心,没有想就这样下去的期待,如果我只是原来的我,我们之间会走到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么? 外面突然想起嘈杂的人声,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大抵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乱子。白西林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都能感觉到外面噪声传来的振动,如果要逃跑,这将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这一刻,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仿佛连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止了一般。 一股朽木延烧的味道从窗口的缝隙,从墙壁,从四面八方飘来,甚至有灰烬从天窗飘落,松散的灰烬在还未触到白西林的时候已然碎成了尘,空气中弥漫的朽木的味道。 是哪里走水起了火么? 就这样死了的话,烧成焦炭是不是也就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也不会有人记得她曾经来过这里,不是那个叫安和的郡主而是她自己,以白西林的名字存在过。这样想着,她的眼睛染上了雾气,她似乎看见了西北的密林,风沙,看到了曾经的金戈铁马,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气息的男子,她看着他的眼睛,深不见底,那时是他们的初遇。其实她只是不知道,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底。 正殿后面的广场的高台上,司徒昊天站在那里,黑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天,原本幽深的夜空竟染了半边的猩红,夜色中带着诡异妖冶的姿态,灼人的热浪即使在这里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他背在身后的手收于袖口中,攥的紧紧的。 身后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烧焦的衣角和散乱的发髻足以证明他经过怎样的挣扎才从浓烟雾燎的大火中脱出,带着这身狼狈他战战兢兢的走到司徒昊天的身后,没等那人回转身子,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夜色中司徒昊天看清了那人的长相,眼中精光暴涨,声音带有一丝异样的起伏:“怎么样?找到她了么?” 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小豆子,此时的他只剩下呜咽,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被司徒昊天的气势一逼,哭声断了一下,可是紧接着爆发的是更大的哭声。他闭着眼睛也不去看眼前的这个已经是天下之主的男人,只是认命般的摇头。 司徒昊天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不可能!去找!叫所有人去找!她一定是躲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连滚带爬的跑下高台,那里终究只剩下司徒昊天一个人。他看着那片曾经富丽繁华现在却已经是一片火海的未央宫,黑色的眼眸里是不轻易示人的哀伤,似乎连风都趁着夜色来凑热闹,耳朵里传来除了吵杂的人生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似悲鸣般的呜咽。 她一定只是去了哪里?那个人属猫的,九条命!一个长弓单骑能挑掉科喀其的先头探路骑兵队的人,怎么会轻易丧生在火海中呢?一个满脑子怪主意,行为举止都不同于凡人的女子怎么能接受化身焦炭的结局,就算死,她这样的人也一定会选个一鸣惊人的方式。 她是白西林啊,她怎么会死! 司徒昊天压抑着心口涌动的激痛,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想要给她比肩的荣耀,他要世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他还没有告诉过她,他想娶她。她怎么能死,怎么能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挣脱的意识似乎只是一闪现,突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说喜欢就喜欢,一转眼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就算是死也要找他说个清楚,这样想着,白西林突然不想死了。 她撑着地坐起来却在没有起身的力气。尤术给她的那杯酒里下的药好霸道,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作,而且一发作就这么强烈。 她用手掐着自己的虎口,想要保持清醒,可是感觉还是随着时间逐渐消失,手上的疼痛渐渐也起不到一点作用了,她低头看见自己掐出血的手掌,只剩下苦笑。 大门洞开,两个太监服色的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倚在墙上已经几近昏迷的女人。 让一个人凭空消失有太多办法,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 司徒昊天看着大火整整燃了一夜,未央宫变成了一片废墟,他收在袖口中的手紧握成拳,需要用极大的意志才能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杀意。 不停的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那座精巧带着回廊的房子此时已经不复存在,那个女人在这座皇城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随风消逝。白西林的离开同她的出现一般突然,如果昨夜,他走进去或者留在她身边会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 124 远方 夜色中整个平阳好像一座死城,白西林可以感觉到她离那片炙热的火光越来越远,人声,呼喊声也渐渐被抛在了脑后。 远远地似乎有闷哼和刀剑相交的声音传来,白西林此时才渐渐有了反应,似乎来的人不止一两个,只是还不清楚是什么人的手笔。 来人准备如此充足,想必目的并不简单,只是白西林今夜的想要离宫远走明明是突发奇想,这下子看来却不知道是遂了谁的意。 从那些人找到白西林的时候,就蒙上了眼睛她的眼睛,将她整个人缚在一个人身后。白西林刚刚已经处于意识游离的状态,要不是那些人的突然出现,她早就晕过去了。不过此时视线受阻,也看不到周边是什么情况,只是能感觉到一群人闪转腾挪,似乎已经离开皇宫很远了。 虽然被那人缚在背上,但是身体随着那人剧烈的晃动,白西林实在是无力支撑到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双眼一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白西林再次对外界恢复感觉的时候,气的只想骂娘。她清醒过来之后小心的感觉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确定安全才敢撑开眼睛,入眼了一片黑暗让她觉得好像是一场巨大的闹剧,你惊心准备了演出迎接你的却是巨大的惊吓,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被人反绑着, 身处的空间极小,几乎四肢都攒着,丢在了一辆正在行进的马车上,这是目前她能接收到的全部信息。 白西林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被绑着,但是却并不是绑的死劲,她试着挣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她正想使劲挣一下,突然外面传来了讲话的声音,白西林再不敢动,屏气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人怎么样?如果受了伤,要你们好看!”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另一个人道:“那帮人可没有咱们哥几个这么怜香惜玉,不过好在肢体康健毫发无伤。”说着压低声音,伴随着几声极谄媚的笑声道:“昨个我看了,当真是个美人,怪不得首领下这么大工夫也要将人弄到手!” 那个粗犷的男声冷哼了一声,似乎是极为不屑:“这人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趁早收起你们那点子心思。不然,首领那里会怎么样你们清楚!”说完那人似乎就离开了马车,只剩下驾车的两人。 “切,不过是个南疆的*,在宫里不定得罪过多少人,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想要至她于死地。这样的人碰了还嫌脏呢!” “呸呸呸,小声点,昨天夜里咱们为了这个娘们可是折了不少人手。本想着放上一把火,来个声东击西,趁乱将人掳来,没想到江国小皇帝看人看的这么紧,要不是她自己溜出来,让我们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还不定要损失多少人。看着昨天暗卫齐发的阵势,想来那个小皇帝是极看重她的。” “对对对,看的重!这么好看的人质,能玩能耍还能做要挟南疆的筹码,要我也看的重了。哼” 面对那人的不屑,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你蠢你还真蠢,你当首领会只看重这个丫头的皮相么?今早出城的时候,没看见城外的南疆军都乱套了么?” “你是说,首领醉翁之意不在酒,挑起南疆和江国开战,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开战?仿佛一声惊雷一样震得白西林头皮发麻。她怎么忘了这出,这伙人不用多猜也能清楚是谁的人马了。