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卷一 心伤深隐定幼志 ------------ 第一章 生于冷宫的皇子 冷宫处,萧瑟凄凉。 深夜的此时,荒芜的庭院中,匍匐在地的十几名女子终迎来了她们期盼已久的那位君主,只是,他带来的不是赦免的圣恩眷宠,而是滔天怒意! 原因他无,御林军统领带着冷宫废妃——原贤妃娘娘私逃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戴到了当今皇上的头上,怨不得他迁怒至此。 女子们个个惶恐不安,把头低得快贴近地面,深怕牵连到自己。因此,在众人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极为突兀。 他,身着由太监服改成的小小号衣袍,跪着却不屈身,腰板直挺。稚嫩的小脸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漠然,仿佛天地间的任何事物都与他无关,整个人所散发出的阵阵寒意让初见他的人不由一惊! “他是谁!?”意外于冷宫中竟有一小儿,延麟帝冷声询问时,恰好与此子的视线对上,只见那双酷似自己的寒星凤眸中幽深不见底,不带丝毫感情,这让他再感意外,更怒,一脚便踹到了离他最近的女子身上,又问了一遍,当即就得到了结结巴巴的答复。此子竟是那私逃之妃被打入冷宫之前一月所怀,在冷宫所生,按照年岁排行,是他的第十六子! 堂堂皇子生于冷宫,竟无人来报,延麟帝是怒上加怒,不假思索地下令处决一干负责冷宫的太监们。顿时,求饶声四起,为首的冷宫太监后悔当初不该因为听从了宫内某位娘娘的指示,并且由于种种原因估计此子难以存活而大着胆子认为不必多此一举地向上禀报,此时,他再想解释求饶,供出那位娘娘时,却没能来得及地被击昏拖走了,为时已晚! 求饶声渐渐消失,一干太监们已经被拖了出去,延麟帝走到那孩子身前,神色阴沉地俯视他,心中不断重复着:那个女人竟然给自己生了一个孩子! “你的母妃竟然不知廉耻地跟人私逃了!你说,朕该怎样处置你这个她所留下来的儿子!?”想起与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之间曾发生过的种种,延麟帝迁怒般地恨起了眼前的孩童,却又由于这孩子给人的感觉跟同龄人不太一样而不自觉地瞪着他,质问了起来,想听他作何回答! 冷漠的娃儿仅是面无表情地仰头直视他,不吭声,仿佛被问者不是自己。 延麟帝滞了滞,觉着自己是被气糊涂了,试问,一个三岁的娃儿哪里懂得私逃是何意,又怎么可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呢!? 放弃等待,他准备先去审问冷宫众女,之后再来处置意外冒出来的儿子,哪知,他刚转身,一道清冷的童音便在他的背后响起,致使他的动作一顿。 “你也想让我死,想要我的命,是吗?” 他诧异地迅速转了回去,俯看小娃。 “你也想杀了我吗?”小娃再次开口。 发现那冰冷的问句确实出自此子之口,除却意外,延麟帝更疑惑于那个“也”字,难不成曾经有人想杀掉这个孩子? “如果是呢?”延麟帝微微俯身,靠近小娃儿,不答反问。 “那就杀好了!”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没有一丝害怕,娃儿依旧那么的冷漠。 “哦?”延麟帝被挑起了一丝欣味,不禁再问,“让朕杀了你,可是想为了你的母妃求情?” 此话一出,就见小娃儿那双原本不含任何情感的眸子像起了风暴似的,泛上了浓浓恨意,瘦小的脸孔布满阴云,硬冷的两个字从干裂的唇瓣中挤出:“不会!” 不是不想,竟是根本不会帮他母妃求情!?延麟帝先是一愣,再是望着他深思了起来,接着直起身,对他说:“起来说话!” 小小的人儿起身,笔直地站好,仰视他,小脸上满满的恨意依旧还在。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杀你!你的母妃犯了死罪,可朕派出去的那些个人都不中用,竟然失去了那私逃二人的踪影!你说,朕若将这缉拿之事交予你负责可好?倒不是现在就让你怎样,而是待你长大了,有能力后,再办此事!”延麟帝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不可思议,难不成皇上有意放过那私逃之妃不成? “……”小娃儿不吭声,但他的神情却显露了一丝激动。 “朕问你,待你将来把那二人捉回后,该怎么处置他们才好呢?” “碎尸万段!”那双小小的凤眸中霎时染上了浓郁的血腥之色,清脆的童声带有狠劲,小小的手攥成拳头,使劲握紧,铿锵有力的四个字清晰地传入众人之耳。 众人惊呆了,延麟帝却笑了。他望着这孩子,心中却是另一番计量:私逃之妃所生,他岂能容之!如果今天这个孩子像普通的孩童那般要找母妃,或为之求情,哭哭啼啼,他定不会承认此子,更要将其杀了!可这孩子不知何故将那女人恨之入骨,挑起了自己的兴趣。若是能让那女人死在她的亲生子手里,会是何等景象?为此,让她和那个男人多逍遥几年又何妨!他有的是耐心等!先让她活在幸福中,再狠狠地把她的幸福夺去!这样才能解恨,令人痛快!哼,从天上坠到地上的滋味他会让她深刻地体会到的!另外,他还想看看,在这充满算计,步步皆险,会吃人的皇宫里,没有靠山的小娃儿将会怎样! 不知发生何事,让这三岁的小娃对自己的亲生娘亲恨意浓浓,然而正是这种恨意反而救了他自己一命,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就此到来。 “朕再问你,你母妃一族该如何处置?是该灭了九族,全部杀了呢,还是饶他们一命,全族流放呢?”延麟帝的一双凤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丝妖异,嘴角挑着一抹邪乎的笑容,像对待大人般地向小娃儿询问意见。 “灭九族!”语调不带丝毫情感,小娃儿心中仅有恨意,凡是跟自己母妃有关的人和事都是令人厌恶的,就连自己,都不能放过地厌恶痛恨着。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延麟帝满意地笑了,只是,却反之而行,儿子要杀,自己便饶!于是,名满天下的显赫一族莫氏因其宗主之不孝女而大祸临头,却又因其外孙而逃过险些灭族之劫! ------------ 第二章 嗜血的十六皇子 “有人私逃出去,这些冷宫中的人,不是不知,就是知而不报!又该当如何处置呢?”延麟帝懒得再详细审问冷宫众女,他像是询问上了瘾,凡事都要先问过小娃儿后再做打算。 阴鸷的神情再现,小娃儿缓缓地扫过匍匐在地,战栗发抖的众女,眼神中的嗜血之色渐浓,几欲滴出几滴鲜血来。 后悔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在每个被他扫视到的人的心中,想起曾经对此子的种种行为,全部悔不当初!当那声不出意外的“全部该死”出现后,有人浑身虚脱瘫在地上,有人则昏了过去。 延麟帝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皇上饶命”的求饶声此起彼伏,一直跪在小娃儿身边的女子闻言后,忽地直起腰,跪着往小娃儿那里挪了几步,伸手扶住小娃儿的双肩,叫道:“小主子!小主子!难道您想让一直伺候您的莫香也去死吗!?” 小娃儿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从自己出生时便在身边照顾自己的人,原本有一丝丝的感情浮现,却又想起曾经无意中见过的此人的真面目,再忆起那位在世间唯一善待自己的人的死因,顿时冷声恨道:“芳姨已死,你还活着做什么!放、手!”说罢,小娃儿迫使她放手,倒退一步,原本该属于三岁孩童的纯真无邪早已在众人一次又一次地无情伤害中所剩无几,此刻,更是丝毫不剩! 怎么会这样!?纵使她没有像死去的莫芳那般尽心尽力,可她还是有服侍小主子的!主子丢下自己私逃,小主子想要自己的命!可笑,要死也不该自己死!莫香当即做了决定,冲着延麟帝,喊道:“皇上!皇上!奴婢有事禀报!”她边喊边用手指向小娃儿,“她不是皇子!她不是皇子啊!她是……”话未说完,便被人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地从地上拖起。 “朕、还会认不出谁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成!”以为她的意思是说小娃儿不是他的亲生子,但由小娃儿与自己幼时七分相似的脸孔确定为自己的孩子,并且认出这说话的女人是跟着那女人一起被自己丢进冷宫的,延麟帝没有耐心听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莫香呼吸困难地涨红了脸,使劲摇头,努力想要说出那句话,却说不出,心中充满惧意,眼角瞥见小娃儿一副冰冷之样,不禁在内心骂道:妖孽!命硬得杀了多少次都没死成,根本就是个妖孽!如今竟祸害到了自己的身上! 莫香拼命挣扎,想要出声求饶,却见延麟帝的手掌收紧,只闻得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再松手,她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想说的话只能带进坟墓了。而因为小娃儿的衣着打扮,小娃儿的超龄之举,再加上莫香本想说的话在这冷宫中知道的仅三人,一位逃得不见踪影,一位早已身亡,而她又没能说出地被延麟帝杀了,所以初次见到小娃儿的众人先入为主地忽略了他偏女相的容颜,也就更不会去深究已死之人的话中含义。 “朕、不希望听见任何关于十六皇子的不实流言!都、听懂了吗?”延麟帝扫视伺候在旁的太监宫女,严声下令道,得到回应后,便派人处决了冷宫众女。 “识字没有?”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被拖走的女子的哭喊声,延麟帝问小娃儿。 小娃儿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恢复原状后答道:“已经识得些许!” 怪不得说起话来也不似三岁娃儿!“还未起名吧!” 小娃儿不做声,仅仅摇摇头,名字是吗?“该死的东西”、“那个贱人的孩子”、“讨债的”、“妖孽”等等,这类的词算是吗?他正在恍惚中,忽地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身上传来的痛感不禁使他眉头一皱,却习惯性地抿嘴忍下。 “朕的十六子,就叫狄羽琏好了!”看着怀中的儿子,延麟帝狄傲杰宣布道。他丝毫没有发现怀中孩子的异状,更不知在那件不搭扎的衣袍下的幼小身体上是青紫一片又一片,伤痕条条错综交迭,甚至及胸处缠绕着布条,掩盖住的是那瘦小胸膛上的一条才新结痂的、丑陋的、弯曲的伤口…… 景观二十三年四月,十六皇子被发现于冷宫,帝赐名羽琏。次日,渝礼部入皇室碟谱,正其皇子名分,住左和殿烟云轩,仅四人随侍,无人抚养之。 随即,帝令其日间入慧武殿,与其他皇子一并学习。入此殿者,必为适龄皇子,配伴读两名,皆乃官家名门子弟。入殿内右方,墨香阁者,学文,须满六岁;进殿内左方,剑舞榭者,习武,必满五岁。故,十六皇子三岁入殿,无伴读,实为破例! 宫中盛传十六皇子非帝之亲生,无母系族人为靠山,无后宫娘娘依靠之,帝不闻不问,其境遇堪忧,屡遭众人欺压之。 次年五月,后宫最受宠之淑妃崔氏被十六皇子刺伤于御花园赏花亭中。帝不怒,心知肚明,却问何因。不说,仅答:除三人外,她与其一宫之人皆该死! 淑妃不治而薨,帝下令,命服侍薨妃之宫人除三人外皆陪葬殉之。延烜国师了却,闻之骇然,曰:四岁,幼龄也,即沾血,惑乱帝心,乃妖孽!嗜血残忍,可谓魔!放纵此子,乃延烜之祸,实为天下苍生之不幸!大师进谏,劝帝禁锢之!帝赐毒酒一杯,国师换! 帝下旨,十六皇子入住帝之寝宫安康殿,由帝亲自培养之。原随侍之四人撤,换薨妃之宫仅存之三人。自此,除此三人外,无人能近十六皇子之身,三人忠其程度,以命侍奉之! 景观三十年,帝允十六皇子入朝堂,赐座于龙椅右侧下方,年方十岁! 景观三十二年,帝封十六皇子为王,名号琏,为诸皇子中唯一封王者,人称琏王,年仅十二! 之后,琏王权势如日中天,后宫惧之,无人敢直视之,见其必绕;朝中怕之,无人敢议之,藐视轻其者,皆亡于琏王之手! 琏王行事亦正亦邪,不择手段!众人褒之,实为其政绩赫然,慧眼识良才;众人贬之,乃为其嗜血残忍,凡惹怒其者,无论善恶,必死无疑! 其魔性,若能禁锢,岂不完美?只是,天下虽大,能遏其魔性者,何在? ------------ 第三章 资质愚钝的长子 景观二十四年。 燕都,乃延烜国之帝京,地处北部中心。都城内居中处为烜禁城,是皇帝的居所。烜禁城周围为上城区,皆乃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之府邸,禁哗然。 上城区北面坐落有各位王爷府,成年皇子府,驸马府,以及左右丞相,士族二十四大家的府邸,南面居住的则是朝中各位大大小小的官员。 延朝,自建朝起,已有近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在这么长的时间中,由于每代皇帝或多或少地削弱士族权力,以及一些士族的后代或平庸,或纨绔,以至于今日的士族二十四家早已没有往昔那般显赫,大多数不是没落,就是早已被抄家灭了族。 继去年莫氏一族被流放边地之后,这士族二十四家算上已经没落的家族的话,仅剩十三家。 虽说那些已经没落的家族还有居住在上城区的北面的,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空有外壳地撑面子罢了,所以同为北面府邸,却是不一样的景象。 有没落,就有兴起,当朝崔氏、贺氏、柳氏、邬氏,方氏五大家族便属于后起之族,乃为新贵五大家族! 当然,士族二十四大家并没有全军覆没。现今,仍能当得起士族荣耀,三百多年来,历经几代皇帝,几经风雨,却是依然屹立不倒,无人能动摇其地位的当属宇文一族! 想当年,狄氏开国圣祖皇帝是以武慑人服众,以文安邦治国,以德平天下!而他们宇文一族则是紧随圣祖皇帝,武能助之,文能辅之,德才兼备,历代宗主皆为诸皇所赏识,是以,保他宇文一族之赫名地位至今,且是当朝仅存的拥有封地的大族!而现在,他不得不再一次的忧心宇文一族的未来了!宇文浩然眉头紧皱,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绷紧,直直地盯着他前方的男孩,神色是越来越难看。 只见那名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稚气未褪,身高要比同龄人高出些许。他站在厅的中央,在两边所有坐着的人的注视下,憨厚的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没能憋出半个字来答上之前被提出的问题。 这使得在座的各位长老个个在心中哀叹:天啊!这竟然是他们宇文一族的下任继承者,他们的少宗主!这等资质,可怎好!? 每年五月,他们宇文一族都会对本族内年满六岁,未及弱冠的子弟们进行一次考试,考文试武!务必要做到督促族中诸子文武兼修,不可怠惰而养成陋习!又因为族中有几位和宗主宇文浩然一样,不在封地,而在朝为官,故每年九月,他们诸位长老都会专程上燕都,同宗主一起考察这几家的孩子,给予评分。今天便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在这天下午待宗主几人提前下朝后,聚在宇文府内的思文轩内,进行今年的考试。 可这才开始没多久,宇文浩然从《大学》中抽了一段让宇文逸臣背,结果这孩子不仅背得结巴,还竟然背了一小段后就再也背不下去了!想这孩子已有十二岁了,这是第六次被考,可他怎么就次次如一,毫无进步啊!? “‘生财有大道’,接下去是怎么说的?”宇文浩然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灭掉心中那股怒火小苗,沉声起了个头,换了一段让宇文逸臣背。 “嗯……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嗯……为之者……”宇文逸臣白皙的小脸表情一滞,眉头一拧,小声嘀咕道,“为之者啥来着?”不小心瞥见自家爹亲目光一寒,赶忙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嗯……”嗯的时间有点长,“啊,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这句话何解?”这孩子为什么总是背得这么结结巴巴的!?这些东西都是每次他学过后,自己考过他的!深呼吸,宇文浩然再次将心中不小心又蹿起的小火苗灭了,虽然这次的小火苗比上次的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意思是……生财是有大路的,生的人多了,吃的人就少了,做的人病了,用的人就舒服,财富够用就好!”貌似还觉着自己竟然能解释得这么流畅,宇文逸臣那张小憨脸顿时扬起笑脸,开心地朝自家爹亲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听见他的解释的同时,所有人的嘴角都在抽搐,有的长老还不停地抚着额际。而他更是在看到他爹那张脸时才发现,糟糕!他爹的脸是黑的! “宇——文——逸——臣——!”心中的小火苗终于变成熊熊大火,厅中响起宇文浩然的怒吼声,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右手重重地朝身旁的小桌几拍了下去,“你解释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 被吓了一跳,跟那桌几上被震起的茶具一样,宇文逸臣的身子同频率地抖了抖,退了一步,不敢吭声。 “逸伦,你来解释!”宇文浩然狠狠地瞪了宇文逸臣一眼,示意二儿子来解释。 “是!”约莫九岁大的孩童从一旁站着待考的队列中走出,走到宇文逸臣的身旁后,停下来,回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生产财富也有正确的途径:生产财富的人多,消费财富的人少;生产财富的人勤奋,消费财富的人节省,这样,财富便会经常充足。” “‘所谓修身在其心者’,接下来是什么?” “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宇文逸伦流利的背诵和某人的对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宇文浩然和诸位长老频频点头。 “解释它的意思!”宇文浩然不理还站在那里的宇文逸臣,依次按其所学考起了其他的孩子,个个是对答如流,让众长老连连称赞。 “就连你最小的堂弟都比你强!今天考完后,你把《大学》给我抄一百遍!五天后交!”在考完了所有的孩子后,宇文浩然对宇文逸臣撂下这么几句话,接着就宣布去练武场考武学,起身走了。 不用说,这次宇文逸臣又是垫底的。众长老在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地摇头叹气。宇文逸臣则尴尬地伸手摸摸脑袋,不敢看他们。 在众人都快走光了的时候,他才在最后,慢慢腾腾地跟了上去。 ------------ 第四章 “天才”般的演示 宇文逸臣一出思文轩的正厅,就看见走在前面的众人有说有笑,不仅如此,还多了他爹的四位夫人。估计是因为关心自己的孩子,所以早早就等在外面的。 看见其他弟弟们跟在各自的娘亲身旁,他们娘亲的关爱神情,宇文逸臣的眼神微微一暗,停下了脚步,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的小香囊。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它。 只见那件香囊已有些年岁,上面绣着一个憨态十足的小娃娃,周围是蝙蝠和寿桃环绕,图案精致秀美,可见缝制之人的绣功了得,对被赠者有着美好的祝福。 这是他娘亲手缝制,在他三岁生辰那年送给他的。他娘说,希望他此生多福多寿。宇文逸臣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可是,继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收到过娘亲的任何礼物了。他的眸中浮现深深的痛楚,因为……他的娘亲疯了!爹一个接一个的夫人进门,娘亲终于承受不住,自此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连他这个儿子都认不出了! 宇文逸臣捏紧了香囊,眼睛红了一圈。他抬起头看向前方,望着那些母子之间的温馨互动,稚气的脸上渐渐浮上了羡慕之色,挺直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他在心中不断喃喃道:如果可以,他宁愿能用少福来博得与他娘亲之间的天伦之乐,用减寿来换取他娘亲的健康! 见众人渐远,宇文逸臣收起低落的情绪,匆忙跟了上去。待他到时,测试已经开始了。 这次是先从年龄小的开始,所以他排在最后。因为还没有轮到他,他觉着无聊,思绪不禁神游了起来。他想,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差不多就到晚膳时间了,爹他肯定在气头上,不会让自己再像午膳时分那样陪同着一起用膳,所以他就可以去偏院看娘亲,同娘亲一起用晚膳了。想到这,普通但却可爱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纯真开心的笑容。同时,他还在心中祈求一下,希望今天善良的老天忽然大发慈悲,出现奇迹,让他的娘亲恢复正常就好了。最后,他的脑子又转到昨夜看的那本医书上,回忆起了昨晚学到的内容,默了一遍又一遍。 “逸臣!” “……” “宇文逸臣!” “……”很遗憾,某人正在分心地“用功”中,完全没反应。看在众人眼中,发现这小子明目张胆地在发呆! 这真是怒气不打一处来,宇文浩然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冲着他的耳朵再次怒吼他的名字。 宇文逸臣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么一看,就见他爹的脸在自己的面前,当即很诚实地脱口而出道:“哇!爹,您的脸好可怕,这么大,吓死人了!” 闻言,宇文浩然的脸的确变得很可怕,被气得发青! “爹,有什么事吗?”见状,宇文逸臣有点怕怕,缩着脑袋,小声问道。 “轮、到、你、了!”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宇文浩然有时真的很想揍这长子一顿,看能不能把他揍清醒一点,不要总是傻乎乎,漫不经心的!可是一旦对上他那张总显得很无辜的憨憨小脸时,自己就下不了手!顶多嘴上狠狠骂两句,用这孩子除了愚笨了点外,其实是很善良孝顺,很乖巧的话语来安抚自己发怒的情绪。 “哦!”宇文逸臣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慢悠悠地往武器架那里走去,准备先去挑选一个合适的兵器。 之前的孩子除了年龄最小的宇文逸新外都是两两对打,而由于宇文逸臣的武功也是垫底般的烂,所以,当他选好兵器,走到武场中间等待时,却见没有对手出现。 顿时,他的小脸带着疑惑的表情朝他爹望去,就见宇文浩然受不了地抚了抚额际,然后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独自演练一番就好。 于是,宇文逸臣提起他选中的木剑演练了起来。 提及宇文一族的武功,会让这个家族的每个人都挺直腰板地感到很傲然。因为除却江湖中的那些武林中人外,当朝只有两大家族拥有从祖上传下来的不外传武功绝学,族中之人必习武!一个乃为当今皇族狄氏,另一个就是他们宇文一族!并且,这两个家族的武功在当世是排得上名的! 宇文一族的武功讲究疾快刚猛,之前,瞧着老二宇文逸伦使剑犹如电闪,老三宇文逸凡手握一棍运使得呼呼如风,其他人也不用说,就连最小的宇文逸新都将一套基本拳法使得刚劲有力,看得众人除却那发呆神游的宇文逸臣外,个个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而此时此刻,再看那场中使剑的小憨孩的动作,众人曾有的澎湃心情哗啦啦地低落,沸腾的热血“噗嗤”地被灭,额头“唰地”冒出数道黑线条,就连不懂武功的众夫人们都难以抑制地嘴角抽搐。 瞧那宇文逸臣,在场中站好后,小脸很严肃,极为慎重举起他挑选的那把木剑,慢慢地向前刺去,缓缓地向下划,使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左脚抬,慢慢推前,轻轻落地,上身下沉,呈蹲马步状,右手剑晃悠悠地向上挑,身体重心落在左脚上,右脚慢慢抬起,身体以左腿为支撑点向左侧转,慢慢转个圈,原本不该落地的右脚中途还踩了一下地,以便助他能把这个圈转完,右手木剑随之缓缓地划出长长的一条线来,身缓慢转回后,右手持剑再晃悠悠地归位向上挑。接着,他继续慢慢地或挥剑,或屈臂,或抬腿,或转圈。 总之,整体看下来,说好听点,他是小心翼翼地演示每一招,而实话说,那、那、那就是全身的舞动,哪里能叫使剑!?宇文浩然和诸位长老很想仰天长叹。宇文一族威风凛凛的招式在他使出来,那便是严重地变了味!被他弄得美亦悠然,缓慢柔轻,飘忽软绵绵,整个一个催眠人! 这还不算最厉害的!只见他这虽说慢悠,但还算流畅的动作忽地中断了!保持剑刺向前方的动作不变,小脸上的表情变得甚是凝重,弄得众人心中一惊,被他肃穆的神情影响而屏气等待,接着却见某人吸了吸小鼻子,憨憨小脸浮现疑惑,皱眉,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沉思,不动!就在众人的耐心快用光时,他“啊”了一声,小脸作恍然大悟状道:“想起来了,下面应该是这样的!”说着,慢悠悠的动作即起,继续折磨众人的感官。 “……”一群黑色乌鸦从众人头顶上扑腾着翅膀嚣张飞走,这回轮到他们四十五度角望天了,沉默无语,很想问,武功能这么使吗!?次次如此,为什么他们还没能适应,还妄想这次他能有所进步呢? 忍耐,忍耐!他武功一向使得慢是大家都知道的,想想他也没那么差劲,至少所有的武功口诀他很难得地背会了,而且招式他也没有使错,所以只要勤加练习,自己再多督促他一点,这个速度总有一天会变快的!宇文浩然努力地安抚自己,好扑灭心中不停往上蹿的怒火,至少他这次比上次……比上次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比平日里他亲自督促时还要夸张地慢!六年如一日,太可恶了! 于是,扑火行动未能成功,理智的那根弦“砰”地断裂,“宇——文——逸——臣!”怒吼声再次响起,在宇文府的上空又一次地飘荡,久久不息…… ------------ 第五章 娘亲疯了的孩子 最终,在宇文浩然的怒吼声下,宇文逸臣使招的速度很“给他面子”地加快了,大概就是从蜗牛速变成了龟速。 待他演练完,就见他像是因为自己能够完整地把所学的招式施展出来而放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憨厚小脸面向他爹那方,扬起开心灿烂的一笑,还略带邀功般地大声道:“爹!孩儿使完了!”接着,小脸怀着孺慕之情,殷殷期盼地望着他爹,等待,笑得像月牙般弯弯的眼睛亮晶晶,还不停地眨啊眨,无声地在向他爹说:夸奖我吧,夸奖我吧!我今天有全部使完哦! 啊——!宇文浩然在心中忽地大叫一声,一口气梗在他的胸口是出也出不去,吞也吞不下,就是这表情!每次都害自己不忍泼他冷水,没能将成箩成筐的三字经骂出口。孩子笨,骂他也没用啊!唉,这真是! “使完就好!”憋出这么一句,宇文浩然甩袖而走。 这个孩子真是愚钝啊!竟然察觉不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认为能够完整地施展出就是成功,殊不知,这等功力拿出去见人不仅只有被砍的份,还丢尽他们宇文一族的脸面啊!这也是没人跟他对打的真正原因!众长老这下是连叹气的劲都没有了,全都跟着宇文浩然走了。 估计高兴的只有宇文浩然的那些夫人们了,她们可是个个笑望着宇文逸臣,格外和蔼。因为长子越笨,她们的孩子将来就越有可能成为宗主继承家业!这样下去,宇文逸臣总有一天会被族里废掉他的少宗主名号的!这怎么能不让她们看他顺眼呢? 至于宇文逸臣的弟弟以及堂弟们有的在一旁窃语笑话他,有的则同情地看着他。不过,这对宇文逸臣没有任何影响,他倒是冲着他们亲热地笑一笑,然后把木剑放回,道声别,快步走向偏院那方,想去看他娘亲。 爹果然没说要一起用晚膳的事,真好,他可以去娘亲那里了!因为今天长老们在,中午一块儿用的膳,所以他都没能像往常那般和他娘亲一起用午膳。没有他在一旁哄着,不知道兰姨有没有成功地让他娘吃下饭?想见娘亲的心让他脚底的速度快了起来。 他刚到他娘亲的寝屋外,就见丫鬟兰琇从里面打开门出来,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簸箕中盛着碗和盘子的碎片以及饭菜。 “兰姨,这是……?”虽说兰琇只是他娘亲的贴身丫鬟,不过,宇文逸臣总是尊称她一声兰姨。 “中午少宗主您不在,夫人她就没吃几口饭。我刚才又端了热好的饭菜,想让夫人吃点,这不,夫人她不吃,将饭菜都推到了地上。”兰琇既无奈又难过。 “正好快到晚膳的时候了,兰姨您再去做点新的来,我们一起吃!”宇文逸臣安慰似地冲她笑一笑。 兰琇点点头,转身去做准备,宇文逸臣则进屋看他娘亲去了。 当男人的心变了的时候,无论女人用多么深情的爱意想去唤回都是枉然,所以,曾经在爱人眼中可爱的吃醋撒娇都变成了无理取闹,由爱而生的独占心理被定义成了可耻的嫉妒,而阻止夫君的纳妾,那更变成了有失妇德的可恶行为!这样的女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所爱之人却无能为力,伤心落泪,苦的只能是自己! 宇文逸臣的娘亲闵敏就是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曾经,她以为她倍受上天眷顾,虽说幼时失去双亲,但却幸运地寄住在了远方表哥宇文浩然的家中。 她与他,青梅竹马,互定终生。曾经的宇文浩然为了她甚至不惜与家族抗争,最终硬是成功地娶了无依无靠,不能给宇文一族带来任何利益的她。 这一切,曾让她多少个日夜都感到甜蜜萦绕心头。只是,恩爱的小夫妻生活从小逸臣出生的第二年,踏入官场的宇文浩然进入青楼与同僚应酬的那一刻起,就产生了变故。 那一次,他说是逢场作戏,是意外!意外的结果是宇文逸臣多了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而燕都第一名妓被迎进了宇文府。 闵敏的心宛如被活生生地用刀剜去了一块,痛不欲生,但在宇文浩然的不断道歉认错,甚至不会再碰那新妾一次的誓言下,两人重归于好。 然而,好景不长,深入官场的宇文浩然变了,邬氏三小姐即将入府的消息对闵敏宛如晴天霹雳,让她不敢置信!当时还是宇文一族少宗主的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他肩负着宇文一族的未来重任,他要为一族的利益着想!而她,既然爱他,就要多体谅他! 不愿与人共侍一夫,不愿相信爱人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的闵敏与宇文浩然既有争吵,又有冷战。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某次宇文浩然不愿再忍受她的冷漠甩袖而走的第二天,能力出众的他接到了皇上的赏赐——两个由他国进贡的美女。 于是,一年之间,爱人的背叛,四个女人连续进门的事实,让闵敏彻底崩溃,疯了! 堂堂显赫大族宇文氏的当家主母竟然疯了,这件事让诸位长老颇有微词,虽说没有逼迫宇文浩然将其休离,但这位宗主夫人被赶到了府内偏院,府内大小事务皆由邬氏出身的三夫人接管。 爹娘之间曾经的过往,一直经历其中的兰琇全部告诉了宇文逸臣,而温柔美丽的娘亲由正常变得神志不清,到最后的彻底疯癫,却是年幼的他亲身经历,刻在脑海中永远不能忘掉的。 宇文逸臣一进屋,那个原本自己唱歌玩耍的娇小女子,抬头看到他,开心地飞奔而来,叫道:“浩然哥!你来啦!” “嗯!”看见用天真表情望着自己,把自己当成爹宇文浩然的娘亲,宇文逸臣的心在哭,有多少次,他都想用双手狠狠地摇醒他娘,告诉她,让她看清楚,他是她的儿子啊!她可以忘记一切,怎么可以忘了身为儿子的他!可是,年幼时,娘亲初犯病那段期间的经验让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哭,再难过也没有用,反而还会刺激到他娘亲而让她疯得更厉害,所以他选择沉默,他的娘亲把他当成谁,他便是谁,就像此刻,他顺着他娘亲的话接了下去,“听兰琇说,敏敏今天不乖,中午没有好好吃饭,刚才还发脾气地把她热好的饭菜推到了地上!” 仅比他高一点的闵敏嘟着嘴,拉着他的手摇晃道:“都怪浩然哥食言,没有来陪敏敏吃饭!” “对不起,我的错!”宇文逸臣咽下泛上心头的难过,看到他娘亲原本梳好的头发有些凌乱,便清清嗓子,展开一抹笑容说,“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梳梳,可好?” “嗯!”闵敏飞快地坐到镜子前去了。 站到她的身后,宇文逸臣拿起梳子,认认真真地替他娘亲梳理头发,并且十分小心,怕太过用力,拽疼了他娘亲。他边梳还边听着他娘亲叽叽喳喳的话语,时不时地搭腔几句,只有那渐红的眼眶能说明他真正的心情。 ------------ 第六章 世上最悲伤的事情 兰琇做好饭菜后,端进屋中,就见闵敏的头发已被重新梳好,还插上了珠花簪子,宇文逸臣正在替她修剪手指甲。 由于闵敏的疯癫,时而发狂般地乱砸人,且人多会刺激到她,所以只有忠心耿耿的兰琇伺候在她的身旁,再加上宇文逸臣没那么多的要求,不会摆主子的架子,所以在这院中,并没有分什么尊卑,一旦用膳,兰琇便跟着这娘俩一起用。因此,待他剪完后,三人便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却见闵敏忽地哭了起来,将饭粒拨得满桌子都是,嘴里呜咽地叫道:“呜呜,我要我爹!我要我娘!” 一听她的话,熟知她病情的两人当即知道此时的她又变回她五岁时失去爹娘的状态了。闵敏的病就像她的记忆错乱般,时而在小时候,时而在长大后,而刚才宇文逸臣进来时的闵敏则是沉浸在她十二岁左右时的时光中。 见状,宇文逸臣放下筷子,端起他娘面前的碗,从他娘手中把筷子拿过来,轻声哄道:“敏敏乖,把饭吃了,然后咱们再去见你爹和你娘,好不好?” “你是谁?”闵敏歪着脑袋看他,皱眉不解道。 “我……我是……”想说我是您的儿子啊!可是娘亲不会认得自己,所以宇文逸臣的眼神一暗,努力压下苦涩的感觉,转移话题道,“你乖乖把饭吃完的话,我就陪你玩,好不好?” “陪我玩?好!”只考虑了一瞬间,提及玩,闵敏立即老实了下来,乖乖地让宇文逸臣喂她吃饭。 宇文逸臣极有耐心,一口一口地喂她。见他的娘亲有正常地把饭吃下去,他就感到挺开心。他也曾安慰自己地想过,也许这时的娘亲是快乐的,不记得所经历的背叛,也不记得他这个她与背叛之人所生下的儿子,就不会有伤心,所以,不认得他这个儿子又算什么!而且无论怎样,她都是他的娘,作为人子,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然而,一旁的兰琇却不这么认为,她看着宇文逸臣的动作,就觉着心酸。她的小主人从小的时候起就是一位乖巧孝顺的孩子,想起当年幼小的他见到夫人不认得他时那震惊的表情,就让人忍不住地想落泪。每天,小主人只要有时间就会在夫人身边待着,耐心地为夫人做这做那的。她看得出,无论小主人表现得如何豁达,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很难过的,他是多么期盼夫人的恢复啊! 夫人的病就连御医都宣告没法治,而小主人本就不及他的弟弟们聪慧,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半拍,这样的小主人迟早会被废掉少宗主的名号,如果真那样的话,憨厚的小主人未来在这个家族中会是何等尴尬的地位,会多么地不受人重视! 她真的很为小主人的未来担忧,兰琇侧转过头去,将忍不住流出的眼泪擦掉,再转回,想接过宇文逸臣手中的碗筷,她来喂夫人,让他去吃饭,却遭到了拒绝。 待宇文逸臣喂完闵敏,桌上的饭菜已经快凉了,兰琇本想拿去再热热,他却说不用了。闵敏在一旁等着,他则快速地将温凉的饭菜囫囵地吞了下去,然后便陪着自个的娘亲玩。 兰琇收拾饭桌,端着碟碗到这处偏院的专用小厨房内,然后洗洗刷刷,快把所有的工作做完的时候,就听见从闵敏寝屋那里传来了哭叫声,暗道一声:不好!她拎着手里的抹布就赶回寝屋。 果然,兰琇才到,就见到闵敏拿着屋里的东西边宇文逸臣那个方向砸去,边哭骂道:“你走,你走!你说过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的!骗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砸人,却见她的眼睛看的并不是宇文逸臣,如若仔细察看,会发现她其实是在望着空气,也就是说根本是对着她自个幻想出来的宇文浩然。哭喊完,她缓缓滑落身子,坐在了地上,泪汪汪地朝身旁看去,然后抱着空气在那里边用手拍,边说:“臣儿,乖,娘的乖臣儿,娘只有你了!” 兰琇的眼睛瞬间集满泪水,心里难过道:今天夫人的病竟然犯得比往日还重! 再看宇文逸臣,他被赶到了门外,估计他是没来得及躲,被闵敏随手抓住的东西砸到,额头被砸出了一道小口子,血顺着额际流了下来。 他的头低着,兰琇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闷闷低落的声音道:“兰姨,时间不早了,麻烦你照顾我娘,让她早点休息吧!”说完,他抬头再看了他娘亲一眼,那一眼充满着很复杂的情感,似受到了伤害,更似坚定了什么。 宇文逸臣转身走了,在回他自己的寝院的路上慢慢地走着。偶尔路过有烛光的地方才能隐约看见他脸颊上的泪痕和额头上渐渐干涸的血迹。 亲生儿子就在面前,而作为娘亲的却把空气当孩子,人生最悲伤的事情也莫过于如此吧!宇文逸臣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哭出声的举动,却阻挡不住眼中的泪水再次顺颊而下。 有多少次,他期盼过,当年,爹没有踏进青楼,也就没有那个意外,那个所谓的逢场作戏!也许爹娘现在还会像当初一样的恩爱。 他非常地明白,官场如泥沼,像战场,人心叵测,阴谋诡计实属稀松平常,处身在内的人又怎能不变!所以,又有多少次,他曾希望过,他的爹亲从未踏入过那片肮脏之地!那么,或许,爹对娘的感情就不会产生变化! 还有很多次,他曾设想过,如果爹不是这宇文一族的宗主,仅是普通的平民,就不会有所谓的重任在肩,更不必考虑什么家族的利益而与他族联姻,那样,会不会直到现在爹和娘还过着简单温馨的小日子!? 更甚者,他由衷地期望爹没有那么的出色,那么,当年的爹就不会被皇上赏识而下赐女人! 可惜,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既定的事实他无力去改变,希望也仅仅只是美好的想法而已! ------------ 第七章 各自的人生目的 对爹的那四位夫人,他恨吗?不,他不恨!身为燕都第一名妓的二娘,不管她是否是幸运地有了二弟,还是使了心机,他都不恨她!是女子,有谁愿意入青楼,过那依门卖笑,毫无尊严的生活呢?谁不希望有个好归宿?是以,可怜如她,何以有错在身? 三娘虽然出身富贵,却又何尝有自己的选择权!初嫁时,即为妾,须与人共侍一夫!身为堂堂邬氏三小姐,也不过是其父兄手中用于联姻的一枚棋子罢了!哪里称得上幸福! 四娘和五娘,更可怜,活生生的人却被当作物品,当作礼物般地送来送去!连最起码的人的地位都没有! 所以,即使她们是造成他娘亲疯了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宇文逸臣也不会怨恨她们! 错在谁?错在他爹吗?他爹不该有了他娘后,再去沾染其他的女子!只是,人子何以有权论父之过! 是以,他宇文逸臣无法断定谁人的过错,没有权力去评价谁是谁非,更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 他不要做宇文一族中最出色的孩子,他要做宇文族人中最愚笨的那一个!资质愚钝的宇文少宗主不能担当宇文一族的未来,迟早会被换掉!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个位子让给其他的弟弟,让那四位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可怜女子有所期盼。至于花落谁家,那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他不要踏入官场那片险恶肮脏之地!算计他人,手染鲜血之事都不是他想做的!他想成为一名大夫,行医济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是为自己,他要为他的娘亲积福! 总有一天,他宇文逸臣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带着他的娘亲,游遍天下!或许见过山河美景的娘亲,思绪豁然开朗,放下心中的执拗,恢复正常;或许途中能寻访到名医,治愈他娘亲的病;当然,也许那时他的医术有所小成,能够找到治疗他娘亲的方法!总之,能让他的娘亲有一天清醒地认出他这个儿子,才是他最大的愿望,人生的目的! 也许,当他还没能离开却年龄到时,爹让他与人成亲,但是不当少宗主,就不会成为宇文宗主,那也就没有什么因为宇文一族而产生的责任,再加上他会让自己的憨傻之名流传出去,这样的人,在宇文家族中不会受重视,未来谁若想与宇文家联姻,也绝对不会选中他的!所以不存在当他有妻室时,还会被迫娶亲的事情!他予为他披上嫁衣的女子许下的是一生一世!他不会让她陷入与人共侍一夫的境地!不会让她尝到遭人背弃的肝肠寸断!即便是他与她之间不是因为爱而结合,或是曾经山盟海誓般的爱情淡化成了亲情,他宇文逸臣都会担负起一名男子身为丈夫的责任!决他不让成为他妻的女子重蹈他娘亲的覆辙! 已经走到自己院落的宇文逸臣停在了院中,负手而立,虽未长大成人,却有顶天立地沉稳之态,在人面前一向显露得憨傻的脸孔竟然看上去甚是威严,总散发着呆傻气息的他此时浑身散发出高贵逼人的气魄,仰望星空的他,对于自己的选择更加坚定! 而同一星空下,在那烜禁城内的安康殿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走向福泰阁,后面紧随三人。 跨过高门槛,进入自己的住处,小娃儿端坐在了床上,面无表情,一身黑色的劲装让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更加浓厚。 随后跟进的两名长相一模一样,年约九、十岁的小宫女,一名提着药箱,另一名则端着水盆,两人快步走到小娃儿身前。一个忙着帮他撩起衣袖裤腿,涂抹伤口,一个则为他洗脸。 最后进来的则是一名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他也端着一盆水,放到地上后,转身把门紧紧地关上,然后再端起盆走到小娃儿身边,帮他洗脚。 “小主子,您……您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吧!”擦干小娃儿的脚,小太监看着小娃儿身上的伤觉着心疼,也认为总让他们找理由想法讨来的药不够好,他红着眼睛,看向小娃儿,衷心地劝道。 小娃儿的眼睛往过一扫,目光一寒,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冰冷地声音在屋中响起:“下去!” “小主子!”两名小宫女和那名小太监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脸上莫不是深深地关怀之情。 “通通下去!”无视他们三人的关心之意,稚嫩的清冷声下着命令。 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三人只好慢慢地退了下去,走之前,都难过地望了小娃儿好几眼。 她们的十六皇子才四岁多,可天天练武弄得浑身是伤,看得叫人心疼!她们每次都想叫御医过来,可是小主子从来不肯,应该说从未有人听说过由冷宫出来的小主子有请过御医看病看伤之类的事情,她们怀疑小主子之前即便是有伤病,恐怕也是如这些日子般地忍着不说。 小主子不喜欢让人近身,如今能让她们帮忙涂抹胳膊与腿处的伤口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而因此看到他幼小的胳膊和腿上令人触目惊心的旧伤痕让她们觉着或许小主子都已经习惯地没了痛感,他之前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视主子如恩人,忠心耿耿的三人痛心地想,即使不赞成小主子的做法,但还是听从命令地退出屋子,关上门,守在外面。 见三人出去后,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娃儿忍住身上伤处传来的痛感,起身,换下练功服,穿上夜里睡觉时的衣裤。上等布料贴身,由皮肤处传来的舒适感,让小娃儿再次拥有处于梦中的不真实感。他的手摸了摸布料,感受着手中的滑适感,耳边却响起了一名女子温柔且带哭音的声音:“小主子,对不起,莫芳只能给您找来太监的衣服改改给您穿上……” 回忆如同潮水般地涌出,不一样的人,不同的话,各种行为,交织在他的脑海中,而那温柔且总带怜惜的声音出现最多。 “小主子,除了莫芳和莫香,您千万不要让别人帮您换衣洗澡……” “小主子,您就一直照现在这种打扮,这样虽然在冷宫苦一点,但那些废妃们却不敢真地要您的命,除了主子她……” “小主子,公主没有皇子尊贵,再加上废妃所生……您要真是个皇子该多好,这样莫芳冒死也会冲到皇上身前告知……” “小主子,对不起,莫芳应该把从陈公公那里借来给您裁衣服的剪刀还回去……” “小主子,莫芳……没法再……陪在……您的……身边……了……对不起……” 回忆越多,小娃儿的眼神越冷,嗜血之色渐起,脸上的恨意浓浓,皇子比公主尊贵是吗!既然所有的人都把她认成皇子,那么,她就以皇子的身份活下去! 伤痛算什么!她要做最厉害的皇子!她要做最优秀的十六皇子! 这一生,即使到死,她也要找到那个女人!找到那个从她还未出生时就想杀了她的女人!找到那个活生生地夺走她此生唯一拥有过的温暖的女人!她要杀了那个从未给过她一丝母爱,宛如仇人的女人! 她要让那个女人后悔,让那个女人跪在她这个被称作不该出生的孽种的面前!让那个女人匍匐在她这个被亲娘恨之入骨的女儿的脚下!她要让那个女人对她说,对不起! 她,狄羽琏,真正应该称为十六公主的人,不需要别人的关心!找到那一对私逃的男女是她这一生的目标! 收起心神,小娃儿冷着一张精致小脸,皱眉,抿嘴,转身走向桌案,爬上椅子,拿出纸张铺好,磨好墨,拿起笔,端正地坐直,默书练起字来,一遍又一遍! “轰隆隆——!”一道惊雷响彻天边,手握笔的小娃儿忽地身体僵直。 “轰隆隆——!”当雷声再次响起时,小娃儿慌乱地丢下手中的毛笔,一脸惊吓地跑到床边,飞速爬了上去,抱着被子,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时不时地伴着雷鸣闪电,燕都最常见的雷雨又出现了。 小小的人儿双手捂着耳朵,却无法阻挡雷雨的声音传进耳中,令人窒息般的黑暗记忆随之不断涌出。 美貌雍容的女子嘴边含着笑容,生平第一次和蔼地唤怯怯乔乔的小娃儿到身边,却在小娃儿伸出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衣袖,嘴角浮现一朵小小的开心笑容时,女子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手抬起,狠劲地落下! 小小人儿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女子拿着剪刀时的狰狞笑容,害怕地颤抖着,几不可闻地呜咽着:“芳姨……呜……芳姨……小羽好怕!呜……好可怕!”曾经,有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时,那温柔关爱的声音所唤的名字,那个被小娃儿深藏在心中最喜欢、最温馨、最想用的名字被叫了出来。 闪亮的电光划过天际,透过窗户,映照在那缩在角落,忽地惊恐抬起头的小人儿身上,散落着发丝,布满泪痕的娇小脸庞不容让人错认,那是一位怯懦柔弱的小女娃! 雷鸣声仿佛在怒吼,之前那颗已经坠入魔道的心谁来拯救!?瓢泼大雨像是在洗去往日的伤痛,只是,此时满是伤痕的这颗心又有谁能抚平!? ------------ 第八章 废立的激烈争执 雨滴一落下,仰望星空的宇文逸臣就回过神来,他走向自己的寝楼,进去后,找到自己的小药箱,把额头上的伤口自行处理了一下。 才弄好,他正在洗脸,就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 “进来!”宇文逸臣有点纳闷,按理说这个时间没有什么人会到他这里来。 因为资质愚钝,没有主人架子,凡事喜欢自己来做,所以伺候他的不管是奴婢,还是奴仆,都不把他这个少宗主放在眼里,认为迟早会换了少宗主人选,无一不打混偷懒的。而宇文逸臣对这种现象也不在意,不会跑到父亲面前去告状,反而放纵这些人,久而久之,少宗主跟个傻子没两样的思想在众人心目中根深蒂固了,因此基本上都大胆地爬到了他头上,这个时候早就蹿得不见踪影了! “少宗主,宗主请您到正厅去。”来人是宇文府的总管常鹤。 “这么晚了,爹他有什么事吗?”宇文逸臣习以为常地对来人和蔼地笑一笑,“可以不去吗?”泛着傻气的小脸充满希翼地望着常鹤,语调略带渴望。 原本见他的笑容,条件反射地对他回一个笑容的常鹤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摇头道:“不行!有客人到,宗主请所有的少爷们都到正厅去,就连三爷和五爷家的几位少爷们也都必须前往!” “发生什么事了吗?”心飞快地跳了两下,难道今天爹和诸位长老们终于决定废了他的少宗主之位了?宇文逸臣内心激动了起来,却没有显露出,只是缓缓地把手中的擦脸布放下,对常鹤点点头,起步出门。 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常鹤见他两手空空地就走了出去,忙跟上,支起手中的油纸伞,护着他走到长廊处,这才收起。两人沿着迤逦曲折的长廊走往正厅那方。 正如宇文逸臣所想,此次召集众子,确实是为了废立少宗主之事。 之前,考完武学后,宇文浩然甩袖而走,众长老跟上,聚在议事厅,摒退了所有的下人,然后由大长老起了头,争论起了废立少宗主之事。 “浩然,还是下决心把少宗主的人选换了吧!”一位年届古稀之岁的白发老人神色凝重地向宇文浩然建议道。 “臣儿还小,再过些年看看吧!”虽说对长子恨铁不成钢,但宇文浩然的心可是很偏向他的。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那般可爱,用着软绵绵的奶娃声叫自己爹,会走路的时候,总喜欢在自己脚边打转。小小一丁点的时候就知道给他这个爹端茶,知道孝顺的!他跟别的孩子对自己的意义是不同的!所以宇文浩然一听见大长老这么说,和以往一样,直觉反对!不肯换! “又是再等等!你是准备把我们这一族的未来当儿戏不成!?他还小?他今年都十二岁了!再有两年都可以成亲了!可你看看他刚才的表现!”大长老不悦,他乃宇文浩然的二叔公,宇文家族现在最年老的长辈。虽然奉宇文浩然为宗主,可是说话很有分量,此刻一生气,语气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不是我对这孩子有偏见,而是他的资质的确不够!任谁都能看出这孩子脑子愚笨,你怎么放心把一族的未来交到他的手上!?” “少宗主人选必为宗主嫡出,这是族规!二叔公,我的嫡出之子就他这么一个!废了他的少宗主之位,请问您准备到哪里找另一个合乎资格的孩子出来担当此位呢?”提及长子的资质,宇文浩然禁不住地直皱眉,可也正是如此,他更不愿意废掉宇文逸臣的少宗主之位。那孩子资质愚钝加上娘亲疯癫,如果再没有自己这个做爹的在背后撑腰,他在这个家族中怎么还能生存下去! “哼!这还不是你的错!当年你不顾族中反对,硬要娶她,结果只不过多娶了几房妾,她就疯了!孩子也只生了那么一个,还那么愚钝!”大长老提及闵敏,心中就怒,多么丢人的事情,他们宇文家的当家主母就为了那么点小事疯了,没有容人的气度! 对于闵敏,宇文浩然的感情很复杂。毕竟是自己爱过的人,也许爱意早在当初那段时间的争吵中渐渐消失,或许对她的情谊也早已转变成了亲情,但又由于她的疯癫,让他心存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已经疯癫的她,所以他选择了避而远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两人共同拥有的这个儿子最好的!所以在这件废立少宗主之事上,他的立场很坚定。 “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逸臣这孩子虽然本性善良,看上去老实憨厚,可是我看他真的不适合担当我宇文一族的未来的重任!作为宗主,仅仅用善良憨厚是保不住我族人世代荣华富贵的,他的性格也不适合在朝为官,又如何能让我族在朝中继续屹立不倒呢?浩然,你要想清楚,这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我全族的大事!”四长老,宇文浩然的六叔认真劝道。 “情况特殊,不能死守着族规,这一代能者上位!从你的其他几个孩子中做选择吧!”二长老,宇文浩然的七叔公显然也同意更换少宗主人选。 “……”宇文浩然不吭声,脸色难看地坐在那里,心想今天莫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逼他做个选择? “还是再看些日子吧!勤能补拙,大哥和我也会尽量督促这孩子的,说不定过两年他就开窍了。”六长老,宇文浩然的五弟宇文浩正见自己的兄长不吭声,知道他不愿意更换少宗主,便出声帮腔。其实他也觉着宇文逸臣不合适这个位子,但因为他格外喜欢这个大侄子,所以还是希望能多给那孩子一个机会。 “开窍?你说说从他六岁够资格参选皇子伴读以来,年年有皇子入读慧武殿,而他是次次落选!不说别家,今年就连最小的逸新都成为十三皇子的伴读了!”三长老,宇文浩然的二伯发话了。 提及今年的选皇子伴读的考试,在座的各位就连宇文浩然都忍不住地骂宇文逸臣是个阿斗!出题的太傅陆仁绅早都被他们宇文家打点好了,提早把考题弄了出来,特意帮宇文逸臣准备好,这考题连宇文逸新都没有告知,怕他太小,透露出去。结果,不知道题的宇文逸新考上了,这宇文逸臣据说考试紧张,手抖啊!抖得监考的太傅眼睛差点没跟着抽起来就算了,那考卷上,被他抖得字字如鬼画符,整个卷面宛如暴风雨过境,脏乱不堪,弄得那陆仁绅很遗憾地告知他敢把试题透露出来,可他不敢把那么脏乱的答题卷呈给皇上。阿斗!扶他都扶不起来! “也许是我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宇文浩正抚抚额际,对宇文逸臣那让人想昏厥的结果只能如此解释道。唉,那个孩子小时候给人感觉挺聪明的啊,怎么长大以后越来越笨了?难道真的是压力太大? “那是为六岁孩童准备的考试,能难到哪里去!?他都十二岁了!有压力又怎么样?”简言之,笨!大长老瞪着眼睛怒道。 “就算皇子的伴读是要求资质很高,但是逸臣他连今年该入国子学上院的考试都没有通过!”说起这事,从大长老到四长老都觉着受不了。延烜国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子弟一般会进国子学,太学,正学这三个地方学习。这三个地方又分上院和下院,对所收学生的出身是有要求的。像国子学上院接收的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僚子弟,而宇文浩然身为正二品的兵部侍郎,他的儿子宇文逸臣当然要进入那里才合乎他的身份。只可惜某人背负着落选这个名号不肯丢啊,又没考进! “高人一等的皇子伴读他当不了,退一步,进国子学也可以,可他也进不了!”年长的几位长老不停地在那里摇头。 “我看,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怎么想那宇文逸臣都是笨,大长老很坚决地无视宇文浩然的表情,提议了,“老二宇文逸伦虽说资质不错,但他娘亲出自青楼,身份太低,所以排除在外。我建议立老三宇文逸凡为少宗主,他娘亲是邬家的,他自身的资质也不错,现在伴在八皇子的身边。” 二、三、四长老都点头说好,显然同意重新立少宗主的人数占多,六长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地看着宇文浩然,见他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国子学的事情我已经找人了,过几天逸臣就可以进去跟着学习了!我们宇文家的人,谁敢不收!”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五长老,宇文浩然的三弟宇文浩奇忽地开口了,一开口就充满*味。他认为宇文逸臣肚子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跟这孩子相处,感觉最舒服,所以在小一辈的孩子中,他最喜欢宇文逸臣,“逸臣资质不如人,这是事实,可祖宗规矩不能变,即便他将来没能有所成,可还不是有其他长老从旁辅佐,我宇文家只要有人在朝堂中不就行了,谁规定了宗主也必需入朝堂为官?” “历代宗主……” “历代宗主是入朝为官,可没有列入祖制,宗主之位必为嫡出可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宇文浩奇这人脾气火爆,并且极为护短,他看得顺眼的人谁也甭想动,在他看来,笨笨的大侄子一旦被废掉少宗主之位,那叫没有才能又没了地位,恐怕只有凄惨度日的份,所以说,绝对不可以换人! “你是说让我们宇文一族最尊贵的宗主由最笨的继承,然后能力出众的却只能辅佐他,代表一族的宗主是个见不得人的笨蛋,这像话吗!?”言语不合,争执即起。 宇文浩然发现两个弟弟是站在己方的,顿时,不肯退让,和宇文浩奇一起与四位年长的长老杠上了。 ------------ 第九章 卦象中的诸皇子 “哼,既然你们说必需遵照族规中少宗主为嫡出这一条,那还不简单!将你的三夫人扶正,那闵敏是休离,还是降为妾,浩然你自己决定!”大长老沉声道,这次说什么他都不肯退让了,宇文家的未来交到宇文逸臣那小子的手里,他还哪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早在闵敏疯了的时候,我就宣布过,闵敏是我的正妻,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宇文浩然脸色一沉。 “那次你以宗主的权力勒令我们诸位长老不得对更换当家主母之事有异,我们听从了,因为这事对全族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在少宗主这件事上,可绝对不是宗主你一个人说了算!”大长老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旁边的桌几,皱紧眉头,怒视宇文浩然。 “好了,好了,别这样,大家都冷静下来!”宇文浩正见气氛紧张,赶忙舒缓众人的情绪,“这个,了却大师不是曾经说过逸臣这孩子是大富大贵之命,我们宇文一族的荣耀……” “你相信他?他若是能说得准的话,怎么没算清他自己会因为说一位四岁小皇子的坏话而被皇上赐死!哼!”大长老一直看国师不顺眼,这宇文浩正提及,真是提得不对,宛如火上浇油。 “这个……咳,我差点忘了,“奇卦仙人”祁算子现在住我府上做客,把他请过来给所有的孩子看看如何?”宇文浩正见大长老的脸色更难看,忽地想起自己府上还有这么一位客人。 “御风国鼎鼎大名的那一位?”大长老脸色缓和了。 “对!他可是卜卦神算,先让他替大哥的那几个孩子算算。这废立少宗主之事,我们之后再来决定,如何?”宇文浩奇觉着这倒是个好办法,听他五弟那么一提,他突然也想起了以前听国师说的宇文逸臣必定为宇文一族带来荣耀之事,他可是对此深信不疑,想必那祁算子也会算出一样的结果,到时候大长老他们就没话说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着可以,可见那祁算子名号响亮,当即,他们派了人去请了祁算子,并且叫诸位小少爷们前往正厅等候。只是由于大长老这个人生性多疑,不轻易相信人,所以还让把宇文浩奇和宇文浩正的孩子也叫了过来,准备不告诉那祁算子谁人是谁家的,看他对诸子的未来是何说法。 “祁算子怎么会在你府上?”三长老觉得诧异,在等待的期间,便随口问道。 “是我让他请来的,”宇文浩然接口道,“探子探到祁算子进入我国,所以我就让浩正想法偷偷地把他给请来了。借浩正职务之便,悄悄地让那祁算子看看诸位皇子。” 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不知此事的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他是何意了。 当今圣上虽然已立大皇子为太子,可未来究竟太子能否继承皇位,本来就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再加上今年五月时,皇上让十六皇子入住安康殿,亲自教导,显露出想要极宠这位小皇子之意,更为将来增添了变数。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宇文一族能代代受宠,是离不开每代宗主的正确选择的。但是这次不同,当今皇上的皇子太多,又个个如人中之龙,让这在朝中为官的宇文三兄弟难以抉择,正巧祁算子来到延烜国,所以宇文浩然决定让这道人替皇子们算一算未来,然后他们再做打算。 “那这事办得怎么样了?”大长老很是重视,看向宇文浩正,询问道。 “所有的皇子他都见过了,生辰八字除了十六皇子的以外,也都告诉他了。因为涉及皇族,按照约定,他只会告诉我们他认为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的卜卦结果,这不,我还没顾上问!”宇文浩正摇摇头表示还不知道。 “等会儿他到了,先让他到议事厅来。”宇文浩然想了想说。 “他若说完后,不能留!”二长老嘱咐道。 “那个自然,待他出了燕都,就会……”宇文浩奇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众人点头,死人才能保住秘密,他们宇文一族想探知未来帝位归于谁手之事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 当仆人来报那祁算子已到时,宇文浩然他们先让人将他领到议事厅来。来人一到,议事厅附近不留任何人。 只见祁算子他是一身道袍,手持一柄拂尘,长须及胸,面容略为消瘦,眼眸炯炯,整个人一副仙风道骨之样。 众人与那祁算子是相互寒暄,介绍后,进入正题。 被问及哪两位皇子的卜卦结果可知时,祁算子沉吟不语,实则在心中连叹三声,唉、唉、唉!他为什么会跑到延烜国来?都怪他那个宫家的少宗主,凤轩少爷!就因为他不肯帮那位大少爷心爱的小娃娃改命,被记恨了,再加之,他大少爷把那小娃娃弄丢,找不回来了,也一并把这帐算到他头上了。这八年来找事让他在宫州外跑来跑去估计还觉着不解恨,今年年初竟然说什么需要知道他国情况,而他的身份最好混入诸国重臣家中。听听看,他堂堂道长被当成探子用了!于是,他就这样被那位大少爷一脚踹出了御风国,流浪到了这里。 这延烜国的诸位皇子他见过后,堪惊!诸子是个个文武双全,人中之龙,不知为什么会有延烜国的皇子们不是软弱,就是凶残,要不就只有平庸,不如他们的父皇延麟帝有才,都在担心下任皇帝会把延烜国带往衰退的境地的谬传?不过,平庸也好,聪颖也好,关他家大少爷凤轩什么事?又不是御风国的皇子!御风国与延烜国之间还隔着一个幻雨国呢! 唉,他可怜,他还期盼着凤轩大少爷能同意让他回宫州呢!所以,此刻,即便是他知道这事一参与,绝对会被人想着灭口,他还是硬着头皮按凤轩的话去做,把诸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弄到了手,也都看过了面相。唉,明天离开宇文浩正的府上后,他得赶快逃之夭夭啊! “按照约定,贫道只能告知两位皇子的卜卦结果。”祁算子望着宇文浩然说。 宇文浩然点头,示意他说。 “大皇子将来会是一位王爷!”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惊,大皇子乃太子,会成王爷,岂不是未来果然有变! “十二皇子会是皇帝心中继任的最佳人选!” “是十二!?不是八或十三!?”宇文浩奇惊呼出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那母妃属于宫中杂役宫女出身,又不受宠爱,在诸位皇子中不怎么突出的十二皇子会被皇帝选中继任大统! “……,道长可否再多告知一些与我等人呢?像是八皇子,十三皇子,十六皇子,这三位即可!”皇上心中的继任人选不是母妃家族显赫的八皇子,十三皇子,甚至也不是那正得宠爱的十六皇子,虽说知道祁算子不会说假话坏了他的招牌,但宇文浩然还是觉得不对,一脸诚恳地望着祁算子,希望他能多透露点。 “那么,只能再多一位,不知您想知道哪位皇子的?”祁算子有点心虚,他挑了两个是挺重要的人来说,但都只说了一半,所以此刻他愿意再多说一位。 “就十六皇子的吧!他的卦象如何?”宇文浩然仔细斟酌了一下,再把宇文浩正招到跟前商量了一下后,才问道。 “……”那个像煞星般的孩子!?祁算子一脸古怪的表情。 “道长,十六皇子的未来如何?”宇文浩正见祁算子表情不对,慢慢地轻声问道。 “那孩子,若为女,必为帝!”一时没防备,不小心地,祁算子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这次是众人齐声惊呼。 糟糕,说出来了!祁算子心中一阵紧张,赶忙补救道:“可是他是位皇子,不是公主,再加上,你们没能将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所以我对他也只能算个大概。贫道只能算出那孩子此生如若无人能禁锢他的行为,迫使他行善积德的话,他必定双手沾满鲜血,踏在无数尸骨上,杀生罪孽过重,活不过十九岁!”古怪,古怪!他怎么看那面相都是女的,怎么会是皇子?若是女的,那命格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十六皇子当然不是公主,这不是废话吗!?大长老撇撇嘴,深切地怀疑这祁算子卜卦未必有传言中的那么准。 生平最讨厌别人怀疑他是欺世盗名之徒,祁算子一见众人的表情,尤其是大长老的脸色,当即明白他被大家怀疑了。 心中不悦,仔细看过那大长老的面相,祁算子笑了,贺喜道:“大长老,恭喜啊!” 众人莫名地望着他。 “大长老古稀之年,会添一位小曾孙,贫道先在这里道喜啊!” 大长老皱眉,心道:在封地的长孙媳妇是有了身孕,但预产期是下个月,即便如此,他又怎知是个男娃? “是不是真的,大长老到时候不就知道了?”祁算子笑眯眯的。 宇文浩正明白祁算子此举乃是因为刚才众人对他那一句太过惊骇世俗的话而怀疑他的卜卦之准确度,让他感觉到了,于是,宇文浩正赶忙打圆场说:“呵呵,那真是太好了,是大好的喜事啊!关于十六皇子的生辰八字,皇上从冷宫废妃口里得知时也没有细问,据说那日子其实不准,所以没有告诉您。其实,能让我们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另外,我们还想请道长为族中的几个孩子卜卦一番,不知可否?” 祁算子当即点头,能有机会见到延烜国宇文家族的下一代,他怎会放过。最好能让他找到什么可以引起凤轩少宗主感兴趣的事情,使得那位难缠的大少爷心情愉快,允许自己回宫州就好了! 于是一行人移向那宇文府的正厅。 ------------ 第十章 未来的尊者 宇文浩然一行人一到正厅,就见小辈们已经到了。他们坐下后,宇文浩然再往站着的小辈中一瞧,忍不住皱眉,他家那个傻小孩呢!?他招手让管家常鹤过来,询问道:“少宗主人呢?” 常鹤走近,微躬身,低声回答:“派去找少宗主的人没能找到他。” 原来,宇文逸臣从他娘亲那里出来,和在他的寝院没找到他,前往偏院找他的家仆错过了,因此,他还不知道要到正厅来的事。 “你再去找找他!务必让他快点过来!”他这个做爹的在那里为他的少宗主之位操心,这小子却一点都不担心地到处乱逛,不见踪影!真是气死人了! “是!”常鹤应声退下,但不一会儿他又退了回来,递上了一样东西给宇文浩然,低声说,“宗主,本家有飞鸽传信过来!” 宇文浩然接过那装有纸条的小卷筒,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常鹤这才去找宇文逸臣,而宇文浩然则打开那筒,拿出小纸条,读了一下后,惊异地望了祁算子一眼,然后展颜笑着向大长老恭喜道:“恭喜您,您的长孙媳妇给您添了一个小曾孙!” “不是说下个月才会生吗?”大长老惊讶的也看了一眼祁算子。 “说是早产了,八天前发出的消息,刚刚才收到。”宇文浩然将那纸条递给大长老,让他自己看。 其他长老听见这消息后,齐刷刷地看向祁算子,想起他之前对大长老的那番话,无一不佩服,因此确信了他对三位皇子的断言。 “祁道长真是神算啊!料事如神!”宇文浩正拱手称赞道。 “哪里,哪里!贫道也只是算出大长老今年会得一位曾孙,可也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祁算子谦虚道。 “呵呵,道长太谦虚了!还请道长帮这些个孩子也算算看!”宇文浩然挥挥手,示意小辈们都站到祁算子身前去。 宇文浩奇则安排人将笔墨备上,在祁算子看相的同时,递给他写着所看那孩子的生辰八字的纸张,然后祁算子再将卜卦结果写在那上面,传给宇文浩然他们看。 这时,外面的雷声轰鸣而起,大雨倾盆落下,宇文逸臣被常鹤找到,正往正厅走来。 因为不是皇族,仅是宇文家族的孩子,祁算子便写得详细了。 待卜过卦的孩童都走了,他写完最后一个孩子的卜卦结果,宇文浩然他们正在传阅那结果时,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孩童声在屋内响起:“爹,听说您有事找孩儿?” 祁算子转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屋内多了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男孩,他身材挺拔,小脸笑吟吟,长相普通,但却给人一种邻家男孩的清爽感,看着舒心。习惯使然,祁算子盯着他的脸看起了面相。 “你做什么去了,让人找不到你!”一见长子到了,宇文浩然习惯地拧起了眉。忽地发现长子的额头上多了一道伤,不禁面色一沉道,“你过来!” 宇文逸臣还没来得及动,屋内就响起了另外一道赞叹的声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尊贵之人!尊贵啊!” 什么?所有的人都看向忽然出声的祁算子,再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是指那憨小孩,全都呆住了,脑筋一时间没能转过来。 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啊!?宇文逸臣的憨憨小脸浮上疑惑,却见坐在那里说这句话的道长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并且还带着赞赏之色地缓缓点头。 当即,宇文逸臣有种不好的预感,脊背浮上一阵恶寒,缓缓转头环视自己周围,却见空空如也,之前跟着的管家常鹤并没有进到正厅,只有他一人站在这正厅当中。 他伸手摸摸脑袋,慢腾腾地往他爹那边挪去,眼角却扫到祁算子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当即心里呜呜哀叫了起来:不是吧!那位道长不会真的在说自己吧!谁要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啊!逃都来不及呢!那位道长跟他有仇吧!其实是有仇的吧!要不怎么会说出这种害他的话来!还有,不是说聚集所有的小辈在一起吗?他的那些弟弟们呢? “爹……”终于移到他爹身前,宇文逸臣才出声,就被他爹的手势给打断。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宇文浩然哪里还顾得上问他伤口的事情,专注在祁算子说的那话是否是自己所想的事情上了。 “道长,您刚才的话是指这孩子吗?”宇文浩然有丝期待地问道,而其他的人都盯着祁算子,等待他的回答。 “呵呵,贫道还要看一看他的生辰八字!”他的话语一毕,宇文浩正立即将写有宇文逸臣的生辰八字的纸张递给他。 只见祁算子看着那张纸又是点头又是“嗯”的,而宇文逸臣是傻乎乎地站在他爹身旁,心情着实郁闷,他真的有种前功尽弃的不好预感啊! 祁算子掐掐又算算,然后笑着直接说出他卜卦的结果:“这位小公子,富贵荣华一生不断,保其族人荣耀地位,一言一行左右帝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人!” 因为有祁算子之前断言大长老喜添曾孙的事情做铺垫,所以宇文浩然他们没有任何人会觉着不可能实现。这一番话听得让他们是心花怒放,个个喜色上脸,而那以往总气得众人脸抽筋的宇文逸臣却是轮到他听得那个吐血啊! 果然,这道长跟他有仇!宇文逸臣脸上的憨笑差点挂不住。 “哈哈,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二叔公,这下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宇文浩奇忍不住地大笑出声,感到开心至极,这下子,他看四位年长的长老还怎么反对! 宇文浩然则慈爱地笑看儿子,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的位子上,举动透露出他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宇文逸臣算是弄明白了,貌似,这一次,他的少宗主之位不仅不会被废掉,反而比以往更牢靠,坐得稳当当!天啊,这少宗主的名号怎么像八爪鱼似的甩都甩不掉呢!? “不过,小公子地位尊贵却尊不过他的夫人,虽能左右帝心却不敢忤逆其妻,其妻说一,他绝对不会说二!”祁算子的话锋一转。 闻言,众人脸上欣慰的笑容倏地僵住,齐刷刷地朝那小憨孩望去,“不敢忤逆其妻”这句话在脑海中排排走,嘴角禁不住抽搐,那就是说,这小子,他、惧、内!? ------------ 第十一章 初闻十六皇子之名 他就说吧,这位道长跟他有仇!宇文逸臣感觉到在座的诸位长辈那怪异的眼神,只能尴尬地保持傻笑,心中其实很想瞪那祁算子两眼,自个才多大啊!娶妻还久远,这道长说完前面的也就算了,没事干嘛再添上一句呢!? “道长,可知我家少宗主未来姻缘如何?”大长老一听祁算子的话,就联想到了闵敏疯癫之事,不由得担心宇文逸臣跟他爹一样找个上不了台面的当家主母!他爹找的那是个小心眼的,他则找个母老虎回家,那怎么行!? “小公子一生仅一妻,无妾,他未来的妻子身份尊贵!” “……”肯定是只母老虎!?大长老的脸色变黑了。 “尊贵那是肯定的!我们正准备帮他向玦王府的大郡主提亲,想这个月就把这门亲事订下来,那玦王可是皇上最器重的弟弟之一,大郡主也深受太后的喜爱,只是仅一妻……”才一个女人,那怎么能开枝散叶呢?宇文浩然不太满意,“正好,道长在这里,先帮两人算算八字合不合!”之前虽然有找人合过,但听祁算子这么一说,让他觉着这事应该缓一缓。 宇文逸臣一听他爹竟然已经想帮他订亲了,小脸差点垮掉,他可不可以抗议,他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唉,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没有选择权,其实,他跟二娘、三娘她们一样的可怜,对吧!还有就是,他可不可以提醒一下他爹,他今年才十二岁,离成亲还早,尚早啊! 祁算子摇摇头,阻止住宇文浩正准备写下那位郡主的生辰八字的举动,解释道:“不用那么麻烦!这八字肯定不合!贫道说小公子未来的妻子身份尊贵,那是贵不可言!岂是区区一位郡主所能比得上的!小公子的姻缘请让他随缘吧!” 原本只能认命地耷拉着脑袋的宇文逸臣眼睛一亮,精神了起来,心中不断念叨:道长是个好人啊!好人!他之前是误会道长了! “比郡主还尊贵!?”那不是只有公主?于是,除了宇文逸臣对此不在意外,人人的嘴角都止不住地飞扬,而准备与那郡主订亲之事就此作罢! “这仅娶一妻的命可否破除?”宇文浩然虽满意未来的当家主母身份显赫,但是认为仅有一位夫人,生不了几个孩子,不是很好。 祁算子摇摇头。又是想改命!?他现在最讨厌听见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倒霉地到处流浪,被迫跑到这么远来。 “那这样好了,过个两、三年,帮你先纳几房妾,生几个孩子,待你的正妻过门后,再把她们遣散就行了!”固然只有正妻的孩子才能继承宇文家,但是孩子还是要多生才好!宇文浩然看着长子,疼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心想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过个几年就可以当爹了!吾家有子初长成啊! 宇文逸臣表面上是乖巧地坐着,回看他爹的小脸带着憨笑,而实则在听见他爹的那番话后,那笑颜下顿时泛绿,心中直在那里吐血!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么可怕的事情扼杀在摇篮中! “这个办法好!”大长老他们顿觉放心。 祁算子古怪地瞧了宇文浩然一眼,这次可是小心地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去:你的儿子命中只有一子一女,皆出自正妻,你就是给他找一百个妾也没有用!再说了,自己说的很明白啊,无妾!这位宇文宗主不会以为是只指娶妻后无妾吧? 可惜宇文浩然他们不知道祁算子所想,觉着一切很顺心的他们这时候终于感到饿了,邀请祁算子一起用膳,却被祁算子婉拒,说他来之前已经在宇文浩正的府上用过晚膳了。 祁算子跟宇文家的人告辞,说是回去休息,其实心里琢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他决定改变主意,今夜就开溜!也幸好凤轩有派人保护他,没放任地让他自生自灭,否则,他还真活不到发现自己这个神算其实也会卜卦出错,而且不是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那时候,因为宇文家的人并不好对付! 祁算子离开,宇文逸臣也想离开地说:“爹,那孩儿也告退了!” “告什么退!和我们一起用膳!”宇文浩然每次看到他就觉得这孩子还不够结实。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这个傻小孩总跑他娘那里去用膳,他娘那里吃的菜色哪能比得上跟他这个爹在一起享用的!宇文浩然又瞄见他额头上的那道伤,不悦道,“你又去你娘那里了?” “嗯……是的。爹,孩儿已经用过晚膳了!”提及娘亲,宇文逸臣的心情低落了一下。 “唉,你这孩子,又被伤着了!”他三叔宇文浩奇站在他身边,摇摇头,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示意他一起走,“吃过了就再吃一点好了!” 于是,宇文逸臣被迫跟到膳厅,吃他的第二顿晚膳。 同以往一样,大人们的话题总离不开朝堂和怎样让他这个笨小孩能有个光明的前途。因此,当饭菜都被端上来后,宇文浩然又屏退了下人,由大长老打开了话题。 “近期内还有哪位皇子要进慧武殿,需要选伴读的吗?还是应该想办法让逸臣到皇子身边才对,这样才有机会接近十二皇子!”原本都放弃他入慧武殿做伴读的事情了,但此时,大长老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毕竟将来这孩子能左右帝心,岂不是说他必定得伴在皇帝的左右! 唉,又来了!宇文逸臣犯愁地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碗饭,再听见大长老的话,那更是愁上加愁! “没错,虽说天命如此,但也得尽人力。我听说十六皇子要选伴读,是不是有这回事?浩正!”四长老看着宇文浩正。 “是有这事,就在明天下午!”明日有各家子弟入宫进行选试,因此身为御林军新的统领,宇文浩正自然要格外注意宫内的安全,当然知道此事。他边回答,边往身旁的宇文逸臣的碗里夹菜。 “明天下午?时间这么短!”二长老皱着眉看宇文逸臣,那眼神在说,他能行吗? 宇文浩然思考了一下说:“今晚我监督他准备一下,明天下午之前就有劳诸位长老再帮他准备准备了!再说,这次不同于以往,听说选择权在那十六皇子的手中。”意思是,说不定瞎猫碰个死耗子,幸运地让十六皇子看他家宇文逸臣顺眼,选中了他,那就太好了! “这次一定得成功,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皇上可是头一次把这事的决定权交到皇子自己手里,而那位皇子才四岁,哪里知道怎样选择,估计只要他看着顺眼就行了!”认为只要不看资质,自个的侄子怎么看都顺眼,宇文浩奇想当然地觉着那位小皇子也会如此认为。他和宇文浩然想到一起去了。 宇文逸臣微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三叔也往他碗里夹菜,皱皱眉,然后,埋头苦吃了起来。 “别小看他,大哥和三哥都没见过那位小皇子,才会说这话!”宇文浩正一脸严肃,其实不是很赞成大侄子去参加这次的伴读选试,顺便不忘往身旁大侄子的碗中继续添菜,“我看逸臣还是专注在进国子学上院吧!” “十六皇子虽然不同于其他皇子,但毕竟才四岁,浩正你多虑了!”没见过狄羽琏的宇文浩然坚持要让长子去参加明天的选试,认为是个好机会。说着,他瞄见桌上靠自己这边的红烧狮子头,端起来,示意对面的宇文浩奇接过去。 “就是,五弟,十六皇子顶多也就是比别的孩子聪明了一些而已!”也从未见过十六皇子的宇文浩奇不以为然地说,接过兄长手中的盘子,直接往身旁大侄子的碗中拨下去几粒,再递回给兄长。 宇文逸臣看着自己碗中如山的菜,憨憨小脸写满愁字,他,不想浪费粮食啊! “那位小皇子岂止是聪明一点,他自从冷宫出来后,是何等境遇,大家都知道!据说那死去的淑妃对他的欺辱举动最多。本来虐玩新入宫的低阶小宫女和小太监虽说是禁忌,却是后宫常有的事,再加之淑妃的受宠程度以及家世显赫,何人敢管之!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那日淑妃犯了宫中禁忌时才有惊天举动,惊动了圣上。如果你们那天在场的话,看见他的模样神情,绝对不会怀疑那位小皇子算准了一切!第一,他不怕死!如若不搏此一搏的话,他在宫中也很难存活下去!刺伤淑妃,将自己置于死地又何妨!第二,淑妃犯了禁忌有罪!第三,他虽说刺伤了淑妃,可他是皇子!第四,他熟知了皇上他喜欢强者的喜好!如此一来,他既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又除掉了仇人淑妃,更得到了三名从今以后对他死心塌地的奴仆,还让宫中后妃皇子没人再敢像以往那般欺压他,一举数得,这招置于死地而后生使得完美!” “……,太夸张了,五弟你还是老毛病,喜欢把事情往复杂里想。四岁的幼童,一切都是碰巧而已!”其他人都同意宇文浩奇的话,认为宇文浩正想太多。 “总之,明天逸臣得去参加十六皇子的伴读选试,就这么定了!知道了吗,逸臣!”宇文浩然拍板定案,看向儿子。 “唔?”啥?宇文逸臣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只见他腮帮鼓鼓,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看向他爹的那张小脸泛呆。 “你明天去参加十六皇子的伴读选试!”差点又被气着,宇文浩然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唔唔!”好的!嘴里塞着东西,唔唔两声,聊表同意,实则在想:十六皇子,谁啊?他不关心,反正是皇子,他就不会跟其打交道,因为躲都来不及呢!他会去参加测试,但选不选得上,天意,天意啊!绝对不是他故意为之的! ------------ 第十二章 初到烜禁城 于是,这天的晚膳结束后,理所当然,宇文逸臣被他爹抓去书房为明天抱抱佛脚。虽说他心里不情愿,念叨着自个的作息被打乱了,但也只能很乖地按他爹的吩咐去做。结果,当然是折磨到了他爹。 第二天清早,因为宇文逸臣下午要去参加选试,所以他爹便免了他在清晨的练武。这个免了,可不代表他可以睡懒觉,他依然得早起。 四位年长的长老准备监督他再复习一上午,期盼他能多记点东西,来个超常发挥。可是,就连年老的大长老都早早地起来了,那年纪尚小,应该很有活力的小憨孩却不见踪影。 人呢?在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后,四位长老的怒气终于在等待中爆发,派人去叫他,得到的回答竟然是找不到人,少宗主寝屋的门窗奇怪地紧闭,怎么叫屋内都没有回应。 四人气呼呼地冲到他的寝院处,见他睡的那屋的确是门窗紧闭。大长老的脸当即就黑了,莫非他家的少宗主根本没把今天这件重要的事情当回事,现在还在睡觉!? “给我把门撞开!”怒沉着脸,大长老喝令道。 “轰”地,两名奴仆去撞开了那门,然后退开,让四位长老进去。 走进内室,四人就见到那床上睡着宇文逸臣,他果然还在睡觉!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能弄醒他!只见他的身上盖着被子,仰天而躺地呼呼大睡,睡颜憨甜,像做了好梦,嘴角还带着淡淡地笑容。 这真是让四位长老气炸了,当即,怒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而宇文逸臣这才被吵醒,见状,慌忙下床,乖乖地耷拉着脑袋被四位长老轮番教训,低垂着的小脸表情很是无辜…… 一上午的时光飞快地就过去了,十六皇子的伴读选试即将到来。 因为延烜国诸位皇子的伴读皆出自官家名门子弟,故伴读选试通常是在烜禁城外的国子学上院举行的。由诸位皇子各自的太傅出题进行初选,最后再由皇上定夺两名人选。 另外,虽说规定皇子以及伴读入慧武殿正式上学须满六岁,但其实各家子弟都同那些皇子一样,从四岁左右就已经接受教育了,所以选试也等于考察各子弟究竟是何程度,资质如何,一般来说,都会有笔试。 然而此次伴读选试不同于以往,凡是在燕都内的官员,不论官阶大小,名门与否,只要其子弟适龄,皆可参选。选试地点也改在了宫中慧武殿懋学轩,申时开考。延麟帝亲自出题,翰林院使文公公与十六皇子的太傅王智利监考,最后由十六皇子定夺人选。 宇文逸臣由自家长老陪同,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了烜禁城北面的光武门,只见城门外满是各家适龄子弟和其家人。来参选的孩童中有和他一样过去几年落选的,也有才到岁数的。由于参选资格的降低,人数比以往多了几倍。参选的孩童先去城门处候着的太监那里登记名字、出身,然后领取一个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再等着。 临进宫前,就见陪同而来的家人对各自的孩子嘱咐再三。还差半个时辰到申时的时候,参选的子弟排好队,由宫内的太监引领,进入宫中,他们的家人则留在了城门外。 进入烜禁城,对于宇文逸臣来说是头一回。由于年龄最大,个头最高,走在队伍最后方的他不像其他孩童那般战战兢兢,反而大大方方地参观起了皇宫。憨憨的小脸上满是惊奇,他对皇宫的第一印象就是哇,城墙高大,*肃穆,第二想法就是这个地方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最后他想今天过后,他再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他跟皇宫无缘,没缘,是绝对再也牵扯不上关系的! 他正想着,却见这条队伍才走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虽然排在最后,但由于个头的优势,宇文逸臣看见是因为一位太监公公的出现,阻挡住了队伍的前进,而原本引领队伍的太监对那位公公是点头哈腰,极为恭敬。 肯定是个权大的!宇文逸臣暗道。 来者正是那位负责监考的文公公,只见他命令队伍停下来后,拿过原来那位太监手中的记名册,开始点名,挨个察看孩童的牌子。 文公公让已经被点到的孩童,有些站到他的右方,大部分则站到他的左方。而同时,跟随他来的一名小太监在另外的本子上记名字,根据他写得频率,宇文逸臣猜测他只记了右方的孩童。 “宇文逸臣!” “有。” “宇文少宗主,您请站到这边来!”文公公笑得挺和蔼,指着自己的右方说道。 宇文逸臣发现站到右方的全部是名门高官子弟,这位公公也只有对着这些人才会笑容和蔼,典型的势利鬼!他暗自腹诽,缓缓地走到那队。 接着,就见文公公命原先领队的那位公公将左方的孩童们全部带回,并且让他把原先的名册毁了。那位公公欲言又止,却在文公公的瞪视下,只能点头答应。 不是说凡是适龄子弟都可以参选吗?可眼前这境况明显是后来的这位公公瞒了上面,擅自做主,只领名门子弟,减少竞争的对手。看来他不仅是个权力大的,还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就说沾了朝堂以及皇宫没好事,果然,黑暗啊!阴险!宇文逸臣继续腹诽,脚底下却随着队伍的前进而动了起来,时不时地他还回头看看那些白来了一趟,并且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孩童们。 朝相反方向而走的两条队伍距离越来越远,边走边回头的宇文逸臣忽然看到那条退回去的队伍竟然停了下来,是一名小公公挡住的。宇文逸臣看不清楚那位小公公的表情,只见他向领队公公出示了什么,接过原先的那本名册,领着整队孩童,换了一个方向走,那绝对不是出宫的方向。 转回头,宇文逸臣同情地看向前方的文公公,暗道:可怜的人,他要倒霉了,肯定会倒霉的!有意思,一会儿他倒要看看这位公公该怎么应对?啊!不对,这关自己什么事啊!他还是应该想一想怎么把今天这选试安全地度过去才对! 宇文逸臣皱眉,想起临进宫前,大长老对他的嘱咐,说是上午他爹有派人回来传话,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让他不要紧张,答得对不对都没有关系,只要在考卷上把名字写上,字写整齐了,交上去就可以了!唉,听听看,他怎么觉着他这次是百分之百地逃不掉了呢? 宇文逸臣幻想了一下从今往后天天进宫,伴在一位皇子身边的景象,当即感到一阵恶寒。 于是,以往总给人感觉木呆呆的眼睛此刻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左瞄瞄,右瞅瞅,瞥一眼偏在前方护送队伍的太监们,再转头看看身后无人的路径,此时心中终于对皇宫有着由衷地赞叹:皇宫好大啊!大的好啊!在这么大的地方,其实,迷路是很正常的,对吧!?宇文逸臣脚底的步子放轻变慢了。 他不小心掉队了!宇文逸臣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继续走的队伍,憨憨的脸上浮上委屈无辜地表情,所以在这么大的地方,他才会很对不起家人地迷路了!脚底再动时,却往另一条路走去,瞬间,人就闪不见影了。 ------------ 第十三章 别有用心的推荐 小小的人儿被人从背后使劲撞到,一个踉跄向前跌去,摔倒在了地上。待她回转抬头,望向那人时,却见那名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睨地上的她,全然没有撞倒人的愧疚。相反地,小人儿身边的两名小宫女想去扶她时,那名男子一脸不耐之色,伸手就朝着其中的一名小宫女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那位小宫女也摔倒在了地上。 同时他还不悦地喝斥道:“没看见本宫在这里,都挡在路中间做什么!?十六弟!你人小,个头也小,害得别人都看不见你,所以你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像绊着本宫一样地绊到其他兄弟们了!” 什么东西!一个私逃的冷宫后妃所生的小子,竟然也能夺去父皇的全部宠爱,为他选个伴读,也配如此地大张旗鼓!?今年二十三岁的太子狄羽璜一想起这个,心中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绷着一张脸,再深沉地注视了还在地上的狄羽琏一会儿后,才负手离去。 而他身后的其他身着锦衣华服的十几名少年也好,男孩也好,神色不一地望了狄羽琏一眼,浩浩荡荡地跟着他走了。 摔倒在地上的小宫女紫笛爬起来后,和双胞胎姐姐碧箫一起想扶地上的小主子起来,却见有一只手伸到了狄羽琏的面前,再抬头一看,发现是十二皇子狄羽珉,并且他身后还有八皇子狄羽璋,同时还有他们的伴读,原来几人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十六弟,摔疼了吗?”朝狄羽琏伸出手的十二皇子关心地问,才七岁的他说话慢吞吞的,疼惜地看着她,显得真诚。 狄羽琏面无表情,对那只示好的手视而不见,并且挥开碧箫和紫笛的手,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 十二皇子只能尴尬地把手收回,他的两名伴读顿感不平,脸色上显露出了些许不满。 狄羽琏想要绕过他们走人,却被八皇子挡住了去路。 “十六弟,你这是准备去哪里?要去剑舞榭练功吗?你刚也看见太子往慧武殿那方走去,今天大皇兄他有空,所以也去练功,可你刚才惹他不快,我说,你还是避开他比较好。再说,今天不是有你的伴读选试吗?虽说你只需要最后出现决定人选,可既然现在不好去剑舞榭,那你就干脆早早去懋学轩好了!”九岁的八皇子像是好心地提出建议,小脸很认真的表情,忽作想起状,又道,“对了,今天参加选试的人里面有逸凡他大哥,宇文一族的少宗主!我记得要提醒你的,一定要选他,对你绝对是最合适的伴读!”他很热心地建议,期间还看了一眼身旁的伴读宇文逸凡,两人之间互递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了的眼神,“十六弟,你还小,所以不知道宇文一族的人有多么的出色,尤其是他们的少宗主!记得一定要选他啊!” 从头到尾,都只见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狄羽琏一个字也没有回应,仅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里对他所说的话一点都不相信。 自从有记忆以来,多少次见人对她施出善意,又有多少次她被那表面上的善意所掩盖住的卑劣所伤害到,而且虽说自淑妃死后,这宫中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欺压她,可事实上都变成了暗地里使坏,就像刚才太子那般,故意害她摔倒,还找个冠冕堂皇、强词夺理的理由,所以,狄羽琏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也不愿意随便接受任何人的示好! “既然是逸凡的兄长,那么年纪应该挺大了,如果真出色的话,为什么之前没能成为各位皇兄的伴读?”十二皇子插言,提出疑问,顺便他也想提醒狄羽琏,别太相信八皇子的话。 闻言,八皇子脸色僵了一下,很想瞪一眼坏他事的十二皇子,但他毕竟是生长在宫中的皇子,虽然年纪尚小,可哪有那么简单就显露真实情绪,仅是脸上挂笑地看了一眼十二皇子,再瞅了一眼身旁的宇文逸凡,微微使个眼色,让他想法解释。 宇文逸凡仅思考了一下,就躬身恭敬地解释道:“家兄身为少宗主,族中长辈给予的期许安排自是与属下不同的,所以才将他进入宫中成为皇子伴读的事情拖到今日。”哼,那个家伙笨得要死,自己真不明白爹和族中长老为什么对他期许不断,他哪里配当什么皇子伴读!可娘亲以及外公都让他和表兄八皇子努力促成那笨蛋成功入选之事,真让人想不通! “对啊!”八皇子点头,“十六弟,你可真有运气呢!”他露出一副羡慕之色,其实他这样做皆出自他母妃的授意。他的母妃贵妃娘娘出自邬氏,乃宇文逸凡的姨娘,所以其中用意自然是别有用心! 狄羽琏看了一眼十二皇子,再看向宇文逸凡,盯着他半天不吭声,弄得他心中发毛,最后才冷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家兄叫宇文逸臣!”宇文逸凡立即回禀道。 “我记下了!”头一次听闻宇文逸臣的名字,由于他们如此殷勤地推荐此人,狄羽琏心中决定她是绝对不会选他当自己的伴读的,更甚者,这辈子那人都甭想靠近她一步! 以为目的达成,八皇子又说了几句后便拉着十二皇子一起走了,他们的伴读紧跟而去。 他们这一走,碧箫和紫笛才有机会出声:“小主子,您的腿在流血!” 狄羽琏低头看了看腿,昨天的伤口经过刚才那一摔后又裂开了,黑色的裤子上隐约能见到血渍,可见血流了不少! 她没吭声,抬头看向紫笛肿了半边的小脸,皱眉,再看向走远的八皇子他们的背影,这才阴沉着声音道:“紫笛,记住了,这是太子第八次打了你!” “是!”紫笛应声,心道:小主子记得好清楚,而且每次都会让她们记住这种事,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小主子的吩咐,她都会努力去做到的。 “你回安康殿,去涂点药吧!碧箫和你一起去,把药箱拿过来,我在那里等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湖畔那边。 碧箫本想说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但见自家主子已经走向一旁的湖畔,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和妹妹一起离去。 她们前脚一走,没过多长时间,某位“迷路”的小憨孩这时候真的有点迷路了,本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好度过这无聊的一个时辰,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虽说他跟文公公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但他却在绕来绕去后,依然来到了一条可以通往慧武殿的路上。 好漂亮的湖啊!宇文逸臣看见有湖,先是赞叹了一下,接着他就发现不远处的湖畔处,站着一位身着黑衣,低头看向湖面的小孩,咦,有个小不点!憨憨小脸略带疑问,盯着对方看了起来。 ------------ 第十四章 当遇见冷脸小娃时 当一位看上去只有两三岁大的小不点站在深不见底的湖畔旁时,会让人联想到什么?宇文逸臣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小娃儿想玩水,紧接着他就联想到万一小娃儿一个不小心,掉进了那湖中,将会是何等危险的事啊! 热心肠的宇文逸臣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来照看这个小娃娃,当即,他脚底一动,身形一闪,施展轻功,飞快地向狄羽琏那方掠去,半点没有往日气死人的慢动作。 他到她身后,刚站稳,便迅速地弯腰伸出双臂,从后方把狄羽琏抱入怀中,然后再向后跃去,立刻离开了湖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使得流畅漂亮。 正在低头看着湖面上自己倒影的狄羽琏在惊觉身后有动静的那一刹那,刚要做出反应,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当即,不喜欢人近身的她发怒了,边挣扎,边转头看向身后,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抓着她!? “你好大的胆子,放开我!”小脸寒气逼人,怒瞪着陌生的来者,恨不得踹对方几脚,可惜力气不够,使劲挣扎都没能挣开几分,何况是反击对方。 人小,脾气倒不小!见怀中小娃凶巴巴的样子,宇文逸臣愣了一下,接着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用哄小孩的语调对她进行教导:“小弟弟,不可以随便到湖边玩水哦!你还这么小,万一掉下去,有个什么不幸,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娘亲会很伤心的!” 这真是火上浇油,不巧犯了某人的忌讳,只见狄羽琏的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道:“我没有娘亲!” 一听这话,小憨孩没注意到她话语中露出的恨意,反而先是感到震惊,再是同情心泛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甚至觉着这小娃比他自己还可怜,怪不得小小的一个人跑到湖畔都没有人担心阻拦的。 宇文逸臣对狄羽琏脸上的怒意视而不见般,他先把怀里的小娃抱正,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左臂紧紧环抱着还在挣扎个不停的小小她,右手则轻拍她的背,脸还凑近她的嫩嫩小脸蹭一蹭,安慰道:“乖,你别难过。”呜,好可怜的小娃娃,这么小就没了娘! 气、气死她了!她哪里有难过!他竟然还胆大地将脸贴着她的脸蹭来蹭去的!?双手抵在宇文逸臣的胸前,却没办法推开他半分,也没能躲开他的动作,小娃的脸蛋遭受侵犯,当即气得她是差点七窍生烟。 唉,没娘的孩子是天下最可怜的!宇文逸臣憨憨的脸上布满同情,停下蹭脸的动作,心疼地看着怀中小娃,仔细打量起了她。而费劲却没能挣脱,狄羽琏终于停下了挣扎,十分愤怒地瞪着他,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个大窟窿来。 “小弟弟,你有三岁了吧?”见她一身黑色劲装,宇文逸臣皱皱眉,没等她回答前一个问题,就说出己见,评判她的穿着道:“怎么会穿黑色的衣服呢?黑布隆咚的,不好看!”说着,宇文逸臣伸出右手抓起她的小胳膊,看看她的衣袖,再放下她的胳膊,理理她的衣服,再然后,他又忽地把小人儿抱近,脸凑到她的脸跟前,盯着她的小脸看,吓了她一跳,使她脸上的愤怒表情有点扭曲。 瞧瞧看,长着这么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当然,除了黑色!宇文逸臣脸上浮现带有诱哄的笑容,眨眨眼,诚恳地建议道:“小弟弟,以后你穿月牙白色,淡蓝色的衣服好不好?”越看那张小脸越觉着偏女相,某人一不小心,就将脑中替小娃选择衣服的配图变成了女装,“或者浅绿色,桃红色,粉红色,嗯,那样也不错!” “四岁!我喜欢!不好!做梦!”我今年都四岁了!因为我喜欢黑色!穿那种颜色的衣服不好!想让我穿粉红色那一类的衣服,你更是在做梦!压抑住想要喷发的怒火,清脆的奶娃声铿锵有力地回答,用着最简短的词语来表达自己对某人多管闲事的愤怒,而某位小憨孩他竟然听懂了! “可我不喜欢啊!”不假思索,宇文逸臣回答地好顺口。他此刻如同少根筋,完全没有这不关他事的自觉性。他认为这小娃打小没了娘,少了母爱的关怀,造成如今像刺猬般的性格。这不,小人儿从头到尾绷着一张脸,还凶巴巴的,再配上黑色的衣服,更显得阴沉不可爱! “……”狄羽琏差点被气背过去,他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衣服穿在她身上,她喜欢就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看见她从头到尾都在瞪他吗?没注意到她很生气吗? “放、开、我!”一双凤眸泛上血丝,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捏紧小拳头,小小的身躯散发出慑人的煞气,显然狄羽琏的耐心快用光了。 可惜某人抗冻能力强,气死人的本领更是精湛高明,再加上他认为怀中小娃才四岁,一个小不点生气能有多严重啊!又能气多长时间呢?哄着点,逗着点不就行了! 于是,就出现了接下来的情景。 只见一名憨乎乎的男孩鼓起腮帮子,故作生气状,也回瞪他怀中的小娃,两人对瞪半天后,他忽然做了个鬼脸,竟然笑了起来,说道:“生这么长时间的气,你都不累吗?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傻乎乎,整天笑嘻嘻的才可爱!来,乖,给大哥哥笑一个看一看!”说着,他还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按住狄羽琏的嘴角,把它往上挑,“要这样笑才对!”敢情他认为小娃儿不会笑,所以热心肠地教一教。 被他先前的脸部变化弄得脑子差点没转过来,接着嘴角又被他按住,感到面部肌肉被迫在动,狄羽琏忍耐到极点了,怒气瞬间爆发,张嘴就往某人自动送上门来的手咬了下去。 狠劲,再狠劲!她咬、咬、使劲地咬! “啊——!”惨叫声当即响起,荡漾在空中,久久不息…… ------------ 第十五章 当碰见命中克星时 哼!让你再敢惹我!狄羽琏尝到嘴里有丝血腥味,这才像解恨了,满意地张嘴,松开,然后像只小刺猬般,继续愤愤地怒瞪宇文逸臣。 “疼、疼死了!”娘啊!好狠心的小娃娃,咬得好疼!宇文逸臣收回手,看见竟然流血了,让人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迅速地展了开来。他垂下眼皮,掩盖住一闪而过的情绪,飞快地再抬起眼皮时,就见他眼圈开始泛红,望着自己的右手,脸上略显惊恐还隐隐带着哭腔地叫道:“血、血、竟然流血了!”同时,还把手重新伸到狄羽琏的面前,展示血淋淋的证据。 见他的眼中竟然渐渐起了雾气,狄羽琏顿时感到一阵错愕,她浑身散发出的煞气因此而变弱,原本愤怒的面具开始龟裂,内心不确定道:他、这么大的男孩应该不会是想哭吧!? 某人不再说话,仅是用着委屈至极的小憨脸面对怀中小娃,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眼中竟有泪光在闪烁,貌似最后形成了泪珠,在那里滚来滚去,就是不见往下掉。他是在沉默中指责,无声地向罪魁祸首控诉,这种行为是多么地残忍,多么地暴力血腥啊! 这让一直瞪着他的小娃娃内心产生了一丝不知所措,头一次遇到这种人,不知改如何应对此类事件,万一、他真的哭出来怎么办? 于是,在那张带着憨气,布满委屈的脸的影响下,狄羽琏渐渐有了愧疚感,不自觉地、慢慢地低下了头,很小声地道歉:“对、对不起!” “没关系!”非常爽朗开心的声音,某人不假思索,答得飞快,干净利落!像是他就在等这句道歉。 啥?狄羽琏迅速地抬头,就见一张小憨脸他笑得是那般灿烂,差点闪了她的眼。当即,小娃儿是满头问号,脸上首次出现呆滞的表情,纯属因为某人变脸速度之快而反应不过来,他不是要哭了吗?