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回 迷惑的人格 ------------ 彼岸花(下) 课间时分,人满为患的教室里,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着。我坐在窗边托着下巴望着楼下的庄辰,他正在和一个女孩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意,他身后教学楼的玻璃折射光,让我觉得很刺眼。 我将背往后靠了靠,再次向窗下望,却对上庄辰往上瞟的视线,他对我眨了眨眼,带着些促狭。我顿有种心虚感,别扭地转过头,拿起课本胡乱地翻起来。 不一会儿,辰走到了课桌旁,在身旁坐了下来。我佯装很认真的在学习。 “歆,别装了,我就不信你能看进去。”辰的手指从我眼皮底下把书抽走。 我瞪他,“要你管,还我。” 他将书往桌子里一丢,笑嘻嘻地说:“知道为什么要有‘同桌’这个词么?是为了下课交流,促进同学间的感情。” “不用了,我和你不是单纯的同学——是姐弟,不需要过多的培养感情。”我话中有话。 也许是因为我与辰是龙凤胎,从小到大,无论是进幼儿园还是上学,都被安排在同一个班同一张桌子,上学放学又一块回家,为此我和他的生活,几乎是形影不离。换成以前,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但自玉兰花园那天以后,我就开始烦恼这种情况。再加上那晚的暧昧事件,更让我心神不宁。因为我的眼睛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庄辰的一举一动,而且越来越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却无法消除这种情绪,禁忌的暗恋让我懊恼,只能不停的鄙视自己。 “歆,高考时我们同报一所大学吧。”辰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愕然,想了想说:“机率很小,别说考试的成绩不一样,就算差不多,每一所大学的名额也是有限的。” “这有什么,我们考个出色的成绩,就能有足够的名额保证。”他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 “不好说,没准刚划到你或者我,名额就满了。而且你喜欢的专业未必是我喜欢的。” “我只考你喜欢的专业,歆考什么,我就考什么。”他笑笑,凑过头,轻声耳语:“到时候,我们一起租个房子住。” 我明白他暗指的意思,脸微微发热,躲开他的挨近,瞟了眼教室,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我们,本来嘛,两姐弟,就算注意到,这种说悄悄话的姿势也很正常。 “离高考还有两年呢,到时再说吧。”我坐正身体,目不斜视地翻开另一本教科书看了起来,心里却异常不平静。 我无法肯定庄辰是出于好玩的心态撩拨我,还是根本没什么复杂的心思,抑或他对我也有禁忌之情,对于后一种,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过多的设想。 这种令人无奈的日子,一晃又是好几天。而庄辰那些似有似无的语言撩拨,终于让我生气起来。 “辰,别总拿这种事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玩。”我站在电梯前,恼火的说。 由于放学比较早,走道里空荡荡的,感觉说话很大声,我不由降低音调:“别把对待那些女孩子的行为用在我身上,我不是你挑情的对象。” 手腕被庄辰紧紧地握住,痛! 我不爽地仰头瞪他,却被他眼里的怒火给唬得一愣。 “歆,听着,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也瞪我。 “骗谁!你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女同学在一起时,都聊这个呢!”讨厌,语调为什么有些酸? 电梯门开了,空无一人,他粗鲁的把我推进去,点下按钮,然后将我逼至角落,眼里冒出的火焰令人畏惧。 “——我才不是开玩笑,我喜欢你,而且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从初中就开始了!现在我们都在慢慢长大,这种情感就更强烈,我不想再隐瞒!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对吧!”他语气肯定,不容拒绝。 我自动忽略后面的那句话,而是针对他前面的话反驳:“辰,你正处于青春萌动期,所以才会对我产生奇怪的情感,终有一天,你会遇到自己的真爱,我只是姐姐而已。”说完,心里一阵失落。 “瞎猜!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我的真爱只对你!”他几乎是咬紧牙齿吐出来的话,“别逃避关键问题——你喜欢我对吧?”他上前一步凑近我的脸,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不然这些日子为什么总是不敢正面看我?为什么每晚都睡不着觉?” “我……才不是,我只是做噩梦。”我心虚的辩解。 “哦?”他眉梢一挑,“噩梦?为什么噩梦醒后看我的眼神都那么炽热?” 我语塞,羞愧地低下头。 他贴近我,捏起我的下巴,宣泄般的亲吻起我来,这是第三个吻了,我僵硬,不知怎么办好。 眼看电梯就要到家,我一急,踩了他一脚,但没有太使劲。 他终于移开身体,扶住我的双肩,低垂着眼,一脸疲惫的轻声说:“歆,不要逃避,接受你的内心吧。”语调幽转伤感,“我和你一样痛苦,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相互靠近,一起承受?” 我无法回答,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电梯门开了,他头也不抬,拉着我走出电梯。 一个晚上,我们都沉默不语,一连几天都如此。 后来,便形成了彼此有意的疏离。 爸妈以为我们吵架了,劝了几次没效果也就不再多事。 一直到暑期考试临近,这种状态才有所改善。 慢慢的,我和辰的情况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轨道。 “辰,那本牛津词典你放哪了?”我在房间里找来找去。 “前些天爸爸拿来看,估计放在卧室里了,我去看看。”他边说边从书桌前站起来。 “不用了,你学习吧,我去看就好了。”说着,我已经先他一步走出了房门。 走到大厅,传来厨房里父母拌嘴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为放什么调料而争吵,我好笑的摇摇头,见怪不怪了。 打开爸妈的卧室,看到那本牛津词典摆在电脑旁,走过去拿起正要离开,却瞟见书柜上有一本厚厚的相册,表皮很旧估计有一些年月了,我心里一动,猜测是爸妈恋爱时的照片,忽然很好奇他们恋爱时的模样,于搬了个高凳踩了上去。 那相册放得很高,我使劲的伸长手都够不着,只好扶着柜边踮起脚尖。 还差一点点,我将脚尖踮到极限。 “歆,你在做什么?”辰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 我吓了一跳,手一滑,脚一歪,整个人从高凳上翻了下来。 啊!我大骇,瞬间失音,惊叫时没有任何声响。 辰眼急手快地接住我,“嘭!”他被我的惯性冲得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 “你没事吧?”他在背后抱稳我。 我站定,松了一口气,“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他轻吁口气,温热的气息吹着我的耳背,他的手正环着我。 我不自然的挣扎,无奈他一只手死死的圈住腰,令人脱身不得,我心急低喝:“辰,快放开我!” 他的动作一滞,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搂紧我说:“歆,不要这么冷血好么?”语气可怜兮兮的,我心一颤。只听他又乞求似地说:“歆,不要放弃我,我不认命,所以更不会放弃。——歆,你也不要放弃,接受我好不好?好不好……”后面几乎哽咽。 我心底的软肋被掐住,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们都静默起来,保持着姿势没动。 “歆、辰,出来吃饭了!”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们条件反射的一僵。 在我不知所措时,辰及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们就过来!” 大厅那头传来碗筷摆放的声音,我们同时松口气,辰将下巴抵住我的头扑哧一笑,我脸顿时通红。 “走吧,去吃晚饭。”他放开我,温柔地掐掐我的脸。 我腼腆地点点头,心虚的跟他走出了卧室。 * * * * * * 单调无味的时光,流水般滑过。暑假终于来临。 十六年来,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放假。 我穿着泳衣站在湖边,舒服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轻松了很多。 蔚蓝的天空一条条白云缓缓移动,尾端处还带着浪花般的形态;松软的泥土和小草裹着我的脚丫,带着潮湿和微痒;太阳的暴晒下,空气里充满湖水的清爽。 庄辰坐在旁边,眯着眼眺望远方,也是一脸的舒畅。 我撒娇般的扑向他,圈住他的脖子,“辰——我想吃冰淇淋——” 辰揽住我,温柔地亲了我一下,“好啊,我这就去买。” 说完就要站起来,我拉住他,嘻嘻一笑,“逗你的,冷饮店不在湖水区,估计要走二十分钟呢,我可舍不得你。” 他笑起来,黑黑的眼眸更加清亮迷人。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拉着我沿着湖边走。 “歆,这种感觉真好,如果能永远这样走下去就好了。”他扭头注视着我。 这时,我们已经慢慢的远离了人群。 “像这样——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顾虑,一径牵手向前走,一辈子也不会累得。”他说。 我站住,抬头看他,内心被他的话触动。是的,每一天,我们都过得颤颤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们才十六岁,前路还很长。 “是——像这么的走,走一辈子也愿意……”我轻声附和。 但是,却不可能。 我们沉默下来,继续牵手走着,碧绿的湖水流过我们的脚,圆滚滚的石子经太阳一晒,再被湖水一冲,变得温润,有几颗踩在脚下感觉像抹了油脂一般。 “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要放手,好么?” “嗯。” “无论怎样,你都不要放弃,好么?” “嗯。” “不管何时何地,你都别离开我,好么?” “嗯……” 我的眼睛湿润起来,原来,辰比我还担心这份情感的消失。 他说从初中起就喜欢我了,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如果我没有喜欢他,那么他一定还会默默的忍耐下去吧。 相比之下,他果然比我更渴望和珍视这份禁恋的到来。 难怪当他发现我的情感时,会那么的迫不及待。 “辰,我许诺,我一定不会先离开你。” “嗯。” 他眼中的满足和温柔,令人心悸。 我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吻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 他眼神一闪,光彩流动,抱紧我,与我深深相吻。 许久之后,直到我们都喘不过气,才分开。 “渴了吧?这么走着都忘记拿水了。”他说:“在这等我。” “好。” 他低头又吻了我一下,才微笑着转身离开,左肩上的那朵彼岸花深深的刺进我的眼里。 “彼岸花……”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很伤感。 总觉得这个胎记隐藏着某种神秘的事情,却不在我能掌握的范围。 我甩了甩头,驱散莫名的悲伤,拿着泳圈走进湖里,试游了几下,觉得深浅恰好,便将泳圈套在腰上,双手趴着圈边,闭眼休息,任凭身体随着湖水漂动。 正沉浸在暇思中,脚踢到了什么,我睁开眼,低头向湖里张望,看轮廓应该是个人。 一只漂亮的手从碧绿中伸出来,扬起一片水花,攀住了我的泳圈,随即整个人从水中浮出,一张绝世妖惑的脸跃入眼帘。 “辰……?!”我惊讶,抬手揉揉眼睛,他依然存在,看来是货真价实的。 我想不出他怎么会在湖底下,也搞不懂,他怎么转个背再回来就变了那么多。 只见他头缠蓝色织锦,许多彩色的结绳绕在其上,将头发完全的裹住,左肩上的彼岸花艳丽得惹眼。 怎么看都是妖媚版的辰。 他扬头将湿漉漉的绳饰一甩,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看到我即咦了一声,表情的惊讶度估计比我少不了多少。 “呵呵,为什么踩我?”他凑上前趴在了我的泳圈上,与我眉眼相距仅几厘米,我甚至能闻到他说话时带来的香气。他问得出奇的自然,好像我和他一直就在这湖里,没有分开过。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湖水下。”我恍惚的答。不知为什么,面对这副模样的辰,我总是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心智,一举一动都被他牵着走。 “哎呀,踩了我怎能说句对不起就算了?”他笑容可掬,手指轻点我的唇。“吻吻我才算数。” 我脸一红,发现不知何时漂到了有人的地方,而且有些少女的面孔还挺熟悉。我摇摇头:“不好,这里好像有熟人,会看到的。” “看到又怎样?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他嘴角妖惑的一勾,“来,吻吻我。”他的脸贴近过来。 我紧张,用手挡住。 “不好的,辰。”我心中一片涩然。“虽然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但是不被人们允许,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哦?”他笑吟吟,琉璃珠般的眼睛充满兴味,“接吻也不被允许?” 我有些懊恼他的明知故问。“当然啊!这里又不是西方国家,姐弟间的接吻怎么可能被接受!” “嗯?”他疑惑地看着我,歪头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的朝我一笑。 那样的笑容,让我迷惑不解。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了,不过我什么时候又真正了解过他? 他懒懒地说:“顾忌太多会失去很多幸福的。” “……但是……还是要顾忌的,因为爸妈一定会伤心。” 他轻嗤,“真累!” 我尴尬。 他哼笑,懒懒地说:“该怎么说你呢?——无私?伟大?呵呵……” 我囧。不明白,辰的性格和思维怎么大变。 “哎,你真是可爱,我都不忍心了。”他掐掐我的脸,似笑非笑。 不忍心?我不解。 他狡黠地闪眼,浓墨似的长睫轻轻扑动,宛如漂亮的黑蝴蝶翅膀。“算了,反正这里的女孩子很多。” 这下,我更不明白他说什么了。 他媚眼一抛,妖娆无比,我又一次被迷得如坠云里雾里,不分南北。 耳边扑哧一声轻笑,待我回神,他早已潜入水中,很快不见了踪迹。 我呆呆地浮在水中,只觉一切如梦般虚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听到辰的声音。 “怎么一个人跑到湖里?很危险的。”辰拉着我的泳圈往岸边游。 我定定地看着他,“辰,你去哪了?” “去拿水啊。” “我是指你拿了水回来,又去哪了?” “找你呀,我回来不见你,差点急得要报警。” “啊?!我们不是才在湖里聊天?” 他奇怪地停下来。“你中暑了吧?说话像网游一样虚幻。我一直都在湖边找你。” 我愕然,伸手把他拉近,除了头上的蓝织锦没了,其他没什么不同,主要是胎记一模一样,如果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谁会相信? 我沉吟:“辰,你觉不觉得自己有双重人格?” 辰惊诧,“我哪里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 想到双重人格的人,意识不到另一方的存在,我只好傻笑:“开玩笑而已。呵呵……” “你一定是被晒晕头了。”辰无奈的摇摇头,把我拉上岸。 我跟随着他,心里很担扰。 脑里闪过那张媚惑的笑颜,真像妖一样令人迷恋啊,这样的程度,已然属于癔症了吧? ------------ 双重人格(上) “从医学上讲,双重人格的解释是:正常人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或更多的思维方式,其中,各种思维的运转和决策不受其他思维方式的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 医院里,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向我解释,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珠,疏朗的眉目,很亲切帅气的样子。“个人认为,生活中轻微的双重人格,是属于正常的精神状态,但根据你刚才的描述,你的弟弟已经是属于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 “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我不明白的重复。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问,微微一笑,“简单通俗的理解是——患者的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在某一时间,其中一种占优势,但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几乎意识不到另一方的存在。”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么医生,双重人格是怎么会从正常的状况变成癔症……嗯,分离的什么?” “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他笑起来,接下我的话。“这种转变通常是很突然的,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慢慢地,就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 “这样啊……”我沉思。 “其实应该让父母来医院了解这种情况,毕竟是他们养大你的弟弟,也许更了解他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对治疗更有帮助。” “我会的。原以为并不严重,但听你这么说,我会找个机会让父母及弟弟一块来。” “那就最好了。” “那么我走了,请问医生姓什么?”我随口而问。 他取下眼镜,微微一笑,“我叫凌风。”双眸春水融融,竟给人一种妩媚感,我一时竟看呆住了。 “庄小姐?——庄歆小姐?” “啊?!嗯?”我拉回神智,发现他弯着腰,脸近在咫尺,我脸一红。 他笑起来。我不好意思的转移视线。 “我叫凌风。”他再次重复。 凌风?好古代的名字。 我笑笑,“谢谢凌风医生,那么我走了,再见。” 他含笑地直起腰,很绅士的给我拉开门。我再次道谢。 走在大街上,想着庄辰的双重人格,很是疑惑。 从小与他形影不离,没发现他受过什么特别重大的刺激,难道这种创伤出现在我懂事之前?可那时候的庄辰也同样什么也不懂,又怎么会受到刺激? 回到家,只有妈妈坐在大厅里一边掐菜一边看电视剧。 我站在门口,换上拖鞋。“爸和辰还没有回来么?” “嗯,最近市场缺米,米价疯涨,我们买的米又比较多,所以时间会耽搁一些。”妈妈回答。 我哦了一声,把包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走到桌边坐下,帮着掐菜。 “妈,庄辰小时候有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我问。 “大事?标准是什么?一岁多时从床上滚下来,将屁股摔肿了算不算?”妈妈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里面的情节,心不在蔫的答。 我翻翻白眼,“那种不算了,我说的大事是心灵受到很大的创伤,能令头脑受到刺激的事情。” “哦?那就没有了。”依然盯着电视屏幕。 我郁闷,拿起摇控器,将频道换成了新闻台。妈妈顿时眉毛一竖,但看到我闷闷的脸,便停下掐菜的手,想了想。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一件。” “什么?”我心中一亮。 “就是五岁时辰辰要便便,结果去男厕所时被赶出来,说他是女孩子,被一个大妈强制性的拉进女厕所脱裤裤,哈哈哈哈……”妈妈大笑。 我一脸黑线。 “后来辰辰可是哭了很长时间,整整三个月,看到大妈级别的人他就抖。”妈妈一个人笑个不停。 我垂头,放弃。 这时,电视里的女主播字正腔圆的说——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通知,本市最近几个月连续失踪了几名少女,据警方消息,这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已经展开调查。特此提醒父母注意女儿的安全,女孩们出去游玩也请谨慎,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下面请继续关注新闻……” “哎呀,这些女孩子一定被拐卖到别处去了。真是可怜啊!”妈妈愤愤地说:“这些人贩真缺心眼,应该判死刑,捉到一个就地枪决!” 我无语。 夏天的晚上非常的闷热,爸爸特意到楼下买了一个大西瓜,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分西瓜吃,我和庄辰就霸了半个大西瓜,并排坐在长椅上,一人一个勺子吃得津津有味,虽然从小我和辰一直都这样吃,但是如今感觉不同了,有种很甜蜜的气氛。 说起下午的那段新闻,爸也严肃起来:“这是真的,局里早已下了通知,重点追查这件事,现在正是放暑假,许多女孩子都跑到外面逛街什么的,少了学校的监督,犯罪分子作案更方便。所以,辰辰,以后歆上街你最好一起去。” “知道了,我会保护好歆的。”辰表情认真,似乎在承诺一个誓言,让我听着很欢欣。 “不错,有些男子汉样了哈!”爸爸欣慰。 辰转过脸,对我挤挤眼,我白了他一眼,偏不领情,让他无法得意。果然辰一脸郁闷,我心里暗笑。 忽然整个大厅一黑,我还没弄白怎么回事,就感到嘴唇一暖,是辰在吻我。耳边传来妈妈的惊呼声,我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胸口,手里的西瓜翻落下地,当听到妈妈后面接着的话,我整颗心才平稳。 “哎,怎么停电了!”妈妈说。 此时辰已经离开了我的嘴唇,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因为这时,人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 “妈,歆把西瓜弄掉了。”辰在黑暗中恶人先告状。我恨恨的伸手掐他。他轻笑。 妈妈听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不就停个电么?紧张什么。老公,你手边有手机么?” “做什么?”爸爸奇怪。 “笨死了,还是警察呢,应变能力这么差。手机可以当照明灯用——找蜡烛啊。”妈嗔他。 “呵呵,我又不是捉贼的,是人事管理的。我手机在茶几上呢。”爸爸笑。 妈妈的身影在黑暗中行走,然后一亮,蓝色的手机屏使大厅有些明晰起来。 借着微光,我和辰视线相对,交会着刚才的小秘密,尔后狡黠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回味着那个短暂刺激的吻,留恋万分,并且渴望再来一次,这样的心思,使我心跳再次加速,脸很烫。偷眼瞟向辰,发现他对着我贼笑,想来也是同样的心思。我脸更烫,一定红透了。 妈妈点燃了蜡烛,我为了掩饰脸上的潮红,急忙低下头把掉落的西瓜收拾起来,然后往厨房走。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歆,这里还有一些没弄干净呢。”我停下,听到辰说:“我来收拾这些吧。”我脑子顿然一闪,快步走进厨房,带着兴奋和期待。——唉,我越来越堕落了。 果然,我刚将西瓜放入垃圾袋,辰就进来了,并且在我洗手时,双手从身后穿过我的腰一起洗,边洗边吻我的耳垂和颈项。凉凉的水让皮肤更加敏感,我克制着声音,低喘一口气。 厨房里半明半暗,爸妈就坐在同一道墙壁后的大厅里,只要走几步就能看到我们。 但我们都被这种大胆的行为刺激着,沉沦而不能自拔。 我们就这样依偎相吻,估计时间差不多,才整理好衣服,一前一后走回大厅。 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餐桌前,各自拿起剩下的西瓜,与爸妈一起吃起来,表情自然得连我都佩服我们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唯一的破绽是,我们偶尔瞟一眼对方时,眼里流露出的窃喜,暴露了我们的心思。 ------------ 双重人格(中) 天气越来越炎热,火热的太阳透过城市的缝隙侵入每寸土地,炙热的风浪通过空气的流动袭遍每个角落。然而,街上却是一迳的拥挤,步行的人有增无减。 由于太闷热我有点中暑,辰让我站在胡同边等他,然后独自去附近给我买消暑药。 昏暗阴冷的胡同,也带着大暑天的炽气。我走进去一些,坐在一块石阶上,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身旁一棵绿葱葱的大树,令热风吹来时变得凉爽了。 树的不远处是一间间小门,在胡同里彼此相对,我知道这种小门打开后,里面一定是传统的四合院。让我留意的是,其中一扇小门旁边挂着一个很精致的中国结,色彩纯红,穗子却是艳丽的,独树一帜的在门前妖娆飘摆,让我无端的想起蛊惑版的庄辰。 而世上总有那么凑巧的事,脑子里这么想着,那张妖惑天下的容颜便从别致的小门里探了出来,一身古代式的白衣,腰间却不是佩带和玉饰,而是彩绳编成的结饰,与那天游泳时看到的编织物差不多,使出尘的白衣掺进了几分繁华,这种即纯即艳的风格,任谁都会被轻易吸引。 眼前的庄辰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用白绵缎子高高束起,缎边上密密的绣着细致的花儿,花瓣与绳饰的彩色相配,衬得那张脸愈发绝色。只见他将门打开了一些,身子一侧,让出一条道来,然后就有人跨出了门槛,由于是背向着我,看不清面孔,这人身材很高,估计有一米八左右,一身平整的西装,精简的短发,身形俊朗,猜测也是一个相貌不凡的男人。 两人站在门前相互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庄辰若有所思的静默了一下,遂扬眼一笑,妖气横生,那人身体明显一僵,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庄辰便跨出小门,撇下那个人独自走入了胡同深处。 我想跟上庄辰,但又怕跟上后,会发生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正犹豫不决时,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伸手将门给关上,然后一个转身,我便看到了他的脸。 ——是医生。那个在医院里给我解释双重人格的医生:凌风。 我呆立当场。 他和庄辰是怎么认识?他们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这段时间,因为庄辰一直陪着我,他的第二人格也总没出现,我认为病情正慢慢好转,也就把带他去医院的事给搁下了,没想到一个买药的短暂分开,第二人格就出现了,时间恰到好处。而且还和凌风医生有接触。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由得怀疑,庄辰的每一次逛街也许是第二人格在潜意识里命令第一人格。是有目的。 注视着凌风走进胡同深处,我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胡同很弯延很长,一直走了很久,都没到头,并且也失去了凌风和庄辰的身影。 我的头越来越晕,估计是中暑闹的。 “歆——歆——”胡同的另一端传来庄辰焦急的呼唤。 我根本无暇答他,自顾扶着墙壁闭眼歇息。 “歆!”不一会,辰跑到了我面前。“歆,让你在胡同口等我,怎么就进来了呢,这里阴暗得很,如果出了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也不灵。”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的确是冲动了,幸好没被有劫色劫财。 “对不起,一时……呃,看到一个熟人,想上前打个招呼,结果没追到。”我不想和他多解释,这种事情实在是蹊跷了。 “没有危机意识!最近拐卖女孩的事不少,你还这么迷糊!”辰语气责斥。 我沉默。 辰脸色一缓,体贴的说:“你脸色真差,先吃些药吧。”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他买来的药和着水吃了,然后径直往他背上爬,“辰,我全身发软,你背我走吧。”这是实话,脚软得很。 他无奈地笑笑,曲身将我背了上去。 返回时,我特意寻找着那扇很有特点的门。结果,那扇门一直没出现。确切的说,那个别致的中国结已经不见,使得这些大众化的小门里,无法分辩了。 我拼命回忆着那扇门的位置,但是立在胡同两侧的小门,如同两排生长的梧桐树——如果当时不刻意去数,事后是无法准确的知道看见的树是第几棵。 我带着沮丧和惊疑趴在庄辰的背上,意识到拥有第二人格的庄辰似乎涉及到了一些神秘的事件,而医生凌风也大有问题。 但一切,我都无可奈何。 我也怀疑过那个妖艳版的庄辰与这个庄辰是两个人,也觉得庄辰也许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哥哥,但是问过妈妈,被一口否定,她还拿出医院证明给我看,证明只有我和庄辰是双胞胎。 那么世上,有没有长得相似的人呢?有,但是不可能相似得如双胞胎一样。 我又查了有关胎记的许多资料。 胎记:医学上称为“母斑”或“痣”,是皮肤组织在发育时异常的增生,在皮肤表面出现形状和颜色的异常。胎记可以在出生时发现,也可能在初生几个月后才慢慢浮现。双胞胎有同样胎记的可能性很小,可以说为0,毕竟胎儿时期的身体有属于自己的情况。所以就算是双胞胎,身体上的痣也不可能一样。 因此,假设庄辰与那个妖艳版的人是双胞胎关系,身上也不可能出现位置一样、色彩一样、形状一样的胎记。想起赵微主演的《绿茶》,里面的那个女硕士也具有人格分裂,白天与晚上扮演不同的身份。 这么绕回来,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庄辰具有双重人格的精神分裂。 我头大起来,觉得一定要带庄辰去医院看病才行。 后来几天,为了带庄辰去医院精神科看病,我耗损了上百万个脑细胞,终于功夫不负,得到了他的同意。 周末,我拉着庄辰穿过长长的医院廊道,向凌风的诊室走去。 找凌风看病,不仅是因为与他谈过庄辰的情况,最主要的是,我希望能借此解开胡同之谜。可当凌风看到庄辰时,那无比惊诧的表情,让我又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镜片极具探究性地注视着庄辰,带着几分警惕,奇怪,还有疑惑。 我为凌风的神态而讶然,而庄辰似乎也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全身绷得紧紧的,像一只感应到危险随时准备露出利爪的猫。必须说些什么,否则气氛很囧了。 “咳,凌医生,这位就是我的弟弟。”我说,推了推庄辰。 “弟弟?”凌风镜片下的眼睛一闪,“亲弟弟?” “嗯,就是 ‘那天’我向您提到过的双胞胎弟弟。”我强调了两字。 凌风再一次盯着庄辰,问他:“你一直在这个城市长大?” “当然。”庄辰语气不爽,似乎对凌风的第一印象不好。 凌风沉默,然后低头思考起来,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他抬头一笑,“明白了。真是太有趣了!” “什么有趣?明白了什么?”我奇怪。 凌风却不加以解释,而是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庄辰面前,伸出手:“认识你,真是我的荣幸。庄辰。” 我疑惑。难道那天在胡同里见到的妖艳少年不是庄辰?难道是我中暑眼花了? 这时辰皱了皱眉,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与他相握,“认识您,我也很荣幸。医生。” 凌风又仔细地打量起来,然后看着辰直笑,非常的兴味盎然。 我汗。虽然是想看看凌风的反应,但他的一连串反应都太怪异了。 辰额角青筋渐显,却隐忍地说:“歆,你说带我来玩一些精神测试游戏。这个人就是要给我们做测试的精神科医生?”嘲讽一笑:“别玩得我们——正常都变不正常了。” 凌风总算终止了奇怪的笑意,扭头看我,扬扬眉,“精神测试游戏?” 我干笑,悄悄往辰身后移了移,然后对凌风做了一个“拜托不要戳穿我”的表情。 凌风配合的笑笑,“精神游戏不是随时可以玩的,得配合其它的条件,比如当天情绪,身体状况等等。所以这类测试都需提前预约。” 我失望:“那么今天没法测了?” “这种测试游戏不玩也没什么,歆,我们走吧。”辰已经不耐。 凌风微笑,神态又恢复了那种春风化雨般的温和。“真是对不起庄小姐,为了道歉,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啊?不必了,是我粗心,那天没问清楚。”我不好意思。 “唉,我实话实说吧。”凌风一脸无奈,“其实我有一朋友新开了家餐馆,但是因为路段太偏,所以顾客一直很少,我也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也算是帮朋友做的一种宣传吧。” 我明白了,是希望我们去捧个场,然后介绍一些朋友过去。对于我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况且我也想了解一些他的情况。于是点点头说:“凌医生对朋友真好,我们再推辞就不好了。” “歆……”庄辰一脸不乐意。 我抬头拉他,撒娇地说:“去嘛,我们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辰白了我一眼,无奈地点点头。 我嬉笑起来。余光瞟到凌风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 天!刚才的撒娇神态有些露骨,不会被怀疑什么了吧?我一阵心虚,避开凌风的视线。 ------------ 双重人格(下) 凌风说的餐馆其实是一家快餐店。 店里的侍者是清一色的少年,个个都长相俊美,我当时就愕然了,以为进了男公关店。退出门口看了看招牌,的确是快餐店没错,才怀着惊讶的心情再次进去。 餐馆的确开业不久,每一种摆设都崭新光亮。 整个餐馆布置古典,色彩具有浓重的少数民族特色。 凌风找了一个靠近玻璃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绿茶,并且递上菜单,示意我们点菜。 我将菜单给了辰,自顾打量起四周。 人很少,都是很年轻的顾客,男女间的神色都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暧昧,那是一种与情侣间不同的情绪流动,特别是男子,无论是侍者还是顾客,邪气中混杂着某种算计令人心闷。而且餐馆里的侍者看庄辰的眼神都很怪,隐含敬畏。 我莫名的不舒服起来,开始惴惴不安,还伴有晕眩。——难道是因为最近缺少煅炼的缘故? 打算去洗手间洗个脸,清醒一下。 我对辰与凌风说了一声,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过脸颊,感觉舒缓了很多。 从手纸机里扯出一张手纸,对着镜子擦拭,眼角瞟见一个熟悉的古代装束,我一愣,顿住,很凑巧,那个人影也同时晃了回来。我转身注视着,只见阴暗的门角,他一袭绛色长袍,宽边绣花腰带,没有过多的精美饰品,只是纯织锦的搭配,就给人一种简练的华丽。 我走近一步,想看清他的脸,结果他却跟着我往后退一步。即使如此,隐在暗处的那张脸依然能让我感受到五官轮廓的英俊,还能看出他的年纪与我相仿。 我呼吸有些不稳,不是因为他立体漂亮的五官线条,而是因为他给我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亲和力,令我心跳不由加速。 “你好……”我咽了咽口水,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们,曾经有见过吗?” 阴暗里的眼睛闪了闪,然后转为困惑,却没有回答我。 我试着往前走一步,他退后一步。 “呃……你为什么躲我呢?”我又上前一步。 他同样后退,还是没有回答。 我只好停下来,“好吧,我不靠近你,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叫庄歆,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不停的在我脸上扫描,给我的感觉,他似乎对我也有一种熟悉感。 读到这种信息,我更加迷惑不解了。但他总是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只好也僵在原地。半晌,暗处的他向我迈进了一步,但只有衣服的下摆暴露在强光中。我专注于他半隐半现的脸,极力的探究和回忆。 又过了一会,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向我的脸庞,似乎想摸摸我的脸。这刹那,我有一种很激动的感觉,激动得泪水几乎要泛上眼眶。——非常奇怪的情绪。 一个模糊的叫唤传来,他迅速收回手,很快转身消失于门角。 我急了,跟着冲出洗手间,与迎面走来的庄辰撞了个正着。 “唉,你怎么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辰扶住我,叹气。 我顾不上答他,只是转动着脖子,寻找那个人。 “你在找什么?去洗手间那么久,我们还以为你掉坑里了。”辰伸手摆正我的脸。 我只好放弃,不免沮丧:“好烦。” “既然没意思,我们就回家吧。”辰误会。 我汗,急忙抱歉一笑,“没有的事,只是天气太闷,口头禅而已。” 辰翻翻白眼,牵着我走回餐桌。 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用餐。辰似乎在我离开的时间与凌风聊得很投机,消除了最初的不满,为此一直到我们告辞回家,气氛都很好。 辰对凌风态度的大转变,我自动归纳为:第二人格的潜意识作怪。 毕竟啊,第二人格的庄辰是认识凌风的。 另,得到一条八卦:凌风21岁。 ------------ 生日奇遇(上) “歆,今天是你和辰的生日,你们真的不打算在家里一起过?”妈在客厅问我。 “是的,都和同学们商量好了。”我在房里穿裙子。 事实上,我和辰只是单独过两个人的生日,为此,一大早他就出去订蛋糕和地方了。 “哎,本来还想叫你老爸回来时买个蛋糕呢。算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节目。”妈妈语气是酸溜溜的。 我拉好裙子拉链,拿起梳子,一边梳头一边走到客厅。“妈——不要吃味嘛!我们十六年之前的每一个生日,都跟你们一起过了,这十七岁生日就让给同学啰。”我嬉笑着坐在妈妈身旁。 “就你最会说贴心话。”妈嗔我,低头翻起一本相册。 我梳好头,歪头瞟了瞟,发现是爸爸书柜里那本很旧的相册。 “咦?”我凑过头,相册里的人都是婴儿时期。“妈,这些照片是谁啊?” “笨,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妈白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说:“是你和辰出生到幼儿园时的照片。” “啊?!”我好奇的随着妈妈翻页的手看着。 “瞧,这一张就是你们刚出生时,护士给照的。”妈妈咯咯直笑,“辰那时又黑又丑,想不到长大这么俊!” 我频频点头,所以说小时候长得漂亮,长大未必好看。 “嗯?妈,辰的左肩并没有胎记?”我诧异地指着一张照片。 “嗯,辰的胎记是出生半个月后,才慢慢显出来的,后来越来越清晰,你看——”妈妈翻着相册指给我看,“这几张照片都是不同时间照的,那个胎记一点点变大并且变得鲜艳。” “是哦,好奇怪,医生有说什么吗?” “医生也奇怪,但给辰做检查一切正常,所以我们也就不在意了。现在辰的身体很好嘛!” “的确……” 可这胎记也太邪门些了,不仅是后显,而且形状像花,颜色还很漂亮。 在我发愣时,家里电话响了,是辰的手机。 “喂,歆吗?”辰的声音传来,不等我回答就说:“蛋糕已经得了,是我亲手设计的哦。”得意的笑几声。 我笑,“就知道辰是最棒的。” 辰压低声音,“我去自助式公寓订了一间房,不算很贵,样样齐全,我布置得很好,你一定会喜欢。”声音转为兴奋,“我是按照未来的新房布置的!” 我脸一阵发烧,“知道了,地址在哪儿?我就过去。” “在家等我,我去接你。” “挺麻烦的,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不行,我不放心。” 我轻笑,正想答应,忽然脑子一闪,掠过一影像,那是个很具亲和力的男孩儿影像。某种冲动让我脱口而出:“辰,这样吧,我打车到凌风的那家快餐店里等你,你就不必走重复路了,也省时间。” 辰沉吟了一下,说:“也好,不过你别乱跑,嗯?” “知道了!你都成妈妈了。”我笑。 妈妈转脸瞪我:“我怎么了?” 我汗,急忙挂了电话,对妈妈一笑,“说辰性格像你啊,最受欢迎了。” 妈妈眉开眼笑。“是不是要出门了?” “嗯,妈,再见。” 我背上包走出大门。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 快餐店里的少年个个机灵,所以我前脚才踏进快餐店,后脚就被领到一个据说是贵宾的位置——其实也只不过是在楼上,有屏风半遮而已。随后又得到一壶香气四溢的上等好茶。我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品茶等人,我来的目的是找人的。 借口说想四处看看,少年们也就不再理会我。 记得上一次,那个男孩儿是从洗手间右侧门角离开的。 我踱步来到当时的地方,顺眼望去,看见男孩儿消失的不远处,有一扇门。心中一喜,走了过去。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很普通的餐厅包间,只不过桌椅的雕花很有民族风味,像图腾式的纹理。正中间的落地帘子也很有特点,由色彩浓重的布块拼合而成,给人一种泼墨般的潇洒感,像一幅中国的写意重彩画。 我被吸引,朝帘子走去,忽然帘子被人一掀,盎然是第二人格的庄辰! “哎?”对面的人怔了下,瞬然轻笑:“我们还真是有缘呵。”遂慢悠悠地走来。 眼前,白衣华缎,锦绣流苏,绳结的彩穗子长短不一,随着他脚步的起落而扬扬洒洒,恍如彩色的落英,随着衣摆的波动,带来一地缤缤纷纷,还带来清郁的香气。 我凝视着辰,心里矛盾地想着:是任由他这么自我的“角色扮演”下去,还是出声提醒?抑或马上骗他去医院? 思忖之际,他已经走到我面前,眼波流转间,几乎要把人的灵魂给吸引走了。某种特殊的香味钻入鼻子,令我思维无法继续,感觉像被下了药似的。 他凑近我的耳畔,用极具诱惑的嗓音轻声说:“既然那天在湖里你没补偿一个吻给我,那么今天就翻倍还我,可好?” 我一切感官都很清晰,头脑却不听使唤,被催眠般的跟着他的思维运行,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他抬眼看我,笑吟吟的用指尖划过我的脸,“真是好听话呢。”然后嘴角带着笑,吻住了我的唇。 他的吻,温柔又妖媚,专注又慵懒,我浑身一震。 这样的吻我记忆最深刻。那是第一次与辰的接吻。是玉兰花园里的初吻。是最令我心动并为之沉伦的吻。 我不禁动情地呢喃:“辰……”双手自觉地环上他的颈项, 他笑意浓浓,将我拥进怀里,含住我的耳垂,手在我身后,一点点地拉下我裙子的拉链,每下一寸,他就顺着裙子的脱落往下吻深一寸,每一次印记都如魔法般让我眼花缭乱,这种感觉与第一人格的庄辰亲昵时,从没出现过。——这让我霍然意识到,我真正渴望的,其实是眼前的这个庄辰。 是的,从玉兰花园的第一次相见,这种迷恋就开始了;然后第一次梦里的出现,揭开我了初恋的序幕。一切只是因为他。 惘然中,他停了下来,只觉他低语:“乖乖,我们先停一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似乎人还不少,我倏然清醒,张开嘴,想问出了什么事。 他妖然的笑笑,对我闪闪眼,“嘘——随我走吧——这里面,将不会再有人打扰。”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被他打横抱起,走向落地帘。当他躲进帘子里时,一道暗门已出现在旁侧。然后一个复古性非常强的房间出现在眼前,从家具到摆设都古典得华丽,大量的华缎锦布,轻纱罗帐,宛如大明宫词里的布景。若不是那些现代化的灯饰,一定会让我以为时光倒流到了古代。 “这里很美丽是不是?”他抱着我坐在了丝绸纷呈的地上。 “嗯……”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房里有内梯,估计是通往另一个地方。 “喜欢这儿么?”他紧了紧环抱着我的手。 我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心里不禁自嘲:又不是没在庄辰怀里依偎过,怎么还这么害羞! 鼓起勇气抬起眼,正对上他兴味盎然的模样,立即又败下阵来,我眼睛低垂,全身都在不断升温。 只听他又温温软软地说:“告诉你,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这个吻的双倍回报,是不是要更有价值才好?”贴近我的脸,长长的眼睫轻扫过我的皮肤,痒痒地,更是撩人。 我使劲地摔了摔头,“我知道是你的生日,但也是我的生日啊……” “哦?”他一脸惊讶,“原来我们是同月同日生啊。真有意思!你今天正式满多少岁?” “十……十七岁。”那种特殊的香味更加浓郁了,难得的是,我鼻子居然没有过敏。 “啊?我也是。原来,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废话!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啊! 他笑盈盈地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含情的双眼带着闪耀的斑斓,望进去,似乎有一汪清透的湖水,水上繁花似锦,令人沉醉。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庄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奇怪,因为第二人格的庄辰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是第二人格了,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有问必答?而且头会莫名其妙的越来越晕。 耳畔传来细微温热的呼吸声,“很好听,我叫艳若——艳丽的艳,若隐若现的若。” “艳……若……”我迷蒙地轻声重复。很特别的名字,也很符合他的气质啊,就是女气了些。 原来,第二人格还会给自己起名字的啊。 渐渐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我拼命地睁大眼睛,只想保持清醒,潜意识里觉得如果不这样,就会有危险。于是,我看到他的眼里幻出五彩的光泽,还闪动着一点点星火般的光晕,妖惑的脸上带着瑰丽的玫色。天顶上的白炽光透过长垂而下的各色薄纱照在他光秃秃的肩膀上,那朵彼岸花似乎愈发绽得绚烂。 倏地,眼前一花,我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渐渐远离…… ------------ 生日奇遇(下) 经过了很久一段时间,听到某种敲打的声响,然后听到脚步声,似乎人还不少,感觉到自己是坐着的,背后靠着一块凸凹不平的东西,感觉是某种车子的坐位,搁得我难受得要死,我想醒来,眼皮却如挂了千石般沉重。 “艳若,警察来了,必须快点离开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我记得这声音,是凌风。警察是怎么回事?我努力想动一下手指,却无济于事。 “嗯哼,那就走吧。”艳若说。 “她怎么安排?放在女奴里,还是女贡里?”凌风忽然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她么?——”艳若轻笑的声音,“算了。” “算了?!”愕然带着几分不赞同。 “嗯,就放过她罢。”艳若懒懒地声音,并且感觉到他的手指轻划了一下我的脸。 “难得!你居然也会发善心。”凌风语调讥讽。 “不是发善心,是发现她对于迷香的抵抗力很强,剂量要下得比普通女子重,这会很麻烦。”艳若说。 “真的是这原因吗?”凌风语气淡淡的。 “呵——主要是与她意外的有缘,我很好奇,这次放过她,以后会不会再碰上?” “明白了。反正是你的事情。现在我们就撤离吧。” “嗯。” 我正在昏沉中思忖着他们对话的含义,忽听到艳若的声音在耳畔柔和地说:“歆,这是第三次放过你了。常言道:好事不过三。下一次,我将不会再放你。呵——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以后再碰见我,无论如何也要躲开,不要让我发现……” 我一头雾水。本来就是一个人拥有二个人格,几乎天天都碰见,让我怎么躲开呢? “匿影,把她带出去。”凌风的声音。 什么?房间里除了凌风还有别人?我紧张起来,不会有很多人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有风拂动,感觉到被人抱起,我心里一紧,他们打算做什么? 那人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肌肤,一片冰凉。然而,我却能感受到那人动作的轻缓温柔,似乎生怕我会被弄伤一样,并且还带来一种特别亲切的气息,使我无端的依赖和平静。 又过了一会,我被放在一处软棉棉的地方。 最后,耳边是走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在一片寂静中再次沉睡。 我以为,只是一个玩笑;我以为,醒来后,他们还会出现,或者在城市里会见到。但是,仅是我以为而已。他们都消失了,无影无踪,包括医院里的身份,和偏僻的快餐店,全没有任何记录。 我清楚的记得,完全醒来时,自己是睡在一间自助套房里的床上,而庄辰就睡在我身旁,他明显是喝醉了。 当他醒来时,看到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而是一脸内疚地说:“在快餐店和凌风拼酒过猛,醉了。——歆,没把生日过好,对不起。” 我愣愣地看着他,打量着四周,“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嗯?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吗?”他奇怪。 “我?”我呆住。“我知道这儿?” 他一付看怪物的表情。“当然啊,我告诉过你自助套房的地址。” 我默然。 辰根本不记得任何事情。 似乎生日那一晚的华丽纠缠只不过是我的又一场春梦。 这一切,只有艳若和凌风知道。 所以,那些事情,我视为一个秘密,藏于心底。对于艳若的那些话,我没听明白,也没打算去明白,更别说记住。我只知道,我爱上的人,是对他。并且一直等待着这个第二人格的出现。 暑假,终于在我的肆意挥霍中华丽丽的结束。 我和辰又开始了紧张的生活。 我以为,艳若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我面前,继续与我情话绵绵,相互痴缠。但是却没料到,我用心的等,痴痴的等,一等—— 就三年。 ------------ 第二回 古遗族狐戎 ------------ 贩卖(上) 转眼之间,又是六月。 南方的城市正是梅雨时节,空气潮湿、闷热,晚上睡觉无法成眠。 我睡在庄辰旁边,辗转反侧,最后不得不起床走到窗台眺望浓浓的夜色。回想起,十六岁的那一个春梦,也是这样站在窗台边凝视夜的神秘。 回头看了看辰,二十岁的他,变得更俊美了,身高也长到了一米八左右,本来就挺拔的身形更具男子魅力。 我走近他,细细欣赏和打量着,脑子里一点点地构勒出艳若的模样。 嗯,如果是艳若,此时的他,嘴角一定会微微上翘,带着慵懒的笑意而睡,对了,他应该是喜欢侧身睡的,一只手垫在后脑勺的侧睡。 我微笑起来,手指沿着辰的五官,轻轻描画。正沉浸于自己的思念中时,手被辰捉住。 他慢慢睁开双眼,促狭地看着我,“歆,你这样的行为,会引起什么后果?” 我窘,“睡不着,玩耍一下而已。” “玩耍?”他笑笑,“我更喜欢听你说是因为情不自禁。”手一伸,揽我入怀,在我耳边低声说:“被你影响,我也情不自禁了……”低头吻上我的唇。 “别,太晚了,睡吧。”我挣脱他的怀抱,翻身贴墙而睡,“明天系里有一个活动,我得早起。” 辰从身后抱着我,语气闷闷地说:“本以为上了大学会轻松自由,没想到你比高中时还忙,成天这活动那活动的,如果是这样,我还宁可不长大。” 我不吱声。心里很清楚那些忙碌,只不过是自己故意找事做来填补那份空想的心,以及逃避和辰的亲昵接触。但是我又离不开他,唯恐某一天,我不在他身边时,那个第二人格的艳若就出现了。 为此,我才同意与辰到外面租了间学生公寓,同住同吃同睡,但也仅此而己。 三年来,那个第二人格一直没有出现,也许庄辰的病已经好了吧。我想。 这也算正常,一些有梦游症的人,不也有症状自行消除的吗?也许……双重人格也有这种可能。 我为庄辰松了一口气,却又非常的失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于是我为自己胡乱的找了一个理由,觉得是因为找不到庄辰人格的真正答案才会这么失落的。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沥沥的雨时断时续的下,丝毫没有彻底停歇的感觉。 我提着雨伞站在超市门口,等着辰结账出来。 超市旁边是一家小玩意店,里面的商品既可爱又鲜艳夺目,我忍不住走过去观赏,本来只打算停留在门口,却越逛越上瘾,慢慢走到了里面。 忽然,我瞥见一个货架边露出一条民族风味极重的彩穗,那是我曾经在艳若身上见到的款式,我激动地扑上去,伸手打算扯它出来,嘴里同时大声问:“这个穗子多少钱?” 货架另一边有人捉住了我的手腕,低声轻笑,“呵,小姐拜托——看清楚再扯,这是我的腰饰。” 魅惑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 我按捺住骤跳的心,缓慢的,缓慢的,抬起头。 “艳……若……”我手指在颤抖,说出的话也是颤抖的。 眼前的人,头上随意地扎着嬉皮头巾,漆黑的长发顺着左侧脖子一直垂至髋骨,中间处被绳饰简单绕了绕固定,窄身短袖衫上印着古怪的民族图纹,衣角僚草的束在牛仔裤里,半露出异国风味的腰带,那条彩穗正是这条腰带上的饰物。 “咦?——庄歆?”他讶然。 我内心狂跳,张开嘴却只会吐出一个字:“嗯!” “呵——”他嘴角一勾,懒懒地说了句:“这下麻烦了。” 我根本不去理会他说话的意思,而是紧扯住那根彩穗,生怕他忽然消失。 “歆,放手。”他轻轻柔柔地说,眼里带着某种提醒的意味。 我摇摇头,死死地盯着他,扯得更用力。三年了,三年了……他终于出现。 他无奈而笑,“哎,你再这么扯下去,我的裤子都要被你脱下了。” 我错愕。 周围笑声一片,我大窘,放开手。 艳若慢斯条理的把彩穗从货架中扯出来,然后整理被我揪得走形的腰带。 我绕过货架走到他身边,仰头目不转睛注地视着他,是艳若没错,他真的出现了! 在他整理结束时,我再次抓住他的手臂。 “嗳,歆,”他俯首贴近耳畔:“我提醒过你,以后见到我最好避开,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疑惑抬起头望着他:“为什么要避开你?——我,我有事想问你……” 还未说完,他的手指就顶起了我的下巴,笑意浓浓地打量着我,“哎呀,歆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我打掉他的手,“艳若,我真有事想问你,你知道吗?我可是等了你三年!” “是的,有三年了呢——”他凝视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歆,我曾经说过再见到你,将不会放过你了。” 又是这句话。 “什么意思?”我问。难道他要以第二人格生活?那么庄辰呢?是要消失吗? 他并不回答我,而是执起我的手悠悠地说:“我就带你下地狱吧。反正这一次你是脱身不得了。” 他说的话实在难以让人理解,隐隐觉得里面暗含危险,我不由微颤了一下,抬头望他。“艳若,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 “艳若!”我执意要一个答案。 他扬扬眉,含笑对视,“这个嘛——很快你就会知道的……”琉璃般的眼睛闪烁着兴味,以及令人读不懂的期盼。 我怔然。 艳若牵起我的手,向小店的内室走去。 “我们去哪?”我奇怪的回头望,门口是另一个方向才对啊! “去地狱。”他慢悠悠地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经过放杂货的小道,再推开一个小门,出去竟是另一条街口,那里停着一辆越野车。 他抱起我,把我放在驾驶座旁,然后再绕到另一侧,坐进了驾驶座里,发动了引擎。 我奇怪地打量车子,印象中庄辰也借过别人的车,不过是奥迪。看来第二人格也有属于自己的人际圈。当然,对于这个圈子,不管是我还是庄辰,都将是陌生。 想到这,我又问:“艳若,你是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 他微笑,“是的,去我的家乡。” 原来第二人格还有所谓的“家乡”啊!我心生好奇,也有一种暗暗地喜悦,终于有机会了解这个第二人格的事情,这是好事! “艳若,你的家乡是什么地方?” “一个被全世界都遗忘了的地方。” “美丽吗?”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接近艳若的世界,我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 “嗯哼,很美丽。” “太简略了,描述一下。”我渴望知道一些信息。 “山清水秀,冬暖夏凉。”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旅游胜地。” “是的,但是,绝不对外开放。” “哦?好可惜……”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古怪地睨了他一眼。 车子开了一天,外面的风景越来越郊区。 忽然,艳若停下车,然后转头盯着我笑,无比狡黠。 “干……嘛?”我条件反射的警惕。 他却笑盈盈地俯身过来,单手压住我的肩,措不及防地吻住了我。 我一时间呆住了。 回神时,我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却搂得更紧,我几乎窒息,就在我被闷得发晕时,他猛地松开,接着大量的空气混着一股幽香冲入鼻孔,我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彻底地晕了过去。 ------------ 贩卖(中) 或许过了很久很久,我慢慢有了意识,但是全身乏困无力。 迷迷糊糊中,有许多繁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脚步声,说话声,车轮碾压声,似乎还有野兽的声音……都不太清晰。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抱来抱去,放在某一处,隔不了多久又换了另一处,但我能很清楚的知道,抱我的是艳若,因为那种特殊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没有离开。 如果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么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但是老天爷却让我醒了,而且还是在脑子非常良好的状态下清醒。 怎么来形容我所面临的一切? 一个个缤纷亮丽的圆展台,柱式的图腾围着展台而立,纹案稀奇古怪,台上绸锦华缎迤逦,帷纱层叠中似乎有人影在其中晃动,台下繁花绿植簇簇,许多人在展台中间穿梭,偶尔停驻。 这些人都是男人,并且都是年轻的男子,最令人惊诧的是,这些男子个个长得俊美无双,各有特色,然而骨子里透出的妩媚风采又不尽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些男人和艳若一样,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勾引女人心神的惑力。对了,凌风也有这种味道。 他们衣着说是中国古代服饰,却又不知是哪一个朝代,更像某种民族服饰,但不知道是哪一种少数民族。 男子们均是一把长发到底,或捆或扎或束,用各色绳结点缀,没有任何珠光宝气;身上则是很单一的长袍长衫,有短袖有长袖,或宽摆或窄腰,衣上的图案看得出是精细的手工刺绣。然,如此简单的装束,人人却都拥有一股华贵之气。 这里,装饰物大多是款式纷繁的绳结,其中也会缀点珠子,视觉上似银或铜,又像石子之类的。 是啊,怎么来形容我眼前的一切? 让我如何形容好呢?就如同走入一片漆黑寂静的电影院,屏幕深沉,却在没有任何的预警和片头时,电影里的人物、景色、对话倏然呈现于你面前。带来强烈的无可比拟的环境反差感。 “咦?这个是新鲜的女奴吧?”一个细长凤眼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我。 我愕然。女奴? 想避开男子的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腰被铁链一同拴在图腾上,无法动弹,我大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扭头焦急地寻找艳若。然而,眼前晃动的只有不熟悉的人和物。 “呵呵,果然是新鲜品种呢,脸红得像滴血的玫瑰一般。”凤眼男子轻笑,走上前轻轻摸起我的脸,引来我的一阵鸡皮疙瘩。 就在我哭诉无门时,艳若出现了,他挡住了凤眼男人的手。我顿如大赦! 凤眼男人一愣。“哎?艳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艳若笑容可掬,“对不起,她还没开始进行贩卖呢。” 凤眼男人恍然大悟,“抱歉,看到新鲜货,有些好奇。” “没事,您去其它展台转转吧,过一会这里才开始。”艳若的笑容一个职业标准。 凤眼男人笑着点头离开。 我呆呆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贩卖?新鲜?我是蔬菜水果么? 艳若转身面对我,轻笑着掐掐我的脸,“傻丫头,又发呆了。” 我定定地望着他。“艳若,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贩卖?贩卖谁?” “呵,卖谁呀——”他弯下腰与我对视,“卖女子啊,只要是女的在这里都被贩卖。” 我迷茫,“为什么?” “你没看到么?”他掐起我的下巴,让我看附近经过的人们,贴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因为这里全是男的啊,所以自然要买女的啰。” 我更加迷茫,“我是在做梦么?” “呵……亲爱的歆。”他摆正我的脸,“你没有在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迟疑地问:“艳若,我也要被贩卖?” 艳若含笑地点点头。 我瞠视他:“你开玩笑是不?” “不,”他怜惜地摇摇头,“我艳若很少开玩笑,基本言出必行。” 我如五雷灌顶,脑子里一片轰响,记忆里闪过一个个片断,三年前不明白的对话和事情渐渐回放,也渐渐清晰。 “你……”我看着他,“三年前的少女失踪案与你有关?” 他点点头。 我依然无法置信,“你就是人贩子?” 他笑,“是的,我就是一群人贩子。” 如此坦然的陈述,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量词上他不用“个”而是“群”,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是主控者,是人贩们的老大。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报着一线希望问:“艳若,你不会贩卖我的对不对?” 他爱怜地亲吻我的额头,“很遗憾,你必须被卖,这是我们家乡的规定。” 我深吸口气,“艳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嗯?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变,忽又笑吟吟地说:“你难道还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真是奇怪了,我不是艳若是谁?” 我沮丧,现在的艳若怎么会想起自己是庄辰? 不禁苦涩自嘲:庄歆啊庄歆,你真可悲,居然被一个患着精神病的亲弟弟给骗了卖了。 心在痛,泪水漫上眼眶。 我闭上眼,不愿再去思考和细想。环境太大的转变,让我觉得好累。 人世险恶,果然在咫尺之间。 “歆,做好准备吧,一会就要拍卖你了。祝你好运。”艳若的声音渐渐远离。 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老弟,让姐姐如何救你?而谁,又来救我? ------------ 贩卖(下) 沁人的香气在展台周围萦绕,那些被贩卖的女子被众多的男子包围着,层纱相隔下每个人的面孔都看不真切,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几不可闻,喧嚣的地方倒是我这边没有贩卖的。 不过,嘈杂的原因不是针对我,男子们并不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评头论足,而是相互商量要去哪一个展台,或谈论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 比较令我诧异的是,他们的神态非常的坦然自若,没有过多的好奇和任何的猥琐,似乎我们这些女子,生来就该这样对待,如同卖买的花卉盆景一样,没什么区别。 想起先前那位凤眼男子,的确只流露出一种挑选商品的兴趣感,实实在在的没有那种色迷迷的恶心眼神。 一时间,我在云里雾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科技发达的今天,难道还保留着没被世人发现的制度或者说是风俗? “当——当当——当——”像教堂钟声的长响,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艳若白衣款款地走到一处展台上,手执一根金属长钩,钩柄很长,竖立时比他还高出许多;钩子很弯却不锋利,半圆的弧度似篮球的直径大小;圆钩的中间镶着一颗亮晶晶的玻璃水滴,随着阳光的照射,五彩炫耀;钩子末节挂着许多的小铃,轻轻一动就叮当响,像乐曲一样好听。 如此光彩夺目的艳若,站在那儿,我却觉得他是手执大镰刀的死神,只差没穿斗篷。 艳若把长钩举起划了几个圈,铃铛愈发清脆好听,随即他的钩柄朝我的方向一指,那些人就缓缓地走过来,很安静很有次序。 与此同时,半遮住我的纱帷冉冉升起,使我整个人暴露在男人们的视线中。我羞愤无比。 就在这刻我才看清附近的几位女子,年纪和我差不多,气质不俗,应该生长于城市,可惜眼神呆滞。 当面前的空地全被人站满时,艳若才飘洒而来。 他走到我们中间的圆台前,对周围的人说:“现在拍卖20岁的女奴,先从右边6号开始,请诸位举牌挑选。” 话音一落,一些人举起了一个方形木牌,上面写着相应的号数。 我敏感地低头看自己,没有任何号码牌,于是转头去看那位6号女子,她的身上也没有牌号,不过图腾柱上挂着用绳结编成的数字6。——而我的绳结,是11。 艳若保持着最佳的职业微笑,“请举号的顾客排队,轮流上前验货。” 于是人们让开一条道以供排队的人走动。不多时,那些举着6号牌的人在6号的图腾柱前排了一条长队。 男人们都太高,遮住了我的视线,无法看清验货是怎么回事。这令我更加不安和紧张。 来来回回几次,就轮到了我旁边的一位10号女子。 第一位上前验货的男子还拉着一位十五岁左右的男孩。 男子走到10号女子面前对男孩说:“翎,来,哥哥教你怎么检验女奴。” 被唤作翎的男孩点点头,很认真地走上前。 男子掐住女子的脸,一边掰开她嘴,一边解释:“女奴已经是精挑细选的,所以体味和健康不需要考虑,只要检验皮肤的弹性及柔软度,以及牙齿是否有蛆牙——” 我头皮一阵发麻,怎么看都像检查牲口,终于有一种被作为商品的绝望感。这就是贩卖! 检验的人都很安静,而且检验完后还会在木板的背面写些什么,非常的专注而认真,让我联想到工厂里的商品检验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终究无法避免。 艳若走到我面前,对人群说:“现在是11号。”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冲我眨眨眼,我瞪他,他莞尔,转头说:“请领取消毒纸巾排好队,擦干净手,准备检验女奴。”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愧疚。 我拳心紧握,真是好样的!艳若! 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队伍慢慢成形,我也渐渐冷静,看向那些男子,不由腹诽:谁挑选谁?嗤!还没个准呢! 第一位上前的男子眉清目秀,眼神却不清澈,有些城府,不喜欢。当他的手快要碰到我时,我急忙大吼了一声,所有的人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我看到效果不错,便呲牙裂嘴地做鬼脸,并且发出兽吼。男子脸部明显抽搐,眼神闪过讶异和不解,呆立了半晌,将木牌一翻,退至旁侧。他后面的好几个人也把木牌翻转,同退。 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反正暗吐口气。 更后面的人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味跟着移动到了前面。 下一个检验我的人竟是那两兄弟,我瞅着他们走近,心里一动:那小男孩眼神纯净,而且神色间稚气未退,倒是个好欺负的主。 “翎,这次你自己检验,有不对的,我再更正。”那位哥哥说。 翎点点头,走上前。 我见状,冲他大吹了一口气,他额前的发丝飞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明显和先前的男人一样,怔住了,停下,疑惑地看我。 我朝他笑笑,眨眨眼。 他的眼神由疑惑转为讶然。他的哥哥也是。 “你好,翎。”我刚开口说话,顿时引来一片抽气声。 我奇怪望了望那些人,只见他们均是一脸的惊诧。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艳若,他一脸兴味但笑不语。 “哥,这女奴……”翎惊疑的扭头看哥哥,眼神寻求某种答案。 哥哥用怪异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牵起翎的手说:“这个女奴我们要不得,走。” 我一听有些急了,如果这么好欺负的主跑了,后面的买主有谁是变态就麻烦了!趁着翎回头,我立刻露出一付可怜兮兮想跟他走的表情。 “哥……”翎果然停住了脚步,拉住哥哥说:“我想要她。” “她不行,要别个吧。”哥哥反拉他退到另一边。 翎又回头看我,我赶紧抛几个媚眼,然后又弱弱地望着他。 “哥——我想要她。” 真听话,一点也不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不行,翎,这个女奴要不得。”哥哥固执的反对。 “为什么?”翎反问,我也竖耳去听。 “你没看到她绳结数字的颜色?她是新鲜女奴。” “我知道啊,白色——新鲜,可是有好几个女奴都是,为什么她要不得?” “唉……也好,给你现成上一课。”哥哥说:“女奴是无法抵抗我们男人身上的媚香的,艳老板的媚香更是如此。正常情况下,中了艳老板媚香的新鲜女奴,别说神志不清,就是说话也不可能成句。而她——”指着我说:“你看到她有头脑不清醒,说话淆乱的情况么?” 翎摇摇头,“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女奴。” “错了。说明这个女奴不受媚香的影响。换句话说,她不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到少我和你控制不了她,明白了吗?” 翎终于点头,“明白了,她就像那些点了桉叶都驱不了的蚊蝇,买她回家养很危险。” 什么?居然将我譬作蚊蝇?!真不可爱! “是的,所以走吧,她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买的。” 翎回头看我,依依不舍,但终没再说什么。 后头的人似乎也犹豫不决,看了看我,陆续将木牌翻转,一个两个退了出去。 这种情况实在出人意料,本想找个好欺负的主,逃出牢笼,却演变成没人敢做我的主人! 我啼笑皆非,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耳边传来艳若的轻笑。“你还真是——总有让我惊喜的能力。” 我抬眼瞟他,冷哼一声。 他笑盈盈地走近,“既然没人要你,那么暂时‘继续’由我收留了。” 我疑惑。他笑容璀璨。 白色的纱帷飘然落下,把我从头遮到脚。 透过薄薄的白纱,朦胧地看到艳若走向另一个展台。 此时,我并不庆幸。 谁敢肯定:贩不出比被贩出更走运,或者更好? ------------ 遗世之寨(上) 如果没有那个玉兰花园的相识,如果艳若只是庄辰,我是否会沦陷于禁恋?是否会如此义无反顾的跟随而来? 答案是否定。 如果艳若没有出现,对于庄辰,我永远只是一种姐弟间的情感。 我的情感产生量变的罪魁祸首是艳若。就如同现在,我由爱生恨的质变,也是因为他。 透过氤氲袅袅的雾气望向屏风,后面就是艳若。他慵懒的身躯影影绰绰的印在屏上,时而支手托头斜躺,时而长腿翘起搭在某处。 我收回目光,不甘心的又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石壁还是石壁,连小窗都没有。不得不沮丧。 “歆,洗澡一个小时了。”艳若的声音懒懒传来:“我可不记得你身上有多脏。” 的确是不能再洗,手脚都泡得发白了。 我咬咬唇,从大木桶里站起来,穿上艳若给我准备的白色里衣。刚穿好,艳若就走了进来。 “里衣看起来蛮合身。”他环手靠在屏风旁,笑意盎然。 我没好气地瞪他,“艳若,你什么时候是不笑的?” “呵——”他嘴角愈发向上翘,眼里噙着的笑更令人目眩。 还好,与他的反复接触中,我已有抗体。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不笑的,都已经忘了……”末句,神情微冷,低垂的长睫挡住了里面蕴藏的信息。 我专注地盯着他,希望能探究其根源一二,他却不给我进一步追踪的机会,拉着我走出屏风。 “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让我站在一支架前,从侧栏拿起毛巾给我擦拭头发,“这些问题不急,我会慢慢告诉你,有些问题也许不需要我说,你也能渐渐明白。”肌肤敏感的接触到他指腹的滑过。 这样的气氛有些暧昧,我脸有些发烫,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我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艳若笑笑,一付早料我会这么问的神情。“这里是某个大山里的某个林中的某一处。” 我翻翻白眼,等于没说。 他看了我一眼,哧声一笑,“用你们城市人的话来说,算是山寨或者部落,用我们的称呼嘛,就是①狐戎。” “狐戎?”我疑惑,“怎么像狐妖的化身。” 艳若轻笑,“听起来是这样,但以溯源的说法,狐戎是黄帝族的后裔。当然,不断的迁涉和文化的融合,我们这些狐戎的后代也与最初的狐戎有很多不同。” 我沉吟,大学选的不是中国古代文学,不太明白,草草理出一些头绪问:“你意思是说,你们是狐戎的后人,而狐戎是中国的少数民族之一?” “正确的说,应该是华夏古民族之一。”艳若更正:“根据现在的史书记载,狐戎已经在古代被分支或融合而消亡。” 我冷笑,“但是你们这一族并没有消亡,而且还贩卖人口!” 艳若挑眉:“是啊,可有谁知道?”狡黠一笑。 我郁闷。 此时,他已把我头发擦了个半干,然后从架上又拿了一件白衣红裙给我穿上,上衣和下裙是相连的,没有系扣,只有长长的裙带,在腰间缠绕两道,就系住了衣裙,非常方便的穿法。当然,脱起来更方便。我鄙夷这种服饰! 艳若笑吟吟地瞟我一眼,“瞧你,激愤什么?据我所知,世界上有些部落还吃人呢,这些部落还是被发现了的,有谁去改变?——似乎只要是闯入者,非我族类,必食之吧?” 我睨他,“那是非洲原始丛林的原始部落,这种野蛮行径现在也很少了,照你的说法,成为狐戎女奴,是非常幸运的事啰?” “野蛮行径减少,并不代表不存在。何况世界之大?相比之下,女奴是幸运很多,不是吗?”他帮我系好裙带, “狡辩!”我气。 他不置可否,拉着我走到了外间。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艳若,这个是不是窑洞②?” “挺聪明嘛,是窑洞。”他让我走到一个梳妆柜前,对着镜子坐好,然后帮我梳顺头发,那样子还真像是一位体贴的好丈夫。 据我所知,窑洞是高原的产物,防火,防噪音,冬暖夏凉。 这么说来,这里处于高原地区? 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这是哪一种窑洞?”我问。 “咦?原来你还知道窑洞有不同的呀。”镜子里的艳若抬眼冲我一笑。 “隐约有这个印象,记得地理老师曾说过窑洞的种类。” “呵呵,这是独立式窑洞。” “土墼土坯拱?还是砖拱石拱?”我追问。 “你的记忆真是不错嘛。”语气有些防备。 “呵呵,当年考试时背得挺辛苦,所以一直记忆犹新。”我胡诓。 艳若盯住镜子中的我,微笑中透着严厉:“歆,别说我没提醒你,不要瞎想什么主意,否则遭灾的是你!” 我一瑟,不吱声。 他不再说话,慢吞吞的给我一缕一楼地梳着头发。 我脑子里,开始拼命的翻找曾经的地理知识。 记得独立式窑洞是一种掩土的拱形房屋,这种窑洞无需靠山依崖。 嗯,这代表,现在我不处于山上。 “艳若,你们这里的女奴是怎么回事?贩卖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艳若终于将我的头发梳顺,拉起我往外走,“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我顿生警惕,“过几天我还要被贩卖?” 他笑,“暂时不贩卖,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觉得也许更适合你,也更新奇好玩。” 好玩?我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这个第二人格,绝非善类,他所说的好玩,一般存在一定的危险性,最低也有一定的挑战性。 我汗毛直耸,僵硬地跟着他走出窑洞。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黑压压的树影和朦胧的月亮,没有星星。 身旁的他笑道,“明天,我会让你了解一些这里的贩卖制度,以免你再生事端。” 我轻哼一声,不答理。 他拥住我,一同躺在一张摇椅上,轻轻的晃,夏风带着暖意吹来,也带来了我熟悉的香味。 “艳若,你又给我放迷香!”我挣扎。 他箍住我的腰轻笑,“不是放,是与身俱来的,怪不得我,不过这样很好啊——”他手指轻拂我的发丝,“能让你更好入睡,不会胡思乱想。” 我瞪着他那付永远笑盈盈的脸。 “艳若,我很期待看到你不笑的样子。”我恨声。 “哦,不笑的什么样子?”他语调温软。 “什么样子都行,只要不笑就好。” “呵——我也很期待再次看到这类的表情……”艳若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笑声轻柔。 我郁闷。 渐渐地,香气越来越浓,睡意也越来越重。 迷糊中,闻到另一种香味,像桂花香。我鼻子过敏,对于花香都特别的敏感,一时间又被刺激得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白衣红裙?艳若,你打算让她破格?”这声音,好熟。 “嗯哼。”艳若轻应一声。 “呵,的确,能抵抗我们身上的媚香足够特殊。”声音淡淡的,不高不低。 我想起,这是凌风的声调。 “我期待。”凌风说。 沉默。接着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我在一片无头无绪中缓缓入睡,心里一再叮嘱自己:找机会见凌风,问他关于庄辰和艳若的事情。 ──────注释──────── ①狐戎:黄帝族的后裔。《国语?晋语》记述,炎、黄二帝为兄弟,炎帝姓姜,黄帝姓姬。公元前2700年,活动于陕西中部地区的一个姬姓部落,首领是黄帝,即为“黄帝族”,此姬姓部落中有骊戎、狐戎、鲜虞,即:同姬而不同姓(同族但分封姓氏不同)。姬姓部落中的狐氏被称为狐戎。 ②窑洞:古代穴居遗风的演变,山区丘陵地带的产物。一般修在朝南的山坡上,向阳,背靠山,面朝开阔地带,少有树木遮挡,十分适宜居住生活 。从建筑的布局结构形式上可归纳为靠崖式、下沉式和独立式三种。 ------------ 遗世之寨(下) 醒来时,是睡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艳若半拥着我。 正值早晨,有人敲门,艳若眼也没睁,一只手伸到帐外,拉了一下床头系着的小绳,一串好听的风铃声响起,接着门就被推开,凌风一身白衣的站在门外。 我差点认不出他来,那一身飘然柔和的气质,与医院里那个眼神锐利却彬彬有礼的医生截然不同。 他缓缓走进来,随意坐在一张藤椅上说:“艳若,来了些侍奴等着你安排呢。” 艳若不耐地轻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眼问:“都体检过了吗?情况如何?” 凌风答:“都合格。” 艳若又问:“一共多少人?有几人乐安?” 凌风答:“二十五人,五人乐安。” 我听得迷茫。 艳若这才懒懒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坐起来,慢吞吞的将纱帐撩起系好,下了床说:“我去穿衣,你给歆穿好衣服。” 听到这话,我尴尬,虽然现在身上有穿着衣服,但是让男人帮穿衣服,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对凌风说:“不用,你把衣服丢到床上来,我自己穿就可以了。” 凌风笑笑。 艳若嘲弄:“歆,你这害羞的毛病得改,否则在狐戎,你可是每分每秒都会脸红的呵!” 他走至屏风后,将衣服褪下,动作和身体的线条在屏风上若隐若现。 我脸一阵发烫,忙将视线转移,正对上凌风揶揄的表情。未等我说话,他已站起来走到床前,从床头架上取下昨晚的那件白衣红裙。 见状,我急忙说:“这裙子我会穿,真的不用麻烦你了!” 凌风笑着点点头,将衣服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道了谢,然后边穿边回忆艳若昨晚帮我穿衣服时的系绳法。 艳若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嗤笑:“怎么还这么别扭。”快步走到我面前,嗖的一下把我从床上拉下来。 “啊——!”我差点摔倒。 “扑哧!”凌风笑起来。 艳若叹息一声,麻利地帮我绕好裙带,在他系结时,我仔细地观察他打腰结的手法。 艳若给我穿好衣服后,又从床柜上取出一个木盒。 我好奇地瞅了瞅,里面全是各色各样的绳结,只见艳若拿出一款红头白穗的绳结小心翼翼的把它系在我的腰上。我瞟见凌风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疑惑,“艳若,这中国结是不是有什么作用?” “呵,歆很聪慧。”艳若整好结饰才直起腰身,“这代表你是初来的女奴,而且是我艳若的。” 凌风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从他的笑容中推测艳若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似乎隐藏了一些什么。 但我已经没有过多的精神去追究,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弄清楚。 “歆,一会凌风会带你去学礼仪和这里的常识,过几天我再带你去了解贩卖的形式。”艳若扭头对着凌风说,“你现在带歆过去吧。” 凌风点点头,对我说:“跟我来吧。”转身走出门外。 我忐忑不安地望着艳若,他含笑着示意我跟上。读不出他笑容是否意味着有危险还是安全,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第一次在视觉明晰的清醒状态,观察艳若所谓的家乡。 的确是青山绿水,野花缤纷,空气清新;远眺,还能看到依山而建的窑洞,色彩艳丽,给人一种浓浓的山寨风情。 我快步跟上凌风。 “凌风医生,还记得我向你提过的事吗?” “嗯?”凌风放慢脚步,看了我一眼,想了想说:“你是指精神测试游戏吗?” 我翻翻白眼,“当然不是!是双重人格的事情。” 他笑,“怎么?你的弟弟难道出现了多重人格?” 我拉住他,停下来,严肃地盯着他。“这一点也不好笑——凌风医生!相信你也见到艳若变成庄辰时的样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与艳若认识的,只想问:庄辰是第二人格,还是艳若?还有,艳若也好,庄辰也罢,都是一个人,出生在城市里,和什么狐戎根本沾不上边儿。——可是现在,他却成了人贩头目,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风医生,难道你最初认识他时,他就是人贩了?” 凌风微笑,“你问题太多,我怎么回答?我和艳若认识时,他还不是人贩,不过我从小看他长大。庄歆小姐,你难道没觉察出什么吗?” “什么意思?”我定定地望着他。 “你怎么就不设想一下:庄辰和艳若是两个人呢?” “不可能!” 凌风好笑,“为什么不可能?” “他们长得可是一模一样!ok!就算他们是双胞胎吧,可是他俩的胎记也是一模一样,医学上胎记是不可能相同的,双胞胎也不可能!何况,我和庄辰是龙凤胎,如果艳若和庄辰是双胞胎,那么我妈妈怀的就是三胞胎啰?你是医生,应该知道,三胞胎里存在女孩,是异卵,怀上的机率非常的小,存活的机率也不大,这种事在医院也算是‘奇观’吧?没有理由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弟弟?” “你对这方面倒是挺清楚嘛。” “是的,因为我是龙凤胎,对这种基因情况有些兴趣。” 凌风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庄歆小姐,我想问:你凭什么认为庄辰和艳若肩上的花纹是胎记?从哪儿得到如此肯定的结论?” 我怔了怔,“这……医院里的医生……我妈妈也说……” 凌风打断我:“假设你们出生时有意外发生,且医生不知道或者想隐瞒,那么医生的话并不是百分百正确,而令堂也被蒙在鼓里,不是吗?” 我愣住。 凌风笑笑,继续踱步往前走。 我脑子飞速的运转:如果庄辰不是人格分裂,如果艳若与庄辰是两个人…… “凌风医生!”我跑上去,拉住他,“如果假设成立,艳若就是我的另一个弟弟啰?那么,彼岸花似的肩纹是怎么回事?还有,艳若知不知道这事?” 凌风呵呵笑了几声,并不回答我,而是说:“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假设,事情的真相嘛——有兴趣就自己找答案。” 我郁闷:“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答案?” “你说出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答案?” 我瞪他,有些怒:“怎么找?这里是啥地方都不知道,我怎么回城市找答案?” 凌风摇摇头,“庄歆小姐,我前面说过什么话?——难道不足够提醒你怎么寻求答案?” 我愕然,回想了一下,“你是说——那个……艳若从小就在你身边长大?” 凌风笑而不语。 茂盛的枝叶向上伸展,间隙与间隙,露出一点一点的蔚蓝色,几缕云丝轻漾。 我静静的跟在凌风后头走着,思考着,推测着。 如果凌风没说谎,那么艳若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而这个地方也许就能找到庄辰和艳若之间的关系。或许—— 我脑子一闪:或许,与我都有关系! ------------ 律闺(上) 在狐戎,学礼仪和常识的地方称为律闺。顾名思义:规律女子的特立之户。 律闺里负责教导与管理女子的老师称为督,自然都是貌美的男子。督又分为:礼督,技督,训督,导督,督管。 凌风带我来到律闺,稍微作了解释,然后撂下一句“用心去听去记去学”就离开了。 一位导督领着我去督管房登记,分发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并安排了住宿。整个过程,给我一种犯人入狱的感觉。 律闺种有大量的花树,品种多样,每走一段路都有不同的花香,但是混合在一起又出奇的清淡,没有浓郁到难闻的程度,即使我敏感的鼻子也不会打喷嚏,只觉心旷神怡。 我所住的地方也是一个窑洞,门上挂着一个结饰,中间嵌套了一个木牌,写着:乐安闺5号;牌子下方的穗子红黄相交。进到门里,能看到八张复杂的床榻,就是古时能独立如一个房间的拔步床①,再往后瞧是两张大屏风和一个小门。 这里已经住了四位女子,年纪与我相仿,有两个坐在一起聊着什么,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则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她们看到导督进来,也不回避,自然得如吃家常便饭。只是见到我时,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眼神惊羡,并且小声议论。 导督指着其中一张空床对我说:“这是你的床,自己收拾一下吧。”然后转头对那四位女子说:“她是新来的,这里的坐息时间和日常活动,就由你们告诉她吧,具体的细节不懂的再让她来问我。” 四位女子点头应了声,又调转目光好奇地打量我。 导督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窑洞。 我很激动,终于碰上了神智清醒的女子,有太多的事想问,但看到她们习以为常的举止与神情,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了。于是走到床前摸了摸床架,很干净,没有一点积灰,估计有人天天打扫,没再多想,直接将大袋子里的日常用品和衣物放进架柜。 “你来这里多少年了?”远处坐着的一个女子先开了口:“你叫什么?” 我停下来,看她,一张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细细的柳眉,双凤眼,一付林黛玉的长相。 我礼貌地笑笑,“我叫庄歆,庄重的庄,歆是音字旁加个欠。几天前被拐来,你叫什么?” 又是几束惊诧的目光。 瓜子脸身旁的一位娃娃脸女子讶异地问:“你是新鲜女奴?” 我听着别扭,不甘愿地点点头。 娃娃脸一付无法置信的表情,“可是你穿白衣红裙!新鲜女奴居然就成了破格之身。” 我不解,“破格是什么?” 瓜子脸也讶然,“破格你都不懂?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蒙混?”我不明白,“是凌风直接带我来的。” 一阵抽气声,她们从头到脚又打量了我一遍。 我浑身不自在。 瓜子脸解释:“女奴都会被改姓为狐,只有破格才可以拥有本姓氏,但是女奴要破格,必需具备三年以上的奴龄。” “破格究竟是什么?”我追问。 “破格,就是脱离奴籍,纳入巫籍,贩卖时不再大众化,而是被特定的人挑选——也就是贵族。” 我不屑,“一样是被贩卖,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娃娃脸认真地说:“女奴没有任何的自由,没有固定的主人,像物品一样被赠送和转卖。而破格之女有固定的主人,不管如何贩卖,也是租赁的形式,即只呆在次主人身边三个月。破格还能得到一定的自由,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人嫁出去,如果到了婚限还没嫁,她的主人有义务娶为妻。也就是说,破格之女就算以后没人要,也不怕成为女贡。” “女贡又是什么?”我头大,怎么总会有新的疑问。 “女贡是女奴到了一定的年纪没办法再贩卖,而被带到固定的地方圈养起来。”瓜子脸说。 “圈养?”我极力想象那种情景,却想不出来。 左前方坐着梳妆的娇媚女子忍不住插嘴:“啧!圈养还是好听的,女贡就是苦力加女妓!” 我不爽,“女奴被贩卖侍候男人和女妓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娇媚女子转过身,白了我一眼:“流浪狗和宠物狗有区别吗?女奴再怎么被卖和挑选还是有固定的男主人的,而女贡却没有,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出头帮你。 我冷笑,“我们是人可不是狗,这个比喻真让人厌恶。在我看来女贡、女奴、破格都相差不大,都讨厌!” 气氛一时沉闷起来。 瓜子脸凝视着我,轻叹一口气,“你还没有身置其中,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三者的区别了。” 我找不到词来反驳,毕竟没有亲历就没有发言权。于是转移话题问她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瓜子脸微笑,“我叫狐静兰,安静的静,兰花的兰。” 娃娃脸走到我身旁,笑嘻嘻的接口说:“我叫狐媛媛。女子旁的媛。” 我笑着点头,转脸望向那位娇媚的女子。她冲着镜子朝我笑笑,“我叫狐雅子,典雅的雅,女子的子。” 一直睡在床上不说话的半裸女子瞅了瞅我,打了个哈欠说:“我叫狐雪莹,雪花的雪,晶莹的莹。” 这下,总算认识全了。 “你们原来的姓是什么?别狐啊狐的,听得我难受。”我说。 “不喜欢就叫我们的名好了,我们彼此也是这么叫的。”雅子说:“原来的姓这里不准提,……也没必要提了。” 我哼,“可怜的土山族,他们全是男丁,所以非得让女人跟着同姓才心理平衡!” 媛媛扑哧一笑,“狐戎男子是不讲究姓氏的,姓名随意而起,代表无拘无束,天下为尊。他们授给女奴狐姓,表示是狐戎族的附属品,如果女奴执意坚持旧姓,就是对族尊的藐视。” 我恶寒。想了想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清楚吗?” 媛媛摇摇头,“不清楚,我们都私下称这里是狐戎寨。” “这里真的是一个山寨吗?”我又问。 “我们觉得是山寨,狐戎族却不这么认为。”静兰说:“因为他们迁涉去别的山头,这里也就不是狐戎寨了,所以这里的男子都是狐戎狐戎的叫,心里并不把这里当成一个寨,顶多称为部族。” “那就是部落啰!”我说。心一动,原始部落?“他们有迁涉过吗?一般多少年迁涉一次?” 静兰摇摇头,“不太懂,似乎他们有百年没有迁涉了。” 我失望,想了想又问:“你们都是在城市被拐来的吗?多长时间了?没想过逃跑吗?” 雅子笑起来,有些无奈和凄凉,“逃啊——谁没想过?初来时谁没有做过?可是往哪里逃?这里是原始森林,平时寨里都会出现狮子老虎什么的,一个人逃出去,死得更快。” 我倒抽口冷气。 雪莹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赞同地说:“是啊,都有逃跑过可是都主动回来了,还有了,也誓死反抗过,不过后来也习惯了,认命了。” 我有些生气,“为什么要认命?为什么要习惯?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习惯?什么习惯,哼,我看是屈服才对!” 雅子冷哼,“知道你意志坚定不屈服,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们一样忽然想通,然后接受一切。” 我不以为然。 静兰深深地叹气,“歆,大家说的都是真心话,逃跑和反抗真的没用,许多抱着这种思想的女子,下场都很惨。这里对女子是不用死刑的,但是却有比死刑残酷一万倍的刑罚。生不如死!” 我呼吸一滞,身体渐渐发冷。 “我就带你下地狱吧。反正这一次你是脱身不得了。”艳若的声音忽然回响在耳边。 艳若!艳若!我闭起眼,感觉眼里一片酸涩。 ——我们去哪? ——去地狱。 呵,果然是去地狱,女人的地狱。 ------------ 律闺(下) 清晨,第一声钟响是起床准备,第二声钟响是洗漱,第三声钟响则开始一天的学习;上午学礼仪与戒律,下午学技艺,晚上是常识交流。——这就是律闺的坐息时间。 因为我是新来的,又是破格,所以可以休息三天。这闲着的时间,也了解到一些基本情况。 律闺里的女子分为侍奴,破格,乐安。 所谓侍奴,即奴龄在三年以上的女奴待嫁,或者准备成为女贡的待贡。待嫁的侍奴确定有男子娶为妻,就视为乐安。乐安的女子不再被贩卖。 在狐戎,一夫一妻白头偕老,没有休妻之说,成家的男子不能再购买女奴,也禁止流连女贡,否则就要受到责罚。狐戎如此规定,一是为了避免血液混杂,二是减少不必要的争端,三是节省女奴资源。 我合上笔记本,长吁一口气,总算把这些关系搞清楚了。名称都不复杂,只是规划得太细,像在背皇帝后宫的称谓。简略的归纳,狐戎女子大体分为五类:女奴,侍奴,破格,乐安,女贡。而侍奴又分为:待嫁,待贡。 我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出去走走。穿上白衣红裙,系紧裙带,束好长发,照了照镜子,才安心走向门口,手碰上门把时,想起窑洞的门牌——乐安闺5号——这么说,同住的四位女子都已确定了未婚夫。 刚拉开门,就与艳若打了个照面。 “咦?”艳若笑吟吟,“歆真是心有灵犀,特意为我开门。” 我愣,转而瞪他,“谁为你开门!我只是凑巧想走走。” “呵——那也是缘分啊,我正要带你去逛逛呢。”艳若走近一步,稍打量我,估计没发现不妥,拉着我就往外走。 “去哪?”我警惕的问。 艳若笑:“瞧你紧张的,带你去了解女奴贩卖的形式。——你不是急着知道吗?” 我一听来了精神,“这么说,得上街啰?” “当然,律闺可不是贩卖的场所。” 我暗喜,好机会,可以观察一下环境。 “歆,知道这里女子衣服的区别吗?”艳若忽然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瞟了眼他说:“大概了解。” “说说女奴和女贡的衣服区别。” 我又看了看他,“新鲜女奴只能穿白衣,除此外,女奴和女贡的衣服区别不大,款式都很多样,色彩也很缤纷。” “那么如何区别她们?”他又问。 “女贡的前额会被纹上图腾。” “对。在这里侍奴、破格、乐安的服装才有一定的限制规定。她们又怎么区别。” “侍奴中的待嫁穿的是淡绿色的裙装配上粉红色的腰带,而待贡则是蓝衣白裙;乐安是红色系服装,允许掺杂一点其它的颜色;破格比较复杂,据说有格级之分,室友们还没来得急说,不过初为破格,是白衣红裙。” 艳若满意地点点头,“歆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很强呵。” 我无视他的称赞,问:“破格的服装有什么讲究?” “不急不急,律闺里会有人教你,现在你得先蒙上面纱,开门就是街区了。”艳若停下脚步,狡黠的冲我笑笑。 我才发觉已经走到了一扇大门前,由于回答问题,我忽略了观察地形。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分心。我恨恨地瞪他。 这时大门旁的小门一开,凌风拿着一条缕空绣花白纱走了出来,微微朝我一笑:“歆,在律闺呆得习惯吗?” 我哼一声,懒得理这两只狐狸。 艳若轻笑,从凌风手中接过白纱,盖在了我的头上。面纱很长很宽,尾端用针线细细的锁了边,呈自然的波浪状。艳若耐心的帮我调整面纱,让前面只垂到肩部,两边则波浪般垂于腰部,后端则以斜纹状垂至髋部再至小腿。 凌风在旁边看了看,噼的点了一下指头儿。“我的天,庄歆小姐你这样一整,就像一位神秘的阿拉伯公主。” 我讥讽,“原来你们这种原始人也知道阿拉伯啊?” 艳若微弯下身,笑眯眯的透过薄纱看我。“你们这种现代人可就拿我们这种原始人没法,这不——被我们管制了呢。” 我对他瞠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气的! 凌风微笑的将大门打开。 哗啦——!大风吹过,外面的繁华一股脑儿的袭入眼帘。 与最初的印象不同,现在我不仅看到了男人,也看到了在街上行走的女人,唯独没有小孩子和老人。街上的铺儿也多,像影视里的古代街坊,各种民族工艺点点呈现于眼前,缤纷多彩,五花八门,甚至一些在城市里已经绝迹或者没落的传统手艺都在这里完美的展现。一时间,有种叫做历史文化骄傲的东西从骨髓里慢慢溢出来,让我热泪盈眶。 也许,有些东西一旦开放,真的不复存在。 “对你看到的是否满意?”艳若牵着我走着,“华夏民族文化不止于此呢,可惜,真正掌握和传承的没有多少了,当然有些在少数民族中还存在,但技艺上退步了很多。” 我默然。犹记得在故宫看到一些古物,手艺的精湛真的叹为观止,现在的确已经绝迹。 天蓝得出奇,白云是一朵朵一团团的凝在上面,风暖却不像城市里闷,带着一种春天才有的潮湿和泥土气味。街道上的人并不算多,各人做着各人的活儿。铺子都是零担摆卖的那种,偶尔几家室内小店,也是连着住房一块对外隔出一间,而且基本都在屋前搭棚。那搭棚的都是树干和藤条,夹杂着一些小花,散散落落,倒是美观。客人坐在下面也可以纳凉。在外闲游的自然是男多女少,女子都露着脸儿,没几个戴面纱的,无论男女个个出彩得漂亮。 我微仰起头,艳若会意地俯下耳朵。 “为什么只有我戴面纱?”我问。 “因为你是去贩卖场,所以需要戴面纱,否则到了哪儿,你可是会被贩卖的,呵。” 我寒。 忽然一声兽吼震响过街,随即一头狮子从街的一端窜了出来,背上还骑着位男子,而后就出现了三个同样骑着狮子的人,他们打过街道向我们这边迈进。一位手挎提蓝的女子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跑到一位男子后边躲了起来。 狮子背上的男子衣服都非常华丽,紫绸缎子黑丝锈,金皮鞭白银刀,镶着金线的管脚裤,脚蹬露趾的皮靴子;长长的黑发用绳饰一圈一圈的束着,有的半垂至肩,有的高高扎起如彩辫,有的则盘踞于头上;精致的眉眼,一脸清爽,全身上下干干净,没有汗水与灰污,就那么骑在狮子上,透出一种即尊贵又骇人的纨绔感。 “是戎贵儿呢。”艳若的语调给我一种嘲讽的错觉。 “要去打招呼吗?”凌风问。 “这种攀谈的戏码比挖个窑洞还累,而且他们那一双目不斜视的眼睛,除了能看得见天上的太阳,还能看得到我们?”艳若笑着转头,继续拉着我往前走。 呼!一阵风刮来,掀飞了我的面纱,我回头要扯住,结果近距离的与一头狮子对上了眼,那狮子吼然张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带着血腥味,我骇得全身顿然发软,就要昏过去。身旁的艳若将我一提,抱了起来,我忙将头埋在他的颈侧,再也不敢看那狮子一眼。对于我来说,这种野生动物都太可怕,以前去动物园,就从来不去看这些,刚才还那么的贴近,幸好我没有心脏病,不然当场就抽了。 “艳若,这么大清早的要赶去哪儿,见了我也不打个招呼。”一个声音响起,磁性而冰冷。 艳若笑容灿烂,“正要去贩奴场呢,带个新格子去见识一下,没想到有幸碰到您,还带着坐骑,您知道,女子都害怕这尊,所以也就不便上前与您行礼了。” “哈哈哈!艳若说这番话真是太抬举人了。”一个豪爽的声音说:“我们见了你也得礼让几分,怎敢让你上前行礼。” 艳若笑吟吟,“行礼是人与人这间的尊重,没有身份之别,不必讲究太多。” “哎呀呀,艳若,你小子这些年,可是越来越圆滑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 “见笑。”艳若答。 豪爽的人笑了几声,“看来这位新格子的确很害怕我的坐骑,连脸也不敢露出来了。” 我怔了怔,新格子是指我吧?虽然想抱歉的回头,但是听到狮子的低吼声,我又驼鸟的缩回了艳若怀里。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艳若为难了,我们也是要去贩奴场的,到时有机会,再坐下来聊吧。”冷冰冰的声音说。 “谢谢体谅。”艳若笑说。 又是几声狮吼,狂风掀起,几个人一同驰往街道末端。 艳若把我放下来,笑着帮我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以后你要克服这种胆怯心理,别的女人可以怕,但是你不能怕。” 嗯?我疑惑地抬头。他冲我笑笑不再言语。 凌风捡起吹落的面纱,揉拍了一下,又吹了吹,才给我戴上。“破格的第一道测评,就是尊兽,如果你第一关都过不了,就等着继续做女奴吧。” 我一听,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破格要面临这么恐怖的事情吗?天啊——! ──────注释──────── ①拔步床:《鲁班经匠家境》中被分别列为“大床”和“小床”两类。拔步床也叫“八步床”,意为上床要走八步才行,在室内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一般。平台长出床沿二三尺,四周镶木质围栏,还有在两边安上窗户,使床前形成一个小走廊,走廊两侧放置桌椅或其它杂物。这种床在现今的南方小城或村寨也依然存在着。 ------------ 针罚(上) 再次来到女奴贩卖场,看到一个个女子被锁在图腾柱前,我就不忍目睹。面纱下对视那一双双眼睛,有呆滞,有迷糊,也有清醒中的求助与期盼。心里酸酸的,不愿再跟上艳若的步子。 艳若却不给我退缩的机会,紧紧地攫着我的手,说我如果不认真去学去记,就难以升格,那么就会与她们一样被锁在图腾柱上。我愤然,问为什么一定要贩卖女子。他淡然的说,只不过是一种古传统与制度的传承,就如同很多人难以理解藏民虔诚的信仰,那种一步一跪拜的磕上十万个头。 我沉默。 艳若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对我解释贩卖的各种情况。 贩卖场里,有新来的女奴,也有被贩卖了几次的女奴。新来的女奴大多被下了药神智迷糊,而那些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的女奴,神智却是清醒的,但很多眼神麻木,或者已经适应了这里,甚至有些女奴为了找到好主而极尽表现。贩卖时,女奴会被以年龄层次与新旧来分类,然后会有一道检测程序,即男子们举牌排队对女奴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在木牌后记下每个女奴的状况,以此来划定每一个女奴在自己心中的级别。检查完,就是购买。一个男人只能买一个女奴,所以他们认定要购买哪一个女奴时,心里就得估出以多少价格购买,然后写下该价格按照女奴的号码投进相应的“奴价箱”——贩员从箱子里找出对此女奴估价最高的那一位,然后告诉大家,而低于此价格的男人就得放弃此女,对别的女奴再次投标,以此重复。 这种拍卖形式很奇特,不像城市里的无限制抬价的拍卖,很明显那样得到的利润非常的大,而这里只是一次性估价,没有高价之争。 艳若说,如果用了城市里的拍卖形式,族里的和睦就会受到影响,心中估价拍卖形式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争端,因为——“没有别人心中的高价格,说明女奴对他没有别人来得重要和喜欢,自然就要心甘情愿的让给他人。” 我挑挑眉,从这一点看,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对女性的尊重,当然只是一点点点点。 “歆,破格之女,有时是要站在台上贩卖女奴的,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里的布局和贩卖形式。”艳若的话让我大惊。 我结舌,“你……是说……我有一天要站在这里,贩卖同样身为女性的人!” “是,这是破格的第二级数的工作之一。”艳若兴味,“不知道歆贩卖女子时是什么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好期待。” 我从头冷到脚,终于明白艳若前些日子所说的“好玩”指的是什么。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可能去做!“我不要!让女人做这种事情,不觉得残忍吗!” 艳若无聊地瞟了我一眼,“歆,别跟我说什么良心,什么女性之间的姐妹义气,无论何时何地,这种东西都是过着温室生活的人说的话,在这里更是用不上,否则你会发现,这是很天真很幼稚的思维。——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更无可替代。” 我盯他,一字一句的说:“不管怎样,我拒绝,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死也不会!” “那么你会后悔的。”平淡无波的陈述。 我冷哼,“谁知道呢!” 艳若轻笑,“我就是知道。” 气氛一时间僵硬起来。这时凌风从旁侧插进一句话:“艳若,戎贵们过来了。” 艳若不耐的轻啧一声,带笑的脸上更凝上了满满的笑意,扭头朝走来的人点了点头。 那些人正是在街头骑着狮子的四位男子,当时没仔细看他们的样貌,这回走近了,才看清,气质各有不同。冷俊的那一位估计就是说话冷冰冰的人;而一个打扮华丽却很随意的男子,应该是语调玩世不恭者;另一位朗俊很有男人味的,估计就是说话豪爽的人了;最后一个男子长得很阴柔,气质上的妖惑感比艳若更甚,却不太喜欢搭理人,站在一旁无聊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艳若客气了几句,就领着他们向一个展台走去,那个展台被薄纱围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搭着一个个藤条小棚,并且也坐着一些人。 凌风对我笑笑,拉起我,示意跟着走,并向我解释,那个展台是专给贵族准备的,图腾柱上的狐标就是象征,贵族在里面选购侍奴。 我讶然,“侍奴不都是待嫁和待贡吗?也要被贩卖?” 凌风笑,“所谓待,自然就是等候、等待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贵族有特权对她们进行再次挑选和购买。而且侍奴都是呆了三年以上的女奴,心态基本稳定,又在律闺里学习了一定的礼仪和技能,不会制造太多的麻烦,所以贵族也比较喜欢。”顿了顿,看我一眼,接着说:“破格也是如此,只不过是租赁形式。” 我的心又冷了几分。果然,不管是女奴,侍奴,乐安还是破格,或者女贡,都没多大区别呵! ------------ 针罚(下) 走进展台,发现藤棚下的人是席地而坐,面前的茶几呈半弧状,摆放有水果和茶水,贵族们沿茶几的外弧而坐,内弧则统一朝向展台中间的一块圆红毡子。贵族有十多个,彼此间都在低声说着话,对于我们的加入只是起身点了点头,便又坐下各自继续交谈。 凌风指点我跪坐在艳若身边,自己也就坐在了我身旁,艳若的另旁是那四位戎贵。 不一会儿,几个系着粉色腰带的绿装待嫁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蓝衣白裙的待贡。 那位冷冰冰的戎贵斜了我一眼说:“新格子,给我挑挑,她们谁比较好些。” 我一愣,身旁的艳若笑了笑说:“新格子还没正式在律闺学习,挑奴方面还不太懂,不如让凌风帮你挑挑。” “哦?还没开始学习就带她来贩奴场?”冷酷酷的男子又斜了我一眼,“她不会是艳若你的格子吧?” “正是。”艳若笑眯眯,“所以打算提前让她来见识一下。” “那么我也不过多要求了。凭感觉没问题吧?让她说说,这些侍奴中,谁看起来比较好。” “呵,这倒是没什么问题。”艳若扭头看我,“歆,说说。” 我透过面纱看他,不吱声。 “歆——”语气重了几分。 我咬咬嘴唇,怎么也说不出口。 “艳若,你的格子似乎不怎么听话嘛,怎么*的?” “歆!”艳若笑吟吟,眼睛却凛利得可以杀死人。 我转头看了看那些女子,每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紧张,不安,期待,逃避……我心一紧,脱口而出:“我做不来!” “咦?艳若,这个新格子似乎更喜欢做女奴嘛。”调侃的声音。 我恨恨地瞪了瞪那个玩世不恭的男子。 “哎呀,她似乎在瞪我呢!” “艳若,看来她还没能力成为破格。”冰冷的声音,“不如再做女奴吧。” “这主意好,破例让她与侍奴们一起在这里给我们选选吧。”阴柔的声音。 我心寒,那个妖媚的家伙,果然不说话,一说话就比别人毒! 艳若轻笑,“只是小女子特有的别扭罢了,犯个小错,不需要贬为女奴,否则律闺里哪还有破格?”拿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惩罚一下就好了,凌风——” “嗯哼。”凌风站起来,从腰带中抽出一根极细极长的针。我心一抖。 艳若微笑着说:“针罚就是专门惩治那些不听话,或者闹别扭的女子的。”俯身拉起我的手,露出里面的皮肤,凑耳低语:“歆,一念之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我生平最怕痛,每次去医院只要是打针,我都会磨蹭很长时间。但是让我挑人,我的确是做不来,张开口,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看着艳若,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闭下双眼。 手臂上一尖锐的刺痛令我惊叫,倏然睁大眼睛,想抽回手,凌风却紧紧地抓住,并且反身用臂膊夹住了我的手臂,让我全身无法动弹,他非常专业的在我的手上一针一针的往下扎,每扎一次,我就尖叫一声,那种刺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流浪狗和宠物狗有区别吗?” “有逃跑过可是都主动回来了,还有了,也誓死反抗过,不过后来也习惯了,认命了。” 我极力挣扎反抗,面纱掉落了,衣服凌乱了,却移动不了半毫。又一针扎下来,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痛。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侵湿了我的白上衣。我看到那些侍奴惊恐和胆怯的神色,还有同情的目光。 “这里对女子是不用死刑的,但是却有比死刑残酷一万倍的刑罚。生不如死!” 痛啊,好痛!好痛!好痛!我痛得另一支手拼命地抓着地面,带来声声尖锐的抓响,指甲抓破了,头发散落下来,沾上了指尖下流出的鲜血。 “别跟我说什么良心,什么女性之间的姐妹义气,无论何时何地,这种东西都是过着温室生活的人说的话,在这里更是用不上,否则你会发现,这是很天真很幼稚的思维。——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更无可替代。” 透过发丝,看到艳若静水般无澜的眼睛,我笑了起来,泪水也流了下来,越痛我就笑得越大声。 刺痛无法令手臂麻木,却能让人眼睛发昏,感觉视线变得模糊,光线也越来越暗…… “那么你会后悔的。” 艳若,我——庄歆,唯一后悔的,就是遇上你! ------------ 祸不单行(上) 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窑洞里。据四位宿友说,我当时是被凌风抱回来的,他是狐戎最好的医生。虽然如此,那些涂在手臂上的膏药似乎没有任何效果,该痛的还是痛。 四位宿友都用一种担心和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精力与她们再过多的交流,闭起眼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下去。 后来几天,我一直高烧不退,律闺的督管因为我状态不佳,暂时不让我去学习。 宿友们都很好,我的衣服都主动给我洗,洗澡时也帮我提水擦身,日常饮食都一并帮我做了。