尤术在宫宴上明目张胆的下药,想必就是早准备了唱这出。昨晚上宫里一定乱成一锅粥了,沈青那个性子,这笔烂帐想必是要着落在司徒昊天身上。如果两国开战,不行,几乎不可想象。 白西林一脚蹬在困住她的壁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有效,她双脚轮流蹬踏着。 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过后,白西林的头顶终于透出了一线阳光,慢慢的,箱子盖被打开。 该死的,竟然把我装在木箱子里运出来。白西林忍着心底的叫骂,展颜一笑,“折腾了一夜,不给我弄点吃的喝的么?” 两个彪形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人转身下车去了。只剩下一个和白西林在马车上大眼瞪小眼。 白西林斜睨了那人一眼,冲着身子下面的箱子扬了扬下巴,那大汉看着想了一会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从木箱子里捞了出来。看着白西林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想将绳子弄开。 “郡主大人,这里已经出了平阳很远,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话的人是那个刚刚听到的粗犷的男声,出去找人的那个人也跟着回来了。 大概是看到了白西林眼睛里的算计,那人蹲在白西林的面前,“我们的任务只是将你送到指定的地方,所以不要逼我动手。郡主的聪明才智应该用到更需要郡主的地方。” 这个人的压迫感强于白西林以往遇到的任何人,他虽然只是言语间威吓却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转头让身后的人给白西林松了绑,随手扔了几个饼子和一个水囊给她。 白西林笑笑接受,机械的往嘴里塞吃的,顺便灌了几大口水,不过她依旧觉得指端麻木,不知道是药劲没过还是刚刚被捆绑的太久的原因。 如果尤术的目的在挑起江国和南疆的战争的话,那么自己的死活似乎真的不重要了。白西林心思暗转,一边咬着饼子一边扫视了一下面前对坐的两个人,既然给的吃的是随身带着的干粮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路上很可能并没有什么补给,狼族的习惯是一鼓作气,想必他们只是想要迅速离开平阳将自己送到目的地,这样一来,路上的这段时间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 在白西林费劲心思想着怎么逃跑的时候,平阳城已经乱作了一团。 宫宴之上的各国使节纷纷被请回了驿馆,被司徒昊天下令名为保护实则软禁起来。勤政殿的书房只剩下对着他怒目而视的沈青。 司徒昊天揉着额角,心绪烦乱到连遮掩都懒的遮掩了,以前就是最危急的时候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失态。 “沈青,看好你的人,如果我大开杀戒,想必你家小郡主也会不高兴的!还有,我不会让一个人用同一柄剑指着我两次。”他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杀意,幽黑的眸子透出彻骨的寒意。 “安和郡主在哪?”沈青不为所动,他后悔的想要了结了自己。昨晚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留下来,哪怕只是留在院子里,也不会让她发生意外。 “她有手有脚,我也想知道她在哪!”暴怒中的司徒昊天语气更加冰冷。他当然更想知道那个女人会在哪里。 火场的大火被扑灭的同时,得到的报告是没有发现白西林。庆幸的同时又怒火陡升,庆幸的是她没有事,愤怒的是没有事的话,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真的如自己说的一样,她有手有脚,关键是还有一颗随时想要逃跑的心。虽然知道自己关不住她,但是总觉得日子久了也许她会心甘情愿的留下。司徒昊天的身边又不是地狱魔窟,往日里不知道多少女人想要拥过来,偏生她就不稀罕。可是自己却偏偏爱死了她那不稀罕的小模样,就连她发脾气的时候发火的样子也喜欢的不行。 “等我把你抓回来,一定要你好看!”这样暗想着不由的嘟囔出声。 扭过头看见沈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过手里的剑已经回鞘。“我到真希望她是自己跑了!” 司徒昊天闻言皱眉,还没看口就听见沈青接着说。“她看起来聪明其实笨的很,平日里得罪的人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不过以往她大可以惹不起躲的起,倒也相安无事。如今,你将她困在这里,好像一只明晃晃的靶子,什么妖魔鬼怪都往这招呼着来了。如果你真想留住她,就好好的保护她。” “怎么?不想将她带回去给博淳了?任务没完成,他不会治你的罪么?”司徒昊天冷冷开口,叫住了转身要走的沈青。 “我是王上的近卫也是从小陪王上长大的人,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郡主。当日退婚的时候,我亲眼见到郡主将玉佩扔掉又捡回来,也亲眼见她不远万里来平阳。亲眼见王上将郡主推进了这个有去无回的大漩涡,王上自幼聪慧,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放弃了郡主,当日离开平阳我就知道,王上怕是永远失去郡主了。” 沈青抬眼,看见司徒昊天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只是眼中已经不是刚刚的黑色风暴,似乎换上了比较平和的态度。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但是鼻音中有浓浓的失望。“王上从来没有叫我带郡主回去,只是叫我传个话,‘若是你欺负她,便回家来!’” 司徒昊天的眼睛似乎一下子亮了,博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青对自己的敌意也就可以解释了。 “这话,你对她说过没有?” 沈青转身没有回答,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才缓缓道:“我会带着我的人往外面找,你宫里面的事情自己解决!” ------------ 125 少时情事 司徒昊天看着沈青的青衣消失在门口,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是应该动手了。 白西林失踪的第二日,他高坐在王座上,看着地上瑟缩发抖,跪趴成一团的男子,心中的怒火陡升,不耐烦的神情更是让底下的人胆战心惊。 整整两日,司徒昊天的怒火始终在压制,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似乎要爆发的征兆。 “你自己说还是要我亲自问?”司徒昊天转头,冲底下的人吩咐道:“叫小豆子来认人!” 跪在下面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去未央宫传话的小太监,白西林失踪之后,小太监将当天发生事无巨细全都一一向司徒昊天禀报了。中间提到了来传口谕的这个小太监时,司徒昊天几乎是瞬间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只是这个小太监在当天就是去了踪影,为了抓他,司徒昊天甚至动用了暗卫,直到在城西的一座破庙里才找到藏身其中的小太监。 “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竟然能让你护他们到现在!”司徒昊天把玩着一个钱袋,精致的刺绣,上好的绸缎,只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他伸手掏了一下,指间夹了几片金叶子。“出手倒是阔绰,但是这几个钱就值得为他们买命么?” “还不快招!”荀郁一脚踏上地上那个本来已经瘫软的人,威吓到。 “我说了,皇上,能,能,能,饶过小人么?”那人的声音颤抖着,惊恐至极。 “你说说看?朕才能做决定啊!” 小太监抬头,眼睛扫视了一下厅中的众人,似乎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咬了咬牙,心一横,闭着眼睛道:“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不过我远远的见过她是李娘娘的近侍。是她给了我银子,要我去未央宫传个话。当时,她跟我说她还要回宫给娘娘取东西,又恐耽误事,这才吩咐我去的。” 司徒昊天冷哼一声,没有开口。一旁的徐江已经气急,张口问道:“那个宫里出来个你这么不长眼的小东西!这包金叶子够你几辈子花销,只是帮人传话,用的了这么多钱,传完话后用的着离宫逃跑!到了这还不老实,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吧!” 一顿声色俱厉的呵斥,让小太监再不敢多言,只是偷瞄了眼安坐在上首的司徒昊天,他把玩着手中那袋金叶子,神色玩味。 在厅中的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地上的人时候,冷不丁的开口道:“荀郁,拖下去杖毙。”眼神扫过厅中众人,顿了顿道:“悬尸城外,就说,里通外国,卖主求荣,实在是罪不可恕,特以此警醒世人,万不可忘本。” “主上?”荀郁开口的同时,右手及不经意间做了下滑的动作,那是他们的暗语,意思是真的“了结”他么?荀郁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如果杀了这个人的话,将很难将他身后的人拉出来,真是因为知道这个人证的重要,才那么下大力气去找人的,如今竟然白白杀了么? 司徒昊天挑起嘴角,笑的有些刻意,“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么?” 他的眼神扫过荀郁,那种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荀郁赶紧颔首告退,伸手拎起地上的人,也不理会地上人的惨叫,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让他再也不能鬼叫出声,直直的出了殿门。 不多会院子里便想起了杖责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众人的心中,无一不是遍体生寒。