刚才都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呢!? 这下轮到狄羽琏凑到宇文逸臣的脸跟前了。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靠趴在他身上,小小的脸盘充满困惑,皱着小眉头,仔细地盯着他的双眼看,怎么可能!?半点泪水都没见着,像是刚才的一切所见纯属她产生的幻觉! 嗯,刚才小娃儿下嘴毫不犹豫,凶狠的样子真让他感到震惊,还好,一切只是他的误解。这不,稍微表现得委屈难过,就能引发小弟弟的愧疚之心,可见这个小人儿并非所表现的那般冷血,呵呵,人之初,果然性本善嘛!宇文逸臣欣慰乐观地想。 他欣慰他的,狄羽琏却在沉默,心里是狂怒道:他是装的,他刚才是装的!她上当了!这个骗子,他好会装! “小弟弟,不要总是凶巴巴的,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你还这么小,如果这时候就学会用咬人来发泄心中的怒气不满,长大后岂不是会杀人,随便取人性命,才能得以顺心?那样是不可以的!”宇文逸臣语重心长地说,同时还摸摸她的小脑袋,根本没注意到怀中小娃的心思全然不在他的劝告上,而是纠结在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情上了。 稍微劝导一下后,宇文逸臣瞄瞄自己手上的伤,这才把狄羽琏小心翼翼地放回地上,准备包扎一下伤口,因为小人儿咬得可不轻啊!可他低头伸手到衣袖里拿东西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自己胸口的衣服处有血迹,这让他纳闷惊讶,思考起了到底这血是从哪里来的问题。 而小人儿正想的生气,忽地发现自己站到地上了,愣了一下,再仰起头,看向终于把她放下来的家伙,火气稍稍降了一下。她想离这人远一点,转身迈开步子要走,小短腿才走了两步,就见自己头顶上的光线没了,有阴影罩下,回头这么一望,愕然看见某人弯腰,张开双臂,冲着她来的动作,这下可让狄羽琏感到脊背发凉,恶寒而起,他又想干什么? 她转回头,想跑,可没能来得及,又被宇文逸臣抓住,抱了起来,当即,狄羽琏的小脸气得发黑,这个混蛋,他抱她上瘾了是吗!? 无视怀中小人儿的怒气以及挣扎,宇文逸臣抱着她走向假山处,让她坐在可以和他平视的地方,接着,他胆大地拉起她的袖子,检查她哪里受伤了。 这可是犯了她的大忌讳了,不愿让人碰她,可又甩不开对方,狄羽琏心中的怒火蹭蹭上蹿,终于在宇文逸臣的手伸向她的腿,把她的裤管挽上去的时候爆发了,她要杀了敢随便碰她的家伙!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非常小的匕首,握紧,就想朝那低着头看她腿的宇文逸臣的后背刺下去。 “啊,你的腿受伤了,很疼吧?乖啊,大哥哥帮你呼呼!”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没错,那血果然是这小娃娃的,小憨脸上是很认真的表情,轻轻地对着她的伤口吹了吹。 狄羽琏举到半空中的手停住,身子也同时僵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宫装女子也像这般温柔地吹吹自己的伤口的情景,耳边响起的是疼爱的轻声细语:“小主人,很疼吧!乖啊,莫芳帮你呼呼!” 宇文逸臣从袖中掏出创伤药,小心翼翼地帮她涂抹腿上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小娃儿。他神奇地竟然还能从自己的衣袖内拿出包扎伤口的布条,认真地将布条缠在抹好药的伤口上,扯断,绑个结。 由她胳膊和腿上所看见的诸多伤痕而产生的震惊一直在他的内心挥之不去,现在他才知道,虽然他的娘亲疯了,可比起有些人来说,他还是要幸福很多。而造成小娃儿刺猬般的性格应该离不开这些伤痕背后的故事吧! 从回忆中回过神,再看着他的举动,狄羽琏的手臂缓缓落下,垂在身旁,任由宇文逸臣处理她的腿伤。 “好了!”宇文逸臣很满意自己的处理,抬起头,脸上展开宛如和煦阳光般的温暖笑容,忽地又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狄羽琏,“小弟弟,想不想吃东西啊?”说着,就准备从他那只百宝袖里掏东西,眼角无意间瞥见闪亮的光芒,很自然地往过一瞄,原本笑弯弯的一双眼睛忽地瞠大,下巴惊落,愕然地盯着那发出亮光的东西——一只小手里握着的一把小匕首。 娘啊!他瞧见了什么!?他就说这皇宫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怎么连个小孩都能拿匕首?这个,那个,应该不是用来刺自己的吧!?他的嘴角抽动一下,为着这个可能的猜想差点想昏,心中默念:人之初,性本善啊,善啊!不是恶! 狄羽琏看见宇文逸臣吃惊的表情,再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在看她的小匕首。她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准备收回它,却瞧见原本惊愕的他恢复了笑容,并且冲着她笑得比之前还亲切,有点夸张的亲切!闪了她的眼不说,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手中一轻。待她反应过来,发现小匕首异位了! 宇文逸臣在用笑容松懈对方小娃的防备的一瞬间,出手快如闪电,将小匕首抢到了手。 “小弟弟,不要随便拿这种东西玩啊!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伤着人!而且你这么小,最容易伤到你自己了!”宇文逸臣的眼睛盯着狄羽琏,脸上很是认真,一本正经地讲道理,手底下的动作却不然。只见他看都没看就那把小匕首很顺手地甩了出去,心中叫道:啊!这么危险的东西赶快丢出去,丢出去! 于是,这次轮到狄羽琏张大嘴,嘴角抽搐了,眼睛随着小匕首的移动而移动,然后吐血地看着小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扑通”一声,就光荣地赴向不远处的湖水就义了! 她、她、她的专用小匕首!她防身用的小匕首!她入剑舞榭时,专人为她打造的,能让她拿得动的,非常合、适的小匕首,就这么被这个家伙给扔、了!?啊——!气死她了! 她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瞪向罪魁祸首,却见宇文逸臣他那张憨憨小脸笑得宛如灿烂阳光,双眸弯弯亮,嘴里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两颊还有若隐若现的小小酒窝,手里捧着两块绿豆糕,讨好般地问她:“小弟弟,吃绿豆糕吧!” 狄羽琏瞪着绿豆糕不语,她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吃的,弄了半天是极为普通的绿豆糕!哼!区区两块绿豆糕,哪里赔得了她宝贝的小匕首!想归想,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张了嘴。 呵呵,吃吧,吃吧!幸好他为了打发下午无聊的一个时辰而随手装了两块绿豆糕在身上,小孩子嘛,很好哄!宇文逸臣笑得开心。 于是,绿波荡漾的湖边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有一位大男孩边喂一个小娃娃吃东西,还边为他的迷路困境找寻出路而不停地问小娃娃方向。 “小弟弟,往那条路走是到哪里?” “慧武殿!” 绝对不可以走那边! “那这边的路呢?” “直走会有岔路,往右是去皇子的住所左和殿,往左是往安康殿的方向!” 也不可以去! “那往哪里走才能无意间地碰见护卫之类的,能够出宫呢?” 无意间?他想干嘛?虽有疑问,但某娃还是回答了:“从那边走……”叽里咕噜,小娃娃难得有耐心,肯讲得如此详细。 两块绿豆糕都进了小娃娃的肚子,宇文逸臣拿出手帕替她擦擦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是太监打扮,应该是今天来参加她的伴读选试的吧!终于轮到狄羽琏提问题了。 “呵呵,因为迷路!” 狄羽琏皱皱眉,隐约觉着这人答非所问。 宇文逸臣把小人儿抱起,再放到地上。 “你是来参加伴读选试的吗?”如果是的话,她倒是可以免去他的考试,直接选他!算是他走运吧! “……,我迷路了!”某人低头望着小娃娃,避开不想回答的问题,认为四岁小娃不会太追究。 “本皇子在问你话!你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你是来参加伴读选试的吗?”这个四岁的小娃儿可不好唬弄,发现对方的确是在答非所问,小人儿有点不高兴了,当即,端出了皇子架势。 本、皇、子!?啊——!这娃儿是皇子!?宇文逸臣脸上的笑容僵住,小憨孩心中惨叫一声,娘啊!他一定是装傻太久真变傻了!否则的话,他怎么没去想这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在宫中的小孩能在这里晃悠的除了皇子外还能有谁!?他相信今天参加选试的孩童绝对没有像他一样“迷路”的! “呵呵!”宇文逸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只是对着她干笑三声,眨眨眼后,伸出双臂,两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迫使她转了个,背对着他。 狄羽琏很是纳闷,感觉到他松开了在她肩上的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她很自然地转回了头,恰巧看见某人转身起跑,仿佛背后有恶鬼追他般的狂奔而去,瞬间成了一颗小黑点的景象。 于是,狄羽琏一动不动地站在离湖边不远处的假山旁,一向冷漠的小脸此刻是黑的,被气黑的,并且头顶有冒烟的趋势…… ------------ 第十六章 伴读选试的用意 直到碧箫和紫笛回来时,狄羽琏都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生闷气,只是此刻的她并不像以往那般透着阴沉煞气,而是有点孩子气地微鼓着粉嫩的小腮帮,嘟着红润的小嘴,看上去恢复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真可爱。 不管她怎么分析,都能断定刚才那个男孩是来参加她的伴读选试的,因为他不是她的皇兄,也不是这宫中的太监,那么只能是宫外来的,但又不是宫外的皇族同龄子弟,所以她的判断绝对没有错! 宇文逸臣逃走的方向正好是她刚才告知的那条能够无意间碰见护卫之类的路。可恶!连逃跑都不忘选择正确的路!狄羽琏气呼呼地瞪着那条路,忆起之前她还曾想过让他免试,当自己的伴读,可人家却不领情地跑得跟后面有恶鬼追似的,飞快地不见了!顿时,一股郁闷之情在心中蔓延开来,并伴随着些微失望的感觉,她的心情低落,难得看到一个顺眼的……,但她旋即又赌气地在心中哼了一声,她才没有看他顺眼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愿意当,她还不稀罕!跑了就跑了!别再出现她的面前,否则的话,绝对让他后悔敢惹她! 这时,碧箫在她身后轻唤一声:“小主子,药箱已经拿来,可以帮您上药了!” “不用了!已经上过药了!”狄羽琏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冷声地回答完后,起步向慧武殿那个方向走去。 碧箫和紫笛纳闷地对视一下,不明白她们的主子是何时上过药的,但秉持忠仆的那条不多问,只服从的原则,两人压下心头的疑问,紧紧跟了上去。 狄羽琏快到慧武殿时,远远就看见殿外站了几十个孩童,估计是有人嘱咐过,不得哗然,所以人虽多,却很安静。 一见十六皇子到了,年长的陶公公连忙迎上来,一脸紧张地解释道:“十六殿下,您可要明察,擅自取消这些孩童选试资格的乃是那文公公……” “闭嘴!”狄羽琏瞪了他一眼,没耐心听她不认识的人说话,接着唤服侍她的小太监来解释,“小福子!” 小福子走到狄羽琏身旁,弯腰附在她耳边说起文公公胆大妄为的做法,并把手中的名册捧到她面前让她过目。 狄羽琏随便翻了几下小福子手上的名册,面无表情地问:“总共来了多少人?” “七十六名!” “文公公带了多少人走的?” “十八名!” “哼!”竟然擅自刷掉了那么多人!“那十八名都是什么出身?” 当即,小福子翻起了名册,挨个指着不在现在这个队伍里的人名说了起来,看来他之前已经点过名了。 说起每个人的家世,小福子解释得很详细,那十八人皆出自名门赫族高官家,只要看姓氏就知道是哪家的,又加之这小福子十岁之前还是士族二十四家中丰家的一位小少爷,年幼时经常听他爹细讲各家之事,他记得是非常清楚。而一位士族少爷最后却沦落为太监,是由于丰族的唯一支柱他爹突然暴病而亡,为原本就没落的这一族更是新添重创。家中生活贫困,弟妹相继夭折,仅剩他和幺弟两人,他的娘亲也因为家遭剧变而卧病在床,日渐病重。没钱看病过日子,小福子不顾自家小叔叔的反对,卖身宫中,当了一名小太监,而那卖身的钱却也没能救得了他的娘亲。 堂堂士族子弟做了太监,小福子的日子可不好过,丰家与他断绝关系,嫌他自贬身份!宫中太监宫女笑话他,人人都欺辱他!被出身赫族的娘娘们知道时,鄙视讨厌他,就像那已薨淑妃对他是极尽折磨之事!那一次,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会去见已在阴间的爹娘了,但却被十六皇子救下,这才恢复了人的地位。可想而知,发誓此生仅忠于十六皇子的他对狄羽琏的每一个指令都是尽心尽力,解释得清楚不说,还按照那十八名子弟身家背景从高到低的顺序来讲的。 狄羽琏仔细听着,听完后,沉默不语,联想起了昨天下午她的父皇跟她说的话。今次的选试不单是选她的伴读,还是她的父皇对她这段时间学习的一次考核。 “琏儿,这伴读你可得仔细选了,想清楚了选!别忘了朕教过你的,选身边的人要怎么选,要选什么样的!另外,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今年起朕让太傅教你学的前朝史,要和平日里朕跟你聊到的内容联系起来!朕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结果来!”延麟帝的笑容蕴含深意。 狄羽琏的情况跟其他皇子不一样,她的太傅王智利今年六十有八,乃是延麟帝还是皇子时期的太傅,特地被他下旨请了回来教狄羽琏。别的皇子学习内容皆由其太傅自行决定,从最基本的内容教起,可她的学习内容除了太傅自己选择的基础内容外,还有延麟帝特别指定的内容。当她今年五月住进安康殿后,更是有延麟帝每日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教她权术势。 本来狄羽琏没能参透她父皇的意思,前朝史的内容涉及面广,她还没学完,而她父皇平日里讲的东西也很多很杂,她能想到的所谓的结果仅是指她选择的人选要合乎她父皇的心,可此刻的她听见文公公的做法后忽然觉着不是这么回事! 之所以会派小福子亲自去看看来参加选试的孩童人数,是因为今早太傅王智利问道:“十六殿下,这选试是为您选伴读,您不派个身边的人从头到尾看着点吗?” 总觉着她的太傅和她的父皇一样,喜欢说话另带含意,需要多琢磨,所以狄羽琏只想了一下,就命小福子在下午亲自过去一趟,没想到这还真有事发生! 这个文公公胆子未免太大了一点!狄羽琏不悦地想。她巡视了一下那些被他擅自刷下的孩童们,脑中突然闪过太傅讲前朝史时强调多遍的两句话:“前朝之所以灭亡,宦官是主要的因素之一!外戚当权是其毁灭的另一主因!” 狄羽琏霎时回忆起她迄今为止没能回答地让她父皇满意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延麟帝的前十三个孩子,其中十一名为皇子,入慧武殿,共有二十二名伴读,当时延麟帝将这二十二名伴读的名字家世背景全部列了出来,让狄羽琏说出有何不对的地方。她唯一能答出的是全部为豪门赫族子弟,这让延麟帝很不悦。 可现在她能回答出来了!外戚!那些伴读全部出自有权势的外戚家族!母妃地位高的皇子身边伴着自己母妃家族的孩子,母妃地位低的,像是十二皇子,身边伴着的依然是那些家族的人,这岂不是有被那些家族监视掌控的感觉!? 文公公带走的那十八个人,她一个都不能选!狄羽琏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可总觉着她的父皇要的不仅是这个。她该怎么做才是父皇真正要的那个结果呢?这个文公公她该怎么处置才好?狄羽琏虽说已是想通了一些事,可再聪慧,也毕竟是个孩子,依然没能想出延麟帝的真正用意,只能决定先去懋学轩看看后,再作打算! “让他们统统站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我说满意了,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说完后,狄羽琏让小福子和碧箫姐妹跟上,进入慧武殿,向懋学轩那边走去。 小福子走之前,又偷偷瞧了一眼那队伍中的一名孩童,恰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对方发现自己看小福子的举动恰好被他看见,当即脸色难看地迅速转了个方向,却依然让小福子看清了他的眼圈泛红。 虽然三年多未见,但在之前小福子还是一眼认出了自个的弟弟。多年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来往,但他还是听说小叔叔自小订的亲事在对方嫌弃自家贫寒,给了一笔钱的情况下告吹,今年仅二十岁的小叔叔拿了那笔钱后,寒窗苦读,终于在去年秋闱考取功名,现在已是翰林院的一名官员了,想必这也是弟弟能来参加选试的原因。 要是小主子能选中幺弟就好了!眼眶同样泛红的小福子心中期盼,忍下心中的酸楚感,紧紧跟上自个的小主子。 狄羽琏一进懋学轩,不吭声地站在门口,眼睛环视了一番正在答题的诸子,数了一下人,不禁皱眉,怎么会是十七个人?她忽地又想起之前见过的那男孩,莫不是他从这群人中逃走的?哼哼!看他往哪里逃,只要让小福子对照名册查一查就知道少了谁,当即她就想吩咐小福子查人。 “你帮我看看……”狄羽琏又停下不说了,因为她想到他既然敢逃,就是不想当伴读,她不要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再说,如若他真是这十八人中的,她也不能选! 小福子恭敬地等着自家主子的命令,却不见下文。 狄羽琏决定专注于她的父皇给予的难题,不去管那男孩的事情。她摆摆手说:“算了,没什么!” 至于宇文逸臣,撒腿逃跑后,见后面没人追来,便停下,暗道一声,好险!以后做事得小心点!然后他就找了一处巨大的假山,朝着没什么人经过的那面爬了上去,到假山顶上后,他从他的百宝袖里掏出了一本医书,躺靠在了假山上,读起书来。 此时才是申时正点,燕都一般要在接近戌时才会天黑,所以,宇文逸臣决定先晒着太阳读书,待快到酉时后,再结束他无奈的“迷路”境况好了! 于是,只见他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书中的内容,久久地才翻过一页,一向表现出的憨傻态像是保护色般此刻随着他的专注神情而渐渐褪去。暖暖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淡淡的光包围着他整个人,胸有成竹的沉稳姿态像是宣告他的人生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似的,但是他不知道那懋学轩即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正是因为他对权力地位的没兴趣,无意间帮自己的家族避过了一场祸事。 ------------ 第十七章 忐忑不安之心 懋学轩那边正在选试,御书房这边却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执,为的是谁该领兵出征前往在与冥雷国,黑崖国两国交界处的那块颇有争议的地方。原本因为三国势力相同,所以争议归争议,未能演变成战争的僵持造成了那块地方成了三不管地区。但由于黑崖国七藩割据的局面有所变动,内战不断,导致势力有所减弱。下午接到延烜国边境传来消息,一向好战的冥雷国蠢蠢欲动了。于是,皇上便立刻宣了主要官员过来商议,所以兵部侍郎宇文浩然自是在场。 开始时,诸人一直为着出兵与否争论不休,在皇上决定出兵后,却又开始为谁领兵作战争执了起来。那块地区矿藏丰富,如若领兵打败对方,彻底将那地区划为己方的国土,可想而知,是何等大功,所以谁都想让自己人去,宇文浩然也不例外。 他很想让自家弟弟宇文浩奇得到这个领兵的差事。宇文浩奇少年时就从戎,在与邻国的数次纷争引起的征战中屡建功绩,即便是封一个正四品上的忠德将军都不为过,可当年纷争一结束,皇上竟然把他丢到自己待的兵部来了,封了一个六品的兵部主事,美其名曰乃是为了他着想,说是驻军在边境,生活困苦,哪里比得上燕都的好日子。可实则大家都能明白,近些年来,皇上对宇文家族还是有所防备,不愿让宇文家人手握太多兵权。 当今圣上是一个深沉,颇有心计,阴晴不定的人,因此这些年来,他们三兄弟处事很小心。在去年莫氏一族被流放,造成宇文一族成为拥有封地仅存的大族后,除了为他家那个小憨孩的事奔波外,三兄弟更是低调地不得了,显赫持久的地位背后是需要谨慎来维持的! 所以希望这差事落到自家弟弟头上也只是宇文浩然想想而已,并没有提出来。由他观察皇上的表情,猜测皇上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再加上众人推荐的都是官拜正三品以上的大将军们,这事轮不到自家兄弟。 这么想着,他的眼睛瞟向一旁,纳闷为什么身为御林军统领的五弟宇文浩正会在这里,同时副统领也在,御书房外还有不少的护卫,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今争执分成三派,一派以右丞相崔祥锡、户部尚书邬广华为首,推荐崔祥锡的侄女婿怀恩大将军陈震东。一派以兵部尚书方纯端为首,提议应派震军大将军,也就是玦王爷狄傲英。最后一派则为左丞相柳至诚,吏部尚书贺旬章,力荐寒门出身的护国大将军蔺相锌。 “可以了!”延麟帝出声阻止诸人再争论下去,“都这个时辰了……,十六皇子的伴读选试什么时辰开始来着?”前一句是在自言自语,后一句则是问他身后站着太监黄公公。 “回皇上,是申时开始!” “嗯!今天是朕的十六皇儿选伴读的日子,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诸位爱卿就跟朕一起去看看吧!”狄傲杰开心地邀请,起身直接走向御书房外了。 “……”所有的人是一头雾水,跟不上皇上话题转换的速度,纳闷一位皇子选个伴读哪里比得上国家大事,但又不敢反驳,见皇上已经走人,连忙都跟了上去。 这宇文两兄弟一听皇上要去看选试,心中“咯噔”一下,有点紧张了。 昨天晚上宇文浩然拉着宇文逸臣去温习,诸位长老去休息,而宇文浩奇则有个想法,因为以往初选合格者数目不定,所以他想先打点好文公公,让他决定初选合格者时,只选中两名孩童就好,迫使十六皇子只能选择那二人。当然,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大侄子,另一个是谁,就不关他的事了。 宇文浩正不同意,认为还有个太傅王智利在,而且那定夺之人乃十六皇子本人,作不得弊。可宇文浩奇认为朝中太傅都无实权地位,不必太过在意,聪明如文公公自会处理好的,而那四岁小皇子,奶娃一个,懂什么,只要文公公将选中的两位吹得天花乱坠,还怕他不选?再说了,以往伴读选试,也只是将初选合格者的答卷送往皇上那里,皇上看两眼就定了人。其实,哪一次的选试没有底下人的暗地操纵,如若不是自家大侄子太过愚笨,否则哪有落选的可能性!这次皇上甚至连参与都不参与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宇文浩正拗不过他三哥,最终答应,利用职务之便,当夜就入宫打点好此事,不过在他的坚持下,把宇文浩奇原本想送的珍稀古玩换成了送银票。 这件事宇文浩然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初听时,担心此事不妥,后来听说那文公公已经应承下来,并且文公公说自会让那太傅王智利对此事不干预,便放心。 可此时皇上忽起了要去看选试的念头,万一文公公递上的答卷让皇上给瞧见了,自家小憨孩那水平自家人清楚,那可不是要糟!若再让皇上知道他们贿赂了文公公,让皇上找到他们宇文家的不是,那就是惹祸上身了! 就这样,两兄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一路随同皇上一行人来到了慧武殿。 一到慧武殿,就看见殿外站着的孩童们。那位陶公公看见皇上来了,更是慌张地迎了上来,不待皇上询问,便自行又解释了一遍:“皇上,您可要明察,擅自取消这些孩童的选试资格,只领了官家名门子弟的乃是那文公公……” “十六皇子怎么说?”皇上打断了陶公公准备的长篇大论。 “十六皇子让他们统统站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他说满意了,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陶公公一脸惶恐。 “那就按十六皇子说的办好了!”对文公公的做法,皇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来,甚至没有多问,可是他身后跟着的大部分的官员脸色都变了。 当即,宇文兄弟就明白了,不仅他们一家,那能被文公公领进去的,都绝对是家里打点过的,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文公公说的,可是仅看现在这情形,就说明那文公公事情没办好,不知怎么被发现了,于是,兄弟俩那个心是七上八下的,暗道:以往很会办事的文公公这次不会出茬给他们惹事吧! 不容他们多想,皇上已经进入慧武殿,走向懋学轩了。众人跟上,却在快到达懋学轩时,听见里面传出孩童哭喊的凄惨声,惹得众人心中一惊,暗道:这选试为什么会有这般声音传出? “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清脆稚嫩的奶娃声饱含怒意,清楚地传入轩外每个人的耳中。 ------------ 第十八章 狠揍太子表弟 狠毒的命令下得干脆,毫不犹豫,懋学轩外的重臣们大部分是心惊肉跳,担心里面被打的是自家子弟。 当众人进入懋学轩时,印入眼帘的那位坐在主位,一脸阴沉狠辣之色的黑衣小娃不容让人错认下令者为何人! 因为紧张,一个不小心,宇文兄弟俩把那趴着挨板子的孩童认成自家小憨孩了,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定睛一看,发现认错了,那孩子要比自家小憨孩年纪小一点。才放下心,再环视一下,两人愕然地瞠大眼睛,迅速地再来回在那些站立在一边的孩童中寻找,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加速,内心惊恐道:啊——!他、他家那个小憨孩呢!?难道也惹了什么事了!?或许已经被打昏或打死抬出去了!? 担心自家憨过头的侄子,宇文浩正手心紧张地出了汗,而以为最宝贝的儿子出了事,宇文浩然腿脚发软,心中开始无限后悔今天强迫儿子来参加选试。两人脑海中不断重复小憨孩竖着走进来,横着抬出去的恐怖景象。 实际上,两人担心的小憨孩此刻悠闲地躺在假山顶,忽地打了个喷嚏,用手摸摸鼻子,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望望天空,叹气嘀咕:唉,还没到酉时!然后伸手到衣袖中,掏来掏去,竟然掏出一颗橙黄色的小海棠果,暗自开心,“咔嚓咔嚓”两三口将其消灭,可小脸上的鼻子眼睛差点没挤到一起,娘啊!酸死了!接着,“嗖”地就见那吃剩下的果核以优美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奔向远方的地面,某人毫无愧疚地为这座景色美丽的皇宫制造一点到此一游的记号。 “儿臣(微臣、奴才、奴婢)叩见父皇(皇上)!”看见皇上进来,狄羽琏阴沉的神色未变,不慌不忙地起身让出主位,对着她父皇行礼,而同时还有王智利和文公公,小福子他们。 “免礼!”皇上摆了摆手,坐到了狄羽琏让出的主位上,对眼前的情景视而不见似的,反而带着可亲的笑容朝着自己的儿子鼓励道:“你继续,就当朕不在这里,按你自己的想法做!” 此话一出,狄羽琏应声转身,而那崔丞相的脸色却是煞白,因为他已经认出被打的小孩是自己的宝贝幺孙,年仅十岁的崔晓峰。他的心中顿时既紧张又生气:这个笨蛋!平日里将他宠坏了!莫不是在这宫中不收敛,说错了什么话惹到那个煞星小皇子了!?想到十六皇子,他的眼神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怨恨:可恶的家伙!之前害死他的小女儿不够,现在又想打死他的幺孙不成?!这个煞星到底和他们崔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死咬住不放,专找他们崔家人的麻烦? 崔丞相没猜错,是他的孙子不收敛,说话不当,惹到了狄羽琏。 之前,当狄羽琏放弃查宇文逸臣是谁时,她便走向主位,王智利和文公公立即行礼,两人唤得那声“十六皇子”引得正在答卷的众家子弟或正大光明,或偷偷摸摸地看十六皇子为何人。 崔晓峰为家中幺子,平日里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那种人,加之家中为已薨的淑妃之事没少说狄羽琏的坏话,所以他看见十六皇子人长得样子后,就偷偷捣捣身旁的小表弟,用下巴示意狄羽琏那个方向,一脸鄙夷,压低嗓音,很小声地对小表弟说:“喂,快看,就是那个小贱种!娘跟人跑了的那一个!”他讥笑出声,“他还真能摆出一副皇子架势来!”说着,还偷偷学狄羽琏的表情,惹得周围几个跟他很熟的孩童捂嘴轻笑了起来。 得意洋洋的崔晓峰再看向狄羽琏时,表情顿时僵住,他没想到她正阴沉着脸盯着自己。 算他倒霉,挑了个文公公他们行完礼,没什么人说话的时候,并且虽说隔着几人,可天生耳朵好使的狄羽琏就是听见了崔晓峰的话,并且加上他从头到尾的小动作被正转身看众子弟的她恰好收入眼中,于是,狄羽琏原本冷漠的表情变了。 “贱种”这两个字就跟被人碰触这件事一样,都属于狄羽琏极为忌讳的事情,可惜崔晓峰没有宇文逸臣那本事,能在犯了狄羽琏的忌讳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所以他注定得承受狄羽琏的怒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狄羽琏盯着崔晓峰沉声问。 “回十六皇子的话,他是……”文公公也瞄见刚才崔晓峰的举动,感觉不对,赶忙笑着介绍。 “我在问他!什么时候轮到你回话了!?”狄羽琏狠瞪文公公一眼,让文公公心有怨气地消声。 只是心虚胆怯了一下,可因家世的显赫,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小孩子又控制不住情绪,崔晓峰一副高傲的姿态回答:“我叫崔晓峰!”哼,他就不相信十六皇子真听见什么了,再说了,他的大表哥是当今太子,大姑姑是堂堂皇后,死去的小姑姑是淑妃,爷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爹是礼部侍郎,总之,真有什么,他不承认就好了,他才不怕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小皇子呢! “放肆!跟皇子回话怎能自称我!你竟然还坐在那里,还不跪下施礼!”小福子不满崔晓峰对自家小主子的神态,喝斥道,并且上前拉坐着的他起身。 “啪”地,被拉起的崔晓峰打落小福子碰他的手,上下打量小福子,鄙夷道:“你是什么玩意,一个下贱的太监也敢碰本少爷!”说完,他还不嫌解气,冲着小福子讥讽道,“啊,我说错了!成为太监的士族少爷!” 小福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可见他的事情在各大家族都传遍了,连个十岁小孩都很清楚。 “崔晓峰,谁家的?”狄羽琏看见小福子僵直地站在那里,原本就有怒意的双眸冒火了。 “是太子殿下的表弟,礼部侍郎崔……”文公公赶忙接话,心想把太子搬出来,十六皇子应该不敢对崔家少爷怎样。 太子!?这可是火上浇油,狄羽琏之前刚从太子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再一听这混蛋跟太子有关系,当即她就不客气了。 “小福子,给本皇子抓住他!”狄羽琏一撩衣摆,端坐在了主位上,“你好大的胆子,之前骂谁贱种呢!?” “我没有!”崔晓峰决定死活不承认,使劲挣扎,不肯让小福子抓着他,却以失败而告终。 “紫笛!去给我使劲地掌他的嘴!” 打不了太子,她还打不了太子的表弟了不成!?可恶的东西! “是!”紫笛很听话地走上前,小手朝着已经被小福子抓住,动弹不得的崔晓峰的脸上扇了过去。 狄羽琏觉着不解气,一想到这人刚才在骂自己贱种,就怒不可遏,小手朝座椅的扶手重重一拍,怒吼道:“来人,给我准备板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教你说那种话的!小福子,紫笛,你们回来!”崔家,又是崔家!只要跟那个淑妃有关系,就不是什么好人! 其他孩童被赶起来,站到一旁,见状,都吓呆了,尤其是崔晓峰的小表弟,浑身都在颤抖,在看见表哥被人架起,趴在那里挨板子时,更是吓得哭出了声。 本来打崔晓峰的太监知道他的身份,不敢用力,结果是惹得狄羽琏狂怒,喝道:“你在做什么!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这也就是皇上他们到达懋学轩时,见到的情形。狄羽琏狂怒的心情因为她父皇的到来而转变成了犯愁,揍崔晓峰出气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父皇说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更是让狄羽琏愁上加愁。父皇竟然亲自过来看了!她该怎么做才对!?皇上到底有什么意图,要的是什么!? ------------ 第十九章 皇上的真正心意 崔晓峰见爷爷来了,准备继续刚才的嚎啕大哭,却被他爷爷一瞪,使了个眼色,不准他出声,他只好很委屈地继续趴在那里。 而狄羽琏依然想不出来答案,那方跟着她父皇来的一群人更是给她带来压力,所以她只能皱着小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崔晓峰那个方向不出声。看见她的神情,原本因为皇上进来而停下打人的动作的太监不知是否要继续,只能等待。 狄羽琏身旁的太傅王智利对于今天的伴读选试所含的背后意义知道得一清二楚。别看他长相普通,身为太傅,貌似没权,对于文公公这样一个太监做什么都不敢管似的。他可是当年皇上夺得帝位的智囊,隐藏在暗处的重要臂膀!聪明如他,在皇上登基没多久后,便立刻急流勇退,辞官回乡,而皇上自然很看重他。他虽说没了官职,可荣华富贵并没减多少,可见此人做事很有一手。 曾经,皇上对他说,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会再让他去教导!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大皇子并非皇上中意的继任人选,立之,乃权宜之计,实为太后家族崔氏一门在先帝时期的八王夺嫡中,是皇上胜出的最大助力,并且,先帝遗留的许多问题,迫使皇上不得不保留让其忌惮的外戚一族!他认为,有朝一日,皇上肯定会从皇子中选出最佳人选,重新立之。可等了这些年,太子殿下都已经入主朝堂帮忙做事了,还没见皇上有召他回来。他还以为皇上改变主意了,却没想到竟在去年接到了皇上召他回朝的圣旨,让他教导这么小的一位小皇子。 在他教十六皇子之前,皇上只给他下了一道旨意:“好好看看那孩子的资质如何,跟其他的比较一下,好的话,教下去,不行的话,就不用教下去了!”他感到高兴,皇上终于有比较中意的人选了!教了这孩子一段时间后,他觉着小皇子是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一点就通。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想通皇上对这位小皇子刮目相看的原因,因为据他所知,诸位年长的皇子都很优秀。 年初时,他实在看不下去这位小皇子在宫中的境遇,尤其属那淑妃最为过分!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方法,落人一个教唆皇子的把柄,所以某次课上,他讲了一下宫中的禁忌,本意是想让小皇子自己找机会挫挫淑妃的气焰,让她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哪知,五个月都没见小皇子有动作。可待他某天讲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的意思,仅三天后,这位小皇子问他,皇子的地位有多尊贵,皇子犯多大的错会让皇上不能容忍?他回答了的当天,这位小皇子就刺伤了淑妃,将自己置于死地,却利用他曾经提过的宫中禁忌,除掉了淑妃,成功地改善了自己的境遇! 他很清楚才四岁的孩童不可能像他们这些整日里玩弄权术者那般做事计划周密,所以除掉淑妃这件事,小皇子能成功大部分还是靠得好运气。而真正令他意外的是他以为小皇子根本没将他讲过的禁忌之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小皇子不仅记住了,还如此能忍,不露声色地等到自己想清楚怎么用的时候才动手!这孩子是个天生的弄权者!如果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将会是何等人物!? 这事他详细地禀告给了皇上,皇上大喜,但却没有真正下定决心,仅是决定先亲自培养一段时间,考核后再说,这也就是今天伴读选试后的真正意义。只是他觉着虽然这四个月他和皇上专门为今天而教了小皇子许多相关的内容,但是看此刻小皇子脸上的表情,再加上小皇子对自己今早特意提醒的派人去察看文公公的举动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了,这孩子根本没明白,没能将所学融会贯通,想通皇上要的是什么。 他曾向皇上谏言,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要求这些还是太早太过了,最好到小皇子十岁左右再决定,但皇上坚持,因为皇上已经不能容忍朝廷各派暗自争斗的小动作了。皇子的伴读选试是一个警告他们的好机会,关键在于怎么利用它。 狄羽琏半天不动,而皇上的左手臂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左手开始慢慢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她。见状,王智利叹口气,唉,皇上已经不悦了,自己还是再提点一下小皇子好了!于是,他稍稍往狄羽琏跟前挪了一下,弯腰附在她耳边,仅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殿下,今天上午臣教的新成语您都记住理解了吗?皇上专程带了这么多的人来看,您可别叫他失望啊!殿下,学的东西一定要用!学以致用啊!” 今天早上她学的新成语?太傅没事干嘛跟她说这个?狄羽琏愣了一下,脑海中迅速回忆早上所学,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他是在提醒她杀了谁好警告谁吗?她父皇专程带这些人来的? 狄羽琏向朝廷诸官那方扫了两眼,她父皇有教过她朝服分类,朝廷现今官员的名字,当即,来人的身分她知道了个大概。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崔晓峰那个方向,发现站在他身旁的太监欲言又止,于是,想不出来她父皇想警告谁的她忽然手指着那太监怒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继续打啊!打到他说实话为止!到底是他家的谁教他这么大的胆子乱诽谤本皇子的身份的!”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打这个再说!容她慢慢想。 崔丞相这一听,立刻明白自家幺孙果然管不住嘴,连忙跪到皇上的面前:“皇上,您请明察啊,微臣的孙子怎敢乱诽谤十六皇子,应该是小皇子听错了!” “你是说本皇子有错了!你没有在场,怎知你的孙子没有诽谤本皇子!?”小小的人儿转身,面色阴沉,盯着崔丞相沉声质问,那神态跟皇上发怒时的表情如出一辙,让历经两朝皇帝的崔丞相心中发毛,也让大部分初次见到十六皇子的重臣感到意外,小小皇子气魄慑人。 “不是,臣的意思是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可恶的娃儿还敢跟他发怒,也不看看他崔祥锡是谁的舅舅!被吓到的心情一闪而过,崔丞相心中忿恨,但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皇上,还是先问问文公公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定夺可好?如若是微臣孙子有错,今日就是将他打死在这懋学轩,微臣也绝无二话,可若是误会,把小孩子打坏了,太后若要问起来,怕是对十六皇子也不好啊!” “文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示意那名太监先住手,心中却在骂道:可恶的老东西!竟然话中带着威胁,又把太后搬了出来! “回禀皇上,奴才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十六皇子进来后,忽然说崔家小少爷诽谤他,就叫人抓起来打了。事实上,奴才没有听见任何人有说过诽谤十六皇子的话。” “王太傅,是文公公说的那样吗?” 王智利也听出崔丞相话中之意,再听见皇上问自己话,考虑了一下,崔晓峰是太后疼爱的晚辈之一,若是今天他被打出了什么事,只怕真如崔丞相所说,让本来就不喜欢十六皇子的太后动了怒,那就不好了,所以他微躬身子,恭敬地回答道:“回禀皇上,微臣是看见十六皇子进来后,崔家小少爷同周围孩童说了些什么,嬉笑不已,不过,还请皇上恕罪,微臣因为年迈耳背,没听见什么诽谤十六皇子之言。” “看来是一场误会了,那就算了吧!”皇上冲那名太监挥挥手,示意不用再打了。 这种结果是一旁站着的朝中官员皆已预料到的,他们都认为毕竟还只是一位小皇子,哪里是朝中元老崔大人的对手,崔大人两句话就把他孙子的危机解除了,纵使那孩子真说了什么话,这位小皇子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因为能为之前的事情作证的都站在崔丞相那方。 崔丞相谢恩站回原位后,内心松了一口气,也很得意,再向对面的文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请皇上让选试继续,最后则直直地看向狄羽琏,与她的视线对上,却不移开。 文公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躬身向皇上询问道:“皇上,继续进行选试答题可好?” 皇上还没回答,众人就见那面无表情的十六皇子走到正中,一撩衣摆,端端正正地朝皇上跪了下去,拱手请示:“父皇,儿臣想请问父皇,今日的选试是全权由儿臣负责,任何涉及选试的事情父皇都不会参与吗?”小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让众人摸不着头。 “当然,关于选试,朕不会干涉!你起来吧!”皇上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有点期待地看着她。 “儿臣谢父皇!”狄羽琏谢恩起身,转向被人扶起,正捂着伤处,呲牙咧嘴泪汪汪的崔晓峰,清脆冰冷的奶娃声再次在懋学轩内响起,“谁允许他起来了!让他再给我趴回去!” 众人呆住,什么!?皇上已经放过崔晓峰,这十六皇子是想抗旨不成!? ------------ 第二十章 欲加之罪 她的父皇准备放过崔晓峰,狄羽琏当然只能作罢,可就在她忍气吞声时,却瞄见了那文公公与崔丞相之间互通眼色,再看那崔丞相将视线移向了自己。 要知道崔祥锡是大人,他的个头高,而狄羽琏年岁小,才一丁点高度。她看向对面的他得抬头仰视,因此,虽然崔祥锡没有显露一分对她的不满来,可由于身高的差距,再加上他面无表情,不肯移开视线的动作,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无形中逼向她,像是无声地宣告胜利外加挑衅。 狄羽琏心觉气闷,又扫了一眼崔晓峰,这可好,看见他一见自己望他,正从长凳上被人扶下来的他虽是眼泪汪汪,却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崔晓峰心想他有爷爷和太后姑奶奶,十六皇子又能把他如何?改天看他怎么到太后姑奶奶跟前告状,非要将今天挨得板子数统统还给这个十六皇子不可! 一股无名火从狄羽琏心底冒起,耳边恰好响起文公公的声音,霎时提醒了她还有某人擅自取消殿外五十八名孩童选试资格的事情。狄羽琏由他之前偏向崔家人的举动以及跟崔丞相之间互使眼色联想到,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他怎敢如此大胆!? 这时的狄羽琏忽地又想起小福子跟她禀告的这十八名孩童的出身,再根据记忆中她父皇曾提过的朝廷派系,她在心中开始算数:两名出自崔氏一族,四名是崔氏姻亲家族的孩童,三名为与崔氏交好的邬氏一族,一名来自士族大家宇文一族,而宇文家族因为邬氏的原因跟崔氏走得极近!十八名人选,跟崔家有关系的就占了多一半!她的脑中猛然灵光一现,想通了之前纠结了很久的问题,那就是二十二名伴读皆出自外戚,且与崔氏有关的为十名,占了近一半! 她是不太确定她的父皇到底想杀谁警告谁,不过,既然父皇提过要多回忆前朝史,而前朝毁于宦官与外戚之手,那么她动文公公和崔家的人,父皇应该不会说什么吧?决定跟着感觉走,狄羽琏的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别看狄羽琏才四岁,生于冷宫,长于冷宫的她由于跟同龄人的经历不相同,因而所学会的东西也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能懂得的。冷宫中的小小她纵使有莫芳的爱护又能如何,仅凭莫芳一人之力根本不能护她周全,因此,当别的幼儿,即使是贫民出身的幼童都拥有天真,只会玩耍时,她却被一群表里不一,心怀怨念的弃妇想尽办法地找茬虐待,甚至无缘无故地都被打过。冷宫中的女子,她们每一个人的经历,那就是一部完整的宫斗史!她们每个人都曾无数次歇斯底里地在她面前回忆过去。她们当中,有在辉煌时是敌对的,这种敌对并没有因为都被皇上丢弃到冷宫而消失,反而更是互相憎恶怨恨,冷嘲热讽。一部分上了年纪,放弃出冷宫的女子以虐待她为乐,好度过那漫长无尽头的枯燥生活,并且借以发泄心中不满。但由于还有一部分依然年轻美貌,并没有放弃离开冷宫的女子,嫉妒诽谤,阴毒算计并没有消失在冷宫中,而每当这部分女子失败时,小小的她就是出气筒。这些女子展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人性最丑陋的一幕,而在这样的生活中,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很多很多宫中必备的能力。即便是在她出冷宫后的一年中,被人找茬挨打这种事依然层出不穷,所以对于狄羽琏来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她最清楚不过了!而找理由打人这种事情她也早就从以往欺负她的人身上学会了! 于是,待狄羽琏问清楚了她的父皇不会干涉选试之事后,她便下令让那崔晓峰重新趴回长凳上,棍棒伺候。 原本扶崔晓峰起来的太监听到这种命令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丞相见十六皇子又想打自家孙子,却不紧张,相反还在脑中琢磨该怎样利用小皇子不把皇上放在眼中的这种行为而为自家孙子出气,以及报他女儿淑妃之仇,哼,他非要让这位煞星小皇子受到惩罚不可! “文公公,你说刚才王太傅说得对吗?说是本皇子进来时,崔晓峰同周围孩童说了些什么,嬉笑不已,但并没有说任何诽谤本皇子之言,也就是他仅是说话嬉笑而已?”就在众臣皆认为狄羽琏想抗旨时,奶娃声很平和地询问文公公。 “是这样没错,崔家小少爷并没有说任何诽谤您的话!”文公公赶忙回答,强调崔晓峰没有说诽谤之言,却不知狄羽琏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那么本皇子进来时,他们正在做什么事?”狄羽琏的小手又指了指那十几名孩童问。 “他们在答卷。”文公公琢磨不透小皇子要做什么,回答得小心翼翼。 “很好!”奶娃声忽地拔高,铿锵有力道,“皇子伴读选试乃皇上下旨举行,亲自出选试题,可见是皇上极为看重之事!考场则是严肃之地,禁哗然,而崔晓峰却领众嬉笑,考试答题竟敢与周围孩童说话,公然作弊,实为藐视皇威!”一项罪名从天而降,砸得那崔丞相脑袋发蒙,又见狄羽琏冲那发愣的太监吼道,“你又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弄回去,狠狠地打,直到本皇子允许时,才可以停下来!”如果今天不把这个敢骂她贱种的家伙打死,那些敢暗地里诽谤她的人就不会得到教训!狄羽琏愤愤地想。 “皇上,微臣的孙子经不起杖刑啊!”回过神来的崔丞相赶忙向皇上求救,脑中还在盘算怎么帮孙子把罪名消除。 “咳,咳!”皇上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君无戏言啊!朕才说过不干涉任何关于选试之事的。”他以很抱歉的神情看了崔丞相一眼,“一切皆由十六皇儿裁断,爱卿就先看看他怎么处理的吧!”说话的同时,他的姿势已经换成了右臂支在座椅扶手上,右手托腮并且还捂着嘴,掩住了他嘴角上扬的动作。 由那煞星小皇子裁断?那他家幺孙还有活路吗?先看看?等看完,他家幺孙也就被打死了!崔丞相急道:“皇上,万一晓峰有个什么,太后那里……”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同所有的人一样都看见了皇上将眼睛闭上,貌似准备闭目养神的举动。 以往只要一提太后,万事皆可!可这一次,难道皇上真准备不管了?而那煞星小皇子真的胆大到敢公然打死总由太后罩着,谁也不敢得罪的崔家人吗? ------------ 第二十一章 自作聪明的倒霉鬼 对于狄羽琏的做法,懋学轩内的众臣虽说意外于她利用的理由,但心中反应不一。 王智利的双眉微微扬了扬,没想到刚才他说得实话竟然也能让小皇子拿来做文章,本想让小皇子不要因为崔晓峰而得罪太后,可眼前的情形看来,小皇子不肯放过崔晓峰啊!算了,其实也无妨,因为从皇上的举动来看,他很满意! 宇文浩正心道:这位小皇子果然如自己所料,不简单!可他家的憨小孩到底到哪里去了? 宇文浩然则叹道:原来五弟没说错,亲眼见过了,才知道这位小皇子的厉害。什么时候他家那个小憨孩能有十六皇子的一半聪慧,他就满足了!想到自家小憨孩,他内心着急,却没用。 扶着崔晓峰的太监听见皇上的话,便把崔晓峰又弄了回去,打了起来,顿时,懋学轩内充满了他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十六皇子恕罪啊!微臣孙子年纪尚小,做事不知轻重,竟在考场与他人交谈,但是微臣保证家孙绝对不敢做出作弊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还请十六殿下手下留情啊!”皇上真的不再睁开眼睛,明摆着不管,崔丞相只好降低姿态,求狄羽琏放过崔晓峰。 “他年纪小?小得过本皇子吗!?”小小的眉毛往上一挑,嘴角似讥讽地扬起,一双凤眸直直盯着崔丞相,一句话堵得他是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下不得。 一旁的文公公正在内心盘算,如若此时帮上了崔丞相的忙,他必会感激,日后好处定会不少,于是,就见文公公自作聪明地凑到狄羽琏身旁低语道:“十六殿下,崔晓峰可是太后宠爱的晚辈,若是打出什么事来,太后怪罪下来,对您也不好啊!再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回正常音量,让其他的人都能听得见,“当时奴才在场,奴才可以作证,崔家小少爷并没有作弊,仅是向身旁的表弟说了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而已!您误会了而已!”考场嬉笑这个罪名是逃不掉了,可作弊这罪还是可以摆脱的,文公公帮崔晓峰说话,同时还在心里骂王智利说话不小心,惹来不少麻烦事。 他的话一说完,站在狄羽琏对面的朝廷大员们全都看见小娃儿朝着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一个手势。那位小太监朝狄羽琏躬身点头,然后把手中的一本册子交予旁边的小宫女,退出了懋学轩,而那名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那本册子站在狄羽琏的右侧。 崔丞相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听见孙子的哭叫声,深感心疼焦急的他接着文公公的话再次为孙子向狄羽琏求饶道:“十六皇子,您都听见文公公所说,微臣的孙子绝无作弊之举。嬉笑乃不懂事所致,待回去后,微臣定会对他严加管教!还望十六皇子恕其轻忽选试之罪,原谅他这一次吧!” “文公公!”狄羽琏不理他,忽地出声,心中正对文公公刚说的崔晓峰所开玩笑为无伤大雅而火冒三丈。 “奴才在。”文公公不明白她叫他做什么,躬身应道。 狄羽琏示意他站到她前面去。待文公公站到她面前后,就见她不说话地勾勾手指,文公公只得走近点,微躬身。狄羽琏皱眉,再勾手指,文公公再靠近点,弯腰,不明白地看着她。 “你是想让本皇子仰视你不成!”狄羽琏双眸忽地一瞪,怒吼出了声。 “奴才不敢!”文公公赶忙跪下。 “头低下!再低!再低点!”狄羽琏不断地让文公公低头,直到他呈匍匐状才算满意般。 崔丞相很着急,十六皇子竟然无视他,皇上也不管此事,而那方的孙子已经翻白眼地昏了过去。于是,他连忙使个眼色让户部尚书邬广华以及宇文兄弟俩帮忙,但就在此时,这三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懋学轩内所有的人就愕然惊见狄羽琏伸出一条小短腿,小脚狠狠地踹向了匍匐在地的文公公的肩膀,将他踹倒在地后,再用小手一把将身旁小宫女手中捧着的册子打落,正正地砸在了文公公的脑袋上。 “该死的东西!是谁给你借得胆子擅自将选试人选删减成这么点人的!?”狄羽琏怒声质问。别看是奶娃声,着实让对面大部分的大臣脸色变了,都想起来因为崔晓峰之事导致他们忘却了的殿外孩童之事。凡是与文公公私下有交易的官员,顿感心惊胆颤,怕文公公露出暗地里的事情来。 “奴才不知十六殿下您说的是何意,今天来参加选试的人全部都在这懋学轩里了。”文公公心中一惊,重新匍匐在地的他强作镇定。 “哼!今日来参加选试的人的确都在这里了!”狄羽琏小手指向门的那方。 文公公顺着她所指的看过去,瞬间面如土色。原来就在他回话的时候,小福子已经按照狄羽琏的意思把那些孩童都领进来了。 “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文公公决定来个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不知道!?五十八个孩童以及领着他们的太监公公都可以作证,是你擅自删减人选!这是之前的名册!”狄羽琏指指刚才砸在他头上的册子,“你胆子不小!来人!把他也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打到他说实话,说出谁给他借得胆子敢做出这等妄为之事为止!” 哦,原来小皇子还是将他早上的提醒听进去了!孺子可教!王智利微微点头,这次皇上专门安排文公公监考,就是由于他借着翰林院使这个职位私通了不少朝廷主要官员,作威作福许久。皇上已经不能容忍他,故借考核小皇子之际除掉他。不错!小皇子做对了! 见文公公被抓了起来,那些心中有鬼的大臣们不是期盼他千万不要说出来,就是希望他早点被打死,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不过,文公公才被带过去趴在那里,狄羽琏正好看见执行杖刑的太监因崔晓峰已经昏了过去而停了下来,不高兴地喝道:“谁让你停了!继续!” 于是,就见那崔晓峰因为又被打而疼醒来了,接着由于他年岁小,实在抗不过去,便长声*了两下,咽气了。 崔丞相眼睁睁地看着幺孙被打死而束手无策,不由得瞠大眼睛地望着死去的孙子愣在那里,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大臣们震惊地望着被打死的崔晓峰,不敢置信竟真是这种结果,小皇子真敢当崔大人的面打死崔家人。 “死了是吗?拖出宫去!晦气!”一条人命没了,小娃儿的脸色都不带变的,冷声下令让人把死尸丢出宫去。 宇文浩然他们掩不住吃惊的神色,惊愕地看着她,心道:这位小皇子真的才四岁吗? 然而,就在此时,更让他们意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文公公的大叫声响起:“十六皇子饶命啊!奴才也是万不得已,都是迫于崔丞相他们这些权高位重者的威胁才不得已做下此等错事啊!” 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何还没有挨一下板子就要招供了!?崔丞相等人视线转向文公公,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 第二十二章 认罪与狡辩 崔晓峰的死所带来的效应是狄羽琏预料不到的。她本想借此给那些敢暗地里诽谤她身份的人一点警示,让他们收敛一些,却不知堂堂崔家人被活活打死,还是当着崔丞相的面的这种事情,起到的震慑效果是巨大的。想想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同时又是太后的亲弟弟,竟然拿一位小皇子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幺孙被打死而束手无措,而之后虽然太后震怒,却也未能动得这位小皇子的一根汗毛,于是,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暗地里谈论十六皇子的出身问题了。敢质疑敢骂她的,恐怕也只能心里偷偷骂了。 另外,原本文公公根本不准备松口,一来他不愿意得罪那些大官,二来他认为一位小皇子怎可能有那么大的魄力,敢取一个人的性命。纵使是之前已死的淑妃也仅是伤在小皇子的手上,是皇上下令御医不得诊治,且恰巧当时又没有能帮她向皇上求情的人在场,因而导致她香消玉殒的。但他不同,他手握很多人的把柄,这些人就是为了自己也得救他!所以文公公有恃无恐地准备死不认罪,还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狡辩好。可那崔晓峰竟然真的活活被打死在他眼前,并且小皇子冷酷无情地让人将尸体丢出去,顿时吓到他了,怕死的他当即改变主意,想把所有的人都供出来,那样的话,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狄羽琏示意停止对文公公的杖刑。下了长凳的文公公立刻跪到地上,先供出了崔、邬两家让他直接把大部分的孩童参选资格取消,到时候只把这两家的孩童试卷交予十六皇子,以保证伴读出自他们两家。接着他供出了宇文家请他务必让他家少宗主成功入选的计划,还有凡是想让自家子弟成功入选的官员贿赂他的事情,最后是交代了他准备交哪几个孩子的答卷。 被点到名字的人脸色苍白,大部分是又气又怒,气的是文公公竟然把他们抖了出来,怒的是文公公的话中露出了他只准备交崔、邬、宇文三家孩子的答卷,既然如此,他还敢收他们的贿赂! 皇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表情冷凝地望了眼文公公,再将视线移向那些大臣,一一看过,他的眼神有点阴沉可怕。 今日跟皇上到懋学轩来的大臣有十几位,被供出来的就有八名。崔丞相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孙子被打死之事,贿赂之事可大可小,单看皇上的心意了,于是,就见他领头跪下喊冤,那些被点到名的人也跟着做。 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文公公的头上,说他胡说八道,并且无一不用眼神向文公公施压。文公公仅退却了一下,随即想到他是逃不了,多拉几个大官下马,还显得他迫不得已才做错的,于是,他大着胆子把众人贿赂了他什么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还把他藏匿贿赂物品的地方也抖了出来。 皇上立刻派了他身边的黄公公领人去搜文公公所说的贿赂之物,让人将那些东西带过来。 因为皇上让十六皇子入住安康殿亲自教导,史无前例,可想而知此次贿赂文公公的大臣不是想攀上这位皇子,就是想安排自家子弟在其身旁以便日后监视,因此竞争激烈,加之文公公又想大捞一笔,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大出血本,除却宇文家外,送的都是自家珍藏已久的珍稀古玩,很容易让人辨认出是哪家送的。可谁都没有料到这位小皇子竟会亲自派人去查看真实的情况,而且她派的小太监也不是像以往那些惧怕各方势力保持缄默的人,于是此时此刻,他们个个是只能直冒冷汗地在那里后悔此次的行为。 如果黄公公带人回来,捧着那些珍稀古玩,那就是铁证当前了,到时候再认罪,似乎有点晚,考虑再三,崔丞相先认罪了,说是自己一时糊涂,期盼皇上能从轻发落,除了宇文兄弟,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一一俯首认罪,而皇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周围的人都俯首认罪了,宇文浩然却还在琢磨要不要也认罪,而同他一起跪着的宇文浩正却在他还没考虑清楚时就高喊出声了:“皇上!请您明察!微臣是不知何时得罪过文公公,或是有谁教文公公诬陷臣和微臣的兄长!我宇文家今日没有任何子弟来参加选试,何来文公公所说用银票贿赂之事!文公公他含血喷人!” 宇文浩正是个胆大 心细的人,秉持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的观点,他做事总喜欢考虑到最坏的方面,凡事喜好两手准备,所以昨夜他挡下他三哥送珍稀古玩的举动,硬是送了大笔银票给文公公,就怕万一事情败露,会被别人确定是自家送的。送银票,可是好撇清关系多了,只要死不认账,谁能说是他宇文家所为?再加上,一直担心憨侄子的他根据小皇子以及文公公他们的话分析过,小皇子一进懋学轩先找的就是崔家小孩的麻烦,貌似压根没见过他家侄子,另外虽说今日出事的人占了朝中高位居多,但他根据崔家小孩的死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皇上今日绝对不会手软,所以虽然他不能确定自家侄子的下落,但是胆大的他赌了!赌他家侄子根本没出现在这懋学轩过!只要大侄子没出现在这里过,其他的情况他都有办法应对! “皇上,请您明察啊!臣等是被冤枉的!”兄弟俩极有默契,宇文浩然反应很快,立即把认罪的想法压下,喊冤出声。不过,别看兄弟俩说得义正词严,可手心里那是紧张地直冒汗。 哼!他家没人来参加选试?骗人!没人参加的话,八皇子会专门给自己推荐那个叫宇文逸臣的家伙!?而且八皇子的伴读,他们宇文家的孩子说得很清楚,宇文家的少宗主今日有来参加选试!狄羽琏小脸浮现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转头出声冲那十几个正不知所措的名门子弟的方向喊道:“宇文逸臣!出来!” “……”静悄悄,没有人应声。 狄羽琏愣了愣,再叫一声,还是没人站出来,并且随着她的视线,那些小孩都害怕地各自退了一步,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连叫了两遍,都不见有人应声出队,狄羽琏忽然反应过来了,啊——!这里不在的不就是刚才那个敢把她的宝贝小匕首扔掉的家伙吗!原来他就是宇文逸臣!哼哼,本来想放过他的,算他倒霉,还是让她知道他是谁了,这下她要让他尝到敢惹她的后果!一种孩子气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就见她转身走到宇文兄弟身旁,面向皇上又端跪了下去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宇文兄弟俩正因为不明白为何十六皇子会知道自家那个小憨孩的名字而担心地心跳如打鼓时,就见跪下的小皇子说话前特意地仰头瞥了他们一眼,那表情似示威般,带有孩子气,像普通小孩那般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准备得意洋洋地告状。 “刚才……”清脆的奶娃声响起,要说了。 宇文兄弟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地盯着身旁一丁点的小奶娃,心中叫道:刚才!?刚才怎么了啊——?小皇子,您小人家高抬贵手,别乱说话啊! ------------ 第二十三章 遮掩事实 千万别乱说话啊!宇文逸臣心里嘀咕。他因为看医书太久,觉着眼睛酸涩便闭上眼睛休息,脑中是开始想东想西,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刚才见到的小娃儿身上去了。 他之前没多想,可现在仔细想想后,让他有点后怕。虽说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人来找他,可一般小孩子的性格都说不准,他怕那娃儿是之前没事,此时心血来潮给他乱安排个闲逛皇宫,藐视皇子之类的罪名,越想越担心,但又不能做什么的他只能在心里期盼小娃儿能明白他这个大哥哥是个很好的人,能高抬小贵手,千万别找他的麻烦! 天色还亮,但能晒到暖暖阳光的美好时光已经过去了,于是担心归担心,小憨孩还是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暗自盘算,选试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这个时候出现的话,不可能被选上了。嗯!是时候去找侍卫把他领到五叔那里去了!侍卫归五叔管,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还可以帮忙瞒下,而且五叔在的话,他挨骂的时候还有人帮他说情。 主意一定,宇文逸臣收起医书,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准备结束他的“迷路”境遇了。不想再出现之前不小心遇到一个小皇子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位小皇子到底会不会乱说他的坏话,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中途是躲躲藏藏,也算他走运,碰见的太监宫女都让他给避开了。 当他到了能看见侍卫的地方后,眼睛一亮,暗自开心:太好了!都是认识的人!接着就见某位小憨孩瞅了两眼周围没别人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内瞬间泪汪汪,可爱的小憨脸浮现些许慌乱,表情很是委屈可怜,冲向了那几名侍卫,呜,他“迷路”后终于找到他“敢”说话的人了! 他以为选试该结束了,可事实上选试还没能真正进行呢!而那位小皇子确实准备给他安上一系列的罪名,弄得他的爹亲和叔叔是额头直冒冷汗,心中忐忑不安。 不过,狄羽琏的话没能说出来,她说了那么两个字后,被皇上打断了! “你起来,不用跪着!到朕这来!”皇上和蔼地对狄羽琏招招手,他可喜爱这孩子得很,一切均按他最期待的方向进行,甚至比他预想的还好,可以让他提早对朝中格局进行大变动,怎能让他不开心! 狄羽琏听命起身走到皇上跟前,皇上把小小她抱到怀中,低头慈爱地问道:“你刚想禀报什么事?” “……”狄羽琏刚想张嘴继续说,却因为面向了跪着的有罪大臣,恰好又将宇文兄弟俩睁大眼睛望着她的神情收入眼中。两人毕竟是宇文逸臣的亲爹和亲叔叔,三人当然长得有神似处,不禁让狄羽琏联想起宇文逸臣那张憨憨小脸上的无辜委屈的表情来,“儿臣、儿臣……”狄羽琏难得地支吾了起来,不小心又瞥见刚才打死崔晓峰的地方,他的尸体虽已被拖走,但那块地方仍是血迹斑斑,“儿臣刚想说……想说……”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自己说出宇文逸臣的下落后,因那个男孩在宫中乱逛,也被抓起来毒打一番的景象,于是,小小的眉头渐渐紧皱,为自己想到的情景感到非常不喜欢。 “琏儿!想什么呢?”皇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知这小娃儿为何发起呆来。 “父皇,”狄羽琏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的父皇,“刚才小福子向儿臣禀报说被文公公擅自删减的人数为五十八人,儿臣进入懋学轩后曾数过轩内只有十七名孩童,所以……”她的小脑袋转向宇文兄弟,让他俩心惊肉跳,她顿了一下,忽然伸出小手朝文公公指去,“其实所有的参选孩童都在这里了!文公公你竟敢撒谎!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把他抓起来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狄羽琏改变主意了。 “皇上!奴才说得都是实话啊!不信您可以问陶公公他们啊!那宇文逸臣确实有参加今日的选试,参选的孩童也都见过他啊!”文公公挣扎地喊冤,他没有注意到宇文逸臣的踪影,正在纳闷这孩子是何时不见的时候,忽然听见小皇子把罪名又安到他头上来了,那是大惊失色。 宇文兄弟俩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在听见文公公喊冤的话后,宇文浩正想要辩解,却没来得及。 “陶公公,是文公公说得那样吗?”皇上问陶公公,手却一摆,阻止了要打文公公的太监。 狄羽琏一听文公公的喊冤就发现自己刚才没能考虑周到后再说话。既然改变主意不找宇文逸臣的麻烦,她本能地就想维护。可她才开始想办法,就见她父皇发问了。小娃儿有点着急,不待陶公公能有所反应,是不假思索地喊道:“陶公公,宇文逸臣根本没有来参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啊,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坐在皇上的怀中,所以他没看见她的表情,可面对她的那些人都看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着急,紧张与懊悔。 难道小皇子在为他家的小憨孩掩饰?不会吧!宇文兄弟俩不太确定地想。 这位小皇子不可能偏向宇文家的人吧!没道理啊!其他人均不能理解她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尤其是王智利,据他所知,小皇子不认识宇文少宗主才是,更没有理由为他掩饰什么,再说了,小皇子根本冷酷至极,是不会维护任何人的! 最后众人一致认为他们看错了,因为狄羽琏的那张小脸不仅恢复了阴沉,还比以往更具有凶狠气势。事实上,她是根据她过往的经验,这时候越凶越能让这些做奴才的明白她在让他按她的意思说! 陶公公本来就胆小,一听皇上问他话,这心中就怦怦地乱跳,再被小皇子这么一吼狠瞪,顿时他整个人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陶公公身后站着的小福子纳闷之前明明给小主子禀告过文公公带走了十八名孩童的事,他还特地详细讲过他们出身,其中包括那位宇文逸臣,为何小主子要这般做? 他看到狄羽琏的神色,虽说不了解原因,但是明白了小主子要掩盖宇文逸臣出现过的事实,所以他的脑子飞快地一转,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别人没听见也没看见他说话,可那陶公公却听了个真切:“陶公公,十六殿下说没来的人就没来,再说两位宇文大人都看着您呢!” 经他提醒,陶公公回过神来,瞄了眼宇文兄弟,果然是直直地盯着他看,心中顿时明朗,文公公今天算是完了,自己按小皇子的话去说才对,这样也不会得罪宇文家的人!于是,就见他站出,跪下,不仅说宇文逸臣没有出现过,还自作主张地说文公公不知为何还把那孩子的名字写到名册上了。 这在宫中打滚的太监都是成精的,他这么一说,明摆着文公公是要遭殃的那一个,其他曾见过宇文逸臣的太监便纷纷附和陶公公。 听他们这样说,文公公直含冤,却被皇上勒令闭嘴。而那群孩童中因为有人认识宇文逸臣,也有人记得点过这个人的名字,忍不住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那边在嘀咕什么!?想乱说话像那崔晓峰一样被杖打吗!?”狄羽琏眼尖,看见那方有动静,立刻略带恐吓之意地吼道。 众孩童对崔晓峰被打死的印象是深刻的,受到的影响是无边的,于是,那群孩童拼命摇头,并且吓过头地连忙否认见过宇文逸臣。 不对劲!皇上扬扬双眉,他的皇儿为何给他感觉像在护着宇文家的孩子?毕竟是皇上,还是察觉出来了。他想了一下,问道:“陶公公,你之前为何没有向十六皇子禀告文公公擅自添加了宇文逸臣的名字在名册上?” “回皇上,奴才、奴才向十六皇子禀告了的!”不知皇上会这样问,陶公公紧张了一下,但想到十六皇子应该会和自己口径一致的,如果说禀告了,有什么事会是小皇子先挡着。 “琏儿,既然陶公公禀告过此事,为何之前你不直接说出来,反而一副笃定的样子冲着孩童的队伍喊宇文逸臣的名字,让他出来呢?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宇文逸臣?” “……”狄羽琏未料到陶公公回话时竟然提到了名册,而让皇上挑出了矛盾之处来问她。她顿感语塞,身子紧绷,心中骂道:这个该死的奴才,笨死了!文公公都没有提到名册之事,他乱编什么呢!?没帮上多少忙,反而提醒了父皇!真是的,她要怎么说才能圆这个谎呢? ------------ 第二十四章 注定的敌人 “琏儿!”皇上盯着怀中小娃,脸上倒无不悦之色,右手伸向小娃儿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他没有生气,只是非常不解,如果这孩子已经成年的话,或许好解释多了,可这孩子才这么小,根本与宇文家没交集,也没有共存利益,更不符合她的性格,何来这种维护行为? “儿臣并不认识宇文逸臣。儿臣是因为之前来懋学轩时,八哥有提到过那宇文逸臣……”不知该如何解决陶公公给她制造出来的麻烦,狄羽琏想起她最先是从八皇子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只好提及此事,却由于她脑中还在转着怎样说才合理而停顿下来。 涉及另一位皇子,皇上皱眉问道:“哦?你八哥为何提他?” 这下宇文兄弟感到莫名,而轮到户部尚书邬广华开始紧张了,他怕小皇子乱说话。 可惜他很不幸,狄羽琏虽然紧张,可她的小脑袋瓜里在乱转。提及八皇子,就让她想起他推荐宇文逸臣时那副殷勤过度的嘴脸,恰好原本垂眸跪着的邬广华偷偷地抬眼望了她好几眼,让她不经意地瞄见了。她很正常地想了一下这人是谁的问题,然后非常容易地根据朝服把职位和人名对上,知道了他老人家正是八皇子的外公。 几个月以来她一直在学前朝史,她的太傅是三句不离一个争权夺位,天天都提出问题,引导她自己去分析那些人为何这样那般,之后他再详尽解释,于是,小娃儿的思维习惯性地凡事总要朝这方面想,因而产生了疑问,这个老头干嘛在她提到这件事后看自己?八皇子为何那么殷勤,他和宇文逸臣也是表兄弟的关系? 小人儿开始默背她父皇曾逼她记下的庞大关系网,最终确定八皇子和他的伴读之间是表兄弟的关系,都是邬广华的外孙,而那宇文逸臣和邬家没关系!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头他不会是想让他的外孙夺得宇文逸臣的少宗主之位吧? 于是,小娃儿使劲回忆她八哥身边那宇文家的孩子长得啥样,嗯,她不喜欢的样子!一想到宇文逸臣会被那人夺走了少宗主之位,小娃儿的脸不自觉地拉长了,阴森地看着邬广华,弄得他莫名其妙。 见怀中小娃又不说话了,皇上纳闷今日的皇儿总是发呆,不若往日反应灵敏,他直接伸手把她的小脑袋转向自己,再问一遍:“琏儿,想什么呢?” 此时,小娃儿有了主意,说道:“父皇,八哥说我来选伴读时,务必要选宇文逸臣这个人!”她说的语速依然很慢,为了想清楚怎么组织语言,好让自己的解释合理,“八哥说希望我能找出宇文逸臣的不对来,他若是在宫中惹了什么事,到时候八哥的表弟宇文逸凡就可以夺得宇文家的少宗主之位了!”她想了一下,又专门加了一句,却无意间挑拨了邬家和宇文家的关系,“八哥说这样对他外公家有好处!” 她父皇应该不会为这种事去找八皇子对质吧!?狄羽琏说完后又觉着自己没说对。 当即,邬广华的脸色变绿了,因为狄羽琏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让他以为是他的大女儿没把事情做好,给八皇子说得太清楚了,而小孩子掌握不住分寸,竟然就这样说了出去,这真是差点气死他了,想辩解,却由于狄羽琏从头到尾提得都是八皇子说,让他无从辩解起。 宇文兄弟听起来觉着像是那么回事,他家小憨孩参加选试之事是临时决定,他们可没有找邬家帮忙,八皇子为何让十六皇子务必选他家逸臣?而宇文浩然想到昨夜他是宿在三夫人邬氏的房内,曾提到过今日的选试,莫不是邬家想做什么,而她在上午给邬家通风报信了?宇文浩然心中不悦了起来,瞥了邬广华一眼,心中起了嫌隙。 “儿臣虽然听陶公公说文公公擅自添加的是宇文逸臣的名字,但是儿臣不太相信,以为既然八哥让儿臣选他,他就应该在才是,故而儿臣喊他的名字,好确定真假!” 她父皇在她说话的时候神色并没有不悦,那她好像说得还算合理吧!狄羽琏顿时稍稍放心。 皇上沉默不语,考虑再三,决定不再追究宇文家的孩子今日到底有没有参加选试的事情了。原本他想狠狠打压崔氏一派,包括宇文一族,但此时由于这个皇儿的话,貌似邬家和宇文家会起嫌隙,那就让他们自己窝里反好了!相信宇文浩然他们也察觉出琏儿护着他们了,既然如此,他何不顺水推舟,让宇文家受了琏儿的恩典。他已经下了决心未来将皇位传于琏儿,那么他还是为琏儿留着宇文家族的人吧! “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两位爱卿都起来吧!委屈你们了!来人!将文公公拖出去!”皇上和颜悦色地让宇文兄弟起身,之后立刻下令处决文公公,他本就没准备饶过文公公,当然无视他的哭喊求饶。 “臣等叩谢皇上恩典!”赶快施礼,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宇文兄弟俩这算是放心了,感激地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会帮了大忙的小皇子,却得到一张小冷脸的回应,当即又怀疑起了这个小皇子帮他们其实是自己的幻觉!真是不讨喜的娃儿! 这个时候,前去搜查贿赂物品的黄公公一行人回来了。见着那些珍稀古玩,皇上勃然大怒,起身把怀中的小娃儿放到地上,然后负手踱步,高声训斥剩下的六名倒霉鬼。 崔丞相老泪纵横,再次说自己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跪趴下求皇上开恩。 “嗯,你的确是糊涂了,可上了年纪的人做糊涂事也实属正常!”皇上的语调忽然变得平和,他停下了踱步,站在崔丞相的面前,弯下腰,伸出手拍拍崔丞相的肩膀,像是在安抚般。就在崔丞相以为皇上有意放过他时,皇上的手却伸向了他朝服的衣领、双袖以及腰间处,依次缓慢地解下了上面绣有别致图案的条形小带,那是延烜国专门系在这三处,代表所属职位的花穗带。“爱卿年纪大得都爱犯糊涂了,朕又如何忍心让你再辛苦下去呢?不如你还是回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吧!也好避免崔家再出一个像崔晓峰一般不知场合,任意嬉笑,藐视皇威的孩子来!”皇上的话说得轻缓,一双凤眸隐隐透着冷漠,嘴角微挑着一丝邪乎的笑容。 “皇、皇上!”皇上突如其来的变脸是崔丞相所未能预料到的!只见他顿时瘫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地望着皇上。 “怎么?你对朕的决定不满意吗?舅、舅!”忽然改变了称呼,却饱含着威胁之意。 “老臣不敢!谢皇上恩典!”崔丞相连忙跪起。 “那就好!”说完,皇上直起身,视线移向其他五人,一一扫过,“来人!摘了他们的朝服花穗,先关入大牢,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一同会审!明日早朝朕要知道结果!”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宇文浩正领着人将五人抓走。 在场的大理寺卿等三人应声而出,随着被摘去朝服花穗,御林军押走的五人离去。 五人求饶无用,一旁的宇文浩然觉着今日皇上恐怕早有准备,怪不得会出现比以往多的护卫跟随,而御林军副统领也在,莫不是之前他和五弟都在皇上欲除之的名单上?心中后怕的宇文浩然在弟弟离去前望了他一眼。他明白他大哥的意思,一定要找到他家大侄子,千万不要让他被人发现在宫中! 觉着很满意,皇上揉揉站在他身边的小不点的脑袋,指指黄公公他们手上捧着的珍稀贵品对小娃儿说:“琏儿,你去从那些东西中挑两样喜欢的,剩下的就收缴国库了!可以继续选试了!早点结束,今晚你跟朕一同用膳吧!” “是,父皇!” “不早了,众爱卿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明日早朝再议!王爱卿,选试的事都交给十六皇子负责,你随朕来!”说完,皇上未理还跪在地上的崔祥锡就扬长而去,王智利紧跟而上。 崔祥锡今日是既失去了幺孙,又丢掉了官位,可谓是凄惨倒霉的一天。缓缓站起的他看见一旁的狄羽琏,不禁恨从心来,他崔家的势力不会这么容易就倒!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位煞星小皇子血债血还的! 经过这件事后,不仅崔家视狄羽琏为敌,之后知道了八皇子根本没说露自家目的,而被宇文家提防的邬家更是费尽心机地想除掉这位小皇子。 还没长大,就已经被朝中两大家族仇视的狄羽琏眼下根本不担心这种事。她从黄公公那里挑了两样东西,让碧箫拿着,然后便端坐在了主位上,看着太监宫女迅速地打理懋学轩,准备开始选试了。 “你们十六个资格取消,可以出宫了!”望着等待入座的参选孩童,小娃儿皱眉,指着十六名名门子弟说,她还摆摆小手,让人将他们带出去。 这让已经告退,才走到懋学轩外的大臣们都听见了。众人脚步顿了一下,离开了这里。而也出去了的崔祥锡,他仅回头望了一眼轩内,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接着甩袖而走。因为还未到宫禁时间,他直接前往太后寝宫了。 宇文浩然深吐一口气,庆幸逃过一劫,不再管此次选试结果如何,他边跟其他人寒暄着离开慧武殿,边想着快点去他五弟那里一趟,不知道五弟手下的人有没有发现他家小憨孩的踪影? “宇文大人!”才跟其他人分开走的宇文浩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狄羽琏身边的小太监。 “小公公有什么事吗?”这个孩子应该是丰家的那一个吧!进了宫,改叫什么名了?宇文浩然认出小福子的来历。 “宇文大人,十六殿下请您回去一趟!”小福子非常有礼地躬身,摆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个煞星小皇子!?闻言,宇文浩然嘴角微微抽搐。经过刚才的那些事后,他顿觉这句话犹如噩梦降临,那个小娃儿找他回去做什么!? 而那方在懋学轩看着众孩童入座的狄羽琏心中不悦,她刚干嘛那么好心!?敢扔了她的宝贝小匕首,总得有人来偿还!哼!就子债父还好了! 于是,未来公公与儿媳妇的第一次交手就要上演了! ------------ 第二十五章 子债父还的方案 纵使请人的那方是一位才四岁的小不点,但人家的身份是皇子,还是一位皇上喜爱的皇子,所以宇文浩然只得随着小福子回了慧武殿。 一路上,他不停地琢磨小皇子找他会是何事。根据之前小皇子的举动,他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小皇子已经见过自己的长子了。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当即又否定,因为根据煞星小皇子的性格,他家没有心眼的小憨孩十有八九会得罪小皇子,那样的话,不被小皇子折腾地掉个三层皮哪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难道两人真的遇见过,而他家小憨孩不幸地得罪了小皇子,其实已经因此而被毁尸灭迹了!?这就说明了为何他家逸臣没有出现在懋学轩过,而小皇子现在找他就是准备告知这件事? 不会的,不会的!宇文浩然赶忙否定这种晦气的念头,逸臣一定没有事情的!可到底小皇子要干什么? 就这样,宇文浩然胡思乱想,提心吊胆地回到了慧武殿。当他再次进入懋学轩后,印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主位上那抹阴沉的黑色。 正襟危坐的小人儿正冷漠地注视着所有已经入座的孩童。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小不点,可显露出的却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高贵姿态,这让宇文浩然从忐忑的心情中抽离,再次感叹道:这位小皇子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天生王者的感觉! 狄羽琏一见宇文浩然到了,小脑袋朝他点了一下,示意他到她跟前去。 宇文浩然走到她面前,先躬腰施礼道:“臣参见十六殿下!” “宇文大人免礼吧!”奶娃声透着高高在上的气势。 长辈向自己施礼,狄羽琏毫无不自在感,仅微仰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回她面前的众孩童身上。 只见众孩童身前的小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都端坐着安静等待。狄羽琏朝已经回到她身旁的小福子点点头,让人开始分发题纸。 虽说之前的十七名孩童已经答过此题,可他们答了一半就因为崔晓峰的事情而中断,并且当现在的这些孩童进入懋学轩时,那些题纸早已收起,好腾出地方来打崔晓峰,因此试题未换,还是皇上亲自出的那一份。 众童开始提笔答卷,小福子又站回原位,同碧箫和紫笛二人一样,伴在狄羽琏的身旁。 宇文浩然以为接下来小皇子该理自己了,哪知小娃儿略带不满且疑惑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冲着他,而是对着她身旁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说道:“你们三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福子三人愣住,不明白小主子话中的意思,略带不解地回望她。 “愣着做什么!?坐着去答卷啊!”小手指着最前排空的三个位子,狄羽琏皱眉不悦。 “小主子,您是说我、我们!?”那三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空位是留给他们的?小福子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三人。 “对!还不快去答题!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狄羽琏回答地很肯定。 意外,震惊,激动,感激的情绪一一从三人脸上闪过,最终,三人听命地走到空位处,各自坐了下去,磨墨,展开题纸,握笔,却因为不能平静的心情而颤抖着手,下不了笔。 不仅小福子出自士族,碧箫姐妹俩同样出自士族,只不过她们俩的家族不是因为衰落,而是由于获了罪,导致两人被贬为官婢的。之后经过复杂的辗转过程,两人成了延烜国的皇宫内宫女中最低等的杂役宫女,于是,两人的境遇同小福子差不多,一样凄惨。 三人对狄羽琏的忠诚度又翻倍增长,她却不觉着自己允许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父皇说过,选身边的人要选忠心的,选自己能信得过的人,而现在宫中她认识的人中也就这三个顺眼点,所以她早就考虑好让他们参加选试了,只不过从来没有提过而已。 一旁站着的宇文浩然不可思议地望着小福子他们,心道:小皇子不会是想选太监或宫女做伴读吧!?这简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荒谬至极!他转头,俯视身旁坐着的小娃儿,见她拿起手边的名册,翻开看了起来,丝毫没有理他的迹象,这更是让宇文浩然感到气闷,到底叫自己过来做什么?小娃娃!不会是让他来傻站着的吧!? 其实要真是让他来傻站的话,那还好了!此刻的狄羽琏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名册,实则是因为之前虽然决定让宇文浩然还债,但却没有想好怎么一个还法,所以她现在还在考虑用哪种方法好。 打宇文大人一顿好了!小人儿的脑中同时浮现他被打地嗷嗷惨叫的情景。太常用了,没劲!那让他进大牢里呆着?小脑袋中的场景瞬间转换成宇文浩然手扶牢内栅栏,泪流满面的凄惨模样。哼,算他走运,找不到合适的罪名!干脆把他关进黑漆漆,阴森森的屋子里,吓他一晚上!情景继续转换,幻想宇文浩然被吓得哇哇大叫的样子让狄羽琏心情好了起来,可冷漠的小脸上最终是撇撇嘴,否定了此方案,这家伙明天还要上早朝,若让父皇知道了,不好!可恶,她一定会想到一个完美的方法,让他偿还他儿子的债的! 啊,有了!狄羽琏的脑中忽地灵光一现,既然宇文逸臣丢掉了她的小匕首,那么他爹就该去湖里给她捡回来!这个方法既合理又好! 很好!狄羽琏心中很是满意,脑海中满是被绑成肉粽子的宇文浩然像她的小匕首一般,“嗖”地被太监丢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扑通”地沉入湖中的美好景象。 宇文浩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否则肯定会学他儿子,像身后被鬼追似地撒腿就跑的。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还在耐心静静地等待她说明请他来的目的。他看着她合上了名册,放下它,然后抬起头来。 小人儿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地打量了他好几遍,看得他心中发毛。她本想仔细看看这个人后,就下令把他丢到湖中捡匕首去!可在看到他的衣袖时,她不小心地想起了宇文逸臣的袖子像个百宝袖,能掏出很多东西来,于是,毕竟是小孩子,她稍稍地起了好奇心,他爹的袖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呢? 于是,就见某位小娃娃伸出小手拍了拍她身旁的桌案,很理所当然的模样,下令道:“宇文大人,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这里!” 啊?这是要干嘛?他怎么有种即将会被人打劫的不好预感!? ------------ 第二十六章 强盗小皇子 小娃儿下完命令后,就直直地盯着宇文浩然的袖子不肯移开视线了。迫于无奈,宇文浩然只能很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东西。 这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宇文逸臣的很多习惯都是从他爹那里学来的,于是,就见宇文浩然往桌案上放了不少东西,什么汗巾啊,火折子啊,荷包,药瓶之类的。 小小的人儿看见宇文浩然还掏出了一个蜡纸包,回想起宇文逸臣给她喂的绿豆糕也是放在这种纸内的,她立刻伸出小手,把那小包东西拉到自己跟前,打开来,一看,果然是绿豆糕。 这父子俩都有个可爱的小癖好,就是爱吃糕点,而且只吃燕都内同一家做的。宇文逸臣是因为要打发下午无聊的时间,所以装了两块他爱吃的在身上,而宇文浩然是固定地要在下午处理公务时吃它几块,结果他今天下午没来得及吃,就被皇上召见了。他从兵部出来时,顺手把准备好的绿豆糕包起来带着,想说议完事后就该出宫回家了,路上在轿中的他到时候再吃。 只是……计划泡汤了,宇文浩然瞄见某小娃是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小嘴一张,咬了一口。 嗯!跟下午吃的味道一样,真好,她喜欢!小人儿扬扬双眉,正好之前宇文逸臣喂她吃的时候,她就感到意犹未尽,而刚才她是又发脾气又动脑,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的她便专注地消灭起了一块“抢”来的绿豆糕。 还在掏东西的宇文浩然看到她的这种嚣张举动,额头冒出数条黑线,受不了地想:不要告诉他,这位小皇子叫他过来是为了吃他带的绿豆糕这种无聊的事! 这个时候他恰好摸到了自己袖中的最后一样东西,他的手顿了一下,确定狄羽琏因为专心吃东西,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是立刻抽出手,没把那样东西拿出来。 享用了一块,狄羽琏想到之后还要陪她父皇一起用晚膳,便没有继续,反而把绿豆糕都包了起来,从她左边的桌案上拿起,放到她右边的桌案上,看来是要自己留着了,没准备还给宇文浩然。 皇宫里没有糕点吃!?宇文浩然的嘴角微微抽搐,很想抬头望天,深感无语。 其实,平日里的狄羽琏不喜甜品,可今日吃到的绿豆糕是淡甜浓香,松软适宜,入口即化,不会让她觉着腻嘴,她很是喜欢,再加上之前宇文逸臣可是很大方地喂她吃,所以她的小孩子性格冒了出来,没多想,便将喜欢的绿豆糕占为己有了。 小人儿再次看向宇文浩然时,她仰着小脑袋,小脸面对着他,小嘴微翘,睁大眼睛,一动都不动地盯着他。 宇文浩然等她说话,可她是始终保持沉默,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绪,只能也保持沉默地回望她。 冷漠的小脸渐渐浮上一丝不耐,小眉头紧皱,最后小娃儿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宇文浩然一头雾水,心中怒吼道:这到底是要干嘛?您小人家有啥事倒是直说,这样盯着我做什么!?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的目的!他觉着自己挺倒霉,怎么就被这位煞星小皇子给盯上了呢!? 狄羽琏低头,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擦嘴,心道:又笨又呆,哪有他儿子聪明!他儿子多有眼色啊!还知道帮她擦擦嘴的,哼! 收起手帕,她再看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见没什么能吸引她的,便仰起小脑袋,问道:“就这些!?” “是的,十六殿下。”宇文浩然回答的恭敬有礼,丝毫没有显露出他对她有所不满以及自己藏有东西没有拿出来。 “你都收回去吧!”小手伸出,将东西都往宇文浩然那边推推。 “是。”心中重重地叹口气,对小皇子的举动不能理解,宇文浩然准备将东西一一塞回袖子,可他才伸出手,就被小娃儿出声阻止。 “你等等!”小娃儿狐疑地盯着他的两只袖子来回看,“宇文大人,过来一下!”小手指勾一勾,待内心极度不情愿的宇文浩然走得更近时,她的小手忽地抓住他的左手腕,然后将手伸进他的袖中掏来掏去。 啊啊啊!这个死小孩!宇文浩然的表情有点扭曲,眼睁睁地看着小娃儿得逞地从他的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哼哼!她就说两只袖子看上去不一样,左边的袖子要比右边的笨重点。 “这是什么?”敢骗她!?小人儿手举小盒子,不悦地质问道。 根据小皇子刚才的举动,认为这小娃儿有擅自将喜欢的物品占为己有的不良习惯,宇文浩然有种危机感,这个东西可绝对不能被小娃儿拿走!于是,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非常可亲地笑容,用着自认为很轻松地语调回答道:“回禀十六殿下,只是个小盒子而已。”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小盒子的一边,想来个突然袭击,往回拽,却见小娃儿的小右手使劲抓着小盒子不说,还警惕性极高地把小左手也放了上来,她是双手齐上,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大眼小眼两相对瞪,沉默蔓延,气氛古怪。 “十六殿下,这东西不是臣的,是别人暂放在臣这里的,所以……”再拽,纹丝不动,宇文浩然的额头不自觉地青筋直冒,很想使劲抢回来,虽然他的确能办得到,可对方身份摆在那里,不能来硬的。 “别人的?谁的?”怪不得他有想抢回去的举动。 “……,是臣的长子的。”本想骗她说是哪位大臣的,但觉着这小娃就是个人精,啥事都能做得出来,万一她派人去询问,或是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有宇文家族的家徽图案,那他的谎言就穿帮了,所以宇文浩然还是说了实话。 “宇文逸臣的?”小小眉头往上挑了一下,哼哼! “是的。”宇文浩然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不好预感,有点后悔。 “我只是打开看看里面而已。”冷漠小脸表情不变,可眼睛却连续眨了几下。 她这么说,宇文浩然又不好说不同意,只好很郁闷地松手,期盼她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这东西对宇文逸臣来说很重要吗?”小娃儿别有用心地问了一句,把小盒子放到桌案上后打了开来。 “对!很重要!非常的重要!绝对不可以弄丢,也不可以随便送人的!”宇文浩然使劲强调,就是想让这位小皇子明白别把这东西占为己有,却不知小娃儿心中得意道:哼哼!真是太好了!对宇文逸臣很重要的东西,正好用来赔她的小匕首! 小盒子中躺着一枚刻有精致花纹,色泽温润光滑的玉佩,上面的图案正是宇文家族的家徽。狄羽琏看着很喜欢,小手将它拿起,把玩了起来。 宇文浩然心中一阵惊恐,深怕小人儿把它给碰着或摔着了。这枚玉佩是宇文一族代代相传,每代宗主的订亲之物。待宗主娶妻生子后,它便成了少宗主的订亲信物了。 其实这玉佩应该是保管在宇文浩然的书房内的,可之前他们准备替宇文逸臣向玦王的大郡主提亲,他便把这东西交给他五弟宇文浩正了,由宇文浩正全权处理订亲事宜。昨晚因为祁算子的一番话,这门亲事作罢,所以宇文浩正记得要把玉佩还给他大哥。 宇文浩正是一个想到什么事就要去做的人,有事搁在他心里他会很难受,所以他怕自己忘记这事,便一大清早,在宇文浩然正要出门上早朝的时候交给了他。宇文浩然不放心下人放这东西,他便顺手塞到袖子里,想说晚上回去后再放回书房。 此刻的他既感后悔,又怪他五弟,还东西干嘛要早上还,而且还是挑别人出门的时候!?如果今天他没有带这东西过来,不就没这种会失去家传玉佩的危险了吗!? 他正在想,就见低头把玩玉佩的小人儿不安分了,小手使劲拨弄那枚玉佩,弄得宇文浩然心惊肉跳,想都没想,伸出手,很强势地一把抢了回来。 结果,他立刻遭到一双饱含怒意的凤眸的瞪视,小娃儿的脸色很阴沉。 “……,十六殿下,这东西是这样弄的!”唉,身份在人下,不得不低头啊!小娃儿得哄着,得哄着!宇文浩然忙堆满笑容,手中拨弄了两三下,再展开手到狄羽琏的面前,两只手的掌心各有一枚玉佩。原来的那枚玉佩竟变成了两枚,一模一样,一大一小。 狄羽琏的神色缓和,觉着很神奇,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伸出小手又把它们拿了回来,研究了起来。她刚就觉得这玉佩的中间能动,原来可以取下来啊!有意思!合在一起看上去像一枚花纹复杂,中间有个小孔的玉佩,分开来,是两枚一模一样,大小不一的环形玉佩。怪不得她发现有两条绳子,原来这个穿到这里,这样再这样,嗯,就合到一起了! 有意思!小娃儿自个玩了起来,捣鼓了好几遍,弄得宇文浩然的脸色泛菜。 嗯,她喜欢这个小的!干脆用这个来抵消她那把被丢掉的小匕首的债好了!某小娃终于玩够了,很好心地决定放过宇文浩然,不让他到冰冷的湖水中扑腾去了。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能让宇文浩然差点昏过去的情景。 只见小娃儿把手上那枚大的放回小盒子内,合上盖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拿回去,接着她再把她手里的那枚小的往她自己的脖子上挂去。 啊啊啊!小皇子,你要干什么!?那枚小玉佩是给他未来儿媳妇的!就算天下发生了奇事,小皇子变成了女的,那也绝对不是他心目中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因为他家小憨孩一定应付不来这种恐怖的媳妇!何况,事实上,即便是小皇子长得偏女相,可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娃!男的,男的啊!他要一位男儿媳妇做什么!? “十六殿下,这枚玉佩很重要,不可以随便送人的!”明白吗?小娃儿!不能送给你!快还回来!宇文浩然心中跳脚,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稳重恭敬。 可惜某小娃的理解方式不同,边把已经挂到脖子上的小玉佩放入衣内,边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他一眼,郑重声明道:“我知道,我不会送给别人的!我自己戴!” 有没有搞错!就因为是你戴那才不对!宇文浩然被她的一句话堵得差点吐血。他的脑中飞速地转着,想办法要在不惹怒小皇子的情况下把家传订亲玉佩拿回来。 可惜,狄羽琏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她也知道玉佩这种物品很贵重,随便拿别人的貌似有点过分。可宇文逸臣扔她的小匕首在先,所以她认为自己仅拿了他的玉佩中小的那枚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她可是还给他留了大的那枚呢!又没有全部拿走! 认为宇文浩然恐怕不愿意给她,决定就是要拿这枚小玉佩的她根本没给他机会地当即就先下手为强了。她的小手往桌案上一拍,叫道:“来人啊!送宇文大人出去!”接着她还对宇文浩然说教,“宇文大人,考场重地,您在这里不合适,天色渐晚,您还是尽快出宫吧!”说完,她从椅子上跳到地上,负手挨个察看答卷的孩童们去了。 他在这里不合适!?是谁硬把他叫过来的!?简直就是个强盗小皇子!看着身边出现的几名像是为送他走,实则是威胁他得走的太监们,觉着气愤的宇文浩然分析了一下情况,发现自己这哑巴亏是吃定了!不管未来如何,眼前这位霸道小娃不仅是位小皇子,还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不能得罪! 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小皇子叫他过来就是为了霸占他家的玉佩!?他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位小皇子的!?宇文浩然瞪退了太监们,生着闷气自行离开了。 他一路上是既生气自己今天把玉佩带进了宫内,又气狄羽琏明目张胆地霸占他家玉佩,更觉着郁闷,他竟连个小娃儿都对付不了! 就这样,他脸色阴沉地出了宫,前往家仆停轿等待的地方。而在那里,有某位小憨孩正等着他。 ------------ 第二十七章 开心的小憨孩 宇文逸臣大老远就看见他爹脸色难看地走来,他立刻怯生生地询问一旁的宇文浩正:“五叔,我没能参加选试,我爹他真的不会生气?” “真不会生气!我保证!”宇文浩正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肯定道。 之前他领人押送那五名罪人出了慧武殿,没走多久,他就让副统领继续押送,自己则与大理寺卿三人道别。 他想赶快去找他家不见了的小憨孩,却没想到手下来报,说是他家小憨孩迷路,可怜兮兮地找他们求救,已经被他们领到轮班护卫所去了。 宇文浩正当时就松了一口气,再暗叹一声:他家小憨孩还真是傻乎乎的,跟着人走竟然也能迷路!接着他又庆幸,傻人有傻福,幸好大侄子今天迷路了,之后碰到的还是熟人,否则他们今天都得倒霉。 走过来的宇文浩然也看到长子和他五弟站在轿旁了,他刚走到两人面前,就气冲冲地问宇文逸臣:“你今天怎么没出现在懋学轩!?干什么去了!” 呜,他五叔骗人!他爹好凶啊!小憨孩眼角疑似挂有泪珠,耷拉下脑袋,支吾道:“孩儿、孩儿我、我迷路了……”最后的四个字以很小的声音飘送了出来,某小憨孩他其实有点心虚。 “迷路!?”声音拔高,不可置信,“迷得好!”接下来却是铿锵有力的夸奖,同时,宇文浩然还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幸好迷路了!否则今天他的宝贝儿子绝对会竖着进懋学轩,横着被抬出来! 咦?怎么跟他五叔一样说他迷路迷得好?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宇文逸臣感到意外,抬起头来看他爹,心中非常纳闷。 那个煞星小皇子!一想起狄羽琏,宇文浩然就气得牙痒痒,绷着一张脸,问他儿子道:“你今天有见过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谁啊!?压根都忘记他今天来参加的就是十六皇子的伴读选试,更不知道自个在湖边遇到的冷脸黑衣小娃就是他爹口中的小皇子,宇文逸臣使劲摇头,他今天见到过一个小不点皇子,谁知道排名第几位,管它呢,凡事否定准没错! 