这种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在大学宿舍的错觉。那时候还没和庄辰出去租房子,宿舍里的几位女生也是如此热心的相互帮忙,偶尔会一起商量逃课,或者一起去上某个帅气老师的课,回来花痴一番,再笑上一番。 唉,好怀念那时的日子。 我望着拔步床的帐子,看着帐角飘来飘去,联想到自己今后的路就如同这帐子般轻忽飘渺,不由心下黯然。 一旁的静兰看看我,似乎了解我心思一般说:“不要想太多了,俗话说:入乡随俗。一切就顺其自然吧,这样能少受些苦。” 我咬咬唇,轻叹:“这种俗,我还真无法适应。” 雪莹翻翻白眼,“你怎么还没想通呢?在这里反抗就是自找苦吃。” 站在镜前穿上红底白花裙的雅子哼一声:“我说你是皮痒找抽!这么一件小事也会被针罚,这还算轻了,再这么固执下去,你就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我听了生气,她们怎么就这么认命?单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媛媛见状上前帮我,我刚想开口驳雅子,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艳若笑吟吟地走进来。 四位宿友见状都收了声,表情也变得小心翼翼。 艳若对她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我床前,笑眯眯的问我是否想通了,是否可以不再出现那种愚蠢的行为。我冷哼一声,不睬。 “看来歆在这里住得太舒服了,脑子还没转过弯呢。”艳若坐到床头的圆凳上,微笑地看了看我,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宿友说:“这些天歆的日常生活都有你们帮忙吧?” 静兰应了声是。艳若笑容依旧,却吐字冰冷:“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停止这种乐善好施的行为,对歆的一些日常事物都不要插手,否则一发现,就取消你们的乐安资格,回归女奴或贬为女贡!” 我瞬间石化。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她们抱歉地看看我,齐齐应承,然后均借口有事,出了门。 艳若回头对我笑了笑。 我冷冷地盯着他,“艳若,你整不死我就不甘心是不!” 他妖惑地挑挑眉,“谁让你钻牛角尖?” 我靠在床上闭眼假寐,淡淡地说:“我不会就这样认命的。” 一片静默。 良久,艳若嘲讽地说:“那么你就等着被认命的女人出卖吧。” 我倏然睁开眼,抬起头,恨恨地说:“别把人性加倍丑化,我相信善有善报!” 艳若轻嗤一声,站起来走向门口,然后转身微笑着抬手指了指室内的几张床一圈,“善有善报?那么,我期待这几天会有人主动帮助你进行日常事情。” 我噎住,在他转身关门的瞬间,真希望眼睛能射出暴雨梨花针,扎得他千疮百孔,滚地嗷叫。 自我幻想完毕,转念想到现在的四位舍友,禁不住叹气。 我知道,她们美好并且也善良,只是环境所迫,可艳若却非要把这种不堪的无奈打上丑陋的烙印,让你无从反驳。 难怪被贩到这里的女子,天长日久都会消沉,然后心甘情愿的入乡随俗。不得不说,他们的心理战术,的确用得很巧妙,并且无懈可击! 后来几天,果然如艳若所料,宿友们对于我的日常劳作都无奈的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我冲她们笑笑,表示没事,我并不怪罪她们。 “只不过是一只手臂暂时疼痛动不了,又不是残废,忍几天就好了。”我安慰她们,也顺便鼓励自己。 但是我想错了,这种针扎比刀割出的伤口恢复的速度还慢,那麻麻点点的红针眼在手臂上,和疼痛一样动一下也麻麻点点的痛。那是一种非常变态的痛疼,不动时,就隐隐作痛,轻轻一动,就刺痛,皮肤还不能碰上任何东西,只要稍微碰上,就会又引来一阵疼痛。成天我都冷汗不断。 就这样咬牙坚持着挺过了些日子,手臂逐渐恢复,随着疹子似的红针点慢慢地消失,我也开始正式在律闺学习。 值得一提的是,关于破格之女,狐戎寨里的一个规定非常有趣。 原来破格的主人在破格没嫁之前是不能娶妻的,就算有了中意的女奴想娶回家,也得等破格出嫁后才能迎娶。当然,破格有挑选新郎的权利,狐戎男子也有拒绝娶破格的权利,这种挑选是双方面的,不过破格主人却没拒绝的权利。如果破格到了婚龄还嫁不出,那么破格的主人就得放弃意中人而娶她为妻。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好笑,这是不是意味着艳若被我套牢了?如果我固执不嫁,他就不得不娶我?他是乐得存心这样玩玩,还是根本就不担心我嫁不出? 我挑挑眉,无所谓,目前猜不出艳若的心思,就由得事情进展下去吧,反正百密终有一疏! ------------ 祸不单行(下) 平时没事,我会四处走走,察看地形,发现律闺里的玉兰树品种繁多,其中能叫得出名字的有:紫玉兰、荷花玉兰、天女花、多瓣玉兰、丹馨玉兰……色彩层出不穷,清丽优雅的身姿绽了个满眼满院。 我特别喜欢的就是玉兰花,记得小时候玉兰绽放的时候,就会拉着庄辰到小区对面的文化大院里捡玉兰花。那时候用铅笔盒小心装起,无价之宝一般地揣在怀里,回家后打开一搁,一室花香,几天也不会消散,衣服都染上了香气。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①。”我轻吟,不由嘲讽一笑,在狐戎种植玉兰真是一种讽刺,这里还有品格高洁的男人吗? 忽然意识到,玉兰花的生长应属于南方地区,可狐戎寨能构建许多窑洞,既使不在黄土高原,也应该是在土质较硬,雨量很少的地区,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大面积的生长着南方植物?并且品种还如此多,品质如此好? 这么一想,疑问又深重了几分。 我摇摇头,甩掉这个烦人的问题。 走在花树中,依稀见前方站着一位男子,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近,慢慢的他的背影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绛色长袍和宽边绣花腰带,如此熟悉的衣装我不可能忘记,虽然没有看到面孔,但是我直觉他就是那年在快餐店的洗手间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我有些激动,莫名的。忽然很害怕他又快速的消失掉,于是尽量屏息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在他感觉到什么要回头之际,我迅速地跳上前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他显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手要甩开我,但被我死死地拉住一时间脱不了身。 成功了!我内心雀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神经质和花痴,但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抬起头,看到他惊讶的眼神和无奈的表情。 他有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啊,黑黝而明亮,里面纵使浓黑如墨也给人一种洁净感。他脸廓线条分明,鼻子高挺,唇形美好,脸颊微红——居然,他居然会害羞!我讶异得张大嘴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可怕,他别过头,臂膊暗暗使劲想要摆脱我。 我怎么可能让他成功,于是微笑着问:“你记得我吧?三年前,我们在快餐店里打过一个照面。” 他不吱声,臂膊继续使暗劲。 我加紧了力道,轻笑一声,“为什么不敢看我,那时候你不是还想摸我的脸吗?”他脸又红了些,我笑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很“艳若”! “好吧,不逗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很……亲切,怎么说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觉就想和你亲近。”我放松力道,绕到他眼皮底下。 他怔了怔,低头看我,带着几分迷惑。 “我们这么有缘,是不是应该认识一下?”我微笑,语调诚恳:“我叫庄歆,你叫什么?” 他稍稍迟疑,然后漾起一抹微笑,扶着我蹲到地上,我奇怪。只见他用手指在泥土上写写划划,然后是两个字:“匿影。” 我明白了什么。“你……不能说话?” 他点点头。 我心里叹息,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在律闺里担任某个督职?” 他摇摇头写:“办事。” “办什么事?” 他沉默了一下,写:关于一些待贡的事情。 很简略,看来他并不想过多的描述,不过很不错了,起码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恶意的行为。 我笑笑,“和你聊天真轻松,你常来这里吗?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他眼神遗憾,写:不常来,见面会很少。 我失望。这时传来嘹亮的哨音,与十六岁时在玉兰花园里听到的调子一模一样。他紧张地站起来,道别的话也没说,嗖的跃入花树林中,不见了踪迹,只留泥土的花瓣被衣摆带起而飞扬。 一切快得就如一场梦。我呆呆地站着…… “喂,你——”一个轻轻细细的声音从右侧飘来。 我扭头,看到一名女子站在一棵紫玉兰后朝我招手,一脸笑容,我疑惑,并不认识她,四处看看没有别人。于是用手不确定地指指自己,她点点头,再次招手让我过去,这一次神色有些焦急。 难道出了什么事?我打量她:蓝衣白裙,是待贡。联想到刚才匿影说的话和后来紧张的神色,我更加确定,于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我问她。 “我想问问你知道……”她躲在树后胆怯的说话,后面声音小得听不见。 “你别害怕,说大声一些。”我走近了一步。 她鼓起勇气从树后探出一些身子,“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待贡要去哪儿?” 我摇头,“不清楚。” “你是破格不是吗?一般这种消息你们是最先知道的。”她低头又缩回了树后。 我抱歉地说:“我真不知道。——我是新鲜女奴升为破格的,在律闺学习也只有几天。” 她讶然地抬起头,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是新鲜女奴升级的破格?” 我点点头。 她神色变得兴奋,笑着朝我勾勾手,我不解地凑近头,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狡狯,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想抽身退离,却已来不及,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飞快一晃,脖子一痛。 我退后一步,摸着脖子瞪她:“你做什么!” “嘻,想让你帮个忙!”她终于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捻着一根长针。 “你用针扎我?帮忙就直说,扎我干吗?”我气结。 “不这样,你怎么能睡觉,又怎么帮我呢?”她笑。 “睡觉?”我感到不妙,头渐渐开始发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破格啊,我正愁找不到破格换衣服呢,现在好了,还是新鲜女奴的破格,什么也不熟悉,穿帮的机会更少,你就代替我去做女贡吧。”她嘻嘻笑。 我扶住树,晃了晃头,咬牙咒骂:“你不会成功的,律闺对女子都有登记,你瞒不久。” “谁说我要呆在律闺?”她哼笑,“我要离开这里。”凑近我低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和得到了路线图,只差一件衣服,而你的衣服就是我的通行证,谢谢你了。” 什么!离开这里的方法和路线图?!——我也想要! 一阵得意的笑声。 该死的,我妒忌得要命!眼前却渐渐黑了下去…… 果然,眼皮跳真没好事!死女人,竟敢拿我来当垫背,咒你没好下场! ──────注释──────── ①屈原《离骚》中描写玉兰的佳句,以示其高洁。 ------------ 第三回 贵邸的时光 ------------ 女贡之灾(上) “别跟我说什么良心,什么女性之间的姐妹义气,无论何时何地,这种东西都是过着温室生活的人说的话……” “因为你是破格啊,我正愁找不到破格换衣服呢,现在好了……你就代替我去做女贡吧。” “存在了,就得承受,就算罪大恶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只猴子如果不那样做,你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来延长生命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和得到了路线图,只差一件衣服,而你的衣服就是我的通行证,谢谢你了。” “那么你就会成为那只被出卖的可怜猴子。” 艳若和那位待贡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回响,使我在昏迷中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内心的气恼和怨念,像涨潮的海水,一次比一次来得激烈。 “嘀嘀嘀……” 清晰的水滴声一点点传来,紧接着脸上感觉到湿润和冰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流入了颈脖子里,意识也渐渐清醒起来。 我睁开双眼,看到周围一片灰暗,形容灰暗,是因为这个小房间用肉眼能看得清一切,只是没有明亮的光线,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蒙蒙的。身旁睡着七位女子,与我一并睡在一条通铺上,铺下搁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探过身仔细辨认了一下,除了鞋子还有脱下来的衣物,饰品,各种日常小用具等等。抬眼往两旁看了看,还有一张桌子几张圆凳子,就再也没有了。 房间不大,估计就三米宽四米深,没有门口,只有一条条的铁柱封着的门,朦胧中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晃动,偶尔能听到一些喘息。我竖耳听了听,呼吸声比较大,有点奇怪,走下床一点点走近铁柱门,还未走近我就倒抽口冷气,额滴娘吖!灰暗中卧着一头狮子! 狮子感觉到我的接近,扭头盯着我,那凶恶的眼神,令我不由地紧贴住墙角,无法动弹。看到我的样子,它似乎非常满意,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扭过头不再理我。 我靠在墙角深呼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脚却还是无法移动分毫,干脆慢慢蹲下,坐在了角落里闭眼调息。心里千百遍的问候了那个女贡祖宗十八代。 “死女人,你最好祈求上天让你能成功逃离这里,就算被抓回来了也别让我碰上,否则我定要你好看!”我低声怨念。 虽然我庄歆不爱做出卖别人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吃了哑巴亏也会圣母的去原谅。 这时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隐约几个男人手提着灯盏往这里走,能看到还有一条小道通进来。 “七位都是要送往贵邸的女贡吗?品质如何?”一个懒懒的声音。 我一震,这声音好熟。 “岚爷放心,我们都精挑细选过的。”有人回答。 “手续都办齐了?”懒洋洋的声音继续问。 “是的,都由奴籍转了贡籍,也都经过律闺的确定了,没有任何问题。” “嗯——那就好。” 男人们越来越近,光线也亮起来。 咦?那个……前面走着的那位男子,不是在贩卖场见过那位妖媚的戎贵吗? 我心里猛然亮起一丝希望,急忙跳起来,窜到铁栏门前,刚想冲他说话,就被狮子的一声吼叫给吓得住了嘴,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但这样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惊诧了一下,然后嘴角轻勾,扭头对身后的人说:“挺会挑的,有些眼光,居然挑到了艳若的破格。” “啊!”身后的人大惊:“不可能,这里的女贡都是被确认过的待贡。” “哦?你确定?” “是的,岚爷,请相信我!” 被尊称为岚爷的男子回过头看我,媚然轻笑,缓缓地走过来。“你又犯了什么错误,竟然被贬为奴籍了啊,早知如此,当时在贩卖场你就该听话,瞧现在的下场——被针罚后没了巫籍。”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的人搞错了,我还是破格并没有被贬,我只是被人换了衣服。” 他眉梢一挑。 “岚爷,当时办转籍,我们都交换着核对过,登记本上的确都是奴籍没有巫籍。”另一个男人说。 我一听骇然。这怎么可能,我只是被换了衣服,什么时候连巫籍也被换了?脚底冷嗖嗖的,事情不太妙! “这样啊……”他勾起嘴角,眯起眼,“看来你把艳若惹恼得不轻,连奴籍也没了,啧,这么新鲜的一个妙人儿,就成了女贡,也算是女贡里的珍品了!” 我心一沉,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快速的扫了眼这些男人,看到最后两位提着一个大铁箱子。 “你心里是不是在猜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岚爷似乎能看透我的想法。 既然被猜中,我也没必要否认,“是的,你们要做什么?” “烙贡纹。”他笑笑,妖媚的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似乎烙印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可怕。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一片焦急,如果这个贡纹被烙上,以后将永远无法翻身。 该死,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拖! ------------ 女贡之灾(中) 他们打开铁栏门,将大铁箱搬了进来,我退后几步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只见岚爷看了看床上的几位女子,扭头对我妖艳一笑:“我一直很奇怪,艳若为什么忽然把一个新鲜女奴转为破格,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挑挑眉,“明白什么?你不会认为艳若对我有意思,所以才给了我这种破例吧?” 他轻笑,“这个我不会认为,至少没得到可据的证实,但是另一个理由,倒有些肯定。” 我好奇,“什么理由?” “你似乎对我们的迷香或者昏药有一定的抗体,就算昏睡了,时间也比普通女子来得短。”他顿了顿,笑起来:“当初艳若拐你进来,一定下了双倍的迷剂吧?真不容易。” 我苦笑,所谓遇人不淑,能怪谁?深吸口气,平缓心情,试探地问:“那又代表什么呢?” “嗯……”他走近我几步,媚笑一声,“代表你是艳若手上一颗上好的棋子,嗯,所以嘛——相反的……” 我竖耳而听。 他却停住了,瞅了瞅我,“女人,别想使什么心机!在这里,什么样的女人我们都见识过;女人使的花招我们都熟透了。——心情好,我们会陪你们演演戏,心情不好就直接惩罚。所谓明哲保身,你乖乖听话,否则就等着找苦吃!呵……” 我汗毛耸立。的确,在我之前的众多姐妹,有多少优秀的女子呢,想出的办法一定千奇百怪,而他们都一 领教了,现在何需我再使小聪明? 这时那几位男子已经将碳火弄旺,开始把烙铁放上去烧。 我背后冷汗直流,握紧了拳头,尽量让笑容和语气正常,又试探性地说:“我可没想使什么心机,既然你认为我是艳若手上的一颗好棋,你觉得艳若为什么把我从破格贬为女贡呢?” 岚爷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妖然笑问:“你是在警告我什么吗?就算艳若想打我们贵邸的主意,你一个刚入世的破格能起什么作用!” 我不吱声,耐心的等他下文。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敢将贡印烙在你身上,我就偏烙上一个贡印,看艳若能把我怎么着了?” 我抬眼微笑,“岚爷好气魄,那么等会烙印时,希望下手轻些,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眯起眼,歪头想了想,冷哼:“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你的激将法也幼稚了些,真给你烙了印,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女贡了,到时在贵邸办事可以自由很多,这样岂不是合了艳若的意!” 我心一松,暗喜。 “不对!”他忽然说。 我又紧张起来,瞪着他。 他沉吟了一下,“不太对,如果艳若真想在贵邸搅什么事,不会送一个未成熟的破格进来,这不像是艳若会做的事。——虽然他的思维一向不同常人,难以琢磨,但……这种幼稚的计谋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我吁出一口气,原来是指这个,差点吓死我了。 他转头打量起我,我顿觉周围妖气横生。他伸手一把将我拉近,我大惊想要挣脱,他却死死地圈住我的腰,令我动弹不得,然后他那张媚艳的俊脸就凑到了眼前,我一窒,他想干吗?! 正要破口大骂,他却抬手掐住我的脸,强制性扭向了一边,似乎在查看什么。然后就听到他对身后的那些人喝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真的认真核对了吗?” 那些人一惊,“岚爷发生了什么事?” 他哼,将我一推,这忽然的松手让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我疑惑的摸了摸他刚才查看的右侧颈,这里有什么玄机吗? 他皮笑肉不笑,“你们怎么核对的待贡?核对时,名字和侧纹都有核实?” 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彼此对望,其中一人说:“岚爷,我们的确都有核实,而且是一个人一个人进行核对的,都没有错。” 岚爷懒懒的往桌边的一张圆凳上一坐,指着我问他们:“一个人一个人核对?——没发现她这张面孔很生?” 那些人又奇怪的彼此对望,另一位老老实实地回答:“当时要挑选的待贡太多,所以没太记长相,但是名字与侧纹真的是核准的。” “哦——?”岚爷嘴角一勾,“可是我怎么就没看到她耳下有侧纹呢?” 那些人一听大惊,同时叫:“不可能!” “自己去看。”岚爷瞟了他们一眼,微闭起眼,一付懒得和你们费话的表情。 我咋舌,侧纹?那是什么东西,同室的女伴从来没提到,在律闺学习那几天也没听说。 迷惑不解时,那些人中的一个已经大步走到我面前,猛地掐住我的脸扭到一侧,我恨得牙痒,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粗鲁,像在检查动物似的。 耳边传来惊呼:“果然没有!” 其他的人闻言,都走近过来看,然后一阵抽气声。 这时岚爷睁开眼,似笑非笑地问:“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岚爷……这,这真的奇了,当时我们核对时,她们的名字和奴籍上登记的一样,再对侧纹上的号,三者都相符,也不知为什么……这……”一个人结结巴巴的说。 岚爷沉默了一下,转头问我:“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不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轻咳,“先前都说我不是女贡,没有被贬,你们都不相信……”看到岚爷死死地盯着我,便识务的省了话头,直接说:“那时候我正在玉兰花园里散步呢,看到一个待贡招手叫我过去,结果被她打了迷针,听到她说要我代替她,还说她要逃出这里,然后我就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这么说,她是在核实完身份以后,才逃出来找替身的了。”岚爷轻笑,“还算有些头脑,扭头看那些人,“你们挑选完待贡是怎么管理的?怎么就让这只鱼漏了出去不算,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送了另一只鱼回来?” “这……”那些人也一付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心一动,有内奸!睨了岚爷一眼,发现他嘴角带笑,眼睛却无比幽深,冷冷地盯着那些人。——他果然也明了。 那些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我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结果岚爷却没再说什么,而是站起来一把攫起坐在地上的我,抛下一句:“给其余的人烙贡印,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知道了岚爷。”那些人一同应道。 岚爷攫紧我往外走,我第六感知道不会是好事,于是边挣扎边说:“你要带我去哪?你应该送我回律闺了吧?” “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律闺?”他挑眉。 “既然真相大白,我就不是女贡,回律闺继续学习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轻笑,“嗯——你告诉我,谁知道你不是女贡?” 我怒,“你这样睁眼说瞎话,想要做什么?” “让你继续做女贡呀,当然烙印是一个问题,不过我会解决的,呵呵呵……” 我骇然,“狐戎不是很讲究戒律的吗?你这样是违律。” “违律?谁知道你在我这里?另外,不知者无罪。呵——我很想看看艳若跳脚的样子!呵呵呵……” 我晕! 苍天大地呀,都碰上了什么事啊! ------------ 女贡之灾(下) 人生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对于我来说,就是骑狮子。 我躲在岚爷背后,干笑:“骑狮子对于我来说太尊贵了,我走路在后面跟着您就可以了。” “我可没有多余的人手看着你。”岚爷说完,不由分说的抱起我坐到了狮子上。 额滴娘呀!全身都发软了! 脚下的狮毛软乎乎的温暖暖的,但是我却觉得像有许多毛毛虫在爬…… 我全身僵硬,岚爷在身后低笑:“这种方法对女子来说还真是见效,你别说,不管如何撒泼凶悍的女子,只要往这上面一坐,一准收声,老老实实,呵呵呵呵!” 我无暇答他,因为狮子开始行走,虽然有狮鞍等装备,但我是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屁股底下狮子走动时的曲线,我就快有气出没气进了。 岚爷在身后搂住我,估计我一脸惨白让他看得忒爽,乐不可支地说:“别像具僵尸似的,这尊兽并不可怕,其实很好相处的,你放松下来吧,不然紧张的骨头咯得它难受,发起火来就有你受的了。” 我一听有道理,急忙强迫自己放松。 岚爷又在身后说:“你得感谢我给你一次克服恐惧的机会,以后关于破格的尊兽学习,你可以比较轻松。” 我无语。 不远处有些人簇拥在一块,然后看到雅子穿着大红褶裙,头带许多彩色的绳饰缓缓走向一辆马拉轿①,而轿前笑嘻嘻站着的就是那位叫翎的小男孩,我正奇怪,就听到岚爷带着几分欣悦的声音说:“看来你运气还真不错,看到一位乐安出嫁,这是吉兆。” 什么,雅子出嫁了?! 我一阵激动,仔细看去,发现旁边还有一位男子温和的执着她的手,那位男子分明就是翎的哥哥,我心里一阵欣慰,虽然这里的男子都不怎么样,但是雅子总算后半生所托非人,这哥哥应该不错,也算是一个温和的人。 这么想着,忽然又想,如果狮子接近他们,会不会引来一阵骚乱?毕竟马对狮子可是很敏感的!我兴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雅子也就能够看到我了,也能传个信号什么的。 可是这种念头只是想想罢了,岚爷在身后慢悠悠地说:“别指望我的尊兽会靠过去,毕竟是别人的一桩喜庆事,我可不想把别人的好事给砸了,这会惹霉头的。” 我顿感沮丧。 这时狮子已经驮着我们迈进了一处巷道,转角时我看到一抹白影站在对面的街角,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一身的诡异,正想细看时已被来往的人给挡住了。 出了巷道,便进入了一片树林中,阳光如缕而下,让我明白,他们所谓的贵邸看来不在街市内,而是在另一处地方。 狮子的脚步逐渐快了起来,然后它低吼一声,有种欢快的成份,似乎因为回到了丛林变得自由一样,它越跑越快,那速度真是没话说,四个字:风驰电掣! 如果没有岚爷在身后搂着我,早被它的速度掀飞。 但是……我想说,这种感觉真的不赖,比赛车还刺激过瘾,而且狮子的灵敏度很强,根本不用担心会撞上树或者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狮子猛地停了下来,发出一声低吼。 我定眼一瞧,不由哎呀了一声,居然有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立在狮子前方,看它的神色,一点也不害怕狮子这种庞大的家伙。它那双眸子灵气逼人,鼻子尖尖,一副既乖巧又狡猾的样子,我第一眼看上它就喜欢得不得了。 “原来是羽魄。”身后的岚爷笑着跳下狮子。 等等,他,他,他居然让我一个人骑在狮子上! 我冷汗淋漓,不敢动一下,只能转动着眼珠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岚爷缓缓走向那只狐狸,然后弯腰把它抱起来,那只狐狸就晃了下小脑袋,然后钻入他怀中,将长长的尾巴露了出来,上面系着一条中国结——红结白紫穗。 岚爷看到那条结饰怔了怔,遂而笑着取下来,“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啊!倒让他有机可趁,白占了一个小便宜!” 我听不明白,依然石雕般的坐在狮上,心里一万遍的催他快点上来,有什么问题骑上了狮再考虑不成么? 岚爷抬头对我笑了笑,将狐狸放到肩头上,然后走近我,把那条结饰系在了我的腰间。 嗯?我低头瞧了瞧,不解地望向他。 他不睬我,骑上狮子,搂住我语调怪异地说:“你说,我怎么就是算计不了他呢?” 算计谁?我想了想,问:“你是指艳若吗?” “哼,除了他还有谁?” 我一振,“他要来带我走?” “貌似如此,但是就看他愿不愿来贵邸了!”不屑的笑几声,“虽然算计不了他,可还是有机会看到他跳脚的样子。” “怎么说?”我问。 “因为他最讨厌去的地方就是贵邸了。”轻笑。 “为什么?”我奇怪。 “因为他是在那里出生和长大的呀。” “这样为什么要讨厌,难道你不是在哪儿出生长大的?”我更奇怪了。 “呵呵呵呵,那不一样,我们是以男孩子的身份出生长大的,而他可是以女孩子的身份。——难道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像女子名吗?” “这……的确如此。”我汗,原来艳若有这么一段过去,还真是很好奇,也许到了贵邸能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心情顿然好了起来,对于去贵邸也不再抵触,这个认知让我不禁一颤,原来,我还没有完全放下艳若啊……自嘲一笑。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钻到了我怀里,低头一看,是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只见它乖巧的在我怀里钻进钻出,大尾巴扫来扫去,弄得我痒痒的,不由笑起来,心情好了很多,也想开了,放不放下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路也是要走的,遇到阻碍也不能因为他而停止,就算怀念不忘又如何? 我逗着小狐狸,“它的名字叫羽魄?” “是啊,艳若的真名。”好笑的声音。 “啊?——艳若本名叫羽魄?”我瞅着小狐狸无语。 岚爷在后面又轻笑起来,“对的,没错。因为他那时候是女子,所以起了个女性化的名子,真名无法用就只好给他的宠物用了。呵呵呵呵……” 我倒,一群不可理喻的男人。 想起街头转角的那个白影,他——是艳若吧……心里微微发酸。 不太明白艳若为什么只送宠物过来,不直接带我走。不过我知道,有这只小狐狸在身边,安全会有些保障了。 这么肯定,是因为岚爷说的一句话:“狐在这里是身份的象征。尊兽中,以狐为首,其次是狼,下来是狮,然后是熊,最后是虎。” 他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权利养狐狸。 倒也是,这里的图腾就是狐,可见狐是一种神圣的象征。 据岚爷说,这里能养狐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祭巫,一个是戎主,另一个就是贩首。而艳若就是贩首。 低头又看了看小狐狸,它也正好抬头望着我,那双眼睛多么的温存诱人,我不禁低声轻唤:“羽魄——”一种温柔的情绪在心里荡漾开来。 小狐狸低叫一声,将头埋在了我怀里,闭起眼,很享受的样子。 呵呵呵,真的好可爱啊!令人爱不释手。 哎呀,如果它是艳若就好了!不过,他和它还真有点像。 我扑哧一声笑起来。 ──────注释──────── ①马拉轿:古代交通工具中分为马拉车、马拉轿和抬轿。马拉轿车不论外观上,或是省时省力上都是比较优良的,在古时大多为贵族和有钱人乘坐,一般的平民乘坐的也就只能是马拉车,外观比马拉轿简陋得多,而且有些还是无顶无棚的。(马拉车和马拉轿有区别,但通常都以“马车”而一笔带过了。) ------------ 贵邸(上) 一直以为贵邸既然是女贡的主要场所,想象中一定如古代青楼般香艳撩人,但到了贵邸方才发现,它是一座华贵的宅院,依山像梯田似的一层层往上建,一条砖砌甬道笔直向上的通往正大门,狮子驮着我们沿着甬道散起步来,似乎有意让我观赏。 甬道两侧有砖砌台阶,供人行走,而甬道则较平滑,我知道这种设计除了可以让马车直接进入,在下雨天时,也方便排水。砖砌甬道呈九十度转弯向上进入贵邸。 刚进入大门,便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争吵着什么,对于我们的到来并未注意,我瞅出旁边站着的一名男子正是贩卖场时见到的那位颇风流倜倘的戎贵。他依墙而立,一脸头痛的样子。 岚爷骑着狮子挨近他们,狮子虽然庞大,但脚步却轻得很,为此三人都没有察觉。我四处望望,也没看到多余的人,也许正挨着门口的缘故。 那两位女子一个左臂上系着结饰物,一个留着齐肩发,都把手儿叉着腰,彼此怒视,嘴里叽叽咕咕个不停。 我仔细一听,她们均是北方腔,正为一个房礼监的职位而争吵,那个结饰女子已经当上了房礼监,为此指责齐肩发女人妒忌她,在背后给她穿小鞋,使同室的女贡不服她的管理。而齐肩发女子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讥笑结饰女子没本事做管理就想找人当垫背。 忽然,结饰女子眉头一竖,将齐肩发女子推了一下,“你这个欠抽的!别以为这样,房礼监就会由你来当!” 齐肩发女子也推了她一把,“这事楚爷说了算,由不得你在这里酸不拉叽的扮可怜!” 结饰女不服又反推回去,两人就开始推攘起来,于是我明显的听到身边的两位男子头痛的同时低吟一声。 她们由推攘变为拉扯,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身后的岚爷抖了抖缰绳,狮子便低吼一声,很见效,两位女子如中了雷劈般闪电地分开,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瞪着我们。 “咦?这不是艳若的破格吗?”那位靠墙的男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打量了我一下,奇怪地问:“你怎么穿着待贡的服装?”未等我回答,他眼睛一转,“我知道了,一定是被艳若贬了吧?”瞥见我怀里的白狐又咦了一声:“羽魄居然会在你身边?你真是被贬吗?” 我刚想回答,后面的岚爷却说:“天楚,你带……”碰了碰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晕,这也太戏剧化了吧!“庄歆。” “哦,天楚,你带庄歆去内邸,我得让尊兽休息一下。”岚爷说。 “没问题。” 岚爷让狮子趴下,示意我下去,我脚又一阵发软,正思索着怎么才不会碰着狮子的脑袋,那位叫天楚的男子已走近我,弯腰把我抱了起来,还多情地笑道:“岚夜,要懂得怜香惜玉,你知道女人都怕这尊。” 岚夜轻哼,“有你这位多情浪子,还用得着我怜香?”说完扭头对那两位傻站着的女子说:“你俩还杵在这做什么?难道要我领你们去戒室?” 那两女子一听,急忙低头认错,经过我和天楚身边时悄悄瞟了我一眼,神情带着羡慕和妒忌,还有……憎恶? 岚夜也不再多说,一拉缰绳,骑着狮子朝某个方向而去。 “喂,你是怎么会跟着岚夜一块过来的?”天楚抱着我问。 我挣脱他下地,白狐一下窜到了我肩头上,我站稳,整了整衣服说:“我被一个待贡换了衣服,结果被当成要进贵邸的女贡,岚夜认出我,就带我来了。” “就这样?”天楚不信。 “那么你还想怎么样?”我睨着他。 天楚打量着我,看到我腰间挂着的结饰,眼睛滴溜溜一转,“我明白了,一定是岚夜那小子想将错就错带你回来,结果被艳若发现了,中途让白狐拦了你们的路,是吧?” 我瞪他,“你怎么猜出来的?” “呵,凭我和他们一块长大,再加上你腰间的绳饰,这种事要猜出来是小意思。”天楚得意,拉起我的手往一处走。 这绳饰难道有什么含义? 想起初到狐戎那天,艳若给我系绳结时,凌风眼中闪过的诧意,我更加疑惑和好奇,于是旁敲侧击的打听。 不得不说,天楚表面看起来像坏痞,实则很好相处,并且没什么城府。当然,不排除我询问的事情不算机密。 绳结的穗色各有含义,是破格的标志。 初为破格,穗子是白色的,当破格的穗子有十二种颜色时,就真正的脱离了奴籍,不再被租赁,也拥有了一定的权利;破格在律闺学习结束后,白穗子会增加红色,标志毕业可以外出实习;所谓的实习就是租赁给贵族,为贵族服务三个月,相应的贵族也得教授一些知识给破格;而紫穗,是第一次租赁的标志。 我望了望自己腰间的结饰,大概明白了艳若的意思:他将我租赁给了岚夜,这三个月内,岚夜得像对待破格一样对我。 原来,我提前进入了实习期呵!艳若为什么要这样做?想间接的保护我吗? 我自嘲,宁可相信他另有目的,也不信他对我留有情意。 天楚幸灾乐祸:“你不知道,岚夜在狐戎是非常棒的戒法与律令的指导,可又最讨厌教授这种事情,许多破格的主人来求他租赁,他基本拒绝,现在倒好,艳若还未开口求,他就租下了你,想来一定心不甘情不愿,郁闷死了!嘿嘿嘿!” 我心思一动,岚夜和艳若有间隙? 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似乎很开心他俩现在有矛盾。” “话不能这么说,他俩从小就相互看不顺眼……嗯,应该说,艳若从小就看我们不顺眼。” “哦?我还以为狐戎里的男子都很团结呢。”我故意嘲讽。 天楚尴尬一笑,“大多数情况是团结的,但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况且艳若当时被当成女孩子养。” 我激他,“这就是矛盾产生的原因?很幼稚,真不男人!” 天楚一听,不乐意了,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原来艳若小时候,只有他们知道他是男的,所以常让他去做一些男孩儿没办法去做的事,比如让他跟着女贡学跳艳舞,比如让他去偷只有乐安才能吃的姜醋。 我哭笑不得,姜醋可是坐月子的女子才吃的,他们也馋些了吧! “哎,小时候的事不提也罢了,那时候都不懂事。”他虽如此说,却依然啰嗦不止:“反正艳若是很讨厌我们了,当然我们对他也谈不上喜欢,特别是岚夜。——如果没有艳若,岚夜就是贩首了,这只白狐也应该属于岚夜的。” 哎呀呀,天楚真有唐僧的天资啊!又得到一条八卦。 我抿嘴好笑。 天楚这时指了指周围,“你从这里看我们的贵邸,觉得如何?”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我们站在了一个较高的地方。 我用心观察,注意到贵邸基本上都是独立式窑洞,里面拥有大小的房间,宽敞的院子,穹窿的回廊,房与房之间结构非常紧密,建造以传统的三合院、四合院为主,门前有抱鼓石、门枕石、门楣及照壁,屋顶有平顶屋与脊形屋顶两种,再加上那些挂在衣栏杆上的缤纷美丽的女式纱裙,感觉贵邸简直像一座微缩的皇家后宫。 “很漂亮。”我由衷的赞叹。 “当然。”天楚得意,“每一位城市女子来到这里都一付惊诧的表情。你还没见过戎主的宅院,那也是顶漂亮的,还有祭巫的殿庙,更是华丽。” “哦?真想见见。”我随声附和,暗暗记下贵邸布局。 “如果你破格升级顺利,就有这个机会。”他定定地望着我,笑容古怪。 我毛骨悚然,“怎么了?” “呵呵呵,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祭巫可是艳若的妈妈呢,如果你升级到足够资格见她时,不知她对你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这么想?” “嘻嘻,毕竟你的主人是艳若啊,破格是半个准媳妇不是吗?” 我一脸黑线。 他想得可真长远…… ------------ 贵邸(下) 到了内邸,岚夜已经坐在里面了,正慢悠悠地喝着茶,天楚笑嘻嘻地走过去,一掀衣摆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他瞟了天楚一眼,问:“你不去戎室处理那俩泼贡,跑来这做什么?” 天楚笑,“本来是要去的,不过现在艳若的破格来了,这种事就不必我头痛了。” 我奇怪的嗯?了一声。 岚夜扭头看我,指了指他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我坐在哪儿。 “庄歆,艳若把你租给我三个月,明白吗?”岚夜给自己斟着茶,眼也没抬。 “嗯,大概也了解一些。”我回答:“不知道这三个月我要怎么学习,还有我需要做什么?” 岚夜说:“你要在我这里学习如何有效的借助于戒法与律令,处理女人间的各种矛盾。” “是呀。”天楚插话:“女人之间的问题真是很麻烦,争吵没完没了,打起架来姿态又丑,我们还真不愿去理会,每次有破格来实习,就是一次大舒坦。” 岚夜轻嗤:“未必,有些经验不足的破格和女贡一起闹纠纷,更令人头痛。”饮了一口茶,又说:“你在这里三个月都归我管,也就是说我是你的次主,主人要做什么,下人没有反对的权利,明白吗?” 我不爽,却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你一来就碰上了一桩纠纷,你就着手处理这件事情吧。”岚夜站了起来,“现在去看看你的房间吧,顺道把这身待贡的衣服给换下。” 我站起来跟着他,天楚也跟过来。岚夜睨着他,“又关你什么事?” 天楚嬉笑:“我回房休息,是顺路,一道走,有什么问题?” 岚夜阴柔的脸上一付无奈的表情,抬脚出了门。 我和天楚跟在后头,天楚用手肘捅了捅我,“喂,我告诉你,别看他一付心高气傲,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可阴着呢!贵邸里什么事都瞒不了他。——相由心生,这话是经典啊,你以后小心别犯错,嘿。” 我啼笑皆非,但后面那一声嘿笑,让我有些抖。 出门转了个弯,走过一道长廊子,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长方形地坑,垂直向下,四面有开窑洞作为卧房,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种下沉式窑洞。 跟着他们入了斜坡道,再道口有一处转弯,然后左侧就是两间小房门,偏右是一块照壁,两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植在旁边,照壁不远处能看到一口很原始的井,还有其它的房间。所有的屋顶都为地表,很有种“坐井观天”的感觉。 哎呀,真是太有新鲜感了,我左瞧又瞄, 岚夜指着左侧靠内的一个窑洞房间对我说:“这间房是你的,进去收拾一下吧。” 我内心雀跃,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处境,巴不得马上推开门看个究竟,不过还是想到了这里不是城市,就压下了自由自在的思维,继续老实地跟在岚夜身后。 岚夜将门一推,我就看到了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坑,炕头小台,一个小柜子。里面都很干净,门边还有通气窗,通风非常好,采光也佳。这是来这个寨里,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感觉忽然轻松了很多,毕竟和那四位乐安住在一块,她们那种随波逐流的思维,颇让我吃不消,每天心里都堵得慌,不能静心想事情。现在——可好了…… 天楚推了我一下,我回神过来。 他笑说:“为什么每个破格进来这里,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喏——我和岚夜的房间在你的正对面。”他伸手指了指外面,“从这房里就能看到,就是有树遮掩看不清,看到那口井没?顺着水井看过去,就是我的房,我房的右边就是岚夜的房。” 我望了望,倒也明了,指着右侧的另两间房问:“那两间是谁的房?” “哦,是风翼和煜的。”他看到我一脸疑惑,笑着说:“你也见过他俩,在贩卖场时,一位脸冷得像石板地,他是风翼。以后见到他,要像对岚夜一样,最好尊称一个爷字。”他做了一个冷冰冰的表情,很形象,我扑哧一笑,点点头。他又整出另一个表情,两手放在眉上一扯,“那个剑眉星目的就是煜。以后见到他可以像对我一样随意。” 我又笑着点头。 岚夜抿紧唇,一脸臭臭的表情,估计为他前面说的话不爽,他打断天楚的话,对我说:“你旁边的一间房,住的是一位老妈妈,日常琐事有不懂的,可以去问她。” 我说:“她在房里吗?”想过去打个招呼,留个好印象,这也是受宫廷戏和书的影响,觉得这种老妈妈,似乎都不太好相处,喜欢给人找桩,特别是对新来的女子。 “你没看到她的门关着吗?”岚夜一句话噎死我。我瞪他。 还是天楚好脾气,笑嘻嘻地说:“平时我们出去了,老妈妈就会四处走走,晒晒干草之类的,这会儿也许正在上头呢。以后你没事,也可以帮帮她。” 我嗯了一声,原来这里的女人还需要做农活的啊。男人们还真会享受,真不知道他们平时做什么。 我走到门口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指着紧挨着墙角很偏的一个小房问:“那个小房间又是什么人住的?就是天楚左侧那间,依着斜坡道墙角的那一间。”单伶伶的,很孤独的感觉。 岚夜脸一阴,“有心思研究这些,不如花时间去想怎么处理女贡的事吧!”转身出了门。 我莫名其妙地望向天楚。 天楚轻咳一声,“那是艳若的房间。” 我顿悟,岚夜果然很讨厌艳若。 心里忽然一亮,也许那个房间能找到一些对我有利的秘密。这么想着,就更渴望探个究竟。 不急不急,庄歆,有的是时间。我暗暗告诫自己。 “哎,我也要去休息了。”天楚伸了一个懒腰,走出房间。 我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一路走来,没看到几个女贡,男人也少…… “喂!”我冲天楚叫了一声。 他回头,一脸疑惑。 我笑笑,“我可以四处走走吗?” 天楚笑,“随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我转了转眼,“不怕我乱走着,就溜了?” 他哧声而笑,“你可以试试啊,我们不会阻止的,到时别爬着回来求救就好。”耸耸肩转过身,推开门进了房。 我心一沉,看来贵邸的外面很不安全,至少对于我们女子不安全。 ------------ 祈福节(上) 对于天楚玩笑似的警告,我虽然心明,但也没有完全去相信,总觉得既然他们可以自由出入,我就算是女的,也一定有办法出去,只是差一个时机和合适的身份。 窑院里,除了老妈妈,那四人似乎都很少回来。平日里老妈妈也忙忙碌碌,全是我不擅长的事情,也帮不了什么,房里小柜中破格的衣服倒是不少,估计是以前的破格留下的,都挺新,似乎没穿过几次似的,可见都是很守规矩的人,——太守规律了! 两女贡的纠纷,我也并不急着去解决,反正她们会一直在戎室里呆着,直到我把事情解决为止,这对于我来说是好事,借了解她们情况的理由可以四处在贵邸里溜达,熟悉里面的布局。 但是,我没想到,这无关紧要的拖沓,后来倒给我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天,似乎有什么喜庆的事情,贵邸里整个的张灯结彩,大白天的,也映着整个邸园璀璨斑斓。由于起床得晚,没来得急向老妈妈打听情况,只好步履而行,找了人再问。 戎贵们的专属小道我是不屑于走的,几乎没有女人不说,连男的也没几个,更郁闷的是,只能听着树与墙之外人声鼎沸,走在里面却怎么也融合不进去。 通用泥石小道上,女贡们手拿着花篮,装着满满的野花嬉笑着往各处走,看到我露出一付讨厌的神色,噤声擦身而过。 我苦笑,这几天已经习以为常了,女贡们对男人倒不存在敌意,相反的对同样身为女子的破格心怀妒恨,所以说,女人最大的敌人还是女人。难怪要弄条专属小道,估计不是为戎贵们着想,而是为了避免纠纷,特为破格划分出来的吧。 我无奈的轻叹口气,扯了扯身上的衣裙,现在我的服装由红衣白裙变为紫衣白裙了。瞅了瞅身上破格的服饰,颜色真是很统一,别说穿,现在光是看着,眼睛也乏味之极,忽然了悟,为什么曾经的破格都把衣服留了下来,毕竟此类衣服太过于千篇一律,实在没有带走的必要。 到了外园,就是女贡的居住处,也就看到了许多俊美的男人与女贡们嬉戏玩闹,不缺春光外露。我熟视无睹,穿插走过,远见一眼熟的小身影在树下蹲着,不知在忙些什么。我好奇走近打量,发现那人不就是翎嘛!心中一喜,快步走上前。 “翎,又见到你了。”我笑嘻嘻地站在他背后打招呼。 男孩动作一滞,转身向后望,然后顺着我的脚往上看,见到是我,嘴巴张成一个鸭蛋大小,半天没吱一声。 我好笑,“没东西给你吃,不用张这么大的嘴。” 他脸上一窘,转过头又继续忙事情。我在他旁边也蹲下,看到他用一把小铲子在树下不停的挖着一个小坑。 “你挖坑做什么?”我奇怪。 他不理会,继续埋头苦干,我郁闷,想了想,笑嘻嘻地说:“雅子嫁给你哥后,过得还好吧?” 很见效,他停了下来,嘴又张成了鸭蛋,我见状没忍住,笑起来。 他很快整了整表情,装酷地问:“你怎么知道雅子?” “嗯,在律闺里我们住同一间屋。”我微笑。 “可你怎么知道她嫁给我哥?” “我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呐。”我眨眨眼。 他哧了一声,表情恢复了少年特有的单纯:“我又不是白痴!” 呵呵呵呵,真可爱。 ------------ 祈福节(中) “喏,这样吧,等价交换——你回答我问题,我就告诉你原因。”我说。 他歪头看了看我,又打量了一下,眼睛一转,得意地说:“不用你告诉我,你是破格,又与雅子同在律闺,自然知道她嫁的人是谁。” 我好笑地摇摇头,“错,不是这原因,而且我可以找出证人证明。” “谁?” “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他噎住,气鼓鼓地瞪我。 我痞然地瞅着他。 “嗯!”他不爽地点点头。 “证人是岚夜。”我说完本想问他在挖什么,转念一想这问题没有另一个重要,于是改口问:“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 他讶然地看着我:“你是破格怎么会不知道?” 我笑吟吟,“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同样的再问——你在树下挖坑做什么?” 他又气结起来,我呵呵直笑。 “今天是祈福节,我正准备撒花种祈福。”他答。 我点点头,还是小男孩单纯好欺负,不过……或许也未必…… 这时他指着我肩上的小狐狸说:“你是艳若的破格吧,还是新鲜女奴升为紫衣破格,你真有本事。” 嗯?很聪明嘛,这次不再用问句。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了解雅子嫁给你哥的?”我再次挑他的好奇心。 他抿抿嘴,“不用问你了,我知道一定是岚夜告诉你的。” 我装腔作势地摇摇头,“又错了,是我自己亲眼看到的。” “怎么可能!你在哪里看到的?我当时怎么没见到你?” 我笑起来,竖起两只手指:“现在又是两个问题了。” 他脸涨得通红,我开心直笑。 “我是在雅子出嫁的那条街上看到的,当时我与岚同时坐在狮子上,因为怕尊兽吓坏了人和马,所以我们没有走近,你自然看不到我啰。”我回答,然后问他:“撒花种祈福非得在树下挖洞吗?祈福节还有什么特别的活动?” 他瞪我,“你狡猾,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有好多个!” 我得意的挑挑眉,“你不能失言,男子汉儿要言出必行!” 他转头闷闷的把一些小籽埋在挖好的泥土下,回答:“撒花种不一定在树下,只要是有泥的且比较容易开出花来的地方就可以;除此外,祈福节的活动还有饮花蜜茶、祭祖、跳圜舞。” 我点点,思忖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翎也一声不响的把花种打理好,然后站起来在树边的一个小桶里洗了洗手,瞟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我本想叫住他,但是又想觉得没必要,于是就注视着他离开。翎走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又转回来,脸还有些不自在。我疑惑地望着他。 “呃,不太公平,你知道我叫什么名,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我扑哧一声又笑起来,“我叫庄歆。” “哦,庄歆。”他转身,然后又微斜身子望了望我,稚气的侧脸颇养眼。“那个,如果那时候我买下了你,现在……大概和我一起去看祭祖的就是你而不是女贡了。” 嗯?我眨眨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歆,没想到你依然保持着新鲜的本质,也许是没有过多的时间被同化,所以与她们不同,很特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他脸一红,背过身,“结果一直没买到合适的女奴,不然今天也用不着找女贡替代……我哥说你一定会成为破格的,果然如此。”没头没脑的说完话,快步离开,不再回头。丢下我一片茫茫然。 不过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我抛在了脑后,因为我发现祭祖活动原来是在祭庙进行,同样的圜舞也是。 我心思一闪,这么说狐戎寨里的人将会全集中在祭庙里,而且,如果这时候混出贵邸似乎也不容易被发现吧!回想起羽魄的能耐,狮子似乎很听它的话,等大家都去祭祖时,趁着贵邸空无一人,我可以试试仗着它命令一头狮子当坐骑,然后出了贵邸到外面看看,有羽魄领路,应该不会危险到哪儿吧,大不了再被它带回到律闺处。但至少我对狐戎又有进一步的了解。 这么想着,开始雀跃起来。 庄歆啊庄歆,不敢于冒险,就会被同化,机会只有一次!我暗自给自己打气。 果然不出我所料,黄昏时分,女贡们和许多男子双双两两的出了贵邸,也许是祭祖的活动令人繁忙,岚夜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天楚出现了一会,只是交待我跟着女贡们一起去祭庙,不要走散了,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老妈妈不知为什么,不必去,所以自顾在房里念着佛,我乐得如此,趁她专心打坐时,悄悄地潜到艳若的那个房间。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的,轻轻一推就开了。虽然我很想仔细去观察这个房间,但是时间上不充许,于是找到存放衣服的柜子,借着夕阳的余光,翻找合适的衣服,艳若的服装既简单又很锦绣,全因为上面的绣花手工精美且色彩缤纷。 不一会,翻出了一件白衣,我展开一看,分明是十六岁那年,在胡同里看到他穿的那一件。放在身上比了比,还算合身,毕竟当时他也才十六岁,只比我高小半个头,现在……他都高我一个头多了。 快速地穿好衣服,系好彩色的腰绳,学着当初艳若的样子将头发用那根长长的白缎子束起,看了看镜中的人,虽算不上十分像,但模糊中还真是有点像十六岁时的艳若。羽魄似乎也喜爱极了我这样的装扮,不停的在床上绕来绕去,然后吱溜一下从床上跳到我肩上,用小脑袋亲昵的蹭我。 我微微一笑,“羽魄,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 祈福节(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黄昏时分,女贡们和许多男子双双两两的出了贵邸,也许是祭祖的活动令人繁忙,岚夜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天楚出现了一会,只是交待我跟着女贡们一起去祭庙,不要走散了,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老妈妈不知为什么,不必去,所以自顾在房里念着佛,我乐得如此,趁她专心打坐时,悄悄地潜到艳若的那个房间。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的,轻轻一推就开了。虽然我很想仔细去观察这个房间,但是时间上不充许,于是找到存放衣服的柜子,借着夕阳的余光,翻找合适的衣服,艳若的服装既简单又很锦绣,全因为上面的绣花手工精美且色彩缤纷。 不一会,翻出了一件白衣,我展开一看,分明是十六岁那年,在胡同里看到他穿的那一件。放在身上比了比,还算合身,毕竟当时他也才十六岁,只比我高小半个头,现在……他都高我一个头多了。 快速地穿好衣服,系好彩色的腰绳,学着当初艳若的样子将头发用那根长长的白缎子束起,看了看镜中的人,虽算不上十分像,但模糊中还真是有点像十六岁时的艳若。羽魄似乎也喜爱极了我这样的装扮,不停的在床上绕来绕去,然后吱溜一下从床上跳到我肩上,用小脑袋亲昵的蹭我。 我微微一笑,“羽魄,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带着羽魄来到狮子饲养处,在门口久久徘徊,老半天不敢进去,羽魄倒是不怕的样子,似乎也很懂我的心思,它从我肩上跳下来,跑到门口示意我推开门。犹豫了一下,我闭咬牙将门给推开,我以为会听到狮子的吼叫声,却一片寂静,睁开眼一看,发现门里的狮子都被用铁链拴在图腾柱边,这会儿都在闭眼打着瞌睡。偶尔有二三只警觉地看到我,瞥见我脚边的小狐狸,又都恢复到悠然自得的状态。 羽魄不知为什么,忽然很高兴竟然不再理会我,一径向里面跑去,我叫不急,只好颤兢兢颤颤的在狮子中往里走,正在纳闷时,眼前一亮,一头全身雪白的狮子出现在眼前,我整个人惊呆了,记得白狮子因为颜色太明显,在野生动物中极不容易存活,是非常罕见的品种。 那只白狮正在和羽魄戏闹,感情似乎很好,两团白色,一大一小,可爱至极,连我这个恐惧狮子的人,都不由得放松下来。这时羽魄走到我脚边不停的用嘴扯着裙摆,然后又到跑到拴着白狮的铁链边打转,看到这种情况,再笨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颤悠地解开了那条铁链。白狮呼一下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只见它悠然地走了几圈,然后走到羽魄面前趴下,羽魄于是跳到我肩膀上,不停吱叫,我想大概是叫我坐上白狮,我小心地走到白狮身边,那只白狮抬眼瞟了我一眼,我居然能读懂它眼神中的几分迷惑和好奇,但没有丝毫的警惕。读取到这样的信息,我放下心来,抱着羽魄骑到了它背上。 出了尊兽宅,关好大门,才想起白狮上没有配狮鞍。 我无语地瞅了瞅旁边等着我的白狮,只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又不需要快速奔跑…… ------------ 祭巫(上) 今晚月光很亮,让黑森森的林子多了些亲切感,一路下来,没有羽魄的领路,全是白狮自个在行走,我也不阻止,没办法,谁让我不熟路,只能一边坐在上面,一边观察四周,尽可能的收集信息。 这里花香萦绕,似乎都是在夜间绽放的花朵,这让我的疑问又深重了几分。 细辨之下,大多是适合于在多雨地区生长的花款,如果狐戎寨是处于有利于构筑窑洞的土质较硬的地区,那么雨量也应该相对应的少,可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大面积的生长着喜雨的植物?并且种类还这么多,品质还这么好? 正在思考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迷蒙的蓝雾,能感觉到空气中带着湿度,然后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白影,我一惊想着怎么让白狮停下来,羽魄却嗖地从我肩上窜下,向雾中的人影跑去。 难道是艳若?我愣。 白狮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白影渐渐清晰。 站在前方的是一个女人,白色长裙,宽袖摆,袖子只及手肘,裙边和袖边都绣有暗花,戴着发冠,形状如扇,后颈下是编得很有规律的长辫,尾端用各色的彩绳系着,长长的彩穗与发辫一直垂直腰下,身形飘逸,站在蓝雾中,感觉如仙下凡。 只见她背着身,将手缓缓向侧边一伸,白狮便停了下来,只有羽魄依然大胆的跑到她身旁。耳边听到一声如琴音似的轻笑,我感觉自己似乎被声音蛊惑似的,沉醉于那一声笑音中。 宽袖摆下,一双白颀的玉手悠悠地将羽魄抱了起来,一边抚摸一边缓缓的在走了几步,她头也没回,天簌般的声音柔柔地传来,她说:“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看我?” 我怔,她在和谁说话? 又听到她说:“就算你早到了,会面的时间也不会增加,只不过是提早结束罢了。” 看了看周围,就我和她,于是确定她是在和我说话了,而且估计是把我当成别人了,我不由暗笑,这人呐,怎么就不回头瞧一瞧呢?她就这么相信来的人一定是她要等的人? 猛地,我头脑一闪:她为什么这么确信? 看了看她怀中的羽魄,我想到了艳若。——她要见面的人是他吧! 只听她问:“听说你收了一个破格,你找到要找的人了?” 我警觉,屏息听着,不吱一声,希望在没被她发现误认时,能听到多少秘密就听多少。 只听她又一声轻笑,“你还是这样,极少说话,每次来都只听我说,” 还好还好,原来艳若在她面前是少说话的。我庆幸。 静默了几秒,她叹息一声,那声叹息如秋天时飘落的叶子,几分无奈几分悲凉。 她弯腰将怀中的羽魄放到地上,这时我看到了她的侧面,轮廓细致柔和,极具亲和力。而且……与艳若有几分相像。 羽魄被她放到地上后,倦恋地在她脚边打着转,她指尖点了点它的额头,嘴角微微一翘,那模样简直与艳若是相同的了。 我呆住。 她站直身体,背着我走入黑暗中,一句话缓缓飘进耳朵:“我期待有一天能在殿庙里见到你的破格。” 我心猛跳起来,想起天楚的话——“祭巫是艳若的妈妈”。 她,就是祭巫! 这么说我遇到了狐戎中一个颇有影响力的人物,而且还是女子,最主要的:她还是艳若的妈妈!她一定懂得许多狐戎的事情! 张开嘴刚想叫住她,眼前却徒留下羽魄与大面积的蓝雾,再也看不到她半个身影。 唉……我沮丧。 羽魄又回到了我的肩上,白狮继续带着我们往蓝雾中慢吞吞地走,于是我发现这片林子非常的大,转了几个圈,依然是林密草长,可见狐戎所处的地方很复杂。 我想到了那个陷害我的待贡,不知道她有没有逃出去。 骑下的白狮停了下来,此时我才发现到达了一个山顶上,邻近的一个山头比这些稍高一些,能看到一个很大的平台,台子被图腾柱圈着,图腾柱的底端燃烧着一簇簇的火苗,在我的位置去看,许多人往火中投扔一些类似于布或木条之类的东西。顺着平台远望,还看到一座更高的山头,依稀能看到有一座如宫阙般的建筑。 这时,一声长长的钟鸣响起,余音深沉,在山中回荡,久久不散。然后我看到平台上出现了先前看到的那个白影,也就是艳若的妈妈,距离远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我知道,从刚才的一个侧面,她一定是美丽的。 平台周围的人都停止了一些动作,整齐的排好队站成了一个圈。然后有鼓声响起,渐渐地加入了各种乐器声,接着艳若的妈妈便跳起了舞,那是一种奇怪的舞姿,每一个动作分开看很笨拙,但是连贯起来,就有一种轻盈感,她的每一个挥袖,每一个扭身,每一个跃起,都像要飞天似的。 我不知不觉沉浸于这样的舞姿中,痴了。 等到她的舞渐渐缓慢下来,耳边旋律渐低,我才回了神魂。长吐一口气,转头想看看这座山头的另一边,却惊然发现艳若站在块岩石上,扶着树杆与枝叶,深深地望向远处的平台。 我着他的眼神再看去,发现他妈妈正站在平台上,向某一个方向遥遥而望,我更加奇怪,她又是在看什么? 没多久,她转过身,没入了平台后方的黑暗中,人群里杂杂嘈嘈的不知在叫唤什么。我调转眼光看艳若,他半垂下眼,神情伤感。我惊讶,印象中他总是笑意盈盈,那里有过这种模样? 他缓缓转过身,跳下岩石往山林中走,猛然的,他一个转身面朝我这边看来,我大骇,迅速趴下身子,不敢动一下,恨不得整个人埋在白狮的毛里,心里不停地默念:他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你倒挺会找东西,有了我的羽魄,还骑我的白狮。”悠悠的语调带着微懒在身边响起来。 我无奈的苦笑,直起身子,给他一个极非常虚假的笑容。 “嗨,艳若,见到你,我真是高兴。” 放屁!见到你我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艳若微笑地看着我,不发一语。 我心中哀鸣,他这种状态,才最可怕! 额,我不止骑了他的白狮,还穿了他的衣服,扮成他的样子,还看到他的真情流露…… 完蛋了! ------------ 祭巫(中) 艳若笑眯眯地走近一步说:“我还奇怪,为什么祭巫不肯见我,原来是你冒充了我,真是好厉害啊——” 我寒意顿生,心虚地说:“一切只是凑巧,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你妈……”艳若眼一眯,我忙转口说:“——祭巫。呵……” 艳若慢悠悠地走上前,我浑身戒备,他瞟了一眼我骑下的白狮,淡淡地说:“连狮鞍也不配,看来你已经不害怕尊兽了,这样吧,明天我就让岚夜提前教授你怎么与尊兽相处,如何?” 我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怕适得其反,竖着耳朵听他还要打算说什么。谁知他轻轻一跃直接就坐了上来,从背后搂住我,骑着白狮向某处行走。 我正纳闷他打算干吗,便听到他问:“你见到祭巫了吧?” 明知故问,他先前不是确定了这件事吗?我暗哼,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她……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 “说来听听。”语调有些期盼。 我偏不如他愿,恶作剧地说:“就两三句话而已,当时离得远,没听清。” 搂在腰间的手一紧,他的气息在耳畔浮动,妖兮兮地笑道:“我想你一定又皮痒了是不?要不要再针罚一次?” 寒!我干笑几声,依然死鸭子嘴硬:“我是说真的啊,当时怕被她认出来不是你,所以不敢走近,心又慌,那来的心情听她说了什么?” 这一次他没再威胁我,而是沉默下来。 他忽然这样平静,倒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想到祭巫当时的说话态度,感觉到祭巫对他这个儿子的感情似乎很淡,但又不全是,她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像对于这种疏离是很无奈的,又联想到艳若先前的神态,更觉得他与祭巫之间似乎被什么阻隔着,让他们的亲情无法尽情的表现出来。 想到这里,我有些同情艳若起来,也有些内疚了,于是打断了沉默的气氛说:“呃……当时也有听到一些话的,她说‘为什么这一次来得这么早’还问‘是否找到了你要找到的人’大概是这样了。” 话音刚落下,艳若在身后低笑起来,“我还以为要再走过两棵桂树你才会说呢,没想到这么快,谢谢歆的心疼。” 什么?居然是被他料中的事?我刚才怎么会对这种厚脸皮的家伙发慈悲!真见鬼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那叫一个郁闷。 不爽的坐在白狮上,瞪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任由艳若独自得意的笑,连带着羽魄也兴奋在我怀里钻来钻去,大尾巴在我脸上不停的扫,真丫的可恶,和它主子一个德性! 这种叫人怄火的气氛维持了很长一段路后,忽然沉淀下来,月光的照耀下,我们能看到眼前的几块大石上有些暗红色的斑驳,那是干了的血迹,石块不远处的草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骨头,视线往上挑一些,还能看到树枝上飘着几块破布。看到那些破布,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我认得那些碎布,那是我在律闺时穿的破格服饰,结果被一位可恶的待贡给换下来。 眼前的情景,再蠢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没有逃出去,而且还做了野兽的美餐。 我无法控制的全身颤抖起来,感觉空气瞬间降低到了零摄氏度以下。偏偏艳若这时松开了手,跃下了白狮,我惊慌起来,想都没想的就伸出手扯住了他的长长的发尾。 “咝——!”艳若不得不站定,抓住我的手,“你想让我变成秃头吗?” “艳若……”我望着他,我害怕这三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他注视着我,另一只手在我头发上轻轻一拨,束发的锦缎子就到了他手中,然后他将缎带一扯就蒙上了我的眼,白色的丝缎遮蔽住了那些刺目的暗红,也遮住了眼前令人恐惧的画面,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白,美丽纯洁得如高山上的飞雪。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扯着他发尾的手松了下来。 在我收回手时,艳若的手却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大大的手掌里暖暖的,原来他有一双这么温暖的手。 坐在白狮身上,感觉到它的缓缓的走动,艳若的香味就在身边淡淡飘来,这一次我却没有被迷昏,而是感觉情绪平静了很多。 感觉白狮停了下来,朦胧的光影中,感觉身旁的艳若弯腰拾着什么,那样的剪影画面,让我起了城市里几乎消失了的皮影戏。我微笑,——看上去很美。 不多时,艳若重新坐回到了我身后,骑着白狮继续向前走,他没有将我的白锦缎子解下来,我自己也没去解,一味这么的蒙着,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看世界的方式,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放逐。 “歆,你想重新回到城市吗?”许久,艳若忽然问。 我从一片朦胧白中回过神,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可能吗?” “能。”他语气肯定,我愣住。 不明白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嘲地说:“看来我以后想逃之夭夭,一定得先瞒过你。” “哦?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除了你有这种肯定的想法,其他人对我都不屑一顾,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骑着你的白狮出来了。” 他轻笑,“他们也没错啊,因为你想逃是不可能的。” “可你前面不是说我能吗?” “我只是说回到城市,没有说逃跑。” 脑子里忽然闪过的岚夜说过的话——“在这里,什么样的女人我们都见识过;女人使的花招我们都熟透了。——心情好,我们会陪你们演演戏,心情不好就直接惩罚……” 我渐渐明白过来,所以当时岚夜对于这个逃跑待贡不是没法抓回来,而是存心放任她离开,目的是让她自生自灭,那么待贡当时说的什么逃跑的地图和方法,也一定是假的了,男人们和她演了一场戏,大幕落下时,她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编导的戏里。 泪水顺着白色的锦缎子流了下来,可怜的我的姐妹们。 “歆,安心去做破格吧。”艳若在身后楼着我说:“一步步爬上去,然后坐到祭巫的位置。” 我抬手恨恨地抹掉泪水,肆无忌惮的刺激他:“祭巫?呵,她是你妈妈吧?我坐上了她的位置,她就‘失业’了,今后生活估计会很艰苦吧!” “不,祭巫不是我妈妈,她只是祭巫。”艳若低声说出一句让人难懂的话。 “不是你妈妈?可是天楚说……” “你当了祭巫,就有回城市的可能。”艳若打断我的话。 “为什么?” “想知道答案,就先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破格。” 我沉默。半晌问他:“艳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肯定我一定能当祭巫?” 他凑近我的耳畔说:“因为你有抵抗狐戎迷香的能力,因为你一进来就做了破格没有被环境洗脑,所以逃跑信念一定能让你忍受种种痛楚和困难,而这样你就一定能当上祭巫,这样——我的妈妈就回来了……” 我被他后面的那句话再次弄得不明不白,想了想,讥笑:“原来你是不希望妈妈做祭巫,所以要找一个人去代替,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帮我,你做了祭巫就有可能回到城市。” “你也只是说有可能,又不是百分百,如果我艰辛万苦的爬上了祭巫的位置,却发现哪儿也去不了,岂不是很亏?——是啊,如果真可以回到城市,你妈妈为什么不回?”我哼。 艳若笑起来,“歆,你总是能在迷糊时刻想到一些沾边的小问题,祭巫她为什么不回城市?是啊,她为什么不回,因为我在这里啊,她的儿子是贩首……”声音渐低,带着苦涩。 我恍以为自己听错了。 艳若语调又恢复懒懒的:“歆,做个优秀的破格吧,然后当上祭巫,90%的机率也比一个可能也没有强,不是吗?” 总觉得他的目的并会那么简单,他让我做祭巫,一定还有目的。 我侧过身,透过白锦望着朦胧的他,“我不信任你,从你把我贩来这里开始,我就不再信任你,所以请说出一个更可信的理由,让我相信当上祭巫可以有90%的机会回城市。” 艳若轻笑一声,“歆,你的防心越来越强了呵——”他搂住侧过身的我,低头轻语:“有戎主的批准,要出狐戎不是难事。” “嗯哼,你意思是让我做了祭巫去勾引戎主?”我轻哧。 他妖笑起来,“如果你到时想这么做,我十二万分的乐意!” “什么意思?” “歆,这一届的戎主会是我!而我仅欠一个东风——需要一个祭巫来助我踏上戎主之路。” 我震惊,艳若想做戎主!几秒,仅几秒,我便笑起来。 “很好啊,艳若,很不错的90%的可能性,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合作?”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算是吧,不然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回家方式吗?” “的确没有,不过艳若,既然是合作的方式,我想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成功当上了祭巫时,会尽力助你做戎主,然而万一你时运不济败了,到时我可是不会与你同归于尽的,我会选择最佳的人做戎主。” “呵呵呵,那么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还没有成为戎主时,你的任何过错我都不会护短,就算我成为了戎主,一旦有损我的利益,我也不会与你同归于尽,我会重新选择最佳的人做祭巫。” “好,没问题。” “呵——所以歆,这一次你趁着祭祖偷了白狮出来,是要受鞭刑的。” 我心一紧,“你意思是要公事公办,现在要送我去受罚?”我冷笑,“还真是行动迅速不留情面。” “错了,我不是要送你去受罚,而是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你就祈求没有被人发现或者追究,如果一旦被追究,我是决不会出来保你,或替你说任何一句话。” “……明白了,谢谢提醒。” “不必客气!” 我将白锦缎扯下来,直直的望着他的眼,只有这样,我们才最真实。 他嘴角带笑,媚采翩然,琉璃似的眼珠子里透着灵动的狡黠,也印着我意味深长的笑意。 很好,也许这样,才是我们最好最恰当的关系。 ------------ 祭巫(下) 祭巫 趁着夜色回到贵邸,艳若已独自离开。祈福节还没有完全结束,贵邸里空无一人,为此我很轻松的就将白狮送回了尊兽宅。 抬头仰望月色,微蓝的朦胧,以没有了先前的皎明,这种情况下,原本优美的贵邸也显出了几分韬晦和沉闷。我轻叹口气,抱着羽魄走向外邸,忽觉左后方的暗处有影子闪动,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只看到树影簌簌,但又觉得有某种实物在其中隐藏,心下有些胆寒,惟恐是什么尊兽在里面打瞌,纵是心有疑惑,也不敢上前查探,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回了内邸。 内邸的小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枝条摆的声音,我小心的经过老妈妈的房门,贴着耳细听了一下,发现房里很安静,遂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往艳若的小房走去,却在走到井前面时,老妈妈的声音霍然在背后响起。 “你终于回来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些微颤。 我也颤了颤,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飞速运转,思索着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这身装扮,却没料到,老妈妈根本不等我,和那位祭巫一样,直接把我当成了艳若。 “艳若,你又去见你妈妈了吧?”声音渐近,我紧张,生怕她再走近一步发现了什么,急忙嗯了一声,然后绕过井起了几步,把身子隐在了阴暗处。 “唉,看你这付无精打采的模样,你妈妈一定又是冷冷淡淡的没和正面瞧你了。” 呃,老妈妈你真的看到我的模样了?我站在暗处,啼笑皆非。 “你也别过于介意你妈妈的态度,你也知道,她每次见到你的脸,总会伤心一番。”老妈妈继续说着与我无关的安慰话:“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现在一定又在房里独自难过伤心着,唉——” 我静静的听着,原来艳若的妈妈是很在意他的呀,那是什么事令她对艳若避而不见?为什么见到艳若的脸就会伤心?对了,艳若有妈妈自然也有爸爸,难道是因为艳若的爸爸负了她,所以祭巫每次见到艳若才会伤心? “艳若,有五年没见你了吧,你倒没怎么变,身高怎么不见长啊?”老妈妈说。 我无语。 “艳若,你收的破格我见过了,是棵好苗子,但是我总觉得她神经有点大条,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最优秀的破格了。” 什么?居然小看我庄歆!哼。 老妈妈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也学了你妈妈那一套,半天也不说句话?还拿背来对我?” 我汗!抬手拂了拂飘到脸颊的发丝。心里暗自祈求老天,快让老妈妈说完回房睡了吧,一会如果祈福结束了,岚夜回来我就完了。 “艳若,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讨厌这个贵邸,不过我当初把你作为女孩子收进来,也是出于无奈,哦,你一定又会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这个……唉,还是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再告诉你吧。” 咦?没想到艳若身上还真有不少秘密,而且连他自己也正在寻找这些秘密的答案。 我心一动,这些秘密倒是一笔好交易,虽然我也不知道秘密的答案,但是……呵呵呵,我心里暗笑,这一点也足够牵制他了。 只听老妈妈又说:“你趁这时候来贵邸一定有需要办的事吧?罢了,我不再耽搁你,你放手去做吧,我去外面给你把风,若那四个小子回来了,我就给你一个暗号。”未等我应声,老妈妈转身走上了斜道。 我喜不自禁,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急忙走进艳若的房里,将衣服给换了下来。然后一吱溜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稳稳的睡到了床上。 由于这一个小插曲,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老妈妈一脸郁闷的在井边打水,估计是想不通艳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心虚怕她认出我的背影,所以后来几天一直都尽量正面的对着她。这让老妈妈又郁闷了几天。 ------------ 第四回 山静风不止 ------------ 审问(上) 自祈福日过后,贵邸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女贡们接客的接客,吵架的吵架,扮靓的扮靓。我呢,自然开始着手处理那两个戒室里的女贡。 她们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房礼监相互给对方穿小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明两人都没有资质做这个工作,要解决很容易,就是另找一个合适人选。不过,这人选,要选谁呢?——这是一个比较头痛的问题了,搞不好,会出现一场三个女人的大战。 我撑着下巴,坐在房间里,拿着一本子对两女贡的室友们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筛远。这时天楚走进来,开口就问:“庄歆,你祈福日去哪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时,心猛的一跳:糟了! 定了定神,我笑笑:“祈福日?当然是去看祭巫跳祈福舞去了啊,岚夜不是让我独自跟着女贡们一起去的吗。” “你和哪一拨女贡一起去的?” “没和哪一拨,我自己跟在她们后面去的。”我瞟了他一眼,放下手上的本子语气抱怨地说:“你也知道,女贡们对破格的态度都很不友好,所以我怎么可能与她们一起走,自然是只有跟在她们屁股后面的份儿。” 天楚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窝囊?你是破格,级别比她们高,你要做什么,她们吱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你干吗迁就她们?” 我撇撇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不,我手头上还要解决一起女贡的纠纷呢,调查需要女贡们的配合,如果关系弄得太僵,对事情的进度会影响啊?我这叫——顾全大局。” 天楚笑起来,调侃道:“顾全大局?我怎么觉得你是胆小怕事?” 我瞪他,“什么话?——对了,你进来怎么忽然那么问我?出了什么事了?” 天楚神色一肃,“的确是出事了。而且是你出事了。” “啊?我?” “对,据说,你在祈福日的晚上,并没有去参加祈福,而是私自骑了尊兽四处逛游。” 我心一惊,表面却镇定地问:“据谁而说的?” “艳若。” 什么!我目瞪口呆! 这个艳若,到底在搞什么鬼! 跟着天楚往戒室走,我心里有些惴惴,毕竟戒室在这里就是专门惩治女子之处,如果我的罪名没有被确定下来,天楚是不会带我往那儿去的。 “你祈福日那晚,跟女贡们一起看祭舞了吗?”天楚问。 “我是看了祭舞的。”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跟女贡们一块看的吗?”天楚倒不笨。 “这个嘛,我前面不是说了吗?我跟女贡是合不到一块的,自然是独自在角落看的啊。” “哎,这样就比较麻烦了。” “为什么?” “没人证明你在现场啊。” 我心一沉,的确啊,这下真是麻烦了。 思索间与天楚到达了戒室,大门两端挂着一黑一白的绳结,黑与白的长穗几乎垂到了地面,更给人庄肃之感。 房里阴暗,几盏白烛点在各处,每根白烛都有手腕般大小。艳若和岚夜并排坐在里面的一张罗汉榻①上,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宴几②,一些茶水杯子就放在上头,隐约能从空气中闻到上等的茶香,榻下左边拘谨的坐着那两打架的女贡,天楚笑着走上前道:“哎呀,艳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一回来就坐着这么好的位置呢。”说完一撩衣摆坐在右边的一张圆脚凳上,他旁边是张月牙桌③,上点着一款青花瓷烛台。 岚夜歪头对天楚皱了皱眉,才对着我指了指月牙桌右侧的一个高脚圆凳子说:“你坐到这吧,既然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行罚吗?但又没看到有人动一动,我疑惑的走到凳前坐下,抬眼看艳若,只见他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半个身子斜倚在雕花牙条④边,似乎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来看戏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半晌没有人先吱声,天楚不耐道:“先前不是还说得挺热火的么?绿蔻你先说吧,昨晚看到的是不是眼前的这位庄歆?” 只见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贡站了来,就是那日打架时左臂上系着结饰物女子,她瞟了瞟我,方才垂眼道:“楚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夜太黑看不清,不过有人骑着白狮进入尊兽宅是事实。” 我心一跳,有些明白是怎以回事了,难道昨晚从尊兽宅出来时,那黑暗处晃动的东西是她俩? ------------ 审问(中) “衣服的款式和打扮的模样你再说一遍。”岚夜道。 “是。一袭白衣,身形飘逸,束着高发,系发的锦缎子在月光下能看出刺锈的好手儿,那模样瞅着很像,很像……” “像谁?”天楚问。 绿蔻斜了眼榻上的艳若,小声地说:“像艳主儿。” “哦?”天楚身形向前倾:“确定?” 艳若倒不为意,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依旧斜倚着,只是歪头给我抛了个媚眼。 我奇怪了,看这情况,艳若并没有揭发我骑尊兽瞎逛的事情,那么天楚先前在内邸说的那番话又从哪儿来?我打量天楚,看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顿时了然。 想必是天楚为了套我的话而撒了谎,但是却从我口中得不到确定的回答。这么一想,心里暗暗吁口气,也有些心惊起来,难怪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好相处善良的人,往往心机比谁都深沉。当时如果我说错了一句,不仅艳若有事,我也会有事。 岚夜问:“你能确定是艳若吗?” 绿蔻说:“不敢确定,先前我也说过了,只是看起来像,但是也像……嗯,这位破格。” 岚夜问:“怎么说?” 绿蔻说:“因为艳主儿行走的风度虽也飘逸,但是更洒脱一些,而且那一身的贵气与艳丽味儿是任谁也学不来的,但昨晚的那人只是形像神不像,就如穿了皇袍不像太子。” 艳若扑哧一声笑,我囧。 绿蔻继续说:“昨晚和我红菱细想了一下,觉得与这位破格的身形更相似一些,但毕竟只打过一个照面,实在不敢太确定。” 唔,我终于明白了,所以他们才让我来走一遭,以便确定是不是我。 我挑眉静坐,观其事态发展。 天楚说:“红菱,现在你来说,我记得早先时候说过,那身衣服是艳若的吧?” 咦,似乎天楚是有意找艳若的岔。 那位留着齐肩发的女子便是红菱了,她站起来斜了我一眼,不像绿蔻那样说话隐晦,而是直接指出:“那身衣服是艳主儿的没错,但是却是穿在这位破格身上。” 我抬眼对上她眼,一脸怨气,似乎我和她有仇。我纳闷。 天楚问:“你就这么肯定?” 红菱说:“我自然是肯定的,我眼睛比红蔻好使,而且那身衣服我曾是打理过的,就是去年夏日,老妈妈命我们将爷们的旧衣服清洗一番,放在太阳底下晒儿去菌,当时艳主儿的这一套衣服就是我亲手洗了晒的,那时还直惊叹上面绣艺的精细,还有艳丽的针线配色得极好,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十几岁时的身量,昨夜看到这套衣服穿在了人的身上,一开始我疑以为是艳主儿,但是印象里艳主儿要贵气许多,就像绿蔻说的——那个人只是形像神不像,所以我和绿蔻仔细的看了看,回去一琢磨就确定是这位破格。” 我冷笑,她倒是好眼力,也真是好记忆力啊,就那么一个照面就把我的身形什么的给记住了? 我垂眼想了想,总觉得她们太过于肯定了,实在不太对劲。如果昨晚我这个假艳若真这么好认出来,为什么祭巫没发觉?好吧,毕竟她是背对着我,又因羽魄而误认了,那么老妈妈呢?她可是近距离的站在我身后呢,她为什么就没发现我与艳若的不同? 这时岚夜转头问我:“庄歆,你昨晚有去祈福吗?” “当然有。”我说谎眼皮也不睁一下。 “和女贡去的?是哪一拨女贡?” “这问题我先前对天楚说过了,不过再说一次也没关系,我是一个人去的,因为女贡们不喜欢和我一起走,我总不能拿热脸贴别人的冷股屁吧?” 后面的词语有些不雅,岚夜皱了皱眉,天楚则轻咳了一声,艳若却又轻笑起来。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说:“所以我是一个人,一直没有人陪。”说完时,不知为什么心忽然一动,抬眼瞟向艳若,他也正在看我,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神情分明是说“没有人陪,那么我不是人”的感觉。我忙扭头看月牙桌上的腊烛,稳定心神。 岚夜又问:“那么你有看祭舞吗?” “当然有。”这是肯定的了,虽然当时观望的角度有些远。 岚夜问:“站在哪个位置看的?” “太黑了,当时又那么热闹,我跟随着大家走来走去,没留意位置,也就没记住站过哪一处。”我一口气把谎话全说圆了,让他没法再找出问题来问。 岚夜笑笑:“那么旁边总站着个人吧,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吧?如果让你找出来,你能找其中一两个吧?嗯,你可以说太黑看不清,不过你的破格服饰在女贡里是特殊的,整个贵邸就你一名破格,我想一会儿聚了大家一起来,怎么着,站在你旁边的人流动性再大,也会有两三个能认出你来。” 我心一凉。这下可怎么办? 想到艳若说过,如果我昨晚的事情被发现,是要受鞭罚的,而他也绝不会帮我说话的。 闭了闭眼,庄歆别紧张,会有对策的,先走一步是一步。 忽然心里一亮,有了! 我睁开眼,对岚夜微微一笑:“那么就聚了大家来认我吧,有劳岚爷了。” 戒室里的人都为我的平静而震惊,最明显的是那位女贡,似乎脸色微变而且表情有些踌躇起来,岚夜盯了我一下,腿向前一伸,下了榻,这时那两女贡急忙站了起来,我见状也不得不站起。 岚夜整了整衣服说:“那么我们就出去招了女贡在外邸园子聚一聚吧。”说罢抬脚就出了门。 天楚笑道:“哎呀,又有一场好戏看了。”快步跟在了后面出了门。 那两女贡却没动只是站在那儿,还有一个没动的人就是艳若,他还在慢悠悠地喝着茶。 我看了看他们,正想着要不要先出去,就听艳若说:“你们仨,先出去吧,我把这茶先喝完了,这么好的上品,还没尝够呢。” 那两女贡应了声是,便小心的往门外走,经过我身边瞪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思忖着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们了。 睨了艳若一眼,他也正挑着凤眼瞟我,然后扑哧一笑,我无由的发窘,转身也走了出去。 ------------ 审问(下) 到了外邸的园子,天楚对几位女贡说了几句,于是那些女贡就一个传一个的让所有的人出来聚一聚。 这时天楚和岚夜唤了人搬了一张长形藤椅出来坐,那两女贡在离他们大约一米的下方站着。 正是午时,阳光炽热,我就找了一个离他们不远的阴凉处站着,尽量让自己一脸平静,心里其实是打着鼓的。 但我敢那么大胆的让岚夜聚女贡来认我,就吃定那戒室容不下那么多人,必定要出来,这么一来视野就大了,人一多物一多眼容易花,谁都可以打马虎,而我呢? 我嘴角微翘,我就更有利于打马虎。 “呵,怎么有一阵阴风吹来,凉嗖嗖的。”艳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侧过身子斜眼睇他:“凉就一边呆去,喏,他们那处阳光温暖,又有得坐。” 艳若轻笑一声,“好淡定啊,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像天楚说的就坐着看一场好戏。”说完悠悠地走向藤椅。 我调转目光看向园子中间,女贡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站好,然后一些女贡,估计是所谓的房礼监一个个开始点名,确定人数齐了才向藤椅上的三位大男人请示。 艳若眼也没抬,斜坐在藤椅一角,手里居然还拿着戒室里的那杯茶,而茶壶就放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这使得他妖媚的气质下硬是彰显出一股说不出的风清云淡,且还异常和谐。所有的女贡都把眼睛聚焦在了他身上。 岚夜那张阴柔的脸顿时冷了几分,正了正坐姿,对园子里的女贡说:“昨儿祭舞时,有谁看到破格了?” 这么问让女贡们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一个个愣在哪儿。岚夜不耐张嘴又要说话,我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站在阳光下,面对女贡们说:“昨晚祭舞人太多,天又暗,庄歆一时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其中若有哪位见着了本人的,还望见谅。”成功的阻止了岚夜的话头。 女贡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藤椅上的人,一付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一脸的幸灾乐祸,似乎碰上了有生之年最快乐的事情。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表情,可以开始实施下一步了。 我瞅准一下一脸倦意的女子,快步走上前,对她微躬了下身说:“昨晚真是对不起了,似乎不小心踩了你的脚,让你摔倒了。” 那女的一怔,脱口而出:“你没有踩我脚啊,我也没摔倒。” 我嘴角一勾,故作吃惊地说:“哎?原来我踩着的人不是你啊,对不起,当时的确太黑了没看清人。”说完我转身随意对另一位女贡看了看说:“你昨晚有被人踩脚吗?” 女贡自然说没有,于是我背对着岚夜他们,佯装一付松了口大气的表情,用周围的女贡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还好还好,没有踩着人,原来是误会一场。” 说完回转身,等着女贡们的反应,果不其然,还没走两步,就有女贡大声说:“怎么没踩着了!你踩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明白我演的戏到这里可以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女贡们的表演了。 只听另一个女贡也附和道:“是啊,我的脚也被你踩了呢,还有啊,你还推了我一把,真是坏心眼啊,害得我的腰闪着了,到现在还痛!” “哎,我当时被她推倒了,脚也崴了一下。” “原来破格在祭舞时这么鲁莽啊,果然是没有从律闺正式毕业的。” “哼,什么鲁莽,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借着天黑没人看到就使坏儿,想让我们彼此有隙。” “是嘛,和以前的几位来实习的破格相比,人品简直是差劲透了。” 我充耳不闻,而是静静地走向台阶上的那三人,女贡们的声音也随着我接近他们的距离而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我很明白,身后的无数只眼睛正期待着这三个人给我定下的什么惩罚。 经过绿蔻和红菱身边,我扫了她们一眼,俩人抿紧嘴一脸阴沉。我收回目光,又往上走了一个台阶,看到天楚趣味盎然的表情和岚夜若有所思的神态,再往旁边看,艳若单手支头笑意盈盈。 我垂下眼,来到他们面前,淡淡地说:“三位爷也听到了,庄歆是有看祭舞的,当然过程也许不太得人心,但还是认真的看了祭舞的。” 天楚嬉笑:“现在情况明了,那么昨晚进尊兽宅的是另有其人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艳若。 艳若笑而不语。 岚夜注视了我几秒,微微笑了笑,“很好,庄歆,很好,果然不亏是艳若选的破格。”他手轻轻的敲打着藤椅几下,然后转头对艳若露出一抹嘲讽:“艳若,祈福日骑尊兽可是对祖宗的不敬,你这是明知故犯。” 我深吸口气,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么一交错,烫手山芋又丢到了艳若身上了。一时觉得啼笑皆非。 艳若慢斯条理的放下茶杯,拾起一枚落在白袍上的叶子,一边把玩一边轻笑道:“绿蔻和红菱不是很肯定的描述了那晚骑尊兽的人与我不像吗?既然也不是庄歆,那么想必是另有其人了。” 我挑眉,这个球传递得好,又转到两女贡身上了。 岚夜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说:“园子里的人现在可以散了。” 我身后的女贡们顿时发出一片失望之声,我稍侧过身瞟了瞟,女贡们终是老老实实的退散了。见此情景,我心里又定了定。 绿蔻和红菱一脸的不甘心。 正在这时,天楚说道:“艳若你就别抵赖了,我和岚夜接到这消息时也特意去尊兽宅去检查过,你那头白狮可是一脚的泥泞和花草瓣,身上还有祭巫庙里特有的蓝苜香。你说,如果不是你骑着它去见祭巫,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这种怪事?” 艳若轻哧一声,眯了眯眼,懒懒的换了个坐姿,把腿踏上了一块岩石,用手轻拂衣袍的碎瑛,这才把目光对上天楚。 “那么——”艳若笑容款款:“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呢?” 天楚一脸得意,“据戎律,你这种行为要在戒崖面壁思过一个星期,并且要吃一个月的斋食。” 岚夜此时也是一付兴致高昂的表情。 忽然扑通一声,绿蔻和红菱跪了下来。 “两位爷——”绿蔻紧张地说:“别罚错了人,不然我罪就大了,我觉得昨晚真的不是艳主儿,那身影的确不是艳主儿的。” 天楚身体前倾地看着她:“不是他是谁?庄歆吗?可是女贡们都说她在祭舞现场,难道她可以分身?” 红菱这时大声说:“我可以发誓!昨晚的确不是艳主儿,因为当时那人还抱着羽魄,两位爷是知道的当时这位破格刚进贵邸时,羽魄是跟着她来的,而且还是艳主儿准了的,而且后来的日子,羽魄也的确一直在这位破格身边,两位爷是知道的,尊兽们对羽魄都很敬畏,只要带着它,保准不会受到任何尊兽的袭击。艳主儿若是要回羽魄,必定得进贵邸吧?可是那时候破格已经出发去看祭舞了,羽魄自然也跟着她了,艳主儿怎么要回来呢?难道中途他们碰上了吗?” 艳若眼皮一跳,我暗笑,我和他还真是中途碰上的。 岚夜说:“中途碰上?这个可能性很足啊,没准艳若就是中途碰上庄歆要了羽魄回去,是吗艳若?” “这个呵——”艳若笑笑:“谁知道?我可不清楚啊,为什么问我呢,你们不是在调查吗?就自己去找出证据吧,我只想说,我没进过尊兽宅。” 我挑眉,这家伙也学了我打起了太极。 他是没进过尊兽宅,不过骑了尊兽的确是事实,但被他这么一岔,真正的罪名就被掩住了。和我先前打得马虎如出一策嘛,我也没去过祭舞台,但是我的确是看了祭舞的。 想着,在肚子里闷笑起来,几乎内伤。 只听岚夜一哼:“这事不是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会查出来的,所以艳若就有劳你在贵邸住几天了!” 艳若脸色这时才大变。 我奇怪。 ------------ 夜游惊魂(上) 晚上,内邸园子好不热闹。 一直未露面的风翼和煜居然都出现了,于是园子里显得窄小起来。 此时的艳若,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怎么看都不太自然,岚夜和天楚则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风翼和煜则是若有所思。他们几个坐在离井口不远的一张方桌旁,老妈妈在旁边为他们煮着茶,而这里面唯一兴高采烈的人,也只有她了,在调配茶叶时手都是颤抖的。 我站在旁边,一个个轮流打量,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微妙故事。不过由此可见艳若也真是大牌了,就因为要在贵邸住几天,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戎贵竟为此回来。 煜依旧语言豪爽,哈哈大笑几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扭头看着我乐道:“你这破格还真有点儿本事,能让闻邸色变的艳若肯留下来住几天。” 我莫名其妙,艳若被留下来又不是我开的口的,关我什么事。 天楚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轻笑一声,俯耳低语:“别以为你那几招小伎俩就把事情给混过去了,若不是我和岚夜想找艳若的桩也不会对你的行为放水了。” 我惊。 仔细想想,是这么一回事,当时岚夜分明是一付不相信的神情,如果他再开口询问几句,我一定会穿帮的,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任着事态牵扯到艳若身上,而艳若,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套牢的人,除非是他也不想追究,所以才由着岚夜放水。 我对上天楚的眼,想明白他接下来到底要怎么样,他却呵呵一笑不吱声。 这时风翼冷冷的扫了我一眼,道:“这位破格是叫庄歆吧?晚上好好陪着艳若吧。” 咦?什么?什么陪?什么意思? 我扭头瞪着艳若。 艳若手托着下巴,微笑:“不劳风翼费心,我的破格自然是来陪我的。” 我更迷茫了,但知道此时不是问的时机,于是硬是将话头给吞回肚子里。 岚夜此时阴阴一笑:“庄歆,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来陪我。” 天楚也笑道:“哎呀,陪你这只阴狐狸做什么,当然是陪我这种阳光少爷才对。” 我轻咳一声,挨近天楚低声问:“恕我愚昧,请问‘陪’是指什么?” 天楚笑:“当然是侍寝啰。” 我倒抽口冷气,脱口而出:“为什么?”声音太大,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我。 艳若轻笑一声,这时的神情似乎放松了很多,慢悠悠走过来揽住我的腰道:“因为我需要。”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过多的理由阵述。 我瞪着他,他笑意盈盈,这次的笑容恢复了常态,并且更加自然。 我也绽颜一笑,“的确也是,主人的吩咐的事,破格自然是要服从的。”扭转身踮起脚尖,单手攀住他的肩,靠近他的耳畔,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是真还是假?” 艳若低笑一声,干脆双手环住我,吻了吻我的耳背,我一僵,只听他轻声道:“当然是真。” 我呵呵一笑,挣开他的双手,转了个方向,搀扶着他的手肘往桌子边走,笑嘻嘻地说:“艳主儿还是坐回去品茶吧,不然那么好的茶又尝得不爽愉了。”接着低声冷道:“晚上再商量这事。” 艳若扑哧一笑,抬手揉了揉鼻子,轻轻飘出一个字:“好——” 我和艳若终于分开,我站在桌边毕恭毕敬的给他斟茶,他笑眯眯的坐着看我。 岚夜哼笑一声:“看不出艳若和破格的感情这么好,真是好让你羡慕。” 艳若笑道:“这是自然的,不然怎么能做我的破格?” 甚少说话的风翼,冷冷地说:“你俩得了吧,少装腔作势,看得人难受。 我大汗,以为他是说我和艳若,正窘着,又听到他说:“岚夜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别弄出什么事让贵邸人仰马翻的。” 岚夜挑眉,阴柔的脸上闪过一抹讽意:“风翼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赶回贵邸和我心里所想难道不是一样的?” 风翼抬看与岚夜相视,冷声道:“我没说不一样,只是强调别让贵邸乱七八糟。” 岚夜笑笑:“贵邸是我主管,我自然不会弄出什么差错来!” 我更奇怪了,是什么事会让贵邸出乱子? 看了看艳若,他的脸色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时老妈妈捧着配好的茶走过来,脸上是一派慈祥的望着艳若道:“艳主儿,这是你最喜欢的茶蕊子,晚上临睡前让庄歆给你煮了,心神会舒服很多。” 艳若微微一笑,亲自伸手接过,眼神别有深意,“谢谢老妈妈,辛苦您了——” 我呆住了,他居然对老妈妈说“您”,语气没有丝毫的讥讽,分外的尊重,是真正的对待长辈的口气。 老妈妈眼眶一红,道:“艳主儿……折煞老妇了……” 艳若静静的微笑,没再说话,但是那神情非常的温暖,我第一次见到,尤如冰雪消融之季吹来的第一缕暖风。 也许是周遭的人也被惊住了,一时间整个园子变得异常的安静,直到老妈妈抬手拂了拂掉下的泪水,凝固的气氛才又开始流动。 我疑惑的望着艳若,思索着他和老妈妈的关系。 记得那晚祈福节回来,老妈妈把我当成艳若时曾说,将他当成女孩子养是有原因的。分析起来,老妈妈难道是艳若的保姆?或者乳娘?也有可能是养母。咝——好像这三种身份也没啥区别。 脑子里正在转着圈,艳若忽然转头对上了我的眼,我骇了一跳,急忙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 煜这时大笑起来:“哎呀,看你们各人的表情真是比看大戏还精彩,我也乐够了,去湖里游个泳儿,这天气热得像什么似的,谁跟我来?” 天楚笑道:“我跟你一道去吧。” 煜站起身,乐道:“那么你别又叫一些女贡来,到时又不知是游泳还是洗澡了。” 天楚也站了起来,调侃道:“当然是两者合一啊,多省时省力啊。” 煜又是一声大笑,往甬道走去,天楚跟在其后,渐渐不见了两人身影。 风翼扫了我一眼,放下茶杯,对岚夜道:“祈福日事件我听说了,你和我去尊兽宅,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岚夜站起,有所暗指般地说:“也好,希望这一次能挖出一条大线索,让相关的人都无所遁形。” 我心跳了跳,飞快的斜了一眼艳若,看他脸上一片平静,我稍安下心来。 于是风翼和岚夜也离开了园子,老妈妈这时不再拘谨,对艳若露出和蔼的笑容。“艳主儿,要不要洗个澡?我这就给你配水去。” 艳若微笑:“老妈妈,我不是说过了吧,在没外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老妈妈迟疑的看了看我。 艳若道:“庄歆既是我的破格,自然不是外人了。” 老妈妈点点头,但是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态。 艳若笑笑:“劳烦您去给我配水吧,像以前一样的配法。” 老妈妈脸上再次出现慈祥的笑容,点点头转身去了艳若的房里。 那里面有浴室么?我要洗澡都得到女贡澡堂中特定的破格浴室。 我伸长脖子张望,心想着祈福日那晚进去时怎么就没看到?当时感觉艳若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差不多,甚至还要简陋些。 “庄歆——” “嗯?” 我调转眼光看向艳若,一下子全身如被电了一般,心跳加速。 此时的艳若的神情,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而且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 他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凝视着我,然后淡淡一笑:“歆,今晚——就拜托你了。” 我错愕,不明白他说指的是什么,但是看到他那么认真的神情,还有那种难得一见的略带担扰的神色,我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睛,浓黑的睫毛遮住了那对玻璃珠般的眼珠子,流转光华瞬间收敛,我再也探测不出里面的任何情绪。 ------------ 夜游惊魂(中) 银月如钩爬上梢头,将漆黑的天幕照亮了半个圆的光辉,房舍与树林之间偶漏出几点星光,风一吹又遮了去。 我瞧了瞧天色,没有繁星如昼,但还算净朗,明天也该是个好天气,关了门走进屋里,艳若还在内房里沐浴,这时我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进这个房里时没看到有间房,全因为它如壁柜一样隐蔽,不注意很难察觉。 拿出茶香炉,按照老妈妈的吩咐,把那些配好的茶蕊倒了进去,然后点燃了里面的一支小蜡烛,一股好闻的香味随即钻入鼻孔,莫名让人觉得异常平静。 茶炉烧了不多会儿,艳若手肘搭着一块大毛巾,穿着白色睡衣走出了屏风,我顿时屏息,一个是画面太美艳,一个是心里防着他要做什么。 也许是我太紧张,全身僵硬过于明显,艳若轻笑起来。 “你怎么在狐戎这么段时间还不能用正常心态看待一切?”说罢,走近床边坐下,用大毛巾擦着脸上带着的水气,垂下的长睫上挂着水珠,说不出的诱人。 此时我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这里不是女尊? 汗! 艳若抬眼瞟了我一眼,“站在这儿做什么?把屏风给收了,将壁门关起来。” 我急忙照着做了,想着浴室里的水于是问:“里面的水这样放着没关系吗?” “什么水,浴室下面有水渠,我洗完澡就放了,明早你拿了洗涤用品去整理一下。” “哦……” 破格果然是杂工。 艳若把毛巾放到床边的架上,然后便躺上了床。“你也洗了吧?过来睡吧。” 我惊跳:“你真是要我侍寝?” 他睨着我:“不然你以为呢?” 我愠怒走到他面前:“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否则一拍两散,对你也没有好处!” 他笑笑:“是的,就因为我们暂时不能少了谁,所以才更需要对方呀。” 我瞪他:“除了侍寝,其它都好商量!” 他哧笑一声,“你防心这么重做什么?我只是让你与我一同睡觉。” 我斟酌着他话中的含义,不确定地问:“只是单纯的睡觉?” “当然,否则你以为还有什么?”他好笑。 我窘,干巴巴地说:“那……也是会不自在的。” 他白了我一眼,翻身睡了,抛下一句:“我睡里,你睡外。” “为什么要我一个女子的睡外面!”我抗议。 他轻声地道:“因为我需要睡里面。” 嗯?我坐在床上,凑近他:“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不再理我。我无奈,坐在床上又过了一段时间,想着这么睡也不会少一层皮,便不再顾虑躺了上去,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渐渐传来艳若均匀的呼吸声,我侧身轻叫了几声,他没有回应,我又睁着眼过了半晌,确定艳若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走向壁门,因为这个壁门让我联想到了曾经在快餐店里时,那一间小房,当时里面也有一个暗阁,也是处于壁门里的。我很想知道艳若的房间里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暗阁。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化,沿着墙摸索着,正专心致志却忽然墙上印出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直直的盯着它,只见那人影慢慢的穿上衣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急忙扭头去看,果然是艳若站在衣架前,此时他已经穿好衣服,弯腰在床边摸索着什么。 我讶然出声问他:“艳若,你在做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做他的事情。我好奇起来走过去,而他不知从怎么弄的,床边嗖的弹出一把长刀。我惊骇。 那是一把真正的长刀,刀身明晃晃的亮,再经月光一照,更透出一种诡异的蓝光。 “艳若……”我定了定心神,又走近一步问:“你,你要拿这刀做什么?” 唰!拔刀声,把我吓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艳若拖着刀柄向门外走去,光影下的他,如死神降临。 说实话,我是真的被骇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打开房门,当他侧身提刀时,月光将他的整个人都照亮。刹那间,我只觉头脑一片轰响!——那是庄辰! 是的,没错,是庄辰,那样散漫又认真的神态,那样玩世又清爽的气质,与艳若迥然不同。 我感觉心跳比平时都强烈了好几倍,“庄……辰!”我激动的轻叫出声。 但他似乎没有听到,转身提刀跨出了房门,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什么,歪了歪头,我急忙追上去,刚到门口,他忽然长刀一指直对着我。由于太突然,我惊叫都来不及就石化在原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睁着的双眼没有焦距,向我凝视时,眸子里没有以往的流光溢彩,我心又是一跳,调整了一下忐忑的心,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门后,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声:“庄辰?” 他还是没有应我,而是缓慢地转过身,朝园落的梯道走去。 我终于肯定,这或许是——夜游症! 那把大刀可以估得出来重量不轻,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受丝毫的影响,他仅是单手提刀,也不高举,只是伸直手臂握着长刀,仅让刀尖稍离地面,就这么走着,没有任何的多余的声响。 我手捂着胸口,稳了稳心跳。一时分不清该叫他艳若还是庄辰,但是此刻我真的无法分辨了他俩了,感觉就如同一个人。 梯道上方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我又是一惊,抬脚就冲了上去。 结果看到岚夜和风翼两人手里拿着剑与庄辰版的艳若相斗。但他们终是敌不过,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该死!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强!”风翼冷声低咒。 岚夜也不甘心地道:“终于等到他出现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敌不过!” 这时煜大笑着出现,“那么我也掺和进来吧,看看三个人能不能将他败了!”话毕一个长矛直插了进去,速度极快且势头凛冽。 我不由惊叫出声。 “唉,现在你就惊叫了?