司徒昊天真的发怒的时候,往往更让人难以捉摸。 “摆驾凤翔宫。” 凤翔宫正是李思思所居的宫殿,那里本来就是正宫皇后的居所,司徒昊天登基前,她身为王府正妃理应入主凤翔宫,正是登基已久,她的封号却迟迟未下,望眼欲穿的等来的却是三夫人为首的封号。 司徒昊天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那个南疆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好。太子府宴那次,她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安和郡主。那个时候,安和郡主的名字已经在平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模样确实漂亮但是比起有平阳第一美人之称的姚若水,气质上却还是差了些。这样的人竟会入了他的眼么? 自李思思懂事以来,她就被相爷教育的很好,德容工言哪一样在这平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直到有一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懵懂孩童,被老爷子带进宫,操练场上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骑射竟然能和成年人比肩。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可是谁又知道,那个身穿锦袍华服的少年就这样驾着高头大马一下子闯进了少女的心,一待就是很多年。 直至要到了男婚女嫁之时,相爷府上未出阁的姑娘,单单这一项就叫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是李思思一一拒绝了,其中不乏相貌、品行、家世出众的男子,可是就是没有一个能像那个少年那样直直的撞进自己的心里。 当年马上追风的少年也已经长大了,时过境迁,他并没有如同当日相爷给出的评价那样,成为一代枭雄,反而成为了万花丛中招蜂引蝶的风流王爷。十几岁的时候锋芒毕露老大年纪反倒应了少年才华付东流的哀叹,李思思只是听人转述着那个人的故事,只是同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一个他现在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相爷带着一脸的笑容的来到她的闺阁,抚掌大笑,直说:“我家思思果然是好眼光!他竟是连老夫都骗过去了!” 原来,他接了趟极不讨好的差事,千里奔波去了西北督军。几下子就破了狼族的突袭,不仅射杀了科喀其的大王子,还逼退了萨鲁带领的大军,一时间江国声威日盛。虽然后来还是皇上下了旨意招他回京,明升暗降的将他打压了一顿。可是宝剑出鞘锋芒已露,十年磨一剑的光华岂是封的住的。 他本来只是这场权利角逐中的边缘人,不过却一下子走到了核心。太子无道,人神共愤,他确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对比之下,清流一派心中所向也就一目了然了。 可巧的是,司徒昊天虽然少年风流却还未娶正妃,府里的女眷相比其他公子哥却也是少的。这下更坚定了少女的心思,她攀着自家爷爷的手,连‘非他不嫁’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她想嫁她的俊朗少年,他想娶她的背景家世,一场本来的少女怀春懵懂情事,逐渐变成了一场政治联姻。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招摇过市,长长的送礼队伍盈满了一条街。那日的他头戴玉冠,身穿龙纹锦袍,一脸英气勃发的样子,被躲在闺阁上遥望的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大婚之日,府中的热闹繁华让她错愕,她本以为他是个性格清冷的男子,可是入眼的那铺天盖地的红灯和喜字,她一辈子也忘了不了那夜的景象。 他携着她的手,一个俊朗飘逸,一个秀美端庄,算的上是天作之和了,他一路应对游刃有余,还时不时的帮她搪过一波又一波的调笑和逗弄,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错的话,那日,他喝了好多的酒,连同她的份,他从头到尾都在笑着,可是那笑容里却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 他的手上没有父亲或者爷爷他们那样的热度,牵着手的时候,那种温热却叫人安心。她穿着簇红的新衣坐在床上,等她的少年,不对,应该是已经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到来。那一夜,她本来应该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直至夜半时分,前厅的热闹都已经散去了,他还是没来。 她等啊等啊,等的几乎都要睡着了,他还是没来。终于,吱呀的一声门响,他推开房门缓步走来,骨节分明的手取下桌子上的称干,一下子挑开了遮着李思思面容的红色头巾。李思思闭着眼睛,她能感觉到脸颊此时一定飞上了两朵红晕,那种手脚几乎都要攒缩的紧张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突然头顶上一个声音响起,冰冷的不带感情的生硬:“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你可以放心。” “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她记得,他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着,他还叫她不要怕。只是这一瞬间她便听到了自己心中那根惊喜的弦崩断的声音。 瞬间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那双黝黑的眸子,不知道别人如何形容,如果要她说的话,那是同夜空一般静谧幽远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骇然,司徒昊天放下秤杆竟然在桌边坐下。刚刚他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了极重的酒味,他的脸上没有醉酒之人的红晕却是白的骇人。李思思看见他端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的自斟自饮起来,鼓足了涌起,冒出了一句:“合卺酒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喝的!” 在暖暖的橘色的烛火的映衬下,也许是错觉,男人的脸色好像也柔和了许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端着酒杯问她:“你也要喝么?” 那是他们的第一夜,她将自己交给了那个男人。 ------------ 126 爱终成恨 李思思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让她选,她一定选择让时间停止在她大婚的那个夜里。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婚后的第二日,她就失去了他。 一连一个月几乎都没有见过他回府,日日等在窗前盼望一个人的滋味如果没有尝试过是不会知道有多难熬的。三天回门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回府的轿子,还未进相府眼泪就掉下来却在脚步迈进府门的瞬间抬手将泪光隐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的爱情被人嘲笑,哪怕是来自最近亲的人的关心,在她眼里也那样的刺目。 相爷曾经对这个捧在掌心的明珠说过,可以爱他,但是不要太爱他,司徒昊天永远不会是你一个人。以爷爷的睿智定是一早就料到了她的如今才会在她爱那个人到无可救药的时候,说出这样的金玉良言来警醒自己,只是她太得意忘形,忘记了,她爱的男人是会成为天下之主的男人,这样的人注定不是一个人的。 大门洞开的一瞬间,凤座上的女人看着,她爱了近十年的男人就那样走近自己。逆着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午后的日光依旧刺目,他永远那么耀眼,无论是少年时还是现在。李思思苦笑着站起来,她知道有什么要结束了。 司徒昊天随手关上了门,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站在房间的两端,中间香炉有袅袅的烟雾燃出,是淡淡的薄荷香。 这味道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带着淡淡的薄荷,没有其他女人身上妖媚的要命的味道。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夫妻,似乎两人真的 会相处的很好,如胶似膝不可能但是肯定是够的上相敬如宾。 李思思低着头站在椅子前,乖顺可人的模样,说不上多漂亮但是却总是足够温柔。司徒昊天印象中的她是那种似乎生气都不会张牙舞爪的女人,他不喜欢性格上太过尖锐的女子,小鸟依人又足够乖巧是他喜欢的样子。李思思恰恰是这样的女子,无论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世,一派大家闺秀的范,所以即使是政治联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必须承认,一开始这就是场公平的婚姻,她要的他给不了,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对等的关系。因为怀着抱歉的情绪,他试过包容她。 司徒昊天眯着眼睛,黝黑的眸子透着深远的光亮,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道“你第一次去找她麻烦的时候,我没有过问。我不说不是代表我不知道,而是因为我想给你机会。你是相爷府出来的女人,如果连这么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凭什么做天下之母呢?”