这真是怪了,到底那位小皇子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宇文浩然就是想不通,他沉声冲着他儿子告诫道:“以后只要见到十六皇子就躲远点!” 宇文逸臣是一头雾水地点点头,心想,父亲大人,请放心,管他是十六还是六十,只要是皇子,他都会躲得非常远的!然后小憨孩心思转移,庆幸今天竟然没有挨骂,真是运气好啊!他暗自开心,却发现他爹往他头上套了什么东西,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宇文逸臣低头这么一看,哦,原来是传家玉佩。他再抬起头看他爹,刚想冲他爹憨憨一笑,却没能笑出,动作瞬间僵在那里,因为他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他刚看到什么了!?小憨孩迅速地低头,拿起脖子上的玉佩这么一看! 啊——!惨叫声在某小憨孩的内心中旋即响起,娘啊!这枚玉佩中的那枚小的呢!?到哪里去了!?他爹不会是已经给他订了亲,送给谁了吧!? “爹,这中间的那枚小玉佩呢?”声音颤颤抖,心脏扑通跳,宇文逸臣左手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爹的衣服,把正要跟他五叔说话的宇文浩然的注意力拉回来,小憨脸垮下,仰视他爹,对他爹指了指他右手中的玉佩,他很弱小,他的心灵也很脆弱,所以,爹啊,请千万要告诉他不是给他订了亲,他的美好未来不是现在就葬送在了某位未曾谋面的女子身上! 不问还好,一问更气,宇文浩然愤愤地瞪着儿子手中的玉佩,从牙缝里非常不甘心地挤出两个字:“丢了!”接着再瞪向他五弟,抱怨道,“都怪你!大清早还这么重要的东西做什么!” “什么意思?大哥,我还给你的时候两枚玉佩都在的啊!”宇文浩正感到莫名其妙,他大哥干嘛冲他发脾气,这两枚玉佩一向是放在一起的,只有交予订亲对象时,才会分开,他又没有把它弄丢。 宇文浩然刚想诉说某位小皇子的霸道行径时,他儿子又伸手捣捣他。 “爹,不是因为订亲给人的?”小憨孩不放心,弱弱出声,再确认地问一遍。 “不是!要是订亲就好了!是被人给抢走了!”只要一想到此事,宇文浩然对狄羽琏的不满就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断,恨得是咬牙切齿啊! “什么!?”宇文浩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兄长,谁这么大得胆子敢抢他们宇文家的传家玉佩!? “回去再说!”宇文浩然一脸怒容,决定回去和长老们一起商议是抢,是骗,还是用偷的,再把玉佩从十六皇子那里弄回来。 宇文逸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玉佩放回衣内,还好不是订亲!管它是被抢还是被偷了,总之,不是订亲,他就很开心!呵呵! 他放心,悄悄高兴,他爹却板着脸,他五叔则是皱眉敛笑。两个大人领着他这个小孩乘轿子回家,有事回家再议。 这个时候,懋学轩的狄羽琏下令收题纸了。 题纸上交,所有的孩童都以为选试结束了,却被下令列队站到了外面的庭院中。 狄羽琏站在最前方,跨出一条小短腿,示范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动作,小人儿讲解道:“全部都像我这样蹲马步,”接着她收回腿,负手直立,“谁若坚持不住了,可以直立站着,但是记住了,早早直立站着的人要比晚直立站着的人选中的可能性低!若是连站都站不住的话,谁越早瘫到地上谁越早被淘汰!本次选试直到本皇子说可以了才算结束,你们才可以回家!” “十六殿下,可皇上不是说只考一个时辰吗?这些孩子的家人都不知道……”陶公公不明白地询问。 “那你最好现在就想办法通知他们的家人,还要考很久!”小娃儿冷沉着脸。 “是!”陶公公赶忙应声。 “还有,陶公公,你要按时刻记下坚持不住的人名!”见小福子三人欲言又止,狄羽琏不等陶公公回应,便对他们三人说,“你们三人也一样在这里继续考,今晚上不用伺候了,小福子,你站到最前面来!碧箫,紫笛你们俩站在最后面!开始吧!” 狄羽琏把众孩童的姿势都纠正了一遍,觉着差不多了,她便让捧着题纸的太监随她一同回安康殿了。 晚膳时分,狄羽琏陪着皇上用膳,而一天未见自己娘亲的宇文逸臣到家后,他爹说是要和诸位长老议事,他就乘机溜到他娘那里去了。 “娘!”宇文逸臣进屋先叫了他娘一声。 “臣儿,过来让娘看看!”坐着的闵敏面带微笑,柔声叫宇文逸臣到她身边去。 “娘……”见他娘亲像是清醒般,竟然能认出他这个儿子来,宇文逸臣太过激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了。 “臣儿,快过来啊!”闵敏不明白地看着他,再朝他挥挥手。 宇文逸臣稳了稳情绪,听话地走到他娘亲跟前。 闵敏伸手温柔地帮他理理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略带不解地问道:“臣儿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不等他回话,她又开心地说,“今天是臣儿的生辰,知道娘给你准备了什么吗?” “……”震惊,失望,难过的表情依次从宇文逸臣的脸上闪过,刚才高兴的心情瞬间低落,原来娘亲并没有恢复。 “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香囊哦!”闵敏低头开始找她所谓的小香囊,却怎么都找不见,“咦,我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她有点着急,忽地看见小香囊出现在了眼前,当即高兴地说,“啊,找到了,在这里!”。 其实不是她找到了,而是宇文逸臣将腰间挂着的小香囊快速地解了下来,放到她眼前的。他已经明白了他娘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了,是他三岁生辰那天。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正常的娘亲,享受到温柔的母爱,也是他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能让他再重温那一天的美好回忆,他应该知足了!至少他还能天天见到娘亲,偶尔还能像这样地享受到娘亲的关爱,可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小娃娃连娘亲都没有,他比起那小娃儿可是幸福多了!这样想后,宇文逸臣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于是,虽说闵敏的神智还是属于不正常,但今天傍晚娘俩过得都很愉快。兰琇做好了晚饭,闵敏把宇文逸臣当三岁小娃,硬是要给他喂饭,他很乖地张嘴让她喂,小憨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晚膳后,兰琇在一旁带着微笑看着这娘俩,闵敏则把儿子搂在怀里,给他讲故事听。再次重温已经听过的故事,宇文逸臣一点都不觉着烦。他贪心地汲取从他娘亲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不断希望时光能就此停留。 就在这种温馨时刻,屋外忽然有了动静,像是很多人往这里走来。紧接着就见房门被打开,宇文浩然出现在了这里,他身后跟着众长老,还有管家和奴仆们。 ------------ 第二十八章 好梦难长久 “爹……”这着实让宇文逸臣感到很意外地站了起来,因为自从他娘亲疯了后,他爹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他娘亲的屋里了。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找你的其他夫人去!”闵敏大怒,记忆停留在被爱人背叛的时光中,丈夫的到来刺激到了她,接下来的她又开始像往日对旁人熟视无睹般地疯癫了。 宇文浩然看到她那般模样,脸色难看。低气压蔓延在屋内,他沉着脸,不回应她,然后不悦地看向长子,却对兰琇下令道:“兰琇,在明天早上之前,将夫人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 “主上,这是……”兰琇愣在那里。 “爹,整理娘的东西做什么?”宇文逸臣不明白地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明天大长老他们四位回封地,会带你娘一并过去!从今以后,你娘住在本家那里,每年的三月你可以去封地看一回你娘!” 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宇文逸臣呆在了那里。刚才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一切都仿佛梦境,如泡沫般的易碎,瞬间破灭消散…… “为什么!”回过神来的他不敢置信地问道,“爹!你不可以这么做的!每年只允许孩儿见娘一次,这怎么可以!”他忙伸手抓住身旁开始自言自语的闵敏,深怕他爹真的分开他和他娘亲。 “你又不是未断奶的娃儿!都这么大了,整日依偎在你娘身边,像什么话!”大长老不悦地插言道。 “就是因为你成日喜欢往你娘这里跑,才什么事都做不好!”二长老不满地接着说。 “一点都不成熟,连个四岁的小娃娃都不如。今天你进宫,真应该让你见识一下十六皇子是怎样处理事情的,是何等的厉害!”三长老撇撇嘴道。 “你是我们宇文一族的少宗主,也该有点少宗主的样子!瞧瞧人家十六皇子,人小却是不失威严高贵!你今天没见着那位小皇子,还真是让人遗憾,可惜了!”四长老摇摇头。 “三天后,你就进国子学上院读书,为了不让你分心,你娘就先在封地住着。也不是让你娘一直在那里不回来,等你长大有所成就后,就将你娘接回来!”宇文浩奇向大侄子解释。 “当然,也不是真的只让你一年见一次你娘,你表现好的话,还是可以多见几次的!”宇文浩正舍不得大侄子难过,安慰他说。 从大长老到六长老,一人一段话,让宇文逸臣发现这事肯定是经过诸位长老一致同意了的,他不由得着急了,叫道:“不!我绝不同意!”他娘在这里都过得清苦,若是到了封地,那将会是怎样的生活!他娘要留在他身边,这样他才好照顾他娘!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来人!去把少宗主和夫人分开!”宇文浩然板着脸,沉声下令。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之前他和六位长老聚在一起,详述了下午在懋学轩发生的每件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宇文浩正外,其他五人庆幸自家好运地逃过一劫之余,更震惊于那位十六皇子所表现出的不凡能力。也因此关于那玉佩,几人分析了许久,觉着能拿回来的可能性很低,还不如当作丢掉算了!真是倒霉地吃了哑巴亏! 七人是既生气又感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狄羽琏。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十六皇子那么厉害,就是因为没有了娘亲!其他人都觉着这话很有道理,结果这话题就扯到宇文逸臣身上去了。 小憨孩爱黏着他娘亲,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不能伴在皇子身边的事情是铁定的了,那么接下来他只能去国子学上院。他们认为想要改变这个孩子,让他能长大成熟点,不下剂猛药是不行的,于是,鉴于十六皇子的例子,众人一致决定应该分开他和他娘亲,不能让他继续黏着他娘亲,像是没断奶的娃儿一般了! “爹!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地分开我和我娘!”宇文逸臣抱住他娘亲的胳膊,不肯分开。家仆不敢用力,怕伤着他,只能不知所措地看向宇文浩然。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少宗主和夫人分开!把少宗主带回他屋里去!”宇文浩然厉声喝道。 “爹!你不可以这么做!放开我!娘!娘!”宇文逸臣死死抱住他娘的胳膊,却在家仆的用力分开他俩的情况下,扯疼了闵敏,听到她叫出了声,他害怕伤着他娘,只得松手,母子俩最终还是被分了开来。 被迫与娘亲分开来的感觉让宇文逸臣的心中浮上前所未有的恐慌,“放开我!”他使劲挣扎,却发现自己离娘亲越来越远,失去娘亲的恐怖感充斥着整个胸腔,促使长久以来被他压在心底,隐藏至深,几不可见的那份怨念终于冒了出来。 被仆人架着的他转头看向他爹,口不择言地冲着他爹喊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娘走不可!你已经害我娘疯了,现在还要害我们母子分开!为什么你会这样残忍地对你曾经爱过的人!?要走,就让我和我娘一起走!我娘只有我这个儿子了,我只要我娘,我只想跟我娘过平静的日子,反正你又不缺儿子,选你的其他儿子当少宗主去!正好我娘已经疯了,不会在意你娶十个八个,还是一百个女人进门,所以你要是觉着这几个儿子都不够好,你还可以继续娶,让她们继续生!总会生出让你满意的儿子来的!我才不稀罕继承你的位子!” “啪”地一声,宇文浩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宇文浩然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气得发抖,打了长子的手收回背后,却拳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头一次打了最疼爱的长子,出手后他就后悔了。 宇文逸臣吼完那番话后,看到他爹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当时他就后悔了,认为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 ------------ 第二十九章 母子离别 “他们都不是你!不管你稀不稀罕,愿不愿意,继承宗主之位的只能是你!而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儿子的来评断!想要见你娘,你就努力好好学习!什么时候你有出息了,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提你娘回来的事情!来人!把少宗主关到西边的阁楼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宇文浩然改变了把长子关回屋的决定,他这次可是铁了心了,而且他从长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从未表现出不愿继任宗主之位的长子竟然只要他娘,不要少宗主之位!?闵敏果然是这个孩子的绊脚石! “爹!孩儿求您,不要送娘走!”泪,顺颊而下,宇文逸臣停下了挣扎,朝他爹跪了下去,“只要不送我娘走,孩儿保证会好好学的,保证会做到让你们满意的!” 宇文逸臣是真的决定如果他娘被留了下来,他就不会再像以往那样了,可惜认定闵敏对长子是个阻碍,宇文浩然无视长子的哭求,厉声吼着让家仆带他走。 “不!放开我!”被架起朝门外走的宇文逸臣再次挣扎了起来,泪流满面的小憨脸朝向最疼爱他的两位叔叔求助,“三叔,五叔,求你们了,帮我向我爹说说情!不要送我娘走啊!” 被他点到名两人觉着心疼,可认为这样是为了他好的两人最终转过头去不出声。 “主上……”兰琇也想求着不要送走夫人,却被宇文浩然打断。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把东西收拾好,跟夫人一起去本家住!” “爹,我求您,不要送走娘!放开我!娘!娘!”毕竟是个孩子,哪里能抵得过家仆的力量,他的哭喊声不断,拼命伸手向他娘亲,却被硬生生地架了走。 做儿子的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哭得声嘶力竭,可这边做娘亲的却在自言自语,疯癫谁也不识,更不知离别为何物,所以,伤心疾首的只有年少的孩子…… 这一夜,宇文府上不平静,男孩的哭喊声从西边阁楼传出,飘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宇文浩然让大长老他们去休息,他自己却站在关着长子的阁楼外,负手仰望夜空,耳边不断响着儿子求情,哭喊,敲打门,撞门的声音,心疼却不肯妥协的他就这样站在外面陪了儿子一夜。 同样的星空下,难以入睡的人不仅仅是宇文父子,没能睡觉的还有其他人。 四岁的小娃晚膳过后,想了想,又命人拿着题纸随她回到了懋学轩,秉烛看起了诸位孩童的题纸,当眼睛酸痛时,她又到庭院中察看一下站在那里的孩童们。小人儿的心中不断重复着她的目标:她要选最优秀,最有潜力,会对她忠心的人!伴在她身边的人一定要文武双全!这样的她才能在这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中好好地活下去,才有能力找到那个女人! 如此之晚,庭院中的孩童已经没有能坚持蹲马步了,早都换成了直立,可没吃晚饭的他们是又困又饿又累,因此大部分已经瘫倒在地上了,甚至打起了盹。 小福子三人却还直直地站着,是感恩的心促使三人坚持了下去。除了他们外,还有一名孩童站着,他直直地盯着站在最前方的小福子,始终不肯移开视线。 他的脑海中不断徘徊着当年他的大哥最后一次对着幼小的他说会去想办法弄钱给娘亲买药治病,给他买好吃的情景。可是那一次过后,钱被人带了回来,他的大哥却是一去不复返! 爹口中最令他感到自豪的长子,丰家未来的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大哥竟然成了太监,曾经年幼的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已经九岁的他完全明白了他大哥为救娘,为了不让他这个弟弟饿死,到底做了怎样的牺牲!心中满是酸楚,孩童——小福子的弟弟丰子耀忍住泪水,抿着嘴,咬紧牙,忽略浑身的不适,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坚持下去,他一定要被十六皇子选上!只有这样,他们丰家才会有未来!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他才能见着他的大哥!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一个时辰宇文浩然就得去上早朝了。阁楼内的宇文逸臣早就停止了敲打门,撞门的举动,可是楼内的哭声却演变成了嚎啕大哭,并且伴着小憨孩不断叫“娘”的嘶哑嗓音。 大长老他们早就起来了,他们是收拾好东西,过来看看情况的,顺便告诉宇文浩然,说是他们现在就启程,这样也可以早点把少宗主放出来。 宇文浩然叹了一口气,吩咐家仆看好少宗主,并且派人给长子做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好到时候把他放出来后,哄哄他开心。然后他和长老们离开了这里,准备送走四位长老后,就直接去上早朝。 只是,阁楼内的景象并不是他们所想那般。 宇文府西边的阁楼是用来让犯了错的孩子们反省的地方,虽有窗户,却是后来被封起来的。 第一次进到这里的宇文逸臣不熟悉这里,他是边哭边找能出去的地方,找不到便撞门。发现自己撞不开门后,他就把目标放在了被封起来的窗户上了。其实他早就把眼泪抹干净了,嚎啕大哭是为了掩盖他在那里撬窗户所发出的声音的。 宇文浩然一行人前脚一走,后脚没多久,宇文逸臣就终于把窗户给弄开了。窗户不在家仆守着的那一面,所以没人发现他的举动,只是纳闷哭声突然停了。他被关在楼上,从窗户往下看,两层楼的高度,想都没想,他翻出窗就跃了下去。 其实凭他的轻功程度,这点高度没什么,可是因为他太过着急,跳下来的时候,右脚不小心地被一粒石子拐了一下,有些微扭伤。 不知道大长老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心急如焚的他顾不得脚上传来的疼痛,起身跑向他娘亲的偏院。可惜当他到达时,人去楼已空…… 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的他随即跑出偏院,抓住路上遇到的一名奴仆,气势汹汹地质问大长老他们在哪里。得知大长老一行人在正门那处,他松开那名奴仆,就跑了。 因为他的神情不若往日的憨傻,反而透着威慑气势,让那名仆人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 第三十章 各自的道路 宇文浩然目送大长老一行人的马车队启程,然后他便跟两位弟弟坐入各自的轿中,准备前往烜禁城。可是轿子才刚被抬起,三人就听见轿外有人惊讶地喊“少宗主”,接着就听见他家小憨孩叫“娘”的嘶哑喊声。 三顶轿子瞬间又放了回去,从轿中赶忙出来的三人恰好看见宇文逸臣追赶马车队,跑向那个方向的背影。 小憨孩脚下一个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他不顾手和膝盖处多了几处伤口,迅速地又爬起,继续紧追马车队。 愣在那里的宇文浩然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忙下令让人跟上去,认为儿子不可能追得上,所以他仅是让人跟着长子,注意他的安全而已。 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同时叹气,再入轿中,前往皇宫。 行进的马车内,兰琇听见了车后传来自家小主子的喊声,但她没办法,只能含泪看着睡着的闵敏。几名长老也都听见了后面有人喊“娘”的声音,他们掀开小窗上的帘子,往后一瞧,意外自家少宗主竟然跑了出来,可不能让他追上,最好早点断了他的念头,所以大长老沉声下令让队伍快行。 忽略脚脖子处传来的疼痛,宇文逸臣边喊娘边拼命追着马车队跑。 因为还很早,路上没有什么人,马车跑起来也就没什么顾虑,所以车队的速度瞬间提了上去。 宇文逸臣看见自己与马车队的距离忽然间拉了开来,情急之下才想起自己会轻功这件事,赶忙提气,施展轻功追人。 大长老他们再探头回望时,发现距离没有拉开反而变近了,再仔细一瞧,搞错了吧!少宗主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果然,带走他娘亲是件正确的事情! 毕竟宇文逸臣受了脚伤,之前跑了许久,加重了伤势,再加上他一夜未睡,精神紧绷,人也疲劳,他加快的速度随后又降了下来,脚下一个不稳,又一下子摔倒在地,不待停顿,他又爬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上,跌倒爬起,不断重复,他坚持地追到城门外后,却再怎么也追不上那驶去的马车队了。 “娘……”怔怔地看着远去的马车队,他哽咽出声,“娘……,娘——!”嘶哑的嗓子恸喊出声,荡漾在城门外这片空旷的野地上空。 蒙蒙亮的天际下,只见原本站着的男孩双腿朝着地上重重地跪了下去,伤心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接下来他把双手放在了地上,双臂支撑着上半身,低垂着头看着地面,眼泪滴下,心中不停地呐喊,娘!娘!迟早有一日,等孩儿准备好一切后,孩儿一定会带你离开宇文家的! 他决不会妥协,决不会踏入朝堂,绝对不要继承宇文家业!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心和信念! 坚定的心,明确的目标,只是,这一个等待就等了十二年,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人而全部打破…… 另一方面,上早朝的金政殿内,所有的大臣以及几位年长皇子全都意外地盯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不点。 早朝已经开始,小娃儿站在最前方,小小的个头在众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商议朝事的每位大臣没有能忍住不看她的,无一不猜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某小娃丝毫没有不适,依然是那副漠然冷淡的表情。 早朝时刻,不得随便进出金政殿,后宫女子,不得擅自干预朝政,所以当那位富贵之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时,众臣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小娃娃的身上转移了,都在想:今天早朝怪事真多!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后宫女子可以出现在金政殿了!?难不成您想擅自干预朝政吗?”虽是自个的娘亲,可对她的胆大行为感到意外且非常反感,延麟帝极为不悦。 “皇上!哀家怎么会想要干预朝政呢?哀家是亲自来请哀家的那位架子极大,请了一晚上都没请动的孙儿来的!哀家刚去了慧武殿,可听说十六皇孙今天没有上墨香阁学习,而是跟着皇上到朝堂上来了!哀家怕还会像昨夜般请不动人,所以只好亲自到这里来了!”她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是她昨晚被某小娃气得够呛,派人请了一晚上,都没见人出现在她的寝宫的。于是,仗着自己的亲生子是皇上,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太后崔氏不顾规矩就跑来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生*上没有阻挡十六皇子的做法,害死了崔晓峰,她想出现在这里极力表现她的怒气,并且她还对十六皇子上早朝感到意外和危机感。 “琏儿!”皇上挑挑眉。 小人儿迈前一步,不慌不忙地回答:“禀父皇,昨夜太晚,儿臣顾及皇祖母年迈体衰,需要早些休息,故而未曾前往。今早父皇要儿臣在朝堂上禀告选试结果,故儿臣暂时没能来得及去向皇祖母请安!”接着她又朝向太后,“另外,还请皇祖母原谅孙儿的考虑不周,孙儿没能料到皇祖母竟然能起得这么早!累得皇祖母睡得晚,起得早,孙儿真是万分惶恐!”她又不是笨蛋,明摆着老太婆要找她麻烦,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 一番话听得太后极为不舒服,这娃儿表面恭敬,怎么句句都显示出她已经年老的这个事实!?她刚想发怒好好整治这个孩子,却见皇上沉声训斥小皇子道:“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让你的皇祖母累着呢!太不像话了!”然后皇上又对太后说,“母后,您竟然因这孩子没休息好,现在一定很累,不舒服吧!来人,还不快送太后回寝宫休息去!” 于是,气得胸内是翻江倒海,差点吐血的太后还没能来得及反驳,仅现身了一小会儿,就被送了回去。 “琏儿,选试结果如何,说来让朕听听。”丝毫不觉着自己刚才的训斥完全偏离了皇太后想要提及的重点,顺着狄羽琏的话借机赶回了太后,皇上很满意。 “回禀父皇,儿臣选出了四名孩童,但是最后哪两名能成为儿臣的伴读,还请父皇定夺!”狄羽琏跪下,手举写好的名单。 “朕说过由你全权决定,琏儿怎么又让朕做最后的定夺了呢?”皇上有点意外,他还以为狄羽琏会直接给他两个人的名字。因为想知道这孩子的选人眼光如何,他便把选试权力都给了这孩子,今日带狄羽琏上早朝,其实是想让这孩子在所有的朝臣面前露露脸,却没想到竟出了他的预料。 “所谓君臣之道,乃先君臣,后父子!儿臣虽是子,却更为臣,故而臣之事,应由父皇来做最后定夺!另外,诸位皇兄的伴读皆由父皇所定,儿臣怎可有所逾越!”奶娃声说出的话让众人皆感惊奇。 “哈哈,好一个先君臣,后父子!”皇上大悦,示意黄公公把名单拿上来。 今早也出现在朝堂上的王智利欣慰地看看小皇子,他教小皇子记住的东西一点都没白教。 那名单递交到皇上手中后,他看着不语,好一会儿才合上名单,说道:“你起来吧!就你选中的这四名,不用删减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他们还没从小皇子一番有礼之言中回过神来,却又听见皇上破例让小皇子拥有四名伴读,所有的人都觉着皇上太宠爱这位小皇子了,尤其是太子。 “儿臣谢父皇恩典,父皇万岁万万岁!”小娃儿一点都不推却,这时候的她哪还有之前所说的怕有所逾越了。比别的皇子多两名伴读,她没觉着不对!这让太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黄公公,宣旨吧!”一个决定下完,皇上不给众人歇息的机会,下令让黄公公宣读他早已写好的圣旨。 于是,接下来,众人因为圣旨的内容或惶恐,或欢喜,更或震惊。 惶恐的是皇上一次就罢免了几位朝廷重臣的官位。昨日下午获罪的六人中,崔丞相直接被罢免官职,户部尚书邬广华,兵部尚书方纯端获罪,但因为二人均为两朝元老,故也只被罢免官职,剩余三人则获罪入狱。不仅如此,皇上以礼部侍郎身为礼部官员,其子却不懂礼的理由,将那崔晓峰之父调出了燕都,连贬他三级!还有其他的事情,今日皇上一并拿了出来进行惩治,朝廷中很多官员的职位因此而大变动。 欢喜的是宇文家的人,宇文浩奇被封为正四品上的忠德将军,随主帅,也就是护国大将军蔺相锌出征三国交界处,并且宇文浩然喜升至兵部尚书!待这日早朝后,各派系的官员才惊觉原本有所不平衡的各方势力竟然被皇上平衡了! 震惊的是皇上封太傅王智利即刻出任右丞相,且保留十六皇子太傅一职,除早朝外,十六皇子拥有随其太傅任意行走各部的权力。也就是说,十六皇子的作息从今日起,跟其他皇子不同了!她早上练武,一等早朝过后,再随王智利学习。事实上,之后王智利除了让她学基本的知识以及前朝史外,时不时地开始用实例教导她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十岁便能入朝堂的原因。皇上的圣旨中还有一点让太子他们这些年长皇子受不了,那就是十六皇子的武功从明日起由皇族武功第一的玦王爷亲自传授。皇子们的武功一般由年长王爷教授。玦王爷武功最高,且精通兵法,却从不接受给皇子传授武功的事情。他的破例让太子等人妒火丛生,恨死狄羽琏的好运了! “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朝堂上响起。 皇上起身,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下方站着的狄羽琏,心道:琏儿,有所得必有所失!朕属意你继任朕的皇位,从今往后,你有朕的皇权撑腰,朕给你创造最好的一切机会,可正是因为如此,你也必会成为朝中拥立不同皇子的各派系的眼中钉,肉中刺!能不能挡住冲你而来的所有阴谋诡计,暗杀毒害,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如果你能在这种环境下立足,且能得到比其他皇子更多的拥护势力,那么,十二年后,待你满十六岁的时候,朕就废立太子! 以后的日子中,有很多事都迫使众臣猜测皇上想废立太子,但除了王智利,谁也不能确定此事。因为漫长的十二年,皇上并无废太子的一丝动作!只是,皇上内心的真正打算竟与祁算子的卜卦结果有出入!那么,到底是祁算子卜卦出了错,还是未来有变,谁也不清楚! 不过,狄羽琏倒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第一次看到龙椅上的父皇,第一次感受到与那高高坐在朝堂上的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天与地般的遥远。于是,随着自己的太傅离开金政殿前,她再一次深深地注视了那龙椅一眼,下定决心,总有一天她会坐在那上面,让所有敢鄙视,敢敌视她的人通通匍匐在她的脚底,尤其是那位丢弃她的女子! 这年起,有娘亲却如同没有般的两人为自己的目标努力着。只是,因为心中的伤痛,一位心慈如佛,阿斗之名,声名远播,人见人叹;一位心狠似魔,煞星之称,无人不晓,人见人怕! * * * * * * * * 十二年后—— “大堂哥,等等我!”少年边喊边向前方走着的男子那里跑去。 男子听到后面的喊声,立刻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只见他一双眼睛笑弯弯,鼻子不高不塌,红唇白齿,一张脸会让人觉着挺顺眼,却决不会令人惊艳。他的个子高高,身材挺拔,却因为冬天的缘故,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让他显得极为臃肿笨拙,也让每每看见他的人都想说这大冬天的,怎么会这么热!? 男子已有二十四岁了,脸上却依然透着不符年龄的憨气。他发现来者是自家小堂弟,当即,热情地向对方打招呼,“逸新,你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 “我早就过来了!大堂哥,你今天怎么没有从后门进府啊!害我等了你很久!”少年有点跳脚。 “啊,啊,是这样吗?不好意思啊!我爹他、他勒令我不准再走后门!所以我从正门回来的。”男子可爱的笑脸瞬间垮下,伸手摸摸头,略微不好意思地讲原因,然后又嘀咕了一句,“其实走后门挺好的啊!”紧接着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憨脸上满是疑问,“对了,逸新,我刚从正门回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府邸有点不一样了!是有什么人要住进去了吗?” “……”少年忍不住地嘴角抽搐,“大堂哥,你知道三伯父和逸伦堂哥要从边境回来了!” “知道啊!家书上有说啊!二娘很高兴呢!”男子纳闷,这跟他的问题有啥关系吗? “那也就意味着琏王要回来了!” “哦!”某人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联系。 “琏王十六岁了!他回来就会搬出宫,所以皇上下赐府邸,但是由琏王自己选,他选中了你们旁边的那个府邸!” “哦,果然要住人进去了啊!”唉,以后他不能再翻墙进去了,竟然有人住了啊!男子心中哀叹一声,转身准备继续走。 “大堂哥!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就这样!?他的大堂哥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旁边要住进什么人了啊!?少年郁闷地直跳脚,忍不住地叫住了他。 “……”说什么?男子不明白,但迫于小堂弟的瞪视,他只好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见,黑漆漆的大门,黑色的柱子,黑色的墙壁,就连大门前的狮子都被改涂成了黑色的,男子的嘴角难得地抽搐了一下,留下了三个字给小堂弟,“真、难、看!”旁边将要住进去的人到底是啥品味啊!? 完全没有涉及重点,少年无语望天,事实证明,果然不能对他的大堂哥有所期待…… 同一时刻,遥远的流放之地,两人口中的主角身着黑色盔甲,腰间配剑,披着黑色大氅,身下骑着黑色骏马。 她那双慑人心魄的凤眸时而流露出阴鸷的目光,天人般的容貌却冷漠阴沉,高高在上的贵气让跪在地上的众人不自觉地低头匍匐。 随她一同到来的十三名护卫如同她一般黑色装扮,面无表情。 黑色席卷了这片矿谷之地,带来的阴沉低气压让这些被流放的,与世隔绝了许久的罪人们心惊胆战! 岁月如梭,当年的两人都已经长大了…… ------------ 卷二 雌雄莫辨惊流言 ------------ 第一章 必争之地 景观三十六年—— 东樊大裂谷,地处延烜、冥雷、黑崖三国之交界。矿藏丰富的此地自从十二年前延烜与冥雷挑起争端时,就战乱不断。 当年的那场争战持续了两年之久,最终以延烜国略占优势,分得多一半的土地,冥雷国占得剩下的部分,而黑崖国几乎无法再踏入此地的结果暂告一段。之后的六年间,虽说三国为此地起过无数次的争端,但都没有演变成大的战争。 只是,四年前,这种让延烜国得益的状况在黑崖国黑麒王结束了该国持续了百年的七藩割据的局面后,就被打破了。这位王爷在自己国内的战争收尾的时候,突然派出其座下三军中的赤军打了延烜国一个措手不及。赤军攻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尤其是其领军之人,据说为黑麒王右臂般的赤月将军。延烜国在他的手上接连折损了三员大将,其中包括护国大将军蔺相锌。 延烜军的节节败退,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在东樊大裂谷的大片土地,最终只剩由忠德将军宇文浩奇率军拼死抵抗,才保住的大裂谷西边的井奚盆谷之地。那一战,宇文浩奇成名,而黑崖国因折损了名将赤月,停止进攻,两国休战。 实际上,只有宇文浩奇才知道名将赤月何来折损之说,他连那家伙的皮毛都没伤着,自己倒是差点去了半条命。要他说来,那人八成是有原因要诈死!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算是捡得一个大便宜,因为是唯一的胜仗,他连升三级,被皇上封为从二品的镇疆大将军。 延烜国元气有所伤,一向好战的冥雷国是绝对不会放过此等机会的,于是导致了接下来两国接壤处的烽火四起。 战线拉长,劳民伤财,延烜国频频向东方的边境派兵,却没能挡住冥雷国的越境之举,接连失去几座城池。 延麟帝又急又怒,几名年长皇子纷纷请缨出战。皇上准允,命玦王为主帅,宇文浩奇为副帅,包括太子在内的四名皇子皆领兵跟随。皇族亲自出征,夺回两座城池后,战况开始呈僵持状态,冥雷国不能再近一步,延烜国却也没能将剩下的那些已失去的城池夺回。 那个时候,对外,朝廷众臣一致视冥雷国为仇;对内,因为支持的皇子不同,各派系如同皇上所料,基本上都视得宠万分的新封王爷狄羽琏为眼中钉。 于是,在狄羽琏满十四岁的那年,朝中大臣无人有异议,全部推荐琏王出使御风国。众人打得都是让她有去无回的坏心眼,却不料小王爷不仅安然无恙地回来,还把出使的任务完成了,吐血的都是想害人的家伙们。 这个除不掉的肉中刺让人极为忌惮,人人绞尽脑汁地想要拔了它。接下来几派的人不约而同地又想到一起去了,让琏王出征去,才十四岁的孩子到战场上去,出个“意外”死去非常正常。他们推荐的理由很简单,琏王为玦王爷亲授武功兵法,其功力是众皇子之首,而皇上考虑到也该是让狄羽琏接触兵权的时候了,于是便准了。 就这样,十四岁的琏王狄羽琏以稚龄率领从戎的新兵队伍出征。她先被派往玦王那里,可没到三个月就被玦王以太子那里需要支援的理由,把她遣了过去。太子坚持了两个月,就把她指到三皇子那边去了。接下来,琏王和她的新兵队伍像烫手芋头般被人丢来丢去的,谁也不想要。 当初提议琏王出征的人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想说让这煞星小王爷死在战场上,哪知是把本国煞星送出了门,打得冥雷国的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让小王爷抢了自己人的功劳!更让他们失策的是原本指望能拖小王爷后腿的新兵队伍竟被这孩子训练成了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令己方忌惮,只听琏王命令的精英黑骑军。 新兵队伍共五千人,才到战场一个月,就死了一千八百人,其中四分之一都因为违反琏王定下的军规而丧命的,故此,煞星小王爷更名为了嗜血小王爷,而剩余的三千两百人是无人敢违抗琏王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因此,在琏王出征后的第三个月,两年多的僵持被打破。但由于狄羽琏总被人赶来赶去,所以她多一半的时间都花在领兵赶路了,以至于战争又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而接近尾声的时候,狄羽琏的军队根本就被人丢到后方去了。 众将领的心声很一致,那就是小王爷想在哪里攻打敌人都可以,但是千万别跟着他们的队伍就好,这让只能无聊地练兵的狄羽琏极度不悦。 当无意间得到黑崖国黑麒王失踪的消息时,她仅考虑了一下,便派人询问玦王她该支援皇叔他还是支援宇文浩奇,玦王立刻给答复让她去宇文浩奇那里。紧接着,她又派人问宇文浩奇,她该支援他,还是领兵去井奚盆谷之地那里接管权力驻守在那里。 宇文浩奇纳闷了,井奚那里暂无战事,不需要增兵,可让小王爷跑到他这里来,那就如同噩梦降临,为难的他便征求随他一起的太子殿下,结果太子不假思索地就决定让狄羽琏领着军队去井奚那里驻扎去,千万别来他这里! 得到自己中意的答复,狄羽琏领着自己的人到达井奚后,第一件事就是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接管了驻守军的将领权,第二件事就是领军攻向了黑崖国占领大裂谷的那片土地,努力地杀杀杀,之后又攻向了冥雷国拥有的那块地方。 待延烜国与冥雷国两国终于休战,太子等人正在得意于自己这几年征战的功劳,幻想着皇上会有多满意,怎样赏赐的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消息劈懵了几人,琏王将东樊大裂谷完全攻占下来,从此以后,东樊彻底归于延烜国的版图了。 想追究狄羽琏擅自跑到井奚之罪时,太子才发现自己被那位不讨喜的小王爷给耍了。狄羽琏不询问自己该支援哪里,偏偏询问的问题让人做选择,还只给出了特定的两个选择,她利用了太子等人不愿意让她过去支援的心理,借太子之手,光明正大地跑到了井奚,至于起兵原因随她怎么编,反正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那是大悦,不仅狄羽琏搬出宫的府邸由她自己选,下赐了不少财物以及美女,还允许她从自己的黑骑军内挑三百人成为她的亲护队。 这年的十月,所有的战事都已经结束,边境的兵力重新被部署,其它的地方相继押送遭受流放的犯人以及奴隶苦工到东樊大裂谷来,因为缺少铁矿的延烜国准备大肆开采铁矿,造兵器以增加己方军队势力,还有开采这里的金矿,其它可以买卖他国的稀有物,以解决这些年的征战造成的国库不足,百姓生活困苦的境况。 准备回燕都复命的将领以及皇子都已启程,狄羽琏准备派小福子回燕都处理她的新府邸以及她父皇的赏赐。 临走前,小福子问道:“王爷,您想选哪个府邸?” 狄羽琏看了看她父皇的圣旨上所列出的几所住处,心里无所谓,但还是让小福子详细说明这些住处旁边住的都是谁。 听见其中有一座府邸的邻居是宇文浩然家,已经忘却多年的小憨孩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狄羽琏的脑海中,宛如鬼使神差般,她就选了那府邸。 “王爷……您确定?那府邸已经被废弃了许久,都在传凡住进去的人都是被诅咒了的,而且,最后住在那里的是莫家人。” “……”沉默不语,提及母妃族人,狄羽琏周围的空气瞬间骤减几度,不过,比较了一下记忆中的小憨脸和未曾见过面的外公家,小憨脸的魅力比较大一些,她不想改变决定,“就那家!记得除了黑色,其它的颜色都不准出现在府内!” “是!”显然是伺候多年的人,听到如此癖好的小福子神色不变,领命而去,只是,他习惯了,可不见得别人会容易接受。 听见琏王要住在自家旁边,除了宇文逸臣,宇文家的人都觉着倒霉,而在看见出现在燕都的小福子指挥着下人给那府邸刷上的新颜色,就连这些天被迫走正门宇文逸臣都觉着貌似恐怖的黑暗降临到了自家的旁边,噩梦啊! 小福子被遣走,狄羽琏并没有立刻启程回燕都,为了挑选最优秀的人进入自己的亲护队,她晚了两个月,之后动身回燕都的路上,她则去了井奚盆谷处的矿区,等待别处移送过来的一名犯人——七年前被流放的原左丞相柳至诚,为了办一件重要的事。 当她仅带着自己的十三黑衣护卫来到矿谷处,聚集了所有的犯人奴仆时,却发现柳至诚还没有被押送到这里。 “王爷,让属下带人去处理那些人吧!”丰子耀担心另一件事,抓着空档赶忙问狄羽琏。已经长大的丰子耀如同他的兄长小福子般长得是眉清目秀,但多了一些阳刚之气,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身为狄羽琏的伴读之一,他现在是十三黑衣护卫的首领,深得她的重用。 “不用了!”早都察觉来矿谷的一路上被人跟踪,狄羽琏不在意地说。接着,她一一扫视匍匐在地,被聚集起来的奴隶以及犯人们,对着负责这里的人说,“可以了,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 柳至诚竟然还没被送过来,那她留在这里等着好了,狄羽琏正想让丰子耀去准备今夜留宿此地的事情,却无意间用眼角瞥见站起来的人当中有一张让她极为眼熟的脸,她猛然回头盯着那人看。 那人的脸饱含沧桑,却是狄羽琏铭刻在心,恨之入骨的那张容颜。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这个女人怎么会跟流放的犯人以及贱奴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她才没有被人找到的吗?她狄羽琏的母妃,莫湘芸!狄羽琏的眼中掀起了狂风暴雨,沉声道:“把那个女人给本王带过来!” ------------ 第二章 莫氏一族 寒冬十二月,狂风在山谷中呼啸而过,井奚这里迎来了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衣着单薄的犯人和奴隶们因为天气而瑟瑟发抖,但更让他们感到战栗的是年少王爷的突然到来。 得到允许,不用再匍匐跪着,可以自行回去,准备排队领晚饭,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当他们转身按秩序走的时候,背后响起的那一道冷到骨子里且透着压抑的恨意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的离开。 他们觉着莫名,转身回望,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阴鸷的脸,对方浑身散发出的杀气更显一身黑色的阴沉,给人一种黑暗迎面笼罩而来,令人窒息的感觉,使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 负责这里一切事物的张欢紧张地看向狄羽琏,颤音问道:“王爷,您是指哪位?” “那个女人,”狄羽琏伸出手,指向左前方,又说了一遍,“给本王带过来!” 被她的手指到的方向所站的女子们个个胆战心惊,忍不住地退了好几步。 人太多,张欢不能确定是哪位,但他还是赶忙走往那个方向,心想如若抓错的话到时候再换就好。不过他才迈出两步,就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丰子耀拦下了。 丰子耀走到众女面前,伸手就将狄羽琏所指的人给揪了出来。他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她没否定,便知道自己想对了。王爷一直在找她母妃莫湘芸的下落,他们这些手下可是把那画像熟记于心。她朝这里一指,他就觉着有一名女子与那画像之中的人很像,莫不是今日好运,终于找到了? 女子被抓,犯人奴隶中有五十几人的脸色同时变了,个个感到紧张担心。 女子惊恐地被丰子耀拖到了狄羽琏的跟前。 狄羽琏从马背上俯视女子,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仰面看向自己,好让自己看清楚她的容貌。 不对!她的眼神中没有那个女人眼中的疯狂与狠毒,比起那个深沉的女人可要单纯多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底下害怕得发抖的女子,狄羽琏这才发现女子与自己的母妃有八分像,年纪偏大,不是同一个人! 说不出心中是失望还是愤怒,狄羽琏用力甩手,松开了对女子下颚的禁锢,也同时把女子推倒在地。 真可恶!为什么还找不到人!从她十岁入朝堂起,父皇就把追查她母妃的事情全权交予她了。六年了!她竟然一无所获!从她的母妃和那个男人私逃后,十三年之久,两人就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让任何人都找不见!她不信那两人能上天入地,凭她皇族的势力,竟有找不到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相当厉害的人帮了那两人!到底是谁帮的,要是让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把对方碎尸万段的! 狄羽琏一脸怒容,迁怒地瞪了那名女子一眼,却在看见女子哆嗦地爬起,跪在地上时,脑中忽地冒出一个问题,这女人为何与她的母妃长得那么像!? “你的名字!”狄羽琏略微仰高头,睨视地上的女子,眼神犀利。 “奴、奴婢莫湘蔚……”因为害怕,莫湘蔚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拉了出来。 莫、湘、蔚!?狄羽琏双眸瞠大,厉声问道:“莫湘芸是你的什么人!?” “是、是奴婢的妹妹!” 难道这又是因为她那个自私的妹妹?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莫湘蔚对妹妹的做法从愤怒,痛恨转变成了无奈与麻木。 “她是你妹妹!?那么你就是莫家的人了?可是莫氏一族不是已经被灭九族了吗!?”狄羽琏非常意外的样子,不敢置信地怒道。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最快回过神来的丰子耀赶忙靠近狄羽琏,向她禀告道:“王爷,当年皇上是流放了莫氏一族,不是灭九族。您……难道不知道?”最后一句话略带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出。 她确实不知道!狄羽琏瞪着丰子耀半天不语。原来当年在冷宫中她答复她父皇该灭了莫氏九族,当时的皇上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他对莫氏的决定,她便以为她父皇就是那样做的。出了冷宫后,虽然有人提及莫家,却都是说莫家遭了大祸,会那么倒霉都是因为她母妃之类的话,没有人在她面前涉及流放这个词,她就认为大祸,倒霉都是指被灭族。而之后,她不喜别人提及跟她母妃相关的事情,故而也没有人再敢谈论这个问题,结果,她就这样一直误解了下来。 “竟然没有灭族,为什么没有人向本王禀告!?”狄羽琏怒道。 “属下等人都以为王爷您知道,是属下的错误!”丰子耀忙单膝跪下。 “本王曾说过,要找那个女人,任何线索,任何与她相关的人和事都不得放过!那么,你告诉本王,既然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娘家人都活着,你应该有派人从他们中查过她的下落吧?”狄羽琏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俯下身,抓住丰子耀的衣领把他揪起,语速缓慢地沉声质问他。 “属下该死!”丰子耀低头认错,虽然他根据私逃的莫湘芸因为被迫入宫而在入宫前就与莫家决裂的事情认为她逃走根本不会与莫家联系,但是狄羽琏说的事情他的确没有派人去做,所以他没有为自己多辩解。 “一群没用的东西!”狄羽琏的怒气爆发,“去把这里所有的莫家人和他们有关系的人都给我拉出来!”她松手,推了丰子耀一把。 “是!”丰子耀领命,其他十二名黑衣护卫有四名留在马背上,护在狄羽琏的身边,而其他的人都从马背上跃下,随丰子耀抓人。 在张欢交出矿谷中的犯人与奴隶的名册的帮助下,没多久,五十七名莫家人以及他们曾经的家仆都被找了出来。 “留下他们,其他人都可以走了!”狄羽琏下令。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一眼莫家人,快步离开这里,深怕自己也惹祸上身。 于是,在矿谷的这片临近住舍的空旷场地上,只剩了高高在上的阴鸷王爷和她的护卫们,负责矿谷的以张欢为首的几名士兵,还有像羔羊般,会任人宰割的莫家人以及他们的家仆。 不知为何又因为那个祸害族人的女人惹上了麻烦,莫家人以及他们的家仆们神色不一,有人惊恐,有人等死般的麻木默然,有人则一脸无惧地回望狄羽琏。 狄羽琏脸色阴沉,再不出声,仅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这当中有许多人跟她有着血缘关系,但一想到私逃的母妃,就让她对他们怎么都产生不了亲人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否知道她母妃的下落,而她又能查出何事来能让寻人的事情有所进展呢?更或许,莫家人知道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例如说,当年母妃在冷宫生了孩子的事情!身为娘家的莫家人真的会不知道她生了孩子且生的是一名女孩吗!?如若知道的话,他们会不会已经泄露给了谁!? ------------ 第三章 秘密泄露 想到自己是女子的秘密可能还有人知道,甚至会被泄露,狄羽琏皱紧眉头,为这个想法感到不快,心中起了若真如她所想,谁知道便杀谁灭口的想法。 “家仆站左边,莫家人站右边,”狄羽琏摆摆手,下了新的指示。看见他们按自己的说法分开站好后,她又说,“孩子站一队,大人站一队!”她暗自数了一下莫家人的人数,顿觉不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莫家人在这个矿谷中?流放的时候难道不会被拆散,发放至不同的地方吗!?”竟然活了四十六人,这么多!家仆反而活下来的很少! “回禀王爷,他们大部分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调过来的,这几日才陆续抵达这里的。”张欢小心翼翼的措辞禀告。 “把你的人都带走,一个都不准留在这里!”瞅见张欢,不是自己人,狄羽琏就不喜,立刻赶人。 “是!是!”张欢连连答是,带着在这里守着的几名矿谷守卫走了,不过,离开的他偷偷地又瞅了莫家人这边几眼,待他再转过头去,脸上有着像是思考什么事的表情。 这里只剩自己人和莫家人,八名黑衣护卫围着莫家人,看着他们后,狄羽琏才再开口道:“十三年过去,竟然还活着不少!”据她所知,流放地的生活困苦艰难,可不是养尊处优的人所能适应得了的,并且处在最低层的奴隶们一旦见到被流放的富贵高官者,欺压出气的可不少,所以贵族显赫之人一旦被流放,多半都会病死,甚至被整死,因此在延烜国,流放之途会被称作黄泉之路。 “不少!?我莫氏一族乃是千人大族,如今只剩这点……”一名中年男子愤怒地叫道,却被最年长的一位老者给使劲拉住,阻止了他接下来的怨言。 “子耀!”千人?就算现今朝中最庞大的一族宇文家族也只有不到三百人而已!听男子这么一吼,狄羽琏顿起疑惑,没去理会他背后的恨意,而是让丰子耀来向自己说明一下。对于朝中各官员、各家族的情况她都非常清楚,但是她的母系家族莫氏,因为她的心里有芥蒂,所以一直未曾关心过,仅知这一族历经三个朝代,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历时之长可以媲美御风国的宫氏一族。 “莫氏一族有几百年的根基,为士族二十四家中最大的家族,算上所有旁支,人数上千。虽然该族之人不懂武,但却有两个武功很高的家族武氏与冠氏誓死忠心护卫。莫氏在自己的封地内有上万人的军队,所以当年皇上下旨流放莫氏一族的时候,命离随州最近的玦王亲率十万大军前往其封地。”丰子耀努力回想他所知道的关于莫氏的资料。 “想必皇叔抓人既顺利又不顺利吧!”狄羽琏肯定地说。 “是的,莫氏无抵抗,十万大军无用武之地,可是除却在燕都被抓获的莫家人外,莫氏一族孙子辈的男丁,莫氏宗主的幺子,以及武氏、冠氏精英共有一千多人没有被抓住,迄今为止,还在通缉。另外,属下不知具体是谁在追查此事!” 她父皇从未提过此事,更没有说让她来追缉莫氏漏网之鱼,究竟是何意? “仅因一女得罪皇上,你们应该期盼着有可能逃过一劫,或许,即使获罪,有朝一日也能东山再起,所以不可以抵抗,免得罪上加罪,再冠上一个叛逆之名!只是,以防万一,怕不幸被灭族,所以你们还留了一招,而这一招恐怕是你们早在贤妃被打入冷宫之时就准备好了的!哼,通缉?随州富饶,北临幻雨国,东临冥雷国,让本王来猜猜看,他们是逃到幻雨国还是冥雷国去了呢?”狄羽琏直直地盯着最年长的老者,“应该都不是!身为延烜士族二十四家的一员,断不可能丢下尊严跑到他国去躲躲藏藏!那么,子耀,听说随州与离州交界处那座连绵不断的离魂山上在闹鬼,有这回事吗?” “禀王爷,属下是听说过这事,被派去察看此事真假的官员都有去无回,皇上曾经派过兵,也都全部被灭,因此这事最后被搁置了!” “没想到莫氏一族竟然装神弄鬼了起来!”狄羽琏嘴角轻轻挑起,讥讽地说了一句。 短短几句,这位小王爷就能把族中隐藏多年的秘密揭开,分析得如此精准,听得莫家几名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而被她盯着的老者,莫氏宗主莫翰毅内心震惊道:这位小王爷的洞悉力好强!究竟他为哪一宫的娘娘所生,是崔家的,还是邬家的,或许是宇文家?他既然能猜出湘坤他们的所在,就会派兵,这莫不是老天不给他们莫家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把仅有的希望给毁了!? 将几人的神色尽收入眼中,狄羽琏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是半威胁半施恩地说:“本王对捉拿漏网之鱼没兴趣,莫家只有一个人是本王要找的,那就是莫湘芸!告诉本王她的下落,那么那些在离魂山的莫家人就会平安无事!如果本王因抓到那莫湘芸,心情变好的话,说不定会在我父皇面前替莫家美言几句!可是如果你们知而不报,那可就不要怪本王心狠了!” “我比你更想找到那贱人!”又是那名急性子的男子先吼了出来。 “闭嘴!”莫翰毅又制止了他,然后回答道,“禀王爷,不是我等不说,实在是不知道!您年纪尚轻,不了解当年的事情,莫湘芸进宫之时,就已发誓与我莫氏一族断绝关系,所以她才会无视我一族生死,与人私逃出去!对一个叛族的人,我们怎么会护着她,瞒下她的去处呢?王爷,罪臣比您更想知道她的下落!”这位王爷为何对湘芸有着掩不住的恨意,甚至是比自己一族的人的恨意更深? 听上去挺有道理,但狄羽琏一个字都不信,而一旁站着的丰子耀之前一直在回想自己所知道的莫家之事,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斟酌了一下,觉着有点怪异,此时便出声把狄羽琏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禀告道:“王爷,还有一件事,当年随着莫氏宗主夫人一起流放到樊州的五岁的莫无畏,七岁的莫无敌,四岁的莫无泪三人在即将到达边境流放之地时被人救走,属下觉着不是随州逃脱的莫家人所为!一来是因为一北一南,距离太远,时间上来不及,二来是他们既然要隐藏自己的下落,就不会冒着轻易暴露自己的危险去救人,再者,那三个孩子被抓,本来就属于被放弃的,否则应该会早就安排在失踪的孙子辈中!” 强将手下无弱兵,丰子耀的分析正中红心,家仆那队中有几人略微低头,心虚不已,缩缩身子,想不让别人注意到她们。 “莫氏宗主夫人没有被救走?” “没有!只有那三个小孩!” “把当年流放到樊州的都给我找出来!” “是!”丰子耀接令,带了两个人,对照名册,揪出了四个人来。 “都是家仆?” “樊州旁边就是东樊,这些年征战不断,在这边的莫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丰子耀边说边举起名册让狄羽琏过目。 “知道了!”狄羽琏示意他把名册拿走,她看着四人中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赶忙把两个少年护到自己跟前的举动,不动声色地说,“告诉本王,是谁把那三个小孩救走的?” “我们不知道。”最年长,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摇摇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狄羽琏冲着丰子耀他们打了个手势,就见三个人立刻把那母子三人分了开,两名护卫把刀架到了两个少年的脖子上,丰子耀则盯紧其他两人。 “哼,让本王说得清楚些,本王问话,你们最好说实话,敢说假话,或是没让本王满意,他们就会在这两个孩子的身上划一刀!千刀万剐是什么感觉,如果你们想让这两个孩子感受的话,那么尽管隐瞒好了!”为了得到母妃的下落,她绝对不择手段,谁的死活都跟她没有关系!“当年是谁带走的那三个小孩,是莫湘芸吗!?” “不是!是一群蒙面人,我们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抢走三位小少爷和小小姐!”还是那位老妇人回答的,可是那名女子看见自己的孩子有危险,再听老妇人的回答,神色极为慌张。 狄羽琏不语,仅仅朝两名护卫望了一眼,就听见两声惨叫响起,两个少年的胳膊都多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妇人喊道,而女子则哭喊着自己的孩子,想扑过去,却被丰子耀抓住,动弹不得。 老妇人显然在说谎,惨叫声继续响起,没两下,两名少年的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女子终于忍不住了,禁不住喊道:“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老妇人慌了神,使劲阻止她,却被她一把推了过去,怒吼道:“你不心疼你的孙子,可我会心疼我的儿子!如果为了你的什么忠心言论,你乘早收回,我已经为了莫家失去了丈夫女儿,凭什么要再牺牲我的两个儿子!” 狄羽琏一摆手,两名护卫退回她的身边,丰子耀则拽住老妇人,被松开的女子赶忙察看两个少年的伤势,发现仅是轻伤,顿觉放心,而莫翰毅等人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 “回答本王的话,别忘了,给他们治不治伤还是在于本王!”冰冷的声音不带有一丝人情味,冷漠至极。 “是湘芸小姐把他们带走的!老夫人是莫家唯一不愿让湘芸小姐进宫,没想拆散小姐和冷焰少爷这一对恋人的!所以她是小姐在莫家唯一留恋的人!她想带老夫人走,可是老夫人不肯,仅是恳求她带走三位小姐少爷。湘芸小姐最终答应,仅带着他们走了!”当年查三人被救走之事的官员因为是正要被调离樊州这个贫穷的地方,整日高兴终于摆脱这个鬼地方了,于是不愿在调离之前生事,没怎么仔细查,直接就按照他们的说法上报,然后拖家带口,快快乐乐地去别的州走马上任了。而此刻在狄羽琏的威逼下,十三年来,莫湘芸的下落终于有了线索! “她的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原来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她还有人的情感!没想到母妃还会去救她自己的母亲,再想起她对自己是如何的残忍,狄羽琏的双眸泛起了血色,恨不得现在就能找到她,碎尸万段! “冷焰少爷,还有一些我们不认识的灰衣人!” “标志!他们身上可有代表身份的记号?”果然有人相助,可究竟是些什么人? “这我没注意到,不过他们的口音不是我们延烜人的,像是他国来的!对了,他们称冷焰少爷为主上!” “子耀!冷焰的身份!”狄羽琏忽地瞠大双眸,像是想到了什么。 “莫冷焰曾是莫家的家仆,十六岁莫家还其冷姓,去其家仆身份,二十岁参加武举,进入燕都守城军,二十一岁进入御林军,二十二岁成为御前带刀侍卫,凭着莫家人做其后盾,以及他出色的能力,二十四岁便成为了御林军统领大人。” “冷焰少爷与湘芸小姐青梅竹马!”女子插了一句。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莫家家仆的?”狄羽琏盯着莫翰毅问。 “他是十二岁时在随州,由喜欢捡人回家的四岁的湘芸捡回来的。”莫翰毅意外为何狄羽琏会猜到冷焰不是生下来就为莫家家仆,而是中途卖身莫家的,他国口音?难道……,莫翰毅的神色变了,“他当时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不可能是他国奸细!若真是奸细,这都过去十三年了,为何还没有任何动静!” “哼!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本王都已经被封王,上朝两年了!十三年,那又算什么!若想做什么,没有详细的计划,别说十三年,就是三十年本王都等得了!”狄羽琏不屑地回了一句,又问女子道,“后来,他们朝哪个方向走的?” “东樊这边!”女子惶恐回答。 狄羽琏不语,忽地长啸出声,没多久就见依然亮着的天空中有一只雄鹰展翅盘旋,啸声渐变,而雄鹰倏地俯冲下来,却轻然地落在了她抬起横在胸前的左臂上。随即就见她把那鹰交予丰子耀,自己却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毛笔,小墨瓶和小纸条写了些东西,然后收起笔墨,卷好小纸条,放入一个小筒中,绑在鹰的脚上,将它放飞。 所有在延烜追查她母妃下落的人都被命令停止行动,改为追查冷焰从进入莫家后,接触的所有人和事。她终于可以断定自己曾有的预感,果然有人相助,果然那个女人早都逃到他国去了,怪不得怎么都查不到! “莫湘芸还说了些什么话,她总有告诉过莫氏夫人关于她在冷宫中的生活吧!?”狄羽琏不浪费时间,立刻进入下一个重点。 “对了,有,有的!小姐说她在冷宫生了一个……”话语骤然而止,丰子耀在狄羽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了,点了手中老妇人的穴,当他听到“冷宫”这个词的出现,便立刻闪到了女子身边,点了两名少年的穴,再用手掐住了女子的脖子,一气呵成,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公主”二字。 见状,狄羽琏收回了自己手中的暗器。 “现在,本王问话,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知道了吗?” 女子惊吓地点点头。 “莫湘芸说这话的时候,听见的人如今只剩你们四个了吗?” 女子点头。 “你们有告诉过别人吗?” 女子摇头。 “你确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谁也不知道?” 女子使劲摇头。 “很好!你知道本王最厌恶的是什么人吗?” 女子不明白地摇头。 “背叛主子,不忠心的人!还有,知道什么样人能保守秘密吗?” 女子惊恐地看着她。 “死人……”狄羽琏轻声吐出的两个字随风而飘,一道黑色的影子随之而起。 剑光闪过,丰子耀下手绝对的快、准、狠!四人的脖子瞬间多了一道血口,倒在了地上。他家主子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除了他和他大哥,碧箫姐妹外,知道者死! 四条人命瞬间消逝,狄羽琏无动于衷地瞥了一眼,就看向莫翰毅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她的杀意顿起。 莫翰毅看出她要杀人的想法了,其实在与妻子的陪嫁丫鬟,也就是那位老妇人重逢时,他和三位儿子都从她那里得知当时的一切,知道女儿竟然在冷宫生了一位小公主,但是他不明白这位小王爷貌似把这件事当作不可以传出的秘密般,没时间让他多想,他缓缓地跪了下去,恳求道:“王爷!求您放过我莫家仅存的这些人吧!老夫已经因为不孝女儿毁了祖宗的百年基业,不想再成为害一族被灭之人啊!否则的话,老夫有何颜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我们真的不知道莫湘芸的任何事情!” 狄羽琏阴沉地盯着他,渐渐地,所有的莫家人与其家仆都跪了下去。 “算起来,你们也是被那个女人害到的!知道吗?如果有一天,她栽到本王的手里时,本王一定亲手挖出她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虎毒不食子,可那个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的女人,亲人于她,又算得了什么?她害的人,自己就让他们好好地活着,活到看她下场的那一天!“让他们回去吧!” “王爷!”丰子耀不同意地叫了一声。 “准备好本王今夜住的地方!带他们下去!”已经决定好的事情,狄羽琏不容人质疑。 丰子耀只好领命,莫家的人松了一口气,感觉逃过一劫。 一切都像是趋于平静了,只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负责守卫这里的张欢,乘着夜色,偷偷地来到犯人以及奴隶们住的那片简陋房子处,潜伏在某间屋外。 在矿谷,所有的犯人和奴隶住着的地方都是通铺,十几个人住小小的一间,而这屋,住的都是莫家的男丁以及一直跟随着莫氏宗主的武全,他们之前还因为能住在一起而感激某人,却不知是被有心安排在了一起。 “爹,究竟那位王爷到底为什么恨湘芸呢?”莫家老大莫湘谦疑惑道。 “他好像还很忌惮别人说出湘芸生了一个小公主的事情!对不对,爹?”莫家老二莫湘睿跟着也问了一句。 声音虽小,却被屋外藏着的内力高深的张欢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公主!?怎么可能?贤妃生的是一位公主?那琏王…… ------------ 第四章 漏网信鸽 张欢为自己所猜想到的事情而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他努力平静心绪,再仔细听屋内的谈话,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惊天大闻可以探知。 “那位小王爷是出自哪宫娘娘所生,你们知道吗?”莫翰毅皱眉,想知道狄羽琏到底是哪个派系拥立的皇子。 “爹,我们和你一样在鹤州待了那么久,又没有外界的消息,怎么可能知道!”老三,急性子的莫湘澈觉着他爹问得都是废话。 “那你们呢?”当作最莽撞的三儿子不存在,完全忽略他,莫翰毅问才重逢不久的其他家人以及忠心仆人。 于是,七嘴八舌的,每个人都尽可能地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汇总在一起,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少年乃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嗜血小王爷!莫翰毅想知道的事情却没能了解到半分。 虽然琏王赫名远扬,可是出自冷宫这个背景自从她四岁那年起,就没人敢再议,久而久之,人们关注的是她又做了什么事,而不是她曾经的背景了!所以在流放之地,消息不灵通的他们不清楚狄羽琏是谁所生,迁到东樊这边来的路上,听见的也都是她的丰功伟绩,背景依然未知。 “哼!不管他的母系家族是哪个,总之,那个家族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是恩宠正浓时!”莫湘澈很不屑地说了一句,却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无一不在那里感慨自己一族的悲惨!瞧瞧看,别人是生个好女儿,一家子荣华富贵,他们这里倒好,不知道为何会冒出一个像莫湘芸那种性格的人来,害得一族人失去一切,受苦受难!果然,生女儿也是有讲究的! 唉,如果当年湘芸在冷宫生的那个孩子是个小皇子该多好!身为皇子总比公主好多了,有无限地可能性,只要他能想起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绝对会得到莫氏一族的鼎力相助,说不定他们莫家就可以东山再起了!可惜,生于冷宫的小公主,还是私逃之妃所生,肯定已经被皇上派人秘密处决了,连皇室碟谱都没能入得了吧!近期才知道有个外孙女的莫翰毅哀叹道。 “小王爷那么恨那贱人,”自从因为妹妹而导致族中大难后,莫湘澈再也不肯认这个妹妹了,只用贱人称之,“说不定是因为小公主还活着,是他最喜欢的妹妹,他是为她好打不平!” 所有的人都觉着他在胡扯,嗜血王爷的丰功伟绩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你别异想天开了,湘芸生下的小公主……”莫湘谦刚想反驳三弟,却被武全给打断了。 “谁!”武全忽地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紧张出声,领着几名同是武家的人冲出门查看。 屋内一下子静悄悄,接着就听见外面有打斗声响起,不懂武的他们都悄悄地走到门口朝外看。 延烜国对流放之人没有黥刑,但必会手脚加链,所以阻碍了武全他们施展武功,只是他们毕竟是武功高深的武氏人,如果不是必须护着莫氏的几名主子,他们几个想要逃出流放之地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就见他们与来人打了个不相上下。 张欢一听见武全叫出声,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心中一惊,正要动,却发现原来另有其人,而且不少,全部黑衣蒙面。 黑衣蒙面人见自己一行人被发现,跟武全打起来的同时,一道明亮的信号升至夜空,划过天际,照亮了地上。 就着那光,张欢和莫家人都发现竟然有上百名黑衣蒙面人是从四面八方涌向右方不远处那间琏王夜宿的屋子。 哼,终于来了吗?未脱衣服,仅是闭眼休息的狄羽琏一听见有动静,缓缓地睁开眼,不屑地想。此次出行,她身边只带了十三名黑衣护卫,对于那些想除掉她的人来说,可谓是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只是,他们未必太小看她狄羽琏了!于是,黑暗中的一双凤眸渐渐染上了嗜血之色,她起身站起时,已是浑身杀气了。 狄羽琏身边的十三名黑衣护卫是她亲自挑选,无论忠心程度还是身手,都是经过多少次试炼合乎她的要求才被留下来的,所以来人虽多,却未伤得他们半分,反而不断折损刺客那方的人。 不过,当狄羽琏踏出屋子,剑出鞘,身影一闪时,刚才与十三人敌对的感觉根本不值一提,恐惧的感觉此刻才真正从刺客们的心中赫然而生。黑夜中起了漫天血雨,那让凡是参加过琏王杀敌战场的人都难以忘怀的阿鼻地狱场再现在了此地,令每个刺客都后悔此生为人!想打,却敌不过琏王的身手!想跑,却快不过琏王的身影!其实,从他们接下行刺琏王的任务的那个时刻起,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黄泉之路! 张欢看得心惊胆战,耳边却听得被武全他们牵制住的那一队黑衣人在喊撤,反应过来的他赶忙乘乱躲回了自己的屋,然后再装成被吵醒的模样冲了出来。 以为是来杀莫家人的,武全他们拼命抵挡,后来才发现是杀琏王的刺客,所以这些人一要撤退,武全他们便住手了。 瞥见这方的举动,而身边的刺客都解决地差不多了,狄羽琏怎肯放过对方,下令丰子耀带人追上去。 厮杀之声消失,可是这里并没有恢复刺客出现前的宁静,反而响起类似呕吐的声音,凡是从门缝、窗缝里偷偷看的犯人奴隶们,如果看得清楚那是一片何等景象的,无一不觉得虚脱恐怖。 莫翰毅他们终于知道为何琏王出征会被众将领赶来赶去的了,因为谁也不愿意放这么一个煞星在身边,即使他是己方! 不过,更让他们觉着倒霉在后面,狄羽琏命人都出来,说得婉转点,叫清扫地面,说得直白点,收拾尸体!于是,呕吐声此起彼伏,还昏了不少! 狄羽琏没有留活口的习惯,因为她才不管是哪一位皇子,或是哪一个派系派来的人,只要她被刺杀一次,她就往那些皇子和不同派系的头上全部算上一次,既简单又方便,还省得她去盘问半天。 一切都被处理干净了,众人又回去睡觉,狄羽琏回了自己的屋,留下的四名护卫则守在外面。 天色蒙蒙亮,还没到矿谷开工的时候,再由于夜里那一闹腾,众人这时候终于入睡,矿谷静悄悄。张欢挑了这个时候跑到矿谷养置信鸽的地方,他把自己写好的两张纸条分别放到两个小筒内,然后各绑在两只信鸽的腿上,接着却放飞了所有的信鸽,他再急急忙忙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时候,追杀逃走的刺客的丰子耀一行人回来了。虽说杀了所有的刺客,可是有一名刺客赶在他们之前放飞了一只传信的鹰,没能射杀那只鹰,丰子耀等人深觉不安。 九人才走近琏王睡的那屋,就惊闻空中响起了拍翅膀的声音,由之前漏杀了一只传信的鹰的经历,条件反射,九人中背了箭筒的三人立刻拉弓射杀所有入眼的信鸽。 屋内的狄羽琏一向浅眠,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和衣而眠的她因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了,立刻起身出门,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抢过其中一名手下的弓箭,三箭齐发,瞬间射落三只。 纵然努力射杀,还是逃脱了四只信鸽,狄羽琏脸色阴沉,命人把所有的信鸽捡回来,看看到底被人送出了什么消息。 这时候,张欢那边催人起来集合,准备让他们领了早晨的稀饭,就上工了。 丰子耀他们找回了所有被射杀的信鸽,查了一会儿,发现只有一只信鸽有带小筒。丰子耀取下那小筒,递给狄羽琏。 当她一打开那筒中的小纸条,读了那上面写的内容后,脸色就变了。 “王爷……”丰子耀担心地出声。 狄羽琏把纸条递到他面前仅让他看了一眼,就把那纸条捏在手心,揉成了一团。 丰子耀大惊失色,再想起刚才漏杀的那只鹰,只能向狄羽琏低头认错地禀告。 听后,狄羽琏不语,回想最后追杀的那队刺客是停留在左边不远处的那间屋子,她便让丰子耀将那屋的人都带了过来。 领着那屋过来的人,丰子耀内心极其后悔,如果他昨日努力建议王爷杀人灭口的话,就不会发生如此无法挽救的事情! 瞪着那群人,狄羽琏的脸色吓人,她昨天应该把他们全部杀了的! 朝阳缓缓升起,广阔无垠的天空中,雄鹰展翅在翱翔,白鸽振翅在飞翔,各自带着同一条消息——贤妃所生为公主——向那住在延烜国燕都的主子而去。 区区七个字究竟会为燕都带来何等风暴,会给狄羽琏带来怎样的伤害,谁也不知! 不过,能知道是天空下的燕都中,有一名男子他一大清早就被他的小堂弟给缠上了,要他陪着出去玩。 少年的缠人功力甚为了得,迫得男子的憨脸上略带无奈和宠溺,只能答应等他有空就去,结果这个有空一拖就是十几天。 ------------ 第五章 莽夫失言 别人有空计划出去玩,狄羽琏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她甚至只知道玩这个字怎么写,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解决眼下的大麻烦才是她的正事。 “王爷,出什么事了吗?”察觉情况不对劲,跑过来的张欢轻声问道。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这里一遍,看见地上死鸽子不少,但有一只小筒,也就是说另一只信鸽逃脱了,还好他做了两手准备,太多也不好,两只刚刚好! 见他过来,狄羽琏绷着一张脸,质问道:“矿谷的信鸽是谁看管的?” “信鸽?禀王爷,矿谷怎么会有信鸽呢?”他放飞的那些信鸽虽是养在矿谷,但却是他派人秘密养的,地方也较隐秘,所以他有恃无恐地装疑惑。 “……,”狄羽琏盯着他不语,琢磨矿谷之地的确应该没有信鸽才是,不是矿谷内的人干的,难道还有另一批外来的人?两方同时听见了这个秘密?不过,向来听人说话疑三分,她决定暂时持保留意见,看看再说,“这没你的什么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柳至诚到了的话,记得向本王通报一声!”直觉让她不喜欢这个人。 张欢想打探,但不能太过明显,只能应声退下。 莫翰毅他们心中有些许忐忑,隐约察觉出琏王找他们是为了昨夜自家人说的事情被人听了去,联想到昨日被杀的四位家仆,更觉着他们被叫过来是凶多吉少的事。 “今早本王这里猎了不少鸽子,增加了乐趣不说,还让本王读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嘴里说有趣,可她的表情却显示地不是这么回事,“显然昨日有人骗了本王,没说实话!”明明个头在男子中只能算中等偏矮,那张脸看上去像十四、五岁,略带稚气,可就是给人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狄羽琏递出手中揉成团的小纸条给莫翰毅,示意他接过去。 莫翰毅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去,打开一看,『贤妃所生为公主』的七个字印入眼帘,心想果然如此,昨夜的家人谈话因墙外有耳给听了去,真是糟糕!他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家人再遭难,要该怎么办? “显然昨日本王太过心慈手软了!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只有……”莫翰毅想说只有自己和武全知道,意图保住其他莫家人,却被狄羽琏威胁的话语打断了。 “说之前,先想想离魂山的莫家人!”狄羽琏微仰了下头,深沉地望着莫翰毅。她的个头虽然不高,却在气势上明显胜人一筹。 “……,只有我们这一屋的十八个人!”也罢,今日是难逃一劫啊!对莫翰毅来说,离魂山的人更重要些。 “莫湘芸那个贱人生了个小公主,我们知道会很奇怪吗?怎么搞得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还想杀我们灭口一样!?”莫湘澈个头高,恰好从他爹的肩膀望过去,看到了那纸条的内容,认为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昨日琏王为这事杀人他就已经很不满了,眼见今日自家人又要为这事遭殃,他很愤怒地不假思索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防着这个不经大脑就说话的莽夫,他语速极快,待丰子耀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完了。气得丰子耀冲到他身前,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而狄羽琏身边原本不知道这件事的十二名护卫全都听见了。 狄羽琏的脸色更加阴沉,气她自己竟然连着两天出纰漏,昨日不该放过这些人,今日询问时未多加小心!不过,对她来说,会对做错事情的自己生气,但是绝对不会去后悔,因为她始终认为后悔已发生的事情是浪费时间!做错了就应该努力去补救,挽救不了的,那么就要牢牢记住自己犯的错,永远再不犯同样的错误! 莫翰毅他们紧张地看着被掐住脖子,脸涨得通红,无法呼吸,使劲挣扎的莫湘澈,都认为他这条命此刻是丢定了的时候,却没想到会听见琏王那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放开他!” “王爷!不可以再放过他们!”丰子耀不肯,下手反而加重了,莫湘澈渐渐地翻起了白眼。可是当丰子耀看向狄羽琏想另外谏言几句把莫家人都杀了的时候,一望她的脸,他立即松了手,因为他家王爷的神色明显在说他敢不听令,就杀了他! 丰子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死里逃生,正在大口喘气,被家人扶住的莫湘澈,不甘心地退回了狄羽琏的身旁,担心地看着她。 狄羽琏没再看莫湘澈,而是转头看向了她自己的人,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缓缓扫过十二名黑衣护卫,一双凤眸幽寒不见底,高深莫测地紧紧盯着他们。 十二人都理解了莫湘澈那段话背后所代表的意思,他们是错愕,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狄羽琏,王爷竟然是个女的!? 见狄羽琏看向自己等人,他们先是不知所措,但毕竟是精英,接着仅仅思考了一下,一直忠诚的心促使他们全部单膝跪了下去,齐声道:“属下等人誓死效忠王爷,今日之事,如有半点泄露,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绝子绝孙,家族灭门!”说完,他们齐刷刷地掏出各自随身携带的匕首就朝自己的手腕处下手利落地划了一道,鲜红的血当即就喷出,生死全有狄羽琏决定。 仿佛没瞧见十二人自杀式的行为,狄羽琏又把头转了回去,望着莫家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她是怎么想的。 莫家人惊愕地看着那十二个人的举动,越发地不明白这件事究竟为何能使小王爷连自己人的命都有可能不放过。 只一会儿,十二人的脸色就变得苍白,都以为琏王不准备留他们的性命时,那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子耀,够了!都起来吧!” 话音落,丰子耀的身影跃起,飞速地掠过十二个人的身前,点了他们的几处穴位,及时地止住了血。 ------------ 第六章 认亲回赶 “谢王爷不杀之恩!”十二名黑衣护卫低头齐声道,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脸色难掩虚弱。 “你今年贵庚?”狄羽琏忽地冒出一句不合情况的问句,让众人着实莫名,“你今年不小了吧!” “禀王爷,罪臣今年七十有二了。”莫翰毅发现她在问自己,赶忙回答。 “你们莫家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和家人分散了住,而是都住在一间屋子里的?” “罪臣这一屋的人都是莫家人,其他的莫家人则是被分散了住的。” “你这一屋是从同一个地方调过来的,对不对?当年流放的时候就放在一起的,是吧!?”狄羽琏的语调忽然加快了。 “是这样的没错。” “告诉本王,把你们从以前的地方押送到东樊,留在这里的都有哪些人?” “负责押送的有三十人,但是回去了二十五人,仅留了五人,有张欢……” “张欢对你们莫家人都挺好吧?非常照顾对不对?”狄羽琏手抬起,阻止了莫翰毅继续往下说。 “这……”这么多年过来,都是因为张欢很照顾他们莫家人,所以自己和儿子们虽然被流放,得做苦工,却没有受什么太大的罪。如果现在回答小王爷是的话,他会不会招祸给张欢呢?莫翰毅对张欢很感恩,于是话语一顿,想了想,决定不说实话,只是狄羽琏没给他机会说下去。 “你们莫家在流放之前是对张欢他们有恩还是跟他们认识?”狄羽琏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 “都不是的。” “哼!子耀,带几个人,再从他们中带一个人过去,”狄羽琏指了指莫家人,“指出张欢那五个人,都给本王绑了带过来!并且把他们的屋子也搜一下,找一些他们平日里写有字的纸张,一起拿过来!另外,再去两个人,找出这矿谷中养信鸽的地方!” 这个小王爷又要干嘛? “是!”丰子耀等人领命而去,并且带了莫湘睿去认人。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老在流放之前应该是为官多年,竟然连这么点小把戏都看不穿!想来那张欢等人经常同情莫氏一族的境遇,偶尔会不经意地探听莫湘芸,莫氏失踪的一千多人的下落吧!?”莫翰毅的岁数让狄羽琏觉察出有异,富贵在身的人都不见得能活这么大,可他竟然在被流放的这种境遇下不仅活了下来,还看上去没病没痛。流放之地的苦工可不是他的三个儿子或者家仆在一旁想帮他就能帮到的,如若不是负责看守的士兵罩着的话,他肯定早死! “……”是有这么回事,但他们都很谨慎,涉及这种内容的话,都会立刻转移话题,不过他们因为张欢几人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却能善待他们而没觉着别人会有所图,可此时经狄羽琏这么一提,个个感觉张欢那几个人是别有用心。 “让你们住在一起,都是自己人,必定会不忌讳地讨论些什么,只要注意着偷听一下,什么都知道了!笨死了!”狄羽琏用看白痴的眼神鄙视了他们一番,心想,他们竟然还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笨蛋一群! 这话听得莫家人是心中一惊,无限后怕,暗自庆幸那一千多人的去处他们早已约定禁口,从未当话题提过,否则就惨了。其实狄羽琏也算幸运,小公主的事情是这些人到了东樊后才知道的,否则早叫那张欢也晓得露出去不可。 接下来狄羽琏的眼神犀利,一直盯着莫家人,沉默不语,许久后才又道:“看你们消息闭塞,近些年的事大多都是从来东樊的路上得知的吧!那张欢他们如果真是好心,怎会从未向你们提到过本王是谁!” 这话听得莫家人全都一愣,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王爷还能是谁?不就是皇上的十六子,琏王吗?与世隔绝许久的他们消息闭塞也是很正常的啊!张欢几人虽对他们比较好,但还不至于打破规矩,告知流放犯人关于朝廷的消息,那是被严令禁止的,所以他们才在来东樊的路上竖起耳朵认真偷听别人的对话,这么多年才了解了一点现今的形势。 看他们的表情,狄羽琏非常不屑地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要知道虽然现在没人敢谈论她的出身,但恐怕全延烜的人都知道她狄羽琏出自冷宫,母妃是莫氏。纵然有令禁止流放犯人探知朝廷消息,可凭着她狄羽琏的权势,正常情况下,张欢几人应该会向有可能借她之力重回朝廷的莫家人提及,给他们一点希望。 这些家伙从见到她起,就没见激动,全然当她是个不相关的权贵王爷而已,明显地不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本来当她知道莫氏一族还活着的时候,也没准备认他们,所以他们知不知道双方是亲戚关系,她也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她必须跟他们相认!因为此刻的她需要用亲情,以及他们期盼东山再起的心思来把这些人的嘴牢牢地封住!只有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才不会弄翻自己的船! 原来刚才沉默之时,狄羽琏在考虑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被泄露的事情的对策。秘密已经被那只鹰和几只鸽子带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从张欢等人的做法来判断,多半是她父皇的人,而那鹰,肯定是某个皇子那一派的!堂堂一国王爷是名女子,若是父皇知道了,他绝对不会立刻有所行动,而若是那些皇子派系之一知道了,也不可能冒冒失失地向父皇禀告。因此,不论是哪一方得知这个消息,他们都会先证实,再周密计划,最后才会施实。所以她现在绝对不可以自己乱了阵脚,大开杀戒地把这些人灭口,结果显得自己心虚,反而给人把柄,证实了那句话的真实性。 把莫家人收为己用才是最先需要做的事情,接下来只要对父皇他们的试探应对得好,一切都好办!她必须把柳至诚的事情处理完,快马加鞭地赶回燕都,化被动为主动,绝对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的主意定好,说了一句,却见莫家人一脸茫然,顿觉不悦。她压制住自己心中的不满,正要说话,丰子耀他们却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张欢等人,还因为恰巧碰见新抵达这里的流放犯人一行,带回了其中那位让狄羽琏专门等了一夜的柳至诚。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下官等人抓起来呢?”张欢一来就嚷嚷道,一脸莫名,显得自己无辜。 听见他的声音,狄羽琏直皱眉,她示意自己的护卫先把柳至诚带到一边去,让她能看见他,却让他听不见这里发生的事情。而这时候,前去察看养信鸽的地方的两名护卫也回来了,走到她身边低声禀报。 听完后,她走到张欢几人的面前,俯视被丰子耀等人强行压制跪下的他们,说道:“本王的人发现了养信鸽的地方,可你不是告诉本王说没有吗?”明明两名护卫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可是狄羽琏却在诈他地问。 “下官虽然负责这里,可也是才从鹤州过来没几天,不了解啊!”张欢否认,却感到惊异,怎么可能,本来带过来的信鸽就养在较隐秘的地方,而他刚才一见不对劲,立刻派人把那里处理干净了的! 虽然他表现地极为镇定,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意外却被狄羽琏捕捉到了。 “你今早把这东西放在了几只鸽子的身上?寄往哪里了?”狄羽琏再把那小纸条从莫翰毅那里拿了回来,在张欢眼前晃了晃。 不可能,小王爷怎么可能这么确定是自己干的!?张欢不肯承认地说不知道,他打定主意,接下来无论狄羽琏问什么,他都不会承认的。只是他太不了解狄羽琏做事的习惯了,根本没想到她就问了那么两句,就不再问了。 “哼,是这样吗?”狄羽琏示意丰子耀把他们几人的笔迹跟她手中的纸条对照一下,不出所料,和张欢的笔迹一致。 张欢的脸色有一瞬间变了一下,但他之后都保持镇定,始终否定,说自己什么不知道,在那里喊冤。 “昨夜本王遇刺,尔等串通刺客,大逆不道,就地处死!”狄羽琏把手中的纸条毁了,下令杀了五人,她断定张欢是那放送信鸽之人,虽说他不可能将昨夜之事随便告知别人,但以防万一,跟他可能是一伙的,她都没留活口。而因为他们恐怕是父皇之人,所以她就借昨夜遇刺发难,给张欢冠上了一个逆贼之名,名正言顺,却不显她杀几人的真正动机。 莫家人惊落下巴地看着某位小王爷面不改色地乱给人编造罪名。而张欢临死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延烜国对琏王的无数个传言之一,永远不要低估琏王处理事情的速度! 怪不得这位小王爷在朝中有着无人能及的权势!莫翰毅对她正感又敬又畏,就见她直直地望着自己。 “回到正题上,你们连本王是谁都不知道,还奢望有朝一日能重振莫氏,也未免太过可笑!我好心地提点你们一句,本王乃景观二十九年腊月初三生!仔细想想!记住了,本王身边绝不留无用之人!”丢下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狄羽琏就转身走向远处柳至诚所待的地方。 只见她背对着这方,屏退了护卫,独自跟柳至诚不知说了些什么事,让那柳至诚浑身颤抖,然后下跪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再起来时泪流满面,略带喜色。狄羽琏又说了些什么,就见他是频频点头,回话了很长的时间。 事情好像处理地很顺利,也让狄羽琏很满意。柳至诚被带走,回他来时的流放队伍,而狄羽琏回来时的脸上属于心情好的面无表情。 她跟柳至诚说了半天的话,莫家人则是绞尽脑汁地想她那几句话背后的含意。 莫湘谦觉着她说的那个日子很熟悉,想了半天,忽然想起,那个日子倒退九个月,正好是幺妹惹怒皇上被打入冷宫时。 他凑到他爹跟前说了一下,却提点了莫翰毅想起从死去的老妇人那里听说的小女儿生的小公主是她被打入冷宫前一个月所怀,虽说那女娃的确切生辰他不知,但联想到狄羽琏恨莫湘芸的举动,把她生的小公主之事当作不可外泄的秘密,于是,他忽然有种让他自己都觉着荒谬的想法。 “这位小哥,可否问一句,小王爷的母妃是哪一位?”冲动使然,莫翰毅把他从昨天见到琏王后一直有的疑问又问出口了。 被问的丰子耀很冷漠地望了他一眼,不肯回答。 “好了,准备好,该启程回燕都了!”狄羽琏回来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下令回都了。 “是!” 一行人的行李都很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仅仅只是把马牵了过来,跃上去而已。 莫翰毅他们一头雾水,想说琏王竟然要走了,却见她跃上马后,并没有策马离去。 骑在马背上俯视众人的她比站在地上更给人有压迫感,身后整装待发的十三名黑衣护卫冷漠无情的模样,配上她阴沉冰冷的神色,更加衬托出她的恐怖气息。她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随风飘动,宛如黑色的翅膀,怎么看都给人一种黑暗恶魔之王的感觉。 “还没有想出来吗?”响亮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像冰一样渗入莫家人的耳中。 “罪臣斗胆请问王爷为哪一宫娘娘所生?”莫翰毅躬身问道,仔细看他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抖。 “哼,”胆子挺大,联想力也不错,“本王出自冷宫,母妃乃与人私逃的冷宫废妃莫湘芸!” 轰隆隆,宛如一道惊雷从天劈了下来,一句话轰得众人头都懵了。有点不相信,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莫芳,莫香从母妃三岁时就伴在她身边,母妃六岁时,有一次莫芳替母妃挨打,是因为母妃把外公最宝贝的酒全部倒到府中的鱼池中,准备用酒来养鱼!”看出他们心存疑虑,狄羽琏说出小时候莫芳为了满足总渴望亲近母妃的小小她所讲述的母妃的往事。 “可是……”怎么会成皇子呢? “没有可是!延烜国只有十六皇子,没有十六公主,本王在皇族中一直是皇子的身份,也只会是皇子的身份,所以贤妃生的是皇子!无论谁问,都只是皇子,都听懂了吗?只要有本王在的一天,就必会抓到那个女人!一旦抓到她,本王就会替莫氏一族在父皇面前说情,赦免尔等流放之罪!” “我等叩谢王爷之恩!”颤颤抖抖地跪了下去,所有的人激动感恩,无法抑制住心潮澎湃的感觉,无止无尽的流放之日终于像是有了尽头,他莫氏竟然得老天善待,能拥有如此厉害的靠山! “从此刻起,我莫氏一族仅誓死效忠琏王一人!无论王爷要做何事,莫氏必将全力而助,即使灭族也不惜完成王爷之令!”仅因一女,失一族百年基业,怎可不恨那寡义帝王,莫翰毅既有心中的澎湃,也有试探狄羽琏可有意帝王之位,无论是皇子也好,还是公主也好,只要能让他莫氏重振往日赫名,又有何不可! “耐心等着,有本王在,就有你莫氏重归朝堂的那一日,外公大人!”高高在上地睥睨之姿,有着天下一切之事都运筹帷幄的自信,让听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王爷,在离魂山上的莫氏族人可用莫氏宗主的双符令调用,双符令在燕都罪臣原来所住的府内祠堂前院中埋着。从祠堂正门朝向前院的百年松树,按照前十二左三前四右六后五的顺序,找到地上的那块砖,就在那下面!只不过,现在不知道那府是……”谁住的。 “那现在是本王的府邸!”狄羽琏冷眼看着他,觉着已经差不多了,对丰子耀说,“子耀,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就跟上来!” “是!”丰子耀领命,去安排新的矿谷负责人,以及莫家人的事情。 狄羽琏脚底轻拍马肚,一人一马如箭飞出,十几匹骏马随后跟上,留下的莫家人脑中不断徘徊她的嗜血神情,她的高贵姿态,她的处事果断,而后感叹一切如梦般地不真实,却又是真正的事实,琏王是女的,还是出自他们莫氏女子所生,他们就是那个曾让自己极为嫉妒的“恩宠正浓”的家族…… 八天后——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就是天气挺冷。 燕都烜禁城的御医院内出来了一名身着御医学徒装,满脸憨气的男子,他的右手边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边摸了摸自己左袖中藏好的医书,暗自开心:太好了,最后一本!这本看完的时候,正好赶在了十天后御医院内学徒合格试之前,到时候他落选也就没有遗憾了! 男子快步朝宫外走去,心情愉快,呵呵,御医院内从不外借的医书他就快学完了,不外借的书啊不外借的……,咳,他可没有偷书,也没有借,只是、只是书太可爱,不小心跑到他的袖子里,然后每次都在他与它们沟通后,很自觉地又回去了! 男子嘴角上扬,两颗小酒窝若隐若现,看上去憨态十足。他出了宫,走了没多久就停下了脚步,仰望天空,闭眼深吸一口气,啊,今天的天气真好! 等他再睁开眼,准备回家的时候,意外瞥见天空中有一个小黑点,晃来晃去。他纳闷地仔细一看,咦?好像是只鸟! 啊啊啊,要掉下来了,掉下来了!不明飞行物在往下掉,男子冲向前方,及时地接住了它,定眼一看,原来是只鹰。 好漂亮!啊,受伤了!可怜的小家伙,呵呵,不怕不怕,有他给它治治就好了! 于是,心地善良的某人就地稍微处理了一下那只鹰的伤口后,抱着它,乐呵呵地回家了! 然后,鹰的脚上有一个传信用的小圆筒…… ------------ 第七章 纳妾风波 冬季的燕都,在即将步入年关的这个时候依旧那么地寒冷。 傍晚的此刻,天色还亮,宇文府内,一名少年拉着一个年轻男子兴冲冲地来到宇文逸臣的寝院。 一进院子,就见他兴奋地高声嚷嚷道:“大堂哥,大堂哥!你知道吗?四天后琏王回燕都,皇上要亲迎犒军!” “犒军?不是三叔他们回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派人犒军了吗?”他怎么可能知道?院子中的宇文逸臣停下手中喂鹰的动作,憨脸略显困惑,转头回望来者,看见他二弟也来了,立刻亲热地打声招呼,“二弟,你也来了!” “嗯。”年轻男子点点头,那张比女子还美的容颜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今年二十一岁的宇文逸伦长得像他娘,是三人中最漂亮的一位。如果就按照众人所看到的宇文逸臣宛如不懂武的表象来说,宇文逸伦的武功是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因为娘亲出自青楼,总低人一等,所以他十五岁那年从戎,之后随着他三叔征战沙场,这些年一直在外,前些日子才回来,估计等过完年,就会同宇文浩奇再回边关。 “三叔他们回来时,里面又没有琏王,也没有他的黑骑军!琏王把整个东樊夺了回来,他的功绩最大,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所以皇上破例,亲自犒军!据说黑骑军已经抵达城外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一提到黑骑军,宇文逸新就激动了,很想去领略一下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骑军究竟是何等英姿? “我在被禁足,哪也去不了。”宇文逸臣立刻摇头,虽说有这个原因,但实际上是他对这种事情一向没兴趣,根本不想去。 “唉,可怜的大堂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御医师大人同意让你参加御医院内的学徒合格试,可你怎么就考砸落选了呢?唉哟!”宇文逸新口无遮拦的举动使他的脑袋当即就遭到他二堂哥的一记爆栗。 “大哥,别理小新!我听爹说已经跟师大人通融过了,他同意破例再亲自考你一次,大概就在这几天吧!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宇文逸伦安慰他说。 “哦,那太好了。”宇文逸臣的脸看上去憨乎乎的,有点呆。其实他心里在叹气,唉,一点都不好,还得再装一回,再挨一回骂!看来只考砸不行,还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师大人发誓这辈子都不准自己进入御医院才是!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原来,当年宇文逸臣进入国子学上院后,那叫一个笨名远扬,国子学中教他的夫子们每见他必定是一叹三摇头,叹他是笨啊,笨果然是不需要理由的!摇头是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是宇文族的少宗主呢?太不可思议了!宇文家的人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当时气得宇文浩然是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是就在宇文逸臣十四岁的某一天,他非常“不小心”地让他爹瞧见了他在看医书。都对长子快绝望的宇文浩然惊奇地发现他的长子虽然不流利,但是确实能说出医书的内容来,心中一阵激动,难道长子在学医方面会有所不同?当个御医也不错啊,万一皇上病了,能将皇上的病治好,弄得龙心大悦,以致得宠,这总比让这孩子继续待在国子学一事无成的好!再说,听闻十二皇子的体质过弱,经常生病,宇文浩然联想祁算子的卜卦,认为自己的想法不错。于是,宇文逸臣便再也没到国子学上院学习了,而是被他爹送到了第一御医师大人的门下学医,而其他有什么需要学习的,他爹另请了夫子,每天在他从师大人那里回来后再教他。 宇文逸臣认为仅是自学医是不行的,所以他希望能到延烜第一御医的身边学习,而且最好能把号称拥有天下医书最全的御医书院中的书都学一遍。 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期盼的那般进行,目的达成,他自然而然地准备脱身,计划明年三月初,见娘亲的日子一到,他就要带着包袱,拉着娘亲,逃之夭夭,跟宇文族的责任说再见,咳,是不再见! 呵呵,再忍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和娘亲一起生活了!一想到这个,宇文逸臣的心情就很好。此时,他小堂弟不甘愿的叫嚷声传入不小心神游去的他的耳中,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行!二堂哥,我再说一遍,不准再叫我小新,我哪里小了!?我都十八岁了,儿子都两岁了,我是早就当爹的人了!”哇哇大叫完,宇文逸新不小心瞥见听了他的话的大堂哥。见大堂哥是呆愣愣地微张嘴,看着自己。 宇文逸臣是在心里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最小的堂弟都有小孩了。可宇文逸新却自动将他的这种表情解释为自己不小心刺激到大堂哥了! 为什么?因为迄今为止,宇文逸臣是宇文族内同龄人中唯一没成亲,连妾都没有纳,甚至连第一次都没能送出去的纯情男。 本来宇文浩然在长子十五岁的时候就想帮他纳房妾,跟他稍微提了一下,却见当时宇文逸臣那个面色兴奋,神采奕奕啊!他期盼且表现得有点过度高兴的神情让宇文浩然感到一阵恶寒,心想他这儿子不会是资质愚钝,正事不行,却好女色的那类人吧?万一他还没有什么出息,就给他纳了妾,让他尝过情事后,沉迷这档子事的话……,不行!女人会让他分心,过些年再说吧!当即,宇文浩然打消了替长子纳妾的决定。 过了几年,儿子都十八岁了,宇文浩然又起了给长子纳妾的念头。那个时候,他人都帮着选好了,是燕都中某户官宦人家的小姐,想说过几天去女方家提亲,然后把日子定下来。