那么再过一会岂不把你吓死?”天楚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他,疑惑地问:“一会要出什么事吗?” 天楚脸色一改往日的嬉笑,凝重地说:“如果我们四个人都制不了他,就有可能引来一场大屠杀。” 我张大嘴,心又开始狂跳:“大屠杀?对谁?” “自然是贵邸里的女贡们!” 我大骇:“为什么?” “谁知道!”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所以……艳若才讨厌住在贵邸?” “嗯——” 我怒:“你们明知道他有这毛病,还硬要他留下来!你们就不怕女贡们真的出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楚摊摊手,“我们也是想救艳若啊,只要他败下来,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然不管是不是在贵邸,没准在其它的府邸也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哼:“只是可能,但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吧?” 天楚点点头,但是轻叹道:“可是他的这种情况慢慢严重了啊,凌风说的,必须尽快让他得到治愈。” 听到他提起凌见,我没再吱声,这时岚夜低呼了一声,我们忙扭头去看,发现他被砍了一刀,天楚见状也不再旁观,从腰部解下长鞭加入了混战。 我紧张得要命,一个是担心女贡们的安危,一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简直比武侠片还惊心动魄。 岚夜显然有些支撑不住,退了下来,而同时的,我看到了凌风,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对面的,手里拿着医药箱,看到岚夜退下,便拉过他给他包扎。 我想了想,便从后面的石头间穿插的走了过去。当我走到他们面前,岚夜已经包扎好了,他把剑一提,又参与了进去。 凌风看到我,笑笑,“庄歆,好久不见了。” 我也懒得打招呼了,直接问:“凌风,那个是夜游症吧?” 凌风笑着点点头。 我问:“你没有办法治好他吗?” 凌风摇摇头:“这里与心理因素有些关联,要想完全治好,还需要把他的心病给治了,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事。” 我怔然,转身看着越打越疯狂的艳若,现在的他,连庄辰也不像了,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不,确切的说,像一个魔。 “你没有好好陪艳若睡觉吧?”凌风忽然说。 我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他。 凌风说:“你是不是没有陪在他旁边一块睡?” 我一听明白了,心虚的闪开眼。 凌风语气愠怒起来:“该死,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一时我不知如何说,总不能说想逃回城市,于是查看艳若的房间吧。 凌见看到我的模样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庄歆,你别说是为了查看艳若的房间而丢下他一个人睡觉吧?” 我哑然。 他叹气,“你是不是也没有给他侍寝?” 我默。 他咬牙切齿起来:“庄歆!我告诉你!别把你自个打得有多娇贵!这里的女人给男人侍寝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何况还是你的主子!” 我一听火了,脱口道:“我管你什么男人什么主子,我和艳若是有协议的,我答应他成为最优秀的破格!这期间他不能让我做我不乐意做的事情!” 凌风眼神一凝,我暗道糟了,不会透露了什么吧? 只听凌风长叹一口气说:“这样一说,我有些明白了。那么庄歆,我也和你做个交易吧,今晚之后你如果肯给艳若侍寝,那么——” 我打断他道:“交易要公平,如果只是小恩小惠,我才不屑于做。” 他淡淡一笑:“那么你就忍心看着女贡们有可能一连几天遭遇杀戮?” 我心一抽,暗里握紧拳头,挑眉笑道:“她们关我什么事?不是你们教我的么?要想活着,就得听话,并且多为自己着想。” 是的,我很明白,现在不能错过与凌风的谈判,否则以后将再无机会。 凌风沉吟了一下道:“那么,你想怎么交易?” 我挑眉,“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这对谁都好,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才好治病。” 其实我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张口,并不指望凌风会完全答应,但起码能了解多少是多少。 果然凌风笑笑道:“不可能,这涉及到狐戎的安全,这样吧,我只答应解答你一个疑惑,你选择最想知道的来问,如何?” 我哼,“才一个?” 他眼神一冷:“别得寸进尺,你要知道侍寝并不是非你不可,我完全可以另找别人,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哼,我们女人也不差那一个。” 我心下颤栗,总觉得他这话有些血腥的意味了。想着自己在没有完全处于有利地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于是点头说:“好,交易成功!” 凌风脸色才缓和下来,“那么你问吧!而且我会详细解答,也算是额外给你的一份礼物。” “让我想想。” 我低下头,极力想着要问什么,但是心里疑问太多太杂,什么都想问,哎! ------------ 夜游惊魂(下) 打斗场中乱成一片,老妈妈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正前方,焦急的在他们几个人外围走来走去,两手合十,不停的向天空拜拜,嘴里念念有词。 看着场中的艳若,那无光的眼睛,那半随意的庄辰独有的风采,我脱口而出:“我想知道,庄辰和艳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话音落时,打斗场中,天楚的长鞭缠住了艳若的大刀,于是其他人便用手中的兵器齐齐向艳若刺去,我倒抽口冷气,以为艳若要受伤了,却看到他把手一松,整个人躲开了三把兵器,由于他的长刀很沉,这么一松手,天楚的长鞭便缠不住,随着长刀的落地,天楚只能费劲的却拉扯长鞭,试图解开。 我一时有些失笑,毕竟不是武侠片啊,没有什么内力了,轻功的。 耳边此时传来凌风的话:“你这是两个问题了,只能选一个。” 我皱眉,哼道:“我虽是问两个问题,却意思差不多,也和一个问题没多大区别。不过你这么计较,就当我只问了前一个问题好了。” 此时,艳若很灵巧的躲过袭击后,一个快步便站在了掉落的长刀旁边,我正想他怎么在被二度袭击的情况下弯腰拾长刀,却看到天楚把长鞭抽回时令长刀往上高跳了一下,他很见机的手一伸就又把长刀拿在了手中。 我不得不赞叹艳若思维的敏捷。 “庄辰和艳若是两兄弟。”凌风的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我再也顾不上观看,扭头睁大眼看他,心里也同时领悟到了些事,猜出了大概。 我说:“他们是双胞胎是吧?我一直怀疑自己和庄辰是三胞胎,但妈妈的一致否认和医院的证明,让我无法自圆其说,没想到原来是真的。你说,艳若为什么会在狐戎长大?医院为什么要隐瞒三胞胎的事,或者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这其中谁做了手脚?” 凌风说:“这问题还真多啊,不过的确也属于第一个问题的范畴,幸亏你没选第二个问题来问,不然就没有我后面的回答了。” 我烦躁他的啰嗦,怎么和天楚一样?不过天楚是废话多多,他则是喜欢卖关。 “说重点!”我盯着他。 凌风笑笑:“你问他们是不是双胞胎?——他们的确是双胞胎。你说艳若为什么会在狐戎长大?——他本来就是这一族的人,自然在这里长大,所以庄辰也是我们的族人。第三个医院为什么要隐瞒三胞胎的事?——你没发觉自己和他们长得并不相像吗?既使是龙凤胎,眉眼间也因有些相同吧,再不济也该像父母中的一个,你有觉得他们像吗?” 我心一沉,说:“的确不像,所以他们不是我父母的孩子,和我没有任何血液关系,是吧?” “嗯哼,不错,能举一反三。所以你和他们根本不属于三胞胎,医院又何来的隐瞒?至于这其中谁在医院做了手脚,呵,这还用问吗?”凌风笑得奸诈。 我顿然明白,恨声道:“是你做的手脚!” “当然不,那时我才多大?”凌风笑:“只能说我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为什么要在医院做假证明?” “这不属于你问题的范畴了,而且也涉及狐戎的安全,我拒绝回答。” 我瞪视着他。凌风只是一味的微笑。 这只奸狐狸!该死的奸狐狸!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消化前面的问题。 当初他们为什么要在医院做假证明呢?为什么要让庄辰在城市长大?难道是想让庄辰成为城市贩卖人口的接头人? 这太有可能了,如果一个狐戎族能异常熟悉一个城市,要贩卖和挑选是很顺手的事,总比一直处于狐戎里,不谙俗世的男人做得好。 想到这里,我心一惊,如果是这样,那么庄辰会不会并不是第一个被安置在城市生长的?或许在这之前,狐戎就已经让本族人在城市长大了,然后从事贩卖行为。 越想越心凉,这么看来,狐戎族里的男人,到底有多少在城市隐秘活动着? 正在思索间,打斗的前方传来一声惨呼,我和凌风同时扭头去看,发现是天楚,他背后被砍了一刀,血流入柱,然后我看到艳若长刀一横就要往他身上再加一刀,便被风翼与煜给挡了下来。 岚夜把天楚拖到我们身旁,一下子打斗场空档出两个人,艳若便现是如鱼得水,使刀使得顺手,凌风此时却并不急着给天楚包扎,而是扯住我的手臂往打斗方向走,嘴里说道:“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是你献身的时候了!” 我毛骨悚然,挣扎道:“你想做什么?难道要我这时候伺寝,太夸张了吧!” 岚夜哼道:“你脑子里除了歪曲的想法还有什么,我只是借你的恐惧用用!” 什么?恐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岚夜一把将我抱起,我在惊骇声中,被丢入了打斗场里。 只见耳边风声呼呼,眼前各种树影闪过,然后有道异常刺眼的亮光袭来,我骇得大声叫喊:“妈妈——!” 人真是很奇怪,无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在最恐惧的时刻,脑子里向之求救的人,首先会想到母亲,然后才会想到其他的人。 我感觉到侧腰一阵辣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我知道那是我的鲜血,在我摔下地的瞬间,被人抱在了怀里。艳若放大的脸呈现在眼前,汗水和血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更有种嗜血的妖娆。 他说:“歆?你感觉怎么样?” 我头脑有些晕沉沉的,却还是拼命的睁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琉璃眼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韵,明朗又媚惑。 我开口说话,发现每吐一个字,胸口就闷得慌,总得大喘一口气才行。我说:“艳若,你醒了?” 他眼里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哀痛和愧意。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嗯——” 我想扯出一个微笑,却再也使不上力气,眼睛异常的乏力,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疲惫,便不愿再去挣扎,放任思维飘移,渐渐空白…… ------------ 疗伤(上) 我出生的故乡是一座很平凡的小城,然而它的外貌并不平庸,房屋现代与传统结合得很好,胡同与街道交错,使古老的幽静中带有跳动性的时尚。夏日时,天会湛蓝的很漂亮,就像高原之地的苍穹,干净而明亮;南风吹起时,燕子归巢,那啼叫的声音总会给人一种无比的亲切感,似乎在对一位故人说: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歆,你看,燕子,又回来了!” “真的!还好冬天时我们没把这个巢给捅掉。” “别把这种坏事都摊到我头上,是你自己看到屋脊上有燕巢想捅下来吧!” “哦?是这样的吗?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可恶的想法。老弟,一定是你记错了!” “否认是你一贯的风格,就当你老年痴呆健忘好了。” “庄辰!” “哈哈哈哈……” 很温馨的片断啊,我笑起来,却在牵动嘴角时,感觉腰部一阵疼痛,“咝——”我不禁*出声,意识猛然清醒起来。对了,我受伤了,被艳若的刀砍伤了,想到这,腰部就更痛了,头脑开始昏沉,一时间,困乏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醒了就尽量不要再睡了。”一个温软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好熟悉。 我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光线偏黄,不明也不暗,足以让我看清面前的女子就是祭巫。我有些吃惊,条件反射的想要坐起来,却无能为力。 “就这样躺着吧,你伤得虽不重,但也不轻。”她一边说一边在床头的小桌着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 我疑惑的打量周围,整个房间布置得很简洁,但也不失雅致,色调以浅蓝为主,然后由不同层次的蓝色搭配而成,床褥是绵织缎面的,半透明轻纱的帐子,床边的墙角上架着一个用星形铁丝制的油灯座,将几盏小小的灯芯串联起来,不仅增强了亮度,也很有装饰的效果。 我视线又落在了祭巫身上,那精致侧脸与艳若真的很像,忽然脑子一闪,想起庄辰与艳若是双胞胎,我心一紧再次望向她,果然,庄辰与这个侧脸也极度相似。 这时祭巫转过头来,正好与我打量的眼神撞上了,我有些尴尬,她静静地看着我问:“打量完了吗?” 我不好意思的轻咳一下,遮掩似地说:“您……您长得真漂亮。” 她淡淡一笑,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你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吧?” “嗯?” “你其实是想说,我和艳若长得很像吧?” “这……呃……” 面对她的平淡却又带有责问语气的话,我真不知要如何反应并且回答才好,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她看了我一眼,抬起手在我眼前摊开,“把这些药吃,咀嚼着吞下去。然后再把桌上的这碗药给喝了。” 我乖乖的伸手接过,按她说的一点点把药吃下肚子。说起来,祭巫一点也不凶,表情温和,模样美丽,而且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气质,端坐在那儿,是怎么看怎么的平易近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我,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令我不敢不听从她说的话。 一边吃药,我一边问她:“请问,这是哪儿?” “祭殿。” “咦?祭殿?”我惊,脑子里很不单纯的立即想到一些活人祭之类的古老传统,毛骨顿然竦立,不会是我想的这样吧?不过祈福节刚过没多久,需要一个人做活人祭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这里除了我和她,耳力所及,没听到任何人交谈的声音或者人为造成的声响。 “你在想什么?”祭巫忽然问。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干笑一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受了伤当然要来这里。” “哦,生病的人都会来这里吗?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人?” “不。”祭巫把那些药瓶药罐装进一个手提式的小箱子里,我仔细一看,就是一个化妆箱嘛,不禁微笑,可见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狐戎族人。整理好后,祭巫站起来对我说:“只有破格才有资格来这里治疗和养伤。” 我怔了一下,祭巫已经转身走出门外,在离开时扭头对我说:“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吃饭时会有人给你送饭来的。” 眼看她就要离开视线,我大声问:“请问,我能随便走走吗?” 她停下脚步,侧脸看着我说:“随便你,只是希望你别让伤口恶化,我不想长时间放一个人在这照顾。” 我哑然,这语气还真和艳若一个版本。 我很好奇祭殿的整理构造是什么样的,毕竟天楚曾对我说祭殿多么多么的漂亮,只可惜身上有伤,起不来。微侧过身,我看了看这伤口,不算很轻但也死不了,所在的位置也恰到好处,在左侧腰到腹部,要不躺着要不站着,就是不能坐着,站着还不能走动,否而牵扯到伤口,这艳若的下手还真是精妙啊!我苦笑。 晚上,送饭来的是一名女子,看她的服饰和绳穗我就知道是一名破格。 我奇怪了,问她:“祭殿不是破格受伤后才能来的吗?你也受伤了?”看起来不像,皮肤红润,精神饱满的。 她给我放好碗筷,简略的回答:“我没有受伤,我是来学习的破格。” 我拍拍额头,差点就忘了,记得破格上升到一定品阶,是需要和祭巫学习的,于是我问:“这么说你也住在这里?离我远吗?” 她看了我一眼,依个简略的说:“我住在祭殿的北端,你这里是南端,是治疗地,离我们很远的。” 我哦了一声,看得出她说话很谨慎,为了怕她吓跑了,我也只好小心翼翼的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狐瑛瑛。”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哎?你就走吗?我要是吃完饭了,碗筷怎么办?是不是你一会还要过来?” “不,我明天早餐时才会再来,碗筷你吃完就放进食盒里就好,反正都是要扔掉的。”她头也不回的答,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我郁闷,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次性的碗筷,我晕死,真是奢侈! 后来的几天,就一直在这样的无人聊天的郁闷中度过,简直要疯掉了。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些破格这么不拘言笑,和祭巫简直是一个版本的,如果以后我品阶上去了也要来这里学习,我真会撞墙的。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终于能够下床四处走走,看看祭殿的风景了,当我怀着一颗好奇又兴奋的心情踏出门槛儿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眼前跑过。我呆若木鸡。 我看到了什么,好像是——好像是一个小孩儿,大约不超过五岁,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难道是看花眼了?记得狐戎寨里从没见过小孩和老人,难道……这些人都住在祭殿里? 定了定神,凝神而望,果然是一个小女孩子,扎着两个小羊角辫蹲在花丛里,似乎很专注的看着什么,我大喜,急忙走上去想和她搭讪,结果刚走几步,她抬眼看到我,眼神充满警惕与慌张,我正想开口安慰她不要害怕,她就一吱溜儿的跑了。我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急忙拔退就追,可是由于腰部有伤,还是没追上。 我只好扶着一棵老榕树,瞪眼喘气。 这时身后传来祭巫的声音,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脱口道:“在追一个小女孩子,大约五岁,你有看到她吗?” 她眼睛一深,盯着我说:“你看错了,这里没有小孩子。” “可是……” “回去吧,是上药的时间了。”她转身朝我的房子方向走去,没给我再说话的机会。 我忽然意识到,这事也许是寨里的禁忌,便将话也吞回了肚子里,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 疗伤(下) 疗伤的日子在枯燥乏味中又过了半个月,我的伤口开始结痂,祭巫说月底我就可以回到贵邸了,这让我有些不甘心,毕竟那小女孩的事情我没有弄清楚,还有祭殿的全景也没有看到。和狐瑛瑛偶尔说上几句话时知道,祭殿的全景是得到一座山顶上看,才算是真正看到了,那个地方就是戎主所居住的山,与祭殿所处的山相依相伴。 “在那儿看祭殿,才叫震撼。”狐瑛瑛一脸向往。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也没在那儿看过,于是哧笑说:“你一定也是听别人说的吧,都没见过还吹得那么神乎。” 她整了整脸色,“是没见过,但是我见过祭殿的一部分构造,光是看那一部分就觉得很漂亮了,那么全景更可以想象有多么美丽。” 我抿抿嘴不置可否,将话题一转问:“你为什么还姓狐?破格不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姓氏吗?” 她垂下眼,半晌,才说话,声音却变得很淡很淡:“就让我父亲给我的姓保持纯真与美好吧。” 我默然。懂了,并且了解她的心情,她从女奴升到破格的这个位置,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并且做了多少与她违心的事情。就像古代历史上的后宫之争,再单纯的女人都会变得不再是自己。 瑛瑛很快又抬起头对我笑笑,“再过四五天你就可以回贵邸了,高兴吗?” 我皱眉:“有什么好高兴的,虽然呆在这里很无聊,但这时我来到狐戎寨里感觉最平和最安全的地方了。” “平和?安全?”瑛瑛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希望这个想法能一直保留到你离开这儿。” 我疑惑,她却一个转身离开了房间。 “喂,说话别只说一半呀!”我起身追出去,几个转角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我郁闷,难道这里四处都有秘道机关?不然怎么会每次都跟丢人?我仰天长叹,转身打算回房,却发现就一会儿的功夫,自己迷路了。 看看四周,有几条回廊,通向未知的地方,我随意选了一条便走,等我觉得腰和腿快累得不行时,回廊已经到头,眼前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条小路在树荫里若隐若现。我有些胆怯起来,虽然很想走上去,却害怕有野兽出没,那个逃跑女贡给我留下的悲伤印象实在是太深刻。 迟疑了半晌,我打算放弃,原路返回,正在这时后,前方的小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跑而过,我定住,如果没看错,那就是前些日子看到的小女孩! 这么想着,也不再顾虑,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追,这一次一定要盯紧了。既然小女孩儿敢在这里出现,说明就没什么野兽。 没追几下小女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急忙一扭身,蹲下,躲在旁边的灌木丛中,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朝我这里走来。我心一紧,一会是出去一把捉住她,还是继续躲着? 思量再三,觉得还是选后者,不然把她吓倒了,一会放声大哭,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小女孩越走越近,我也随着她的移动,慢慢的转移隐匿的位置。结果角色对调了,现在变成她寻我躲。我哑然暗笑。 又过了一会,小女孩大概觉得找不到什么,便转身离开,我正要爬出灌木丛,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些温热,还有轻微的呼吸声,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闻到了最熟悉不过的香味。 我僵了僵身体,命令自己不要回头,谁知道他忽然出现在这里要做什么,据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一边想一边装成没有发现他的样子,慢慢的爬,结果脚却被他拉住了。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歆,你真不礼貌,见了主人也不打招呼了。” 我气馁,他可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到哪儿都能碰上他,怎么也摆脱不掉,唉!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扭头看着他说:“咦?你怎么会在这里?真巧啊——” “啧,你就别装了,我知道刚才你就发现我在你身后了。” “……” 我翻身坐到草地上,很自然的摆脱了他拉着我脚的手,艳若笑眯眯的坐在我面前。 “歆,看你的精神很好,腰伤应该不碍事了。”他说。 “承你贵言,被你那一刀砍下,没死。”我没好气。 他轻笑一声,凑过身来,我警惕,“你干吗?” 他笑而不语,一只手插在我腰侧的草地上,一只手扶在了我的肩上,这让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他的身形之下,几乎要被他圈在怀里。 我尴尬,伸手推开他,“别凑这么近,离我远一点。” 他像没听到,笑道:“歆怎么会到这里?这可不是谁都可以出入的地方。要是被发现,你会死得很惨的——” 后面几个字尾音拖得很长,让我汗毛耸立,不禁辩解:“我是迷路了,刚才好像看到……呃,有人,所以就跟着跟着,结果……”我谨慎的把小女孩的事给隐瞒起来。 可是艳若却不卖我的帐,他哦了一声,直接说道:“是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子吧?真巧,我也是在找她。” 咦?咦?我抬眼看他,那弯弯的笑眼里总让我觉得带着某种不单纯的动机。 “你……”我刚想张嘴问他,却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就这么出奇不意的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心一慌,条件反射的要推开他,他却顺势一揽我的腰身,整个人把我压倒在了草地上。动作极具侵略性,吻却温柔得如初夏的暖风绕指缠绵。短短几秒,我便失了神智,最可怕的是,心里有一根弦又被轻轻的拨起,婉转弹唱得异常动听,让人深陷而陶醉。 “你们在做什么?”正在神魂游离之际,一个稚气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危险的氛围,嘴唇分开的刹那,我看到他眼睛里有种星光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垂下了长睫遮住了那琉璃般的双眸。 “你们在做什么?”稚气的声音再次重复的问。 我和艳若这时才同时扭转头,看到灌木从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张粉嘟嘟的脸上正转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朝着我和艳若滴溜溜的瞅。我心一跳,找到她了!正想伸手抓她,艳若却比我更快手,他手向灌木丛里一探,就把女孩子给拉了进来。 “这下可给我捉到了!”艳若拉着小女孩子的圆胳膊,轻笑。 小女孩呆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眉向下一扯,嘴一扁,眼看就要张嘴大哭,我急忙伸手要掩她的嘴,艳若这时又比我快一步,只见他把女孩子一拉,在她脸上啵的一下,响了一个,我惊呆了,小女孩也呆了,眼睛里还有泪水在滚动,那一下子就全部倏的不见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艳若笑眯眯地说:“这才是乖孩子,哭鼻子是不会招人喜欢的。”说罢,掐了掐小女孩粉嘟嘟的脸。 小女孩脸毕竟未谒世事,天真的大眼睛直望着艳若说:“哥哥,你刚才在做什么。” 艳若直言不讳:“亲你呀。” 我瞪他:“教坏小朋友,毒害花骨朵。” 艳若眼弯弯的,“这有什么,你难道没亲过小孩子?” 我无语。 这时小女孩头如捣蒜,“嗯,我妈妈也经常这么亲我,还有爷爷啊,奶奶啊都这么亲过。” 我瞪大眼睛,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爷爷,奶奶?他们在哪?” 小女孩不理会我的问题,直接又问艳若说:“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我难堪的轻咳一声,艳若却不以为意,笑道:“亲姐姐呀。” 小女孩问:“那你为什么要整个要趴在她身上?” 我囧! 艳若笑起来,“因为她身上很软很香,抱着很舒服!” 我彻底想找个树洞躲起来。可恨的是小女孩太天真了,眨巴眨巴眼,然后就扭头对我说:“那么我也想抱抱姐姐。” 艳若把头埋在我肩膀里抽笑不止,我知道他笑的含义,他脑子里想的抱和小女孩说的可不是一码事,这个思想不纯洁的家伙,我握起拳头捶打他,狠狠的! 小女孩不明白艳若笑什么,只能莫明其妙的站在旁边,由于她的胳膊被艳若抓着,也不能随便走动,只能左看看我,右看看他。 终于等到艳若笑声停下来,我推开他说:“笑够了就从我身上离开,讨厌!” 艳若嘴角笑意依旧,一侧身坐到了我身旁,顺手把女孩子往我怀里一塞道:“喏,让姐姐抱着你,你就知道有多舒服了。感觉是一样的呵!” 这个男人,如果可以,真想用眼神秒死他! 小女孩把头埋入我怀里,闭眼微笑着说:“嗯,很温暖,像以前被奶奶妈妈姐姐抱着的感觉。” 我心一动,低头搂住她问:“现在呢?她们还在你身边吗?” 小女孩睁开眼望着远处的风景,一脸失落,“现在只有奶奶。” 身旁的艳若问:“她在哪儿?能带我们去认识你的家人吗?” 小女孩一脸防备,我忙说:“我们不会伤害他们的,我们只是……” 正想找后面的词儿,艳若接口说:“我们只是去感谢一下他们。” “感谢?”小女孩一脸茫然。 艳若微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对呀,因为我们迷路了,只有靠你带路去住几天了,不然我们会饿死在这里的哦。” 小女孩一听大悟,脸上有些骄傲起来,点头说:“那么你们就跟我回家吧。” “好呀——”艳若笑意盈盈。 我哑口无言。 他可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哄人天下一流,连小女孩也不放过*!真是……真是——真是令人郁闷啊! ------------ 有难同当(上) 这里树荫斑斓,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在草地上,四周全是树,看不见所谓的路,我与艳若照着小女孩说的方向行走,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我扭头看了一眼被艳若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试探着开口问她:“你方向感怎么样?” 小女孩天真的眼睛看着我:“什么是方向感?” 艳若笑道:“姐姐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记错回家的方向。”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我怎么可能记错回家方向。” 我只好强调的指出,“看这里一条人为的路也没有,我还以为我们走错了。” 小女孩嘟起嘴,“听出来了,姐姐是在责怪我指错地方吧。” 我干笑,“不是,别多想,我只是以为,你说对了方向,而只是我俩按你说的方向走错了。” 艳若道:“如果是这样,她会吱声的呀。” 小女孩点头:“是呀是呀。” 我只好闭嘴。 正走着,身旁的艳若忽然叫道:“小心!”我还未回神,感觉左脚踝一紧,整个人被嗖的一下倒立式的拉挂在了树上。 艳若笑起来,我郁闷得要死,冲他吼道:“笑什么,还不快帮我放下来!” 艳若笑着摇摇头,“怎么说你好呢,走路都不看脚下的,这个粗心的毛病可要改了。”然后抱着小女孩,打算帮我。 我倒立得难受,咬牙切齿地说:“你两只手帮我行不行,这样一只手我摔下来不变成烂泥才怪!” “呵呵呵,好——” 艳若把小女孩放下,双手弄那条绳子,终于让我完好无损的落地,我坐在草地上解脚踝上的绳子,他向我走来,我本想给他一个大白眼,却猛然间看到站在树边的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警觉,刚想对艳若说小心,可是太晚,只见艳若脚下突然一黑,整个人向下沉,可恶的是,他消失前不忘拉起我脚下的那根绳子,结果连带的,我也被他拖下了那个陷阱中。 随着两声“嘭,嘭”音,我和艳若跌倒在陷阱底。“哎哟——我的腰——”我痛得眼泪直流。 艳若抱着我说:“更痛的应该是我吧,你可是摔在我身上。” 陷阱里光线少得可怜,树叶交错时遗漏下的光点在这里面就是一种奢侈的灯了,我爬起来,扶着腰斜靠在一旁,不禁讥讽艳若:“还说我不低头看脚下的路,你还不是一样,而且还嫁祸于人,我可没你这么卑鄙。” 艳若轻笑:“错了,应该是‘有难同当’——你是我的破格,主人的安危就是你的安危,主人要去哪儿,你自然得跟随,呵。” 我气哼一声。 小女孩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嘻嘻,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就好好的在这里呆着吧,我回家啰!” 我仰头恼火地说:“你真是不听话的小孩子!怎么能这么陷害我们,我……”刚想说“我们”却意识到,艳若谁知他怀着什么心思,于是话锋一转说:“我可对你没有恶意的,我是很真诚的想认识你和你的家人。” 小女孩道:“才不信呢!奶奶叮嘱过我,见到破格就要跑,见到男人就要躲。姐姐你的衣服和穗子明显是破格,哥哥一看就是男人啦,而且你们一开始不就是想捉我吗?” 我奇怪,“我什么时候想捉你了,我是在找你,想和你说话。” 小女孩道:“骗人,破格说的话果然句句是假的。哥哥捉到我时,不就是说了一句——‘终于捉到你’了吗?” 我无语,扭头又瞪了艳若一眼。 小女孩道:“你们就呆在这里吧,走运的话,很快就有你们的同类来救你们。” 我急了,“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小女孩道:“不会的,我会回去告诉奶奶的,她会想办法通知祭殿里的人来救你们。” 我安下心来。 艳若这时才开口道:“那你快回家吧,多在这里呆一秒我们就危险一秒,这里野兽很多,如果我们被野兽吃了,就天天变鬼来找你。” 我几乎要趴到地上,这么老土的话,他也好意思说出来吓唬小孩子。可是小女孩子却怕了,声音颤栗地说:“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是你们先想捉我的——我、我马上回去……” 头顶上有跑步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小声,直到听不见。 我轻叹,“谁说她是小孩子,简直是一个人精。” 艳若笑道:“是啊,比你不知机灵多少倍。” 我哼道:“这种地方出生的人,当然‘机灵’,每时每刻神经都是紧绷绷的,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艳若沉默,几秒后轻笑一声,“是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奇怪的望着他,暗影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我扶着腰走近他,他靠坐在哪儿眼睛看向别处。 “你在看什么?”我走近一步,弯下腰想看清楚他的眼睛看向哪儿。 他转头看向我,灰暗的光线下,那双琉璃色的明亮眼珠子显得更为夺目,他闪闪眼笑道:“在看你呀,来,和我坐坐吧。” 我不动,侧头打量他,他笑笑,伸手就把我拉下,抱进了怀里。我刚想破口大骂,他却手指抚上我的唇,低声说:“刚才的吻没完呢,要不要继续?” 我脸又开始发烫。“艳若!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心情耍弄人!晚上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有野兽来就惨了!” “野兽可不会来。”他淡淡的说。 “为什么,动物比我们敏感得多,这么深的一个坑,估计它们就算知道有食物也不愿意以身涉险。” “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事吧?” “当然,凡事都有万一。” 我叹。 “歆,就这样与我坐坐吧,挺暖和的,不是吗?” “我讨厌坐在你身边,特别是这样的方式!” “呵——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你就特烦!招人讨厌!” “嗯?这张脸?”艳若歪头想了想,“可是我记得我们最初的相识,你好像就是冲着我这张脸沉迷下去的。” 我晕倒,“什么沉迷!那是误会,以为你是我的弟弟!” 不提起倒没想过要问,这么一提起来,我忽然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艳若。 我直起腰坐正,与艳若对视,“艳若,你告诉我,当初与我认识时,是不是故意的?” 他微讶,“当然不是,只能说我们很有缘。” “那么,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你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 他轻笑,“你是想说庄辰是我弟弟吧?呵呵,当然知道,不过是认识你之后知道的。” 我吃惊,“什么时候?” “我想想……就是每一次你见到我都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并且说话奇怪,我就猜到了,后来凌风也告诉我了。” “猜到?你是说,在没认识我之前,你就知道城市里有你的弟弟?” “嗯哼。” 我紧追不舍,“所以你才去城市?” 艳若笑,“歆,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善良伟大?我可不是好人,为了寻亲去城市,我只是去做我的本质工作——拐卖女孩子。呵——” 听到后面的那句话,我恨恨地说:“的确!你根本是铁石心+毒蝎肠子,明知道我是你弟弟的姐姐,还拐我来这里,真是一点人情也没有!” 他又轻笑几声道:“歆,我就是知道了才决定带你来的。当然这之前我也有给你机会,是老天爷成全了我的想法。” 我郁闷地说:“那叫什么机会?简直是给自己找理由!” “嗯哼,算是吧!——不过,歆,你以后也许会感谢我带你来这里。” 什么意思!我注视着艳若,但他的眼里全是盈满的笑意,除此之外什么含义也看不出来,他——将自己藏得好深! ------------ 有难同当(下) 洞上面的传来草地踩踏的声音,让我和艳若都停下了拌嘴,那声音很轻很细,如果是人不会有这么轻巧的步子,除非有所谓的轻功。我转头看艳若,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艳若看了我一眼,微闭目,几秒后他睁开眼微笑起来。 我扯扯他的长头发,让他告诉我答案,好让我安心。他却笑得更欢,缓缓的把我扯他头发的手攫在手心里,然后冲我闪了闪眼,似乎在说:有我,你就放心吧! 这样的暗示,给我一种很惊骇的感觉,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这样理解他的眼神,于是暗自告诫要管好自己的心。 正想着,洞口上咻的一声,窜下来一条白色的影子,由于太突然了,我不禁失声尖叫。 “呼哧,呼哧~”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我怀里钻来钻去,大大的白色尾巴不停的扫着我的颈和脸。 艳若笑道:“羽魄,以后别这么不声不响的吓人,我的歆都被你吓得魂都快没了。” “呼哧,呼哧~”羽魄耸了耸鼻子,从我怀里钻到了艳若怀里。 我心有余悸,微恼的伸手轻拍了一下羽魄的圆乎乎的身子。 “还好来得及时,我们走吧。”艳若站起身来,羽魄嗖的窜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一愣,站起来问:“去哪?” 艳若笑意盈盈的给我整了整衣服,“当然是出去这个讨厌的陷阱啊,难道你舍不得走?呵——早说呀!” 我瞪他,“你早就知道怎么出去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说!” 艳若低头给自己整理衣服,“也没耽搁多少时间,而且我还得等羽魄。”抬起头,冲我妖惑一笑,“还走不?” “走!当然走!为什么不走!”我哼:“可是为什么要等羽魄?” “有羽魄在,回家的路我们才会避免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我了悟,想了想问:“为什么一只狐狸能有这种本事?” 艳若笑道:“因为主人会饲养呗!” “哧!”我白他一眼,“还不走!” 他笑着点点头,一手拉起我的手,另一手在洞里摸索着,不多久一道暗门就出现了。 我啧啧称奇,“艳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 “猜的。” “不会吧!这么好猜?我怎么猜不到?” “因为你蠢。” “艳若!” “呵呵呵……很简单,既然陷阱是他们挖的,就一定会留有一条后路,比如在这种野兽众多的地方,万一自己人掉下去了,又没有人极时来营救怎么办?” 我想了想,接口说:“懂了,所以就会事先弄好一条暗道,这样不管自己人是谁掉下来都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自救。” “嗯。还有一点,如果碰上了野兽,这种陷阱也是很好的逃身之处。” “对啊!” 我恍然大悟,脑子里有某种想法一闪,如果是这样,反推一下,无论是贵邸或者祭殿,以及任何一个地方,是不是都有暗道相通?那么是不是也会有一个暗道专门通往城市的方向? 想到这,我心跳加快,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就要想办法弄清每一条暗道了。而要这么做,就得先弄清楚这个寨子的地形,可是怎么弄清楚呢?我边思考边走,这时艳若停了下来,我一不小心碰上了他的背。 “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艳若转身问我。 我笑笑,“没想什么,光线不好所以才碰了你。” 艳若也不再多说,转身继续拉着我走。我打量一下四周,发现是一条陕长的隧道窑,宽度仅够一个人行走,地上都有一些能发光的小石子,闪着幽暗的微光,有点像城市隧道里安装的猫眼石,不知这里的是不是,壁边石头有些蒙有一层青苔,手摸上去潮湿湿的,很恶心,总让我想到会不会有什么吸血的生物在里面寄生。 这样想时,不小心又踩了艳若一脚。 我汗颜,急忙道歉。 艳若微侧过身道:“歆,你这个出神的毛病得改了,做破格,这是最大的缺陷,很容易给对手专孔子。” “对手?”我疑惑,“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对手?” 艳若轻笑,“歆,你不会以为做破格是没有竞争力的吧?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只要我们男人想,随便就可以指定别人做破格了?” “也不是,我知道你说的这种竞争,但不就这样而己吗?”我纳闷。 “你真的知道?”艳若再次停下来,转身对着我,“你对破格到底了解多少?” 我张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原来我真的是一无所知,不管是对破格还是其他的各种身份。 艳若盯着我,“歆,听好了,我不会要一个不成功的破格。你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你真想离开这里,就给我用心用眼去记住一切,并且学会思考和行动!” 我静静地看着他,“明白了,我是大意了,以后我会努力去学的。” 艳若说:“你不是大意,你是根本还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的确。他说的没错,但是就刚刚一刹那我醒了,我终于知道要做什么。要想了解这个地方,就得有一定的权利,而祭巫是最好的途径。而破格就是这个途径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即使没有艳若的帮助,也许我也可以自己离开。 于是我微笑道:“艳若,我一定会做一个最优秀的破格,并且一定会成为祭巫!” 来这里以后,这是我第一次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唯一的,决不动摇的信念。 艳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持目以待。” 转过身,他按了某处一下,又一道石门打开来,阳光瞬间从外面直射进来,我抬手遮住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那闪烁的光芒像在许多的精灵在跳舞。 “歆,往前走,我们将会进入一个真正的男人的世界,所以你最好少说话,看到什么也不要尖叫,尽量的克制,懂吗?”艳若扭头,严肃地对我说。 我心莫名的紧张起来,点了点头。 艳若垂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对我说:“歆,你先不要出来,在暗门里呆一下,我去给你找一套男式的衣服。” 我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害怕一个人呆在暗门里,我说:“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艳若摇动,神色很认真:“不行,你的女性打扮会给你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似乎看透我担心什么,于是又说:“放心,我们走了这么长的暗道,陷阱上就算掉进了野兽也不会寻到你,别人也不会找来,所以这条暗道相对安全很多。我会让羽魄陪着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放下心来。“好吧,那我就在这等你。” 艳若微笑,将暗门上的机关一按,我和他就慢慢的在光与暗中隔离。 ------------ 女贡的逃想(上) 本以为艳若很快就会回来,却等了半天也没见暗门有动静,虽然有羽魄相陪,但是独自在灰暗的光线里,总让人感觉不安。为了减少那份恐惧,我来回的踱着步子。这时从隧道的另一端传来暗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朝我这里走来。 我怔了一下,难道是小女孩叫人来救我们了,想了想还是小心些,便整个人缩到了黑暗中的一角,将羽魄全部藏到怀里,并示意它不要乱动和发出声音,羽魄似乎能懂人意,很安静的钻到了我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起了那双精亮的黑眸。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带着两个女人交谈的声音,口音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又竖耳听了听,便听到了交谈的人的名字,她们似乎还在为什么事而争执着。 “我说绿蔻,你这人就是顾虑太多了,难怪一个房礼监都当不好。”红菱的声音说:“我们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好好把握可不行。” 只听绿蔻语调犹豫不决地说:“可是这种事情实在出现得太巧合了,如果是假的,我们被发现,后果会很可怕。” 红菱轻哧一声,“怎么会是假的?没看到这信上写着有人被困在陷阱中请速救援吗?在贵邸谁敢拿这种事情乱开玩笑的?还附有陷阱地图和秘道,如果是假,那么我们进来后就不可能出得去,可是你看,真的有秘道!退一步如果是恶作剧,这人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挖一条道吗?” 绿蔻道:“可是我们进来后,也没看到人有被困啊。” “真是死脑子,也许那个人自己找到了暗门出去了呢?” “那……我们也回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了,还是趁岚爷没法现时,我们回去吧。” “啧!你在怕什么啊?真是的,就算发现了,我们可以说是为了救人,怕误了时间私自作主来了,顶多吃些鞭子,也死不了。但是绿蔻,你想想——”红菱压低声音说:“如果我们走运,也许就走出了这个鬼地方了,难得我们有机会不被监视,自由自在的寻找秘道和暗门,你也知道这鬼地方暗门多如牛毛,对吧?” 这时脚步时停了下来,朦胧中似乎绿蔻拉住红菱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就凭这一条秘道有什么用呢?秘道的另一端通向那儿还不知道呢,如果是大森林,那么野兽就很可怕了,如果是另一个座贵邸呢?或者是另一个女奴贩卖场呢?那我们就惨了。” “我呸!乌鸦嘴!”红菱道:“你怎么不想乐观一些,学聪明一点呢?我们可以先开一道小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啊,如果安全就走出去,不安全就原路返回啰,另外我们出去时可以给这暗门做个记号,一有不对劲就跑回来嘛!” 绿蔻依然犹豫,“可是……如果碰上了老虎或者狮子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哎呀,你有没有脑子啊,你忘了这封信上是怎么说的?上面写着出口相对安全,救出人后可以从这个出口走,没有野兽。” “你也说是‘相对’安全了,是相对什么人?我想应该不会是我们女人了。” ------------ 女贡的逃想(下) 我在黑暗中点头,还是绿蔻思考得比较全面,虽然委首委尾了些,但房礼监给她当,还是可以的,毕竟人际关系靠的就是‘八面玲珑’,这一点,绿蔻比红菱强。这么想着,决定回去后,就把那件在贵邸耽搁已久的事情处理了。 红菱这时说:“你想到的我当然也想到了,所以我出来时拿了几套身量与我们差不多的男式衣服,都是刚从律闺里新做出来的,这样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什么?这是偷了!会受罚的!” “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受罚也是被发现的事,我们如果逃不出去就回去放到原处不就得了?如果逃出去了,他们怎么罚?!哼~笨死了你!” 大概是她俩磨叽得太久,羽魄有些不耐了,于是从我怀里钻出脑袋,发出了一声轻音,我听着竟觉得声音里有一种厌倦的情绪。 羽魄的轻哧让红菱和绿蔻同时大喝:“谁!” 我无奈,只好踱出黑暗中,面对她们道:“是我,庄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们再次异口同声。 我叹,“落入陷阱里的人就是我。” 她们向我走来,近了确定是我后才都放松般的大吐了一口气。 红菱语调不满地说:“为什么躲在那儿偷听,真是坏心眼,你是不是打算告发我们?” 我看她一眼,解释道:“我不是存心偷听,只是在情况未明时,为了保障个人安全,我只能躲起来。” 绿蔻问:“就你一个吗?我记得信上还说有一个人的。” 红菱强调:“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我哑然失笑,“你在想什么呢?觉得我在秘密幽会吗?在这个地方你觉得有必要吗?” 红菱道:“我有什么没必要,你是破格就是有主人了,没有主人的同意与别的男人幽会就是违禁的事情。” 咦?还有这种事,看来我得好好在律闺重新再学一次。 我淡淡地说:“是啊,所以和我‘幽会’的男人就我所谓的主人——艳若啊。” 绿蔻轻抽了一声,“你说——艳若?他……也在这里?”说完四处张望。 红菱掐了她一把,“你别犯蠢好不好,他真在这,还由得我们这么自在的说话?” 绿蔻哦了一声,问我:“那艳主儿呢?” 我抬了抬下巴,朝暗门指了指:“从这儿出去了。” 红菱轻推了一下绿蔻,语调兴奋地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这个暗门的后面一定是安全的,艳若经常出入哪儿?——当然是城市和山寨之间啰!他出去了,庄歆却在这里,说明他不方便带庄歆走!为什么?一定是出去后有地方是通往城市的!” 我捂着额头,真是很佩服她的自作聪明,难道是来这里,变笨了?还是一直如此? “外面很危险。”我提醒道:“请相信我,不然艳若也不会让我留在这里等他,他是在想找一套男式衣服让我穿上,好带我出去,他说外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世界。” 红菱抿抿嘴,“他越是强调得可怕,才越是可疑,他这种人什么时候说过真正的话儿?被他贩来时就上过当,我可不信了,庄歆你怎么还信他?” 我哑口无言。 绿蔻道:“男式衣服吗?我们也有,如果这样可以出去,那我们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正好也可以给你换上一套。” 红菱说:“为什么要给她,她是艳若的破格,只有艳若带她出去,我们是要逃的!” 我叹,“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是因为我是破格吗?还有祈福日后对我的指控,这些都是为什么?同为女人,为什么不能相互帮忙?” 红菱哼,“相互帮忙?破格这个身份本身就意味着要踩着我们的肩头往上爬,以后风光的是你,自由自在的也是你,我们会得到什么?另外,别说什么指控,如果不是你故意把房礼监的事一拖再拖,我们也不会呆在戒室那么长时间!” 我睁大眼睛,“就因为这个,你们才那样对我?” 绿蔻道:“什么就因为这个?你是破格吃好睡好穿好怎么可以体会到做女贡的日子?在戒室呆的时间越长,就代表罪过越重,饭食也会随着日子的拖长而减少,更别说洗澡、解手等其它的事情了。” 我窒息,这些我都不知道,全怪我没有在律闺好好学习,我愧疚的望着她们:“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毕竟我是新来……” 红菱不耐的打断我,“我们都知道你是新来的,但是如果因为自己是新来的,就以什么也不懂为借口而伤害他人,然后请求原谅,这样没有人会同情你和理解你。你不懂你可以学,你新来的你可以问,你不理解可以用心去体会!你是破格,有资格询问我们任何事情,也可以问轻易的向男人们打听一些事情,这是你得到的权利,你却不去运用,反而以无知为借口来让我们受难,我是没有那么大肚来原谅你!” 我静静地看着,是的,她说的没错,虽然我不是故意,但是我的确没有用心去体量她们。 “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严格的要求自己。”我注视着她的眼睛:“请相信我,我会做一个合格又优秀的破格,并且不会伤害你们!” 红菱眼神闪了闪,忽然耸耸肩道:“你做什么样的破格和我有什么关系,干嘛向我保证什么?而且伤不伤害我们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什么叫身不由己?算了,说再多也没用,你以后会自己明白的,总之现在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绿蔻现在我们快换衣服吧,晚了就不容易找到路了。” 绿蔻点点头,从手提的包里拿出一团袋子。 我叹,“虽然我也不信艳若说的话,但是必须设想一下,出去的实际情况也许比他描述的更糟呢?” 一阵沉默。 半晌,红菱道:“你不是有羽魄吗,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我想,有它在,我们也会安全很多的,没有人敢动养狐人的一根毫毛。” 我摇摇头,“羽魄只能防野兽,至于身份的象征也要是原主人才行吧,可是我并不是。” 红菱道:“谁知道是不是呢?我出来时拿了一件黑斗篷,就是像巫师穿的那种,正好可以将人脸遮住的那种,别人认不出来的。” 我笑,“可是如果碰上的人要求我揭开斗篷呢? 又一阵沉默。 “只能赌一把了!”红菱看了我一眼,“如果你不想和我们一起赌这一局,那么请你保持沉默,艳若回来时,请闭紧你的嘴巴!” 我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红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与绿蔻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看着她们就快要出去,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提紧,“你们——”我再次试着说服她们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的第六感觉得出去真的是危险的,艳若都不敢让我以女性的身份出去,从这一点就可以猜测出来,所以——” 红菱大声说:“别再动摇我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了!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已经是女贡,一辈子就这样了,这个机会对于我们很难得,不管是输还是赢,只要有一点可能,我们都想试一试!” 说完,她拉着绿蔻就走。我拉住绿蔻也大声说:“这只是你的想法,绿蔻一直没有吱声不是吗?如果自己不珍惜生命,连带的也不考虑别人的生命,这和先前你指责我时的所说的道理又有什么不同?” 红菱呆住,扭头望着绿蔻,“绿蔻,你愿意和我一起赌吗?” 绿蔻望着她,然后微笑着点头,“唉,吵也和你吵了,打架也和你打了,这种赴黄泉的事没道理不跟你一起赌呀。” 红菱笑:“还是你姐妹有义气。” 我急了,“这不是讲究义气的时候,这……” 红菱不耐的挥挥手,似乎我是一只讨厌的苍蝇,想把我从眼前赶走一样,“行了,给你一套男式衣服和斗篷,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欢迎你随时加入我们!” 一些衣服抛到了我的头上身上,遮住了我的视线,等我手脚忙乱的掀开那些衣服,阳光下红菱和绿蔻的背影成了两团光晕,然后快速变小。 我眯起眼,明亮的光线晃得刺眼,的确是很诱惑人,但是越是诱惑力强的感觉,危险也越强。 低头看着那件黑斗篷,我苦笑,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啊,放心不下啊。轻叹一声,也手脚麻利的把那套男式衣服穿上,然后系上斗篷,抱着羽魄追了出去。 ------------ 第五回 草木本有心 ------------ 神兵阁(上) 印象中,红菱她们是朝湖的方向而去的,我沿着湖水而跑,丈外的距离,她们的影子总是两个小黑点,无论我怎么努力的追也拉近不了半分,又不敢大声叫喊,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平时不常煅炼,这会儿跑了一段路就愈发吃力,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力?我不禁怀疑,平时没事时,她们就常常偷着煅炼跑步,就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终于,在一条小路的折口,她们停了下来,我心下大松,高兴的加快脚步,正在这时两条黑影忽然从折口两旁的林荫道中窜了出来,身材高大,脸上戴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下巴和额头,那一身的武器装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男人,而且应该还是武士,我条件反射的脚下一滞,闪身到了林荫中,然后慢慢的接近小路的折口。 前方的红菱与绿蔻不知道和那两名武士说了些什么,等我能听到声音时,就只有她们的惊呼声了,两声刚落,她们就倒在了地上,而两名武士手里的刀都带着血。我倒抽口冷气,全身不禁发抖,僵在原地动不了半分。 只听其中一个长头发的武士哼道:“当我们是傻子吗,穿了男人的衣服一样是女人!” 另一个中长头发的武士嘲笑道:“也不知兄弟们是怎样教导这些女人的,每一个都那么自作聪明!” 长发武士点头道:“也不想想狐戎族的人身上都有迷香,她们连这一点都抵抗不了,还想在这里像小兔子似的窜来窜去!” 中发武士笑起来,“的确啊。虽然族人个个都长得俊美如女子,也有少年身量和她们差不多,没变声时,声音也是温细的,也没有喉结,可惜,和我们没说几句话,她们就舌动打结,眼神乏困,明显中了迷香的样子,啧!” 我默默的站在树后,注视着地上被染上了鲜血的红菱与绿蔻,无限悲凉。 “咦?她们好像还有呼吸!”中发武士说:“我看到她们的睫毛在动。” “哼!居然想装死!我再来补一刀!”长发武士说。 我心跳如鼓,脚不听使唤的冲了出去。 “咦?你是谁?”中发武士眼神惊讶:“你肩上的狐是羽魄吧?” 长发武士转身看到我也奇怪地问:“暗部的兄弟,你来这做什么?羽魄怎么会跟着你?” 我全身忽然很发软,冲动果然是魔鬼,自己这是做什么啊,这个老毛病怎么老是改不掉! 唉,不过既然都冲出来了,得想想办法才是。 我微低着头,让斗篷把我的脸尽可能遮得更多,然后平稳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压低了嗓音,用一种无奈的声调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羽魄老缠着我不放,我就是来找艳若的,让他把羽魄领走,你们有看到他吗?” 也许是在陷阱里呆得太久,让喉咙变得干哑,再加上紧张的缘故,一时间我的自己都觉得声音很中性了,并且还带着一种物有的磁性感。 两名武士听到笑起来,中发武士笑着说:“羽魄的确是淘气的狐,以前也常把阁里弄得天翻地覆的,把老大给头痛死了。” 长发武士笑着点点头:“艳若的确是来过,已经进阁里了,不知他这次来做什么,快有半年都没见他了,真奇怪。” 我装着有点冷淡的样子,微微点了点道:“那么我就去找他了,你们能带我去吗?” 中发武士笑笑:“暗部的兄弟怎么也耍起大牌来了?自己进去找吧。” 我忙说:“误会,我只是想尽快找到艳若,这样我也好办自己的事,我也有事要忙的。” 长发武士道:“理解,都是为了工作。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守在阁口的人,走不了。” 我点点头:“那么能不能在阁口指个方向给我,这样我也有个目标,不然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时间也浪费了。” “也是。”长发武士道:“你等会,我先处理完这两女人再说。” 我急了,抢一步道:“我身上的工作可拖不得,你看她们流了这么多血,没有人理她们,也是活不了的,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 长发武士看了地上的红菱与绿蔻一眼,皱了皱眉,“说的也是,再补一刀也没多大效果,还让我多费力擦刀。走吧。” 我暗吐口气,跟着两位武士向所谓的阁口走去。我知道踏出这一步,无数危险也许就会接踵而来,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心里只求这种冒险的行为能够让红菱与绿蔻免于不死,那就是值得的。 所以…… 我停下脚扭头看了看地上的红菱与绿蔻,上天保佑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跟着武士的背后走,他们的身材是那么的高大,显得我是那么的纤细渺小,走过粼粼的湖水,穿过一条宽宽的林荫道,又过了一会,一个个雕琢好的柱石出现在眼前,它们大小不一的形成一个路标,直指向路的最深处,其中一个较高的石柱上刻着“神兵阁”三个字。周围,树与树之间重重相交错,让一些建筑只能隐约可见。 石柱两排站着一些同样戴着面具的武士,手里都拿着长刀,与艳若那时梦游时拿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些武士身材高大和壮实很多,拿这种刀更见威猛,而且表情严肃,给人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长发武士用手指了指路的前方说:“艳若当时就是走到米字口时向左边的横路走了。” 我咽了咽喉咙,再次压下紧张不安的心,点头道:“有劳了,那我这就进去。” 中发武士推了我一把,“进去吧,别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的!” 我被他这轻轻的一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里不禁暗骂几句。 经过两排武士时,听到其中一个嘀咕道:“现在的暗部怎么这么柔弱了?推一下竟然会站不稳。” 另一个轻声说:“小声点,暗部都是一些不好惹的人,外表软软弱弱,实则比我们厉害不知多少倍。” 先前的武士小声道:“只是说说,我就看不爽他们的黑斗篷,像传说中的巫怪一样,令人讨厌。” 旁人说:“以前都是这身打扮怎么没见你说讨厌,现在却讨厌了?” 那武士答:“就是现在才讨厌,巫怪也就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啊。” 旁边又有人问:“你见过巫怪?” “没有。” “那你还说!” “啧,但见过的人不都说是这一身打扮么?” “少造谣,谁见过巫怪了?” “阁里的一些兄弟们有几个都说见过了。” “嘘——不要再提这事,给老大知道,又要以谣言论罪处罚了。” 瞬时,安静下来。 我轻吸了吸鼻子,慢慢的经过他们,心里想着巫怪是什么东西?人还是兽?听起来似乎这件事情不像是谣言,只不过被以谣言禁止传播了。 不过想不了这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艳若。 ------------ 神兵阁(下) 我定了定神,加快了脚步,到达十字口,发现米字口的每一条路的末端都有一个碉堡似的建筑物,呈半圆型,门远看似乎是硫璃做成的,只不过这些门口不再站着武士,但有许多武士出入,我拉了拉斗篷,朝着横路方向的碉堡走去。 经过我身边的武士看到我都没有过多的表情,最多是扫我一眼,大多数是漠视。但对我肩头上的羽魄倒是出奇认真的会看一下,如果羽魄有反应,或者呲牙叫一下,他们就会露出一个微笑,再经过我身旁。 我歪头瞅着羽魄,扯了扯它的耳朵说:“你这小东西,看来你很受欢迎嘛。” 羽魄一耸鼻子,尾巴一扫,一付得意的神情,我不禁好笑。 到了那个碉堡似的建筑物前,门上写着服饰库。我哑然,感觉有点恶搞,毕竟和气氛太不协调。我闷笑一声,推开了门,里面人可真多,就像一个小市场,因为我看到了城市里才会出现的摊位形式,一个个高大的武士们在摊位前挑选着衣服,盔甲,护胫,面具,等等。 “这位暗部的兄弟想要些什么?”旁边有人问。 我回过神来,扭头看到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倚着一个摊位边朝我媚笑,为什么是媚笑?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双波斯猫一样的碧眼睛,总感觉他笑得很有风流。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面具道:“是不是想买面具?我这里的款式好看,品种也齐全,看看吧。” 我呃了一声,推脱道:“不必了,我只是来找人的。” “哦?找人?”他面具下的碧眼一转,指着羽魄说:“不会是找这小东西的主人——艳若吧?” 我心一亮,点头道:“是的,艳若在这吗?” 那人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真遗憾,不在。” 我不信,“怎么可能?有人说他在这里的。” “是的,那是十分钟前,当时他还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十分钟后就碰上了老大,跟着他出去了。” 我失望,想了想问:“你们老大在哪?” 那人盯着我,一脸诧异,我莫名其妙。盯了一下他笑笑,“暗部的人真是越来越高傲了,竟然一个小角色也可以要求见到老大了。” 我反应过来,解释说:“不是的,我是有急时要办,所以想早点找到艳若,这样也好去办我的事情。” 那人嘴角笑了笑,“就算有事要办,老大也不是能说见就见的,也要看他乐不乐意见你们暗部。有事情要办是比较麻烦,但也急不来,奉劝你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了,然后再去申请见老大吧。” 我心里叹口气,怎么这么复杂麻烦,看来狐戎族里并不是很和睦。 于是我说:“好吧,请问哪里可以找到住的地方?” 那人吃惊,“你是第一次来神兵阁?” 我不知道是不是会出错,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 “这真怪事,暗部一般不会让一个没来过的小虾来神兵阁的啊。” 我忙解释说:“没办法,因为羽魄就缠着我不放,让我办事老出错,只好找艳若让他把它带回去,结果艳若来了这里,我也只能跟着来了。” 那人了然的点点头,看了看羽魄笑出声来,“这小东西的确是个惹事精,你被它缠住的确是你的不幸。看你是初次来,我就好心带你去聚客居吧。” 我感激道:“谢谢。” 他顺手拿起一个面具道:“这块面具很适合你,买下吧。” 我一脸黑线,寨里的男人是不是一个个都是精打细算的主儿?这么一个小事也要酬劳。 “真不好意思。”我坦然地说:“因为来得太急,没准备钱,而且也没打算住的,一直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艳若。” 那人并不把面具放下,而是另一手又拿起了一个厚本子,然后从耳背后取下一支笔,夹在手里,一边翻本子一边说:“没现金也没关系的,可以记帐,说出你暗部的编号就可以了,到时暗部会从你薪水里扣出来还给我的。” 我紧张,这么一说不露马脚才怪,皱了皱眉看到羽魄,不禁一笑,对他道:“不必这么麻烦,就将这帐记到艳若的名下吧,由他来替我支付。” 那人拿笔的手一顿,抬着瞅我:“由他付?没他的签名我可不敢乱写,不然谁买个东西都让别人还钱,那不大乱?这也是犯规定的事。” 我装恼地说:“没天理了!我来到这里可是被他害的,凭什么还要我付钱?反正我没钱,一分也不出,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人眯起眼,“是吗?我的东西好说,不买就不买,可是聚客居也是要花钱的?你怎么办?” 我心一咯噔,暗暗叫苦,但还是很倔,没办法不倔,我抿紧嘴,一言不发,其实是不知要说什么。看到我的样子,他摇头而笑,“唉,你一定是新进暗部的,所以薪水少得可怜,不然不会这么固执,我真是善良,给你出个主意吧。” “什么?”我问。 “羽魄的脚印,让它按一下就可以代替艳若签名了。” “这么简单?”我暗喜。 “简单?”他歪头瞅我,“你得看看它愿不愿意,据我所知,羽魄是个机灵鬼,为主人赊帐的事,它可从来没做过。” 咦?有这种事?我不相信的看着他。 他笑笑,拿出一个红色的印泥,对羽魄说:“乖乖,来,给我印一个你漂亮的美丽无比的爪印。” 我听着直想干呕,羽魄似乎也被他雷到了,一吱溜的钻到我怀里,不愿露出头来。 那人仰头大笑,把周围的人都引得侧目,我头痛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正常?” 他收敛表情,瞅着我:“什么才叫正常?在这里的人可没几个正常的。” 我无语。 他把印泥放到摊位上说:“你让羽魄来印签吧,反正我是没这本事。对了,强调一下,捉它印签时,可别把我的摊位给弄脏了,这印泥的印子可不好去掉,我可不喜欢摊位上全是这小东西的脚印。” 我轻哧一声,“不就印个签吗,有什么难的!” 他瞪我,“那你试试!” 我白他一眼,从怀里抱出羽魄,对它温柔地说:“羽魄乖——帮我印个签吧,嗯?” 羽魄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我对它微笑,然后侧头示意了一下摊位上的印泥,又尽量温和地说:“去吧,帮我签个印吧——” 羽魄眨了眨眼,从我手中跳到了摊位了,很爽快的一下踩在了印泥上,然后抬起一边脚看着那个人。 这时我看到那人的眼神露出一种难以置信并且疑惑的神情,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把那本子翻开,于是羽魄就在上面大大方方的印下了它的——狐印。 那人拿着本子,笑说:“这下好了,这面具就是你的了,对了,要不要再买一些其它的东西?别怪我不提醒你,你套暗部的服饰现在很不受欢迎,而且容易引起误会,你最好换一套,然后这套留到离开神兵阁时再穿。”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在神兵阁门口时听到那些武士们的对话,心里有些了然,于是点点头说:“也好,你还有其它的吗?一并在你这记帐吧。” 那人眉开眼笑:“你真是爽快啊,我当然有,我的东西都是很上品的,你想要什么?” 我有些不耐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因为我发现这里男人太多,迷香也相对的重很多,我有些支持不住了,于是挥挥手说:“你随便帮我选吧,你觉得合适就好,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服饰库。 站到外面,清新的空气让迷香的味儿少了很多,看到附近有一个喷水池,我没再多想,快步走过去,趴在那儿就往脸上拂水,冰凉的感觉,让我的头脑渐渐恢复精神,我用手掬起水喝了几口,好彻底将迷香给驱散。 “你这样的情况,我会以为你是女的!”那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而且一语惊雷,把我震得几乎要瘫到地上。 我快速的调整好惊惧的心,扭头故作恼怒地说:“说什么呢!小心你的嘴巴,我只是口渴!来这里的途中,天知道我一直没有喝过一口水!” 那人手里拿着衣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手拿着本子和笔,站在喷池边盯着我。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装作冷冷的样子站起来,仰头回视他,“你盯够了没有?这样很没礼貌,你不知道?” 他不动,盯着我笑笑,“看来的确是口渴得厉害,喝了一口水,音调都变得清爽了很多。” 我大惊。 他却没再多说什么,把手上的本子扬了扬,“这些帐单可是一张一张慢慢的签的,又要劳驾羽魄了。” 我深吸口气说:“小意思。” 于是羽魄再一次大咧咧的在那本子上印下了一个下美丽的狐印。 一切弄妥后,他把本子一合,将衣服全部堆到我肩上和脖子上,把我缠得像只肥猪儿,他乐道:“好了,现在我就带你去聚客居。”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不能帮我拿些东西吗?你也真是太缺德了,怎么能给我买这么多?我怀疑你是不是把你摊位上的东西全卖给我了!” “咦?你真聪明,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可惜你也买不下它们,我只好选了一些所有你能用得上并且穿得上的。你怎么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多买几套是必须的。”他悠哉悠哉的往前走,手在空中轻轻的晃了晃说:“另外,我的这双手一般只拿卖的东西,从来不会拿已卖出去的东西,不然就是退货了,这很晦气。” 我恨恨地说:“碰上你,我更晦气!” 他哈哈大笑,“你以后会发现,我是多么美好而善良的一个人!” “不会有这一天的!”我哼。 他再次大笑,结果这一次是米字街上的武士都停下脚步冲我们张望,我真想从地上找到一块石头或者泥巴堵上他的嘴,可是街上干净得连片树叶也没有,真郁闷! 哎,希望找到聚客居后,他就永远的消失在我面前! ------------ 落失的亲人(上) 所谓的聚客居,其实就在米字广场最后方的一片林地中,外观也如一圆顶碉堡,只不过周围的植物与花繁杂许多,没有过多的小石路,仅有一条供两三人并肩行走,但采光很好,一扫刚入神兵阁时的阴暗。 一进到聚客居,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大面积的绿色植被,爬满里面的墙壁,地上也是,踩上去还有湿润的感觉,一些石砌成的桌凳均匀散布,左边的角落则有一个小门。那男人带着我往那小门走去,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吐出一个字:“庄。” “装?装备的装?”他说:“你名字比你的人威武。” 我几乎要吐血,“是庄重的庄。” 他了然的点点头,“那也还是比你的人威武。” 我无语。 “我叫青岁,山青水秀的青,岁月无声的岁。”他说。 我哧声:“你的名字比你的人诗情画意。” 他又一次放声大笑,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小门前,他利落的把门一推,露出门后简洁的布局:两张沙发,一个茶几,一个茶壶,几个杯子,外加一个同样戴面具的人。 沙发上的人正在品茶,门打开的一刻,他头也不抬地说:“青岁,你的笑声还是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青岁无所谓的笑了几声,边走边说:“总比你死气沉沉强太多了,据说常年这样会短命。” 我汗,他可真没口德。 沙发上的人待我们走过,才放下茶杯抬头看我们,眼睛只在青岁身上瞟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然后仅几秒,他脸上出现崩溃的表情,他说:“青岁,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每来一个客人,就大量推销的你的商品?我的眼睛已经被你毒害得太深,开始出现审美疲劳了。” 青岁手抱着胸道:“我这是为你好,刺激你的视觉神经系统,增强你的色彩感,不然瞧瞧外面那些大面积的绿油油的布置,真够单调讨厌的,哪位客人不抱怨过?” 沙发上的人哼道:“绿色是对人的视觉健康最好的颜色,你的这些杂七杂八的颜色才会损害人的视力。” 青岁摸了摸下巴,“啧,绿色?你能在外面看到这个色彩?自欺欺人。” 我奇怪的看着青岁,他笑笑侧身对我低声说:“他是红绿色盲,嘿。” 我大悟,不禁暗笑。 沙发上人不理会青岁的揶揄,对我说:“你是暗部的吗?住宿登记本在你身后的门背上挂着,签了名就自己找地方住吧。”说完指了指他正对面的落地窗。 我疑惑,看了看青岁,青岁点点头,示意我去登记。我只好走到门后拿起那本子,一边翻一边想,一会登记名字时,不知能不能让羽魄代签?想着,于是背着身,装作无意的询问:“我是来找艳若的,帐由他支付,所以签名能否让他的羽魄代签?” “能。”出乎意料的爽快,并且简短的回答。 我觉得这人真是惜字如金,而且也不多问,不像青岁那么缠人。 这样一来,青岁又大方的拿出他的印泥,让羽魄印下了它的小脚印子。 青岁笑道:“羽魄可真是听你的话,难怪它会老缠着你。既然这样,接下来的日子,你想买什么就买吧,反正艳若最有钱了,他可是整个族的第一富豪。” 我哼,心想,贩了那么多女孩子,不富才怪!我点头说:“是的,所以现在不花他的钱,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而且要尽可能大把大把的花! 青岁一付孺子可教的神情。 我不再理他,挂好签名本转身向落地窗走,既然沙发上的男人让我推开它,就一定有玄机了。 果然一推,眼前又是一片绿绿的景色,天上白云飘浮,再加上一顶顶帐篷,我差点以为空间瞬间大挪移到了平原之地。 旁边的青岁说:“没挂绳结的帐篷都是没有住人的,你自个挑一个位置住下吧。” 我哦了一声,边走边打量,最后选了一个较偏的帐篷,进去后,我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下子全扔到了毛毡子上。 “真不爱惜我的商品。”青岁不满的抿抿嘴。 我长吐一口气,“我很想爱惜它们,可遗憾的是它们几乎把我给压死。”边整理身上的斗篷边打量四周。 该有的都有,就差一个洗澡的地方。 我握紧手心,问:“怎么没有洗手间?” 青岁轻哧一声,“暗部的人还真是尊贵,洗手间还想独立拥有?聚客居又不是你的家邸,出门在外别要求这么高。想上厕所?聚客居外面的蓝色小平房就是;想洗澡?外面的白色房子是澡堂。” 我汗颜,看来我得想办法自己秘密解决这些事情了。 唉,头真痛,再一次证实冲动是魔鬼。我扶住头,感觉全身发冷。 “你怎么了?”青岁问。 “没什么,也许有点累了,我先休息一下,谢谢你,再见。”我想打发他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青岁却没有如我所料的离开,而是走近我一步说:“你看起来状况似乎不太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忙退后一步,“没有,真的只是有点困了,这几天没睡好,我想休息了,请你……”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青岁出奇不意的抬手“咻”的一下,把我的斗篷揭了下来。 他动作真是太快了,让我措手不及,等到反应一切都晚了,我只能头脑一片空白的站在他面前。 “嗯,脸色是有点不健康的灰白色。”他环抱着手在我的脸上打量。 我回了回神,张开嘴,却感觉舌头和牙齿在发抖,实在是不能说话,否则更露马角。我只好侧过脸,以掩藏一下正面的模样,内心很是紧张不安。 “咝——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青岁说出这句话,让我脚下一阵虚软,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在贩卖场上见过? 他退后一步,我余光瞟见他还在打量,于是背过身说:“你一个大男人盯着一个男人看,实在让遍地生寒。” 身后的青岁笑道:“这种情况有这么可怕?你说话都在打颤。” “才知道!这是觉得恶心引起的。”我压住心慌。 青岁又笑起来,然后踱步到我侧面,我转身,他也跟着踱步,这样来回几次,我无奈,一咬牙拼了,于是倏地转过身直视他说:“想看就看个够吧!看完后记得离开我的帐篷,从我眼前消失!” “真的很熟悉啊!特别是现在的这种神态,太熟悉了!在哪儿见过呢——”青岁根本就没听进我的话,自顾自说。 听到他的话,我更心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你老说熟,我可没见过你。” 青岁看着我,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闪,点头说:“难怪,真像,难怪我觉得熟悉。” 我瞅他:“像什么?” 他说:“像一个人,一个很久以前在这里认识的一个人,不过有五年没见面了。” 我疑惑:“男人还是女人?” 他笑笑:“自然是男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女人。” 我再汗! 他又看看我,然后朝我伸出手,掐住了我的下巴,我僵化。只见他另一手又伸过来,把我的鼻子以下遮住,便不断点头:“这样就像了,眼睛,眉,很像。”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插着腰打量我,“最像的还是气质,你们拥有相同的气息,如果你身材再高些,肩膀再宽些,我会误认为你是他的少年时代。” 他的话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禁问:“这人是谁?你朋友吗?” 他摇摇头,“我是他的仇人。” 我哑然。 他凝视着我说:“也许你也见过他,他也是暗部的一员,不过级别现在应该很高了,也许你也没机会见过。” 虽然对暗部一点也不熟悉,根本不可能认识人,但我还是忍不住问:“谁?叫什么名字?也许我真认识呢?” 青岁点头:“难说,不过就算现在不认识,以后也会有机会认识的,到时你看到他,记得找面镜子你俩站在一起看看,就知道气质有多相似了。” 我不耐:“啰嗦死了!他到底叫什么?” 青岁笑:“他叫匿影。” 我头一响,匿影!是他!一瞬间,某种激动的情绪在胸膛里涌动,一直往上冲,冲得我几乎要落下泪了。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匿影是在那个小小的餐馆,那时候就对他有某种特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后来再见到他,这种感觉更重,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现在经青岁提醒,我才发现,原来那份熟悉是来自父亲,他——匿影太像爸爸了! 我嘴巴有些哆嗦起来,深吸一口气,为了进一步证实,于是问青岁:“匿影……是不是一个哑巴?成天穿着黑衣服的……”后面的话我说不下去,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匿影的身高。 “对,他现在应该有这么高了。”青岁一拍巴掌,“你真认识他?” “是啊——见过两三次……”我转过身,藏起泛上眼角的泪水。 “呵,你当时见他时,有没有觉得他和你很像?” “没……只是觉得很亲切——”我泪水终是掉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 青岁想接近我,我却快步走到帐篷一角,沙哑地说:“我真的很累了,青岁先生,请让我好好休息吧,请你离开!” 我用了命令的语气,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假装去应付任何事情。 身后静了一会,青岁说:“嗯哼,有什么问题就会装备库找我吧,回答费用会算你便宜一些,对了,一会记得把挂在里面的这根绳结挂出帐篷外,不然别人会以为这帐篷是空的,打扰你睡觉,再见,呵。”脚步声慢慢消失在帐篷之外。 我虚软的跪坐到地上,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的流窜,就像要冲破我的身体,然后去与那现在不知在何处的匿影血液相融。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么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如果凌风说的没错,那么当初他们做手脚时,就是把真的弟弟给换了。如果医院证明没错,那么妈妈就真的是生了龙凤胎,而匿影——他才该是真正的庄辰! ------------ 落失的亲人(下)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是担心有人会忽然闯进来要求查看我的身份,一是匿影的身影在脑里反复出现,更多的是为什么他会是哑巴,是天生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是从几岁开始变哑的?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的手心紧紧的攫起来,如果真是人为,那么真是太残忍了,那么俊美的一个男子就这样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翻个身,双手后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带着难过也带着几分欣喜。难过是因为匿影的可怜童年,欣喜是原来在这个鬼地方,也许还有一个亲人在身旁。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到了凌晨,我再也无心睡下去,起来穿上青岁卖我的衣服,质量挺厚重,穿在身上就像要透不过气似的,但这样也更好的遮盖了属于女性的一些特征,而且长度也恰到好处,走起路来也不碍事,面具也很合我的脸庞。 掀开帐篷左右看看,发现周围都没有人,静悄悄的,估计还在睡觉,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然后竖着耳朵听一切声音,再以最快的速度弹回到帐篷,然后才悠然自得打水洗漱,把自己打理干净。 又坐了一会,等到一些帐篷有人起来洗漱时,我才戴上面具走出帐篷,向接待的那间房走去,想问一下怎么才能见到这里的老大,可是推开落地窗却空无一人,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羽魄走出了聚客居,打算去服饰库找青岁。 刚一走进服饰库的门,就看到青岁在摆商品了,见到我,他放下手中的活儿,靠在摊位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点头道:“真合适,穿上这身衣服比穿那个黑漆漆的斗篷好看多了。” 我走上去说:“要不要帮忙?” 他笑:“不必,我可不想付劳务费,而且经验告诉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我垂头,“奸商果然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很奸。” 他并不反驳,一边摆放商品一边说:“有事就说,我可不相信你是来帮我摆摊子的。” 我叹,“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你们老大。” 他耸耸肩,“这事还真是难说,你得先去申请,看看他愿不愿见你,或者有没有时间见你。” 我问:“怎么申请?” “去聚客居找昨天的那个人,让他给你写一个申请函,按照上面的要求写好求见的理由,时间,名字,等等,再付上相应的钱给那个人,他就会帮你把函件送上去了。” “这样,就会送到你们老大手中了?” “嗯哼,不过他有没有时间去拆开来看就不知道了,呵呵。” 我又叹了一口气,“只有这样了,希望幸运些,能快点看到我的函件。” 青岁这时已经把商品摆好,拍拍手上的灰尘说:“看来你真是很急,什么任务这么重要,在这里呆几天都不行?” 我干笑,“任务是不能随便说的,反正是很急的事情就是了。” 是的,排除神兵阁危险不说,就是寻找匿影和确定绿蔻她们是否平安这两件事,就需要我尽快离开这里。 青岁大吐一口气,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道:“难得我这么好心,我帮帮你吧!哎,谁叫你长得这么像我曾经认识的人呢!缘分啊——” 我一阵恶寒,不动声色的半退一步,避开他想再度拍下来的掌力,总觉得他是故意使劲要拍我的,再承受他一掌,我一定会痛得叫出声来。 “你想怎么帮?钱要怎么支付?”我说。 他笑:“庄,我发现你是个做生意的料,一下子就学会多层次思维法了,知道什么时都需要报酬了,呵呵,你进暗部简直是埋没嘛,要不申请转来神兵阁,和我一起合伙摆摊?” 我哼,“和你合伙做生意,那会成为变相的苦力。” 他啧啧啧,摇头说:“庄,你真不了解我,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是——” “多么美好善良的一个人呀——!”我接口道,语调嘲讽。 他仰头大笑。 我瞪他一眼,“我在外面等你,出外面谈。”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服饰库,里面的迷香味真的很重,不是浓郁的那种香,是很清淡的香混合着,也许就因为清淡,而且香味混杂,所以使人昏迷的效果更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觉得头重脚轻。 青岁从身后跟出来问:“为什么不在里面谈?” 我说:“有点吵,而且你笑得那么大声,站在你旁边和你说话,我觉得丢脸!” 他再次笑起来。 我向喷水池走去,有水的地方,空气会清新很多。“告诉我吧,你想怎么帮我?价钱怎么支付?”我问他。 青岁与我并肩走着,他很高,我的头只到他肩膀。 他说:“我有几个朋友与老大身边的人比较熟,我会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些人带你去与老大碰个面。” 我停下脚步,“如果能成就太好了,价钱怎以付?” 青岁耸肩,“价钱暂时不知,我得看看要拜托多少个人再定。” 我咬牙,“青岁,你到时可别狮子大开口!” 他笑:“怕什么,反正付帐的是艳若,他有的是钱,我再怎么狮子大开口,也吞不完他这座金山,呵。” 我彻底投降。 “哎呀!巫怪!”忽然有人大喊。 我和青岁寻声望去,看到一个黑影骑着一个奇怪的动物从不远处一晃而过,身上的黑披风飞扬着,随着披飞的波动,一些细小的颗粒一点点落到了地上。 “巫怪又开始放毒种了!”又有人大喊。 我奇怪,毒种?那是什么? 正思忖着,旁边的青岁一把拉起我的手就朝巫怪追去。我被这出奇不意的举动给弄懵了,跑了几步,便想挣开他,却是不行。 我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要追你自己追,拉上我做什么!” 青岁笑道:“听说巫怪喜欢细皮嫩肉的少年,拉上你正好可以请君入瓮,呵。” 我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到哪都是做引的料?在贵邸,被拿来给艳若砍,在这里,又要面对所谓的巫怪,我真是衰! 我冲着青岁叫道:“我跑不快,你别再拉着我,我会摔倒的,到时连累你!” 青岁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没办法了!路程费要记得付给我!” “什么?”我反应不过来。 他不再答我,一反手就把我抗到了肩上,然后向前飞奔。 我的腰上的伤口正好被他的肩膀卡住,顿时痛得大叫:“停下!我有伤!好痛!” 他却不停,“什么伤?少装了,你怎么这么怕死?” “腰伤~~~~被艳若砍伤的~~~咝~~~~痛死我了!”我痛得眼泪猛的往外狂飚。 青岁轻哧,“还是不是男人,一点痛也受不了,看你先前走路自然,说明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忍忍,等我追到巫怪就放你下来。” 我气得不停地咒骂他,用手狠狠地捶他的背,结果痛的是我的拳头。不知道他是不是塞了一块铁板在背后,真痛!羽魄这时也没见它帮我,反倒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得直叫,在我们身旁上窜下跳。见状,我更想吐血身亡算了。 忽然一个青岁一个急刹,我的腰被一搁,再次痛得我死去活来,还未喘过一口气,一个黑影从眼皮底下一晃而过。 “啧!他骑的是什么东西?跑得真快!”青岁一个回转身,接着又追。 我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大哥,我叫你老祖宗成不,拜托放我下来吧,否则我真要死掉了……” “啰嗦,再坚持一会了——”青岁说。 我痛得冷汗直流,眼前也渐渐冒出许多小星星,这时候,黑影忽然又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没有快迅跑过,而是停在了我们面前。 青岁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大喘一口气,微抬起眼,看到黑影下的坐骑是一种从没见过的动物,要描述起来感觉像某种远古动物,像马,不过又不完全像,因为它有脚趾,而且是三个脚趾,而且也并不高大,大概比普通的马还矮小,毛色很杂,眼睛也不像真正的马那样明亮,而有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让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动物出现在现实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我晃了晃脑袋,心想,一定是太痛了,所以眼花了。 青岁估计也被眼前的动物给震呆了,他缓了一口气,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是马还是驴或是骡?还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我眼花了?” 我苦笑,低声道:“我也认为我是眼花了。” 此时,坐骑上的人用把那动物往前驶一步,然后一种冷漠的声音对青岁说:“把你肩上的人给我。” 我全身一震,这声音,这声音—— 庄辰! ------------ 月巫(上) 是出现幻听了吗?庄辰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用手撑住青岁的肩,努力抬起头来想看清楚骑上的那个人,但他不仅身着黑色斗篷,就是面部都蒙着黑纱,不像那些武士那样戴着半截面具,能看到一部分脸的轮廓。 青岁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让我把人给你,我就要给你?而且你为什么专找少年,真是奇怪的嗜好!今天给我碰上了,非逮着你不可!” 说完,他把我放下来,从腰旁把佩着的长刀倏然拨出,一个闪身向骑上的人冲去。 骑上的人并不躲避,当青岁冲到他面前时,他一拉缰绳,那骑下的动物就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跳起,而且跳得很高,凌空四脚做跑的姿势使它仿佛是在空中奔跑,待它再落回地上时,已经离青岁好长一段距离,如此强的弹跳性,再精良的马都不可能做到。 青岁持刀挥起的姿势还保持在哪儿,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扭转身体看向那个人,嘴角一扯道:“如果传说中的没错,那么你应该只会避不会攻,哼!正好,攻是我的长项!下一刀我可不会再试探你了!” 骑上的人漠然地说:“你自己打吧,我不奉陪!” 话音一落,他骑下的动物再次凌空跳跃,这一次的落地就到了我的面前,而青岁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在动物跳起时,他已经快步向我冲来,本来他距离我就不远,这么一来,他们都同时闪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青岁挥刀的手迅速地往那人头顶上劈下,那人一拉缰绳闪过了青岁的刀锋,然后斗篷却被划破了,连带面纱也被刀挥过的刃气给绷落,于是实实在在的庄辰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之所以能分辨出他是庄辰,全因为与艳若或者庄辰都有过接触,而庄辰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纵使他现在是长发,我也能一眼就知道是他。不过青岁就未必了,当他看到庄辰时,诧异地说:“艳若?!” 庄辰根本不理会青岁,缰绳一扯,冲到我面前,抱起我就从青岁身旁而过。 青岁在身后叫道:“难怪老大前天把你给押走了,原来是你这小子在装神弄鬼,你……” 后面的话我无法再听见,所有的景色都在飞速的往后退,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一切来得太快,我头脑一片混乱。 庄辰在身后抱着我,那么温暖熟悉的气息,证明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我从长长的袖口下伸出手,握住环在我腰间的那双手,为了再一次证明而问:“辰,是你吗?” “是我,歆,我终于找到你了。”背后低沉的声音入耳,暖暖的呼吸在颈边磨挲,那么的亲切和温柔。 “呵——”我低叫一声,很多话涌到嘴边,却变成了苦苦的味儿。 “歆,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瘦了这么多。”辰关心的问,语气还有些急切。 我轻叹,“虽然不是很好,但……也算是好的,至少比起其她人算是……” “那就好。”辰语调有些安心下来,“歆,我来这里找了你很久,但是却找不到一个女子,听月巫说女子在另一个地方,我本来想如果这里再找不到,我就去那个地方再找找,没想到,呵呵,终于给我找到了。” 我微笑,“是的,还好能找到了。”想了想,我问:“你专挑少年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庄辰嗯了一声,“因为我想如果你在这个没有女人的神兵阁里,那么一定是假扮成男子的了,而且也只有扮成少年比较能掩饰你,所以就专挑少年了。” 我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掳走他们,全因为他们都戴着面具不好分辨吧?” “是啊,而且他们又固执,死活也不愿摘下面具,我又不擅长打斗这种事情,如果惹来一群男人,我可就死定了,所以只好见一个少年就掳一个,不是就再放他回来。” 我失笑,心情渐渐好起来。“不过辰,你刚才的模样真是酷毕了,那冷漠的语调,不屑的表情,哎,真帅,我差点怀疑是不是你。” 庄辰笑起来,“没办法,我不熟悉这地方,看到谁都觉得是坏人,很自然就没有好脸色给他们,而且月巫也说,我不懂刀又不会打的,如果不先用气势压人,那么会死得很快,更别说寻你了。” 我问:“月巫是谁?” “一个巫师,是她带我来这里的找你的。” “你怎么认识她的?”我警惕。全因为来这里经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不得不让我十二万分小心。 庄辰说:“是她找上我的,说可以带我找到你。” 我说:“所以你就跟她来了?你也太冲动了,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是人贩怎么办?” 庄辰不吱声。 我微侧过声问:“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歆,对不起,没保护好你,我说过要保护好你的,结果还是让你给人贩到了这种鬼地方来。” 我心一抽,酸涩无比。“你……你知道……?” “嗯,月巫都对我说了,而且……歆,我们不是亲姐弟。” 当头一棒劈下来,我震惊:“你怎么知道的?也是月巫告诉你的?” “嗯,她还出示了很多证明,所以我才会跟她来这里,不然谁信她?” 我捂着惊跳的胸口,觉得这个月巫总让我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 “月巫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本来就是属于这儿的,说我的亲生父母就在这儿。” “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再就是一些寻找你的线索啊等等,怎么了?” “她没说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我问了,她说也不太清楚。歆,你一点也不吃惊我们不是亲姐弟吗?” “呃……我是吃惊的,只是觉得你像在说梦话,所以才一直这么问下来。”我思量着还是不要先把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那个月巫如果真知道很多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庄辰,他还有一个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庄辰,他的父母是谁?我疑惑。 如果她不说是因为存有某种目的,那么我也暂且瞒住,静观其变。所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要做就做黄雀。 身后的庄辰轻哼一声,“不相信就算了,我有DNA的证明,到时给你看你就信了。” “什么?”我分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爸妈与你,以及我的DNA医检,那时月巫说那事我也不信,就去检了,发现的确与你们没有任何血液关系,否则我怎么会答应她来这里。” “哦……一会,我们是要去见月巫吗?” “这几天她都不在,再过两三天她应该就回来了,到时让她带我们出去这个鬼地方。” “哦……” 我无法再多说什么,一种预感,月巫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我们离开这里。 “歆,别说话了,我要加快速度了,这坐骑跳跃时会产生很大的风沙。” “嗯。” 我们都沉默下来,风景在不停的变,这让我更加疑惑了,这样的跳跃都出不了狐戎寨吗?那么狐戎寨到底有多大多宽啊。 跳跃中,经过了一片片的灌木林,又绕过一汪碧绿的湖水,穿过小小的瀑布,来到了一片种满银杏树的地方,银杏的中央有两间小石屋,周围用栅栏围成一个小院子,那里长满了幸运草。 坐骑载着我们踏入院子里,庄辰先下去,这才扶我下来。 我看了看这只奇怪的动物,问他:“它是什么东西?叫什么?” 庄辰说:“我说出来,你一定会吓倒。” 我问:“到底是什么?” 庄辰说:“马。” 我睁大眼睛:“你耍我?” 庄辰大笑:“你的反应和我第一次见它时一样!” 我郁闷的看着眼前这只畸形马说:“怎么会是马?难道是出生是染色体变异引起的?” 庄辰点点头:“有点对,就是基因返祖,我们人类不也常有出生时出现六个指头或者七个指头的小孩吗?人类都这样,动物出生时的基因自然也有可能出现问题。”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可这也太……基因突变了,那马蹄都变成马爪了——!” 庄辰笑得合不上嘴,“歆,你太会……呵呵呵……形容了……哈哈哈哈!” 我瞪他,“说,你是不是在骗我的?” 庄辰笑了半天,总算止住了笑,收了收表情说:“你不懂了吧,远古时期的马的确是长趾的,叫四趾马或者三趾马①,世界还有这方面的化石为证。” 我问:“你怎么知道?” “月巫告诉我的,而且她的书房里也有相关的资料,你不知道,她原来就是一考古学家。历害吧!” 又是月巫,还考古学家? 我心一颤,总觉得像接触到了某种答案的边缘,却无法再进一步接近和思考,就像一个黑洞,刚接近它就被吸入进去,再也看不到它的全世界人民貌。 “歆,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把古趾马给拴起来。” “哦……” 我看看周围,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不然庄辰也不会这么放心。 看着庄辰牵着古趾马进入一个小石房,我才转身打量周围,风吹来,带着银杏树的香味,眼前的一切,真的像进入了童话世界一般。银杏树、幸运草、小石屋,木栅栏。我仰起头,看到风吹动着银杏的树叶,带来点点银行的波光,脚下幸运草皮摇晃着三瓣叶子,我——似乎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月巫,月巫,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注释———— ①三趾马:古哺乳动物的一属。比现代马小,前后肢均为三趾,中趾粗而着地,侧趾较小而不着地。马的进化时代是从第三纪的始新世开始到现代,始(新)马在开始进化之际,已经从原始哺乳类那里继承了前肢4 个趾、后肢3 个趾的特点。化石大量发现于欧洲、亚洲、非洲和北美洲上新世地层中。在我国山西、陕西、河南、新疆等地均有发现。 另:三趾马实际上是跑不快的,所以我文里的三趾马也是不“跑”的,只能与真马比“跳”,呵呵呵呵,笑着爬走…… ------------ 月巫(下) 晚上的星光很亮,与庄辰并肩坐在院子里看着它们,感觉就像回到了城市里,坐在阳台上,看繁星如昼的夜空一样。 我告诉了庄辰有关狐戎族的事情,而庄辰也证实顾这个地方实在是隐秘得很,他也找不到回城市的路,当初来时,是月巫带他来的,虽然有刻意的记住路线,但是基本走的都是暗道,露天行走的情况很少,为此七拐八拐的这么走几天,方向感再好的人也会迷茫。 我深叹,“看来我们想回到城市,还是有些困难了。” 庄辰安慰道:“歆,不会的,月巫答应过我会送我回城市的。” 我不吱声,觉得这种口头许诺很虚幻。 “歆——”庄辰搂着我的肩,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 我微仰起头,看到他双眼如清水般干净,与艳若相同的面容,但却拥有一双清亮的眼睛而且带点小调皮,嘴角总是柔情无限,我抬起手描画着他的五官,双胞胎,一模一样,却又多么的不同。 “歆……”庄辰声音有些低哑起来:“你在诱惑我吗?” 我疑惑,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抽回,“呃,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什么?我一时说不上来,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起来。 “歆,”庄辰扶正我的脸注视着我,“你似乎有些变了。” “变了?”我看着他,笑笑,“当然变了,我们生日过了吧,又长一岁,能不有些变化吗?” 庄辰摇摇头:“不是这个变,是——我好像忽然有些不了解你了。” 我望着他:“是吗?你的错觉吧,也许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才会这样。” 庄辰凝视着我,“也许……歆,那么我们就让这段时间的隔阂消失吧。” “嗯?”我看着他,“怎么消失?” 庄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说呢?”他眨眨眼,凑近我的脸。 我终于明白,脸上一热,想避开,然而他的手却固定着我的脸让我动弹不了,于是那温软的唇就这么印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产生了很强的抗拒感,极力想摆脱庄辰的吻,这使得庄辰也感觉到了,他稍离开我的脸,低声问:“歆?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排斥?” “我……”我咬了咬唇,无法解释。 “歆,你难道在这里喜欢上了别人?”庄辰语气有些紧张。 “没有,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呀。 按理知道了庄辰和艳若不是一个人,才更可以放心的去喜欢庄辰才对,不用再怨恨他,何况还知道庄辰不是自己的亲弟弟,那么更加可以放心的去爱了,这会儿,怎么会产生拒绝呢? “那么,你为什么不回吻我呢?”庄辰有些委曲的意味。 我愧疚,“对不起,辰,我想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 庄辰看着我,点点头,“我理解,听你说那些地方的情况,给我也接受不了,不过,现在就不要去想这些烦心的事吧,歆……”他低下头,再次吻起我来。 我又想推开他,但终是忍住,这样使得庄辰便放松下来,他的手离开我的脸庞,移到我的腰部,将我抱入怀中,用心的吻我,气息在我们的唇齿间进入,带来一阵阵熟悉的香味,那是狐戎族男人身上特有的香味,而且这香味与艳若一样,只不过庄辰的味道清淡很多很多。 我攫紧了手心,尽量的不再去想艳若。 庄辰抱着我的手开始在我身上游移,吻也渐渐滑落至我的颈项,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歆……”他轻轻在耳边呢喃,温情的,柔和的,就像这晚上的暧风,令人放松。 然而这时候,我看着庄辰,脑子却还是闪过艳若的脸,那眉目间的传情含笑,风流顾盼,我伸出手抓住庄辰的肩膀,“辰,我觉得有点冷,我们去煮些热汤喝吧。” 庄辰却不依,“一会再煮吧,歆,我一直都在想你,”他半垂下长长的眼睫,伸手摸着我的脸,“一直想一直想,终于——找回了你……” 他低下头再次深深的吻着我,这一次吻得很重很激烈,以至于把我整个人压在了草地上。对庄辰的愧疚感,让我无法去告诉他,我从十六岁那年起,喜欢上的人,并不是他。 我闭上眼,鼻子酸涩起来,而且那一年起,注定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是我不能爱他,现在不能,今后也不能。 所以,所以……接受庄辰吧。 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这样,你就可以忘记那种难过和辛酸的疼痛了。 庄辰的手开始伸入我宽大的裙子里,带着新鲜的空气,使肌肤感受到一丝丝的微凉,就像我那颗沉在湖里的心,一点点,一点点的变凉。 “辰,好冷。”我看着夜空说。 庄辰的肌肤贴上了我的肌肤,他的温度在上升,“现在还冷吗?”他紧紧抱着我。 我调转眼睛,看着他,手轻轻的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看着他,“应该不会冷了……” “歆……你为什么哭了?”庄辰眼睛黯下来。 “嗯?”我用手摸了摸眼角,果然是流泪了,我冲庄辰一笑,“真奇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太……感动了吧。” 庄辰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俯下身子,进一步的吻住我,手缓慢的掀起我宽大的裙子下摆。 我闭起眼,双手紧紧的抓住他坚实的肩膀。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刺耳的女高音响起,而且还伴着咚咚咚的敲打音。 我大惊之际,庄辰已经用一种很快的迅速把我连着衣服抱进怀里。 “庄辰呀庄辰。”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出现:“这里可是我的家的院子,种的全是纯洁美好的植物,你想卿卿我,也进你的房间里吧,怎么能在这里荼毒我的草草树树呢?” 庄辰郝然,很快就调皮的扭头对来人说:“月巫,对不起,只怪你这里景色太美好了,美景配良辰,呵呵呵。” 月巫?我一听,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拄着一个拐杖站在栅栏边,穿的是很普通的交襟襦裙②,颜色以墨绿为主调,使她在这样的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头白色的长发,着实有些恐怖。 “美景良辰?良你的头辰!”她用拐杖敲了敲栅栏,发出咚咚的声音:“都给我把衣服穿好,站起来!” 我闻言感觉很窘,其实我们的衣服根本也没脱到什么程度,更多的是凌乱,经她这么一说,好像我们已经脱得如泥蚯似的。 庄辰也许看出我的不自在,于是说道:“月巫,你老眼昏花了不是?我们又没怎么样。”边说边帮我整理好衣服。 月巫哼道:“我再晚回来,就会有什么了!” 庄辰笑笑,扶我站起来,这才整齐他自己的衣服。 月巫这时向我走来,是的,向我直冲冲的走过来,眼神还从上到下的把我打量个透,我被她那双眼睛盯着直发毛,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收缩,待她走到我面前,我不禁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瞪我,“我很可怕吗?” “不,不是。”我结舌。 她不再理会我,转头对庄辰说:“你进去给我烧壶水,我累死了,得暖个脚,好睡觉。” 庄辰看了看我,神情很不放心。月巫瞪他道:“怎么?怕我吃了她?还不快去!” 庄辰给我使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开。 月巫扭头对我说:“你就是庄歆吧。” 我点点头。 月巫伸出手对我说:“扶我进屋里去吧。” 我郁闷,怎么好像我和庄辰是她的佣人一样,忍耐着伸出走去搀扶她。当她与我并排着走时,低声说:“你是艳若的破格吧。” 我呆了一下说:“是。” “那么就保持住自己的身体。”她说。 “为什么?”我问。 她微笑,“如果你想做祭巫,那么就必须如此。” 我疑惑,“您是指处子之身吗?” 她摇摇头,“不,是处子的精神。” 我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她神秘一笑,“记住一句话,你看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我一头雾水,“您到底想说什么?” 