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惑人的吸引力。让人潽一听到产生自以为是的幻觉。 女人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但是随之黯淡了下来。“她究竟哪里好?论样貌心思比不上姚若水,论温柔贤淑不如碧落,如果是亲疏那么甚至是比起孟静怡也要差上几分才对,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是她?司徒昊天冷笑着,相貌真的是惑人的东西,那个小东西初一出现在大营里的时候,谁能想到竟然会有那样七窍玲珑的心思,那样较劲灵活的身手,如果不是认出她耳后的纹身是出自南疆王族,他也会只当她是个迷途的羔羊般放走吧。要说性格,她太过大开大合,可是就是这样的人会在夜里他难过得 时候成为唯一的那根救命的稻草。她会任由他无礼妄为,依旧牵着手为他唱歌。她会在你需要安慰的时候想喝酒的时候适时出现,偶尔贪杯会说些稀里糊涂的胡话,然后放肆的笑。她不温柔不贤淑却是最贴心最体己的人。至于亲疏,至亲至疏夫妻想来如此,能够将心底最隐秘的话说与一人听的话那人一定是她,可是,有些秘密有些心思却又是最不想她知道的。 别人都道他喜欢她喜欢的莫名奇妙,纵容她纵容的无法无天,殊不知,他想为她做的还有更多,她值得的还有更多。 司徒昊天一想到白西林如果听到这样的评价的样子,一丝笑意爬上嘴角。那个丫头一定会暴怒然后跳着脚的说:“她们又不了解本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能对别人妄下评论!” 李思思愣愣的看着司徒昊天,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好像冰山融化一般的浮出一个笑容。他贯是笑着的,应对一切事物的时候,只是那笑容里有太多东西。你如果只看他平日里的笑,那种睥睨世事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笑,张扬却满是距离。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如果那个淡淡扬起的嘴角是笑的话,如此温柔的眼神,如此纯净的笑意,是李思思从未见过的。 他对着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么?这样温柔的注视,这样恬淡的笑容,只舍得给她么?我们陪着他荣辱与共却如此吝啬给与么? 一股浓重的失望情绪瞬间将她包围,她眨了眨眼睛,酸涩难过却没有一滴泪。太委屈所以哭不出来还是太可笑哭不出来。 司徒昊天似乎是发现她不对劲,“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没有她可能就没有我的今天。” 言外之意,没有我的今天,怎么会有你们的今天。 李思思不是笨人,听的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瞪着司徒昊天,一种慌乱夹杂着莫名期待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喃喃道:“既然如此看重她,你为何不娶她?你知道的,如果是你要娶,无论是谁,哪怕是任何女人都可以,我不会阻拦你的!” 为什么你不娶她?如果你娶了她,那么我就只是输给了你,你不娶她却这样爱着她,我就是输给她,你懂么? 她想要这样的质问,可是终究问不出口。她在害怕,虽然隐隐知道答案,但是却不想真的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即使自己已经输了,输得彻底,却依旧想要保持那份相府女儿的骄傲,她唯一的骄傲。 “她若肯嫁我,我又怎么会要靠困她在宫中留住她!” 李思思如受雷击般僵在原地,突然间失去了凭依,直直的瞪着那个她爱了十年的男子,“你竟然真的爱她到如此地步么?”她跑过来,一把抓住司徒昊天的袖口,近乎绝望中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的呓语道:“你不爱她,你只是利用她。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你只是想要用她牵制南疆!我懂的,你不用骗我!你不爱她!不爱她,对不对?你只是想要利用她,对不对?” 司徒昊天皱眉,看着李思思拉着自己袖子的样子,此时她好像已经成为了那种他最讨厌的女人。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伸手将女人挥开,动作粗鲁且无礼,丝毫没有了谦谦君子的温和世故。 “够了!思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犯了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我。你不仅不该爱上我,更不该去觊觎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你也只当这场婚姻是场你我都得到好处的交易的话,事情会不会简单的多。我不会歉疚你也不会心灰。也许就像白西林说自己一样,他也是没有心的,为何不换一样他有的来交换。 李思思心中凄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丝毫没有血色,失望过后是彻骨的绝望。拉着司徒昊天衣角的手渐渐放下,如果之前她只是失去了他的话,那么这次,她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才操练场上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我只是爱上你而已啊!我不与她争,我只留在你身边,爱着你不好么?你连我的爱也觉得是负担么?” 司徒昊天低头看她,那个娇小的女子此时狼狈的在没有了高高在上的贵族气焰,好像一只受伤的猫,眼睛里的空洞刺疼了他的眼。 “我从不相信爱,父皇宠爱母妃,也可以亲手杀了母妃。太子哥哥疼爱弟弟,老三的命却也是结果在他的手里。你在跟天家的孩子谈爱,是不是太可笑了些?”他扳过李思思的脸,手掌抚上她的脸颊,“你真的爱我么?你当初看上的不是我身为二皇子的身份地位和荣耀?你嫁给我,难道不是看到了日后也许会登基为王的资本?你的爱又有多高尚呢?”冷哼着,司徒昊天将目光转向了个更远的地方。 如果给不了人希望最好就让她绝望吧,总比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空想一辈子的好,他的母妃就是这样的女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也沦为皇室婚约的牺牲品。虽然对李思思觉得抱歉,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做似乎是最好的,他不想这个一根筋的女人到最后逼他亲自动手杀她。 一阵心灰意冷突袭了心口,李思思扭头别开了他的手,黯然道:“是她就成么?” 司徒昊天甚至没有犹豫的点头,声音沉稳而坚定:“不是是她就成,而是我要她,只要她!” 疼痛袭来的一瞬间,淹没了理智,他抓着李思思的手,有瞬间的难以置信,随后是了然的笑意在嘴角浮现。 如果,那把刀没有刺进他胸口的话,他想告诉她:“你乖乖的,凤翔宫的女主人只能是你!你只要乖乖的不再动她,皇后也只能是你!” 可是,她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 127 脱出 白西林被绑走第五天,一行人终于决定原地休息。白西林的上半身被绑的好像个粽子,身上被一件巨大的斗篷掩住了身形和脸,任人怎么看也都只是个各异打扮的姑娘。 “这样不会太过分么?明明比什么都不遮掩还要引人注目!” “闭嘴吧,别给我们惹麻烦!你以为这里是平阳城,就你那张脸,在这里让人看到,不被撕碎了吞肚里才怪!”说话的是阿二,就是那个比较二的笨蛋,不过几天下来,白西林倒是能感觉到他们虽然说话凶狠了些骨子里倒不是坏人。 阿二这个名字是白西林在心里取的,那个稍微聪明一点的叫阿大,声音粗犷的看起来像个头的叫阿哑,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是这也是苦中作乐的一种方式! 阿大跑去前面张罗住宿的地方,到底这里只是个小镇,看样子是要临时落脚而已,白西林经过这几日已经充分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暴力不合作这样的蠢事作为人质她是不会做的,她虽然有一颗无时无刻不在想要逃跑的心,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还是铭记于心的。 此时被阿哑按着肩膀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几个人都在不耐烦的等着阿大订好房间。他们肯定要进房间吃饭的,不然白西林要干看着他们胡吃海塞么?作为混的比较好的人质,白西林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们从来没有让她饿过肚子。 突然一道反光刺了一下她的眼,只是一下,似乎是不经意。她顺着反光的方向望去,一张满脸大胡子的嚣张嘴脸映入眼帘,那男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是远道而来。 “来的真慢!”白西林嘴角微动,眼角浸满了笑意。 阿哑看了她一眼,见白西林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还以为她是饿了。只是压着声音道:“一会就好了,到了房间就放了你。” 白西林看似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一切都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大胡子的眼睛里,那人似乎是笑了,除了大胡子在微微抖动外,也看不出表情。不过他已经放下手中的大刀,拎起酒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白西林跟着阿大进了房间,他们原本只定了一间房,期间白西林小小的抱怨了几句,阿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又定了一间。 “还不帮我解开,难道你们要喂我吃饭么?”阿二瞥了她一眼不理会,阿大老实的帮她脱下了披风,解开了下面捆在身上的绳索。 