可是待他告诉宇文逸臣这件事后,这可好,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他下朝回家一进门,第一眼就能瞧见平日里能躲他就躲不见影的长子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渴望地望着他,然后就在他身边打转,怎么也不肯走人。总是追问什么时候妾能进门,催他快去提亲,还有她长得美不美之类的事情。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前去女方家提亲的那一天,长子被那女孩家的下人抓到,据说这死小子他当时翻墙想进人家府里看看人长得怎么样,不好看的话就赶快换人! 当时,宇文逸臣还很“没眼色”地当着女方家人的面,很委屈地跟他爹说:“爹,漂亮是漂亮,可是她上面不够大,下面不够翘!可不可以再给孩儿另找一个?多一个没关系吧!” 想当然,女方家怒了,即便是想攀上宇文家族,可嫁给这么一个宛如急色鬼般的蠢货,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亲事泡汤,宇文浩然气得吐血,丢脸地领着他家长大了的色鬼傻瓜回家。 一听亲事泡汤,宇文逸臣哀怨地不放过他爹,天天嘟囔着他已经十八岁了,催他爹再帮他找一个,于是,宇文浩然愤怒了,这个儿子一旦沾染女人,绝对是个色鬼!可恶的东西,出息都没有,还想找女人!?门都没有!反正祁算子说长子未来有妻有子,根本不用愁!所以,宇文浩然彻底打消给长子纳妾的想法,决定这小子在没能进入御医院前,甭想给他沾女人!他还特地下了令,不准任何人带宇文逸臣去青楼喝花酒,不准长子碰女人,敢碰,他非打断长子的腿不可! 正因为一提到娶女人,宇文逸臣的举动就太不符合他的憨厚形象,以至于宇文浩然受到了刺激,根本没去深想,反而联想到很多沉迷女色,把家族弄垮的纨绔子弟身上去了,之后,虽说长幼有序,但长子不成器,不能连累其他的孩子们,所以他破例先给二儿子成了亲。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宇文家就剩宇文逸臣这一个年轻光棍了。可这个结果,正是宇文逸臣想要的。他是那叫一个开心啊!不枉他从十二岁起就想着怎么让他爹打消帮他纳妾的想法。按照他的想法,不想做的事情若要是跟长辈抗议,硬着来的话,大多时候反而更坚定长辈的决定,所以,要么偷偷来做,要么过度顺从,才会得到他自己想要的效果! 只是,他这么想,宇文逸新又不知道他的真正心思,而是总认为他很可怜,曾经还想违抗宇文浩然的命令,偷偷带他去青楼尝鲜,可惜他就是不敢去。 越想越觉着大堂哥可怜,自己说错话了,宇文逸新赶忙转移话题:“大堂哥,你好好考!就算又失败了,也没关系!明年我进御林军时,你也去!我会缠我爹和大伯,让他们放心,有我在,就有个照应,不怕的!”宇文逸新早就因为朝中很多事,在他七岁的时候,他爹等人帮他推掉了十三皇子伴读的差事,一直在国子学上院学习的他最近才被长辈们决定好过年后就进御林军。 天啊!饶了他吧,千万不要!他若进了御林军,还怎么逃啊?宇文逸臣心里狂摇头,他绝对不要!他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他非常不确定地想。 ------------ 第八章 鹰之隐秘 宇文逸新看大堂哥的表情略带委屈,觉着他自己又说错话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总提考御医之事,这岂不是让大堂哥越来越紧张害怕?“对了,我刚说犒军的事情说到哪里来着?”他赶忙把话题扯远一点。 “黑骑军驻在燕都外了!”宇文逸伦提醒道。 “对,说到黑骑军了!虽然黑骑军不能入城,可我听我爹说琏王和他的十三黑衣护卫,以及新选出的亲护队都会出现!虽说皇上允许琏王选三百人,可她只选了二百四十人,分成了二十四队。想想看,是从黑骑军内选出的人呢!高手中的高手!所以四天后大堂哥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广华门那里看啊!目睹一下黑骑军的风采!”他聒噪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还听我爹说琏王十七岁生辰已过,但皇上要补办生辰宴,并且年后会去冬狩!冬狩啊,大堂哥!”他好激动,“太好了,我年后正好进御林军,第一个大任务肯定就是冬狩时皇族的护卫工作!哈哈,刚进去就有如此重任,我果然是个幸运的人啊!大堂哥到时候你一定要让大伯同意带你去啊!有我这个福星在,说不定哪位公主就看上大堂哥你了!”不仅聒噪,还很自恋的某人得意万分。 “……”宇文逸臣憨笑不语,却在心中嘀咕,他热情的小堂弟真令人有点招架不住,别再邀请他跟皇族有何牵扯了,他准备了十二年,马上就要达成目的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个节外生枝的事情! 说了半天,宇文逸新口渴了,想进屋喝点茶,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宇文逸臣的身旁有只站在木桩上,脚上拴着链子的鹰。他的眼睛瞬间瞪大,手指着那鹰,吃惊地说:“啊啊啊!大堂哥,我才几天没来,你这里就怎么多了只鹰,还是……”他凑近仔细看那鹰,“还是,是只海东青!竟然是纯黑色的上品——!”某人兴奋地跳了起来。 “它在我这里养伤都快半个月了,是你没有注意到而已。”宇文逸臣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喂它吃东西,他看看自己手中的动物内脏,赶快丢给它,让它自己吃去。 “大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很罕见,在北煌国那边才有。听说几年前琏王出使御风国的时候,从北煌使者那里弄回来了两只。如果算上商人从北煌买来的,全延烜也出不了十只,皇族中也只有四只而已。我知道琏王身边总带着一只,不过从没见过。”宇文逸伦也很惊奇地凑近,和宇文逸新一样,忍不住伸手摸摸那鹰,却遭到那只鹰很凶狠地回应,两人都被伤到了手。 “它从天上掉下来,我接到的。”非常无辜的表情,很理所当然的语调,宇文逸臣伸手指指上方。 “……”随他的手势望天,两位堂兄弟说不出话来地张圆了嘴,再怔怔地看向宇文逸臣,见他伸出手摸摸那只鹰的小脑袋,而那只刚才伸出爪子狠劲抓伤他们的鹰此刻是非常温顺地在宇文逸臣的手中蹭蹭脑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太没天理了,他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种好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两人瞪着那只给人差别待遇的鹰,刚就注意到它的一只腿上绑了一个小传信筒。 “这东西竟然是给人送信来的!”宇文逸新不可思议道。 “拿海东青来送信,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宇文逸伦拧眉。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等信的人会不会着急。不过没办法啊,它还得再养养伤,所以只好让收信的人等等了,但愿不会耽误别人的事。”明显和两个弟弟的关心重点不一样,宇文逸臣憨憨的脸上满是担心,他很老实,从没动过那个小传信筒。可惜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就见他的小堂弟的手已经抓住鹰的腿,去取那小筒,这让他脸色大变,叫道,“啊,逸新,你要干什么?” 晚了一步!宇文逸新虽说被鹰狠狠地抓了一下,又被啄了几下,但他还是取了下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远处,冲着他大堂哥得意道:“哼哼,大堂哥,这次你甭想给我捣乱!我一定要看看传的是啥!反正到时候再放回去不就成了!”前不久他缠着宇文逸臣出去玩,很淘气的他,赏梅是假,拐到湖边,砸冰钓鱼是真。当时正在烤鱼的他还瞄见了几只鸽子,坐骑上一向带着弓箭的他不顾宇文逸臣的反对立刻取了弓箭,射了两只下来,想要一并烤着吃。其中一只鸽子的身上带有小传信筒,好奇心重的他自然而然地想看看传的是啥,可是他才把纸条从小筒里取出来,就被宇文逸臣一把抢过去,丢到火里烧了。 宇文逸臣认为随便看别人的传信一来是不道德,二来会惹祸上身,上次是阻止了小堂弟,避免杀了别人的信鸽还恶劣地探知别人的秘密。可这小子向来调皮,这次一看有信筒,起了玩性,偏要看,躲得他远远的,他又不好显出功力来捉住小堂弟,只好无奈地让他看,嘱咐他看完赶紧放回去。 “大哥,你真老实,这鹰在你这里快半个月了,你竟然一点都不好奇。”宇文逸伦虽然没有宇文逸新那么重的好奇心,也没那么淘气,但他承认如果是自己,鹰在身边这么久,绝对也会忍不住地去看看那信的内容的。能把秘密放在身边半个月都不会想去知道一下的,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他大哥这个老实人才能办得到了! “『暂停追缉莫湘芸二人,全力追查冷焰自进入莫氏后接触过的人与事』,莫湘芸?冷焰?谁啊!?”宇文逸新打开纸条走回他两位堂哥的身边,边走边念。 “不认识!”宇文逸伦凑近看看,再摇摇头,然后又去看那头鹰,被它脚上戴的特制小环吸引住了,暗自琢磨上面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很眼熟! 宇文逸臣却是憨脸带着疑惑,皱眉思考,咦?这两人的名字好熟悉!他在哪里听过呢? ------------ 第九章 毁尸灭迹 没一会儿,记忆力非常好的宇文逸臣回想起那两个名字是谁的了,立刻回答道:“我想起来了!是湘芸小姑姑和冷焰小叔叔!”见两个弟弟一头雾水地望着自己,他解释道,“就是原来住在旁边那府的莫家人。他们俩是很好的人,跟我很熟,对我也很好!不过,自从我七岁那年湘芸小姑姑被迫进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和冷焰小叔叔是一对恋人,她的进宫,让冷焰小叔叔很伤心。”他就说他不喜欢皇族,皇上有那么多的女人,竟然还嫌不够,硬要抢别人的爱人,真是过分!“两人被硬生生地拆散,很可怜的。你们俩那时都太小,不记得他们!后来听说他们俩私逃成功了,可惜莫家倒是被流放了。”唉,就是因为这样他最好的朋友莫无痕回了随州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其他的玩伴像无敌他们也都被抓走了。不知道莫湘芸还生了个小皇子的事情,宇文逸臣为莫家所有人都抱不平。 入宫的女子和人私逃?还是莫家的!那岂不是琏王的母妃吗!?号称八卦王的宇文逸新刚联想到琏王,就见他大堂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纸条,刷刷几下,展现了完美地撕纸艺术,一纸瞬间化为碎片。 “大堂哥,你这是做什么?”深感错愕。 “虽然帮不上冷焰小叔叔他们什么忙,但是那下令的人想要做的事情还得拖得再久点,这样可以为两人争取多一点的时间。”竟然还在被追缉,两人应该还在逃亡吧!真可怜!自动把下令的人归类为坏人的宇文逸臣,偏心莫湘芸两人,想为他认识的两个熟人做点什么。 宇文逸新一时间没想通哪里不对劲,只能愣着看他大堂哥。 宇文逸伦听了他大哥的话,灵光一现,想起那花纹他在哪里见过了。他定睛仔细再看那环,确定花纹是代表琏王的特有标识,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撕纸声响起,再转头一看,他大哥已经撕碎了那纸。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嘴张大,惊愕地差点说不出话来,努力缓和自己内心的震惊,再看向他大哥,懊恼道:“大哥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这是琏王向手下人传出的命令!你竟然把它给撕了!” “什么——!琏王的!?”一听是琏王的,宇文逸新的脑袋就懵了,再想起惹到琏王的人都是何种下场,他吓得团团转,“大堂哥,你刚怎么下手那么快啊!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若让琏王知道了的话,他哪能放过我们啊!” 于是,跟琏王一起征战过沙场的宇文逸伦脸色苍白,听闻过琏王种种名声的宇文逸新神色慌张,只有罪魁祸首宇文逸臣是非常地镇定。 当然,他的镇定是因为他根本没弄清楚两个弟弟担心的重点,并且他思考起了不重要的事情。琏王,谁啊?对了,就是旁边府的那个品味极怪的新主人吧!撕了就撕了,又不会吃人,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人!倒是既然不用担心别人收不到信了,说实话,他能不能把这只漂亮的鹰占为己有呢?某人慎重地考虑起了这种可能性。 这如果让正在紧张害怕的两人知道他心里在想啥的话,他肯定会被扁成猪头。可惜两人不知道,所以就见宇文逸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转来转去的,宇文逸伦一动不动,沉默不语,两人都在想办法怎样逃过一劫,因为那个琏王是谁惹谁丢命的嗜血恶魔啊! 对了,杀了它,毁尸灭迹!虽然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只鹰,但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小命,牺牲一只畜牲不算大事。这样琏王就不会知道了!嗯,他真是天才! 天才刚伸出手,就见有位善良人士他舍身护鹰了。 “逸新,你要对小鹰做什么!?”宇文逸臣护住那只鹰,惊恐地问准备下毒手的小堂弟。 “杀了它!”很血腥很暴力!宇文逸新恶狠狠地瞪着他大堂哥怀中的鹰,“大堂哥,你让开,我今天非杀了它不可!” “我不让,谁也不可以杀了我的小鹰!”拼命摇头,某人非常“自觉”地把鹰归为自己所有了,彻底忽略它原来是有主人的。 而鹰它真正的主人,此刻正在距离燕都近四天路程的地方,打了一个喷嚏。狄羽琏皱眉,身旁的护卫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他们从井奚盆谷之地出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各自的爱马早都留在了最先抵达的那个驿站,让人之后再送回燕都,而他们是每到驿站就换马,日夜几乎不休地赶路,算上三餐及睡觉的时间,每天休息才一个半时辰。若是以前倒不觉着什么,可现在一想到琏王是个女的,就认为她会吃不消。 狄羽琏瞥了下属一眼,不吭声,打开水袋,仰起头,喝了几口水,然后下令晚膳时分已经结束,该启程了。 跃上马的狄羽琏又最先纵马离开,护卫们紧跟而上。 马在狂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狄羽琏却在想事,一路上的刺杀从七天前就没有了,看来是对方收到了那条消息,所以另想办法对付自己了。不知道回去后,面对自己的会是何种境况! 另外,还有件让她烦心的事,就是她的爱鹰,魑魅迄今为止还没有回到她身边。如果不是没有带信鸽,她才不会让魑魅做送信这种大材小用之事。按照它的速度,应该已经把信送到宫中的小福子手里了,现在也早已回到自己身边才是。可如今她连它的影子都没见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这,狄羽琏的脸色阴沉,周围空气骤降几度,黑色杀气围绕着她整个人,她不喜欢这种让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也最讨厌有人打乱她的计划,要是谁敢害她的命令没能如期传到,或者谁敢打她的魑魅的主意,她绝不放过! ------------ 第十章 占为己有 狄羽琏的想法,三兄弟可不知道,尤其宇文逸臣他两项全占了。若要是能知道她的想法,宇文逸臣会不会还是那样做不一定,但是宇文逸新他肯定不敢像现在这般拔出随身佩剑,准备霍霍向鹰,取了它的命。 “你好残忍,竟然想杀生!”控诉,就像鹰等同于人一般,对方想做取人性命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它不死,就是我们死,大堂哥,你弄明白了这是谁的鹰了没有!?是琏王,琏王的!”连着强调两声,某人非常激动,“迄今为止,惹到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那些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我又没有惹到他。”宇文逸臣无辜地嘀咕,“他也没有看见是我撕了他的信。” “所以才要杀了这鹰,做得干脆点啊!”宇文逸新着急,心想他大堂哥人笨,认死理。 “你也不能确定这是他的鹰。”把鹰抱紧了点。 “我敢肯定这是他的鹰魑魅!”宇文逸伦插嘴道,准备帮腔,劝他大哥放手,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鹰,但被他大哥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魑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品味啊!这么漂亮的鹰,被起了个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们听听看,我给它起的名字多好听,叫小鹰!”宇文逸臣批评狄羽琏的品味,然后摸摸怀中鹰的脑袋,献宝般地把自己起的名字说了出来。 听得两个弟弟是额头挂满黑线条,很显然,他们这位兄长不知人间险恶,只能注意到无聊的事情。 “我的大堂哥啊,你那就不叫起名字好不好!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宇文逸新跳脚,决心教育他的大堂哥,给他灌输琏王就等于嗜血煞星的观念,长篇大论下来,滔滔不绝地叙述琏王的血腥事迹,最后发现他在做无用功。 “你不能因为讨厌琏王,就杀鹰泄愤啊!”宇文逸臣很委屈地撇着嘴,不肯放手。 他哪里讨厌琏王了,他那是怕啊,怕!懂不懂!?啊,真是有理说不通!他大堂哥有二十四岁了吗?怎么像个小孩一样!宇文逸新很想仰天长叹。 “大哥,有人看见你把鹰抱回来了吗?”宇文逸伦看他大哥那憨憨傻傻的表情,不忍心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如果没人看见的话,那就赶快把这鹰放飞了,要是有谁问起来的话,就坚决不承认你有见过这只鹰。” 怎么可能没人看见!宇文逸臣看了他弟弟一眼,没说出口,仅在心里嘀咕一声,再三思考,还是决定放飞小鹰,总比杀了它好。就算琏王知道小鹰在自己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到时候自己不承认见过小信筒不就行了! “那放了它好了,别杀它!”宇文逸臣舍不得地看看怀里的鹰,深切地怀疑他小堂弟夸大其词,其实琏王并没有他所形容的那么恐怖。 宇文逸臣解开它脚上的链子,抱着它走到院子的正中,说声再见,然后把它抛到空中,就见它展翅飞了起来。 虽然魑魅的伤还没有好完全,但此刻的它飞翔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三人就见它渐渐地越飞越高,隐没在暮色中。 呼……,太可怕了,跟琏王有关的东西最好能离他们要有多远就有多远!宇文逸伦和宇文逸新放下了原本提着的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宇文逸臣眺望空中,心存遗憾,舍不得那鹰,唉,人果然不能太贪心,难得一次,他想要别人的东西,可两位弟弟怕成这样,算了,擅自把别人的鹰占为己有,其实也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他还是等以后和娘亲游览天下的时候,去弄一只回来养。 宇文逸臣耷拉下脑袋,没精打采地叫两个弟弟回他的屋里坐坐。 三人准备往屋那里走,都没注意到暮色中又出现一个小点,越飞越低,盘旋而下,最后那个小点以非常完美优雅地姿势落在了转身回走的宇文逸臣的肩上。 感觉有什么东西飞过自己的头顶,接着是肩头一重,宇文逸臣转头一望,不禁脱口而出:“啊,小鹰!”咦,它怎么又回来了呢? 宇文逸伦两人转头,见到某只不受欢迎的鹰它又回来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怎么搞得,它怎么会回来!?”宇文逸新顿时急得哇哇大叫。 “它不明白是让它回琏王那里去吗?”宇文逸伦纳闷道。 “快让它飞回去啊,大堂哥!”宇文逸新着急。 “哦,好的。”宇文逸臣听话地伸手把魑魅从肩上抓了下来,放飞。 漂亮的鹰展翅低空飞了一圈,然后又驻足在宇文逸臣的肩上,宇文逸新再跳脚,而魑魅再被放飞,又转一圈,归位,重复再重复,绕得三人头都有点晕了,可它就是不肯走。 “啊啊啊!去,去,快走啊!”宇文逸新有点抓狂了,用赶鸡的手势,赶他大堂哥肩上的那只鹰,结果是被鹰爪狠狠地抓了几下,受伤,疼得他呲牙咧嘴。 “……”最终,三人无语瞪鹰,见它是体态雄伟,毛色发亮,姿态高傲地站在某人肩上,眼神斜睨另两人,一只畜牲竟然瞧不起人!最后一句感受是宇文逸新自己加上去的。 呵呵,原来他好喜欢小鹰,小鹰也很喜欢他啊!真好!宇文逸臣笑得好开心,可是如果他知道没几天后他就因为这只鹰惹到了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琏王时,就不是开心而是泪喷了!后悔他没想到世上有这样的事,那就是:有什么样性格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喜好一致!鹰缠着他是好事,可当它的主人也阴魂不散地折腾他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俗称噩梦了! 宇文逸新和逸伦又起杀意,魑魅不肯飞走,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杀了它! 宇文逸臣看出两个弟弟的意思了,几番争执,在他坚称魑魅是因为伤还没好完全所以才飞不走的,他答应只要它伤一好就会放飞它后,两兄弟才不得不退让。 呵呵,太好了,那个叫琏王的真对不起啊!按照小堂弟的说法来判断,那人估计是位连小鹰也不喜欢的人!既然小鹰愿意留在他这里,那他就不客气地把它占为己有了!其实某人内心真实地想法如此这般。 没多久,三兄弟就被仆人请去用膳。晚膳时,宇文逸臣被告知后天他得再去师大人那里考一次医术,期间,当然少不了他爹的数落,他是很乖地听训,心中却已有了主意。 ------------ 第十一章 隐祸暗谋 天色已暗,广阔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鹰,虽不是纯黑色的上品,却也是珍贵的海东青。啸声从地上响起,悠然而上,扬于空中,传入鹰耳,展翅而飞的鹰改变方向,从空中俯冲而下,准确地落在呼唤它下来的男子的左臂上。 男子颀长的身体挺拔而立,华丽的短袄镶着毛边,下面的长衫至脚踝处,底边普通,无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纹路,脚穿一双黑色棉鞋。 他厚实的大掌宛如对待情人般地抚摸着爱鹰,温柔地注视着听话的它,漫不经心地问身后立着的人道:“确定了吗?是四天后回来?” “是的!” 男子轻笑出声,兴味地对着爱鹰低语道:“他,不,应该是她要回来了呢!风隼,你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带回来了一桩惊天大密呢!虽然以往的暗杀总失败,可在你带回来的秘密面前都已经不重要了!” 男子一想起将那秘密说给那些人听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就不禁嘴角一勾,感到有趣。薄薄地唇边挂着的笑容别有深意,继续自言自语道,“想必他们也都知道她抵达燕都的时间了,而知道那消息也有这么多天,应该有对策了吧!乖风隼,让我们来看看他们和我想到一起了没有吧!哼!得好好准备了!”不知是对谁轻蔑,男子的嘴角带着讥讽,轻哼一声,接着再扬起笑容,左臂一动,那被称作风隼的鹰扬起双翅,飞向天空,空中传来几声它的叫声,离开了这里,去了别处。 男子仰头朝天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庭院,准备回屋。已经点亮的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清楚地显出他年轻刚毅的容颜,那容颜竟与某人有着几分相似。 “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发出啸声?”用过晚膳的宇文逸臣停下回寝院的步伐,问喜欢跟着他的两个弟弟。 “对,是有啸声!”两人点点头。 “还有鹰的声音!”他又道。 两人侧耳仔细听,点头应声:“嗯,是有!” 三人对望,拔腿就往他的寝院跑去,一看,魑魅还在。 三人纳闷,但宇文逸伦二人是放下心来。只有宇文逸臣憨憨的脸上满是疑惑,内力强于两个弟弟的他听音辨位,觉着那啸声出自自家府上,怪了,他宇文府上还有谁在养鹰吗?他怎么不知道呢? 另一方面,风隼飞往的那个方向,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中,某处的屋内暖融融,摇曳的烛光驱走了夜幕降临所带来的黑暗,坐于桌案后的男人阖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安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他的声音:“琏王四天后到,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 “他去井奚盆谷之地见柳至诚,应该也碰见莫家人了吧!张欢有没有回禀什么过来?”男人的声音略带不悦。 “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有飞回来两只信鸽,但什么消息都没有带。” “什么时候的事情?”男人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前些日子……”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禀报!张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让信鸽什么都没带就飞回来!?带信的信鸽肯定中途被人截了!”男人拍案怒道。 “奴才该死!”说话的人连忙跪下。 “去,派人查查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 几句对话后,屋内再次陷入寂静,男人那妖异的双眸缓缓阖上,陷入沉思…… 这一夜,似宁静祥和,似暗潮涌动,人们照旧沉沉睡去,而狄羽琏带着手下人,马不停蹄,加快速度地往回赶,虽然入夜时,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但从她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疲惫之色,仅是双眸略带血丝。 究竟是谁安排了之前一路上的刺杀?燕都中,她将面临着什么?到底哪位才是她的劲敌,真正该防备的人?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越早赶回才能及时应对! 那天晚上,宇文逸臣一夜好梦,睡得香甜。 不过,人说好梦不长久,果然如此啊!如果再加上一个热情过度的小堂弟,呜呜,那就会好梦变噩梦!两天后的此刻,宇文逸臣耷拉着脑袋哀叹道。 话说下午,他单独参加由师大人特许的御医合格试。考试中途,因为他的“不小心”而导致师大人勃然大怒地拉着他,去了宇文府,等宇文浩然下朝。 于是,宇文浩然回府,迎接他的就是绷着脸,正襟危坐的师大人,而旁边站着怯生生的宇文逸臣。 生气的师大人在宇文浩然踏进正厅后,立刻像爆竹般,噼里啪啦地数落宇文逸臣的不是。他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火大,整个屋子里都是他那响亮的嗓音,外面都能听得见他气愤的话:“……,如果不是老夫眼明手快,那个人这辈子就绝后,成废人了!御医,是担负着照顾皇上身体健康的重大责任的人,容不得半点错误!要我说,他根本就不是学医的料!但是接下来你们宇文家愿意帮他开间医馆也好,还是他自个出去帮人看病也好,老夫不干涉!错诊,误了人命,用你们宇文家族的权势包庇掩盖,那是你们的事情!可是,御医院,他是绝对不准再踏进一步!老夫可不敢把皇上的安危交到这个阿斗身上!哼!”要不是宇文大人总来找自己,碍于面子,他怎么可能允许这小子参加合格试!上次笔试考得差,自己就直接刷掉了他,可这资质愚钝的小子有个好爹,千说万说,让自己给他一次机会。给他机会了吧,好不容易他的笔试普普通通的过了,可在接下来的替人亲自诊病中,他拿针时抖得让自己的眼睛都快跟着抽筋就算了,最过分的是他竟然敢乱下针,太可恶了! 发了一顿火,表明自己不会再看宇文浩然的面子收留宇文逸臣当学徒,更不会让他进入御医院,师大人在宇文浩然的赔礼道歉下,被送走。 他前脚走,后脚就该宇文逸臣承受他爹的怒气了。 于是,这傍晚时分,外面是大雪纷飞,屋内则是标点符号四溅,如果这些标点符号能化作锤子砸在宇文逸臣的脑袋上,咚咚咚,把他砸得聪明点,想必宇文浩然是非常乐意,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努力增加肺活量,冲着长子整整怒吼了一个时辰。 正对着他爹,宇文逸臣乖顺地低头挨骂,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中途进来的两位叔叔,以及关心他合格试结果的二弟和小堂弟。 “你说你该怎么办!御医院进不了,什么都没有学好,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让我这个做爹的省心!?从今天起,你给我禁足!在我们给你找到接下来的出路之前,哪里也不准去!把你寝院书楼内的书都给我抄一百遍!年后交上来!”宇文浩然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来是想知道结果如何,专程过来的宇文浩奇两兄弟面露愁色,这孩子到底怎么才能有出息啊?把他安排到哪里都不合适啊! 宇文逸新一听大堂哥又被禁足,他可不乐意了,内心跳脚着急,后天就是琏王回来,他还想让大堂哥陪他去看犒军呢!他的脑子一转,前天提到过的想法又冒了出来,立刻嚷嚷道:“明年我进御林军,大堂哥也一起进去好了!” “胡说!你大堂哥武功那么差,哪里能进得了御林军!”宇文浩然瞪着最小的侄子。 “大伯父,有我在啊,我会照看好大堂哥的!”宇文逸新拍拍胸脯,在那里做着保证,舌绽莲花地说着他的理由,旁边还有宇文逸伦帮腔。他费尽口舌,觉着自己都快没词了时,三位长辈终于心动了,却让低垂着脑袋的宇文逸臣面色泛菜,拿这个热心肠的小堂弟没办法。 宇文浩然三人斟酌了一下,宇文浩正是御林军统领,多安排个人进去,本就没什么问题,虽说宇文逸臣的武功不行,其实就是等同于没有,但是旁边有宇文逸新照应他,再说了,天下太平,也没什么人跑去刺杀皇上,所以他那蹩脚的武功程度进去凑人数还是可以的。 “那就这么办,年后你和逸新一起进御林军!”拍板定案。 “爹,孩儿不、不行的……”宇文逸臣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闭嘴!叫你去你就去!这次再被赶出来,你就甭见你娘了!” 一听不能见娘,那还怎么实行计划啊!宇文逸臣乖乖闭嘴,心中却在腹诽他小堂弟,热心过度,帮倒忙!真是好不容易出了狼窝,这又入了虎穴,他命苦啊! “大伯,那大堂哥就不用了禁足了吧!”宇文逸新高兴地问他大伯。 “禁足不用,但是抄一百遍的书还得继续!” “太好了!大堂哥我们三兄弟后天一起去看犒军!”某人兴奋地跳了起来。 真不明白小堂弟为什么对犒军这件事那么热衷,宇文逸臣非常无奈,他小堂弟是五叔家的独子,最喜欢黏着他和他二弟玩,他二弟常年不在家后,他就再也甩不掉这个黏皮糖了。唉,谁叫他是当大哥的呢?对每个弟弟都很好的宇文逸臣哀叹完,心思转向该怎么从御林军出来这个问题上。 ------------ 第十二章 阁观犒军 因为不熟悉御林军内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并且还牵扯不能让他爹气得禁止自己见娘这个高难度的问题,宇文逸臣想了两天都没能想出可以被赶出御林军的对策来。 考虑再三,这日清晨,天都没亮,他就等在宇文府正门,堵住他爹,支支吾吾,有事想说。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赶着去上朝!”宇文浩然纳闷长子竟然起这么早,但耐心不够,等不及他想好再说,便催促道。 “孩儿这么大了,还累得爹为孩儿不断操心,实在不孝,孩儿想说声对不起。”宇文逸臣摸摸脑袋,弱弱的声音说。 “咳!”宇文浩然神色虽是严肃,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挑了挑,心中有股暖流,“知道就好!等你当爹的时候,你就知道爹的心情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最近勤练点武,年后进御林军好好干!”虽然十几年如一日,长子的武功没一点长进,但做爹的总认为自己的孩子最好,期盼着奇迹发生。 “嗯,孩儿一定会努力的!爹,孩儿想说,这些日子孩儿都没什么事可做,总呆在家里,一无是处的,可否让孩儿早日进入御林军,也好让孩儿早点适应那里?” “离过年就那么两天了,你就好好玩一玩。等过完年,也就那么十几天,再去也不迟。”感到儿子好像长大懂事了,宇文浩然欣慰,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否定了他的提议,转身准备进轿,却在刚弯腰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又直起身,转头对蔫蔫的他说,“对了,臣儿,今天晚上有特地为琏王准备的生辰寿筵,御林军护卫最严的时候也莫过于此,干脆你下午进宫一趟,今天就作为御林军的一员感受一下,也可以瞧瞧宫里热闹的景象。我会跟你五叔说的,下午派人来接你。” 闻言,宇文逸臣精神一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爹,忙应声好。 宇文浩然很满意,心情好地前去上朝,而宇文逸臣则在心里琢磨,但愿在御林军内待一段时间,就能让他找到不用继续在那里的对策。 也许对于这对父子来说,感觉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可是对于上午抵达燕都城外的狄羽琏来说,今天却是一个让她心情糟糕透顶的日子。 小福子和碧箫姐妹在这日清晨就到了城外驻扎的黑骑军内等他们的主子。待狄羽琏一到,立刻迎了上去。 “最近燕都内有何异动没有?”狄羽琏还没下马就询问小福子。 小福子做事非常有条理,捡重要的事情按顺序禀告。 狄羽琏听了一下,心想确实如她所料,果然没有动静,太好了! “那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王爷府已经按您的要求去弄了,不过因为太大,所以……” “不是这个!魑魅呢?” “魑魅?不是一直在王爷身边吗?”小福子莫名地看着自家主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让魑魅带了信回来,所有在延烜追查莫湘芸两人下落的人都停止行动,改为追查冷焰从进入莫家后,接触的所有人和事,”狄羽琏观察小福子的表情,断言道,“你不知道!?” “奴才没有见到魑魅有回来!你们有吗?”小福子先惶恐地弯腰回禀狄羽琏,再微微侧头问一旁的碧箫姐妹。 见她们也摇摇头,狄羽琏的脸色一沉,她的鹰到哪里去了!? 于是,好不容易天气放晴,风和日丽,可琏王却是阴沉黑着脸,她周围的温度急速往下降,给人感觉这里要刮起暴风变天了。 “去查!”吼出两个字,狄羽琏怒了,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截她的鹰和信!?让她抓住了,绝对不放过。 “是!”小福子领命匆匆而去。 “阿——嚏——!”宇文逸臣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憨脸面向他的两个弟弟,“这么早就去?” “哪里早了,今天广华门那里人肯定很多,去晚了会占不到好位子的!”宇文逸新嚷嚷道。 “不去广华门,我已经订了八珍阁那里的位子……”宇文逸伦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八珍阁?太好了,正好在那里用午膳,可以吃冰糖肘子,八宝野鸭,母子鲜虾饺……”宇文逸臣非常开心地列举他想吃的菜色了。 “……,在那里应该最能看得清楚。”宇文逸伦决定无视他大哥偏离主题的话语。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还是二堂哥想得周到!”宇文逸新称赞一声后,准备动身。 “等等!我带点银子,好吃东西。”某人念念不忘自个的重点在吃上面,结果拿出平日里存钱的小箱子,打开,空空如也,憨脸顿时垮了下来,“咦?钱呢?又花完了?” “大哥,快走吧!我请你!”宇文逸伦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抓住他大哥的一只胳膊,拉着他走。 “对啊,有我和二堂哥在,你还带什么钱啊,反正带出去你也会弄丢,还不如不带!”宇文逸新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膊,拉他前去看犒军。 三人走了没多久,宇文逸臣却又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屋,这次是拿了笔墨,还有纸和书后,才离了开来。 于是,远远地就可以听见宇文逸新不明白地问话声:“大堂哥,你这又是干什么?” “去这么早,总得等一段时间,我还是抓紧时间多抄点书比较好,年后要交给我爹呢!” “……” 燕都的八珍阁,号称延烜第一的美食阁,阁入口正门上挂的匾是由前前任皇帝御笔亲题的。 这一家做的糕点是宇文逸臣的最爱,其实不仅如此,举凡是出自这家的食物,他都喜欢得不得了。生平的志向除了带着娘亲离开宇文家外,能天天吃到八珍阁的美食便是他的第二愿望了。可惜,这里的菜都很贵,而他是家里养的米虫一只,每月固定的钱数就那么多,还经常因为惹怒他爹而减那么一半,再加上他暗地里做了别的事情,开销不小,简言之,他就是穷人一个,所以能吃到八珍阁的食物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个时辰的八珍阁本来就是迎接客人的高峰时段,再加上今日看琏王的人不少,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四周凡是能看到广华门的高阁都已经被人预订了下来,附近的街道也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幸好他们提前来了,否则挤都挤不进来,坐在小隔间的窗户边的位置,宇文逸新往下看,心中庆幸地想,可当他听见小二的招呼声,回头这么一望,瞧见小隔间门口的来人后,脸色顿变,拉下了脸。 宇文逸伦在看见小堂弟的脸色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来人是谁后,虽然没有宇文逸新那么明显的变脸,但脸上也能让人看得出不高兴的神色来。 只有宇文逸臣,对着刚端上来的凉菜吃得津津有味,内心感动道: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之一真是莫过于吃啊!幸好当年的那位皇帝下旨八珍阁的厨子可以不进宫做御厨,否则的话,他就尝不到这等美食了。 正要夹菜,慢一拍的他才发现两个弟弟都不吃了,再瞧他们的脸色难看,他纳闷,转头向小隔间的门那里望去,就见门口站着有人,当即他非常热情地朝那人打招呼:“逸凡,你也来八珍阁吃东西啊!过来,一起吃!”他不是不知道两位弟弟跟他三弟有矛盾,而是认为都是亲人,即便是有隔阂,也不会太久,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的。 宇文逸凡朝他点点头,再拒绝道:“不了,我是陪几位皇子来的,就在旁边的隔间内,你慢慢吃,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彻底无视宇文逸伦二人,很明显,他也不喜欢他们俩。 宇文逸凡因为宇文逸伦的娘亲出自青楼,觉着他的血统低贱,根本不屑于跟他来往。 宇文逸新的性格烈,认为三堂哥太过高傲,又加上他跟二堂哥的关系好,所以跟宇文逸凡闹过几次矛盾,两人的关系十分僵硬。宇文逸凡也不喜欢小堂弟的毛躁,对他也没有什么耐心。 至于宇文逸臣,他对每个兄弟都很好,即便是对平日里喜欢嘲笑他的其他弟弟,堂弟们也是一视同仁。宇文逸凡对他大哥的感情很复杂,首先,他瞧不起又笨又傻的大哥。其次,大哥的资质完全不如他,但总能得到爹和叔叔们的关爱,偏心大哥,这让他极为嫉妒,也视他大哥为眼中钉,但每当他面对他大哥那绽放笑容的憨颜,感受到大哥对自己真诚无私地关爱,却又让他喜欢,再看到大哥与二哥以及小堂弟之间的兄友弟恭,他还感到羡慕,所以他对宇文逸臣可谓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就演变成了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哦,那你快去吧!别让皇子们等得急。”忽略旁边小堂弟不屑地哼声,宇文逸臣好脾气地对三弟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就在此时,楼下喧闹声响起,立刻把宇文逸新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他探头一看,原来是燕都中数千京畿卫在开道,顿时让他很兴奋,冲着他两位堂哥叫道:“快来看啊,京畿卫都已经开道了,肯定马上就开始了!” 宇文逸伦跟着一起探头,而宇文逸臣却不见跟过来,两人纳闷,回头一看,原来是小二恰好端上了八宝野鸭,某人正忙着切鸭子,弄了四分之一,往自己身前的盘子里放去。 琏王有什么重要的,吃才是他关心的事情!某人憨脸满是享受,大快朵颐。 看得两个弟弟额头黑线直冒,异口同声地叫道:“大(堂)哥!”伸手将他拉到了窗前。 被迫到站在窗前,宇文逸臣不忘端着他的盘子。他探头看看外面,一手抓起鸭腿咬了一口。 遥远地鼓声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吸引了宇文逸臣的注意力。他往远处眺望,只见广华门那处玄色一片,在一个人的带领下,黑骑军入城了。 ------------ 第十三章 野鸭风波 晴空如洗,阳光映照在燕都内最高的双鼓楼上。地面上,两方鼓楼间,是几日前就已搭好的犒军台。 从烜禁城的光武门到犒军台,京畿卫先行开道,甲胄鲜明的御林军随后护送着缓缓而行的皇帝金辇,沿途乃是明黄华盖,羽扇宝幡,尽显皇家威仪。 抵达犒军台,御林军不再前行,站立两旁,护卫那位走上犒军台,身着明黄龙袍的尊贵天子,而京畿卫快速前进继续开道,直至燕都城门的广华门。 清出开阔的大道后,京畿卫护在街道两旁,挡住竞相推挤,争着看的百姓,人潮涌动,喧闹不已。 远远传来金鼓擂动之声,威严且具节奏,沉沉如雷鸣。战鼓声中,响起一声仿若来自天边的号角声,低沉而肃穆。城门外,皑皑白雪上立着的铁骑军随着鼓声,紧跟琏王,缓缓进入燕都。仿佛涌进的是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潮,让这晴天冬日瞬间染上一抹肃杀之意,骤然凝聚胜于冰天雪地的寒意。霎时间,喧闹声消失,整个都城陷入*肃静中。 这一切,从八珍阁上望去,尽收眼底,宇文逸臣感到好壮观,都忘记手中的鸭腿,愣愣地立于窗前。 远处,一面黑色大旗跃然高擎,特殊的花纹中,醒目的金色“琏”字嵌于其上,猎猎飘荡在长风中。当先一骑玄盔红缨,端坐马上,黑色大氅随风扬起,身后紧跟十三人,接着是列成方队的二百四十人,显然是新被组成的亲护队,再下来就是勇猛杀敌,名震天下的黑骑军。整支队伍是玄甲玄衣,兵戈锋锐,气势逼人。 “咦?不是说只有琏王的亲护队才会入城吗?怎么黑骑军也出现了?”宇文逸新纳闷道。 “琏王的黑骑军只有两千多人,又不是东征大军的十几万人,当然可以进入燕都。哼!”不屑的声音从宇文逸臣的身后响起。 三兄弟回头一看,发现宇文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出声回答的正是他。 宇文逸新正要发怒,却发现自己三人包下的这个小隔间还多了其他人,竟然来了几位皇子,使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宇文逸臣没出声,除了八皇子外,其他人他都不太认识,不知道来者何意,最好别先说话。 “不知几位皇子什么时候来的,失礼了。”宇文逸伦认得这些人,赶忙拉着兄长施礼,反应过来的宇文逸新也跟着做。 “免礼,免礼,不必太拘谨,倒是我们未打招呼就过来打扰了你们,希望你们别太在意。”八皇子手中握着一把玉骨扇,笑吟吟地说。 “不知几位殿下过来,有何事……”宇文逸伦微躬腰地询问。 “没什么事,”八皇子摇摇自己手中的玉骨扇,看上去很是和蔼,可接下来的话却气炸了宇文逸伦和逸新,“我听逸凡说他大哥在这里,我和十二弟,十三弟好奇,想过来看看声名远播的阿斗是什么样子?对了,听说你在师大人那里学了近十年的医,竟然被赶出了御医院是不是?唉,以往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啊!”他惋惜同情地摇摇头,并且从上到下地打量宇文逸臣,嘴里是啧啧出声。 “你说什么!?”若不是宇文逸臣先腾出一只手悄悄地抓住他的小堂弟,宇文逸新肯定不管他是不是皇子,就要上去揍他了。 宇文逸伦虽然忍住,但握紧的拳头说明了他很想让它落到对方的身上去。 “我、我学得不好,所以不能做御医,”宇文逸臣缩缩脖子,不好意思的干笑三声,然后表情变得很认真,泛着傻气地说,“不过,年后我会进御林军,这次我会努力做好的。”啊,他这样说,这些皇子会不会捣乱不让他进御林军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太谢谢了! “你进御林军?是你保护我父皇,还是我父皇保护你啊?”十三皇子鄙夷地看看他,撇撇嘴,觉着听到了笑话,受不了地说。 “我、我……”弱弱的支吾声。 宇文逸凡看着他大哥不吭声,嫌他丢人,又气他软弱被人欺,站在一旁皱眉不语。 “十三弟别这么说!”十二皇子喝斥他弟弟,又转头对宇文逸臣说,“恭喜你进入御林军啊!不过,既然是宇文一族的少宗主,就应该争取成为御前带刀侍卫,或者能成为我十六弟的亲护队或护卫中的一员才是。要做最优秀的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你得好好努力啊!”他的脸色和煦,看似真诚,话听上去是在鼓励人,但因为谁都知道宇文逸臣的阿斗表现,这些话使人觉着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 “可、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能力,我、我的武功也不行,能进入御林军是因为我爹和叔叔……”宇文逸臣傻乎乎的样子,毫无戒心地准备说出家里的安排,却被宇文逸伦拿起鸭腿,塞入他的嘴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宇文逸伦转移话题,打着官腔跟他们说起话来,唔唔半天的宇文逸臣便不再说话,看上去是很老实地站在一边吃东西,实则是同时在心里腹诽:他就说不喜欢跟皇子打交道,瞧瞧这三位皇子,根本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一只高傲的孔雀,还有一个,嗯,想起十二皇子双眸似一潭幽水,无波无痕,深不见底,他直觉脊背发凉,不喜欢这个人。 宇文逸新听见别人说他大堂哥是阿斗就很气愤,但碍于这几人都是皇子,所以他为了平缓自己的怒气,只能转头看向窗外,却恰好看见琏王的队伍接近八珍阁了。 “大堂哥,快看,琏王就要过来了!”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朝窗外看去。 接近却还没有到,所以相隔较远,加之狄羽琏又是盔甲在身,宇文逸臣只能依稀看见她的眉眼,然后是不小心地被那一身黑给转移了注意力,暗叹道:又是黑色,这位王爷他怎么就这么喜欢黑色呢? 他稍稍提起好奇心,准备瞧一瞧这位有着怪品味,小鹰的前任主人,总被小堂弟挂到嘴上的嗜血王爷到底是何模样,就在快要可以看清楚狄羽琏的长相时,他却冷不防地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与窗户有半步之遥的他向前倒去,为了保持平衡,他赶忙迈出了一小步,并且单手撑到了窗户沿,却没能顾及另一只手,那只端盘子的手摆动幅度太大,结果,盘中还没吃几口的八宝野鸭它、它就“嗖”地从窗口被抛向了空中。 啊啊啊!会砸到人!宇文逸臣眼睛瞠大,伸手想要抓住它,却失败了。于是,紧张心虚,觉着自己做了坏事的他,未能抓住味美的八宝野鸭后,哪里还顾得上瞧琏王的长相,他是条件反射,迅速地蹲下,躲在了窗户下的墙前。 同时,谁也没瞧见后方有人袖中的手中一动,一颗疑似珠子的东西飞射而出,恰好打中了那四分之一的野鸭,改变了它抛至最高点后,往下落的趋势,而是直直地飞向了快要到八珍阁跟前的狄羽琏。 狄羽琏正在策马前行,眼角瞥见有物朝自己迅速地飞来,顿时眉头皱紧,勒马停行,抬手,就听闻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千人铁骑不闻一丝错落地同时立定,震撼人心。 两旁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正看清了那坐骑上的少年王爷风神绝世,凌冽沉敛之样,挺拔马上,睥睨天下之姿,忙于赞叹时,见她腰间的剑忽地出鞘,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一样从空中飞来的东西就成了碎片掉落地上。 狄羽琏斜睨地上残物,不看还好,一看更让她在知道爱鹰不见的消息后一直饱含怒意的心上燃起了一把火。 凌厉阴鸷的目光射向该物来时的方向,竟然让她在那方阁楼上的窗户处看见了几位许久不见的熟人。 军威严穆,军中寂静,肃然无声,影响了两旁的百姓也不敢出声,所以,从那楼上传来的声音格外醒目。 “宇文逸臣,你干嘛向琏王扔你没吃完的八宝野鸭呢?” “我没有啊!”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某人的声音非常不知所措,很无辜。 “你讨厌琏王,才故意向她扔东西的吧?” “没有,我都没有见过琏王,怎么可能讨厌他,故意扔东西呢?”他命苦啊,到底是谁恶毒地推得他? 听见宇文逸臣的名字,再认出了因为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都让人反应不及,只能愣在那里的宇文逸伦,确定那方被指责的正是她四岁时所见的那个宇文逸臣,狄羽琏身上的煞气不自觉地褪去了一些。但是发现自己未收回的剑上面油腻腻的,她有点不悦,再听见宇文逸臣说没见过她,顿时,她很气愤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向那上面,有誓不罢休之态。 这个八皇子和十三皇子肯定跟他有仇,要不怎么会如此大声地叫他的名字?还有,干嘛总提琏王?那鸭又没有砸到他!也不可能砸到他!宇文逸臣内心极度纳闷。 八皇子和十三皇子终于不说话了,两人瞧见下方狄羽琏的神色,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最好今天宇文逸臣就毙命此地,这样他们的表弟(哥)就可以当宇文一族的少宗主了! 宇文逸臣用手拉拉他小堂弟的衣摆,无声地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形。 “大、大堂哥,你的野鸭朝琏王飞去,现在,琏王在下面不走了!他的神情好可怕!该、该怎么办?”宇文逸新一脸惊恐,惹到琏王,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 啊!?怎么可能!谁来告诉他这种倒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 第十四章 出人意料 都是吃惹得祸!宇文逸臣终于得出结论了。他暗自忏悔自己今天贪嘴了,吃八宝野鸭干嘛贪心地弄了那么一大块?自己才吃了几口鸭腿,其他部位连咬都没咬一口,这简直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不巧的是还朝琏王飞了去,真是噩梦! 宇文逸臣感到从窗户外传来阵阵冷气,也不知道寒冷中是否还掺杂着底下那位王爷所发出的寒意。虽然他没看她,但由小堂弟继续实况描述的话中,可以知道那位王爷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阵阵怒气。还好,不是杀气,某人安慰自己地想。 缩在窗下的墙前,他等了半天都不见下面的王爷有走的意思,据说琏王就瞪着这里不动,这、这真是恐怖!宇文逸臣可怜兮兮地望向他三弟,有求救的意思。 宇文逸凡内心挣扎了一番,是让大哥死于琏王手中好,还是应该顾及亲情,救大哥一命?最终正义战胜邪恶,他出声道:“十二殿下……” 十二皇子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缩成一团的宇文逸臣,心想若要掌控宇文一族,除了直接让宇文逸凡当宗主外,就是找这个笨蛋当傀儡了。既然宇文逸凡无意杀他,那么留他一条命也无妨,反正他那么笨,很好操纵的。 主意一定,他走到窗前,向下面的狄羽琏看去。他张口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能让底下的人听清楚,像是好心提醒道:“十六弟,父皇还在双鼓楼那里等着你呢!你可别让父皇等久了!那可是大不敬啊!”诸多兄弟中,他一直对狄羽琏释放善意,他这个弟弟、不,妹妹除了冷冰冰外,还从未对他像对其他兄长那般恶脸相向,所以狄羽珉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后,会离开这里。 “哼!有人想刺杀本王,扰乱犒军仪式,致使本王耽搁了些时辰,相信父皇会有所体谅!宇文逸臣,你还躲在那里做什么,给本王出来!”狄羽琏根本不甩她十二皇兄,也无视周围所有的人,更不管她现在应该做什么,而是一想到宇文逸臣说没见过她,火气就直往上冒,竟然敢不承认见过她!?混蛋!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有来往,没有注意过他的消息,但是前不久她一听见他的名字就想起他是谁了,而且她从他爹那里“拿”来的玉佩,她是从不离身地戴着,他竟敢那样说话!?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重点转移,偏离主题,怪异地一直纠结在宇文逸臣像是不知道她是谁的问题上,十分生气,今天非要把这个家伙揪出来,让他认清楚她是谁不可! 她家王爷竟然在生气?请注意,不是平日里的那种生气,而是像普通人闹脾气的那种生气!不含杀意,不带暴戾之气,没有嗜血之样!碧箫和紫笛两姐妹惊讶地看着狄羽琏。 她们俩因为是女子,所以没有跟着琏王的队伍。两人最后进的城,慢慢地沿着京畿卫开出的大道内侧往回走。二人身穿黑色劲装且上面绣有琏王的标识,也就没有人把她们赶到路旁拥挤的百姓中去。黑骑军停在那里,没有前行,姐妹俩担心琏王,快步走到最前方,看到的就是狄羽琏不若往常的神情。 刺、刺杀!?扰乱犒军仪式!?两项严重的罪名咚咚的就砸在了宇文逸臣的脑袋上,让他两眼冒金星,底下指名道姓地叫他,感觉逃都逃不掉。他再回想起小堂弟曾经对琏王的描述,就觉着脖子凉飕飕,脑袋有随时说再见的可能性。 他扫了一眼小隔间的其他人,不是被吓到,紧张地不敢出声,就是根本没准备帮他,唉,求人不如求己,而且还不知道是谁心存歹意害他! 宇文逸臣忽地站了起来,街上的狄羽琏就看见一位束发男子背对着窗户,他的衣服穿得有点多,看上去很笨重。她的火气稍稍降下,却见那名男子没有转过身来,仅是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后,反而朝屋内的方向走了。她的脸顿时拉下了几分,更加阴沉,怒气四散。 事实上,宇文逸臣原本想站起来,转过身,朝下面的琏王点头哈腰直说对不起之类的认错的话。他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做好宛如上刑场的心理准备,正想转身时,店小二端上了冰糖肘子和母子鲜虾饺,看着两道热气腾腾的美食,他的脑中是灵光一现,于是,就有了让屋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下列情景:只见某位泛着傻气的憨男,他不去向下面发怒的琏王求饶,反而走到饭桌旁,把自己带来放在桌上的纸张展开,拿笔蘸墨,开始写字。 觉着被人无视了,狄羽琏的怒气达到顶点,正要侧转头,命令身后的丰子耀带人上去抓他时,却瞥见楼上窗户出现了一个人,左手拿着一张很大的纸,遮住了他的脸。眼神很好的她看到那张纸上大而丑的字,上面写着一句话:恭迎琏王凯旋而归! “小民绝对没有刺杀王爷的意思,而是见到琏王,小民太激动,所以……”激动地把鸭抛了出去?糟糕,说不通啊!躲在纸后面,憨脸上的五官挤成了一团,他刚才究竟是怎么想着来的?他真是装傻太久,真干起了蠢事!呜,今天是死定了!唉,不管了!宇文逸臣没有说完那话,而是怯生生地伸出右手,上面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母子鲜虾饺,“小民想请琏王品尝八珍阁的美食……”同时,左手的纸随风而荡,发出哗啦的声音,他自个还摇摇那纸,示意琏王,他可是很高兴地迎接王爷胜利归来,绝对没有害人之心,请不要随便发火杀人啊! 他的脑袋果然异于常人,这哪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得出来的事!?这是宇文逸臣身后的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声音饱含求饶之意,白纸黑字,摇来摇去,感觉像是举白旗投降,狄羽琏心里的怒火噗嗤就灭了。这人依旧喜欢拿吃的哄人!哼!当她很贪嘴,是四岁小娃,能随便哄到的吗?一盘吃的就能让她饶了他,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 第十五章 暗起杀意 狄羽琏本不想放过宇文逸臣,可看见他躲在纸后面的动作,尘封在记忆中某人可怜兮兮的无辜样浮现在脑海中。她又想到要真是有意朝她扔东西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人发现,再加上她望着他手中的盘子,越看越有种那里盛着的东西会很好吃,在召唤着她去吃它的感觉。 于是,狄羽琏抿了一下嘴,改变主意了。哼,她可不是要放过他,只是犒军仪式不能耽搁太久,来日方长,过完年,她就是他的邻居了,账都先记着! “子耀!”狄羽琏转头叫丰子耀。 丰子耀正在感叹宇文阿斗果然名不虚传,脑子有问题时,就听到琏王唤他。他策马向前了点,以为主子会下令或抓,或杀宇文逸臣,正想谏言琏王不要因此得罪宇文一族,又添敌人时,却听闻狄羽琏说:“去,把他请本王吃的东西都拿回宫,就作为本王今天的午膳了!算了,不用你去,正好碧箫她们在,让她们去拿好了。”她瞥见两位侍女了。 “……”一时间,丰子耀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以为自己幻听,严肃的表情禁不住地扭曲了。他看向狄羽琏,发现自家主子再认真不过了。 只见她对碧箫二人招招手,待两人走到跟前后,她便弯腰附在碧箫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完,她直起腰,递出了手中始终没有放回鞘的剑,看着碧箫恭敬地把剑拿好,和紫笛退到街道边后,她的右手抬起一挥,同时两脚轻拍马肚子,策马前行了。整支队伍立刻齐齐地跟着她往前动了起来。 马蹄声响起,宇文逸臣愣了一下,偷偷从纸后探头,看见街道上的黑骑军前行了起来,而那位琏王在最前方,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 咦?解决了?宇文逸臣先是意外,接着是开心,然后觉着琏王果然没有小堂弟说得那么可怕,其实人还蛮好的嘛! “大堂哥,琏王走了!竟然走了!”宇文逸新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惊叫道。 “大哥,你以后做事要小心,下次可未必就有这种好运气了!”不可思议,琏王竟然就这样走了!宇文逸伦赶忙嘱咐他大哥几句。 “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背后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没看到好戏,更没想到狄羽琏竟然也会有放过别人的时候,十三皇子不高兴地说完后,就走人了。 八皇子,十二皇子以及宇文逸凡都看了一眼宇文逸臣,什么话都没说,也跟着走了。 “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宇文逸新气得跳脚,冲到门口把小隔间的门重重地关上,“招呼不打,就随便进来,谁允许他们进来了!可恶的人!”叽里咕噜,他边冲着门一顿拳脚比划边骂个不停,很想真的揍几人一顿,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小隔间的隔音效果好,走回自己隔间的几人没有听见宇文逸新的抱怨,而宇文逸新他们自然也没有听见皇子们与宇文逸凡的对话。 “逸凡,你心软了呢!”才坐下,八皇子就没有了笑容,不悦地看着宇文逸凡。 “本就是临时起意,也没真准备今日取了他的命!”宇文逸凡无所谓地耸耸肩,推他大哥一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 “十六的武功又精进了!”十三皇子不满地说,他射出暗器改变了那鸭的方向,测试狄羽琏的武功却得出让自己郁闷的结论。 “刚才我还在想把宇文逸臣留着当傀儡也可以,不知道十六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放过了他!”十二皇子凝神思考,“若是十六收拢了宇文逸臣,你爹会怎样?” “要是那样,琏王不断地给他好处,我爹一定会领着宇文一族倒向她的!”宇文逸凡心中涌上嫉妒,是的,就凭他爹和两位叔叔那么宝贝他大哥,如果有人肯对他大哥栽培的话,那个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真遗憾了,我们几个可没有十六那个权势,否则的话,给阿斗安插个不错的职位都没人敢说话!这样的话,你得看着办了!”十二皇子声音不大,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看。 “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宇文逸凡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大哥,不要怪他这个弟弟心狠,要怪就怪爹太偏心!武功那么差,也敢把他大哥送到御林军去,那么,就别怨他利用这件事了。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了,冬狩之日将会是他大哥的忌日! 这厢已经不顾亲情,真正起了杀意,那厢的宇文逸臣却在大快朵颐,根本不知道有人想杀他。 “逸伦,逸新,别再说了,快吃啊!这鲜虾饺好好吃!还有冰糖肘子!”宇文逸臣边吃边招呼两个正在议论之前的人和事的弟弟们。 “大堂哥,你都不气吗?他们说你……”叩叩的门声响起,打断了宇文逸新的不平之言,怒道,“又是谁!?” “应该是店小二吧!后面的菜该上来了!”宇文逸臣乐颠颠地去开门。 一开门,见到是两名长相一样,但他不认识的女子,宇文逸臣愣了愣,纳闷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谁?”宇文逸新跟在他身后,探头一看,当即,比他大堂哥认识的人多的他脸色就变了,娘啊!这不是琏王身边伺候的宫女吗!整座皇宫内就这两人身为宫女却不穿宫女服,而是一身黑衣劲装,因为琏王身边的人都只穿黑色的衣服。 “请问可以让我们进去吗?”碧箫有礼地问道。 宇文逸臣刚想拒绝,心想他又不认识她们,女的怎么能随便打交道的时候,他小堂弟把他一拉,丢到身后,迅速地把两人迎了进来。 “啊!”宇文逸伦看见小堂弟迎进来的人,顿觉惊异,不自觉地出了声,难道琏王并没有准备放过他大哥? 原来是小堂弟认识的人啊!宇文逸臣刚这样想,就见两名女子朝他福了福身子,其中一名说道:“宇文公子,我家王爷让我们前来取您请她的美食!” “……”王爷?琏王?啊!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会被人当真了吧!? “奴婢想,请我家主子吃饭,您不会是随便说说而已吧?”另一名接着说。 语毕,两人直直地盯着他,等回应。 “怎么会是随便说说呢?”从两人的目光中读出威胁之意,宇文逸臣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么,这桌子上的菜你们已经动过了,当然就不能给我家主子送去,宇文公子,叫小二过来,我们重新点菜吧!”碧箫声音柔柔的,面带微笑,丝毫不觉着这样说有何不对。 “哦,好的。”宇文逸臣的表情傻呆呆的。 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宇文逸伦和逸新愣在那里,显然对于琏王派人来让宇文逸臣请客的情况无法理解。 店小二被唤了进来,紫笛毫不客气地说:“就按这位客倌点的菜再来一份,记着了,是给我家王爷做的,所以让厨子用心做!” “笛儿,你去看着点!”不放心琏王食用外面的食物,怕被人下毒,碧箫让紫笛跟过去,看着厨子做菜。 “等等!”见小二要走,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宇文逸臣连忙叫住小二。因为他想到自己很穷,身上只有几个铜板而已,再来一份所有的菜,不知道两个弟弟带的钱够不够啊!所以他走到宇文逸伦两人身边悄声询问。 碧箫和紫笛两人耳朵尖,听见他问的内容了,接着就见三兄弟掏荷包,显然突如其来的请客不在计划中,貌似钱不够。 碧箫看看桌上的热菜上的不多,和颜悦色地建议道:“如果钱不够的话,那么接下来新上的菜不用两份,直接给我们王爷就好!”简言之,自家主子排第一,先要给她家王爷。 “啊?”那、那他岂不是吃不到接下来的好东西了?好霸道的人!宇文逸臣憨憨的脸很可怜地垮了下来,呜,难得来吃一次,竟然都得给琏王,他命苦啊! “你不愿意?”紫笛扬扬柳眉,眼神威胁。 “愿意!”赶忙点头,人在权势下,不得不低头,唉,少吃点,没关系,谁让他今天惹了事呢?宇文逸臣蔫蔫的,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看他两个弟弟,连累他们也没吃好。 “没关系的,大堂哥,改天我和二堂哥再请你来八珍阁!”有命在才有的吃,所以琏王能饶过他大堂哥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宇文逸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一听此言,再见他二弟也点头说改天还来,某人蔫蔫的憨脸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的两个弟弟,开心地点头说好。 于是,紫笛跟着小二走了,碧箫却留在了小隔间内,与那三人大眼瞪小眼。 ------------ 第十六章 生辰礼物 沉默了一会儿,宇文逸臣刚想请她坐下等,就见碧箫把手中的剑捧起,递到他的面前,又开口道:“宇文公子,这是我家主子的剑,她说剑被您的八宝野鸭弄得油腻腻的,很不喜欢,所以命奴婢把剑拿来,请您务必把它擦干净!” “哦,好。”宇文逸臣很老实地接过那把剑,却在听见碧箫接下来的话后,差点把那剑丢出去。 “小心点,这可是我家王爷从不离身,随她征战沙场,斩杀万人的爱剑!” 斩杀万人!?好恐怖!宇文逸臣瞪着自己手中的剑,觉着自己背后阴森森,深切地怀疑他的身旁因这剑引来了阴魂,冷飕飕。 “我家王爷说您要是把它擦不干净,或是它有一点点的损坏的话,那么只好请您擦擦您自个的脖子了!” 这、这不是*裸的威胁吗?宇文逸臣感到他的脖子有点凉飕飕的,连忙点头说知道了。 当他想把剑递给他二弟拿着的时候,又听见碧箫说:“我家主子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没经过她允许就敢乱碰的人,通常会被……” 被怎么样?被杀?被砍?被剁成肉酱?直觉她没说出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宇文逸臣两兄弟伸在半空中的手心惊胆战地赶忙又收了回去。 宇文逸臣瞅瞅手中的剑,再看看从头到尾就一号表情——柔笑中透着冰冷的碧箫,暗自叫着娘啊,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真应该看看黄历,手下人都给人感觉恐怖,可想而知那主子是何等模样了。 “剑先放您那里,到时候王爷会派人去宇文府上取的。” “可是,没有兵器在身边,琏王会不会不方便啊!”宇文逸臣想垂死挣扎一番,开玩笑,把这剑放到他身边,他一定会睡不好觉的!万一这剑再出个什么事,被弄丢了之类的,那他岂不是得洗净脖子等着被砍!?最好是现在擦完了,现在就还回去! “不会不方便,我家王爷就算没有兵器在手,还是可以照样空手取人心,杀得了人的!” “……”说的人没什么感觉,听着的三人却是脸色泛菜,尤其是见过琏王在战场上的模样的宇文逸伦,他的胃都在翻腾了。 怎么听上去就是个杀人狂魔啊!他决定了!以后只要有琏王的地方,他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绝对不要和那位王爷扯上关系!宇文逸臣很坚定地想。 “还有就是……” 怎么还有啊!宇文逸臣三兄弟心中都哇哇大叫了起来,有什么请一次说完,别总让人提心吊胆的! “我家主子让奴婢向宇文公子转达几句话。” 三人就见碧箫又停顿了一下后,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学着自家主子阴森森的语调说:“宇文逸臣,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下次你再敢向我乱扔东西,或是像上次一样乱扔我的东西,就别怪本王爷不客气了!还有,下次见面时,你要是胆敢再说不认识本王试试看!?扔了我的小匕首,还敢说从没见过本王,你好大的胆子,在找死!”说完,碧箫的脸瞬间又恢复了原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就是这些话了。” 听她说话,宇文逸臣纳闷他明明就从来没有乱扔过那位王爷的东西,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才产生疑问,就听见“扔了我的小匕首”这句话,忽地想起他只扔过一个小娃娃的小匕首,而且那娃儿还是位小皇子,当即,某人心中的小憨孩仰天惨叫一声,啊——!黑色的衣服!小匕首!难道琏王就是很久以前,他在宫中碰见的那个黑衣小娃娃!? “想起来了吗?”碧箫表情柔和,可是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家主子说了,要是宇文逸臣敢没想起来,就揍他一顿,啥时候想起来了,啥时候停手。所以她已经准备好,倘若宇文逸臣敢说一个“没”字,就将他的脑袋扁成猪头。 宇文逸臣点点头,呜呜,他想起来了!可四岁小娃娃的记性怎么这么好,而且还爱记恨,这么多年过去,为何还记着他扔了小娃儿的小匕首的这件事!? “那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我家主子呢?”以防他骗人,碧箫按照狄羽琏的吩咐又问。 “小王爷四岁,在宫里的湖边。”有问必答,不知道自己即将逃过一顿痛扁的宇文逸臣很老实地回答,然后感到莫名,干嘛这么在意这件事? 碧箫很满意,虽然她也不知道王爷为何会在意这个看上去很笨的家伙记不记得这件事,但是她都按自家主子吩咐的做,既然他想起来了,她就撤去了手里的内力。 事情都做完了,碧箫就再也不说话了,弄得三兄弟一时间是不知该干什么好。 还是宇文逸新想着这女子是琏王身边的四大红人之一,需要搞好关系,热情地请她坐下,一起用膳,她也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有个不熟悉的女子坐在身边,宇文逸臣不舒服,感觉不自在,再加上七折腾八倒腾的,那菜都凉了,没有原先的好吃了,他的心里是哀呜叫。 估计是紫笛盯着厨子做饭,速度很快,在几人吃吃喝喝没多久,她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帐都算在这几位爷身上,打赏的钱自然也少不了!”多慷慨啊!反正花钱的不是她!紫笛对帮她拎了另一个食盒的小二非常大方地说。 宇文逸臣纳闷地看着两个食盒,疑惑道:一个食盒都能装很多菜色了,为什么会要得了两个呢? 紫笛忽略他的疑惑眼神,她擅自又帮自家王爷点了几样主子会爱吃的菜色,当然,钱还是冤大头出,之前三兄弟算钱的时候,她有听到是多少,所以她可是很好心地算过了,仅会让他们的荷包彻底清空一次,绝对不会发生让他们留在这里洗盘子抵债的惨事! 碧箫接过小二手中的食盒,姐妹俩向三人福了福身,准备告退,可就在碧箫走到门口的妹妹身旁时,却见紫笛没有转身,而是又张口冲着宇文逸臣说:“对了,宇文公子,您知道我家主子的生辰在这个月的事情吗?” 宇文逸臣莫名地点点头。 “那就好,”紫笛点头,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我家主子的生辰在月初,虽然早已过去了,不过,皇上特地命人在今日为王爷补办生辰寿筵。” 他知道啊!提这个干什么?宇文逸臣纳闷。 “既然生辰寿筵都能迟了再补的话,生辰礼物送晚了,想必我家主子也不会太在意。不知宇文公子想送我家王爷什么,拿出来,让我们好一并带回去!”紫笛笑眯眯地伸出没有拎食盒的那只手,掌心朝上,明目张胆地问某人要生辰礼物。 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种事,主动问别人要生辰礼物的?三兄弟傻眼。 他、到底是被什么人给缠上了啊?某人心中的小憨孩泪喷道。 碧箫愣了愣,显然,这不是狄羽琏吩咐的事情,而是紫笛胆大地自作主张了。她拉拉妹妹的衣服,示意不要这样做,但是紫笛却给她使了个出去再解释的眼色,于是,碧箫只好作罢,相信她妹妹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得。 宇文逸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心中那个愁啊!让他给王爷送生辰礼物,怎么会冒出这么一桩事来?若他说不送的话,这两个人回去向琏王这么禀报,他岂不是又得罪对方了?而且他看紫笛的架势颇有拿不到就不走人的意思。 他正这么想着,可不是就见紫笛又催道:“宇文公子,您快点,送什么就拿出来,随身的物品也行,礼轻情意重。您要知道这饭菜若凉了,就不好吃了,王爷还等着犒军仪式完了后,要用膳呢!” 随身物品也行?宇文逸臣赶忙掏出袖中带着的东西,瞧瞧哪个可以当生辰礼物。清点了半天,他拿起一个平安符来,是上次陪他小堂弟出去玩,他在护国寺里求来的一个。送人平安符还是可以的,不过这种平安符可是在护国寺里一抓一大把,极其普通,唯一不同的是他自个在上面还系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铃铛。他正在犹豫,却被不知道何时走到他面前的紫笛一把抢了过去。 “紫笛替王爷先在这里谢过宇文公子的礼物了!”她福了福身。 啊,他都还没决定要送这个啊!宇文逸臣手举在半空中,嘴微微张开,呆愣地看着姐妹俩告辞走人。 “大哥,你竟然以前就见过琏王了?”两姐妹前脚一走,宇文逸伦立刻问他大哥。 “大堂哥,你扔了琏王的小匕首后,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太不可思议了!大堂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大消息啊!竟然有人能在拈虎须后活蹦乱跳这么多年的!他太佩服他大堂哥了。宇文逸新非常兴奋,八卦地凑到他大堂哥跟前。 “……”宇文逸臣面对两个弟弟的逼问,沉默再沉默,最终憋出一句话来,“往事不堪回首!”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就是那么不小心地惹到过琏王!啊——,天哪!某人心中的惨叫声再次响起,他今天下午还要进宫,他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地再遇见那个琏王了吧? ------------ 第十七章 情不自知 出了八珍阁,街道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碧箫这才问妹妹自作主张的事情。 “问别人讨要生辰礼物,你怎么能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呢?还是打着主子的名义,这多丢主子的面子啊!要是让主子知道,你还有命在吗?再说了,要他那个阿斗的东西做什么?还是一个普通百姓随便就能求到的平安符,主子要想要平安符的话,直接让国师开光做法,赐佛诵经,那样得到的正符可是比这个好百倍!” “姐,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没注意到今天主子异常的举动吗?相信我,对主子来说,阿斗送的平安符才是宝贝!”紫笛非常自信,“要知道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主子的剑从不离身,就连沐浴之时,都会将它放在伸手可及之处。主子擦拭那把剑,也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何以今日竟然把剑给那阿斗让他擦干净?主子竟然还放心地把剑留在他那里,改日再拿回来。你不觉得怪吗?” “确实怪了点!虽说主子的记忆力非常好,可是四岁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而且主子好像很在意阿斗记不记得她的事情,这……”碧箫沉吟了起来。 “要我说,主子这个月都满十七了,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是子耀或小福子,他们不明白算正常,可你要是不懂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十七岁的女孩,情窦初开的年纪呢!就像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子耀,可惜这几年他在外面,没有任何进展,紫笛遗憾地撇了撇嘴。 “你是说主子她……”喜欢那个阿斗?碧箫吃惊地看着紫笛,“怎么可能!那么笨的一个家伙,哪里……”配得上,碧箫消声,配得上三个字用口形对紫笛说,然后又出声,“那么聪明完美的主子!” “我看倒是很合适!主子那么强势的人,刚刚好!”多般配啊!一般都是男强女弱,若是女子太过强势,哪会有人喜欢,在她看来,这宇文逸臣简直就是上天专门为她家主子量身打造的。虽然笨乎乎的,但是眼神纯真,人品正直,善良过度,总之,可以任由她家主子搓圆捏扁,非常好!听闻过宇文逸臣种种事迹的紫笛很满意。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依主子的身份也不可能!”主子是女子的秘密一旦泄露,那会招致何等大祸,又如何能谈情说爱?主子这辈子说不定得孤老终身,碧箫情绪低落地想。 “怎么不可以?皇子中又不是没有好男风的,而咱家主子,收男人,那叫天经地义!如果主子愿意多收几个的话,就让小福子去找找看,多挑几个类型的,说不定主子都喜欢!”当皇上的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以此类推,如果她家主子坐上龙椅,那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男,现在早早选他几个侍妾、不,应该叫侍男,岂不是很正常!认为自家优秀的主子迟早会凭借着呼风唤雨的权势把那太子拉下位,紫笛突发奇想道。 “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碧箫像看见天外来物般地惊愕,瞪着她妹妹,蹙眉怒道,“忠臣不事二君的下一句你好好给我背起来!”明明是同一个环境成长起来的双胞胎,不知为何这个妹妹总有奇奇怪怪的思想。 不就是烈女不更二夫嘛,可她家主子的情况又不太一样!紫笛嘟嘟嘴,然后眼珠子骨碌一转,甜甜地冲她姐撒娇道:“姐,回去后你可千万别说是我问宇文逸臣要的生辰礼物啊!反正阿斗那三个人也不会跑到主子跟前去说,让主子以为阿斗是主动送的,主子心里才会高兴!” “我不会说的,可你下次别再这样自作主张,你的猜想未必正确。” “那有什么,只要让主子开心,我紫笛什么都敢做!而且,我敢肯定自己没有猜错,主子的心思,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呢!旁观者清!不管怎么说,那阿斗对主子来说,都是特殊的!”紫笛十分确定。 两人快步赶回烜禁城,而另一边繁琐的犒军仪式也早已结束,黑骑军另有去处,狄羽琏则跟着她父皇回了皇宫。 延麟帝让她在寿筵开始前,先好好休息,所以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自她十岁起便搬回的左和殿烟云轩。因为左和殿是除太子外所有未成亲的皇子住处,离皇帝后宫嫔妃住所较远,所以十三名黑衣护卫自是跟着她一并回了烟云轩。 虽说她还没有用过午膳,不过她在吩咐丰子耀去办几件事之后,就先去沐浴净身了。所以,当碧箫姐妹俩回来时,就从外屋瞧见内屋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的小福子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头发,边擦边禀告事情。 狄羽琏听见小福子查到曾经有人看见一名身着御医院学徒装的男子从宫外抱着一只鹰走了,经形容,那只鹰正是延烜独一无二的纯黑色的海东青,也就是她的爱鹰魑魅。她的脸被气得铁青,不肯放过那个胆大的家伙,沉声道:“把那个大胆的家伙给我查出来。” “王爷,御医院的学徒不少,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今天晚上本王就要知道名字!” “是!” 觉着主子应该很饿了,碧箫两人把食盒打开,利落地将菜都摆在外屋的桌上。狄羽琏也看见了两人,便示意小福子不用再擦下去了。 长发散落开来,衬着小脸,使狄羽琏更显女相,若不是她的神情太过阴沉,是不会有人错认她的性别。 她走到外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凉菜,觉着好吃,顿时胃口大开,慢慢品尝了起来。果然,他让吃的东西都很好吃!她不禁这么想着。 主子用膳时不喜说话,所以碧箫姐妹像小福子一样,保持沉默地随侍在旁。 用过午膳,狄羽琏看了一眼三名心腹说:“这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她准备坐着看看书,消化一下,然后看能不能睡一会儿。 “王爷,奴婢有事禀报。”紫笛赶忙叫住已经站起来,转身向内屋走的狄羽琏。 狄羽琏停下来,看向她,不语,等待。 “这是宇文公子送给您的生辰礼物。”紫笛双手捧着那符,递到她的面前。 狄羽琏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一些,显然很意外,但没有显露太多,而是看了一眼紫笛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的平安符。 主子不说话,手一直捧着平安符的紫笛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如姐姐所说,猜错了,就在她有点害怕的时候,听见狄羽琏略微沙哑地问:“哪一个宇文公子?” “宇文逸臣!”紫笛赶忙回答。 狄羽琏又盯着平安符,保持沉默。在紫笛又开始有点紧张的时候,她才伸出手,像是要拿,却在手碰到那符时,迅速地收了回去,然后貌似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这才拿起了紫笛手中的平安符。 呼,好恐怖!虽说之前紫笛很自信,但此时真正面对主子的她还是冒了一身冷汗。 狄羽琏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动了动那个小铃铛,清脆可爱的铃铛声随之响起,于是,三个望着她的心腹都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色,下巴差点惊掉。 小福子见自家主子像是很喜欢这个生辰礼物,想说是不是以往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任由他来处理的主子最近对礼物很感兴趣,便询问她的意思道:“王爷,这几日朝中大臣都有给您送生辰礼物,您要过目吗?” “嗯?”狄羽琏皱眉看向他,感到不悦,“你处理就好!” 反差太大,小福子愣了愣,纳闷这么个不值钱的平安符貌似要比朝中大臣送的贵重物品更招主子喜欢,他还想列举一下大臣们送的东西,看能不能引起主子的兴趣来,却听见狄羽琏不耐烦地说:“好了,你们下去吧!本王要休息了!”她摆摆手,赶人了。 三人连忙告退,狄羽琏进内屋休息。 待退到屋外后,小福子准备再去催人查清楚是谁截走了主子的魑魅,就见紫笛拉住他,怂恿他去查所有关于宇文逸臣的事情。 “为什么?”小福子纳闷。 “因为这个!你们听!”紫笛指指屋内,悄声道。 于是,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铃铛虽小,声音却很清脆,小小的叮当声响个不停,可见某人爱不释手地在玩。 紫笛甚是得意,小福子还是没明白,但是他答应紫笛去查,才得以走人。 说是看书,可当狄羽琏翻开书后,就没能再翻页。她不自觉地把平安符拿在手中,时不时地拨弄那个小铃铛,心里有种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感觉,脑中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中午看见的某人丑丑的字,听见的某人的声音,不厌烦地在回忆来再回忆去,连带把四岁时的记忆一起捞出来回味。 许久过去,她猛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她甩甩头,把书和平安符都放下,准备去睡一会儿。 她起身走了两步,停住脚,回望桌上的书和平安符,不禁又走了回去,把平安符握在手中后,这才走向床。 说是要睡觉,结果跟刚才看书的情况没两样,狄羽琏刚闭上眼睛,就又睁了开来。她仰天躺着,把那平安符拿到上方,看着它,她不高兴地嘟着嘴。原来,她闭眼睡觉时,还是禁不住地想宇文逸臣,忆起四岁时见到的他的脸,却发现刚才见到的他的脸被纸挡在后面,她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叫你再把脸挡着,叫你再敢不把脸露出来!狄羽琏心里愤愤地想,手上的动作像是弹宇文逸臣的脑袋出气,使劲用中指弹那铃铛,弄得它响个不停。 ------------ 第十八章 贸然行事 啊,怎么会这样呢?宇文逸臣傻眼地看着来接他进宫的人。 原来,他们三兄弟在碧箫两姐妹走后,又随便吃了几口,就结账回家。 出了八珍阁,三兄弟的荷包是空空如也了。在某人精准地计算下,宇文逸伦和宇文逸新这辈子都没这么穷过。 回家的路上,宇文逸臣一直琢磨着下午到底要不要进宫。 “爹让我下午进宫,说是琏王的生辰寿筵,可以瞧瞧宫里热闹的景象,作为御林军的一员感受一下。”他陈述事实,实际上是已经有了主意,为了不露馅,拉两个帮手,特意说的。 “今天还是不要了吧,你要是进宫又不小心惹到琏王可怎么办?”宇文逸伦一听,马上摇头。 “对啊,大堂哥,碰不见琏王那就算了,要是又碰见他,那可不好,中午刚得罪他,你可千万别让他再看见你,不能在他面前晃。”宇文逸新也跟着反对。 “可是,爹说会让五叔派人来接我。”宇文逸臣憨憨地摸摸后脑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装病好了,就说你病了,去不了!”宇文逸新不假思索道。 宇文逸伦也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地说:“对,反正又不是五叔亲自来,而是派人来。”想怎么撒谎就怎么撒谎。 “哦,好。”表面上好像是两位弟弟不让宇文逸臣去,他很听话地照做,其实某人心里在想,嗯,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两个弟弟面前装病了。 当时想得好啊,但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宇文浩正亲自来的,所以不仅宇文逸臣傻眼地看着他五叔,另两人也如此呆愣在那里。 “大下午的,你躺在床上做什么?”宇文浩正听他大哥说大侄子主动要进宫,高兴地亲自跑到他寝院里,愕然发现他正缩在被窝里,旁边还坐着二侄子和自己的独子。 “爹?爹!大堂哥他病了,所以下午进不了宫了。”反应过来的宇文逸新赶忙按照之前商定地说。 “病了?”宇文浩正狐疑地看向床上的宇文逸臣。 呜呜,五叔最聪明了,哪里能瞒得住啊!失算啊!以为是派别人来,所以他只要躺在被窝里,表现得蔫蔫的,就可以得逞了,可如今是五叔,那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真是的,早知道他应该为了逼真,抹点自制的药在身上。 某人正十分懊悔地想时,就听见他五叔果然没那么好打发地说:“什么病?请大夫来看看好了。” “已经请过了,说是卧床休息几日就可以了。”宇文逸伦出声掩饰。 “再去请!”宇文浩正一双精明的眼睛扫视了三人一下,他不相信。 真找大夫来,岂不是就露馅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招了。宇文逸臣神情蔫蔫,起身下床,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五叔,我、我已经好很多了,应、应该可以进宫了。”边说边看向他五叔,一双黑而亮的眼眸中闪动着宛如无辜小狗般的可爱眼神。 当然,宇文浩正是不可能跟看上去如此憨厚老实的大侄子发怒的,所以他的手揪起了自个儿子的耳朵,怒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们在撒谎!皮痒了是不是!晚上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竟然敢把你不会撒谎的大堂哥带坏,太可恶了!”他使劲拧儿子的耳朵。 “哎哟!”宇文逸新的惨叫声响起。 “不准有下次,知道吗!?”拧过儿子的耳朵后,放开他,宇文浩正对宇文逸伦说了这么一句。 宇文逸伦低头不语,宇文逸新揉着耳朵呲牙咧嘴,而一旁据说“不会”撒谎的某人他很不好意思,是非常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不敢看向惨遭连累的弟弟们,咳咳,都是他的错! 宇文浩正重重地“哼”了一声后,领着大侄子走人,经过屋内桌前,瞥见上面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剑柄上刻有精致的花纹,感觉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没上心,仅是顿了一下步伐,又接着走了。 两人走后,屋内一阵寂静,许久后,才响起宇文逸新的问话声:“二堂哥,你说大堂哥不会那么倒霉地又招惹到琏王吧?”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让琏王发现那只鹰在大哥这里的话,大哥他的命这次肯定会没的!”原来两人已经走到屋门口了,而宇文逸伦不经意地瞧见了被宇文逸臣挪到院中一个不明显的角落里的魑魅。 “啥?”宇文逸新纳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惊见那只有可能招祸的鹰还在这里,感到意外地叫出了声,“那东西怎么还在这里,大堂哥不是答应过要把它放走的吗?为什么之前我没有瞧见它?”他边说边冲着鹰跑了过去,伸手把魑魅脚上的链子解了开来,像赶苍蝇般地用手赶它,“去,去!我大堂哥现在都不在,你总不会再给我飞回来了吧!” 连着被赶了三下,魑魅狠狠地朝宇文逸新的手抓了几下后,这次终于展翅飞起,没有再飞回来了。 “你怎么把它给放了,应该乘大哥不在,杀了它才对!”小堂弟的速度太快,宇文逸伦都没能来得及拦住。 “啊,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宇文逸新扼腕道。 不知道心爱的小鹰被小堂弟放走了,宇文逸臣跟着他五叔来到了宫里,被安排在了今天负责寿筵安全的其中一队里。他换上了御林军服后,就随着他们往福寿园那个方向走去。 到了福寿园后,他看见里面的人都忙忙碌碌地为盛大的寿筵做准备,心想这个琏王还真是厉害,能够让皇上下令为他的寿辰大办筵席,又看见摆好的糕点,不禁暗自流口水地遗憾,他吃不到啊! 唉,好无聊,他站在别人给他指定的位子上,忽略从其他御林军士兵那里看向自己的异样眼神,他心不在焉地抬头眺望天空,无聊地数着自己看见的东西,一朵、两朵云,三只、四只鸟…… 于是,数着数着,虽然天色渐渐变暗,可宇文逸臣还是非常眼尖地看见天空中飞过了又一只鸟,心想,十八只鸟,二十、二十一朵云,啊——!不对!刚才那是一只鹰!他的心中一惊,忽地反应过来刚才飞过去的是一只长着他非常熟悉的模样的鹰,他的小鹰!?难道小堂弟他们乘自己不在的时候,擅自把他的小鹰放了?不行,这要让那个琏王发现了,他不就死定了?得乘对方还没有发现小鹰之前,他把小鹰弄回来! 主意一定,就见某人怯生生地朝向领队的某位商姓人士出声道:“那个……我可不可以……”话语停住,不说出来,他仅是捂着肚子,做微蹲状,憨脸委屈可怜,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譬如说他尿急,他拉肚等等,所以商轲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赶快去,同时心里鄙视道:好命的傻子,竟然仗着家人进到他们御林军来了! 一得到允许,宇文逸臣就立刻小跑出福寿园,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后,判断了一下方向,施展轻功,迅速地就闪不见了。 其实,他没多想,否则他就不会贸然行事了,因为魑魅它不是刚飞回来,而是回来有好长时间了。而它的主人下午因为他的平安符没能睡着,逛到了结冰白茫茫一片的湖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爱鹰飞了回来,用啸声唤它下来,逗弄了一会儿后,又放它到空中自由翱翔去了,这一飞,就不小心地把某笨笨憨男给引了过来。 ------------ 第十九章 再拈虎须 站在湖边,狄羽琏仰望天空,魑魅已经飞得不见踪影了。她低下头,不禁又把玩起来了被挂在腰间的平安符上的小铃铛。 见状,她身后的紫笛那叫一个得意,如果她有尾巴,肯定已经早都翘起来,摇来摇去了。她使劲朝她姐姐使眼色,表示自己是个天才,猜得真准。 碧箫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虽说她家主子从头到尾就一号表情,但只要是在她身边伺候久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情此刻不是普通的好。 这个时候,离开许久的小福子找了过来,走到狄羽琏的身边,已经查清楚事情的他恭敬地禀报道:“王爷,那个宇文逸臣……”就是截走鹰的人,他本来是要这样说的,结果却被狄羽琏打断了话。 一听见这个在脑中盘旋了一下午的人的名字,狄羽琏微微侧头,很顺口地就问:“对了,他如今在哪里做事?” “……,”小福子略感疑惑,以为主子神通广大地已经知道自己要禀报的内容了,对于她的问题则暗自庆幸,幸好紫笛让他去查了,所以他才能答得上,“回禀王爷,奴才听说他因为没能进入御医院,所以被家人安排进入御林军了。” 狄羽琏不明白地看着小福子,扬扬双眉,从御医院到御林军,这个跨度也未免太大了些。 “他是今天下午进的御林军,应该会在负责福寿园的队伍里。” 那这次她可以看见他的长相了吧!狄羽琏禁不住地这么想。 “是不是要把他……”抓起来,拷问一番?小福子正要请示,却见狄羽琏抬手不让他说下去。 “不必把他带过来。”狄羽琏误会小福子的意思了,她又低头拨弄了几下铃铛,却在考虑着现在就去福寿园看看好了,没发现自己貌似有点迫不及待,她已经起步动身了。 才走几步,想着要不要把魑魅唤回来,她便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天,恰好看见远处往回飞的魑魅。 于是,还没有离开湖边的她负手站在那里,正准备发出啸声,唤爱鹰下来时,却听见一道细细长长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却悠然婉转,同时,她的爱鹰在天空盘旋了几下后,便朝着发出那声音的地方飞了过去。 从未想过竟然能有人唤得动她的鹰,狄羽琏的脸色变了,怒然下令道:“去!把那个出声唤魑魅过去的家伙给本王抓过来!” “嗯?”小福子三人一愣,不约而同地诧异出声,三人侧耳仔细听,可惜,什么也没有听到。 狄羽琏转头看他们,发现他们是一脸莫名,她皱眉问:“你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三人一起摇头,就见狄羽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抹震惊之色几不可见地自她的脸上闪过,待三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施展轻功,掠过湖面,迅速地闪不见人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小福子连忙叫上另两人一起追了上去。 狄羽琏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她身边的小福子三人武功都不弱,竟然都未听见那声音,于是,她瞬间就反应过来发声之人用的乃是“上弦天音”唤的魑魅,如果不是她的内力够高,或许她也听不见。 她想到既然能唤魑魅过去,就八成跟截走魑魅所带消息之人有关,心中不禁起了怒火,立刻朝爱鹰飞下去的那个方向怒气冲冲地杀了过去,准备将某人大卸八块。 一路上,狄羽琏一想到这如果不是让她发现了,日后如若再让魑魅传什么重要的消息,岂不是很容易地让对方知晓?她细数有这等功力,且能进入皇宫的人也无非是她父皇,皇叔,父皇身边的暗影卫等等不超过十这个数字的人,可即便是这些人也无人能唤得动她的魑魅,更没有理由会截她的消息。想到这些,断定此人不容小觑,使她跃上房顶,直接抄近路,加快了速度赶往那里。 觉着她已经到了那片地方的时候,狄羽琏准备从屋顶上俯视各个道路,寻找那个胆大妄为地将自己的鹰唤过去的人。她还没有来得及找,一道熟悉,应该说是今天中午听到过,令她回味了一个下午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 那道温和悦耳的声音带点宠溺,带点无奈,还夹杂着安慰地说道:“小鹰啊,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呢?肯定是逸新捣蛋,把你赶出来的,对不对?你放心,我是绝对没有赶你的意思,所以别难过,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宇文逸臣把魑魅唤下来,让它站在自己的左臂上,逗弄了它一会儿后,冲着魑魅说话,不知道那鹰听懂了没有,倒是恰好让从上方屋顶俯视他的狄羽琏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看着蹲在一个偏僻、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小角落里,跟她的爱鹰说话的男子,心中的怒火在由声音和他的话中提及宇文逸新而辨认出对方是谁后,它就那么简单地被“噗嗤”掉了。 宇文逸臣站起来,为难地看着魑魅,嘀咕道:“我要怎么才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呢?不可以让你再在上面乱飞,要是让那个恐怖的琏王发现了的话,就糟了!” 神不知,鬼不觉?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偷她的鹰!上方的某人愤愤地想。再听见“恐怖”二字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某人的脸色旋即变得难看。 “听逸新的描述,你的前任主子不是一般的可怕。今天中午我不小心得罪他了,虽然我没看见他的脸色,但从窗外传来的阵阵寒意就可以让我肯定他确实如传言般地很恐怖了!”对着一只鹰说话,宇文逸臣可是毫无顾忌,想到啥就说啥! 寒意?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大冬天的,不冷难道还热不成!?再说了,她什么时候成了魑魅的前任主子!?为什么是前任?某人的额头不小心地冒了一条青筋出来。 “如果再让你的前任主子知道你在我那里呆了近一个月,那小传信筒里的纸也是我撕掉的,你说,他会怎么样?” 她会抽他的筋,剥他的皮,让他真正感受一下她的恐怖!狄羽琏心中灭掉的怒火重新燃起。 “我肯定小命不保啊!其实,琏王他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 听这话,某人心中怒火的燃势有减缓的趋势。 “就是冷冰冰的,不讨喜!” 某人阴沉的脸色加重了几分。 “而且他那是什么品味啊!小时候就穿一身黑,长大了变本加厉,弄得周围的人也都一身黑,难看死了!更别说他准备住在我们旁边的府邸中,那府邸被他也弄得黑漆漆。啊!真是让人都不忍心看那府邸被摧残的不成样了!”宇文逸臣受不了地批评道,他每次经过旁边府就忍不住想这样说了。 某人火大,她喜欢黑色碍着他什么事了?为什么每次都要遭到他的批判? “还有他起名字的品味也很差,魑魅!你听听,这么漂亮的你怎么能叫那么一个鬼名字呢?多难听啊!还是我给你小鹰简单上口,好听!” 鬼名字!?某人有种快要被气得吐血的感觉。 “幸好他小时候,我见他的那一次,反应有够快,一听见他是皇子,我就赶忙跑了!要不,被他抓住,这些年哪还有安稳日子过啊!” 什么意思!?难道他没跑成功,被她抓住了,就意味着他没安稳日子过了吗?某人开始咬牙切齿了。 “总之,不能让他发现你,也不能让他发现我,我要早点从御林军被赶出去,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小鹰,你也记得要躲着他哦!” 他躲还不够,还怂恿她的鹰跟着一起躲!狄羽琏的脸色是黑的,被气的。 “是皇族的人,就得躲远点,尤其是琏王!”平日里,没有人可以让他说心里话,宇文逸臣难免对着一只鹰畅所欲言了许久。 最后这一句,宛如火上浇油,为什么尤其是她!?某人怒了。 “小鹰,时间不早了,我还是把你送到秦述叔叔那里藏起来好了!等我出宫的时候,再把你带回去!”宇文逸臣起身探头查看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便开心地抱着魑魅往光武门那里走去,那里有跟他五叔关系很好,对他也很好的秦述,而且守在那里的都是熟人,不会乱说话出去的。 可惜,他注意了前后左右,唯独忽略了上方,只见狄羽琏站在房顶上,越想越生气,终于怒火在沉默中爆发,宇——文——逸——臣!某人心里怒吼出声,想从御林军被赶出去,她成全他!喜欢躲她是不是,想躲得远远的是不是!很好,她偏不让他如意! 于是,当小福子三人找到狄羽琏的时候,她已经从房顶上下来了。三人看见他家主子的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煞气,心里怕怕道:究竟是谁要倒霉了!? ------------ 第二十章 人赃并获 狄羽琏把以防出声,所以一直捏在手中的小铃铛松了开来,冷声对小福子下令道:“去请宇文大人到离福寿园最近的石桥等着本王!” “王爷,是哪位宇文大人?”如今这燕都内可是有三位宇文大人,小福子轻声问道。 “宇文浩然!” “是。”小福子恭敬地退了下去。 “王爷,还有半个时辰寿筵就要开始了,您要现在过去吗?”碧箫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请示狄羽琏。 “秦述今天在哪里当值?”狄羽琏现在没兴趣去管什么寿筵,她准备去收拾某人。 “秦述?副统领大人一向是在光武门的。” “哼!”狄羽琏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再次施展轻功,往光武门赶了过去。碧箫两姐妹这次反应够快,急忙跟上。 至于宇文逸臣,他一路上躲躲藏藏,深怕别人看见他抱了一只鹰。十二年过去,躲功更厉害的某人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到了光武门。 “咦,逸臣啊,你不是在福寿园吗?”秦述看见忽然冒出来了的宇文逸臣,深感诧异。 “啊,嗯,哦,那个……”周围都是熟人,宇文逸臣在挨个跟他们打招呼,一听秦述这么问,他支吾了半天,没有涉及一点主题,仅是一手摸摸后脑勺,一手抱着魑魅在怀里。 “你又干什么了?这只鹰是从哪里来的?”秦述直觉这小子又做了什么呆事,发现他怀中有一只鹰,忙凑近看。 “哇,这不是海东青吗?”听见秦述的话,大伙都围了过来,有人惊叫道。 “哦,那个,我养的,跑出来了,所以……”憨脸看上去非常老实,一点都没有把别人的宠物占为己有的羞愧感,丝毫不见撒谎的脸红,至于心跳,那更是正常速度。 “你养的?”他会养鹰吗?众人一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某阿斗。 “对,养了快一个月了!”这不是谎话,宇文逸臣回答得更顺口了。 “竟然没死?”他竟然能养活鹰?奇迹啊!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这位大叔,您也太直白了吧!宇文逸臣看上去很沮丧。 “不错,不错!”秦述安慰地拍拍某憨男的背,然后惊奇道,“竟然还是纯黑色的上品!” “我记得琏王的魑魅也是纯黑色的!” 话题一打开,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请原谅他们在这里守着没啥事干,男人也八卦,从宇文逸臣的鹰八卦到琏王身上,再从琏王的身上八卦到宇文逸臣的鹰,然后就听见有人很顺口地问了一句:“逸臣,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只鹰啊?” “买来的!”眼睛眨了两下,某人说谎不打草稿。 只是,说谎是一门艺术,同时还得注意天时地利人和,譬如说现在,这位撒谎从未被揭穿过的某憨男,他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逼近的恶魔王爷,更没想到这一问一答,它恰恰好地就落入了刚到这里的狄羽琏的耳中。 于是,惨案就这样发生了。 宇文逸臣正要编是从哪里以及怎样买来的这只鹰的时候,背后响起一道阴森森,宛如从地狱里来的恶魔的讥讽声:“弄了半天,这鹰你还掏钱买了!?”言语中隐约带着磨牙声。 “……”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宇文逸臣愣住,脊背升起一股寒意,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同时,他看见原本在他身边聚集的人“嗖”地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单膝跪下,齐声喊道:“参见王爷!” 王爷?哪一个?反应慢了半拍,宇文逸臣听见这个称呼,终于想起来,这、这不就是中午听见过的那个声音吗?他的眼睛缓缓地瞠大,心中的小憨孩忽地仰头朝天,惨叫一声,啊——!身后的人竟然就是琏王! 知晓这个事实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掩藏罪证,条件反射地想把魑魅塞到袖子里,却发现今天换了衣服,袖口紧收。 啊啊啊!这下死定了!这袖子别说塞进任何东西了,就算是没换衣服,那魑魅也塞不进去啊!头一次被人抓了个正着,宇文逸臣太过紧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真犯傻了。 “都免礼吧!”身后的声音冰冷如故,却让宇文逸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傻站在这里,没有向琏王施礼,可是待他想转身施礼的时候,却被身后那人伸手按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就不用麻烦地给本王施礼了!” 听听看,语气阴森,不用麻烦?啊,刚才跟秦述他们说的话不知道被琏王听去了多少,完了,他的小命不保了,要不怎么会不用麻烦地施礼呢?宇文逸臣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得是七魂六魄差点没有飘出去。 狄羽琏收回手,慢慢地走到宇文逸臣的身前,停下,上下打量起了他,哼!还是那张爱装无辜的憨脸!她不说话,仅是盯着他看,使在场的其他人无一不将担心害怕的眼神投向宇文逸臣。 一种令人窒息的静寂漫延在空中,加大了宇文逸臣的恐惧感,令他只能身体紧绷,僵立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宛如上刑场的犯人,忐忑不安地等待受刑时刻的来临。而这个,正是狄羽琏想要达到的效果,她要等到他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再来说对他的惩罚。 接着,她又缓缓地绕着他走,状似在仔细打量这个人,实则是因为没有想好该用琏王十大酷刑中的哪一种来惩罚他。 杀了他!这个念头只冒了一下,就被狄羽琏否定了,他想躲着自己,她偏不!她要让他活着,天天看见自己,难受死他! 狠狠地用鞭子抽他一顿好了!她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直挺的背,幻想那里被抽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却不小心地忆起他的手被她咬了一口,他都惨叫,哭兮兮的,要是被打成那样,他不得泪流成河,呜哇个不停?狄羽琏皱眉,不喜欢这个方法,决定换一种。 敢撕她的信,擅自截了她的鹰,哼!砍掉他自作主张的那双手好了!走到他侧面的狄羽琏,瞪着他抱着魑魅的手臂,这么决定着。同时,她在脑中幻想他被砍去双手后的模样,可是,她怎么想都觉着看见那样的他,不舒服的竟然是自己!旋即此种方法又被否定。 再次走到宇文逸臣面前的她盯着魑魅,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呈现将宇文逸臣绑成肉粽子,然后像魑魅那样脚上套链,站在她寝院的木桩上的景象。嗯,不错!他想躲她,她就让他呆在她的寝院里不准离开,他想擅自霸占她的鹰,她就让他像鹰那样套链,他敢撕了她的纸,以后只要她想起来,生气了,就可以把他丢到大笼子里,像坐牢那般地关起来!这个方法既合理又好! 狄羽琏非常满意,她不再绕圈了,而是站到宇文逸臣的面前,微微踮脚,凑到他耳边,阴森森地说:“我要你……” ------------ 第二十一章 流言缘起 宇文逸臣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他觉着自个现在就是一只案板上的无助小鱼,而这位绕着他转的小王爷正在琢磨从哪里下手,好把他开膛剖腹,油煎焖炒。 越这样想,他越不敢看向狄羽琏,始终直视前方,看似远眺,实则脑袋发懵,就差翻个白眼,华丽丽地倒过去了。 当狄羽琏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停住后,他眼角的余光扫见这位恐怖的小王爷竟、竟然凑上来了,啊啊啊!小王爷你想要干什么? “我要你”这三个字传入宇文逸臣的耳中的同时,让本就因为狄羽琏靠近而感到一阵恶寒的他更是小心脏颤抖一下,反射性地把头一转,想看她,结果,太过紧张,动作幅度过大,他的嘴不经意地、恰恰好地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嗯? 狄羽琏的声音骤然而止,而宇文逸臣他饱含疑问,头微微往后,与那东西拉开点距离,这么一瞄,一只小巧可爱的耳朵映入眼帘,某人顿时傻眼,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置信地、僵硬地把头慢慢地往回转,心中的小憨孩他忽地仰头朝天,双手高举,哀叫,啊——!他的嘴竟然跟一个男人的耳朵亲密接触了!老天啊! “我要你……”真正感受一下本王的恐怖!我要你为你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好好地付出代价!以上是狄羽琏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却在说了三个字的中途感到宇文逸臣转头了,然后自己的耳朵上就贴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有热热的气往耳朵上呼,她直觉判断那是一张嘴,这家伙不仅贼胆地把嘴贴了上来,还敢用鼻子朝她的耳朵呼气!? 狄羽琏怒了,迅速转头,只是角度没有掌握好,速度太快,而某人的脸转得太蜗牛,她的唇很凑巧地蹭到他的脸颊上了。 一阵静默,两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狄羽琏的双眸愕然瞠大,兴师问罪未果,竟出了意外。与他这样的接触,让她莫名地感到心慌,她的头飞快地朝后,然后整个人蹬蹬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宇文逸臣,依然平视前方,可是心中正在仰天哀叫的小憨孩霎时间泪喷,改为嚎叫,他、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吻了脸颊!一个男人啊!娘啊!他多年的清白! 天色暗,没人注意到狄羽琏的双耳染上了红色,为了掩饰她微窘的心态,她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语气却禁不住地变得缓和:“我要你……”她刚准备说什么来着?生平第一次,狄羽琏忘词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逸臣,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嘴里喃喃道,“我要你……”啊,她真得想不起来刚才要说的话!她的脑中一片混乱。 避免继续尴尬下去,狄羽琏没有追究的心情了,她深深地注视了宇文逸臣一下后,就这样,留下了三遍令人无限遐思的“我要你”,很不负责任地转身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同样的问题浮现在他们心中,现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什么?就这样?这个小王爷到底是来干嘛的?宇文逸臣纳闷地把视线投向狄羽琏,却只见到她的背影。可当他联想到自己截了小王爷的鹰,被抓了个正着,还不小心地亲到了对方的耳朵,这位小王爷不仅没有动怒,还回亲了回来,霎时,他那叫一个恶寒啊!心中的小憨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向上竖了起来,寒意从脚底升起,我要你,琏王要他,一个男人要他做什么!?这位小王爷他、他不会有断袖之癖吧!?啊——! 就在他被心中所想吓得差点昏厥的时候,老天仿佛还觉着他没被吓够,就听闻女子的轻笑声忽地响起,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只见紫笛捂嘴吃吃笑出声,然后笑盈盈地朝宇文逸臣福了福,边笑边说:“恭喜了,宇文公子!” 碧箫无奈地看了看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拉她走,想要跟上已经走了的主子。 紫笛被她拉着,却边走边回头,有心添乱的补上一句说:“我已经把您今天送给我家王爷的生辰礼物转交给王爷了,王爷很是喜欢,爱不释手!” “……”闻言,宇文逸臣的嘴微微张着,七魂六魄瞬间飘了出去。 狄羽琏第一个“我要你”,语调阴森,饱含恐吓之意,可惜是附在宇文逸臣的耳边说的,以至于周围的人都没有听见,他也没注意,接下来的两次那语调在她心情慌乱,喃喃低语下,众人不仅听见了,还觉着有那么一丝深情款款含在了其中。此时,紫笛的话一出,“我要你”加上“恭喜”,还有宇文逸臣竟然给琏王送了生辰礼物,琏王也很喜欢。 当即,众人那是恍然大悟,惊叹啊! 哇哦!没想到啊!原来宇文阿斗被琏王看上了,原来琏王好这口,原来阿斗他还是蛮有前途的嘛! 于是,虽说周围都是熟人,可流言它还是在今晚寿筵过后,宛如星星之火燎原之势,迅速地、绕过了宇文家人地传遍了整个燕都。 事实的真相如何,没人去挖掘,所有人都秉着八卦的天性,发挥高深的想象力,导致刚才的一切,当它变为流言的时候,就成了如下的版本: 话说,琏王生辰这日,宇文阿斗透过宫女紫笛向琏王送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琏王收到后,对那份礼物爱不释手,忍不住地找进宫了的阿斗。待找到他后,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特准他不用施礼,然后专注地、仔细地、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他好几遍。最后,觉着非常满意的琏王停在了宇文逸臣的身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语情话,惹得阿斗一阵欣喜,激动万分,转头亲了一下琏王的耳朵。琏王高兴,也迅速转头,回亲了阿斗脸颊一下。两人当时的动作宛如交颈的鸳鸯,让人看着脸红心跳。 接着,琏王退后两步,情意绵绵地注视着阿斗一阵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丢下了两个“我要你”,像是宣告他对宇文逸臣的所有权后,潇洒地走了。 流言实不实,没人关心,但凡听见这则流言的人都忍不住地评论道:阿斗之“喜”从天降,靠上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琏王,从今以后,那自是前途无量。 对皇族权贵会有男宠之事见怪不怪,所有的人都不在意两人性别一致这一点。每个人都很确定,虽然琏王个小,年岁小,阿斗个高,年长于他,但是,宇文阿斗肯定是被压的那一个!他们关心的是琏王应该精力很旺盛,阿斗他需要多吃点,养好身体,否则的话,怎么能满足琏王的大胃口呢? ------------ 第二十二章 小羽初现 琏王走了许久,众人确定她不会再回来了,这才又围着宇文逸臣,话题从刚才的鹰彻底地转到了宇文逸臣和狄羽琏的身上。 “宇文逸臣啊,这次你可不要弄砸了!难得琏王对你这么特别!”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其中含义大家心知肚明,说话之人想必是觉着他这个阿斗实在是一无是处,大概也就只能做这个了。虽说这事很丢脸,不过阿斗他的丢脸事迹不差这一桩,再者,这可是他能够坐稳宇文少宗主的唯一办法了,想想看,背后有琏王做靠山,宇文家谁敢动他? 天啊,不会大家都想成那样了吧?宇文逸臣的心情非常不好,本就越想越恐怖,正在后怕,再听到这种说法,更为郁闷,他是该高兴自己装得太成功,让这些人对他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呢,还是该生气他自己犯了错,不小心又惹到琏王了呢? 估计是接近能脱离宇文家族的日子,自己的目标快实现的关系,这几天接二连三地不顺!宇文逸臣低着头,在反省,耳中却接收着所有人的对话。那些人越扯越远,含沙射影地讨论起了某某皇子或某某权贵的男宠谁谁怎么样。 最后有一个人状似感慨道:“其实被琏王看重,挺好的。只要不犯他的忌讳,那些被他重用的,哪一个不是得权得势。就像丰家,前些年,还是没落士族,可现在,重新崛起,恢复往昔荣耀。想那丰绍扬一出翰林院,就入刑部,官拜郎中,琏王十岁入主朝堂,他跟着升大理寺卿,琏王十二岁封王,他直接跳吏部侍郎,琏王十四岁从御风国回来,右相王智利病逝,他就顶了右相的位置!所以说……”如果是琏王喜欢的人,大家的眼神一致射向垂头反省自身错误的某憨男,大概傻瓜也能做大官吧? 发现大家终于不说话了,傻瓜、不,宇文逸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心想,都说什么呢?听上去好像丰家春风得意,可还不是琏王手中的棋子。受别人的掌控,他宇文逸臣才不要。他等着带娘亲游历山河,途中能遇见心仪的女子,成个亲,生几个可爱的小孩,过简单温馨的小日子就可以了。不知道他未来的娘子长得什么样?想到这个,宇文逸臣心情变好,憧憬起了未来美好的日子,脸上不禁微微带笑。 于是,很不幸地又被人误解他在窃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众人听见是宇文浩正的声音,立刻散了开来,当即,就让他看见了害他东找西找的大侄子,“我说你,不是去如厕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他到福寿园察看一下,结果得到大侄子说去如厕,却再也没回来的消息,便寻了来。 “我……” “寿筵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快去福寿园!”宇文浩正边说边伸手拉着大侄子走。 “五叔,我人不舒服,我在拉肚子。”宇文逸臣使劲挣扎,饶了他吧!这次说什么他都不要再到那个琏王眼前晃,中午用纸挡着,他的脸没被对方看见,可刚才,他都有感到琏王灼灼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现在过去,那不是自动送上门,找死吗? “拉肚子?”宇文浩正停了一下脚步,但随即又拉着大侄子继续走,“没关系,你就站到靠近福寿园门那里,想如厕了,自己偷偷去,记得回来就好!寿筵的焦点在琏王那里,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偷偷去,那他可不可以偷偷地溜走?没敢说出口,宇文逸臣垂死挣扎几下。无奈宇文浩正立场坚定,今晚一定要让大侄子去看看福寿园的寿筵,次要原因是寿筵结束时,还会放烟花,那是他大侄子的最爱,主要原因还是他大哥下令了,这小子今天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就这样,宇文逸臣还抱着魑魅,非常哀怨地被他五叔由拉改为拖,硬是拽走,去了福寿园。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宫中的路上已经挂上了宫灯,一道人影慢慢地向前走着。 狄羽琏快速地离开光武门那里后,她便一个人缓缓地朝福寿园附近的石桥走去。 可惜碧箫姐妹没能跟上她,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否则若是看到她途中脸上的表情变化的话,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只见她本就双耳通红,不知道在凝神思考什么事,那红色渐渐从耳朵开始向整个脸漫延,羞涩的绯色上脸,小脸变得红彤彤,与她那冷漠严肃的表情极为不符。 忽地,她的脸色垮了下来,小嘴嘟了起来,眉头微蹙,脸色生动了起来,满是悔恨困窘之色,女儿态顿显。她时不时地停下来,仰天轻轻地“啊”一声,然后再垂头,沮丧地叹口气,唉,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地碰到他的脸了呢?还是用嘴,想到这,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唇,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后,她又忙把手放下去,来来回回好几遍。 不知为何,刚才的情形在她的脑中始终挥之不去,那种触感现在依然萦绕在心头,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着。渐渐地,仿佛拒人于外的那道冰墙在融化,防备的戒心被打破,平日里,只有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孤寂、头疼或是雷雨天时才会显现出来的性格竟然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宇文逸臣的脸不受控制地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想到他的样子,那个让众人心生恐惧的琏王她竟然蹲到了路边,低头,不自知地边暗自评价他的长相,边魔爪伸向路边无辜的小草,做起了拔草这种无聊的事情。 那张对别人来说平凡无奇的脸竟让她有种念念不忘,总想再多看几遍的感觉,啊!她怎么会这么想?还有,她在干什么?狄羽琏瞪着自己手中的草,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赶忙扔掉,站起来,继续往目的地走。 哼,他长得还算耐看,不过,他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就像见到了恶鬼,她有那么可怕吗?岂有此理!思绪重点转移,狄羽琏忿忿地想,他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朝她笑笑吗?可恶!她的脚底恰好碰到一颗小石子,瞬间就被当作是宇文逸臣踢了出去。 就见狄羽琏接下来像个小孩子一般,边走边踢小石子玩,实则是在纠结宇文逸臣对她的态度。第一次见面他逃跑得飞快,把她当作恶鬼般,第二次他遮遮掩掩,仿佛她是吃人魔,第三次他一脸惊恐,好像她乃恶魔现身! 越想越不是滋味,狄羽琏噘着嘴,狠狠地伸出脚,一踢,结果,没用内力,不小心踹到的石子它太大,疼到的是她自己的脚,顿时,宇文逸臣罪加一等。 “王爷……”身后传来终于追上来的紫笛的喊声。 瞬间,狄羽琏的身子一僵,才稍微显露出来的性格迅速地被强行压了回去,虽然那脸还是有点不正常地红着,但她本人已经恢复了冰冷的神情。 “王爷,不早了,寿筵要开始了。”碧箫一到她身后,立刻提醒道。 “嗯。”背对着两人,狄羽琏仅出了一声,许久后,才又说道:“待本王见过宇文浩然后,就去福寿园。”同时,有别人在的缘故,她缓和了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又想起来她本来准备对宇文逸臣说的话,仔细思考一下,她改变主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宇文逸臣的武功高于自己的四个心腹,再想到他是宇文家族的少宗主,如若把他招揽至麾下,那么,从十二年前就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宇文一族能被拉拢过来的可能性就大了。 狄羽琏皱眉想事,前几年她忙着打仗,关注的是她自己的军队势力以及高于众皇兄的功绩的事情,现在回来了,也该是时候为自己增添一些新助力了,仅是丰家,远远不够,柳家的事情要办,再把宇文家拉过来。嗯!先把他放到身边好了,看用什么办法能得到他的忠心!他好像挺喜欢她的魑魅,那就送给他好了,免了他无礼的罪,给他点甜头。不过,为什么多年过去,其他势力没有拉拢他呢?哼!她的那些皇兄们可真笨,白白放过这么一个看上去笨,让人放松警惕,实则武功高又聪明的家伙,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地先下手了。 仅见面三次,狄羽琏就把宇文逸臣的性格摸了个透。她主意一定,便动身继续往宇文浩然等待的地方走去。虽说她是从政治的角度考虑让宇文逸臣待在身边,可实际上,不知道他在宇文家族的任何情况,根本就不能确定他是否对宇文家族能有影响,更甚者,她都没想去拉拢宇文一族的实际掌权者宇文浩然,其实真正想让宇文逸臣待到自己身边的真正心意,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另一厢,宇文浩然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跟小福子一起等在石桥边,多年以前的那个经验告诉他,小王爷主动派人找他过来,准保没好事!上一次明目张胆地抢了他的未来儿媳妇的玉佩,这一次,这位小王爷又打了什么坏主意?又准备从他这里抢什么过去? 想到这,宇文浩然不禁摸摸自己的袖子,回忆他今天都往里面放了些啥,可别再有重要的东西了! ------------ 第二十三章 意外惊吓 多年前因为狄羽琏误打误撞的一番话,宇文浩然对邬家起了戒心,虽未撕破脸,但也不再亲近,彻底跟崔氏那派划清了界限。 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在朝堂中小心翼翼的他跟其他皇子走得不近,对于琏王更是能躲多远就多远,为了明哲保身。因为他看得清楚,诸子表面上虽是兄友弟恭,实则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背后的势力也不同。 夺嫡之事迟早发生,一旦哪位皇子出事,祸事是无论如何都波及不到宇文一族的。再者,他在等待时机,投向皇上真正决定的人选,到时候,宇文一族是大族,必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会得到对方的重用。当然,由于祁算子的卜卦,他自然关注十二皇子多一些,却因为皇上对琏王之喜爱可以比得上他对他家逸臣,所以他也从不小觑琏王。也许是像祁算子所说的那样,琏王活不过十九岁,所以皇上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十二皇子也说不定。 等了许久,都没见琏王过来,宇文浩然来之前还探过小福子的口风,可琏王身边的人嘴一向紧得跟个蚌壳似的,啥都探不出来,尤其以这个小福子最厉害,连神情眼神都未曾泄露半分,可惜了这个琏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竟是个太监。 宇文浩然正为跟自己长子差不多大的小福子感到遗憾时,就看见狄羽琏跟她的两个宫女过来了。 到了的狄羽琏,手一抬,阻止了宇文浩然和小福子行礼,冷冷地说:“免礼吧,倒是本王让宇文大人久等了!” 真是不讨喜的孩子,有跟人道歉还冷冰冰的吗?宇文浩然在心中腹诽她,但仍然恭敬地拱手,微躬身地回答:“下官不敢。恭贺王爷生辰,不知王爷何时入住王爷府,以后就是邻居了,下官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不知道这位小王爷到底是何事,还是他先找话题好了。 “那个,”狄羽琏皱眉,顿了一下,“准备冬狩后再搬进去,”她又想起宇文逸臣了,不禁想早点住到宇文府旁边去,“宇文大人觉得本王早点搬过去比较好吗?既然你的意思是这样的话,那这么办好了。小福子,记着了,初四就搬到新的王爷府去!” “是。” 啥?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好不好!这个小王爷为什么每次都曲解他的话?而且次次是一副施恩,理所当然的模样!宇文浩然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一想起旁边那黑色的阴森宅邸,宛如阎罗殿,他的脸色都想跟着一起变黑。他怎么可能觉着小王爷早点搬过去才好呢?小王爷不要搬才是他以及他们宇文府上所有人共同的心声!他真是的,提啥不好偏提了这个,竟然还让小王爷提前入住了!宇文浩然悔得肠子都青了,努力压下心头想吐血的感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决定速战速决,直接问道:“不知王爷找下官来是为何事?” “听说你家宇文逸臣今天进入御林军了。”狄羽琏看向石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听到琏王提及长子,宇文浩然的心脏很难不给它颤抖几下,瞬间提到嗓子眼。 “能进入御林军,可见武功不弱,冬狩后,不,冬狩前一天,正月十五那日就让他到本王的亲护队里报到吧!”狄羽琏面无表情地看着宇文浩然,然后又跟小福子嘱咐,“你记着这事,让子耀安排一下。” “是。” “……”太过震惊,宇文浩然失语,他家逸臣武功如同没有,而琏王喜怒无常,对手下人要求极高,一旦犯错,挨板子是小,丢命那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琏王是所有皇子里遇刺最多的一位,他家逸臣进琏王的亲护队,那不是摆明了嫌命长,白白送死去的吗? 其实原本狄羽琏让宇文浩然过来,是为了宇文逸臣胆大包天地举动而找他爹的茬的,因为中途改变主意,所以她现在觉着自己已经把事情交待好了,便动身准备去福寿园,却在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宇文浩然请罪的话语。 “请王爷恕罪!承蒙王爷厚爱,特准犬子进入您的亲护队,可是犬子学武多年,如同没学一般,再说,犬子他……,想必王爷也知道犬子的阿斗外号,他实在是人如其名啊!而且他其实并不算进入御林军,这都是下官的错,想说今晚乃是王爷您的生辰寿筵,让他进宫来见见世面,好能沾沾王爷您的喜气,因此,下官大着胆子让他今天顶着御林军的身份入了宫!请王爷饶恕臣之罪。”护儿心切,宇文浩然顾不得这样说的后果,跪下认罪,心想这下他和五弟都惨了,长子在御林军的计划也泡汤了!不过,他们承受琏王的怒气,总比儿子丢命好。 “阿斗?小福子!”狄羽琏不明白,所以询问小福子。 这些年她为了能在宫里生存下来,哪有心思分到八卦上面,自然不晓得宇文阿斗的鼎鼎大名。 小福子上前一步,将自己所知尽数禀告,他每说一件阿斗事迹,狄羽琏的脸色就黑一分。 跪着的宇文浩然偷偷瞧了她一眼,感到恐怖,更觉着倒霉,儿子才进宫,就能惹到最大的煞星! “哼!”一群笨蛋!就凭她刚才发现宇文逸臣会上弦天音,就可以判断所有人都被他耍了,所以对于他的种种阿斗传闻,狄羽琏一个字都不信,反而听见众人对他的评价总带个阿斗,傻瓜,笨蛋之类的称号时,不知为何,一肚子的火,不自觉地下了决定,下次谁再敢说他的坏话,看她不把对方给剁了!“起来说话!”语气中不自知地带着火气,让宇文浩然战战兢兢。 他站起来后,就看见狄羽琏上下打量他说:“你到底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这么笨! 她的本意是鄙视宇文浩然被骗了,却让他误解了,心中惶恐不安,但没再吭声,这个时候越说越错,静待这位小王爷的处置。 “本王身边从不用无用之人。” 那就行了,他家逸臣算是逃过一劫了。 “宇文大人不会认为本王的亲护队是随便哪个士族子弟就可以仗着家世能进入的吧?” 当然不是,琏王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要是他家逸臣有那个能力,他今天早就回家放鞭炮去了,可惜自个的儿子自己清楚。 “既然本王让宇文逸臣进亲护队,就意味着他的能力能达到本王的要求!” 什么?宇文浩然诧异地看向她,觉着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家逸臣的能力能达到琏王的要求?弄错了吧! “或许王爷您找的是下官的其他儿子,宇文逸伦或宇文逸凡,要不就是下官五弟家的宇文逸新?”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他家逸臣! 狄羽琏的耐心有限,懒得解释太多,很强硬地说了最后一句话:“让宇文少宗主宇文逸臣!正月十五进本王的亲护队!”说完,她率先走人,小福子三人立刻跟上,独留了宇文浩然以为自己在做梦,站在那里吹冷风。 ------------ 第二十四章 名人阿斗 宇文逸臣不知道他能够顺利地,如愿地不用再在御林军待着了。此刻的他还在被他五叔拖着去福寿园的路上。 许久后,两人终于到了福寿园门口,宇文逸臣这才被放了开来。 宇文浩正发现大侄子抱着个东西,“你抱只鸡做什么?”他没仔细看,先入为主地认为能被自家大侄子抓住,抱着跑不了的动物,大概也只有鸡这一类了。 他伸手想把那“鸡”抓过来,却被魑魅用嘴狠狠地啄了一下,这才发现这是一只鹰,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身边就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怪了,这不是十六的魑魅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宇文浩正转头一看,竟是太子殿下一行人,赶忙拉着自家侄子施礼。 “免礼!十六的魑魅谁都不肯亲近,凶得跟她本人一样,你倒是挺有本事的,魑魅竟然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你的怀里。”太子上下打量宇文逸臣,因为不认识,所以问道,“名字!” “是臣的大侄子宇文逸臣。”逸臣抱的是琏王的鹰?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浩正深感不解。 “你就是那个宇文阿斗?看你这一身衣着,是进了御林军了。宇文统领,什么时候御林军里像这样脑袋笨,武功差的人也能进入了?你们宇文家胆子不小啊!”太子半讥讽半不悦地质问,他倒是因为宇文逸凡的关系而知道有阿斗这么一号人物。 估计皇子中只有狄羽琏不知道宇文逸臣的阿斗名,所以太子身后的众皇子们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宇文逸臣,嗤笑声,鄙夷声,此起彼伏,没一个说好话的。 皇子身后的伴读中,宇文逸凡静静地看着他大哥,心想,连御林军他大哥都待不久,但是这样也好,若是他大哥照旧无法立足,他倒是可以放过他大哥,留他一条活命。不过,他大哥怎么会抱着琏王的鹰? “这个……”宇文浩正一时语塞,没想到太子这么不给宇文家面子,心下其实也不悦了起来。 狄羽琏快到福寿园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太子那高高在上,数落人的嗓音。本就跟他矛盾最深,再一听见话中内容是冲着宇文逸臣去的,阿斗叫个不停,脸色当即阴沉了几分。其他皇兄讥笑的话语也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她的耳中,于是,她身后的小福子三人奇怪地看着他家主子明明离福寿园没多少距离了,却施展轻功,往过赶了去。 都是皇子,宇文浩正不好说话,而宇文逸臣垂头不吭声,任凭大家讥笑他,心中则在腹诽,讥笑一个傻子会很有意思吗?他就说皇子生活很空虚,这种事都能让他们当作话题说个不停,道德低下!真是倒霉,遇见一个皇子就够倒人胃口的,竟然出来了一群!唉,可怜如他,逃不了!不过,他们找茬也好,这样说不定反而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在御林军里待不成。 “呀,我们的寿星到了!”八皇子貌似惊喜的声音响起,原来他正要跟宇文逸凡说句话,这么一转头,恰好看见赶过来的狄羽琏。 寿星?不就是琏王吗?完了,真是祸不单行,怎么又跟小王爷碰了个正着?宇文逸臣没有向其他人那样看向琏王,而是将头垂得更低,还往他五叔身后藏了藏,恨不得此时有个地洞,让他钻进去,或是他能施展轻功,逃之夭夭,总之,能不要让琏王看见他就可以了。可惜,以上都是他美好的愿望。 众皇子都跟琏王打了声招呼,无奈某人向来对人冷漠,这阵心情不好,看他们都不顺眼,竟然连回应一声都没有,当即,众皇子心中梗着一口气,上下不得。 “十六弟,你来了。”太子眼神异样,只要一想到这些年踩在他头上,受尽父皇宠爱,他视为对手的眼中钉竟然是个女的,那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丢尽颜面。 “……”无声地回答,狄羽琏一如既往地张狂,根本没把他当成太子般地施礼,仅是无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走向姿势像是在忏悔的宇文逸臣。 周围静了下来,宇文逸臣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他五叔身后挪,暗自后悔,早知道刚才不应该对他五叔说拉肚子,应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晕才对,总比现在会死好得多! “参见王爷!”宇文浩正忙向狄羽琏请安,同时,伸手把往他身后挪的大侄子又拉了出来,让他站在自己的旁边,一起行礼。 啊啊啊,五叔,干嘛非要拽他啊!躲都来不及呢!宇文逸臣内心哀叫,他面向地面的那张憨脸顿成苦瓜状。 他才刚站稳,就看见一双黑鞋出现在眼前,他盯着对方的衣摆,却没防备到一双手忽然伸向了他怀里的魑魅,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拍开对方的手,护着魑魅,却在往后退了一步后,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琏王,顿时僵在了那里。 所有看见他动作的人,都觉着这个傻瓜嫌命长了。 狄羽琏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出手把魑魅抢了回来,这次没有再遭到宇文逸臣的反抗。 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宇文逸臣,等着狄羽琏发飚。 “魑魅不喜欢被抱太久,它会不舒服的。”狄羽琏摸摸魑魅的脑袋,又把它放到宇文逸臣的肩上,“让它这样站着就好了。” 有没有弄错,她竟然没有发怒!? “魑魅就送给你了,好好对它,偶尔本王会去看看它的。另外,虽然送给你了,可是不准改名字!”小鹰?那算什么名字!还敢嫌弃她起得不好,“它本来就是一只鹰,不需要你来强调。你起得名字就跟没起一样,再说,它也不小了!” 一听见她说是要把小鹰送给自己,宇文逸臣心花怒放,可听见她还要偶尔去看看,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某憨男不禁恶寒上身,心生惊恐,这个小王爷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该不会是找理由来见自己吧?应该不会吧,是他多想了!接着当狄羽琏说不准换名字时,他暗自嘀咕,小鹰归他了,他爱叫啥就是啥,小王爷又听不见,不过,为什么他起了小鹰这个名字的事会被小王爷知晓呢? 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这个嗜血煞星的皇弟竟然会大方地把爱鹰送出去,而且还是送给一位蠢蛋!众皇子诧异,但更多的是怀疑她居心不良,已经开始行动拉拢宇文一族了。 “宇文统领,你竟然滥用职权,把能力不足的亲戚安插在御林军中,这件事本宫会向父皇禀告,你好自为之吧!”太子首先想到的是不能给狄羽琏机会,再者他父皇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底下人滥用职权,安插亲戚,扩大自家势力。他向宇文浩然他们示好了很多次,但都未能拉拢成功,既然不能为己所用,还不如毁之。 “太子殿下,这……”感到意外,宇文浩正没想到太子会跟他们宇文家敌对了。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他们宇文三兄弟辛辛苦苦保住家族荣耀的一切作为全都白费了。 “太子殿下是误会了!宇文逸臣是臣弟让宇文统领今天带进宫的。臣弟准备让他进入自己的亲护队,所以先让他在御林军里待一下,试试看他怎么样。正月十五他就会正式成为臣弟亲护队中的一员。小福子,记得把衣服早早送到宇文府上。”狄羽琏中途想起她身边人需要统一着装。 “是!” 所有的人都被她这个决定震惊到了,而这对宇文逸臣更是宛如晴天霹雳,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到他心中的小憨孩身上,顿时浑身烧焦变黑外加冒烟。 啊啊啊!他如愿以偿,不用进入御林军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出了狼窝,再入虎穴的这种恐怖情况!?这个小王爷他绝、对、居心不良! “十六弟,你在说笑吧!让这个笨蛋进入你的亲护队?太可笑了,你要是缺人手的话,可以选宇文逸凡,他弟弟可是比他强多了!”八皇子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觉着太不可思议了。 “晓岷也可以,总之,在这里随便哪一个人,都绝对比他强!”这个拉拢的方式也太明显了,太子一脸讥讽。 这里轮不到宇文逸臣说话,所以他始终低头,谁也不看,暗道倒霉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用各位皇兄操心,对于无能之人,皇弟我可是向来没有兴趣,在这里随便哪一个人真要是能力强,我岂不是早就选进我的近身护卫了不是?”暗讽这些人能力不足,狄羽琏冷眼扫过所有的人,最后定在八皇子的身上,“八皇兄,皇弟我记得当初你可是极力推荐宇文少宗主成为我的伴读,怎么,什么时候能力出众的宇文少宗主又变成了笨蛋了?八皇兄,你说得话前后不一致,到底是何居心?”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八皇子经她提醒,才回忆起很久以前她选伴读时的事情,心里气得跳脚,这个该死的丫头,记性这么好!反应这么快做什么! “当初我就想选他为伴读,可是他没有参加选试,这只是等于晚了十二年而已,所以各位皇兄不必太过惊讶。” 鸦雀无声,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嫉妒,吃惊,不敢置信,不屑等等,各种情绪交杂在心头。 诸位皇子身边的伴读等于被贬低,阿斗都能被琏王看重,而他们连阿斗都不如,而狄羽琏的那些皇兄们有种危机感,她连阿斗都敢用,可见她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事了! ------------ 第二十五章 雌雄难辨 很好,她气到这些家伙了,狄羽琏非常满意,又冷声道:“各位皇兄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园子里去。”她有点想把人赶进去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再找某人的茬了。 “时辰不早了,是该进去了。今天是十六弟的生辰寿筵,她的亲护队中又新添一员,可谓是好事不断,恭喜你了,十六弟。”语速不紧不慢,说话声和煦,十二皇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瞥了眼始终垂头的宇文逸臣,接着又像是兄弟之间关系融洽,互相打打趣般地对狄羽琏说,“对了,十六弟,父皇这次可是下赐了三位美女给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让战事给耽误了,如今回来了,今晚也该转大人了!” 此话一出,有人便在一旁附和,起哄,所有得到那则消息的皇子以及伴读,都在注意狄羽琏的反应。 “嗯,小福子,人呢?”狄羽琏的神色无一丝异样,漠然地应了一声,就质问小福子,心里可是对这个十二皇子厌恶到了极点,每次都像是好心,不经意一般,其实都别有用心,假善人! “奴才该死,请王爷恕罪!因为王爷府都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奴才就让人腾出了院子,皇上赏赐的那三位便住了进去,她们不在宫中。” 唉,可怜的女子,就被这样送来送去,宇文逸臣原本在思考其他的问题,但耳中还是听进了他们的对话,当即,思绪被转移了。 “十六弟不是过完年才搬吗?福公公,今天你家主子大老远地回来,正是需要舒畅身心的时候!你这事办得可真是没眼色!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派人去琏王府把人接进宫来啊!”瞧瞧看,他是多么热心肠的兄长,就是有点不安好心而已,八皇子笑得很可亲。 宇文逸臣偷偷瞄了一眼八皇子,想起中午遭到他的讥笑,当即腹诽,坏人啊坏人,瞧瞧那笑容,邪笑,不怀好意! “不用那么麻烦了!”狄羽琏不耐烦地朝小福子摆摆手,让因请罪而跪下的他起来。 哼哼,什么不用麻烦,臭丫头,这下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装,就不信你露不了馅!八皇子心想。 “听说八皇兄近日新得一美姬,想必已经*得不错了吧,不如就当做生辰礼物送给弟弟我,兄弟我不介意跟皇兄你共用一个女人。再说了,宫里规定皇子满十四岁,会有通房丫头到身边伺候,可惜我那阵出使御风国,回来后忙着战事,耽搁了。这事头一次,还是找个会的,能玩得尽兴一点。”话锋一转,狄羽琏竟然主动讨起了人。她嘴角一挑,要笑不笑的样子,整个人昭显着张狂,眸中阴沉地盯着她的皇兄们,想判断出到底有哪些人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了。 一瞬间,探她反应,别有用心的皇子、伴读们又被雷到了,嘴角忍不住抽搐,她她她、真是个女的吗?是哪个浑蛋写得那消息?人都没见回来过!他们不会是被骗了吧!瞧瞧她,还是他?除了那张脸偏女相外,哪点有女人味了?一个女子能做得到她这么厉害吗?于是,断定狄羽琏是女子的信心有了裂缝。 “……”八皇子一阵哑然,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听见狄羽琏又说话了。 “要是八皇兄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在旁边指点一下弟弟我!一块儿玩也行!”仿佛嫌这些人受到的刺激不够,狄羽琏冷冷地又加了这么两句。从头到尾,她那张偏女相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窘色,未显露一点惊慌心虚,哼,跟她斗,多长点脑子吧! 恶!这家伙一向嗜血,该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恶趣味,特别的嗜好吧!?联想到她所说到的场景,这厢承受力不够,被雷连击三下,彻底阵亡,半天才挤得出话来:“十六弟说笑了,做兄长的,要送也该送你最好的,明天我就叫府上送两个身子清白的过来。” 这这这、也太恶心了吧!这种话竟然也有人能说得出口!?宇文逸臣猛然抬头,愕然地瞪着背对着他的狄羽琏,这次可是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想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说得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经他挺直腰后,目测发现,这位小王爷的身高大概到他的鼻尖,身材就他看来不胖也不瘦,脸长得……,咦,脸长得啥样来着?憨憨的脸上渐渐变得疑惑,开始认真地回忆,啊,他只记得小王爷四岁时的模样,现在的样子从来没注意看过! 好奇心一起,宇文逸臣悄悄地往右边挪挪身子,幅度不大地左探探头,再右探探头,可惜看不到,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稍微往前一下,或者拿颗石子偷偷打琏王一下,好让对方转过头来,自己就可以看见的时候,他的左方突然冒出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又把他使劲拽回了原位。 “你在做什么?不要乱动!”宇文浩正压低嗓音地说。原来他正在注意琏王他们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大侄子像只螃蟹般地横着往旁边挪,不解之余又怕惹事,赶快把他弄了回来。 被自家五叔牢牢抓住,宇文逸臣动弹不得,只得作罢,但是视线没有离开狄羽琏,心里念叨,转过来,快转过来,让他看看长啥样! 可惜此刻两人还没有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狄羽琏正用着不开心的语调对八皇子说话:“明天?晚了些!就让我家小福子今晚过去领过来吧!” 这哪里是女子!根本就是急色鬼一个!八皇子打哼哈地回答:“十六弟,你也得让我仔细挑选个好的送给你不是!”能安插人到十六身边,他得好好地选人才是! “算了,那小福子明天再去你府上领人。其实也无妨,我本来就准备在今晚的筵席上向父皇讨个女人,不过,只有一个女人,今晚人少了点!”狄羽琏冰冷的脸上透着不满意。 “……”彻底无语,他们实在判断不出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说她是男的,她的衣领又总是遮住脖子,让人疑惑,觉着有问题,说她是女的,她除了偏女相外,又没有一点像女人的行为。最能拆穿她身份的一件事,她竟然毫无顾忌,甚至很主动。当然,他们想到也许是她在故弄玄虚,但心中已经禁不住地对她的性别摇摆不定了。要不,其实女人也可以和女人在一起?瞬间,有这个想法的几个人恶寒地打了一个寒战。 娘啊!才十七岁的人,他就想辣手摧花多少个?跟这些个王公贵族比起来,看来他爹还算好的了,五个指头就能数完。这个小王爷,性格古怪,癖好不良,品味也差,怎么他就倒霉地要进这个人的亲护队呢?还有那个衣服,他得穿黑色的衣服,难看啊!不行!他得想想办法,怪了,刚才为啥小王爷会知道小鹰这个名字,而且还撒谎维护了他们宇文家,并且好像对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的样子?宇文逸臣不禁又把思绪转回了之前心中的疑问上,凝神思考。 狄羽琏说完最后一句故意刺激人的话后,谁也不甩地先行进入福寿园了。 太子对于她一向目中无人,竟然先他进入园子里的举动气得脸都是黑的,转头狠狠地瞪了眼消息来源的八皇子,然后也进园子里了。 皇子们陆陆续续地也跟了上去,八皇子非常郁闷地留在原地,转头不高兴地对消息的最初来源宇文逸凡抱怨道:“我早就说过,十六要是女的,我就能怀……”说到一半,他发现宇文逸凡和十二、十三皇子神色不对,猛然转头,竟然看到之前跟狄羽琏一起进园子里的小福子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又出了来,就站在园子门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这一方。 八皇子心中一惊,从对方的脸上判断不出他是否听见自己的话。 小福子的脸上无波无痕,看见八皇子已经发现了自己,立刻躬腰,垂眸,掩住眸中了然于心的神色,恭敬地说:“八殿下,您看明天何时奴才去您府上领人呢?” “上午!”八皇子很干脆地回答,心里怀疑他故意跑回来察看他们,或许十六已经起了疑心? “下午吧!”十二皇子忽然插了这么一句。 “对,接近傍晚的时候。”八皇子连忙改口。 “那奴才就这么回禀我家王爷了,奴才告退了!”说完,他又回园子里了。 十二皇子看了一眼八皇子,那一眼透着不悦与警告,让他下次说话小心点。 八皇子自觉做错,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进园子里去了。 陆陆续续地,人都走完了,只剩了宇文浩正叔侄俩。 宇文逸臣还在思考,宇文浩正则琢磨刚才的事情,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大侄子进园子里,作为护卫,参加寿筵了。 就在此时,宇文浩然赶了回来,他在石桥边吹了半天冷风,回过神后,分析考虑,有了主意。 瞧见自家大哥到了,宇文浩正连忙叙述之前发生的事情,最后商量道:“我说,逸臣他还进园子里去吗?” “当然不能去,还在琏王面前晃什么!寿筵结束,我会想办法说服琏王改收逸新进亲护队的。你自己出宫回家去!”前两句是对着弟弟说,后一句则对着儿子说,结果,这兄弟俩发现自家憨孩竟然在神游。正要推推他,让他回过神来时,就见某人憨憨的脸上思考的神色忽地变为惊愕,然后变成苦瓜状,转身,走到一个角落里,蹲了下去。 啊啊啊!琏王一定是听见自己之前对小鹰说得那一番话了,而自己竟然无所察觉,说明对方的武功高于自己,琏王为何会听见自己说的话,一定是他被自己的上弦天音引过来的!天哪!百密一疏,终有一漏!再加上小时候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对于一个小娃儿没设防,让他察觉了几分自己的本性!宇文逸臣终于想通,心中哀叫,忍不住地躲到角落里去纠结了。 这小子在做什么?宇文浩然受不了,上前又把他揪起来,“你在做什么,现在就给我出宫回家去!” “啊?”宇文逸臣转头看向他爹,眼角疑似挂泪,“咦?爹,你怎么在这里?” “……”他就说,那个琏王绝对弄错了!怎么可能让他家这个笨小子进亲护队呢!宇文浩然受不了地冲着他又说了一遍,“回家去!” “哦,知道了。”宇文逸臣很乖巧地应声,决定回家再想对策,以应付眼下最倒霉的情况。 可惜,他还没走,三人就听见一道尖细,太监特有的嗓音说道:“宇文少宗主请留步。” 三人转移视线,一看,小福子他又从园子里出来了,他恭敬地对宇文浩然两兄弟施个礼后,又对宇文逸臣说:“宇文少宗主,我家王爷有请!” 娘,完了,他被人缠上了,那个小王爷阴魂不散,又想干嘛? ------------ 第二十六章 亲密接触 堂堂王爷请人过去,哪能潇洒地说声“我不去!”,所以,宇文逸臣内心呐喊着这三个字的同时,蔫蔫地望了一眼他爹和他五叔。无奈他们也没办法,他只能向他们无声地道别,跟着小福子进了福寿园。呜,这也许是永别,可怜的他!憨脸呈现苦瓜状。 宇文浩然二人忐忑不安,跟在后面,但在进入园子后,只能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去,注视着宇文逸臣往狄羽琏那里走去。 福寿园内烛火通明,为了庆祝琏王的寿辰而装扮地非常喜庆。桌上摆好了茶水糕点,四周侍卫重重,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地随侍在旁。 主位上的皇上与皇后还没有出现。下方两侧是诸位皇子以及朝廷众臣的坐席,每侧均列为两排。皇子在一侧前排,按年岁大小依次入座,身后坐着一个自己的伴读。 狄羽琏无论什么筵席都不会与皇子们坐在一起,所以她坐在对面,且因为今天她还是寿星,便与太子相对,也坐在了下方首座。她的旁边依次为玦王他们几个年长王爷。其他位置则是按照左文右武,官职大小的次序让官员们入座的。 前排坐着的人当中,只有琏王身后空荡荡的,没有摆桌椅。一来是她不喜欢身后有人,离她太近,她会不舒服,就连她的四个心腹若是站在她的身后,也一向是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站近点,也得经过她的允许。二来是因为没人敢坐在她身后,宫女太监准备的时候,自动把那里空出来,直接挪了一个位往下摆。 因此,对于入座后的狄羽琏向碧箫吩咐了几句后,在她身后多加了一套桌椅的行为,众人皆感好奇,虽然相互寒暄聊天,却不禁把视线投到接下来领命出了福寿园的小福子身上,时不时地再注意一下门口的动静,暗自猜测会是谁坐那个位子。 是以宇文逸臣跟着小福子从踏进福寿园内的那一刻起,理所当然地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众人的视线随他而动,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当有人认出了他是谁,还有他肩上的鹰是谁的时候,阿斗竟然出现,且带着琏王的爱鹰的意外事件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席间,旋即众人是低语议论纷纷,评头论足。 宇文逸臣的脑子在转,考虑会遇到的情况,他该如何应对。他忽略从旁传来的异样视线,亦步亦趋地紧跟小福子。他不喜欢成为引人注目的人,所以谁也不看,始终盯着小福子的衣摆。 “宇文少宗主,您请入座!”走到最前方,小福子停下脚步,转身,指着那空出来的位子说。 忙跟着停下来的宇文逸臣听到这句话,纳闷地抬头望他,看见他的动作,脸上带着些许不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去。 于是,传说中的阿斗大人他就这样,成为众人的焦点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琏王的身后。 琏王身后竟然允许坐人,而且还是那位资质愚钝至极的阿斗,这种事情宛如一只嗜血老虎忽然变成了温顺小猫般的不可思议,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之所以会让他也入席,实则是因为狄羽琏进入园子里后,看见护卫在旁的御林军,再想到今天宇文逸臣请她吃了一顿美味的午膳,还送了生辰礼物,便想礼尚往来。虽然这个词以前从未在她的行事词典里出现过,但她还是派小福子把他请了过来,参加她的寿筵。 宇文逸臣坐好后,看见桌上的糕点,眼睛一亮,难道是请他来吃东西的?接着,很自然地抬头,却被前面坐着的黑衣人给吓了一跳,喝!他的前面怎么会坐着琏王!?从衣着判断出对方身份的他惊愕的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立刻坐正,不敢乱动,盯着狄羽琏的后脑勺看,不过眼睛却忍不住地时不时瞄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垂涎,梅花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还有桂花糕,好小巧精致,嗯,一定很好吃! 宇文逸臣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后,没见小王爷转过来,也没听说要惩罚自己之类的事情,不确定地想,应该是让他来吃东西的吧? 他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下,发现有不少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顿时,他觉着浑身不自在,可没多久,他又想,算了,他又不是没被人当成怪物看过,他们看他们的,他吃他的好了,没人说啥,应该可以吃。 想到这,对糕点没有抵抗力的某憨男伸手从盘中取了一块梅花糕,慢慢地放到嘴里品尝,呜呜,入口即化,甜味适中,太好吃了!总算今天有点好事发生了!他感动地想。 接下来的他,因为吃了一块,也没有人阻挡,便毫不客气地把盘子拉近,以风卷残云之势,一嘴一个,扫荡了整盘糕点。 狄羽琏转过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开始埋头消灭糕点,看见他满足的神情,她疑惑地转回头,看向自己桌上的糕点,心想:会很好吃吗?被某人的吃相诱惑,勾起了她的食欲,狄羽琏伸手拈起一块原本让她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糕点,尝了一块。 还是平日里那个味道,很一般,可为什么他吃得那么香?难道他盘子里的会比较好吃?狄羽琏再回头,想说从他盘子里拿一块尝一尝,却发现某人跟前的盘子已经接近空了,于是,她很顺手地就把自己桌上的那盘糕点拿起,递到了宇文逸臣的面前。 宇文逸臣刚咽下最后一块梅花糕,正感到意犹未尽,嫌这盘子太小,没盛得了几块时,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盘糕点,还有绿豆糕!?他刚那盘都没有! 当即,某人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弯,两颗小酒窝现身,开心地边伸手接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停地点头说:“谢谢!谢谢!”想说谁这么好心,他抬头一看,发现对方迅速地转回去了,竟是琏王!瞬间他就僵在了那里,视线缓缓下移,停在糕点上,又开始纠结可不可以吃的问题了。 那久违的纯真清爽的笑容,冲撞了一下狄羽琏的心,令她有点狼狈地转了回去,不住地在想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疯了。 狄羽琏对自己行为的不解令她身上的阴沉气息不自觉地增加了几分,再加上她不经意地瞥见有人在看向这里,顿觉不悦,阴鸷的眼神挨个瞪过去,吓得那些人赶忙转移视线,想对琏王的怪异举动进行议论的念头顿时打消,这个王爷不好惹,乱议论,是会掉脑袋的! 嗜糕点的宇文逸臣考虑再三,还是没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心想也许人家琏王是好意,他别误解人家了,另外,有什么倒霉的事,一会儿再考虑,先吃了个尽兴再说! 他在扫荡,期间狄羽琏又忍不住地回头看,发现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这次她可是不假思索地真伸手从那盘子里抢了一块,都抢到嘴边了,又觉着不好意思,忙转过去再吃。怪了,果然好吃很多!狄羽琏不禁这么想。 宇文逸臣再抬头,是一头雾水地看看她的后脑勺,再看看糕点,他纳闷了,这个糕点刚才是被抢了一块过去吧?还有,小王爷是在跟他捉迷藏吗?总用后脑勺对着他!宇文逸臣不吃了,盯着她看,心想下次小王爷再转过来,他就可以看清对方的长相了。 他盯着狄羽琏,忽然感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他不经意地看过去,发现一位身着华丽服饰,明显王爷装扮的中年人在看自己,当即,琏王长相不重要,低调才是生存法则,宇文逸臣忙把头低了下去,用吃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玦王再深深地注视了一眼宇文逸臣,再看向今晚行事有些怪异的皇侄,瞥见她身上挂着的平安符,随口问道:“琏儿,你什么时候喜欢挂个平安符了?还有铃铛,是女子送的吧?” 怎么会是女子送的呢?是他送的!有谁规定上面不能挂铃铛的?宇文逸臣嘴里塞得满满的,心里反驳道。 狄羽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平安符和小铃铛,本想回答不是,但忆及她女子的身份已经泄露到了某些人那里,脑中一转,到嘴边的话旋即改口,冷冰冰地回答道:“对,是女子送的,过几天就把她收进府里了。” 于是,刚塞进一口绿豆糕的宇文逸臣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被糕点给呛着了,咳个不停,脸涨得通红。 狄羽琏转头看他,见他被呛得厉害,那张憨脸显得可怜,忙示意小福子帮他拍拍背,许久后,他终于不咳了,她很顺手地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他。 一只茶杯出现在了眼前,宇文逸臣想都没想地就接了过来,端起喝下,顺顺气。 怎么显得很亲密,两人看上去很合适,给人一种天生一对的感觉?他向来冷漠无情的皇侄为何举动怪异,怎么像是在宠着这个傻子?玦王心头浮上了疑惑。 此时,宇文逸臣喝完手中茶杯的水后,心里腹诽狄羽琏,这个王爷果然没安好心,送他糕点其实是想呛死他吧,居心叵测,杀人不见血啊!咦?为什么会有两个杯子?他奇怪地看看桌上的茶杯,再看看手中的茶杯,明显手中的更贵重,而且不是他用的那个。 “宇文少宗主,喝完的话,请把茶杯递给咱家。”小福子站在他身旁,俯身低语道。 “哦,”宇文逸臣老实地把杯子递给他,然后禁不住地确认一下,“是您的杯子?” “不是,是我家王爷专用的茶杯!”小福子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然后把茶杯又放了回去。没想到自家主子并没有按他预想地那样说把杯子丢了,小福子这才终于确定了这个笨家伙对他家王爷来说,是特别的! “……”王爷专用的杯子?宇文逸臣被小福子的那句话砸得头晕晕,小鸟在头上转圈飞,恶寒上身,小王爷喝过的杯子?一个男人喝过的杯子!一个说过些日子把送平安符的人收进府的男人!啊——!娘亲,他可以确定这个小王爷有断袖之癖!恐怕还男女通吃!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食,小王爷竟想用这招松懈他的戒心,然后、然后对方的第一步竟然已经得逞,他们间接地亲密接触了! ------------ 第二十七章 心动情溢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太监的高喊打断了宇文逸臣惶恐的思绪。 众人起身行礼,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皇上摆摆手,示意可以了,他与皇后先后入座,所有的人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 想想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宇文逸臣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朝主位上望去,但随即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仿佛他从未大胆地窥视圣颜,因为延麟帝正朝这方看了过来。 延麟帝是看向狄羽琏的。他最近心情一直很好,十六子一出马,就把他多年渴望的一片土地夺到了手,真使他龙心大悦,更加确定当年的决定没有做错,这个儿子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他曾经计划狄羽琏一满十六岁就废立太子,但因为战事耽误了,所以推迟至今尚未行动。不过,这次她回来了,延麟帝已经决定年后就要实现这件事了。 狄羽琏的脸上一如既往地默然冰冷,延麟帝看见也不在意,这孩子从他第一次见着,就是这张冷脸,看久了,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当他不经意地扫见向来不喜与人亲近的儿子身后竟坐着一个人时,甚感意外,抬手示意身后的黄公公凑近一点,询问那人是谁。 阿斗之名,延麟帝也略有所闻,一听是此人,他内心诧异却未表露在外,莫不是琏儿想拉拢宇文家族的人了?嗯,也是时候了,多一点助力,他重立太子的时候,朝廷中反对的声音才会小一些。他认为狄羽琏做事总有特别的目的,便未多加介入宇文逸臣这个身份不够的人也参加寿筵之事。 “琏儿,朕赏给你的礼物,你可都喜欢?”延麟帝一脸笑容,较其他儿子态度和蔼许多地问狄羽琏,这让有几位嫉妒心比较强的皇子的鼻子差点没气歪,尤其是太子殿下。 “儿臣谢过父皇恩典!”虽然还是那张阴沉脸,但狄羽琏态度很恭敬,起身站出,下跪谢恩。 延麟帝让狄羽琏免礼,待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问:“还有没有什么你想要的,乘着今晚你的寿筵一并提出来,只要合理,朕都准了!” “儿臣谢过父皇!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讨一女子,做儿臣的侧妃!” “哈哈!”延麟帝一听,爽朗地笑出了声,“不要说侧妃,连正妃也一并指给你,好不好?你看上哪家小姐了,说来听听,朕为你做主,今晚就把亲事定下来!”这话一出,众人蠢蠢欲动,想攀上这门亲事的,想借机往琏王身边安插人的,什么心思的都有。 “是罪人柳至诚之幺女,后宫下等宫女柳静如!”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第一想法就是琏王还真够胆大,竟然敢要犯了叛逆之罪的柳家人!而大部分的皇子又对她的性别产生了疑问。 延麟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柳家之所以犯了叛逆之罪后仅是流放,未被灭族,是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掌握柳家建立在他国的消息网,而且事有蹊跷,他觉着叛逆的真正主谋还未抓获,琏儿这次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了!他深沉地注视着狄羽琏,脸上明显不悦,沉默不语。 狄羽琏没被延麟帝的表情吓到,她毫不畏惧地回视。六年了,还没找到那对狗男女,她就猜测对方早已逃到他国,所以她要柳家建立在他国的消息网!这就是她专程到井奚盆谷之地等柳至诚的原因。当然,在见到莫家人,确定了她这个想法后,她更是迫切地需要柳家的力量。而柳静如,一来是她需要一位能掩饰自己女子身份的人,二来是柳至诚提出的要求,先要善待他的小女儿,表示她的诚意,他便会交出一部分人脉名单。若再能为遭人诬陷含冤的柳家平反,那时,柳家在他国的消息网自此以后将全权交予她之手,并且柳家会对她献上永远的忠诚! 朝中虽然因为诸位皇子而分成不同派系,可是几乎所有的皇子都暗中与她敌对,故而,若不算上她父皇,真心支持她的背后势力太少,所以,对此,她、志在必得! 延麟帝看着她坚定的神色,想到当年清廉高洁的柳至诚会叛逆让他觉着有蹊跷,但又找不出能反驳的证据来,只能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想法,他还是把柳家人办了,思及这孩子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他不由得深思考虑了起来。 太子身后的崔晓岷仔细观察狄羽琏的表情,琢磨琏王不可能娶一个对自己没用的女人,这次她专程去见过柳至诚,可见她不知与柳至诚达成了何种协议,但绝对有为其一族平反的意思。于是,就见崔晓岷轻咳了几声,致使太子转过头来,他便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让狄羽琏得逞。 太子仅想了一下,便出声道:“父皇,逆贼之女怎可做十六弟的侧妃,十六弟还小,考虑不周,还望父皇三思。” 见状,八皇子那方更是朝对面的户部尚书邬银岚也使了个眼色,狄羽琏想做的事情,管她有什么目的,总之,反对就没错。 邬银岚出声,经皇上同意后,禀告道:“皇上,此事有违礼法啊!柳静如进宫之时,乃是作为嫔妃人选的身份入宫的,虽说她进宫当天,柳家就被查出了叛逆之举,她也直接被贬去做下等宫女,可如若做为琏王侧妃,岂不是乱了礼教。”他反应很迅速,立刻拿出强而有力的事实来反对。 接着他的话,反对声浪骤然而起,其中以崔家势力最为强烈。崔家虽说当年受到重创,但是自从五年前太后卧床养病至今,硬是以病为筹码,以孝为理由,致使延麟帝退让,崔家卷土重来,崔晓峰的爹甚至重回燕都成了礼部尚书。 看见此等情景,宇文逸臣看着狄羽琏的后脑勺,暗叹,唉,可怜的小王爷,有权有势又如何,连娶个心爱的人都要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还是他好,明年三月领着娘亲去逍遥,路上若遇见心爱的人,他要娶谁,也没人有意见。当然,如果这三个月内他遇到了对方,若是也遭到家里的反对,嗯,那到时候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跟他一块儿私奔好了,非常简单!不过,他未来的娘子应该不会生长在燕都的,宇文逸臣根据自己的预感猜想。 “父皇,儿臣非常中意柳静如!还望父皇成全!”这些混帐东西,虽说怕她,表面上无人敢议论她的事,可还是一如既往,只要她说什么,他们就必定会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对! “琏儿,不要胡闹了!”端庄华贵的崔皇后开口了,“且不说柳家是叛逆,堂堂王爷的岳父是逆贼的这种事不可以发生,柳静如以你父皇嫔妃之选的资格入宫,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怎可再许配与你!你莫不是嫌皇族颜面被你私逃放荡的母妃丢得不够,还想找出这种事来再丢一次皇族的脸面不成!?你怎么会像你娘那般做事不知轻重呢?”她厉声喝斥完,再转向皇上,一脸痛心地继续说,“皇上,请您原谅臣妾旧事重提,这实在攸关皇上您的颜面啊!请您三思!”嘴上说得好,可她却毫不忌讳地当着朝廷众臣的面又把这丢人的事专门提了出来。 一想到这事有损皇族颜面,更不知为何会传遍十四国,脸都丢到他国去了,延麟帝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倒没去管皇后不应再当众提及这事,而是非常想那对狗男女现在就在眼前,能让他把对方剁成肉酱,以消心头之恨。 很多年了,没人敢在狄羽琏面前直接提及莫湘芸,皇后虽然不敢直视她,但话中以及眼神中隐隐透着鄙夷,更有挑起皇上怒火的含意,瞬间,被碰触到忌讳,从未跟皇后起过正面冲突的狄羽琏怒气渐起,阴鸷的眼神直直地射向皇后。 “你那是在用什么眼神对着本宫?”感到下方的她在直视自己,皇后仅瞥了一眼,一看那眼神,心中微微有点怕,但表面上依旧高高在上,像是镇定万分,面色一沉地质问。接着,再次对始终不说话的皇上,像是很诚恳地建议道,“皇上,当年莫湘芸私逃,无法担起做娘的责任,琏儿这些年又一直忙着随您学习处理政务,臣妾这个做娘的都没能有机会跟琏儿多亲近亲近,教她一些该学会的道理,臣妾恳请皇上准予琏儿每日到臣妾寝宫请安,呆上一个时辰。您看,可好?也避免她像她娘一般,以后再提出或做出一些不合礼教的事情。” 她连太后都不曾请安,这个该死的崔家女人竟然敢暗讽她有娘生却没娘教养!狄羽琏不是以前小娃儿,听见这些话,会努力忍耐,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年找不到莫湘芸的缘故,致使她一听见自个娘亲的事情就会失去几分理智,再加上说话之人乃遭她敌视的崔家人,所以,她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手一抖,明晃晃地一把薄而巧的小刀便落入了右手掌心。 离得近,皇后的话宇文逸臣听得清楚,再从她的话中听出,琏王竟然是湘芸小姑姑的孩子,顿时,因为熟人的关系,觉着狄羽琏的背影看上去亲切了许多,这些年在这个吃人的宫里生存不容易吧?他忆起那个站在湖边小小个头的娃儿说自己没有娘亲的情景,心肠软的他也想到自己许久不见的娘亲,心里泛酸,同情心当即泛滥,琏王有没有断袖之癖的事情瞬间从脑中被剔除。他深深地觉着狄羽琏好可怜,性格成这般恐怖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实小鹰身上带着的消息是小王爷为了找自己娘亲而发的吧,唉,可怜的孩子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娘亲。 正想着,他的眼睛往下这么不经意地一扫,很不小心地瞄见了她手中刚冒出来的小刀,于是,某憨男的眼睛旋即瞠大,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刀、刀、又见小刀!小王爷要干什么? 思及小堂弟曾提到过的琏王杀人不眨眼,一旦被惹怒,当着皇上的面都敢取人性命,再想起这位小王爷四岁的时候就有乱发脾气会咬人拿小匕首的不良习惯,于是,忆及某人四岁时的小娃样,担心湘芸小姑姑的儿子做出什么出格招祸的事情,宇文逸臣的手很不受控制地伸向了桌上未吃完的糕点盘子,像是无意间地碰到了它。 然后,有几人看见了他的动作,却没在意,只当这个傻瓜不小心地把桌上的盘子碰下了桌子,却幸运地在中途接住了盘子,放回了桌上,但还是不幸地让糕点滚了一地,所以他不得不蹲到地上去捡…… 宇文逸臣接下来的动作没人去注意,只见他捡了糕点在手中,却悄无声息地接近狄羽琏,电光火石之间,那把小刀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其实狄羽琏失去理智而导致的行为也只有把暗藏的小刀握到了手中而已,紧接着她就隐忍了下去,没有真的准备去杀皇后那几个让她看不顺眼的人。 只是,她正看他们一唱一和,心中怒火蹭蹭往上蹿的时候,忽然觉着手腕一麻,手没了握力,手中的小刀不见了,然后又有东西被塞进了手中,一切恢复。 她错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经意地瞥见了一颗脑袋就在她的椅子右后方,那人正想往后退。 霎时间就认出对方是宇文逸臣,注意力被转移,狄羽琏很愤怒地丢掉右手的东西,揪住他的衣领,大胆的家伙,干了什么?退、想退到哪里去!?哼! 被抓住,动弹不得的宇文逸臣不心虚,反正这位小王爷已经知道他武功大概的程度了,他也就不在意显露自己的武功,更不怕对方生气自己夺了小刀的事情,因为他的理由正当,出发点是为了小王爷好。 宇文逸臣这次抬起头,想对自己的行为辩解一番,却在直直地对上了狄羽琏的脸后,仿若从天而降了一注冰水,浇到了某人心中的小憨孩身上,小憨孩惊恐地张大了嘴,瞬间被冰封僵在了那里,化作了一道冰柱。 啊——!好恐怖的眼神! 那是一双透着阴鸷、毫无温度的凤眸,眸光幽深不见底,此刻,这双眼睛非常凶狠地瞪着他,目光寒冷,并且起了像能席卷一切的风暴,吃人般的眼神! 敢直视琏王的双眸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对着她此刻的这种眼神,而宇文逸臣更是毫无心理准备,瞬间被冰冻,周身起寒气,待他反应过来,立刻把头又低了下去,极度后悔看她的脸、不,看她的眼睛! 因为两人靠得挺近,害他抬头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双眼睛,加之又被吓到,所以仅算瞄了一眼她的脸,可由于那双眼睛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他印象中的琏王长得就是一张未知的脸,上面有一双很可怕的眼睛,然后,就没了。结果让后来的他后悔得捶胸顿足,就算她的眼睛很可怕,当初这时也应该大着胆子仔细把她的脸看清楚才是,明明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却任它溜走了,所以被小羽拐完全是自己的错! 看见他被吓到了,狄羽琏很满意,哼,叫他再敢乱抢她的小刀,还往她的手里乱塞、乱塞的是啥来着?她低头看地上刚才自己扔掉的东西,发现竟是糕点,旋即,脸被气得发黑。她换只手抓他,然后把右手伸开再握住,动了几下,果然粘乎乎的,当即,不高兴的她想都没想,就把右手往宇文逸臣的衣服上抹去,叫他再敢把粘乎乎的东西往自己手里塞! 啊啊啊,小王爷这是什么毛病?哪有把吃的往别人衣服上抹的?会脏!这衣服也不是他的!宇文逸臣瞪着那只行凶的小手,整个人使劲往后退,想躲开,但被对方死死抓住,就是不肯放过他。 “脏了,别再抹了!”实在忍不住,某人很小声地抗议了。 “你活该!”狄羽琏愤愤地回答,终于觉着手上干净了,然后要讨回她的小刀,“东西还回来!” “不还!”低声,却不经大脑,回答的好顺口,但接着就后悔了,啊,他真是嫌命长了,虽说之前惹到琏王,他都没被怎么样,但不代表现在不会掉脑袋啊! 宇文逸臣乖乖地把手里的小刀拿了出来,可看见那把小刀,不觉地赞叹道:好精致,薄而巧。 狄羽琏正要拿,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见他压低声音地问道:“这小刀是王爷用来刮胡子?” 刮什么胡子,她又没有胡子,这是她用来杀人、杀人的! 没回答,显然不是,宇文逸臣忍不住还是把心里想的话都说了出来,小小声地劝说道:“寿筵喜庆,再说马上过年了,不易见血,晦气。”所以您也就别乱杀人,免得犯错,而且杀人多不好啊! “哼!”狄羽琏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把小刀抢过来,期间还瞪了他一眼,又爱对她说教! 宇文逸臣不放手,两人不自觉地进行起了抢小刀的拉锯战,成了众人的焦点都不自知。 “这小刀很适合刮胡子,送给小民吧!”您留着绝对会用去杀人的!反正鹰都大方的送了,一把小刀也没关系!宇文逸臣瞪着她的手,不看她的眼睛,也就没感觉到有阴森的气息从对方的身上散出,也许是他不自知地察觉出琏王不会对他怎么样,反正是不由得胆大了起来。 这家伙,胆子不小,她用来杀人的小刀,怎么能做刮胡子这种小事,岂有此理!狄羽琏的左手松开了他的衣领,快如闪电,点了他的麻穴,终于成功的把小刀抢了回来。 “你若想要,等寿筵结束再说!”狄羽琏没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想到的是这家伙又没有可以在御前佩带兵器的权力,此刻送给他,万一被人找事,就不好了。 “好。”咦?这种对话哪里不对劲啊?憨脸疑惑,旋即恍然大悟,对了,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们俩很熟。怪了,他跟小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像熟人了?某人惊恐地想,蹲在那里纠结了半天,最终想到好歹两人是从十二年前认识的,虽说中间没来往过,不过,也算得上认识很久了,所以他心一放,回了自己的座位,再抬眼,看看四周,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人注意到他。 其实哪里是没人注意他,而是狄羽琏转回去后,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这里,当即,挨个瞪了回去,当然,皇上例外。 被宇文逸臣这么一乱折腾,狄羽琏都忘了刚才进行到哪里了,反而因此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下后,再次向皇上说道:“父皇,柳静如虽以嫔妃人选的身份进宫,但却没能成功入选,当天就成了下等宫女,而下等宫女只能算做杂役奴婢,怎能与父皇您的后宫嫔妃相提并论。”她忽地看向皇后,暗讽道,“一个奴婢也能算作儿臣的长辈,母后娘娘岂不是被贬低了身份!”不去看皇后脸色如何,她又一一看向刚才反对的众人,“王爷的岳丈当然不能是叛逆之徒,”轻蔑地扫过那些人后,她再次望向延麟帝,“父皇,儿臣本想明日再向您禀告柳家遭人诬陷之事,不过此时说也是一样,这件事年后儿臣自会拿出证据来!”如果柳家真是叛逆之徒,她早就用另一种方法了,何必这么麻烦。 筵席中的人再次哗然,议论又起。延麟帝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彻底明白了,他知道狄羽琏去见柳至诚的事情,但不知是为何事,终于,他作出了决定,下旨如狄羽琏所愿地把柳静如赐给了她,但是不是作为侧妃,而是暂为侍妾。 对面的皇子们见事已至此,便在考虑怎样能让柳静如到琏王那里去之前合理地死去,却见从不给对方喘气,一丝空隙可钻的狄羽琏谢过恩后,立刻派了碧箫姐妹出了福寿园,去领人了。 这事处理完,皇上宣告寿筵正式开始。众人恭祝琏王寿辰,美味佳肴盘盘送上,歌舞戏曲一一献上,热闹喜庆的气氛蔓延在整个福寿园。 当然,某些人的心情极度不好,但是对于寿星狄羽琏来说,一件大事解决,肯定还气到了那些跟她作对的人,她的心情自然很好。 筵席中,狄羽琏会时不时地转头看身后那个大快朵颐的憨小子。 宇文逸臣吃得不亦乐乎,能吃就是福,人活在世上,一定不要亏待自己,能快乐的时候就别去想不愉快的事,或者担心后来的事,所以他很专注地享用宫中美食,吃得不快,细细品尝。 只是,前面那个性格古怪的小王爷经常会伸出筷子来夹他盘里的菜,害他有时不得不加快速度。当然了,遇到他自己特别喜欢的菜色,消灭地太干净,前方的人好像觉察出来,就会再端一盘没动过几筷子的相同菜色过来,琏王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很容易讨好的某人笑容再现,如此这般地想,但是让他再去看对方的脸,那种事绝对不要,他没那个胆,于是,说谢谢的时候,宇文逸臣会抬头,但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肯定睛到狄羽琏的脸上,弄得狄羽琏嘟着嘴,不高兴。 琏王的举动怪异,和那阿斗的互动更奇怪,惹得大家时不时地盯着两人看。但狄羽琏做事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想看宇文逸臣吃饭的样子,满足的神情,憨憨的笑容,总之,就是想多瞧两眼,看不够。 一旦看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宇文逸臣却吃得津津有味,她就会先尝尝自己盘子里的,觉着一如既往地难吃,再好奇地转身伸出筷子去夹他盘里的,感到还是很一般,她便把自己不喜欢的菜端给他,当然,能得到他开心的谢谢,她的眼神为此变得非常柔和而不自知,可又为他不礼貌,不肯直视自己的举动感到很生气。 贪看宇文逸臣吃饭的表情,狄羽琏把很多菜都挪到宇文逸臣的桌子上去了,致使为刚才把糕点丢到地上,浪费了粮食的这种行为忏悔的宇文逸臣努力消灭桌上出现的盘中菜,说什么这次也不可以再出现浪费粮食的这种行为了,结果,寿筵结束的时候,某憨男差点没胀死,心想明天一天都不用再吃饭了! 旁边看着两人的小福子忽然有种他家主子养了一只名为阿斗的宠物,像宠着他一般地使劲喂他,而这只宠物太笨,都不怕自己会撑死地给啥吃啥的感觉。 筵席中两人的互动后来被当作流言的又一有力证据被传了开来。致使宇文逸臣有口难辩,而狄羽琏她根本没想辩解。 筵席的尾声是众人随着延麟帝去看烟花。延烜国的烟花堪称十四国一绝,宫中几个不同的地方同时放烟花入空,这么大排场的燃放烟花也只有过年或大型庆典时才有,因为很难得,宇文逸臣心情异常地好,紧跟在狄羽琏的身后。 当烟花燃起,升向空中,绽放出绚丽夺目,五彩缤纷的图案,在夜空中呈现出一道道美景时,刹那的光华耀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宇文逸臣仰着头,微张着嘴,惊叹不已地看着天空中的璀璨烟花,不自觉地往前走几步,跟狄羽琏并排了。 感到旁边的人抬头不看烟花,反而好像视线在看自己,他秉着好事情要与人分享,好心情也应当如此的原则,很顺手地一手拍拍旁边小个子的她的肩膀,一手指着夜空中绚丽绽放的朵朵烟花,嘴里催她快看,不要错过。 狄羽琏本是瞪向他,嫌他大胆地跟自己并排了,结果却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双眸渐渐瞠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只见一个个美丽烟花绽放的夜空下,他那带着憨气的脸上扬起了比烟花更璀璨,耀眼灿烂夺人心的笑容。那笑容纯真无邪,映入她的眼帘,宛如和煦的阳光,渐渐融化了冰封许久的心湖,他欢快的话语,一字字地投入她的心湖,激起水花,使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一圈圈地漾了开来,从心扩散到她整个人,让她只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舍不得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不愿移开视线。 于是,当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烟花上时,只有狄羽琏她不想去注意烟花,听不见烟花的燃放声,也听不到众人的欢乐叫声,仿佛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周围一切变得寂静无声,她满心满眼地只容得下宇文逸臣这个人。 此时,不懂情为何物的她还不明白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她的脑海中只是不断地盘旋着一个念头,这个笑容,她想藏起来,谁也不准看!他的笑容,她想珍藏,占为己有!她希望从今以后,他只对她一个人这样笑!她想要天天都看见他的笑容!可是,这个愿望她要怎样做才能达成呢…… ------------ 第二十八章 喜从天降 那天的寿筵结束之后,狄羽琏经常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把某人当成珍稀品收藏在自家王爷府的后院,以便让她时时见,日日瞧。 当然,对于一个感情白痴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高难度的问题,暂时无解。所以,在某人还未搬入新府邸,而某憨男进入亲护队的日子还没到的这些天里,琏王更加喜怒无常了起来。 才五天没见他,她为何会总觉着少了点什么,看什么都不顺眼呢?狄羽琏心里极度后悔让宇文逸臣等到正月十五才进亲护队,应该让他即刻上任才是!算了,明天就是初四了,总算可以搬家了。嗯……,说到搬家,她要不要敦睦亲邻一下?狄羽琏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再让宇文逸臣提前进入亲护队?想想觉着这个办法挺好,她的心情终于阴转晴。 同一时刻,宇文父子俩不约而同地从脊背浮起一阵恶寒,抖三抖,不好的预感从心头一闪而过。不过,两人旋即又忽略了这种预感,继续与各自正在高度兴奋的弟弟们聊天去了。而宇文浩奇、浩正兄弟俩和宇文逸新、逸伦之所以非常高兴是有原因的。 话说那日寿筵,同在席上的宇文浩然三兄弟是一直提心吊胆地注意他家憨孩的情况,深怕琏王一个转身,从哪个带刀侍卫那里拔剑一挥,他家憨孩的脑袋骨碌一滚,那就完蛋了。 可紧张了半天,宇文逸臣不仅没事,貌似琏王对他还有点特别,挺好的。三兄弟同时想起祁算子的断言:富贵荣华一生不断!他家憨孩在琏王面前都能如此平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三人都知道平日里旁人是怎么看待他们家宇文逸臣的,虽说他资质愚钝是事实,可自家人说是一回事,旁人也总阿斗傻瓜这么地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宇文浩然,对于那种言论,他的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因此,琏王对宇文逸臣的举动在宇文浩然看来,不仅使他放下了心,更让他心里很舒坦,毕竟有哪个做爹的在看见别人对自己的儿子好后还会不高兴呢?尤其这个儿子还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其实这个王爷不太冷,宇文浩然心里这么对狄羽琏重新评价,同时,他对众皇子的心稍稍往她那边偏了一点,以往对她躲得最快的他更是看她顺眼了很多。 烟花燃放时分,由于没有再规定谁必须站在哪里,所以宇文三兄弟就聚在了一起,躲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小声嘀咕了起来。 于是,除了狄羽琏没有注意看烟花,这三兄弟的心思也不在烟花上。他们在商量宇文逸臣的事情。宇文浩然、浩正两人把之前各自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综合起来看,琏王应该是想要拉拢他们宇文家。想想看,小王爷竟然把心爱的鹰都送给了他家憨孩,又撒谎为宇文浩正他们解了围,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显得很! 由此,宇文浩然有了新的想法,所以,当烟花放完,寿筵正式结束后,他就通过小福子,求见了狄羽琏。 狄羽琏最终还是把小刀送给了宇文逸臣,她正在贪看他的笑颜,就听见小福子低声向她禀告宇文大人想请她在寿筵后,能拔冗见他一下。估计是爱屋及乌,狄羽琏没多想就答应了。 之后的见面,宇文浩然是想推荐自己的小侄子宇文逸新进琏王的亲护队。他本想是让宇文逸新替换宇文逸臣的,可是此刻却改了主意。因为自家儿子进亲护队的事情是拍板定案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如果能让逸新也进去,多少能有个照应,这也就跟原本的计划没太大区别,只是从之前的御林军换到了琏王的亲护队而已,而且若被琏王赏识,升迁的几率也大了许多。 狄羽琏不认识宇文逸新,便把头一偏,看向小福子。小福子立即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宇文逸新的情况,不过因为都是通过收集宇文逸臣的事情顺带的,所以不太详尽,最后小福子补上了一句:“宇文逸新和宇文逸伦一样,是宇文一族逸字辈里跟宇文逸臣关系最好的两个人。” “宇文逸伦是在宇文将军麾下的吧?”狄羽琏记起宇文逸伦了,她见过这个人,“本王记得他是翊麾校尉对不对?” “是。”这个小王爷的心思很难让人琢磨,干嘛又扯到他的二儿子身上去了? 狄羽琏盯着宇文浩然,眼神让他心里发瘆,沉默半晌,才放过他似的,冷冰冰地说:“宇文逸伦从戎几年,功绩也不小,回头本王会记得向父皇推举他……”她顿了一下, 再用阴沉的眼神盯了宇文浩然一会儿,才又道,“就京畿卫右锋营副右锋参领好了!” 能让人由从七品下的翊麾校尉一下子升迁为正四品副右锋参领,这种事也只狄羽琏能干得出来。宇文浩然听到这话,仅愣了一下,立刻跪下谢恩,心中那个激动澎湃啊,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至于宇文逸新……,就让他随着宇文逸臣,在正月十五一起过来吧。”说完,狄羽琏又嘱咐小福子,“记着这件事。” “是!” 这下子,宇文浩然不仅如愿以偿,还多了一桩从天而降,意想不到的大喜事,他的二儿子竟然高升了,职位还不低。他回去给两个弟弟一说,三兄弟高兴地当天晚上差点没睡着,实在是太兴奋了。 琏王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没几天,这大年初三的,圣旨就下来了。宇文逸伦意外地接到了这道圣旨后,心情激动,一来是大大地为他总被人看不起的娘亲扬眉吐气了一把,因为逸字辈的人中只有他的职位最高,二来是他再也不用远离燕都,去边境过那黄沙飞舞,刀光血影的兵戎生活,可以留在爹娘身旁好好孝敬二老了。 除了老三宇文逸凡几个人外,宇文家的人都很高兴,当然,众人都不知道这事其实是沾了他们家那个最没用的憨家伙的光了。 这也就是在大年初三这天晚膳后,几人情绪亢奋的原因了。 圣旨是由黄公公宣的,同时小福子也跟了过来,是送衣服给宇文逸臣、逸新两人的。接过那套黑颜色的衣服,宇文逸新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而宇文逸臣则郁闷不已,实在忍不住地问小福子:“福公公,王爷他有没有想过把统一的服饰换成别的颜色,譬如说白色,蓝色,浅……”在小福子的瞪视下,宇文逸臣消声,看来是没想过,呜呜,他竟然要穿这么难看的衣服!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宇文逸臣也有,黑色就属于他最讨厌的东西之一。被迫进亲护队就够让他不开心了,如今再把这黑色的衣服穿上,他觉着那就更是霉运上身了。 “宇文少宗主,您得记着了,我家王爷就喜欢黑色,无论什么都是黑色的好!”小福子深切地怀疑这家伙能否在上任之后,活过三天。他撂下这么一句嘱咐,捧着宇文逸臣擦好的琏王的剑后,跟着黄公公回宫了。 看着他的背影,宇文逸臣很想吼着说,什么叫做无论什么都是黑色的好,赶明儿天天给琏王端黑色的饭菜上桌,看那个小王爷还好不好!可惜某人没那个胆,只能在心里吼吼而已。 宇文浩然三兄弟兴高采烈地去商量以后的事情,而宇文逸臣则开始遭受他小堂弟情绪高昂的荼毒声。 “天哪,我竟然要进琏王的亲护队了!我可以穿上这套衣服了!”除去琏王冷酷无情这点不说,能到她身边做事,那是一种能力被肯定的象征。再说了,宇文逸新虽然畏惧琏王,但还是非常地崇拜她,所以他为了表达自己难以抑制的狂喜之心,激动万分地抓住他大堂哥摇个不停,使劲摇,摇得某人头晕眼花。 他可不可以直接昏过去算了?头顶上宛如小鸟转圈飞,宇文逸臣如此这般哀怨地想,最近这个琏王的名号听得他都快吐了,天天听,时时听,简直是阴魂不散,噩梦啊! 宇文逸伦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小堂弟又蹦又跳,他大哥可怜兮兮的样子,觉着好笑,同时他的心情也很好,不由得笑出了声。 过年本就是喜气洋洋的事,这晚的宇文家更是好事上门,笑声连连,只是,第二天,当那个流言传入他们每一个人的耳中时,没有人再能笑出来了…… ------------ 第二十九章 流言蜚语 常言道,当丈夫有了外遇,最后知道的总是做妻子的,而当流言传出时,最后晓得的就总是当事人了,所以寿筵后的短短几日,流言漫天飞,版本各式各样,任君随意挑,燕都内几乎无人不知的流言都有了往其他地方传播的趋势时,宇文家人终于在大年初四这天,成了燕都内最后听到这些流言的人了。 延烜国过年时,初一到初三不上朝,百官放假过节,初四到正月十五,只上半天朝。于是,大年初四的这天,宇文浩然总觉着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劲,朝堂上,就连皇上都用很怪异的眼神望着他,弄得他一头雾水,心里发毛。 早朝后,遇到的同僚总是对他说恭喜,认为他们是指三个孩子的事情,宇文浩然也喜滋滋地、神态中略微带点自豪地回应。 只是,当和他关系好的某位同僚看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地问他道:“泰之,我没想到你对子女还真是开明啊!” 开明?嗯嗯,他一向很开明的父亲。宇文浩然但笑不语,点点头,很坦然地接受这两个字的、赞扬。 说话之人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道:“老夫就不同了,管他是琏王还是谁,要是敢跟我儿子像对你儿子那般,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啥?那般是哪般?宇文浩然纳闷了,问道:“为何不能容忍?这事没什么,挺好的。” “……”对方无语了,彻底被雷到了,很长时间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说,“断袖之癖怎么会挺好!?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就算琏王宠爱你儿子,可是他们总不可能成亲啊!” “……”这下轮到宇文浩然失语了,眼珠子鼓瞪出,半晌后,只闻宫中一声不合事宜的怒叫声响起,惊落了一地的麻雀,“什——么——!?” 宇文家第二个知道的则是宇文浩正,他到宫中,和他大哥一样,也接收到种种异样眼神,然后,心眼多的他不动声色,离开一会儿,再绕回去,就看见御林军中有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他凑近从头到尾听了个真切完整,当即,某人一向彬彬有礼的脸是黑的,黑的! 第三个知道的就是宇文逸新了,他原本是呼朋唤友地去玩的,并且因为进琏王的亲护队的事,大方地请客去了,结果从其他官家子弟口中听说他大堂哥是琏王的小倌,言语不合,他跟人家打了起来,发誓不再跟敢诽谤他大堂哥的人来往后,他冲回了宇文府。而他的知道,导致了全宇文府都在他怒气冲冲地嚷嚷下知晓了流言之事。 于是,大年初四的这天中午,宇文家的人不用午膳,全都聚到了正厅,宛如三堂会审般,审问那个啥都不知道的倒霉憨男。 正厅内,主位坐着宇文逸臣他爹,两旁上位坐着他的两个叔叔,下方坐着他的几位姨娘,再接下来就是他的弟弟和堂弟们,而他,则是站在正厅中央,还没从小堂弟刚才嚷嚷的内容中回过神来。 你有见过老实地坐在家中,祸也能从天而降的事情吗?宇文逸臣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从宇文浩然到宇文浩正,再到宇文逸新,三个人把自己所听到流言又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再加上后来派出的奴仆详细地在燕都内打听到的流言内容,听得某憨男他瞠目结舌。 “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琏王那样的!?你们到底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了!?到底是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宇文浩然快被气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吼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无辜啊!应该惊恐的、生气的、质问人的是他好不好!?到底是谁跟他有仇,这样乱传他跟一个男人有染?听听看,连他被琏王这样那样过的事情都出笼了,新鲜热乎,并且色彩鲜艳,被描述地极为生动鲜活,让人听了,也很想这样那样,一个不慎,还会喷鼻血,而他,则是非常地想吐血! “根本没有这回事!”宇文逸臣委屈控诉。 “那怎么会被传成那样!?再说,这流言中的当事人之一是琏王!如果不实,琏王定会有所反应,可是琏王听见这件事都没有任何动静!”宇文浩然越想越觉着根本就有这件事,所以琏王才没有反应的! “无风不起浪。”宇文逸凡忽然出声来了这么一句。 “对啊。”宇文浩正想起琏王那天的行为,若不是护着自己喜欢的人,哪可能那样? “嗯……”宇文浩奇想起自家憨侄子能力不足,竟然也被选入琏王亲护队,想想看,这之中大有名堂啊! “真的没有那回事!”某人哀叫。 宇文浩然气得站了起来,其实也不相信自家孩子会跟那个小王爷有断袖之举。他不停地踱步,再次停下来时,指着宇文逸臣,怒道:“你这个臭小子,又做了什么笨事情让人误解……”他忽然不说话,瞪着长子,然后手抖着上下比划道,“你,那个王爷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啊?做什么?”宇文逸臣不明白。 脱你的“……衣服啊!”前三个字由于脑海中的景象太过刺激而没能说出,宇文浩然快泪喷了,他养了二十四年的清清白白的儿子啊!不会被一个男人给占了便宜去了吧! 衣服?宇文逸臣想起昨晚那套让他耿耿于怀了半天的黑衣服,点头道:“在孩儿房里放得好好的呢!”实在不明白他爹为何会扯到那上面去。 众人被他的点头差点吓昏过去,再一听他的话,发现这家伙根本没明白,鸡同鸭讲。宇文逸新一急,口不择言地解释叫道:“大堂哥,不是那个意思!是琏王有没有脱你的衣服?有没有碰你那里!”他边说还边指那里是哪里,致使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扫了一眼那里,然后移了开来。 “……”宇文逸臣嘴角抽搐,脸红了,瞪了他的小堂弟一眼,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再说了,他都多大了,会打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吗?能会被怎样!“没有的事!流言都是不实的,我只跟琏王见过几次面而已。小王爷四岁的时候一次,寿筵那天遇见了三次,都是大庭广众之下。”然后他把那天发生的真实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听他这么说,厅中一片沉默,没多长时间,就听得宇文逸新那喳喳呼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完了,一定是琏王看上了你!要不然怎么会对你那么好,偷了他的鹰,撕了他的信,竟然还让你进他的亲护队?难道是……”他一惊一乍的,“待你进他的亲护队后,找准机会好下手!?” 小堂弟,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宇文逸臣一阵恶寒,但心中觉着其实他小堂弟说得有几分道理。 宇文浩然三兄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同时闪出念头,不能让宇文逸臣去亲护队,否则不是自动送上门给别人吃吗? “都怪大伯您啊!”宇文逸新冲着宇文浩然嚷嚷道。 “闭嘴!”见儿子没大没小,宇文浩正连忙呵斥他。 宇文浩然阻止他五弟训斥小侄子,他看向宇文逸新,想听听他准备说什么。 “我没有说错啊,都怪大伯不肯让大堂哥娶亲,不娶亲,有个侍妾也可以啊,要不然让大堂哥去青楼逛一逛也不错啊!总好过大堂哥这样让琏王误会他喜欢男人,被琏王看上的好!” 他哪里有做让人误解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了?小堂弟又开始胡说了!宇文逸臣有口难辩,心中跳脚。 “估计就是外人都知道大堂哥没沾过女色,所以琏王才会认为大堂哥喜欢男色!”宇文逸新越想越觉着自己想得对,所以还边说边点点头。 觉着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宇文浩然三兄弟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正好每年的今天各个青楼都有花魁宴,酉时正点开始,逸新你就陪着你大堂哥一起去玩一玩,随便哪一楼,今天晚上不用回来了。” 宇文逸臣沉默不语,脸色很呆,明显被如此变故刺激到了。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遍“青楼”、“花魁宴”、“晚上不用回来”这类语句,许久后,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他心中惨叫一声,啊——!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倒霉事从天而降?去年是他的本命年,难道说本命年的年末才犯到了太岁,甚至还延续到了今年!?某人心中的小憨孩差点倒地挺尸不起。 “太好了!大堂哥,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玩玩了!”宇文逸新高兴地跳了起来,冲到他大堂哥的身旁,兴奋地朝着他的背使劲拍,“这样琏王就会知道他误会你了,其实你喜欢的是女人!” 他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宇文逸臣心里很冲地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准备想办法不去,却听见他小堂弟的这句话,念头一转,其实去一下也没有关系,这样免得那个小王爷真有不好的想法,误会他什么。他可不想被一个男的给缠上!不过,他去的话,得准备点东西。嗯,听说青楼里都燃有媚香,去之前记得吃颗药丸,避免他被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弄得做错事情,还有、带点钱!对了,要堵人嘴的,这个一定少不了,得多带点。还好,是过年了,今年收到了不少压岁钱,某位二十四岁还能收到压岁钱的人开始暗自庆幸开心,毫无这么大岁数还伸手白要钱的羞愧感,倒是想到今晚荷包得大出血,又有点心疼。 心疼归心疼,有些事还得做,于是,所有的人都误以为他是在高兴终于得到允许可以接近女色了,就见他兴冲冲地撂下一句“我回屋准备一下”后,冲出了正厅。 ------------ 第三十章 青楼开荤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卷三 两情相悦拐憨夫 ------------ 第一章 月下佳人 暖暖的被窝,让狄羽琏舒服地用脸蹭了蹭被子,再往里缩了缩。 屋外隐约传来些许声响,使她不悦地蹙眉。因为还想继续赖在这张床上,她决定忽略它,便把被子拉起,蒙在头上,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可是接下来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最终只好睁开双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有点茫然地看向屋内。 屋内的摆设很陌生,她的脑袋还不太清醒,愣了一下,慢慢地才忆起她之前听见宇文逸臣要去青楼,一怒之下派小福子带人去砸了那里,而她自己则按原定计划,来宇文府敦睦亲邻。 