她嘴角扯了扯,吐出几个字:“四处都会有眼睛在看。” 我全身一震,她却闭上眼,不再说一句话,任我扶着走进房里。 ————注释———— ②襦:短上衣,一般不过膝。襦裙由短上衣加长裙组成,即上襦下裙式,套装。按领子的式样不同,可分为交领襦裙和直领襦裙。 ------------ 牵手不相依(上) 第二天,一大早,庄辰就敲开了我的房门,说是与我一起去见月巫,请她带我们回城市。 看见庄辰的头发又变短了,我失笑道:“果然是假发啊,看着你束长发,我还真是不习惯。” 庄辰也笑:“我也不喜欢,大男人留什么长发,做事也碍事很多。不过月巫偏要我戴上这个假发,也不知为什么。” 我不语,想起青岁那天的惊呼“艳若”,还有最后临别时他生气的叫声,我想神兵阁里的人,这时候都认为巫怪是艳若了。那么——这,也许就是月巫想要的。 跟着庄辰走出小石房,发现月巫正在弯腰细细地在草地里寻找着什么,我疑惑的看向庄辰,结果庄辰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天天都这样,没事就在院子里找着什么,很奇怪。”庄辰说。 声音有些大,月巫便听到了,于是直起身子,转身看着我样,睨着我们说:“找什么?哼,我天天在这些酢浆草里看来看去,你们认为我会找什么?” 庄辰失笑,“我们怎么知道?” 我却心下一动,于是说:“酢浆草也叫幸运草,只有三瓣叶子,所以也叫三叶草,您——不会是在寻找那枚表示幸运和幸福的四瓣吧?” 月巫站在那儿,笑了笑,“是的,我就是在找那枚四叶草,所以既然你们知道了,也来帮我老人家找找吧。” 庄辰惊讶地说:“月巫不会吧!你居然让我们帮你找传说中的四叶草?这也太折腾人了。” 月巫转过身说:“记住了,当你有事求人的时候,就不要拒绝力所能及的事情。” 庄辰顿时闭嘴,无奈的看着我。 我笑笑,拉着他走向月巫。“就找找吧,边找边说正事,一样的。” 庄辰点点头。 早晨的太阳微微露了些脸,淡淡的金黄色洒在月巫的白发上,给她的头上渡了一层自然的光晕,仿佛天使降临人间。我屏住呼吸,发现月巫其实并不是很老,只是一头的白发让她显得足够苍桑,仔细打量她,也不过与妈妈差不多的年纪,而且也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庄辰走上前蹲在草地上,一边拨弄着三叶草一边对月巫说:“月巫,你什么时候能送我和庄歆回城市?” 月巫头也不抬,一边找着四叶草一边说:“等着吧,等我觉得可以送你们回去了,就送。” 我说:“这怎么行?如果十年二十年后你才送我们回去,我们不是要在这里也等个十年二十年?” 月巫笑了几声,转头对我说:“就算我想赖这么长时间,生命也未必能有这么长时间。” 我说:“那可不一定,这里的怪事太多了。” 庄辰说:“就是!而且月巫你也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跟你来到这儿,那么找到歆后,就送我回去。” 月巫站起来,笑着庄辰说:“是的,我是这么说的,是送——你——回去。” 庄辰呆住。 我看着月巫问:“为什么只送他不送我?你有什么目的吗?” 月巫笑笑,“是有目的,不然我怎么会让庄辰来找你,并且把你带到我面前?” 庄辰警惕起来,把我拉到身后说:“月巫,你想对歆做什么?” 月巫抬手掠了掠长长的白发,“我怎么会对她做什么,我还有事需要她帮忙呢。” 庄辰问:“什么事?” 月巫说:“如果歆愿意留下来,那么你还会回去吗?” 庄辰说:“歆不走,我当然不会一个人回去,要走就一块走,而且我想歆才不愿意留下来!” “哦?”月巫轻笑一声,扭头对我说:“歆,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还未回答,庄辰皱眉说:“神秘什么!我和歆不会见外的,有话就直说。” 月巫道:“可是我见外,而且还就是你不能听的女人间的事情。” 庄辰哼,正想说话,我插嘴到:“辰,我就和月巫私下谈谈吧,我试试能不能说动她,女的和女的谈也许比较好。” 辰看着我,想了想终是点头,他说:“好吧,不过要在我视线范围内。” 月巫哼笑一声,迈开步子向不远的一棵银杏树走去。我只好跟上她。 走了稍微有些距离后,月巫回身看看庄辰,大概估计他听不到了,才对我说:“庄歆,你不希望庄辰短命吧。” 我脚下一滞,随即跟上她,淡淡地说:“月巫有话就说吧,不必一开口就来句威胁。” 月巫呵笑,“果然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就不同了,我一开口你就听出我有威胁的成份。” 我不说话,等待她说出目的。 月巫脚步缓慢,语速也说得很缓慢,她说:“庄歆,我希望你在这里继续做破格,然后成为祭巫,条件是我保庄辰的安危,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敢保证他的安全了。” “怎么不能保证。”我说。 她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我的眼睛:“神兵的骚动,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把庄辰透露出去,你想,他会安全吗?我想——你也知道他和艳若是双胞胎了,所以艳若想洗刷罪名,绝对会把庄辰推到危险的前面。” 我说:“可是他们是兄弟。” 月巫哼,“兄弟又怎么样?从小都不在一起长大,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何况涉及到自身安危的事情,你觉得艳若会舍已为人吗?” 不会!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答案。于是我沉默。 “所以庄歆,你如果答应留在这里成为祭巫,那么我就保庄辰的安全,送他回城市也可以,那样我更省事,只怕他不愿意回。” 我摇摇头,“如果我不回,他是绝对不会回的。”回头看了看庄辰,他也正朝我看来,目不转睛,似乎怕我随时会出意外一样,我苦笑,现在这样的状况,也不比危险的意外差多少。 “怎么样?答应我的要求吗?”月巫问。 我叹,“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答应吗?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我做祭巫。” 月巫说:“因为我想让你支持一个人做戎主。” “谁?”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在你没成为祭巫前,你继续做艳若的破格,因为在他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而且要成为祭巫,也少不了他的支持。” “嗯?”我望着月巫。 月巫嘴角扯了扯,“他的妈妈就是祭巫啊,有了这了层关系,你会比别的破格占更大的优势,所以成为祭巫之前,你都要跟着艳若。” 我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如果在跟着他的过程中,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或者对庄辰不利的事情,那么我会放弃跟随他。” “你当然有为自己安全打算的权利,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有什么危险出现,你必须出卖艳若,那么你一定要去做,不要心软。” 我怔了一下,出卖艳若?感觉这种事情似乎离自己很近,伸手就可触及,我混身不禁一颤。 月巫淡淡地说:“怎么现在光是想着就胆怯了?记住,以后还有很多事也许是你想不到的,如果你不守住一些自己所坚持的,那么会失去更多。所以总要牺牲掉一些你既使不想,也要牺牲掉的人或者物或者事。” 我敛下眼帘,“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 月巫走近我一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说:“要放在心上的事,这不算最重要的,最重的是——不要爱上艳若,若是别人还有希望,但是他——绝对不行!记住了。” 我内心深处不停的颤抖,“为什么……” “你如果向他付出了你的心,那么你就会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了。”月巫捏着我下巴的手,然使了力气,我低声痛哼了一下,她便倏然把手收回,拢到袖子里,背对着我朝庄辰走去。 “走吧,庄辰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说。 我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庄辰,他果然不耐的向我们走来。 “歆——”他一走近我就急切的注视着我,希望我给他一个答案。 我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辰……我还得留下来,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情。” 庄辰有些不相信我的话:“歆,为什么?什么事?” 我看着他,觉得唯一能说服他的相信的理由只有一个了。于是拉下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是你知道吗,我的亲弟弟也许就在这里。” 庄辰震惊地看着我,“你确定?” 我轻叹,低声道:“就是不确定,所以我才需要留下来。” 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如果能现在回城市,我一定会回去,不是抛下匿影不管,而是回了城市也许能找到更好的方法,不用让自己身置险境也能找到他。可惜——上天,往往叫人事与愿违,即如此,我就边成为祭巫,别找到他好了。 庄辰整了整惊讶的表情,沉思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还真是走不了,歆,我会帮你的,我也帮你一起找他。” 我担心庄辰的安危,正想着怎么拒绝他,站在一米远的月巫忽然说道:“庄辰,现在你知道歆要留下来了吧,你还回去吗?” 庄辰叹,“月巫,你明知答案,还问我做什么?当然是不回了,歆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月巫点点头:“那好,歆愿意留在这里,是有她的事要做的,今天她将重新回到神兵阁,所以庄辰,你就在这里给我找四叶草吧。” “什么!”庄辰皱眉:“我才不要,我要和歆一块走!” 月巫盯着庄辰:“你希望给她带来危险吗?你在神兵阁闹出的那些事足以让你一出现不被武士们追杀,你跟在她身旁,不是说明她和你是同伙吗?到时……” “OK!我明白了”庄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偷偷跟着她就好了。” 月巫道:“那样也会有万一的暴露的时候,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呆着。” 庄辰不乐意地道:“成天呆在这里做什么!” 月巫扯了扯嘴角:“你想保护庄歆吗?想就在这里练刀,练攻人的技法——这样,你才可以保护她!否则,没这些能力,别说什么保护的屁话!” 庄辰沉默下来,一会儿他看着月巫说:“这些你能教我吗?” “当然!”月巫仰起下巴。 “好!”庄辰坚定地点头道:“那么我留在这里!”转头对我说:“歆,我一定能成为保护得了你的人的,在我出去找你时,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暗松口气,还是月巫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庄辰给留下了,瞥了月巫一眼,她若无其事的弯下腰继续找她的四叶草了。 “庄辰,”我微笑着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保重的。” 因为,我的命运,牵连着你的命运,还有一个未知的弟弟的命运,所以我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 ------------ 牵手不相依(下) 也许月巫担心庄辰放不下我,所以她亲自骑着三趾马送我回神兵阁,不过她并没有送我进去,而是悄悄的把我放在神兵阁的门口无人注意的角落,便离开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青岁居然站在门口外面,他抱着胸靠着门口边的石柱,当我出现时,他便站直了身体,半远不近的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次,然后笑道:“精神不错,除了样子狼狈了些,倒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看来你没出什么意外。” 我身上依旧穿着被庄辰带走时的那套衣服,由于三趾马的跳跃式前进,让衣服挂满了一些树叶或者草瓣。干笑几声,我问:“你怎么站在门口?” “等你啊。”他说。 我斜眼睨他:“不会吧?我还真荣幸!” 他笑笑,放下环抱着的手,返身走向米字广场,并说:“你是第一次来神兵阁,暗部的新人头一遭来这里做客就被人掳走,作为神兵阁的一员,我也有些责任,所以自然得亲自来接你,以表示道歉。” 我边跟着他边拍下身上的叶瓣说:“太客气了,这事你没什么责任,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他回头笑笑:“按正常情况,你是回来得晚了,以前被掳走的少年都是当天就会放回来了,所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毕竟是暗部的人,这事把老大都惊动了,所以——你运气来了。” 我奇怪,加快脚步跟上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老大吗?现在根本不用我帮忙,老大就要求亲自见你了,这不是你的运气吗?” 我听了心情开始好转,“有道理,是现在就去见他吗?”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亲自来门口接你?毕竟除了我以外,没人过多的接触过你,你又穿着神兵阁的服饰戴着面具,换成别人没准就这么错身而过。”青岁说。 我笑笑,故作沮丧地说:“原来是因为这样才来接我的啊,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接我的呢。” 青岁笑起来,“如果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啊,我不会反对的。” 我笑哼了一声,问:“你们老大为什么要见我?就只为我是暗部的人,并且被掳走这个原因?” 青岁说:“自然是询问有关被掳时的情况,我也被老大叫去了,说好等你回来后就与你一块去见他。” 被掳的情况?我想了想问:“是不是有关艳若的?” 青岁停下脚步看着我:“你说呢?我们可是真正实实的见到了巫怪的样子——艳若的面孔,你说这事会不涉及到他吗?” 我问:“这样,我们今天是不是也会见到艳若?” 青岁摊手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去了才会知道。” 我不再说话,跟着青岁向米字广场中间的喷泉,到达喷泉边时,他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抬起脚就往池水里走,我忙拉住他。 “你走神了吗?”我说:“你打算游泳还是洗澡?就这么走进去!” 青岁回头笑:“你才走神,你观察力真差劲,你没看到池子里有凸起的石桩吗?踩着它住里走。” 我看着那些原本以为是灯具或者装饰物的石桩,原来它们是一种最简易的石桥。设计师弄得很巧妙,把石桩恰到好处的砌在喷水出来的隙间,每一道水都由长长的槽引流而下,所以外观上就会看到有多处水由上自下的散落,但水与水之间又有足够容纳一个人行走的空隙。 伸头往喷泉里瞅了瞅,又抬头看了看喷池的建筑物,怎么看都是一种抽象的雕塑,我对青岁说:“进去?这东西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住人的,住鸟还差不多!” 青岁放声大笑,我皱眉,他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说:“说得很对啊,这里面就住着鸟人。” 我瞪他:“不准说脏话。” 他再次大笑,“我可没说脏话,我说的可是事实。” 我疑惑:“事实?鸟人?真的假的?” 青岁快笑得岔气,扶着我的肩喘气道:“庄,你有时候认真起来比不认真的时候,逗人乐!” “你在耍我?” “没有,我说是事实就是事实,呵呵呵呵……好了,不说了,进去吧!”他先我一步向喷泉里走。 见状我也不好再迟疑,也抬脚跟上,这时发现周围的一些武术们看到我们进去,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好奇心或者是警惕心,似乎进这个喷泉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平常得就像谈论天气一样。 “庄,在磨蹭什么呢?快进来啊!”青岁在前头叫。 我回过头笑笑,“第一次走喷泉池,感觉有点新鲜。”说完加快了脚步。 到了尽头就是一个圆盘似的石板地,中间就是竖立着那个抽象的雕塑,近了可见雕塑有一部份全是数不清的小孔,只见青岁从颈前取下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同样抽象的装饰物,他把那坠子往雕塑的一个小也一插,我们的侧边石板就开了一个缝隙,然后随着嚓嚓声,那个缝隙就变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空口。 青岁这时把坠子拨出来,对我说:“走,进去吧。”话毕带头先走。 我感慨:“原来是下面。”也跟上了。 下面并不黑,相反光线异常的明亮,能看到长长的阶梯一下向下延伸,就像大白天下楼梯的感觉,不知是运用了什么样的采光原理。 这时青岁道:“所以啊,我说的这里住着鸟人是事实。” “嗯?”我奇怪。 他笑:“喷泉顶上有一个燕巢,喷泉底下住着老大,你说这喷泉是不是住着鸟、人?” 我扑哧笑出声,又怕笑声太会让地下的声音太明显,只好抬手掩嘴轻笑,“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简直是让人误会。” 青岁这时却不笑,微侧过身看我。 “怎么了?”我问。 他忽然凑近我,揽住我的腰,把我压在壁边,那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我们都带着面具,那么连对方的毛孔也能看得到。 “你……干什么?”我吓得不敢动。 青岁盯着我说:“你在紧张什么?” 我呆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他是在试探,于是平稳下心慌,看着他用尽量冷冰冰的语调说:“你这样换成谁都会紧张的吧?特别是男人对男人。” 青岁又盯了我一会,才笑笑把我放开,转身向下走,边走边说:“如果害怕,就不要流露出那种小女人才有的举止。 我僵了僵,想到刚才笑的举动,的确是女人了些,嗯,下次一定要注意。心里这么暗暗的提醒自己,嘴上却很快的回答青岁道:“那不是小女人才有的举止,毕竟这里是地下面,我怕有笑起来有回声才不得不那样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笑得肆无忌惮的,整一个不注重礼节的疯子。” 话音刚落,青岁就笑起来,而且果然毫不顾忌,那笑声在阶梯里真的泛起了回声。 我抿抿嘴,“我猜得没错,真的有回声,我的‘小女人’式的举止倒是用对了。” 青岁再次大笑,于是我们就这么一直笑笑吵吵的走到一扇木质门前,青岁依旧用一种很随意的姿式把木门一推,随着吱呀一声响,里面的布置惊诧的出现在我眼前—— 满室的三叶草,而且都开满了粉紫色的三叶草花,藤条编成的椅子,桌子,书架子,等等,整体给人一种“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如果没有艳若,那么我会觉得进入了童话世界,如果艳若没有被铁链系在墙角,那么面前的一切就是真的很闲情逸致。然而一切只是如果,眼前真实看到的是艳若不仅被铁链紧系在墙角,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他那白色的衣裳都染上了血色,还有他所坐着的三叶草也是一片鲜艳的红色,连带的让那些粉紫色的小花也带上了触目惊心的红。 这是,美好与血腥的视觉冲击。 艳若看到我,没有丝毫的吃惊,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在说:“歆,你来了。” 看到他这付模样,我心顿时一抽,而此时此刻,耳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像从地域中传来一般。那声音问:“你们看到的巫怪是眼前这个人吗?” 我心开始狂跳,身旁的青岁肯定地说:“没错,是他。” 那声音说:“好像只有一个人认证。” 青岁此时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问我话呢。” 我看着艳若,咽喉有东西在滚动,心里有种叫心酸的东西在蔓延。 “庄?”青岁又扯了我一下。 我扯出一个微笑,“我看仔细些吧——” 于是缓步走上前,每走一步,脚下的三叶草花便碎裂,与我的心相呼相应,我走到艳若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艳若依旧带着惑人的微笑回望着我。然后他抬起系着链条的手,摸上我的头发,笑意盈盈地说:“哎,你把我的羽魄弄到哪儿去了?怎么没见到它?” 我闭起眼,尽量让自己的心忽略掉他说话时那极力隐藏起来的痛楚。 他很痛,他很痛,他全身都在痛。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叫嚣着。 “你看清楚了吗?”身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面前的艳若,他那双灿若夏花的琉璃眼珠子带上某种了然的意味。 他懂了,我知道他懂了。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抬手把他的手从头发上拉下来,然后注视着艳若一字一句的说:“我看清楚了——就是他,艳若。” 艳若嘴角往上翘起来,笑得妖惑异常,他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给我冰冷的手带暖暖的温度。可是啊可是,我和他,此时却是:牵手不相依。 这一天,这一天,终是来了。 ------------ 公审时刻(上) “如果有什么危险出现,你必须出卖艳若,那么你一定要去做,不要心软。” 月巫早上的话还尤在耳畔,结果下午就应验了。 我指证艳若并非没有经过考虑,我考虑过如果这么说出来,艳若会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反过来揭发我是女的。如果我不这么说,那么庄辰就会受牵连。所以在艳若抬手抚摸我的长发时,我极快的下了一个赌注。就是赌艳若不会把我揭发出来。 所以当我说出那句话后,便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艳若却没有极时的给我这个答案,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并且紧张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便垂下浓密的眼睫,不发一语,就像在说:先折磨一下你的心。 见状我也不多说,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离开他的身边,因为那血腥的味道,让我觉得难受。 艳若也侧了一下身子,链条便发出呖呖当当的响声,而且明显看到他的衣服又红了几分,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艳若的脸却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那么的随意,自然得就像他只不过是坐在这里休息而已。 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说话,他说:“艳若,这一次你还想抵赖吗?两个证人,还有一些曾被你掳走的人,他们的感觉也说是你。” 我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声音上,发现有点耳熟,我不禁转身向后看,发现一个同戴着面具的武士坐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翘着二朗腿,两手交握着放在大腿上,那个的气势真的很熟悉,我正想极力在脑中搜索相关的人物,艳若却开口说话了,我的思维便又断开来。 艳若是对我说的,但并没有叫出我的名字,而是问:“我的羽魄呢,怎么没有跟着来?” 他这一问我才惊觉,自骑上三趾马跟庄辰走后,羽魄就一直没跟来,难道是迷路了?想到这里,我开始担心,毕竟与它接触久了,也产生了些感情。 艳若又问:“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把它弄丢了?呵——” 我心虚,不知怎么回答好。 此时青岁走向前一步,斜倚着一张藤条椅道:“羽魄在我哪儿呢,那天你把庄给掳走,羽魄本也要跟着你的,但我手快的把它抓住了,这样就算你想逃,羽魄在我身上,你也得回来。” 我哑然,羽魄居然会被青岁捉住?真的假的?平时那么灵活的它,连野兽都惧它几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捉住了? 也许是我不信的表情太过于明显,青岁扭头对我笑道:“确切的说是诱惑它跟我走的。” 我奇怪,“用什么诱惑?” “香味,一种好闻的香味,羽魄最喜欢的味道。” “什么香味?”我好奇。 青岁眨眨眼,反问:“你说什么香味羽魄最熟悉和喜欢?” 嗯?我望着他,不太明白。 青岁笑笑,“当然是艳若身上的香味,羽魄是最熟悉并且会乖乖跟来的。” 如果换作平时,我会一笑置之,但这会儿我却心惊。我差点忘了艳若身上有特有的迷香味,而庄辰身上似乎也有一种香,但是与他截然不同,所以羽魄才不会跟他走,而是被青岁给引走了。反过来说,这种现象间接的就证明了巫怪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我更是不安,瞟了一眼青岁,他的脸上没有出现怀疑的表情,我小心地看了看坐在黑暗里的男人,他也没有说什么,心里稍安。一抬眼却看到艳若探究的眼神,我手心紧了紧。 艳若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青岁这时长吁一口气,“话说回来,羽魄在我家又吃又住又闹的,烦事我了,你既然被捉到了,那么我明天就把羽魄带来给你。” 艳若轻笑一声道:“有劳了,多谢。” 一直坐在藤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向我们走来,经过我的身边,那举止和气质令我疑惑,真的好熟悉,到底在哪儿见过?我皱眉。 “艳若,”那男人问:“明天将会在神兵阁公审你,当然你也有辩护的权利,如果你想提供任何证据,我会很公平的看待你的证据,你有吗?如果有,现在就说出来,好让我咐吩别人去准备。” “证据?呵——”艳若笑笑,“原来是有的,现在——”他抬眼注视着我,“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浑身一震,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既然这样,公审那天你就不要说我们不公平。”那男子冷哼了一声。 这声冷哼,让我脑子豁然被打通了,想起了一个人和他很相似,无论身形、语气、还是神态,那个人就是贵邸的风翼。 我惊诧的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越看越像,到最后我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风翼竟然是神兵阁的老大,难怪他很少回贵邸,原来这里才是他的老巢。 正在思忖着,风翼忽然一个转身正对着我,把我吓了一跳。 他面具下的眼睛很深,他看着我说:“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咦?我怔住,转头看青岁,他站直了身子,歪着头瞅着我,那少有的犀利眼神几乎要把我看穿个窟窿。 只听风翼依旧冷冰冰地说:“我的兄弟们这几天为了巫怪的事都没睡好,看你精神不错,今晚就由看守艳若吧。” 我郁闷,但想想也好,回到聚客居,洗个澡或者上个厕所都偷偷摸摸的,在这里至少还方便些,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青岁笑道:“要不要我赔你,庄?” 我还没有回答,风翼冷声道:“不必了,得给你看守费。” 我张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狐戎寨里的男人,果然是个个都会精打细算啊! 青岁耸耸肩对我说:“庄,看到了吧?斤斤计较的可不是我一个人,我们老大才最抠门。” 风翼转过脸盯着青岁,青岁笑笑,道:“好了,我还有生意要做,庄就此告辞,希望你晚上能睡个好觉。” 我微笑,“谢谢。” 在青岁走出木门的时候,风翼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叫住他问:“我睡哪儿?” 风翼停下脚步,背对着我说:“这池子底下只有一个房间有睡觉的地方,但那是我睡的地方,你有兴趣?” 我结舌,“不,当然不是。” 风翼侧过脸点点头:“很好,我对你也没兴趣。” 我噎住。 艳若轻笑起来。 我扭头瞪他。 这时风翼道:“这里的藤椅足够宽大了,睡两个你都可以,就这样了,明天见。” “哦,明天见……”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出了门外,还把木门给上了锁。 我更郁闷了,问艳若:“他为什么要上锁?” 艳若微笑:“怕我们逃了呀。” “我们?”我走过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应该是怕你逃了吧,不过你现在被拴着,不锁门,你也逃不了,他真是多此一举。” 艳若笑看着我,“所以才是‘我们’呀,你是我的破格啊,帮助主人逃出去,是天经地意的事。” 我窘,差点就忘了这层关系。 想了一下,为了进一步证实,于是我问:“艳若,他是风翼对吧?” “嗯哼。”艳若笑笑,“你认人的感觉越来越精准了,很好啊,果然是做破格的料。” 我也微微笑。“刚才,你为什么不当面指出我是女的?”我问。 艳若看着我,反问:“那么你为什么敢这么大胆的指证我?不怕我说出你是女的?” “不怕。”我哼笑。 “哦?为什么?” “因为你想做戎主,这是你的头等大事,在这之前,你不会让任何事情破坏掉这个事情的进程,另外,据我所知,你们男人在这里怎么犯错误,也不会被处以极刑。而我是你的破格,我是要做祭巫支持你做戎主的破格,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得重新再找人来做破格,这种再度花时间和精力的事情,而且还有可能影响戎主之争的事情,取舍之间,我想你宁愿受些皮肉之苦。”我注视着他:“所以我赌,赌你对戎主志在必得。” 艳若笑意盎然,“你赌对了,的确是这样的啊,所以你前面问我的问题,我也不必回答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果然是艳若,他真的是会为了一个目的,是会毫不迟疑的牺牲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那么——艳若。”我微微笑笑,“明天,我就毫不留情的指证你了,请多包涵。” 艳若灿然一笑,“变得冷漠无情,原来是从我开始的啊。” 我震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些人说过的话在脑子里不断回响。 “破格这个身份本身就意味着要踩着我们的肩头往上爬……” “你做什么样的破格和我有什么关系,干嘛向我保证什么?而且伤不伤害我们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什么叫身不由己?算了,说再多也没用,你以后会自己明白的……” “记住,以后还有很多事也许是你想不到的,如果你不守住一些自己所坚持的,那么会失去更多。所以总要牺牲掉一些你既使不想,也要牺牲掉的人或者物或者事。” 我闭起眼,总要走这一步的,是的,只不过是一个过程…… ------------ 公审时刻(中) 本以为与艳若呆在一起,会是一个沉默的晚上,结果却并不如此,艳若绝口不提我明天将要指证他的事情,也不询问相关的疑点,只是很自然的和我聊着天,而且我们之间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好,似乎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很熟悉的朋友,然后久别重逢,便侃侃而谈。 “歆,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 艳若靠着墙角,脸上有了些倦意,身上伤口的血已经凝结,却还是带来阵阵的血腥味。 我一边用凉冷的开水给他擦试伤口,一边简略的把女贡的事说了。 “你这个冲动的毛病得改。”等我说完,艳若微闭着眼说。 “我也是这么提醒自己的。”我叹,把他最后的一道伤口擦净后,就帮他把衣服拢了拢,瞟了一下他颈上露出的伤,有点像鞭痕,但是又不像,主要是还有针眼的伤口,我轻声问:“这伤是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什么刑,怎么弄成这样?” “呵呵——”艳若轻笑几声,“不是用刑,还没公审怎么会有人敢对我用刑?” “那是……?” 艳若抬眼看着我,带笑道:“我是因为要去见一个人,于是被视为巫怪了。” 我心开始骤跳,“见……谁?” 艳若微微笑,垂下眼睛,语气却淡了下去:“见一个必须要见的人。” 我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不上不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问:“那么你……见到了吗?” 他嘴角上翘,再次笑吟吟地抬头看我,“当然,见到了——”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温情。 “那就好……” 我不知怎么接下去,后面的话就只能缄默下去。 此时我也微松了一口气,因为艳若要见的人是一个必须要见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我对他不存在所谓的“必须”,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昵到那种程度。 这么一想,愧疚感就少了几分。 于是我又问:“这些伤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你不痛吗?刚才怎么都不皱一下眉头?” 艳若微笑地看着我,一眨不眨,总让我感觉有一种别意在他的眼睛里流转,却在凝神细看时,又总找不出头绪。 我暗暗的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了。 定了定神,我说:“你怎么不回答我?” 艳若换了一个坐姿,将腿完全的伸展开来,他说:“一种鞭子,不过上面带着刺针。专门用来捕捉动物喂尊兽的。” 我倒抽一口气,难怪会出现那样的伤口,而且从伤势上可以看出抽鞭的人手下留情了,如果艳若不是艳若,那么一般人准会被抽得皮开肉绽。 “歆,扶我去长藤椅上休息吧。”艳若边说边撑起身子向我偎来。 我没有拒绝,任由他半扶半靠的把他带到了藤椅上。 艳若坐好后,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藤柜说:“里面有毛毯子还有枕子。” 我闻言便走上前把那些东西给拿了出来,然后帮艳若摆好枕头,慢慢扶他躺下,盖上毯子。 “歆,把那边的那张藤椅搬过来。”艳若扬了扬下巴说。 我回头了看看,奇怪他要这张藤椅做什么,看了他一眼,还是过去把藤椅搬了过来。 艳若点点头:“嗯,好了,把它反过来,与我的这张椅了相并。” 我恍然大悟,瞥他一眼:“你还真是随时随地不忘享受,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想着怎么睡觉才舒服。” 艳若轻笑:“当然啊,这是要与你一起睡的,不弄舒服一些,我怕我晚上被你吵醒。” 我瞪大眼睛:“谁要和你一起睡了?” 艳若淡淡地看了看藤柜的方向,“那里面应该没有多余的毛毯子了吧?这房间湿气很重,晚上会很浸冷。” 言外之意是,如果我不和他一起睡,就等着睡觉挨冷,或者睁眼坐到天明。 我火气来了,“你怎么这样!” 艳若转眼看我:“我怎样?” “你……你……算了!你有伤在身不和你计较,我今晚就不睡了。”我郁闷的说。 艳若笑,“精神不佳,证词是很容易出现漏洞的。” 有道理,睡眠不好的确会说话大条,到时如果连累了庄辰就麻烦了。 “歆,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来吧,我们都需要养足精神。”艳若说。 我叹了一口气节,他说得没错,而且我从进入神兵阁开始,就一直没怎么睡,的确感觉很累了。一起睡就一起睡吧,也不会少层皮,而且他现在伤得这么重,也不可能对我怎么样。 对艳若笑笑,“睡就睡吧,不过我睡相不好,如果晚上踹了你,请你多包涵。” “我现在身上有伤,睡相也不会好,伤痛起来也会乱踢乱打。”艳若也笑笑。 哼,他从来不肯吃亏半分,不管是做事情上,还是口角上。 我瞪了他一眼,拉开了藤椅一边,坐上艳若的藤椅后才小心的把两张合并起来,这藤椅也设地得很合适,这一并椅腿就正好相互卡稳了。 艳若笑盈盈的把那长枕头住我的方向移了移,然后又把身上的毯子扯了一下。 “咝……”他微皱了皱眉。 “我自己来吧!你身上有伤。”我忙伸手把毯子接过来弄好,然后帮他掖好另一侧的毯子。 “歆……” “嗯?”我掖好毯子,抬眼看他。 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腰,眼睛里一点一点的闪亮着。“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哦……”我脸有些微烫起来。 “呵——歆……” “干吗!”我瞪他。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真像一对——” “打住!”我举手制止,“我们不是情侣,所以根本不可能像。” “呵呵,是不像情侣,我是说像夫妻。”艳若眼中噙着笑,明显想看我发窘的表情。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歆。” “……” “歆,有妈妈疼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很幸福的感觉。” “幸福?又是怎么一种感觉?” “呃……有点抽象,就是很快乐,看到什么都觉得美好,很甜蜜很温暖。” “哦?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嗯,差不多吧?” “呵呵呵呵……” “笑什么?” “猪在猪圈里时,也是这样的。” “——!艳若!” “呵呵呵呵……” 我背对着艳若,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他。 “歆。” “又干吗!” “明天,你记得跟我走。” “嗯?什么?”我竖起耳朵。 “记住了!”艳若并没有重复上一句话。 “明天我怎么跟你走?”我侧过脸。 艳若从身后揽紧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闭起了眼,“当我向你伸出手时,你别犹豫就对了。” “啧,能不能说明白点?” 艳若却不再说话,我有点怒:“你说话能不能说得直白点?” 艳若还是不回答。 我无奈,转过脸看着对面壁烛上的微光,“好吧,如果不损坏我的个人利益,我会考虑的。” 身后传来低笑声,“你听懂了的嘛。” “哼!” “歆,明天——凌风会来带我们走。”后面的话说得很轻很细,像怕被人听到似的。 我 我弄不明白,想起夜游的那一夜,记忆犹新,他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搞什么鬼事情! ------------ 公审时刻(下) 公审就在喷泉池外的场地上进行,米字广场上都聚集满了武士,据说神兵阁的人都到齐了,可是仔细看看,人数也不算很多,大约也就二三百人这样。喷泉池的中间坐着风翼,两旁是一些曾经被庄辰掳走的,以及其他的证人。青岁和我就站在这一群人中间。艳若坐在风翼的正对面,虽说他是被审的人,但就像他说的,公审还没定罪谁也没有权利敢对他怎么样。 记得他一大早起来,就让我去外面的服饰库给他买一套干净的衣服,说什么是出于对别人的尊重,哼,在我看来不过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以狼狈的形象出现。为此青岁又赚了一笔,看青岁眉开眼笑的样子,我总觉得我与他是同谋,正在骗艳若的钱。 这天的天气比较凉爽,而且多云,所以阳光很温和,当风翼说公审开始时,太鼓的声音咚咚的槌响,米字广场上本来还有些小声的话音,便在这一刻全部的消失掉了,使得若大的一个广场就像一座活死城,这样的氛围让我很不习惯,不禁往青岁身边靠近了一步。 青岁转过头对我笑笑,示意我不用太紧张,我苦笑,哪里是紧张,实大是觉得站在这里比出面指证艳若还可怕。 太鼓结束后,两个仅戴着银面具,穿着像文士打扮的人便从武士群中走了上来,站到了风翼的身旁。其中一个比较高的人说道:“我们都知道这段时间有一个巫怪时常出现,他骑着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这里横冲直闯,不仅抛掷有毒的豆子,还掳走年纪轻轻的少年们,据证实,这个巫怪并不是什么‘怪’,只不过是人,而且这人与我们认识的艳若大人很像很像,现在我请想问一下面前的艳若大人:巫怪是否与您有关系?” “没有。”艳若靠在椅子上回答。 “你是否有亲戚或者朋友与您长得很像?” “长得像啊——”艳若露出一个很秘密的笑容,“倒是有一个。”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想在这里说出庄辰吧?我什么都设想到了,却没想到这一点。 “谁?”那人问。 艳若轻笑:“呵,当然是我父亲。” 我哑然失笑。 旁边人的侧目过来,我急忙假装咳嗽了几下。 那人眉头结了一下,又说:“如果说令尊是巫怪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据证人描述巫怪年纪和你相仿。” 这一句话,又绕回了正题。 风翼开口说话了,用他那冰冷的语调道:“省时间,证人一个个轮流上来描述一下自己与巫怪的经历。” 我笑了笑,看了岁一眼,青岁弯下腰在我耳边问:“你这笑容——好像在取笑我们老大。” 我凑过他耳朵说:“只是觉得风翼真是没有好耐心。” “你怎么知道老大的名字?”青岁倏地侧头过来,我闪不及,唇便与他的唇相碰。 “呃……”我退后半步,很囧。 青岁只是怔了一下,便笑了笑,站直身体继续观注审问的情况,我也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转过头,结果与艳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那里带着一种深意,似乎还含有责怪的意味。 我忙闪开眼神,不敢看他。 我们前方的一个少年证人,千遍一律的重复着上一个人对巫对的描述,如果不是我知道庄辰掳过人,我不禁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叫来做假证的。 “那时我面对巫怪就觉得很熟悉了,总觉得像一个人,却又说不下来,因为气质上有点不太一样。”那少年最后随口而说,却带出了一个疑点。 我心惊。 艳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指证我?” 少年转身看着艳若,“我原来也不敢肯定的,毕竟巫怪一直都蒙着面,可是我曾在他的坐骑身上和他打过,当时还扯破了他的衣服,露出了肩上的那朵彼岸花。在肩上有这种花的族人,我们都知道只有你一个。” 艳若笑笑,“你当时也没有仔细去辨认那朵彼岸花的不同吧?如果给我颜料,我也可以在你肩上画上一朵和我一样的彼岸花。” 少年说:“当时打斗时的确比较混乱,看得不是很仔细,可是……” 艳若打断他的话说:“所以你的证词有疑点,不能指证我。” 少年结舌,“可是他们都和我的猜想一样。” 艳若笑出声来:“原来你们是因为猜想得一样,才一起指证我的啊,如果是这样,可就很没说服力了,我也可以叫一群的人来猜测巫怪是另有其人,而不是我。” 少年说不出话来。我听得越来越不安和紧张。 “我来提几个问题吧。”风翼开口说话了,“如果答案大多数是,那艳若就是巫怪。” 少年点头,艳若无所谓地道:“好,请问吧。” 风翼问少年:“你和巫怪打斗时,他的武艺怎么样?”语调冷冷,我听着都觉得不好受,那少年就更是如此,额上有些微汗。 少年摇摇头,肯定地道:“武艺不行,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武术技能,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没练过什么功夫的。” 风翼道:“一样。艳若也没有学过任何武艺。艳若——对吧?” 艳若笑笑:“嗯哼。” 我疑惑不解,没有武艺?这怎么可能,夜游那晚,他可是功夫了得,四个人打他都打不过。 风翼道:“第二个问题,艳若,我请你回池下做客,你为什么千方百计想拒绝?难道是做贼心虚?” 艳若懒懒地道:“因为有事在身不方便逗留,所以才婉言拒绝,却没想到你在那时候就把我当作巫怪了,然后变相软禁我,呵——” 风翼坐着的姿势没变,语调却变了,变得有点嘲弄,他问:“如果你真有事在身,我勉强留你就有错了,可是我想知道,你住在喷泉池里为什么还那么不安稳,还要亲自跑出神兵阁,门口的守护着就说过见过你出来,并且方向可不是什么能办事的地方,相反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贵邸的某个暗道,如果你不是想逃跑怎么会选择这个方向。” 我呆了呆,那个所谓的暗道,不会就是我掉下来的陷阱吧? 此时艳若微笑道:“那里就是我要办事的线路啊,当时我要见一个人,是约定好的,所以我可不想被软禁,而错过了办事的时间。” “什么事?”风翼追问。 “无可奉告。”艳若简单拒绝。 风翼哼道:“你可以不说,不过据我所知,你离开喷泉池去所谓的约定地见人时,那天巫怪就出现了,而且那一次是把真面目给露了出来,我阁的青岁和暗部的庄就看到了,你怎么说?” 艳若悠然的扬扬眉,“怎么说?呵,两个字:巧合。” 风翼冷笑:“巧合?这真是一个推卸责任的好借口。”转头对我们说:“你俩出来吧,说一说那天见到的巫怪的情况。” 我缩到了青岁身后,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先说。 青岁也真是善解人意,朝我呵呵笑了笑,走上前一步说:“是这样的,那在我和庄……”他刚开个头时,米字广场入口处忽然爆出一声狮吼,我扭头看去,发现一群的狮子冲入广场,我整个人吓呆了。 那些武士们也因为事发忽然而被狮子扑倒在地,也许是他们平时都训练有素,所以被扑到后,很快就进行反击,让狮子也没法咬伤他们。 于是,米字广场一下子就成了一个狩猎场,武士们好像平时都没得试身手,这时后一并试的一样,开始追着野兽跑,我站在那里,晕头转向。 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忽地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惊了一跳,定神看去,是白狮子,他直奔向艳若,眼看就要接近他,风翼忽然站起拨出佩在腰上的剑,嗖嗖嗖!几道寒光闪现,将白狮子逼退了下去,而同一时间,另一个身影骑着棕色的狮子出现,直奔向艳若,风翼反应也快,反身就执长剑攻向来人,电光火石间,我看清了来人是正是凌风。 白狮子一得到解困,呼的一个闪身就窜到了艳若面前,等到旁边的那两位文士一齐拥上前要阻止它时,白狮子一个跃起,把两个人扑到在地,艳若此时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白狮子反身跃到他身边,他就坐了上去。 一连串的动作,几个人,看得我眼花缭乱,只能一味的呆站。身旁的青岁此时却不知失踪到哪儿了。 耳边传来艳若的声音:“歆——拉住我的手!” 有白影从眼前闪过,我只来得急看到一双修长的手伸来,我不知觉的就把手伸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和防备,下一秒,我便骑在了白狮子上,与艳若一起奔向前方。 “艳若,朝米字正上方走!”凌风的声音就在身后。 “好!”艳若道:“我们就去看看禁地是什么样的情况!” 凌风笑了几声。 风翼的声音紧逼而来:“休想!要进去先过我这一关!” 我回头而望,风翼也骑上了一头狮子紧紧相随。 我头痛,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早知道我就不伸出这只手了! ------------ 第六回 心本悦君兮 ------------ 禁地(上) 风翼的声音紧逼而来:“休想!要进去先过我这一关!” 我回头而望,风翼也骑上了一头狮子紧紧相随。 我头痛,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早知道我就不伸出这只手了! =========================== 再往后看,凌风引来的那些狮子已经被武士们驯服,并且聚拢起来,还看到青岁也骑着狮子朝我们追来,但是距离就远多了。 凌风与我们并肩而行,对我们说:“你们先走,我先把风翼给挡下来。” 艳若道:“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小心后面追来的那个人,他似乎功夫不弱。” 凌风笑笑:“他用的是刀吧,风翼也是刀,这就没事,我使的是鞭,勉强能应付得了他们。” 艳若点点头:“那一会在哪儿等你?” “离禁地一百米左右有一个小庙,你们进到里面找到点蜡烛的地方,那里有暗室,在那里等我。” “知道了,那回头见!” 艳若骑下的白狮子猛的向前一跃,一下子就与凌风拉开了一道距离,我惊叹白狮子的迅度和敏捷性,明显比别的狮子优秀太多。 不过风翼骑下的狮子似乎也不弱,我回头去看他骑下的狮子,顺便想看看凌风怎么阻拦他们,却在这一看,发现青岁不见了。 “艳若,青岁没跟上来。”我搜索着后面的一切,依然没看到他的身影。 “当然不可能跟上来,凌风在对付他们。”艳若头也不会的说,不断加快白狮子的速度。 “不是,我是说,青岁不见了,刚才我只看到凌风和风翼在相斗。” “哦?”艳若还是没有扭头去看,不过我觉得他就算扭头也看不到什么了,那些树林都在不停的倒退,白狮子跑得太快了,和三趾马的跳跃速度有得一比。 “我觉得青岁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忽然不见的。”我提醒艳若。 艳若笑笑,“的确,所以我想他应该是走捷径了。” “捷径?” “就是暗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没准一会儿他就在前方等着我们。” “这……怎么办?”我呆住。 “不知道,到时再说。” 我看了看艳若,不禁叹气:“你现在身上有伤,真要打也打不过青岁,怎么办才好……” 艳若微笑,“就算我身上有伤也是打不过他的,我不会功夫。” 我瞪大眼睛:“你撒谎吧,怎么可能,我的腰的伤口现在还痛着呢!” 艳若摇摇头,“是真话,夜游时的行为怎么能以正常的角度去思考?据我所知,夜游的人一般都会做一些出乎意料或者超出常理的事情。” 我依旧不信,“就算是这样,但也不会相差太大吧?如果不会功夫,你怎么能使得那么好的刀术?” 艳若笑:“真的是很好的刀术吗?凌风以前说我夜游里的刀技毫无章法,所以才无敌。呵呵呵……” 我皱眉,“可是这……太没有说服力了,毕竟是同一个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记得你们城市里有一篇报道曾说一个夜游的人从六楼上掉下来,摔醒了,人却完好无损,你怎么解释?” 我想了想,似乎听过这个报道,于是说:“如果你真不会功夫,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免得碰上青岁,我们就在这里等凌风吧。” 艳若说:“这里等更不安全,你以为只会有风翼追上来吗?你没看到是因为那些狮子相比较跑得比较慢,我们一停下来,没过多久,一定会有武士骑狮出现。” 我一听,便吱不了声。 艳若说:“现在我们只有赌速度了,白狮子跑得快,希望它能比青岁走的捷径更快到达小庙 “嗯。” 我应了一声,就再也找不到话说。 沿途的风景变得蜿蜒错杂,狭隘田埂,藤桠蔓生,肠小道崎岖不平,这种的景色在深山老林里随处可见,我忽然有一个假设,狐戎会不会根本不是一个寨,而是一个生存在城市里的,暗中潜伏并存在着的一个古民族?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秘道相互相通,会不会城市的路对于我其实只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可是这样也不太对,这里的每一个建筑都这么抢眼,不可能没有被城市的人发现,到底哪个环节漏掉了,或者少了那一个关键部分?我苦苦思考着。 “我们到了!”艳若说。 我收回思绪,抬眼看到一座破破的小庙藏在林中,红色的砖石都成了褐色,还长满了苔鲜,门口的木门已经坏了一扇,半挂着倚着墙边,往里面走,有许多的蜘蛛网结在庙顶我角落里,神台上的蜡烛也只有一支,且是半个小手指的长度。 艳若从白狮子上下来,示意我继续坐着,然后牵着它走到神台边看了看,却没有动那支蜡烛,而是侧身看白狮子。 我奇怪,难道不是这一支?我环眼观察了一下,没有多余的蜡烛了。又看看白狮子,它正在轻轻低吼。 这时艳若转头对我微笑,我更是莫名其妙。 我问:“笑什么?怎么不找暗室?” 艳若道:“不必找了,现在我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青岁追来了。” 我惊,转身看门口,没有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问。 艳若指着白狮子说:“它开始郁闷,想摆脱某种东西的来临。” 我又看了看白狮子,表情的确是有点这样的感觉。“这就说明是青岁追来了?怎么判断的?” 艳若没应声,只是转过身面对着门口,白狮子也转了个方向趴在了地上,闭起了眼,这种情况,我也无法再坐在它背上,只好下来,刚站到艳若身旁,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影子就从门口窜了进来,嗖的一下就爬到了艳若肩上,我不用细看也知道是羽魄,这种动作太熟悉了。 紧接着青岁的骑着狮子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呵,看来我骑术不赖,竟然追上了。”青岁背着光停在门口,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长刀,身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我们的脚边。 艳若淡淡一笑:“是你借着羽魄才寻得到我。” 青岁缓慢骑着狮子进来,边打量着四周边说:“的确,没有它我可不知道你们跑到哪儿,不过,看你们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我的出现。”他盯着艳若,“你知道我追来了?” 艳若轻笑,“当然,我的羽魄,我的白狮子,它们灵性相通。” 青岁点点头,“不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东西。” 艳若看着青岁,“你追上来是为了什么?我觉得你不像是想捉我回去的。” 青岁笑着从狮子上下来,牵着狮子走近艳若,“我是生意人,做第一件事自然与生意有关。” 艳若站在那儿任由他逼近,青岁在离他二尺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就这么盯着艳若。 我小心的去观察青岁的眼睛,里面神情不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跃,有怒火,有怜悯,有恨,有惋惜。我挠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艳若说:“你要做的是什么生意上的事呢?” 青岁双手环胸道:“禁地,你们不是要进去吗?算我一份。” 我讶然,“你为什么要进去?里面有什么吗?” 青岁转过脸对我挤了挤眼,“当然有东西,而且是好东西。” “值钱的?”我问。 “嗯哼,非常的值钱。”青岁笑笑。 我扭头问艳若:“禁地里有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艳若不答我,只是嘴角勾了勾,对青岁说:“给我一个带你进去的理由。” 青岁放下双手,双手插着裤子说:“禁地不是谁都可以进的,但是我能让庄进去。” 我一怔,什么意思?他是指没有他带,我进不了禁地? 艳若绽颜一笑,“成交。” “艳若……”我迟疑地问:“是不是我进不了禁地?你和凌风知道这事吗?” “是狐戎族的人都知道。”青岁说:“禁地是除了外人连狐戎族的人都有限制进去的一个地方。” 我有些郁闷起来,瞪着艳若说:“你们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艳若看着我:“没有,我们只是想让你在暗室里呆一会,我们进去禁地看完之后就出来再带你回去。” 我有些来气,“为什么不先带我回贵邸?” “贵邸?”青岁道:“你住在贵邸?” “不,暂时!”我和艳若同时回答。 艳若轻笑起来。 我气气地说:“艳若你回答我的话!” “因为呵——”艳若眉眼带着笑,“我和凌风早就想进禁地看看了,一直没机会,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不然,你觉得凌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来救我?因为我和他约定好了,我带他进禁地。” “你可以带他为什么不能带我进?”我又开始疑惑。 青岁这时答道:“一个禁地令牌只能带一个人进,而且还得是相关的人,艳若和凌风在族里的工作上是有关联的,和暗部却基本上没关系,所以就算有令也带不了你进去。” 我望着青岁,“那么你为什么可以带我进?” 青岁呵呵一笑,“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暗部的人了,这都不明白,因为神兵阁和暗部所行使的职能基本是一样的,都属于‘兵’制。” 我有些明白了,“神兵阁的武士是在明处工作,暗部的兵是暗中行使。” 青岁看着我:“这你不是一进暗部就知道的事吗?” 我讪然,“是的,只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 艳若笑,“人都会有忍不住说出一些白痴话的时候。” 我怒视。 青岁又呵呵一笑,“我想,一定是平时被上头的人在耳边叨唠这句话太多,所以才印象深刻得随时表演脱口秀。理解。” 我无语。 ------------ 禁地(中) 青岁又呵呵一笑,“我想,一定是平时被上头的人在耳边叨唠这句话太多,所以才印象深刻得随时表演脱口秀。理解。” 我无语。 =========================== “那么进去暗室等人吧!”艳若说完一转身就去拔那根神台上的蜡烛,眼前的蜡烛便被拔长,像一根完好的蜡烛,接着吱吱吱的机关和一种类似于齿轮的转动声,神台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地下通道。 这个通道与所有的地下通道都不相同,它并不是黑漆漆一片,也不是明亮一片,而是以水为主,楼梯下能看到碧色的水在流动,那些水下也许按着灯,发着似蓝似绿的光,宛如进入了梦幻般的世界。 “走吧。”艳若牵着白狮子往下去,我跟在他身后,羽魄低叫一声,从艳若肩上转移到了我肩上,青岁冲我一笑,也牵着狮子跟了进来,艳若见状,把插在楼梯边的一支暗烛往下一压,暗门很快就关上了。 下了楼梯没几阶,就发现,里面并不大,真要描述,就是一个城市地下水道的感觉,只不过装饰得漂亮些。 “我们就站在这里等着吧。”艳若说。 青岁点点头,一掀衣服坐到了一阶楼梯上,于是两只狮子也乖巧的趴在地上。 我看了看倚在楼梯边的艳若,又看了看狮子和青岁,再看看在两狮子身上跳来跳去的羽魄,怎么看都觉得这种氛围有些怪异。 ——整一个“人兽图”! 扑哧,我一笑,艳若和责青岁看过来。我立即整好表情。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头顶上就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然后是一些混乱的蹄声和狮吼声,青岁微抬起头听了一下。 “应该是风翼和凌风在上面打着,呵,这两人一路打过来,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青岁好笑。 艳若沉吟了一下说:“他们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我们等着也不是办法。” “那你想怎么样?”青岁问。 艳若笑笑,“劳驾你上去联手把风翼给败下来吧,节省一些时间。” 青岁哼笑一声,“的确,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会功夫!” 我以为青岁会拒绝,却没料到他从腰间取下了长刀,骑着狮子绕过楼梯从另一边走了。 “那边有路吗?”我问。 “嗯哼,不蠢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下面有三条道,一条是禁地,二条是通往上方的,没看到水可以流动吗?如果没有路就是死水了。”艳若说。 我被他说得郁闷,又反驳不了,只好说:“谁注意去看这些。” “那么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一切的细节。”艳若认真的说。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 没等我们聊几句,上面的声音就消失了,我讶然的看着艳若。“青岁这么厉害?一上去就搞定他们了?” 艳若也有些吃惊,我俩正面面相觑时,青岁就骑着狮子下来了,后面还跟着凌风,而凌风的狮子上面还驮着似乎昏迷了的风翼。 “怎么了?”艳若上前一步问道。 “呵呵。”凌风笑了几声,“我打得烦了,就给了他打了一麻醉针,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艳若看着凌风,神情有点纳闷:“你怎么不早点这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凌风微笑:“太久没使鞭了,想看看功夫有没有退化,结果发现退化倒没有,但是风翼的刀法比以前强太多了。” 艳若说:“这是当然的,他们天天在神兵阁就练功夫了,那像你天天与医打交道。”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青岁摸了摸耳朵:“听得我烦,现在进禁地吧。” 我指着风翼问:“那他怎么办?” 凌见说:“我麻醉了风翼,本来就是想借他带庄歆进去的,不过这会儿看来——”他看了看青岁,“好像计划有点变故,风翼似乎不需要带上了。” “哦。”我又有点迷糊了。 “不,带着好。”艳若说:“毕竟禁地也属于神兵阁,有他这个老大在身边,总是好的。” 凌风说:“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计划有什么变动?” 青岁笑:“没什么变动,只是多加了我一个人,当然你可以拒绝,不过后果……” 凌风与艳若对视了一眼,然后微笑:“艳若同意的事情,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理由,毕竟这里他身份最高了。呵呵。” 青岁骑在狮子上,把长刀插入鞘内说:“那么长话短说,变故就是我手上有禁地令,可以很安全的带庄进禁地,你们就算有风翼,也未必能让庄进去。”他对我道:“庄,你一会紧跟着我就可以了。” 我点头。 青岁笑着向我伸出手,“那么请坐上来吧。” 咦?我看艳若一眼,又看凌风一眼,他们的表情都告诉我坐上去。我轻咳一声,拉住了青岁的手,他一使力,便把我带到了狮子背上。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顺着水道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明亮的光线射进来,水道边泊着两三个像救生船似的东西,凌风先上去后把狮子都带上去,这样一来,船就满了,于是艳若、青岁和我则坐到了另一只上,跟着凌风向明亮处驶去。 水流声渐渐变大,慢慢的我们看到有五个武士守在了光线的入口处,看到我们驶来,都集在一起站成一排,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第一个都没有多看我们任何一个人一眼,对昏迷的风翼,他们的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谁都不熟。。 “请出示禁令。”一个武士沉声说, 艳若拿出禁令符抛给了那个武士,并道:“我要带的人是凌风。” 武士翻看了一下,传给旁边的另一个武士,就这么一个传一个,直到最后一个鉴定完毕并点了点头,那令牌终于被塞入挂着的一个大布口袋里。然后是青岁出示令牌,并且指了指我。最头前的三个武士并没有过多表情,却到第四个武士时,那武士手拿着令牌盯着我看,不动了。 这种情况让其他的武士也觉得奇怪,也跟着仔细打量我,这让我很不安,侧脸向青岁皱了皱眉,发出求救的信号。 青岁也不负重望,直接问那第四个武士:“这位兄弟,有什么问题吗?” 第四个武士微点了下头说:“我好像在女奴贩卖场见过他。” 我心一惊,身旁的青岁挑了一下眉,注视着我。 凌风微笑,“这不奇怪,他经常和我们去逛贩卖场,你们知道,有时暗部的工作也需要一些女奴来做,少不了要买些女奴回去。” 第四个武士微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 “我曾经让暗部的人给我抓几个逃跑的女贡,你们在我的贩卖场彼此打过照面也不奇怪。”艳若硬生生的插进一句话,把第四个武士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也是。”第四个武士又看了我一眼,就把令牌交给了第五个人。也许是先前的小小风波让第五个武士产生了防心,他又细细看了我很久,才点头,把令牌投入挂袋,于是其他武士让开了一条水路,仅够一只救身船经过的宽度。见状,我终是放下心来。 顺着流水而行,然后又看到了瀑布,那是两道小瀑布,船从两条瀑布中间的缝隙中穿过。 此时瀑布的声音不算小,然而在哗哗哗的水声中,我还听到一种兵器声,不像是打斗的那种交响,更像是锺打的声音,等到我们完全穿出瀑布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傻眼了——简直就是一个地下兵工厂! 眼前有许多火炉,武士光裸着上半身,使劲的锤打着手中的铁块,那些火炉并不像电视古装片中的火炉,烧着一个大炉子,火直往上冒,根本不是那一种,而是一种透明的器皿,里面是红色的光,直接把铁块插进去,再抽出来时铁就变得火红。 还有附近的一些矿石在闪闪发光,一些人站在那儿选拣着矿石,分堆弄好,然后就会有人去把这些分好的拿走,扔进一种像炼丹炉似的东西里。另外,也有一些人推着小型的推车运送这些不同的石头。 我甩了甩头,好清醒一下,以便证实自己看到的一切真是真实的。 身旁的青岁吹了声口哨:“真棒!禁地里果然全是值钱的好东西!” 凌风惊叹一声,“真壮观,原来禁地是一个兵器库。” “错。”艳若说:“是打造兵器的地方,看那边——”他扬了扬下巴。 我顺着方向看去,眼更是睁得老大,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全是重型机械设备,而且看那种装配,似乎还是很了不得的机械。 青岁叹了一声,“这么多值钱的好东西,我居然没有办法拿走一样,啧,亏了,进来!” 我瞟了瞟他,“大件的东西你拿不走,就拿小件的啰。” “也是。”青岁笑了下,“不过眼花了不知要偷偷拿些什么好。” 我笑笑,“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转眼我又观察了一下,结果发现了某种东西,类似于手枪。 我眨了眨眼再看,是的,没有眼花,似乎真的是一种手枪。 如果这里是一个不闻世事的古族,那么这种形式手枪的东西,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 禁地(下) 我们的出现并没有给眼前的武士们带来多少的观注,只是扫了我们一眼,该干嘛还是干嘛,一辆似乎是制做武器的重型机械开了过来,不时发出轰鸣声,再加上那些锤打声配合,简直是噪音的世界。 动物是最敏感的,狮子和羽魄已经奔窜起来,自动的寻找安静的地方。 我用手捂住耳朵,看着艳若,见他也厌烦的皱起了眉,青岁用两个食指塞住耳孔,用嘴型示意我们看向一处。 沿着青岁的方向我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林立的圆柱,上面雕画着代表狐戎族的各种尊兽,在我们打量的时候,狮子已经朝那儿奔去。见状我们也跟了上去。 越接近那处,噪声也越小,最后就变得很小很小声,我不由暗叹,带着动物就是好,有自然危险它们会首先感应到,并找到安全之地藏身。 一根根圆柱也没什么特别,和古式图腾柱一样,只不过这里分布得密了一些。 只听凌风说:“找找看,有没有暗门之类的。” 艳若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每一根图腾柱,我不熟悉什么暗门设置,只好在旁边傻站。感觉到有东西扔在了我的肩上,我低头看是一块小石头,回头看到青岁站在一根图腾柱边向我招手,我奇怪,扭头看艳若和凌风,他们正走到一根图腾柱前说着什么,又一块小石头扔了过来,这次是正中我头顶,我有些恼了,扭头瞪青岁。 青岁还是站在那儿向我招手,并且举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声张,我疑惑,想了想,就朝他走过去。 还差三尺左右的距离,青岁就倏的伸出手把我拉了过去,并躲在了图腾柱后面。 “你干吗?神秘兮兮的!”我有些恼的挣开他的手。 “跟我来!”青岁不理会我的挣扎,扯起我就往图腾柱深处走去。 我被他拉着没办法,只好跟着他问:“怎么不叫艳若他们?” 青岁说:“为什么要叫他们?” “可是我们不是一起进来的吗?” “那又怎么样,只是一起进来,又没说好进来好要一起行动。” 我语塞,过了几秒问:“那你为什么要带上我?” 青岁转头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想啊?问题是——进来时你是属于我带进来的,如果你出了什么错,我也要承担责任!” 我郁闷。 “现在我们去哪?”我问。 “去禁地的控制室。”青岁一边拉着我,一边抬起一只手,一张银面具现在我眼前。 我讶然,自然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咦?我的面具什么时候到你手上了?” 青岁好笑,“是掉下来的好不好?在艳若拉起你跳上狮子时就掉下来了。” “啊?我意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伸手接过面具戴上,“看来你的商品质量不过关,这么容易就掉脱了。” 青岁说:“是你自己神经大条,如果你脸上有面具,门口的武士们怎么有人觉得见过你?” 是哦,我怎么没注意到……唉,又粗心了! 说话间,一块长条的石壁出现在图腾柱的前方,与一些图腾柱相连接起来,看不到石壁后方的有什么。 “到了!”青岁说完,拉着我快步走向石壁。 我小跑才能跟紧他,“青岁,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进禁地?” “这个啊,是第一次进禁地。”青岁说。 我不信,“可是你也太熟悉这里了。” “嗯,我自然是熟悉的。” 他停下脚步,倏然转身面对我,我收脚不急,撞上了他,这一撞他便向后倒去,并拉着我一起往后摔,我大惊,正想着怎么扶稳他,却看到他身后的图腾柱被他这么一靠就自动的移位了,然后长石壁上就露出了一个门,我和青岁两人就这么后倒进了门里。 然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套房。我只能用套房来描述,就像城市里最普通二室一厅,布置也相差不大,可以这里很少有象征古代的东西,我怔了一下。 身下的青岁道:“你回神了就爬起来,虽然你不重,但这样被压着也是很难受的。” 我一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扭头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这里就是禁地的控制室?”我左看右看,“没什么特别。” “哦?一点也不特别吗?”青岁的语调有点怪异,径直走向大厅里,并且自顾倒了一杯水,拿着现代化的水壶说:“暗部的新人,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这里特别吗?” 我看看他有些不明白,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疑惑地说:“是没有什么特别……”别字刚说完我就收了声,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天啊,我怎么能说不觉得特别,如果我是族里的男人,那么我对这种现代化的东西就应该觉得特别,何况青岁强调了“暗部的新人”,这说话暗部的新人也许还没资格接触这类东西,我冷汗渐渐冒起,努力的想着理由。 “怎么不说话?在想理由解释吗?”青岁笑着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他靠着茶台边,一手撑着茶台旁的椅把,冲我笑笑,“女人。” 我浑身一震,脑子里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警惕的盯着他。 “说起来,你是第一个进禁地的女人,该怎么处置好?嗯?”他摇晃着杯子,看着我。 脑子里有光一闪,我注视着青岁,“你是这间房的主人吧。” 青岁闪闪眼,笑笑:“你说呢?” “一定时,不然你不可能这么熟悉。”我下了定义,“你居然骗我,还说是第一次进禁地!” 青岁啧了一声,“我从来不说谎的,我的确是第一次进来。” 我冷哼。 他把茶台边的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了下去,翘起二腿,冲着我笑:“我真的是第一次进来——第一次由‘禁地之门’进来。呵。” 什么意思?我咀嚼着他的话。 青岁这时又说道:“庄,欢迎你来到我的禁地之所!” 如果我还不明白,那就是蠢到极至了,我说:“你是禁地的主人?” “不对,”青岁摇摇头,放下杯子,双手交握着注视着我:“应该是管辖者。” 我又哼,“不都一样。” “不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换。” 我望着他,他微笑。 这里的每一个男人,看来都不能掉以轻心,一个转身的距离,他也许就能够掌控你的命运。 我握紧拳头,忽然的,不知为什么,全身都放松下来,也许是因为掩藏女人的身份太久,太累了,现在正好不必再小心翼翼。 我也冲青岁微微一笑,“很荣幸我能来到你的禁地之所作客,那么请我喝茶杯吧。”我悠然的朝他走去。 “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 交易(上) 我也冲青岁微微一笑,“很荣幸我能来到你的禁地之所作客,那么请我喝茶杯吧。”我悠然的朝他走去。 “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 明亮的光线下,青岁将一片绿色的叶子放进了茶壶里,点了一个袖珍小炉慢慢的煮,我坐在他对面,看着炉子的火,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火光,没有燃烧火苗的跳动,而是一种像红宝石一样的红光,忽暗忽亮。 我指着炉子里的红色问青岁:“里面放的是什么?似乎燃烧的并不是火。” “当然不是。”青岁低头弄着茶壶,让它轻轻转动,均匀受热,“你没看到它没有火苗吗?只是一种石头,不过能发出热量。” “什么石头能这么神奇?”我说。 青岁抬眼对我笑笑,“通俗的说话是一种能量石,像外面的那种国家制造武器都需要能量一样,就是那种,只不过我们拥有的是能量的石子,更方便更安全。” “怎么会有这种石头。”我怀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会有这种石头?你对世界了解多少?每一寸土地你都走过吗?就算是你们所谓的科学家或者考古学家,也会有发现不了的一些东西。”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认知的局限性问题。” 几句闲聊,茶壶里的水就开了,随着水蒸气的散发,一种很清新和茶香漫漫飘出来,又过了一会,青岁便把袖珍炉子关掉,然后并不像城市里那样执行那种复杂的喝茶程序,而把茶全倒入到了一个青花瓷皿里,那一片绿色的叶子在上面轻轻飘着,碧绿的水在下面淡淡的冒着烟气,有一种很朦胧的美感。 只见青岁拿起一支像箸般长短的竹签在茶水里轻轻搅拌。 我奇怪,“你是这是做什么?” “这种叶子煮的茶必须要与这种木材相搭配,才会有一种特有的香味。”青岁说。 我仔细的闻了闻,的确如此。 看着青岁专心致志的弄着茶,便知道他是很喜欢喝茶的人,趁着他摆弄茶水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结果一无所获,用目测去寻找出路毕竟有些困难。 “不必看,你找不到出口的。”青岁说。 我郁闷,被看穿了。 “你想对我怎么样?”我耐着性子问。 “还没想到,这不,正在慢慢想着。”青岁依然搅拌着茶水,头也不抬。 “那……艳若和凌风,他们又会怎么样?” “喝茶的时候就得有一种茶的心态。”青岁抬看了看我,“平和一些,轻松一点,特别是那种扫兴的事最好别提。” 我只好闭嘴,看着青岁把茶注满到我的杯子里,那种碧玉般的绿色,非常的漂亮,如果水是静止的,那就真的如一块温润的千年古玉。 “说吧。”青岁端起茶杯吹了一下,“你为什么跟着艳若来禁地,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哑然失笑,“不是我要跟着来的,是他硬要拉着我来的,而且我一个女子的身份,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什么吗?” “按理的确不会。可是如果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办,那么就有可能告诉你一些事。” “我不知道。”我摊摊手,“真的一点也不知,最先我还想着让你来告诉我。” 青岁轻喝了一口茶,抬眼瞟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睫,“那么,你和艳若为什么要来神兵阁,这总应该有原因了吧?” 我耸耸肩,“理由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还羽魄给艳若。” “哧!”青岁轻笑一声,“你当我是呆子吗?羽魄和你那么的亲昵,一看就知道羽魄跟习惯了你,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呢——” 我挑挑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拐弯抹角我不习惯也不擅长,我人笨,脑子不会转弯。” 青岁也挑挑眉,“这说明你是艳若的破格。” 我无所谓地笑,“那又怎么样?就是他的破格又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青岁忽然一笑。 我警惕,刚想放下茶杯离他远一点,却还是晚了一步,他手向前一伸把我抓住,由于动作迅速,而我有存心躲闪,茶杯便翻了,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我的手背上,痛得我叫出声来。 青岁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怜香惜玉,手依然抓牢我,另一手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还没等我看清,只觉一只手腕上一凉,便被一种手拷似的东西给拷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我惊怒:“青岁!你干吗!” “当然是让你乱跑。”青岁直起身子,靠到椅背上悠闲的端起杯子喝茶,“这样,我才能安心下来品茶呀。” 我瞪着他,“你不是要请我喝茶吧?这样我怎么品你的茶?” 青岁抬眼看我,“你不是已经品过茶了吗?就刚才,哦?难道一口茶还不过瘾?可是我可没答应你请你喝多少茶,一口茶已经对于你是很大的荣幸了。” 我冷笑,“的确是很大的荣幸!”使劲的晃了晃被拷着的手,“这个也一样,一辈子也许就这么一次的经历!” “嗯哼!”青岁点点头,低头继续品茶,不再理我。 我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刮! “不要用这种难看的眼神盯着我。”青岁放下茶杯,对我说。 “哼,绑架了人,还想让受害者不要敌视你?这可能么!” 青岁嘴刚张开,一个尖尖的声音却先他一步说道:“当然不可能!”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月巫,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来这里也有暗道! 青岁微扭转身向月巫看去,“以后别老发出这种难听的声音,让人听着难受。” 月巫缓了一口气,语调便降了下来,声音便不再尖细,而是很平和很成熟的一种女人的声音。 “你怎么把庄歆给弄进这儿来了?”月巫走上前坐到我们旁边。 “不是我想的,是他们先招惹我的,而庄是一个很好的饵。”青岁笑了笑:“我想艳若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眨眨眼,不太明白。 “你想怎么样?”月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径直喝起来。 “嗯……想换艳若一条命,不知道可以吗。”表岁似笑非笑。 我呆住,命?! 月巫摇摇头,“这不好,艳若还有用呢,他没命了,我们办很多事都很困难。” “说得是。”青岁微仰头想了想,然后对月巫一笑,“那么有庄换羽魄不知道可以吗?” 月巫眼一亮,很快又收敛起来,她微笑:值得一试,如果成功就更好了!“ 我怔然,总是理不清头绪。 “丫头,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吧?”月巫说。 我点点头,老实的回答:“的确不明白,你们要羽魄做什么?” “呵……”青岁笑起来,“羽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你不知道吗?而且如果狐的主人放弃了狐,就说明他也主动的放弃了所拥有的权利。” 我豁然明了。 也就是说,艳若就把贩首这个职位送给青岁。 我好笑,这种职位有什么好,不就钱多一些吗? 我抿抿嘴。而且艳若怎么可能答应! ------------ 交易(中) 在这个四处封闭的房间里,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空气的流动,仅是墙壁上那些细小的孔洞,形成一种风谷效应,所以呆在里面也会感觉到有风滑动。 我以为这种情况,隔应效果一定不好,曾试着叫唤几声期望着能来一些人的注意,结果一无所获,而且贴紧墙壁去听,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也许这里的建筑师在设计这样的牢房时,样样都考虑到了吧,或者是他们在外层还安装了什么常人想象不到的隔音系统。 我倦怠的缩在角落里,等待着青岁与艳若的交易。 据说青岁已经去寻找艳若和凌风了,却不知为什么,三天过去了,还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 在这里,唯一能辨认时间的就是一日三餐,每一次送饭的人来,我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 一个人呆着,总会胡思乱想打发时间,我不时会抱着一种庆幸的想法,希望一睁眼时,艳若和凌风会忽然出现在眼前,然后他们将把我带走,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牢房里很干净,每天的饭食也很丰富,可见青岁也不是一个小人,而且洗澡和上洗手间都一应俱全,简直可以说牢房就是一单人房间。 今天送午饭来的人不再是一个爱理不理的男子,而是青岁。真让我讶异,居然亲自送饭来给我。 我对他笑笑,“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消息了?不然你怎么会亲自大驾。” 青岁也笑了笑,把食盒放到我面前,“是有一些消息——就是没有消息的消息。” 我不禁好笑:“怎么?你不是这里的管理者吗?竟然连两个人也找不到。” 青岁并不被我激怒,“是的,的确有些没用了,呵呵,我想凌风应该有这里的地形图,就算没有,他也许曾经也听别人提起过地形的大概构造,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点地方,会无影无踪。” 我点点头,“总觉得凌风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都能或者说都有方法会做一样。” 青岁插着腰看了看四周,“嗯哼!他就是一个麻烦人物,他跟在谁身边,谁的实力都将大增。——这里空气还不错,你住得似乎很舒服。” 我轻哼一声,“你是这里的老大,比我更知道这里舒服不舒服?” 青岁笑,“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从来没进来住过。” 我噎住。 这时青岁又说:“虽然找不到艳若,不过我想很快就能找到了,月巫正在不眠不休的寻找他们。” “你和月巫很熟?”我问。 “算不上,只不过我们各自想要达到的目的有着太多的共同这处,所以就携手合作了。”青岁转身对着墙壁,研究起上面的小孔,“这些孔洞的风很新鲜嘛。” 我想了想问:“你都找不到他们,月巫这么厉害就能找得到?她用什么方法去寻找?巫婆的水晶石?” 青岁失笑,扭头看着我,“你是不是童话书看多了?居然信这种?” 我耸耸肩,“不然怎么联想?毕竟我所遇到的事情,比童话还童话。” “嗯哼。”青岁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踱步到另一边墙壁上研究,神情异常的认真和小心翼翼。 我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看什么?墙壁的小孔有什么问题吗?” “嗯——只是无聊,看看。”青岁回转身,对我笑笑,“你吃饭吧,我走了,对了,差点忘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找到艳若后,我不会带他来这里见你,不过你是可以见到他的。” “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你在这里呆着,他和我谈交易就在这块墙壁后面,”青岁指着刚才对着的墙壁说:“到时你可以通过这块墙壁看到他,不过,呵,他可看不到你。” 我疑惑,“这墙壁怎么能看到人?” 青岁啧了几声,“你是城市里来的女子吗?怎么感觉像从原始社会来的?” 我瞪他,“你们才是原始人!” 他笑起来,“投影,听说过吧?” 我了然,“明白了。” 他点点头,“还不算笨,好了,再见。” 我轻吐一口气,真是紧张死我了,以为生死一线就在今天,没想到是这么一件事。 投影吗?我站起来研究了一下那块墙壁,没有什么不同,我叹气,转身走回原处,坐下安静的吃饭。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填饱好肚子再说。 本以为,这是一个古代式的寨子,没想到还暗藏着现代化的设施,不知道狐戎族里的人都知道不。我拿筷子的手一顿,禁地之外的人一定不知道这种设施,不然也不会叫禁地了!而且艳若也明显不知道禁地的真面目是这样的,不然当时进来也不会那么惊讶,但毕竟他到过城市里,所以就算看到那些武器,也不是很吃惊。 我扒了一口米饭,一边咀嚼一边想。那么,为什么这里要隐藏起来,不给同族的人知道?是谁的主意?戎主吗?是害怕什么或是防范什么吗? 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这么一想一晃又过了三天。 牢房有人送来了第三顿饭,我知道现在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刻了,一连几天这么呆着,情绪有些不佳,胃口也不好,看着那些丰盛的饭菜怎么也吃不下,于是挥了挥手,让送饭的人拿手。 送饭的人并不理会,把食盒一放就转身走了。与在祭殿里送饭给我的瑛瑛。我叹,这里的人果然一个个被封闭得怪怪的,男女都一样。 送饭的人走了没多久,忽然青岁的声音就在头顶上传了进来。 “艳若,进来这里吧,我们慢慢谈。” 我一听,心一跳,月巫找到他们了! 正想着,对面的墙壁开始有光出现,与投影前的效果一样,然后越来越清晰,慢慢的艳若和青岁出现在墙壁上,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青岁的房子。 艳若悠闲的找了一把椅子神情微懒地说:“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我的破格给你们抓住了吗?” 青岁笑了一声,“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关心她。” 艳若绽颜一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拿她怎么办呢?她是我的破格,却没经过我的同意,把她给抓了还关起来,是你犯这里的规定在先。” 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我哑然。 青岁反驳道:“可是她私闯神兵阁,并且连禁地也闯了,这可是她犯规定在先了,我就有权抓她。” 艳若灿烂地笑起来,“谁知道呢——” 我不禁点头,是啊,谁知道呢?又没有人看出我是女的,我一直戴着面具,能证明的人,只有青岁和月巫。 青岁轻哼一声,“艳若,我敢把你叫来就是一定有把握的,看到她真面目的不止我一个。” 艳若手撑着头,笑吟吟地说:“你是指守在禁地门口的那些武士吗?哎呀,可是带我的破格进来的可是你呀!哎,你可是这里的头呢?怎么办呢,老大先犯错了!” 我一听扑哧笑起来。 青岁并不恼,而是微笑着走到艳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的确是我带进来的,可是谁知道是我呢?” 呃,的确。我皱眉,当时他也是戴着面具的,实在不好认。 艳若轻笑一声,“那就是了,我们谁也牵制不了谁,不如不了了之。” 青岁笑笑,“我发现你在和我绕口,以上全是废话,我根本不需要顾忌什么,你的破格在我手上,要和我做交易就先听我提出条件,否则我就永远的关着她。反正谁会知道她在这里?你说出去吗?呵呵呵……” 我沉默,的确,他们两方都受牵制,谁先动,谁就先输。而我是在青岁手上,无形中主动揭发的权利将转嫁到艳若身上,如果艳若不揭发我,那么就得交易,如果揭发我,他也受牵连。 我注视着艳若,却没发现他再说什么话,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青岁。 这真是让人奇怪了,正疑惑时,牢房一声轻响,然后门被打开了,凌风一手持着长鞭,一手扶着门边,对我微笑。 “庄歆,别来无恙?” 原来如此!我轻笑出声。 “很好,我毫发无伤。” ------------ 交易(下) 这真是让人奇怪了,正疑惑时,牢房一声轻响,然后门被打开了,凌风一手持着长鞭,一手扶着门边,对我微笑。 “庄歆,别来无恙?” 原来如此!我轻笑出声。 “很好,我毫发无伤。” ============================================================== 看到凌风,我就知道,凭艳若和凌风的心智,也许在我失踪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青岁有问题,并且开始暗中行动。 我走上前一步问凌风:“我们要去哪呢?回神兵阁吗?” 凌风微笑道:“当然不,我们回自己的宅邸,而你嘛,回到贵邸去。” 我讶然,“这里可以直接回到那儿?” 凌风点点头。 这时,投影里的青岁神色微有不耐的对艳若说:“说句话,别在这里白喝我的茶。” 艳若轻叹,“你这生意人做得比我还吝啬,就品品你的茶都这么心疼。” 青岁不以为然的笑笑,“这是自然的,我对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都很珍爱,能保护多一些,就不会少一分,不像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艳若绽颜笑道:“我这种人是属于雪中送炭。” 青岁嘲讽味很重的笑起来。 “庄歆,我们走吧,时间不能耽搁。”凌风说。 我指着投影里的艳若问:“我们走了,艳若怎么出来?” 凌风看了投影一眼,微微笑,“你就别担心他了,就算把他扔到海中孤岛,他也一样能活着回来。” 我低咕,“谁担心他了,只是好奇……”心里竟有些心虚。 “呵呵,走吧,跟紧我。” 凌风转身走出牢房,我抬脚便在后面跟着,刚转出一个弯口,月巫便出现恰到好处的拦在了中间。 月巫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似的武器,对着我们,“要去哪?谁都别想走。” 我很小人的慢慢缩到了凌风身后,透过凌风的肩膀看月巫。 凌风倒是轻松,他无视月巫手里的武器,径直向她走去。我不得不跟着他走。 月巫喝道:“别再走!” 凌风仍然不理会。我看着月巫拿着的把武器似乎有想射击的样子,于是在凌风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但他毫无反应。 “凌风。”我使了些力扯住他的袖子,在他身后低声说:“她手上拿的东西挺危险的,你还是别再走了,停下来再想办法。” 凌风终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对我说:“庄歆说得挺有道理,虽然我一点也不害怕,但我不能让她害怕,不然艳若会怨念死我的。” 月巫微仰起头注视着凌风,并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们往回走。 凌风慢慢地转过身子,忽然他迅速的转身,在我还没看清时,凌风手中的长鞭已经挥出,直直的朝向月巫手中的武器卷去。 月巫也很敏捷,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凌风的长鞭,然后武器很快的开始射击,我惊吓得避到一边,一时间,凌风和月巫便打斗起来,两人都是远距离攻击,只不过一个是冷兵器,一个是现代式的武器,谁也没有占个上风。 处于旁观的状态,我能更清楚看清月巫手中的武器与手枪的不同,它射击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束光,碰上障碍物时,并不会留下孔印,也不会损毁。 “原来你的武器是这种作用,看清了,不和你打了,累多!”凌风微笑手鞭一甩,一种刀锋似的风刃直劈向月巫。 眼看月巫就要被击中时,青岁却忽然出现了,他的长刀闪电般的挡住了凌风的长鞭,于是凌风便转手攻击青岁,月巫见机一转身向我奔来,而与此同时艳若也从拐角处闪了出来,羽魄也跟着显现,并且用着最快的速度窜到月巫身上,月巫被惊了一下,哎呀一声,向旁侧躲闪。这一躲,就给艳若空出了道,于是艳若就直接的朝我跑来。 我见状也急忙迎向他,横空一把长刀出现,隔开了我和艳若,不止我,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风翼出现,并把我给狭持住了。同一时间,月巫用手中的武器射中了羽魄,于是羽魄就落到了月巫手中。而凌风这一边,用长鞭把青岁成功缠住,令他动弹不得。 一切动作也就四五个回合的事情,结果最后只有艳若一个人是可以行动自如的。 艳若环眼看看了眼前的局势,轻笑一声,“真有意思,现在是怎么一种状况,嗯——谁想先提出条件呢?” 月巫瞟了我一眼,对艳若说:“羽魄换青岁。” 艳若笑着点点头,“可以。”转眼看向风翼,“你呢?” 风翼冷冷地说:“她换你,你得跟我走。” 艳若歪过着笑看着他,“为什么?” 风翼依旧没有任何感*彩的说:“你的贵邸夜症一天没解决,就得呆在贵邸一天。” 艳若脸色微沉了下来,但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如果我说不呢?” 风翼冷声说:“那么庄歆,我就放在青岁这儿了。” 青岁笑起来,“这主意不错,庄,没想到转个圈,你又将回到小房子里呆了。” 我哀鸣,真是不走运,又是我! 艳若笑容忽然灿烂起来,他看着风翼:“很遗憾,也许你的两个交易都做不了。” 话音一落,就有一把长剑从侧面架在了风翼的颈上,我眼角余光仅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修长的身影,心却不禁狂跳起来。 风翼架在我脖子上的长刀并没有放下来,而是冷哼一声,“暗部的谁那么大胆,竟敢用剑威胁我! 那个黑影很灵活的移了一个位,一个抬头,我便看清了他,感觉没错,真的是匿影! 我条件反射的想要叫他一声弟弟,可是张开口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只是怔然地看着他。 “啊!匿影,是你!”青岁叫了一声。 匿影没有瞟他,谨慎的看着风翼。 风翼盯着匿影,“暗部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 匿影没搭理,只是一味盯紧他。 青岁叹气节一声,“匿影,你不会把我这个仇人给忘了吧?” 匿影眼神一闪,同样的没有回答。 我怕青岁生气,以后会对匿影不利,于是说:“你们问他也没用,他说……说……不能说话。”哑巴两个字,我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我知道。”青岁和风翼同时回答。 艳若笑道:“歆,你还是老喜欢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我一听,郁闷之极。 凌风呵呵笑起来,“看来大家都占不了半点便宜,目前的这种几个交易,大家是愿还是不愿?如果愿就互换过来吧,如果不愿,那么就各自带着手中的牌回去。” 青岁耸耸肩:“我无所谓,大不了跟你回宅邸,很不错,可以大吃一顿。” 月巫笑了笑,“我也无所谓,有羽魄在身边,挺不错,可以作宠物养。” 风翼冷道:“那岂不变成我最吃亏!” 艳若轻笑了一声,“是的,而且两种交易你都是输家!” 风翼哼了哼,“未必,我手中的这张牌,我就是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 说完拉起我就走,全然不顾旁侧还有匿影的长剑。 ------------ 亲情(上) 艳若轻笑了一声,“是的,而且两种交易你都是输家!” 风翼哼了哼,“未必,我手中的这张牌,我就是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 说完拉起我就走,全然不顾旁侧还有匿影的长剑。 =================================================================== 匿影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没有出手攻击,而是任由风翼行动,我回头看匿影,他正手持长剑望向艳若。 我大悟,他是听从艳若的。 艳若对风翼道:“你和匿影两人若打起来,我想,你会输,你最好是舍弃掉手中的这张牌。” 风翼哼了哼,“没打过,并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就算打过,也不一定就是定局。” 青岁不耐地插话进来,“你们要聊天或者有什么要解决的,等一会再说,现在先把我和月巫的交易给做了,我比较讨厌凌风的这条长鞭缠在我身上。” 凌风呵呵笑,“原来你也会有讨厌的东西啊。” 也许是青岁的话引起了匿影的注意,他扭头看向青岁,然后向他走去。 青岁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嗨,匿影你终于看见我了?我刚才和你打招呼,你没理我。” 匿影走到离青岁还有一米距离时,忽然抬起手中的剑就向青岁刺去,由于速度太快,而且太出人意料,凌风也阻止不急,大家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长剑穿过了青岁的胸膛。 “不——!”月巫失声大叫,把手中的羽魄一扔,冲到青岁身边,紧紧抱住他。青岁身旁的凌风也伸手把青岁扶住。 “好险,我的羽魄差点被你扔死。”艳若接住羽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只顾低头轻轻抚摸羽魄的白毛。 “匿影……”风翼错愕,“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杀人是犯禁的,而且还是杀同族的人。” 匿影静静地从青岁身上把剑抽出来,笃定而自然,也不回答,无视任何人的眼光转身向牢房一端走去。 一道刺眼的强光射出,直接朝匿影背后穿过,我听到卟滋的一声,匿影背后的衣服一下子红了一大块,他身子晃了晃,用剑尖点地,把身体撑稳,我心这时已经提到嗓子眼,不顾一切的冲到匿影身边,紧坚的抓住他的手臂,给他支撑的力量,让他不倒下去。“弟弟”两个字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月巫恨恨的大声说道:“如果青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说“你们”两个字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让我明白,她是在特指我和匿影,我们两姐弟。 我也恨极,毫不示弱的说:“如果匿影有什么不测,这句话反赠给你!” 风翼问:“你认识匿影?看样子似乎还和他很熟。” 我懒得搭理他,而是与月巫相互瞪视。 青岁捂着流血的伤口,笑了笑,“我暂时死不了。”转头看凌风,“而且有大医生在这里,我和匿影,应该谁都不会有事。” 凌风微笑着摇摇头,“这种事我还真是不愿意,药费和诊费都收不到。” “你必须要救他!”月巫的语气带着一种命令的意味。 我也说:“凌风别发财迷心了,平时也赚得够多了,偶尔义务一下没什么不好。拜托你了。” 凌我笑着点头:“是的,虽然我很讨厌月巫的语调,不过庄歆开口求了,我怎么忍心拒绝,呵呵呵。” 我微赦。 艳若挥挥手,悠悠地说:“好了,现在这情况,也没什么交易可言了,月巫给我们带路,找个可以好好疗伤的地方吧。” 这时候月巫也不再和我们作对,麻利的转身向匿影刚才想离开的方向走,我们则跟在后面,艳若和凌风扶着青岁,而我和风翼则扶着匿影。 很明显的,月巫刻意与我们拉开距离,然后在转角时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范围,等我们走到转角时,一个暗室已经出现,并且明显是用来疗伤用的,有一些治疗用的简单设备,有几张床,像医院里的病房那样。 艳若打量了一下,先走了进去,笑道:“看来这牢房关人时经常出现问题啊,不然不会在附近弄这么一间像小诊所似的暗室。” 月巫此时已经无暇回答什么,而是迫不及待的扶青岁上床躺着,并且在药柜上寻找药品。 凌风一边让我和风翼把匿影扶到床上,一边说:“月巫似乎也懂医术,那么我就先救匿影吧。” 月巫哼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她把青岁的衣服小心的用剪刀剪开,然后撒了一些什么药粉上去,凌风也帮匿影治伤,瞟了眼月巫说:“手法这么熟悉,看来是经常给人治伤,这里似乎经常有人受伤呢。” 月巫又低哼了一声,依然没说话。 凌风摇头微笑,专心给匿影弄着伤口,而此时,不管是青岁还是匿影,他们都处于了昏迷状态。凌风说是伤口比较深,出血量也大,所以引起昏迷,不过总算两人的生命都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话,我安心下来。 后来的几天,我们几个人就这么怪异而又相安无事的一起吃住。月巫基本上一整天守着青岁,而匿影就是我和凌风轮流着守,艳若和风翼两人就比较令人无语,成天无所事事的面对面相对视,艳若总是一付笑盈盈,还带着一种“随你看”的表情,风翼则是从头到尾都冷得像坐冰山,唯一有表情的是他的眼睛,能看出里面的包含着固执,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艳若。 两人的对话也总是千篇一律—— “跟我再回贵邸。” “拒绝。” “你需要再次面对现实。” “没必要。” “你杀了我这么多女贡,得为这种行为负责。” “已经是过去式。” …… 诸如此类的话说多了,凌风也烦得郁闷,只要他们谁一开口说话,凌风就会把他们轰出去,要不就是每人给贴上一种胶布,贴得很紧,足够他们费半天时间去撕开它。 而青岁和匿影也在治伤的第三天就醒过来了,只不过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的让我们去照顾他们,而且也不彼此对视一眼,仿佛对方根本没有出现在眼前一样。 后来又过了几天,青岁和匿影的伤还需要休养一些时日,但基本已经稳定,没什么大的危险期,凌风和艳若便又失踪了,风翼发现后,连带的也没了踪影,然后月巫便开始三天两头出去找他们三个,最后就留我一个人照看两个病人。 唉,我轻叹一口气,端着刚做好的饭茶向冶疗的房间走去,刚接近门口就听到青岁的声音,我不由停下脚步。 青岁说:“你对我的仇怨是不是可以消除了?” 我微探头向里看,匿影两手不知比划了什么,青岁说:“是,我是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是终究你给了我一剑了,差点也丢了半条命。” 匿影又比划了一下,青岁说:“月巫的确是伤了你,可这是她伤的,又不是我,这是两码事。” 匿影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青岁,闭眼不再说话。 青岁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而是看着天花板发症。 我见状,这才端着饭菜走进去。 ------------ 亲情(中) 匿影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青岁,闭眼不再说话。 青岁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而是看着天花板发症。 我见状,这才端着饭菜走进去。 ============================================== 看到我进来,青岁问:“艳若和凌风他们没和你联系吗?” 我摇摇头,“这两个人的行事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青岁点点头,然后瞧着我笑道:“记得我曾经对你提起过,你很像一个人吗?” 我微笑,“是的,记得。”心里已经明白青岁要说什么。 “喏,就是这个匿影了,你把面具拆下来,找面镜子相互看看,一定会觉得很像。”青岁笑。 我说:“是的,我知道,我看到了。” 瞟了一眼匿影,他也翻过身来看我,我心里有些温暧的感觉,很奇妙,也许是因为双胞胎总有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所以才会这样。我走上前,给他摆放好菜,一边细细的打量他。以前总是没有怎么细看,纵使近距离,也没有太在意的去打量。这一次近距离的仔细看他,才发现,匿影真的很像很像爸爸,不止五官,包括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态还有举止,这使我更觉亲切。 旁边床位的青岁忽然轻咳了一声,“庄,就算他和你长得有点像,你也不必要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吧?把匿影都看得不自在了。” 我这才发现,匿影脸有些微赦,我讶然,急忙把视线撇开,如果给他误会,就真是太糟糕了。 月巫此刻推门而入,看到我,揣摩似的注视了我一下,转眼看了看匿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条弧线,见状我心一紧。她经过我身边时,却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走到青岁面前。 “你现在走路不碍事吧?”月巫问青岁。 青岁笑笑:“还好,只是不能走得太快。” 月巫点点头,“那么你和我出去一会。” “什么事?”青岁问。 月巫道:“自然有事才让你和我出去,怎么?舍不得这里?” 青岁笑道:“不是,只是随口而问,如此,就出去吧,不过你得扶扶我。” “可以。”月巫上前把青岁扶起。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感情,但是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心境。 我暗自猜测着月巫和青岁的关系,论年纪,他们不像情侣,如果说是母子,月巫也太年轻了些。亲戚吗?两人长得也不像。虽然我没见过青岁的样子,不过五官轮廓是在的,还是可以看出不是一个血液的基因。 月巫扶着青岁走出房门时,回头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在我怔然时,她又看了看匿影,然后视线又落到我身上。我这时有些回味她的意思了。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难道,她知道我和匿影的关系? 不过,匿影到底是不是我的龙凤胎的弟弟,还有待证实,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人长得相似,世界上很多,并不奇怪,所以我得找出相关的证明才行。 月巫和青岁离开房间后,我找了纸和笔与匿影交流,慢慢的开始扯到比较隐私的问题。 我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他友好的点点头,写道:记得一些。 我问:“你从小都是在这长大的吧?有爷爷奶奶吧,现在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他摇遥头写:没有,从小就没见过爷爷和奶奶。 意料之中,我笑笑,又问:“怎么会呢?有爸妈就会有爷爷奶奶,难道他们……”后面的逝世两字我没说,我想他应该懂得。 匿影果然是听懂了,又摇了摇头,写道:我不知道他们,也不了解他们,我从小就一个人生活着,父母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这不得不让我吃惊了,如果他是和庄辰调包的,那么他一定是和艳若名义上是两兄弟了,两人难道不是一起长大的?怎么艳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他却不知道? 我想了想,拐了个弯问:“你和艳若很好吗?好像每一次见到你,你总是在艳若身边,或者帮艳若做事情。” 匿影点头,却没有写什么。 我加把劲的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 他抿紧嘴巴,握笔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写道:“只是一般合作关系。” 听到这种回答我更奇怪,难道他被调换后,并不是以艳若的弟弟的名义而生活的? 想到这,我心无端的抽了一下,如果是这样,他是怎么成长的啊,那些年这么过来,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不放弃,继续问他:“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摇头。 我本还想再问他什么,但是他明显有些厌烦这样的问题了,所以我识趣的闭嘴,劝他好好吃饭。 这事以后,月巫频繁出现,并且每一次都会和青岁出去,留下我和匿影。我有一种错觉,月巫在故意制造机会让我和匿影独处。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她到底帮的人是谁?这儿到底有多少股势力?而她又是站在哪一边呢? 趁着和匿影独处的时间,我总会找许多话题来说话,渐渐的,我和匿影共同语言越来越多,说得也更海阔天空起来。由于匿影也到过城市场,所以我们聊天的范围可以很广,我也不怕说出来的一些词语,他会听不懂。 聊得多了,渐渐我就想起他用剑刺青岁的事,于是问他为什么。 他平静的说是讨债。 我问他是什么债。 他指指嘴巴,然后写道:讨让我永远失声的这笔债。 我震惊。 匿影果然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人为造成的,而且这个人还是青岁! 我拳头紧握,心里疼痛起来。 我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又碰上了些什么人呢? 为什么他要让匿影成为哑巴,一个婴儿时就被抱走的孩子,没有记忆可言,难道还怕他想起什么,而说出去吗? 不对,青岁和匿影年纪差不了多少?所以以上问题不太可能成立。那么—— 青岁又是为什么让匿影失声了呢? 我茫然一片。 ------------ 亲情(下) 不对,青岁和匿影年纪差不了多少?以上问题不太可能成立。那么—— 青岁又是为什么让匿影失声了呢? 我茫然一片。 ========================================================== 人们都说,有血液关系的人,纵使从来没见过面,相逢时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这是很对的,想起最初与匿影相遇时,我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他何尝不是如此? 我问过匿影,第一次在餐馆的洗手间见到我时,他为什么要伸出手摸我的脸。 他的回答和我想的一样:因为感觉有点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就是亲情。 我趴在床栏边,看着匿影斯文的吃着饭菜,笑眯眯地问:“味道怎么样?” 匿影点头,做了一个很好吃的手势。 最近为了能与匿影很好的沟通,我学了他一些简单的手语,交流得还算不错。 “匿影,”我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试探地问:“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匿影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示意他不明白。 我干笑,解释道:“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而且很有一家人的感觉,所以就想和你做姐弟。——行吗?” 匿影静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有些打击到了,问他:“为什么?我做姐姐很差吗?” 匿影放下食盒,用我递给他的面纸擦了擦嘴,然后拿起笔写道:你做姐姐并不差,只是暗部的人不能有亲人。 “这是什么破规矩!”我不爽。 匿影笑笑。 我静了静,问他:“如果我是你姐姐,你欢喜吗?” 匿影看了看我,打了个手势,表示不好。 我心一沉,问:“为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去看房间里的一盆长青树。 “匿影?”我叫了他一声。 