白西林抖了几下将绳子甩在地上,起身就要往外走。阿二本来已经坐下准备吃饭了,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白西林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眼睛中的警惕可不是装的。 “我去找小二烧点水,几天了,我都臭死了。就是杀猪也要先洗干净吧!”白西林跺了一下脚,好像生气一样娇嗔了一句。 阿二不屑的回到桌子前吃饭,阿大走过来让她先吃饭,然后再说其他的事。 “郡主大人就是娇气,不过是几日没洗澡便受不了么?我们草原人可没有那么金贵”顿了顿,坏笑了一下凑近白西林道:“郡主如今不努力适应,日后会不习惯的!”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 白西林虽然听的心中作呕,但是知道那人的行动最晚不会过了今夜也就忍着性子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坐在那里继续吃饭。 “真是奇了,我们两边的客房都有人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有见客房就是在楼下了。今天将就一晚!”阿哑推门而入,带来了个坏消息。 白西林低头将眼角的灵动尽数收起来,林宇之看来是等不及了。 入夜,白西林睡在床上,其余三人则在地上打地铺或者趴在桌子上,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白西林犹豫了一下解开了随身挂着脖子上的香囊。 掏出那一红一绿两只小瓷瓶,将绿色的那只去了些出来涂在鼻下和指尖,红色的那只就紧紧的握在掌心。她在等待,等待林宇之的信号。 她从来没有和林宇之一起行动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可以如此笃定,他一定会有所行动,他一定会救自己。 这样想着,她也觉得好笑。来这里世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相信别人,无论是对林宇之还是对江澜,那种可以交出生命的信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扎根了她的心底。 她低头看自己手腕上链接着床棱上的精细锁链,咬着牙,硬是卸了手上的关节,生生从锁链中退了出来。 紧贴着床的墙后传来连着的三个短促声响,是他和她之间的暗语。黑暗中,笑容绽放在唇边,她静静等着,掌心扣着的红色瓶子随时准备在硬碰硬的时候敲破,这么间屋子,虽然林宇之自有办法,可是一对三的话还是困难了些。 一声极为轻微的声响过后,一个身影已经从拨开门闩的大门摸进了屋子里。他笑着看着床上掀开床帐的一角,露出半张脸的女子,差点笑出声来。 白西林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也不管那人能不能看见,只是晃了下手,示意他稍等片刻。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引起了林宇之的警觉,白西林顾不得手上的剧痛,只来得随手呼噜了一下额间细密的汗,闪身下床想要跟着林宇之出去。 林宇之手起刀落想要解决了阿哑阿大和阿二,千钧一发却被白西林一把拦下。幸好现在是黑夜,客栈也没有那么多灯油钱,所以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进来,林宇之才没发现她脸上此时的苍白。 白西林扫了一眼他刀下的人,正是对自己也算是百般照顾的阿大。略一犹豫道:“别乱杀无辜!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兴许是见到了老朋友,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一阵晕眩袭来,她没站稳从后面推了林宇之一下。 偏偏正是这没来由的一下子,林宇之来不及收起的刀锋堪堪避开了刀下的人,却没收住一下砍到了桌子角。 咔的一声,房间里的三人已经转醒,阿哑在转醒的刹那间已经拔刀在侧,几乎只是一瞬间,形势瞬间逆转,黑暗中四人刀锋相对,一下竟成了对峙的局面。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追到这里?”阿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更显得粗野狂放。 林宇之还未开口,白西林已经抢先道:“什么人要你管!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见面老娘一定阉了他!”话音未落,白西林将手中的瓶子掷出,另一只手已经从后面捂上了林宇之的口鼻。 男人才一错愣,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一股诡异的香气四起。来不及分辨已经传来了肢体倒地的声音。白西林趴在林宇之的背后,悄悄掩住了口鼻。 林宇之在她摸上自己口鼻的瞬间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赶紧趁烟雾弥漫的一瞬间驮起白西林跃出了二楼的窗子。 一声呼哨,两匹黑色的大马从后面跑来。白西林定睛一看,其中一匹竟然是自己的爱马黑旋风! “黑旋风怎么在这?”她刚刚脱险,就看到了自己的爱马,一时间也忘了首要任务是逃跑,抱着黑旋风的大脑袋好一阵乱蹭。 “还不快上马,路上再和你说!”林宇之已经骑在马上,警惕的盯着二楼的窗子,好像那些人随时会跳下来一样。 白西林被他的样子逗的想笑,赶紧解释道:“那瓶药,只要指甲盖大小就能迷倒一票人,我整只瓶子扔下,他们不睡个几天几夜是别想醒过来了!我们现在优哉游哉的离开都来得及。”说完还扬起头冲着林宇之笑了笑。 林宇之看着牵着黑旋风,笑的干净灿烂的女孩,一时间万千心思涌上心头,除了沉默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也许是他的沉默太过不合时机,白西林看着他,似乎觉察到了些什么。 “出了什么事么?”她收起了调笑,从未有过的认真。话一出口的瞬间,脑袋嗡的一下,突然想起了当日她刚被那群人绑出城的时候,他们提起的话。 “南疆出兵了?”博淳和他如果因为自己打起来的话,那么之前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一会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一会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各种画面交替出现,她抱着头不敢再想下去,好像下一秒中她就会看见司徒昊天黑衣染血一片暗红的印记,下一秒就是他满脸满身都是血的样子。 “啊!”尖叫声想起,仿若困兽。 林宇之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跳下马一把将女孩揽过来,捧着她的头叫她睁开眼睛。白西林的眼睛闭的紧紧的,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丫头,我的错,我没说清楚!没事!什么事情都没有!丫头,听见了么?” 连天的折腾白西林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加上这一晚上又是惊喜又是惊吓,在林宇之的怀里她就那么晕了过去。 ------------ 128 缘 自有天定 昏沉中,她似乎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中,司徒昊天的那抹黑衣。明明那天的夜色正浓,可是她就是觉得看到了,他绣着龙的黑色锦袍,被夜风卷起。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想拼命的走近,可是越靠近就越觉得忐忑,终于她要碰到他了,那个男人缓缓的回过头,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下一秒中,从他的眼睛里,嘴巴里,甚至鼻子里都流出红褐色的血液…… “啊!”白西林猛的坐起来,瞬间天旋地转!在倒下的时候她问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等到那种强烈的晕眩感过去,她才敢缓缓的睁开眼睛,夜空晴朗,星月低垂,一片静谧的美好。四周是触耳可闻的虫鸣,而自己躺着的地方铺了厚厚的干草和柴枝,不远处还有正在燃烧的火堆。 “醒了?喝点水。”林宇之温厚的嗓音从头顶响起,他坐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手里捂着水囊。 白西林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面清醒过来,脸色白的可怕。听到了林宇之的声音也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却不成想伸到一半,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水壶落在地上,里面的清水泊泊流出,只一瞬间,似乎周围的虫鸣都消失了一般。 电光火石间,不等女孩回过神,林宇之已经收回了手,慌乱的拾起已经流干了的水壶却不敢再直视女孩的眼。 白西林好像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他刻意避开自己的样子,下意识的追问。“林大哥,我那时好像听到了你说大家都没事,是么?大家都没事么?博淳和他?” 林宇之走过来蹲在白西林的面前,沉吟了片刻,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道:“白西林,你告诉我,如果现在让你和走,你愿意么?天下之大,四海为家,不管你是想放牧西山还是想归隐田园都可以,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平阳么,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不回平阳了好不好?”他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隐隐的期待,直逼人的眼。 