事实上,她敦睦亲邻的真正目的原本就不怎么单纯,而在知道宇文逸臣去逛青楼后,那目的更是变了样,根本是准备好来宇文府找宇文浩然的茬,整他的。原因很简单,想想看,宇文逸臣看上去是多么地憨厚纯真啊!所以她怎么想都是这做老子的过错,竟然敢教他跑到那种地方去,学坏了怎么办!?最重要的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惹到她了! 于是,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她来到了宇文府的后门,报上名号,当场吓得府内的小厮腿软,连滚带爬地赶着去向自家老爷禀报,煞星上门了啊! 她跟着领着她的奴仆往宇文府内走时,瞄见后门附近有一座别致的小院,那小院正好跟琏王府紧靠,就隔着一堵墙。 狄羽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是谁的,奴仆哪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他家少宗主的寝院,当即,她就走不动了,脚底一拐,往那院走去。 身为客人,狄羽琏其实很不自觉,主人宇文逸臣不在,她是毫不客气,未经允许地就进了他的院,走入他的屋,到处看,还乱动他的东西。 就像所有动情的普通少女那般,只要是跟心爱的人有关的东西,都会看起来很顺眼,看上去很有吸引力。所以,纵使狄羽琏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她还是新奇地看看这里,摸摸那里,猜想平日里宇文逸臣在这里做些什么,他做事的样子是怎样,哪些东西是他喜欢的。她的心里有一种她不明白的情绪充盈着她的心房,几乎摆在屋内的每样东西都被她拿起放下,放下再拿起。 宇文逸臣身边虽然没什么人伺候,可他的屋子很整洁,没什么花哨的物品,都是实用的东西,屋子布置的简单而舒适,尤其是那张床,当狄羽琏看见它时,由衷地产生了这种想法。 床铺得干净整齐,被子摸上去柔软舒服,那床仿佛在诱惑她,招手说来吧来吧,躺下来睡一觉吧!觉着这床应该很好睡,而她也累了一天了,于是,就见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都下去吧,本王休息一会儿。”彻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屋了。 碧箫和紫笛愣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抓住那个领路的仆人,拖着他出了屋,出去后,不忘把房门关上。 就这样,狄羽琏鸠占鹊巢,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张床果然很好睡!验证过自己想法的狄羽琏轻轻拍拍床,难得无梦地睡了一觉让她心情很好。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有些乱的头发弄好,再看看床上略显凌乱的样子,这时候,她才有稍许客人的自觉性,感到不好意思了。 想说把他的床弄回原样,可惜平日里某人的这类琐碎之事都是由碧箫她们动手打理的,所以她笨手笨脚地铺了半天,发现完全不能跟原先的模样相比,只好作罢。 这让后来瞪着自己显得很乱的床的宇文逸臣黑了脸,二话不说地卷了被子和床单,跟他去青楼的那身衣物放在一起,捐了善堂,屋子里的东西更是全部擦了一遍。 此刻的狄羽琏不知道他会那样做,很久以后意外知晓时,还着实跟某憨男闹了小脾气,害某人向她道歉,哄了她半天,这都是后话了。 狄羽琏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挺晚,看来她还是睡了蛮长的时间,不知道小福子有没有把事情做好? 她正这么想着,屋外就传来了宇文浩然洪亮的声音:“已经不早了,还是劳烦福公公请王爷起来,在我们宇文府用晚膳可好?” 狄羽琏休息,碧箫她们自然要求外面的人保持安静,而宇文浩然不顾这点,反而大声说话,实在是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更由于长子竟然被琏王的手下带了回来而憋了一肚子的气。 原本,他还想这个小王爷虽然脸皮厚,不尊重他们宇文家的人,擅自进入别人的屋,还外加睡觉,但还是想说算了,不要计较,容忍一下就过去了。当然,那也是因为他庆幸今晚有先见之明,让长子去了桦街,一夜不归,想这小王爷今天就是杠在这里,不回家都没关系,反正见不到他的长子,料他小王爷也没办法。 可惜,正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想到就在他们三兄弟跟碧箫两人大眼瞪小眼,静候了许久时,他、他的宝贝长子竟然耷拉着脑袋,被琏王身边的小福子领了回来。 这让他当场傻眼,忽然有种儿子在琏王的手心里,怎么都逃不出去的感觉。他感到心慌了,不知道琏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可能来他府上就为了睡觉吧!于是,有点抓狂的他冲着小福子出声了,想把屋里的狄羽琏叫醒,以便知道她来宇文府的真正目的。 而站在他身后的宇文逸臣木然地瞪着自己的寝屋,嘴微微地张着,魂魄都快从嘴里飘出去了。 打击啊,晴天又见霹雳!想想看,当他被迫回来,一路上隐约有被那小福子押送的嫌疑不说,进府后,小福子不仅跟了进来,他竟然还听见仆人禀报说那位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主不但跑到宇文府来了,更瘆人的是小王爷就在他的寝院里!这让他的心中不但泛起一阵恶寒,更想转身拔腿就逃,躲得远远的。只是,在小福子的盯梢下,逃跑是种奢想,他只能很乖地回自个的寝院,跟着他的还有所有的弟弟们。 可他才回到寝院,刺激又从天而降,小王爷竟然睡、是睡、在自己的屋内!啊,显然老天爷觉着他宇文逸臣的心脏太过强壮,承受力很强,所以不嫌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刺激它! 屋内的狄羽琏不知道宇文家的人都不怎么欢迎她,当然,别人欢不欢迎她,不关她事,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一听见宇文浩然是跟小福子说话,她首先想到的是他有没有完成任务,把宇文逸臣领回来。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看了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推门出去,只是,虽然很期待见到宇文逸臣,她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冻死人! 宇文浩然等人表面上是恭敬地向她请安施礼,实则如临大敌般地警戒着,生怕小王爷出来后,来一句让宇文逸臣单独进屋的命令,都在想万一这家伙真的不把他们宇文兄弟放在眼里,硬把他家小憨孩弄进屋内这样那样的话,他们该怎么办?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下官等人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没什么,本王只是随便逛一逛而已!”如愿地看见了宇文逸臣,满意地看了一眼小福子后,她忽然不想让宇文逸臣知道自己是专门跑到宇文府上来的,便很冷漠地回了这么一句。 你随便逛也不要逛到我们府这里来啊!下次一定记得在后门贴钟馗的像! “不知王爷休息得可好?都怪我家下人不懂事,没能及时禀报,要不,就可以给您安排舒适的屋子休息的。”话说,从没见过这么“自觉”的客人! “不,这屋子就很好,睡得很舒服!”她是真的很满意,还回头又看了一下屋内。 他的屋子睡起来当然很舒服!可他又没有允许别人随便睡的习惯,这位小王爷他也太“自觉”了!一见到狄羽琏出来便缩到他爹身后使劲躲起来的宇文逸臣内心非常不高兴。 “跟宇文大人成了邻居,本王很高兴。” 你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上的! “本王听说……” 听说什么?宇文几人心中一阵紧张。 “听说宇文少宗主今晚去了青楼,没想到宇文大人竟然放纵儿子去逛妓院那种地方!”一想到这,狄羽琏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放纵?要不是因为怕这个小王爷吃了他的宝贝儿子,他用得着鼓励儿子去青楼吗?也不想想看,这究竟是谁的错!?宇文浩然的内心很愤怒地吼道。 “本王觉着不好,为了避免少宗主成为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就擅自作了主张,派人把他请了回来!” 听听看,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其实你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吧! 宇文三兄弟的脸是黑的,怎么那么巧地就让小王爷给知道了,把人给弄了回来呢!?邪门! 请?那个请的方法可真另类霸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吓死人!宇文逸臣心中腹诽道。 “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本王可不会像这一次般地手下留情了,而是会拆了燕都内所有的青楼!” 由于宇文三兄弟不知道她派人砸了宇文逸臣所逛的青楼,自家小憨孩到底是以何种野蛮的方式被请回来的事情,所以三人只能纳闷地望着狄羽琏。半晌后,体会其中含义的他们才回过神来,这个小王爷竟然在威胁他们!死小孩到底有什么权力管这事?真是未免太过莫名其妙了,管得宽,还很理所当然的施恩样!气死人了! 狄羽琏撂下*裸的威胁,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宇文浩然,迫使他应声,才算满意。她又看了看宇文逸臣,见到他从她出现后,就极力躲藏的动作,心中不禁来了气,又躲!她很可怕么?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直视她!? “还有就是,明日宇文少宗主就到本王府上报道好了。” 什么?为什么进亲护队的日子会提前?他们这还没商量好用怎样的方法才能避免宇文逸臣到琏王身边去呢,这个小王爷难道知晓了他们这种心思,先下手了?众人再次感到意外,被刺激了,尤其是宇文逸臣。 “小福子,记着让宇文少宗主直接到子耀那里去,不必进亲护队了,就作为本王的贴身护卫好了!”成为她的黑衣护卫中的一员,他与她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哼,到时候,她看他还怎么躲! “……”宇文家的人彻底懵了,琏王的十三黑衣护卫那是经历过生死历练,多年漫长的过程,慢慢地被选到小王爷的身边的,而他家憨憨傻傻的宇文逸臣,啥都没做,竟然就如此这般容易地成为了第十四名黑衣护卫! 众人觉着不可思议,更加认为狄羽琏不怀好意,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想把宇文逸臣弄到身边,好下手这样那样!想想看,贴身的啊!这还不能说明事实吗? “本王的黑衣护卫都是住在王爷府的……” 宇文逸臣心中一惊,千万不要说让他住到王爷府去! “既然宇文少宗主就住在旁府,本王特准你可以回府住。” 还好,还好,宇文逸臣忽上忽下的可怜小心脏终于放了下去。 “好了,本王累了,就回府了,宇文大人们就不必多礼地送了!”狄羽琏不知众人想到哪里去了,估计是她刚才睡得好,心情愉悦,又认为自个的目的达成,所以才没再按计划整宇文浩然,而是准备回府,期待明天起,天天都能看见宇文逸臣的美好生活。 累了?貌似某人才睡起来!宇文浩然他们胸中梗着一口气,彻底无语。 “王爷请留步!”宇文逸新忽然出声,阻止了狄羽琏走人的动作,致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他想干啥,总之,胆大了! 她停下脚步,冷着一张脸,朝出声的人看去,不认识! “属下想请问王爷,既然明日我大堂哥去王爷府报道,是否属下也一并报道,并且也成为黑衣护卫?”这句问话可是宇文逸新想说为了保护他的大堂哥,鼓足了勇气,努力让自己镇定,才没能撒腿跑了地说出来的。 狄羽琏直直地盯着他,眼神深沉。她不出声,致使所有的人都为宇文逸新的大胆捏了一把汗。 沉默无声,被那恐怖的眼神死死盯着,吓得宇文逸新差点摇手,想说他刚什么都没说,请无视他,然后逃跑。 终于,在众人都快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时候,狄羽琏想起她之前还答应宇文浩然让宇文家的另一个孩子进入她的亲护队,想来这人便是了。 “哦。”她仅仅应了这么一声,看上去无何不悦,让众人稍稍放心,却没想到她接下来是一声不吭,不打招呼地忽然起身攻向宇文逸新,招招凛冽。 宇文逸新反应不及,头三招被打中,要不是狄羽琏没有杀他之意,他恐怕已经被干掉了。 “认真点!”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不满意。 宇文逸新反应过来琏王在试他身手,这才镇定下来,发挥正常了。 宇文逸臣紧张地看着两人互来互往的交手,死死盯着他的小堂弟,生怕他出什么事。 过了近百招,狄羽琏觉着够了,一脚踹到了宇文逸新的身上,把他踹到了地上,还踩了他一脚,挪开,站在他身边,冷冰冰地说:“就那么办吧!” 太、太、太恐怖了!呜呜呜!幸好琏王同意了,他可以保护着点他的大堂哥了,被打了几下,踹了一下,也算值了!不枉费他冒着生命危险的举动! 宇文浩然他们也存着这种心思,暂时没法阻挡他家逸臣到琏王身边,有个逸新前去护着点,总是好的!好孩子,做得好! 而狄羽琏却存着另一番心思,刚才试宇文逸新的身手,她游刃有余,当中曾瞄见宇文逸臣担心的样子,当即她就决定把这看上去对他很重要的小子弄到自己身边,万一宇文逸臣不听话,譬如说她让他只对她笑,他不肯的话,就拿他堂弟当人质威胁他,再说,给宇文家多点甜头,日后朝堂中好办事。 “谢过王爷恩典!”宇文等人谢恩道。 宇文浩然再次邀请狄羽琏在府内用膳,她拒绝了,再准备走,却瞥见那一边分隔两府的墙,便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往那堵墙走去,边走边问始终跟着她的小福子三人:“那墙后面是我们府的哪里?” “回禀王爷,奴才不知。” 没得到答案,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狄羽琏脚底一动,非常轻盈地跃上了墙头,立在上面,俯视那方院子,静默一会儿,就听见她说:“这祠堂没什么用,拆了,重盖!布局就按这边一样,三个月的期限,就当作本王的寝院!”说着,她的手还指了指这边——宇文逸臣的寝院。 “是!” 这消息,够得上重磅级,像是从天又轰下了一道惊雷,首先被击中的就是宇文逸臣心中的小憨孩。烧焦冒烟的小憨孩抬首仰天抗议道:不要啊!瞧瞧这小王爷跃上那墙跃得多么轻巧,要是再住在他旁边,他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时刻得防着某人爬墙!想着,某憨孩很难不泪喷!决定从今天晚上起,睡觉一定关门关窗!警觉万分! 小王爷要住旁边,那他就绝对让他家逸臣搬家!宇文浩然瞪着狄羽琏的背影,立刻下了决定。 “这堵墙怪碍眼的!”嫌刺激大家刺激得不够,跃下来的狄羽琏看着那堵墙又来了这么一句,说着,手还往那上面敲了敲,不知道是想知道墙的结实程度,还是想直接砸了它,弄得宇文家的人心惊肉跳。 啊啊啊,小王爷干什么?不会是想把墙拆了吧!?宇文逸臣惊恐地看着她的动作。 事实上,狄羽琏手很痒痒,确实想拆了那墙,这样以后她若是想过来,多方便啊!不过,琢磨着那样做就过头了,只能遗憾地敲了敲墙,过过干瘾,没砸它。 见她没砸墙,宇文浩然他们放下心来。可她接下来的话又折磨到了他们:“宇文逸臣可别乱搬家,本王不喜欢旁边住别人!” 那就是说喜欢旁边住宇文逸臣!?好直白啊!好大胆啊!小王爷这是大刺刺地追他家逸臣吧?男人追男人还这般光明正大!? 宇文逸臣真想昏过去算了,他有种这位小王爷在使劲黏上他,像黏皮糖般,怎么都甩不掉的感觉,噩梦难醒啊! 当狄羽琏终于满意了,走了后,差点让他们撒盐外加放鞭炮地欢庆,煞星,请别再上他们宇文府来了! 只是,他们如此不欢迎某人,就连宇文逸臣也一样,可就在当天晚上,某憨男他自个先去翻墙,再不小心的把煞星给抱了回来。 事情发生地很简单,当天晚上,一向好眠的宇文逸臣他很难得地失眠了。他总是草木皆兵地瞪着门窗,觉着不安全,仿佛那琏王随时都会从那里破门破窗而入。还有这张床,上面的东西虽然都换过,可一想到那个怪异的小王爷在这上面睡过,就让他觉着不舒服。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好坐起来,脑子里在胡思乱想,总想着万一小王爷怎样会怎样的假设,结果就这样直到深夜,他都很清醒地瞪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最后,他忽地反应过来,他竟然一直想那位小王爷,当即郁闷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不让那个小王爷住到他旁边去,不要说那个祠堂有他的很多回忆,是他从小到大发泄心中郁闷时的秘密之地,更重要的是,他不要搬家,这所院子是娘亲之前住的偏院,是他在宇文府内唯一能找到跟娘亲有关的地方了,他才不要因为一个小王爷而离开这院子。 不过,要怎么做呢?想来想去,某憨男决定去实地看一下,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心意一定,他立刻起身穿衣,出了房。 旁边府毕竟已经不是以前没人住的情况了,所以宇文逸臣没像之前狄羽琏那般跃在墙头,立在上面,而是轻轻一跃,趴在了墙头,整个人挂在了上面。 这墙真矮,要不,他从今天起,晚上偷偷来把墙砌高如何?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能砌得很高吧?他觉着不错,把这想法作为备选方法之一记着了。 他悄悄地探头看看那祠堂,一张脸顿时挤成了可爱的憨包子脸,娘啊,才多长时间没来,明显这里都被黑色毒害了。就着月光,眼神很好的他很清楚地看见那祠堂已经被刷成了黑色。 唉,还好,他心爱的松树还在茁壮成长,没被那个怪品味的家伙命人也刷成黑色了。他系得祈福带竟然也完好无损地在松树上挂着,嗯嗯,不错!木桩也在,那个人也在,嗯?等等!人?视线忙回转,宇文逸臣瞠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多出来的人影。 只见地上那人抱着头,人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天哪,不冷吗?看见对方仅穿了一件单衣,甚至光着脚,宇文逸臣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他正想着那人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见对方抬头了。 如瀑般的黑发披肩而下,那人缓缓地转向宇文逸臣这方,望向夜空。皎洁的月光下,印入宇文逸臣眼帘的是一张挂满泪水的娇弱惹人怜的小脸,远山般的黛眉下,嵌着一双透着迷茫神色的凤眸,五官无一不精致。 不知是被她的长相吸引住,还是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伤痛撕心的气息所感染,一时间,宇文逸臣移不开了视线,愣愣地盯着她看。 泪,还在流着,地上的她又把头低下去,用双手抱着它,浑身在抖。这让宇文逸臣才回过神来,想到原来她是头在疼。 善良外加热心肠,经常会多管闲事的习惯又冒了出来,就见宇文逸臣趴在墙头,巡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便低声唤她道:“姑娘,姑娘!别坐在地上,受凉了,头会更疼的!” 对方没反应,不知是不是太过小声,没听见,所以宇文逸臣在唤了几声后,只好又确定一下周围没人,便翻墙过去了。 跳到地上,宇文逸臣像做贼般,东瞅瞅西瞄瞄,然后飞速地跑到了她的身边,蹲了下去,再次对她说让她起来,别在地上待着。 好像感到身边有人,她抬起了头,但因为还没有真正回过神来,她的眼神中除了茫然还是茫然,只能痛苦地再抱着头,但即使是疼,习惯使然,她也没有发出一声来。 啊,怎么没反应呢?他总不能抱她起来吧!男女授受不亲啊!宇文逸臣很小心地用手指捣捣她,希望她能回过神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声音,是小福子的,“仔细地找!”。 宇文逸臣一听见,身体就绷紧了,紧张地看着祠堂入口处。这跑到别人府中的院子里,本来就心虚,再加上这里是琏王的府邸,听见人渐渐地往这边寻来,头一次可能会被人发现的宇文逸臣一时紧张过度,直觉该躲起来,他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抄起地上的她,抱到怀里,起身几个起伏,再次跃墙而过,回了自己的寝院。 当小福子他们到时,祠堂院内,空空如也,而仅一墙之隔的某憨男他与怀中女子大眼瞪小眼…… ------------ 第二章 一见钟情 清冷的月光铺洒而下,冷冽的夜风阵阵吹过,静悄悄的燕都除却打更人所发出的声音外,刚才也只有琏王府为了寻找什么人而发出了声响,而当寻人的小福子他们从祠堂一无所获地走了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天虽冷,但在分隔宇文府与琏王府的这堵墙处,却很热。正确地说,是在那里的两人很热,羞热的! 怀里抱着个女子,令宇文逸臣的脸上感到一阵臊热。刚才他一落地,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好事——顺手“牵羊”了!一想到这,他差点把怀里的女子扔出去,但旋即考虑到那样也不对,伸出的双臂又停住,怕真把人家给摔着了,两臂反而往回收了收,把对方抱得更紧了点。这下可好,那女子,也就是晚上犯头疼跑出来的狄羽琏彻底窝在了他的怀里。 如此亲密地接触,使宇文逸臣的脸红上加红,他非常尴尬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心里则后悔地叫道:娘啊,他干嘛不经大脑,又是爬墙又是顺手地抱个女子回来?他都不知道她是谁! 当他再注意到她的衣着,黑色的长衣时,瞬间,他的脸色由红变得跟那衣服的颜色一样,黑了。完了!这女子出现在琏王府的祠堂院中,再从那位琏王酷爱黑色的怪异癖好来判断,她肯定是琏王府的人,而最近听小堂弟说琏王府的女眷除了琏王身边的两名宫女外,就只有近日来,各处送给琏王的侍妾和伺候她们的婢女了,再看这名女子所穿衣料为上等,只有做主子的才能穿,就能判断出她肯定是侍妾中的一位。他惨了!万一让人发现,误以为他擅自掳走了琏王的侍妾或者说他跟她偷情可怎好!?他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而窝在他怀里的狄羽琏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宇文逸臣?他抱着自己?这个认知让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两抹红晕,羞红了脸。只是,当胸腔内的小心脏飞快地扑通了几下后,她却因为刚才的头疼而脑袋不太清醒,还未能完全回过神来的她又怀疑起了眼前的一切乃是幻觉。 是做梦吧!舍不得移开视线的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想让这个好梦长久一点。 咦?这个布料摸上去好有真实感!她的小手把握在手里的衣料摸来摸去,小脸上渐渐起了困惑,头微微歪着,疑惑不解地侧首瞄瞄手中的布,再抬头望回宇文逸臣,她是在梦里吧!?可这梦为何像真的? 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地印在她的眸中,但狄羽琏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内心认定是在做梦。于是,就见她为了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伸出双手,朝向宇文逸臣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就掐了下去,并且揪住他的双颊使劲往两边拽。 “唔唔唔,唔唔!”别掐啊,好疼!宇文逸臣的脸上顿时带上了委屈,哀叫。 耳边传来他的叫声,手底的触感真实,还带着温度,狄羽琏愣了一下,赶忙松手,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很无辜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她干嘛使劲掐他的脸,是因为他抱着她而向他表示不满吗?可是,一般来说,女子对着登徒子不是应该一巴掌扇上去,才能表达愤怒之情吗?呸呸,说错了,他才不是登徒子呢!总之,她好像不是因为生气掐他脸的。宇文逸臣回望她,被她的表情弄得很纳闷,暂时相对无语。 他感到脸颊有点疼,想腾出手来揉揉,可是手里还抱着个人,所以正在想如何解决这等意外事件,总不能就这样呆站着时,就见怀中的她又伸出了手朝向他的脸来,却在快接近的中途,又像是犹豫般地收了回去,来回几次后,那只小手它还是在宇文逸臣愕然的目光下,伸出了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颊,这动作就像是、像是确定他是不是真人般,当即,脸再次遭受袭击的宇文逸臣额头刷下黑线,嘴角微微抽搐地说:“姑娘,别戳了,我是活人,不是鬼!倒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披着一头长发,一袭长衣,赤脚出现在院中才会被人误认成鬼呢!宇文逸臣的话说到一半,却被狄羽琏震惊的神情给打断了。咦?发生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了吗?难道他真得看上去像鬼?否则为何她会用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此时,狄羽琏真正地清醒了。之前让她抓狂地想砍人的头疼已经奇迹般地不见踪影,而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宇文逸臣,她的内心却是起了巨大的波澜。 好像无法面对眼前的这种状况,狄羽琏那双盈盈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张。在宇文逸臣的注视下,她的身体显得僵硬,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心脏开始咚咚打鼓,然后她是移开视线不敢看他,渐渐地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 “……” “姑娘!”见她没反应,睁大眼睛像是神游去了,宇文逸臣不得不提高音量地叫她,同时还摇了摇她。 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唤回了她,却也使她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姑、姑娘,那个……”他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怕吓着她,“要不要先到屋里取取暖?”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脸上惹人怜的表情影响到,宇文逸臣没发觉自己把她抱紧了点,让她更能靠近他。他直直地盯着她的脸,不自觉地想,刚才的那个表情呢?再来一个,好可爱! 狄羽琏睁大眼睛回望他,就是不说话,害宇文逸臣以为自己唐突了佳人,赶忙解释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穿得太过单薄,在外面待久了,会染上风寒。刚才还光着脚,趴在那么冰凉的地上……”说着的同时,他还很顺便地朝某人的脚那里瞧去。 纵使狄羽琏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但她还是知道像脚这种私密的地方不可以随便给男人看到,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自己的脚露在了外面,慌忙地缩进衣摆内。 于是,两人的脸又红了,不约而同地把一切归罪于天气在作怪:这大冬天的,怎么可以那么热!? 宇文逸臣再次感到尴尬,话说到一半,顿住了,过些时候他才找回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继续解释道:“姑娘,你去屋内加件衣服,再喝点驱寒的汤药,避免染上风寒,而且在下看你刚才犯头疼,区区不才正好略懂医术,帮你诊诊脉,看看有没有办法诊治,然后,嗯,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再把你送回去,如何?”他总觉着既然已经把人带过来了,不如帮她看看她的病,而且不能让人家依旧穿得这么单薄地回去,这样大冷天的,是真的会得风寒的。更重要的是,之前在琏王府的时候,他有听见那位小福子公公的声音,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他猜想找的就是这名女子。再联想一下他看到她时,她在哭,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隐情,说不定她是被强迫送入琏王府的,却在逃到祠堂那处,发现逃不出去,无路可走,所以哭泣自己悲惨的命运。可怜的姑娘、不,小姑娘!她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吧,就这样委身于人,而且对象还是那个阴森恐怖的琏王,那个嗜血的家伙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虐待了这位小姑娘!可想而知,有这种想法的宇文逸臣,他的心中,同情心无限地泛滥啊!这就想帮忙,想说如果她不愿意回去,他就想办法把她送出燕都,反正也没有人发现是他把她带走的,不是吗? 他想得挺好,可对方只会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没有任何回应。结果两人只能再次地大眼瞪小眼,许久后,弄得宇文逸臣严重怀疑:其实,这个小姑娘是个哑巴吧?想想看,她刚才哭的时候也没有发出过声音,被陌生人抱过来也没有出声!拜托,即便是哑巴,好歹也给他来点动作表示行还是不行啊!他这样抱着她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姑娘,在下刚才的提议,同意的话,你就点点头,反对的话,你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狄羽琏迅速地点了点小脑袋,完全同意,“哦,那好。”对于她忽然快速地点头同意,宇文逸臣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的表情略显呆,纳闷地皱了皱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却暂时想不出来,只能抱着她往自己的屋走去。 干净清爽的男子气息环绕着窝在他怀中的狄羽琏的整个人,充盈着她所有的感官。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衣服,人靠在他的胸膛上,能够清楚地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与她自己因紧张羞涩而不受控制,强烈跳动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极度寂静的夜晚产生了只有她能听见的喧嚣声。 耳边伴着节奏不一的两种心跳声,不知为何,有种小小的甜蜜感萦绕上了她的心头,致使她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往上挑了挑,一挑再挑,渐渐上扬了起来,终于,那张精致漂亮却多年不曾笑过的小脸上缓缓地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此刻,宇文逸臣恰好不经意地扫了怀中的她一眼,却没想到会因为那宛如清淡小花,清雅别致的笑颜而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那笑容清纯可人,令人想掬在手心,小心呵护,不再放手。他的心脏不再受控制,顿时失序地狂跳了起来。 于是,那种心跳的喧嚣声变了,两种本来不同频率的声音,最后,竟然逐渐地合二为一,同频而跳,在这宁静的夜晚奏响了一道特别的旋律,那是心动的声音,名为一见钟情…… ------------ 第三章 旧景重现 发现自己由于怀中之人而心跳不正常,宇文逸臣的脸上再次感到臊热,慌忙移开了视线,快步走向屋内。边走边在心里抱怨怀中女子没事笑得那么可爱做什么?这不是引人犯罪嘛!对,引人犯罪!某人心中的小憨孩点头赞同。 房门打开,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进去的两人这才觉着原来外面那般冷,尤其是狄羽琏,她感觉身子都冻僵了,忽地想起自己竟然忘记运功保暖了,不过,她再看看宇文逸臣,当即打消了运功驱寒的念头。 宇文逸臣用脚把门踢得关上,挡住屋外传来的寒气。他抱着狄羽琏走向外室的椅子那处,期间,借着屋内明亮的烛火,更加看清楚了怀中人儿的容貌。 她有一双灵动的黑眸,鼻梁直挺,红唇微翘,皮肤不若一般深闺中的女子那般白皙,反而是一种健康到恰好的小麦色,致使宇文逸臣困惑了一下,没想到她看上去没有自己想像得那般柔弱,大概还经常在外面晒太阳,而且她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以前见过她吗? 看见她也盯着自己看,他迅速地移开视线,心脏不禁再次怦怦,努力跳动。他尽量平静心境,把她放到椅子上,再走向内室,去拿小暖炉,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同样属于感情白痴的宇文逸臣把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归结于被一位陌生女子盯着看的正常反应,想想看,陌生人,既是异性又不了解,自然而然会让他有点紧张。 等等!对了,他就说他刚才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宇文逸臣拿着小暖炉,脸上恍然大悟,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小姑娘被他一个陌生男子抱走,她怎么就一点激烈的反抗,甚至连个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还有,他让她进屋,她竟然就点头同意了!她也未免太过单纯了吧!也不怕他是坏人,会对她怎么样吗?虽然他确实不是坏人,可小姑娘也应该有点防人之心吧! 当即,秉着好心,宇文逸臣走到蜷腿坐在椅子上的狄羽琏跟前,边把手中的小暖炉递给她,边开始热心肠地教育起了某人要有防人之心:“来,暖暖手。对了,姑娘,你娘亲应该有嘱咐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吧,尤其是不要跟男的走!啊,你等等,我出去打点水。”宇文逸臣走到另一边,看着空空如也的盆子,忽然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屋。 为什么他一张口就要提到她那个令人愤恨的娘!?某憨男又不小心犯到了某人的忌讳,致使某人性格中琏王的那一人格瞬间踹掉小羽的人格而冒了出来,离开的他不知道屋内温度骤降,煞星现身。 可是,狄羽琏想发火,主角他却不在场,有气无处发。许久都不见他回来,渐渐地她又觉着那属于他的无心之举,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所以当门外传来了他的脚步声时,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紧张,小羽的性格又把琏王的人格压制了下去,屋内温度回升。 宇文逸臣提着两个小木桶进来时,屋内显得一切正常,他根本不知道她曾有的变化。他提的是一桶凉水和一桶热水,看来半天不回来是去烧水了。他把水倒入屋内洗手的小盆里,调好温度,放下小木桶,端着那盆水,放到狄羽琏的跟前,说道:“姑娘,洗洗手。”然后他又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上又多了一个木盆,正好此时狄羽琏已经洗完了手,他便放下那盆去拿擦手巾,同时,他还不忘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了,姑娘,刚才我把你从那府、嗯,带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抗呢?毕竟我是个陌生人啊!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走,那样会很危险!”说着他还摇摇头。 陌生人?岂有此理!他果然从未正眼瞧过她,否则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来,还陌生人呢!冲着他的背影,狄羽琏抱着蜷起的腿,下巴支在膝盖上,气呼呼地瞪他,瞪他,使劲瞪! 待宇文逸臣拿着擦手巾,转过来时,发现这位小姑娘她嘟着嘴,气鼓着腮帮,很不高兴地睁大眼睛怒瞪他。 他愣了一下,旋即用心良苦,苦口婆心地道:“姑娘,你别生气地瞪我啊!我这也是为你好。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你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你遇见坏人了,却这样子毫无戒心地跟着走,就凭你一介弱女子怎能反抗地了!话说回来,你娘亲应该有给你交代过别轻易相信人,随便跟人走吧?”宇文逸臣很有疑问,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提到某人的娘亲,致使某人怒了,他递出擦手巾的同时又道,“姑娘,下次如果有陌生男子不经你允许就忽然抱住你,你一定要……”大声叫,嗯,不对,她好像是哑巴,“你就使劲咬他踢他,让他松手,”手放在她的面前,却不见她把擦手巾拿过去,仅是盯着他的手看,咦?他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宇文逸臣疑惑地跟她一起看着自己的手,接着就用眼角余光瞥见某人她把脑袋凑了上来,然后,小口一张,当即,惨叫声响起:“啊——!” 哼,叫他再敢不停地提那个娘!还这么啰嗦,又来训她!陌生人,她对他来说竟然只是个陌生人!小脾气一犯,看着送上门的手,狄羽琏想都没多想,很顺口地就张嘴咬了,虽说没有当年小时候咬得那么狠,但也够宇文逸臣呲牙咧嘴,疼半天了。 “疼、疼死了!”天哪,这个,她学会得也未免太快了,现学现卖啊!可是,也不能拿他来试验啊!他可是好人一个!宇文逸臣很委屈。 狄羽琏不松口,抬眼盯着他,直到觉着自己气消了,才终于放过倒霉的某人,不过,她还是不忘努力瞪他,因为又不能直接告诉他,她就是琏王,竟敢认不出她,所以她只能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宇文逸臣揉揉自己的手背,再瞄了一眼罪魁祸首,这一瞄,可是让他心中一惊,吓着他了。眼前女子的脸竟然与小时候遇见的黑衣小娃的脸重叠在了一起,看上去是那般相像。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看错了!她只是跟那个小琏王一样咬了他的手而已,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的!一个男,一个女,怎么可能一样!他对自己如此这般地做着心理建树。为了确定,他再看向狄羽琏的眼睛,仔细回忆最近曾看到的琏王的眼睛,进行比较,嗯,完全不同嘛!琏王的眼睛冰冷无情,阴鸷慑人,而眼前女子的眼睛生气盎然,毫不掩饰熊熊怒火,啊啊啊,一定是太晚,他的脑袋不清楚,眼花,对,看错了! 且不说长大的狄羽琏长相虽和小时候相似,但肯定有变化,但光看性别不同这一点,就让宇文逸臣没法认为两个人是同一个。而且就算是那些怀疑她性别的皇子们见到此时的狄羽琏恐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个他们恨得牙痒痒的琏王,更何况是从未仔细看过琏王长相的宇文逸臣呢! 所以,宇文逸臣驳回内心的想法,认为自己多想了,再说了,世上长相相似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不过,他觉着两人倒是有相同之处,爱咬人!难道咬人的习惯也会传染?毕竟这女子是从琏王府出来的,竟然跟那个琏王有一样的不良习惯!而且古人说得好啊,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人,很久以前的那个琏王小娃,女人,眼前的小姑娘,嗯,太形象贴切了!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弱女子计较,宇文逸臣暗自腹诽她一下后,很大度地把擦手巾递到她面前,让她擦干手,只字不提她咬他的事情,然后他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地说:“姑娘,你之前是不是突然被人抱走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呢?可如果之后反应过来了,就应该给对方一巴掌!”这次说话他可记得离她远了点,别再把他当扇巴掌的对象了,虽然那个抱她走的人其实就是他。 扇对方巴掌?哼,那样自己的手也会疼,她倒是喜欢直接给对方几剑劈下去,来个七块八块,非常简单,又痛快!狄羽琏很可爱地嘟着小嘴撇了撇,还略带不屑地瞥了宇文逸臣一眼,看不上他提的意见。 如果宇文逸臣知道她此时所想如此血腥,估计会被雷到,然后受刺激地昏倒,但是他不知道,所以看着她似高傲,似洋洋得意的神态,不知为何,他就是觉着那表情很讨人喜,不由得多瞧了一会儿。 唉,长得这么漂亮可人,竟然是个哑巴,真是太可惜了!他暗自遗憾同情了一下,然后又去把两个小桶中的水都倒在后来拿进的那个盆中,让她洗洗脚。 当然了,女孩子的脚怎么能在他面前露出来,所以他很自觉地端着洗手水出去倒掉,又到他寝院中专门的药房内去把熬制驱寒汤药的药材挑了出来,琢磨着时间差不多,才再回到屋内。 果然,狄羽琏已经洗完,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等他。 “我给你找鞋和衣服换上。”说着,他走到内室,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他把小包袱递给狄羽琏,建议她到内屋去换,他在外面等着。 狄羽琏把小包袱放在身边的桌上,打了开来。她以为小包袱里是他的衣服,却没想到打开后,竟是一套女装,从外到里,是连肚兜都有的全套不说,还有鞋子。她翻了翻,以为这是哪个他喜欢的女子的,顿时,心中的酸泡泡直往上冒,不禁难过地眼睛红了一圈,还很愤恨地把那衣服推到一边,别过头,不肯穿。 宇文逸臣一头雾水,有点无措,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思考了一下后,对她说:“姑娘,去内屋把衣服换上吧,这衣服是新的,没人穿过,是我准备送给我小妹的生辰礼物。”很爱护自己弟弟妹妹的他一向都很重视给他们送生辰礼物,女子的东西他又不太懂,所以就托善堂的丹菲买的,没想到她连肚兜都帮买好了,宇文逸臣瞥见那肚兜,脸很不受控制地红了红。“你、你拿去穿,我看你跟我小妹身形差不多,应该能穿上。别担心,送给你了,我再送别的给我小妹就可以了。”唉,荷包啊荷包,又扁了! 一听这话,狄羽琏立刻转过头来望着他,然后把那鞋子放到地上穿好,再拿着所有的衣服进了内屋。 嗯,果然是不愿穿别人的衣服,幸好他这次送小妹的礼物是衣服,否则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的话,估计她会把它丢出去。 留在外屋,宇文逸臣这才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喝点水。他发现自己很精神,一点都不困,唉,都怪那个琏王,害他今夜不能入睡,明天还要去琏王府,真是倒霉! 他在心里抱怨了许久,而他抱怨的对象就在他的内屋,瞪着那一套衣服只感郁闷,摸不着边。 这些玩意要怎么穿?延烜国女子的服饰虽然飘逸漂亮,但向来样式很复杂,有很多带子要系,穿起来很麻烦,而狄羽琏从小到大可是一次都没有穿过女装,就连在冷宫时都穿得是太监服,而出冷宫后,就更别说了。 她拿起这个,再捞起那个,辨别了半天,感到头昏脑胀,中途还对着肚兜发了半天呆,这是个啥?想她发育后,对于胸前不经她允许就长出来的碍事部位一向采取压平政策,也就从不知道其实,女子是要穿肚兜的。每天研究权术势的她,哪有空去管这种事情。 许久后,她终于得出结论了,穿这玩意比陷害太子下台还难!不穿了!她悻悻然地把所有的整套衣服揉成一团,就那样乱七八糟地放在了包裹布上,重新打包,一抱,走出了内室。 ------------ 第四章 伤痛往事 见她出来了,宇文逸臣的内心有点期待地朝她望去,心想那套淡粉色的长裙穿到她身上不知会是何种风采,然而,当他这么一望,他的憨脸就垮了下来,极度失望,为何还是那件黑不溜秋的脏长衣!? 狄羽琏抱着那个小包袱,不说话地望着他,脸上露出点难为情,微窘。 “穿不上?”宇文逸臣猜测道。 狄羽琏点点头,虽然此穿不上非彼穿不上,但鸡同鸭讲有时候还是能搭上的。 怎么会呢?明明看上去跟他小妹的身形差不多,宇文逸臣郁闷了,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你穿我的衣服可以吗?”她肯定不会同意吧?他猜测。 当然可以,男装好多了!狄羽琏立刻点头。 “那你等等!”意料之外,宇文逸臣愣了一下后,马上找了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狄羽琏又重新进内屋换上了,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虽然没有像是小孩穿大人的那么夸张,但也显得她娇小了。虽然不合身,但是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的衣服,她低头看看它,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有点开心。 再次到外屋,宇文逸臣看见她穿自己的衣服,异样的感觉顿时浮上心头,觉着那衣服穿在披着长发的她身上别有风情。他以前帮助人的时候,不是没有把衣服借给别人穿过。可那些人无论是谁,就像同样是女子的丹菲穿着他的衣服时,他都没有觉着有啥,但是看着眼前身着他衣的她,不知为何,心里像有什么在发酵,涨得满满的,致使他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挑。 被他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狄羽琏头一次感到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好了。 暧昧的气氛漫延在两人之间,待宇文逸臣回过神后,立刻忏悔:啊,他这是在犯啥毛病,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个不停!? 他虽然这样想,可瞥见过长的袖子被狄羽琏胡乱挽着,还是忍不住地上前伸手帮她重新挽起。而狄羽琏也很自觉,在他挽完一边后,主动把另一只胳膊也伸到了他面前,没办法,某人被人伺候惯了。 觉得都弄好了,宇文逸臣朝着她开心一笑,征询她的意见道:“姑娘,我现在给你把脉可好?看看你为何头疼。” 他冲着她笑了!狄羽琏睁大眼睛地注视着他的笑容,心中愉快地冒泡泡,不自觉地点点头,还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给他。 耀眼的笑颜,使得宇文逸臣的眼前一亮,视线被拽住,再也移不开,同时,他的心跳再次为某人而变得不正常。 这个,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宇文逸臣发觉自己的心跳过快,面上发热后,眼珠子忙四处乱转了几下,以便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去找自己的小药箱,努力平静他那颗造反不受控的心。 “姑娘,你会武?”当把手腕伸出时,狄羽琏就特意地隐藏了内力,所以倒不是宇文逸臣真发现的,而是他观察到她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痕,那绝对不是一双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会拥有的手,当他再无意间瞥见她手中的几处茧时,感觉像是经常握某种兵器而造成的,所以他这样猜想,然后忍不住地问出了口。 狄羽琏愣了一下,意外地看着他,明明她已经隐藏了自己的功力了啊,他是怎么发现的?不知该承认好,还是否认好,承认的话,难免他不会问出别的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否认的话,嗯,那岂不是对他撒谎?万一以后……嗯,总之撒谎不好,于是,整日在阴谋诡计中生存,把撒谎一直当喝凉水般简单的某人立刻垂下眼帘,掩饰她难以抉择的心思,却在中途又抬眼飞快地瞄了他一眼,那神情带点心虚又带点乖巧,然后她是垂着小脑袋,遵循沉默是种美德的定律。 瞬间,把她的心虚当成了娇怯的宇文逸臣被她的表情煞到了,心跳加快不说,判断力顿失,没再问下去,心中自行下了结论:这么娇弱可爱的女子怎么会啥武功之类的,那手上的茧也好,伤痕也好,肯定是干活太多导致的。 只是,他此时这般断定,却在许久以后,知道琏王和小羽是同一个人,泪喷地躲到墙角画圈圈地回顾自己被拐的血泪史时,感叹某人不愧是权术势的王中之王,因为虽然这时的她还没有决定把他拐到手,但是已经本能地就做出了最利于她的行为,让他后来想控诉她骗他的机会都没有。 琏王从不看御医,让人给她诊脉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来是她幼年时经常在鬼门关徘徊,被莫芳灌药灌怕了,二来是她女子的身份不可暴露。当年在冷宫里她生病受伤时有莫芳照顾,可那都是死马当活马医,而之后算她幸运,没怎么病过,只除了这个头疼的毛病。对此,能忍痛的她自然而然地每次都硬撑过去,就是不肯看大夫。因此,给她把脉,宇文逸臣可算得上头一个。 给人看病,是件严肃谨慎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宇文逸臣除了刚才接触到她的手腕处,肌肤相触时,脸红紧张了一下外,此时的他很专注认真,脸上的憨气不见了,给人一种很稳重可靠的感觉。 他说给她诊脉时,狄羽琏还曾因为想起他被御医院赶出的事而稍稍怀疑过他的医术到底行不行,而此时的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给她一种安全感,仅仅只看着他的神态就能让她觉得很安心。 “姑娘,你经常头疼吗?”宇文逸臣皱眉,深深地注视着她。 他能诊出来?狄羽琏望着他,却见到他这样看着她,脸一红,赶忙垂头,同时还点了点小脑袋。 “晚上能睡好觉吗?” 再次感到惊奇,狄羽琏抬首望他,摇摇头,同时,面向他的小脸上浮现了些许崇拜,弄得宇文逸臣怪不好意思的。 “你的头受过伤吗?”他继续问诊。 此话一出,狄羽琏的眼神一敛,脸上的表情变了,往事如潮水般涌出,那情那景仿若昨日才发生过地真实清晰。 …… 雍容美丽的女子满脸恨意地伸出手,狠狠地扇向怯生生仰望她的小女娃,因此,那小小的身躯重心不稳,倒向一边,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再缓缓倒下,昏了过去。 “你给我去死!”女子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手中的动作跟她的声音一样无情,抓住小女娃,把她的头使劲往冰冷沁骨的水中按去。 “为什么你总是死不掉!”女子愤恨的声音再次响起,双手死死地掐住在床上的小女娃的脖子,使劲地摇晃她,根本不顾那小小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被撞在了床柱上。 …… ------------ 第五章 被曝心意 狄羽琏的神情吓着宇文逸臣了,只见她瞠大眼睛,眸中失了焦距,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那种难掩恐惧,有着恨意,带着痛苦,透着麻木,更含着伤心的表情交织地浮现在她的脸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拳握了起来,整个人渐渐地颤抖了起来。 “姑娘!姑娘!”他立即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边摇她,边大声唤她,想让她回过神来。 终于,狄羽琏被他从回忆当中唤了回来,但还是眼神迷离,略带茫然地望着宇文逸臣。 “没事了,乖,别再去想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无论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宇文逸臣的双手扶在她的肩上,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断地重复着。仅仅那么简单的一个问话,就能让她如此,她的过往到底是怎样?不再追问,他想那个答案是肯定的,她的头受过伤。 他轻声地安抚,真心地关切,担心的眼神,暖了狄羽琏的心,开启了那道泪水的闸门,流出的是她曾受的委屈伤痛,她曾经渴望的母爱一丝都得不到,她是个连自己亲娘都不愿意要的人…… “别、别哭啊!”宇文逸臣连忙拿出手帕递给她,可她不擦眼泪,只在那里无声地哭,弄得某人顿时不知所措,心中的小憨孩急得团团转,忽地想起以前跟他娘亲一起玩的小玩意还在,忙去找了出来,接下来是使劲浑身解数,想办法逗她笑。 方法还是奏效了,狄羽琏的注意力被转移,停止哭泣,诧异且好奇地看着他,随后反应过来他在安慰她,心中不禁暖暖的,还挂满泪珠的小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那甜而淡的笑容,泪汪汪的凤眸,显得她柔美可人,惹人怜,致使某人脱口而出:“你笑的话更好看!”这话一出,屋内温度骤升,红晕同时上了两人的脸。 沉默了一阵后,为了消除尴尬,宇文逸臣忙转移话题道:“嗯,那个,姑娘,你的头疼还是有办法治的,我到时候给你写个药方,你照上面的药材煎熬,每日一次,睡前服用,不过,你平时也要放松心情,别太让自己紧张了。还有,如果能配上施针,效果会更好。你现在还头疼吗?” 狄羽琏摇摇头。 “那好,我现在先去帮你煎驱寒的汤药,预防风寒。等会儿你走之前,再把药方写给你,好吗?” 狄羽琏的心境平静了下来,看着他,同意地点点头。 “那你就在屋中随便,我去煎药了。”说完,觉着狄羽琏的心情还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他放心地出了屋。 说她轻易信任人了,他还不是一样,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屋中,也不怕是个贼之类的,狄羽琏看着他的背影这样想着。 这算是旧地重游吧,没想到仅仅几个时辰后,她就又来到了这间屋子。狄羽琏如同昨日傍晚一般,在屋内晃来晃去,拿起这个瞧瞧,再摸摸那个看看。 可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东想西想,自然而然,狄羽琏也是如此。她在屋内晃了几圈后,坐回了外屋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身旁桌上的茶杯。有些无聊的她坐着坐着,思绪不禁渐渐地飘远了。 能跟他这般相处,宛如梦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竟会是在她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情意,下了远离他的决定后,他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更离谱的是她竟然在一见到他后,就把之前所下的决定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她狄羽琏也有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不坚定的时候。 耳边回响着紫笛的那句“主子,您甚至是爱上了他”,她的内心泛上了一丝对这种感情退却的苦涩,与一见到他就产生的甜蜜、羞涩、喜悦的感觉交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 她垂下眼帘,看似是盯着手中的茶杯,实则是忆起了入夜时分,那个导致她今夜犯了头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之前,入夜时分,伺候完她洗漱,小福子捧着手中的名册请示道:“王爷,今夜您要点哪位侍寝呢?” 所谓侍寝,事实上是选了身形跟她差不多的手下左影岚易容成她的模样来宠幸那些被各方送入她处的女子们,这样做,是为了彻底消除得到那则消息的众皇子对她性别的怀疑。身为皇家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狄羽琏现在的处境属于一个不小心便全盘皆输的状况,所以她对那些如今被安排在府中清雅苑的女子们,顾不上怜悯,也不可能同情,因为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送进来的探子。这事唯一让她觉着不好的就是委屈了她的手下岚。 她原本因为见到了宇文逸臣且傍晚睡得很舒服而心情不错,此时听见小福子提及这件事,惹得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不想破坏这种好心情,她立刻驳回了:“不了,搬入新府,今夜就算了!但是清雅苑的人你派人盯紧点,想传消息出去的,你让她们传,不过,要让她们很困难地才能传出去,也好让那些皇子们相信消息是真的。”宫中分派来的人都已经被她让小福子找理由给轰走了,所以这整座府邸除却那清雅苑的人外,其他全部是她的人。想必待她是男子的消息传入皇兄们的耳中后,他们会改变策略,再次派人刺杀她吧!毕竟宫外不比宫内,刺杀方便多了。想到这,她忽然觉着以后的刺杀肯定很多,手下人不知道要因此而损失多少,然后她是非常不小心地联想到了宇文逸臣明日就进入她的黑衣护卫队里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以后也要面临这种刺杀,虽说她认为他的武功不错,但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他了……想到那种情景当即让她心中一紧,立刻出声道,“熙!” 话音一落,屋内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恭敬地单膝跪着。 “明日起,你护在宇文逸臣的身边,保证他的安全,想伤他或是伤了他的人,格杀勿论!” 没有回答,那人仅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如来时一般,又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王爷,请您收回成命!”突如其来的命令乃在意料之外,待小福子反应过来后,立即跪下出声反对。 “下去,本王要休息了。”她的命令不会随便改,狄羽琏冷冷地瞥了一眼小福子,赶人了。 “王爷,碧箫也恳请您收回成命!左右双影是在暗处护卫您的人,除非有暗杀任务,否则不离您身边,怎可把右影熙派给宇文逸臣?”碧箫同小福子的意见一样,也为此感到震惊,跪了下去。 紫笛站在一旁,吃惊地略张大嘴,左右双影,这两个人不仅外界皆不知,就连她们三个最贴近王爷的人都没见过那两人的真正长相。刚才虽然出现了一个,她见过三次,但依然没能看清过对方的容貌。她只知道他们是自家主子五岁那年,从燕都下城区带回的乞丐孩童。当时带回的有二十人,不知被自家主子送到了哪里,她猜想应该是送到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暗影卫那里去了,因为只有那里的残酷训练才能使那么多的人仅活了两人,也只有那里才能训练出他们存在暗处却让人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出来的身手。她想这两人也是很忠于自家主子的吧!因为贴近自家主子的那两人不可能不知道主子的很多秘密,但由暗影卫训练出的他们显然透露给皇上知道。不仅如此,他们能忍受那种无趣无味,像影一般的活在暗处的人生,可想而知,忠诚度无需置疑。而且主子也应该很信任他们俩,否则假扮主子,宠幸那些女子的事情也不会让那个左影岚来做了。 紫笛跟小福子他们注意的地方不同,她的重点在于自家主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两个人分了一个给那个宇文逸臣,要知道这些年主子所遭受的刺杀,少不了那两人在暗处的保护,所以自家主子应该不仅仅只是喜欢上宇文逸臣那么简单,恐怕已经爱上了那人吧! “王爷,宇文家的态度还不明了,根本还未曾发誓效忠于您,让宇文逸臣堂兄弟俩直接进入黑衣护卫中本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如果您是安排熙监视宇文逸臣的一举一动,那奴才没话说,可您为何安排熙保护他像保护主子您一样?王爷,您还从未不测试一个人的忠诚度就随便把对方放在身边,万一他有异心怎好?”小福子向来认为所谓的忠臣,必是事事把主子排在第一,竭力做好主子所指示的每一件事,可是忠心耿耿并不代表盲从,当主子的判断有误时,做奴才的,哪怕是死谏,也要阻止主子犯下大错!自从自家主子回到燕都后,他就察觉她一遇到跟那个宇文逸臣有关的事情就表现得不正常,而今天,要不是能从藏娇楼入手重创*,他根本就不赞同派人砸青楼,之后还让那一对堂兄弟进入重要的黑衣护卫中,这样以后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此刻当他再听见她竟然把双影之一派去保护宇文逸臣,他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主子的心意太明显了,让人一目了然。他绝不会让那个宇文阿斗来坏了主子的大事!“王爷,奴才斗胆猜测今天您下令砸藏娇楼时,其实并不能确定那里是否有可以重创*的东西吧?”现在想想,当时他以为主子是用宇文逸臣来掩饰找寻重创*的东西的意图,其实,根本是他想错了吧! “……”狄羽琏不吭声,事实上小福子说得在理,就算是拉拢宇文一族,以她的手段,不可能做得如此明显,让众人皆知。可是她自个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她只知道一旦是关于宇文逸臣的事情,她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心思有点疯狂,什么都不想顾及。砸藏娇楼,让人借此去找东西,其实是捎带的事情,当时她听说那里是*的地方,心想反正都派人去了,就顺便搜一搜好了,正好堵住小福子反对的嘴。谁知道,她运气真好,还真有东西给搜了出来。 见他家王爷不反驳,小福子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低头躬身跪着,又道:“王爷,有些话奴才斗胆想说,成大事者皆以大局为重,不会为他人所累。眼下,正是能否消除众皇子怀疑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这些日子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纵使您对宇文逸臣有所打算,可也不好表现得如此明显,弄得人尽皆知,让人误认为断袖之癖是小,可如若因为这件事而让其他皇子确定了那件事,甚至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后果您是知道的。王爷,请您千万不要因为那个宇文逸臣而影响了您的判断力啊!像今天宇文逸臣去青楼,就让他去好了,待您大事成了之后,无论您对他是何种打算,都必能成功,何必……”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让王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碰别的女人不成!?”哼,男人,就连太监都一样,认为男人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就像被咬了一口那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女人喜欢的人只要他最后只爱女人一个人,以前的一切就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凭什么!?紫笛火大地插嘴。 小福子慢慢地抬头看向紫笛,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插嘴有点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个咋咋呼呼的性格何时才能改掉!?他说得够隐晦,没敢直接说出王爷喜欢宇文阿斗的心思。她倒好,点得那么明白! “你瞪我做什么,我哪里有说错,王爷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你要是觉着王爷派熙过去,太大材小用了,可以请王爷换一个人不就行了。”紫笛是个就算她家王爷做错事,那也会归罪到别人身上的人,任何事绝对力挺她家王爷到底。 这个不长大脑的,根本没弄清楚他的重点好不好!而且当着王爷的面,她胆子大了,是准备跟他吵架不成!? “你有见过哪个赫族显贵家的少爷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有成亲,甚至连个妾都没有的?难得就此一家,而且幸运地是,他还是王爷自个喜欢的,你不赶紧让王爷把握机会,竟然还想让王爷等大事成了之后!?那个时候,宇文逸臣说不定都成亲,娶了不知道多少个女人了!要我说,等明天宇文逸臣来后,就把他禁锢在……”府中后院,不再让他回去,免得跟别的女人跑了! “紫笛!”碧箫及时地喝住了妹妹,避免某人口无遮拦地乱说。她瞧见狄羽琏的脸色铁青,忙示意她的妹妹不要在那里左一个喜欢右一个喜欢地说个不停,王爷的心意怎能让做奴婢的就这样直白地剖析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也不能说啊!真是的,她俩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紫笛性格总略显毛躁,还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紫笛收到她姐姐的提醒,这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愤,竟然把只在心里曾经琢磨过的话都说了出来。她慌忙地去察看狄羽琏的脸色,当即吓得跪下,低头认错:“请王爷恕罪!” “王爷,请您原谅紫笛的口无遮拦。奴婢的看法和小福子一样,您对宇文逸臣的心意太过明显了。”碧箫顿了顿,然后鼓起勇气说,“王爷,奴婢斗胆想说,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成为前者的弱点,既然是弱点,自是不可以暴露在外的,免得让有心人利用啊!”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她喜欢上了他,什么当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难不成是指她爱上了宇文逸臣!? “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本王对那宇文逸臣只是、只是……”她对他到底是何种心思,她发现自己也说不清,强烈地反驳后,就只能吭在哪里,说不下去了,脑袋中变得空空如也。 “王爷,您见到宇文逸臣后,会觉着别的东西或者是人,看上去都很顺眼吗?”看她的神色,严重怀疑自家主子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紫笛忍不住地出声了。 ……,有吗?不觉着!狄羽琏不高兴地盯着紫笛,不知道她犯什么病,问得这是啥问题! 碧箫在旁边用手捣她,不让她说话,她却不理会劝阻地甩开了碧箫的手。对她来说,这可是个大问题,主子如果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以后还谈什么得到幸福呢?再强的女子还是应该有个好的归宿,尤其是她家主子,活得那么努力,那么幸苦! “王爷,您现在肯定对奴婢几人很生气,想狠狠地惩罚奴婢几个,对吗?”她家主子搞不好连什么是看人顺眼都不清楚,还是举个实例好了。 “哼!”知道就好! “奴婢斗胆请您回想一下宇文逸臣的笑容。” 紫笛的表情很认真,弄得狄羽琏不自觉地按照她所说地去想。结果她一想到宇文逸臣那憨纯的笑容,心中原本存在的怒火就不见了,越想他的笑容,心情越好,不禁想得有点入神。 “王爷,您现在还想惩罚奴婢几个吗?”觉得差不多了,紫笛试探性地低声问道。 “哼,下次不准再犯!” “谢谢王爷看在宇文少宗主的面子上饶过奴婢几人!”紫笛笑眯了眼。 经紫笛这么一说,狄羽琏忽地明了自己前后心思的这种转变,表面上她还是依旧冰冷冻人,但内心却不由得感到心慌。 “王爷,如果您不是今天得知宇文逸臣要上青楼,而是明天知道他已经在青楼里过了夜,身边睡着个女子,您对那女子会想……”紫笛的话还未说完,屋内就“轰”地一声响起,一旁原本很贵重的红木桌瞬间成了灰尘。 很好,她家主子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于是,跪着的三人吃惊地看着那张无辜被迁怒的桌子,有种其实阿斗也能当祸水的感觉! “……应该是想让她跟这张桌子一样地被挫骨扬灰吧……”紫笛内心还在强烈的震撼中,不自觉地喃喃道。 仅被那情景吓了一会儿,紫笛又来了劲,问个不停,如果宇文逸臣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如果宇文逸臣这样,如果他那样,她家主子会怎样。全部是能证明她到底爱上他了没有的问题。 狄羽琏有点想弄清自己的心思,不禁都按照她所引导的问题去想了,结果弄得她的三位心腹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她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上阴冷的气息骤增,对于心中逐渐浮现的那个答案感到慌乱不知所措了起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不仅仅是喜欢了,主子,您甚至是爱上了他!” 原来她对他的种种感觉是这样的,她,竟然是爱上了那个人!狄羽琏的心彻底地失序了。 ------------ 第六章 爱为心魔 “全部退下去!”即使心乱了,狄羽琏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声音下令,丝毫不显露她的真实情绪。 “王爷!”三人同时出声,却由于不同的原因。小福子和碧箫是因为她还没有收回成命,而紫笛则是担心她即使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肯面对。 “耳朵都聋了是不!本王叫你们都下去!” 三人是欲言又止,但在那双阴鸷目光的瞪视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被迫离开。 待退到外面的小福子把房门关好后,屋内的狄羽琏又出声道:“你也下去!” 那道黑影又无声地现身,恭敬地施礼后,再次消失,只有窗户像被风刮得开了又关。 屋内只剩狄羽琏一个人,令人窒息的静谧漫延在整间屋子,使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咚咚”的重重跳动的心跳声。 因为没有别人在场,她终于露了真实的情绪,脸上带着些许不敢置信,些许慌乱。爱,是吗?因着这个字,她的内心被搅乱了,爱上了宇文逸臣的这个事实让她深深地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说话声把狄羽琏从发呆中拉了回来,是屋外守着的小福子三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是压低的,但是她的耳朵较灵光,而且说话声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守在外面的他们,沉默了一阵后,小福子就忍不住地数落紫笛的毛躁,中间碧箫也批评了她,致使紫笛很不满,回顶了两句。 “你还有理了!你怎么可以把王爷的心思点得那么清楚!” “为什么不可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王爷不清楚自个的心思,我点明了,也好让王爷能早点下手啊!” “下手?下什么手?” “当然是让宇文逸臣也爱上主子啊!你真笨!”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得倒是轻巧,感情的事情哪能真让人控制得了的!?”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哼!” 狄羽琏呆直地盯着房门,像听见了什么重大不可思议的事情,片刻后,琢磨出了那句“让宇文逸臣也爱上主子”的话时,竟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床边,慌乱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脑中盘旋着“让宇文逸臣也爱上主子”,狄羽琏抱着头,蜷成一团,内心却同时在不停地喊着:不可能,他是不可能爱上她的! “主子,您甚至是爱上了他!”当她又忆起这句搅乱了她一潭心湖的话时,因为某种原因而产生的退却心理导致她的内心有所认定,爱,却不会得到回应!这个想法不断地折磨着她的心,于是,一种钻心的痛楚由心漫延开来,席卷了她整个人,不堪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了出来,揭开了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鲜血淋淋。 …… 傍晚时分,雍容美丽的女子宛如一尊雕像地坐在窗边,眼神迷离地眺望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小的女娃手中捧着几颗难得得来的红枣,略微开心地朝娘亲的屋子一路小跑去,却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怯意,但是想与娘亲分享快乐的想法战胜了害怕,她鼓起勇气地探了探头,看见娘亲就坐在窗户那边,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迈进屋中,怯怯地,带丝戒懔地悄悄靠近女子。 小女娃站到女子的身边后,不敢吭声地仰头看着她。她咽了一口唾沫,犹豫片刻,终于耐不住内心想要讨好娘亲的想法,捧起手中的红枣递到女子的面前,像献宝般,软软的奶娃声道:“母妃,芳姨给孩儿的红枣,您吃。”女子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色有着小女娃从未见过的柔和。 小女娃目不转睛地贪看着女子的脸,心中不禁浮现一丝希翼,也许母妃今天心情好,不会再讨厌她,因此,她大着胆子捧着红枣,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地再次唤她:“母妃,给您吃红枣,芳姨……” 她骤然噤声,胆怯地望着漂亮的女子倏地低头看了过来,那张安详和蔼的美丽脸孔在看见小女娃的那一刹那,竟是化身为了凄厉怨鬼,盈盈的双眸此时盛满的是疯狂,一如既往,满是恨意地瞪着小女娃,未出声,已动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女娃旋即跌倒在地,脸肿得很高,孝顺娘亲的红枣骨碌碌地滚了一地,渴望亲近娘亲的心意就像那被女子伸出脚,狠狠地踩碎碾碎的红枣般,被践踏,再也捡不起来,支离破碎…… “滚!不准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女子高声吼道,在看清楚地上的红枣后,竟丝毫不受小女娃孝心的感动,反而使劲用脚踩碎它,更加残忍地恨声道,“你以为讨好我,我就会喜欢你?不要做梦了!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给你一丝一毫的母爱!”女子突然站起,伸手抓起小女娃,用着狰狞的脸孔凑近她,看着她脸上惊恐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不准你用那张可恨的脸对着我!你竟然长得那么像那个混蛋,那个害我跟我爱的人分开的人!那个强要了我的人!”无法抑制的恨意促使女子猛然把小小的人儿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无视抱头蜷身的她努力地求饶声,不断地拳打脚踢。 “我恨你,你这个孽障!根本不该出生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连打胎药都打不掉你!为什么老天非要让你的存在来折磨我!?只要看见你,就不断地提醒着我不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已经配不上焰哥的这个事实!我恨你!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使劲地踹。 “小主子!”一道人影扑到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女娃身上,替她挡下了接下来的一切,“主子,孩子是无辜的啊!”护着小女娃的莫芳眼中含泪地向被人拉住,不得不停止暴行的女子哭道。 “她怎么会无辜!她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她长得像那个人!她是那个人碰过我的活生生的证据!她就是个妖孽,怎么死都死不掉的妖孽!”女子不得施展暴行,只能怒吼道。 莫芳知道跟自己的主子说不通,经常有这种事发生,有经验的她抱着蜷成一团的小女娃,在莫香的相助下,离开了屋子。 女子被迫拦住,只能狰狞着满含血丝的双眸,吼道:“孽障!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都像我这样,不能跟相爱的人厮守,不!根本没人会喜欢你,没人会爱上你,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如此讨厌你,又怎会有人爱上你呢!你得不到母爱,也得不到父爱,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爱你!谁都讨厌你!你根本不配得到爱!你就是个多余……” 声音越来越远,却全部传入了躺在莫芳怀中的小人儿的耳中。 “小主子,不要在意主子的话,”帮小女娃抹好药时,莫芳柔声道,“主子她……只是病了,其实她还是很爱你的。”说着善意的谎言,她怜惜地摸摸小女娃的头发。 “可是母妃说谁都讨厌我……”微微地啜泣,小女娃的奶娃声带着哭腔。 “没有的事,莫芳就很喜欢小主子啊!还有莫香也是。小主子这么可爱,谁都会喜欢小主子的。还有就是,只要小主子现在乖乖睡觉,等以后小主子长大了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会非常喜欢小主子的哦!”莫芳温柔地笑着,把被子盖在小女娃的身上,然后哼着歌,轻拍着她,哄小女娃睡觉。 夜里,睡着的小女娃因身上的伤疼醒了,小小的她躲在床的角落里,用小手偷偷地一下又一下地抹着眼泪,无声地哭泣着。不管莫芳如何挽救女子的话语所造成的伤害,自己亲娘的诅咒声都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小女娃的脑海中,不会有人爱她的思想根深蒂固地植在了她的内心里。 …… 以前,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因为怎样的爱而痛恨着她,原来,这就是爱的感觉,这种感觉能将即使因她现在所拥有的至高的权力和地位都还会显得空荡荡的心填得满满的。她竟同那个女人一样,也有了自己爱的人! 芳姨已经不在了,这个世上唯一关爱过她的人都没有了。她这个遭受过亲娘诅咒,连亲娘都吝于施舍爱的人怎可能再有人爱?紫笛说的让宇文逸臣也爱上自己的话,是异想天开吧!宇文逸臣怎么会喜欢上她,他甚至连正眼瞧她都不肯…… 曾经,她一次又一次地渴望着娘亲的爱,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被迫面对残酷的现实,所以,不要去爱的好,不爱的话,就不会像过往般,一次又一次地心痛失望,以后,她要远离他,远离他!她要专注在朝堂上的事,不再分心…… 只是,一想到以后不再去见他,为何她会这么难过?为何做出这种决定会让她的心感到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那钻心般的疼痛竟延展到了头部,经常在夜里会发作的头疼像被唤醒了般,逐渐严重。 狄羽琏缩在被窝里,泪流满面地抱紧头,然而心痛加头疼,让她再也无法忍受,忽地,长啸声起,同时起身,毫无目标地胡乱击出几掌,屋内的东西,包括她的床,全都在她疯狂的举动中被毁了去。 屋外的几人心中一惊,迅速地冲进屋内,见她披着长发,一袭单长衣,背对着他们赤脚站着,仅一瞬间,一道黑影闪过,她就已经出了屋,众人只来得及瞥见她隐没在了黑夜中的背影…… 赤着脚,跃上屋顶,眼神溃散的她毫无目的地施展轻功离开了自己的寝院。 阵阵地冷风袭向脸颊,让她想砍人的头疼始终不见减轻,实在无法忍耐,她从某一处的屋顶跃了下去,停在了那个院子中,抱紧头,身子渐渐地滑落,趴在了地上,人蜷成了一团。 呜……头好疼!她趴在地上,咬住唇,无声地*,对感情的退却与头疼折磨着她整个人,呜……芳姨,小羽头好疼,呜……宇文逸臣,她不要再见他,她要远离他,可是,一想到再也见到那暖她心的笑容,再见不到她喜欢的他,她眸中的泪水就不断涌出。 那个时候,她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一墙之隔的那边,看着那墙,憨憨的脸上极为慎重,琢磨着他到底是施展轻功跃上墙头,还是爬上去的好?最后,某憨男认为爬太过有难度,但是一跃而上也不好,万一跃得幅度太大,对面有人,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还是轻轻跃起,趴在墙头上的好,于是,月光下,某人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摸摸地蹿上了墙头…… ------------ 第七章 阿斗之秘 狄羽琏回忆起当她再清醒时,神奇地见到了宇文逸臣,也许潜意识里,她就是朝着他寝院的方向来的。 “姑娘,姑娘。”已经回来的宇文逸臣站在她面前,连续唤了几声,见她都没有反应,用手在她的眼前晃晃,但依旧没回应,他纳闷了,这、是睁着眼睛在睡觉?还是神游去了?这个小姑娘还真爱发呆! “姑娘!”吓她一下好了,他玩心起,忽地凑到她耳边,大叫了一声。 喝!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狄羽琏一跳,害她还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再加上之前种种复杂低沉的心情,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惊愕地看着他。 “姑娘,药煎好了。”她这个表情真逗,吓她挺有意思,他收回身子,心中偷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指了指桌上的药。 狄羽琏被他这么一吓,不论是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还是自卑伤心之类的情绪,全被吓飞了。她哪里还记得那种事情,只顾气呼呼地瞪着这个敢吓到她的人,另外她还为今夜自己的警觉性变低而反省,他竟然能连着两次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她。 咦?好像隐约有磨牙声?完了,肯定惹她不高兴了,心虚的宇文逸臣忙端起桌上的药,想要息事宁人。他露出尖尖小虎牙,笑得憨气十足,动作之中透着讨好之意。 对他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狄羽琏的气很自然地消了下去。鼻中闻见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她再朝他手中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瞥了一眼后,身子有那么一瞬间地绷紧了,接着,往椅子里缩了缩。 见着她的动作,宇文逸臣的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琢磨出她不怎么喜欢喝药,好言好语劝道:“姑娘,良药苦口,再说,这药我可是煎了好久呢。” 狄羽琏犹豫了一下,她从冷宫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喝过汤药,但记忆里对汤药的味道还是很熟悉的,觉着有点恶心,可看见宇文逸臣的表情,又觉着不喝好像对不起他,最后是鼓起勇气,接过那药,一鼓作气,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死难喝!苦死人了!狄羽琏的小脸难得地成了苦瓜状。 “姑娘,漱漱口。”宇文逸臣拿起他准备好的一碗水,递给她。 她忙把手中的碗放下,接过那碗水,漱了漱口,轻轻地吐到他另一只手捧着的一个很小的盆里。 “喝些蜂蜜水。”宇文逸臣服务很周到,他看着她的动作,见她仿佛很习惯被人伺候,举手投足都显得很高贵,不由得好奇她的出身,但是,想想如果她是琏王的侍妾,应该被训练过礼仪,有这种气质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此时,对于这种猜想,没由来地,宇文逸臣的心里不太舒服,没等狄羽琏把蜂蜜水喝完,就把她手中的碗拿了回来,连带着桌上的碗,一起拿走,再次出了屋。 “……”手举在半空中,嘴里还有苦味,她满头问号地看着他的背影,怪了,她才喝了两口,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他为什么气呼呼地就把碗抢走呢? 回来的宇文逸臣在门外站了一下,心情不知为何怪堵得慌,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心情依旧很糟糕,只好忽略心情好坏,考虑接下来该怎样做,不自知地脑中冒出的第一想法就是怂恿这个小姑娘甭回去了,嗯,她应该不会愿意回去的,他想起初见她的情景,十分肯定。 于是,心情好很多的他再次进入屋内,站到她跟前,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狄羽琏:“姑娘,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要回去吗?” 回去?能在这里跟他这样相处,感觉真好,虽然偶尔会被他气到,但她还是很喜欢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去,她摇摇小脑袋。 宇文逸臣正不自知地心情飞扬,嘴差点咧到后脑勺的时候,那本来摇着的小脑袋忽地又做点头状。 好心情从空中直直坠落,宇文逸臣的表情有点扭曲,闷闷地问:“姑娘,你到底是要回还是不要回?” 神色有点为难,不想回,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回又不行,于是,考虑再三,狄羽琏还是点头,想跟他在一起是一回事,可回不回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宇文逸臣的憨脸有点蔫,不甘心地又向她确定:“你真的要回去,要回琏王府那个鬼地方?” 啥?她的府上哪里是鬼地方了? 她为何想回呢?明明见她的时候她在哭,肯定在琏王府内受了委屈,而且还有小福子带人想抓她,绝对是犯了什么事,回去不是找死吗?宇文逸臣仔细琢磨她的表情其实透着不想回但又不得不回的意思,不禁燃起一丝希望,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面前的可人儿正对他批判自个的府邸感到很不满,开始怂恿了:“姑娘,你不要害怕,如果你真的不想回,我可以找个地方先把你藏起来,燕都自然不能久留,二月中旬的时候,我会启程回宇文一族的封地,到时候把你带上,离开这里。” 二月中旬?他难道不知道进了她的黑衣护卫,就没有告假的机会吗?狄羽琏小脸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他为何要回宇文一族的封地? “你这样回去,其实是很危险的,毕竟琏王像个恶魔一样,很恐怖,又残忍,不仅嗜血,还是个煞星,谁知道他会不会对你怎样!” 他口中的恶魔先是很想生气地瞪他,但因为从他口中听到那么多不好的形容词,被心上人这样说,难免情绪低落,狄羽琏的表情很委屈,眼圈红了,她哪里有那么坏! 他注意到她的眼圈有点红,这更是打从心底里认为这小姑娘也是琏王的受害者,跟他绝对站在统一战线上,某人肆无忌惮地开始发表长篇言论了,目的当然是为了表明自己跟她是同一路的,壮她的胆,能让她留下来,根本不知道因此而在琏王本人面前露了陷,把自个的打算全都说出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衰神,专门带衰运给我!如果不是他捣乱,我现在恐怕已经成功地被赶出了御林军,哪里还用得着现在每天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从他的亲护队、哦,不对,昨天已经换成了黑衣护卫,总之,怎样才能从他那里被赶出来。”这些日子实在对琏王不满,又没地方去说这事,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单单纯纯的,想必绝对不会往外泄露,所以以往从没有人可以让他说真心话的他难得地抱怨了几句。 很好!敢骂她是衰神,她本来还不知道他想从她那里逃之夭夭,现在她可是知道了。想逃是吧?哼哼,两个字,没门!狄羽琏决定了。于是,当宇文逸臣计划要被赶出琏王府时,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他都没能成功,着实让他郁闷了,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计策都不起作用呢? “对了,既然我明天就成为琏王的黑衣护卫中的一员了,他那里有什么动向,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你放心地躲着,我保证他不会抓到你的。” 果然,这还没进来呢,就有了异心!哼! “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连累我,没有关系的,琏王虽然权大势大,但是他还是很好对付的!” 什么?好狂妄的话!狄羽琏漂亮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根小小的青筋。 “离二月中旬,还有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我总能找个机会,被赶出他府上,这样我们就可以启程离开这里了。” 哼,你慢慢做梦吧! “等到封地后,我领着我娘和兰姨彻底离开宇文家,游历天下,你也可以跟着我们看遍天下美景,游山玩水。”计划甚好,他都没发现自个从头到尾的这个计划,完全没有把狄羽琏撇下的意思。 跟他一起游山玩水?怒意消失,狄羽琏不由得向往了起来,不过,他为何要带着他娘亲彻底离开宇文家,貌似有跟宇文家断绝关系的意思? “怎么样,姑娘,你还要回琏王府吗?” 心动归心动,但是她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她得回去,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她也还没有把皇位夺到手,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宇文逸臣沮丧了,他费了半天口舌,也见她有动心的意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让她非要回那个不讨喜的家伙的府邸? “对了,姑娘,真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宇文逸臣,复姓宇文,飘逸的逸,君臣的臣,是兵部尚书宇文浩然的长子,这里是宇文府。”言外之意是让她不用担心他是坏人,想拐她卖掉。是个人都知道他宇文阿斗的名字,他宇文逸臣的名号在外面属于又笨又老实的那种,这下她应该放心了吧? 这个她知道,狄羽琏觉得很无语,这人真没认出她! “还有,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姑娘你的芳名?”这个问题他倒是很想知道,因此眼神含着期待,注视着她。 “……”我叫狄羽琏,皇族姓氏的那个狄,羽翎的羽,瑚琏的琏,人称琏王…… 底气不足,狄羽琏只能沉默再沉默地睁着眼睛看他。她很心虚,想着如果那样回答,估计有人听见这个答案,会吓得破窗而逃,所以还是遵循沉默是金的道理比较好。她没骗他,要怪就怪他自己,是他没认出来她是谁的! 啊,他忘了,她不会说话,原来她真是个哑巴,他有点遗憾。那让她把名字写下来好了,念头一转,他又有了主意,正好把治头疼的药方也写了。 “姑娘,你等等。”他立刻走向了内屋。 分隔内外屋的帘子被宇文逸臣挂了起来,他走进去后,狄羽琏探头看他在内屋到底做什么去了。 只见他走到内屋靠窗的那张书桌前,铺好纸,拿起笔,蘸墨,动笔写了些什么。然后他满意地看了看那纸,把笔放好后,拿起那张纸吹了吹,待墨干后,拿好,走了出来。 宇文逸臣走到她跟前停下,把写好的药方递给狄羽琏,叮嘱她道:“是一日一次,睡前服用,别忘了。” 接过药方,狄羽琏往上这么一瞧,便感到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上面的字看。只见那字刚劲有力,龙飞凤舞。她再回想了一下当初入燕都那日,他手举的那张纸上的字,丑得不能见人!还有小福子曾经告诉她关于他的传闻,宇文阿斗,字丑如狗爬! 如此,她再联想从见到他起,他逃开伴读选试,他的内力雄厚高过自己身边的亲信们,却有传闻道他的武功弱得让宇文家族很丢脸,他刚才诊病很纯熟却被御医院的师大人赶了出去!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一直在韬光养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有才能却不肯显露出来? 狄羽琏抬头看着他,小脸上满是疑问。 “看不懂吗?”见她一脸困惑,宇文逸臣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可能不识字,“没关系,不过如果你不回去,以后我帮你抓药,你也用不着记得那么清楚。”嘴里嘀咕着,他又好心地给她念了一遍,让她了解一下他到底给她开了哪些药,念完后,又说,“明天晚上起,你再服这个药,啊……”她竟然不识字!这要让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啊!难道她没有名字?不会吧!也许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你虽然不识字,但是应该会写自己的名字吧?” 文武全才的琏王被当成了目不识丁的文盲,狄羽琏的额头上难免又冒出了一根青筋,但看着他那么期盼的样子,她又不太忍心让他失望,也总不能让他“姑娘”叫个不停,只是写真名又不可以,编个假名倒是以后给他了她骗他的把柄,三思后,她有了决定,点点头。 宇文逸臣开心了,还好,她会写自己的名字。 待他把笔墨和纸拿来后,她写下了“小羽”两个字。 虽然不识字,但她这两个字写得很大气,不像一般女子的清秀字体,宇文逸臣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同时又带点同情,可怜的小姑娘,连姓都没有,完全没有联想一下当朝有哪些令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人的名字中会带个“羽”字,也没怀疑她竟有所隐瞒,只写了一个算得上是小名的名字。 “小羽,那你还要回去吗?”又转回当初的话题,这个小羽叫得很顺口。 见他没多想,狄羽琏既放心又失望,心中嘀咕,这人也未免太单纯了,对于没有姓的名字,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不过,想到除了芳姨外,他是第一个这样叫她的人,狄羽琏抿嘴笑了。 “小羽?小羽你要回琏王府吗?”她在笑什么?不知道她听见他叫她,心里甜滋滋的,所以在笑,宇文逸臣纳闷地又问了一遍。 嗯,要回,她笑吟吟地点头。 这下宇文逸臣确定真的说不动她,又不能强迫人家不回,他只好用手摸摸后脑勺,声音低落地说:“那你回去后,自己得多加小心。” 他在关心她,某人心里暖暖的,点点头,表示她知道的。 “尽量离那个琏王远点。” 这个难度太大,不能实现。 唉,她回去的话,他还能再见到她吗?宇文逸臣不经意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是这句话没敢问出口,张嘴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施针治头疼吗?” 狄羽琏迟疑地看着他,听说他扎针差点把别人扎得断子绝孙,他、真的会扎针吗? 看出了她的犹豫,宇文逸臣倒没觉着有啥,边找出他的小药箱,边又抖出了他的一桩秘密道:“你考虑一下好了。我扎针,你不要害怕,不会疼,而且你不用担心我的医术,我是在御医院学的医。不过御医院练习的机会太少了,所以只要有空,我就会去下城区。那里有很多穷苦的百姓没钱治病,他们很可怜。我免费帮他们看病,也正好精进自己的医术,因此,扎针我练得很熟练的。”还经常倒贴钱,导致他的荷包一向饿肚子,很扁。为此,他不得不对家里以钱丢了为理由来解释荷包内的钱为何会消失地那么快。 “……”他人好,心肠也好。 “小羽,这事你可不要说出去了,我都是偷偷去的,家人都不知道,下城区认识我的人也都以为我姓文,也就是说这事只有你知道,记得要替我保密啊!”忽然发现自己不小心地把藏了许久的秘密说了出去,宇文逸臣拎着小药箱走了过来,嘱咐了她一句,当然,他还是没由来地相信这个小姑娘不会给他泄露出去的。 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能替对方保守秘密,自然表示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人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想而知,狄羽琏欢喜地笑了,她的眸中都染上了快乐,立刻向看了她一眼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怎么样,要我帮你扎针吗?这样你今晚可以睡得好一点。”把小药箱放在桌上,他征询她的意见。 狄羽琏的心情好,再加上他言语间透着自信,令她想起了自己刚才得出的结论,不由得,信任起了他的医术,点点头,表示同意。 允许他在她的头上扎针,等于把命放在了他的手中,如此的信任,使宇文逸臣心中一热,心情又飞扬了起来。他从小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认真地给她扎针。 他下针准而稳,哪还有半点御医合格试中气到师大人的抖手和乱下针的举动。想必师大人若是在这里,估计会先大叫骗子地被气昏,然后再醒过来,后悔曾经不准他再进入御医院的决定吧! 他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狄羽琏转动着眼珠盯着他看,但他的表里不一只有她知道,想到这点,她的心里被喜悦充得满满的。她好喜欢他认真的模样,这是在狄羽琏知道自己爱上宇文逸臣后,第一次肯正视自己的心意。 见她的视线不离自己,宇文逸臣以为她对扎针感到紧张,立刻想要让她放轻松,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她更喜欢他对她笑,狄羽琏的嘴角使劲往上挑,忍不住地绽开笑容。他跟她现在的这个身份倒是相处地很好,如果她以这个身份继续跟他这样相处下去,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像紫笛说的那样,他也有可能爱上她? 扎下最后一针,宇文逸臣很满意,也就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儿她那双凤眸中闪动着一缕希翼的光芒,逐渐,那道光芒变了,越来越炽热,透着一股坚定…… ------------ 第八章 二人之约 针都已经扎入需要扎针的穴位了,宇文逸臣让狄羽琏不要动。等待的期间里,他不想让两人之间冷场,就见他拉过来一把椅子,椅子的背对着她,他跨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趴在椅子背上,开始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聊天。当然了,所谓的聊天也就是他一个人说个不停,偶尔会得到狄羽琏的动作回应。 这个世上有些人会一见如故,有些人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宇文逸臣觉着自己对小羽的感觉就是前者,另外估计他还觉着她是个哑女,并且她总是专心聆听的模样给他一种对她说什么都可以的感觉,使他的心情格外放松,想到啥就说啥。毕竟一直以来,很多真心话他不是憋在心里,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现在对面有个大活人可以倾听,感觉好很多。 原本宇文逸臣先提及的是下城区的善堂,可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到琏王的身上去了:“想想看,我已经很久没去下城区了,也不知道最近善堂的孩子们过得怎么样。”想到这个,他就对琏王十分不满,“都是琏王的错,他一回来,我就倒霉事不断,一点都不顺心。” 哼,偷瞪他!敢诬蔑她!嫌她带衰他了是吗?那可真是对不起了,他就准备衰一辈子好了! 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的可人儿内心忿忿不满,某憨男继续抱怨:“他的品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你说说,怎么会有人喜欢黑色呢?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喜欢黑色也正常,不过像他那样,就不正常了,一个好好的府邸弄得跟个阎罗殿一样!他自己喜欢黑色也就算了,可他也得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对不对?就像小羽你,姑娘家,都喜欢五颜六色,漂亮的衣服,可是他却要求统一穿黑色的,害我明天穿的衣服就是那个最讨厌的颜色!” 被心上人批判自己的喜好,那是啥滋味?狄羽琏心里完全不是滋味,想起几乎每见他一次,都会被他批一次自己的喜好,她郁闷了,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喜好是不是真那么惹人厌。 “我最喜欢白色,浅蓝色,还有紫色,不过紫色只有狄氏皇族才能用,那个我就不要想了,所以我大多都穿浅蓝色的衣服,白色太容易脏了。”宇文逸臣摸摸鼻子,心想,你说,都是同样的人,连个衣服的颜色都有限制,真不公平。 狄羽琏原本正在琢磨着黑色是他最讨厌的颜色,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是否该给他换个颜色的衣服穿的时候,听他这么一说,眼睛就亮了,他想穿紫色的衣服啊,那好办! 于是,三天后,背后说人坏话的结果就是宇文逸臣得到了琏王大人的赏赐,给他换了护卫服,弄得他认定这个小王爷其实真跟他有仇,因为那护卫服是紫色的,不穿不行,有王爷之命在那里,可是穿上的话,他的心颤颤啊!在众护卫中他是个异类,众黑独他紫,显眼也碍眼,还总挨白眼!刺客上门,紫色的衣服简直就在无声地替他召唤刀剑,不砍他怎能对得起那紫色!?