他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拿起笔写道:我希望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关系,才最好。 我疑惑,他终没再说话。 这一个小插曲,让我和匿影的关系一时间变得不再那么融洽,总感觉有什么隔了一层,无法穿透。而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青岁也颇不自在起来,他觉得就像进了一个郁闷的罐子里,开始计划着早点离开这个治疗室。 自然的,青岁问我和匿影要不要与他一起回他的宅邸。匿影很干脆便拒绝了,说他要回暗部,顺道可以把我带回贵邸。 出乎意料的,青岁并没有阻拦匿影要带我离开的这种想法,而是无所谓的同意了。 我问:“你不想拿我与艳若做交易了。” 青岁笑笑:“是想,不过匿影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制留你下来了,我欠他一笔债得还,而且艳若还在这里,想再找出法子与他交易也不是难事,与你——呵呵,来日方长。” 我只感背后发凉。 匿影带我离开禁地时,坐的是他的狮子,据他说这头狮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玩,一起睡,比和谁都亲。我听到心里又泛起涩涩的感觉。想来,这头狮子是他童年时唯一的玩伴了。 由于我是以暗部的名义离开的,所以我的装束再次变成暗部的斗篷,出禁地的道路是一条暗道,一出去就是祭殿的山腰上,当青岁微笑着将暗门关起时,我不禁再次向里张望,其实还是很好奇,我都没有真正的看清楚禁地这个地方。 与匿影共同坐在一头狮子上缓慢的走,身旁的风景是熟悉的青山绿水,正渐黄昏,眼前的一切都如蒙着一层淡淡的桔色光晕,空气里充满了各种大自然的气息。 骑着狮子漫步在这样的景色中,无尽浪漫。如果身后的人是意中人,那么就更加煸情了。 匿影把我带到祭殿门口,让我下来,用手势告诉我进去,意思是在这里他就要和我分别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回贵邸?”我奇怪。 匿影抽出腰上佩带的长剑,在泥地上写道:因为你是从贵邸到这里的,回去也得由这里的人送你回去,这样才符合规矩,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得也是。 “匿影……”我看着他,“我们还能见面吗?” 他点头。 我笑笑,“但是见面的时间会少吧,有什么可以联系的方式吗?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去找你聊天,解个闷也好。” 他凝起眉头,手抬了起来,似乎握着什么,伸到我面前时紧握了一下,然后又缩了回去。 我疑惑,“你想要给我什么吗?”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摇摇头,然后骑上狮子打算离开。 我见状,忙走快几步拉住他,总觉得他想给我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事就说,你要给我什么?” 他引着狮子面对着我,静静的注视着我,然后突然微笑着来,那样的笑容是那么的像庄家的的人,如此的熟悉和温情。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愿放开这种来自同一脉血液的温暖。 “匿影——你有没有想过,你知道不知道,我——”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的眼神一深,有一种制止的含义,我后面的话便打住再也说不出来。 眼睛一下子就湿润起来,我咬了咬嘴唇,最后只能露出一个微笑。 匿影轻轻的抽出我的手,不再多说一句话骑着狮子飞速离开。 我望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眼泪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背转身向祭殿里走去,手心里紧紧地攥着刚才匿影转身离开时快速塞进来的纸团,心里如浪涛般澎湃不止。 月巫曾经说过,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她暗示着,这里到处都长满了“眼睛”。所以也许刚才匿影离别时会有人看到他张开嘴巴似乎在说话,但是我想他们不可能准确的知道他嘴形所表示的是哪一个字。只有我,只有我知道。 我攥着手中的纸团,紧紧的,紧紧的攥着,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就好像处于一片迷宫之中,这里迷雾重重,忽然的有风吹来,把一这些迷雾一点点拨开,让人安心的能看到前方的路途,且自信的向前迈步。 而匿影就给了我这样的希望和信心。 因为他当时的嘴形说的字是:姐,姐,姐,姐…… 我怎能不泪流满面。 原来,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 三杯茶(上) 我以为匿影给的纸团上是画着什么地形图之类的,结果是他写给我的一封信——如果它可以称为信的话——字很小很密,而且寥寥数语。他写道: 你是庄歆,我是匿影。 字体是铅笔写的,写得很轻很轻,不过字写得很好,可见下过功夫练过字体。 我把纸条搓了搓,那些字就模糊了,再揉揉,字就没有了,而且笔迹的印子也看不到。 回味了一下匿影的话,我轻叹一口气。我懂了。 在这里,我们不能是姐弟;他是狐戎族的一分子,我是城市的一分子;我们不能有任何关联。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心里知道彼此的关系就可以了,总会有一天,我和他会光明正大的以姐弟相称。 我微笑,把字条放入了衣服的内袋里,与体温相融。 忽然又再次出现在祭殿里,祭巫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与惩罚,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这儿,她淡淡的吩咐瑛瑛带我回原来的房子,并告诉我小休两天后就回贵邸。我垂眼应声。 听瑛瑛说,到时贵邸会有人来接我回去。 现在的瑛瑛不必再给我送饭食,毕竟我的伤都好了,一日三餐就得自己到不远的厨房动手弄饭菜,而青菜水果之类的,据说都是狐戎族自种的,所以供给都很新鲜和及时,说实话,这种自给自知的生活是很闲逸,但是也会觉得很无聊,可消遣的东西不多,不像在城市里可以上网、看电视、购物、健身等等,如果女人在这里有些地位,还不至于如此。 我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真闷! 窗外枝头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听,犹如在欢快的迎接春天的来临。 然而,这里的季节似乎是四季如春,来了这么久,温差相差一般不是很大,所以绽放的花朵每时每刻都能触眼可及,而青绿的树、碧色的湖、清澈的溪流也是随地可见。 不远处,一棵苦楝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湖波点点,而且还不时有树叶轻轻落下。记得城市住宅区的小园子里也有这么一种树,每次从楼上往下眺望,都能看到它银色的折射光。 我呆呆的望着那棵树,真希望走过去时,那儿就是城市里的家。这么想着,我就付诸于行动,抬脚往那棵苦楝树走,待挨到它身边,我不禁苦笑,那儿可能有这么神奇的事?这里始终只是狐戎。 “庄歆。” 嗯?我回转身,看到岚夜站在我的房门前。 我了然,“原来贵邸让你来接我回去。” 岚夜阴柔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感*彩,只是嘴角笑了笑,有点冷,不过这种冷和风翼的冰比起来又好太多了,风翼可以说就是一块寒冰,而岚夜岂码还有些温度,应算是一块凉玉。 他站在那儿也不动,对我说:“我也不想多跑这一趟,但你是属于我管的,没办法。” “你管的?”我重复他的话。 “忘了?艳若把你租赁给我了。”岚夜看了看我,皱了一下眉头,“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不堪入目。” 啥?不堪入目?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的是破格的衣服,与来时没什么不同,只有头发没梳,垂直而下,风吹得是有点乱,仅此而己。 “面黄肌瘦,领你回去给天楚他们看到了,一定会讥笑我虐待你。”岚夜说。 原来是指这个。我失笑,“这又不关你的事情,我这些天吃住都不在贵邸,怎么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他们才不会理这些,你回去后最后妆扮一下,好遮掩一下这种没精神的样子,然后多吃些补品,把肤色调养好。”岚夜说。 哼,死要面子! “进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就走。”岚夜说。 我摇摇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这么走吧。” 岚夜又皱了皱眉,“你至少也得把头发梳理一下吧,大白天像个鬼似的。” 啧!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我闷闷的走过去,这时祭巫从房子的另一侧走了出来,看到我道:“庄歆,你随我来。” “啊?”我看了看岚夜,对祭巫说:“岚夜让我收拾东西,我马上就得走了。” 祭巫说:“你有什么可收拾的?耽误不了多少分钟。”语气是强硬的。 岚夜瞟了祭巫一眼,对我说:“你跟她去吧,我就在你房里等你。” 我点点头,跟着祭巫走向某条回廊。 回廊错落有致,设计得很典雅和别致,我从来没仔细逛过祭殿,这时候就精精有味的边走边看,几个弯后,我就晕了,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屋,我都不知道,直到祭巫叫我,我转了头才看见。 “随我进来吧。”祭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推门而入。 我只能跟上。 进了屋,里面是一种很温馨的布置,榻榻米、短脚茶几、紫砂壶,还有煮茶用的各种器皿,另一处的角落沿角是贴墙的书架,三层,放着各种书籍,旁边则是一个小圆圃和一把石琴。 “坐吧。”祭巫坐在茶几前,指了指她对面的小圆圃对我说。 “谢谢。”我坐下去问她:“这是你的房间?” “只是一个休闲的小房间。”祭巫拿起紫砂壶,翻开茶几上的小茶杯给我斟茶。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伸手想拿过紫砂壶,祭巫手一偏躲开了。 “三杯茶,我是必须得给亲自给你斟上的。”祭巫说:“每一杯茶,就代表一件事,如果你都能答应,那么我你破格合格后来这里,我将把毕生在这里所学到的都教给你,并且会帮你做一件我能办得到的事情。” 我一听,屏息静听。 “这是第一杯茶。”祭巫倒满后示意我拿起来,然后说:“我希望你做好艳若的破格,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连累他。” “可以,我不会连累他的。”我笑笑,把茶给喝了,心想我怎以会连累他?只会陷害他。 “第二杯茶。”祭巫慢慢这一次斟得比较慢,似乎在想着要代表什么事情。“第二杯茶……我可以扶你做祭巫,但是那之后你不能让艳若做戎主。” 我怔住。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艳若的母亲吗?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做戎主?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不想让他做。” “为什么不想?” 祭巫淡然的脸上挂上了难得的不耐之色,“这是我的事。你答应吗?”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你,不过如果艳若自己凭本事当上了戎主,一些相关事益需要用上祭巫一职的,那时候,我去做了就不能算我失信了。” “当然。”祭巫说:“你放心,如果他做了戎主,那么绝对是祭巫支持上去的,否则成功的机率只有40%。” 难怪!难怪她让我不要支持艳若。 我把第二杯茶喝了。 祭巫把最后一杯茶斟满后,却端着紫砂壶,久久不语。 我等了一会,看到她还是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好提醒似的轻咳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收了收神道:“这第三杯茶的事……” 我竖耳细听。 “第三件事——”她穿过我看向远处,黑深深的眼睛像一个黑洞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一样,给人一种很落漠很落漠的感觉,几秒后她调转眼神,看着我,带着某种苦涩又温和的神态,“第三件事,你不能爱上艳若。” 我僵住。怎么又是这一个? ------------ 三杯茶(下) 我僵住。怎么又是这一个? ===================================== 祭巫注视着我,又重复说了一次,然后问:“你能做到吗?” 我垂下眼,用回答月巫时的话说:“我会记在心里的。” 祭巫道:“我不是让你记住,而是要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抬眼看她,轻笑一声,“谁能控制人心呢?自己的心也不好控制的。我现在就算保证了又怎么样?心是最易变的,有可能现在我已经爱上他了,可是以后也许又不爱了。而我现在如果不爱他,没准以后会爱上。” 可是,没有如果,因为我是已经爱上了,在十六岁时就开始了暗恋与初恋的萌芽,对艳若。让我如何对她们承诺? 我是爱上艳若了,理智也在告诉我不能爱上,可是——我就是爱上他了!……只不过,也许,他并不知道罢。 我凝视着手中杯里的茶水,里面倒映着我模糊的样子,我的爱情也像这样,模糊不清,一片混浊。 “你——已经爱上了他吧。”祭巫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上传来,带着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 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是啊,所以你说的话太晚了。”我把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这最后一杯茶我没有能力去喝了。” 祭巫深深地看着我,微闭起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是一种我无法读懂的同情。 “那么,我就换一个说法吧。”她双手摩擦着紫砂壶,眼睛看着我面前的茶,静静的,没有说话。 我只好坐着等她再次开口。 过了半晌,她将目光调回到我的脸上,淡淡一笑,“实在不知怎么提第三件事了,爱上艳若挺麻烦,让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你能做到了。” 我挑了挑眉,“只不过是爱上了,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灾难吧?爱了就爱了,那只是心而已。” “只是心而己?”祭巫微叹,“就因为是心才难办啊,心都失掉了,还谈什么呢?” 我不同意地说:“爱上并不代表失心,爱只是一种心情,我还是我,具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为方式,这些都没有因为爱上他而消失,我依然有独立的人格好不好!” 祭巫失笑起来,我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笑什么。 “这里是狐戎,爱上一个男人与爱上一个城市人是不同的……以后,你会渐渐明白的。”她笑叹了一声,“被你这么一逗,我倒是想到了第三件事了。” 我歪头瞅她,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常人的笑脸,感觉整个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而有生命了,而且有一种暧暧的感觉,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好母亲,可是为什么对艳若那么的冷漠? 她对我又微笑了一下,说:“我希望你今后尽可能的照顾好艳若,不要让他涉及到生命危险,也就是说尽你最大的力量让他避开这种危险,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凡事以他为先。” “嗯?”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这会儿她对自己的儿子又那么关心了? 她像看穿我似的说:“不必奇怪,我的精神没问题,我提的要求也不会有什么冲突,反正两者你选择一个答应下来,对于我都是有利而无一害。” 我回了回神,在脑里过滤了一遍她的话,答道:“我答应你尽量照顾好艳若。至于后面那些话,属于第四或者第五个条件了,而且涉及到生命的事谁也不敢保证,我虽然爱上了他,但也可能凡事以他为先,那样就丧失了自尊了。” 祭巫点点头,“准了,就这样吧。”她抬起手,做了一个请我喝茶的姿式。 我笑笑,拿起茶杯,将第三杯茶一饮而尽。 谈话完后,祭巫便带着我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岚夜正牵着狮子在花圊里走,看到我就骑上狮子跑来,我不动,站着等他。 “你的恐狮症好了。”岚夜挨近,有些微讶。 “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再怕了。”我微笑。心里想想,应该是从白狮子那一夜开始的吧。 岚夜道:“这很好,这样我也不必因为顾及你而让狮子的脚程放慢。”他向我伸出手,“上来吧,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把手给他,当手放在他手上的时候,我触碰到一些手茧,那是常年拿刀习武或者干粗活的人才会形成的。回想艳若的手光滑无比,看来他没有说谎,他的确不会功夫。 岚夜和祭巫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便道别离开,一路上他骑着狮子赶得飞快,似乎坐在他身前的人是一个瘟神似的,让我有点不爽。 “那两个女贡的事情,你这次回贵邸就该解决了。”岚夜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拉着狮子的缰绳,对我说。由于他贴得很近,再加上狮子奔跑的颠簸,我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沿着我的后颈一直钻入我的背后,我禁打了个颤。 “怎以了?”他问。 “没。”我轻咳一声,“女贡的事我会在三天内解决好的。” 看来,绿蔻和红菱应该都平安,否则岚夜不会重提我解决她们的事情。 “很好。”岚夜道:“另外,那个祈福节事件,也好好解决一下。” “啊?这事也得我解决。” “我是指趁着你回来,那件事得好好解决,不然你回律闺了,这事就成了无头案。”岚夜说。 “明白了。” 不过,最好还是能拖就拖。我希望。 “你能说服艳若回来贵邸吗?”岚夜又问。 我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是他的破格,只有我听他话的份,说服这种事比较困难。而且,我估计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的确。”岚夜说。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凝成0度,一切声响都来自狮子跑动的声音。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我主动说话。 “祭巫真的是艳若的母亲吗?”我问。 “为什么这么问?”岚夜反问。 “因为我觉得她对艳若太冷漠了,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应该有的态度。”我说。 岚夜哼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亲人间的冷漠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多得去了。” 也是。我叹。 “可是也有原因的吧。一般说来没有原因,母亲对子女不会那样的……呃,怎么说呢,不知道怎么形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态度和举止都有些怪异。” “这种现象在我们族里很常见,有什么奇怪的。”岚夜说。 我沉默。 结果,气氛又再次回落至0点。 就这么一路无话的骑着狮子奔跑,慢慢的看着黄昏的霞光渐渐消散,月亮一点点的爬上枝头,当它爬上树梢时,我们到达了贵邸的门口。 我坐在狮子背上,微仰起头看了看那些较高的建筑物,心里感慨万千。 折了这么和个弯,又回到这儿了。 ------------ 怪异(上) 回到贵邸之后,我就急忙去见绿蔻和红菱,她们的确平安无事,只不过要面临另一个审查。她们见到我也是一脸欣喜,坐在戒室里,我们促膝谈心,我知道了的伤并没有完全好,毕竟戒室的调养环境并不高,更何况她们还要隐藏伤势。 “当时我们真的快支撑不住要死掉了。”红菱回忆着说:“可是当听到你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有希望,于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结果你真的救了我们。”她微笑。 我笑道:“其实当时我也很害怕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还好没有帮倒忙,当时看到那两武士要补加你们一刀时,我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绿蔻点头道:“那时我也快吓得要昏过去了,还好红菱暗中掐了我一把。” “你们回来时,没有引人怀疑吗?”我问。 红菱道:“我们在那个暗室里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才回贵邸的,当时也的确有引人怀疑,不过我有那张纸条为证,证明我们是为了救人才私自离开的,途中遇到了野兽,而且……”她狡黠一笑,“借用了你和艳若,所以他们也不说什么了。” 我睨她一眼,“就早说你们拿我做挡箭牌啰?” 红菱干笑。 我问:“那么你们拿走的那些衣服有被查出来吗?” 绿蔻叹道:“被查出来了,所以我们即使受了伤也不能回屋里疗伤休息,这就是惩罚。” 红菱哼笑道:“查出来又怎么样?谁看到是我们拿的?就算衣服不见时,我们失踪了,出不能证明就是我们拿的!” 我笑,“这么说来,你们身上涉及了两件事情了,一个是房礼监的纠纷,一个是衣服的偷盗。” 红菱瞪我,“什么纠纷,我们现在对房礼监都没兴趣了,谁爱当让她当去,另外注意用词啦,我们可不是偷,是拿,而且还是有原因的‘拿’啦。” 我轻笑。“如果是这样,我把房礼监一职再次给绿蔻,你没意见啰?” 红菱皱皱鼻,“为什么又是她,我不是图这个职位,只是想不明白。” 我说:“为人处事上,绿蔻比你细腻些,也懂得多思考。” 红菱瞪我一眼,“你是在说我神经大条,并且头脑很小白?” 我哑然失笑,“别乱联想。” 绿蔻说:“红菱你想当,我就给你当吧。” 红菱摆手,“不要了,只是说说而己,我才不想当呢,那天和你争吵也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找你岔呢。” 绿蔻一付无语状。 我笑道:“一同经过了生死边缘,感情果然会变好。” 红菱笑笑。 绿蔻也笑了笑。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绿蔻继续做房里监。”我站起来把衣服弄平整,“你们做好准备,明天我就去找岚夜说这事,完事后,你们就可以回屋好好养身体。” 红菱视情严肃,“虽然是很小的一个职位,不过要拥有它,程序也是挺麻烦的,我是指仪式,总之比解职麻烦。” 绿蔻点头:“是的,而且还有衣服这件事情,所以就算这事解决了,我们也还得继续呆在这里。” 我说:“那我就明天一并解决了这些事。” 绿蔻摇头,“明天估计解决不了,这里审察程序挺复杂的,再加上还得公审,——明天你是绝对解决不完两件事的。 我想想这说的也是实话,只好说顺其自然等客套话,然后回了内邸。 刚下了内邸的楼梯,就看到老妈妈在井边的桌子前忙乎着什么,然后喃喃说个不停。我轻手轻脚走近,听到她自言自语地说:“艳若,你每次来都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哎,我现在老眼已经昏花了,比不得当年,你这样像幽灵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实在是让我难过。” 听到艳若的名字,我心跳快了几拍,转眼看四周除了我和老妈妈,没见一个人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房间里? 我急忙折身向艳若的房间走去,刚想推开门时,老妈妈忽然大叫阻止我道:“庄歆,那是艳主儿的私人之地,没有主人的允许标记,你最好另离它太近,否则有生命危险。” 我好奇的歪头看了看老妈妈,“为什么这么说?” 老妈妈不说话,低头拿着抹布,开始擦桌子。我走近她又问了一次,她依旧不回答。 我不禁用激将法道:“哼,什么生命危险,只是不想让我进去乱碰什么东西而己,怕弄脏了你刚擦干净的地方吧?” 老妈妈微转身看我,“你说是就是吧。的确我是不想让你乱碰什么东西。” 我不料到她这会这样承认,一时间僵住,无法言语。 晚上,我睡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很清楚,老妈妈不让我进那个屋乱碰东西,一定是里面有着什么秘道,不能让人知道。而且这些是老妈妈所知道,并且为艳若守秘的事情。 我心痒痒的,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偷偷钻进去看看。 起身看向窗外,月光不算太亮,很好隐匿。于是披了衣服,便偷偷的往艳若的房子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几步,背后就传来老妈妈的声音。 “你要去哪?”她说。 我苦笑,她就是一个临视人啊。 转过身,冲她一笑,“月色挺好,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散步,你怎么偷偷摸摸的样子,还弓着腰。”她缓步走来。 我干笑,“你视觉错误吧,我哪里偷偷摸摸了,是晚上有点凉,所以才这样缩着。” 这时老妈妈已经走近我,她站在我面前,微直了直身子,盯着我说:“那一天夜里,是你吧。” 我一惊,装傻地问:“什么?那一天夜里?什么事?” 她看着我:“那一天,你穿着艳若的衣服,站在这儿,对吧?”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要接下来怎么说。 她知道是我?那为什么还那样和我说话?为了让我放松?或者让我安心? 还是想保护艳若?我郁闷。 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弯,我冷静地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什么那一天?是哪一天?什么艳若的衣服?我不明白。” 老妈妈专注的盯着我看,直把我看得全身发毛,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转过身不再搭理我,进了屋里。 这么一来,让我更蒙了。接下来我也没有好心情去探究艳若的屋子,也闷闷的回了屋里。 啧,这个地方的人,一个比一个怪异! ------------ 怪异(中) 第二天清早,我的门就被天楚敲得噼啦啪啦响,他在门外叫道:“庄歆,回来了也不给二主儿我打个招呼,就猫在这里睡懒觉,亏我平时那么照顾你。” 我郁闷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外套,用手草草梳了下长发,就去开门,正对上天楚嬉笑的站在面前。 “哎呀,也不好好梳理一下再开门,你这样子想吓死人呀?”天楚扶着门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 对于天楚,我总无法严肃或者对他产生拘谨的行为,相反有时候想认真与他交谈时,偏偏都被他的神情引导得也正经不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靠着门说:“现在才什么时候?老妈妈还没起呢,你就在这里叫唤,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重,不敢耽搁让你久等,所以才来不急梳理。” 天楚笑笑,“快去梳理一下,不然一会就迟到了。” 我奇怪:“什么事情?迟到?” 天楚道:“就是那两个女贡的审理啊,有两件,所以岚夜就把公审的时间提早了。” 我道:“这么快?不过也好,我今天还想和他商量这些事呢。可是他这么忽然改时间,也不吱一声。” “昨晚就下通知了,本来我是要来告诉你的,想着你可能也累了,就让你早睡好休息,这不,今早特意来叫醒你。”天楚笑着凑近我,“怎么感谢我才是?” 我退后一步,强调道:“我才睡醒,一脸油光满面,脏乱不堪,就算我现在想感谢你,你也未必愿接受。” 天楚笑起来,“那你就快点打理好自己吧,我还得回去呢,外邸那边的女贡还得集齐。” 我问:“公审是在外邸不是在戎室?” 天楚道:“自然,因为两件事都涉及到女贡们的自身利益,需要所有的人来旁听,戎室那儿太小。” “知道了,就是上次审我时的那处吧?” 天楚笑,“你还真记得,那事对你刺激这么大?行了,不和你聊了,我走了。” 我点点头,然后天楚转身快步出了内邸。 返身回屋,我利索的给自己穿戴好破格所必佩的各种装饰物,脑子里飞快的过滤了一遍两件事情所需要说的话,最后用发绳在脑后轻轻把长发束起,方提着裙子出了门。刚走没几步,老妈妈的门就开了,她探出头来看着我。 我疑惑,不由停下脚步等待她要说什么。 她微驼着背,挤在门角边,垂眼想了几秒,嘴边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要和这里的人太亲近。” 我猜度不了她的动机和用意,便向前走一步,故意问道:“那么,也包括您吗?老妈妈——” 她嘴角牵笑了一下,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如果你能这么想,就更好了。” 说完也不再搭理我,轻轻的把门给关上,独留我愣神。 外邸那儿有笛声转来,我知道这是集合的讯号,贵邸里,都是用笛音来代替呼喊。抽回心思,加快脚步朝外邸跑去。 待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上次的那个邸园时,女贡们都整齐的站好,岚夜坐在首坐,天楚坐在旁侧,煜没见着,风翼就更不可能出现,毕竟神兵阁才是他的主要管理地,也许煜也有属于自己的管理之地,所以才成天也没见着他吧。 天楚给我示了个眼神,意思是让我坐在他侧下坐,我调眼看去,有一张高脚圆凳子摆在那儿,便提着裙裾走上去坐好。 此时绿蔻和红菱在我们正下方站着,低头垂目,神情挺镇定,这让我放松下来。 岚夜说道:“大家都知道绿蔻和红菱的事情也耽搁了挺长时间了,这其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也就不必多说,总之现在庄歆回来了,你们也知道这事都转交给她来处理,现在集大家在一起,就是一起把一些耽误了的事情一并解决了。” 天楚用脚踢了一块小石子到我面前,我斜眼睨他,他呶了呶嘴,示意我站起来说话。 我轻咳一声,慢吞吞的站起来,扫了一眼面前站得整整齐齐的女贡们,静了静心,说道:“关于绿蔻和红菱谁做房礼监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并且也与她们进行了谈话,她们都表示是一时心情不佳而闹起的小纠纷,所以她们其实也没犯什么大的错误,人有情绪都难免,以后大家体谅点就好了。”说到这里,看到女贡们有些不耐的神情,我心里一紧,毕竟从没做过领导,读书时也没任什么班干部,实在不懂要怎么说话才好。于是一咬牙,把腰一挺,话一转,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决定了,房礼监的职位依然由绿蔻继续担任。” 女贡们听到我的决定时,表情没有因为这个决定而出现什么特殊的异样,倒是显示出一种“终于解决了,可以散退了”的神色。就像以前读书时,每次学校开大会,我们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神情。 我哑然,这种心情我太了解,给我也想快点完事离开,可是现在我是主要人物之一,这时候要怎么办? 正想着要怎么继续下去,岚夜问:“为什么选绿蔻?” 我回了回神,想起绿蔻和红菱曾说过,任职时的麻烦程序,也就是说不是我宣布就可以了,应该还得经过岚夜和天楚他们的认可。 于是我转过身面对着岚夜,像其她的女贡一样微垂下眼,双手相互交握着放在腹部前,尽量语句清晰地说:“房礼监不仅是一个管人的职位,还需要有协调能力,以及顾全大局的思维,和一颗细致的心。而绿蔻比较附合以上条件。” 岚夜道:“比较?那就是还有不尽人意之处?那么是不是在这些女贡中会有更出色的人呢?” 这话刚落下,明显下面的女贡们出现了一定的骚动,我斜眼扫了下方一眼,看到她们的神情不再是恹恹的,眼神也多少有了点光彩。 ------------ 怪异(下) 岚夜道:“比较?那就是还有不尽人意之处?那么是不是在这些女贡中会有更出色的人呢?” 这话刚落下,明显下面的女贡们出现了一定的骚动,我斜眼扫了下方一眼,看到她们的神情不再是恹恹的,眼神也多少有了点光彩。 ============================================= 原来是这样,她们都想做这个职位啊。如果这时候我说是,那么一定又会引起一场争位纠纷,如果我说不是,那么她们一定会愤愤不平,并且会找绿蔻的岔子。 我心领会神的笑笑,微转过身,虽然是对着岚夜说话,其实是在对下面的女贡们说。 “当然会有更出色的人。”我微笑道:“没有谁是绝对优秀的,但是伯乐要识得神驹也得神驹有相对的表现,才会被发现。我想这里的房礼监一职也不是终身制,所以大家都是可以竞争的。不过——”我完全的转正了身子,面对女贡,强调道:“我说的竞争不是挑人毛病,或者给人穿小鞋子,而是通过申请的程序进行。” 在贵邸里呆过的这些日子,我也没有白费,那些时间为了处理绿蔻和红菱的这件事,我查询了相关的事项,了解到原来给女贡们任职都是天楚或者岚夜凭借着喜好而给她们当上的,不是说贵邸里对于职位的胜任没有申请程序,而是因为女多男少,而主管理人又是男的,所以这种程序都不会怎么真正的去运作,倒是任职仪式每一次都弄得有模有样,也许是他们太闲了,任职仪式人多热闹,所以才那么感兴趣去做吧。 我此话一出,女贡们的眼神就更亮了。 天楚轻笑起来,“好玩!没想到女贡任职程序又要开始运作了,这申请流程荒废了有多久了?”他转头看向岚夜。 岚夜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些玩味的笑意,“大概有十多年了。” 闻言,我惊,为什么?难道这申请的程序不够完善,容易出问题吗?十多年?那么我那时才几岁吧,在那个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以至于让这个申请的方式停止了? 我把疑惑的视线投向天楚,他却不给我任何答案的暗示,而是往椅背上一靠,感兴趣地说:“也好呀,我也想看看申请的流程再次重次运作时会是怎么一翻景况。” 岚夜点头,“这房礼监的事是解决了,目前就由绿蔻继续任职,以后有想竞争这个职位的女贡,就去天楚哪儿申请,至于程序我想你们在律闺时都有学习过,这里就不再多强凋了。” 我汗颜,偏偏就我一个是最没有完全学过的人。 岚夜手指敲了敲长藤椅扶手,漫不经心地说:“继续,下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衣服失踪事件。” 天楚道:“这事发生时,庄歆你因有伤所以没在邸里,你就坐下听我们审审,到时如果有什么意见就说。” 我应了声重新坐回到高凳上。 岚夜对绿蔻和红菱道:“据女贡们说,新的一批衣服进来时,是绿蔻验的货,而入库保管是红菱,看登记,验货与入库的数量都一样,可是与原始发货的单子就少了几件,你们虚报了是吧!是觉得我最近验单的情况比较少,所以才这么胆大吗?——嗯!” 绿蔻低着头,手指在裙带上纠缠个不停,红菱的表情有点视死如归,她道:“岚爷,衣服是我拿的,和绿蔻无关,主意是我出的。因为当时我们收到一个小纸条,让我们火速去某个陷阱里救人。那地方正好的祭殿附近,一般女贡也进不去,而您和楚爷及各位爷都不在,所以我和绿蔻就私自决定去救人了。” 天楚上下打量了她们一下,“你们?救人?又说谎了不是?我看你们是想借机逃走才对!” 红菱道:“楚爷说这话真是容易引导错误思维,我们当时的确是去救人,不信可以问庄格子,我们当时救出的就是她。” 我忽然有些想笑,救与被救的角色就这么轻易的被颠倒了。如果给艳若知道具体情况准会轻笑一番。 岚夜道:“先不提救的是谁,就是从进祭殿这段说词,就说明你在撒谎!祭殿是什么地方?你也说一般的女贡无法进去,那么你们凭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进去,而且还——救了人?!” 听到这样的推测,红菱神色却出奇的镇定,她说:“岚爷,因为我和绿蔻身上都有伤。” “伤?哪来的伤?”天楚问。 “我们打架时留下来的,那时没有经过治疗就去了戎室,不仅伤痊愈得慢,而且还反反复复的裂开。” “哦,原来是这样。”天楚说。 我暗中对红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样的说词很好,本来嘛,受伤的人就可以进祭殿,这个谎没有空子可钻。 岚夜道:“救人是一桩事情,但与衣服有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都是男式的。” 红菱道:“岚爷也许不能理解我们的行为。我拿这些衣服是有原因的,当时因为怕陷阱里有水,掉进去的人若救出来了,也得换一身衣服,否则岂不感冒?另外女子出门不方便,会被误认是逃奴,如此两点,已足矣让我拿出几套男子衣,作为备用。” 岚夜转道问我:“庄歆,这是不是是真的?你真的掉进陷阱,是她们救出了你?” 我点头说是。心里轻哼一声,装傻吧,才不信他对整件事不清楚。 “如果是这样。”岚夜道:“你为什么不是和她们一块回的贵邸?” 我道:“岚夜,你今天去祭殿接我回来了,我想你见到祭巫时,她已经告诉了你问我的这个答案。为了保护狐戎隐私,我想我不必朗声回答这个问题了。” 天楚笑起来,“庄歆可真是——没想到这么牙尖嘴利。” 岚夜瞥了我一眼,对女贡们道:“情况大家也明白了吧,具体的事件结果,我和天楚会商量后再告诉公布。有不同意见,或者有相关发现的,就找天楚说去。” 天楚哀鸣,“怎么又推给我!” 岚夜也不搭理他,站起来就走,把我们全都撂在了外邸。 天楚也站起来对女贡们道:“好了,散了散了,各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干吗干吗去。” 女贡们弯腰鞠躬,陆续退出。 天楚为了处理衣服事件,和我打了个招呼也匆匆离开。 一会儿的功夫,外邸园中空荡荡一片,我坐着静了许久,才起身往内邸走,刚走到内邸的阶梯的倒数第二阶,就听到妈妈又在说道:“艳主儿,你怎么又这样神出鬼没的。” 我奇怪,艳若回来了?不会吧? 提起裙子,轻手轻脚的下了一阶梯,微探个头向外看,只见老妈妈同样在井边的石桌前自言自语,而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更是奇怪了。忽然老妈妈回过头了,冲我诡异一笑。我毛骨悚然,很有看午夜凶灵的感觉,而且老妈妈这么巧就站在井边。所以当她向我缓步走来时,我被吓得不轻。好在是天色未晚,夕阳还见光辉,才没让我逃开。 只见老妈妈一步一步走过来,快近我身前时,我不禁恐惧,往后退了一步阶梯,后死死的抓住通道边的凸凹的石壁。 老妈妈咧嘴微微一笑,我头皮直发麻。 她专注的看着我,慢慢吞吞地说:“你呀——就是那个被换掉的女婴了。” 我睁大眼看着她,脑子里不断翻来覆去。 什么状况?现在是?换掉的女婴是谁?我吗? ------------ 情绪繁乱(上) 她专注的看着我,慢慢吞吞地说:“你呀——就是那个被换掉的女婴了。” 我睁大眼看着她,脑子里不断翻来覆去。 什么状况?现在是?换掉的女婴是谁?我吗? ============================ 老妈妈的这句话,实在是令我吃惊不少。就在我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真正身份时,身后传来艳若的声音让我把这份怀疑压了下去。 他说:“老妈妈,又在说胡话了,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我转过身,看到艳若骑着白狮子,怀里抱着羽魄在离我三四个台阶的距离。 “歆,你平安回来了呀。”他绽颜而笑。 老妈妈有些闷闷地道:“艳主儿,你又神出鬼没了,这次终于现身了?不然庄歆老以为我在自言自语。” 我诧异,“什么?这么说老妈妈那几天真的不是自言自语,而是你真的就在她附近?” 艳若轻笑,“是的。”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实在是没有可躲藏的地方,除非他在屋子里面。 “你那些时候,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吧?”我说。 艳若抖了抖缰绳让白狮子走近我,依然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那里果然有秘道! 我看了艳若一眼,想起刚才老妈妈的话,于是问她:“老妈妈,你刚才说我是被换掉的女婴是什么意思?” 老妈妈忽然瞪了我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你了?” 我奇怪,“你刚才说的啊。” 老妈妈说:“没有,我没有说你。” 我郁闷无比,艳若此时笑起来,“老妈妈,你看,被误会了不是?歆,她说的是我呀。” “你?”我指着艳若,“可是你是男的啊?” “嗯——”艳若瞅着我笑了笑。 我怔了一下,想起天楚曾经对我说过艳若从小被视为女孩子养,难道与这有些关系? “可是……”我抓住最容易得到答案的问题,不太明白地问:“老妈妈为什么忽然说起这种事情?” 又没有人问,她就这么无怨无故的说出来,不是太怪异了些吗? 艳若微微一笑,看了看老妈妈,然后身体向我一倾,出奇不意的把我抱上了狮背上。 “你做什么?”我瞪他。 他在耳边低笑,“我今晚想去散个步,自然得让你陪我。” “我可是要睡觉的。”我不愿意。 “当然会给你睡,只不过现在时间尚早,让你陪主人我散下步,又不成什么问题。” 说完,也不再给我拒绝的机会,骑着白狮子奔向他的屋子,背后传来老妈妈的声音:“又要消失了……” 白狮很快就闪到了屋前,看着艳若掏出锁匙开门,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被艳若巧妙的打岔了,便不爽的侧身狠狠地刮他一眼,“你故意的吧!不让我问老妈妈问题!什么散步,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己!” “是又怎么样呢?不过,我是真的要想和你散步呀,这在你们城市叫什么了?嗯——对了,是约会,呵呵……” 艳若抽出锁匙,把门一推,进了屋内,反手将手一关,然后灯也不亮就骑着狮子往里走。白狮子对路线也是熟悉,昏暗的光线下就径直往某处走。 “别又岔开话题!哼,别以为我没有机会问,我总要回贵邸的,到时就可以重新再问。” “你不会再问得出什么了。” “怎么这么说!” “不信你以后试试。” 我扭头看艳若,接触到他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底为什么?”我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艳若笑笑,“先看清楚我房里的秘道位置,以后我需要你从这里出来与我联系。” 正好!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顾不上再追问,我借着微光打量,发现我们是在床头边上,艳若这时抬起脚往床头边的正中位置踹了一脚,整个床就开始缓缓移位,白狮子向前迈了几步,让我们贴近床后面的墙壁,艳若又抬脚往墙壁正中间踹了一下,一扇石门就开启了。 艳若在身后道:“记住了吗?这条秘道是直接通往我住的宅邸的,以后我们就这么相互联系。” 我一听,大失所望。 还以为可以出去到哪儿呢,结果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再也没有心思去留意秘道,于是继续对刚才的问题紧追不放。艳若被我问得多了,于是轻笑道:“回答你很简单,那么你给我什么报酬?” “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问。 “呵呵呵……” “啧,阴笑什么!” “歆,真要我自己提吗?”艳若问。 我踌躇起来,自己先说报酬是能占很大的便宜,艳若这么狡诈,谁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那么这样吧,以后我去祭巫那儿学习时,会多多留意祭巫的情况,然后告诉你。”我说。 我觉得,艳若是关心他妈妈的,只是苦于祭殿不是随便能进,所以对妈妈的情况应该所知甚少,有个什么病痛也绝对是后知后觉。而如果有我做内应,就可以解决这种事情,而且说不定还能促进他和祭巫的关系。这样的交换条件,应该不算太差。 艳若揽着我腰的手臂一紧,“你怎么会认为我想知道祭巫的情况?” 我心一跳,只是猜测,并不绝对,难道他不想吗? 艳若放松手臂,轻声道:“我不需要知道她的情况,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垂下眼,是的,凭他的本事,要得到谁的情报,的确不是难事。 “还是由我来提吧。”艳若慢悠悠的说。 一瞬间,我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他道:“你告诉我,巫怪是谁,我就告诉你老妈妈为什么会那样说话。” 我惊恐,心倏地蹦上了嗓子眼儿,没有谁比我更明白艳若说这句话的所代表的含义。他一定是肯定了什么,才会这么说。他是想通过我的话进一步去证实罢了。 我双手相互握得死紧,让语调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巫怪?他不就是你吗?” 艳若又把手臂手紧,这一次力气比较大,让我的腰部有了些疼痛感。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巫怪是谁。”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少了妖惑感多了些冰冷感。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扳开他箍在腰间的手臂,好让自己呼吸顺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觉得巫怪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和艳若绕了一个弯。 “呵呵呵……那么是我们彼此其实都很清楚——巫怪不是我。”艳若笑几声。 我不置可否,“你觉得是这样就是这样吧。” 艳若沉默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我们缓步前行,身体那么贴近,呼吸那么相合,心却隔着一层厚厚的城墙,我们彼此在城外相互试探,算计,较量,谁也不愿主动伸出双手把城墙的大门推开,走进城里,好好的坦诚相待。 ------------ 情绪繁乱(中) 我和艳若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昏暗的路,在前方有微光一点点闪现时,艳若终于率先开口说话。 “歆,你不说话,那么就更证实了我的推断,所谓的巫怪其实是你的弟弟庄辰吧。”他缓慢的说,第一个字都重重的锤在我心口上。 “不说话是懒得搭理你,你如果觉得推断是对的,就是对的吧。”我依然口风很紧的和他绕着。 艳若轻轻笑,随后微叹一声,“我说错了——” “哦?” “不是你弟弟……” “……” “呵——是我的弟弟呀——” “!” 我大气也不敢喘,呼吸闷在胸口,直把我憋得头昏眼花。 艳若低笑了一下,“真不敢相信,他会来到这里,以后我要拿他怎么办呢?” 听到这样的话,我骤然紧张起来,冲口大声说:“你不准伤害他!” 艳若猛的一拉缰绳,狮子痛得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歆,果然是他来了。”他笑起来,“有意思——!呀,既然我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么老妈妈的问题就告诉你吧。” 本来我是万分的懊恼,相顶他几句话,但听到他下半句,马上闭上了嘴。 艳若抖了抖缰绳再次让狮子向前迈步,语调懒懒地说:“因为老妈妈精神有些小问题,以至于经常忘记一些事情,你能想通什么了吗?呵呵呵……” 他只说出来这一点,我就明白了,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老妈妈总是喜欢自言自语,还有常常会忘记掉一些前一分钟才说过的话,或做过的事。 “想通了。”我笑笑,“也让我猜猜——这里我很少看到三十五以上的女子,而老妈妈是唯一的例外,是不是因为精神的问题所以才允许她的在这里的存在?——我是指暴露在众人面前。” “当然不是。”艳若轻笑的声音有点警醒的意味,“你要小心了,因为老妈妈常常会忘掉一些事,同样的却又常常会想起另一件事,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出来。” 我心惊,的确如此。那么如果我假扮艳若的事情被她的忽然想起而被人知道,特别是这被女贡们知道,不知又将引来多大的麻烦。 “那……这怎么办?”我有点急了,“艳若,如果我出了问题,你也会有些麻烦的吧?” “呵,你在威胁我?” “不,只是提醒。” “呵呵,多谢你的提醒,请放心吧,对于老妈妈的情况更紧张和担心的是我才对。” “为什么?” “哼,因为我的一些事情会有更大的可能性被老妈妈透露出来,你说是我是不是更紧张?” 我脑子豁然开朗,“所以——老妈妈才不用躲藏起来,且被允许呆在贵邸?我猜这是一个条件,即随时能得到一些关于你的信息。” “哦?我会有什么信息?”艳若问。 “什么情况都有吧,而老妈妈是最直接获得的方式,如果我猜得没错,老妈妈从小把你带大。” “那又如何?”艳若语调有些微妙的变化,带着点玩味。 我哼了一声,“比如,你的夜游病症也许能从老妈妈嘴里获知,再往严重点的方向思考,就是你的一些弱点,会随时有可能被别人知道。” 艳若叹笑了一声,“猜得不赖,所以呀歆,你是我的破格,就得好好的在这方面保护我。” 我无语。 艳若又道:“带你熟悉这个秘道,也就是为了让你传递一些这方面的信息给我,这样我也好做准备。明白了吗?” 我没好气地说:“明白了——艳主子!” 艳若轻笑起来,在他笑声还没落时,眼前忽然一亮,秘道前方有人举着一支像火把一样的东西,朝我们走来。 我不安的抓住艳若的手:“是不是贵邸的人?我们不是被发现了?” 艳若平静地说:“不,是我的人,你应该也认识的……” 话没说完,前方人已走近,我一看的确认识,那是匿影。 “匿影,府邸里没出什么乱子吧?”艳若骑着狮子走近他。 匿影摇摇头,然后看了我一眼,就半垂下了眼睫。 “很好,你带歆回我的府邸,并且让她熟悉一下我府邸的路线。”艳若语调一转,用一种半讽的语调道:“熟悉度至少要达到,让她以后不会因迷路而耽搁了重要的情报。” 我哼了声。 艳若也不理会,把狮子的缰绳递给了匿影,然后从狮子身上下来,换成了匿影坐到了我身后。 我顿时浑身一松。背后是可信任的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看着艳若接过匿影的火把,我扭头问他:“你去哪?” “折回去,去了解一下老妈妈有没有说出我们离开贵邸的事情。”艳若说。 我看着他,“你都经常出现在贵邸吧,不仅白天,晚上也会。你怕老妈妈说出些你的什么弱点,所以才三天两头去查一次‘岗’吧,真累。”我说到最后,语气就带着点嘲笑的意味。 艳若笑吟吟,“猜测得越来越对了,很好呀,开始变聪明了——” 我不屑的又哼了哼。 艳若也不再答我,转身而去。匿影也不耽搁,他抖了抖缰绳,让狮子快速驮着我们离开。 “匿影,我问你,你有这里的地形图吗?”我问。 匿影伸出手在我面前摇了摇,表示没有。 我不信,“怎么会呢?就算没有,难道你不会画下来?”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地形太错综复杂,你也没搞清楚所以没办法画?” 匿影伸出手,食指在我面前向点头一样的勾了勾。 “那么你能画现简单一些的地形图吗?”我问。 身后的匿影静了一下,再次伸出食指勾了勾。 “这就好,有空给我画一张吧。”我说。 匿影勾了勾食指。 我想起老妈妈,问他:“你知道贵邸的那个老妈妈吧?她精神有问题?” 匿影静了静,伸出整个手,摇了摇。 “什么意思?是表示她没有精神问题,还是表示你也不知道?” 匿影伸出食指,不再动。 我说:“你说的答案是1吗?如果她精神没问题,为啥常自言自语?” 匿影停下了狮子,然后从狮子上下来,我正奇怪,猛的传来一个声响,眼前的一道石门被开启了。 然后匿影就这么的背着光站在我面前,他缓缓的升出双手,向我比划着手势,秘道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势的不停变化,让影子也有了些变化,人与影的整体感觉很艺术。 匿影比划得很慢,而且我看得出来他是重复的动作,说明他在反复的说着一句话。我慢慢的看,终于理解他的话。 他说:老妈妈装的,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呆在那儿。 哦?我挑眉,就像艳若说的,真是有越来越有意思了! ------------ 情绪繁乱(下) 他说:老妈妈装的,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呆在那儿。 哦?我挑眉,就像艳若说的,真是有越来越有意思了! ========================================================== 匿影骑着狮子走出石门,外面的景致与第一次与祭巫相见时的地方差不多,都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蓝雾,特别是今晚的月光也不太清亮,更是只能依稀看到石头、树林、建筑的轮廓。 我坐在狮背上,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想着艳若与老妈妈到底是敌对的还是友好的。如果是敌对的,老妈妈不会看到艳若就流露出一种如母亲般的关爱,如是友好的,为什么艳若又老防着老妈妈会说出什么来? 思索中,身后的匿影拍了拍我的肩,我回了回神,才发现艳若的府邸已经到了。 那是很简洁的一座建筑,只有二层,外观是很普通的古式角檐构造,横梁上有一块匾,光线太暗又有树枝挡着,看不到见了什么,周围的地儿是野花野草的长,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估计在邸的不远处有人造小泉。 匿影这时从狮子背上下来,我见状也跟着下,只见他也不把狮子拴好,直接就让它自个活动,领着我往屋的右后方走。 我跟在他身后,慢慢看清,那里有一个小喷泉,匿影俯身拾起一根树枝,走到光线比较足的地方,写起什么来,我凑近去看。 他写道:这里也是一条暗道,喷泉底部镶嵌的绿色石子是开关,可以通往律闺。 我会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用树枝指了指喷泉另一侧的假山,写道:假山也有暗道,上面镶嵌有一个镜子,顺时针旋转它就可以开启,是通往祭殿的。 我吃惊,原来艳若真的有“关心”他的母亲。 匿影又写道:刚才我们出来的暗道是通往贵邸的,这个不用多说了。 我点点头问他:“还有什么暗道吗?” 匿影写道:有,很多,我要慢慢带你熟悉,你一次也记不了这么多,先记一些主要的吧。 我颔首。 想了想,我也拾了一根树枝,写道:匿影,你早就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为什么不回到城市我们身边? 匿影垂下眼,回道:并不好回,无形的监视四处都有,也许还会连累你们。 我写道:那你打算一直这么呆在这儿吗? 匿影写道:以前有这种认命的感觉,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姐姐被卷了进来,如果姐姐你要回城市,我就跟你一起回。 我大喜,写道:什么时候? 匿影静了静,写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们得等。 我问:等到什么时候? 匿影抬眼看了看我,然后缓缓地写:很快,等我把这里的地形都熟悉后。 我奇怪,写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吗? 匿影摇摇头,写道:这里的地形很奇怪,而且像八卦阵一样,似乎会换位。 我疑惑。 匿影写道:我怀疑这里的所有的地形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 我惊问:“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工程!” 匿影写道:这有什么奇怪,城市里的建筑不也是人为造出来的? 我想想,也是,但还是疑惑,于是写道:可是城市里的建筑都是固定死的,你说的移位就有点玄乎了,很难办得到,也不太符合实际。 匿影点点头,写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具体也没有下定论,总之每次我觉得快要明了详细的地形图时,都会有变化。 我奇怪地写:你不也会去城市里吗?怎么对地形也不清楚? 匿影写道:是经常去,我的一些同伴也经常因为办事要去,可是那都是通过密道的,每次出入密道都不同。 我哦了一声,这狐戎族果然神秘得厉害。 还想聊些什么,匿影就用脚把字全擦掉了。 身后传来艳若的声音。 “你俩站在这儿做什么?看风景?这里光线不是很好,景色也差了一些。” 我转身对他说:“你不是让匿影带我熟悉密道么,他就正在告诉我。” 艳若笑笑,“也对,这里就有两条密道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么请问艳若大人,还有多少条密道要我熟悉?” 艳若微笑,“多着呢,不过能让你了解的目前也没有多少了。——匿影你先回去吧,下面的密道我来告诉她。” 匿影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多看我一眼,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艳若上前几步牵起我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看通往神兵阁的密道。” 我惊,“你这里可以通往神兵阁?那你为什么还要绕那么多弯和方法才进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给我一个你很小白的眼神,“那时因为当时的地方没法和我的密道相连,后来和你走散了,为了寻你,我只好选择这种麻烦的方式进进出出了。唉——结果还被人冤枉关了起来,受了皮肉之苦,歆——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白他一眼,“关我什么事,是你自个找人被人误会逃跑的,不然也不会有皮肉之苦了。” 艳若淡淡一笑,“是的,谁让我寻找的人是你呢。” 平淡的一句话,让我心震动,我停下脚步看他:“你是说,你当时是为了寻找我?” 艳若轻笑,拉着我继续走。“不然……你以为我在寻找谁?” 我沉默。 “对不起,当时有些事,所以没在原地等你。”我愧疚的说。 他静默了一下,淡然说道:“没关系,习以为常了。”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到这种平淡的语调中有几分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 “艳若……”我不知要怎么接下话头,脚步缓了下来。 艳若回头对我璀然一笑,那是一种冬花般的孤清与美好。“来,歆,我们进去吧,里面才有密道。” 我顺着他示意方向看,又转回到了他的府邸前,此时他把门两旁的柱灯给亮了起来,抬头而望,屋脊灯火闪亮,那块牌匾的字也清晰的印入眼帘,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五个字: 艳深不知处。 ------------ 第七回 祭巫的回想 ------------ 悬崖 这两天,日光有些炎热,不过在内邸的房里温度如常,这种季况很好,冬暧夏凉。翻翻节气日历,再过些日子大暑时节就会到来,我轻叹口气,这里的温度总是相差不大,看不到春绿夏红秋黄冬白,所以让人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前几天晚上被艳若老是捉去认密道,终于把可以认的密道记熟了,这两天才算睡得清静些。 我透过窗看外面的天空,想着艳若府邸上的那块牌扁,总有一种感觉,那上面的字不是狐戎族里的任何一个人所写的。至于老妈妈的问题,我也亲自实验过了,就如艳若所说:没用。老妈妈似乎根本就不记得那些说过的话了,如果不是匿影对我说过老妈妈会假装,那么我一定认为老妈妈是年纪大了引起记忆衰退。但目前为止,我也没办法套老妈妈的话。 其实老妈妈那天说什么“被换的女孩就是你”这话,当时我的确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几秒的迷茫,但事后就觉得不可能,因为我在城市里时,任何人见了我都说我长得很像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而且也能看得出我的嘴眼很像妈妈,所以明显我不是狐戎族人所生。除非我的爸妈也是狐戎族人,但如果是这样就更没有“被换”一词的说法了,天生就是如何可能被替换?我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绿寇和红菱的审案也画上了句点,她们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里起居,由于我顾虑到她们身上的伤没完全好,所以向天楚求了个情,说她们在戎室呆的时间太长,身体状况不佳,最好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是女贡太多,天楚也不计较少一两个吃白饭不工作的女贡,很爽快的就批了她们的假,为此绿寇和红菱还得意跑来感谢我一番,好像什么天大的恩赐,这让我又心泛难过。 最近两天我主要是负责整理房礼监等各种低级职位的申请程序,但是我在律闺时根本没来得及学过,实在不知怎么下手去做,我把这事和艳若说了,让他把租凭时间收回,让我好好回律闺学习再说,艳若却说不行。 “破格的租凭时间都有规定的,不准少于一个月,也不准多于三个月,一旦双方达成协义就不能更改,除非破格死亡。”艳若说。 我听得那叫一个郁闷。 “那怎么办,我对什么等级申请制度一点也不懂。”我摊手,“如果你不给我想想办法,到时丢脸的不止是你,我的破格也许也没法再做下去。” 艳若微微笑,“的确,丢脸事小,破格一职丢了事大。”他眼睛妖妖闪了闪,“那么这样吧——歆,以后每天晚上你都来我府邸吧,我来教你。” 我瞅着他惑人的笑意,总觉得如果答应下来是很危险的事情,脑子里忽然想到破格租凭出去,也是为了学习,记得当时天楚说什么岚夜在刑法和各种礼教方面很懂,许多贵族人都想让岚夜教授自己的破格。想到这,我心头亮晶晶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奸滑?”艳若凑过脸上,俊美的面容在眼前扩大,让我窒息。 我伸手推开他,退后几步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情不劳烦艳主儿了,我想会自己解决的。” 艳若眯眼看了看我,有种了然的明火在眸里闪了闪,遂微笑道:“也好,三个月的租凭的确不能浪费了,你好好去向岚夜学习吧。” 我瞪眼,难道我的什么想法都瞒不了他吗! 不得不说,学习刑法和礼教,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在古代或者是狐戎,都是一种非常枯燥而乏味的事情。 岚夜又是那种不拘言笑的人,更是将学习的乏味发挥到极至,我坐在他对面,听着他像背书似的说出条条框框,我眼睛几乎都快打起架来,好几个哈欠从鼻尖冒出,硬生生的又被我强压了下去。 想想以前大学时上理论课都没这么无聊,当时如果听得烦了,可以和左右两旁的同学小声的讨论些事儿,或者干脆拿出杂志来看,也能托着头小睡会儿觉,那时候睡觉的同学人人都有一手不被发现的绝招,记得有一次我旁边一男同学就托着头睡着了,当时我一直以为他是听着课的,他那额前垂下的头发正好遮住眼睛,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是故意把头发留成那样的,还有一位男同学,靠着椅背双手抱着胸就这么直面着讲台睡着了,也没有人发现,因为他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当时可把我惊得,实在是第一次看到睁眼睡觉的人,那模样真是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扑哧!”我不禁笑出声来。 对面的岚夜一眼扫来,我汗颜,一下子倦意全无。 “笑什么?我讲解得很好笑吗?”岚夜冷淡的问。 我干笑几声,“不是不是,只是……只是觉得那只小虫子真胆大。”我随手指着一只停在他衣摆下的小飞虫胡言乱语。 他低下头看了看那只小虫子,抖了抖脚,那只虫子便飞走了。他抬眼道:“一只虫子而已,没有心,有什么胆不胆大可言。” 我哑然。 “看你也听得不甚倦怠,我们就出去走走吧。”他放下茶杯站起来。 我惊讶的望着他,第一次见他邀请人散步。 岚夜拧眉看我,“怎么?不愿走吗?” 我回神忙站起来,“愿——当然愿!”冲他笑笑。 岚夜瞟了我一眼,抬脚出了门,我识趣的在他身后跟上。 本以为只是在院子周围转转,谁知他却到了尊兽处,把一只狮子领了出来,带着我骑狮出了贵邸。 刚开始真是很暇意的事情,碧空青山,花香入鼻,暖风拂面,但后来骑到一坐山前时,狮子的速度开始加快,后来越跑跑快,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来。 这有些不太对劲了,难道岚夜心情不好? “岚爷,你能不能让狮子跑慢些?”我征询似的问,还得提高嗓门,因为迎面而来的风把可以把声音降低很多。 后面的人不回答,而且揽着我腰的手也放开了,径直牵着缰绳向上狂奔,我骇然,本能的双手从背后绕过他的腰,死死箍紧。 四周的风景急速闪过,一些落叶被风刮起,打在脸上有些微疼,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我看到狮子奔跑的方向似乎是一个悬崖,而岚夜似乎还在命令它往前冲。 我抑制不住的直呼其名的大叫:“岚夜!你给我停下来!你疯上,前面是悬崖!” 耳边传来岚夜冷淡的声音,“我知道是悬崖,没事的,可以跳得过去。” 我听到这话,心里稳了不少,可是岚夜的下一句话又把我骇呆。 他说:“这一次应该能跳得过去。” 我几乎晕阙,正想让他放我下来,要疯他自个疯去,却为时已晚,狮子已至悬崖边,并且呼——的一下跃了起来,我得心也随着这一跃提到了脑门,冲击着脑部各种神经,致使头昏眼花。 等到所有的视觉回归正常,我才发现我们已经立在了悬崖对面的另一个山边。 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岚爷,下次你老要再玩这种刺激的游戏,最好先放我下来,我心脏不太好。” 身后的岚夜轻笑出声,那是一种很愉悦的从没有听过的发自内心的欢欣。 “我说过这一次可以跳过来。”他说,语调里包含着说不出来的兴奋。 我翻翻白眼,“这么有把握,万一跳不过怎以办?那么我们有可能……” “一定跳得过。”他打断我的话,不给我说出后面不吉的语言,“现在我们不是跳过来了吗?” 我没好气,“你哪来的这种自信!” 他又心情愉悦的轻笑几声,“当然自信,因为我的狮子是公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这和跳悬崖有什么关系!” 他笑,“当然有关系,你是女的,作为公狮子有女人在身上,自然要发挥做为公狮的责任,那就是保护的本能。” 我无语。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心里怨念和咒骂岚夜上千遍后,怒气总算稍平了些。 “你也许还不知道吧。”岚夜说:“跳悬崖,这是戎主初选的第一关。” 我诧异,原来是这样,难怪他那么高兴,原来是有资格入选戎主了。 那么艳若呢?他有没有跳过? “你看,多美的景色。”岚夜在身后伸手指向一处。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发现天空中阳光万丈,由于是在山顶,没有过多的障碍物,视觉异常明亮,那些金色的光线一缕一缕洒下来,能看到照遍每个角落,而我们就沐浴在这样的金色下,有种被天神选中的感觉。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狐戎,美丽的狐戎!”语气是无比的骄傲与热爱。 我没有反驳,因为在这里看它,真的很美好。如果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的它话,真的是世界最美好的净土…… ------------ 媚言惑语 悬崖一跃后,岚夜后来几天屡跳屡过,到最后,我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跳来跳去就可以了,挺无聊的,岚夜却百试不爽。显而易见的,他过崖的身姿越练越优美起来,我有时会怀疑,他是不是就为了练习姿态潇洒才如此积极。 有一次回贵邸,遇到了天楚,我开玩笑的这么说了一下,结果受到天楚的压倒性支持。 “庄歆,你真是观察如微,分析透彻——的确是这么一会事儿!”天楚笑呵呵。 我说:“猜对了?岚夜可真够注意形象的,这么爱臭美。” 天楚笑道:“不是臭美,是死要面子。” 我问:“怎么说?” 天楚瞅了眼四周,低声道:“因为艳若12岁过崖的轻松身姿太刺激他了,当时艳若那一跃,可是把戎主还有祭巫,以及在场的大小官员,闲杂人等都折服了。” 我奇道:“他跳得很优美么?竟让岚夜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天楚猛地大笑不止,我被他吓得,只能瞪着他。 半晌他才打住,笑颤颤地低声道:“不是艳若跳得太优美,而是岚夜当时太出糗,他当时骑着狮子充满信心、坚定的奔向悬崖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追问:“发生什么?” 天楚道:“当时狮子到了崖边猛的停了下来,结果把他给抛了出去,当时可把我们吓呆了,以为他必死无疑,结果定了神,发现,哈哈哈哈哈哈——他的外裤被他的狮子抓住了,所以保了他一条命,天呐~被撕破的外裤里面——他居然穿着红底绿花短裤,挖哈哈哈哈哈~~!!” 我扑哧,与天楚一起,笑得前俯后仰。可以想象岚夜当时真有够丢脸的。 “你俩在说什么!” 岚夜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从我耳际边麻麻的划过,我顿时噤声。 天楚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回头道:“呵呵,岚夜你怎么出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庄歆聊一些红花配绿叶之类的。” 我用手掩住嘴,忍笑,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哼!”岚夜阴森森的盯了天楚一眼,然后把相同的目光转向我,“这段时间,我可以教的都教完了,你应该可以去着手房礼监的选取事宜了,依着旧规定去写个新规章出来,写好了给我!” 我只有低头答应的份儿。 岚夜又哼了一声,拂袖离开,天楚依然发神筋的笑着,抽风似的跟着岚夜,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于视线,天楚欠抽的笑声还不时飘进耳朵里。 我自认倒霉的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开始整理这几天学习到的笔记,只祈求房礼监的新规章上交时,不被岚夜诸多刁难。 有了工作做,时间就过得飞快,待抬起头时,窗外日已夕暮,打算去探望下红菱与绿蔻,顺便问一下她们关于房礼监的选取规定有些什么看法,正推开门,一个白乎乎的小影子从不远处的井边一窜,还没等我看仔细,几声熟悉的狐鸣便让我了然于心。 我笑嘻嘻的走近水井,羽魄果在倦在井边,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 “呵,小东西,现在才想来看看我吗?”我弯腰把它抱进怀里,扶摸着它顺滑的白毛,亲昵地问:“想我没有,嗯?” 一声轻笑,“当然想,想得夜不能寐,却不知歆有没有想我?” 我的好心情顿时全无,头也不回,继续抱着羽魄亲昵,半讽半嘲地说:“奇怪了,我明明问的是小狐狸,怎么会有‘人’来回答?看来是一只妖,专来人间做迷惑人心的坏事。” 腰部被人搂住,淡淡清香飘来,声音魅惑勾魂:“呵——就算是一只想祸害人间的妖,也是专门为了迷惑你而来。” 我一个激灵,虽说是戏言,但我听着总觉得带着一半真实的意味,我扯开他放在腰部的手,微侧过身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低眉垂目地说:“艳主儿,太阳就快落山了,还是小心一些,不然出了什么事,庄歆可是撑不起来的。” 艳若嘴角翘了翘,“所以,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的——”他伸手挑起我肩上的一缕头发纠缠了几秒,然后低头挨近我的额头,话一转道:“今晚去我府邸住吧。” 我猛然抬头,他忙把下巴往侧边移了移,避免了两头相撞的疼痛,但手上捻着我的头发却不放,依然好玩的轻揪,眼角眉梢是说不尽的诱惑,我几乎能听道他不断地蛊惑声:“来吧——来吧——跟我来吧——去我府邸——走吧——走吧——” 我闭了闭眼使劲的摔了摔头,把那些幻音甩掉,再睁开眼,心定了不少。 “艳主儿。”我把头发从他手中扯开,端好站姿,正经八十地说:“小女子比不上你们这些贵人,闲情逸致的时间很多,我晚上还得把房礼监的新规给拟出来,明早还得交给岚夜,如果交不了来,是要吃鞭子的,到时你会替我吗?” 艳若笑道:“这好办,明早你一定可以交出来。” 我说:“艳主儿是想帮我拟吗?可是不是本人所写,到时岚夜问起相关事项,我答不上来时,受罚更重。” 艳若笑着轻摇了一下头,揽住我的肩说:“我保证你能过了他那一关的。” 我还想反驳什么,他忽然用手指压住我的嘴唇,“有人。”旋即把我抱起,快步的进了他的房子。 门关起来的一刹那,我看到匿影进了我的房。 我疑惑地脱口问道:“匿影进我的房做什么?” “呵呵,我让他去的。”艳若抱着我往密道走:“这样就算晚上有人来找你,也可以让他替一替,你俩虽然不是很像,但是有些时候看起来也挺像的,他再打扮一下,天黑时不细看也看不出来的。” 我有些醒悟:“刚才根本没有人来,你是故意唬我的是吧!” 他轻笑,把暗道给关上,顺着往里走。“那是当然,不然你那样提防我,怎么能够带你走呢?” 我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微怒道:“你要干什么!没有什么协议相关的重要事,我没有必要去你的府邸吧!”说完转身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不由分说的依然往密道里走。“非得协议相关的内容吗?我们也可以像知已一样举杯痛饮,促膝谈心的嘛,何必老是强调那些条条框框,甚是没趣。” 我冷笑,“知己?你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可以交心的知己,所以我才到了这里!如果想让我把你当成知己,那么你就送我回去!” 他爽快地说:“可以。” 我惊讶,遂哼笑:“你说谎竟然已经自然到脱口而出的地步,真不亏是妖孽!” 他笑声如吟,“你真是了解我啊!可是——我不是说谎,我说的是真话的。” 我讽刺地说:“我看到你鼻子在变长!”典型的匹诺曹! 他抓着我的手一松,敏捷环住我的腰,另一手撑着密道的石壁,把我夹在他和石壁之间,灰色调的光线中,只有他的那双玻璃珠似的亮眼睛能让我看得清晰。 他俯头低笑道:“我的鼻子有变长吗?怎么没有戳到你呢?” 那话中含着某种色俗的成份,经常呆在这种鬼地方,再笨再纯真的女子,脑子转一转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我大窘,歪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他却像是已经看到并且了然似的,笑得媚入骨子里,“哦——也许是光线不好,你看不清,不过感觉一下也可以的——”他悠悠的说,那么低俗的一句话,偏让他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调说出来,不仅无法令人憎恶,相反让人不禁浮想得脸红心跳,真是可以诱惑得让人一起跟他犯罪的。 我感觉到脸已经烧得可以烫熟一只鸡蛋了。而此时的艳若却是步步紧逼,他向前一步,整个身子就压在了我身上,那部位也就紧紧的贴了上来。这真的是想不感觉得到他的变化都不行。 他低头吻上了我,本来我对他的吻是很有免疫力的,但是在这样的夹攻下,只感全身无力。 我慌乱,想推开他,却是力不从心,我怎么忘了,他身上的迷香? 被他拥吻中,我无法清楚的说话,就算能发音也是呜呜几声,好半天才含糊的吐出四个字“离我远点”,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更加深了他吻的勾魂度。 “歆——这里的气氛好像比我府邸更令人神往……”他唇齿间轻轻溢出一句,这一次,不仅是他的吻,他的手也开始我进行诱惑。 我避不可避,更挣脱不了,致使一颗原本想逃的心不自主的被控制,不住的沉沦。我反复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却被他撩拨的双手,弄得越来越神智不清。 完了,他真的是一个调情高手。这是我唯一能理智的做出分析的一个结论。除此以外,我只能紧紧的抓住裙襟,守护自己最后的阵地。 但能坚持多久?我眼前一片迷蒙,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惶惶然,答案似乎不用明示,已注定是失败。 ┄┄┄┄┄┄┄┄┄┄┄┄┄┄┄坏坏的分割线┄┄┄┄┄┄┄┄┄┄┄┄┄┄┄ 征集意见,亲们说吧,让不让歆把自己给了艳若??嘿嘿嘿~~~~呵呵呵呵~~~~~~华丽丽的飘走…… ------------ 情醒 但能坚持多久?我眼前一片迷蒙,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惶惶然,答案似乎不用明示,已注定是失败。 ================================================================= 黑暗的隧道各种石子的微光在眼前闪烁,艳若微小的呼吸传入耳中,虽然听起来是很平静很淡定,但是对我来说却能感觉到他呼吸下的压制力,他在隐忍着男人在这方面特有的急促,力求表现的从容。这样的情况,使我在临近沦陷边缘时,猛地惊醒。 他为什么要克制?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这种事对于他和狐戎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必这样,女子在这里根本无多少地位,一切是顺着男子的心愿去行事。另外,他为什么忽然就想抱我?如果出于男了生理上的需要,那么很多女子都可以,不一定非我不可,可是艳若为什么特意来这里找我? 瞬间的种种疑惑,终于让我完全清醒起来,思维上一旦有了专注思考的东西,艳若身上的那些迷香味也渐渐影响不了我的意志。这几秒的时间里,脑子里快速的播放着种种片断,月巫的忠告还有祭巫的要求——“不要爱上艳若”——让我终于在艳若的情惑中找回了自己,在最后一秒完全清醒过来。 不爱他,我已经是做不到了,因为在16岁那一年遇到他就已经对他一见钟情,致使20岁时再见到他,便于短短几天内对他泥足深陷,所以对于我来说,什么不要爱上艳若都是空话。爱已爱上了,今后的路,只是要小心提醒自己如何不再上当。这世上,不再爱一个人,不是自己想就可以守住心的,既使他很坏,既使断然对他提出分手,但是多少年过去,就算嫁了人,有时候在心底深处还是会想起这么一个人。 所以,心既然已输给了艳若,那么身体就不能再输下去。 我的变化似乎让艳若也感觉到了,他停下脱着我裙裳的手,抬头看我,琉璃的眼珠里波光澜澜,像在执着的对我进行勾魂的手段。 我直视着他那双妖惑的眼睛说:“艳若,我拒绝,拒绝和你进行这种亲密的接触,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感觉到他肩膀微震了一下,看他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他吟吟而笑:“哦?真的是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不给我吗?” 我微仰起头,“是的!” 他轻笑一声,“这样也好。”说完他站了起来,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衣服,看到我一动不动的瞪着他,遂又笑道:“怎么?你想继续?” 我闻言有些尴尬,急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 艳若的这几秒的转变实在是太大,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过关了。”艳若忽然凌空一句,让我怔住。 “什么意思?”我抬头问。 他悠悠的微倾向身子,伸手把我扶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都能抵抗我的迷香和蛊惑,那么以后在其他的男人面前,你会有更大的抵抗能力。”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了。难怪他刚才有意的克制情欲,原来只是对我的一个试练。 事实再次证明,他的淡情和我的自作多情,还好我最后醒悟! 我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失守,但是心里酸酸的,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谢谢艳主儿的考验,凭借这一刻,以后庄歆会加倍的爱护自己!”我挣开他扶着的手,退后一步,望着他,“既然试练已经过关,那么我就告辞了,我还有公事要做。” 艳若笑了笑,也退后一步,那一退把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黑暗中,只听他轻轻地说:“希望你说到做到,路还有很长。” 我注视着他,在那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那隐隐约约的身影,流露出无限的寂寞还有某种隐忍。忽然的,我意识到,那种隐忍是出于男子的生理需求。毕竟刚才他的确是有反应了,任何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发自如?显然的,所以他要藏起来,避免我看到他的窘态。 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好笑起来。转念一想,为了这场试炼,他也不容易啊。心里顿感平衡。 我不想再过多停留在密道里,怕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急忙转身往出口走去,头也回,甚至连告别的话也没有说。快走几步,听到后面轻轻的传来一阵叹息,那种艳若妖惑的特有的叹息,让我的心又是一跳,急忙加快了脚步。 到了转角外,就要与他彻底的隔开距离和视线时,空气中轻漂漂的传来一句话:“歆,我败给你了,这种试练我从来没有情不自禁过……”后面再无声响。 后半句话让我心跳加快了几秒,但很快的平静下来。他这么说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就是他对我也动了情?如果是假?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停下脚步,疑惑的回首而望,这一望,看到他站在发光的地方,笑盈盈的看着我,那么的生机盎然,那里来的落寞。 一时间,我无比气恼,不小心又上了他的当! “歆——”他唤了一声,我不禁的防备得退后一步,扶住隧壁,他轻笑起来,语调含情的说:“我会记住你回首的这一刻,说明你对我有情。” 我哀鸣,果然是上当了,又被他试探了一把! “歆——”他又唤了一声,我怒目不语。他笑了几声,背转过身,往黑暗处缓步而行。“希望以后的时光里,你都能在离开我之前,回首而望。” 我怔然。 周围,艳若特有的香味渐渐变淡,他走路的声音也消失在隧道的黑暗中,空荡荡的隧道只有石头的微光和一盏人造烛光在闪烁。 我静了许久,方转身走向出口。 回到房间,匿影正睡在我的床上,穿着我的衣服,散着长长的黑发,那微侧的脸的,月光下瞧着,果然与我有七分的相像,不亏是龙凤胎。 我轻轻的把门掩上,正想叫他,他已是睁开眼来,看到我,微微一笑,我瞧着全身一震,那样的笑容是狐戎男子独具特色的诱惑,果然环境造就一个人,在什么地方长大,就具有那个地方人的特点。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把窗子关上。待我关好窗,他才吁口气的走过来,对我仔细看了又看,确定我是无恙。我思索着也许他对艳若忽然唤我去贵邸也有些不好的怀疑,于是对他笑笑,抽出笔写字告诉他,我没事。 见状,他放下心来,写字告诉我说,房礼监的制度可以去找祭巫商量。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他说这是艳若交待的。我更奇怪,那刚才艳若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想了想,这也不算奇怪,祭巫在艳若嘴里好像就是一个禁忌,平时他都不愿亲口说出这两个字。 我又问为什么要是祭巫而不是别人?匿影说,因为贵邸中的一系列有关女贡的管理制度,最初的创始人不是祭巫。 我惊讶,想起天楚和岚夜曾谈起女贡的制度有十多年不实行了,难道是因为祭巫的问题?那时候,她是多少岁呢? 想了想,我对匿影写道:恐怕来不急了,明天我就得把制度上交给岚夜。 匿影笑笑,写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说制度方面还得去请教一下祭巫,我想他就不会拒绝了。 “为什么?”我奇怪不禁出声问。 匿影写道:因为这个制度的建立不是祭巫开始的么?那么你有了新制度,是不是得让祭巫知道?想都能想到这是一种礼仪,岚夜是不会拒绝的,如果他拒绝,以后祭巫不高兴找上门来,他怎么承担后果和责任? 也对!我点点头。 很好的提议,让我彻底的放弃了想什么制度的事情,晚上睡了一个好觉,这样看来,艳若的确是帮我做了这个关于女责制度工作,他没有失言,而且岚夜果然也没办法责备我。 我也顺理成章的再次登山去拜见祭巫。 ------------ 拜见祭巫 再次去见祭巫,就不再有初时因陌生而特有的紧张感,而祭巫似乎也觉得我是老熟人了一样,在我的拜贴里回复道:自己进来吧,我就不唤人去带你进来了。 看起来是很亲切的话,但是我却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想要和她谈事,就要我自己去找到她。 我无奈的把贴子折好放进小提箱里,然后把平时的洗漱衣服也一并放进去,这是狐戎特有一小行礼箱,都由律闺里的女子们用藤条编织而成,很坚实又轻巧,还很透气,实在是方便。 我要去拜见祭巫询问房礼监新规这事,岚夜就让人给我拿来了这个小提箱子,他说:“都是紫穗级的破格了,一个行礼箱都没有,叫人见着寒碜,以为我们贵邸有多小气!” 我笑而不语,岚夜其实也是挺好的人,只不过他总是喜欢漠视很多事情,似乎这里的男子都各自有一种奇怪的性格特点,现在想想,他们的有些所作所为其实也没必要太过多指责,不能用城市的人观点审视他们然后骂他们很坏,只能说这样的环境产生了他们这些奇怪的人。 岚夜说,这次去找祭巫不是因为生病,所以祭巫是不可能提供衣食住行的,一切得我自己动手。——就因为这样,我才需要这种小行礼箱。 艳若的羽魄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一大早醒来就看到它钻进了我的毯子里,睡在我旁边。想了想,去见祭巫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的事,带上它也挺好,至少识路方面,它很熟。 一切弄妥好后,天翼便骑着狮子送我到了祭殿的门前,然后就匆匆离开,估计是男人不能在祭殿周围呆太长时间。 我站在祭殿门前看了看,若大一个祭殿,没有守位,只有两只活生生的狮子守在门口,羽魄在我的怀里摇着它的大尾巴,似乎感觉到我要进殿,便从怀里跳到地上,那两只狮子本来是站着的,对我着瞪着眼,在看到羽魄下来要往门里走,似乎也明白怎么回事,就各自又趴到了门边,闭眼假寐。 我有些好笑,毕竟狮子敬重一只狐狸总有些搞笑,比虎假虎威还有戏剧性。 羽魄对祭殿很熟的样子,一进了门就往某处一直跑,无论我怎么叫也不停下来,导致我只能提着裙裾跟着它跑。 这日的天气并不清朗,清早时下过一场大雨,天空一直是灰白色的,祭殿里的鹅卵石小路,带着被雨水浸过亮光,脚踩上去,还不时会溅起一些水珠,这么一路跑下来,裙摆都弄湿了。 转过几个回廊,又穿过几个小园,然后就到了一片小竹林里,因为下过雨的关系,透着竹林特有的微寒,我不禁打了个喷嚏,这时羽魄也不跑了,我走过去弯腰想把它抱起来取暖,它却不依,而是一跳就跳到附近的一处干草上使劲的蹭,我奇怪的站在那儿看它要做什么。它蹭了半天,方才把埋进干草里的小脑袋露了出来,然后黑黝黝的狐眼向我眨了眨,带着一股子狡黠,像极了艳若的某种神态,我一怔,它便窜到了我怀中。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它刚才是在擦脚下的那些泥水,怕弄脏了我的衣服才不让我抱。 我哑然失笑,但心里又有些泛寒,一只动物都能被训练得这么善解人意,艳若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思虑间,竹林里传来了琴声,而且不是任何一种古琴的声音,而是最具现代感的——钢琴! 我惊讶,抱着羽魄寻声而走,穿过重重叠叠的竹林,便看到一个宽大的八角亭里,祭巫一身白衣的坐在钢琴前浑然忘我的弹奏着。她的那身白衣不是狐戎里的任何一件,而是属于城市人的礼服,她把黑亮的头发挽得很高,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但盘发的技巧能让黑发显出一种花式,很是高贵。那低胸的白色礼裙也能看出档次很高,价格不菲。而她弹琴的手法更是熟练得让人惊叹,那指尖下流淌而出的音符,真是美妙动听。 我不敢打扰,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仿佛回到了城市里,听着一场演奏会。 曲子又变了,这一支是什么曲子?好哀伤…… 对了,想起来了,应该是肖邦的《离别》。 音乐永远是最具有情感渲染力的,再加上自身的遭遇,在这首名曲面前,我潸然泪下。 “不要哭。”祭巫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吓了我的一跳。 我抬眼望去,她的眼里也带着闪亮的泪光,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待我走近,她方把钢琴盖给阖上。 她看了我怀里的羽魄一眼,语气又是那种淡淡的,她说:“虽然找到我是羽魄带你来的,不过终究是找到了,那我也不好再刁难你什么,我答应你,房礼监的制度可以改吧。” 我说:“祭巫,我这次来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申请你同意改什么制度,我想你在我的拜贴里应该能看得出我隐晦的提到——制定什么样的房礼监制度才合适?”我看了看祭巫的表情,没看到异样,便接着问:“祭巫,你说不想再刁难我,这问题我很奇怪,好像狐戎里的女子都会把怨恨发泄到同为女子的同伴身上,可是该怨恨的是狐戎里的男人才对啊。” 祭巫轻笑了一声,很少看到她笑的样子,这一声轻笑像极了艳若,我怔了怔。 “同为女子,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把怨恨和不满发泄到狐戎的男子身上,你觉得合适吗?甚至可行吗?弱者也只能欺负同等级的弱者,才能达到心里的平衡,何况这样的欺负还能保护自己,让自己安全,换成谁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生存方式吧?” 我默然。 “来,过来坐吧。”祭巫指了指她身旁的一个小圆桌和两张藤椅,自个径直先走过去坐了。 我道了谢提裙坐到她对面,祭巫静静的看了看我说:“刚才是不是被我这样的现代打扮吓了一跳?” 我笑笑说:“只是有些吃惊,毕竟很久没看过这样的装扮了。” 她嘴角轻挑了一下,“很久?你才来了多长时间就觉得很久了吗?和我比起来,你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瞬。” 我点点头,“说的也是。” 她垂下眼看着桌子上的冒着热气的茶壶,壶底的小碳炉子红红的发着星火,没有什么特别,她却看得异常的专注。 我这时又不好追问她制度的问题,不敢轻易打断她的思绪,怕惹她生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的女子比男子更令人捉磨不透。 许久,她才悠悠叹口气说:“其实什么房礼监制度都是假的,有与没有都是一样,有了这种制度表面上看起来是很规范化了,但实际上会更增添仇恨,而且还给男人们一种打发时间的娱乐。” 我呆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总觉得规范化了,公平竞争才不会出现更多的矛盾。” 祭巫看我一眼,“这里不是城市,是狐戎,何况在城市也未必有真正公平的竞争——但这倒还好呢!在狐戎,就是因为太公平了,简直是可以把一切公平贯穿到彻底——这才是可怕。”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有些茫然。 祭巫叹气,“你怎么不仔细想想,任何一件事情太过于透明化就是一种残忍,古语有说‘水至清则无鱼’,这种道理是针对俗世而言的,但在狐戎这里,这话却是行不通,因为他们既能让水清得见底又还能养鱼,你难道还没理解是什么一种状况?” 我隐隐有些了悟起来,却不知要怎么开口接下她的话。 祭巫也不再说,我们就这么又沉默了下云。 半晌,我觉得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于是顺口说道:“祭巫,你认识月巫这人吗?月巫这也是一种职位吗?” 话音刚落,她脸色一片苍白,并且眼力还带着某种幽怨与厌恶。 我心一跳,估计是戳到了她的软肋,便老实的打住不敢再说下去。 祭巫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才又坐下来,壶里的茶水烧得呼呼响,她也不去理会,而是盯着我问:“你见到她了?怎么见到她的?她主动来找你的?” 我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但想到庄辰的安全,我就稍有隐瞒回道:“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她找你做什么?”祭巫追问。 我小心的斟酌语句道:“她的要求和你一样——要不我要爱上艳若。” 祭巫一呆,“就这个?” “恩。”我垂下眼,违心而应。 祭巫冷笑一声,“她居然也有这种想法,想当初她爱上那个人时不是说过永生不悔吗!” 我垂眼静听,看着壶里的水不停的冒气。 对面的祭巫冷笑完又长叹一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月巫既然找上了你,一定不简单,一定还会有其它的事情要请你帮忙的。”祭巫说。 我嗯了一声。 祭巫又道:“现在这样,有些事情,还是让你了解一下好……” 我疑惑看着祭巫,她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不甚疲惫的神情。 “我也该好好憩憩才是。”她说,转眼看着小碳炉,终于把火给关掉,把茶水倒了出来,由于煮得太久,茶水没了原一的香气,只有一种浓重的叶子味,像秋天黄叶堆聚在一起时闻到的味儿。 她说:“庄歆,我要给你说一个故事,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我之所以要说出来,只是想让你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既使有月巫的出现或者煽动时,也能专心的帮我办一件事,达成我最终的愿望。” 我苦笑,“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如果你觉得我可以办得到,那么就说来听听,我会试试的。” 她微微笑,“你一定可以办得到的,我会告诉你怎么去做。不过,你得先了解我所要做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 我望着她,她把那杯烧了很久的茶水拿了起来,小心的嘬了一口,然后歪头想了想说:“要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太久没回忆往事,都被封存得似乎从没发生过一样,我也不是擅长说故事的人,不过现在想来,说说也是好的,那些姐妹们没事就说自己的遭遇,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发泄方法,反正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大家会来到这里,都是大同小异的……嗯,那就先从说别人的事情开始吧,就说月巫吧,她是大学可是学考古专业的,所以她的到来与众不同了一些。” 我惊讶,“你是指她是主动来到狐戎的?” 祭巫望着茶杯里的水,“算不上吧,应该是她找到了相关的线索,却在想弄明白的时候,就被狐戎的男子发现,一并带来了这儿。” 我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是祭巫似乎真的不擅长表述事情,她话一转,又到了自己身上,没头没脑的说出一些话,却是能让我无比理解的话。她说:“那年是一个盛夏,啊,似乎他们也都是在这个季节就去城市里活动,也许这样才能发挥迷香的最大效用吧。遇到他,爱上那个人,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祭巫手捧着茶怀,目光调向了竹里深处,不像是在告诉我什么,而像是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开始自言自语一般,声音缓慢而轻,我要专心的捕捉那些语句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上) 亲爱的们,偶不想找任何理上来说我为什么这么久不更新,错了就是错了,我是惰性发作了,所以不上来,而且连公告一声都没有,就溜了,让大家在这里苦苦的等了三个月,今天六一,爬上来一看,看到大家的留言,顿时内疚无比,就想哭了,发现四月的读者真是好脾气,我这么任性这么不负责任,大家都没有骂一句,没说一句重话,只是满怀遗憾的催一下文,而且收藏也没少,看到这样,我真是愧疚得无地自容。为了感谢大家默默的支持,偶真不是人吖,偶真不是人,偶就是一只黑心猪吖,黑心猪儿,大家骂我吧,骂我吧。。555555~~好了,不说废话了,怕过了字数你们要多付钱,因为留言字太多,作者话那里不够写,以后更新时,我每章多写800字,让你们免费看(是800字免费还是超过500又要算一次钱?亲们说一下,我发文时好注意,不然超过了,你们又破费了) ——————————————偶素华丽的分割线———————————— 在英国亚瑟王传说中,有一位美丽的湖中女子,她在精灵国度打造了一把魔法圣剑,用黄金铸剑锷,用宝石镶剑柄,起名为“王者之剑”,然后赠予了亚瑟王,为此被世人传诵。她的名字叫薇薇安。 祭巫的真名叫薇薇安?池,多么浪漫而美好的名字。似乎为了印证她名字的美好,她自小就得天独厚。父母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优秀的家庭环境使她拥有良好的气质与修养,不仅如此,英籍华裔的她,还拥有混血基因特有的美貌与聪慧。她自小弹了一手好钢琴,十岁之后开始凭着对钢琴的热爱参加各种比赛,都屡战屡胜,为此小有名气。 如果生命中,她没有遇见他,那么她的优秀与幸福将和她的名字一样,会一直延续后人,不忘。 十八岁那一年,当她再度从表演台上领取钢琴最佳演奏奖时,那玻璃般晶莹剔透的奖樽在灯光的折射下,映出一张令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面容,于是沦陷,再也无法回头。 那一年,蔷薇花灿烂的开满枝头,用极尽缠绵的姿态攀伏在参差不齐的蓠芭上,明媚的六月天里,盈满爱情的香味。 她手里拿着还来不急放下的水晶奖樽,提着轻纱飘逸的裙裾,就奔出了音乐厅,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寻。然后,她在音乐厅周围的蔷薇圃里看到了他。 同时的,他也看到了她,嘴角轻轻上扬,带着某种算计般的邪魅之美。他走上前执起她的手,像中世纪的贵族般轻轻地吻了吻,“美丽的薇薇安,如果你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圣剑而不是奖樽,那么就和传说中一样了。”他微笑着说。 “你认识我?”她惊喜,一脸不可置信,全然忘了她是这一场演奏会的冠军。 他没有更正她的疏忽大意,笑了笑,顺水推舟地说:“当然认识,只可惜你不认识我。” 上等的茶叶在杯子里泛起点点清碧的波澜,祭巫将茶杯举到嘴角边,停住,深深地闻了闻茶香,眼一眯,轻轻地笑了,“当时真傻呵,其实以我当时的名气,陌生人会认识我也不奇怪。而他的话的意思其实也正是这样,只不过他聪明的说得模棱两可,故意模糊词语,就仗着我对他的一见钟情。” 是的,他仗着她对他的一见钟情,知道她一定会误会。一切均在他的算计里。她没有令他失望。 她看着他,绽出的笑容羞涩而明亮,没有一点猜疑和防备。因为她优秀,因为她在温室里长大,因为她信教,所以她善良而单纯。家境将她栽培得太完美,使得她眼里的世界不含一点杂质,认为所有的人也都是善良而美好的。她自作多情的高兴着,觉得一定是在哪一个聚会上他们相遇过,只不过她没看到他,而他看到了她,然后记住了她。 但是她清纯并不代表她愚蠢。 所以,当他牵起她的手,用温软的语调,魅惑的眼神问她是否愿意跟他走时,她微笑着婉言谢绝。 不是不迷恋,不是不心动,不是不渴望,不是不中意,而是,这不合礼法。 太快了。这就是她最初的想法。 他轻笑,不焦不躁。 “那么,先告辞了。”他说。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她走近一步,望着他。 他微笑的注视着她那双一直闪动着异彩光芒的眼睛,“当然,我会去找你的。” 她欢愉,目送着他一点点离开视线,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笔挺的西装上,风度绝代。忽然想起他最初的一句话,不禁笑出声来。 “圣剑吗?”她扬起头看着天,对着树枝上的一只小鸟说:“他还真有做王的气质呢,对吧?可惜,这个年代,已经不需要拥有王者之剑的湖中女子。” 这就是他们初识。 “你可以叫我薇安。”祭巫放下茶杯,忽然很孩子气的从草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捏在指尖里玩。 看她半天没说话,我忍不住问:“后来,他是怎么去找你的?” 她抿抿嘴,轻哼道:“他们这些人,想要找到一个人,似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反正是我出现在哪里,碰上他的几率是80%,另20%是他不想出现而己。” 我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当时我哪里想到那么多呢?少女时代都对爱情充满许多浪漫的幻想,觉得那些相遇都是偶然,于是更是觉得和他有缘分,心里也就愈发的欢喜他。”祭巫支起手,托着头举起那片绿叶对着阳光看,那片叶子的绿色便带上一种水润般的透明。 那时她就是这样举起一片蔷薇叶对着阳光让他看,然后他的眼睛弯起来,笑得异常美丽。 是啊,一个男人居然可以用美丽来形容,那是什么一种概念。 她发现一点也看不懂他。有时,他很深沉,带着男人特有的冷俊美;有时,他很倜侃,眉眼间是调皮的帅气;有时,他很悠懒,举手投足是淡淡的宁静;有时,他很邪恶,开玩笑的神情是令人窒息的蛊惑。 而他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一样,总是对她轻声一笑,然后说:“亲爱的薇安,不必急于了解我,来日方长。” 多么含义深远的一句话。 那是的她年轻,对爱情充满着无数的美好幻想,在她的心中,他几乎接近了完美,当然在她与他无数次的偶然相遇后,她也明白过来,那些都是他故意而为,但既使如此,她也丝毫不怀疑他的任何企图,只是在心里甜滋滋的认为,因为他也爱她,所以才不停的制造成机会。 “当时我觉得他就是我心中的罗密欧。”祭巫嘴角嘲讽一笑,“多么天真又狗血的想法,全是被莎士比亚的罗曼蒂克给荼毒了。” 闻言我有些好笑,“罗密欧和朱丽叶可是一个悲剧,当时你的这个想法实在是……不恰当,咳,如果当时你觉得他是你的罗密欧,那么你该觉得你们的爱情会有问题。” “嗯哼。”祭巫歪头看了看我,“我那时候的确有一种无法说清的第六感,总觉得和他的爱情结局会很悲情,所以才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故事,从而往自个身上套。” 我哑然。的确,这世上,第六感的确是很玄妙的东西,说它不存在,但是似乎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说它存在,但怎么会产生,又没有科学理论说得清楚,让人无法信服。 想起当初和艳若的认识,我也冥冥中有这种不安的感觉,只是当时错把艳若当庄辰,所以才会认为那种不安来自于与庄辰是亲姐弟的关系。 我垂眼想了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艳若”就是艳若,感觉到了不安是否还会深陷入他的虚假爱情里? 答案是否定。 如果再来一次,不管是什么状况,我都会爱上他。是的。也许是他们身上的那种迷人心智的能力在作怪,让他们看上的女子都无法逃脱的爱上。 所以,薇安,也一样。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中) 薇安,几乎什么都很好,健康状况也一样,但有一样却从小到大都困扰着她,那就是花香过敏。特别是玫瑰和百合,其它都不会有什么事,一般只是很轻微的症状。 所以对于具有百合迷香的他来说,她更没有丝毫抵抗力。但对其他的狐戎男子,轻微的过敏症倒是帮了她的忙。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薇安由于花香起了轻微的过敏反应时,狐戎男子的迷香就对她没有任何效果,毕竟当一个人在难受时,各种神经也就处在反复被刺激的状态,头脑也就能保持着清醒,也就不会被迷惑了。而这,也正是他盯上了薇安的原因。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我是做他祭巫的最佳人选。”薇安轻叹,眼神黯然,“从一开始,就是一虚情假意。” 我也轻叹一声,是啊,从这一点看,薇安的确适合做祭巫。 世界上有花香过敏的不至她一个,但她年轻,美丽,有才气,还有东方血统,而且信教,怎么看她都合狐戎男子的胃口。 可是,既然他具有百合迷香,为什么她第一次碰上他时没有因过敏的引起过敏症?花香过敏可是不闹着玩的,一旦发作,极容易闹出人命。 我问她。薇安说当初也想不明白,后来也终于知道原因。 狐戎族的男子,有特定的沐浴方式,能让身上的迷香味减轻甚至消失一段时间,至于消失的时间最长是多少,除了狐戎族的男子,没有人知道。 这种情况,和大自然的各种生物为了生存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措施很像,比如变色龙会变色。 “我记得那一年被带进狐戎时,20岁。”薇薇安看了我的一眼,“和你一样的年纪吧。” 我点点头。 她苦笑,“大都是这样的年纪……” 20岁那一年,他和她已经谈了两年的恋爱,看着时机成熟,于是向她求婚。他知道,依她的脾性,一定会要求先见过他的父母才下决定,——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礼貌且用词诚恳的说服了她的父母,带着她离开了英国,按计划一路旅行的朝狐戎族而来,可以说他真是安排得非常的巧妙,一切都那么的光明正大,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让她的父母放下心让他带女儿去见家婆吧! 薇安从不记路线,只知道绕了好些国家,几乎认为是在环球旅行了,他像是要把她一生最幸福的感受都凝聚在那段日子给她似的。 那时,是她一生最美好最甜蜜的记忆,也是最残忍最伤感的记忆。 有时薇安总会想,在那段日子里,在他和她无数次的肌肤之亲的那段日子,他有没有对她动过心? 那一天,海风很温和,于是他对她说去海上过夜,感受一下真正的海中夜景。她自然没有反对,有他在身边,她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安全的。 结果,大半夜时下起了暴雨,然后狂风大作,他们包下的私人豪华游轮在海浪中大起大落。 “炫——”她在船仓里抱紧他,瑟瑟发抖,“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他温柔且平静的搂住她,“只不过是起风了。” 她抬头望着他,看到他眼里的自信,心渐渐定下来,却正想开口说什么时,看到他背后的船板忽然裂开了,她惊恐的看着,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来得及看到他眼里的含义不明的深沉,她当时立即觉得他是知道船板裂开了——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可他为什么还那么镇定自若? 但,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一声轰响,不知哪儿涌来的巨大的海浪将他和她劈分开来,然后她眼睁睁的看到他掉进了船板的裂缝隙,沉入了大海里。 “不!炫——”她嘶声哭叫,耳边却只有海浪击打夹板的声音。又是一阵掀动,她也被掀到了海中,被迫喝了几口海水,总算在海中抱紧了一块浮木,保持游泳的姿势,她拼命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并且呼喊求救,心里不断祈祷有人能听到。 渐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力气也快用尽,游轮上碎落的各种漂浮物很快聚到她身边,又很快被海浪卷走,她疲惫的抬眼,希望能从那些漂浮物中寻到一些关于炫的蛛丝马迹,但却只看到他的怀表挂在一块木板上,她怀着不切实际的渴望游了过去,结果还是没看到他,她失望之余,拿起了上面的怀表,竟呆住了。 怀表上有个小格,清楚的表示着当天的天气的状况。也就是说,他知道今天会有海啸。 为什么?她茫茫然,一时间精神全失,手松开了浮木,在失去意识的刹那,看到了他的身影,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薇安,你不会死的,上岸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记得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或者——你找到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失去意识时,在梦里还在不断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明知有海啸还要带她去海中看过夜,为什么他没有死,却不答应她的呼唤?为什么,他最后又出现并且对她说那番话?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没有死,她也没有死,那么他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除非,他不救她,除非他上岸后离开了她。那么,他为什么要离开?他打算把她像物品一样抛弃吗? 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她震惊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种,陌生的族群,陌生的行为方式,陌生的图腾崇拜,陌生的体制,却有三样不陌生。 所说的语言。 所穿的服饰和各种工艺。 所有女子的原来生活世界。 于是,她终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们的确分开了,被陌生的地方分开了。 而在某一天,她更深的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思——他的确是离开了她,是有原因的离开。 又在某一天的黎明,当她眼睁睁看着他从产婆手中带走她的一个宝宝时,更加深刻的明白了他那段话的意思: 无论是她等他,还是他来找她,抑或是她去找他,终究只为了——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下) 接下来的故事和我的故事差不了多少了,莫非就是律闺的学习,然后是选择破格这一条路生存下去,中间当然也不缺吃了些苦头和暗亏,但一定是有惊有险却也不会要了薇安的命。毕竟呀,那个人花了两年的时间去钓她,怎么能这样就前功尽弃?简直和电影或小说一样,女主角总不会死的。而导演就是他了。当然男主角也是他,所以属于他的戏份还是要演下去。 薇安在温室长大,但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那时的她觉得一天一天的等他来找到她,还不如她自个去寻找他的踪迹,为此总是屡次犯险。爱情,赋予人的意志力总是很强大,说它是害人的坏东西,却也是能够让人产生具大力量、让人发挥无穷潜力的好东西。 “你怎么找到我的?”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惊讶中带着一种赞赏。 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到他身后的世界地图,看着上面用奇怪的字符标注的地方,它们相连起来,就是他带她世界旅行的线路。那一刻她瞬间明白,一切都是他有计划的预谋。 “是呵,我怎么找到你,怎么就找到了你。”她注视着他,嘴里泛起苦涩,“世界上那么多的男人,我怎么就找上了你。” “薇安,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他走上前,温柔的嗓音蛊惑着她:“不然为什么你就在那个奖樽上看到了我呢?而不是别人?” 她轻笑一声,“不是你设计的吗?这种巧缘不是你最拿手的吗?呵……我承认被你迷住了,当时就是上了当,对你一见钟情了,这个愚蠢的心动,就是过了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会否认!缘分?命中注定?那上帝想让我从中得到什么?可是我敢赌咒,这一切都不是上帝的本意,而是你从中搅局,你会有报应的!” “啧啧啧,薇安,我唯一很遗憾的是,我们彼此的信仰不同,如果你是无神论者多好,那么就可以随我信奉我所信奉的。”