白西林的大脑此时却是一片空白,虽然她隐隐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刚刚的那个梦再次浮出脑海,她的双手攀上林宇之的胳膊,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是他从未见过的歇斯底里。 “告诉我,出事了对不对?他出事了!” 怎么会以为天下太平,一切安好呢?深夜王宫起火,她在江国虽不是什么要紧人,但也是堂堂的一国郡主,无声无息的被人从皇宫里绑出来是那么容易的么?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一丝腥甜在舌尖化开,她不断的说服自己要冷静,抓着林宇之衣袖的手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我出京找你的那天,小六子传来消息,说是司徒昊天遇刺,生死未卜。” 遇刺,生死未卜!六个字如同重锤砸在白西林的心上,她的心口一滞,但是头脑却是清醒的可怕。知道真相后,她反倒没有了刚刚的慌乱紧张,意识好像脱离了身体,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可怕的声音说道:“你何时出京的?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那夜大火,我是担心街面上出乱子派了不少人外面。知道你不见了,我才想起来有辆马车不对劲,立刻追了出来,那时已经是第二日,沈青与我追的不是一个方向,只是还未追上你就传来了消息。他是在凤翔宫出的事,此事极为隐秘,想必平阳现在也有不少人还被蒙在鼓里。” 林宇之这么说,白西林顿时就放心了许多,他也许伤的极重,但是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为什么是凤翔宫,那里不是李思思的寝宫么? “他一定还活着,不会有事的。”白西林似乎是对他说也想是在对自己说。 “我也这么觉得,平阳城现在还未有其他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女孩突然站起身来,身体晃了晃强行站住。 林宇之大喝了一声:“你起来做什么?” “回平阳!”白西林说着就要去解拴在树上的马缰。 他一把扯住白西林的胳膊,阻了她的去势,眼睛瞪着眼前仿佛来朕风便能吹到了的人吼道:“你身子本来就亏,这么折腾下来,到不了平阳,我看我得先救你!”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要回去就能回去!”白西林力道极大,一挥之下竟然挣脱,可见是真的急了。 林宇之知道无法再阻她,只是拉过马来,扶着她上马的时候妥协道:“那你就得听我的,悠着点来!不然我就敲晕你,看你怎么跑!”最后一句是他看女孩的脸绷的紧紧的,想要她宽心的戏言,不过女孩的神色终于稍霁,微微点了一下头。 即使是林宇之所谓的“悠着点来”,他们一路狂奔,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已经到了平阳城门口。一路上风尘仆仆哪里还有半点人样。看见不远处的城门,白西林差点神智一晃落下马来。 林宇之哪里还敢让她独自骑马,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人抱到自己的马上,两人共乘一骑进城直奔皇宫。 白西林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连日来的奔波去了她大半条命,此时全靠一股意气支撑。不知道林宇之用了什么方法,俩个人竟然一路畅通无阻,骑马直奔内宫而来。 巨大的斗篷兜头将她罩下来,白西林缓缓睁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竟然已经在偏殿的门前了。她挣扎着要下马却冷不防的被林宇之锁了个满怀。 那个曾经觉得好听的浑厚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走的话,这辈子就走不了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舍,让白西林的动作一滞,看回他的眼神里满是讶异。 她撇过头远远的看到了从门口奔出来迎着她的徐江,那扇朱红色的大门里面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的心在这里,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林宇之苦笑了一下,似乎是知道了答案,松开手轻轻将她放下马。满是茧子的大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揉乱了她的发。林宇之看着她,短短四字,了结了一段刻骨柔情,只盼日后你选定的那人也能如我这般待你。不,是比我待你更好就好了。 他用极轻的声音道了句:“后会有期。” 女子仰着头,逆着光,看不清林宇之的表情。不过,突然牵起嘴角冲着马上的人灿然一笑:“说谢谢生分了些,我就祝你一路顺风!我们有缘再见!” 如果什么都给不了,就早点放手,至少放别人自由。她笑了笑,收拾心情,转身离开,只留下个背影。 白西林的脚步有些虚浮,寝殿前高高的台阶似乎没有尽头,徐江发现了她此时不妥,小心的伸手搀扶着她。 “他情况如何?”这句话问出口已经足够艰难,从内里飘出的淡淡的草药味,让她觉得窒息。 “怀王说是已经没有危险了。”徐江看白西林定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咬着牙道:“皇上一直很担心郡主的安危,连日来,昏迷叫的都是您的名字。” 举步迈进大门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方窄窄的天空,她似乎终于做了决定。 床榻上的人眼睛紧闭着,一张俊脸棱角分明,熟睡中的他没有了往日里俾睨天下的气势,也少了那份放荡不羁,安静的好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是对这个世界全无防备的姿态。 那日在凤翔宫,司徒昊天屏退了所有人,房间里只剩下李思思和他自己,任谁都没想到,大门洞开的同时,只有双手沾满了血的李思思出来,暗卫冲进去的时候,司徒昊天已经躺在地上了。 那一剑直插胸口,刺的不仅准而且狠,那一剑饱含了李思思的怨恨,天下间应该再也没有那么狠戾的剑了。 白西林褪下斗篷,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但是却顾不得太多。等到侍候的宫人都差不多退出去了,她才小心的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不敢碰到他的伤口轻轻帮他掩好了被子。 “我见过的李思思也算是大家闺秀了,你究竟是跟她说了什么话?竟然气的她要拔刀相向!”白西林趴在床榻边上,看着他的睡颜,自言自语。 “你一定是说了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我就知道,人好好一个大姑娘都让你折磨成这样了,你说你有什么好的,人人都争着抢着围着你转。” 床上的人睡的一派淡然,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没有知觉的样子。她拾起了司徒昊天散落在枕头上的一缕发丝握在掌心,被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围绕,将头轻轻靠在床沿,心上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平静。 “其实,我差一点就走了,就差一点点。如果林大哥没有找上我,我也会在到草原之前溜掉的。你知道么,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软弱。当初我为什么要跑啊,不跑留在你边上兴许你就化险为夷了。我后悔了,所以回来的路上我想过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大不了放开了让你耍我玩一次,本姑娘又不是玩不起。外面的风景再好,没有心情看也是索然无味。如果你早点醒,早点好起来的话,我就不走了,将就将就兴许,没准就是一辈子。” “将就将就?你要怎么将就?” 白西林猛的抬头,就看见司徒昊天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宠溺。如果不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那个人还是那个乾坤在握的王者。 他伸手将女孩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顺便将她脸颊上蹭到的黑摸了去。“怎么弄的这么脏?跟小花猫似的!”边说边看着女孩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周围几乎发青了,司徒昊天心里又气又急,握上白西林的手用了几分力气,纤细的手指此时冰凉冰凉的,他的语气顿时又高了几分: “上来!” 白西林瞪大眼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看见司徒昊天撑着床费劲的往里挪了一点,敞开的被子,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手指绞着裙子,一时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司徒昊天瞪着眼睛一派你看着办的样子,见女孩久久没有动作,便道:“要我亲自拉你上来么?” 只是微微一动,他的脸就惨白了一下。地上蹲着的白西林再不敢罗嗦,踢掉鞋子顾不得身上的狼狈跐溜一下就爬到了床上。 一声轻笑溢出嘴角,白西林顿时颓然,伸手指着面前挂着淡淡笑意的男子。 “你耍我啊!你……什么时候醒的?你听到了多少?” “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不过我还没有想过被自己的老婆谋杀亲夫,所以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再说了,有人说我早点好起来,她就不走了!我还要跟她将就一辈子呢,怎么能不赶紧醒过来呢?”说完顿了一下,眼神扫视着面前的她“丫头,这回真的不跑了,成么?” ------------ 129 尾声 白西林在司徒昊天的寝宫待到第十日,他已经能下床走动,江澜对自己的医术很满意,说是寻常人中了这么重的伤势差不多早就死透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西林一个砚台丢了出去,嚣张了一世的小王爷狼狈的逃出了勤政殿,口口声声的称自己遇人不淑,据说哀嚎声传遍了平阳城。 