众皇亲国戚见着他,认为他竟敢逾越穿紫色衣服,眸光如箭,狠狠射向他,他强壮的心脏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害他不得不叹,小王爷这招高明,杀他于无形之中! “小羽,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呢?可以指给我看吗?”有来有往才对,他说了自己的喜好,她也得说她自己的喜好,这样了解对方。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非要了解,但就是挺想知道小羽的事情。 当然是黑色!想都没想,狄羽琏的小手就指向了她之前换下来的单长衣。 “啊?”宇文逸臣的表情不敢相信,害狄羽琏忙把小手指的方向稍稍换了一下,变成了那个小包袱,他的表情这才恢复正常,憨脸竟泛着得意,说,“你是指包袱里那套衣服的颜色,淡粉色对不对,嗯,我就知道,我妹妹也喜欢那个颜色,女孩子都喜欢。” 她就不喜欢!狄羽琏彻底沮丧了,虽说不明白要怎样让他爱上她,可她也知道,以后穿着黑色的衣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成功的可能性是零!难道……她以后都不能穿自个喜欢的颜色? “我听我小堂弟说,琏王这个人喜怒无常,喜欢杀人,所以小羽你一定能离他多远就多远,知道吗?”有点不放心,他还是对她要回去耿耿于怀。 她哪里有喜欢杀人了!?她杀刺客,是因为他们要杀她!战场上,不杀敌人,就是敌人杀她!还有她在朝中办得那些人,那都是该死的家伙!或许有不该死的,可那又有父皇的密令!他当她在父皇面前受宠很容易吗? “你知道他最可恶的是什么吗?”宇文逸臣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狄羽琏,问她。 是什么?狄羽琏好奇地也凑近,等待答案,却忽地反应过来,不对,他说的人就是她,她哪里可恶了!?之前就已经存着气了,此刻更是气不过,小脚便往前一伸,一脚踩到了宇文逸臣的脚上,还不忘使点劲,疼得他哇哇叫。 “小羽,你踩着我了。”他很委屈地低头看着自个被踩的脚,上面还有一只穿着崭新绣花鞋的小脚不肯挪开。 狄羽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慢慢地挪开了她的脚,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乖巧地坐着,整个的肢体动作在说:你瞧瞧我,是不是很无辜?实际上却是在想,谁让他敢乱诋毁她的! 认为她是不小心,宇文逸臣也就没怎么在意此事,倒是继续数落最近一直阴魂不散的那个人:“最可恶的是他害我成为现在燕都流言中的主角,让别人都以为我有断袖之癖!”这是多么令人愤怒的事情啊!某人忿忿地握紧拳头,“害我昨天不得不去了趟桦……”及时反应过来,那个地方不能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说,“就是一个不好,我很讨厌的地方。” 哼,男人,逛青楼,还敢找借口!她看她还是找机会把那一条街都踏平了才对! “他都不知道出来辟谣的!枉费他还是个人见人怕的王爷!男人爱男人,能听吗?不正常!” 什么人见人怕,她又不是恶鬼!还有,她是女的!所以这个谣不用辟! “你都不知道外面乱传成什么了,不算以前的,就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后,没到一个时辰,就传得整个燕都都知道了,说是什么宇文少宗主,琏王所有,谁敢觊觎,胆大找死!还是我小堂弟晚上又跑过来告诉我的,他说,现在全燕都的女子都把我当成瘟疫看待了!” 哦,有这种事?谁传的?她会记得让小福子去重重打赏那个人的,还有,这真是提醒她了,被全燕都的女子当成瘟疫算什么,她会记得派人把流言加大点的,好让他被全延烜,甚至是整个十四国的女子当成瘟疫才好,这样可以给她时间,慢慢让他爱上她!太好了,回去合计合计,看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觉着说起那个琏王就让人不愉快,也该拔针了,宇文逸臣决定换话题,站起来迅速地帮她拔了针,然后,兴致勃勃地问她:“小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教你写字,怎么样?”完全没考虑到哪来的以后。 他还真当她不识字!不过,他说以后有机会就意味着他想与她这般相处,而多相处会有好处,咳,那好吧,既然他这么热心肠,她就勉为其难地跟他再学学好了。温故而知新,为此,机会当然是会有的!她的眼睛亮亮的,不由得期待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同意,宇文逸臣心情非常好,边把银针收好,边琢磨要怎么个有机会法。 “嗯,那个,小羽,”宇文逸臣摸摸后脑勺,用眼睛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又快速地移开,有点犹豫地问,“你回琏王府,还能再到旁边的祠堂那里吗?” 当然能,她的府邸,谁敢挡她?不明白他问话的目的,狄羽琏点了点头。 “真的可以?”宇文逸臣有点不相信。 当然!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偶尔可以找到机会过来?” 摇头。 “隔几天来一次?” 再摇头。 “天天来可以吗?” 点头。 “真的吗?”宇文逸臣的表情有点兴奋了。 这个男人其实有点啰嗦,还敢质疑她的回答!狄羽琏不高兴地点了点头。 “那个,小羽,你记得我刚说过,治你的头疼,扎针配着汤药,效果会比较好,你要不要每天都来我这里让我帮你扎针,正好我也可以帮你把药煎好,我寝院里就有药房,药材都很齐全,非常方便。”眼睛亮晶晶,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要!错过这种机会,她就是傻子了!狄羽琏今夜点头点得很开心。 “那好。”灿烂的笑容在憨脸上绽开,“你等等。” 宇文逸臣屁颠屁颠地又去翻箱倒柜了,这次,狄羽琏紧跟在他身后,瞧他做什么。 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后,宇文逸臣就站了起来,一回头,发现狄羽琏就在他身后,眼睛瞪大充满好奇地望着他,他不由得一笑,把手中的东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狄羽琏好奇地低头看他往自己脖子上套了何物,发现是一支很袖珍的小笛子,当即,拿到手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溜出来,但是傍晚后,你只要到了,就吹这个,我就知道你来了,再把你带过来。” 一听能吹,狄羽琏立刻拿起来吹了吹,由于太小,没掌握要领,吹得比较难听,不过,还是能发出声音的。 “三声长,两声短,记住了吗?” 狄羽琏照着他的指示吹了吹,还不错,如果忽略那么难听的话。 “别看它小,还是可以用它吹曲子的,以后我再教你。”好听的曲子,绝对不是她这么难听的,咳! 察觉出他嫌她吹得难听了,狄羽琏用她那双漂亮的凤眸白了他一眼,表示抗议。 呵呵,宇文逸臣憨憨地笑了笑,看看窗外的天色,却叫不好,“啊,小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没注意到竟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确定要回去?”这个时间回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要回的,快到早朝时间了,狄羽琏也看了看窗外后,朝他点头,然后走向小包袱那里,抱起那个小包袱,再看向宇文逸臣,想让他送送她。 咦咦?这衣服她不是穿不上吗?难道也要带走?宇文逸臣诧异地看着她的动作,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想,看来她很喜欢那套衣服了,既然如此,他得想想该给妹妹改送什么礼物才好。 宇文逸臣决定送送她,走向她时,中途瞥见他之前逗她笑的那些小玩意,不由得脚下拐了个弯,走到那些东西跟前,找到一个小布偶,拿到手中,到她跟前后,递给她,说:“这个送你。”他有注意到逗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离这个小布偶,显然很喜欢。 狄羽琏望望他手中的小布偶,再抬头看看他,来回好几次,才放下怀中的小包袱,双手把那布偶接了过来。摸摸它,再看着它,她的眼圈就红了。 曾经,这种东西对没有童年的她是种奢望,活了十七年,也只有芳姨缝了一个给孤单小小的她玩。只是,那个礼物她才高兴地接过来的时候,就被偶尔才出房的母妃看见了,结果很简单,母妃毁了那个小布偶,骂她说凭什么她可以高兴,她不配得到快乐,哪怕是这种小小的快乐都不行。 她的表情看上去要哭了,宇文逸臣忙伸出手,摆弄着小布偶:“小羽,开心点!” 她抬头看他,笑了,点点头,嗯,她现在很开心,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拿好小布偶,狄羽琏想把它塞进小包袱里,一并带走。当她把小包袱打开时,宇文逸臣感到昏了昏了,怎么新衣服像遭了劫般,被蹂躏成了那般模样!?看不过去的他伸手帮她重新叠好所有的衣服,包括那个令他脸红的肚兜。她则尴尬地站在一旁,带点崇拜地看着他利落的动作。 整理好,宇文逸臣又拿了一件披风裹在狄羽琏的身上,这才拎着小包袱,领着她出了屋,走到了墙边。 “小羽,你等等,我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说完,他跃上墙头,探头探脑,仔细侦察了一番,确定悄无声息,半个人也没有后,他才跳下来,半蹲着,示意狄羽琏上来,“小羽,我背你过去。” 她的脸红了红,听话地趴在了他的背上,环着他的脖子。心跳失序,狄羽琏的头靠近他耳边,看着他的耳朵,笑得有点甜滋滋,这么靠近他的感觉真好! 她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内心又一次地确定了她的心,这个男人她绝对不放手! 宇文逸臣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跟女子这么亲密接触让他脸红心跳,不过幸好没有影响他的身手,他是很轻松地背着她,越墙而过。 狄羽琏从他背上下来,接过小包袱,就见宇文逸臣唠叨了起来:“小羽,你回去,一定要小心,今天我也会到琏王府,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别忘了晚上过来喝药扎针。那我们晚上见了。” 她点点头,看着宇文逸臣对她挥手道别,她也挥挥手,三步一回头,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宇文逸臣目送她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祠堂门口,他才没由来地觉着心里空荡荡。他情绪有点低落地转身,准备回去。 要越墙,但此时的他再看到那堵墙的时候,很难得地跟他讨厌的琏王有了一样的想法,这堵墙真碍眼,如果拆了它,以后小羽想过来,多方便啊! 这一想起晚上还是可以见到小羽,他的情绪又恢复了,憨脸上笑得有点傻气,期待了起来。 于是,月儿依然挂在空中,俯瞰大地,瞄见一位本来就憨,还冲着一堵墙笑得跟个傻瓜般的男子,难免摇摇头,唉,憨男啊,你别笑得这么夸张好不! ------------ 第九章 王府新规 走出祠堂,狄羽琏在附近停了下来,爱惜地摸了摸怀中的小包袱,小女儿态地抿嘴笑得很可爱,然后想着要让某人爱上她。 只是,虽说志在必得,可事实上,在朝中只手遮天,总像是无所不能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让这件事成真。她为难地蹙眉思考一阵,无解,最终决定回去把四个最得力的属下找来,集思广益。 附近有人声,大概是负责巡逻王府的亲护队,却见狄羽琏闻声即神色一凛,整个人的气息在一瞬间就变了,众人所熟悉的那个琏王又回来了。 这如果是宇文逸臣此时在这里看到她这副模样,八成是去撞豆腐再泪喷,上当受骗了!只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对着墙傻笑完,又抬头对着月亮憨笑,笑完后,再来回在墙边走,心想虽说他背小羽来回不算什么,可就怕万一她认为他占她便宜,那就不好了。他不自知地想着要让小羽对他有好印象,努力地琢磨起了如何在墙上打个洞能不被人发现,可是找来找去,挺失败,没有合适的地方。算了,他还是找个梯子让小羽爬好了。有了决定,也起了困意的他心情很好地越墙回去,准备补会儿眠。 这厢的狄羽琏恢复往日的性格后,施展轻功,避开巡逻的亲护队,回自己的寝院。 此时,一股低气压弥漫在她的寝院中。小福子三人都在不说,以丰子耀为首的十三名黑衣护卫也全在,可见当她从屋内发狂般地冲了出去后,小福子等人就紧张地聚集人手来找她。他们没敢张扬说琏王不见了,但是有询问过亲护队的人,是否见到过什么人了没,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甚至连右影熙都曾现身告知小福子,他失去了主子的踪影,并且,直到此刻他们也没能找到她,可想而知,全都担心地不得了。尤其是小福子三人,不仅担心,更抱怨对方乱说话。 如此一来,就见院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小福子和紫笛两人像斗鸡一样,瞪着对方,三句话不和,两人干脆想干它一架,硬被丰子耀和碧箫拉住。 这方战况一触即发,就听得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女子惊恐的叫声,小福子他们闻声先是身体一绷紧,接着拔剑掠身而起,迅速地赶了过去。 “啊啊啊——!”女子饱含恐惧的尖叫声持续不断,慌乱地想逃跑,却发现无论她朝向哪个方向,那名身着白衣的人都能恰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向。 黑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披风也随风飘动,一袭白色长衣穿在狄羽琏的身上,再配上她那张清冷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孔,冷漠嗜血的眼神,飘忽不定的身手,仿若从阴间来的白无常,吓得女子最终是腿软,跌倒在地,连滚带爬。 当小福子他们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一见是自家主子,众人手中的剑立刻收回鞘内,统统单膝跪下,施礼道:“属下等人参见王爷!” 王爷?以为遇见鬼,正努力向前爬的女子停下动作,愕然地转头仰视她以为的“鬼”。 黑衣护卫中有人举着火把,借着那光,女子看清了狄羽琏的样子,也因此发现自己因为违反府内规定,擅自偷跑到这里,紧张过度,错把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琏王当成夜里的女鬼了。女鬼!?女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狄羽琏看。 狄羽琏既没有束胸,又披着长发,怎么看,都能明显地看出她是名女子。 琏王是女的!?女子为这个事实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那么,曾经在床上宠幸她,跟她翻云覆雨的男子是谁!? “都免礼吧!去,挡着那些正赶过来的人!她是哪个府上送来的?”声音冰冷地不带一丝人的温度,狄羽琏瞥了眼地上的女子,下令道。刚才她到寝院附近,就见这女子鬼鬼祟祟地往寝院那里去,她立刻出现在女子的面前,想看看到底是谁,竟然能突破府内护卫们严密的防卫,跑到这种地方来。 众人立刻起身,丰子耀派了人去及时地挡住了也被惊动前来的亲护队,小福子则接过一名护卫手中的火把,走近那名女子,借着光看清楚她是谁后,恭敬地向狄羽琏禀报道:“禀王爷,是太子送给您的女子之一,叫林梨。” 狄羽琏深沉地盯着那女子,只见女子因为发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脸害怕地望着她。看出了女子的恐惧之中含着不敢置信,狄羽琏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着装。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那名女子时,浑身已经染上了浓厚的杀意,众人只见一道白影起,听得剑出鞘的声音,再见剑光一闪,女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颗头颅就骨碌碌地滚落至地。 “把尸体抬到清雅苑,摆在院中去!头也给本王挂在清雅苑的门上!要让她们知道敢不守本王的规矩,将会是怎样的下场!”死人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一身白衣未溅得一滴血,手中的剑飞出,分毫不差地插回了丰子耀的剑鞘内,狄羽琏冷漠无情地下令,丝毫不因女子的死而有所波动。 “是!” “你们四个随本王来,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小福子说得对,她现在如履薄冰,出不得一丝错,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这件事而栽在任何人的身上!身为皇家人,无情才能生存!如果她连在皇家立足都不行,那么让宇文逸臣爱上她又有何意义呢?今日早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要让昨日得到的册子能发挥最大的效用,重创*,绝不手软! 狄羽琏领着四个心腹离开了这里,决定更改一些命令,先专心对付虎视眈眈的敌人们,晚上再来想如何让宇文逸臣爱上她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狄羽琏跟四个属下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她动身前往烜禁城上早朝时,死去的女子的尸体按她的要求已经被送进了清雅苑,惹得一众女子恐慌惊叫,想关门关窗躲起来,却被侍卫押着必须看。 琏王改变了把祠堂拆了,修成寝院的决定,而琏王府也有了新的规矩,府内祠堂以及祠堂附近从即日起成为禁地,任何人不得踏入,就连小福子等人也禁止入内,擅入祠堂者,死! ------------ 第十章 初入王府 狄羽琏的新决定中,还包括让宇文堂兄弟二人进入琏王府的亲护队,而不是黑衣护卫的这一项决定。因此,丰子耀上午就照她的吩咐去了旁边的宇文府,领了这两人进府,并同时告知二人关于她的这个新决定。 “为什么!?”宇文逸新备受打击,他昨夜还兴冲冲地专门跑去跟好几个好友说了他要进琏王的黑衣护卫中,怎么这连进都没进去呢,就又被踹了出来,变成了亲护队? 对啊,为什么?顶着两个黑眼圈,睡眠明显不足的宇文逸臣也一脸疑问地看向丰子耀,心中也很想像小堂弟那样抗议,当然,抗议的内容不同,为什么不踹得干净利落一点,干脆直接让他们连亲护队都不用进了,那样将会省去他多少麻烦事啊! “不为什么,这是王爷的命令!从今天起,你们就进入亲护队,是负责整个王府安全的护卫。” “可是昨天王爷亲口说让我们兄弟俩做黑衣护卫,您是不是弄错了?”宇文逸新还是不相信,觉着是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家伙存心想刁难他们,想想看,凭着琏王对自己大堂哥的那点心思,往房里弄都来不及呢,还会推得那么远? 对啊,是不是弄错了,也许琏王说的是让他们根本不用进府了!宇文逸臣心里嘀咕,由衷地这样希望着。 当然,那是奢望,只看见丰子耀不高兴地望了他们俩一眼,继续领着他们往琏王府内的某处走去,边走边耐着性子说:“你们才到王爷身边做事,自然要从最底做起,就先随着亲护队巡逻整个王府吧!” 巡逻整个王府?咦,那这样的话,他是不是有机会可以遇见小羽?宇文逸臣的眼睛忽地一亮,精神一振,刚才还有的一点困意全然没了,兴奋地开始东张西望,期盼能在白天也看见小羽,看看她人安全不安全,完全没发现身边的小堂弟整个人都蔫了。 想起小羽,宇文逸臣不禁脸红了,因为他忆起之前好不容易睡着,竟然梦见自个成亲了,当他掀起新娘的红盖头,那人是小羽!咳,真是不好意思,他怎么会做这种梦呢?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他又没有这么想过。总之,做这种让人难为情的梦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某人心里直说不好意思,脸上却难以抑制地笑得美滋滋。 这看在丰子耀的眼中,觉着他笑得十分欠砍!对他仔细打量几番后,让丰子耀有种想一脚把他踹到哪里的冲动。这么憨,还笑得像个傻瓜的人竟然能让他家嗜黑的主子穿上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啊!想他从第一次见到主子,直到现在,十几年了,就没看见她穿黑颜色以外的衣服,而且这些年她对黑色的执着越来越厉害,只要是属于她的人或是东西,一律要求穿黑衣或是变成黑色的,所以,今早当他看见主子竟穿白衣,内心是何等地震惊,不知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主子这样的。待主子换下那套衣物后,拿去洗的紫笛偷偷告诉他,那套衣服内,绣有宇文家族的族徽,试问,宇文家,甚至这个世上,除了这个憨呆子外,还能有谁让他家主子不正常的!? “记住府内的规矩,你们属于亲护队,除非王爷召唤,否则不得轻易靠近王爷的寝院,守卫那里的安全是十三黑衣护卫的职责,你们只要负责好王府外围的安全就好。王爷的侍妾们所住的清雅苑不得入内,祠堂与那附近的院子都是禁地,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虽说没觉着宇文逸臣这人有多顺眼,但王爷派他亲自安排这阿斗的事情,丰子耀不得不把该交代清楚的事情都给他们说一遍,不过,说着的同时,他深切地怀疑,这些规矩阿斗用得着遵守吗?想必就算他闯的是侍妾们的清雅苑,估计错的也是那一院子的女人,死的当然也是她们。想想看,这个憨呆子竟然能让他的那位英明神武,冷漠无情,宛如天人般的主子穿上绣、花、鞋,绣花鞋啊!丰子耀悲愤了,回想起今早当狄羽琏跨过门槛,让他们不小心地瞄见了她脚上穿的那双绣花鞋,那种被刺激到的感觉,直到此时还久久不散,他完全被雷到了,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祠堂是禁地?王爷不是要把那里作为寝院吗?没人进去的话,怎么能把那里拆了,好盖寝院呢?”宇文逸臣立刻抓住了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重点,听上去他好像不用怎么跟那个不讨喜的小王爷接触。 “那条命令王爷已经收回了。” 真的吗?太好了!宇文逸臣很开心,一来是他旁边不会住那位恐怖的小王爷了,二来是对于琏王府的人来说,祠堂是禁地,可对他来说,以后想翻进去,岂不是很方便,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呀,这睡一觉后,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很美好了!啊,等等,不对,祠堂变成禁地,那小羽以后怎么来见他啊,万一她被人发现了,那不是有生命危险吗?只高兴了一下,宇文逸臣就惆怅了。 丰子耀哪里知道他想什么,他把他们领到侍卫居住的清风苑外,交给在那里等着的亲护队队长之一的卫奇后,他就走了。 他一走,卫奇就把宇文兄弟俩领进了清风苑内的一间小院子里。原本热闹的院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十几名护卫无论是坐着的,站着的,擦拭兵器的,还是原本抱胸聚在一起聊天的,全部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齐刷刷地转头,眼神很怪异地看向他们。 被人这样盯着看,宇文逸臣两兄弟觉着自己像被人观赏的动物,尤其是宇文逸臣,他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心中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就是这一队人跟他刚才路上见到的亲护队成员不太一样,他们的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炯炯有神,有几人走动了一下,竟同身边的卫奇一样,脚下无声,很明显,个个是高手。 “以后你们就是我们这一队的人,我们队下午才轮值,所以这会儿没什么事,你们可以随便看看,或者回家,下午再来。另外,虽说你们两个不住在王爷府,但王爷还是命人给你们整理了间屋子出来,累的话,可以去那屋休息。”卫奇也不向其他成员介绍他们俩,直接告诉他们注意的事项,然后想领着他们去看看那屋。 只是,当宇文逸臣经过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身边时,被对方拦下了:“等等,听说宇文一族的人武功个个高深,新来的,比划一下,让兄弟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进到我们这一队来!” 糟糕!来者不善,八成知道他是谁,心里不服气,想找茬!宇文逸臣低头看对方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非常无奈地叹气,唉,他怕麻烦,麻烦还总是自动找上他。 “可以啊!你想比什么?”眨眼间,宇文逸新已经闪到宇文逸臣与那大汉之间,拍掉他的手,并把自己的兄长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小兄弟,我是指宇文一族的少宗主,不是你!” “想跟我大堂哥交手,就得先过我这一关,就像你所说的,我大堂哥是宇文一族的少宗主,未来的宇文宗主,岂能随便接受一个无名小卒的挑战!”本来就抱怨琏王说话不算话,心中有气的宇文逸新一听他这话,更气了,这不是明摆着找他大堂哥的茬吗?有他在,想欺负他大堂哥,没门! “小兄弟,想护着你大堂哥,那就多带点人在身边!”那位大汉撇撇嘴,在宇文逸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着他出手了。 “啊,别打啊!有话好好说!”宇文逸臣想劝架,但打了起来的两人哪会理他,就连旁边身为队长的卫奇都走到一边,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 不一会儿,宇文兄弟俩就明白那位大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因为期间又多了好几人一起攻向了宇文逸新,他抽不出身来保护他大堂哥,那大汉反而因为同伴的帮忙退了出去,直接攻向了宇文逸臣。 见有人想要跟他比武,宇文逸臣哪肯,竟然边叫救命,边抱头鼠窜,更让这一队的人心中有气,他们可是久经沙场,几经生死才得以进入琏王的亲护队,而这家伙,笨得要死,要啥本事没啥本事,就凭着出身和那张爹娘给的脸,讨了琏王的欢心,很容易地进来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所以,原本只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结果却演变成了众人都追着他跑,想揍他一顿好解气的混乱局面。 啊啊啊,他们怎么追着他打个不停!?宇文逸臣抱头逃、逃、逃! 岂有此理,这个小子武功不行,怎么逃跑还逃得挺溜的!?众人握拳追、追、追! 宇文逸新着急,对敌经验也不是很丰富,因此还被围攻他的人打中了很多拳,倒是他大堂哥,传说中的阿斗大人,没让人捞到一点好处。无论他们怎样挥拳,他总能“笨拙”地恰好躲开,气得众人跳脚,邪门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让他们解解气好了,宇文逸臣躲烦了。 后面的人也追烦了,原本只是赤手空拳,就见那大汉拔出剑来,刷刷几剑刺向宇文逸臣。大汉的目的原本只是想威胁他,让他停下来,但此刻宇文逸臣却抱着另一个念头,不躲反而自己迎了上去,恰恰好地让剑锋从他脸边掠过,剑气瞬间划伤了他的脸,出了一道小伤口,还流了一滴血。 ------------ 第十一章 虚惊一场 糟糕,伤着他了!大汉手立刻住手,持剑愣在了那里,其他人也全都停下了动作,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某憨男捂着脸,委屈地叫:“流血了,流血了!” “你们敢伤我大堂哥,我跟你们拼了!”没人再挡着宇文逸新,他又听见自家憨憨的大堂哥的哀叫声,立刻愤怒地攻向大汉。 大汉没再敢回手,倒是一直没动静的卫奇出手挡住了宇文逸新,劝道:“他没有恶意,只是想试试宇文少宗主的身手而已,大家只是闹着玩而已!” “闹着玩还会拔剑伤着我大堂哥?你死定了!”别看他大堂哥憨憨傻傻的,那可是他们宇文家的一个宝!他大伯二伯和他爹,那都是把他大堂哥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小时候,他跟大堂哥比武对打,不小心把大堂哥头上打了个包,结果被他爹抓住揍了一顿不说,还罚闭门思过。今天这人竟然还敢在他大堂哥的脸上划了一道,就算他和大堂哥放过这人,他爹他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确死定了!大汉的脸惨白,就连旁边卫奇他们也都脸色很难看。 如果说亲护队是琏王黑骑军的精英,那么卫奇所带领的这一队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出自武林的他们在延烜有难的时候,义不容辞地从戎,在琏王座下待了许久,战争结束后,也未再离开。在琏王黑骑军内这么多年的他们知道,琏王之令,那必须是绝对的服从,谁若违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今早琏王特别宣了他们这一队的人,给了密令。即日起,他们这队人的任务以负责进入他们队的宇文逸臣的安全为优先,刺杀他之人,杀无赦!敢伤他者,也格杀勿论!总之,他连根头发都不能被人伤着,得好好地保护他。 如今,因为不服气,也想测测他的武功到底差到何等地步,一个不小心,竟是自己人先伤到他了,若是让琏王知道了,他们这一队的人都得死! 看到自家小堂弟恨恨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人好像害怕些什么,宇文逸臣有点心虚,觉着不好意思,那伤是他自己故意蹭上去弄的,这些人心里不平衡其实也是他造成的,他赶忙走到小堂弟身边,息事宁人道:“逸新,没什么,小伤,你看,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这位大哥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是自己故意弄得,他当然不会让自己伤得厉害。 “对对!我真不是故意的!闹着玩,不小心而已!”大汉连忙赔笑,收起手中的剑,走到宇文逸臣身边,对他说:“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你的身手,让我们大家心里好有个底,到底……”差到,“什么程度。”说着,他看向众人,大家都在点头。 宇文逸新气不过地哼了一声。宇文逸臣轻拍他的肩,安抚他,嘴里说:“没事,没事,男人,脸上留疤也无妨。” “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疤才有气概!”大汉乐了,觉着宇文逸臣虽然憨傻,但人却不像那些富家子弟般难以相处,看他顺眼,莽汉性格上来了,亲热地朝着他的背上就拍了一把。 宇文逸臣立即向前跌了过去,大汉和旁边站着的几人慌忙出手扶他,心里叫道:这个祖宗啊,别摔着了!他还真如传闻般的弱,果然是个让人保护的命,也不知道琏王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被拉住的宇文逸臣望向众人,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人家说,不打不相识,虽说之前闹得不愉快,但宇文逸新的性格很外向,没多久,反而跟众人熟络了起来,知道了大汉的名字。很简单,他就叫胡大汉。 这兄弟俩人很好相处,没架子,再加上宇文逸臣那张天生犯憨气的脸,很容易地就收复了众人的心,觉得保护这个憨男也挺应该的,因为他太弱了,看上去很能引出人的保护欲来! 中午时分,这队新同伴说是要赔罪,两兄弟便跟着他们出去吃了一顿,再回来,休息了一阵后,就正式成为了琏王亲护队的一员,开始了宇文逸臣第一次的巡逻生活。 列好队,走去巡逻前,胡大汉冲着宇文逸臣兄弟俩一笑,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儿到了清雅苑附近,我指给你们看,我家王爷可有福了,那全是天仙般的美人儿!” “大汉,你别逗他们了,那又看不到!” “对啊,别听他瞎说,王爷的家眷,岂是我们能见到的!” “两位小兄弟,记着了,我们只能巡逻到清雅苑附近的池塘那里,再不能近一步!避嫌,知道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胡大汉却不高兴地大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反驳道:“话是那么说,可是今天我胡大汉保证你们能看到!你们都忘了今天早上王爷亲手杀了一名侍妾,还命人把尸体摆进了清雅苑,让那苑的人都必须看。我刚才如厕时,碰见了李三那家伙,听说柳夫人见到那尸体,立刻托丰总管向王爷求情,不要把尸体摆在清雅苑内,一来晦气,二来避免有人胆小,晚上睡不着或是吓出病来。丰总管赶在王爷去上朝前向王爷请示了,当时王爷没改令,倒是中午才派福公公回来,把尸体挪到了清雅苑外的池塘旁,那挂在院门上的头颅据说也取下来了,跟尸体摆在了一起。” “那跟能不能见到王爷的侍妾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完,打什么岔啊!最关键的是,王爷命清雅苑的侍妾们都必须出来,站在苑外看那尸体!” “啊?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宇文逸新忍不住发问。 “听说丰总管也是这么问的,福公公说王爷是这么说的:‘摆在苑中,是有点晦气,那就摆到苑外去!怕吓着了,哼,胆子那么小,让她们都站到外面,好好看着,也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同时,练练胆子,本王的府中不需要胆小之人!’,知道了吧!托王爷的福,今个咱们可是有眼福了!” 这个小王爷也太残忍了,杀了人还不让人家死后安生,并且还拿着人家女子的尸体来吓人,倒不怕自己的府里晦气!宇文逸臣不赞成地皱眉。 “照大汉这么说我们今天可以目睹一下那些各方送来的绝色美女了!” “对啊,太好了!” 不知道小羽有没有被吓着?宇文逸臣忽地想起这么一件事,之前被这队人一折腾,他的惆怅也不见了,此刻听说这事,便很自然地又想起了小羽。咦?这样的话,他肯定能见到小羽了,正好,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告诉她,改个方法见面。 “倒是可惜了今早死的那个女的了,年纪还不大!” “听说才十五、六岁吧!” “长得还挺漂亮的!” “你见过?” “对啊!太子那边送来的!” “怪了,就你这记性,还能记得挺清楚?” “我当然记得,那女子跟别的女子不同,肤色不若一般深闺中的女子那般白皙,那双灵动的眸子漂亮极了!” “你骗人,你倒是什么时候瞧见的,我们都从来没见过!” “你们忘了,王爷回宫的第二天,福公公挑了几名又从府里送回宫中给王爷,当时派人护送,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可是很守礼法,就瞅了一眼。漂亮啊,就那一眼也就够叫人难以忘怀的了!还真是可惜了!” “她为什么会被杀?”宇文逸新没注意到旁边的大堂哥在听了这些人的对话后,脸色刷地变得很难看,反而好奇地插嘴问原因。 “自找的!” “对啊,你说她晚上不睡觉,乱逛个什么劲啊!” “对了,听说昨晚十三黑衣护卫全部出动,还询问了当值的李三他们,问有没有见着什么人,我估计就是找她!” “嗯,肯定的!早上被找到了吧,王爷立刻杀了她!” “丰总管审问她同屋人,得到的话是她半夜出去的!” “该不会是跟人私会了吧?” “谁知道呢?大半夜的时间,想干啥都成了,怨不得王爷杀她!” 众人继续八卦,然后开始巡逻了。没人注意到八卦的结果竟让宇文逸臣神色震惊,脸色苍白。 怎么听,死去的女子都像是小羽!难道小羽回去真的出了事?宇文逸臣觉着浑身发凉,脑中一片空白地跟着人走。 不知走了多久,宇文逸臣感觉有人捣他,回过神来一看,是他的小堂弟。只见宇文逸新高兴地指着一个方向,兴奋地对他说:“大堂哥,你发什么呆呢?快看啊,那边!全是琏王的侍妾,果真个个都是美女!” “快看啊!错过了就看不到了!”胡大汉的脑袋从宇文逸新的身后冒了出来,然后惊讶地问,“咦,你怎么了,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宇文逸臣不回话,朝着小堂弟指的方向看过去,根本没去注意那些女人美不美,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女子,只见她的头颅被放在尸体上,正面朝向侍妾们,头发那面朝向他们这方。 他看不见她到底长得什么样,但因为那女子的头发散落披下,宇文逸臣的心中一紧,有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脑中不断闪过小羽清纯可人的笑容,她气呼呼地瞪他的样子,她嘟嘴的可爱模样,她穿不上衣服难为情的神情,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们约好了今晚还要见面,她怎么会现在再没了气息地躺在那里! “大堂哥?”宇文逸新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了,从没见过他大堂哥如此绷紧脸过,轻声唤他想问怎么了,却见他大堂哥竟然神色失控,冲出了队伍,跑向了对面。 “喂喂,他要在干什么?” “快追回来啊!” 宇文逸臣跑得飞快,冲到那尸体旁,一把推开挡着他的女子,既不怜香惜玉,也不管伤着别人没有,更不顾后面追上来的人拉他,一把甩开对方,扑到那尸体,抱起头,想来个悲戚戚地喊声:“小羽……”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你死得好冤……,冤、冤、冤个大头鬼,这人是谁啊?宇文逸臣嘎地止声,与手中女子脸上那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瞪小眼中,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天哪,不是她,不是她,太好了!吓死他了! “大堂哥,你怎么了?”后面追赶上来的宇文逸新语调中带着震惊。 对啊,他怎么了?刚才以为死得是小羽,他竟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而现在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手也还在颤抖,整个人有点虚脱!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宇文逸臣不自知地提着那颗头颅站了起来,尴尬地看着所有跟过来的人,更心虚地瞄了一眼被他推到一边的女子。 “没、没什么!”哎呀呀,太丢人,他怎么会犯这种乌龙!?至少也要等确定是小羽再这样啊! “什么没什么!我看你刚才像是死了爱人般地冲了过去!” 啊?爱人!?宇文逸臣傻眼。 “对啊!大堂哥,你之前的举动就像是刚知道了爱人死讯,不敢置信,难以抑制悲伤地冲去见爱人的遗体,我完全没有夸张!” “真、真的吗?”宇文逸臣声音微颤,不至于吧!他和小羽才见了一面,相处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怎么会像小堂弟形容的那样呢?虽然他觉着她漂亮,她笑起来很好看,很想晚上再见到她,一直见下去……嗯?不对不对!他只是无意中帮了她一下,谈不上什么爱上不爱上的事情,她还是琏王的侍妾,可恶!她怎么倒霉地就成了琏王的侍妾?她要是同意的话,他帮她逃走,也许她可以跟着他游走天下,然后他就可以一直都见到她……啊啊啊!怎么又绕回去了!? 某憨男脑中辩驳来辩驳去,最后却发现自己绕来绕去,都是一个结论,那就是想要小羽在他身边,望她一辈子!某人心中的小憨孩泪喷,抬头望天,非常震惊地剖析自己的心理:他竟然连她不知为何会故意踩他脚的举动都觉着可爱,甚至在刚才以为她被琏王杀了时,都动了亲手杀掉琏王的心思!天哪!他竟然会有了杀人的心思!完了,完了,他完蛋了!他真的喜欢上了小羽!怎么会这样!才见了一面,一面啊!一见钟情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于是,众人看见宇文逸臣的脸色由苍白逐渐变得红通通,都不知道经过这么一折腾,某憨男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某个小女子产生了世上最奇妙的感情,一见钟情喜欢上她了!他一向属于行动派,涨红了脸的同时,他习惯性地为自己想做的事情飞快地动着脑子,琢磨起了跟琏王抢人就如同跟阎王抢人,最干脆的办法就是让小羽爱上他,心甘情愿地跟他偷跑,远走他国,俗称私奔! 另一方面,狄羽琏在早朝上打了一个胜仗,正坐在轿子里,提前回府,打了一个喷嚏,没在意,继续琢磨她要怎样让某憨男爱上她,还有今晚穿什么衣服去见他…… ------------ 第十二章 身份误会 宇文逸臣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晚上小羽来不了或者她来了反而因为闯禁地出了什么事,他还谈什么拐人私奔啊!现在得找到小羽,让她晚上不要冒着风险来见他,先等等看,他会另想安全的方法让两人见面的。 于是,就见他拎着那颗头,开始在所有的侍妾中搜寻小羽,但没想到连小羽的影子都没见着,正想出声询问是不是还有人不在这里,就感到自己的衣领子被人揪住,耳边响起大汉的声音:“小子,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想接近王爷的侍妾好不好!?”瞧瞧这阿斗,傻头傻脑的,懂不懂肖想别人的女人也是有讲究的啊! 说完,大汉就想把他拉走,却见他急了,死活不肯走,反而努力挣扎着往侍妾们那里走,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那颗头,一脸诚恳地问道:“请问,清雅苑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吗?” 众女惊恐地瞪着他手中的东西,哪顾得上回答,赶紧往后退。 咦?她们干嘛一脸像见到恶鬼的样子,他很可怕吗?某憨男不明白,不顾大汉拽着他的衣领,他是伸着脖子,使劲往前走,继续摆上憨厚老实的表情,放轻声音问道:“请问各位,清雅苑没来的人在哪里?”由于他想要使力挣脱胡大汉的禁锢,双臂挥动,就见那颗头随着他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还长发飘飘,让看见的人感到一阵恶寒。 胡大汉终于看见他手里拿着啥了,恶!他不自觉地松了手。 他这一松手,本来就使劲往前的宇文逸臣身后没了拉力,一个踉跄就冲到了前面站着的侍妾当中,再挥舞半天手臂,才使自己站稳,没跌倒。 “啊——!”女子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吓了站直的宇文逸臣一跳,莫名地看着她们“哗”地迅速向两边闪开,用着防瘟疫、惊恐万分的眼神望着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大、大堂哥!” “怎么了?”憨脸转向自家小堂弟,脸上还泛着不解。 “大、大、大……”宇文逸新结巴了,手颤抖地指着他,咽口唾沫,“你、你、你……” 我怎么了我?宇文逸臣慢半拍地感到他手里好像抓着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头雾水地低头顺着小堂弟指的方向看去。 “……”一颗脑袋正对着他,那颗脑袋上的表情透着主人临死前的恐惧感,上面还有一双凸出的死人眼瞪着他,而他的手抓的正是那颗死人脑袋的头发,某憨男缓缓地瞠大了眼睛,整个人定在那里不动,嘴角微微抽搐,沉默…… “啊——!娘啊!”一脸惊恐,宇文逸臣终于反应过来自个手上拿的是什么鬼东西了,一颗死人脑袋!之前以为是小羽,那倒没让他觉着可怕,可如今这死去的女子他根本不认识,而且一副死不瞑目,极为狰狞恐怖的模样,拿在手上怎能不觉着瘆人恶寒?就见他慌乱地捧着那颗脑袋不知该往哪里扔,正好此时宇文逸新又出声叫他了,让他想都没想地就把那颗死人脑袋“嗖”地扔给了小堂弟。 宇文逸新愕然地瞪着那颗从天而降的脑袋,害怕至极,叫的声音比他大堂哥的还大,不假思索地又迅速地把它丢了出去,恰好丢给了一旁的胡大汉。 按理说,像胡大汉这种征战沙场,杀了无数人的人不应该怕这玩意,可是这脑袋是突然被扔过来的,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况且以往杀完人都走人了,谁还会对着死人脑袋?这又恰巧是那张恐怖的脸正对着他,这下可好,就见一个大汉子被吓得哇哇大叫,那颗脑袋在他手中蹦来蹦去,最终又被丢给了别人。 于是,那颗脑袋像烫手的芋头,被人丢来丢去,尖叫声不断,不幸拿到那颗脑袋的人是又叫又跳,没有人转过来脑子,能想到把它扔到地上的,所以这颗脑袋在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宇文逸臣的手中,只见他这次再恐惧地叫了几声后,条件反射地转身,“嗖”地,用尽力气地朝远方投去。 清雅苑外一片混乱,正是跟着琏王也回了府,准备办点事的小福子和紫笛两人抵达这里时所见到的情形。 从未见过底下人胆敢这般没有形象地大呼小叫,如此没有秩序,小福子皱眉,感到不快。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小福子想都没想,伸出拳头,一拳将那不明来物打了出去,然后,所有的人就看着那颗遭人嫌的脑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潇洒地奔向了池塘那里,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头发还飘逸地扬起,“扑通”地,在万众瞩目中,进池塘遨游去了。 他刚才打出去了一个什么东西?小福子诧异地快步走向池塘边,朝池塘内探头这么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和他的衣服一样,黑了! 跟他一样走在池塘边也探头瞧的紫笛却“噗嗤”地笑了。 池塘是小福子在整理王府时,费心建的,里面有皇上赏赐的名贵鱼,池水清澈见底,冬暖夏凉。他本想王爷如果没事休息的时候,可以在这里赏赏鱼,喂喂鱼之类的,休闲一下,只是没想到当初想让王爷住的清雅苑竟被王爷赐给了各方送进来的女人,而她却住到另外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去了,池塘也就没建对地方。这件事原本就让小福子很郁闷,费心想让自家主子快乐的事情没成功,此刻,他的成果池塘里,水依旧清澈见底,里面的鱼儿还在自由地游啊游,但却多了一颗沉在当中的死人脑袋,黑色的头发在水面浮啊浮,这、这、这还能让人观赏吗!? 小福子怒了!他转身,满脸怒容地冲着当值却不在岗位上,反而跑到这里毫无规矩可言的这队亲护队大声质问道:“是谁!是谁胆子这么大地擅自动王爷命人摆在这里的人头的!?” 是他!众人齐刷刷地指向当中那名明显心虚,脸泛憨气,个头高高的男子。 于是,以往总在旁边宇文府会被人怒吼的名字此刻换了个地方,在王爷府被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愤恨地吼了出来:“宇——文——逸——臣——!”飘荡在了王府上空,久久不息…… 他又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误认那是小羽,他才不会去碰那颗人头呢,憨脸十分委屈,同时还心虚地缩了缩脑袋,标准的宇文逸臣式的无辜动作,气炸了小福子。 “宇文逸臣,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王爷爱上了你,可恶!这句话不能说,气死他了,“不要以为咱家不敢把你怎样!这一池的水如今都被你给毁了,你下去给咱家……” 一只手适时地搭在了小福子的肩上,紫笛表情古怪地凑近小福子的耳边,打断了他怒气冲天的话,很好奇地悄声道:“你准备让他下去把那头捞上来?” “你下去给咱家……”不想理紫笛,小福子又雷声大地想说出他的话,却在中途又被紫笛小声嘀咕的话语给打断了。 “我们来打赌吧,看你把他送下池中站一小会儿,王爷会不会让你今晚上就睡池塘里,怎么样?如果他还因此得了风寒了,我打赌,今后你的住处就换这池塘了!” “……”如果王爷把这笨家伙弄到手,阿斗以后就是他的主子之一,小福子咬牙切齿了半天,非常不情愿地承认他确实不敢把这阿斗怎么样,最后是雨点小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对宇文逸臣说,“你站在这里,咱家下去捞!” 宇文逸臣傻愣在那里,满头问号地看着小福子忿忿地脱去鞋袜,挽起裤腿,扑腾下去,把那颗人头捞了上来。 “福公公,那水不冷吗?你怎么不叫人帮你,就这样跳了下去?”宇文逸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关心地问,当然,得到的回应是小福子重重地用鼻音哼了一声,害他赶忙很乖地闭嘴,老实地站在一旁。 可恶,都怪这阿斗,害他都忘记可以叫别人来干这事了!上来的小福子狠狠地瞪了宇文逸臣一眼,而旁边的紫笛始终在那里偷笑不已。 卫奇他们都用奇怪地眼神望着不若以往沉稳无波的小福子,弄得小福子一阵尴尬,迁怒了:“你们当值不在岗位上!不去巡逻王府,怎么会停留在这里,跟王爷的女眷在一起做什么!?都很闲对不对?既然这么闲,去!绕着王府,给咱家操练跑步去!”他把那颗头颅丢到尸体旁,冲着一干人吼道。 小福子是琏王身边的红人,心腹中的心腹,又是王府大总管,谁敢有抱怨,哀怨地望了眼罪魁祸首宇文逸臣,乖乖地整队跑步。 宇文逸臣非常不好意思,缩了缩脖子,然后跟在小堂弟的身后,准备一起受罚。才跑了两步,就被紫笛喊住了:“宇文少宗主,你不用跟着他们跑,你嘛,就在这里数他们跑了多少圈。”然后她又笑眯眯地看向停了下来的卫奇他们,笑嘻嘻地说,“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跑起来啊,到傍晚吃饭时,就可以停下来了!”说着,她还走到那尸体旁,对着那颗头颅踩了两脚,动作透着阴森森的感觉,让卫奇他们一阵恶寒! 她这人别看性格毛躁,可那也只是在狄羽琏和自家姐姐,以及一起长大的小福子他们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其他认识紫笛的人都知道,琏王身边的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笑着杀人不眨眼,所以卫奇他们哪敢抗议不公平待遇,没有多停顿,撒腿就跑了。 见人都跑远了,紫笛看着正在抖水穿鞋的小福子,跟他商量道:“我来转达王爷的意思,你回屋换衣服去吧!” 小福子点点头说:“我换了衣服就直接去王爷那里了。还是叫人来把这尸体收了吧,要是王爷问起来,就说他嫌晦气,想让收起来的。”小福子不高兴地瞪着那个他——宇文逸臣。 啊?他哪有说过这话?宇文逸臣忙摇头,可又一想,这死去的女子怪可怜的,竟然被曝尸在这里,赶忙变成了点头。 “好的,你再派人给他端点茶水糕点之类的,嗯,这样他就可以赏鱼,顺便监督卫奇他们受罚。”紫笛又给小福子说了句,就见他同意地走人了。 宇文逸臣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拒绝这种好待遇,可之后的茶水太香,糕点太诱人,鱼儿们也很可爱,所以某憨男不由自主地喝茶吃糕点赏鱼,过得很滋润,自然而然,惹得受罚路过的一干人悲愤了,老天不公啊! 紫笛开始干正事了,拍拍手,引起站在一旁的所有女眷的注意,说出她来这里的目的:“注意了,好消息!王爷有令,要见你们所有的人,包括婢女!所以用心地打扮吧!王爷说了,最近王爷心情好,若是你们想让王爷爱上你们,无论你们使用什么方法,王爷都允许!当然了,想让王爷爱上你们的方法必须是正经的!下三滥的手段只会为你们提前找来阎王讨命!有什么才艺的都可以拿出来,但是你们展现的才艺,都必须准备好王爷随时地提问,举个例子,如果你们绣了东西想送给王爷,那么最好把针线布都带上,因为王爷可能会让你们当场演示给她看!懂了吗?” 女子们都兴奋了,无论她们带着何种目的,个个期待了起来。紫笛一声令下,全都飞快地赶回屋里做准备,因为半个时辰之后,琏王就要见到她们。 一旁的宇文逸臣听见是所有人,立刻睁大眼睛等着,想找到小羽。待茶点到后,他边吃边往清雅苑那里瞄。 半个时辰之后,女子们无论准备好的还是没准备好的,都聚在了清雅苑外,由紫笛领着,准备前往狄羽琏的寝院。 “等等,紫笛姑娘!”瞪大眼找了半天,还是没找见他想见的小羽,宇文逸臣心里有点担心和不解,拦住了紫笛。 “有什么事吗?” “那个,王府内的女眷都在这里了?” “嗯,除了我姐姐外,就都在这里了!宠幸过的会在清雅苑单独住一间屋,没宠幸过的,会几人一间,看情况分。”她非常多嘴地连宇文逸臣根本没想问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真的?可是……”宇文逸臣纳闷了,但是又不敢直接把小羽说出来,只好吭在那里。 紫笛是个鬼精灵,脑子一转,忽然想起她家主子今早回来穿的是他的衣服,琢磨着夜里主子是女子的模样,难不成他想找主子?嘿,真好! 紫笛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 “真的吗?她在哪里?”就是嘛,肯定还漏掉了小羽! “我可以跟你说,但你可别说出去了!” “好的!” “嗯——她很难见到的!” “哦。” “咳!她是我家主子很重要很宝贝很宠爱的人!”连续用了三个很她还觉着不够,“可以这么说,她是被我家主子隐藏起来,不见外人的主子!” “是吗?” “是的!她说的话我们都得听!你知道的,我家主子树敌甚多,自然不可以把她暴露在外。” “那个,她到琏王身边有多久了?” “说久也不久,王爷回燕都那时起吧!”紫笛从她家主子不对劲的那天算起。 “那个,她单独住?” “当然了!凭她的身份,怎么允许别人跟她同住呢!她独自住一个寝院!”她家主子当然独自住一院,紫笛翻了个白眼。 “哦。”听她这么一说,宇文逸臣整个人都蔫了。 紫笛纳闷地看着他,没察觉自己哪里有说错,只好让他继续享用茶点,自己领着一干女眷复命去了。 宇文逸臣没精打采地坐在池塘边,耷拉着脑袋,无意识地掰手中的糕点,扔进池塘,非常沮丧,原来小羽真的是琏王的女人,宠幸过的都能单独住一屋,她还单独住一寝院,唉,某憨男胸口堵得慌,眼圈红了一圈,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喜欢的人竟然是别人的女人! 而紫笛走在路上,心中琢磨为何阿斗听了她的一席话竟然蔫耷耷的,反复回忆她自个说的话,直到抵达了狄羽琏的寝院外,她忽地惨叫出声,吓了身后一干人一跳。 啊啊啊!她本来只是想让宇文逸臣知道他认识的她家主子的女子身份也很高贵,放心大胆地去追,哪知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帮了自家主子一个大倒忙!那番话下来不就只说明了一个事实:她家主子是琏王宠幸过的女人吗!?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 屋内的狄羽琏不知道她一向能力出众的心腹之一做错了事,所以还坐在那里等紫笛把府内的女眷都领过来。 话说,原本想让四个心腹给她出主意,看怎么能让宇文逸臣爱上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发现这事她说不出口,想了半天,倒是想到府内还白养着一群女人,反正自己对外的身份是男子,她们肯定绞尽脑汁地想让所谓的琏王爱上她们,这不是正好,看看她们都会怎么做,自己照葫芦画瓢,挑个好方法做就好。 怎么人还不来?她等的有点烦,手指在新的桌子上敲来敲去,突然,屋外响起紫笛的喊声。声音还未落,就见紫笛像一阵风一样地冲了进来,再看她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腾跪下,着实让狄羽琏感到意外。 “王爷!呜呜——!您杀了奴婢吧!奴婢做了一件大错事!” “别哭!本王让你领的人呢?”难道她在路上杀了几个?还是都杀光了? “呜呜,都在院子外,呜呜!” 呜得狄羽琏的脑袋疼,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信任的心腹,她耐着性子等紫笛呜完。 紫笛是边呜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狄羽琏一听是跟宇文逸臣有关,听得很认真,再一听宇文逸臣貌似在打听她,心里一阵甜蜜,很开心,至于紫笛呜咽的重点,她一点都没抓到。 紫笛终于说完了,狄羽琏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忍了半天,问道:“就这样?” “嗯!”点头。 “那有什么好哭的?为什么要本王杀你,错哪了?” “……”紫笛傻眼。 倒是旁边已经回来的小福子,以及本来就在的丰子耀和碧箫三人手抖地指着紫笛,异口同声地骂道:“你干得是什么蠢事啊!” 碧箫又急又气,上去拧紫笛的耳朵:“你怎么可以帮主子倒忙!” “到底怎么了?”狄羽琏不高兴了,头一次,四个手下说的事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主子,现在宇文逸臣应该认为主子您是琏王的宠妾!”小福子瞪了一眼紫笛,上前一步,恭敬回禀。 “哦,说清楚点!”那又怎么样?正好对她出现在琏王府有个很合理的解释啊! “宠幸过的宠妾,王爷!”小福子见这句话好像还没让自家王爷听明白,只好说得非常直白,“王爷,一般男人是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的女人的!” “……,出去!”这次她终于听懂了,然后郁闷了,在四人心惊胆战地退出去后,一个人在屋中蔫了,眼睛也红了一圈,她还没有想到办法让他爱上她,这可好,好像路被堵死了…… 她沮丧了,池塘那边的宇文逸臣却活蹦乱跳了,丢块很小的糕点到自己嘴里,雄心壮志地准备救他喜欢的女子于水生火热中。想想看,他见到的小羽泪盈盈,能看见她手腕处的伤,还经常头疼,肯定受琏王虐待。琏王身边的女子那是身不由己,被迫跟着那么恐怖的一个人,多可怜!身为琏王的女人,不是小羽的错!再说了,他认识她的时候,就认为她是琏王的侍妾啊,如今只不过确定了一下而已,不影响他喜欢她,只要小羽肯跟他走,他就很满足了!听上去小羽挺自由的,应该能在晚上偷跑出来吧?于是,某憨男期待起了晚上的见面,恨不得太阳早点落山。 ------------ 第十三章 拐夫之路 坐在池塘边的宇文逸臣脑子里一直转着怎么说服小羽离开琏王,有时候他是信心满满,有时候他又觉着小羽又不见得会喜欢他,整个人患得患失的。 快到傍晚时分,卫奇他们的惩罚好不容易结束了,大伙聚在宇文逸臣身边回清风苑。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人在琏王心中是个宝,所以哪敢抱怨他。倒是宇文逸新,因为是自己的大堂哥,倒没有什么顾及,哇哇大叫道:“大堂哥,你真命好,竟然有吃有喝,哪像你小堂弟我,都快……唔唔!” 宇文逸臣将手里拿着的最后一块小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自己则凑到卫奇身旁,探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卫大哥,您知不知道为何祠堂那片忽然变成了禁地?”他想来想去,觉着怪异,明明琏王说要将那里拆了,建成寝院,而自己在那里遇见了小羽,她一回去,那地方就变成了禁地,他怕这事会不会跟小羽有关,极为担心她。 “不知道,那是一大清早琏王那里突然下来的命令!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卫奇摇摇头,上头的命令他们哪里知道由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胡大汉凑了过来。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宇文逸臣忙摇摇头。 “对了,尸体被抬走了啊!”众人边走边开始继续八卦天性。 “嗯,本来被分尸就够可怜了,还被曝尸,那就更可怜了!”宇文逸臣同情心泛滥。 “那哪叫分尸,她算很幸运了!” “啊?”宇文逸臣一脸不解地望着众人。 “大汉说得对,那女的算走运,遇到王爷心情好的时候!” “心情好?从哪里看出来的?”宇文逸臣满头问号。 “这还不简单,王爷才把她分了两块!” “什么!?”宇文逸臣傻眼,忍不住问,“那王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人都是七块八块,许多块的,瞧瞧这女的,才两块而已,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恶!宇文逸臣的胃在翻腾了。 胡大汉笑得贼兮兮,将手臂搭到宇文逸臣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说道:“知道王爷心情非常差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吗?” “什么样?”某憨男傻傻地跳进陷阱。 “刚才除了糕点外,你还吃到了热气腾腾的水晶包,很好吃吧?”胡大汉笑得不怀好意,旁边都明白他意思的侍卫们全部笑了起来。 “好吃。”憨男继续点头,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就跟你吃的包子馅一样!”答案揭晓。 “……”愣了一小会儿,终于消化了这几句话之后的含义,宇文逸臣的胃瞬间如翻江倒海般,只见他迅速拨开肩膀上胡大汉的手臂,冲向一旁的树,“哇”地一声,就把刚才吃进肚里正在转变为“营养物质”的一切东西都贡献给了那棵树。 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的胡大汉他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宇文逸新护着自个大堂哥而跳脚抗议。 “真是那样吗?”倒完胃里的东西,宇文逸臣转过身,可怜兮兮地想再证实一下,不相信有人会那么残忍。 “大汉,你别逗他了!” “我哪有,王爷杀人绝对心狠手辣,不会留情,当然,我是稍微夸张了一下而已,但是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那样啊,毕竟王爷最生气的时候咱也没有见过!” “说的也是,你是没见过王爷杀敌的场面,那情景可以吓得冥雷人哭爹喊娘地滚回去啊!” “是真的滚着回去的,绝对过瘾!” “哈哈哈!”哄笑声起。 宇文逸臣使劲摆手,示意他们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他连早饭都会吐出来。他受不了琏王残忍的事迹,但脑海中又不禁浮现起了十几年前的湖边小娃,再联想起小娃的出身,自小没了娘,又长在勾心斗角,无情的帝王家,不由得还觉着小娃长成那样的性格实在可怜。琏王是既没有得到母爱,也没有得到父爱,更没有兄弟爱,哪像他,有爹疼叔叔疼,四位姨娘对他也不错,兄弟姐妹们基本上都很友爱,要幸福很多。因此,他反而为琏王感到痛心,嗯?不对不对!他干嘛同情那人,总害他倒霉不说,还霸着他喜欢的小羽,情敌是不可以同情的!不过,好像听紫笛的说法,琏王也挺喜欢小羽的,如果小羽离开了琏王,这个小王爷岂不是太可悲了?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也不知道小羽是怎么想他的呢,他这是到底在想什么呢?走一步是一步吧!晚上也快到了,到时候再说! 他倒是和狄羽琏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沮丧了一下午,害四个属下以及那些兴致勃勃赶过来的女子们站在外面吹冷风。她一个人则在屋内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踱步,或沮丧,或哀怨,或仔细斟酌,最后想到反正是个误会,总会澄清的,再说了,她的琏王身份还没有让他知道,这个能让他逃之夭夭的事情都不能阻止她想让他爱上自己,其他的事情又算什么呢?况且,如果对一件事肯轻易罢休,她也就不是狄羽琏、延烜的琏王了!走一步是一步,想要做的事情总要努力过了,才无悔! 终于想通,她才出声唤外面的小福子他们进来。 四个人一起进屋,紫笛红着眼躲在她姐姐身后,怯生生地不敢看狄羽琏。 狄羽琏只是冷眼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多说,心想也该给她点教训,免得一直毛躁下去,都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了! “那些人呢?” “都还在寝院外面候着呢!” “宇文逸臣回去了没有?”她不经意地朝窗外瞥了一眼,发现估计是她自己发呆沮丧太久,竟然天色已暗,便想知道宇文逸臣的下落,想说若是他已经回去了,她就早点过去,这样或许还可以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这个时辰他的轮值差不多该结束了,但估计还在王府里。” 哦,那她还是等他回家用完晚膳再过去好了,这样的话,还有时间,狄羽琏命小福子把人领到寝院正厅去,她随后也负手出了屋,后面跟着三个心腹。 一干女眷在寝院外站了近一个下午,都快冻僵了,但是她们被小福子领进正厅后,一见琏王进来了,哪还记得之前的累,也不顾琏王冷漠依旧,个个是搔头弄姿,努力想向她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希望能得到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的青睐,飞上枝头或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惜,狄羽琏感兴趣的是她们的身高和衣服,还有就是她们准备了什么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神情。 之前,考虑到宇文逸臣总说她的衣服是黑布隆咚的,再加上也都是男装,不好穿着见他,而且女为悦己者容的天性让她想穿得好看一点再过去见心上人,于是,她想派碧箫她们替自己订制漂亮点的女装去,可总觉着这话说着别扭,而且今晚就要穿,时间上来不及,就想着干脆什么都不说,先从她们那里拿一套,之后再来想以何种理由派两人去给自己购置新衣好了。只是,她刚想说这事,才注意到碧箫姐妹两人不仅都比她矮,她们的衣服她肯定穿不上,而且她们的衣服也都是黑色的,所以她的主意又打到了这群女人的身上,庆幸当初小福子阻止了自己让她们也都穿黑衣的决定。 此刻见着她们,狄羽琏不急着坐到上座去,而是走到她们身边挨个转悠,看似是打量每个人,实则是在比身高。被她盯着的女子无一不娇羞地低下头,然后偷瞄她,偶尔还有胆大的,抛媚眼给她。 见着美人,就算不是同性相斥的原因,狄羽琏的脸也逐渐变黑了,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阴森,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大人她又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原因很简单,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跟她身形相同的,她们的衣服她绝对穿不上!事实上狄羽琏的身高在女子当中算是高个,可惜她不抱怨自己干嘛长这么高,反而看着一个个比她矮的女子,怪罪起了那些送她们过来的人。她白养着她们,还得提防她们是奸细,可关键时刻,连这么小小的一个忙都帮不上,真是太可恶了! 这群在男子眼中娇小可爱,惹人怜爱的女子们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们的琏王大人,在她犀利阴鸷的眼神下,再胆大的也缩了脑袋不敢动一下了。 狄羽琏情绪不佳地坐到上座,阴沉地盯着众女许久,才觉着算了,也不是她们的错,不过,送她们过来的人,以后要有事犯到她手上,绝对罪加一等! “都准备了些什么,依次呈上来吧!”衣服的事情一会儿再决定,先抓紧时间看看她们是怎么想让一个男人爱上她们的。狄羽琏脸色缓和了一下,示意碧箫一个一个地领上前来。 狄羽琏内心期待地看着第一位上前来的女子,可是,估计是她的神情没之前那么恐怖,使得这名女子胆子大了起来,娇羞地看了她一眼的同时,笑得像朵花,还抛了一个媚眼。 瞬间被雷到了,狄羽琏心中发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心里骂道:脸有毛病是不是?眼睛也会抽筋!这样的人想出来的办法能用吗? “下一个!”绝不拖泥带水,狄羽琏无视女子霎时间布满泪痕的脸,命人把她轰了出去。 下一位胆子很小,战战兢兢的,手抖着端了一碗莲子羹,声音像蚊子叫:“王爷,这是贱妾亲手为您熬煮的莲子羹,只是……”眼圈红了,“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它已经凉了。”说完,一双大眼睛扑哒扑哒,落泪不止。 蚊子叫变成了会呜呜的蚊子声,惹得狄羽琏一阵心烦,哭什么哭,自己有吓着她吗?瞧她怕的!还有,这是什么烂方法,难不成真叫自己给宇文逸臣送东西吃?他又不是没有吃的!琏王大人不理解亲手熬煮的伟大含义,反而认为这女子端着一碗破莲子羹,存心寒碜人来的! 一双凤眸阴狠地瞪向女子,深深地表达了狄羽琏的不满,结果女子的小心脏不够强壮,颤一颤,再两眼一翻,身子就软了下去,昏了!而她手中还没来得及被碧箫接过来的那碗也掉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的羹汁,差点溅到狄羽琏的身上。 屋内显得混乱,碧箫她们赶忙派人把这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狄羽琏脸色难看地注视着她们,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她的拐夫之路是崎岖坎坷的! ------------ 第十四章 预谋拐夫 琏王的脸色不佳,使得后面的女子们基本上是个个胆战心惊,当轮到她们上前时,全是硬着头皮呈上自己准备的东西。 众女展示才艺所呈上的五花八门的任何一样,都没能让狄羽琏看上眼。她想发火,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郁闷,却见最后走上前来的女子笑容淡雅,举止得体,不紧不慢地微微一福身,然后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她不说话。 觉着她与众不同,狄羽琏不禁多问了一句:“名字!” “回禀王爷,贱妾姓万名如烟。”那笑容如春风般地宜人。 “哦?”狄羽琏将视线移向小福子。 小福子立刻凑到她耳边低声禀报:“也是太子殿下那里送来的。” 狄羽琏皱了皱眉,问万如烟:“你准备了什么?” “禀王爷,贱妾什么都没准备。” 什么?很好,这个更气人!原本恢复了期待心情的狄羽琏脸色更是一沉。 “禀王爷,贱妾自认无论是女红中馈,还是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但是比起这些来,贱妾更想与王爷交心,能做王爷您的解语花!在王爷您累的时候,能让您想到贱妾这里休息,您悲伤的时候,但愿贱妾能分担您的苦痛,您生气的时候,贱妾希望能消除您的怒气,您开心的时候,贱妾能分享您的快乐。王爷是贱妾最重要的人,贱妾也希望能成为王爷重要的人。可是仅仅一次的见面,是不能让王爷您完全了解贱妾这个人的,也就谈不上让王爷您爱上贱妾,所以贱妾恳请王爷能给贱妾一个机会,能多多伴在您的身边。贱妾有信心,只要王爷肯了解贱妾,慢慢地,王爷就一定会爱上贱妾的!” 好狂妄直接的家伙!狄羽琏不悦地扬扬双眉,旋即垂眸沉思了起来,要慢慢地了解,才有可能爱上是吗?看来自己是心急了。还好,召见这些女子,总算还是有收获的。多跟宇文逸臣相处倒是不错,可是她要不要继续装哑巴呢?不说话,如何能让他了解她?可是说话的话,她又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来。因为虽说平日里她不用自己的真正嗓音,而是压低嗓音的说话,可这已经是习惯的事了,万一哪次张口,没注意,不小心又用了假嗓音说话,而宇文逸臣还没有爱上她,却辨认出了她是琏王,她不是失败得很彻底!? 想到这里,感到棘手的狄羽琏随意这么一抬眸,不想面前的那万如烟竟大方地在盯着她看,不由得,她紧皱眉头,不悦的同时,思绪立刻就转到送万如烟来的太子身上去了。 眼前的女子不是普通人,太子究竟花了多少精力培养出了这个人?哼!明知到自己府上会被与太子交恶的她当成奸细防备,却还敢这样面对她这个琏王的人,延烜国上下能找得出来几个?狄羽琏深沉地盯着万如烟,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该怎么处置眼前的这个女人。许久后,她才出声道:“你今晚侍寝,回去准备吧!其他人也都退下吧!” 闻言,万如烟大喜,没想到她为显得特别而冒险说的这番话竟然有用。其他女子则嫉妒不已,心有不甘地和她一起慢慢地退了下去。 小福子出屋派人把她们都送了回去,然后他才又回了屋内,像以往一样,站到狄羽琏的身侧,准备随时听候差遣。 狄羽琏的右手支着下巴,肘撑在桌上,脸上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倦意。 屋内很安静,谁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小福子,正月十五之前都安排万如烟与柳静如二人轮流侍寝,让外面都知道万如烟她是本王心爱的新宠妾,而且这件事务必要传到宇文逸臣的耳朵里,知道吗?”这样的话,即便是他介意小羽的侍妾身份,也会不会稍微释怀一点?狄羽琏由衷地希望。 “是!” 提及柳静如,狄羽琏的心情好了不少。当初把柳静如从宫中带出,又对她表明会替柳家翻案,不用说,得到了她的效忠。既是自己人,侍寝的事情自然是演戏而已,不过,琏王为何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并未被她得知。至于柳至诚那所谓地善待柳静如便会交出的那部分人脉没想到竟是掌握在柳静如的手中,省了狄羽琏很多事,而最令她满意的是那部分人脉是她最想得到的冥雷国和黒崖国的,即是那个女人从东樊逃走后最有可能去的两国,也就是说,莫湘芸两人的下落指日可待,因为她年轻时的画像以及按照她姐姐莫湘蔚模样而推测她现今是何样的画像,还有冷焰的画像均已送到了那些人的手中!想到这,狄羽琏的血液在沸腾,表情有点嗜血。 柳静如不仅仅是这点用处,住在清雅苑的她和她的婢女们自然是狄羽琏安插在那里探一苑女子底细的暗桩。思及此,狄羽琏又吩咐了小福子了几句,让柳静如盯着点万如烟的举动。同时,习惯使然,她又在脑中把最近该做的重要事情理了一遍,重创*后,该是时候把太子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了,为柳家翻案的那天就是他太子之位到头之时!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走的,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宇文逸臣! “王、王爷……”紫笛怯怯地轻唤了一声。 狄羽琏抬眼看她,之前吩咐小福子事情的时候,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很想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样子,但是为了惩罚她的毛躁,狄羽琏一直没理她,可现在见她都忍不住地出声了,狄羽琏便心念一动,说不定紫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禀报,当即,示意她说出来。 紫笛一听,马上站了出来,谨慎措辞地说:“王爷,那个,奴婢想说的是,那个……”哼哼唧唧,惹得狄羽琏不快,狠狠地瞪她一眼,吓得她飞快地说出了下面的话,“俗话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刚才那些亲手做了膳食的女子们就是这个意思!” “……”狄羽琏茫然了,忽地又明白了彼此是心照不宣,自己的心意,属下自是知晓了,想给自己解释并出主意,“说下去。” 听到这话,紫笛兴奋了,觉着自己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自家主子在什么方面都是佼佼者,可惜在情感方面绝对不行,从她家主子之前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她完全不懂那些女子的做法的含义,所以自己可要给主子解释清楚了。于是,就听得某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并传授追夫大法。 紫笛是一点都不藏私地把她为了某人而精心研究的男人对女人的喜好统统讲给狄羽琏听,而狄羽琏虽然听得认真,却始终觉着自个就是在听天书。她怀疑地挑了挑眉,熟知自家主子的紫笛立刻为自己的长篇大论作保证道:“王爷,奴婢句句属实,绝对没有胡说……”一着急,她还把她自己想抓住丰子耀的心的具体例子给列举了出来,说得那叫详细,连某年某月某日都给说上了,还附带所举之例的用意、效果等等,解释地非常详尽。 听得狄羽琏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原来刚才那些女人的方法虽然她觉着不喜欢,可是对男人来说,倒是挺受用。 当紫笛的话音一落,睁着大大的眼睛彷佛在无声询问她家主子可有收获时,就见狄羽琏直接转向一旁满脸通红的丰子耀问道:“子耀,紫笛专门对你用的这些方法有用吗?你有爱上她吗?”感情白痴都听明白了紫笛口中的男人是指谁,可见紫笛说得有多详尽了,只是,感情白痴毕竟是感情白痴,狄羽琏完全无视旁边已经石化了的紫笛,丝毫未觉着对于此事此时更应该保持缄默,反而直接给她捅了出来,向丰子耀要结果。 “王爷,”早就听明白了的丰子耀本就红着脸,再经狄羽琏这么一问,一个大男人家竟然显得有些羞赧,满脸通红,憋了半天,终于结巴地憋出几个字,“有、有用……有爱上……”最后的三个字是含在嘴里说的,可耳尖的紫笛听见了,顿时心花怒放。两人的视线也恰好对上,又忙红着脸赶快望向别处。 “哦。”狄羽琏觉着两位心腹很顺眼,嗯,爱的好!正好能让她用到!然后,她开始琢磨起了紫笛说的话,决定结合自身的情况,找出最好的方法来。 屋内又沉静多时,狄羽琏低垂双眸,注视着手掌心,彷佛那上面站着一个小号的宇文逸臣而看得那般专注。随着心中主意的成形,她的眼神透着十足把握,多年养成的霸道性格更显,手握成拳,像是把那掌心中的宇文逸臣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哼,宇文逸臣是她的,绝对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同一时刻,已经回到宇文府中的宇文逸臣,他的心头浮上一种古怪、说不出来的预感,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过,因为他眼前面对的又是全家人聚集在正厅的阵势,让他忽略了这种感觉,而是额头刷下黑线,嘴角微微抽搐,内心呐喊道: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怪流言飞出,导致他不得不再被三堂、不,应该是四堂、五堂、多堂会审不成?拜托,他还想早早用完晚膳,好早点回到寝院,等他的小羽的! ------------ 第十五章 拐夫大法 熟悉狄羽琏的人都知道,她是绝顶聪明的,而认识她的人也都认为她肯定是个感情白痴,正确地说,因为她这人除了会发怒外,不笑也不哭,不会害怕也不会高兴,千年冰块脸,万年阎罗王的表情,总之,估计没那正常人的情绪,所以,有朝一日她会爱上人的这种事,在众人心中那更是跟十四国忽然在一夜之间统一了一样,属于天方夜谭,不可能!以至于对于燕都这些日子的流言,众人心里实际上是认为她看上了宇文逸臣,纯属兴趣来了,有关欲望,无关爱情。 只是,也许是所有的人都弄错了,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正常人的情感,而是由于幼时的遭遇,使得那个正常的她被深深地隐藏了,稍稍地,有点人格分裂,因此,她这个所谓的感情白痴并不名副其实,毕竟才十七岁,连父爱母爱兄弟爱都未曾体会过的她,对男女之情自然完全不懂了。 好在她对宇文逸臣动情后,身旁有个紫笛这样的人提醒了她,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更幸运地是,当感情白痴想要踏入爱情的领域时,又及时地从某人那里学到了经过精心研究并实践成功的追夫大法,这样一来,聪慧如狄羽琏,举一反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她自己的实际情况,于是,仅仅在她垂眸思考的这短短的时间内,所谓的追夫大法便被升级成了拐夫大法! 追夫算什么?幸苦追到手的男人往往有种自我优越感,付出的感情也通常不如奉上真情追他的女子,尤其是在这种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朝代中,女子更是难以得到等同的感情回报。就像紫笛,虽说她的追夫举动因为女儿家的矜持未曾大刺刺地表白,而是很含蓄的那种,可也让丰子耀对于她的任何付出,都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而直到今日,这事算是彻底浮上台面,表面上她好似也得到了许久以来最想要的结果,丰子耀也爱她,可是在未来,纵然狄羽琏把她许配了给丰子耀,而身为丰氏一族的下任接班人的他也还是只让她当了个侧室,三妻四妾照样有。所以说,在这个世上,男人可以一抓一大把,可是真情难寻,好男人难觅。 可拐夫就不同了,追夫就跟它不是同一个境界。追夫会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浓浓的爱意,而拐夫却讲究技巧,要不动声色,不露痕迹,让对方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情意,待拐到他的心后,反而让他认为是他先爱上她的。 男人有个劣根性,或许会爱上追自己的女子,但却更喜欢自己追上的,费力得到的总比轻而易举得到的要来得珍惜。紫笛未曾领略到这一点,狄羽琏自然也不知道,可她就是觉着让宇文逸臣发现自己爱他不是件什么好事,这完全是靠本能得出的结论,因此她所有的决定都是建立在不表露情意却让宇文逸臣发现她的好的基础上的,她将要做的事都是“很巧地、无意中地”讨了他的喜欢。 因此,在后来的后来,当宇文逸臣知晓她的身份后,仅仅是受到刺激,暗自哀怨了一会儿而已,感情未曾动摇,因为他始终认为,没办法啊,谁让他“先”爱上了她呢!直到更后来的后来,他更爱更爱她的时候,某次跟狄羽琏情意绵绵,回忆往昔自己如何爱上她,很顺口地问了她一句她是何时爱上自己,得到的那个答案顿时让小憨孩石化,然后捶胸顿足地非常确定了他是被她拐到手的!泪喷哀叫:不带这样拐心的啊! 狄羽琏明白,对于爱情她是个新手,就如当年小小的她第一次踏入慧武殿般,一切都还不会。可不会不懂该怎么办?一个字,学!狄羽琏是好学的,任何事她狄羽琏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定要做得最好!所以狄羽琏认为要把宇文逸臣拐到手的前提条件就是她要够厚脸皮,放下身份,不耻下问!至于尴尬、羞涩、觉着没面子等等的这些个情绪统统都需要打包,丢到远方去!而拐夫大法的第一条则是当她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一定要让被拐的他眼睛离不开她,晚上做梦也得梦到她! 于是,就见狄羽琏起身仅唤了紫笛跟上她,回了自己的寝屋,直接征询紫笛的意见,解决今晚见宇文逸臣,自己所需的穿着问题。 虽说狄羽琏从未注重过自己的容貌漂亮与否,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漂亮的。因为就算她对自个的娘亲恨之入骨,可也不会不知道莫湘芸乃是延烜第一美女的事情。要不然,当年的延麟帝也不会在见到莫湘芸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当场就下旨封妃,三天之内迎娶进宫,而那之后,甚至在莫湘芸不隐恨意的情况下,让她宠冠后宫。直到她想刺杀他而的确伤到了他后,他才发怒地也仅仅只是把她丢进了冷宫,想说关个五年,让她好好后悔一下,待他气消了她肯低头时再施恩赦免她,却不想给了她机会,人跑了!至于延麟帝,他的长相那也是上上之选,他那迷人且透着邪魅,直到今年步入六十大关却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俊容依旧诱得许多少女前仆后继地献上一颗爱意浓浓的心。 所以说,狄羽琏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在紫笛的指点下,她先是洗了个香喷喷——虽说她不明白为何要香喷喷——的澡,接着在紫笛的帮助下穿上了终于被她想起的昨夜宇文逸臣送她的那套女装,然后在紫笛忙紧忙出,胭脂口红,发簪首饰样样不缺的精心地妆扮下,冰冷的美丽容颜,漂亮的少女发髻,淡粉色的飘飘长裙,玲珑有致的身躯,高高在上的气息,首着女儿装的她出现了。这样的她让紫笛惊艳地张圆了嘴,使得她拐夫的信心大增。 当小福子和丰子耀抬着一人高的大镜子进入屋内放下,碧箫跟进后,三人转身看向屋内,就见紫笛呆呆地看着她身前的女子。 知道应该是小福子他们来了,狄羽琏转身看向他们,随着她的动作,那裙上的丝带随之而在空中扬起,划出一道道弧线,很有飘逸美感,而三人是同时瞠大眼睛,眼神有点直,表情那是惊为天人,也化作呆状移不开眼。 如果这位少女的脸上有笑容的话,应该会更漂亮吧?碧箫的心头浮上这种念头。 好漂亮的女子,给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有在哪里见过她吗?丰子耀的心中闪过这样一种疑问。 至于小福子,毕竟是个公公,是最早清醒过来的,不过,当他边狐疑地看着狄羽琏边走到紫笛身边后,竟低声问紫笛:“王爷呢?这女子是哪家送来的,我怎么没印象?!” 他的低声询问字字清晰地传入了狄羽琏的耳中,嗯,很好,她很满意!她想她会成功的!信心满满地狄羽琏心情很好,往前迈出脚步,想去照镜子,亲眼看看自己变成啥样了。想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说她狄羽琏从未穿过女装,可平日里见过那么多的嫔妃宫女,穿个长裙走路,算得了什么!可惜理论和实践是有差距的,这看和走是两码事,于是,就见她虽有着宫中嫔妃娘娘们的高贵仪态,可才走了那么一步,就脸色一变,身体向前倒去,双臂在空中快速挥动,直直地要往地面趴去,差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幸好身边的小福子和紫笛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否则她很有可能会来个人生第一次的狗吃屎的标准动作。 要脸皮厚脸皮厚!为了能拿下宇文逸臣,这点丢人的事不算什么!狄羽琏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可还是觉着尴尬丢人,忍不住地狠狠瞪视了周围四人一遍,用眼神威胁他们不准笑话她也不准记住这件事,但眼神中够不上往日那般阴鸷,因为她的脸红了。 可就这个眼神,使得紫笛赶忙收手退一步,而小福子三人是当即化作了那石雕。 啊啊啊!这女子是王爷,竟是王爷!原来并不是狄羽琏变了,而是三人光顾着想她漂亮眼熟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家主子会有穿女装的一天,导致一时间反应不够,对这女版琏王愣是没认出来,现在则是都受到了严重刺激,心里是风凄凄雨寒寒,泪喷啊!主子的光辉形象彻底遭到颠覆! 属下怎么想,狄羽琏不关心,现在她是用双手将裙子微提,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镜子前,照了照,心里觉着别扭可又觉着这样打扮也挺好看,但愿能像紫笛说的那样,什么迷倒宇文逸臣之类的。 “待……咳……待本王……咳,嗯,咳……回来再用晚膳!”不是狄羽琏变结巴了,而是她很久没用自己的真嗓音了,有点不太习惯,接着用这嗓音又吩咐了小福子他们几句后,认为自己的真正嗓音听上去还不错,应该不会随便就被人认出是琏王,她就准备去宇文府了。 与以往低沉阴森的嗓音不同,她的声音悦耳且透着一种迷人柔柔的味道,这让四人的下巴又暂时无法合上了。 狄羽琏说完那句话,便走人,她走得小心翼翼,可到了门那里,过门槛时,一个不小心,又踩到了裙摆,于是,武功高超的琏王大人自长大后就没摔过跤,却在栽到了这裙子上,头一次因为踩到自个的裙子而“啪的”跌倒在了地。 极窘啊这事,幸好院中没别人,只叫屋内的四个心腹看了去!狄羽琏爬起来后,没勇气回头看四位属下的表情,但从她红红的耳朵可以看出她很尴尬,不过,四人没看见她嘟着嘴气呼呼地瞪了裙子一眼的样子。只见她站好后,拍了拍身上的土,再挺直腰板,像眺望远方般地站在门口就不动了。 她看上去宛如大家闺秀,如果她不动的话,大家可以这样一直认为下去,可惜她动了,还是愤愤地将裙子拉到膝盖上方,打了个结,然后王爷的架势一摆,像以往那般,迈着男子的那种大步,往前走,再脚尖一点,飞跃上了屋顶,如流星般地速度,去了祠堂那处。 而被留下的四人就有种本来眼前美美的景色忽地龟裂,变得不伦不类的感觉,当即又被刺激到了,缓不过神来。 许久许久后,静悄悄的屋内传来如下的对话: “刚那个……是王爷吧?”不太愿意相信。 “是王爷……”极度郁闷。 “那动作非常不雅啊……”女儿家怎么可以露出裙下的风光来呢!? “王爷她能成功吗?”担心。 “成功什么?”齐声疑问。 “拐到阿斗啊!”觉得问话的三人是白痴。 “……”沉默中竟隐隐透着磨牙的声音。 罪魁祸首果然是阿斗! ------------ 第十六章 夜半约会 这方的狄羽琏往祠堂那里赶了去,那方的宇文逸臣却还没能抽出身来。面对家人的多堂会审,他不得不暗自腹诽道:又是那个琏王害的!不为别的,就为那流言,所以他得详细地向大家交代今天在琏王府轮值时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小到有谁是不是用诡异的眼神望了他的事情都得说清楚。说说看,这不是浪费他的时间吗? 好一点的是有小堂弟帮他跟大家说明,省了他的不少口水,可待他听见小堂弟以“估计今天大堂哥才到琏王府,琏王暂时不会下手,过几天就说不定了”作为结束语后,他就觉着让小堂弟开口实在是件错误的事!还不如让他自己多费些口水,也比现在被迫坐在饭桌旁,听那些让他食不下咽的防范琏王对他这样那样的对策来得要好。 他宇文逸臣好歹二十四岁了,不管怎么说,都比那位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多吃了七年的饭不是!干嘛把自己当傻子看?嗯,这好像是他自己造成的,真是的! 耳边听着爹亲大人的谆谆教导,时不时还穿插着两位叔叔,四位姨娘以及弟弟们的补充,宇文逸臣的眼睛乘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偷瞄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一看,暗自着急,心想往日这个时辰他早都用完晚膳,闲闲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了,所以当时跟小羽没约具体的时间,想说她来的时候,他肯定在,却不想今晚被困在这里,这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万一等他回去,小羽来了又走了,而且误会他骗她,再也不来了可怎好? “……尤其是像王府里任何人给你东西吃时,绝对不要吃!像你今天,人家给你什么,你还就吃什么,怎么不想一想,万一里面下了药呢?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如若你被毁了清白,将来还怎么嫁……”啊,说得太顺口,口误口误!“将来还怎么娶……”也错了错了!男人哪来的什么清白!宇文浩然的脸色古怪,终于发觉自个在这里唠叨了半天的事情应该是让女孩子注意的事情,可他现在为什么要拿来教自己的儿子!?压下心中发毛的感觉,忽略将来会把儿子嫁出去而不是娶儿媳妇进门的恐怖错觉,一急之下,省略了以下两千字的长篇大论,直接给出了结论,“总之,不准吃琏王府的东西!” 吃琏王府的东西?对了!宇文逸臣的脑中灵光一闪,知道该怎么脱身了,就见他的额上竟渐渐地冒出了冷汗。 大家还在说,接着宇文浩然的话,七嘴八舌的,不经意地发现话中的主角他那泛着憨气的脸竟有点蔫耷耷的,脸色是黯然无光,瞬间引得众人的关切。 “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宇文逸伦问他的同时,还把手伸向他的额头,一摸一手汗,立刻认定他病了。 而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憨脸很适时地一垮,还伴随着一只手偶尔揉揉肚子的动作,嘴张张又合合却一个字也未说出口,无声胜有声,骗术的最高境界,谎话让别人帮他说出来。 “大堂哥,你是不是吃琏王府的东西把肚子吃坏了?” “没……没有,只是不太舒服。”想了一天的小羽还没见着,他心里着急地不舒服! “不舒服!?严重吗?需要叫大夫来看看吗?”一向是个健康宝宝的憨孩不舒服,某爹顿时很紧张。 “不严重。爹,孩儿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赶快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无数的叮嘱全部吞回肚子,宇文浩然挥挥手,示意长子快去休息,决定把剩下的嘱咐全部倒给宇文逸新。 宇文浩然的话音这才一落,宇文逸臣就起身跑得不见影了。 “……”其实,他真的是吃坏肚子了吧?众人一致的心声。 当宇文逸臣急急忙忙地赶回自个的寝院时,狄羽琏早就到了王府祠堂。 她一抵达祠堂院外,就把裙子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觉着没什么不妥后,才以蜗牛速,非常小心,怕被裙子绊着地走到了墙边。待她站好后,拿出宇文逸臣送给她的小笛子,手中不停地把玩它,却没有按照约定吹响它。原因无他,她怯场了! 别看她胸有成竹地跑到这里,可一到这堵墙前,她就不自觉地泄气胆怯了起来。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努力地甩去脑中退缩的念头,抬头望望墙头,再看看自己的衣服,不禁蹙眉担心一会儿见着宇文逸臣,自己又被这裙子给绊倒了。干脆先练练走路,看怎样走才不会绊倒好了,顺便也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待自己情绪平稳后,再吹笛子叫他来好了。 主意一定,她就开始在满院子里慢慢转悠,中间差点被绊个几跤,但渐渐地,也琢磨出了绝对不能像她往日那般大步地走,而是该秀气地小步小步走才不会踩着那裙摆被绊着。 就在她还在院中晃悠,且背对着墙,朝院子的大门那方走去的时候,她身后的墙上冒出了一颗脑袋,正是宇文逸臣。 因为他的寝院以及附近都没什么奴仆,所以他干脆在最后的路段中施展轻功地赶了回来。院内虽然在天黑前已经点上了烛火,但弥漫着的静寂更加深了他会错过小羽的感觉,因此,他一进寝院,就直接冲到了墙那里,蹿上了墙头。 一眼就瞅见了狄羽琏,宇文逸臣的心一放,并且乐开了花,可再看她走的方向,误以为她要回去了,心中的喜悦瞬间被慌张淹没,他想都没想地赶紧大声叫道:“小羽小羽,别走啊!”同时,轻巧地翻进祠堂的院中,三两下,就跃至狄羽琏的身后,伸手轻拍她的肩。 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狄羽琏停了下来,迅速地转头看向来人,同时,唇角禁不住地往上挑。 柔和的月光下,女装的狄羽琏亭亭玉立,宛如月下仙子,让宇文逸臣看呆了,心欢快地跳得毫无规律。直到狄羽琏红着脸,眼神慌乱,不看他后,他才发现自己非常无礼地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觉着不好意思,宇文逸臣习惯性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略微结巴地说道:“嗯,那个、对不起,让你、等久了吧?今天临时有点事给耽搁了,我才回来。” 狄羽琏张了张嘴,本想用真实的嗓音回话,却不想慢了一拍,宇文逸臣说了句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拿梯子过来,说完后,人就跑了。 这毕竟是宇文逸臣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后,第一次真正与心上人独处,难免紧张地不知所措,只好慌忙地找了个理由去缓解情绪。只是,待他把梯子搬过来后,竟没想到狄羽琏站得笔直,就是不肯挪步,无声地在拒绝爬那梯子。 “小羽,你怕高?”想来想去,就这个原因。 一听这话,狄羽琏点头,撒谎那是绝对的脸不红心不跳。事实上她是对自个穿着女装爬梯子毫无把握。如果在宇文逸臣的面前从梯子上滚下来摔跤的话,她想她会直接运功把地面打个洞,然后钻进去。 “那、还是我背你……”宇文逸臣又摸摸后脑勺,征询地同时已经背对着她,做好了背她的动作。身后的人儿这次没拒绝,人到了他的背上,胳膊也环上了他的脖子,使他的心中顿时冒起了开心的小泡泡,又发现背上的人儿的头离他很近,耳朵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不禁耳根子一热,红了,稳住心绪,背着佳人再翻墙。 他的耳朵红了没?在他背上的狄羽琏特意地把脑袋凑近宇文逸臣的耳边,以正常的速度专门对着他的耳朵呼气,然后睁大眼睛研究他的耳朵。因为经过紫笛精心的总结,一般当女子不经意地靠近男子时,如果男子或耳朵或脸红了,就代表他会紧张,那就说明他对女子有那么点意思了。也不知道对不对?狄羽琏半信半疑,但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她要把紫笛说的观察法都用上,免得未来的夫君都已经拐到手了,她还努力地在想办法拐他,浪费时间和精力。 拐夫大法第二条:要仔细观察被拐之人对己方的态度,好决定接下来的拐夫道路的方向,要做到进退得当,绝对不可犯下导致对方讨厌己方的大错! 就着宇文逸臣寝院内的光亮,狄羽琏清楚地看见了某人的红耳朵,立刻垂眸掩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也踏实许多,对拐到某人很有把握。 而之后,从他的背上下来,两人一起往屋里走的时候,狄羽琏还发现宇文逸臣总乘她不注意,偷瞄她,甚至在进入屋内后,又呆了一次,惊艳的表情从他脸上闪过,他连脸都红了,这不得不让狄羽琏感到得意,心中开始拨起了小算盘,已经盘算起了该怎样大肆为自己添置各种漂亮的女装以及胭脂首饰了,好让已经成功的拐夫第一条永远地成功下去。 这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脑袋也更加灵光了,狄羽琏忽地反应过来宇文逸臣仅是会误解她是琏王宠幸过的妾之一,而紫笛从头到尾也未曾真正说过“宠幸过的妾”这几个字。那么,她可以真正地给自己安排一个琏王非常宠爱却妾身未明,更未宠幸过的身份,想到这,她已经有了该散布哪些流言而让这个身份保持住神秘感,让世人皆捉摸不透的注意。正好,王府祠堂附近的那个寝院就安排给她的假身份好了!这样做的话,一来她能够以这个身份正大光明地买那些女子需要的物品,二来还可以解除宇文逸臣的误会,三来还可以解释为何她可以自由出入祠堂而不被惩罚,一举三得! 宇文逸臣哪知她的心思,满心满眼地她好美,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直盯着她看,还想拉着她的小手,只是,他有那个贼心,却没那个贼胆。咳,没关系,机会总是有的,某憨男偷瞄了一下某人的小手,色心不禁冒出了个小苗头,暗道:一定能牵到,能牵到的! 接下来,要循序渐进,切不可心急,一定可以让她(他)爱上自己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心道。 ------------ 第十七章 诋毁情敌 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却不知其目的若达到后,结果是一样的。进入屋中的两人是一个去拿自己的药箱,一个则坐在椅子上等对方。 宇文逸臣拎着自己的小药箱,拿出那套银针,给狄羽琏扎针前,见她望着他,便先冲着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接着却差点变脸,因为她才注意到了宇文逸臣脸上的那道伤。 这究竟是谁伤的?谁敢在她琏王的眼皮子底下伤她的人!?忍住忍住,千万别把怒气发出来,别多想,也可能是他自己弄的。虽说这么想,狄羽琏还是不由自主把手伸向了宇文逸臣的脸,吓了他一跳。 “你的脸有伤。”收回手,语调柔而慢地陈述事实,还带着那么一点韵味。 “嗯、小伤而已,没关系的。”她的声音真好听,呵呵,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吧?嘿嘿,某憨男窃喜,但紧接着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猛然间反应过来,诧异地脱口而出道,“咦?小羽,你会说话!” “嗯。”理所当然地点头,丝毫不为自个昨天装了半天哑巴而产生愧意。 “……”看她那副坦然的模样,反倒是宇文逸臣有点不好意思了,认为是自己误会她是哑巴。他还为她找了个理由,想说可能昨天的自己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所以她才不肯出声的。呵呵,还好,愿意跟他说话就好! 狄羽琏肯说话,那是因为她的拐夫大法第三条:一定要与被拐之人有共同的话题,没话题也要找话题,即是要交流,做所谓的解语花,解着解着就把对方的心解过来了。毕竟一个闷葫芦要想拐到对方,难度太大,有交流才会交心。她觉着这条很简单,因为在她的面前,宇文逸臣的话很多,不愁没话题,她只要顺着杆子爬就好了。当然了,为了防止声音出错,她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好多。 “怎么会受伤呢?”刨根问底,誓不罢休。 听这问话,宇文逸臣心中的小憨孩是灵光一闪,拿起了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坏主意。好机会!情敌是什么?情敌是用来诋毁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手软!于是就见他以毁坏假想情敌琏王的形象为目的,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虽说那事根本就跟琏王无关,而且他的言语中也没有丝毫说琏王坏话的语句,可但凡是人听了他的描述都会认为是琏王坏心,而可怜的他值得同情! 这可比宇文逸新给宇文家人叙述的高杆多了,既让人觉着那琏王仗着自己的地位权势霸道疯狂,同时还博得了心上人的同情,如若她担心他的话,还能时时想着他,这想着想着,他就在她的心里了,更是把情敌贬低到山沟里,顺便还踏两脚。 可惜,他面前的就是琏王本尊,所以他话中的含沙射影不成立,反而让狄羽琏更加认为胡大汉他们胆子大了,竟然敢自作主张,违抗她的命令。她是既心疼宇文逸臣受了伤又生气手下人胆敢伤了他,即使那道伤就那么一丁点儿。 “他们太坏了!”鼓着腮帮,气呼呼的样子,某女已经开始琢磨在胡大汉他们的身上刮多少刀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怒了。 “不怪他们,再说了,不打不相识,他们的性格都挺豪爽,值得交个朋友。”觉着她有点孩子气,还为她明显是站在己方的话语感到高兴,宇文逸臣笑着摇了摇头,“听说琏王对属下很严格,如若犯错,轻则残废,重则没命,因为他从不手软,也不知道对人宽厚。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用杀人来解决。”不露痕迹地再贬低假想情敌的人格。 宇文逸臣一点都不在意今天胡大汉他们的行为,更高兴因为这小小的伤而得到心上人的关心,只是,狄羽琏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听他这么说,面上乖顺,嘴里仅“哦”了一声,心里却打定主意饶不了那一队的人。当然了,她观察仔细,知道如若依照她以往对于敢违抗命令的属下就留不得的习惯,估计会给自己的拐夫道路添了障碍,到时候宇文逸臣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那肯定会有很大的反弹,那可不好,她绝对不能做得过火,因此也就有了次日琏王找卫奇那队的人,宇文堂兄弟俩自然除外,以陪她练武为名,实则报复地挨个揍了一顿,当中的胡大汉最倒霉,只有他一个人被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们还要负责宇文逸臣的安全,她很想让其他人都跟胡大汉一样! 