他抬手为她轻轻拂了拂肩上的长发,“薇安我以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骗你的,都是真的,我说娶你自然是娶你,你看,这就是我的娘家,哪里是骗你了?” 她冷笑,“那么‘伯父伯母’在哪呢?而且,为什么上岸时丢下我?这是‘未婚夫’会做的事情吗?” “嗯,这三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我都可以当成一个问题来回答你。” 他轻轻笑起来,把她拥入怀里,“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如果是相爱而结婚的人,女方就得凭感觉找到所爱的人,那样才能向男方的长辈证明自己的真爱,让对方接纳自己。否则就是爱得不够深,那么就配不上男人的爱。” 她哧声而笑:“你们凭什么要检验女人的爱情纯度?为什么不是你们在陌生的环境中找爱人?” 他失笑出声,“我本来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把你找出来的呀,还要证明什么呢?” 她哑然瞪视。 “薇安,我说过娶你必定不是骗你的。”他凝视着她:“现在你也自己选择走破格这条路,就是为了做祭巫吧?那么做我的祭巫吧,然后助我当上戎主。以后,我们的孩子也必定是最优秀的。” 她麻木的看着他亲昵的举动,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们还是在海上,也许我会幸福得泪流满面,并且无比天真又愚蠢的答应你后面的愿望,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炫,我已经不再爱你。” 他注视着她,半晌,微微一笑,用淡淡的口吻说道:“薇安,你太看轻自己的这份情感了。” 她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不懂他说这句话的确切意思是什么,是说她薄情吗? “后来遇上了月巫,我才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意思。”祭巫闭上眼将后脑勺枕在椅背上,嘴唇微微哆嗦,“是的,我太看轻自己对他的情感了,事实上我爱他爱得很深很深,根本没法放下他,当时说不爱了说得很轻松,全因为内心里太恨太怨了,可是爱之深恨之切啊……他一眼就看穿了,我却自己看不透自己的心……” 闻言,我不禁浑身微颤了一下,联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吗? 祭巫的眼睛眯开一条小缝,幽幽看着我说:“他们这个种族实在是太了解女人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让我不要爱上艳若。”我苦笑,“你觉得我会比你强?” 祭巫吐出一口气,“只是一个试探,想看看你的心思,结果发现你和我一样善良得天真。” 我挑眉,“怎么说?” 祭巫轻笑:“当时如果是别人,有点心思的人就算爱上了大都会违心的答应我,如果不爱上的就会说一些其它多余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决心。而你只是默认。” 我垂下眼看着杯里的茶水,里面的茶叶缓缓的随着茶水飘浮。忽然一双眼睛出现在茶水上,令我大吃一惊,倏然抬头,只觉得树枝与叶间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我诧异。 祭巫抬眼淡淡的看了看,又低下头悠然的品起茶来。 “天色不早了,今在就聊到这吧。” “咦?”我怔然,“可是你还没说完吧?” “嗯哼,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也累了。”祭巫站起来欲离开。 我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有些疑惑的问:“对不起,请恕我直言,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以为你要告诉我关于月巫的事,比如她的目的、阴谋或者计划什么的,可是……” “却不停的在说自己的情感故事。”祭巫接上了我的话。 我有些尴尬。 祭巫微侧过身扫了我一眼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总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有一种直觉,似乎这些说出来会对你有所帮助,当然也觉得这样似乎对我也有所帮助。” 我歪头疑惑的看着她。 “去歇了吧,明天再聊。”祭巫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只有声音绕了回来。“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她说完时已同时隐入了竹林中。 我愣然的站了会,抬头又看了看头顶上的繁茂枝枝叶叶,刚才上面隐藏着的是人还是动物? ------------ 陌生的美男子(上) 由于一直惦记着祭巫的故事,再加上那树上一闪而过的黑影,所以一整晚也没睡好,第二天清早,我就爬起来匆匆的吃做了早餐就去找祭巫,结果她并不在竹林里。 仔细想想,祭巫的确也没必要在竹林里特意等我,于是自嘲一笑,抱着羽魄去寻找祭巫。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艳若,然后又想到,祭巫知不知道有一个儿子被换走了?如果不知道,那么她就一直认为匿影和艳若之间兄弟么?我猛的止住脚步,如果是这样就太可疑了些,毕竟匿影和艳若长得一点也不像,不过是同卵双胞还是异卵双胞,匿影都没有哪一点儿像她或者艳若的,这说明,匿影也与‘炫’长得不像了,如果是这样,怎么就没有引起她的怀疑,除非她不知道自己生了双胞胎,那么就有可能只认定儿子只有艳若这一个。 我低头缓步而行,想不通,如果以上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戎主‘炫’要隐瞒祭巫生了双胞胎的事情? 这么边想边走,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迷路了,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我环顾四周,似乎是第一次碰见祭巫的地儿,因为那些空中飘浮着的淡淡的蓝色雾气曾经让我记忆无比的深刻,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朵与香味。极目望向雾气的远方,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难道是祭巫?我思忖,也许是艳若?嗯,可是看身形又不太像,难道是——戎主“炫”? 我为自己的最后一个猜测而吃惊。 抬头再仔看,那个身影在雾气中在变淡,像要准备消失了一样。我一惊,一种好奇带动下的冲动,让我抬腿就朝雾气中奔去。 很奇怪,不管我怎么努力的跑,与那个人影就总是拉着一定的距离,不变远也不变近,偶尔有比较明亮的光线射进来,看到那人影一身淡蓝色的衣裳,与雾气融合的非常好,难怪不好辨认。远看有点像……月巫? 我加快了脚步,结果那人影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也加快了移动的速度,而且这一点点拉开了与我的距离,眼看那人影就要消失在眼前,我忙对怀中的羽魄说:“让那人停下来!”然后便将羽魄向前方抛掷出去。没多久,那人影还是从眼前消失了,连带着也没了羽魄的踪迹。 我心往上提了提,糟了,如果碰上艳若的死对头,会不会把羽魄煮了吃?忐忑不安的跑到那人消失的地方,发现,不知觉已经走出了蓝雾地带,眼前的景色是差参不齐的树林和长得嫩绿的草地。再平常不过的小树林之景。 我绕了几圈,还是没见到一个人影,而且麻烦的是也找不到原先的出口了。我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办时,树林中传来低低的吼叫声,我竖耳一听,不禁毛骨悚然,那分明是狮子的低吼,这个认知让我倒抽口冷气,转身就朝那声源的反方向奔逃。 但我太低估了狮子的敏锐性了,没跑几步,不知怎么回事,狮子居然出现在我前方,那浑身的金毛在晨光的照耀下简直可以用耀眼来形容,那与生俱来的万兽之王的尊容与气势,令我几乎晕阙。 我深吸一口气,紧握住拳头,这时候返身回跑简直会死得更快。 狮子缓步走来。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用尽全力的叫了起来:“羽魄——!快来救我——!” 也许被我突然爆发的嘶叫吓了一跳,那狮子停了下来,歪头瞅了瞅我。我见机也毫不放松,紧接着再次叫喊:“救命呀——!有狮子要咬人了!” 这一次狮子没再被镇住,而是与我对峙般的张开大它的血盆大口反吼了回来,夹着血腥和强风冲我面前扑来。我还来不急抬手遮住脸,那狮子已经扑到眼前,我恐叫声还没有发出,就被它扑倒在草地方。 完了,死定了,下一秒将成为狮子的腹中餐了。 我定定的看着狮子,在这么惊骇的时刻,我竟没有办法闭眼等死,只会死死的望进它的眼睛里,满心里不甘和悲哀与怨愤。 奇怪的是,狮子和我对上眼神后,它就停住了下一步要进行的动作,而是把那锋利的牙齿收回,俯下头更近距离的与我对视。我真的想很希望就这样晕死过去算了,真是太刺激人的心脏了。 “呼呼——”狮子低声轻吼了一下,然后就歪了歪头,在我耳边撒娇般的蹭起来。我呆住了。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转变啊?我就这么大魅力,连正在发狂的野兽也不吃我了? “你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了。”一个温和低软的声音飘进了耳边。 我又是吃了一惊,顺着声源望去,看到头顶的树枝上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衣的美男子,怀里还抱着羽魄。 他站在树枝上低头看着我,远山含笑的柔和与宁静,眉眼清雅脱俗,周身给人像阳光一样的感觉,却不炙热刺眼。衣缎翩飞中,万顷滋润;唇角轻笑中,万物细语无声;一分媚色,一分淡定。人在景中,人在画中。 “您是……?”我疑惑的望着他。 “你是在找羽魄吗?”他不回答我,而是淡淡的反问。 “呃……嗯……”我打量着他,猜度着他是什么身份。 按理能在祭殿周围出现的不应有男人才对,可是他却出现了,难道是戎主?可是……这年纪和我差不多,戎主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鑫,别吓坏了这位破格,到树下来吧。”他温和的说。 那头狮子闻言,很听话的从我身上走开来,我才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能够命令狮子,而且能让羽魄乖乖的呆在他怀里,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您是……”我站起来,抬头再次询问。 “你叫什么?”他再一次不回答我,同样的语调平淡的反问过来。 我吸了一口气,罢了,在这个鬼地方,女人还想受到尊重,简直是不可能。 “我叫庄歆。”我说。 “庄歆?”他微侧脸看了看我,淡雅一笑,“还有姓氏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微微一笑,“是啊,承我主人的厚爱,得以保留姓氏。” “嗯。”他嘴角含笑,“他很在乎你。” “呃?为什么这么说?”我讶然,我和他才认识,他凭什么这么断定?而且好像……凌风还是谁了?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垂眼微笑不语。 ------------ 陌生的美男子(下) “呃?为什么这么说?”我讶然,我和他才认识,他凭什么这么断定?而且好像……凌风还是谁了?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垂眼微笑不语。 看到他不答话,我也不再追问,在这里呆久了,也知道这个族人的习惯,不想说时,怎么问也没有用。 “能否把羽魄还给我?”我对他说。 他看了看羽魄,淡淡一笑,双手一松,羽魄便从他怀中直线坠下,我正想上前把羽魄接住,羽魄却在空中一卷,四肢再展开时,就很轻松的跃到了我肩头上,像神狐一样飘逸。 树上的人见状也飘然而下,下一秒已经坐到了金毛狮子的背上,他回头对我点点头,“很高兴能在这里与庄破格相识,先告辞了。” 咦?他要走?这怎么行?! 我看了看枝繁叶茂的树林,惧怕的情绪又提了起来,急忙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说:“不好意思,请问您能不能带我出去?” 他看了看我,微笑道:“用‘你’就可以了,还有我叫子归。” 子归?现在愿意说他的名字了?我仔细在脑里搜索了一遍记忆中学过和记过的知识和人名,对这个名字的没有丝毫印象。唯一对这两字有印象的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我缓缓的念出声。 他讶然,“没想到庄破格能知道我名字的由来。” 我微怔,不好意思的笑笑,“瞎猜的,只是一时觉得这两字半熟不熟的,就记起了这首诗。” 他含笑点头,“但却猜对了,我母亲当时就是依这首诗给我取这个名的。” 我又笑了笑,然后提醒他道:“请问子归大人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大人?”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这样称呼我,我可没这资格称大人。” 我疑惑,“怎么会?你有丛林之王为坐骑,羽魄也那么听你的话,如果说你身份不尊贵,打死我也不信。” 他注视着我无奈的笑了,“你分析得也很有道理,从你的角度,我的确算尊贵的吧,不过换成别人来看,也许就不一样了。” “哦?”我眨了眨眼,别人?是指这个族群里的男人们吗? “你不必让我带你出去,羽魄就认得路。”他忽然插进这么一句话,让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回了回神说:“是哦,我差点忘了羽魄识路。” 他微笑,“那么子归就告辞了。”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还是很寂静吓人,于是急忙说道:“子归大人,还是你带我出去吧,就算羽魄识路,可是途中冒出什么野兽来,如果太多,羽魄也保护不了我的。” 他望着我微笑:“你就相信我能保护得了你?也许我会为了保命,把你扔出去做野兽食物,自己跑了呢?” 我闻言轻笑一声,“你自然有能力保护得了我,除非你故意如此。” 他眉梢不着痕迹的往上挑了一下,但还是被我扑捉到了淡然中的浮起的那丝兴味。“你为什么这么自信认为我有这能力?”他说。 我笑道:“狐戎族的人最拿手的事情有三样。”我顿住,挑眉看他,“其中捕兽就是一样,不然又如何尊兽?所谓尊兽的前提就是不能害怕这些野兽,将它们训服了,才能谈得上‘尊’,也就是说‘尊’其实是‘宠’才对。” 他点头微笑,“分析得很对。”清水般纯静淡然的眼睛看过来,“那么我就如庄破格所愿,带你出去吧。”他伸出手,示意我坐到狮子上。 我走了过去,顺着他手的力道骑在了他前面,现在坐狮子成了家常便饭,不过还是有些紧张和排斥,这种恐兽症看来还得多加磨练。 狮子缓步向前走,速度慢得如散步,子归却也不催,任它慢吞吞的前行。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狐戎男子和别人都不一样,他举手投足间都是平淡如水,而且表情里没有对女子的那种权属感,他从一开始就是实实在在的把我当成陌生人——陌然、平淡、事不关己,而如果换成别的狐戎男子,一开始一定会是一种权威的表现。 子归,他就像是……就像是……阪依佛门的狐戎男子。 “你刚才说的另两个是什么?”身后的子归忽然问我,把我的思绪打断。 “嗯?什么?”我发愣。 “就是刚才你说的,狐戎族有三件最拿手的事情,你说了一件,另两件是什么?” 呵,我心里好笑,原来他也会好奇的,还好没修练成神,不然我倒要暗自可惜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单纯”的狐戎男子。 “你们狐戎族的人嘛,第一件最拿手的是——”我转头注视着他,嘲讽的说:“就是对付女人。” 他毫不反感,而是认真的说:“甚是。” 我愣住。 “还有一个呢?”他淡然的又问。 “还有一个,”我冷哼,“就是演技一流。” 他眼里闪出一丝微讶,但很快被笑意掩盖,点点头:“句句一针见血,好心思。” 不知为什么,他说最后三个字时,我觉得有点意味深长。 此后,再无话。 随着眼前的小树渐渐稀疏,青绿色的草地慢慢显露出来,然后面积越来越广,当它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时,我看到了另一番让我惊愕的景象。 眼前不只有女人、老人,而且还有小孩。放眼望去,人数还挺多。这怎能叫我不惊诧,我记得狐戎里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孩子和老人,一直纳闷这些年龄段的人跑到哪去了,没想到在这里。 一群小孩子朝我们奔过来,手上拿着各种草编的结饰。 “子归哥哥,你回来了!” “子归哥哥,这位姐姐是谁,你要娶回来做媳女的吗?” “子归哥哥,你看我编的结饰好看不?” “啊——子归哥哥,有白狐,她……还有紫穗盘长结!” “呀,她是破格!还是紫穗破格!” 最后两句话,终于让原来平和温馨的场面变得混乱起来,那些孩子哄的一下,散开跑到了那些老人怀里,像一下子散落于银河的星子。 一个拄着拐杖坐在草地中间的老爷爷朝我望来,又将眼光转到了子归身上。 只听身后的子归淡淡地道:“破格迷了路要我带她出去。”再没后话,如此的简略,似乎觉得开口解释其实也是很没必要的事情。 可是?我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他被我威胁了的味道?而且等一下,我是说要他带我出去,却是要出去到祭殿那儿,而不是来到这里啊! 不过……我看了看那些老人和孩子,不禁有些窃喜,子归的这个不问事的大意,倒是让我去掉了一个心头疑问,还算不错,嗯,没准,这里有什么大秘密呢,比如狐戎族人都不知道的事实,或者是我不知道的真相。 那老人听完子归的话,又将眼睛盯牢到我的身上,看得我混身不自然。 “带破格进来,倒还好说。”老人盯着我缓缓地说,然后再次转眼盯着子归道:“如果是戎贵儿们,就可怕了。” 后面说得深寒阴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戎贵儿来这儿就是可怕?难道这个地方是戎贵们讨厌进来的? 嗯,也有可能是,戎贵儿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才可怕。 对啊,我恍然大悟,这地方一定是不为人知的存在,也许还是不允许存在的,所以有拥有司法权的戎贵儿们才不能知道这里。 子归从狮子上跳下来,走到那个老爷爷面前微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还是那样的吐字简单,但是语调更温柔,让人听着很心安很心安的那种。 再看子归那静水无澜的神态,配上那线条优美的侧面,是一种干净的美好。 我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狐戎族里居然不有这样的男人。 不含半点杂质,但不是脱俗。 不如仙般叫人心生敬仰却比仙来得亲切。 因为真实。 ------------ 夜深露重(上) “歆姐姐,这是子归哥哥让我盛给你的。”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人工削成的树桩上,看着眼前一群的小娃儿在戏闹,耳边一个脆生生的童音让我收回了目光。 “是你?”我讶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子,不正是前段时间设计我和艳若的那位? 小女孩也是机灵得很,看到我的表情马上绽颜甜甜一笑,把一碗香味十足的东西极近的端到我前面,讨好地说:“歆姐姐,快吃吧,不然凉了。” 我故意板着脸不接她的碗,用冷冷的语调说:“那次为什么要设计我们,害我们差点丢了性命。” 小女孩乌黑的大眼睛眨呀眨,露出一副过份夸张的表情问:“差点丢了性命?怎么会呢?疯爷爷有写条子让人来救你们嘛,难道救晚了,你们被饿得快死了?” 瞅她的样子就知她是故意装的,这么小就如此机灵,长大还得了?想到她是女孩子,脑子不禁联想到她长大的样子……呃,如果真长大了,没准会是狐戎族男人的克星。甚好!我幸灾乐祸的微笑起来。 “歆姐姐你怎么笑得这么怪异恐怖?”小女孩向后缩了缩。 我整了整表情,打算不再逗她,毕竟那时也不能怪她,依现在的这个情况,这地方是隐秘存在的,她提防我和艳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太舒服被一个小娃娃算计了。不过,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对她微笑,伸手接过她的碗问:“这里面盛着的是什么东西?” 女孩很会察言观色,看到我不再板脸,神色明显一松,笑嘻嘻地说:“子归哥哥说你大清早出来,估计早餐吃得匆忙,又迷了路受了惊,现在肚子应该饿得快,所以就让我盛了一碗百合羹,说还可以宁心。” “他真是有心,谢谢他了。”我低头尝了一口,香味四溢,入口清爽,甜而不腻,不禁赞叹:“好味道,谁煮的?” 小女孩把头一仰,骄傲地说:“我!” 我惊讶的看着面前顶多五岁的小女孩子,“你煮的?手艺真不错。” 小女孩此时倒羞涩起来,扭捏道:“很多都是子归哥哥教的,他说平时不在或者没空弄时,就让我们帮弄餐食给大家。” “你们?”我眨眨眼,看了看草地上戏闹的孩子们,不会全是免费童工吧。 小女孩点点头,指了指那些玩闹的同伴,“嗯,我和哥哥姐姐们。” 果然…… “累吗?”我不禁问。 她大眼亮亮的,“不累!做做饭而己,我们可喜欢弄这些了,看到爷爷奶奶们一脸满足的样子,很幸福的。” 我抬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是10岁以下的孩子就是七旬以上的老人,的确也只有让孩子做事情了。 我摸了摸小女孩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朝飞。” 我一怔,朝飞?好一个渴望光明渴望自由的名字。“谁给你起的?”我问。 “我妈妈。” 又是……母亲给起的名? 脑子忽然一闪,子归的名字好像也是他的母亲给起的,按道理,狐戎里女子的地位那么低下,怎么可能有权利给孩子命名,女孩倒罢了,男孩也能给起名吗? 我注视着朝飞,“你妈妈呢?” 朝飞表情一黯,摇了摇头,待我再想问,她转身就跑了。 我看了看碗里的百合粥,低头吃了一口,边细细咀嚼边慢慢整理了解到的情报。 据上面所知道的,大体可以肯定两件事:1、这里的孩子都是在生父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生的,所以是母亲给起的名,至于怎么送到了这里还有待探察。2、子归也是在生父不知情的状况下出生的,所以才是母亲给起的名,由此可知,他一定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里新的疑惑又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除了子归外还应该有和他一般大的成年人,可是为什么没见一个,他(她)们又去哪了? “这碗百合羹有那么难以下咽吗?”子归的声音。 我转头,他已经在我身旁的树桩上坐下了。 我冲他笑道:“不,很好吃,所以才要慢慢品尝。” 他温和的笑笑:“庄破格,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诶?我讶然。“为什么?”我问。 他有些歉意地道:“因为你突然出现,让老前辈们都有些紧张,如果你马上就离开,会让他们觉得你是故意迷路从而混进来的奸细。” 我有些好笑,“可是子归,带我进来的是你,我当时并不是想要进这儿来,应该说我根本不知有这么一个地方,如果不是你带我进来,我估计自己也发现不了。” 他点点,温和地说:“的确是我的不对。对不住你。” 又是简洁的回答,没有多加解释为什么忽然把我带到这里来,而是很自然的认错和道歉。这让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责怪他了,而且目前的情况责怪也没用,都进来了,不该看到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晓了,这么匆匆来匆匆又要离开,的确令人怀疑。 我轻叹口气,不得不同意道:“多说什么也没用,都这样了,我如果不听你的,估计会引来老人们的不安,也许小命也要休矣。” 子归微笑道:“小命休矣?你倒是很能预见。” 我一听,睁大眼:“难道我说对了?如果是这样,我留宿一晚上再走,能解除他们的防心吗?”我真的很怀疑 “嗯,解除不了,所以你先应下来,明天凌晨时,我再偷偷带你离开。”子归说。 我无语望苍天,怎么自己几乎天天都在逃命似的,连到了祭殿都如此,无法好好歇息。 将吃干净的碗捧在手里,无奈的对子归嗯了一声。 ※ ※ ※ ※ ※ ※ ※ ※ ※ ※ ※ ※ 夜晚来临时,草地上一片寂静的空旷,挨家挨户的木屋里点着一盏盏油灯,黄晕透过帘纱在黑暗中像萤火虫一闪一闪,那窗纱上影着的倒影在朦胧中晃动,别有一种诗画感。 我靠着门边看痴了,屋里的朝飞在我的洗澡水里调弄着香药,她说是这里的一种香草,浸入烧开的澡水中一段时间,就可以沐浴,能很有效的去除身体的污垢,还能减轻疲惫,促进睡眠。本来是想自己动手弄的,朝飞却不允许,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这香草的入量和开泡的时间与温度很讲究,入量多了,伤皮肤,入量少了没效果,时辰过了澡水温度低了去不了身上的污,时辰早了澡水温度高了同样也会损失皮肤。 看着她说得一大串,我头都晕了,只能由她去忙,看着她五岁的小身影乐呵呵的弄来弄去,怎么看都像是在玩办家家。 我笑着摇了摇头,调转眼光继续欣赏夜下美景。 “歆姐姐,水温现在刚好,快来沐浴吧。”朝飞邀功请赏般的蹦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往浴室里走。 我将门关上,依着她走了进去,居然有三个大木桶,全注满了水,朝飞走过去站在它们中间对我比划道:“中间这一个是有香草的,左边的是清水,右边的是花露,你香草皮泡到水变凉后就到左边的把身体彻底过一遍,再到右边的桶里把自个泡得香喷喷的,包你晚上睡个好觉。” 我瞅着她那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扑哧一笑,“知道了,只是香草水变凉时,另两桶水岂不也凉了?” 朝飞一副小瞧人的表情,“这么娇气,我们一直都这样洗呢,爷爷奶奶们说这样身体的抵抗力可好了,而且凉水也是带有温度的。冻不死你!” 后面那一句话让我哑然,想了想,的确,狐戎族四季如春,没有太明显的冬天,所以水质也不寒,而且洗凉水的确可以增强体质,不过对于女孩子……我皱眉,还好不是月事期。想到这看了看朝飞,微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过要记住,你以后长大,若来了月事,可不能这么洗了……” “我懂得,疯奶奶对我说过。”朝飞不等我说完,接口道:“你快去洗吧,香草澡水不能耽搁温度的。” 我再次哑然,好早熟,算是我多余了。再次对她笑笑:“那么朝飞小公主能否回避?” 朝飞听我这么一叫,又羞涩起来,帮我拉上浴帘,一溜烟的跑了。我掀开帘子走到门边,把门给拴好,这才放心的沐浴起来。 那香草水真是有去污的能力,在水里搓几下,就泛起了泡泡,然后慢慢的就一桶的泡泡浴了,真是神奇。感觉就像是稀释了的沐浴露嘛。 依着朝飞说的步骤进入了最后一道程序——泡花露。 很奇怪,说是花露,却没有一点儿香味,只有一种淡淡的像薄荷的味儿,而且人泡在里面,头脑一下子变得很清醒,一点困意都没有,和以往洗过澡后就想睡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是说花露让人出现神经紧张,而是一种很放松的清醒,这样的状态让我沐浴完后都没法入睡。 在床上翻转了一番,睁着眼把屋里打量了好几番,这屋是子归的,除了书柜,衣柜,桌椅,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了,无聊之下,穿好衣裙,开门走到草地上散步,这里的晚上应是安全的,不会有野兽吧,不然他们也不能安睡得这么好。我小心翼翼的踩着小草,尽量让脚步声轻些,以免扰人睡眠。 月亮很圆,而且带着微黄的光晕。“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看样子,是要起风了…… “咳咳,子归,你也只能拖得了一时而己,你不可能让她永远呆在这里,我看得出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呆在这儿的,她是一定想要做祭巫的。” 静寞的夜里,轻微的交谈都能听得清晰,我直觉他们说的是我,于是驻足,竖耳细听。 子归的声音轻声道:“您怎么知道且肯定她是一定要做祭巫?” 苍老的声音道:“你难道就不知道不肯定?那紫穗盘长结你别说没看到。” 子归道:“初次见面就看到了,但只能说明艳若对她很有情意。” 我疑惑,身子前倾,屏息静听。 苍老的声音道:“紫穗里含有金丝线,那是认定今后要娶她为妻的,艳若此人,如果不是认定她对他有情,且情深意长,怎么可能对外如此明示?” 我全身一震,不由嘲讽一笑。艳若……他就这么自信我爱他已爱得无可自拔?但他们为什么又认定艳若对我有情? 这时子归道:“我自然看到了那金丝线,但也只能说明他们彼此情投意合,又怎么能肯定庄歆就一定是要做祭巫?” 苍老的声音轻叹一声:“子归,你总是这样不把一件事想得太复杂太多,也不把人想得太坏,艳若我从小看他长大,他心里是要做戎主的呀,而每一代戎主登台都少不了祭巫的相助,越对他用情至深,才会帮得越彻底,何况他们两情相悦,庄歆就更没有不去做祭巫的可能了。” 子归道:“所以您觉得庄歆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出这里的?” 苍老的声音道:“不是觉得,是认定。我们留不住她的,她的心不在这里,所以既然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所以她活着就是对我们的威胁,她一旦出去,我们这里就再也藏不住了,所以……。” 我浑身发冷,后面没说完的话,再蠢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位老头子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了。 子归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依然是很温和的语调,和早上时说得相同的话,却似有种命令的感觉。 苍老的声音又长叹一声:“子归,我知道你心灵纯净,罢了,希望你能说服她留下吧。” 子归温软地道:“这事是我引起来的,我会处理好的,您就放心吧。” 苍老的声音无奈的道:“你当时怎么就把她带进来了呢?你从来没这么大意过啊。” 子归沉默了几秒道:“当时有感觉到艳若的气息在接近,还有一个暗部也在周围寻我,当时没有多余的路了,留下她,艳若会顺着她身上的味道寻到我,不得已只好带她进来了。” 我震惊,艳若?他也来到祭殿了,还进了迷雾森林?难道是和祭巫约好的相见时间又到了吗? “原来如此啊——”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又奇怪地问:“你身上的香味没有被封住?” “有封住,不过羽魄却是能嗅到的,所以才没有办法。”子归声音平淡无比,好像这种迫不得己的事发生了也没什么好无奈的,遇到了就遇到了吧,这样的一种无所谓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苍老的声音又叹了口气,“都这样了,你……又不想伤人……唉,我累了,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嗯,晚安。” 屋里灯光一熄,再无声息。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回子归的屋子,摸黑到床上刚躺下,就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神经一紧,又拳握紧,随时准备如有人进来就跳起来冲出房门。 “你说她睡着了没有?”一个稚嫩的男童音。 “当然睡着了。”朝飞的声音:“我放的花露可不是普通的花露,是可以睡很长很时间的。” 男童音低声轻呼:“你放了*。” “呃……不能这么说,那是专制失眠症的花露。” “正常人用了就是*呀,有一次我不小心弄错了花露,昏睡了三天呢。” “那不正好吗?让她昏睡越久越好,这样她就没法出去了,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子归哥哥不是说她答应留下来了吗?为什么还要迷昏她?” 朝飞轻哼了一声:“疯爷爷说她不会留下来的,只不过是表面答应的,没准我们睡着后,明早她就偷偷溜了呢,所以疯爷爷才让我用特珠的花露的,不然我怎么敢?要是给子归哥哥知道,会被讨厌的。” “哦……可是……你放了多大量啊?不会害死人吧?”男童的声音有些害怕。 朝飞哧笑了一声:“我是什么人才,量是不会错的,最多也只是昏睡到明晚,疯爷爷说了,只要凌晨她不醒来就可以了。” 我奇怪,为什么是凌晨?子归也是说凌晨带我出去,难道,那个所谓的疯爷爷知道了子归和我的对话? 窗外又是一阵窸窣声,然后是小脚步的移远的声音,接着屋里屋外又是一片寂静。 现在的我,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等待着凌晨时刻。 ----------华丽丽的分割线-------------- 百合羹 一、原料: 1. 主料:鲜百合250 克。 2. 调料:白糖。 二、制法: 1. 将百合放入冷水中浸泡,从瓣尖撕一层薄膜除去苦味。 2. 将百合置砂锅中以文火偎,调以白糖煮沸,出锅装碗即可。按:百合 内含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多种生物碱。《日华子本草》中记有“安心、定 胆、益志、养五脏”的作用。百合其甘润滋肺,苦寒以清心,长于润肺止咳、 清心安神。特点为补益而兼清润,补无助火,清不伤正。药理研究,百合含 有秋水仙碱等多种生物碱,对多种癌症有较好的疗效。是比较理想的抗肿瘤 药。常食能起到延年益寿之功 ------------ 夜深露重(下) 我不懂为什么朝飞在澡水中放了迷露,我却没有一丁点儿事,而且还精神奕奕,心里不禁暗忖是不是朝飞这小娃把迷露弄错了?可细想又不太可能,她这么熟悉这里各种草药的功效,按理不会弄混,不过她才五岁,粗心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人都可能出错,吃饭哪有不掉米粒的?算是我走运吧。 然后又想到了艳若,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出现在了迷雾森林中,如果是和祭巫约定的见面的时间到了,祭巫却没叮嘱我在清晨时不要找她。还有那个暗部的人又是谁?不会是匿影吧?子归说暗部的人是在找他的,若是匿影,他找子归做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暗部的另一个人,可是匿影似乎总是跟着艳若的,如果艳若进迷雾森林的目的和匿影一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叩、叩、叩。” 三声极轻极短的敲窗声打断我的思索,我转眼望向窗外,帘子下的缝隙里漏出微明的光线,看看桌上的沙漏,不知觉居然已至凌晨时分。 我悄然起身靠近窗边掀开一点帘子看去,只见子归背对着窗静静而立。 “子归?”我轻声叫他。 他回头对我微微点头,“洗漱穿戴好,我们就走。” 我嗯了一声,放下帘子,极快的打理好自己,抱起睡得死熟烂熟的羽魄开了门。 刚把门打开,子归就一把将我抱起,我诧异的用手捂住嘴,以免惊呼出声。 “你不会武功,为了避免声响,只能这样了,见谅。”子归微笑。 他正经的说还好,这么淡淡的微笑,倒是让我有点羞涩起来。 子归轻松一跃就站到了一棵树上,然后依着树枝几个点跳,就将那些木屋隐到了身后,待掠入了树林中时,他才把我放下,接着从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几个音符串了出来,不多时那只金毛狮子就出现在眼前。 “好了,现在我带你去祭殿。”他扔下树叶,骑上狮子,手向我一伸,便将我抱了上去。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太快,让我呆愣了几秒。 狮子开始极速奔跑,子归在身后紧紧搂住我,那紧贴的肌体质感,让我有些不自然起来,我努力去忽视背后最下方与他贴近的那个部位,为了转移那种窘迫,我没话找话地说:“子归,昨晚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晚没睡好。” “哦。”轻轻软软的调子,一个字也能应答得如此温柔。 一时间,无活,气氛又怪异起来。 我咽了咽喉咙,想起朝飞的话,于是心头微微一动,试探地说:“昨晚朝飞说在我的澡水中放了花露,说是能促进睡眠的,可以让我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我竟然没睡着,早知道就让她多放些了。” 子归语调温和地说:“当然睡不着,我把她的花露给换了,那种让人睡觉的花露,普通人不宜使用。” 难怪!我了然轻笑。 子归接着道:“而且凌晨我是要带你离开的,你睡得太沉是很麻烦的。” 我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忽然脑子一闪,想到子归的轻功那么好,武功应该不差,一个学武的人五官一般是敏锐的,所以我昨晚站在外面听他和老爷爷的对话,他是不是有所发觉? 我犹豫了一下,又试探的说:“昨晚半夜出门……我看到月亮有光晕,估计今天会起风。” “嗯,毛月亮,我也看到了,也许还会有雨呢。”然后他话一转道:“当时你站在外面赏月,才让我看到的。”言外之意是,我知道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啧,狐戎的男子果然一个个都生了一颗剔透玲珑心,别人只说上句,他们就能悟出下句。 被这么明示出来,我也没必要再遮掩,于是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揭穿我?” 子归道:“当时如果揭穿了你,疯爷爷就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我打了个寒颤,的确如此。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还好没被那个老爷爷发现我在偷听。 狮子又奔跑了一段长路,转过大弯,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模糊感,我知道接近了迷雾林,心里有些欢愉但也有些失望,因为有点不舍那样一个地方,那儿没什么压力和危机感,就像一个平和的小山庄,即使只一日的相处时光也还是颇为留恋的。 雾气越来越重了,渐渐由白色变为淡蓝,地上的草也开始换成各色各样的花朵,身后的子归对我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再往前直走一段就是祭殿后门,我就不方便送了。” 我想起祭殿没经允许是不准男人靠近的,于是点头道:“有劳了。” 子归先起身扶我从狮子上下来,这才骑回上去,转头对我微笑道:“以后在没人带的情况下,不要再进迷雾林了,很危险的。” 我倾身做了一个揖,“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再抬起头时,他已骑着狮子跃至了四五米,再眨个眼,他和狮子已隐入浓重的雾气中不见了。 我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子归所指的路线直行,发现原来迷雾林还是有路可寻的,只是那条道路极浅,再加上雾气重才容易被人忽略而迷路。 嗯,不错的发现。我暗自雀跃。 这么边观察边顺着路走,脚步却越走越沉重,感觉身子发软,眼前的景物也在摇晃不停,然后头开始晕眩起来。 我扶着身旁的一棵树,使劲摔了摔头,却还是昏得厉害,脚下一软,便坐到了花丛中,那浓郁的香气,让我敏感的打了个喷嚏,脑子瞬间清明不少,可是也只是几秒时间,随即头就更昏得厉害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中毒了?是这些花香吗?但不对啊,我过敏性的鼻子对狐戎族男人的迷香都没事,怎么对它们反而失效了?难道……是雾气有毒?可是那时进来过一次也没事呀? 我抬起手闭上眼,轻轻在太阳穴两边按压,怀里的羽魄居然还没醒,真是能睡呀,想到睡这个字,更想睡了,头就愈发沉重起来,这还不算,感觉到身体还在渐渐发热,咽喉变得干涩,大脑里在渴望着某种东西,体内有一种热源在四处流窜,而且皮肤上还像似有无数的细针在扎,如同又受了一次针罚,难受得我眼前一片缭乱,耳鸣阵阵。 我开始在花丛中翻滚起来,指尖碰上的东西都被我揪起,意识也焕散一塌糊涂,只知道内心深处在渴求某种最原始的东西,极度的渴望。 有脚步声传来,踩过细碎的小石子,踩过柔软的花草,慢慢走近,然后停在了我的身边。我抬起眼,迷糊中只看到那是一双极华贵的缎绒皮面靴,往上是藏青色的衣摆,上面用银丝线飞针精绣出朵朵形态各异的芍药,腰间垂下的流苏上缀着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不时闪出彩色的光芒。 我还想再往上探究此人是敌是友,却再也使不上力气,只能重重的垂下头,趴在花丛中。 一双手伸到了我的腰间,把我翻转了过来,手指冰凉,我努力睁开眼去看,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手指轻柔划过我的脸颊,帮我拂去贴在脸上的碎发和各种花草瓣,这种轻轻的拂动,让我全身一颤,竟是无比的享受,不由轻吟出声。 一袭清笑逸出,带着一种水道渠成的笃定,和一种长久期盼的诡异。 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轻扫过我的脸,然后两片薄薄的温暧印在我的唇上,轻柔磨唆,我只觉周身都渴望向他靠近,渴望着他能吻得更深,这种感觉骤现时,我头脑也一片雷电轰鸣,二个字大大闪出:春/药! ------------ 流水落花春去(上) 瞬间的醒悟并不能让我的精神恢复清明,相反这个认知像催化剂一般让我的欲/火更甚一层。那双冰凉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颈脖,又引来一阵舒舒麻麻,他的身体贴近着我,绸绵缎面传达着属于他的体温还有一种半熟悉半陌生的香气,凭着这样的香气,我知道一定和他打过交道,但只是一二面之缘罢,不然不会分辨不出是谁具有这种迷香。 眼前的面容极近极近,但对于我却是雾里看花,我挣扎让自己头脑保持最后一丝澄明,沙哑地质问他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问完不禁觉得自己愚蠢了,若他想让我知道他是谁也不会使这种低劣的手段了。 果然,他并不答我,而且用行动来再一次证明他的动机。他全身都压了上来,冰般的手指顺着我的衣裳的纹理延缓而下,指尖过处,不仅衣带渐宽,且还令我炽热更甚。 我的心顺着他指尖的划动一紧再紧,当他的手滑到我的大腿,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嘶哑的大叫,却在呼救声刚迸出一个音节时,被他锁入了唇齿间。随着他有意的撩拨,我神智再也集中不起来,全身愈来愈软,呼救的声音变成了索求的*。 破格的衣裳本就简单易解,现在这样的状况这身衣裳倒是省了他诸多事,感觉到腰间一被他略微一扯,裙带便松散了,再轻轻一拨衣裳便全开,身上顿感一片凉意。 我打了个寒颤,那种寒是从心里升腾上来的,是一种逃不开的绝望。不禁悲愤,早知如此,那一夜在隧道里,就给了艳若也比给一个陌生人好。 身上忽然一轻,感觉到他的离开,我天真的以为他要放过我了,却在下一秒一个光滑的肌体覆了上来,冰凉的肤质与我炽热的身体相贴,我无助的战栗着,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羞辱与悲哀。 似乎感觉到我的冷颤与不安,他双手的摸摸竟变得缓慢而更具调情,有意让我好好感受那种心悸的敏感。狐戎男子最擅长此道,不出几分钟,我便彻底的沦陷于他所引导的欢情中,当他单手支开我的一只腿时,我头脑瞬间空白。——避不过了。这是我最后一丝清醒时的认知。 他的炽热顶在我的下身,猛的一挺,撕心裂肺疼痛瞬间穿过我的身体,但是我连叫痛哭与叫喊的余地也没有,他的唇就那么死死的封住我的嘴,接着他每一次身体的深/入都将我的哭喊成功化成媚骨低吟…… 清晨的阳光已然透过天空照向大地,穿过蓝色的雾气,带来微金的色泽和暧暧的温度,身上冰凉的身体已与我的炽热融为一体,而我在他的攻城掠地中,早己神魂俱焚,分不清那具是他的身体那具是我的…… …… 叮……叮铃……铃…… 挂在树枝上那串溢彩珠铃被风吹起带来动听的旋律。 记得凌晨时对子归说,月晕将预示今午会起风。 果然,起风了…… 吹起满地碎裂的花朵和草瓣在空中飞舞,和着清脆的铃音在眼前翻飞,然后落下,掉到我疲惫不堪的肌肤上。 我抬起一支手臂遮住天空中因蓝雾而变得浅淡淡的阳光,那样的光热,我都觉得分外刺眼。 羽魄大大的尾巴摇动了一下,轻拂过我的肩膀,我侧过头看到它微微睁开的眼睛,倦意未退。 “醒了啊……现在才醒……太晚了……”我对它微微笑,只有这一个表情。 缓慢的撑起身子,将衣服穿好,站起来望向那串流光铃珠,记忆中只有他最初接近时的那藏青一角,与最后离开时的银丝飞扬,那样的银色,如冬日山谷上的融冰雪水,丝丝滴水即成冰,又由冰化成水。 凝视着那串晶莹的铃铛良久,我终没有伸出手将它摘下。 有什么必要呢?没什么必要了……就算有它为证,又能找出他是谁吗?他既然故意留下它,自是有他的目的。我在满足了他的一个目的后,没必要再呆呆的给他达成另一项企图。我没有那种身随人走的心态。只不过是……失身。 我拢了拢项肩的领口,这风虽不大,倒是起得有点凉意。 弯腰将羽魄抱入怀中,缓步向祭殿的方向走去。 后面的铃声叮当叮咚的响个不停,似乎在轻笑,像那人出现时,唯一的一声不经意间逸出的清笑音。 我加快脚步,将那铃声一点点,一点点拉远,最后消失。 蓝雾变得越来越淡,清晰的竹林渐渐呈现,还有那隐在竹林中的拱门,上面写着: 祭殿圣地,闲人禁入 我凝视良久,直到拱门前方的竹林微动,簌然声响中,艳若飘落于前方,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羽魄向那方走去。 “怎么一个晚上都找不着你?”他倚着竹子,依然微笑不减,“你去哪了?” 我拢紧项间的领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 “歆?”手被他拉住,“你怎么了?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我背对着他,垂下眼:“谢谢艳主儿的关心,我要会祭殿了,请放心。” 手腕被他紧握了一下,他贴近一步,我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凌厉。 “怎么忽然这么生疏?你昨晚去哪了?”他问。 生疏?我轻轻一笑,转头望着他,“艳主儿,我和你本就是主人与破格的关系,叫你艳主儿才是应该的。” 他眼一眯,“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一副模样。” 我嘴角扯了一下,“我现在什么模样?以前什么模样?” 他手一使劲,令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他低头盯着我,“以前虽善良天真得愚蠢,至少还有生活的热情,现在简直是……” “和你妈妈一样?”我直言微笑,回视着他,看到他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却依然微笑。 现在的我们,多么的相像,心里都那么的不舒服,却都笑得这么自然美好。我越来越有做狐戎一族的潜质了。 我挣脱他的手,转身推开拱门。 “庄歆!”背后的艳若在进狐戎后第一进连名带姓的叫我。 我回转身,看向他。 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嘴角淡淡笑道:“你昨晚去哪了,我不问就是,不管你到底怎么了,我只想提醒你,别让斗志消磨了,祭巫之位可别轻易放弃。” 闻言我嘲讽一笑,“艳主儿放心,祭巫我是一定要做的,以前这么想,现在——就更这么想!” 他注视着我,绽颜而笑:“那就好。” 我也回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进了门,忽然想到一事,便停下了脚步,将羽魄放到肩头上,然后解下身上的紫穗盘长结,回着再次面对着艳若笑笑。 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举起紫穗盘长结,在他眼里将那些金色的丝线一根一根的扯下,看着艳若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一点一点变深变暗,直到最后一根金丝线也不在,我才将紫穗盘长结束回腰带上。 伸手向前一摊,那些金线便随风向艳若飞去,阳光下闪着光,艳若那头如星芒绽放。 “艳若,我现在已经不再爱你了,所以你的这份宠爱我承受不起。” 我转身进了拱门,将这个带给我甜蜜初恋与无限心伤的人关在了门的那头。 ------------ 流水落花春去(下) 初恋过吧,那时的情怀简单而干净,不管他有多少的缺点到了眼里也会看不见,满眼只有他是最美好的存在。 真爱过吗,爱上时,那份一心一意,既使被一伤再伤,心里依然会不断的去原谅,却不知曾经那样的举动在自己眼里是多么的愚蠢和卑微。 在别人的爱情里,总能冷静分析,给出建议,但到了自己却沦为了旁观者眼里同样的痴傻呆儿,既使在苦涩时还心存幻想,期待着,盼望着。 有看淡过一份真爱吧,当沧海桑田几乎历遍,才懂得一笑置之,不是放弃,不是怨恨,而是——都无所谓了。 非得要让自己经历了各种伤害后,心被反复磨练结成了茧,那份初恋与付出的爱,才学会看淡,才愿承认一个事实:如果今生没有爱上那个人,自己的一切苦难将不会来。于是发现,首先错的,其实是自己。 于是,就很忽然的,瞬间的,放下了…… 我将温热的泉水从头淋到脚,将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慢斯条理的穿上衣裙,系好腰带,束上紫穗,迎着午间炙烈的阳光,缓步出门去见祭巫。 此时耳间响起那时月巫与我对话: ——你是艳若的破格吧。 ——是。 ——那么就保持住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 ——如果你想做祭巫,那么就必须如此。 ——您是指处子之身吗? ——不,是处子的精神。 ——什么意思? ——记住一句话,你看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您到底想说什么? ——四处都会有眼睛在看。 现在细想,月巫说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要做祭巫就要保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后面又否认不是这样。然后处子的精神?我皱眉凝思,指什么?是让我对待情感要专一吗?另外,看不见代表不存在又是什么意思?我停下脚步,摇摇头,很有禅意啊。转念又想起月巫对我说的另一句话: “记住,以后还有很多事也许是你想不到的,如果你不守住一些自己所坚持的,那么会失去更多。所以总要牺牲掉一些你既使不想,也要牺牲掉的人或者物或者事。” 总要牺牲掉一些既使不想也要牺牲掉的?我勾起一丝淡笑,这是第一步吧,失身之后呢,将是什么是我不想也要牺牲掉的?我抬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弯曲的回廊,加快了脚步。 祭巫这一次不在竹林,而是在她的书房里看着书。我去时,就看到她的书房门大敞着,她就半倚在软榻前,手捧着一本书阅读着,我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她抬起眼看我一眼,又低头看书,嘴里道:“进来吧。” 我应声进了书房,也不扰她,随意在书桌旁的一个圆椅上坐下了。 祭巫头也不抬,边看书边问:“昨儿一夜去哪了?等你一天,没见你来,问了人也说没看到。” 我微笑,“不小心走错了道,进了迷雾森林,好不容易绕了回来,天色已很晚很晚,找不着回房的路,就在后门的一个独立小屋里睡了一晚。” “原来跑到了迷雾森林里,难怪没人看见你。”祭巫放下手中的书,这才抬眼看我,随口似的问:“没遇到什么事吧。” 我眼皮轻跳一下,回望向他,笑笑:“祭巫觉得我会遇到什么事?” 祭巫注视着我,“只不过是问问。” 我微笑,“我也是随口反问。” 祭巫盯着良久,微叹道:“迷雾森林的雾气有毒性,走着走着会出现幻象,不必当真。” 我心一动,祭巫也是聪慧的女人,听到我那样的回答,居然能猜测出些什么来,不过她指的幻象是什么呢?银发藏青长袍的男子,还是那些老人和孩子? 知道她是故意隐晦的说话,我也顺着她,隐晦的笑着反问:“这倒是奇事,一般会出现什么样的幻象?” 她沉默的看了我几秒,道:“你会看到心中最想看到或者最重要的人。比如亲人,比如爱人,这种幻象最长见,所以不必当真。” 原来是指这个,我心中轻笑,祭巫发现艳若潜进祭殿了吧,不然不会如此强调。 我佯装很吃惊的样子问:“真的?如果是遇到了主人呢?比如我遇到了艳若?也是幻想?” 祭巫眉皱了皱,很快一闪而逝:“那也有可能,艳若是你的主子,你心里惦记着他也是正常,那幻象一般是由心而生,所以只能是你熟悉的人。你在幻象中遇到艳若了吧?说了些什么?” 这一下,我更确认她知道艳若来了,不然她不会说“你在幻象中遇到艳若了吧”——如此肯定的语气。果然是母亲的天性,遇到孩子的事总会有些冷静不下来,她想知道艳若的事,却又不好意思直问。我嘴角噙笑。 “幻象中的艳主儿没说什么,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话。”看着祭巫垂目,却是认真的直着身子,明显在细听,我停了一下,想了想,便老好人地骗她道:“还让我代他向你问个好,说最近天气起风,夜深露重容易受寒,让你多注意身体。” 祭巫神色幽幽,轻叹口气道:“谢谢庄歆的关心与问侯” “嗯?”我惊讶和奇怪,“谢我做什么,是艳主儿的意思。” 祭巫抬眼看我,“艳若不会这样说的,而且幻象里的人是你心中产生出来的,对话也是你脑子里构想的,所以这些问侯自然也只是你个人对我的问侯。” 我了然,重心句是艳若不会对她说这种话。唉,说出这一句就好了,还老扯上幻象做什么,这样交谈还真是废神,忽然想到月巫的话“四处都会有眼睛在看”,又联想到前天与祭巫谈过往时,从竹林上空一闪而逝的黑影,倒是有些明了为什么祭巫老扯上虚无的幻象了。一番苦心怕是没用,埋藏着的人也许已经想到艳若有来祭殿了。 这么一想,月巫的那些话又不停在脑海里出现。不由问:“薇安,做祭巫要求必须是处子之身吗?” 祭巫一愣,“这……倒是没有强调规定,不过一般如果在竞争中不分上下时,这个是唯一判定谁胜出的标准。” 我挑眉,“如果破格在做祭巫前就与人成了亲怎么说?” “做祭巫之前的破格是不能成亲的,成了亲就没有竞选祭巫的权利。” 我怔了一下,“那如果一直没成亲,到老了不是也有竞争祭巫的权利?” 祭巫答:“当然不是,祭巫竞争的年岁是25,过了岁数就没资格再竞争。” 我想了想又问:“如果不分上下的破格,两人都不是处子了呢?” 祭巫看了看我道:“那么就以破格第一次是否是献身给主人为标准,如果不是主人,就是失职,毕竟破格是效力于主子的,其所有的都属于主人,否则就是背叛。而且背叛受到的惩罚不是只在竞争祭巫的时候,平日里破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是要受处罚的。” 我双拳握紧,“背叛了,那将怎么样?” “除掉巫籍,贬为女贡,而且还要坐一段时期的牢狱与刑惩,得看事情的严重度来定。” 我倒吸一口气。想到一个疑点,于是好笑地问:“他们如何验证破格的第一次给了谁?” 祭巫也轻笑一声,“你也觉得好笑吧,不过在狐戎一点也不好笑,而且是可以成为事实的,他们自有一套办法去验证女人的处子给了谁。因为他们在要了一个女人的第一次时,都会在该女子身上留下暗印,而且也只有本人才有办法让暗印显现出来。” 我惊,“这不像是古代的守宫砂?” 祭巫点头,嘲笑道:“只不过守宫砂是表示女人未经燕好之事,而他们的印记却正好相反,而且这印记还是暗印的,平常谁也看不到。” 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渐渐成型,有人不想让我做祭巫呢,而且是永不能翻身的那种。 想到这,忆起那夜在隧洞里,艳若想要与我燕好的情景,他也是怕担心出这样的事才有那样的举动,还是真的像他所说,只是对我的试炼?双手紧抓了着裙边,我闭了闭眼。 转眼看向门外,阳光渐渐变暗了,天空还有灰色的云层,应该有雨下。 “一会也许要下雨了。”我说,扭头对祭巫笑笑。 她瞟眼望去,颔首道:“是的,也许还是一场暴雨。” 一阵大风刮了进来,吹起我的裙摆,带来裙褶子款款飘动的轻音,身旁书桌上的书哗哗的翻了好几页,我抬手拂了拂遮住眼的发丝,凝视着天空那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的太阳,轻笑道;“这样的暴雨过后,会有彩虹。” “嗯,也许吧,很久没看到彩虹了。”祭巫答。 “暴雨过后,就能看了!”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迎风而立,微笑。 不就是七色彩虹吗?很容易就能看到,只要我想看,天天都可以。 只不过讲究些方法罢了。 ------------ 昨夜星辰昨夜风(上) 就像我所料的那样,大暴雨来得凶猛但很快就过去,于是空中就真的挂了一道七彩的虹,亮晶晶,很耀眼。 也许彩虹的出现让祭巫的心情很好,放下手中的书,又开始说起她的故事来。 祭巫与月巫的第一次认识,是在祭殿进行破格学习开始。 那时的祭巫是薇安,那时的月巫是佳妮,她们在原来的世界身份都不平凡。 一个是家世优良的钢琴家,一个是考古世家的千金。 不同的是,祭巫来到这个地方是被蒙骗,而月巫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是心甘情愿。 当初月巫就凭着她独特的考古敏锐性,嗅到了某种在世界上不被人知的存在,为此一路追查,终于给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秘道,于是在某一天她做好一切考古探险所必须的准备,一个人悄然的接近了秘道,结果在秘道外面寻找入口时,遇到了狐戎族的贩子正要外出拐骗女子,看她姿色不错,举止得体,气质不俗,谈吐也很有教养,就顺手迷晕了她,带了她进了狐戎。 也许是因为祭巫的家世不低吧,所以眼光高傲的月巫在祭殿学习的时光也只与薇安聊天和谈心。 那时的薇安已满心疲惫,一心只想着努力学好破格要学习的知识,然后得到祭巫之位,助那个男人当上戎主,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而月巫却不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当上祭巫后,就可以更方便的研究这个种族。 “月巫和我们所有被拐骗来的女子不一样的是,她对这里的考古兴趣大于恐惧,我们是心不甘情不愿,而她却是兴致勃勃,每一天都过得精神百倍。”祭巫笑着摇摇头,“不亏出生于考古世家,和她的家族一样全身心都奉献到了考古事业中。” 我点头称是,心想就因为如此,月巫才能在这个狐戎里不被发觉得出入于城市吧,也许在狐戎里,她是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女子。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那么换个角度来看,月巫就是能够知道狐戎很多秘密而没有死的唯一女子。 想到庄辰还在月巫手里,心里一沉。啧,以后还真得好好拍一下月巫的马屁才是。 那头的祭巫并不理会我的沉思,继续说道:“我和月巫的结怨是很俗套的三角关系。” 那时,那个男人还不是戎主,而是戎贵,掌管贵邸的戎贵。 那时,薇安还在狐戎里,尽可能的寻找他。 于是,月巫说,她可以帮助薇安寻找那个男人。 “薇安,骗你来的死男人叫什么名字?” “炫,炫耀的炫。” “咦?不就是在贵邸做总管的那个戎贵儿?” “啊?贵邸?佳妮,你记错了吧?”薇安惊讶,“我破格实习时就在那儿,呆过一个月都没遇到他,如果炫是那儿的总管,不可能一个月都不露面,而且我是破格,实习完后都得总管亲自考试,看实习合格不,可当时考核我的是另一个人。” 佳妮摇头:“我没记错,我在贵邸实习时都和他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他……真的,比所有的狐戎男子都祸水。” 薇安是细心的女子,凭她对佳妮的观察,自然知道佳妮爱上了她也爱上的男子。而且也分析出为什么在贵邸她一直没有碰上那个男人,全是因为那个男人故意避开她呀。 让她等他,却一直没来找她;让她去找他,却一直避而不见。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吧,他一定有逼不得己的难处吧,所以才没办法来找她,才不得不避开她。 她反复对自己说。 于是,她决定要再去贵邸,亲自找到他,那个给她一生的誓言与承诺,那个在海啸时放开了她的手,却叮嘱她等他、找他,却隐匿的男人。 什么恋叫痴迷?——在用心付出的同时得不到回报,总是不停的反复的欺骗自己,以此来说服自己。 她去找他,从祭殿的秘道潜去贵邸,却还未离开祭殿便被发现,惩罚是在鞭罚后泡在冰冷的山泉水中,自省思过。 她心心恋恋着他,让佳妮去给传信,希望他能来看她,救她。 得到的回信却是:“自己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救你一次不能救你两次,你得学会知道怎么样去保护自己。” 她咬紧嘴唇,对自己说他是为了煅炼自己,是为自己好。于是硬生生的挺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能看到佳妮谈论他时兴致高昂的表情里透出的爱的信息,但是她没法用最坏的想法去猜疑她,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对于女人卑微的地方,她们是朋友,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她妒忌她为什么都能成功的找到他,见到他,与他说话。为什么自己总是没法成功。她妒忌,却又为自己的这种心态而悔过。 上帝啊,请原谅我。 那时,她祈祷总是最常说这一句话。 她依然不放弃,总是不断的去找他,总是不断的被发现,被捉回,被惩罚,身上伤痕渐多,却总是没法消磨她的毅志和希望。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信念,才能在不断的失败中总是一次次爬起来,向着心中的那点光明前进,如果有一天,那样的光明不再存在,将会怎么样? 又一次悄然潜出贵邸,假扮成狐戎男子要到他的居室里静静等他,想要给他惊喜,她甚至能想像到他看到她时的惊愕表情是多么的令人发笑。 但是一切都错了,还未接近他的居室,便在那小小的院子里看到他抱着另一个女人在相拥相吻,月光下的那过肩的长卷发多么的熟悉,那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挚友所拥有的褐色自然卷。 佳妮和炫,多么浪漫的一对,多么刺眼的一对。 一定是一个误会吧,他们也许是有什么原因才这样的吧,佳妮知道她与他关系,而他也是爱她的呀,在她十八岁那年就爱上她的呀,如果他不爱她,他就不会对她说,让她等他,让她来找他。所以,他一定是爱她的。 她默默的转身离开,指尖扎入掌心流下了血。 那一次,她成功的看到了他,却还是没有见到他。 什么爱叫执着?——不管周遭如何印证内心的自欺谎言是错误的,依然执意的爱下去。 那一个海啸之夜,那一个海水过耳的沉陷,他的声音对她说: “上岸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记得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或者——你找到我。” 也许只是他一句命令似的语句,听在她耳里,却成了爱情的誓言,成了一个幻想的毒药,上瘾的吸下去…… “多么可悲的我。”祭巫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面流下来。 和她相处不长,她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我一直以为她的心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有那样一种淡淡的表情,可是现在,那泪水滑落下来,滴到我的手背上,那么温暧,我才知道,她的心从来没有死过。 有一种怨恨叫深爱,说好要忘记,却总是一再想起,不断念想,回忆,然后继续恨下去。 ------------ 昨夜星辰昨夜风(下) “我爱他,傻呆呆的爱着他,那么的义无反顾的爱着他,可是这些火热的执恋与深情在那一天,在我终于能与他单独面对面时的那一天,一切都化成了冰,凝在胸口久久无法融化。” 祭巫抬手悠然的掠了一下额前遮住她眼的发丝,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看到的淡漠与高贵,似乎先前的情绪起伏与莫大的悲痛只是一个幻觉。 她说:“当我看到他背后那张世界地图,看到上面每一个与众不同的标注点,都与他带我环游世界的行程相符合,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他的算计,我是他一早就计划的目标之一。那天是正月十五,金黄色的圆月是那么的明亮,那些光线穿过他房里的窗口清楚的打在那张地图上,让我看到了那些奇怪的标注,那些不是我能看懂的符号,但是我觉得那是一种文字,他们族里特有的一种文字——但是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除了看到那个地图上有过这样的符号,就没再从任何地方接触过,甚至进行祭巫学习时,也没有这种符号的一丁点介绍。 “也就是那一天,我极度的失望与心伤,也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女子的爱是最不值钱也最能害死自己的利器,特别是要当上祭巫,爱这个字更要远离,不能让对手知道你在爱着谁,爱上了谁,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会成为把柄,从而与祭巫这个职位失之交臂。月巫,也就是佳妮,她一心要当祭巫的,爱上了炫后就更有这个打算,因为她说要做他唯一能成全他愿望的女子,并且也要做他的妻子,佳妮,这么一个眼高爱自由的女人,居然愿意呆在这个女子低位如此低下的地方,并且还要做那个人的妻子,我知道她和我一样,爱得不可自拔了。 “但是,不是你爱上了,想做所爱的人的妻子就一定可以做的,就是在文明的城里,这种情况也是可笑的,何况狐戎族呢?我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我和佳妮还有最后一道测试,就可以评出由谁来担当祭巫。每一次竞选的测试都不一样,但最后一关都是一样的。” 我疑惑,刚想发问,却被祭巫轻轻抬手挥了挥,制止我不要插嘴。 祭巫从软榻上支起身子,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靠好,继续道:“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也很先进的测试,像验血一样,滴上一滴在一块玻璃片上,然后将玻璃片放到一个器具中,那东西有些部件类似于城市中的显微镜,但是又略有不同,总之我觉得就是一个检验DNA的仪器,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负责检验的人就问我:‘你的花香过敏症,只对玫瑰和百合吧。’我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我,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然后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个检验的人就对大家宣布道:‘经检验,薇安破格更适合当祭巫。’我当时很是惊讶,同样的佳妮也很吃惊,不服气的问:‘为什么是她胜,我的基因有什么问题吗?花香过敏的人,体质才有问题吧,怎么能胜?’那检验的人眼睛上戴着半块单眼的镜片,眯了眯眼道:‘花香过敏体质的确是一种缺陷,但是在狐戎族里,可以抵抗一段时间迷香的袭击,这对于祭巫以后要办事会省一些麻烦,另外,验测中,薇安破格可以怀上双胞胎的。’我和佳妮当时就傻了,毕竟我们的学识不低,我俩都很明白这种怎么可能提前检验得出来,虽然双胞胎有遗传性存在,但遗传机率也不可能100%,这种事最主要还是看受孕时的机率问题,怎么可能检测得出来?” 我点头接口道:“是的,你们当时有将这种观点说出来吗?” “当然,我和佳妮是异口同声的问了,那个检验员却把握十足的说:‘我们族对这种检验从未出错过,好几届的祭巫都应证了。’这让我们更是惊讶,我问他:‘那为什么我就在狐戎从来没看到过一对双胞胎的成人男子?’那检验员冷森森地扫我一眼道:‘这就不是你有权了解的范围了。’然后,我就这样当上了祭巫,而佳妮就成了月巫。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月巫,因为这个职位是很隐秘的存在,只有高官才知道,就是我,既使知道有月巫这个职位,却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有一点有能感觉到,月巫是祭巫一职的补充,类似于影子一样。——我有这样的感觉,佳妮自然也感觉得到了,所以更是不舒服,我以为她会拒绝这一职位,但是她怄气了三天后,还是接受了。那么的心高气傲的她竟然愿意居于人后,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这样,我们就各自忙起自己的职责,又因为炫的原因,我们后来很少再有来往,应该说她根本就不想与我有什么交集了。 “我当上了祭巫,也就很顺理成章的协助炫当戎主,这个过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炫后来出了很多事情,当时我完全可以另择强者当上戎主,那样我一样可以交换条件,回到城市,可是……唉,我就是心软啊,那心底还是爱着他的,虽说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却最后还是不忍心,于是一次一次帮他,结果也让自己卷了进去无法抽身,涉及到太多人和事,结果到最后就是一定得帮助炫当上戎主才行了。后来,一切回归平静后,本以为我可以安心的回到城市了,却没想到,炫竟然要娶我为妻,怎么形容当时我的心情,虽然我怨他,但是心底下还是因他的求婚而心喜了,可是我知道呆在这里我是不会快乐的,所以我拒绝了。” 祭巫说到这里,吐了长长一口气,似乎再接着往下说,是一种让她无法承受的回忆,为此闭上眼像在清理情绪,我知道这时候提问和说话都不好,于是也不打扰她。这时的我也听懂了一些事情,很同情祭巫。她太痴情了。就因为这样才被束缚着无法离开城市吧!难怪曾经会对我说——不要爱上艳若,如果爱上了就回不了城市了!——如此,暗指的就是她自己的真实写照吧。 祭巫沉静了很久,直到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正打算悄声离开时,她忽然又说了话,我便继续坐回圆椅静静的听。 接下来的回忆的确是很沉重而悲凄。 祭巫拒绝求婚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炫怎么可能放弃,他既然向她求婚,一定也是有目的。 “薇安,最后一个交易。”他妖惑的双眼看着她:“如果你嫁给我,并且在我身边一年,我就亲自送你回城市,而且保证你安然无恙。” 她轻叹口气,有选择吗?不答应也是得嫁的,但任何好处都得不到,还不如答应他的条件。 “好,我答应你,写字据为凭。”她盯着他。 他笑了,如百花绽放。 出嫁的那一天,是梨花绽放的时节,满山遍野的梨花向雪一样纷纷扬扬的洒下来,粉红红的颜色,比任何彩带都喜气,各种鸟儿的尾巴上系着各色各样的绳结在天空飞翔,远看去,宛如天庭的神仙眷侣在举行婚礼。狐戎族的人都说,那是有史以来最隆重又最别出心裁的一次戎主婚礼。 说不感动,说不喜悦那是不可能的,薇安,她在那一刻的确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新婚之夜,她情不自禁的与他缠绵,爱意浓浓再次泛上心头。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雪白的肌肤,一寸一寸的亲吻,他的眼里情意款款噙着笑意,似乎在告诉她,他等这么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被他的情意感染了,伸手揽上他的脖子,与他相吻,绵长细腻在唇舌间回转品味。最后一层轻薄的裙裳从她赤/裸的小腿上褪下,他抬起充满情/欲的下体,却极缓极缓的挺进,仿佛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那样的爱惜与贴心,她的心被他牵动,跟随着身体与他一起沉沦,翻飞…… 后来的日子,依然甜蜜而美好,甚至她都几乎要放弃回到城市的念想了,觉得一年太短,可以再与他多呆一年,甚至二年,或者三年吧。等到孩子出生,她就说服他,让他和她一起离开。 哦,他是戎主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她轻皱起眉,而后又释怀了。那么就让她带着孩子回城吧,而且他想见她和孩子是随时有办法的。她想着就笑了。 孩子,美梦的破碎,就在孩子的来临。 怀胎十月,当她怀着欢悦的心情,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时,还未来得急看一眼,就被他抱走了。 他说:“孩子是要由狐戎族男子从小教育的,放心,长大后会让你与他们见面的。” 她的心在瞬间冻结,她不懂他的意思,睁大眼睛看着他抱着宝宝转身离开,却无能为力,她翻滚下床榻,引来一声声的惊呼,却引不来他的回头。 “我的孩子有一个是一定要做戎主的,另一个注定要为狐戎服务的付出一生。”他说。 她拼命的摇着头,呜咽着,一点点地向门口爬去,只想抓住那门边飞起的衣摆,但还是迟了,手伸过去只抓住了空气。 “我的宝宝……我的宝宝……还我宝宝……宝宝……”她喃喃而语,心痛至极却没法痛哭出声,手就定定地悬在空中,许久没有放下。不管旁边的人怎么扶起她,把她拖回到床上,她的手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眼睛看向同样的方向。 那一刻,她已经崩溃了。 祭巫说到这里,抬起双手捂住眼睛,已无法再言语,泪水还是没有流下来。 有这么一句话吧,至悲则无泪。 没有一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她能这么挺过来,真是实属不易。 而在她的故事里,我不得不说,我分析到了一些不错的信息。 如此看来,我真的比祭巫幸运许多。我还有她的故事来提点,而她,却是艰难的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我轻叹口气,走上前,弯下腰,轻轻地握住了她掩脸的双手,指尖冰凉一片。 为了见到宝宝,所以她一直没有离开。 一直呆在狐戎,这么多年…… ------------ 九转回廊(上)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这种描绘春天的诗句,无论何时用在狐戎里,都是相宜。 蓝雾林里,我站在一棵树下,看着空丫丫的枝头,前些天挂在上面的彩色珠铃已不见了踪迹,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不拿走,那人也不会把它留下来,看来并不是一般的珠铃,至少它应该算是可以识别身份的东西。 我嘴角微勾,转身离开。 来这儿,本来就不是想取回珠铃,出事的那一天都没打算拿走它,就是为了想证实,珠铃是不是有一定的价值,现在看来我猜得没错了。 以后,细心留意,我相信线索是会出现的。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房礼监的新规得快点拟好才是。 祭巫已经把她的故事说完了,我虽然没从她的故事里听到过一丝月巫对她耍计谋,或者与她针风相对的描述,但是她所要向我表达的意思,我是明白了。那就是,祭巫不想让艳若当上戎主,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缘故,而祭巫心里却觉得月巫会想方设法让艳若当上戎主的,因为月巫也爱那个男人,所以达成那个男人的愿望,定也是月巫的希望了。 所以祭巫那时才会对我说:“庄歆,我要给你说一个故事,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我之所以要说出来,只是想让你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既使有月巫的出现或者煽动时,也能专心的帮我办一件事,达成我最终的愿望。” 我轻叹,祭巫她怎么可能知道,月巫让我做的事情,却是和她的目的一样,不让艳若当上戎主,并且还扶助另一个人当戎主呢。 这事我没对祭巫说,因为呆在狐戎越久,我就越不敢轻易相信人了,何况我所走的路,还会牵扯到匿影、庄辰,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保护我自己,我只能在祭巫与月巫这间做无间道了。 既使祭巫的故事多么的令人心酸与怜悯,我也不能随意的付出同情心。我,庄歆,现在已经没法再像最初进来时的那个善良,傻傻的庄歆了。 而从祭巫的故事中,我的确是收获不小,一夜的反复回味她的故事,分析出几点: 1、一张标有狐戎族特殊文字的地图,也许就是达到各个国家的密道路线。——这个是关键,得想办法找到这地图。 2、那个地图应该就在贵邸里,并且在每一届贵邸主管的房间里。——因为祭巫就是在炫的房间里看到的,所以岚夜的房间比艳若的房间更值得一探! 3、要当上祭巫,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爱上谁。——应该还包括不能太关心人,这个要时刻注意才行,记牢。 4、祭巫竞选的每一次的测试都不一样,但最后一关的测试一定是基因。——嗯,这有点难度,和才艺无关,多少得讲究运气了,到时试试能否买通检验员。 5、狐戎族偏爱双胞胎,并且要求戎主的孩子就是如此。——这个更有难度,所以最好是想尽办法推托,死活别嫁给戎主就对了。 6、戎主的孩子出生后就不能与母亲见面,一直到成年才有机会。——证明更不能在狐戎呆下去,结婚生子更要在城市才行。 7、狐戎里四处都有隐藏在暗处的人,监视女子的一举一动,包括狐戎男子。——所以祭巫要选择回忆爱情的方式来告诉我的原因,如果祭巫刻意对我透露些什么信息,估计就会被那些“眼睛”知道,带来麻烦。 8、竹林上空一闪而过的人影,应该是艳若身边的高手。——如果是所谓的“眼睛”,凭祭巫这么多年的敏感不可能还一直说下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认识的,并且希望给其听到的,除了艳若,目前猜不出还有谁。 呀,没想到祭巫的一个回忆就让我分析出这么多信息,可喜可贺! 我感慨,一边低头抚摸着羽魄,一边推开了祭殿的后门,回身关门时瞥到蓝雾林里有淡雅的蓝色在飘动。我手顿了顿,眯眼细看了一下,不禁微微一笑,有些疑惑渐渐有了答案。轻吐一口气,不再停留,将门一关,大步走向竹林。 下午的竹林,没有清晨时有凉意,这时候的阳光已经撒了一天,竹林里暖意重了很多,而且带着竹林特有的水气味儿,草地上的湿度也降低,踩上去不再像清晨时那样,裙边颜色深了一圈。 眼前的一片绿色,让我心情说不出的好,我穿过竹林时,也想出了要怎么制定房礼监的规章,为了不让脑子里的灵感消失,我不由的跑了起来,只想快点回到房间,把那些条条框框写下来。 跑过竹林,穿过花园,踏进九转回廊,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款款而立,使我不禁放慢了脚步。 九转回廊,有九转,每转一个弯,弯弯能彼此瞧得见,第九转的那一头与第一转遥遥相对。艳若就倚在回廊的第九转与我对视,远远的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嘴角定是在噙着笑的,腰带上的彩色绳饰,在微风中飞舞,白衣摆下也吹起荷叶似的波纹。 我看着他,距离一点点拉近,看到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楚,看到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然后在第八转时,我与他相交错,隔着不远不近的廊道,我停了下来。 羽魄却不理会我的停滞,一溜儿的从肩上窜下,直接横穿地廊栏,跃到了第九转那头的艳若怀里。 艳若单手抱着羽魄轻笑一声,抬头,却没打算穿过一个弯,走近我,只是用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妖艳艳的瞅着我笑,含意不明。 我也不多动一步,隔着花花绿绿的廊栏淡然说道:“艳主儿怎么会进了祭殿?这里可不是男人能来的地方。” “嗯哼,作为主人,来祭殿接自己的破格回宅邸,可是被允许的。”他手指逗弄着羽魄,轻轻梳理抚摸,眼梢却挑起来看着我,让我觉得好像他那美丽的手指在逗弄的是我。 我移开他的媚眼,看向身旁的廊柱道:“我的工作还没完成呢,房礼监的新规还得向祭巫讨教。” “哦?”艳若把羽魄拎起来,向我这边一扔,我急忙接住,不由瞪他。 他挑眉:“你真不打算和我回去?” 我笑笑,语调讥讽,“如果是主人的命令,我自然是不能违抗的!” 艳若笑起来,“我一般不会用命令让别人做事,总的来说,都可以是心甘情愿的。” 我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让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儿做完工作。” 艳若走上前一步,贴着廊栏,身体微前倾,注视着我笑道:“我以为,你会希望去见庄辰呢——” 闻言,我大惊,而后骇然! 艳若却无声的笑了,妖精般的媚惑笑意,一直勾上眼角眉梢,那身白色的衣裳也不纯净起来,宛如染上了七彩云霄上的斑斓霞霭,仿似水云影里万花开,迥然世人难再同。 ------------ 九转回廊(下)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九转回廊(终)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第八回 真正的戎主 ------------ 此庄辰非彼庄辰 黄昏的狐戎,落霞满枝叶,和艳若共骑白狮让我万分不自在,彼此似有似无的肌肤相碰,令九转回廊的情景不断想起,再加上他置于腰间的手是那么的不老实,就更是尴尬异常。 好不容易挨到艳若的府邸,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终于得到解除。 白狮刚进入院子,我就飞速跳下它的背,远离艳若这个妖孽。 艳若对我的夸张表现视若无睹。在他那双琉璃眼的笑意中,我总有被扒光站在他面前的感觉。 我尽量把神色装得看起来非常的自然,似乎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故意找桩地问:“艳若,你说带我来见庄辰,他呢?在哪?” 艳若任由白狮和羽魄在园里打闹嬉戏,对我笑道:“我说过会让你见到他,自然不假,我何时骗过人?” 我冷笑:“你何时不骗人?” 他轻笑:“我自然没有骗过人,我都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然后做出来,我说出来的话,何时没有兑现过?” 我哼道:“什么是骗?就是欺蒙,耍弄花招,用诺言诡计让人上当。——别人不说,我就被你骗过多次,进这个鬼地方,不就是被你骗来的?” 他笑意不减,走近我,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的眼睛道:“非也非也,我没说出来,但却做了出来的事,也不算骗,我有给人选择,只是这些人都选择与我所期望的一样罢了。当初,我也给你做过选择不是?来狐戎,我给了你选择,而且时间还是三年;针罚时,我也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他直起身子,两手一摊:“做破格也是你选择的。”再凑近我一步,与我暧昧相贴,双手搂着我的腰,轻笑道:“就连那欢好之事,我也给过你选择啊——” (宓天若:坏了,就这一段话,我也沦陷了,爱死艳若了吖,亲们啊亲们快拉我一把,泪奔……) 我被噎住,半天无语,只能气郁的推开他贴近的身子。心中有怒却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事实上他的确都有给过人做选择,那所谓的“选择”。 想到欢好的问题,我郁郁地说:“欢爱那事你什么时候给我选择了?当时你是不管如何都要成事的吧!” 艳若食指掂起我的下巴,眼睛一睇,妖惑飞上眉梢:“是有的——当时我要在回廊里成事,你就说回廊会有人,意指换个地儿成事——嗯,我尊重你的选择离了回廊藏于假山;尔后你又说不愿意欢好,但在我言词之下你又没有过激反抗,这说明你心里是想的,呵——所以我又依了你心所想。”微笑,低垂眼睫,轻叹一声,“啧,那真是极爽心的感觉,如果是在本贵的院子就更好,定然更美妙……”颇为意犹未尽。 我顿觉脸面无存。 他俯首在我嘴上轻轻一嘬,抬眼笑道:“你说呀,这些是你的选择不是?” ——真乃狡辩之强人。 我深吸口气,对这种厚颜的人,他所说的话要过耳即忘才是最好的选择,抬手打掉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懒得和你辩驳,庄辰呢,他在哪?” “不急不急,答应让你见到他,必然就会见到的。”他拉起我的手,往厅里带,“在这之前,我们还没吃过午饭呢,午时消耗体力颇多,你我都应该有点身乏了。” ——说话不带一个色字,却是勾人心思。 我不动声色,暗对自己说没听到,耳边风,耳边风,只是耳边风。 他拉我往厅内的罗汉榻坐下,一手揽住我,一手揭开茶几上的食盒,里面点心精致无比。 他拿起一块放到我嘴边道:“这些都是庄辰精心制作的甜点,味道很好。” 我愕然,庄辰会做甜点?我怎么不知道? 挣开艳若的怀抱,也不吃他放在嘴边的那一块,顺手拾了一块桔色透明的小点心往嘴里放,香软带着轻脆的口感,有荸荠的味道,脱口说道:“荸荠糕?” 艳若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唇,我一时不备,让他钻了空子,他舌尖在嘴里轻触了一下,然后离唇,笑意盈盈地道:“答对,是荸荠糕。” 我嘴角抽搐。 艳若身子向后一靠,斜倚着罗汉榻,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歆,现在说说吧,你在蓝雾林里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一夜未归?” 我吃点心的手一顿,便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事,迷路了,所以一直出不来。” “哦?你在里面走了一个晚上?” “没有,随意找棵树爬上去睡了。” “是吗?可早上,你怎么又识路了?” 我想也没想地答:“羽魄识路呀。”话刚说完,暗叫不好。 艳若轻笑:“是啊——我的羽魄可是识路的呢,怎么会晚上让你迷了路,早上又能识路了?” 我侧身看着他,笑笑:“是的,有羽魄我怎么可能在蓝雾林里迷路?只不过当时我看到祭巫在蓝雾林里,就让羽魄去追了,然后与它失了联系,早上时它才找到我。” 艳若挑我话中的毛病,“看到祭巫?这话没有用假设句呢。你这么肯定是她?” 我面不改色,“当然,祭殿里除了她还有谁能把羽魄缠这么久不放?一直到早上我才见到它。” 艳若不语,只是注视着我。 我转头继续吃点心,想到那个不被人知道的小山头,那些老人和小孩,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艳若,不然害死了一群人就不好了,而且这是我手上的一个重量级砝码,不说出来,以后有什么事也许两边都能利用上。想到子归,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转念想到羽魄,心里一动。 对呀,羽魄是艳若训练出来的,一定机警异常,而且通人性,那一天,那个凌晨,它怎么能睡得那么沉?换成平时,如果出了什么异动,它的毛一定会竖起,然后呲牙而叫,如果它当时没有睡着,我就决不会被…… 我黯然,调整心绪,又思索着中间的疑点,不禁开口问:“羽魄会被迷香控制而熟睡不醒吗?” “会,但是很少有它不能抵抗的迷香。”艳若接口:“除非是针对性很强的,特制的。” 这样啊,当时羽魄熟睡肯定是被下药了,凭它的敏觉性,别人下药时不可能没察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它是认识的,并且下药的人制的药是特意针对它的,它嗅不出来,也察觉不到。 下药的人会是子归吗?想到那一天,蓝雾林里与子归初识,当时羽魄被他抱在怀里,神态有点慵懒。难道在那时候羽魄就已经被下了药? 联想到凌晨的事情,回想起小山头的一些对话,和祭巫的一些对话: “……你先应下来,明天凌晨时,我再偷偷带你离开。” “……归哥哥不是说她答应留下来了吗?为什么还要迷昏她?” “……疯爷爷说了,只要凌晨她不醒来就可以了。” 凌晨,凌晨,会发生什么事?而我的确发生了事。 “如果实力相当的破格,两人都不是处子了呢?” “那么就以破格的第一次是否献身给主人为标准……” 如果是子归下的药,目的就是让我失掉竞争祭巫的机会。那么子归和那个银发男子应该是一伙的。如此,朝飞口中的疯爷爷,他那么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不准我凌晨离开?这不是明摆着帮我吗?嗯……或许他帮的不是我,而是想帮子归。……都有可能。 腰上一松,身前衣襟被一双手探入,胸上的两处绵软被抚摸轻揉,我猛地回神,把那只色爪狠狠的从胸前拨出,瞪了瞪艳若,把腰带系紧。 他也不恼,顺势将手移到点心上,吃了一口,眯眼笑道:“终于回神了吗?叫了你两三声都不应,只能用此方法——果然是良策!” 我微窘,“没听到,当时在想事。” “想什么?” “呃……在想谁那么有本事把羽魄给迷晕了。”我半真半假的回答。 艳若眼睛一闪,沉吟半晌,然后神色一片了然,“你那天在蓝雾林里看到的不是祭巫吧,而是别人,而且羽魄被药给迷晕了,所以它没法提醒你和搭救你,所以……那晚你被人破了身。” 我顿惊,他还真是……敏锐,一猜就中!只不过时间不对而己。 我没更正那个细节,顺着他的话问:“能迷晕羽魄的,你能想到是谁吗?” 艳若看着手中的糕点,眼神有点冷利,“有这能力的戎贵,数量不多,但也不少,我会查出来的。”遂侧头凝视着我,“你……能告诉我,破你身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告诉艳若吗?应该可以说吧,至少我和他目前是同一条战线,他想让我做祭巫,而我现在也决定要做祭巫,有艳若的帮助,倒是可以多一分胜算。 我双手抓着裙子紧了紧,深吸一口气,说:“当时看不清,我也被下了药,只能迷糊的看清是一个银发的男子,穿着藏青色的华裳,那上面的针绣很精湛,看得出是一个极华贵的公子。他还有一串眩彩的珠玲,系在腰上的那种,声音很特别,我形容不出来,总之不同一般铃铛的声音。” 艳若身体一僵,这让我很是奇怪,抬眼望他,只见他眉头微蹙,神色不定,真是难得,竟然能见到艳若不调笑还一脸凝重的表情! 我试探地问:“你认识他吗?这人很厉害吗?” 艳若瞬间恢复平日的轻松表情,笑意盎然地道:“还好吧,对我来说,是‘棋逢对手’,说认识也算不上,我听说过他,明里暗里也交锋过几次,就是没见过他的样子。” 我疑惑,“居然有你没见过的人?这么神秘?他是什么身份?” “暗部首领。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他。”艳若忽然又若有所思起来,看着手里的点心说:“就不知道破你身的是不是他。” 我更奇怪:“特征我都描述出来了,如果不是他,你为什么猜测会是他?” “这很难说。”艳若道:“他做事很少亲力亲为,一般让暗部的人假扮他,为他办事,他亲自上阵的事嘛,数得出来的就是和我交锋的时候,还有与现任戎主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还有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太过隐秘。现任戎主也很难找到他。” 我吃惊,“戎主不是狐戎的首领吗?连首领都管不了的贵族?” 艳若品尝了一下点心,“不是管不了,应该是不想管,或者说……”他歪头想了想,“或者说是根本懒得理他。” 咦?这是什么一种状况?实在是太怪了。 艳若忽然把点心放回到盘里,坐直身子,扳过我的身子,与我对视,眼神深沉。我有点莫名。 “歆,”他说:“不管是不是他本人,出了这事,他就是不想让你做我的破格,也就是说他觉得你有可能当上祭巫,所以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破他的计划。” “什么方法?”我问。 “你知不知道我们狐戎族的男子,在破了一个女子的处子之身后,会在其身上留下标记吗?” “我知道。这里有什么含义吗?或者说有什么传统信仰?”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守宫砂还可以理解,这破处标记就有点怪异了。 “很简单,就是为了竞选祭巫而形成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艳若轻笑,“你没觉得这样可以不费事的刷掉很多竞争祭巫的对手,甚至在破格时就可以除掉一些碍事的人吗?所以呀,久而久之这个习惯就这样继传下来了。” 我怔住,很快便理解了,不禁嘲讽:“的确是又简单又利索的解决对手的好方法。”转眼看艳若,“那么你所说的,能让这个办法失效的方法又是什么?” 艳若懒懒地道:“方法嘛,就是让一个从未经历欢好之事的男子与你相合。” 我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愚蠢的办法!” “愚蠢?呵……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狐戎男子在初次与女子燕好后,会让女子身上留下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纹身,位置一样,形状一样,颜色一样。——就像胎记。” 我浑身一震,不由伸手往他肩上探去,想看他那朵彼岸花。艳若并不阻止,而是顺势把衣襟解开,露出他肩上的花,说:“看到了吧?没错,如果你和庄辰欢好,你肩上就会出现和我肩上这个一模一样的标记。” 我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间就明白了艳若的计划。于是收回手,盯着他淡淡笑道:“所以,艳若,你是想让庄辰代替你,把他身上的标识印在我身上吧?” 艳若静默的看着我。 我有点苦涩,“你调查得不错呀,连庄辰还是童子之身都知道,这些早在你要带我来狐戎时就已经算计着了吧?”我轻笑一声,“毕竟各种各样的意外,你都要提前想到并且计划好,以防万一呀。” 嗯,很好,很不错的心机,这样我身上就有了和他一样的彼岸花,证明他的第一次是给我的,而且从他与我欢好的熟练度来看,他的第一次应该是很早的事了。也就是说,当有人指责我未经主人同意,私下与男人欢好,把第一次给了非主人,不配做祭巫时,庄辰印在我身上的第一次标识无疑就是告诉狐戎族的人,我和艳若早就认识,所以我所做的事都是经过他同意的,包括我的第一次,由此,就可以让这个局势反败为胜。 多么好的将计就计,多么的天衣无缝! 谁会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艳若?如果狐戎族的人早就知道,凌风当时在城市里看到庄辰就不会一脸惊讶。这说明庄辰和艳若是双胞胎的事,只是一个秘密。 我注视着艳若,冷笑道:“所以艳主儿在九转回廊上所做的那些,并不是情不自禁,而是为了证实我有没有失身吧,然后让我回来,就是想让我尽快与庄辰欢好吧。呵,也是嘛,连我都觉得回廊上有银发闪过,聪明的您,敏感的您又怎会没察觉,又怎会不怀疑?” 艳若并不否认:“的确如你所说。只不过不是在九转回廊起疑的,那天在祭殿的后门与你相遇,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上的香味不是植物和花香,而是狐戎族特有的香味,我们身上的迷香虽然各有不同,但我们都能分辨出什么是花香,什么是族人的迷香。还有……”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我:“我当时能感受到,你——”没再说下去。 我盯着他,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 既然他那天早上就怀疑了,为什么当时不证实,不询问?却要在九转回廊上演那一幕?根据艳若的性格,疑而不问,说明他自有办法,也就没必要在再多加证实什么,或者说,他不急于证实什么。如此看来,九转回廊上的欢爱验证,对于他实在是多此一举。而且艳若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公开做欢好之事的人,刚才他就强调如果是在他的府邸会更爽意,说明他很注重欢好的品质,而环境的情调必不可少。那事太过于仓促,不像他计划中的事。 今天我来他的府邸,他的第一个问句也不是询问我是否失身,而是问我在蓝雾林遇到了什么。更说明他对我还是不是处/女并不在意。 我沉思,尔后大悟。 他在回廊上与我欢爱,并不是迫切的想知道我是不是失身,而是想演戏给别人看!——给那个银发的神秘男子看,用行为去告诉那个人,他和我的关系非常密切,同时让狐戎的“眼睛”也看到这一个事实。这样,他计划中的“彼岸花”才更有说服力。 艳若,你果然心思细密至极! 想到这,我收了收心,转眼而望,艳若此时正含笑的看着我。 “亲爱的歆,你是不是猜测到了什么?呵,我不想知道你又明白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与庄辰的事情,你否同意,或者说——是否愿意?” 我皮笑肉不笑,“这事不劳驾你费心,我心里有数。” 艳若嗯了一声,琉璃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这事拖不得呢,也许很快那个银发之人就会采取行动,吃苦受罚的可是你,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不救你。唉——歆,你受罚我是会心痛的。” 装,使劲装吧!我心中轻哼。 看他这样,我也摆出含情脉脉的样子,扬起笑容,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抛给他一个媚眼:“多谢艳主儿的关心,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我也舍不得自己受罚,喏,你受罚也比我受罚让人舒坦呀,对不?” 艳若笑吟吟的伸手一拉,把我抱进怀里,一个侧翻把我压靠在罗汉塌的茶几上,墨色的长发从他肩上滑落到我耳畔,他俯首与我对视。“那么,歆,你什么时候去找我的那位胞弟?” 我惊,“你不是说庄辰在你府邸吗?” “嗯哼,他当然在。” “既然在你府邸,那么我什么时候去找他都方便嘛!” “方便但也不方便,没有我的叫唤,他不会出现。” 我警惕:“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笑,嘬了下我的唇,“能把他怎么样,他一直是那样。歆——此庄辰,非彼庄辰。” 我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笑而不答,而是把一个细长的哨子放在嘴里轻轻一吹,一个熟悉的哨音响了起来,与我十六岁那年,在玉兰花园里听到的一样。他只吹响了一声,便放下哨子,低头吻起我来。 我推开他,“做什么!我要见庄辰,我跟你回来不就是这条件吗?” 他捉住我的手,上身使力压住让我动弹不得。“放心,我说过让你见到,你就一定会见到,一会他就来了的。嗯——他没来之前,这空下的时间多无趣呀,我们做些有趣的事才好。”低头再次吻了上来。 我动不了,无奈的转头避开他的唇舌袭击,他也不追寻,顺势吻上我的侧脸,然后是颈项,接着手开始不老实,沿攀至我的胸前开始解衣襟。 我瞪他,“干吗!” 他媚眼一抛,“要你。”简洁而皮厚。 我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羞涩,直截了当的说:“中午与你欢好时折腾得太久,累坏了,不给!” 他一愣,端详我半晌,我毛发直竖,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忽然,他扑哧一声笑起来,把头埋在我颈边笑个半死,我不知他笑什么,郁闷得要死。 “歆,你说话还真是……劲爆呀。”他抬起头来,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那种事,更累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停,停,停!怎么越说越觉得是在调情? 我刚想喝斥他闭嘴,厅里有脚步时响起,有人走了进来。我转头一看,全身都温暖起来。 是匿影,我的亲弟弟。 “呀,这么快就来了。”艳若侧头看到匿影笑笑,转头对我说道:“你看,我没失言,说让你见庄辰就让你见到他!” 我僵住。他……艳若,知道匿影是我亲弟了? 难怪,果然是—— 此庄辰,非彼庄辰。 ------------ 一个保镖一个计划 艳若眼睛在我和匿影之间溜了一圈,尔后笑吟吟的把我从茶几上扶起,道:“怎么样?对眼前的这个人还满意吧?” 我看向匿影,他半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一种下人的状态,我看着心抽痛得紧,纵使他不是女子,也不能高仰着头注视前方,同样是狐戎族长大的男子,差别如此大。暗部的人不是被人提起时,都能令狐戎族人敬畏三分的吗?怎么到了艳若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歆,你手上的这块糕点要被你捏碎了。”艳若轻声细语。 我转脸看他,笑笑,把手中的糕点慢斯条理的举到艳若的嘴边,他也不推拒,张嘴就吃下了,依然满脸明媚。 “艳主儿,我是不明白了,”我虚虚的望了一下厅外的天色,“都傍晚了,你这时候叫匿影来是为什么? “呵,你以后会有很多事要办,身边只有羽魄可不行,有些事情,还是人来保护安全。”艳若的手指在我的发丝上绕来纠去的把玩:“所以,就让匿影跟在你身边,让他来保护你怎么样?” 我眼一跳,斜眼看到匿影也有些愕然的微抬起头看向艳若。 我警惕:“艳若,你又在盘计什么?” 艳若笑道:“歆,你怎么总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我是真的要让一个人来保护你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嗯,我也是不好过的。” 我问:“那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匿影?” “咦?我以为你会希望匿影做贴身保镖呢?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再暗部挑一个好了,不过——”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道:“除了匿影外,你觉得还有谁能让你天天安心的放在身边?包括睡觉之时。” 我静默,的确如此,别说暗部,就是整个狐戎,我能信任并且不会对我不利的人,除了庄辰就是匿影。 我抬眼看着艳若,说:“我还只是破格,拥有贴身保镖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是自然的,所以我才选匿影呀,他本就是暗部培养起来的,大白天的也能隐匿得很好,除了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平日里别人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的确合情合理,而且蓝雾林里的春/药事件,如果说我心中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能有人保护,而且还是匿影,不仅以后安全一些,而且能天天见到匿影,心里也会舒坦很多,至少能确认他是安全的,而匿影也是这么想的吧,在我身边,天天看到我,也不必担心我出什么事情。 转眼看向前方的匿影,他这时已经抬起了头注视着我,眼里闪亮闪亮,一脸温存,让我心中一暧。 “既然如此,庄歆就谢过艳主儿了。”我对艳若说,眼神却看着匿影微笑。 “匿影,你也听到了吧?”艳若说:“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歆,负责保护她吧。” 匿影转眼直视着艳若,下颔点了点。 艳若扳过我的脸,我轻皱眉,他不以为意,笑道:“还有一件事情呢,明儿送你回贵邸,你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到时我将向岚夜收回对你的租凭权,然后你同我一起去找另一个庄辰。” 我心跳了跳,故作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说:“另一个庄辰?我的弟弟吗?他不是在城市里吗?”我低头幽幽长叹一声:“不知道在大学里找不到我,他会不会担心呢,就快升大二了呢,考试应该很忙,他现在一定告诉了爸妈我失踪的事情了吧,哦,不对,他的性格一定会怕爸妈担心而瞒着不说……” “编吧,继续编。”艳若浓浓的笑意下带着几分嘲讽。 我知道掩饰不了,于是整了整表情,认真地说:“你让我去找庄辰,就是想让我和他……咳,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月巫神出鬼没,不容易找得到。” 艳若笑道:“难寻吗?未必。” 我看着他:“你知道月巫的住处?”打死我也不信,月巫这个女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那时我被庄辰带到她的住所时就发现,那儿是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如果不熟悉路线还会迷路。 艳若轻笑,“月巫的住处我可不知道,不过并不代表找不到她呀。”扭头看我,“那天在神兵阁的地牢救你时,我可是看到月巫了呢,你说呀,她当时和谁是一伙的?” 我心一动,“你是说通过青岁去顺藤摸瓜?” “总算是开窍了。”艳若低头在我唇边吻了起来,我轻推了一下没推开,倒是让他更得寸进尺的深吻起来。 “咯咔”一声,什么东西被人动一下发出了声音。 艳若离开我的唇转头看,我也顺眼而望,看到匿影已经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手上正弄着一支短剑,轻轻擦拭,估计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拔剑发出的。 想到刚才的情形给他看到了,我脸一红,使了些力把艳若推开,这一次很容易就办到了,因为艳若顺着我的力道直起了身子,靠向榻的另一侧,支手望着匿影笑。 “匿影可真是让我伤心,才一会儿功夫,就把我抛弃了,这么关心歆,怕我吃了她不成?”轻笑一声,眼里波光流转,“告诉你吧,我早就吃掉她了,所以今后你不必在这事上把我看紧。” 我窘,偷看匿影,他拭剑的手一顿,遂又自然的擦试起来。 艳若挥了挥手,“好了,要说的我都说完了,要交待的基本也交待过了,现在匿影退下吧。” 匿影把剑插入刀鞘站了起来,却没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艳若道:“贴身保镖这个工作在我的府邸没必要执行,在这里,你依旧像原来一样,出去吧。” 匿影表情踯躅。 看到艳若这么使唤匿影,我心里很不舒服,于是说:“他既然从今天开始是我的贴身保镖,那么不管是在哪儿,都得呆在我身边才对。” 艳若掐着我的下巴,将我拉入他怀里,眯眼微笑,“的确如此,不过歆——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那么既使他是你的保镖,也得听令于我,你要弄清楚,他先是我的侍卫,才是你的保镖,在我的府邸,自然要先以保护我的安全为第一。” 我挑眉,“原来你也会怕有人对你不利?看来你的府邸并不安全,刚才我们商议的事,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到?” 艳若松开我的下巴,向下揽住我的腰,笑道:“在我的府邸,只要是在屋里交谈,是不会有人能窃听到什么的,不过出了屋外就很难保证了,当然屋外的那些霄小顶多也只是一两个,所以呀,匿影有必要出去赶这些小老鼠,嗯,还可以让他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呢。”转过头对匿影道:“还不快去驱老鼠?” 匿影没再踌躇,微点了下头,足尖轻点,很快就掠了出去。 艳若抱着我,含情脉脉,“那么现在,歆,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我一身疙瘩顿起,挣开他道:“我还有房礼监的规章要写,不是明天要回贵邸了吗?” “是呢——”艳若笑笑,“那和我去书房吧,那里也有一些资料能给你做参考。”遂起身下了榻,然后向我伸出手,示意扶我下榻。 我本来是要自己下去的,又不是很高,可是抬眼看到艳若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我凝视着他的那只手,洁白如玉,光滑修长,很美的手,那样的张开在眼前,是纯洁而干净的,但是……手背之后呢,定是阴暗和血腥吧? 要握住这样的一双手吗? 我迟疑,艳若却没把手放下,而且没给我过多的犹豫时间,手向前一伸,直接抓住我的手,就将我拖下了罗汉榻,然后牵着我朝厅内的一个小门走去。 “歆,只不过是伸个手,你都想这么久,有必要么?你也太谨小慎微了。” “艳主儿说得是,不过在狐戎,一举一动都得三思而后行,我变得如此谨慎,这个功劳非你莫属。” “那我还真是劳苦功高,你是不是得好好报答我?” “哦?艳主儿想要怎么报答?不会是以身相许吧?哼!”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不过不在你报答的范围,决定权可是早在我手上了。” “未必,我有一天出了狐戎,你对我就没任何决定权了!” “呵呵呵……未必呀——庄歆——”语调含义深长。 我心一沉,装作毫不在意,却是不动声色的将手从艳若手中抽了出来。 艳若神情不变,含笑依旧,眉目凝转间已多走了我几步,将我落在了后面。 我跟着他穿过小门,就进了一个院子,紫玉兰树盈盈而立,带来阵阵的香气,注视着前面款款而行的白衣男子,那树上掉落下来的花瓣,让我晃如回到十六岁的那一年,同样十六岁的艳若穿着一身同样的白色衣裳,翩然从眼前消失不见。那时候,他就像个美好的精灵,多么想抓住他,而现在,他就在咫尺之间,抬手就能触及,我却再也不愿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 房礼监新规 经过一夜的删改,我总算把房礼监的新规给拟好了,然后又反复念了几次,练习了一下阐述的方法,一时不禁想起大学的一些演讲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城市,现在还有青春,如果到了中年才能回去,真的是很惨。而且爸妈现在一定很悲痛。我不见了,庄辰也不见了,这种打击一定很大。 感伤的情绪并未延长多久,艳若已经在门外唤我了。我将文件整理好,单手抱起羽魄出了门。也许是为了赶时间,艳若一路上没有什么废话,催骑着狮子很快就到了贵邸。当我和艳若走到外邸时,发现那里已经整整齐齐的站满了女贡,而岚夜与天楚就坐在那高高的台上,注视着我们走进来。 我惊了一下,问艳若:“你是不告诉了他们,我今天几点来?” 艳若笑笑,从白狮子上下来,顺道扶下我道:“是啊,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直接就聚了人开会等我们了。” 我紧张起来,“这似乎太快了吧!我的新规还没有上报领导,就要直接面对下属了?” 艳若笑道:“他们就是想看你出洋相呀,你出了差错,我也是会被笑话的。”低头凑近我,“所以歆,打起精神来,你一定要说服他们,就算是错的你也要说成对的,管这个新规有效还是无效,说服了女贡和上面那两渣子,我们就是打赢了一场。” 我暗叹,“我尽力吧。” 往前走时,女贡们自主的让开了道,刚接近高台,岚夜便站起来对女贡们道:“前先日子庄歆破格说要制定一个合理的竞选房礼监的规则,今天招你们来就是一起听听她的新规。”他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狡狯,道:“你们要仔细听并且记下来,以后就这么实行。” 我一听,呆住。怎么可以?这样说的话,根本就没有给女贡选择的机会,也就是说我的新规拟出来,不管好还是不好,女贡们就算有疑问,也不能提出来,也要强制性实施。 艳若在身旁低语道:“岚夜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呀,如果这新规实施时出了什么问题,责任倒可以全部往你身上套,女贡也可以找借口推托,总之只要有什么问题,全是得你一个人承担,因为毕竟是强制性实施的呀。” 我定了定神,问:“那我上去后让大家有意见就提,不就行了?” “有岚夜的那一番话,谁还敢站出来提问?” “那……以后出了问题,我一样可以推托是岚夜没有经过民主的商量造成的。” “啧,怎么不民主,现在这一群人全是大活人,又不是暗地里发布的规定。而且提出新规也是你的主意,你觉得可以推托什么?反正出了事情,会有很多借口让你麻烦不断,你一个人再怎么能说善辩,能辩得过这么多人的嘴吗?” 我深吸一口气。 这时岚夜在高台上道:“现在请庄歆破格上来说说她的房礼监新规。” 我闭了闭眼,死就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一关,是逃不了的。于是一提裙摆,手拿着那些手写的文件上了高台。 走上台先对岚夜和天楚行了个礼,看到他们眼里都有着一些看好戏的表情。视而不见,转身面对女贡道:“我的新规结合了一些旧的规定和城市生活中的一些制度,删改而来。所以有些词语会比较城市化,但是我相信各位女同胞们是会听得懂的。” 在这里我故意强调了女同胞,而不是女贡,希望能让她们对我的态度不会太差。微吐了一口气,凝视下方,看到女贡们手里都拿着笔和本子,等待着我说话,并且记录,高台下的左近侧站着绿蔻和红菱,她们看我的眼神是满满的鼓励,这让我顿时有了勇气。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眼一扫下方,道:“我的新规条条框框的并不多,所以不会很难记,现在我先说第一点:举荐。延袭旧规的标准,即要求被推荐的人德行要好,言辞辩理大方,判词文理优良,同样的举荐之人也要具备这样的品质。因为如果是小人的品行,那她举荐的人又怎么能让人相信这个被举荐的人品良好?到时必定会引发争论,这样费时也费神。 “第二点:回避。标准类似于东汉的‘三互法’,即同寝室的人不得举荐,同乡不得举荐,一个人不能连续被举荐,允许自荐。我想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徇私,拉帮结派。” 对于拉帮结派我是最讨厌的,上学时这种小团体常常欺负一些弱小的不爱说话的或者成绩差的同学,总觉得这种团体实在是有一种黑帮的感觉。所以第二点我就写了这个回避,这样女贡们如果想要竞争、拉拢人,在交际圈上,就不会只限于对本寝室的人友好,会扩大到整个贵邸,言词间也不会再出现过多的嘲讽。我觉得就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做人也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合谐。