江国现在的局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司徒昊天受伤一事一直如此保密的原因。对外只说是生了一场大病,只字未提遇刺一事,更没有缉拿刺客一说了。 他闷头养伤期间,各国的使节团已经陆续回国,沈青临走的时候,白西林特意将他找来见了一面。见到沈青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袭青衣。只是少年剑客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沉稳。 她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犹豫了一下解下腰间的玉佩,捧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虽有些不舍,但是毕竟物归原主还是要的。 “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你这次回去帮我还给他吧!”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硬是留在身边总是不好的。 当日,十几岁的安和拿着这块玉不远万里来平阳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已经无所得知。她半路上的殒命香消,换来了白西林的阴错阳差,这一来一回好像命里定了的一般。 沈青握着手中的玉佩,温润的神玉,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传说,只余苦笑。“那时候,人人都说你们是人中龙凤。确实是人中龙凤,怎么就走不到一起了呢?王上,让我给郡主带的话还有一句,我已经同司徒昊天说了,再和郡主说一声也算完成了任务。” 白西林瞪着眼睛,博淳能有什么话传给司徒昊天和自己的呢? “王上要我和郡主说‘若是他欺负你,便回家来’” 回家,两个字仿佛石落清潭,瞬间激起波澜,博淳从来都将事情看的透彻,无论是在局中还是局外,他比自己更早的明白了内心的选择。 白西林突然笑了,如释重负,她不仅借了安和的身子还背了她的情债。博淳欠也是欠安和,这辈子还不了保不齐下辈子接着还,自己与他的算是笔糊涂账,算也算不清干脆两不相欠,一了百了。 她笑着看了一眼沈青,沈青似乎知道她的意思,垂首道:“郡主有话带给王上?” 白西林点着头,考虑了一下怎么说,最后还是没说话。 他和锦夏的缘分起的比她知道还要早,至于今后他们的路怎么走实在不是她能关心的事情。多管闲事虽然从来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大概这阵子她过的太惬意,最近她真的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在沈青要走的时候,她才追上他,附耳告诉他:“回去告诉博淳,多亏了锦夏留给我的药,救了我的命!就这样说!一字不许错。” 所谓姻缘自有天定想必就是这个意思,在尽人事之后听天由命吧。 未央宫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大火连同后院的废园一起烧了个干干净净。白西林曾经在高台上看着大火过后的废墟,曾经的辉煌灰飞烟灭,只剩一堆焦土。时代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她仿佛看见了时间走过的声音。那一刻,她揣着惴惴的心跳,一路飞奔到大殿,而那个人正坐在案几后伏案快书,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白西林扶着胸口,那颗几乎跳脱的心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汹涌而来。 “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司徒昊天,谢谢你。” 司徒昊天从堆成一摞摞的奏折后面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扒在门边的女子,挑起嘴角,连眼睛都笑的很温柔。 他着人在原址上重建一座宫殿,还下了道旨意,说是南疆郡主随使节团通行归国。那个时候白西林正趴在勤政殿的大桌子上把玩着他案几上的毛笔,看着他写好的朱批,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从此再也不是什么郡主了,她就是她自己了,堂堂正正的以白西林的名字留在这里,留在了他身边。 “我留在你这里能干什么啊?”白西林这样问。 “你要留下来伺候我啊!”司徒昊天如是答,伺候两个字咬的尤为清楚。 夜晚的勤政殿,宫娥穿梭,看的白西林直眼晕,哪里有 用的着这位大人亲自动手的地方呢。司徒昊天唯一需要她帮忙的大概就是换药的时候,因为皇帝受伤毕竟是不外传的大事,这种事当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司徒昊天是这样说的,白西林也就这样信了。 这天也是她刚刚帮他换好药,新长出来的新肉是淡淡的粉色,已经好了很多。她动作轻巧麻利,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专业训练,她的包扎方法连江澜都看的眼热。剑伤贯穿了胸膛竟然能堪堪避开要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幸运,这样的伤到了现代都指不定能有几分活下来的希望。 手指顺着他的肩胛骨一路滑下去,平滑的肌理,直到胸前包裹起来的厚厚的一层白布。本来只是寻常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白西林的脸越来越烫,手指好像触到了一个火球一般,她突然从自己脱缰的思维中恢复过来,忙要把手收回来。 “小丫头,你点的火,想一走了之么?” 白西林不仅是脸连耳朵也越来越烫,她恼恨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明明自己也不是个小姑娘,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想情窦初开一般。 司徒昊天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嘴角挂着乖张的笑,欺身压过来。 “喂,你的伤口!” “我会小心的。” “喂,我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 “喂喂喂” “叫我名字!” …… 野史上有记载,司徒昊天是江国唯一一位登基后未立皇后的皇帝,只说,他后宫佳丽无数,但是品阶够高的只有三位夫人,而这三位中只有一位最神秘。有说是他的婢女,有说是他的座上宾,还有人说她就是当年没有和使节团一起离开的安和郡主,当然最不靠谱的一种说法是她就是当年名声显赫一时的匪首白西林。无论是哪一种,都够她成为街头巷尾的议论的中心。 抱着一把蜜饯一边走一边吃的女子将手中的蜜饯丢了几个给身边的人,不理会茶楼里人们的议论纷纷,昂首阔步往前走。突然,身后的人随手一带就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小巷中窜出了几个追逐打闹的孩童,只是这一下太突然,女人手中的蜜饯几乎散落了一地。 不多时,小巷的后面就跟着跑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声音浑厚的冲着刚刚跑过去的小孩吼了一声:“小兔崽子,有本事别回来了!”说完一瘸一拐的转身朝小巷这边走来。 那人一见到女人的脸,登时脸都白了,转身就跑,肥硕的身躯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灵活。这个女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换了便装出来的白西林,此时,她身边站着的是乔装过的司徒昊天。 “为什么他一见我就跑啊!是不是你吓跑的?”白西林有些疑惑,扭头看了眼司徒昊天,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女人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喃喃道:“你看那个人眼熟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过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很远,白西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弄的身边的司徒昊天无可奈何只想将她扔在麻袋里背走。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女人笑的很张扬,真正的开心咧嘴大笑的模样,没了往日做给人看的端庄,是属于白西林的真实。 “花三爷啊!就是那个侮辱博淳被我当街暴打了一顿的花三爷啊!被江澜锁在地牢里关了一宿,后来我叫沈青去放走的那个花三啊!还是林宇之的小弟呢!”话刚说完,她突然顿悟,那个时候她身边围绕着好多人,只是那些人中独独没有司徒昊天,所以现在的他也自然不会认识一个街头小混混。 那个时候,他还是他的晋王爷,怀中坐着的是平阳城的第一美人。那个时候,她还在装她的小郡主,身后跟着的是巴巴的小王爷。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装作初时见面的模样,假装着互相不认识。 那个时候,如果他没有多留意她一分,她也没有多在意那一秒,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文完== ------------ 115 白西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简直就要一声“好演技”脱口而出。“包藏祸心,乱我江山”,这个罪名白西林就算想扛也扛不起啊!念及此,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余光扫到上座的司徒昊天,他此时却是冷着脸,一副愠怒的模样,狠狠瞪了白西林一眼。 “安和郡主毕竟远来是客,爱妃说话要有凭据的。” 看似不偏不倚,实际上孟静怡已经输了。孟静怡给白西林扣的这个帽子太重,若是如此不能让白西林获罪就足以说明,白西林在司徒昊天心中的位置了。想到这里,孟静怡小心的看了一眼司徒昊天,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心。 孟静怡跪伏的更低了些,司徒昊天走过来一手将她抄起来,搂着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这个看似亲昵的动作,只有孟静怡知道自己是有苦说不出。司徒昊天用力之大,几乎快要将她的腰掐断了。 “那一池锦鲤是父皇心爱之物,臣妾也是关心则乱。” “爱妃这样说,朕就放心了,枯木大师参禅多年得悉天喻实属不易,我等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对么?” “皇上所言正是,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爱妃也是为了社稷,何罪之有,天色不晚了,跪安下去吧!”司徒昊天松开了钳制着孟静怡的手,孟静怡好像软了的面条一样哧溜就滑跪在地上,表情僵硬的跪安,疯了一样的逃出了未央宫。 未央宫的烛火添了一味助眠的草药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屋子里只剩下白西林和司徒昊天两个人,司徒昊天不再掩饰他炙热的目光,几日不见,如野草般疯长的思念一时间喷薄而出。白西林则被他的眼神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手指下意识的绞动着裙角,想要躲避他的念头一闪而过。 “臭丫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可不要想落跑了事!” 白西林本来已经挪动了脚步,却硬生生的定在原地,一脸的嫌恶的回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做的了!我只是看着那池子里的锦鲤和世子府养的差不多才下去逗了一会鱼,哪里就能弄死一池子的鱼了。这种下三滥的伎俩陷害我分明是看不起我嘛!” 她气鼓鼓的,下午才存着的一点愧疚登时化为怒火,司徒昊天才说了一句话,她以反驳了好几句。可是怒火过后,心中的那种空洞却是愈发的明显。 “如今你可是知道了,这宫里生活容不下一丁点的不小心。我已经下旨重查林放将军通敌叛国一案,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会给你合理的身份站出来,不会再让你这样被人肆意欺辱的。”他伸手将女孩一把拉到身边,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女孩墨色的长发,松散的发髻垂下几缕青丝,让女孩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慵懒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松散。 “你当真会重查林家的案子?”她踮起脚看着司徒昊天的眼睛,希冀从中找出一点凡人应该有的情绪。 白西林瞪着那双眼睛,漆黑的眼瞳里尽是自己的影子,没有计谋,没有掩饰,坦白的说,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注视,低下头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笑的灿烂却是为了林宇之,那个总是兄长般持重的男人,不枉隐忍多年总算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只是想着就能看见林宇之那个高兴的摸样。 不仅报了仇,还沉冤得雪,重新夺回家族的荣耀,可是这样之后,只怕分别就不远了。想着林宇之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白西林心中烦躁渐起。大概是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分,司徒昊天低头扳起白西林的下巴,女孩的眼睛里闪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我今晚留下可好?” 白西林的眼睛登时瞪的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嘴巴张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疯啦!整个皇宫都是你的,和我抢什么住的地方!您这三宫六院十二妃,该去哪去哪,别和我这里裹乱了!” 说不慌乱是骗人的,白西林手忙脚乱的推开司徒昊天,也就没见了他眼里的闪动的渴望。这样*裸的表示还是第一次,白西林除了这样胡乱的搪塞她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不是不明白司徒昊天话里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她愈发的不敢去相信了而已。 司徒昊天冷下脸,白西林的胡言乱语气的他想打人,板着女孩下巴的手渐渐用力,却在对上女孩凌厉的眼神时终究败下阵来。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逆了她的意。这辈子除了最初那几年的无可奈何,司徒昊天可谓是步步为营,费劲心机,要的就是今日这种傲然天下的感觉,可是在天下都臣服于自己脚下的时候,唯独面对白西林他却终究还是收敛了心中的欲望与不甘,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还没有到时候,他想要得到她,全心身的占有,而不是得到一具躯壳。 清冷的月光下,司徒昊天的背影有些孤单,等在门外的荀郁跟着司徒昊天快步离开,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立于门前的女子。巍峨的宫殿灯火辉煌,可是门口的人却也泛着寂寞,明明是一对璧人,为何就是走不到一起呢?荀郁只能心中暗自唏嘘,这样的话要是说与司徒昊天听,定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这一层,他又加快了脚步紧跟着那人匆匆离开。 “皇上,现在这时去哪?”徐江凑上前一步,试探着问。 司徒昊天脑海中还在想着女孩拒绝自己的样子,“您这三宫六院十二妃,该去哪去哪,别和我这里裹乱了!”他反复叨念着这几句,突然笑出声来。 “她的原话是这样说来的吧?这个样子,难道是嫉妒?”司徒昊天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摇着头自我否定了这个答案。那个丫头才不会把那些女人当回事,她心里若是爱了岂会在意其他,自己爱上不就是她这与众不同的态度。 至少女孩没有再急着提要走的消息,毕竟有些事情还没有收尾,她是离不了宫的,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无穷的力量好像涌上四肢,司徒昊天朗声道:“回勤政殿!” 司徒昊天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句试探,弄的白西林却是整夜的无眠,最后竟是吓的收拾细软准备跑路的样子。 她翻箱倒柜的收拾了半天,真正待得走的也没有几样,匕首和短箭都被留在府里,除了贴身放着的玉佩和装了药瓶的锦囊,身上竟连一块银子也没有。她平日里也不在乎钱的问题,可是要是跑路的话这可就要命了。 扫视了一下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饰物,无一不是精致、昂贵,可是这么扎眼的东西拿出去,不是表明了自己的所在。白西林暗骂了自己一声白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即使她现在什么都有,依旧走不了,她这是在皇宫里,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出去。 小豆子听见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声音,敲了门无人应,只得硬着头皮冲进屋子,看见的就是那个本该在床上老实睡觉的小郡主,一个人蹲在椅子上,身边是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 小孩被眼前的阵仗下的不清,指着桌子上的花布小包袱,抖着声音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白西林白了他一眼,“跑路啊!这个宫里是不能再待了!” 小豆子气节,“跑路你弄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未央宫糟了贼!”等他骂完,对上白西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突然心中闪过一个疑问:“你要跑还待在这里干嘛?” 白西林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不认识路啊!” 白西林不是第一次来宫里,却对这个七绕八绕的皇宫还是不甚了解,想起祭天那日自己晃荡在这个地方大半日竟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找到,所以才没敢出去。 她凭着那日闯宫站在假山上观察的情况,虽然对皇城的结构有个大致的了解,但是纷杂的道路没有人带着,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可能性还是不大。 就是这样,她突然有了个果断的想法,明日开始,好好勘探下宫中的地形。她直勾勾的盯着小豆子的眼神,吓的小孩一连倒退了十几步。 直到白西林转身将包袱扔到了柜子里,三步两步踢掉鞋子跳上床,才回头冲着还在犯楞的小豆子笑骂道:“死小子,本姑娘要睡觉,还不出去!” 小豆子没好气的嘟囔着“知道啦知道啦!早晚被你折腾死是真!”吹熄了烛火,关好门,小心的退了出来。雕花的大门合上的一瞬间,小豆子的心才放下。 那人太聪明,她想走又是谁能留得住的。只是苦了他一个小太监,只希望这位郡主姐姐念着当年一起在西北打马啸西风的日子,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