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但到了狐戎,女贡们都把这种必要的面具给撕下了,才弄得人与人之间如此不合谐,整个贵邸乌烟帐气。虽然直言很好,但是人人都太过犀利,就很累了。 “第三点:演讲。这很容易理解,就是竞选的人,要自个走上台来说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当房礼监,有什么计划,都是城市里来的,这里我就不费话去解释了。 “第四点:测试。由上届房礼监对下届的房礼监出题,也就是各种实践试题,口语式的,试题为七道。由上届房礼监提问,竞选的人来回答。考题没有正确的答案,最佳处理方法,由女贡们投票选择。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了事情的处理案例,还能让大家对同类的事情能自动采取怎么回避的能力,更好的促进交流与勾通和友情。 我吐了一口气,看了看下面的绿蔻和红菱,她们暗暗的翘起大拇指,表示说得不错,让我继续。 我放下了半颗心,继续说道:“第五点,LQ。” 刚说完,女贡有些人不由的发出的一个疑问的重复句:“LQ?” 我笑笑道:“也许有些人不太懂,我解释一下,平时我们都知道智商(IQ)、情商(EQ)、财商(FQ),而LQ就是指玩商(Leisure Quelity的简称),这个比较概念话,我就直接背书向你们解释吧——玩商能直接提升人对自我生活的控制力和拓展个人价值,如何在恰当的时间,选择恰当的玩伴,去恰当的地方,玩恰当的东西,在玩中得到快乐和享受,并创造新的物质、精神价值,实现自己既定的最终目标,这些都是大智慧。一个人会玩,某种程度上表明其比较乐观开朗,具有良好的发散性思维和较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好了,背书概念就到此,我想大家没有睡着吧?” 下面发出轻微的笑声。我听到也开心起来,道:“简单的说,就是希望竞选的人有一个良好乐观的心态,在别人和自己消极时痛苦时,都能很好的玩一场,让情绪快速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而不是消极下去。” 我环眼了一下四周,提高声调说:“一句话就是: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能自己给自己带来光明。”——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才能让自己坚持活下去,不亏待自己。 话音一落,下方的女贡都抬起头来看我,眼睛一个个闪着光,我为这样的眼神而激动,然后听到下面一片掌声响起。 我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的眼泪关起来,忽然想起一首很老的歌曲: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有无限感慨。 后来是怎么说完余下的规章,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心跳动得很快,只记得那些掌声是那么的温暖,原来声音也是能有温度的啊! 又到了晚霞满天的时刻,艳若带着我向岚夜告别,天楚走到我面前,嘻嘻笑道:“不错嘛,庄歆,我第一次听到女贡们全体向一个破格给掌声,并且露出微笑。” 我微微一笑,不语。 这时岚夜走过来,手里拿着我的盘长结,除了结饰中间多了一颗镶嵌的紫珠以外,下面的穗子的颜色增加了一种:绿色。 他注视着我,神色复杂,他把结饰递给我道:“你在贵邸的实习结束了,这是你的过关认证,好好带上吧。” 我道了谢,微笑着伸手要去接过,天楚却抢先接过,然后笑嘻嘻的对我说:“我帮你系上。” 岚夜手一僵,不自然的将悬空的手放了下来。 艳若在身边笑吟吟的道:“天楚这么积极,不会是看上我家庄歆了吧?” 天楚也嘻嘻笑道:“嗯哼,有点看上了的感觉,想着是不是要讨来做媳妇。” 我轻咳一声,看到岚夜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道:“不送你们了,自个走吧。” 艳若笑道:“客气,不劳烦岚爷。” 天楚凑近我,低头道:“我送你一程吧,坐我的红毛狮。” 我愣了,“红毛狮?有这种毛色的狮子?” 天楚嘻嘻直笑,更凑近我,正想说什么,我就被艳若往后一拉,靠在了他怀里,与天楚拉开了距离。 艳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温柔地道:“红色是他这个变态染的。——楚大变态,我们才不要你送,免得丢人!” 身后天楚哇哇大叫! 我失笑。 ------------ 神秘 由于要找到庄辰,我与艳若还有匿影就通过密道潜往禁地。 为了防止突发事件,艳若便让我假扮成祭巫的样子。为此我还有些担心,问他如果禁地的查到祭巫还在祭殿怎么办?艳若却不以为意的说:“查不了这么快的,祭巫手头上有很多祭舞和祈福的事要做,他们要把书信递交到祭巫手上来确认你的身份,既使标注了加急字样,祭巫也要先来后到的轮流看,等到他们的加急信传到祭巫手中估计也得一个星期。”说到这里,他狡黠一笑,又道:“而且祭巫如果看到他们的信上还提到我的名字,我觉得她是不会与我对着干的,至少在神兵阁这里走错一步就会要人命的地方。她要教训我,也是在安全地带让我吃苦头。” 看着艳若一脸自信又理所当然的神情,我明白了他是在仗着祭巫心里的那一份母爱。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祭巫都对他表现的冷淡异常,而他又为什么也对祭巫假装毫无亲情的样子?记得那时祈福节的那个晚上,在那个山腰上,我明明看到他看祭巫的神情是那么的依恋,那是一种孩子渴望着母爱的依恋。想到艳若从小就被抱离祭巫身边,被无关的人抚养长大,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我想这母子俩这么生疏,估计也是因为长时间分离的原因,所以长大后相见都不明显表露自己的亲情,也许就是“近亲情怯”吧。 我跟着艳若穿过一个一个的隧道,然后在一个八卦图形似的圆门前停了下来,艳若说打开这个门,就是禁地了。 “歆,我们一出去就到禁地的那个底下湖水,一会省不了又要盘查一番,我们就按事先说好的托词。”艳若再次交待。 我点了点头,抱着羽魄,紧挨着匿影,以防不测时可以近距离的彼此有个照应。 艳若在八卦门上触摸了一下什么,那门就顺时针的缓缓转动起来,然后有光射了进来,随着咣的一声轻响,整个八卦门就向两旁分开来,露出了道。艳若就先走了出去,然后四处看了看,才示意我们出来。 水道与当初逃跑到这地儿的时候还是老样子,水流如细道弯曲于向两侧延伸,深碧的颜色,但也能隐约看得见底,尾随出来的匿影顺手将八卦门给关上了。 “往前走就是有圆似小船了。”艳若说着,抬脚便走,我跟在他后面,匿影则走在我后面。一路上,只听得见我们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约走了十五分钟,便看到了泊在水上的熟悉的救生船。 艳若快步走上前道:“这一只船的份量是三人,我们仨正好。”边说边低下身解绳索,忽然有光从水上一闪而上,直冲他的面门,艳若敏捷的一避,那光亮宛如有眼睛一般随着他一起转了弯,再次袭来,这一次艳若明显是躲不开,只见他抬手打算硬挡,我知道他没武功,那袭击的什么东西又太快看不清,一时间有些心紧,不禁惊呼出声,身旁的匿影手一动,一把短剑就飞了过去,险险档下了那光亮的袭击,却没想到那亮光也很灵活,被剑身挡下坠落之前又一跳,袭向了艳若的咽喉,匿影却没有向前救援的,而是一手拉紧我的手,另一手微抬,再次将一把短剑射出。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匿影抓着我的手一麻,似乎他也有一样的感觉,手一跳的松开来,就在这一刻,有双手从背手捂住了我的嘴,向后一拉,我看到匿影惊怒的表情,转身要再抓住我,却被什么一推,整个人向水流中跌去,然后是艳若吃惊的回头,那闪光的东西瞬间刺入了他的右胸,血一下子就在他衣服上绽出几朵艳丽,这时我才看清了袭击他的东西是一种尖嘴的长鱼,混身闪着亮光,正插在他的右胸上,似乎还有往里钻的趋势。 我惊骇,下一秒就被拉入了黑暗中,接着有石门关闭的响声。还未等我收拾好惊诧与惶恐的情绪,鼻尖就有一股很浓重很浓重的香味传来,那是加了量的迷香,只是这香味并不单一,混杂了各种味道,更让人容易头晕。过敏性鼻炎也没有用了,喷嚏根本打不出来,而且很快就觉得手软脚软,浑身无力。我顿时明白,这是专门针对我而配制的迷香。 我睁大眼睛想看清黑暗中的人,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感觉到那人手一提,便拦腰把我横抱了起来,朝某个方向缓步而行,丝毫没有急切的意思,而是异常悠然,异常飘逸的,像鬼魂一样,脚步很轻很轻。我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的抬起眼,但这一片漆黑使我根本不可能看得清,倒是他像是很适应黑暗一般,行走自如。 我张嘴想大叫,却发出不声,头脑晕沉,却也不是完全昏迷,只是全身使不上劲,只能在他的怀抱里依偎着。然后走了一段路,渐渐有了淡蓝色的光线,那是镶在隧道两边的类似于猫眼石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没力气抬起头来看到他的模样,只能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在隧壁上,看到他的影子,那个影子的侧面轮廓线条是完美的流畅,由于影子是被光线拉长的,所以一时也不好辨认出他真实的侧面样子,但有一点,让我瞧着异常的清楚,他的头发很长很长,壁上的影子,能看到他身后的发丝像绸缎一般迤逦延长,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头发尾梢的结束点。 蓝暗的幽光,长长的头发,歪歪扭扭的壁影,这实在是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特别是他行走时无意中飘垂于他前胸的发丝,那银白色在光线中,泛着半银半蓝的光泽,真是诡异极了,我心跳一下子得厉害。 随着迷香的一薰再薰,我便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了,等到感觉光线大亮,还有一种暧暖的温度时,我知道出了隧道,而且是到了有阳光的地方。 抱着我的人走了几步,随即将我放在了一块冰凉平滑的似乎是大石块的地方,背后的凉意让我一时有几分清明,竭力的把眼睛撑开一条缝,看到那永远会烙在记忆中的藏青色华丽衣摆和银色的长发。心酸和屈辱浮上眼角,我咬紧嘴唇,不让泪水出现。 那人弯下身侧躺到了我身边,于是我看到了他很男性化的下巴,脸侧尖尖的弧度收到中间时变得略平,有一个浅显的小槽,还未等我再往上看,他手一翻,便将我搂到了怀里,然后我就只能穿过的他胸膛看到地上的银发,真的很长很长,而且发质很好,光泽细腻,一直延缓至另一块石头下方,然后那里有好几双白净的手,拿着一把一把牛角梳子,各自拾取一撮银色,轻轻的梳理,还看到另一双白净的手将梳好的发丝一点点掬拢,盛入一个编织精秀的长型藤篮里,这让我想起日本古代的贵族女子,睡觉时将头发放于枕子后,然后婢女将她的长长黑发接于盆内,避免头发太长缠得身子无法入睡。 这无疑让我很惊奇了,还想细看,倦意却忽地泛了上来,好不容易半睁着的眼睛复又阖起,之后也没法睁开探个究竟…… ------------ 破格的归属 从倦意中醒来,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我确信自己是睁着眼的,却什么也看不见。如果因为环境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么五分钟后,人的视觉总会因适应而产生微妙的可视度,况且这里不是密封型的容器,能听到水声,能听到树枝摇动的声音,说明自己在一个露天之地,不可能一丝光线也无,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一点可视度。 于是我终于确定,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瞎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我惊恐和难过,我很平静,我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能那么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我从有些微凉的石床上爬起来,坐好,用心去感受周围的一切,慢慢地,能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能闻到一些半陌生半熟悉的淡淡香气。我想了想,回忆起那些香气是夺走了我第一次时的那位男子身上具有的味道。 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朝我走来,而且脚步声还很杂,听得出至少四五个人。感觉到身旁被放下了些什么,然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放入湿漉漉的东西,我指尖抓了一下,有水从指缝里流出,于是我知道是湿毛巾。 这时一个软软的女音说道:“先擦个脸,清醒一下。” “谢谢。”我双手摸索着展开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喏,还你,我擦干净了。” 那声音笑了笑,将我拉起,向某处走去,然后将一个长型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说:“这是漱口水,你含入嘴里洗漱后,吐到你身前这个盆里,呐,用手摸一下,对就是这个盆。” 我会意的照做了,然后又在她的指点下,再次用温水彻底的洗了一次脸,这才被她拉到一处地方坐下,说是吃早餐。 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不见却无端的感觉到对面有人,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并没有盯着我看,我轻轻地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确信了那种淡香味是心中所猜测的那个,然后一阵风吹来,一串特殊的铃铛声响了起来,我更加不再怀疑,于是对着看不见的那个人问:“请问您是暗部的首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手心里,他冰凉的指尖让我微颤了一下。 我将放有东西的手靠近鼻尖,触感和香味告诉我是食物,我顿了顿,还是听话的把那东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食物是面包,大清早吃干的东西,我总会噎到,这一次也毫不例外的咳了一下,那人就又在我手里放了一杯微暖的东西,我举起来,闻到了豆奶的香味,喝了一口,我向他道谢。他依然没有说话。 我不禁猜测起来,他难道是哑巴? 我默默的,一点一点的吃着,在快饱时把杯里的豆奶一口喝光,然后说道:“不用再给我添了,我饱了。” 话毕,听到对面有人收拾东西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片沉静,如果不是我还能听到那特殊的铃铛声,我一定以为他已经离开,就留下了我一个。 我有些耐不住这样的气氛,忍不住又问:“请问……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桌子上传来手指轻敲的声音,然后感觉到有人走到我身后,我紧张起来,身子坐得直直的。随即传来一声清爽的笑声,这笑声我是听过的,在迷雾林里,不过当时中了*,听得不是很清晰,现在是清醒的状态,听到这样的笑声,觉得他的音质里还带几分低魅,而且好像我在哪儿听过这样的音质。 我还想仔细辨识时,他竟开口说话了。他说:“庄歆,看不见,心才会更明白。” 听到这样的话音,我全身震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声音,我的确是听过的。而当他坐到了我身边,将我抱到腿上,搂着我一起坐时,他身上的淡香味在我脑中变得越来越熟悉。记忆的片断在脑里不断的呈现,一节节过滤,终于在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面前停止,不再翻动。我深吸一口气,瞬间平静,微侧过头对他微笑道:“您好,青岁大人。” 他再一次清清爽爽的笑起来,“你看,我说得对吧,双眼看不见了,心才会更明白。” 得到他的肯定,我不禁愣住了。虽然心里已经肯定是他,有了准备,但是得到他确定的答案还是怔住了。没想到青岁这么厉害,本以为他只是禁部的一个头儿,原来除此以外还是暗部的首领。 我轻轻吐气,道:“青岁,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还要对我采取那样的手段和方式?” 青岁将我放到地上,扶我站起,拉着我散起步来。 “庄歆,怎么又变笨了,因为我不想让你做艳若的祭巫。”他说。 我的手指抓紧了一下腰间垂落的裙带,微愤地道:“可是你这样,也让我做不成祭巫了。” 他笑,“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我是艳若的破格,按规定,破格在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第一次却给了别人,就会失去竞争祭巫的机会!” “的确如此。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艳若的破格呢?如果你做了我的破格,这样你的处/子之身给了我,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祭巫一样可以当,而且机会是90%哦。” 我呆住。“你也想当戎主!” “废话!谁不想往上爬?你读书难道不想成绩最好?工作了不想升职不想赚大钱?这里只要有一点儿本事的,又是戎贵的,谁不想当戎主?”青岁讥笑,语气明显觉得我的问题很幼稚。 我无言。停了几秒后又道:“我觉得如果是单纯的野心,不会让狐戎里的男子一个个都那么渴望当这个戎主,而且用尽手段,毕竟只是一个族群,又不是古时要争霸天下,所以戎主这样一个首领相比皇上吸引力简直小得可怜!”我想了想,“是不是如果当上了戎主能得到什么好处?” “呵呵,开点窍了呀。”青岁道:“当戎主可以了解到一些我们本身无法了解的族里的秘密呀,而且还可以禁止一些自己平时就讨厌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大的吸引力呢,我问你,现在你知道了这个情况,如果可以,自己是不是也想竞争戎主呢?” 的确……如此…… 我感叹,半晌问道:“以前我看到的你,是乔妆过的吧?你的真面目并不是神兵阁里的那付模样吧?” 青岁清清淡淡地笑了一声,“这是自然。” 我想起那一双拥有碧色眼睛的青岁,估计那双眼睛的颜色也是假的了。他还真是多面体。 青岁又道:“庄歆,你怎么就不会转个弯去想呢,你们城市里有话说‘条条道路通罗马’,所以你不必只把艳若往死里认主。” “我没有……” “没有?如果没有,你又来禁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庄辰,与他欢好,得到他的第一次印记吗?” 我吃惊:“你怎么会知道庄辰!” 他哧笑:“你们不是都计划通过我寻找月巫吗?那么我知道庄辰有什么奇怪?” 是啊,他和月巫是一伙的,所以自然也懂庄辰是谁。 “庄歆,我劝你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还是投靠我,转做我的破格比较实在。” 我不快,“什么叫愚蠢?这个计划足够破坏你的阴谋就证明了它不愚蠢,不然你为什么捉我来?还弄瞎了我的眼睛?”我有些愤然,“我就不明白了,我的眼睛怎么得罪你了?它的存在又会防止你多大的事情?” 青岁也不气,声音平和又带着磁性的道:“我捉你来,不是怕你们破坏我的阴谋,只是为了说服你做我的破格,让你少爬一个坡儿,是为你好。” 我哼笑,“为我好?” “当然,你难道没觉得和庄辰欢好,要什么第一次印记很可笑吗?” “对不起,我还真不觉得!”我冷声。 “唉,庄歆,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和庄辰欢好了,不就是为了让艳若证明,你和他早在我之前就已经欢好过了?那么你想想,你身上有了‘他’的第一次印记,那是不是证明你已经不是处/女了?如果是这样,你和我欢好时,我怎么能给你打上处/子的标识?你不觉得矛盾?” 我怔然。说得没错!我与青岁欢好,是处/子,所以他可以根据习俗给我打上印记;如果硬要狡辩说在青岁之前,我与艳若早就有了关系,那么我与青岁欢好时就不应该还是处/子。——这么大的漏洞,艳若怎么就没想到? 此时青岁带我进入了一个青草香十足的地方,赤脚踩着草地,软软的,湿湿的,痒痒的。而我的心却凉嗖嗖的。 “所以庄歆,你还是做我的祭巫实在,我之所以对你采用那样的令你讨厌的方式,一是不想让你成为艳若的祭巫,另一个就是换过来成为我的破格。这种‘一举双成’的方式,我没有道理不实施,对吧?” 青岁把对我的迷/奸行为,说得那么坦然无愧,让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不快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破格?你完全可以选择更优秀的女子做破格。” 青岁笑道:“的确可以找,但是时间上不允许了,等我找到了她,再重新让她熟悉破格的规章和礼仪以及了解狐戎的一些情况,估计你都在祭殿把该学的都快学好了。这样算来,我岂不是比艳若又差了一段路?” “怎么会呢?在律闺里挑一下,应该能有优秀的女子。”我试图说服他,希望他能放过我。实在是不想做他的破格,我觉得没有女子能接受一个迷/奸自己的男人成天在自己身边晃。 他哧笑道:“庄歆我问你,世界选美和国家选美,那一个更具权威?选出来的人哪一个更优秀?” “当然是世界选出来的优……”我说不下去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哼,你也认为世界更具权威性吧?所以呢,是不是在世界中寻找到的一个破格会比在小小律闺里挑出来的更优秀更合适?” “……那,你也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挑一个……”我又打住了,说不出话来。天啊我在说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犯罪吗?自己被骗来这种鬼地方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别人再骗一个进来! 青岁却不理会我忽然的消音,而是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可以到外面挑选一个合适自己的破格。可是我懒,这里很多对手要了解和消灭,不想花那些时间去寻找,而且既然艳若去外面找了,我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个时间?让他的破格变成自己不是很好吗?” 这里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卑鄙! 我道:“为什么一定是我?我就不信出外寻找破格的就只有艳若一个人?” “啧!还真被你说对了!就艳若一个!” “啊?!” “不必奇怪,到了祭殿学习时,你就会知道,能到世界上独立选择破格的狐戎族人,除了贩首就是拥有古绘图的人。” “古绘图?”我心一动。 “就是有资格竞选贩首和戎主的人,在十岁时进行各类测试和比赛得到的图表,凭这个图就可以到外面的世界挑选自己的破格。但是得到了古绘图的人,就不能再参加贩首选拔。” 我心一下子全点通了,也就是说,那个古绘图就是祭巫说的用古语符号标有暗道位置的世界地图,所以那时的炫就是靠那个地图到了外面世界挑选了薇安做自己的破格。 上下联系了一下青岁的话,我笑道:“那么古绘图一定在你手里了。” 青岁道:“为何这么肯定?” “你自个说,能出去挑选破格的只有贩首和拥有古绘图的人,而艳若是贩首。但是先前你说自己可以到外面去挑一个破格只是懒不想去,这说明你拥有古绘图。” 青岁打了一个响指,“心细变得细腻了,很好,果然越来越有点做祭巫的样子了。” 我不以为然,心里暗吁口气,还好那天到贵邸因为时间太仓促没有机会去岚夜的屋里查看,不然被发现就不妙了,他没有古绘图,一旦被捉到,我可是啥便宜也没占着。 “庄歆,怎么样,愿意做我的破格吗?”青岁问。 我静了静,道:“我无法信任你,我根本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怎么能轻易答应?而且我瞎了,竞选祭巫时一定会落单的。” 青岁淡淡地道,“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的眼睛只是药物的作用所以看不见,但是你做了我的破格,我自然会在你竞选祭巫时,让你恢复光明。” 我恼怒:“为什么要在选祭巫时?如果我去祭殿学习,日常生活不是很麻烦?” 青岁语调依然平淡冷静:“这才能更好的煅炼你的五官敏捷性,以后一旦眼睛恢复,你会发现你比常人灵敏很多。艳若——哼,他真是太心软舍不得对你这样做,你可以问问祭巫,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震惊。因为祭巫,也因为艳若的温柔选择。 “他……艳若,才不是心软,我想他另有一种想法和打算。”我不相信,真的打死也不想信。 “也许吧,但是我觉得他是爱上你了才这样的。”青岁哼笑。 我双手从紧抓的裙边垂至两旁,嘴里苦涩涩的,然后扯出一个笑意,嘲讽地道:“也许吧。” 谁知道?艳若那样的一个人,做事从来都出人意料,如果他的所作所为能那么好的让人一猜就中,他也不可能当上贩首混到现在了。 我轻叹,转念又想到了自己作为破格的归属。 究竟答不答应做青岁的破格?是哄骗一下他,还是实实在在的与他合作? 我驻步凝神沉思,眼前一片黑暗,让我的思绪更加集中。身边的青岁似乎也知道我在认真思考,也不打扰我,他的脚步声离开了我的身边,伴随着叮叮的铃铛声越走越远。 ------------ 那些女子 对于青岁的提议,我心里很清楚,要想骗他暂时答应可能性不太大,如果他连这点也没想到,那么他就没多少能力在竞争戎主中脱颖而出,所以只要我点头答应了,那将一直都得做他的破格,然后到做他的祭巫。这个一直,将是永远。也就意味着,我做了祭巫后,将不能再回到城市,得一直在青岁身边,做他的下手,帮他的忙。 这就是我为什么犹豫了,我做祭巫的的目的就是要回城市,如果没有这个希望我为什么还要做祭巫呢,但是如果不答应青岁,也不太妥,不是我舍不得我的一双眼睛,而是青岁是知道庄辰的,那么他和月巫的关系就定是非同寻常了,现在庄辰还在他的手上,如果他拿庄辰威胁我,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唉!我在心里深叹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觉得最好的办法只能拖着,走一步算一步。艳若那边,我就算不信他不找我,但匿影我是坚信他一定会冒死的寻找我的,所以我只要静静等他的到来,拖一天是一天。 这个主意一定,对于青岁的再次询问,我就很直白的说还没想好,青岁也不催,任由我每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于是我忽然想,等到匿影来救我时,会不会发现我和只圈养的猪一样胖了?顿时收敛。 这日,趁着阳光暖和,再加上青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身边的那些女子就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无非是聊些用最天然的东西怎么护肤,或者什么食材搭配做起来最好吃之类的,然后是说青岁大人的银发越来越长了,越来越难打理。 提起了青岁我也就有了些听的兴致,便凑上前问:“青岁大人为什么不剪头发?” 一个声音清脆的女子道:“没什么理由,只是他的嗜好,就像有的人喜欢剃光头,有些人喜欢不穿文胸一样。” 我干笑几声,“还真是很特殊的嗜好,那他洗头不是很麻烦?” 一个声音很中性的女子道:“怎么会麻烦,都是我们帮洗的。” 也对,别人代劳的事,他当然不觉得麻烦。 我问:“你们见过青岁大人的样子吗?” “这是不可能的,青岁大人在我们面前都带着面具的。” 我说:“睡觉也不摘?” “在房里睡觉摘不摘就不知道,以正在露天下打瞌睡,他是不摘的,我们包括暗部的人也不敢去摘,被发现会死得很惨的,而且青岁大人很敏锐,一个小动作都能察觉到。” 我有些失望。真是怪人啊,要是狐戎族在赤道上居住就好了,炽热烈阳下,我就不信他能坚持着一直带面具! 无聊了一下,我随口问道:“你们是哪个城市来的?” 刚问完,那些女子有些就发出一些奇怪的语调,甚至重复我的话道:“城市?” 我怔了怔,难道她们被抹了记忆?或者其它的……我心微动,转口问道:“你们都从哪来?律闺还是祭殿或者贵邸? 这么一问,她们似乎听懂了,于是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子道:“别把我们和那些身份低/劣的女/奴混在一起,我们可是狐戎族的人。” 我惊诧,“狐戎族人?你们在这出生在这长大?与狐戎族有血液关系?” “当然。”很肯定的回答。 我更吃惊,“可是狐戎族不都是男子吗?” “那是对外如此,因为古时狐戎族受到外族的袭击,总是因女子美貌而被掳/夺成为别族男人的附属品,不仅损了狐戎族的地位,也让族人长期受制于人,所以后来狐戎族就只养男不养女。” 我说:“这生孩子的事,怎么能有个准数?难道古时有神人可以透视到人肚皮下怀的是男是女?” 一女子轻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生了女孩,就由祭巫亲手掐死,然后天葬。” 我倒抽口冷气,“你不会说,现在这个传统还流传在这里吧?” “是的,所以我们的出生是很偶然的,比如龙凤胎,比如双胞胎,或三胞胎。这种胎儿,在狐戎族是很吉利的事情,也是表示了子孙繁荣的一种意义。” 啊?是呀,的确是子孙繁荣的象征,一般人一次只能生一个,她们却是一次从双到三以上的数字中得来的,如果照这个比例,世界人口早就膨胀了。难怪祭巫的竞选中,有一项是鉴定双胞胎遗传基因的,原来是如此。 我定了定神又问:“那你们出生后就一直在这里?” “自然,暗阁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不然暗阁里全是男的,又不能光天白日的自由行动,没有女奴的照顾,谁照顾给他们的日常生活?让狐戎族的男人煮饭自个洗衣那对本族来说是一种悲哀。” “为啥?”我呆住,男人为啥不能洗衣做饭? “什么为啥?狐戎男子,除了要维护本族的安全,平日里总是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再分心去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悲哀是什么?” 我无语,心想:我怎么没觉得他们处在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相反,天天闲情逸致得很,倒是女奴辛苦无比! 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禁警惕地问:“你们为会么要对我说这些?不怕被青岁大人责骂?” 最先那个清脆的女音笑道:“如果会被骂我们也不会和你聊天了,你进来了这里,不也就是有血液关系的狐戎族女子吗?” 我也好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如果我不是呢?” “那怎么可能,能进到暗部最核心的暗阁,女子除了狐戎族人,就不可能有别人了。” 我脑子转了转,问:“祭巫也不能进?” “当然,祭巫算什么,也只不过是女奴脱了奴籍。” 我更奇怪了,“那么如果我只是一个破格呢?” “这不太可能,青岁大人抱你进来暗阁时,你身上穿着青岁大人的衣服,说明你和青岁大人关系很密切。” 我问:“这就能证明我不是破格或者女奴?” “嗯,能进到暗阁的,只能是有狐戎血液关系的女子,还能和青岁大人这么密切的,说明你和青岁大人也有血液关系。” 我张口结舌,这是哪归哪呀?一会功夫,我就成了青岁的姐妹了?我脸皮厚厚地说:“你们没想过我是青岁大人的女人?” “不可能!”一个女子语气认真地说:“在狐戎,同族男女是不能行欢好之事的,这是乱/伦,也是渎了族神的事情!是要受到天雷和剥皮之苦才能转生的。” 我彻底无语了。看来狐戎的血亲关系比现代的城市还要管得严呀! 我脑子一转,问道:“如果青岁大人坏了规矩,带了一个破格进来呢?” “这不太可能,如果真这么做了,除非青岁大人做了戎主,那个破格做了他的祭巫,不然他俩都要接受上届戎主和祭巫的惩罚。” 闻言,我打了个冷颤,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这就是为什么青岁这几天都不催促我的原因吧!不管我愿还是不愿,我都得做他的祭巫了!因为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通罗马的“条条道路”,相反只有一条,而且非做不可。所以他才放心的把我放在这些女子中间聊天,因为不管听到什么,我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何况这些谈论的事情,只与狐戎有关,与他更无关系,他何须谨慎!——要谨慎的,也是戎主才对。我叹气。这个青岁果然不是好摆弄的主儿,难怪艳若说,与他是旗鼓相当。 情绪低落了一阵,想到既然都这样了,何不问个痛快?于是又打起精神问:“你们从小在这长大,是不是和暗部的男孩儿从小就一起生活?” “当然不是,男女有别,暗部的男孩儿小时候自有地方生活,等到十五岁就会接受考验,合格的才能进暗部任职。” 我心跳了跳,“那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是属于暗部的一处?” “算是吧,听说还受到祭巫的保护的?”语气有些防备,似乎不愿透露太多。 我有几分明了,接口故意说:“哦,那地儿我知道,是在祭殿后方的蓝雾林一带吧。” “咦?你也知道?看来你真是狐戎族的女子了,不然暗部的人不会告诉你的。” 我心里好笑,也不揭穿。 原来子归带我去的是暗部培养人才的地方呀,可是为什么会有女子呢? 我道:“那些非暗部的,又是戎贵儿的孩子从小长大的地方,应该比暗部培养的孩子住得好。” “这是自然的,那些孩子都分家世和阶层进行培养呢,其实那些孩子哪里有我们暗部的优秀,吃苦都没有我们暗部的孩子吃得多,大多是花花架子。” 我笑起来。很好呀,总算明白为啥在狐戎看不到一个孩子了,原来都藏起来偷偷培养了!我心思转了又转,想到天楚曾经说过艳若小时候被当成女孩子养,还被他们开玩笑,让其在贵邸偷拿女贡的姜醋。——我猜,贵邸某处一定有个地儿是孩子的培养地。 我咳了几声,又故意说道:“你们知道吗?蓝雾林那个培养暗部男孩儿的地方,只有男孩,可没有女孩和老人的呢。” 一个女子不屑地道:“当然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那里是给暗部专门培养精英的地方怎么能有女孩和老人!而且女孩嘛,都和我们在一起呐!”然后咯咯直笑。 我也干笑几声,“应该让几个老人去照顾的,男孩儿小时可不好管,有年长的人看着,会听话很多。” 一个女子痴痴笑道:“狐戎族就没有老人呀,我们狐戎人,寿命都不长,顶多只能活到五十五岁上下,所以戎主到了五十岁就开始退职,竞选新戎主。” 这简直又是一个大情报!狐戎族人寿命不长?那……现任戎主不是快临近死亡了?不对呀,如果是这样,蓝雾林里的那些老人难道是鬼? 想到这,我又问了一些关于蓝雾林的事情,却再也问不到什么了,那些女子明显了解也不多。想想也情有可原,她们一出生就呆在暗阁里,哪里也没去过,像深宫中的宫女,哪里晓得城外百姓的生活之事,就算知道也是听暗部的男人说起,而且还十分有限。 我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扯起美容经,美食经来。 ------------ 墙那头的声音 又是暖风吹拂、鸟语花香的一天。这一天,没什么事可做,那些女子大清早的就开始洗洗刷刷,恨不得将周围的东西都全弄得干净,我有时也想帮忙,不过想想自己看不见,也许会帮倒忙,也就死皮赖脸的由她们侍候着。她们也不计较,估计是看在青岁的份上。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增加分辨的能力,我用手摸着附近的东西,独自走路,好熟悉路线。根据我的触摸,我遂渐知道这里有两个园子,一个有水,一个无水,那天与那些女子聊天应在无水的园子,而我沐浴的地方应是有水的园子,中间是一个厢房,应该就是我休息之地,当然,也是青岁休息之地。青岁每晚必归,估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至二点,而我总是得青岁回来才能熟睡,一个是因为我防备心强,看不见了,耳朵更灵敏,时刻怕周围又有什么变故,所以总是没法睡着,而青岁回来了,我就放松下来,至少知道他需要我的合作,不会对我怎么样,有他在身旁守着,防备的事情,就由他代劳了,我也就能安心睡觉。另一个原因则是,青岁回来与我共枕,总要行那燕好之事,我就算想早点睡觉也不可能,有一天意外的睡得早,结果还是在半夜被他弄醒了,不得不挨着他行房完毕,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值得一提的是,青岁与我欢好之时并不带面具,为此我有机会去触摸他的脸部,一点点的收集信息,在脑里慢慢整理和描绘出他的样子,而青岁这时总是任由我在他脸上反复的摸索。有时还会在耳边轻笑道:“如果不让你稍微设想一下我这张脸,那么与你做这事就无趣得紧,至少这样我能知道,你并没有把我当成别人与我共翻云雨。”除了这话,有时说的一些话更露骨,总能让我耳根发烧。后来我知道,这就是青岁行欢好之事时的调情手段,更确切的说是调情习惯。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忐忑,如果继续与他这样同房下去,怀孕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与我燕好时,根本就没有安全措施的。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有必要,得旁敲侧击向那些女子们询问些打/胎药之类的。话又说回来,根据我的触摸,明显感觉青岁的脸与艳若有几分酷似,真奇怪,这应该不太可能。 我长叹一声,如果我大学选的是美术就好了,这样能更清楚的在脑里描画出青岁的样子,有时候一点偏差,想象中的轮廓就会大不一样了。 我一些东想西想,一边慢慢摸索到厢房里,打算休息一下,凭着记忆摸到软榻边,还未来得急坐下,一双大手忽然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将我往一个方向一拖,再一把环住我的腰,将我搂入怀里,我的脸便埋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香气,顿时我心里一松。嘴角轻扬起来。在狐戎里,身上不带任何香气的男子还会有谁?——我弟弟是也! 我伸手抱着他的腰,轻声道:“匿影,你终于来了。” 那人搂着我的手显然抖了一下,似乎惊诧我这么快就知晓是他。 我低声道:“你身上没有属于狐戎族的迷香味。” 匿影在耳边发出一声低呵声,然后紧了紧抱着我双手,在示意我,他对这份默契很高兴。 我自然也高兴他的聪明,如果他不把我搂入怀里,将我的头按压在他的胸膛上,我就不可能那么快知晓他是匿影,那么总会想些招式摆脱他的挟制,或者在他放开手时,张嘴大叫。不过幸好,我们是双胞胎,心有灵犀。 匿影的出现,我并不惊奇,相反是一直等待这一天,因为他怎么说也是暗部的一员,要找到我虽不容易,但在这事上,终是比艳若更熟悉更有办法。 匿影此时拉起我的手,带我向某个地方走,然后我听到类似于机关启动的微响,然后他继续拉着我走,走了一段,他停下来,让我站好,然后在我背上慢慢地写着字,我便一个字一个字的辩认并念出来,如果没有念出声,他就再重复写,于是我断断续续的拼凑出这么一句话:我、去、找、眼、药、水。 这一句话让我顿时了然,于是道:“匿影,你是指让我恢复光明的眼药水吗?” 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Y”,那是yes的意思。我便又问:“你知道眼药水在哪儿?危险吗?” 匿影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放心。我问他:“现在我们走的这段路是暗道吗?”背上又是一个大大的“Y”,我微笑道:“那继续走吧,去找那眼药水,希望像你示意的一样,前方并不危险,不过就算危险也得闯一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什么更危险的,都能坦然面对了,不象当初刚入狐戎时,对什么都惊恐和觉得不可思议。 跟着匿影又走了一段路,没多久他就停了下来,我知道是到了存放眼药水的地方,接下来就等着他打开暗道的门入室行窃了。想到这个“窃”字,一时想发笑。但匿影却没动,而是在旁边拉着我的手静静地站着。我奇怪,坚耳细听,很快便听到某个地方有轻微的声音,我走近一步,便碰上了墙壁,心一动,我耳朵贴住墙细听,那声音就越来越清楚了。 那是有人在走动,然后是让我惊跳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有事?”——青岁的声音。 “青岁,你得把庄歆给放了。”——月巫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是也打算让她做我的祭巫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必须是艳若的破格,然后由艳若扶助她做上了祭巫以后,再让她成为你的祭巫,这样才对。” 青岁轻哼,“这么麻烦做什么,现在做我的破格,以后顺理成章的做我的祭巫不是方便。” 月巫道:“这样会存在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如果她是艳若的破格,别人就只会对付艳若,找艳若的桩,但是如果她做了你的破格,你要做戎主的想法就会暴露在人前,而你也不得不在明处接受别人的挑战和算计。” 青岁道:“那又怎么样?除了艳若,其它人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要防要对付的人,只有艳若一人而己。” 月巫道:“青岁,对于在暗处行事,我相信你的能力,狐戎族里无人能敌,所以你得到了古地图,但是明处的挑战,你绝没有艳若历害,这是他的强项,不然也不会做到贩首,人非完美,总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而祭巫的竞选是一个在明处的竞争,暗处的对垒只是极少的部分,青岁你相信我,没有艳若的明处扶持,庄歆就做不上祭巫的位置。” 青岁哼笑,“那没了庄歆,艳若再挑别的人做祭巫,估计戎主之位对于他来说,就比较困难,这么说来,他也捞不到好处。” 月巫道:“对,但你也捞不到好处。因为庄歆做不到祭巫,也就不可能为你效力帮你竞争戎主,那时,你和艳若就是各占50%的可能性,谁也打败不了谁,你知道戎主只能有一个,到时会出现什么状况?——就是排除你俩,另择戎主。这不是没有先例的,戎主之位并非一定得是有能力的人才能获得,在考虑到狐戎族的平稳上,谁做戎主即可达到这个平衡,那么就由那个人去担当。” 一阵沉默,半晌青岁才道:“如此,你怎么有把握庄歆做了祭巫后就一定会帮助我?” 月巫自信地道:“我曾经和她有过协议,让她做上祭巫后得另择其主,而不是帮助艳若。” 听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与月巫的协定,那时她许诺如果我答应她的要求,就不将庄辰暴露出去,那时候她说了什么了?对了,那时候我们的对话是: ——为什么一定要我做祭巫? ——因为我想让你支持一个人做戎主。 ——谁?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在你没成为祭巫前,你继续做艳若的破格,因为在他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而且要成为祭巫,也少不了他的支持。 原来如此,原来青岁就是月巫要扶持的人。 这时青岁又道:“你和庄歆做了什么协议,让她非执行不可?”语气有些疑。 月巫轻笑道:“因为他的弟弟庄辰在我手上,为了那小子的安全,她就算不想答应也不可能。” 我闻言,紧紧地咬了咬牙,这妖婆子,我就知道留下庄辰会成为她的好砝码,但是……唉,当时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哼,等到庄辰学好一些保命的技能后,我相信再加上一个匿影,是可以把他救出来的! 是的那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到了狐戎后,我更深刻的体会到了“计划没有变划快”这句话,任何事情都在反复变化着,上一秒你还睡在温暖的床上,下一刻你可能就临近了死亡,所以我也能相信,庄辰总会有一天成不了我的威胁,也不会受他们所威胁。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是呀,谁能知道呢,就像现在我站在这里,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他们也许还以为我呆在暗阁里与那些女人聊天! 青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语调有些嘲讽:“庄辰在你手上又如何?他和庄歆并无血液关系对吧,所以你凭什么断定庄歆一定会为了他而听从你的安排?” 月巫不以为然地道:“你也许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可不是非同寻常,并不是一般的姐弟之情,而是……呵,你没看到那一幕,那一天夜里,庄辰趴在庄歆的身上,就差一点……呵,如果那时他成功了,那么根本就没有你以后的事情!——还好我出现得及时,阻止了那件事情的发生!” “啪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月巫吃惊的声音:“青岁……”语调有些担心和心痛,“没事吧?手都出血了,怎么好端端的把酒杯给捏碎了?” “死不了,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只不过划伤了一下。” “你……不会是爱上庄歆了吧?” 我心一跳。 “哼,笑话!我爱上庄歆?为什么?只不过一个破格!”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听到庄辰与她,你就……” “只不过是有些怒意!好像在你眼里,我一无事处,我告诉你——就算那天庄辰与庄歆发生了什么,就算庄歆在我之前就非处/女,我一样有能力让她做我的祭巫,为我效劳!” 月巫结结巴巴:“我不是小看你……我……只不过是担心你……你知道的,要当戎主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随时可能没了性命,我只是想用更安全的方式而己。” 沉默。 我感觉墙壁那头的空气似乎冻结了一样。过了一会儿,那边的青岁才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也很在意我的生命。因为——”后面的声调变得很温柔,“因为妈妈你很在意呀,所以我更不能轻视。” “青岁……”语调哽咽。 我震惊。恍然大悟。——母子! 天呀! ------------ 怨愤亲刃 我有千百个设想,设想青岁与月巫是利益关系,设想青岁有把柄落在月巫手里所以才与她合作,相反也设想过月巫有把柄落在青岁手里等等,却没设想过青岁与月巫是母子关系。 这让我吃惊,感觉到抓着我手腕的匿影,他浑身也震了一下,估计他也在震惊中。 我定了定神,再次贴墙而听,但是墙那头已经不再谈话,而是传来了脚步时,然后越来越远,估计是离开了房间。 此时匿影在我背后又一笔一画的写起字来,他要我站在这边不要动,他潜入房里给找拿药。 我心提了提,对他道:“你小心点,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别勉强,以后总会有机会得到药的。” 匿影写了个“Y”,便松开了我的手,然后把一样东西放到我手心,接着我感觉耳边有阵风吹起,然后就感觉不到匿影的气息了。 我摸了摸手里的东西,知道那是一把短刀,明白匿影是在提醒我呆在这里时也不能掉防心,我把短刀从刀鞘中抽出来,心颤颤的在墙这头等待着,走来走去,双手一下子握紧一下子又松开,觉得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那么长,就这样熬了十分钟左右,感觉到匿影回来了,才猛的放松下来。 匿影用手撑开我的眼,将一些药水滴入了我的眼眶里,然后扶我仰头坐下,我问他要这样仰着头多长时间。匿影在我的手心慢慢写着要十分钟。 我问:“十分钟就能看到了?” 他写:还不行,有一个模糊过程,慢慢才会看到。 我放下心来。 这样仰头坐了十分钟,睁开眼,的确只是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但是这样很好,一个是这样缓慢的恢复可以保护我的视力,一个是到少能看到一些,也安心了不少。 在匿影的示意下,我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转了几个小弯,出出进进了几个小门,当匿影带着我进入另一条通道时,我的眼睛已经有一定的可视度了,匿影指着前方的小门对我比划,告诉我出了那个门,就能彻底的离开暗部,进入大自然了。就在我高兴之时,那小门忽然打开来,然后我看到青岁的身影跨了进来,接着听到小门被锁死的声音。 青岁一步一步走向我们,语调平稳地道:“我就知道能带庄歆离开的只有匿影你了,不过还好,还不算晚,我赶得正是时候。” 匿影抓着我的手一松,待我回神时,他已身形如飞的拨剑向青岁掠去,只听铮铮几声,他与青岁刀剑相交了几招。 我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努力的睁大眼睛,识辨着哪个是青岁哪个是匿影。 “当”一声,青岁的面具掉到了地上,我看到匿影呆了一下,我视力有限,看不清青岁的真正模样,只奇怪于匿影的惊诧,但在这一瞬间,我是能清楚的看到青岁光亮的大刀要砍向匿影,我失声惊叫。好在匿影反应迅猛,身一偏,嘶啦的一下,青岁的刀只把他的长衣给削破了。下一秒,匿影的剑法明显狠厉了很多,且招招致命。 忽听青岁轻轻一笑,“匿影,你就这么恨我这付模样?按理你得对我感恩才是,如果我当年不留下你的一条命,你也活不到现在。” 我心惊,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青岁哼笑道:“当年你这个弟弟可没现在这么机灵敏捷,竟还胆大的潜入暗阁秘书房,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早就没命了!” 我呆了呆,问:“他为什么要举入秘书房?” 青岁边打边道:“你说呢?暗阁秘书房有些什么这么吸引他?” 我顿感抓到了什么秘密,觉察到秘书房有记录些什么,所以匿影才要冒死进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匿影会知道我是他的姐姐,也许就与秘书房有关。 打斗中的匿影却并不为青岁与我的谈话而手下留情,看到这状况,我直觉就相信匿影,觉得既使青岁救了匿影一命,但可能他也给匿影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不然凭匿影的性格,不会对青岁如此固执的下杀机。 是的,就像青岁对我的所作所为一样,如果因为在神兵阁救过我,我就不记恨他,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匿影一样的,恨不得他死掉。 也许是姐弟的心灵感应,匿影的攻势忽然变得很强很快,青岁一时只能改攻为守,就在这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挺身而上,手中短刀飞速拨出,我从来不知自己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人果然在极恨一个人时,会有无穷大的潜力,只听卟哧一声,我的短刀很利索地穿过了青岁的左肩胛,但我却不感到痛快,相反还很失望,如果我手再下那么二寸,就是他的心脏了! 青岁被我这么一刺,顿了一下,匿影的长剑便从他腹中一刺而过,本来我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却没料到,在我和匿影从他身体上拨出刀和剑时,他却没有倒下,而是踉跄了几步靠着墙,手捂着腹问对我们嘲讽一笑。而也就在这时候,我的眼睛彻底的恢复了,我看到了一张酷似艳若的脸,但是又带着几分北欧血统,应该是从月巫这个混血儿身上遗传下来的。 此时我和匿影都知道不能给他喘气的机会,于是同时扑身而上,打算再给他身上补几个窟窿,当短刀与长剑离青岁还有一尺时,青岁身体一翻,滚到了一边,我收不急腿,往前一倾,整个人跌在了青岁身上,听到他闷哼一声,而匿影的长剑却刺到了墙壁上,轰隆一声响,在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声音的情况下,我们身下忽然一空,我们仨人便在怨恨中,莫名其妙的先后滚下了那斜坡似的黑暗…… “轰隆”,那最初把我们都弄下来的天窗自动关闭了,我们仨人此刻都挤成了一团,里面有微弱的光线,是从前方某处漏出来的。 我借着光站起来,看清了我的短刀,于是急忙把它拾起,一回头,认准了青岁的位置,再次毫不犹豫的举刀向他刺去,青岁双眼一凛,却没有抵抗的打算,而是直盯着我。看到这样的眼神,我更是愤恨,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刺向他的迅速能更快,好让他快点死在我短刀下,“咣当”一把长剑挡住了我的短刀。 我诧然抬道:“匿影?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匿影夺过我的短刀,比划道:“姐,你的手不应该沾上鲜血,这种事,就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我眼睛一酸,正想说话,匿影又比划道:“而且现在不能杀他,这个地方我都没进来过,也许他知道,而他要活着出去,也必须得配合我们、只能带着我们一起走。” 的确如此。我盯了青岁一眼道:“算你走运!” 青岁的碧眼看着我们,漫不经心地说:“你俩姐弟还真是狠心得很,一个是我从小的玩伴,一个是我的暖床人,却下手如此之狠,真是一点也不念旧。” 匿影冷冷的看着他,比划道:“你让我变哑巴,我本不是很计较,毕竟你是为了救我一命,但是在我有很多机会能离开狐戎回到城市时,是你让我一次一次失败,如果不是你,我与家人早就团聚,姐也不会被艳若带到这里,一切也不会发生!你是恨你的第一点。第二点:你对我姐进行了迷/奸,而后又屡次侵犯她,这也足以让我恨不得杀了你!” 在我印象中,匿影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比划得很快,我只能意会他的大概是这个意思。从而也想起匿影是哑巴的原因,我记得在神兵阁里时,第一次碰上青岁,当时青岁对我说过,匿影是因为他而变哑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青岁看完匿影的控诉,大笑起来,和在神兵阁里时一样爽朗开心,谁能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心机却是那么的深,行事却是那么的阴险而且不择手段。而此刻的他还能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些怎么能怪我?如果有能力,匿影你自然可以凭本事回去,既然屡屡失败,只能怪你学艺不精,能力还不足!为什么艳若可以到城市里去?因为他是贩首吗?但你知道贩首所具备的能力吗?和我比起来,艳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可以到城市里去,只不过懒——” 他喘了一口气,转头对我道:“庄歆,你如此恨我就是因为我每晚要抱你吗?如果那种事真像你弟弟说的是一种屈辱,你怎么还能支撑到现在?你为什么不自杀?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一听,眉毛不由竖起,只觉得胸中有鼓怒火,就要爆炸了,而匿影的双手也握紧了拳头,发出咯咯的关节响动声。 我走进青岁一步,弯下腰,伸出手攫着他的衣领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得真是好有道理,照你的意思是我心甘情愿的啰?照你的想法,我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就应该像古时的贞妇一样,自缢而死,以保清白啰!呵呵呵……青岁大人呀,青岁大人,可是我庄歆却是一个城市长大的人,在我的观念里,不能因为被迫失去了贞洁而轻身,那是不值,更不会因为身体屡受欺凌之后才想到要轻身,那是懦弱,不敢面对现实!那样只会让对方活得更开心,因为我死了,他再没了顾虑!青岁大人——我并不是怕死,死多容易呀,只不过举手之间就事情,活着才需要更强大的毅力!青岁大人呵——我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呵呵……所以我要活着,看着你怎么死!”我手上的力道收紧,盯着青岁恨声说道:“说到死这个字,更该死的是你才对!我为什么要死?——你才得死——!” 青岁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你最近一直呆在我身边的想法,原来床上的你狠不得我死掉呵!你果然是艳若看中的破格,不简单,平时将情绪隐藏这么好,那么淡然,我以为你是想通了,认命了呢。” 我死死的攫住他的衣领,青岁似乎被勒得有些难受,咳嗽了几声,身旁的匿影弯下身扳开我的手,他的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 我抑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双手,任由匿影将我扶起拉到一边,然后再看着他将青岁扶起,半架着他往前方走。 我垂下眼,泪水一点一点的滴落下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坚强…… ------------ 戎主:炫 我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青岁,匿影正在给他包扎着伤口,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暗部的工作是很危险的,以致于身上都带着各种自救小药盒,不大,就像城市旅行用的方便小药盒,可以放入衣袋的那种。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不招人喜欢,青岁看了我一眼道:“不必这么盯着我,盯我也没用,这个鬼密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是的,自我们掉进来后,匿影就询问了青岁有关这个密道的问题,却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在暗阁的各种密道下还有一个这样的密道,而且在青岁这种半死不活,不疗养半个月无法恢复的情况下,没必要骗我们。 现在这样,也只能凑和着一起想办法,三个臭匹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 我不再理会正在包扎伤口的青岁,而是再次环眼打量了一下周围,自我们掉下来以后,就一直不停的走,结果总也没有尽头似的,这个密道似乎很长,感觉如果是在城市里,估计走了三个车站了,我是不觉得很累,挺多脚有点酸,倒是青岁的身体伤得太厉害没法继续走,我们才不得不停下来。 我这时忽然一想,会不是会是一个环形的密道,也就是说我们不管如何走,都是在走一个圆圈,永远也没有尽头。于是对匿影说了我的猜测,这时匿影已经帮青岁包扎好了伤口。听到我的话点了点头,表示有可能。而青岁也赞同了这个设想,并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唯一的出口就是我们掉下来的那个天顶,我们得走回去,找到那个机关。” 我哧了一声:“如果是环形的密道,我们根本没法分辨现在的具体位置,怎么回去?” 青岁轻叹道:“你有时挺聪明,有时挺笨,这里光秃秃什么也没有,机关虽不容易找,但也不难。从现在开始一边敲敲打打这些墙壁或者地上之类的,走完一圈总会有机率打中机关吧?” 我默然,果然是碰上讨厌的人,是个人都不能冷静下来。 匿影这时已经用剑开始在墙壁上敲敲打打,我提醒他要小心,有什么动静就往旁边闪,以免发生莫名其妙的再掉到另一个密道中,与我们隔绝,那就惨了,我才不想和青岁在一起。 匿影对我微微一笑,表示放心,也示意我不心。见状我这才吐出一口气,也小心的用心摸索着地上,查找着地上是否有机关。 青岁这时候道:“这样很危险,如果真忽然被你们找到了机关,如果开启的门就在你们脚下,岂不是根本没法避,一样会让我们彼此分散。所以,庄歆用你的裙带来给我们都系起来,这样避免出现意外。” 我没好气的道:“你是怕死,怕我俩找到了密道进了去,把你关在这儿等死吧!” 青岁笑道:“这样说也没错,但是我的提议并不只为我一个人,对你们也是很有用的,对吧?” 我无话可驳,看了看自己的衣带有些犹豫。 青岁道:“不必担心,我暗阁的女装才没有女奴们或者破格们的衣服那么变态,这腰带不连着衣服,你只管解下来,不会走光的。” 我脸一红,因为在暗阁时眼睛看不见,所以穿衣一直有人帮我,不是那些女子们就是青岁,所以一直不知道衣服的不同,而眼睛恢复后,哪里有心情去想衣服是什么样子的?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看清暗阁的服装,很飘逸,有点唐卡壁画的那种裙裳效果。 到了这样的状况,我再扭捏就有些做作了,于是大方的把裙带解下,身上的衣裳便宽宽松松的,长长的裙摆一层一层的散了一地,倒是有几分仙意。 裙带很宽也很长,我仔细把它系在了匿影和青岁的手上,这样一来,我们三人就连在了一起,很有些“有难同当”的味道。这样弄妥后,便由匿影扶着青岁,由我拿着剑在前面敲敲打找,寻找机关。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青岁,发现他脸色惨白,因是流血太多造成的,额头也冒出冷汗,我问道:“青岁,你能撑住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青岁嘲讽一笑:“你是在关心我吗?难得你没想到我死。” 我嘴一抿,不再理他。 青岁却又道:“放心,我能撑得住,以前竞争暗阁的阁主时,比这伤得还历害,还不是活过来了,而且尽早出去最好,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晚餐没得吃就算了,明天早上睁开眼还没得早餐吃。” 我无语,不过听到他这么一说,的确觉得肚了有些饿了,再加上刚才打斗时也浪费了不少体力。我暗叹口气,不再多说,让精神更集中,希望能很快找到机关。 有句老话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们走了很久,我感觉走过的路程几乎可以绕着我出生的城市一圈时,终于在地上的某个角落触发了机会,当时我听到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被匿影和青岁的布条同时往后一扯,才看到对面墙壁缓缓的裂开了一个口子,正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进入。 匿影向我打了一个眼色,让我扶好青岁,然后就自个先进去了,不一会,感觉到手上的布条在向前扯动,是匿影在示意我跟他进去,我便扶着青岁入了那个墙缝里,发现墙缝的另一边,是另一番状况。 那一头,光线明亮,但是却更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东西,全是一些刑具,还有一些古老的罚具,很多的铁艺,墙上还有各种兽骨弄成的装饰物,我们边走边打量着,最后让我几乎跌倒的是我看到人头骨,就挂在墙上,就像非洲的印弟安人一样,人头骨上还有这样那样的装饰,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青岁的一句话。 他说:“这些骨头还是新鲜的。”——也就是才死没多久! 我抓紧青岁,如果不是这样,我真的双腿会发软。这时候不像是我扶着青岁,倒像是他在扶着我了。 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小阁,有点像城市的服装批发市场,一个个门面彼此相连相通,只不过这里摆放着的是骨头,各种各样,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还有毛皮,牙齿,等等,令人发寒!以至于走到一半我有一种要昏吐的感觉,都不愿再看了,我真是宁愿自己眼睛没好,什么也看不到。而这些摆设却又偏偏弄得异常干净没有任何的血迹,可以说甚至连装璜的布局都异常有格调,像是一个正在举办的诡异式展览。 正在我们惊骇中时,有声音从前方右端传来,而且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像是在痛苦的*。我汗毛直竖,如果这时候,明亮的光线忽然变暗,我会直觉认为进入了鬼城。 匿影拉紧我的手,扶着我向那处走去,我只想往后退,但是身后的青岁一步跨到了我前面,还反手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跟着他俩一起走了。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晰,的确是男人在痛苦的*,而且还有血腥的味道。伸头探出那块墙,我们就能看到一切,但三个人却突然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贴着墙谁也没有动。 实事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不一会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并且有水声泼出,估计针对那个*的男人,因为那男人发出了一声抑制性的抽气声,似乎很痛苦。 然后听到一个丝滑阴柔的声音道:“炫,身上被腐蚀的感觉怎么样?” 我大惊,炫?不是祭巫的爱人?艳若的父亲?狐戎的戎主吗?! 扭头看向青岁,只见他嘴巴微张,一脸诧异。 再看看匿影,只能用一个字形容:愣。 那头又传来声音道:“这一届的戎主竞选就要开始了,你的儿子很有希望呢,你希望他做戎主吗?呵,以前估计是希望的吧,现在也许你和薇安一样不希望了吧?说起来,薇安比你敏感多了,她早就觉得当戎主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一直千方百计的想阻止自己的儿子做戎主,还把一个儿子送到了城市,可是呀,怎么办呢?另一个儿子却想当戎主想当得不得了,呵呵呵……” 我更震惊了。 只听有声音轻哼一声,是刚才*的男子发出的,他声音低哑,却依然有一种魅惑的磁性,他声音虚弱得很小声但依然带着一种尊者的威严,他说:“送儿子去城市是我的计划,薇安并不知道……”声音带着一种得意和嘲弄。 然后我听到一声很响的抽打声,明显是鞭子抽打人体的声音,紧接着是血腥味和那个男人的闷哼。 我们三人彼此对望,一时出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可能了,只能彼此的手紧紧相扣,谁也没有再多动一下,只是竖着耳朵听着那头的声音,我想此时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都希望获得更多的信息。 ------------ 青奕 墙那头的抽打声,只响了一声便停止了,然后听到那抽打的人说道:“真无趣,其实做戎主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为了延续狐戎不消亡,我才懒得做这个位置。”然后低笑一声,“不过炫,这一届的新戎主就快出现了,又有好玩的事情了,我觉得呀,在狐戎里,就是什么竞争什么的能让生活变得有些意思,就是你为什么要将其中一个儿子送到城市去,无端让游戏少了一半的兴致,不然会更好玩。” 那个炫轻哼一声,没说话。而那个人似乎也没生气,只顾说道:“你倒真是个好父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为了戎主相互残杀,就将一个儿子悄无声息的来了个偷天换日,只可惜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我还真庆幸我那时是暗阁的人,不然还真没发现你的一个儿子已经不是亲生的那一个了。” 这时匿影的手抓住我的手紧了紧,我垂下眼,轻轻的用另一支手握住他。我的弟弟,这个亲胞弟弟,他那时被偷换到暗部,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想到这里不禁心酸。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我们这么平凡的家庭身上,如果没有狐戎族,我们一家子该是多么的平静与幸福…… 墙忽然安静下来,这样的状况实在是让人不安,难道我们就这样贴墙而站,一动不动?别说长时间这样有点困难,就是青岁的伤也做不到一动不动,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正在这么想时,我看到青岁缓缓的想探出头去墙那边看,我忙伸手按住他,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他是不是想害死我们。青岁回眼看我的神情却是异常坚持的,那是一种非要看不可的神情,似乎中了墙那头的魔力一般,如果不给他看,他会当场发疯似的。这种时候我可不想再出什么问题了,而且也的确被青岁的神情怔住了,于是松开了按住他肩上的手。 青岁扭头朝墙那头探去,出于好奇,也抱着反正都有一个人看了,若被发现,一个人看和二个人看没多大区别,于是我也靠过去,在跟着青负顺着探出头。 这一看,就看到墙那头有两个人对着我们,一个是背对着坐在一张长背椅子上,手肘撑着旁边的桌子,不知在想什么,一个刚被用链条锁着挂起,像教堂的耶酥,那人半垂着头,明亮的光线从上往下,将他的脸部打出层次分明的阴影,却让他的五官更具有一种邪魅的美,那又冰冷又温柔气质,给人一瞬间只能想到是魔鬼与天使的混合体,再加上那个被迫锁起的姿势,更有一种残酷的神圣,我想如果此时让那些基督教的人看到,一定会发狂的认为他是耶和华转世。 我知道这个人就是戎主炫了,薇安的丈夫,艳若和庄辰的父亲,此时内心没有任何的激动,只是有一种无端的伤感,却没有怜悯,因为眼前的人再怎么落迫也没有让人起一丝怜悯的心情,那种尊贵、那种骄傲、那种闲情,都在表达着一种意思:若你怜悯了他,他就看不起你! 我细细端详着他,和艳若长得很像,只不过艳若没有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他是天生的王者,而艳若,真要说起来,只能说更像一个浪子,随兴所致,随感所做,不按牌里出牌,当然若让艳若扮演王者的角色,也能做得很好,只不过和眼前这位比起来,会觉得稍逊一筹,若要用人来打个比喻,他俩就像康熙和乾隆。 就在这时候,戎主炫微微抬起了头,而且眼神朝我们这边一扫,非常快和敏捷,然后就又垂下了,虽然只是一瞬,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里有光彩闪过,里面有惊讶、兴奋、怀疑、还有深究,等等情绪。但这些情绪只是一秒,他又垂下头,长睫遮眼,不漏半点情绪。 坐在他对面的人站了起来,道:“真不想回去,一回去又要处理一堆杂七杂八的文件,我真想不通,这么多麻烦的事,你那时怎么还会有时间四处游荡!” 炫听到这里,嘴角微勾,“你也可以,只要将文件一扔就好。” 那人有点恼:“这话真不负责人,作为一个戎主,是族人之首,怎么能只顾自己娱乐轻松,而将治理狐戎的事丢下不管!” 炫轻哧一声,微弱地道:“所以你蠢,所以累得慌。” “你!”那人语气是恼怒的,他转过身到桌边拿长鞭,此时此刻,我看到了另一个炫!只不过这人的气质和炫略有不同,如果炫是天生的王者,那他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一个管辖者,是那种在暗夜里永远比在明亮处耀眼的那种人。炫在绚丽的阳光下,依然能发出光芒,而他却会被阳光给遮蔽住,但是在漆黑中,别人都不会发光会被忽视时,他却能独自产生绚丽的光芒。——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是两种极端的气质,都能震憾人心。 随着鞭子又响起一声,随着炫又闷哼了一声,我明白了,明白了青岁是谁的孩子。这个拿着鞭子的男人,虽然他是一头的黑发,但是炽白色的光线下,他的头顶发根处,有银白色微微闪烁。 只听他边抽打边说:“炫,你知道吗,看到你的样子,我就真的很不爽,为什么我们要不就像得彻底,为什么基因上还会弄出些区别的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到后面是一声声的质问。 炫不停地闷哼着,听得出是在坚持、是在忍耐着那种疼痛,而且还尽力的挤出一句话,他说:“青奕,就算你和我全身上下都相同,薇安也能轻易的分辨出你和我!” 话音刚落,鞭声更大了。 我侧过头看着青岁用绳饰扎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想着墙那边的一对双胞胎,曾经又是怎么样的恩怨纠缠?但也许将是永远的秘密,别人的感情,没有人能全懂,即使说出来,听到的也永远是一个人的单方面感受。别人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 青岁忽然回头看我,我从他碧绿的眼里看到了他的震怒与了然,以及我印在他眼眸中的若有所思。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直起身子,把我也扶正,然后拉着我顺墙滑坐到地板上,听着那鞭声一次一次响起。 匿影也坐了下来。 墙那头,炫忽然哼笑了一声,那鞭声便停下了。 “你笑什么?”那人问。 炫喘了一下,又咳了一下,才微弱地笑道:“我也见到你儿子了,和你长得还真是一个模子的,特别是那头银发!” 叫青奕的人猛然停下了鞭子的抽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得见!”一声疑问,一声质问。 炫没有回答。 半晌,听到长鞭掉落地上的声音,然后叫青奕的男人轻轻笑起来,极缓极缓地道:“真讨厌,想让人生下一个儿子,没有,不想让人生下的儿子,却出生了,唉呀,真是讨厌!真是讨厌呀,真是讨厌……” 后面是近乎的低喃。 坐在我旁边的青岁,将眼睛闭了起来,半垂着头,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我看到有水光滑落下来,滴到了他苍白的手背上。 ------------ 戎主殿堂 墙那头再一次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接着是大门上锁的声音后,又恢复了安静。 我转头看向匿影与他打手势,问他是出去,还是回到密道中再找出路。 匿影还末回答,墙那头的炫忽然微弱的说道:“你们出来吧。” 我怔了下,扭头看看匿影,他也有些犹豫,再看看青岁,他垂眼而坐,面无表情,压根就像没听到那句话一样。 “出来吧,这时候不会再有人进来了。”炫声音大了一些,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吃力的。 我站起来拉住匿影的手,这时炫又说话了,他说:“匿影,带他们出来吧。” 我差点惊跳起来,不过很快我就镇定下来,我对自己说:炫知道匿影没什么好惊讶的,本来匿影就是他换过的孩子,自然认得出。 匿影反手拉过我,然后一步先走了出去,我跟在后面,走出去时,看了看青岁,见他不动,我也就不再理他。 我们走到炫的跟前,这时他已经遍体鳞伤了,我以为炫会开口让我们帮他解下锁链,放他下来,结果他根一不提,而是抬眼看着匿影,就问:“艳若还好吧?” 匿影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复杂,我能理解,炫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也对他有养育之恩,呃,虽然这种养育之恩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感激的。 炫笑了笑:“我并不是想问艳若生活得好不好,他那小子,命硬得很,就是丢到荒岛里也能建立出一个王国来!我只是想问,他是否过得开心?” 匿影比划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让炫问我,我吃惊,扯了扯匿影的衣袖,他却不理会,而是自顾用手比划着,他说:我姐姐比我更清楚艳若过得好不好。 炫惊讶的扭头看我:“你是匿影的姐姐?怎么会在这里?”未等我回答,他眼里精明的一闪道:“是艳若把你带进来做他的破格吧?” 我点头。 炫瞥了一眼墙角,那儿坐着青岁,他又道:“你们出现在这儿,是从暗阁的秘道掉进来的吧?” 我又点头。 炫接着道:“看来,艳若与这个银发小子开始较量了,结果艳若此战交手失利,你落到了银发小子手上?” 我再次点头,忽然发现,我现在简直就是翻版的匿影,根本不用说话,只管点头或摇头就是了,炫的智商和分析力的确强大,难怪做过戎主。 炫最后不再多问,而是对我们说:“你们想出去吧,就我身后那个铁环就是暗门,你们拉它就可以出去了。” 我惊诧:“这么简单,可是刚才我明明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 炫道:“的确,不过青奕锁的是显门,就是不让人从外面而入,我身后这道是暗门,只能从室内出去,无法从外面而入。” 我问:“青奕就这么放心把你锁在暗门边?不怕你跑了?” 炫抬眼嘲讽一笑:“我现在这样,能跑到哪儿?” 我垂眼,“那……像现在这样,我们也可能帮你解锁带你走呀。” 炫轻叹:“你们解不了锁,这铁链没有特定的钥匙是没法开的,如果你们打算磨坏或者砍断它,特定的工具也得半天时间,否则不管用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我觑了眼铁链,一个拳头般大小,一般工具还真钳不断,不禁沮丧。 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青奕也不能让我死,新戎主出现的那一天,还需要我的指纹,我必得亲自出现给予授权,他要我死也得那一天之后。”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到了艳若,于是忙道:“艳若……他是不是也知道你被关在这儿,所以才一定要做戎主,从而救你出来?” 炫抬眼微笑看我:“你还真是挺了解他,的确是这样的,不过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我到祭巫面前,让我带她离开这里。” 我奇怪:“他不能带?” 炫摇头:“每一届的祭巫只能由上属的戎主亲自带离出狐戎,唉——本来看到艳若渐渐长大,三年前就可以带她离开,这样就可以好好向她解释……可惜一时大意被青奕……唉。” 我呆住。三年前?就是我十七岁生日那一年?我试探地问:“你说的三年前,是不是艳若十七岁生日那一年?” 炫眼睛一亮,扫了我和匿影一眼道:“对,也是你们的十七岁生日,我就是那时候被关进来的。” 这么说,当时艳若去了城市,炫就被青奕设计而关进了这个密室,我低头思索,反过来说,青奕就是趁艳若不在狐戎而设计了炫,难怪艳若一定要做戎主,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戎主是假的!所以三年后再遇上艳若,他就没再放过我,而是执意要带我来狐戎,因为——我是祭巫的最佳人选,以前他是觉得没必要,那一年他是势在必行! 许久不吱声的青岁忽然说道:“那么——月巫一定要我做戎主,就是为了阻止你和祭巫离开狐戎吧。”没有怀疑,没有推断的语气,而是平辅直述,那么的笃信。 炫扭头看了看青岁,眯眼一笑:“还真像极了我的坏弟弟,如果这双眼睛不是碧色的,那么他一定会误认是祭巫给他生下来的吧……啧啧啧,可憾,月巫再怎么机关算尽,也算计不了遗传基因。” 青岁面色惨白。 炫忽然垂下眼,一脸黯然:“但是当时的我们都被骗了……我误会了薇安……”语调是说不尽的悲伤。尔后又嘲讽轻笑:“不过月巫何尝不是被骗的一个,她以为青奕是我,呵呵,真是阴差阳错,估计现在她还不知道真相,哎——说起来,能一眼分辨出我与青奕的,只有薇安,但是我却误会了她……误会了她……”炫声音低哑,又沉浸于他的喃喃自语中,估计这些年一直被关在这里,已成为一种习惯。 我静立无言,不知要怎么安慰他,他们的感情故事都太错综复杂,我也没法安慰,而青岁似乎也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自顾走到铁环边一拉,一道暗门便打开了,他头也不回,一步就跨了出去,也不管我们。 我能体会他的心情,一直以为的亲生父亲却是另有其人,还视他为累赘,自然心里不好受。 炫看了一眼离开的青岁,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对我道:“你见到艳若,记得告诉他不要为了我做戎主,这位置并不好坐,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得到……你,你可以做青岁的祭巫,让他允许你离开狐戎也是一样的。” 这我也能理解,父亲总是自私的,希望儿子过得好,那么我这个无关的人自然不在他心中占任何地位,但是做了青岁的祭巫,我就能回城市?我觉得根本不可能,青岁决不会让我离开狐戎的。 我忍不住说:“如果是这样,你和薇安也就不能离开这儿了。” 炫轻笑一声:“不管谁当上了戎主,我都要亲自出去授权,只要我出了去,就有权利带自己的祭巫离开。” 我愣了愣:“如果是这样,谁当戎主不是都能救你出来?艳若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当戎主?” 炫欣慰一笑道:“是的。——不过,我只是有权利带祭巫离开,但是离开的时候如果被人算计,我们都有可能命丧黄泉,所以我的乖儿子他不敢冒这个险,他觉得我老了,逃跑有些困难,怕一个不小心,被青奕害死,所以他要一个万全之策——那除了做戎主,没有更强更安全的方式了。” 我沉默。 炫对我挤挤眼道:“但是你看,我被青奕折腾了这么些年,不一样活得挺好,所以你就告诉艳若,放一百个心,廉颇虽老尚能饭否。” 我看了看面前的戎主,再怎么强撑,还是能知道他伤得很重,真的是半死不活的,可以说青奕对他的虐待是拿捏得极有分寸,不让他死也不让他好活。我这么一个外行人,都知道他身体大不如前了,何况艳若? 我轻叹一声道:“我尽量试试吧,你知道艳若是很有主见的人,一旦确认了什么事,不会轻易动摇的。” 炫点点头:“的确如此。”他瞟了一眼暗门道:“你们快出去吧,别让那银发小子等太久,他伤得也不轻。” 我闻眼扭头看去,只见青岁的藏青色衣摆在门边露出了一截,那银色的发丝缕缕飘了进来。我点头道:“戎主,我们走了,你保重。” 炫看似极累了,也不再与我们告别,而是直接垂下头,闭起了眼。 我心又一阵伤感,一扭头拉着匿影离开。 刚踏出去,那道暗门便自动关了起来,从外面看,没有任何缝隙,我抬头打量四周,发现是一个神坛,旁边还有小小的香炉转了一圈,不远是一座辉煌的殿堂,但这殿堂与山结合在一起,就是嵌入山中而修建的,如果不是从这角度看,根本看不到,那将如看一般的山峰没啥区别。 我惊诧于这样的鬼斧神工,转头环看四周,看到了对边的一坐山头上,一坐秀美的神殿巍然屹立,同样也是嵌于山中,那山略往下有一个突出之地,是初来狐戎时举行祈福的地方,也就是祭巫那时跳巫舞之地,我凝神而望,忽然就知道最那时祭巫眺望的原因了。 她在眺望这一边,眺望着她既深爱着又深恨着的人的居住地,那就是—— “戎主殿堂!”我感慨的说道。 “对,这里就是戎主的栖身之山。”青岁答。 我垂眼叹气,那时候,艳若也知道母亲看的方向,体会着她的心情,又有难言的真相,所以才有那样哀伤与悲悯的表情。 “走吧,我们得快得下山,这里不易久留!”青岁道。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随着青岁与匿影一道离开。 ------------ 深夜相遇 月影沉沉,树叶沙沙轻响,我仰头看了看那轮银月的位置,估计是后半夜的时间,也正因为如此,让我们从戎主的山头下来比较顺利,而且匿影和青岁两人也对这种黑夜的行走比较熟门熟路,所以很快我们就到了山下,在这过程中,看着青岁偶尔会由于体力不支而扶树休息,这时匿影就会松开拉着我的手,去扶他一把。青岁也是一个硬骨头,咬牙的甩开他的扶持或者我的,并且还讥讽地说:“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吗?现在何必因为同情而忍下那种怨恨,做作!” 我和匿影都不愿去理会,我们的确是同情他不忍心下手,但是却不能忘掉他对我们所做的伤害,可是就像艳若所说的一样,在这样一种环境下,没有被伤害或伤害过别的人的人是不存在的,大家都在彼此伤害中,一直保持着所谓“正义”之人,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存在,就是我,也伤害过人,那疯狂的想杀死青岁的心态,那种极限的恨意,全是因为平时太压抑,一旦找到了发泄的事物,就疯狂起来。这里,谁也不能怪谁太残忍太无耻,就像月巫所说,你如果不甘心失掉一些东西,就等着下地狱。是的,有时候,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却还要努力去适应,去微笑接受这种状况,然后再进行反击或者与这个敌人合作。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在这里,在这个狐戎族,我一个城市人终于领教了。 青岁,我怨恨他,却不能置他于死地,因为他也许是我们能利用来对付月巫或者青奕的一颗棋子,没准我们以后还和他一条阵线也不一定。 果然,正这么想着,事情就发生了。在我们到达山脚下时,月巫幽灵般的出现了,月光下她眼神惊恐的看着青岁,我也扭头看去,清晰的看到青岁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正常人都能知道青岁出了问题,何况是亲生的母亲? “青岁!”月巫想要走上来,匿影却在这时刷地抽出剑来架在了青岁的脖子上,我一时有些呆愣。也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树林中缓缓而来,他骑着白狮,怀里抱着白狐,闲散神情,像月之神出来溜达散步的。 “月巫——”他笑吟吟地道:“青岁好像受了重伤呢,你很想带他离开吗?可是这得拿庄辰来换。” 我惊讶于匿影的敏感,他什么时候知道艳若在树林里,并且收到了他的暗示的?我疑惑的看着匿影,他眼角扫了我的一眼,用手比划了一下,向我说明就是刚才月巫出现的短短时间,他看到了艳若。我想了想,也对,这两人从小就在一起行动,一定配合得熟稔,自然比别人能更轻易的察觉到对方。 月巫怨恨地盯着艳若:“我可以答应的条件,不过现在要我带庄辰出来时间上来不急了,青岁的伤不能拖。” 艳若这时已经到了面前了,他笑道:“这没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直到你带庄辰来时为止,当然时间可别太久了,不然也许伤好了又患了重疾,你知道的,凌风没事会去我的府邸溜溜,没准会顺手给不熟悉的人扔下些什么蛊毒或者药物之类的东西。” 月巫脸色灰白,咬牙切齿地说:“我明天就将庄辰带来给你。” 艳若笑着点头:“希望庄辰可是完好的,别像青岁一样受了伤,不然我就不敢保证凌风的蛊毒是安全的了。” 月巫哼了一声,“放一百个心!”然后转身要离开,我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狡狯,心头一动,我唤住她:“慢着!我有话对月巫说。” 月巫微侧过身,斜眼奇怪的瞅着我。 我微微一笑,走上前挨近她轻声道:“你交出了庄辰别试图以暴露他的身份来威胁我们或者打任何鬼主意,要知道我也有你的秘密,如果你暴光庄辰了,我也暴光你的。” 月巫眉一竖,哼笑道:“你有我什么秘密!” 我微微一笑:“我见到了戎主,知道青岁是谁的孩子,如果他是戎主炫的,那么狐戎一夫一妻是宗教之规,你‘暗渡陈仓’的行为是违反宗义的,给狐戎族的人知道了结果会如何?” 月巫脸色再次一白。 我想再下记猛药,想把真假戎主的事情说出来,想试探一下月巫知不知道青岁真正的父亲是谁,却在刚开口时,被青岁厉声打断。 “庄歆!”青岁盯着我,“你说完了就请押着我离开吧,我身体快支撑不住了,我死了,庄辰也活不了!” 我一惊,收了收心,凝视着青岁警告的眼神片刻,了悟到月巫果然不知道青岁的亲生父亲是青奕,看青岁紧张的样子,这个真相对月巫一定会有不小的打击,没准还会发疯吧?暗想这事以后可以作为挟制青岁的把柄,也可以作为利器打击月巫,很好,现在不急于一时,何况刚才对月巫的警告已经是足够,便微笑道:“的确是该早点带你去治疗。” 抬眼看到艳若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不知为什么,有种被看穿的发虚的感。 艳若骑着白狮走过来,伸手一揽,就将我抱到了狮子上共骑,然后匿影轻吹了几声蝉鸣,一头棕色狮子也从树林蹿了出来。月巫一直注视着匿影将青岁扶上了狮背,并且年到匿影坐在了他身后,确保青岁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骑着她转身离开。 我微侧头问身后的艳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艳若轻笑道:“匿影曾经可是我的贴身护位啊,凌风在他身上放有一种蛊,能让同类蛊虫寻找得到。虽然有些地方我知道了不一定能进去,但是却是可以提前在出口处等的。” 我了然,想起一件事,心忽然抽痛起来,我低垂着眼道:“艳若,庄辰如果回来……我与他……欢好之事就罢了吧。” “哦?为什么?”声音带着一种戏谑。 心中更是痛疼了,我闭起眼,睁开时注视着他道:“因为那样没用,如果为了证明我是在青岁之前就与庄辰欢好,那么青岁就不可能在我身上纹上我的处/子之印记。” 艳若嘴角一勾:“你这方面的知识可真是贫乏,你难道不知道女子的那层膜,并不一定是在第一次时就破吗?也会是第二次,第三次,才会破裂,虽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还是存在的,所以要以这种为借口,说青岁误会了你是处/子,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我呆住,的确是有这种情况。我紧了紧拳手,想到一个疑点:“女子的第一次时不一定会出血,那么你们狐戎如何会知道是不是处/子?” 艳若搂紧我的腰身,低哑地道:“你非得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谈论这种问题吗?” 我一惊,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闭嘴不敢再说话。 艳若低笑起来,“无防,这种抑制力我还是有的。就给你上个简单的课吧,其实也不需太长篇大论,一句话:‘有过经验的男子都能知道女子是不是第一次,同样经验丰富的女子也能知道男子是不是第一次。这种事,呵,很多东西很微妙,到时是可以感受得到的。”说到这里他贴近我的耳朵魅惑道:“如果你想更直观的了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在床上细细解释给你听。” 我脸烧烫起来,恨不得立即蒸发消失掉。 忽然艳若语气一变,一本正经的在我耳边道:“不过,我可不会让庄辰与你发生关系,你只能是我的!” 我呆了呆,没回神,半晌问:“那你要找庄辰做什么?” 艳若笑道:“我自然要找到他,他是我弟弟,我还没见过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而且……以后还有事需用上他,我之所以对你那样说,是想让你跟我去找庄辰,因为没有你,我怎么能劝说他离开月巫呢?不过现在好了,月巫自个将他送上门来,呵。” 我怒瞪他:“原来你是想利用我捉到庄辰!‘找’?说得可真是义正词严!你还说不会骗人,你这不就骗了我!” “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捉’呀?他是我弟弟,我自然是有义务要找到他的,而且我这可不算是骗,骗是让人在蒙蔽的情况下损失了东西或者受到了伤害,我可没让你损失任何东西和伤害呢,喏,事情成功后我还会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我这只是隐瞒。”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真的是狡辩大家!无人能比! 我长叹一声,“艳若——” “嗯?”他贴近我的脸,发丝轻轻拂痒。 我伸手勾住他的发丝,在胸前把玩,半恳求半威胁地道:“艳若,你不要让庄辰处于危险中,否则我不会再与你合作。” “呵,好啊——”答得爽快利落,我微微怔愣,不知道他答应的是前一句恳求,还是我的后一句威胁。而且,那短短的三个字,我却觉得有些算计。 ------------ 双胞胎 月巫很守承诺,也许是她实在不放心青岁呆在艳若府邸吧,当然,换成我也不会放心。为此,第二天的下午,月巫就驾着一辆马车带着庄辰出现在面前。庄辰最先看到的是我,脸上的惊喜之情无以言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了,他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我身边,不停地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出现什么危险之类的。我微笑的看着他,发现他变得结实了,头发有些微长,凌乱几缕垂至肩上,手上起了些茧子,周身有股刚毅的英气。我轻叹,抚摸着他手上的薄茧,心中又怜又愧,毕竟这茧子是因我而起的,曾经他有一双和艳若一样修长的手指。 正在我伤慨之际,月巫道:“艳若,庄辰我带来了,把青岁还给我。” 艳若笑道:“匿影已经去带他出来了,毕竟伤势很重,他一个人不方便走动。”说完眼睛直盯着庄辰瞧。 这时庄辰才看到艳若,眼睛睁得老大,从上到下把艳若打量了好几遍,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脸看着我,直到我点头证实他心中所想,才转回头继续盯着艳若瞧,那种表情很有趣,像一个人在看镜中的自己,却又带着一种惊喜、兴奋、惊讶、好玩。 艳若的眼神倒是简单很多,只有玩味,他轻笑道:“原来‘我’是这样的啊,也不过如此。” 我无语,这话说得……实在有问题,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这不是暗贬庄辰! 匿影此时将青岁背了出来,然后放到了月巫的马车上。青岁坐进马车后突然掀起帘子开始打量艳若和庄辰,笑了笑道:“真是一模一样!和那俩人一样,也是一阴一阳的气质,希望以后不会变成像那俩人一样的状况。” 我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发慌,瞄了瞄艳若,只见他脸上笑意盎然,没有一丝一豪的犀利,倒是青岁眼里异常的深邃,还带着深井般的清冷。 月巫也不理会,跳上马车,一抽马鞭,驭马急速离开,青岁也草草放下了窗帘,将我们的视线隔绝。 庄辰回过神,问我:“歆,这个就是我的双胞兄弟?” 我还没回答,艳若就笑道:“是呀,我的好弟弟,我叫艳若,呵,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会在这儿,嗯,不过我早就见过你了,只是你没见过我。” 庄辰讶然:“你怎么肯定我比你小?你又是在哪儿见到我的?” 艳若轻笑:“我有你的生辰八字,至于见过呵——在十六七岁时我就见过你了。” 庄辰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不与我相认?” 艳若走上前对着庄辰仔细的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么的相近,从我的角度正好看到两人的侧面,长发和短发的交错,服饰上的差异,再加上背景的树与花,有一种很强的电影海报感。我不由看直了眼。 只见艳若淡淡一笑:“因为当时觉得没必要相认,而现在是非认不可。” 庄辰眼睛一黯:“这样啊,对于你们来说,我果然是多余的,我这里的父母也这么认为的吧。” 艳若垂下眼,微笑道:“我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因为你倍受宠爱,才让得以在城市长大!” 庄辰一震,我心一颤,总觉得艳若说的是真实的感受,隐隐带着凄凉。 艳若转身前往大厅里,难得没有拉我而独自行走,边走边道:“庄辰,接下来我们得商量一些正经的事情。” 我一个激灵,跟上他问:“什么正经事?比如?” “比如——”他笑笑:“竞先祭巫的事。” 我迷惑:“那和庄辰有什么关系?” 艳若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大厅里,懒散的坐到了罗汉榻上,才抬眼瞟向庄辰,“祭巫的竞选有一项是在贵邸进行的,时间具体是多长并没有限制性规定,而作为破格的主人也必须在场。” 他这么一说,我顿然明白了,于是道:“你是说,到时候我得住在贵邸而你也必须陪着我住贵邸?” 艳若笑着眨眨眼:“是的,所以这么艰巨的任务,就得庄辰来做了。” 我知道艳若的夜游症很恐怖,所以也没有反对的必要,但是——“可是,庄辰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一个不小心,他很容易出事。”我担心的说。 艳若漫不经心地道:“不会,白天是我,晚上才是他,出错的机会比较小,另外,在竞选祭巫之前,你还得去祭殿学习,这段时间,我会让庄辰尽量的来模仿我。”说完,他走下软榻,凝视着庄辰,笑吟吟地道:“弟弟,你会帮庄歆和我这个忙吧?” 真狡猾,居然把我牵进来,还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庄辰不答应才怪! 庄辰看了我的眼,又注视了一下艳若,就近找了一张长条椅拉着我一同坐下道:“如果歆希望我这么做,我就去做,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他顿了顿,指着匿影道:“他……是庄歆的亲弟弟吧。” 我吃惊:“你怎么知道?” 庄辰耸耸肩:“果然如此!——他很像爸爸啊!” 我转眼微笑地看着匿影,的确越来越像父亲了。匿影眼神波动,一丝柔和显露,他微微地朝庄辰点了点头。这样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庄辰开心地道:“真好,我独自在那个山窝里一段时间,出来后一认,人都齐了。”转头问我:“歆,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城市了?” 我窒息。 艳若轻笑道:“暂时不行,如果我做不了戎主,歆成不了祭巫,那么她就没法回去。” 庄辰呆了呆:“为什么?” 艳若道:“因为只有戎主知道怎么出去,而女子要回城市,只能成祭巫才不被视为逃奴,否则会死得很惨。” 庄辰沉默了一下道:“是你想做戎主吧?否则只要歆成了祭巫,不管谁做戎主不都可以让歆回城市?” 艳若摇头而笑:“别人为什么要成全歆的愿望让她回城市?本来祭巫就是以辅助戎主而存在的,歆成了祭巫离开后,戎主得独自面临各种问题。” 庄辰问:“什么问题会让戎主不好办,而祭巫却容易办的?” 艳若望着庄辰嘴角微勾,“什么问题啊——就像为戎主传宗接代的事……”没再说下去,庄辰已经脸色发白。 艳若轻轻笑:“不止于此,还有以神的名义淡化各种矛盾,向众人宣传信仰巧妙传递戎主的理念,让大家一心向着戎主,很多很多。——所以,你认为除了我,别人会吃力不讨好的轻易放庄歆离开吗?”走到庄辰身边,与他排排坐,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语调温和地道:“我们是亲兄弟,而歆是你名义上的亲姐姐,匿影在这里是我名义上的亲弟弟,这么复杂又亲切的关系呀,我自然会帮你们离开的,只要我做了戎主。——而且如果不论亲情,从利益角度出发,你们离开了,我才能成功,因为我可不想有另一个‘自己’在这里,一山可不容二虎!所以只有歆离开了,你才会跟着离开,不是吗?” 庄辰闻言表情一松,冲着艳若第一次露出亲近平和的笑容。 我翻翻白眼,真是佩服艳若,如果是在战国时期,真的可以成为吴仪或者苏秦这样的游说大师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至少我是一定要成祭巫才能离开的,至于他会不会放我走,我倒不敢太青定,但也只有成为他的祭巫才最安全,所以庄辰是一定要假冒艳若的了。为此,当庄辰转头偷偷用询问的眼神看我时,我毫不犹豫的对他点了点头。 不过庄辰也不是愚蠢的人,在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后,他的思维还能转回头,他问:“艳若,你为什么晚上不能住在那个什么……嗯,好像竞选祭巫的……” “贵邸!”我替他说道。 “对,贵邸,艳若,你晚上为什么不能住那儿?” 我一阵激动,却假装得很平静,不吱一声。 艳若没有回答,从庄辰身边站起,往罗汉榻走去。我知道,只要他选择坐在那儿,就表示他在以一个戎贵的身份与我们说话,那么有些话他可以不必回答,而我们也不能多问什么。 我轻叹:“庄辰,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艳若瞟了我一眼道:“不必,现在我就回答你们。”他用了‘你们’,可见也读出了我的心思。我低垂眼。 艳若整个人斜躺在了榻上,慢悠悠地道:“因为我有夜游症,俗语就是‘梦游’,这症状就是晚上会举刀疯狂的杀人。” 庄辰背一直,眼睛瞪得老圆,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艳若看着他,淡然的笑。庄辰瞪了艳若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事我相信,在城市里我也看过一些新闻报道,比如一个医生值班时就总会梦游,在梦里总觉得自己在实验室解剖青蛙或者其它的动物,结果实际上他解剖的是病人,打麻药,执手术刀等等,一系列程序都有条不紊,结果造成很多病人的死亡。——所以,那个……艳若,你在梦里梦到了什么?梦见在杀小动物?还是砍树?” 我不知为什么,忽然想笑,天知道,本来这话的前半句是多么的沉重和惊悚,后面一句,真是……转接得实在令人发笑。 艳若眼神一黯,垂眼不语,半晌才扬眉道:“我梦见啊——”我心都提了起来,耳朵竖得直直的,结果他也来个大回转,笑道:“醒来就不记得了。”我的灵魂从高空坠落,摔得四平八稳。 艳若瞅着我,好笑道:“歆,你很失望?” “没……哪有这事!呵呵呵呵……”我干笑。 艳若也不追究,只是道:“好好准备一下吧,明天你得回律闺。” 我愣住:“为什么?” 艳若哧笑:“你都没在律闺学好基本的东西,自然要回去补学,然后才能进祭殿进行学习。” 这么一说,我想起在律闺时认识的那几位城市女子,一时有些想念,回去看看也好。 不知她们过得怎么样,记得她们是乐安,现在是不是都嫁出去了?或者只嫁了雅子一个? 嗯,雅子,婚后生活不知如何,有机会得探望一下她。 我微笑。 ------------ 第九回 最后的终卷 ------------ 狐戎族的人口 繁盛的花树,馥郁的馨香,规规距距,一板一眼的女子,回到律闺,满眼都是这样的情景,推开乐安闺的木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些熟悉的日用品,告诉我,除了雅子以外,其他的同伴都还在这儿。 “咚——铛——咚——铛——”律闺里特有的钟声响起,这是一天学习完毕的时间。 我轻叹一口气,走到我的旧床上,轻轻抚摸,每一根床柱、死角都一尘不染,和初来时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我坐到床上,细细打量着窑洞里的每一个角落,让那份友情珍贵的收于心里。任何东西,都会有改变的时候,我希望,在竞选祭巫的过程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刻,我和她们必须兵刃相见,在不得不伤害她们的时候,这份心中的友情,既使作用不大,但也能像黑暗中的一点星光,能适时的提醒我——手下留情。 咔吱!窑洞的门被推开了,瓜子脸的静兰,娃娃脸的媛媛,喜欢裸睡的雪莹出现在眼前,她们看到我,和想象中的一样并没有展开笑容大叫着跑进来拥抱我,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与我互视,眼里有着提防和刻意的疏离。 我微笑着垂下眼,缓缓从床上站起来,然后礼貌的微倾身子,对她们说道:“庄歆很高兴见到各位破格。”再抬起眼时,她们均也躬身回礼,然后淡淡地走到各自的床位忙碌起来。 我侧身看着她们,曾经的姐妹,以后的对手——静兰,岚爷的破格;媛媛,天楚的破格;雪莹,风翼的破格——嗬,全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呵! 再次踏入律闺时,导督就告诉了我,她们已被升为破格,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们是早就被选定为做破格了的,所以才成为了乐安,因为破格如果嫁不出,就一定得嫁给主人的,所以岚爷他们为了避免麻烦,就先从女奴中挑选好适合做破格的新娘,转为乐安后,让她们继续在律闺学习,然后竞选祭巫之前,再转成破格。不得不说岚夜他们的明智,因为他们没有艳若作为贩首的优势,为此他们破格的生活更是充满危险,他们这样做,一个是可以避免女子之间的妒忌,使她们能生存下来,二个是先娶再利用,总比先利用再娶,会让人更真心相待。她们当中,雅子是唯一的一个例外,雅子是真正的,实打实的乐安。 趁着还有时间,借了艳若的面子向导督告了个假,并且打听了雅子的住宅,又借了厨房煲了一罐莲子粥,便向雅子的家走去。当小男孩儿翎打开门时,看到我,一脸惊讶,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我不禁扑哧一笑。 “没见过美女呀,眼睛这么直!”我戏谑。 翎鼓起小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可没欠你什么问题了!” 我几乎失笑,这小家伙还记着那次祈福节被我黑了一脚的事情呀! 我捧着食盒弯下腰笑眯眯地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嫂子的!” 翎一歪头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轻哧:“你原来是小鸡呀,早说我就给你捉几只青虫给你尝尝鲜!” 翎咯咯笑起来:“那你就是黄鼠狼啰!” 我也笑嘻嘻地道:“哎呀,你这样说,就是承认自己是小鸡啰,我可没说我是黄鼠狼哦!” 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好玩极了,我再也忍不住笑起来。 “翎,是谁来了?笑得这么开心?”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然后吱呀的门一开,一身红衣的雅子走了出来,看到我怔住了。 我对着她笑。 雅子秋波微动,悠雅地走到园子里,还是那副万事都自私自利的样子,倚着树道:“庄破格光临寒舍,是为什么?” 我轻笑,走到她面前,将食盒递给她道:“好不容易回到律闺,知道你嫁了,特意做了莲子粥给你,祝你百年好合。” 翎在旁边大叫道:“撒谎,你早就知道雅子成亲了!” 我懒得搭理他,只是一径的望着雅子微笑。 雅子妖媚一笑,伸手接过我的食盒道:“多谢庄破格如此有心,就为了这个?应该还有什么事吧?”眼睛斜瞟着我,一脸风情。 我笑着凑近她身边,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雅子又是一怔,我坦然的望着她。 “呵呵呵……”雅子低头轻笑,再抬眼,里面有泪光闪动,“没想到,我与你最不对盘,现在你居然与我亲厚起来。” 我轻叹:“是啊,那时太天真,总觉得你太势利,说话又刻薄,现在想来,你才是最明智和聪明的女子。看得比谁都准,眼光比谁都远。” 雅子媚颜绽放,捧着我的食盒笑着扭身走到园子的石桌边,道:“夸张了。我只不过觉得做破格太危险,而且未必一定可以回到城市,与其赌命,我更注重于百分百的生存与平淡。翎儿——,拿壶茶和两个杯子来。”拉着我坐到石桌旁。 翎儿气呼呼:“为什么我要去拿,我又不是……”雅子温柔一睇:“拿个茶怎么了?这么娇贵,还是不是男人?” 翎儿胸脯一挺:“我当然是男人!” 雅子嗯了一声,慢慢打开食盒,“那你就去证明给我们看,你是一个男子汉。” 翎想都没想,转身就去拿茶壶了。我笑起来:“雅子,你还挺有一套,在这里都能使唤男人。” 雅子道:“错了,只不过是男孩,词语可不要弄错,效果大不一样。” 是的,的确不一样。我默然微笑。 雅子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嫁人的?我记得你离开律闺时,并不知晓。对了,你当时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离开了,也不打个招呼。” 我苦笑:“说来话长,总之在律闺被人谄害了,然后在外面遇到岚爷,他带我去贵邸时,在大街上正好看到你出嫁,当时情形也不好过去祝福你。” “原来是这样。”雅子想了想,犹豫地道:“岚夜啊——你……知道他的破格是谁吗?” 我点点头:“才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吧?” 雅子笑笑:“出嫁后才知道的,她们是成了破格后,才有机会出来看望我,也就知道了,不然她们凭什么身份能出来?” 我再次轻叹:“事世难料,没想到转身的时间,与她们就成为……对手。” 雅子低头勺了一口莲子粥道:“对她们我说的是一样的话,对你也不例外。——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和初来时一样仁爱。嗯——好香,好吃!” 我只是笑,看了看她道:“看来你生活过得很不错,翎的哥哥是个很不错的男子。” 雅子点头:“他很懂得体贴,也不是很大男子主义,起码不是很看低女性,这一点和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他,想尽办法接近他,让他娶我了。” 听到这话,我知道雅子是认命了,是一辈子都打算留在这儿了。心里有些怜悯,但是看到雅子一脸满足的表情,想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于是也不再感慨。 我微笑着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雅子叹了口气说这里的人要不要孩子可不能自个做主,我奇怪,不由父母做主,难道由戎主做主? “对了一半。”雅子道:“戎主,祭巫,大夫,三个人做主,有了批条,才能开始准备要孩子。” 我呆了呆,不太理解。 雅子解释道:“你没有发现,这里基本上没有小孩吗?” 我一听来了精神,道:“早就发现了。”然后坐近她,低声道:“不过,我知道是有特定的地方给他们住的。” 雅子点头,表情怪怪地道:“你这么鬼鬼祟祟的说话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我更呆了,这不是秘密?可是特定的地方养小孩好像没多少人知道。 雅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拍了拍额头道:“我差点忘了,没有在这里结婚时,对这事都不了解,就像没有生过孩子,永远体会不了做母亲的心情一样。不过这对于结了婚的女子,真不是什么秘密。” “那说来给我听听,没事吧?”我小心的问。 “嘿,有什么事!你是破格,就算我不说,你到了祭殿学习时也会知道的。” 是吗?我讶然。 这时,翎端着一壶茶和杯子走了过来,把它们得意的放到我们面前,一脸邀功请赏般的瞅着雅子。雅子软软地笑道:“果然是小男子汉,茶泡得真不错,很香,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我和庄破格聊会儿天。” 翎却不走,耸了耸肩,直接坐到我的对面,自斟起茶来。我无奈的望向雅子。 “没事,反正这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雅子不以为然的给我倒茶。 翎好奇:“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雅子道:“就是生孩子的事,庄歆不知道这是有规定的。” 翎瞅了我一眼道:“还是破格呢,还在贵邸学习完毕了,这事都没打听出来,女人像你这么笨得还真是稀少!”我气得瞪他。只听他又道:“算了,本少爷我慈善,就告诉你吧。我们族里孩子的出生是讲究吉日的,所以没到特定的吉日是不允许怀上孩子的,不然就会引起神罚。” “就这样?那么如果不小心怀上了,就要被打掉吗?”我惊讶于这个种族的愚昧。 雅子对翎道:“你哥哥让你帮整理那些文书你整理好了?” 翎怪叫一声,呼的一下,风一样的跑了,无影无踪。 雅子回头对我道:“翎说得不太对,具体原因是为了控制人口。” 我张大嘴巴,结舌道:“这里也搞计划生育?!” 雅子白我一眼,道:“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我老公对我说是因为这里的资源有限,也有上古遗流下来的习性,比如上古时期他们为了迁徙方便,一般都规定人口不超过五百人。所以如果人数超出了,迁徙时就不管一些人,比如病残的,比如怀孕的,要知道那时候是群落生活,如果离开了一个种族,很容易死掉,为此他们自己为了自保,就会很小心很默契的维持着人口的平衡,在想要孩子时,都会问过族长或祭巫可不可以要,他们的人口基本准则是‘宁少不易多’。慢慢地,这个狐戎族就形成了现在的生育政策。”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于是问:“这人口怎么控制,难道没有意外怀上的?怀上了孩子怎么办?”忽然想起暗阁里的女子们说,女孩出生会被活活掐死。我打了一个颤,不会也是这样吧! 雅子道:“基本没有意外,上古时期没有避孕措施,如果怀上了孩子,就吃药不要呐,如果吃药没用还是生下来了,就想办法让孩子流掉,或者出生时就弄死呐!” 我浑身一抖,果然如此! “不过现在不是这样了。”雅子道:“狐戎族现在的医学技术可以说很历害,你知道,他们都是男人吧,所以他们成年后就要打一种针,可以抑制体内精/子的生成,从而不会给女子怀孕,就像我们小时候要‘种斗’防止出麻疹之类的那样,所以他们的人口才那么平稳,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人口普查,看看有否少男丁,如果少了,就可以允许一对夫妻开始生养孩子,男方去医生那儿消除打针的效果就可以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艳若或青岁做那事的时候都不弄避孕措施,原来是打了“预防针”!我嘴角抽搐!果然是一个强大又古怪的族群。 我问:“男丁少是指什么?” 雅子道:“不知你是否知道,狐戎族的男子活不长,只能活到五十五岁左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上古基因的变异从而遗传下来的问题,就如同侏儒也是基因突变一样,所以每年总会有人去世的,这时候,戎主就会根据申请生育的名单,以时间早晚来批准让哪对夫妻先生养孩子。” 我无语,半晌道:“如果一对年青的夫妻,由于意外,一方去世了,那不是永远也没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了?” 雅子叹:“是这样的。” 我道:“那男的五十五时逝世了,妻子怎么办?那时妻子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吧?” 雅子道:“也有一个地方专门让这些四十岁以上的女子居住的,一般从事接生,带孩子的工作。” 我汗颜:“如果一对夫妻到四十岁还轮不到可以生养孩子,那怎么办?” 雅子道:“基本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好像三十五岁之前,基本都能有一个孩子了。” 我道:“这个平衡点又怎么来?” 雅子道:“这……估计是狐戎族的人口也不多吧,你自己也看到了,这里里外外的,面孔似乎都见过,可见他们有一千人就不错了。呃,当然,暗地里也还有些我们看不到的人,但总的来说,人口并不多。” 我恍悟:“所以他们拐骗女子进来也有一个平衡点,不会超出男子的数量,基本上能配上对,不合格的就送到贵邸作女贡,然后缺了的人数再去城市拐一批进来填补!” 雅子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的!这也不是啥秘密,律闺里的女奴规范就有提到。” 我迷惑:“这个规范,女子也能学?” 雅子道:“女奴中会有人可能被选为破格的,自然都学,学得好的,各方面也优秀的就做破格啰。” 我惭愧:“看来我在律闺的确没学什么,难怪都不懂。” 雅子道:“怪不得你,你离开律闺,不是说是意外嘛!” 我长叹。 告别雅子,心情有些沉重,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口生育上有一个疑点。那些老人,总觉得去世得并不简单,如果执着于过分的宗教文化,那么为了一直保持狐戎族的年轻,老人的生命就是一个障碍,并且成为多余! 我打了个冷颤。 希望,只是我的猜想。 ------------ 戎律之习 律闺的学习枯燥而死板,那些传统的手工艺按理我也是要学的,但是由于女奴被转为破格后就不必再学这些,所以我幸运的只需学习各种规范的律法。 我知道在狐戎,女子的等级划分很精细,但是没想到破格的衣服和绳结的色彩有等阶划分,却不知原来绳结还隐含着不同的意寓,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秘密,古老的传统手工艺里,不同的绳结都有不同的含义,就是城市里的绳结编法也有描述每一种结饰的含义,只是我一直没有过多接触,才会忽略掉。 如今在律闺得到了学习,终于明白了最初艳若带我来狐戎时,亲手从那精美的匣子选出一款绳结给我系上时,为什么凌风会有那种讶异的表情,以及后来遇到的人,看到我的绳结也是同样的意味深长,当初我以为是初到狐戎就得到绳穗的级别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却不知他们其实惊讶的是我绳饰上编织的款式,那是一种最精细最繁复的编法,所以要让那个结形上下左右的均称并不容易。狐戎族男子愿意花这么大的心思编成一个结,全是因为它是订情之物,带表求婚与情意,就如同古代女子抛绣球选夫君,或者男子赠送梳子给女子代表求婚的意思一样。 在律闺学习,也知道了针罚,这古老又折磨人的刑罚,在狐戎算是最低惩罚之一了,当初艳若语出严词,执意先动手给我处以针罚,只是因为如果慢一拍,我的下场将被岚夜他们贬为奴籍,并且还会承受更严重的惩罚,毕竟在狐戎里,女子得罪戎贵,量刑是由那些戎贵来定的。当时艳若一再的提醒我去按他们的意愿行事,我却为了仁爱而拒绝,才不得不让他用刑,以此来压下了岚夜他们的不满。 而破格的主人如果固执的要为破格得罪了戎贵之事而私自用刑罚来结束一场纠纷,那么此主人就是公开表示,这样的过错,他会分担一半。也就是说,艳若当时虽给我执行了针罚,而他也同样受到了所谓“包庇罪”的刑罚,那就是——走热炭。 走热炭,顾名思义就是在发红的炭火上行走,古老的狐戎之意便是:要包庇,就要有勇气走上包庇之路,走热炭,神之裁决,族之警示。不能快走,只能慢走,五米的热炭,一步一个脚印,步步是血印,走过了,神恕,族恕。走不过,就倒在那里被烧死吧,反正狐戎族不缺男人,少一个贩首,会有更多的人争着来当。 艳若,他是没有武功的啊,没有武功是怎么走过那些炽热的红炭。 我坐在律闺的教室里,听着每一种刑罚,独独这一个让我心头颤栗,一直到授课结束都没有停止。我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我针罚后,是凌风送我回了窑洞而不是艳若,而我病的时候,艳若也能耐心的避而不见,依他的个性,我是祭巫之人选,我发烧成那样,他定是要来看一下情况才对,结果却是烧退后才出现,而且也只是小坐了一会,定是脚下踱步艰难,所以看望我后,便匆匆离开。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狠心的让雅子她们不准帮助我,因为这是我自找的,他为我受了罪,依他的个性怎么可能看到我安然生活,他疼痛,自然也得我陪着他一起疼痛才对,这才是艳若的风格! 那么,后来我被女贡陷害,岚夜带我走,他明明在街角看到我却没有阻止,一个是因为他的确想让我提前熟悉贵邸的情况,一个是因为他的伤势还没好吧!所以他只能让岚夜来教导我,才有了那个租议协定,但他又不放心,也就才有了羽魄的出现。 我走在玉兰花树下,遇到了凌风,我问他我所理解的真相,得到了证实。 我轻叹:“凌风,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又说出来了呢?” 凌风微笑:“因为你是要竞选祭巫的人,自然要多加磨练,那些什么仁爱会让你迈不出那一步。你当时对艳若有情,更是一种牵绊,若我告诉你那些,会让你对艳若存有期盼,觉得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状况,他都会出手帮你——虽然实事上的确如此!但是让你知道了,只会对你有害,消磨你的意志,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坚毅而冷静地站在这里!” 我默然。也许是会这样,但也许也不会。那一条路我没有走过,所以不清楚会是怎么样一种结局。但是现在,这样的真相,让我全身一阵一阵的抽痛,这是怎么状况呢,本来说好当艳若是透明的,不会再对他动情,却在我能正常面对艳若时,又让我这般难过和心痛。 心痛就心痛吧,艳若终是不能再爱的,不要为这些事情动摇,心一定要冷,城市一定要回! 我闭上眼,缩到床角,自我麻木,自我催眠,自我提醒。 黑夜到来的时候,我在月光下漫步,仅限于在窑洞门外四五米的地方来回地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走,只是觉得似乎这样走来走去,心里忽然就平静了很多。于是想起看电视或者一些小说描述一个人惶惑不安时,通常都有这么一个片断,看来这样的确是有些真实效果的,不然为什么总会有这种表现方式。而现在,我也在如此。 月亮慢慢变得迷朦,成了一个弧弦,像古老的乐器:箜篌。 远远的,我看到他走来,白色的锦袍在月光下那彩色的绳穗轻轻缓摆,如散了一地碎樱,步步生花的美。他向我走来,嘴角含笑,越走越近,然后站在离我一尺的距离,轻声道:“歆,没想到你会散晚步,我们真是有默契。” 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他一脸惊谎,“怎么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双手捂住脸,泪水止也止不住。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夜里走来走去的散步,因为心止不住,因为还是情不自禁的想念了,所以才会那么无措而惶恐,才会在月光下如迷路的小孩。当他出现,我以为看到了方向,却发现,原来只是如海市蜃楼般的假想。当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他非艳若,而是——庄辰。 我捂住脸,无声的流泪,感觉到指尖的温暖顺着指缝滑下,原来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是无用。就一句话,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谁是谁。就如炫所说的:薇安永远能一眼分辨出他和青奕。所以,我和薇安的爱一样深刻,只一眼就能分辨真假的深刻。 庄辰轻轻的抱住我,那长长的假发随风飘扬,一边小心的安慰着我,说一定可以回到城市的,一定能让我幸福的,等等,他还欣喜地道:“歆真好,能一眼就认出我是谁,我这几日以艳若的形象出现,都没人发现不对劲呢。我真高兴,因为歆一定是喜欢我的,所以才能认出我来。” 我听着心尖上更是痛楚一遍。 在狐戎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的分析和假设,如果没有那个玉兰花的相遇,我现在也许会有一个美丽的爱情。而那些风月都与庄辰无关,没有艳若,我岂会将心放在庄辰身上,没有艳若,庄辰永远是我的弟弟。但是,种种假设也只是一种自我解脱的方式,拉回到现实,终是那么深爱的爱着,想骗一下自己也不行,想将庄辰当成艳若也不可以,就那一秒的时间,心在选择真实,无法回避。 我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薇安的痛苦,觉得我几乎与她就是一个人了。 但是又怎么样呢,我要离开这里,要回到城市,而艳若,当他选择一定要做戎主时,就已经明示,他是决不会离开狐戎的了。我和薇安一样,固执的想要回到城市,而薇安的返家是被青奕施计阻止了,而我还有机会。为此,我必须违心——对自己残忍。 所以现在,在我还能面对着同一张脸哭泣时,我没有克制,也许过了今晚,再了没有这么畅快的哭泣了。明天,我将与所有的破格一起去祭殿学习,正式揭开祭巫竞争的大幕。 离目标愈近,愈是难过,才愈想发泄。我哭泣不止。 天光大亮时,我和破格们统一的在律闺导督的带领下进入了祭殿,被正式安排在了破格学习的院子。与前两次进入祭殿的感受特别的不一样,这一次进来,明显感觉到许多的敌意,并不是全都针对自己,只是一种氛围,一种敌意的氛围。 薇安在第一堂课时,就给我们讲解了祭殿的基本结构与状况。她说平日里不准随意乱走,坐息时间与在律闺一样,如果无视这些,那么所有的后果自负。 “祭殿在山上,所以常有野兽出没,为了安全殿周围都布满了陷阱,这种井不是普通的水井,而是用来对付野兽用的,里面有时会有各种机关,或者关住了一些活的野兽,如果你们因为好奇而乱走,那么掉入这些陷阱里,是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薇安面目表情的说完这翻话,扫了我们一眼又道:“祭殿周围还有守护的狐戎武士,如果给他们碰上,又没有我的相关手令,对你们将会格杀无论。” 听到这里,我不禁吃惊,这么说以前我乱走是得到了祭巫暗中的对这些武士的交待了吧,因为我一次也没碰上这些所谓的武士,而与艳若掉入陷阱中的最初那一次,也只是有惊无险,现在想来明显是有人暗中相助,而艳若当时那么笃定,也是知道祭巫会帮他的吧,只是不方便出面,才会绕了那么大的弯来解救我们,也就是说祭巫知道我们出了陷阱,误入了神兵阁的事情,所以我后来又回到祭殿,她才那么的波澜不惊。 狐戎果然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每一个男人都心细如发,也同时奸滑狡诈,都会是一名英雄,能运筹帷幄。贩来的女子个个百里挑一,敏睿机锋、才华横溢。如果这里是一个天下,他们完全可以演绎一场战国之乱,后宫之争。所以在这里,保命的方法是,谁都不能轻视,锋头不能太过,却不能一点也不外露,而明哲保身的基本就是:懂得任何一个秘密,都不能说出来,一定要藏在心里,这不仅是一个大砝码,也将是一种优势,还是能降低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防备,令自己的生活更轻松一些。 匿影是没办法跟着我入祭殿暗中保护我的,艳若也说过,祭殿的“眼睛”不是一般的多,我想全因为那个青奕防心太重,太爱薇安的缘故,生怕有一天她逃了,或者炫逃跑出来救她。所以对于祭殿的危险,我心中有数,知道迟早要独自解决。不出我所料,在祭巫学习没几天,就传来有破格落入陷阱的消息,或者一些破格失踪,或无故死亡的。而我在淡然的学习中,某一天也终于面临了这样的危险。 那是一个美丽的午后,万里无云,许多黄鹂在枝头鸣叫,树林翠绿,散发着春天才会有的新嫩的香气,静兰亭亭玉立,她看着我微笑道:“歆,这时候不是春天,却春意盎然,多么奇妙。”她抚了抚头发,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然后伸手搀着我,向最初认识般那样对我温柔的微笑。 我看着她,反手将她搀住,轻声道:“静兰,我想过任何一个人,却没想到这个最初的危险竟是由你带来。”然后我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的发白,缓缓的摔倒在草地上,手里有一根极细的紫针,与那时女贡谄害我时的一模一样。这根紫针,在我重返律闺时,无意中看静兰的发簪中的雕饰里有这么一根细长的尖利。她天天都带着这款发簪,几乎成了唯一珍爱的饰品。她那时一脸情动地说,那是她的未婚夫选她做乐安时送给她的。 未婚夫,选她做乐安呀,在狐戎里,不是岚夜是谁?那时候,她已经开始防着我了吧,那个女贡的谄害,岚夜是知晓的吧,难怪见到我时的表情,那么平静,纵使装出几分惊讶,那种神态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有几分别扭的,因为太假,太假,太假! 我将细针缓缓的收入宽大的袖子里,转身慢慢离开。静兰手上的紫针是假的,早已被我换过,上面没有任何的毒性。 “庄歆,你要那么细的针做什么?”那夜庄辰奇怪的看着我。 我淡淡地道:“练习针灸啊,律闺里有这个课程,虽然是选修,但是觉得学一下也是好的,有病有痛能自己医治。你只管回去对艳若说就好。” 庄辰凝视着我:“针灸?别唬我,我见过针灸,可不是紫色的。而且,学针灸不是一根针就可以搞定的,可是需要很多长短不一的针呢。” 我笑了笑:“只不过喜欢紫色,想弄些与众不同的保存着,也能区别,弄掉了也好找。我是初学,还没到治病的程度,自然先用一根针来练习。” 庄辰道:“可是……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学会的,如果扎错了穴位,会出人命的,就算不死也有可能瘫或傻,你确信你要学这么没把握的事情?” 我道:“非学不可,在这里,很保命的呢。喏,我现在对基本的几个穴位掌握得准的了。” 庄辰轻叹一声:“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我们保护你。” 我看着他:“总有保护不急的时候,那时候我必须自保。” 我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慢的走回寝居,背后躺在地上的静兰我没有回头看一眼。我知道穴位掌握不到火候是会害人不浅,但是如果她不动手,我也决不会下手。虽然对着木头人练习过很多次,但我知道,那一针扎下去,静兰是死是活,全看造化,而且那个穴位,如果真活过来,也再也伤害不了我。 第二日,依然晴空万里,静兰被祭巫诊治:疯了。 我坐在寝室里,敞开门看着别人把痴痴笑的静兰带走,她的身上终于脱下了破格的服饰,换上了一身纯洁的白色,长发轻轻垂下,经过我的房门时,忽然停住,怔怔地注视着我,然后漾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比初识时还要美好。 我泪水一颗颗,滚落。 ------------ 冰凉的眼泪 静兰疯了,不知道岚夜是什么一种心情,他的破格没了,就必须要重新再挑选一个,但现在看来时间上不允许了,我可不认为他想放弃竞选戎主,但是又没发现祭殿有新加入的破格,说起来也怪静兰太急进了,如果她不把刀锋对着我,那么也许我们还以假装相安无事的一直混到祭巫学习完毕,然后一起去参加竞选。她那么的迫不及待,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凭着记忆练习着新学的舞蹈。 祭殿的学习最主要的是学习巫舞,一种古老的舞蹈,用以向天神祈福或者恕罪,另外还要学一些八卦之术,这种难懂的东西,如果不是感兴趣,那么真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去逼迫自己去学。想当年读书时,最烦的就是学马哲,那枯燥的概念简直可以令人发疯的。而现在这八卦虽算不上枯燥,但是太难理解,太难理解得让人觉得枯燥。 又过了十几日,下起了大雨,听说祭殿附近的林子里,又多了些女子躺在泥泞的山路上,基本无救,而这雨也愈发下得厉害,几天几夜也未见转停。一晚,我挑灯在寝室里看八卦图,忽闻窗户微响,我心里疑惑,但想着正是危险时期,凡事不能太好奇,也就装成没听见,但窗外的声音却不放弃,不仅轻敲,还转到了门边轻叩,我紧了紧拳头,把紫针从发端上取了下来,靠近门边低声问:“谁?” “庄歆,是我。”清远淡然的声音,那是子归。 我讶然,他怎么能进来这里?而且他来找我做什么?我防备地问:“有什么事?” 子归道:“艳若来让我带你去见他。” 我不信:“他完全可以自己来,为什么要找你?” 子归道:“他在村子里,一时有事走不开,今晚要出事,你快随我离开。” 我依然怀疑:“给个证明。” 子归道:“果然变谨慎了,还好艳若足够了解你,他说只要对你说‘庄辰’两字,你就会信了——那么你现在信我了吗?” 我心一跳,但很快又静了下来,我道:“青岁也知道这两个字,你是青岁的人,不是吗?” 门那头沉默,一会语气有些无奈地道:“这也给你猜到了,不过艳若的确在村里,而且青岁和艳若一样的,都需要你当祭巫,这时候他没必要让我来害你。” 我踌躇了一下,觉得的确如此,便开了门,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子归却不进来,而是用一块大雨布将我遮住,对我低声道:“我得带你离开,不必管房里的灯火,就让它这么亮着才对劲。”也不等我回答,一把扛我于肩上,顺手关上门,就掠了出去。 虽然被扛在肩上这个姿势的确让人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我轻声道:“你这么进来,不怕被那些‘眼睛’看到?” 子归不以为然地道:“那东西对于了解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愣住:“那东西是指什么东西?那些‘眼睛’不是暗人而是东西?” 子归道:“你不是城市人吗?怎么连这种最基本的监视器都不懂?” 我讶然:“……我以为……在这里不会有这种……” 子归道:“自然是有的,狐戎能混入城市,对于一些适用的现代科技,当然会拿来用。” 我轻叹:“我全是因为被这里的古代化给蒙蔽了,所以才没往那方面想,总以为是有人在监视。” 子归没回答。 经过蓝雾林,子归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青岁的人?” 我不答,而是反问:“那日我被青岁……那个后,你有再次返回那地儿察看吧?” 子归飞驰的脚步停了一下,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哼道:“因为做了亏心事的人,而且还想要保持神秘,必会到现场去查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而且青岁那时完事后有留下一串铃铛,我当时没有拿走,一个是不想有过多瓜葛,一个是觉得我不拿走,他定会回来取,到时也许会留下什么线索。所以后来我就抱着侥幸的心态回到了那个地方去查看,刚开始没有什么发现,却在快离开时,有一株篦麻割了一缕蓝色的衣料,那个衣料我认得,那种泛着银光的蓝色,在我认识的男子中,只在你身上见过。而且联想你特意交待要在凌晨离开,我又在那个时候这么巧中了迷香,你就定是青岁的人了。” 子归这时脚步已经变得缓慢,似乎听得入神,我说完后,他叹道:“果然心细,难怪艳若和青岁看好你。” 我苦笑:“被环境逼出来的,原来我可是个马大哈。” 子归认真地道:“虽是如此,但说明你本质的逻辑思维很强的,不然怎么激你,没有这方面的潜力也激不出来。” 我叹:“说的也是。” 正聊着,轰隆的雷声从天上滚过,我不禁打了个颤。身旁的树木如鬼影般闪过,带着一种压抑的悲凉。 入了村里,村人都睡了,子归扛着我进了他的屋子,一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等他放我下来,帮我把雨布掀开后,我一转身便看到了大面积的血,那么的触目惊心,顺着血一直往上看,我几乎站不稳,那床上躺着的不是艳若是谁? 我惊骇、紧张、颤抖,一动不能动,只能呆呆的看着床上闭着眼的艳若,我想跑过去问他怎么了?想问子归艳若是怎么回事?但僵硬的身子,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 子归拉着我的手,带到艳若面前,俯身温和地道:“艳若,庄歆我给你带来了,你不睁开眼看看?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吧?” 闻言我更是颤栗得厉害。 艳若长长的眼睫轻轻动了一下,总算是眯了一条缝,看到我,就扯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并向我伸出手,却伸到一半又垂下,还喘了一口气,似乎很费力气,我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焦急地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是呀,太狼狈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就是在神兵阁被风翼关起来受罚时,也没有流这么多血。 艳若微笑地看着我,用极平静地声音道:“青奕知道我们了。”有点莫名其妙的话,我都不是很能理解,那么子归就更不能明白了。于是他问:“青奕?艳若你脑晕了吧?是青岁吧?”艳若轻笑一声,没再回答。 我回头望着子归问:“怎么回事?艳若怎么一身血的到这儿来?” 子归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是青岁给了我信儿,允许他在这儿避一避的,他也是晚上没多久才来到这村的,一到这里就叫我去接你过来。” 我疑惑,扭头看着艳若,“艳若?这是怎么回事?” 艳若却闭着眼不回答,子归道:“他伤得很重,差一点,子弹就射到心脏了。” 我大骇,子弹?子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艳若又去了城市,被警察追捕? 这时艳若微睁开眼,对我笑了笑,又扭头对子归道:“把你的房间弄得这么脏,真不好意思,现在歆来了,可以给你收拾一下了。” 我一听来气了:“原来你叫我到这儿就是做劳工的!” 艳若轻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不会以为我快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吧?” 我气结,扭头就走,恼火地道:“子归,水桶在哪儿,我去外面接水,正好下着大雨,不用到井边打!省事!” 子归拉住我,温和地道:“你是女子,提不了那些水,还是我去吧,房里的血迹太多,血腥味儿重,不方便休息,你给换一下床单吧,柜子里有,也有干净的衣服。”说罢就穿上雨衣走了出去。 我闷闷地走回床边,先看了看艳若的伤口,因为已经包扎好了,看不到伤口的深度,但从布条的血迹和厚重来看,的确不轻。我小心的把床单换好,看到床边本来就有一桶清水,就顺手用破布条沾水给他拭身体,到了下身,我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给他脱裤子。艳若似有所觉,闭眼好笑起来:“歆,我们何必见外?我们都云雨过了,这地儿你还羞什么?” 我脸红耳赤,没好气地道:“谁会仔细去看那儿,现在不同,是要给你擦身,当然难堪!” 我以为艳若会说些什么嘲笑的话来,结果他却缓缓地道:“那就不擦了,反正伤口也不在那儿,血也没沾到那儿。” 我讶然看他:“艳若?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受了什么刺激了?” 艳若望着我,眼里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伤痛。我更是惊诧。 “歆……”他凝神着我,玻璃似的眼珠里一片灰暗,让我不禁俯下头去,轻声安抚道:“我在这里。” “歆。”他微抬手拉了我一下,示意我挨他近一些,我没法抗拒这么可怜模样的艳若,便侧躺在了他旁边,任他环住我的颈,将我的头压在他的肩上,过了一会,我听到他低哑地道:“歆,青奕疯了。” 我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奕根本就没打算让这一届再竞选什么戎主,为此祭巫也没必要再选,但是形式上又不能不这么做,所以他打算让这一届的祭巫全死掉,那么就必定要重挑破格,就可以一直推迟戎主的竞选,他早料到我父亲会趁机脱身,才会这样。我知道了他的计划,明白如果再不救出我父亲,他就会被青奕杀了,所以向青岁打听到了那个密室,没想到他也在,他当时看到青岁似乎刺激有点大,并且动手要杀了青岁,还好青岁伤势好了差不多,我和月巫也在旁边帮忙,没让他得逞。他当时很愤怒,走时的样子很疯狂,我就知道大事不好……”艳若说到这里停下来,良久良久。 我心不由往上提,跳得急快,不禁问:“后来青奕怎么了?” 艳若紧紧抱住我,声音异常的难过:“他把我父亲杀了……” “什么!”我骇然。 杀了……杀了……?炫死了?那薇安怎么办? “歆,我去到密室时,就正好看到他杀了父亲,我纵使再冷静当时还是暴露了,他便要把我一块杀了,我父亲拼着最后一口气,让我逃了出来……歆,我……最终还是救不了他……歆……”声音沙哑无比,悲痛无比,他说,歆,我曾答应母亲,让她重拾幸福,并打算向她解释一切,现在没希望了,还是让她活在对父亲的憎恨中吧,这样就算父亲死了,她也不会太难过。 我默然。薇安……她还是会难过的吧,她爱得那么深,才恨得那么深,支撑她一直这么活下来的,不仅有恨也有爱。如果这么一个让她活着的理由也消失了,她也许,也活不了。于是我靠着艳若的胸膛轻声道:“艳若,这事不能告诉你母亲,起码得给她一个缓冲的时期,不然她会受不了自杀的。” 艳若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抱住我。我感觉肩上的衣服都湿润了,这时门外有声音一响,我微侧过头,看到子归提了水进来,看到互拥着的我们,他也没说什么,放下桶就出了门,顺手还将门给关上。 艳若似无所觉,也不让我离开,而是一直这么抱着我,不准我走。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的眼泪。 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也是会掉眼泪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掉下的泪水也是有温度的,——很冰很冰。 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不笑的时候更能害人非浅。 害得我心痛,也流泪了。 窗外的雨点打得噼噼啪啪的响,轰隆的鸣声在咆哮着什么,夜深深深沉沉,呼——,一阵狂风从门隙边吹进来,将桌上的那点点灯火也吹灭了,房里顿时落入一片黑暗。也许是这样的黑暗,让艳若放松了下来,他松开了我,却是吻上了我的唇,那么的迫切,带着一种极需温暖的乞求,他脸上的水润,沾上我的脸,一片冰凉。 记得我曾经对他说,如果哪一天他不笑就好了,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了,而且他这样不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好,让我很难过很难过。 早知道,他不笑也会让我这么难过得哭了,我那时就不说那句话就好了…… ------------ 三章合一 【疯爷爷的身份】 瓢泼的大雨终于停了,我清早睁开双眼,看到晴朗的晨曦还以为是在做梦,身旁的艳若睡得很不安稳,紧蹙着眉头,一脸忧伤与愤怒,我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抹过他的眉头,这才将他眉心上的怨恨揉开来。缓缓的起身,由于一夜和衣而睡,宽大的裙子上全是褶子,很是不雅,我整了整衣服,又回头看了看艳若,觉得他的伤口似乎要换药了,便开门打算去找子归,出到外面,看到朝飞和一群小孩子正在井边乖巧的洗漱,但井上的盖子却是盖死的,旁边一些老妇人则慈爱的洗着衣服,旁边大大小小全是盆盆桶桶,蓄满了水,我走近看了看,发现那些水中上面还带有叶子,便明白定是雨水了,想着他们可真是节约,但这样衣服能洗干净吗?我低头又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些水很是清澈,不禁感慨,没有污染,山里的雨水都是无尘般的干净。 不远处子归站在树下与那位疯爷爷说着话,无意中扭头看到我,便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他便道:“庄歆,祭殿你不能回去了,昨晚那儿出了大事。” 我虽听艳若说过,但还是怔愣了一下,我问:“出了什么事?” “昨晚祭殿的破格专居的寝院起了大火,死了大半,生的受伤也很重,要不就是吓疯了,正常活着的只有两三个,但也慌恐得无法再有心思做破格了。”子归道。 我惊道:“可是昨晚不是下着很大的雨?而且这几日一连下着雨,要燃烧起来并不容易。” 疯爷爷这时叹道:“是不容易燃烧,但是并不是不可能燃烧,有心人想要让它烧就必然会让它们成为火灾。” 我呆了呆,想到在律闺里共同生活的媛媛和雪莹,不知她们怎么样了,又想到了薇安,不禁脱口问道:“那祭巫呢?” 子归道:“祭巫很好,火势并没有漫延得很大,仅在破格的寝院,虽如此,她精神不是很好,也许也被吓着了,整个人沉默与消沉的样子。” “如此,这事……”我咬了咬嘴唇道:“这事戎主怎么说?” 子归道:“听说戎主判定是人为的火灾。” 我挑了挑眉,他还真敢如此定论。于是道:“然后呢?找出纵伙人了没?” 子归长叹道:“说是艳若。” “什么!”我大骇!真应想到的,只有这样,才能让艳若死。 子归又叹道:“现在整个戎主都在找他,这儿还算安全,不过很快也会查到这儿的,那时候,别说艳若,就是我们也不安全了。” 我听到前面的话还不觉得,但听到后面就有些疑惑了,想到他们也许怕被连累,惟恐他们将如今伤势重重的艳若赶走,我急忙说:“如果艳若不被发现,你们也还是会一直安全的。” 子归摇摇头:“庄歆,你应该有怀疑吧,为什么这里会有老人和妇人?” 我望着他,轻嗯了一声。 子归道:“他们都是被疯爷爷带到这儿来的,而青岁也是知道的并充许他们的存在。” 我有些脑乱,拍了拍额头道:“等等,说清楚一些,我分析不了。” 子归道:“疯爷爷是现今戎主的父亲。” 我大惊,啊!了一大声! 疯爷爷白了我一眼道:“真不尊重,见到老戎主本人,不认识就算了,现在知道了竟这么一付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我歉意道:“对不起,实在是太吃惊了,可是……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疯爷爷道:“按理我的小儿子接了戎主之位,我就退位了,本该到了寿命的大限,但你知道,人体是很奇怪的,总有一些个别,所以我……你看到了,我很长命。” 我无语,只能点点头。疯爷爷继续道:“而并不只我一个,也会有些人和我一样是长命的体质,而女子也如此,对了,狐戎族并不是只有男子的,也有个别女子,就是双胞胎,而这些女子中也有另类长命的人,所以为了不被族人排斥为怪物……” 我打断他道:“怎么会被排斥为怪物?” 疯爷爷叹道:“人与人是存在妒忌的,特别是寿命,谁喜欢早死?除非过得实在活不下去!但是既使如此,再劣质的生活,还是有人愿意活着的!拥有生命是很珍贵的。所以你看,如果被人知道我们那么长寿,定会被视作研究对象了吧?——这事不是没发生过,曾经就有人被狐戎族的医生捉出研究了,不知你有没有所觉,我们狐戎的医生的技术并不比你们城市里的差,相反也许还更先进些,这里面不可否认存在着人体活实验,当然并不是我们狐戎族的人受此难,但是如果我们长寿的现象被发现,就会也成为实验品了,结果……你能想象是很悲惨的下场。人在欲望面前变得很可怕,就算是同族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沉默,的确,我虽不懂医学,但是很了解人体实验对医学技术的刺激性进度,曾经的世界战争,一些国家用残忍的人体实验,使医学成果大大超出其他的国家,所以狐戎族的医生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觉得很心寒。忽然想到凌风,他也是医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这种人体实验,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耳边听到疯爷爷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想自杀,想尊重自然死亡的原则,便决定躲起来生活,然后这个暗部培训小孩的地方就成了我们的隐居地。” 我回了神,问道:“暗部都没有人发现吗?” 疯爷爷微笑:“我曾经也是戎主啊,对狐戎也是很了解的,包括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为暗阁选人,而这里的孩子们长大后被选入暗阁,自然不会揭发我们的,这就形成了一条关系链子,如果有长命的族人,就会被送来这儿,外面有什么动向威胁到这里,那些在暗阁做事的人就会来告诉我们,让我们做好准备。” 我感慨,很微妙的关系。想了想道:“既如此,为什么子归又说这一次,你们也会有灾难?” 子归闻言接口道:“因为现在的戎主是假戎主!” 我吃惊:“你知道?” 疯爷爷道:“他本来不知,是我告诉他的,我自个的儿子我最清楚,这种脾气,是我的大儿子,唉!不知我的小儿子怎么样了!” 我难过的闷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窒息,我深吸一口气,却终是没有说出来。我想艳若是他的孙子,这事最好是由艳若来说吧。 我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戎主假的?” 子归道:“青岁说的,所以才让我救艳若。” 这么一说,就通了,因为艳若受伤前有去找青岁,还和那个假戎主青奕交上了手,而子归又是青岁的人,这消息自然来得快。 子归又接着道:“现在这个戎主都敢放火烧祭殿,说明他眼里已经无所惧一切了,为此他一定会彻底的把他还不完全了解的东西或人或物或地,都了解透。——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他做暗阁之主时,也只是来这选人,而且当时他有自己的目标和观注点,这里自然被他忽视了,不然秘密早被他发现。” 听着听着,我心一惊,忽然想到匿影,艳若在这里,那匿影呢?还有庄辰呢?我惶恐不安,后面子归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了,匆匆的告辞,急匆匆奔回屋里。一推开门,就看到艳若睁着眼看着屋顶,一脸沉思,见我进来,柔和了脸,对我微笑道:“歆,在外面打听到了什么?”——他还真了解我! 我叹气,将听到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艳若,我的弟弟们呢?” 艳若一愣,忽微笑了笑:“你的弟弟们?——也对,的确是两个弟弟!” 我急道:“他们呢?怎么样了?” 艳若温和地道:“放心,他们在青岁那儿,不会有事的,我知道庄辰对狐戎并不熟,怎么敢留他一个人?自然让匿影跟着他了,后来我出了事,就交待青岁去府邸接他们。” 我紧张道:“那你只是临走前的交待吧,也不知道青岁有没有见到他们吧?” 艳若给我一个安心的表情道:“我去戎主殿时,知道很危险,所以让匿影带着庄辰在我府邸的暗室里等我回来,而我也告诉了青岁暗室的路线和机关,凭青岁的才智不可能找不到他们的。” 我轻吁一口气。 正在此时,子归提着一个小箱子推门而入,对我笑笑,然后对艳若道:“你该换药了。”艳若点点头。子归便熟练的打开小箱,里面全是齐全的药品和一些工具,我看到了悟的说:“子归,你也是一名医生吧?” 子归点头:“是的。” 难怪,青岁会让子归救艳若! 这时子归边给艳若包扎伤口边道:“艳若,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现在狐戎开始乱了,很快会查到这儿的,你也知道的,当初你也费劲心思的想查到这里,目的也是想知道这里真正秘密,现在你也看到了有老人和女孩子还有妇人,原因我想青岁也告诉你了,所以你当初跟踪我时,就该清楚,连接这儿的秘道并不是很安全,假戎主青奕一定会发现它们的……” 子归还未说完,艳若不耐的打断道:“说这知一大版,像老奶奶一样!你就直说想让我做什么。” 我呆住,说:“子归,艳若现在的身体,还不合适做任何的事吧,他……” 艳若抬手制止了我的话,而是转眼盯着子归。子归笑笑道:“不亏是艳若,知道我想说什么。”这时子归突然站了起来,离开床铺,然后一掀袍摆就跪在了艳若面前。我大吃一惊。只听他道:“艳若,我们只能躲到城市中去,而这路线,只有你最熟!” 我心狂跳!城市?城市!我没听错吧?! 艳若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也不叫他起来,而是道:“想办法联系凌风过来吧。”转眼看着我道:“把你身上那个绳结给他,现在这时,它是唯一我亲手做的东西了。”我怔了怔,脸微微一红,将腰上的绳结取下递给子归。 子归疑惑地道:“可是它是庄歆的饰品。” 艳若道:“恩哼,我给她的饰品,如果她弄掉了,身份不明必会有危险,而我必不会置身不管,所以你拿着它去见凌风,他就会明白:要不是我出事了,要不就是庄歆出事我去救了。——我还会给你一封亲笔信,他就不会怀疑了。” 子归接过,看到艳若让他起身,这才站了起来,转身出门时,对艳若道:“我尽快回来,羽魄和白狮的伤都无大碍,在疯爷爷的房里休息着。”说罢转身离开。 艳若苦笑着看我一眼,道:“歆,他是想让我去看看我自己的亲爷爷吧,他以为我对爷爷有怨呢,可是我现在这样动都动不了,怎么去看?我从来没怨过他。” 我说:“为什么子归以为你怨恨疯爷爷?” 艳若道:“因为呀——我出生时,疯爷爷坚决要让父亲从母亲身边将我带走,不准相见。” 我闻言不禁同情,问:“疯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艳若眯眼笑笑:“如果他不这样,我哪来那么多心思想要爬上贩首的位置,为自己争取到一些权利,使得父亲终于肯违背对他的誓言,得到父亲一年只许见一次面,而且时间只有十五分钟的承诺。” 难怪那时候,祭巫在蓝雾林里曾经对我那么说话,尔后艳若还对我假扮成他,一付很恼火很危险的样子。原来是我破坏了他每年一次且少得可怜的十五分钟的子母相见。我心虚的看了看他。只听他又道:“不过也全靠爷爷当初这么不留亲面的决定,我才能活得这么久,不然从小在母亲温暖中长大的我,就会和庄辰一样了,一颗心善良得要死!那时候,也许我都活不地十岁,早被青奕害死了!” 我想了想,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疯爷爷早就知道青奕与你父母之间的情感关系,知子莫若父,他了解青奕的脾性,所以宁可信其有的先防着,才会这样,使得你父母之间产生了误会,也让你……”后面的话我不知如何说,怕打击到他。艳若却笑笑接口道:“也让我像孤儿一般可怜的长大吧?为什么不说?反正是实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垂下眼。 ============================ 【庄辰的悲伤】 晚上的时候凌风来了,并且还有匿影与庄辰,另外还有青岁和月巫,人可真是倒齐了。我看了看月巫,她脸色很不好,可以说是很苍白的,一双眼睛了无生气,站在青岁旁边,死死地抓着青岁的手臂,如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疑惑的看了眼半靠在床上的艳若,他在我耳边低语道:“月巫知道……我父亲不在了……”声音有些微酸,我不敢再提,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庄辰和匿影进来看到我,都是一付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庄辰走近我道:“还好你没事!听说祭殿起了大火,破格大半数死的死伤的伤,我都担心死了。” 我道:“是啊,如果不是艳若察觉到,连夜把我接了过来,我也许那些破格一样了……” 凌风倒是最现实的一个,他直接走到艳若身边,就给他查看伤势,并且道:“伤口弄得还不错,再用我的药,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好了。”然后转头对我们道:“现在说说你们的计划,打算怎么离开到城市吧,别说这么一群人同时一起走,目标太大!” 我们面面相觑,只听艳若笑道:“子归不是有办法了吗?月巫和我还有凌风你,都懂得如何出入城市,所以,分三路走,应该是这样吧?” 我望向子归,他点点头道:“嗯。艳若自然是和庄歆,庄辰,匿影一起的,他们和疯爷爷及一些老爷爷一道走,青岁和月巫带老妇人离开,凌风和我带一些孩子离开。” 我忍不住问道:“所有的孩子都带?”——那得多少人啊! 子归道:“不,只带黑户出声的男女孩儿。” 我明白黑户的意思,就是没有经过戎主和祭巫的许可,生下来的孩子。这么算来,人也不算多,本来狐戎也没多少人口。 这么一说,大家便凑在一起讨论起来,并定下了方案和路线,然后明早开始打点行礼,然后趁夜离开,这一切,艳若都靠在床边不发一语,凌风也一付漠不关心的样子,让我有点郁闷,就在大家商量好,准备养好精神,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出逃时,艳若忽然说道:“分散离开狐戎没错,但是通过陆地到达城市的出口都不安全,因为很好放置监视系统,也能隐藏人,所以那里都有青奕的人把守着,我以前做贩首时就知道了。” 大家一惊,子归道:“那怎么办?” 艳若道:“只能由海道走,但是很危险,不过到了海道的出口,会有我的人接应你们的。” 青岁闻言,一眯眼道:“艳若,你果然深谋远虑,既然提前布置好了出逃的准备。” 艳若抬眼对青岁淡淡一笑,“本来……那些准备是为父亲和母亲准备的……” 一时间,房里安静下来,静得都能听得到针落地的声音。 艳若见状笑笑:“不过现在能用在你们身上也不错,就这样吧,我们将在海道上集合。但是听好了——”艳若神色一凝道:“不管经由哪儿到达海道出口,只需要五日就足够,那里停有船,船长我熟识,暗号是——”他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就是这个,记住了!如果五日后,有人没有出现,不管是谁都将不再等。秘道上也有监控系统,即使我们破坏了,隐了行踪,但几小时也足够发现,而青奕的人要追来,四日便可追上我们。我们比他们先出发一天,所以任何人顶多只能停留等候一天,将不能再等!” 大家凝重的点了点头,这才出了房门,打点行装。 我对艳若道:“你的伤这么重,能走吗?” 凌风在旁边道:“如果没有我,也许他走不了,但是有我在,又有匿影,他是能走的。” 我这才想起,匿影几乎可以说是艳若的脚了。想了想,我问凌风:“匿影的嗓子能不能治好,他能不能再说话?” 匿影闻言,走上前执起我的手,摇了摇头。凌风见状微笑道:“你这个亲弟弟很明白了,治不好的,经过暗阁之主的手变哑的人,怎么可能还治得好,那样不是所有犯了错的人,都来找医生就可以了?就像你们城市的少年犯那样,被捉住后被拘留一下,再出来,又是一样犯罪。” 我不爽地道:“那不一样,那些少年犯有些是很可恶的,杀人放火都做,可是匿影只是探寻一些秘密情报。” 凌风道:“可这在狐戎却是死罪了,他活着已是青岁为他开脱了!” 匿影扯了扯我的手,对我点点头,我黯然,沉默。 话到此,凌风又开始忙碌起来,莫非是治艳若的伤,还有一些换洗,我不太方便做,就由匿影代劳了。艳若当时还在我耳边小声道:“如果不是有人在,其实这事由你来做没什么不妥。”我脸一红,瞪他一眼,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他的轻笑声,我关门的刹那,看到他笑意浓浓的眼里却带着深沉的悲伤,我鼻子又开始犯酸,一垂头,离开了屋子。 庄辰站在外面的草地上,看到我就迎了过来,张了嘴,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奇怪,对他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又不是外人。” 庄辰深深地看着我,竟让我有些不安起来,听到他问:“你……你爱艳若吧?” 我大张嘴巴,不知如何回答,顿了一下才道:“是喜欢。” “不!是爱!”庄辰斩钉截铁的说。 我垂下眼不,不再逃避自己,终于第一次开口承认了自己的心,我道:“是的,我爱他。” 庄辰嘴唇微颤,注视着我道:“听匿影说,我和艳若很早就认识了,在十六岁时就见过了,那么……十六岁那时候,你喜欢的是他吧——” 我抬眼看他,泪水漫漫浮上眼眶,却微笑道:“是啊……那时候就喜欢上了。”十六岁的初恋,决定了此生的爱恋。 庄辰脸色发白:“所以……你那时候只把我当成他吧——!” 我眼泪终于掉下来,虽知有些答案必伤人,而且是两方都将遍体鳞伤,但是却非说不可,我闭眼,重重地点了下头。 肩膀被庄辰抓住,那么的用力,像要把我捏碎一般,我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看到庄辰灰白的脸,那里掺杂着各种情绪,有怨,有恨,有痛苦,有不甘,有苦涩,最终化成悲伤的无奈。他秃然松手,垂眼将额头抵在我的额上,喃喃地道:“歆,你好残忍,好自私!你……一直骗了我——这么多年……” 一直骗了我——这么多年…… 这一句话如针尖扎在心口,绞痛不已,令我痛哭失声:“辰……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也一直以为……”再也说不下去,我的确是骗他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双重人格,但不可否认,难道喜欢第二人格就不是骗他了吗?而且那个双重人格,是我私心里自己不愿努力分析具体真相,而一直那么固执的认为造成的,一直在欺骗他和自欺中自我满足,我的确残忍和——自私! 庄辰却直起身,疲惫的挥了挥手,让我不要再说了,然后拖着步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一来侧脸凄凉的看着我道:“你当我是什么呢?——在月巫的门前,你还想将自己给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呢?亲爱的——姐姐!” 我浑身颤抖,内疚与愧意都无法说清我此时的感受,这么多年,庄辰第一次这么叫我——姐姐。好陌生的感觉……好陌生。他那悲哀的眼神将我击得溃不成军,我脚下几乎要站不住,他缓缓的转过头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消失在前方黑暗的屋里。 我退后一步,扶住一棵老树,慢慢的滑坐在草地上,捂脸流泪。如果十六岁那一年,我向庄辰毫不隐瞒的坦白一切就好了……不,不对,最该死的是那一次——月巫之门的那次,那个因想逃避艳若而用庄辰做挡箭牌的那一次!我曲起膝盖,将头埋在上面,任泪水打湿了裙摆,自责得要死要死! ============================ 【出逃】 延续了几日的雨纵使停了下来,但路上却湿泞泞一片,极不好走,大家分为三路,各自离去,我和艳若一行人则是依陷阱的秘道而行的,为此,更是潮湿,还有一洼洼的积水,极不容易下脚,再加上随行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更减缓了行程的进度。按理说,我们一行人最舒服的应该是艳若,他由匿影背着,丝毫不需费力,但是当我看到他发白的唇时,就知道他是极难受的,伤口在这种潮湿又不透风的秘道里,给增加了细菌,愈合更慢,且痛疼,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昏厥过去,却硬是咬牙挺了过来,因为凌风说这地方他不能昏睡,不然有可能就不愿醒来了,这样很危险。 依路线,我们走过陷阱连成的秘道后,再经翻一个地下水路,就能到达预备好的船舶海口,艳若曾对我说:“歆,到了海口你会看到奇观。”他的表情无比的神秘和骄傲,我知道那是连接城市与狐戎的地方,心里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但艳若又凝重的说那个地方很危险,出进都不容易,如果不熟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没了命。这话在出发前也对所有的人说过,让他们选择留还是逃。孩子们终究是不懂什么太大的危险的,听说可以出去自然雀喜,而老人们都是经历过的人,明白自身处境,活了一把年纪死活都无所谓了,只是不想做人体实验品,不如一赌,为此没有一个人退缩。 我并不知晓那个海口到底有多么可怕,又会有多么绚丽的奇观,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在五日前一定得到达那儿,不然一切心思都白费。我两手扶着两个老爷爷向前走,出乎我意料的,这些老人虽老,脚程虽慢,但步履却很稳,可以说比我强多了,有时还是我想摔倒了,是因为他们的支撑我才没倒下去。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们年轻时经常习武打猎的结果,身上有所谓的“内力”吧,不过艳若有一次听闻我这么说,却哧笑道:“别把那种城市中的武侠小说套进来,那什么会飞啊什么的,的确是所谓的轻功,也是因为气,还有运气的技巧。现实中内力又不是永恒的,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体魄上的良好运气,身体好时,气足,身体差时,气弱,所以也会因衰老而减弱。” 我想想也有道理,生命在于运动,年老了是比普通人身体好是真的,而他们的运功原理又那么特别,基因也特别,自然体质与众不同。 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就休息一下,总之已是出逃的第一个晚上。匿影展开轻薄的塑料布,很大很宽,正好够十几个人坐躺在上面。秘道的空气湿中有种青苔的腥味,我真不知这里会不会有蛇,不由自主的靠向了艳若,忽觉不对,忙瞟眼看庄辰,他头低低地抱胸而坐,闭着眼,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我想上前和他说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无言而望。感觉到手上一暖,回头看到艳若含情的眼,他修长的手指就这么握住我的手,我忽然想起庄辰的手现在有了微微的薄茧,心下又开始犯酸。这么胡思乱想的,就靠着艳若睡着了。 第二日我们收拾好一切,再走时终于遇到了大困难,秘道有一处上方的陷阱落入了塌方的山石,将路给堵死了,而我们为了出行方便,都没带重工具,只好用手去扒开那些泥泞的山石,但是山石有硬有软,粘在一块都分不清,手常会被割破,或者有石块松动砸下来。就在我试图把一个大石头弄下来时,庄辰将我扯到了一边。 “你站着不要动,我们来就好了。”庄辰道。 我扭头看了看,发现,那些老爷爷也被拉至了一旁,匿影和庄辰还有凌风正用手上的剑、刀、鞭等随身武器清理着,虽然进度没有大家一起弄时快,但因为人少,不拥挤也整齐有序了很多,过了很久,好不容易将那些泥石给理出一条道来,大家就陆陆续续的往秘道走,以前都是匿影背着艳若先走,这一次不一样,为了要防止那些泥石下陷落,凌风让匿影和庄辰先站在秘道的那头留意着以防不测,而我就先扶着艳若,然后他在这一头关照那些老爷爷行走,当最后一个老爷爷踏入了另一条秘道时,我忽感手臂被艳若抓紧,接着身体向侧边一退,一些泥石就在我眼前落了下来,然后听到庄辰的惊呼和老爷爷们慌张的叫唤,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眼前变暗变黑了。 我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由此想到艳若是不是为了我受伤了,急忙顺着他的手往上摸索,却听道轻声道:“我没事。”我大松一口气。这时听到有敲打的声音,庄辰叫道:“歆——!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应道:“我很好,没伤着,就是这里很黑。” 庄辰道:“你们好像被石头埋在底下了,稍等一会,我们将你们弄出来。” 我吃惊,被石头埋了还能没事?这中空的地儿好惊险,真是命大了! 这时艳若却扬声道:“好弟弟,别费劲了,要挖开没有十天以上,你挖不开。这不是石头,而是石墙,是另一条秘道。我为了避石头,只能躲到秘道里了。” 庄辰诧异的道:“这样怎么办?” 艳若道:“没什么怎和办,路一样走,你们顺着这道继续走,凌风懂路线,他带你们,我这边带歆也继续走,这样才不浪费时间。” 那头沉默下来。 我对艳若道:“没有了匿影和凌风,你身体吃得消吗?” 艳若对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难道让大家为了这点意外,一起耽搁了时间?” 我咬咬唇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罢了,但是现在这状况担心也没用,于是对庄辰道:“听艳若的吧,这样大家都不会误事,五日后,我们海口再见。” “歆——”庄辰有些担扰。 我安慰道:“没事的,你们快走吧,我这边也得和艳若离开了,大家不要再聚在这儿呆站着了,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凌风便道:“说得好!别浪费时间,快走吧!——庄辰!” 庄辰声音里带着咬牙的感觉,他说:“歆,你一定给我准时活着到海口!”说完,也不等我回话,脚步蹬蹬的走了。紧接着杂乱的脚步时一个接着一个的变小,最后消失。 我扶着艳若道:“我们也走吧。” 艳若却没有动,我吃惊,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呼咝”一声,艳若点燃了城市里的打火机,红蓝的火苗下,我看到他凝望着我,道:“歆,今日是祭巫之选,十日后是戎主之选。” 我心一紧,颤抖道:“……那又怎样?” 他微笑道:“现在正常的破格就只有你一个了,所以你理所当然的就是这一届的祭巫,就算没有参加今日的竞选也一样是祭巫,这要谢谢青奕的那场大火,让你没有了一个对手。” 我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大声道:“那又怎么样!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还说谢谢那个疯子!你也想做戎主想疯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惨然一笑:“我是想疯,却疯不了。所以戎主我一定得做,不然青奕会把狐戎毁了。还有我的妈妈……” 艳若第一次开口称祭巫妈妈,我震恸。 他看着我,却没有强迫性,而是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愿助我也没关系,只是有你,五日后我会理所当然的成为戎主,轻松一些;而没有你,我将费些劲了。” 我与他对视,说:“凌风也知这事吧?” 他说:“当然。” 我怒道:“你们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和他们分开来!” 艳若平静地道:“是!” 我啪的甩了他一巴掌,恨声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先听我的意见!这样,庄辰也不会抱着希望而离去,现在这样,如果五日后我没出现在海口,那么庄辰……”我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事发生,我眼含泪水的盯着他。 艳若对于那个响亮的巴掌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我道:“当时的情况,我怎么和你商量,大伙都在商量着怎么逃跑,你也兴致勃勃,凌风给我上药,你不和我多说几句就退了出去,一个晚上也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又忙这忙那,我怎么提前和你商量?” 我怔然。 他垂下眼轻笑道:“所以我只能用现在的方法和你商量,你如果还想去海口,那么我就带你去。” 我呆住。这个疯子,为了戎主之位,居然用这种方法,他难道不知没凌风在身边,他的身体也许支持不住到海口,就算支持到了那儿,也许也没半条命了! 艳若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一般,他抬头无比坚定的看着我道:“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一定要做戎主!所以你不必顾虑我的身子状况,只需给我你最想要的选择!” 我望着他,那么近的距离,却感觉和他很远,我很想抓住他,却使不上力气,那句“我一定要做戎主”,就决定我与他再一次无法走近,他终要留在这里,死也要留在这个地方,而我……却想回到城市里。 我望着他,默默的望着他,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句:“我要回家。” 他闭起眼,阖起了一切的情绪,但我能感觉到一种伤感的气氛在蔓延。再睁眼时,他用平时一样温柔的眼光看着我,轻轻地道:“好——我就送你回家。” 我哭了。 上前抱住他。 泪如雨下。 ------------ 戎主之冠 【重返狐戎】 艳若的醒来,使船上一片欢喜。而庄辰脸上流露出一种对于亲人的安心与终于可以回城市的解脱之情。 艳若的这一么一躺就过了十几天,所以一醒来,直接就命令船长开回海峡口,让他回去,然后再带船上的人去城市。 “歆,你说过要与我一块回去做我的祭巫吧!”艳若眼神狡黠。 我吃惊,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我心里的那些话。 艳若搂着我站在甲板上,看着蓝色的海洋道:“你别说没有,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当时在迷糊中,你的那些话是我最大的鼓舞,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能是死,我是要做戎主的,狐戎需要我,而你——也愿意帮我。我不能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嘛!” 我无语,只能抬手捶他,然后比划道:那些的确是我的心里话,既然你听到了,我也就不否认,不过我做你的祭巫,是答应你助你快速的做上戎主,你当上戎主,你就得以戎主的身份送我离开。 艳若眼神一黯,遂又扬眼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我还想期待什么呢?”他的手指顶起我的下巴,凝视我道:“不过还是有期待的,你怎么还不能出声说话?!”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想了想道:“不如我再死一次,也许你在刺激中又能发音了。” 我瞪他,他呵呵一笑,低头与我相吻。 一阵浓郁的爱吻后,我睁开眼,看到艳若身后的庄辰,浑身一震。 艳若感觉到了,回头一看,对庄辰微笑道:“今日就要离别了,歆要与我一同回狐戎,你有什么自心话要与她说,就好好说吧。”然后放开我,往船舱走。 庄辰在他经过身边时问:“你不怕我将歆劝走?” 艳若侧脸笑笑,神情是无比的笃信,庄辰看到脸色颓沮,转头望着我道:“我与你们一块回狐戎。” 我惊讶,只听他轻叹道:“总不放心让歆与你一同回去,而且她也说最后还是回城市的,我想如此,我就与她一块回,留下来,总能帮得上些什么,让事情快些结束。” 艳若轻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然后对某处的一个黑影道:“那么匿影也是要随我们一块回去的啰?” 阴暗处匿影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对艳若打了个手势道:这是自然的,就算姐姐不与你回狐戎,我也定与你回去。 艳若眼光闪动。在这里,我看到他们有一种真正的兄弟情义。 什么是血液,无论怎么浓厚的血液关系,除掉了朝夕相处的共同生活,再相见也就只是朋友罢了,而真正的亲情,则是这种时间上共同成长的交融与超出血液关系的了解。所以在艳若的眼里,庄辰只是一个有着血液关系的朋友,而真正的亲兄弟只有——匿影一个。看了看庄辰,我觉得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加上我一个。”此时,青岁不知从哪儿走出来,对我们说道:“还有我妈妈。” 我们均吃了一惊:“月巫也回去?” 月巫慢慢从青岁身后走出来道:“是的。”她抬眼看了看艳若,拂了拂额前的长发道:“我有很多话要与薇安聊。” 我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神苍凉了很多,想来知道了真相,也许她去找薇安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两个同病相连又彼皮折腾的女人,是该在这十几年的恩怨中,化解敌意了。 艳若想来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对他们笑笑:“多个帮手,对我于自然是好事,我没理由拒绝。” 凌风从弯角处走了出来,抱着双肘靠在船杆边对我们道:“那么大家回去收拾好东西,今夜船就靠岸。” 我吃惊,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下午,来得急收拾。 艳若对凌风道:“哎,我怎么觉得这里你才是老大。” 凌风温和的微笑道:“我本来就一直可以命令任何人,只是我不屑做戎主。” 艳若哼笑。 我挨近青岁,悄声问为什么。 青岁小声地道:“凌风医学技术很好,狐戎人的生命可以说掌握在他手上,他只要动动手指,的确可以反逆做上戎主。” 我奇怪:“反逆?” 青岁道:“狐戎主的男子一旦选择了医生这个为职业,就是终身为狐戎服务的,不能参加戎主的竞选,并且听令戎主。” 我明白了,如果没有这道禁令,狐戎这几百年下来,估计会乱七八糟,而现在,医生、祭巫、戎主,三者彼此相依却又相互制衡倒是达到了某种安妥,再加上还有律闺督,贵邸总管,暗阁首领、神兵阁主、禁地总守,这些都各施一职,相互牵连,让狐戎的生活才有条不紊。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慨地方小人口少,果然好管理。回到船舱开始整理行装,这时凌风敲了敲我的门,递了一个袋子给我:“今晚回狐戎不要再穿那麻烦的衣裙,这一套城市里的衣服方便你行动。” 我伸手接过一看,是牛仔裤、T恤和跑鞋,不禁哑然失笑。 晚上,船靠近海口,慢慢停下时,船上亮起了一盏微微的桔色船灯,此时我看到大家与我一样,都穿着现代的衣服了,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也许是太久没看到这种装束了,而且他们又都是俊美的男性,还是长头发,所以总觉得他们像穿越时空而来到了现代这种感觉。 月巫扯了扯她身上的白衬衫,也无比感慨道:“真是很久没穿上这种衣服了,好亲切啊——!” 我和庄辰对视一眼,笑了。这些时间里,我们第一次如此坦然的对笑。 船长是个壮实的男人,对艳若说道:“我和大家商量过了,他们也不回城市,继续在海上漂移,直到你发信号,我们就会马上回来,不管是你接管了狐戎还是失败,总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将——为您出现。” 最后一个字居然用了尊称。 艳若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是示意出发的眼神,接着头也不回的踏上甲板,借着绳索滑了下去。我从高高的船上看,黑夜中,只有他滑下时的那一点一闪而过,后面紧接着就是凌风。 匿影抱起我,对我点了点头,也走到甲板上,然后单手拉起绳索,借着轻功直飞而下,我仰头看去,庄辰、青岁背着月巫,也随之而下…… 记得前些日子,我们顺道秘道逃亡,而现在,却反过来了,我们顺道要进行追击。 人生真是很奇妙,角色在不停的自我转换。这种无时不在的变化,也让我深刻感受到了“希望”的含义,这在城市,我穷尽一生也许都无法领悟希望的奥妙。 我们在密道中行走,一边走一边计划。 首先由青岁回到禁地封住那些军火的流出,以免青奕发穷途末路时,丧心病狂借着它们在狐戎里乱杀,而庄辰和匿影就回贵邸与岚夜联系,打听戎主竞选之后的情况,月巫则去祭殿告成诉祭巫事情的真相,我就与艳若就潜去戎主殿堂,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凌风是最舒服的,啥事也不用做,用他的话说,不管戎主是谁,都不会伤害到他,而且他的医学是一种专威,得到他帮助,将对戎主带来极大的支持率和说服力。 难道当初青岁对月巫说,凌风站在艳若这一边,让事情变得不好办。 在密道的分岔口,我们大家开始各走各路,凌风在一分道口悠悠地道:“哎,忽然觉和是我这样什么不做也不太好,忽然发现暗阁没人去,算了,我就去暗阁瞧瞧有没有病人吧。”言外之意,就是借诊疗替我们查探清息。我与艳若不禁一笑。 黑暗的密道,微弱的石头光,我与艳若牵手走着。 我说:“艳若,我发现我俩相处最长久的地方,就是这些密道了。” 艳若笑起来道:“的确,可以作为新婚记念的——新房了。” 话一说完,我们都沉默。因为结婚,似乎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艳若为了缓解气氛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生活小事,才算让那份伤感淡去,想到他在贵邸中的夜游症,我忍不住又问是怎么回事。 我问他:“你小时候,到底受过什么创伤?会产生这种臆症?” 他吁一口气道,你终究还是问出来了,没想到你对这问题这么执着。 我不吱声。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小时候,曾被当为女孩子养着,因为我是戎主的孩子。你知道狐戎几乎没有本族女子,都是从城市里拐骗来的,而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就知道了青奕的问题,觉得他可能会对我不利,才将我假扮成女子放入贵邸让老妈妈带我长大——你也该知道,贵邸有一处地方是专门像城市的小儿园一样,培养孩子的。我父亲将匿影视为自己的儿子放在身边,后又送入暗阁教给青奕训练,目的是障眼法,青奕看到我父亲的儿子都在他身边了,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大胆的计划着拨倒我父亲的事情。” 我问道:“有一个问题,女孩子一出生就得放入暗阁里,然后长大,并且一直无法出来吗?” 艳若道:“是的,但如果是戎主与女贡发生关系,生下来的双胞女婴,就没有资格放入暗阁抚养长大,必须在贵邸,由一个年老的女贡抚养,生活起居不会随意供给,时有时断,也就是自生自灭,活下来长大了,就天生是女贡,如果途中死了就死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长的。当时我父亲总会偷偷的通过秘道出现,告诉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到了十岁,竞选贩首时,将为我恢复男儿生。如果我能做上贩首之位,那么我将以戎贵的身份生活在阳光下,而不再是黑暗中。” 艳若停了下,继续说道:“五岁之前,我还好,没有人发现,顶多是吃得不是很好,有时会挨饿,老妈妈也没办法,因为在狐戎中,老人本来也是不能存在于中心生活的,必须归到另一处地方,就因为我,才要挨苦一起在贵邸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五岁之前,我只是挨饿,但是五岁之后,就是我恶梦的开始,青奕好像对我起疑,于是利用岚夜他们与我一块玩儿,来擦探我是否是真女孩,后来终是被天楚发现我是男生,青奕自然也知道了,便想方设计我,想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 我倒抽口气:“你是说——人/妖?” 艳若点头道:“所以我很害怕,晚上只要有点黑影和动静,我就会惊醒,后来我开始想着如果自己武功高强就好了,就不必怕这些人,然后把这些人杀光,想着想着,晚上会常在半梦半醒中,觉得自己的确是这样的了,我让父亲给我造了一把长刀,只是长,并不很重,但对于六七岁的我还是拿不起来的,我就将它横放在床边的暗阁里,来寻求一种安全感。终于有一次出了事情,某一天晚上,我感觉到了青奕的气息,我当时不知为什么,睁不开眼,似乎被下了*似的,但是我脑子里却清楚的映出他一脸狰狞的出现在床前,手里握着把短刀,我就不停的对自己说有绝世的武功,有巨大的力量,于是跳起来,抓住床边的长刀就猛挥,我没有有力量控制不住把刀,提起来后,手就没劲了,但刀会在我爆发抓起时顺着惯性和地球吸引力偏向一方,我感受到了这种省力的方法,便是每次只是提气把它半举起就好,然后放松力道任它滑落,这么的乱提乱舞,倒是把脑中的青奕给赶跑了,然后感觉到一种温热滴落到拿刀柄的手上,有一股不属于狐戎族的血味,那没有任何的香气,只有单纯的血腥味儿,这种味道让我猛然安心,知道不是青奕,也不是任何想伤害我的人。然后我就清醒过来,能睁开眼了,然后就看到面前有一位女贡被我杀死钉在树上,而旁边是受伤了重伤的天楚和岚夜他们。” 说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于是道:“所以凌风来给你看病,发现你因恐慌而产生了幻觉,并且转化成了梦游症。所以你害怕再伤害人,十岁当上贩首后,就不愿再住在贵邸。” 艳若点点头。我轻叹,没想到艳若有这么屈辱的过往,不禁抓紧了他的手,想了想问:“为什么老妈妈要装痴呆?” 艳若道:“我不知道老妈妈为什么要装疯卖傻,但我知道,如果她头脑清楚,也不会在照顾我长大到十岁当上贩首后,还能一直呆在那里,不被调离。似乎青奕想从老妈妈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但是老妈妈有时痴呆有时神智不清,他没有办法,才将她留在贵邸,随时方便临视。而这好像也是老妈妈的目的,她好像就是要留在贵邸。这当中的原由我也不明白,所以有时对老妈也带着几分防心。” 我沉思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关于戎主竞选的一些秘密?所以青奕才那么忌惮,所以她才一直要呆在贵邸,因为大部份戎主的的后选之人都集中在了贵邸。” 艳若道:“我有时也这么想,但是却不知是什么秘密,只有一个老女贡知道,而别的人不知道?” 我心一动道:“你刚才说女贡与戎主生下的孩子,不论男女就得呆在贵邸自生自灭吧?可是狐戎族的人不管是谁生孩子都得经过一番程序,认为可以生了才能生吗?即是这样,为什么戎要将宝贵的孩子名额放在一个女贡身上?” 艳若呆了一下,道:“的确,戎主的身份,没必要让一个女贡为他生孩子,但自古又总有戎主会让女贡为他产下一子。” 我说:“会不会每一届的戎主都会挑一个认为安全的女贡,告诉她一个秘密,并且让其守护,而报酬就是让女贡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起在贵邸生活?” 艳若打了个响子:“有这可能,但是什么秘密只能让女贡知,别人不能知?祭巫也不行?” 我脑子又转了一下道:“因为女贡是最低劣的女奴,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身上,而且女贡的确也享有生孩子的权利——我记得律闺法典里说过,如果一个女贡在贵邸一直安份守已,没有犯过一丝错误,又得到大多数戎贵的认同,就有幸得到这种奖励,而且是每一届戎主,只能奖励一个如此安份的女贡,这无形中也给女贡产生了一种鼓励效果,方便管理女贡们,让女贡们会一心想做好工作,从而得到这一个每一届戎主的奖励。” 艳若道:“对极了,这么一来,别人认为这样的一位女贡能得到戎主的一个孩子,也是出于对她一生付出的回报与安慰,但都不懂这其中是另有含义。” 我道:“看来,要知道这秘密是什么,也许只有下一届的戎主,或者亲自问老妈妈了。” 艳若点头。 【迎接明天】 又是一个五天,我与艳若终于出了沉闷的地下秘道,到达了戎主的之山上的密道中,艳若小心的检查监视器的安装位置,侧出死角,然后跳过去用镜子的反光进行遮掩,才让我小心往里走,这么一边掩饰一边走,行程慢了下来,不过还好只是有监视器,而没有监视的人,否则就根本进不去了。 据艳若说,本来戎主之山的秘道是没有监视器的,但是自那天被青奕发现后,现在也安装了这些东西,所以镜子是随时都要带在身上了。 好不容易我们接近了戎主的卧室,一人一边,通过小孔,我们看到青奕正坐在一个椅子上手里举着酒杯,看着挂在墙上的一个人头骨,旁边站着一个白袍人,大约中年。他对那人道:“你医生做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凌风那小子厉害?到现在也研究不出老妈妈那封在淋巴细胞里的东西吗?” 我和艳若吃了一惊,对望了一眼,继续从小孔上望,只听那白袍人道:“当初置入那个东西的就是凌风的父亲,他们世代为医,这种技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分离出来,只有他们本家人,你是戎主,只有你有办法命令凌风从老妈妈身上取出那东西。” 青奕将酒杯一摔,眼神血丝一片,哼笑道:“你什么意思?是在置疑我戎主的身份吗?!我不让凌风那小子去取,就是想着让狐戎的医学多几个能人,而不是只依赖于一个医学世家。”他指着墙上的人头骨道:“我总有提供人体给你们几个做研究吧,浪费了这么多人体,居然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毛骨悚然,原来那间关押着炫的密室里的等等骨头,果然是人的,而且如青岁说是真正的,不是装饰用的,原来那些人,都被青奕提供出去做了研究。 只听白袍人垂头道:“医学研究是很漫长的过程,甚至比现代科技还难,人体的每一种组织都很奇妙,与没有生命的武器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技术交流与合作,单单让我们从零开始,那真是很难,你得知道凌风是一个医学世家,他们的医学理论和技术代代相传,这就是相互交流再进行突破,我们……真的不能在您有生之年得到他们几百年研究才得来的成果。” 青奕眼球瞪着老大,几首要爆出来一样。而白袍人却抬起了眼,直视着青奕道:“戎主,我们短时间真的研究失败了,也不必再如此研究下去,你可以不用再送人体来了。而且……我们是医生,很明白您的基因与炫一模一样,但是指纹不同,所以请……您别再假扮他了。” 青奕拿怀子的手一顿,猛的收紧,眼一眯,轻笑道:“不错嘛,早就知道我是假的,还一直装成不知道,继续着你们的研究,说明你们也很热衷医学,不然怎么不出来揭发我?” 白袍人脸一白。青奕又笑道:“怎么?现在发现事情快瞒不下去了,就想摆脱我自保?”他走近白袍人一步轻声道:“没这么容易,我如果死了,你们也得陪着一起下地狱,包括——整个狐戎!——你们取不出老妈妈身体里的东西是吧?好,我就将凌风那小子捉来,非逼他取出来不可,什么真正戎主身份的标识,我不希罕,他凌风如果不想活了,想将这传世下来的医技断送在他这一代,那我就成全他!” 我和艳若对望了一眼,觉得听到这就足够了,在青奕还有注意力在白袍身上,没机会感觉我们时就得撤离。于是我和艳若悄然的又从密道中退出,然后先回到大家商量好的地方——祭殿——现在,那儿是青奕唯一不会动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他一生的最珍爱的人。 我叹道:“艳若,你得庆幸青奕如此深爱着你母亲,不然,整个狐戎恐怕就没了。” 艳若哼道:“我才不庆幸,如果他爱上的是月巫,也许狐戎现在还是安祥一片。” 我默然,的确如此! 我问:“青奕说的戎主身份的标识,是什么?” 艳若道:“我们一出生,都有纹身的,然后如果其中有人当上了戎主,就由祭巫和医师亲手赋予并纹记族图腾纹身花纹内,这就是戎主身份的真正的标识。” 我说:“难道不能假冒?青奕也可以让人给纹上。” 艳若道:“是的,但只能是表面上蒙蔽,如果要真正检验就露破绽了,为什么是祭巫与医师亲手纹族图腾?因为医生负责纹,而祭巫负责滴一种药水,让图腾鲜艳夺目,如活的一样,以后检验真假时,用针刺那部位的血液,放入蒸留水中,血会呈金色。而且还必须是新鲜的血液。而那种药水由上届祭巫传于下一届的祭巫,这种药水得与医生手上的纹的颜料相配合,还有纹绣时的时间把握有关,这道纹绣手艺,凌风他们世家从小就代代相传,并且练习了几千几万遍,才能达到的效果。” 我感慨:“真是太精湛了!” 这么聊着,我们已经到了祭殿的山脚下的秘道中,艳若又开始小心检查监视器,然后拉着我入了祭殿内的秘道向祭巫的卧房走,那是唯一没有监视器的地方,刚达到祭巫的卧房就听到薇安抑制着的哭声。 她道:“我一直在心里恨着他,希望着有一日他不再做戎主了,我就可以找到他,骂他,打他,然后尽情的把怨气发在他身上,结果……他连让我泄愤的机会都不给,呜呜……他真是恨心……这样就丢下我一个人……!” 我听着心酸,艳若手握紧拳头,我们都站在秘道的一门之外,无法推门而入。 只听月巫悲伤地道:“我,我也被骗了十几年,没想到我费劲心思怀上的孩子却是那个妖孽,而且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要杀死,真是妖孽啊……妖孽……呜呜呜……” “别伤心了。”忽然凌风的声音响起:“一会等人都到齐了,我们再商量怎么行动。” 艳若一听到凌风的声音,就一把推开了秘道的门,我看到祭巫和月巫都被吓了一跳,直到发现是我们才脸色一松。 凌风对艳若微笑:“说到就到,你们有千里耳和顺风‘腿’吗?” 艳若笑笑,然后看向祭巫,祭巫也望着他,嘴唇哆嗦。艳若眼睛浮动,轻声叫道:“妈妈……” 祭巫泪水就一颗颗的掉落下来,“呜……”她忽然扑到艳若怀里,泣不成声。 我是第一次看一祭巫抱住艳若,恐怕对艳若来说也是一第一次吧,因为他眼中湿润的闪烁是那么真实,却偏偏假装平静地搂住他的母亲,温柔地道:“好了,妈妈,一切都有我,别哭了。” 我感觉眼睛一酸,转头忍住浮上眼的泪水。 这感动的场面本来要停止了,却因为匿影与庄辰的到来又上演了一遍。 当祭巫看到庄辰与艳若一模一样的脸时,那惊愕又欣喜的样子,那酸痛又内疚的样子,让旁边的人都跟着心潮起伏,她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抚着庄辰的脸,泪流满面,嘴里语无伦次地道:“你死了,从小就死了……不对不对,我知道你没死的……我求上帝保佑过你的啊……做梦吧?我一定在做梦吧?我怎么忽然又得回两个孩子了?……不对不对,我是有了三个孩子……”祭巫扭头看向匿影,一脸迷茫。 庄辰看了看我,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些话,于是他扶住祭巫的肩膀很自然地叫道:“老妈,见到你真高兴。”——完全的城市招呼语。 我不禁扑哧一笑,祭巫闻言也含泪而笑, “啊——他是真的把你送到了城市——!”用手拭了拭眼角,在后双手划了个十字,仰头对着天道:“主啊,谢谢您对我的恩惠,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他们。他果然没有骗我,我的两个孩子一个都没少——” 月巫头痛的抚下额角:“薇安……你还是没有变!果然最适合做祭巫的料!——神呀,你真伟大——!” 我们闻言,都不禁笑了起来。 凌风也比较煞风景,在这么好的氛围下拍了拍手掌道:“停止,现在可以说正经事了吧?” 这一句话,让大家的脸色都凝起来。 庄辰说了在贵邸的情况,说目前岚夜做了暂时性的戎主,这让我们大吃一惊,细问才知道,原来岚夜以静兰为破格的理由,去了十日时的那个戎主接位,然后青奕此时却找借口道,虽然有破格,但破格神智迷糊,无法正常处理接管事项,所以暂由原戎继任,至到她恢复神智,再以手纹交管。也因为如此,青奕被岚夜的暂时戎主的身份制约着,很多事情,就再也由不得他一个人说了算。 “岚夜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庄辰对我们说道:“破格在祭巫的起火事件,让他认为戎主有问题,然后有天晚上听到老妈妈自言自语的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双胞胎只有一个是真戎主。’然后他有点怀疑了,所以那日戎主之选时,又没看到艳若出现,就知有问题一定大了,他才带着痴呆的静兰出现,阻止了青奕继续连任。” 我心下想,狐戎族的男子,个个都是人精,何况是这些戎贵们,更是敏感,难怪青奕在自己的房里才会那么焦燥不安。 艳若问庄辰:“你告诉岚夜他们真相了吗?” 庄辰道:“不敢轻易说,我对这情况不熟,岚夜也没认出我不是你,所以才回来听下一步计划。” 艳若点了点头,然后对凌风说出了老妈妈的事情,各人都有些震惊,只有凌风很安静,听完后说道:“我知道,我父亲曾告诉我,每一届戎主选出之后,就要在一位女贡身上取出一种晶片,此时这个女贡就可以得到狐戎里的一个小居室,像平民一样生活,自己的孩子可以时常回来看她,以此安享晚年。而当届的戎主就会另选一个受赏的女贡,让其怀上一个孩子,而在孩子出生时,我将在接生中,将那个晶片转置入这个女贡身上淋巴细胞多的任意一处部位。” 艳若道:“那是什么晶片?” 凌风道:“这只有被置入的女贡才知道,且只能对戎主继承者说出。” 艳若神色一凝,道:“天色快亮了,我明早就去继承戎主之位,你们负责到贵邸找到老妈妈,保护好她。庄歆-!”回头直视着我。 很久没全名全姓的叫我了,我上前一步道:“在。”现在我居然有种臣子的感觉。 他目光炯炯地微笑道:“明日与我共赴风雨,赐我戎主宝座!” 我望向他,笑道:“好!定不负所望!” 【戎主之冠】 晨光照大地,祭殿半山腰,祈福台,我与艳若一身盛装立于其上,看着山脚下的人群缓缓的朝这里聚集而来,手上举着狐戎族的图腾旗子,队伍绵延数百里远,戎贵们的骑宠咆哮如雷,一夜之间,祈福台新戎主出现的消息传遍整个狐戎,如今我才知道,原来狐戎里也是有所谓的广播的,而且安置于每家每户,那是一种美妙的玲声,只要祭巫在祭殿轻轻一按,就表示,祈福台上将要迎接新戎主继位。而按下那一串铃声的人——是我,庄歆,这一届的祭巫。 我站在祈福台上,穿着祭巫才能穿的银色绸衣,其上金丝线在阳光下闪闪烁烁,薇安就站在我的身旁,身着锈色金丝白衣,手拿七彩水晶圆杖,而月巫一身黑衣,上面也绣色金色丝线,她站在艳若身旁,手拿银月杖,注视着山脚下的人群,感慨道:“十几年了,如今重新站在这里,感觉全然不一样。” 艳若凤眼一眯,看着越来越近的戎贵们,道:“主要人物,全来了,太好了!” 我循眼望去,只见管辖暗阁与禁地的青岁,神兵阁的天翼,贵邸的岚夜,律闺的——煜,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原来煜管辖律闺,还有医师凌风,他们的坐骑均是狮或豹,却威风凛凛,手上均有手执彩色的族图腾旗织,他们抬眼遥望我们,眼里传达着只有我们才知道的讯息——青奕也来了! 我和艳若朝远处眺望,只见一个藏青色的人影在树影中飞跃,那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丝丝光亮,身后背着长长的弓与箭,手提一水晶灯盏,这就是青奕,他从来不用坐骑。 艳若一甩金银繁绣的衣摆,站到祈福台前端,直视着向他飞来的藏色身影,黑丝迎风飞扬,此时众人行至祈福台,看到艳若,均雀喜欢叫,伸出手向天空挥摆,似在向神致礼。戎贵们骑着坐骑到了祈福台的最里面,一排排端正了姿态,一时间整个祈福台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威武而*。 这时青奕几个点跳到祈福台边,指着艳若道:“未经戎主竞选,就私自立己为戎主,真不知耻!” 艳若笑道:“真不知是谁自立为戎主,我可没自立,所以才要聚族人来祈福台,进行戎主确认的仪式。我的破格——庄歆,此时已是祭巫,她头脑清醒,行动利索,完全可以胜任授予我戎主贵冠的思维,也能完成滴药纹成的能力!旁边是上一届的祭巫和月巫,她们是神的见证,见证我成为戎主的合法性!请问叔叔,这还有何不妥?” 青奕眼一眯道:“好大胆,见父都不认!” 艳若笑道:“如果我认你为父,青岁认谁为父?!” 青奕哼道:“我不认识他!” 祈福台下,青岁轻功一提,踮着脚踩在狮背上冷笑道:“父亲大人,我和你长得这般相似,头发的颜色都如此遗传,我怎狠心不认我!” 青奕道:“我的头发是年岁渐老而苍白,与你这种天生发白不同!莫要混为一谈!”然后举起一食指,提了提水晶盏道:“若不信,可以指纹验证,我此指纹可以开启这灯盏中的戎主之冠!” 艳若与青岁脸色一变,我一脸疑惑,青奕怎么会有炫的指纹?我微歪头看向祭巫,只见她眼睛大睁,里面泪水滚动,我微退一步到她身边轻问:“他真是炫?” 祭巫颤头地摇摇头:“他不是,他是青奕,但是他的手是炫的。” 我大惊,“你是说他确下了炫和自己的手,然后相互缝合?” 祭巫泪水滴落,咬着唇,闭眼点了点头。 残忍!死都不给炫一个全尸! 艳若与我们近,自然听到了祭巫与我的话,回头眼神惊诧的看了看祭巫,尔后,眼里一片愤怒,他转过头,声音却出奇的温柔:“那么父亲大人,想如何让我们接位?” 青奕得意一笑,拂袖一挥背到身后,哼道:“你的祭巫和你都是占了便宜,她没有通过祭巫的试炼竞选,你也没有参加戎主的竞争,如何服人?!既然继位总要跳祈神舞,那么就让你的破格跳一个完整的祈神舞,在舞中途绝不能断开,我将射箭于她,你可以帮用武器帮他隔开,如果一曲舞跳完,你和她都能活着,那就是神的认可,我无话可说!” 我骇然,艳若的身体才刚才,而且他根本不会武功,我看了看祭巫与下面的戎贵,均是一脸担扰,祈福台下瞬时寂静无声。 一声清然的轻笑,打破了这份凝重,艳若笑道:“好,就如此。” 我上前一步轻唤道:“艳若,要不要让庄辰替你……” “不。”他侧头低斥:“这继承之仪式决不假手他人。”语调一转,温柔无比:“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急:“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他抬手打断我的话:“在我眼里,你安全第一,但我也要当戎主,所以你必须冒险,而我也必定会保护好你!——且绝不死!”铿锵有力。 我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跟随你!” 他朝我微微一笑,柔情似水。 青奕阴冷的脸划过残忍的微笑,手从背上取下弓箭,下巴向我一仰,表示可以开始起舞了。 艳若微微一笑,扶着我的手,引我走向大鼓,然后抱起我,让我站到了上面,执着我的手,仰头对我道:“放心,尽管跳你的舞,别让舞步乱了,也别让它断了,有我在下面看着你。” 他说——看着你,而不是说——保护你,这不同的词语,让我的心境大不相同,一时间没有任何负担,只觉得他是要看一场属于我舞蹈,那是我这一生给他跳的最盛大的舞曲。 我微微一笑:“定会让你看出目不转睛,永生难忘。” 他魅惑而笑。 我站在鼓中央,双手向两侧缓缓展开,脚下轻轻弹动,循着记忆中的舞步与节奏,偏偏起舞,最初的一个旋转,我看到青奕的弓拉满,再一个旋转,看到他的箭向我射来,我闭眼无动于衷,任由足下慢慢击打出鼓音,任由衣带缱绻,翻飞,遮住那些多余的威胁,尽情的而挚诚的祈福:上至虚空天上宫阙,下至十八层地狱,以及人世间一切事象和物象;招祥纳福,驱祸避害,化险为夷;心灵互感,神人相通! 有凛冽的矢风从身边划过,我闭眼,视它为神之风,手臂有微微的擦痛,我浑然不绝,视它为神的亲吻,我不停的旋转,手势不停的变化,脚迈着禹步,天地间只觉已成一体。 刺骨的痛疼穿过肩膀,我未停息,热腾腾的血缓漫流入足底,鼓声未停息,天空阳光万丈,金色撒了下来,林间鸢鸟群飞,上面彩带飞飘,我想起薇安对我说的话:“出嫁的那一天,各种鸟儿的尾巴上系着各色各样的绳结在天空飞翔,远看去,宛如天庭的神仙眷侣在举行婚礼。狐戎族的人都说,那是有史以来最隆重又最别出心裁的一次戎主婚礼。” 我眼含泪水,艳若他在这一天,给了我这么一个大礼,新婚之礼,虽然除了我与他,别人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足够了。我愿意嫁给他,在现在这一刻,我幸福无比,哪管天长,哪管地久!就这一刻,我很幸福。 最后一声铮然之音在足下迸出,然后清脆利索的消失,不留余音。 我合拢宽袖立于鼓中,看到众人惊艳又激动,且惊慌的眼神,我心湖泛起一阵阵凉意,缓缓转过头看下鼓下,只见艳若身中数箭,白色锦袍被血打成点点梅色,金银丝线被血迹画过,形成各种不同的龙纹,墨黑长发垂凌乱于肩上,他手上拿着的是月巫的银月杖,他倚杖而站,对我含笑,他向我伸出手道:“一场华美的舞姿,绝世的舞台——歆,来,该是我们同共辉煌的时刻了。” 我忍住几乎要流下的眼泪,忍住要上前抱住他关怀询问的冲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提起裙摆从鼓上慢慢而下,不理会肩膀上那几支箭的刺痛,只一味地专注地走到他身旁,执起他的手,脉脉相望。 祭巫走上前来,将她的水晶杖递给我,对众人道:“以神之名,转交巫杖,愿汝心随愿走,祈福天下!” 我伸接手杖,牵着艳若的手,并排的面对祈福台下的人们,下面一阵欣喜的轻呼! 只听月巫上前对众人道:“戎主最后一关测试通过,新祭巫——庄歆,新戎主——艳若,即可继承新位,恩泽狐戎!” 话毕,台下所有的人均欢呼出声。 艳若转头对着青奕微笑道:“你看,我们都没有死,我福大命大,身中你数箭——这样都活着,这是神的旨意,‘父亲大人’请开灯盏——赐我戎主之冠!” 青奕咬牙切齿,盯着艳若,用指纹将灯盏开启,将一顶金色的皇冠取了出来,台下屏息,我屏息。 只听青奕恨声道:“今以此冠赐于我儿——艳若!以示继承我戎主之位!望狐戎族世代兴旺,族宗千古流传不息!” 我站着,只听艳若道:“歆,把你的杖给我,去拿冠,你得给夫君我加冕了!” 我一听才反应过来,心又喜又激,差点忘了还有我的最后一步呢! 我转身面对艳若,看着他含笑的脸,将巫杖交给他道:“赐予我手中杖,我辉耀你辉,世代永不弃,泽福长相连!” 艳若然后咬牙站直,含笑地注视着我,握住我的手,深情地道:“接你手中杖,我辉耀你辉,世代永不弃,泽福长相连!”他伸手接过我的巫杖,将水晶巫杖与银月杖一并,“当锵”一声,两把手杖合二为一,水晶在银月中间,日月合一,光芒四射。祈福台下又是一片喜悦的惊呼。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到青奕身边,双手捧过那顶金色的镶着各种宝石的戎主之冠,缓步走到艳若面前。 他手执日月杖,单手撩起衣摆,满身是箭的向我跪了下来,那一跪是那么的沉重,似乎他等这一刻很久了,就等着跪下。——我知道他是真正实实的跪下,他伤太重,实在是承受得站不住了,因为他握杖的手在颤抖,他这一跪,使我泪水滑落,他跪在我面前,箭矢满身,白锦红花绽放,全是那么耀眼炫丽, 我流泪给他戴上戎主之冠,对他说道:“神冠赋予你荣耀,也赋予你责任,旨你苟守己任,造福狐戎!” 艳若垂眼道:“定不辱神命! 再抬眼,他眼神晶亮,握住日月杖,慢慢站起,这一站,锦袍又红了几分,然后轻喘一口气,站定,手上日月杖一拂,叮当直响,衣裾翩飞。 祈福台下,戎贵们从坐骑上下来,眼神绚烂的望着他,举起手中的族旗挥舞了两下双双跪地道:“贵认新主,忠贞不渝!”那些骑宠仰首咆哮,直贯天庭。 顷刻间,铃佩叮当,众人俯首跪礼,声音轰隆:“民认新主,忠贞不渝!” 刺眼的阳光挂于天空正中央,与蓝天白云相交,整个视眼,金色遍山,美得不似人间。 ------------ 完结 【大结局】 冠礼仪式一毕,艳若便靠着我闭起来眼,缓缓下滑,我紧紧扶住他,不由的大叫:“凌风——!” 话音落,凌风已跃到台上,一把扶着艳若没有被箭扎住的腰部然后扛于肩上,飞速的跃下祈福台,骑上狮子向祭殿奔去,我摞起繁重的裙摆也跳下祈福台,手被人一攫,发现是岚夜,他道:“我送你去,会快一些!” 我点了点头,就爬上了他的坐骑,这时青奕哼笑道:“就是做了戎主又如何,估计没几天就死了,三日之主,有何用!” 我执起岚夜的旗子朝青奕指去,大声道:“你妖言惑众,实在该受刑律!我以祭巫之权责你近日不准出府,面壁思过!我以神之名起誓,艳若无恙,他将再度醒来!”朝岚夜一挥旗道:“我们走!” 岚夜一脸兴味,骑上狮子,朝祭殿奔去,轻笑道:“很有气势!” 我微窘,当时一时冲动,也不知怎么会摆出那种影视的戏码! 到了祭殿,我风风火火推开治疗室,看到里面有几位凌风的医师在忙碌,我讶然。 凌风道:“我就会料到完成戎主之冠前,一定会有事,所以带了助手一起,让他们有祭殿候着,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担心地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凌风道:“不会,他意志很强,我们在给他缝合伤口,下面的伤口愈合再生术,就得我来了。” 我吃惊:“这名词听起来很拽,这种技术,人能最快恢复到几成?” 凌风道:“相当于被打成青肿的伤的程度,吃坐睡走不会误。” 我微笑:“那就快行动吧,我不打扰了。” 转身出门,轻吁一口气,艳若他真是能赌,他一定是在台上时就和凌风打过眼色,知道生命不会有问题,只要他避开要害部位就好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祭巫,你也要处理一下伤口。” 我这才感觉到肩膀痛楚,轻咝了一声,扭头说:“有劳……子归?” 子归微笑:“我也是医生啊,怎么能呆在船上?” 我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将我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给我处理伤口。 我知道青奕不会这样谅算了,果然中午,月巫气喘吁吁的跑上来道:“薇安被青奕抓走了。” 我惊得跳了起来,才想起刚才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艳若身上,都随着他离开,忘了薇安,一个失去了祭巫身分的普通女子! 我问月巫:“知道被抓到哪儿了吗?” 月巫道:“我儿子跟着呢,但是他进不了戎主之殿,现在艳若的新指纹还没送到那儿更换,所以青奕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恨恨地道:“真是不让人活了,我是祭巫,又没有权利制罚他,只能什么面壁思过,什么念佛反省之类的,有屁用!” 子归扑哧一笑:“庄歆也会说粗话。” 我脸一红。 凌风这时出来道:“老妈妈下午能到。” 我愣:“怎么忽然说这个?” 他道:“青奕那么急切的想得到老妈妈身上的东西,所以与他有关,所以一定会对老妈妈下手,现在艳若是新戎主了,可以要求老妈妈将那秘密说出来,我也可以取出那晶片。” 我拍拍额头,“真是关心则乱,一时都忘了这个。” 正说着,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我惊道:“怎么回事?!这里也会有地震?!” 风翼忽然推开门道:“艳若怎么样了!” 凌风道:“还在昏迷着,醒来估计得晚上。” 风翼道:“糟糕,我神兵阁的戎主的指纹还没有更换,青奕依然自由出入那儿。” 我一脸紧张道:“那会怎么样?” 风翼道:“那样里面的武士无条件保护他,我们动不了他分毫,而他还可以从禁地偷出了军火,攻击我们,刚才就是从禁地引发的一个*。” 我晕头转向,想起青奕说的一些过激地话:“我要死了,你们一块死。”——天啊,那个疯子,不会是威胁我们,放任他做戎主吧!不然就用*把这里全炸飞了! 我恨恨地道:“他速度怎么这么快?” 风翼睨我一眼冷声道:“骑坐走秘道是很快的,你不懂?” 我叹:“急晕了,忘了。” 凌风道:“现在一点半法也没有,只等艳若醒来取手纹和有声诏书,才行。” 我又一阵长叹。想了想道:“那么禁地是青岁的管辖地,他可以制止青奕。” 月巫道:“不行,现在青奕是前任戎主的身份,他身上有炫的指纹,青岁拿他没有办法,到了禁地或给碰上,还有可能被那个疯子命令禁地的人将他给杀了。 我头痛。 又一阵摇动,有山石滚落,我扶着椅子道:“你们别坐在这儿,快将那些族人移到安全区呀!” 风翼道:“天楚和岚夜及一些戎贵,已经在这么做了。现在我们就在等艳若的情况。” 我闭眼道:“天呀——以前因为薇安在这里,祭殿之山是最安全的,没想到现在是最不安全的。” 凌风闭眼感觉了一下道:“没事,估计青奕只能让狐戎这么摇动,还动不了那引些武器,因为要用*,需要戎主的声音下指示,他不是炫,所以没法动用。” 我道:“那这摇动是怎么回事?” 凌风道:“就是在禁地,开启一些排水,让狐戎外表的球面慢慢升出水面,引起的摇动,虽如此,若族人不事先通知,回避到安全区,也会死伤不少。” 我紧握拳头:“这青奕真是疯了!” 就这么一摇一晃的,挨了下午,老妈妈来了,我们都很默契没问她的那个秘密。 只听她微笑道:“都说我是装痴呆,我其实就是真的痴呆了,有时头脑昏昏晕晕,但总算还清楚的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直反正的让自己记住,总算是在痴呆中保存了这份记记。” 我奇怪:“你不是装痴呆,怎么知道你痴呆?” 老妈妈道:“精神时醒时混,醒时是得混乱时的状况的。” 我道:“你是为什么会半痴呆半清醒的?” 凌风道:“我检查过,她年岁大了,又受到不少压力,精神上自然出现这种晕昏状态,如果再严重点,就是老年痴呆症。” 我方才明白。 老妈妈问:“艳若呢?” 我道:“在昏迷中,凌风说晚上可以醒来了。” 老妈妈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我也可以解脱了。” 凌风忽然对我道:“现在抓紧时间,趁艳若在昏睡中,你与我一起给他肩上纹图腾。” 我点点头,的确不能拖!于是跟随他进屋,动手开始为艳若纹绣。 时间慢慢过去,我们在轰隆轰隆声,和山摇地动中忍耐着,到了晚上七时左右,纹绣已弄好多时,而艳若终于醒来,风翼和凌风啥也没多说,开口就道:“快发表你的继承声诏!” 艳若怔了一下,瞬间明白,示意我扶过他,走到房间某处,找了一个小按纽,我知道那是“广播”,广播左还有一块玻璃似的透明的东西,只见他对着那儿按了一下,然后向整个狐戎宣布他的新继承权,并且将戎主之冠捧到玻璃片上一会,我说:“是可以成像的吗?” 艳若笑道:“不是,是戎主之冠上的宝石相互构成一种光效,射到玻璃片上,传输出去时,那些人的玻璃片就有戎主之冠才会有的特殊花纹呈现,也就是戎主的身份认定。” 我点点头。这时凌风从艳若肩部取下一滴图腾血滴入玻璃处,这也是一种血色认定,最后才由艳若盖上手印在玻璃上。由此狐戎的换主才算真正玩成,摇动也没有了。 我大吁口气,道:“不知青奕接下来要如何。” 月巫道:“一定会带着薇安离开这里,到城市去!” 艳若惊道:“我妈妈被他带走了?!” 我点点头,艳若咬牙道:“风翼你带武士们速到各个海口守住,若他出现,尽量违堵他,对了别让他伤了我妈妈。” 风翼应了一声,快速离开。 这时老妈妈道:“艳若别急,你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拖着艳若往角落走,艳若表情领悟,跟着她走到一处,老妈妈拉下他的身子,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说着,艳若的神情由震惊变为惊讶然后是惊喜。 听完所有的话后,他对凌风道:“快给老妈妈动手术,取出晶片!” 凌风也不多问,将老妈妈扶到手术室,验了血,然后让子归去取了许多同血型的血来,又开始了一番手术大战。 这手术似乎很难,弄了很久凌风才打开门走出来,一脸疲倦地道:“如果不是我从小被训练过,知道相关方法,还真没法提炼这个晶片出来。” 我和艳若一惊:“提炼?” 凌风道:“是的,这晶片以微粒子的状态渗入淋巴处,与之相结合,如果不经过有技术的分离,出来后再整合,是没法提炼到这个晶体的。”他撑开手,里面是一块像米粒大小的水晶体。 “这有什么用?”我问。 凌风道:“现在只有艳若知道了,老妈妈已无法再说。” “为什么?!”我和艳若又惊。 凌风垂下眼:“这种手术下,人无法存活,所以被置入时死不了,但提取时必死,所以这些女贡都是以性命来交换孩子的幸福。” 我说:“不是取出后,女贡会得到房子安享晚年?” 凌风道:“那是律法如此写,实际上基本没有女贡活下来,房子是给她的孩子的,而她的孩子会以庶民的身份活在狐戎,不管是男是女,——这就是给下一代自由与幸福的代价。也就是说,一开始让她怀上戎主的孩子就是一个威胁了。” 我打颤,望着艳若,——他会不会…… “不会!”艳若看出我的想法似的,直接对我说道:“我不会那么做,现在我也要说这种晶体也许会置入,那么就置入到我的身体里吧,一些痛苦由戎主承担。” 凌风和子归惊呼。 我呆了,“艳若,我不是这意思……难道非得置入吗?” 艳若叹道:“是的。”却不再对我说到底为什么非得置入不可,而是道:“现在有这个晶体,我可以随时追踪到青奕。——因为他身上被置入了能被此晶体感应到的同类晶状物,通过古地图就能查到他的位置!” 我大悟道:“难怪青奕要得到它,原来是因为会被追踪!——是所有狐戎族人都能感应?” 艳若点点头:“不,仅对戎主的双胞兄弟!或与戎主紧密相连的暗阁之主——这样是为了防止以后兄弟间有假冒时,或者暗阁想夺权时,无法分逮住反叛者。” 我讶然,这都想到了,狐戎族果然是太……彪悍了! 但我总觉得艳若还有什么没说,可是他不说,我也感觉到这晶片也许还关系到整个狐戎的命脉,有它就狐戎就存,而且它狐戎也能亡。所以我识趣的不再多问,毕竟知道越多越麻烦。艳若不想告诉我,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何况,我还得回城市,终究是要回去的…… 天灰蒙蒙亮时,青岁已经接到艳若的口令,带了古地图前来,艳若便将晶片放在古地图上,不多时,晶片自己移动起来,像笔仙一样,慢慢移动,然后停在了一处。 艳若一看到那儿便用手指道:“这里——青奕在这儿——走!我们出法,到我们回来的那个海口!” 啊?这么巧,青奕跑到了那儿? 我和艳若他们骑着狮子往最便捷的道路穿插而去,因为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所以道路明显好走,而且速度快得吓人,一会儿我就会奔到了那个海口,正看到青奕正与薇安坐在一小艇上,那是进入禁地之门的小艇,他居然给弄出来了!好本事! 薇安看到我们,没有丝毫的惊喜,而是一脸平静,青奕看到我们,眼神恶毒,开着艇往峡口走,只听薇安对我们叫道:“别管我了,你们就放了他吧,他也是可怜人,一切都是我引起来的灾难,就由我去解除这些事情吧,我就陪着他走好了!这样天涯海角,也算是促了他的心尝了他的愿!” 艳若却不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跑到海里,大声叫道:“妈妈——不要跟他,他亲手杀死了爸爸!” 薇安一脸苍白:“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因为当初我一直说恨他,恨不得杀了他,如果他死了,我就会觉得快乐了!所以青奕知道了,才帮我遂了这个想法——艳若,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爸爸!” 我呆住,艳若身体晃了晃,似乎承受不住,我忙跑过去扶住他。 薇安哭喊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恨他那样对我,才那样说,当时真的也实在是恨得想杀了他,他不让我见自己的儿子……我……是我误导了青奕的犯下了大错,是我!——所以这一切由我开始,就由我结束吧!” 艳若靠着我,闭上眼,一脸的悲伤,海浪卷起来,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水。 我望着越开越远的游艇,觉得这一切真是……原来错,也许并非真错。这些事情的起因也全因为一个:爱字。 我侧头抱住艳若道:“艳若,向船长打招呼,让他去接你母亲和青奕吧,否则这样,他们在海上活不了的。” 艳若点点头,抬手对凌风挥了挥手。 凌风懂了,便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弹,发到了空中。 一束漂亮的烟花在蒙蒙的天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缤纷多姿,一朵朵绽放,凋谢…… 【尾声】 21世纪,狐戎族新戎主——艳若上任,新编律规各法典,有如下改动与保持: 取消女奴制,女贡遣散,保持破格竞选制,祭巫竞争制和戎主竞选制。 破格的选定,由竞选戎主的男方自城市挑选,且女方必得出于自愿。 男女平等,各司其责。男女老少不限定生活起居范围,行动随意。 等级制度取消,各管辖总领、头目、督、由族人投票选举及比赛选拔,官制保持不变,衣服显示官制等级不变。 不准拐骗女子入狐戎,狐戎男子成年后,可到城市寻找伴侣,成婚后可选于狐戎生活还是城市,但留城市者需保守秘密,否则赐死。 狐戎族只生男子政策不变,改为医学检查胎儿性别,视为生或不生。人口限量政策不变,双胞女得已生育政策不变。 保持禁止同族通婚制,狐戎女子成年若要与狐戎男子成婚,需鉴定血液基因浓厚度,直系亲属永禁。 以上为改动,其余律规与法典均保持不变! 虽如此,但狐戎男子似乎种族意识非常强,选择留城市生活的很少,除非为给狐戎族收集情报,不得不在城市生活。但心,依然向着狐戎族。而他们看女子的眼光似乎都太历害了,个个都优秀而且心地善良。有留于城市一段时间后,都向往狐戎的纯净的生活,而最后与丈夫搬迁回狐戎居住。 我常为此感慨狐戎族人的民/族意识浓重。 我又回到了城市,继续我未完成的学业。但是我答应了艳若会嫁给他。 父母因我和庄辰的去而复返喜极流涕,询问我们一年的时间,跑到哪儿了,我和庄辰只能说旅游时到了有战火的地方,结果出了事,落到了一个小渔村,交通不变,通讯不佳,在一个渔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回家的方向。父亲毕竟在警察局里工作,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于是问得很详细,然后均被我和庄辰说被战火炮轰得都记得不清了,只知道逃命逃命。 父亲看我们一脸紧张的样子,也不好再问,毕竟嘛,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坐在十七岁过生日时的家茶楼里,为失踪了一年漏掉的一大堆学习忙得焦头烂耳,艳若坐在我身边道:“读这么多书做什么,不如随我回狐戎享受生活,青山绿水,多么与事无争!” 我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道:“那很闷,我要还要在城市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 艳若哧声一笑:“赚那么多钱做什么,最后我们的孩子还不是要出生在狐戎。” 我一瞪道:“NO!他必得在城市学习!” 艳若道:“狐戎的知识不比城市差,而且是聚精华一身。” 我道:“的确,到时再尊重孩子的选择吧,不过现在我至少还是喜欢城市的钞票,多有成就改啊!你们那的以物换物太原始,提不起兴趣!” 艳若抿嘴轻哼。 “说起来狐戎也有好的,只是它外面的世界更宽更广,自然有向往,但是年老后让我选择,我真是会选择在狐戎,很平和!”庄辰在对面也给自己补课看资料。 我赞同的点点头,唰的一声,拉门被推开了,朝飞穿着初中生的小校服奔向庄辰,扑到他怀里道:“庄辰哥哥,那么以后娶我做新娘,我和你一块回狐戎!” 我与艳若扑哧一笑。 庄辰宠爱的抱着她,像对一个未出生的小孩,摸了摸朝飞的脸道:“小丫头,你以后的人生长着呢,到时我都老了,你长大后,会找到更喜欢的男子,然后嫁给他的。” 朝飞将头埋到庄辰怀里叫道:“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嫁别人!我就要嫁给辰哥哥!长大后,我就要做庄辰的妻!” 庄辰无奈,我和艳若轻笑。 这一年,庄辰21岁,朝飞14岁。 令人期待的年华。 (全书完) ——注:文中曾写朝飞五岁,由于vip无法更改,只好在此注她年纪现更改为:14岁。 ------------ 番外卷 ------------ 蔷薇花栏栅旁的一眼万年劫 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青奕 【NO.1 】 如果这一生,没有遇见她,我想一切将会有所不同。 我会一直是狐戎的暗阁之主,永远的禁地之王,在属于我的黑暗自由中,倾权狐戎,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而炫,他也会一直在明亮中领导族人,在阳光下权情狐戎,成为出色的戎主。 我和他,永远会是最好的兄弟与携手共进的同伴。 二十岁那一年,如果我没有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如果炫没有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将无法走出狐戎,看不到外面那花花绿绿的世界。那么—— 一切都将不会改变。 【NO.2】 外面的世界很繁华,所有的人都奇装异服,但是我并不惊讶,因为在小时候通过书本与图画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而且经过历史的了解,我更喜欢我们的狐戎——拥有高贵的千古族血,流芳百世的手工艺。 第一次见到薇薇安,她站在蔷薇花栅栏旁与炫深情相望,她的眼睛非常的明亮,比戎主之冠上的水晶宝石还耀眼。她欢笑时,笑声似乎能让凋谢的花再度绽放。就在那个时刻,那一眼之下,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希望她那双眼里看到的是我,然后对着我那般微笑。 后来,每当回首往事,我总会想起这一眼之下的情感,那是无法逃脱的劫数。 那一年,薇薇安,18岁。 【NO.3】 真正与薇薇安打照面时,我是在街上瞎逛,她却把我当成了炫,一路跟着我不放。待我回头,她又羞涩的转过身,假装在欣赏橱窗,侧面凝视她,那浓长的睫毛像翅膀一样轻轻扑动,让我忍不住走近,并且伸出手去触碰。 她脸瞬时红了起来,翘翘的鼻尖耸了耸,异常可爱,像我养着的那只小雪狐。我再一次冲动的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也许她很保守,双手有些抗拒的要推开我,却似乎又舍不得,于是我感觉到她小巧的嘴中轻声呼出一口气,然后羞怯地告诉我这是在公共场合。闻言,我只好不舍的放看她,天知道,我多想再度深吻她,至到地老天荒。 那一天,她声音低羞的告诉我,那是她的初吻。 她说:炫,我爱你。 面对着刚吻过她的我,她说出的却是我兄弟的名字。 那一刻,我承认,我妒忌的发狂,并且—— 悲伤的发狂。 【NO.4】 我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在暗中活动,所以连初次的恋爱也是暗恋。——似乎,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我总是在月亮升起时,偷偷潜入她的房里看她安睡的样子,那嘴角带起的笑意,温柔而单纯,那么的美好。 我无法克制自己不爱她,终于有一天,在她睡着时,我唤醒了她,以炫的名义,与她在月亮下相吻,然后相拥,最后又与炫的名义抱了她。而也就在那一晚,她察觉到了我的不同。 薇薇安啊,那么的冰雪聪明,单纯却并不愚蠢,只是那么一晚,就完全将我和炫分辨出来,以至于后来,再见到我,都能分毫不差的区分出我与他。 也由此,她的眼睛在变化,变得深幽难懂,虽然明亮却不再清澈。 她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冷漠与愤恨,甚至不愿意开口与我说一句话,或者接近我一米。 什么叫万念成灰? 当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她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也不会恨我,只会无视我,然后渐渐忘了我。那一刻—— 我万念成灰。寂寞无边。 【NO.5】 巨大的轮船,他们携手而站,笑谈世事,她眼睛在他面前又恢复了那样的清澈与透明。 我在暗中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看着她,从眉到唇,甚至那微小的耸鼻尖的小动作都没有放过。这是她的一种习惯,非常幸福时就会如此。 接近狐戎时,海风变得很大,很快接近了旋涡,我知道,炫灵巧的计划着一场海啸事故。 我知道,船如果在接近峡谷时,必定会通过一个切入点快速侧航,而这样,轮船将四分五裂,船上的人将全部掉入水底,如果没有熟悉的人相救,将永远无法再见到天空的碧蓝。 终于,进入狐戎的一刻到来了,船在海上摇摇晃晃,然后海啸忽起,卷起大浪打在甲板上,旋涡扭曲,将船挤裂,我看到炫与薇薇安掉进了海里。我看到炫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而是被海浪袭出了好几丈远。薇薇安,在下沉。 我毫不犹豫的游向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游向他们,并且就近将炫推离危险地带,然后飞速游至薇薇安身旁,把她拉出海面,并且给了她一块碎裂的木板。 当时她惊惶失措,紧抱着木板大声喘气,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然后在狂风大浪中呼唤着炫的名字。我就潜伏在旁边,她却没有看到我。因为她眼里只有炫,而炫,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心中的绞痛无法言语,但我不能痛呼出声,我只能小心的隐藏起自己,借着海水与风的力道,用浪波将她推向安全地带。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松开了手,沉入了海中,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脸色一片灰白,了无生气,一种放弃生命的表情。 我惶恐,我惊骇,我向她游了过去,将她抱紧,我对她说:“薇安,你不会死的,上岸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记得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或者——你找到我。” 【NO.6】 狐戎里,她成了他的破格,她千方百计的要找到炫,只为了见到他。只为了那一句海中的誓言。 我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一切,看着她一次一次为此受罚,看着他对他无情的考验。 记得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或者——你找到我。 这句话,我记得,薇安也记得,而且那么深刻。 她依誓来找,却不是找我。她依誓而等待,却等的不是我。 我依誓来寻痴痴等待的她,等到的却不是她。 那句话是我所说,结果执行誓言的我和她,却只不过成为交错。 我看着她,一直在暗中站在她身边注视着她、爱着她,对她深情凝望。看着她由爱变怨,由怨变恨,由恨变成麻木。 厌世的感觉也在我心中一点点疯长,她的改变影响了我,我心随她心,不断变化,最后我变得疯狂,只想将那些折磨我和她的东西给毁灭,包括整个狐戎。 爱至成伤。无论是她,还是我。 【NO.7】 我恢复理智时,是什么时候了? 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也不愿刻意去想,那些记忆令人黯然神伤。 我只知道,当我看到明亮的光线打入眼睛,看到那些穿着白大卦的医生在眼前走来走去,我知道,我到了外面的世界。 然后我看到了薇薇安透明的眼睛,虽然不再明亮,却温暖依旧。 她说,青奕,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这两个字,曾经在我心中说了无数次,此时却无法脱口而出,它们凝在我的嘴边,徘徊。 她握起我的手,那么的柔软,她看着我的眼睛,水晶般的眼泪滚滚而下。 青奕,你愿意与我一起生活吗?她吐字清晰,把我的名字咬得异常清楚。 我嘴唇哆嗦,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就我俩,不会再有任何人。 我微微笑起来,也看到她绽出笑颜,但笑中满是苦涩与心酸。 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原来终究不是因为爱我才说这样的话啊…… 我依然微笑,凝视着她,像曾经在黑暗中凝视她那样深情地望着她,慢慢地,她的样子变得模糊,我只能在头脑里一点点描绘着她美丽的容颜,一点一点的描绘。 我感觉到心脏在跳动,以前我从来不会如此感受得到,而且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节奏频率,轻轻轻地,越来越慢。我不禁闭起了眼,想感受这种奇怪的感觉。 听到有人说,心力衰竭,最后几秒。我听到薇安嘶哑轻唤的声音。 我睁开眼,视线又不再模糊,我看到薇安的脸又清晰的印在我眼前,她身后的窗外,彩霞满天。 我看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只能在心里对她说: 薇安,亲爱的薇安 你的眼里只有炫,炫,就是你的世界。 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