宇文逸臣哪里知道心上人要为自己出头的想法,他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认真地为她扎针,待针扎好后,又同昨日那般,搬了个椅子坐在她面前,找话题聊天。由于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时不时地还有狄羽琏搭话,某憨男是不小心地兴奋过头,导致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他可是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给了她。狄羽琏非常满意,想想看,就连他亲爹都不知道的事情,再根据他每次的那个“我只给你说过这事”、“我只让你知道了这事”的话,说明了她是唯一了解他一切的人,可见拐夫大法第三条多么成功!她想她离拐到他的那一天近了。 她是得意,可当宇文逸臣回忆起这段甜蜜的时光时,发现当时甜蜜地太过火,害他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虽说他比她大了七岁,可比起她来,他那就是多么纯真的一个孩啊!就这么简单地把所有的底都给她露了出去,而她,在把他拐到手,吃干抹净,标上她的所有物后的很久以后,才让他知道她的底细!冤啊,亏大了!他当初怎么就对她那么的没有防备呢!?难道说是他骗人太久,报应来了? 时间在两人的聊天中偷偷溜走,宇文逸臣把针拔了,收好小药箱,准备去煎药,正想问她是在屋内等,还是跟他一起到寝院内的小厨房去的时候,一声疑似肚子在叫的“咕”的声音响起,两人都愣在了那里,接着就见狄羽琏从头到脖子都染上了红晕,估计衣服遮住的地方也是红的。 “小羽,你晚饭吃的什么?”宇文逸臣猜她是饿了。 “刚才不饿,所以还没用呢。”嘀咕的声音,某女纠结了,怎么今天没用晚膳肚子就叫唤了呢?难道说拐夫太耗神,消耗太大?肚子又叫了几下,更尴尬的她是低头盯着地面,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在上面打个洞钻下去。 “那一起用晚膳可好?正好我晚膳也没吃多少,用完膳了再喝药回去睡觉。”太好了,能多跟她相处一会儿了。 “好。”狄羽琏应声同意,心里也高兴能跟他一起吃饭,多处一会儿。 狄羽琏以为宇文逸臣会吩咐府里的膳房做饭端来,没想到他是领着自己直接进了寝院中自带的小厨房,亲自做饭。 ------------ 第十八章 闯祸心虚 宇文逸臣会下厨做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表面上他是众所周知的傻,貌似他什么都学不会,可事实上,他却是什么都会,因为凡是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他都肯学。不说别的,就说像这样动手做个饭,或者是亲手做个小药箱、小板凳,再或是动个针线缝缝又补补,虽说他不是很精通,但他还是都会的。 他一有空闲的时候,便会溜到下城区。免费帮穷人看病的好处之一就是人家会感激他,再加上他想跟人家熟的时候,就能变得很熟,所以一旦有他不会的事情出现时,他都会很虚心好学地请教对方,而对方自然是倾力相授。 也许他会的很多事都是官宦子弟很不屑于涉猎的,可是身为一名大夫,见多了生命的脆弱,更由于跟那些穷苦的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接触多了,自然会觉着世事无常,因此,在他看来,一生顺畅的人太少,身份尊贵也不见得是一世荣华,就像旁边原先的莫氏,那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他始终认为在这个世上凡事求人不如求己,多会一样东西,在困境中就会多一条生路。 另外宇文逸臣还有他自个的打算,要知道他一直盘算着带走他的娘亲和兰姨。真有那么一天到来的时候,想来他爹会暴走,而他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宇文一族追缉的对象。虽说很不情愿,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宇文一族在延烜国其实是可以横着走的,势力之大遍布全国,害他准备的逃亡路线都是走偏僻小镇,翻山越岭的,更是准备流浪到他国再定居的。所以他一直在为将来做准备,心想又不可能带着金山银山走,银票带得再多也总有花完的时候,经商的事在他试了几次总赔本的情况下作罢,没办法,人无完人。他还是打算外出了就靠给人看病来挣钱,如若到了他国见着了哪处美景,娘亲愿意住下来的话,他们可以过个田园小生活,要是住在了深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那更是需要自给自足,他多会一门技艺,将来就会过得好一点,总不能什么都让兰姨动手。富裕的生活不是他留恋的,他向往的是幸福的小生活。 别看他这寝院里的小厨房很小,可东西倒是很齐全,蔬菜面粉大米调料锅碗瓢盆全都有,全归功于他爹和叔叔们总爱在晚膳时分唠叨他,致使他的食欲不佳,经常是晚膳结束没多久他就又饿了,不愿再吩咐人去做,秉着练习做饭顺便填饱肚子的想法,厨房内的东西备得很齐全。 曾经某次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地被小堂弟发现了,小堂弟不请自来地要吃他做的饭的同时还直嚷嚷他竟然学娘们进厨房,他就纳闷了,那有名的酒楼里的掌勺不都是男人吗?于是,他不是故意却是有意地做了一桌让小堂弟永生难忘的饭菜,那个味道致使某个倒霉小堂弟至今都未在别人面前提及他做饭的事情,因为宇文逸新连那顿饭想都不愿意想起来,更不要说提及了。 宇文逸臣很麻利地做着准备工作,两个人也不需要多么复杂的饭菜,他想做个酸白菜炒肉丝拌面,另外再炒个土豆丝,因为心情好,他还想喝点酒,配个炒花生米下酒正好。 他想小羽是会做饭的,因为她给他的感觉是个受过苦的孩子,但由于她是客人,还是他喜欢的人,自然舍不得让她帮忙动手,心想都说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那么换过来对女人应该也可以吧? 背对着狄羽琏的宇文逸臣看不见她是一副见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当然也就不知道他的直觉完全错误。狄羽琏活这么大,别说做饭了,她连宫里以及她自己的府邸里的膳房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说进去参观一下了,外出行军打仗的时候,那也都是有人做饭给她端现成的,所以很不好意思,别人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她连猪跑都没见过。 她认真地看着宇文逸臣的动作,忽地感觉到了什么而蹙眉,悄悄地走到了一处可以避免被外面看到她的地方,站好,等待。 宇文逸臣做饭的速度一向很快,只是这一次他才切完一个土豆,正要拿下一个切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外面有人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堂哥!大堂哥!我们来看望你了!” 闻言,宇文逸臣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明明才分开了一会儿,他的小堂弟却表现地跟很久没见他似的,还用得着“看望”二字!?他这么想的同时,迅速地把手中的菜刀和土豆放下,转身冲着狄羽琏比了一个悄声的动作,接着人是往门外赶,恰好把宇文逸新挡在了厨房外。 “看吧,我就说大堂哥肯定没吃饱!”宇文逸新转头冲着一旁的宇文逸伦得意道,再转头,对他的大堂哥说,“大堂哥,肚子好点没?看我给你带什么吃的来了!”手捧放着饭菜的托盘像献宝,“还有,大伯担心你,命人给你煎了药,二堂哥端着呢!” 唉,这两个弟弟爱跑到他这里来没关系,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宇文逸臣惦记着厨房内的狄羽琏,理所当然地想尽早把两个弟弟打发走,很干脆地道:“我不饿,也没病……”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可惜,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宇文逸新呱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你在厨房做什么?” “在玩。”不假思索。 “厨房有什么好玩的?吃点吧,大堂哥,我辛辛苦苦地给你端过来,倒是那药,没病就别喝了。” 知道他小堂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缠人性格,宇文逸臣很郁闷地让两人到他屋里等他,他则是回小厨房,无声地对狄羽琏说让她等他一小会儿,见她点点头,他才放心地关上厨房门走了。 他越想速战速决,越发觉困难,因为他小堂弟的话匣子打开了:“大堂哥,我给你说,刚才大伯嘱咐我……”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一听他那代表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开头,宇文逸臣的脸都绿了。 小堂弟啊,坏人姻缘是会遭人记恨的,耽误他追心上人,那更是会遭他怨的啊!说说看,这天色已黑,他小堂弟不回去抱他自个的娘子去,非要缠着他这个兄长做什么啊?宇文逸臣心中腹诽,却只能进了自己的屋,想尽办法让呱噪的小堂弟长话短说。 被留在小厨房内的狄羽琏听着宇文逸臣和他的弟弟们进了那屋,思量着他的寝院没下人伺候,可还是有人会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被谁瞧见了她,认出她的身份就不好了,以后记得戴面纱过来。 她一个人待了一会儿,那两人还没走,宇文逸臣脱不了身,渐渐地,她觉着无聊,便在厨房内转悠了起来。她瞧了瞧炉火,再走到一旁,瞄见盘中的酸白菜,伸手偷吃一点,味道不错,又晃到菜板前,看到旁边盘中那被宇文逸臣切好的土豆丝,回忆了一下刚才他的动作,觉着很简单,跃跃欲试的感觉冒了出来,当即动手,是左手拿了一个土豆放在菜板上扶着,右手拿起菜刀,学着宇文逸臣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拿刀切了下去,不高兴地瞪着那很厚的一片土豆,停顿了一下,再切,还是厚,努力地切切切,不是厚,就是一半薄一半厚,要不就是奇形怪状。 不悦地把还没切完的那小半块土豆放回盘中,再试着把片切成丝,更是惨败,跟旁边盘中宇文逸臣的土豆丝比起来,差距有天和地那么远。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啊,怎么切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某女郁闷,加之耐心到头,愤愤之下,归结于菜刀不好使,撒气地把菜刀一下子就扔到了菜板上,不切了! 很响亮的“咔嚓”一声,狄羽琏身体一紧绷,傻眼地盯着那块菜板,沉默,再慌忙把上面难看地土豆条拨到一边,颤颤地用双手把那菜板拿起来,望望左手那边,再看看右手那里,最后是透过菜板中间那完全已经不相连的地方瞪着那把菜刀,头一次想泪喷,不得不承认那个非常明显的事实——菜板成了两块。 啊,怎么办,她闯祸了!她既后悔又忏悔,她怎么可以在扔菜刀的时候很习惯地用了内力呢!?用了内力也就算了,可她为什么会把菜刀以剁人的方法,剁!到了菜板上呢!?剁了也就罢了,为什么恰恰好是正中间呢!? 怕心上人生气,又有做错事的心虚,她心中一慌,条件反射地要毁“尸”灭迹,瞄到了旁边燃着的炉火,一不做二不休,显示她高深的内力来掰菜板,一小块一小块地丢进炉内。待丢完,手中空空如也后才又反应了过来,啊啊啊!她竟然连个菜板渣都没有留给宇文逸臣,这不是更糟糕吗!?难道要她说菜板凭空不见了? ------------ 第十九章 水深火热 意外的菜板事件导致狄羽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慌神了,手足无措的她差点想从入眼的桌子或是凳子上弄一块与菜板大小厚度相同的下来。不怪她有这种想法,因为小厨房内的桌凳菜板等等的木质东西都是宇文逸臣后来亲自动手做的,那材料都是相同的,菜板厚度也和桌面的厚度差不多。 不过,还好有这种冲动的狄羽琏冷静了下来,没做出这种拆桌拆椅的行动来,要不然待宇文逸臣回来后肯定要泪喷了,咋能出去一趟回来后啥都不在了呢? 她稳了稳情绪,开始在厨房内大肆搜索,把能翻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很幸运的是给她找到了另一块能掩饰她曾做过的“好事”的菜板。 悬着的心落下,把那菜板放好,再把她切的难以入目的土豆“丝”销毁,丢到旁边的垃圾筐内,像做坏事的小孩,还特意拿了根木柴,把那土豆“丝”拨拉地掩埋在垃圾内,放回木柴,舀点水在盆里,洗洗手,再瞄瞄宇文逸臣那边紧闭的房门,偷偷把水倒到厨房外,很乖地回厨房内,坐回凳子上,老实地等心上人回来。 估计宇文逸新那话匣子打开就很难关上,他是滔滔不绝,却不知祸从口出,话太多的结果就是得罪了等在另一间屋子内的琏王大人,占了她跟宇文逸臣相处的宝贵时间,某王爷能不生气吗?于是,乱喷标点符号的他不知道恐怖的琏王决定明日起要让他在琏王府内好好地享受一下“特殊照顾”,以至于某人的小堂弟每天都累得跟条狗似的,出了琏王府就只剩力气回家拔两口饭倒头睡大觉,是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占用狄羽琏的拐夫大业的时间了,同时遭受这种待遇的还少不了也在场的宇文逸伦。事实说明,当男女间的大蜡烛不仅不道德,还会遭人怨,很深深的怨,尤其是当未来的嫂子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时! 越等越不开心,狄羽琏透过窗户缝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方的门,撒气般地把头扭向房内,不看那边,却再次让那土豆入眼,当即又找到了出气筒,手痒痒,心中的火气又压不下,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薄而巧的小刀,闪电般地射出,力道恰好,漂亮地削下了一片土豆。 土豆片是又薄又匀称,狄羽琏起身走到跟前,拎起它,当即认为果然是菜刀不好使,瞧瞧看,这次她“切”地多好啊!还是按她的方法切的好!发现了新鲜的事情,加之很无聊,就见她把小刀拿回,用着杀人的招数,使用那把新打造的小刀,巧妙地“切”土豆,再把土豆片落好,再“嗖嗖”地继续使用小刀,一个兴奋之下,盘中削好皮的土豆都被她用这样的方法弄成了土豆丝。 看看那土豆丝,比宇文逸臣切的还好,狄羽琏很满意,同时察觉院内有动静,瞬间闪到了门后,收好刀,不动。 宇文逸臣终于把爱说话的弟弟们打发走了,忙赶回小厨房,担心小羽会不会生气,所以一进门就道歉:“小羽,对不起,都怪我小堂弟说个不停,今天我二弟他也不知道怎么地话也特别多,你等急了吧!”一句话奠定了接下来那两人倒霉的受惩经历。 “没关系。” “我赶快把饭做好,你应该很饿了,先吃点这个垫垫底,逸新带来的饭菜多半都被他给吃了,这个是干净的,我们没有动过,哇!小羽,这是你切的吗?”宇文逸臣把手里装着小馒头的盘子放到饭桌上,看着狄羽琏拿了一个吃,再回头一看菜板,是一脸惊奇。 “嗯……是的……”狄羽琏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惊奇。 “你的刀功好厉害!切得这么好!”更是认为她的厨艺会不错,他一脸称赞的表情看了看她,再把土豆丝过水。 “哦。”狄羽琏小小应声,被心上人这么一称赞,心花朵朵开还带点小得意,忽略自己的刀功乃是杀人的方法的转换。 两人又开始了他做饭,她紧紧跟着看他的模式。 最后切好肉丝,宇文逸臣顺手把菜板洗了,狐疑地瞄了瞄手中的菜板,怎么觉着菜板它返老还童,貌似变新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狄羽琏一见他的动作,顿觉心虚,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出声道:“我饿了。” 那声音柔中带点撒娇的感觉,再看见她脸上还透着娇弱以及可怜兮兮,顿时迷得某憨男七荤八素,外加认为饿到他的心上人了,对菜板的疑惑瞬间被丢到脑后,把洗好的菜板顺手地丢到一边,乐得屁颠屁颠地继续给心上人炒菜拉面煮面去了。 站在他背后的她悄悄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迅速地、很勤快地“帮忙”把那菜板收了起来,再乖巧地站在一旁,实则脸上透着一丝掩不住的心虚。 接下来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非常愉快,狄羽琏很捧场地把宇文逸臣给她的那一盘拌面都吃了个干净,还略带意犹未尽,而他有伊人相伴,更是胃口大开。 饭后,他洗锅碗时,在狄羽琏的坚持下,她也帮他洗。这个后果就是,在她是小孩子的凡是新鲜的事情都想试一试的性格冒出来而实则根本不会的情况下,那些瓷的碗碟都跟他说了再见,被摔碎了。最后他还不得不去安慰看上去沮丧万分,怯生生地、眼角疑似挂泪地瞅着他的她。 他家碗碟干嘛那么滑呢?害她难过了!明显偏心自个心上人的某憨男抱怨那些意外丧生的倒霉碗碟。 煎药喝药,再喂她点蜜饯,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依依不舍地送她回琏王府的祠堂,最后道别,两人便各自回去回味今日的点点滴滴。 就这样,两人互拐对方的拐夫(妻)大业在这一日正式拉开了甜蜜序幕,而琏王府的下人们则开始了接下来水深火热的泪泣史。 首先是琏王府内的厨子们。从来都见不到恐怖琏王本人的他们不知道为何好运宣告结束了,因为他们现在不仅会见到她,还会天天见到,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从头盯到尾,害他们心颤颤的同时还担心琏王是不是要垮台了,怎么会有空来看他们做饭? 做饭的时候被人盯着本就不舒服,如果这个人还是琏王时,那就不是不舒服,而是惊秫了。想到她那双透着阴鸷的眼睛,浑身散冷气的样子,就让府内的厨师每天睁开眼睛时都有抱怨老天怎么还没让自个生病的冲动。 这不算啥,最恐怖的是偶尔在厨子切菜的时候,身边的琏王忽地在手中亮出小刀,让眼角瞥见亮光的厨子们心中一惊的同时,那小刀还会被射出,险险的贴着这人或那人而过,削到菜板上正在切的菜。说实话,他们真的被吓跑吓昏了几次,都觉着那刀子其实是要往自个身上射来的,那菜才是不幸被误伤的。后来他们才发现每当自个切的菜让琏王觉着不好时,那小刀就会出现,害得所有的厨子每天空闲时都很勤奋地练刀功,绝对不能让琏王那小刀有出现的机会! 恐怖的时光是有的,阴森的时刻那就更是有的了!那就是厨子们剁馅想包饺子、馄饨、包子,做丸子之类的时候,始终盯着他们的琏王大人经常会夺过一把菜刀,剁剁剁!那架势,再配着那冷漠阴森的杀气,很难不让旁边的厨子下人们怀疑,其实,是有谁惹到自家主子了吧?所以琏王大人在做把那人剁成肉馅,包成包子的准备! 厨子们觉着倒霉,府内的仆人们也很郁闷,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多了一项令人绷紧神经的任务,扑火!疑似琏王最近多了个爱放火的新习惯,每次烧得还都是靠近宇文府的那片无人居住的院落,这事不仅弄得琏王府内紧张兮兮,还严重影响到了比邻而居的宇文府。宇文家的人都深怕某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哪天不爽时一把火就丢到宇文府来,人人都再次抱怨为何衰神住到了自家府邸旁。 心中有害怕琏王的阴影存在,所以每当宇文浩然他们的轿子经过琏王府前时,轿夫都会不自觉地加快速度,矫健如飞,就差明显地跑了。而宇文浩然兄弟在朝堂上见着她时,更是对其温和再温和,就怕哪里不小心地惹毛了她,并且这下子,宇文浩然也不敢打着让宇文逸臣换院子的主意了,因为貌似、可能自己的长子住在最靠近琏王府的地方,琏王会考虑到他的安全而不会乱放火到宇文府来。也因此,宇文浩然三兄弟严重怀疑那琏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故意放火的!不能换地方,三位长辈自然想为宇文逸臣的院落里多安排些侍卫奴仆,却不想那琏王从何而知了这消息,竟然询问他们说是不是想为宇文逸臣安排护卫仆人,提议说与其他们安排人,还不如她安排的人好,迫使宇文浩然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这个念头,内心吐血地取消了这个安排,深切地怀疑琏王派人暗中监视了宇文家人。 事实上,狄羽琏很无辜,不想让宇文浩然往宇文逸臣的院子里安排人仅是为了方便自己见心上人,而自家府上闹出来的事情也只是她想学做饭,能让心上人吃到自己做的饭罢了。因为那天晚上宇文逸臣亲自动手做饭,接下来天天晚膳她都和他一起用,吃他做的饭,这不仅引起了她学厨艺的兴趣,还因为吃心上人的饭让她心情非常好,有了强烈的让他也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饭的意愿。 这样一来,她曾经制定的拐夫大法的第四条原本是想端着自家优秀厨子高超手艺做出的饭菜,借花献佛地天天带给宇文逸臣吃,以此来抓住他的心,可现在真正地改成用亲手做了。 只是她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只能用这么个怪怪的方法偷学自家厨子的厨艺,自个再偷偷练习,于是,琏王府内的人水生火热的日子就这么而来。 在她烧毁好几座院落内的独立小厨房,洗脸的次数多了后,她终于学会如何燃起炉火,掌握火候了,附带好处是轻功竟然又有了提升,毕竟当火不受控制后,她还是要逃跑的。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王府真的很大,所以没有祸及心上人住的地方,烧了一处还可以换另一处。 当府内的厨子和奴仆们水深火热的日子渐渐减少,甚至结束了的时候,终于轮到了身为心腹的小福子他们四人。 心腹是做什么的?按小福子他们的认知来说,心腹就是得到主子信任,能为主子赴汤蹈火的仆人。而在这个时候的狄羽琏看来,心腹是用来试吃她做出来的饭菜的。 这事果然是心腹才能做的事情!每当四人看见那黑乎乎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或者在吃同一样却次次味道不同的菜色十几二十次时,再或者四人跑茅厕的次数多得不得了时,四人都会默默地泪,埋头苦吃,如此这般地安慰自己。 没办法,谁让他们跟主子走得近,知道了她的大秘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简言之,他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每次吃完后,他们得说出感受来,指出哪里不行。想要昧着良心说主子做的饭菜很好吃,为了减少自己吃同一样菜色几十遍之类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家主子很聪明,她从来都不会问好不好吃,她只会问宇文逸臣会爱吃吗?想想看,如果只是问好不好吃,当那菜色看上去差不多时,他们就可以说好吃,至于端到宇文逸臣那里,他觉着不好吃,他们都可以推说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死咬定他们就是觉着好吃,那他家主子也不能怪罪他们是不是?可是问宇文逸臣爱不爱吃,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实话,努力地指出不如意的地方,让主子的厨艺提升,免得那位大少爷说不好吃,掉了自家王爷的面子,他们就该掉层皮了。 很让四人泪的事情是宇文逸臣是个基本上不挑食的家伙,所以狄羽琏也不挑食的都学着做,导致在吃相同食物十几遍后总会对该食物没胃口的四人差点得厌食症,幸好狄羽琏不是个厨艺白痴,在她用心学习,多次练习后,虽说没有那些大厨的本事,但各类菜色做得都还可以了,至少能让宇文逸臣吃得心花朵朵开,从喜欢往爱的层次上升华。 还有一件让四人继续默默泪的事情就是在狄羽琏初练刀功的那段时期。每当她按照正常切菜姿势切不好的时候,就忍不住拔出小刀来凌虐、嗯,切那菜,只是,这没啥,真正有啥的是有段时间,她竟会偶尔地一怒之下拿出自己的那把长剑,把那些菜切丝的切丝,切块的切块,然后练习做菜给他们吃,结果不敢向主子提醒的他们不得不吃下用那把斩过万人的剑切的菜做成的食物,所以那段时间四人差点没把肠子都吐出来,而自家主子准备给宇文逸臣做的饭菜那绝对用的是新买的全套厨具精心准备,强烈的对比,很难不让四人哀怨。好在狄羽琏顾及那把剑的保养,没用太多次,而且后来她用菜刀也能切好菜了,这段噩梦时期也就结束了。 根据这个试吃菜色的血泪史,每当小福子他们四人遇见宇文逸臣的时候,很难不向他射去赤 裸裸的怨念,总幻想着能把那张看起来很无辜的憨脸打成包子样,可惜只能想不能真动手。 最多只能哀怨哀怨射向他,心中默念:罪魁祸首啊,憨憨的罪魁祸首,怨恨怨恨他,因为他幸福的吃食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的! ------------ 第二十章 漫天流言 谣言止于智者,但如若是人有心为之,那可是会愈演愈烈,所以在琏王府内的众仆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时,燕都内也不甘落后,是八卦不断,流言漫天飞。 首先,那道曾因琏王派人砸青楼,毁了阿斗的开荤之举而标明此阿斗为琏王所有物的流言在狄羽琏的指使下,它天天都有新的版本。这道由她无意间造成的流言彻底地变为了由她主导,背后操纵。因为这可是她的拐夫大法中最重要的一条之一:消灭所有的潜在情敌,将心上人娶别人的机会扼杀地干干净净!至于效果如何,可以由某憨男天天向她诉说当天某某女把他当瘟疫,甚至家有女待嫁闺中的长辈们见他避之不及的举动即可知。对此,狄羽琏很满意! 其次,燕都中流传出了一道琏王其实是女子的传言。这道流言传在百姓耳中那是各式各样的说法,可传至皇族大臣们耳中的却是统一的版本。说有人听闻井奚盆谷那里被流放的莫氏家人说莫家女儿当年在冷宫中生的是位公主,还把当年冷宫中狄羽琏被发现时的事情传得绘声绘色,尤其是被皇上亲手杀死的莫香死前留下的那句话,竟有解释说当年的莫香所说“他不是皇子”并不是皇上认为的十六皇子非皇上亲生子的意思,而是“他”其实是个“她”,莫香说的应该是“她不是皇子”。为此,狄羽琏不得不佩服敌方竟有人聪明至此,想到从皇上身边的人追查当年在冷宫中发生的一切,重现当时的情景,进而找到疑点,猜到真相。更让她佩服的是对方没有莽撞地用自己手中的筹码,反而躲在暗处,散布流言,很好地引起她父皇的怀疑。虽说迄今为止她还未曾看出她父皇对此流言有何想法,但这样继续下去对她还是很不利的,这使她不得不在努力拐夫的同时,还得花费精力来对付使暗箭的敌人。 不过还好,这种时候,有个能力出众的属下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在左影岚精湛的易容术下,她得以在众朝臣和皇子们面前露出“喉结”,接着又从皇上派出的御医那里传出,琏王侍妾中的某某有了身孕,为此,表示庆贺开心的她还举办了场宴会。据说在那场宴会上,琏王大人的表情虽然冷漠依旧,但动作可是尽显男儿好色本能,美女环绕,左拥右抱,好不逍遥,更是毫不介意地当着众皇兄的面,宠幸了几位美人儿,那放浪的动作听说赫得几位皇子十天半个月没再碰女人。当然了,那个时候琏王本尊正在和某憨男度过温馨的二人时分。总之,略过某位不愿相信事实,使劲盯着假琏王下身看的某皇子的眼睛真长了针眼的事,在狄羽琏这一系列的举动下,终于让流言不攻自破,一干皇子吐血中。 最幸运的是,宇文逸臣那时的心思都在和心上人的傍晚约会身上,故未曾因此流言而做出丝毫联想,正确的说,他根本没注意过有这么一道流言。 琏王既能放浪地宠幸女子,又还霸着名声在外的阿斗,可谓是男女不拒,也因此当燕都内又传出了琏王府内藏有一位国色天香,深得琏王爱护的神秘女子时,更勾起了燕都百姓们的八卦之心,流言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据闻此女乃琏王从边境带回,二人之间以兄妹相称,也就是说那位像阎王般恐怖的琏王竟然会跟人结拜?谁人都不信!于是,狄羽琏本来给自己这个“小羽”在琏王府内安排了个合理完美的身份,却未料到等传至宇文逸臣的耳中时,可谓是真正经过流言的洗礼,完全变了个样,说法是五花八门。最常见的说法是此女乃琏王强抢回府,因性格刚烈,抵死不从,反而让琏王更感兴趣,显出了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才好,所以玩起了宠爱夺心的游戏,证据是那天天被送入府中的新衣首饰和此女在琏王府内不受任何限制的地位。也因此,宇文逸臣虽然在窃喜琏王对小羽还未得逞,却也深深相信他的心上人是处在被琏王虎视眈眈的境况下,随时都会遭遇恶狼扑羊的事件,因此,在这种想法的促使下,他向她展现了医术高明的副作用——强大的毒术,导致狄羽琏隔段时间就会往回带些奇奇怪怪的毒药。 由于这道流言未达到狄羽琏预想的结果,她很不是滋味,正巧当时她的皇兄们背后的小动作不断,敢把她是女子的事情散布出去,可想而知,她很顺手地就把那些有着“公鸡叫”、“蛇跳舞”、“猴子挠痒痒”等等怪名的毒药用到了他们的身上。药的作用如其名,那段时间里,皇子们是状况百出,娱乐了狄羽琏,用到后来,干脆由之前宇文逸臣主动给她药,变成了她主动问他要了,而且这事更让她深深为心上人感到自豪。 当有个备受琏王宠爱的神秘女子出现时,宇文逸臣这个所谓的阿斗就更引人瞩目了。没多久,燕都四处传言说阿斗吃醋,使尽本事讨琏王欢心,想与神秘女子一较高下,看谁更得琏王喜欢。此传言的根据是某阿斗在琏王府天天上演上等布料和珍贵首饰往进运的一幕后,就紫衣加身,也跟着天天新衣新鞋新发冠。 待“阿斗为悦己者容,力斗神秘女子”的这句话传进宇文逸臣的耳中时,差点没气歪他的鼻子,真想出去吼:那明明是小羽送给他的好不好!当然了,这话他只是悄悄地在心中吼了吼,暗自抱怨近来为何同一队的侍卫们总会不小心地扯坏他的衣服,虽说能因此穿上心上人送的新衣,可是太过频繁都引起他爹和叔叔们的注意了。最后,心虚的罪魁祸首狄羽琏只好收敛,但又不愿意放弃让他感受她的温柔体贴,所以下令让手下人由弄坏宇文逸臣的衣服改为略微撕个小口,好让她学着为心上人缝缝又补补,体会这种乐趣。 流言八卦滋润着燕都百姓们的生活,而在这期间,朝中还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年未过完时,一道由探子得来的消息致使朝中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失踪的黑崖国黑麒王夫妇又出现了,竟是带着那个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女为尊,女帝传承,很排外的东弦国与黑崖国两国皇族联姻的消息出现的。传闻两国有了秘密约定,所以黑崖国境内有大军压向延烜边境。原本定在正月十五之后的狩猎当即就被取消了,宇文浩奇赶赴边境,率领大军驻防那里,防止对方蠢蠢欲动的大军越雷池一步。不过,此事乃虚惊一场,黑崖国又闹起了内乱,对延烜的威胁莫名地被解除了。 正月十五后,狄羽琏实现承诺,拿出了柳家遭人诬陷的证据,为柳氏一族成功平反。柳至诚虽说未再在朝中任职,可他的三子柳静铭——也就是前任吏部侍郎——却得以官拜吏部尚书,柳氏一族当中原先在朝中任职的其他人也都得以官复原职。这无疑是对与狄羽琏敌对的任何一方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别说她因此扳倒了太子。当皇上那道废太子,太子被囚禁的圣旨宣出时,众人的脑袋都懵了,而那些皇子们忽然有种大势已去,永远都斗不过狄羽琏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玦王。一向保持中立,仅听皇令的玦王供出诬陷柳氏一族之事是他听太子之命,亲自动的手。太子喊冤,*极为不解,什么时候玦王成了*了?不过只有狄羽琏清楚柳家之事根本不关太子的事,当她查出此事出自她皇叔之手时,也感到很震惊。证据摆到玦王面前,他很干脆地承认是他干的,至于原因只给了她个“私怨”二字,直接告诉她若不深究原因,他可以帮她扳倒太子。反正她皇叔这个人性格很古怪,若有古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那反倒是再合理不过了。能借此事废了那个讨厌的太子,是再好不过,她是乐得清闲,也就没去深究。 一直高高在上,兵权在握的玦王从此成了闲散王爷,被囚禁在府中,至于何年何月能被放出,那就不得而知了,倒是他曾握有的那份兵权令人垂涎。就在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兵权会落入狄羽琏的手中时,皇上竟不按牌理出牌,把那部分兵权交给了十二皇子。 狄羽琏觉着意外,反省自己可曾有不妥的举动,是否被自己是女子这道流言所影响,却始终拿不准这事。她看她的父皇依旧是那般高深莫测,令她很难琢磨透,此后她做事不得不更加谨慎了。 虽说朝中势力中琏王的势力最大,但太子之位空了,各派都没想过要罢手,反而努力为自己找机会,明争暗斗也就愈来愈激烈了。 宇文逸臣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使宇文一族直接被划到了琏王一派,那些阴谋诡计更是与他无关,他只关心自己和心上人的进展。他觉着小羽对他也有好感,可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迟迟不敢表明心迹,而狄羽琏也判断出了他喜欢自己,只是女子有女子的矜持,她始终认为这种事最先表态的应当是他。所以这两人的感情在稳步上升,可关系却还停在原地不动,而且看上去两人都还不着急。这样一来,倒是急死了太监小福子,他是拉着紫笛她们一起琢磨,商议得出的方法导致宇文逸臣纳闷了,难道是春天到了,他们队里的人也都发情了?怎么侍卫队里天天都有人说喜欢上了谁,然后去给对方诉说情意成功的!? 在这种氛围下待久了,很难不受影响。最近这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该怎样告诉小羽说他喜欢她,只是,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当晚表白的那一天,燕都却下起了雨,还伴随着雷鸣闪电。 ------------ 第二十一章 表白时机 二月的燕都,雷雨天多,一下就是连着好几天。狄羽琏跟宇文逸臣说过这种天气她就不到他那里去了,而他恰逢这种天公不作美的时候想表白,以至于告白的日子不得不往后拖,拖到最后,别说勇气,反倒泄气了。 这天下午,早早就从琏王府轮值结束,回到宇文府,往自个院子走的宇文逸臣边走边时不时地抬头望望阴沉沉的天空,暗自祈求上天千万别再下雨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看,他这都多少秋没见着小羽了?他很想很想她!但看这天气,明显要下雨,料想他是奢望,认为又一天见不着小羽了,他的憨脸不自知地呈现苦瓜状,看得跟在他身旁的小堂弟心里不舒服。 这是今天第几次见他大堂哥摆着一张苦瓜脸了?这几天大堂哥是人也蔫蔫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宇文逸新皱眉,偷瞄了他几眼,心念一转,本着让他大堂哥高兴起来的想法,决定说出前段时间自己从爹娘那里无意中听来,憋在心中有点久的秘密。 就见他清了清嗓子,靠近宇文逸臣的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大堂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宇文逸臣的注意力被转移,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小堂弟。按照他小堂弟最喜欢大惊小怪的性格,估计他要说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嘿嘿,对,秘密!猜猜看,是什么好事?准保你想不到!”也停下来的宇文逸新把手搭到他的肩上,人是整个人都赖在他的身上,笑嘻嘻的,故作神秘。 宇文逸臣在心里对他小堂弟故弄玄虚的行为很无奈,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配合,问道:“是什么秘密?” “大伯母要回燕都了,已经从封地出来了半个月,现在在路上了,估计月底就能到!高兴吧,大堂哥!”笑眯眯。 “大伯母?”宇文逸臣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待理解小堂弟话中的含义后,感到意外,瞠大眼,顿了一下,“你、你是说我娘她……”他结巴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好愣在了那里。最近他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告假,三月的时候去看他娘呢!当然,最好是能带着小羽一起,再也不回来了!可是这怎么还没提出,反而听见他娘要回燕都了?难道有谁发现了他的意图不成? “对!大伯母,也就是大堂哥你娘要回燕都了!我听我爹说,这次大伯母回来就不会再走了!而且,”宇文逸新笑得很灿烂,“大伯他们说想要给你个惊喜,所以一直没说出来,其实今年过年时,大伯母她的病突然好了,能认清所有的人了,大夫看过后,说是完全恢复了!” “我娘病好了!?你、你是说真的吗!?”宇文逸臣满脸震惊,不敢置信,激动地转身,反抓住他小堂弟的肩,使劲地摇了摇他。 “当然是真的!我听我爹亲口告诉我娘的!我还听说大伯母很想见你!”宇文逸新因为他大堂哥忽地转身,差点站不稳,又突然被抓住摇来摇去,脑袋有点晕,赶忙保证,还不忘嘱咐他道,“对了,大堂哥,这事可还是个秘密。我爹说让我保密,不让我提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已经把这事露给你了啊!到时候,大伯母回来时,你一定得表现得很意外,别给我露馅了!” 他后面说的话宇文逸臣根本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他娘的病好了!他娘的病竟然好了!那就是说他娘以后都能认出他这个儿子了,再也不会认错,再也不会是与他面对面,却不认得他了!他想开心地笑,却又怕是梦,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所以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欣喜间透着丝丝怯意,更有面对这意外而来的喜讯所产生的不知所措。 原本以为根本不能成真的祈愿,如同上天垂怜般,在多年后,终于施恩于他,让他的心愿实现,期待成真!这竟不是梦,是现实!在强烈喜悦地冲击下,随之而来涌上心头的是长久以来堆积的一股心酸委屈,宇文逸臣迅速地转身背对他小堂弟,掩饰自己逐渐泛红湿润的眼圈,但沙哑的声音仍然泄露了他不平静的情绪:“逸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再次起步往自己院中走去。 “哦,好。”像是感觉到他大堂哥的情绪不稳,本来是想说这么多天忙得都没和两位堂哥聚一聚,难得今天有空,便跟着他来的宇文逸新这次很有眼色,应了一声,注视着他的背影,体谅他没再跟上去,而是去了宇文逸伦那里。 宇文逸臣一个人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寝屋,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低头伸手抚上随身带着的小香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陈旧的憨娃图案,想着他娘亲。想到以后能见到神志清醒的娘亲,不禁憧憬起了平淡而幸福的快乐生活,想着想着,他的憨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就在此时,古怪难听的笛声隐隐约约地从窗外传来,让正独自开心的宇文逸臣迅速地抬头,难道小羽来了?可这才是下午,还不到他和她约定的时间,应该是他听错了吧?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屏息仔细侧耳倾听,发现那不成曲调,重复的三声长两声短的笛声正是他与小羽约好的暗号,不由得激动地起身了,小羽来了! 宇文逸臣高兴地冲出了屋子,来到墙那处,直接跃上墙头,看向祠堂院内,果然是心上人等在那里。 “小羽!”他展颜而笑,兴奋地唤了她一声,七天都没见她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察觉宇文逸臣来了,狄羽琏收起小笛子,抬头仰视他,给了他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但又想到自己带着面纱,估计他看不到,便伸手把面纱揭开,再来一个甜甜的笑容。 雷雨天对狄羽琏来说,若是在白天,她还可以强作镇定,可一旦是夜晚的雷雨,那就会让她感到恐怖至极,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没敢过来。想宇文逸臣时,也只能在王府内远远地偷偷看看他。可是这都有七天了,着实让她觉着有点久。今天实在忍不住,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说说话,所以即使是天阴,她还是过来了。不过,为了避免遇到夜里的雷雨,她便提前过来,想在天黑前就回府。 两个人都因为想念对方,这终于见了面,堆积的思念倾巢而出,心中涨着满满的情愫,也因为见到对方而感到踏实满足。 依照往常,宇文逸臣这时应该下去背着狄羽琏过来,可这次估计是他许久未见她,更觉她可爱外,再加上之前他娘亲的事,导致他兴奋过度,所以他跳下墙后,直接伸手把她打横抱在了怀中,越墙而过之前,低头对怀里的她开心分享道:“小羽,我刚刚才知道我娘要回燕都了,她的病已经痊愈了!” 光是宇文逸臣靠近她,就够她紧张脸红的了,更不要说忽地被抱到他怀里了。狄羽琏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就绷紧了身体,被抱到他怀里时,则整个人僵着不敢动,可看见他的脸上满是喜悦,再听见那消息,知道他娘亲对他有多重要的她替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人也放松下来,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柔声问道:“真的吗?令堂什么时候抵达燕都?” “逸新说是这个月底,我都等不及了,真想早点见到我娘!”宇文逸臣对她本就是无话不谈,这么大的喜事自是更想与她分享。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很自在。 “月底?那很快就到了。你想要做些什么准备来迎接令堂呢?”被他快乐的心情感染,她的心情也很好。 “需要准备一下住的地方,我娘应该还是住我这院,她曾经住的屋子我都有经常打扫,不过,还是得再弄弄!”抱人越墙而过。 “那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吗?”那以后岂不是见面不方便了?这个念头一扫而过,她便转念想着该怎样让宇文逸臣开心了,想办法封他娘亲一品诰命夫人好不好? “嗯……等我重新布置我娘的房间时,你来给点建议,好不?”很自然地回答怀中人的话,脑海中满是两人一起布置屋子的幻想,毫无意识到回到院子的他还抱着某人在走。 “好。”要不要找个理由明面上是给宇文家赏赐东西,实则给逸臣送些需要的物件过来?偷偷地把脑袋靠到了他的肩上,暗自琢磨,同时,还觉着这姿势挺舒服的。 听到她的应声,宇文逸臣再回应地冲她微笑,这才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地反应过来他抱着她的事情,心中“哎呀”了一声,心慌尴尬,紧张脸红地再看了看她,见她没有不高兴,而且还靠着自己的肩,不由得欣喜之间胆子大了起来,决定乘着这个机会,鼓起勇气问她:“小羽,我娘回来的话,到时候,让她见见你,好不?” “你想让令堂见我?”她猛然抬头,有点意外,小心翼翼地确定一下。 “嗯,因为、因为我想……”他咽了口唾沫,停下了脚步,看着怀中的她,“嗯,其实我都这么大了,我想也该是时候让我娘见见我中意的女子了。”啊啊啊,说出来了!宇文逸臣在心中叫唤。深怕从她脸上看见不悦,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却见她听见这话后,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他,嘴抿了几次,最后是嘴角微微往上挑。他顿时放心,心花怒放,继续道,“我以前也没有喜欢过谁,这是头一次。如今我娘的病也痊愈了,想让她见见你,喜上加喜。”啊,他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宇文逸臣又患得患失,觉着自己拙嘴笨舌,欠妥当,想说他见他家小堂弟向心仪女子表明心迹时,那叫一个是舌绽莲花,深情款款,哪像他这样平铺直叙,声音发颤!而事实上,他为了向小羽表明心迹做了许多准备,连诗词都写了不少,可临到阵前,却什么都没用上,反倒变成这样平淡无味了。 他在挑自己不是的时候,耳尖地听见了狄羽琏那几不可闻的“好”字,当即喜上心头,乐翻了天,太好了!他没判断错,小羽也喜欢他! 狄羽琏窝在他怀里,暗自开心,内心不断回味着他那句中意的女子,抿嘴笑得可爱,她是他中意的女子,而且是头一次!今天过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呵呵,他也喜欢上她了! 两情相悦的二人一扫这些日子见不了面的郁闷,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快,就连导致两人连续七天没见面的阴天也顺眼了起来。尤其是宇文逸臣,只见他笑得露出了尖尖小虎牙,憨气十足,心情好得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阴暗天空,心道:今天天气真好!再瞄瞄怀中的人儿,暗自打着小算盘:以后可以天天抱着她翻墙了! ------------ 第二十二章 私定终身 阴蒙蒙的天,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但这并不影响院中二人的心情。待进了暖暖的屋中,因表白成功而心花怒放的宇文逸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怀里的狄羽琏放下,冲着她开心地笑了笑,说道:“等一下,我有东西送你。”说完,他快步走进了内屋。 望着他的背影,再想到自己的心愿成真,狄羽琏一个人站在屋中,心头甜滋滋的,头一次,脸上绽开了灿烂耀眼的笑容,愉快地原地转了个圈,找了个椅子,自行坐下去等他。不一会儿,就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来。 “打开看看。”递给她的同时,他坐到了她旁边,既带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望着她。 手中的小盒子令狄羽琏感到非常的眼熟,记忆力极佳的她忆起这貌似是很久以前,自个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曾经从宇文浩然的手中“拿”过来,装着抵债玉佩的那个小盒子。 看她没反应,旁边的他像是等不及,干脆伸手亲自替她打了开来,同时解释道:“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玉佩,是每代少宗主的订亲信物,那个……送你……”当我们俩的定情信物,最后几个字他含在嘴里,憋红了脸,却还是没能说出来,心想,小羽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为了掩饰自己心头的紧张,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这枚玉佩的质地花纹以及与它成对的那枚小玉佩的事情,因此,更不可能漏掉当年琏王的霸王行径。 传家?订亲?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狄羽琏自然而然地也忆起了自己曾经的霸占行为,更别说那个罪证此刻还正挂在她的脖子上,再听见宇文逸臣提及这事,顿感心虚不已,默默忏悔起了自己曾经的强盗行为。可当他说着说着,又说起他爹和叔叔们曾想让他与玦王府的大郡主订亲的事情时,她又认为自己太有远见了,霸占的好!他是她的,那枚小玉佩理所当然地也应该归她所有,于是,那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点愧疚“嗖”地,被丢到别国去了。 话说,当年那枚小玉佩被她拿走后,他爹不死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玉佩物归原主,而且根据他爹愤愤地描述,那枚小玉佩早就惨遭十六皇子的毒手,摔碎了,所以当宇文逸臣准备向小羽表明心意时,就想好要送这枚被留下的玉佩给她了,毕竟相较与其他的东西,它对他的意义不同,并且是独一无二的了。 他让她把那玉佩收好,然后期待地看着她,心中殷殷期盼能拿到心上人回送的荷包或手帕之类的东西做定情信物,眼神太过渴望,导致狄羽琏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感到不自在,立刻垂眸,暗道:早知道当年就不拿小玉佩抵债了,否则现在收到那枚小的不是正合适!? 她绞尽脑汁地想回送何物做定情信物会比较合适,无奈没经验,还总认为自己今天身上带的物品都不合适,这又没有心腹在身边给出谋划策,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出来,不由得后悔自己当初干嘛嫌宇文浩然烦,很顺口地给他了句小玉佩摔碎了,打发了他,要不然她今天回去,还可以找个理由再将小玉佩送还回来。 “小羽,在想什么呢?”见她不作声,貌似在发呆,他忍不住出声。 “没想什么,只是觉着这玉佩很漂亮。”她抬头望他,本想紧接着就找借口说改天给他送定情信物的,却因对上了他的眼睛,见到他那清澈无邪的眼神,不由得呼吸一顿,愧疚感涌上了心头,自惭形秽了起来,那找借口的话就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来往的这些日子,他一向是真诚地面对自己,毫无隐瞒,而自己对他却一直连真实的身份都不敢表明,这样的她怎配得上他给与的情?如果有那么一天,在他与她的感情越来越深时,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时的他,会不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甚至会认为她对他的感情也是假的,另有所图呢? 狄羽琏忽然害怕了起来,怕因此而在将来的某一天失去他的想法致使她有种想把自己就是琏王的事实此刻就说出的冲动。 她在说与不说的念头中纠结着,宇文逸臣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被盯得不好意思,便张口问道:“你、有没有随身带的荷包或手帕?”问出这句话后,他的耳根顿感微微发烫,有点尴尬,赶忙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来掩饰自己的窘意。 狄羽琏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心中倍感挣扎,怕说了,会影响两人的进展,怕不说,更会在将来失去他。 宇文逸臣见她没回应反而脸色变得苍白,有点担心地想唤她时,就见她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她的脖子那里,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从衣领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咦?这不是他家的小玉佩吗?宇文逸臣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小玉佩。 秉着坦诚的想法,她鼓足了勇气,决定把这枚曾经霸占而来的小玉佩给他看,好表明身份。她的心扑通狂跳,不敢正视他,微垂着头,嘴张张又合合,想告知他,她就是那琏王。可是,正在组织语言的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某人他恍然大悟道:“啊!原来琏王骗了我爹,他根本没把玉佩毁了!呵呵,太好了,正好他给了小羽你,这下算是物归原主了。嗯,这样的话,你拿小的那枚,我拿大的这枚。”宇文逸臣他根本没多想,只见他双眼笑弯弯,把那枚大的玉佩又拿了回来,自己挂在了腰间,心想:天注定,小羽是他未来的娘子!哈哈,那个见鬼的琏王,可别怪自己把小羽给抢跑了! “……”因在意料之外,狄羽琏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呆。她的脑中曾闪过千百种他看见这枚小玉佩后就会联想到她是谁的反应,可唯独漏掉了他根本没往真相上想的这种情况,她因此傻眼不说,还让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扑哧”地没了。 她刚应该算是暗示过他关于她的身份了,是他自己没在意,不怪她!没了表明身份的勇气,狄羽琏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鸵鸟地认为身份这事就先这样搁着吧!以后再找恰当的时机说清楚一切。于是,她把准备说的那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先表白,后定情,再来就是抱得美人归了,这是宇文逸臣心里早就打好的小算盘。不过,那最后一步因为他娘即将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还得从长计议。因此,他看看外面渐暗的天色,愉快地邀请狄羽琏一起用晚膳。 她本来准备只待一会儿的,但因为多天没见,这见了面后又知道了他与自己两情相悦,当然是舍不得太早离开,也就应下来,想与他多相处一会儿。 两人甜甜蜜蜜地一并享用了晚膳,期间他还像以往一般,话题不离贬低假想情敌琏王和描绘天下美景奇观这两件事,旨在为了能拐心爱的她将来跟他私奔。 ------------ 第二十三章 红鸾帐暖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而恋人之间的相处永远嫌时间不够用,所以狄羽琏一直在跟自己说只再待一小会儿,她就走,可直到天黑,这无数个一小会儿都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走。十分贪恋与他相处的每一刻,致使黑夜已经降临,外面都下起了雨,心里不断地说马上走的她还在跟他聊天。最后,她望望窗外,干脆跟自己说没关系,也许今晚不会打雷闪电。 只是,天不遂人愿,“轰隆”一声,由外隐约传来的雷声一入耳,狄羽琏的身子瞬间绷紧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直接打断了宇文逸臣的话,强作镇定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哦。”有点舍不得她走,但宇文逸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听了听雷雨声,也没勉强她,起身道,“都下雨了,我去拿伞,送你走。” 他起身去拿伞,也就错过了她在又一声的雷鸣中,身子抖了一下后僵直地坐在那里的样子,以及脸上那不容让人错认的恐慌。 “走吧。”拿了伞,未发现她的异常,他拉起她的小手,往屋外走去。 虽然到了外面有他打着伞,护她在怀里,可那雷鸣声还是让她把没被拉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拳了起来,指甲陷入肉中,努力让自己不要显露出对雷声的恐惧。 这一次的翻墙,宇文逸臣把伞递给了她,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跃过了墙。 “小羽,明天你还过来吗?”伞下,他期待地问刚被放到地上的她。 “看天气。”回话简短而有力,只为掩饰她心中不断往外扩散的恐惧感。 “哦。”他的情绪有点低落,但旋即又飞扬了起来,认为明天说不定就雨过天晴了,“明天我不用去琏王府轮值,一整天都在府里,只要你过来,就吹笛叫我,我肯定在。”打定主意,明日窝在自己的小屋里,谁叫也不挪地,只为等他的心上人。 “好的。”恰逢没了雷声,狄羽琏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抬头看他,柔柔地声音,透着恋恋不舍道,“那,我走了,明天见。”说着的同时,还挥挥手。由于只有一把伞,离开前,她便想把伞还给他。 “你拿着,别被雨淋着了,我近,马上就可以回去,所以没关系的。”伸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让她转了个身,轻轻地推推她,示意她回去。 回首望望他,本来还想黏在他身旁一会儿,可那雷声犹如一道催命符,当即让她打消了念头,又说了声再见后,打着伞,提起裙摆,小步跑向祠堂院外。 “轰隆隆——!”闪电后的雷鸣不断,加深了她心中的恐惧感。如果不是身后有他望着自己,她早就施展轻功飞走了,可惜现在的她只能加快步伐,却不料在经过祠堂院内最大的那棵树时,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顺着雨水直飞而下,劈了过来。 “噼啪”一声巨响,那棵上了年纪的大树,终于告别了人间,被一劈为二,倒了下去。 “啊——!”那电闪雷鸣,树毁而亡的景象唤起了埋在狄羽琏心中最深处的恐怖回忆,使她再也无法控制,扔掉了伞,双手抱头,惊恐地叫了一声。 闪电落下时,目送她离开的他心中一惊,怕她受伤而立刻跑向了她。虽然倒下的树并没有伤到她,可是在宇文逸臣还没到她的跟前时,就看见她扔掉伞后抱头,同时,听见她害怕的叫声,而后,几声雷鸣轰隆响,她快速地蹲了下去,整个人在雨中缩成了一团,浑身颤抖不已。 “小羽!小羽!”飞奔到她面前的他关切地叫她,却见她不出声只是一个劲地颤抖,院中有的只是淅沥的雨声。 顾不得被雨淋,他担心地蹲下,双手扶住她的肩,边叫边摇了摇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见状,他慌忙地用双手施力迫使她看向他,霎时间,因她脸上的神情而愣住了。 她的双眼发直,眼神中透着一种不明的惊恐,神色里隐隐有着一种狂乱,上齿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抑制住自己想叫出声的行为,浑身抖个不停,无一不向他传达着她在害怕着什么的讯息。她那样子并不像是仅仅由天上的闪电雷鸣引起的,而是一种更深的,悲伤的,让人觉着心酸的模样。 滚滚泪珠与雨水交杂在一起分不清,雨声,雷声,交织而奏。她的双眸望向的是过往,眼前闪过的是永远忘不了的伤害。 曾经,雷雨天中,胆小的小小她,被母妃赶到屋外,淋雨而站; 曾经,雷雨夜里,黑暗恐怖中,伴随着可怕的闪电雷鸣,弱小的身影颤颤发抖,耳边响起的是母妃故意带有阴森语调的鬼怪论调; 曾经,又有多少个雷雨夜,怕雷雨的小小她拿起破旧的小枕头,去找芳姨,寻那一方温暖时,透过门缝看见的却是芳姨为了让她在冷宫中能生存下去,而裸着身,被那脑满肠肥的太监凌虐玩弄着。 她是亲娘不要的孩子,所以母妃说雷会劈她,所以才会在那次的雷雨天中,冷宫院内的树被劈裂的同时,她的娘亲再次拿起了花剪,狠狠地刺进了那个被雷电吓呆的她的胸膛。 那恐怖的雷电声,那树被劈的景象连同着胸口的巨痛,以及死亡的恐惧和亲娘那张狰狞残忍的面容,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内心深处,是永远抹不去的。 她想她是一个怪物吧,死不了的怪物。 “哭出声来!”她听见一个声音着急地对自己这样说。 她是一个怪物,所以心才会长在右边,所以母妃又一次地没能杀了她。 “哭出声来!小羽,有什么就哭出声来!别憋在心里!”那道声音带着焦急,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重复着。 她好痛,她好害怕,芳姨,为什么那么早地舍下她而去,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羽!有什么事,喊出来也好,哭出来也好,你出声啊!别憋在心里!小羽!”半天都不见她有回应,宇文逸臣一着急,大声地喊,使劲地摇晃她,想让她清醒过来。 被他这样一摇,她才慢慢地从过往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却好似不认识他般,愣愣地望着他。 那张一向憨憨的脸如今憨气不在,神色紧绷,满是深深地关心,心疼地看着她,见她的眼中又有了焦距,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怕刺激到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羽,别怕,雷电并不可怕啊,有我在呢!”说着,他轻拍她的背,“害怕就叫出来,伤心就哭出来,不甘就喊出来,别把它埋在心里。” 暖暖的温度从他那边传来,轻柔地安慰,与那冰冷的雨水,赫人的雷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致使她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又感受到了温暖安心,第一次觉得有个人可以给她依靠。集结多年的郁结仿佛忽然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再也止不住,她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了地上,趴在他的怀中,双臂紧紧地搂着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仿佛知道她心底的伤痛,雨势忽然变大,倾盆而下。 她在哭,哭出她的伤心,哭出她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因父母的爱而来到这个世上的,而是背负着生母的深深恨意,是孽债!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将唯一能给予她母爱的芳姨那么早地收走,而那个该死的女人却能与她的爱人双宿双飞! 她好悔,悔当年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高兴地扑进那人怀中走时,自己竟没出声破坏他们的计划,平白让那两人逍遥了这么多年! 她好恨,恨当年的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连累了芳姨!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伤,芳姨怎会去为她求药! 如果不是为她求药治伤,芳姨怎会又被那些太监凌虐玩弄! 如果不是遭受了过度的凌虐,芳姨怎会受伤感染,发烧不治而亡!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是她间接害死了那个温柔对自己的女子! 假如当年她能有如今的权势,她怎会放过那个女人! 假如当年的她能有现今的能力,芳姨就不会那么早地香消玉殒,那些该死的太监们一个个都会被她剁成肉酱,而不是因父皇的旨意一刀了结! 噼里啪啦的雨声,轰轰隆隆的雷鸣,夜空中时不时地闪过耀眼的光电照亮了跪在地上使劲哭泣的人儿。 她的哭声让他揪心,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搂着她,轻拍她的背,静静地陪她跪在雨中。 哭声渐渐地变小,心中的郁结终于发泄完了,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觉着不太好意思地抬头望了望他,但她哭得太厉害,止不住地抽噎着。 忽闻一道雷声,一个激灵,想都没想,她就躲进了他的怀里,继续哆嗦。 “乖,别怕,有我在呢!”原本有点沉重的心情被她小兔子般的动作又逗乐了,他继续轻拍她的背,边安抚她边看看两人的状况——两只湿嗒嗒的落汤鸡——征询她的意见道,“小羽,先回我那边,把衣服换了,免得染上风寒,好不好?” 因那不断的雷声,狄羽琏死都不肯再离开他的怀里,仅是点了点头,继续怕她的雷。 知道她的害怕,他抱着她起身,浑身湿淋淋的又翻墙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屋,宇文逸臣看清楚了狄羽琏那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招人怜爱的模样,心中柔情一荡。怕她再被外面的雷声吓着,他把她放下后,就去把门窗都关紧,致使那雷声听上去小了很多。之后,他又拿了干净的布帮她把头发擦干一些,再翻出自己的衣服,让她进内屋换上。 由于对雷声的恐惧感还未褪去,狄羽琏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不放手,不肯自己一个人待着。见状,宇文逸臣没辙,便陪她进了内屋,转过身背对着她说:“我就在这里,你不要怕,快把衣服换上吧,别着凉了!” “嗯。”她应了一声,正准备换衣服,可又看见他也浑身湿透了,想了想说,“你,也把衣服换了吧,也别着凉了。我也背对着你,不会偷看你换衣服的。” 宇文逸臣被她的话逗笑了,觉着她好可爱,更为她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到开心。 于是,在他应了一声好后,两个人都背对着对方,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今晚,要不要等雨停了你再回?”换完了衣服,他这样问她。话一出口,就觉着暧昧,当即他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狄羽琏没有吭声,仅是点了点头。唯一的弱点已经暴露了,她也就无意再掩饰。虽然自个的院落离得不远,可要再让她冒着雷雨回去,那还是不要的好。况且,这种时分,她更想待在他的身边,汲取她最想要的温馨情意。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屋外的雷声虽然不若之前听得清楚,可在响起时,依然让狄羽琏绷紧了身体。发现她的惧意,他走近她,想给她壮胆,可在看到显得柔弱的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时,一切就变了味。 一种特殊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对她的爱意涨得满满的,心头有种满足感。目光不自觉地滑过她精致的脸庞,垂落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翘的唇瓣,他忍不住地更靠近了她,将她圈入怀中,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飞速地垂眸又抬眼,最后是羞红了粉颈,心跳加快。望着他的脸越靠越近,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小手偷偷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宇文逸臣自认为自己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堪比柳下惠!但此时此刻,怀中是心爱的佳人,望着她的樱唇,他早就把君子这两个字丢到他国去了,而柳下惠是谁?那就更不认识了。他只觉着周围的温度在上升,整个人热了起来,她的红唇看上去很诱人,诱得他忍不住地靠近,然后,吻了上去。 屋内的气氛在升温,两人的气息也不稳了起来,本能使然,倒向了旁边的那张床。虽说没实战过,但知识还是有的,他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了起来,她的双臂则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由唇转战向了她的小耳垂,再吻向她的粉颈,接着继续往下,吻向了她的胸时,他的身体忽然一震,动作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她的心口处。 滑嫩的肌肤上有着一道不应该出现的丑陋疤痕,那个位置是置人于死地的地方,此时的他,借着屋内的光亮才注意到那不仅仅是她身上唯一的疤痕。 一瞬间,原本的欲 望消去,涌上心头的是浓浓地心疼,他坐了起来,伸手完全褪去了她的衣物,不敢置信道:“这都是怎么弄的?为什么、这么多的伤?”望着她身上的细小的,烫的,箭伤的,刀伤的,各种各样的伤疤,他不带一丝情 欲,只是倍感心疼的伸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这时,狄羽琏也回过了神,见自己没了衣服,羞红了脸,更因为他盯着自己的伤疤而不知所措,觉着难为情,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摸,自己则拉起被子,缩了进去,躲了起来。 宇文逸臣这才发现自己胆大地做了什么,极其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我不是故意脱、脱 你衣服的。我只是、只是看你身上的疤。”嗯,虽然之前的目的不是为了看疤痕,而是为了脱而脱。某憨男想到这,顿觉心虚,忏悔了起来。 “是我娘。”柔柔的声音中透着丝寒意。 “什么?”宇文逸臣觉着他没听懂。 “那伤是我娘用花剪刺的,其他的有些是我娘弄的,有些是我爹的那些妾室们弄的。”狄羽琏不带感情地说。宇文逸臣以往只是听她略提了几句家人,大概能猜到她的家人对她不好,却未曾料到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母亲,内心震惊之余,更为她感到难过心酸,不禁伸手连着被子把她搂进了怀中。 头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狄羽琏只觉着安心,不知不觉中,就把隐藏在心中多年的过去全都说了出来,只除了略过她爹是皇上,她娘是由冷宫逃亡了的贤妃。她用平淡的语调一直说,他则一声不吭地静静的聆听。 当她说完后,屋内曾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屋外传来的雨声。久久后,才见他伸手将她的头发捋到她耳后,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只说了一句话:“小羽,以后有我在。”以后有我在,会为你挡风遮雨,你不用再怕雷鸣闪电;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我会宠你,爱你,抚平你心中的伤;以后有我在,我就是你的亲人爱人,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彷徨无助。真正的誓言是用行动来证明的,所以这话背后的含义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郑重的语气来表明了那隐藏的誓约。 这是今天第二次,狄羽琏模糊了双眼,又哭了,泪珠无声地顺颊而下。她伤心的模样触动着他的心,不禁低头吻上了她的眼,吻去了她的泪,再次吻了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再没有事情让两人停下来,他的爱抚,他的深吻,无一不透着深深的爱怜,她的回应,她的娇喘,全都散发着浓浓的爱意。 屋外雷雨交奏,屋内鸳鸯交颈。 十指相扣,情意相通,肌肤相亲,缠缠绵绵。 他爱她,此生,只她一人,宠在心头; 她爱他,今生,只他一人,绝不放手! 在两人合二为一的那一刹那,就像两个半圆终于找到了对方,契合地成为了一个圆,自此密不可分,完整而圆满了。 纵使她不是因父皇母妃的爱而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在这个雷雨夜里,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生命却因她和他的爱而孕育了。 ------------ 第二十四章 口无遮拦 天还没亮,雷雨早已一去不复返,宜人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宇文逸新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倍感神清气爽,欢呼了一下:“哈哈,今天应该雨过天晴了!” 他穿戴整齐,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途中恰好遇见了他爹。 “你去哪?”不去练武,怎么往外跑?准备上朝的宇文浩正挑眉,诧异道。 “去找大堂哥。”很理所当然。 “……”又是这么早!?宇文浩正的嘴角抽了一下,深感无语,但对儿子准备骚扰大侄子的做法也没多大意见,摆摆手,示意随他便,自己则入轿上朝去了。 宇文逸新心情甚好地前往大伯父的府上,想说这些日子他在琏王府,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犯什么毛病,丢了一堆的事给他做,害他差点没被累死!其实,他深切地怀疑有人不怀好意,暗地里整他!哼!不过还好,昨日终于能让他早早地轮值结束,而今天难得休沐,可以好好地玩一下了!想必过了一晚上,他大堂哥的心情也应该不错,而这么美好的日子,自然该是早起,练武,用了早膳,大家一起出门去玩! 他边走边计划今天的行程,同时还很厚脸皮地暗自称赞自己真是个好弟弟,多关心他的大堂哥啊!为了大堂哥的前途,还知道督促大堂哥练武的,要知道其他人早就放弃让他大堂哥练功了! 他这么早出现在宇文府,府内的人都见怪不怪,可见他一大清早就扰宇文逸臣清梦的事没少做。 穿过迤逦曲折的长廊,途经府内练武场,他朝正在练武的二堂哥宇文逸伦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送了一颗白果眼给同在练武场的三堂哥宇文逸凡,同时,他还头一扬,鼻子“哼”了一声,毫不掩饰他对某人的讨厌,转身快步前往宇文逸臣的寝院。 由于宇文逸臣不喜人在身边伺候,他爹也随他去,因此他住的地方一向没啥人气。而他的武功很差,在他爹和叔叔们彻底放弃他练武的事情后,就完全不管他了,放任的结果是在每日的这个时分,全家的男孩都在勤奋练功,只有他在睡觉。 待来到静悄悄的院外,宇文逸新的脸上挑起了一抹顽皮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进入院中,到了宇文逸臣的寝屋外,就看见门窗紧闭,便是一脸他就知道的表情,暗自嘿嘿偷笑,同时,手中冒出了一把匕首,缓缓地插入门缝,轻巧地开始撬门,动作很灵巧很熟练! 成功地打开门后,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去,同时,脑中还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每次他大堂哥被他惊醒后的搞笑模样,心中忍不住地在乐,考虑这次该用哪种方式叫醒大堂哥,捏住他的鼻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叫?还是……啊! 像被一道雷劈中了般,进入内屋的宇文逸新忽然僵立在了屋中。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嘴唇微张,死死地盯住屋中的那张床,许久后,才木呆呆地扫视了一遍屋内地上凌乱的衣物,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张椅子上所放着的女装上,仿佛是要在那上面瞪出来一个洞似的,不肯将视线移开,心中一直“啊啊啊”个不停。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吓得宇文逸新宛如惊弓之鸟,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地瞄见了床上被子滑落导致某人露出了香肩一点点,他的脸当即就“轰”地红了,仿佛做了亏心事般,转身逃出了屋子,在院中跑到一半,又慌慌张张地跑回去把房门关上,之后,逃也似地飞奔走了。 什么声音?宇文逸臣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些许响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屋内,静悄悄的。没多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打了个哈欠,便想继续睡,可觉着左手臂有些麻,还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便转了脑袋看了过去。 入眼的是散落着青丝的小脑袋,窝在他的怀中,她的发丝与他的亲密缠绕。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旋即才回过神来,这下人总算是完全地清醒了。忆及昨夜的激情缠绵,他的脸腾地就红了,但不免又透着欣喜,想到此刻怀中拥着的是自己的心上人,不禁扬起了憨笑。 恰逢狄羽琏动了动,让原本埋在他怀中的小脸露了出来,使他再也舍不得转开视线,目光不自觉地在她的脸上徘徊,最终视线停留在了她的唇瓣上。他忍不住地凑近偷了个香,傻笑了一会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怀中的她搂紧了点,伸出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一直看着她的睡颜,心中那叫一个满足。 许是被人盯久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狄羽琏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笑得灿烂的憨脸。见他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她立刻把头一缩,钻进了被子里,准备对发生过的事情当个鸵鸟。 “呵呵……”觉着她的举动好可爱,他轻笑出声,伸手将被子拉下,露出她的头,用被窝里的左臂将她不着寸缕的娇躯揉进怀中,同时,右臂也伸进被窝,拥着她,低头凑近,轻柔地唤道,“小羽……” 狄羽琏浑身一软,不出声,伸出双臂反搂住他,用力地拥紧他。她静静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既安心又幸福,期待这一刻能停留,长久下去,可接下来他的话又让她不得不回到现实,面对某些还未解决的难题。 宇文逸臣本想为昨夜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对她说他会负责的,让她不要担心,不过,他的性格不喜将誓言挂到嘴上,想了一下,说道:“小羽,等我娘来了后,我想我们带着我娘一起离开这里,然后就成亲,好不好?” 离开这里!?狄羽琏的身子颤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她犯了难,不作声,考虑此时此刻是不是该坦白自己的身份了。可是事情一旦涉及心上人,是人就难免犹豫不决,患得患失的。她也不例外,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她好像在为难,一双凤眸瞪大地望着自己,宇文逸臣以为她在害怕琏王的权势,担心走不了,于是,出声安抚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到时候,不管是琏王也好,还是我们宇文一族,都不会找到我们的。一切有我呢!”他又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还有就是,我们俩已经、嗯、这样了,你从今天起,就别再回琏王府了,好不?” 不回琏王府!?那朝中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朝中!?啊!现在已是什么时辰了?狄羽琏忽然想起了上早朝的事情,猛然起身,却因动作太大,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彻底失去了它的作用,当即,她如惊慌失措的兔子,忙拉起被子裹住了自己,可这扯得幅度太大,宇文逸臣的身上就没了遮盖物。 她愣了一下,吃惊地盯着他身上开始起了变化的某处,脑中瞬间回放的是昨夜两人……顿时,她“啊”地叫了一声,面颊困窘地烧红了,羞得钻进了被窝,将自己完全地裹了起来,宛如一只蚕茧。 她春光乍泄,宇文逸臣难免地眼睛看直了,可又见她飞速地把那美好春光给遮了起来,自是大感遗憾,接着发现对方把被子全部霸占了过去,致使自己光溜溜的,感到大窘的同时,又觉着她是那么地娇羞可人,而昨夜的她可是个热情如火的小家伙,便不加思索地伸手连人带被地拐进了自己的怀中,笑着不停地叫着“小羽”,更是想把被子扯开,狄羽琏自是不肯,于是,就见两人争来争去,到最后便在床上笑闹了起来,渐渐地气氛又走了调,一室春光。 至于早朝,已经被狄羽琏忘到了天边,而未来究竟该怎样的事情,也被搁置在了一旁,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心爱的他。两人恩爱不已,却不知此刻的宇文府内已经因两人的事闹翻了天。 话说那宇文逸新逃也似地出了他大堂哥的寝院后,站在院门口吹了半天的冷风,脑中不停地纠结:刚才,那个,大堂哥怀里的是个人的脑袋吧!?而且是个女人吧!?他脑中情景回放,忆及确实看见了一套女子的衣裙,而屋内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大堂哥昨夜跟了一名女子在床上这样那样,滚来滚去…… 幻想太过真切,他觉着快要喷鼻血了,人那是不自觉地像一抹幽魂般,飘忽向了练武场,直觉要先找他的二堂哥。 此时,练武的时间已经结束,那练武场上多的是奴仆在伺候自己的主子收拾武具,递汗巾擦汗,而宇文逸臣的弟弟们个个不落地全都在。 再次来到练武场的宇文逸新哪里还顾得上注意这些情况,他整个人还处在震惊当中,没能缓过神来,瞧见了他的二堂哥,立刻飞奔过去,抓住正拿着汗巾擦脸的宇文逸伦,使劲摇了摇,大声地嚷嚷道:“二堂哥!大事情,大事情啊!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宇文逸伦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小堂弟的下一句话惊掉了下巴。 “有人爬上大堂哥的床了!”某人欠考虑,大庭广众之下,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噗——!”一旁接了奴仆递过来的水,刚喝到嘴里的老三宇文逸凡一口就将水喷了出去,差点还呛着自己,而周围“咣当”的响声此起彼伏,众人手中的物品几乎全部阵亡。 男的?女的?还是说是琏王终于得逞了?众人的心声如此这般。 “你、你在说什么,不要胡说!”宇文逸伦呵斥道。 “我哪有胡说,刚才我去大堂哥屋里,瞧了个真切,他怀里搂着个女人,那地上凌乱的衣物,屋内的味道……”宇文逸新争辩道,生怕他二堂哥不相信他所说,嗓门还加大了。 “够了!”宇文逸伦反应过来地大声喝道,同时还看了看周围盯着他们的人,皱眉瞪了他一眼。 宇文逸新这才发现自己大嘴巴地将此等事情当着府内众人的面给嚷嚷了出来,暗道糟糕,这下如果他大堂哥知道的话,估计会很生气吧!?事实证明,他大堂哥的脾气是很好的,可惜他未来的大堂嫂的脾气可就不怎么好了,因此,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他承受的是可怕的大堂嫂的怒气,彻底领略了口无遮拦的严重后果。 被二堂哥怒瞪,也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感到后悔,可是,宇文逸新又有点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嘴硬地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嚷嚷的,谁让我一大清早就把大堂哥二人捉奸在床了呢!我只是太过震惊了而已。” 捉奸在床!?听见他的嘀咕,宇文逸伦的嘴角抽搐,这词能这么用吗!?而一直竖起耳朵注意听他说话的宇文逸凡则思考起了这件事对自己有无好处,是否可以利用的事情来。 至于其他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于这个消息,他家的大哥(少宗主)昨夜告别了童子身,而且竟然是个女人,也就是说,琏王没能得逞,那么,这事如果让琏王知道了……很多人都为这个想法而抖了抖,于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决定此事绝对不能让旁边那府的煞星小王爷知道,可是在府内,却是一传十,十传百,以光速的速度将传言传了开来,传得那是沸沸扬扬,活灵活现,直到传到了用膳的四位夫人的耳中时,那结果就演变成了此时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那曾经偏僻寂静、从不引人注意的宇文逸臣的寝院。 因为,人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爬上了他们宇文一族少宗主的床了? ------------ 第二十五章 居心叵测 以三夫人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前往宇文逸臣的寝院。按理说,身为掌管宇文府内大小事务的三夫人,而且又是长辈,宇文逸臣这说不上大的事情,不应该由邬银梅她亲自前往。只要派个人,传声话,让两个当事人过来见她即可。可是,邬银梅却亲自去了,绝对不是带着善意或者凑热闹去的,纵使这是随行小辈们以及奴仆们的主要意图。 不管宇文逸臣对所有的姨娘有多孝顺,是否一视同仁,邬银梅绝对谈不上能喜欢他。很简单,因为她堂堂邬氏三小姐,而且是嫡出,竟然被那个疯了的孤女压在头上,夫君就是不肯将她扶正,为此,她难免不会嫉恨在心。 不能做正妻,没关系,可她的儿子一定要成为宇文一族的宗主!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遵照父兄提出的提议杀了宇文逸臣是因为她家老爷从当年十六皇子选伴读那次后,就对她起了防备之心。虽然她很后悔在那之前没有下手,但让她庆幸的是宇文逸臣是个阿斗,她可以等,等他被废。因此,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地认为总有一天宇文逸臣这个少宗主会被废掉的念头下,他即使没护卫地一个人住,也没遇到过一次暗杀。 还让邬银梅庆幸的是宇文逸臣迄今为止都没有娶亲更没有女人,不像她的儿子,都让她抱了两个孙子了。子嗣对宇文一族的宗主来说,更为重要。所以她打定主意,即使宇文逸臣娶妻生子,她也要让他的孩子活不了!因此,当听闻宇文逸臣有了女人的消息时,她心头先一惊,接着就在第一时间内决定了可以借着勾引少宗主的罪名铲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至于今后宇文逸臣的其他女人们,她则会视情况而定的。 一群人里并没有宇文逸伦和宇文逸凡,因为他俩一个要去轮值,一个跟人有约,于是,当知道了三夫人要去的事时,第一个做出对应的就是宇文逸新。甭看他平时毛毛躁躁的,可该聪明的时候从来没笨过。他较宇文逸臣来说,可是对邬银梅防备心极重,因为讨厌三堂哥,连带他娘也没放过地很厌恶。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的他把自个的令牌交给府内二堂哥的亲信,嘱咐了几句。待那人前往宫中向他爹禀告这事时,他就立刻跟上了众人,想说一旦有事,他还可以护着他大堂哥。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很好奇很八卦很想看热闹。 而此时的宫中正因为早朝上琏王第一次的无故缺席而不平静。众臣私下里议论纷纷,就连皇上都感到意外,派了人前去询问生了何事,得到的回禀是琏王病了。 一向是个健康宝宝的琏王竟然会生病,皇上自是立刻派了御医前往琏王府,而众臣则想法各一,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心不已的,但更多的是像诸位皇子们,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个个都提高了警惕,觉着依照琏王那么深的城府,指不定是又在暗中策划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了! 狄羽琏生病这档子事自然是小福子他们编出来的。她一夜未归,他们也就一夜未睡。本来几人也未觉着有何不妥,毕竟知道自家主子的去向,可是当第二天快到早朝时,自家主子还未归,几人就开始着急了,各种猜测不断而出,不怕自家主子昨夜将那阿斗吃干抹净,就怕她遇到他们都未曾预料的危险。 最后还是右影熙违抗了狄羽琏不准他们跟着的命令,前去宇文府打探了一下,恰好就是宇文逸新跑出他大堂哥的寝院后,屋内气氛渐渐旖旎的时候。 右影熙只在屋外出现了一下,侧耳一听,心一放,脸红地回了去。回去后,绷着一张微红却冷冰冰的脸,仅丢下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就消失不见影。 当即就明白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狄羽琏的心腹们全部黑线了,原来自家主子昨夜真的是在度春宵啊,虽然另一个主角的长相算不上祸水级的!同时,几人的脑中都在上演不纯洁的妖精打架。 幸得狄羽琏这几个手下做事沉着胆大,没那么死板,所以宫里来人时,小福子自作主张地应付回去了,待御医再来时,那更是展现琏王门下的本色,眸中寒光一闪,吓得御医大人心颤而来,哆嗦而去,连琏王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直接按小福子说的话向上禀告说琏王劳累过度,不小心染上了风寒,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宇文逸臣的寝院内连来两人,甚至宇文逸新还曾进到过了屋内,就这样狄羽琏都没有察觉,实属意外。估计是昨晚她太累,再加上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了,以至于她的警觉心降低,未曾察觉有人来过。而宇文逸臣就更不用说了,他这是在自己家,纵使以往有小堂弟撬门进屋的事情发生过,他也从未引以为戒,提高过警觉心。所以两人这恩爱完,宇文逸臣又忍不住地抱着心上人去相邻的小浴房内洗了个鸳鸯浴。 洗完后,他那张憨脸上泛着满足,十分满足!一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小弯月,美滋滋地抱着裹在单子里,浑身的颜色像被蒸过的虾子般的心上人,把她放回了床上,然后穿着单衣的他翻出这些日子一直想送给她的几套新衣服和一个小包袱。 “小羽,这是我准备给你的礼物,”昨天忽然见她来,太过激动,又因为表白成功,乐过头了,都忘了这档子事了,“昨夜你的衣服淋湿弄脏了,正好,你看你喜欢哪件?试试看!” 他一件一件地拿给她看,狄羽琏的嘴角有点微微抽搐,一双凤眸在几套衣服上扫来扫去,嫩黄的、桃红的、淡绿的、粉色的。她有点小郁闷,没黑色啊没黑色的! “你穿哪件都好看,今天穿淡绿的好不好?”明明让人家自行选择,可某憨男拿着衣服对心上人比划来比划去,当即就自作主张了,见钻在被子里的狄羽琏点点头,他又将那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有两双绣花鞋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来,装的是簪子首饰,继续挑来挑去,“嗯,这个配你的衣服比较好。”他这人,自从两人来往后,就有了一上街就往外掏腰包不停地想给她买东西的癖好,幸而钱不多,否则恐怕会把中意的全往家里搬。 毕竟是心上人给自己送的礼物,虽说喜好不同,但狄羽琏还是觉得非常开心,他选啥她都没意见,到最后,她发现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一切他都给她买全了。想说她今年是新衣不断! 挑出她用的,其他的又包了起来,宇文逸臣坐在她身边,继续兴奋地问:“早膳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这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吃”字硬是被外面突来的一声喊声给吓掉了。 “大堂哥——!你起来了没有啊!我们大家都来了!” 什么叫做大家都来了?宇文逸臣迅速地望向窗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一反应是他家小堂弟在搞怪,可接下来一个饱含威严的女声是彻底让他傻眼。 “逸臣,我和你几个姨娘要进来了!” 啊啊啊! “别!我还没穿衣服呢!”大叫道。 哇,没穿衣服!大堂哥(少宗主)竟然还没有起来!外面的人脑中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啊!”直觉不能让她们知道小羽在这里,他慌里慌张,霍地起身,边喊边冲向门那里。由于之前去小浴房可以直接从内室那里进去,因此他到门那里后才发现门仅是关着,栓竟然没在上面!他大惊,飞速地将那栓放了上去,立刻反应过来肯定有人进来过,而且猜到绝对是他小堂弟!那他小堂弟肯定看见他和小羽了,而依照他小堂弟的性格,一定咋呼出去了,于是,宇文逸臣立刻猜到了屋外来人的缘由。为此,他慌了神,在屋内转圈圈,更因为听到了外面人接下来的话而不小心地撞翻了椅子。 “我们在旁边的屋子,动作快点,记得把你屋内的女子也带过来!”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狄羽琏感到意外,尤其是在听见对方知道她在屋内的时候更感惊讶,不过,她还算好,没有慌神,脑中飞速地转着该怎样避免别人认出她是琏王。 ------------ 第二十六章 以退为进 稳住情绪的宇文逸臣斟酌再三后,虽感无奈,但还是决定带小羽去见几位姨娘,而狄羽琏纵使不愿意,可为了心上人,她还是同意了随他去。 两个人穿戴整齐后,狄羽琏正想向他强调一下自己要戴面纱,不可让人见到自己的容颜时,没想到他竟先她一步说了出来,同时还不忘帮她把面纱戴好,好似深怕露出一点她的长相给别人看到。 在宇文逸臣看来,小羽是琏王府的人,万一有人认出来,那就糟糕了,所以他打定主意谁都甭想看到他的小羽长什么样! 一切准备就绪,他便牵着她的手去旁屋。 出了门,平日里空荡荡的院子中多出了许多人,宇文逸臣有点不适应。他飞快地扫了众人一眼,瞬间辨认出来人都是谁的仆人后,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抽了抽:难道除了姨娘们,他所有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来了!? 待他领着狄羽琏,一起进了旁边那屋,再一看,果然,只除了他二弟和三弟外,还真是全都到了,而那两位虽然没来,却不忘把身边的大丫鬟也派了过来!于是,宇文逸臣忍不住饱含怨念地看向了他的小堂弟,逸新啊,你到底有多大嘴巴!? “大堂哥,我不是故意的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让我给捉奸在床的!”看懂了他的眼神,宇文逸新缩了缩脑袋,连忙摆手,想要否认自己犯错的事实。 撬门的竟然还理直气壮!?再说了,自己和小羽是两情相悦,能照他那么形容吗?宇文逸臣心中腹诽道。 “大堂哥,那女人呢?长得漂亮不?从哪弄来的?快让我瞧瞧!”宇文逸新好奇得心痒痒,因为没看见进来后就完全躲在他大堂哥身后的狄羽琏,他兴冲冲地凑到了宇文逸臣的跟前,贼兮兮地问了一连串的话,“啊!戴面纱做什么?害我看不到长相了!”说话的同时,他就看见了狄羽琏,立刻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还不忘伸手去摘那碍事的玩意儿,却不想在伸手的那一瞬间就对上了一双冰冷毫无温度的眼睛,使他不禁动作一顿,内心打了个冷颤。 就他这一停顿,宇文逸臣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并且还转身把狄羽琏搂在了怀中,很孩子气,好似怕被人抢了宝贝般,紧张兮兮地对他说:“小羽是我的,她的脸也只有我可以看,其他人都不可以看!” “啊?哦。”宇文逸新恐怕都不知道自个回答了什么,他只顾盯着他大堂哥怀中的女子看,想确定刚才自己没看错。可无论他再怎么瞧,都只见她眼神柔和,还有点好奇地回望自己,仿佛是他自个出现了幻觉,看错了般。不由得,他的心头浮上了一种发毛的感觉,人是不自觉地小小的退了一步,整个人安静了不少,站在旁边自我纠结去了。 狄羽琏不喜他咋呼的性格,之前还因为他有可能看见了自己的脸而曾暗自起过杀意,想当然,当他伸手想摘自己的面纱,有可能坏了自己的事时,她没能忍住地露出了点本性,幸而宇文逸新没得逞,而她也及时收敛了内心的不悦。 见小堂弟不说话了,宇文逸臣这才拉着怀里的狄羽琏跟几位姨娘请安问好,然后笑得憨傻憨傻地向众人介绍道:“这是小羽。”再傻兮兮且有点炫耀地申明所有权,“我的。” 闻之,在场的大部分人对他特意的申明都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受不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邬银梅不语,仅是面无表情,眼神犀利地注视着站到了他身边的狄羽琏,因而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气氛有些沉闷,邬银梅认为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压迫感,让对方忐忑不安了,是时候该沉声质问对方并给对方扣上一顶勾引少宗主的大帽子时,却还未能让酝酿好的一切实施,就见宇文逸臣“呵呵”地憨笑了几声,竟打乱了她的计划。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傻乎乎还带点腼腆地开心道:“三娘,您知道吗,我很喜欢小羽,”忽地,他的眼睛睁得大了些,眼神贼亮贼亮地直直盯得邬银梅心中发瘆,而他是既满足又似小小得意地说,“我们俩是两情相悦,小羽也喜欢我。” “扑哧”地一声,他的某个妹妹没能忍住,嗤笑出了声。 真快成傻子了!这是即使旁边的宇文逸新恶狠狠地瞪了笑出声的那位堂姐,再用眼神警告众兄长姐姐以及奴仆们也未能阻止得了的众人们如此这般的心声。 邬银梅清了清嗓子,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半天没能说出来。这下可好,任谁对着一张看上去既憨傻又带笑的脸再想酝酿出那种找茬厉声质问的感觉都是徒劳,顿时她觉着心中一阵郁结,这小子,就是这样!就是这么一副蠢样子,所以才害她错过了除掉他的最佳时机!这个阿斗,他就不能聪明点,这么笨,就算是人想对付他,都会觉着没劲! 好了,邬银梅越想越生气,终于酝酿出了所需的火气,正要按计划进行,却不想某位阿斗他很“没眼色”,就那么巧,亲热地又叫了一声“三娘”,有点委屈地垮下了憨脸,支支吾吾道:“昨晚上我跟小羽……嗯,总之,爹以前说过,嗯……要发生这事会……打断孩儿的腿,所以今天爹回来知道了后,三娘,您可得替孩儿多求求情。” 哼,做梦,腿打断了才好!邬银梅心中的郁结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还有二娘,四娘,五娘,你们可都得帮孩儿向爹他说说好话。” 呿,傻了才会帮他求情,她会记得落井下石,使劲在他爹耳根边煽风点火,邬银梅垂眸,内心盘算得很好,再满意地抬眼望向宇文逸臣,恰逢他对着她做结束语:“三娘,好不好?”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像小狗般纯净可爱的眼神,脸上带着信任以及孩子对母亲儒慕般的神情,语调中还透着丝丝向娘亲撒娇的感觉,再配上他那张憨脸,怎么看都那么憨态可掬,让人母性大发,整得邬银梅内心直想挠墙,使劲控制面部肌肉,不停地默念“我不是他亲娘,我不是他亲娘”,才保持住了她高深莫测的面无表情,没朝慈母的方向发展,虽然它还是有略微的变形。 而坐在一旁,一向真心对宇文逸臣的二夫人方青衣一见这样的他,忍不住地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到自个的跟前来,和蔼可亲的柔声道:“你这孩子,你爹要是真气,过年时,还会同意让你去桦街那儿看什么花魁宴啊!别担心,他要真生气,二娘会帮你的。” “放心吧,这不还有我跟你四娘在么。”向来是个和事佬的五夫人说着还看了看身旁的四夫人,闻言,总跟她站在同一边的四夫人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谢谢二娘,四娘,五娘!” 宇文逸臣笑得很开心,那笑容太过灿烂耀眼,差点闪了邬银梅的眼,再加上他拉着狄羽琏走到了方青衣的跟前,她慈爱地帮他理理衣服,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当即导致邬银梅破功,心头酸溜溜的,没忍住地也出了声,语气还没能控制住,太过柔和亲切,指了指身旁空着的位子道:“逸臣,过来三娘这边坐。你甭担心,你爹以前那说的是气话,你都这么大了,身边早该有几个女人伺候着了。赶明儿,三娘再给你多安排几个到你身边伺候着。”哼,就不信他会觉着青衣比自己对他好!啊……我在做什么?我又不是他的亲娘!我是要除掉他身边的所有女人,怎么到头来却许了再给他找几个?邬银梅说完才反应过来,心中是郁结又见郁结,又是这样!无论准备怎样对他不好,他都能表现地比凡儿还要亲近自己,好似自个是他亲娘般,既孝顺又体贴……呸呸呸!还是自个的儿子好,她才不是喜欢这笨小子!总之,每当她想对他不利时,最后绕了一圈,不仅没成功,还想宠着这孩子! 邬银梅忽略自己的矛盾心理,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讨厌这孩子,有何不当举动完全是因为他那张憨脸,因此她更郁闷了,生气自己为何就对他那张憨脸没辙呢?貌似其他的几位夫人也是如此。 邬银梅内心纠结了,直到很久的很久的以后,当她知道了那位心机深沉,总是将朝臣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高高在上的延麟帝也因着眼前的这张憨脸而被某憨男耍得团团转时,她才既圆满又平衡了! “不用了,三娘。孩儿要娶小羽,孩儿只要小羽一个就够了。小羽会是孩儿的正妻,唯一的!”这句话及时地压住了狄羽琏对邬银梅提议再给宇文逸臣找女人的不满,与此同时,她又跟着宇文逸臣走到了邬银梅的跟前,被他用手捅了捅腰部,“小羽,快叫三娘啊!” “……”任谁都对他那句话表示了忽略。 此时,他的五妹不满地出声了:“娶?大哥,她是什么出身啊?能配进咱家的门么?” “是什么出身并不重要,关键是我喜欢小羽,我要娶小羽。”他转头,憨脸带着红晕,美好憧憬道。 “大哥,你好歹有点少宗主的自觉好不好,我看她也就能做个妾就不错了!”尖酸刻薄中透着不屑,他的七妹微微扬头,鄙夷地将狄羽琏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着。 宇文逸臣这才转身,松开了拉着狄羽琏的那只手,将她护进怀中,左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右手,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深怕她被自家妹妹的话伤到。 他看着他七妹,认真地说:“逸芹,小羽以后是你大嫂,你不可以这么无礼。” 众人很少见着宇文逸臣像此时这般严肃,可惜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太没气势了,看上去太憨了,因此,彻底无视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纷纷而起。偶尔插了两声他的抗议,但都被忽略了,就连宇文逸新都不赞同地说:“大堂哥,这事甭说我们觉着合不合适了,大伯和我爹那关你就肯定过不了!我看把她收为妾就可以了。” 进屋后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狄羽琏本就面向着宇文逸臣,没看众人。同时她还始终低垂着头,让众人以为她在自卑。其实不然,一来,她因众人刻薄的话而在心中燃起了无名火,为了避免自己一个不小心,火大地暴露阴狠的那一面就不好了;二来是她虽然知道宇文逸臣在人前总是装憨傻,却在此次才真正领略了他装傻的本事,想必如果不是因为她早知道他的本性如何,她也会被骗过去的。她想她如果在此时望着众人,很难不露出看一群傻子,鄙视他们的眼神来,所以,她还是装弱小好了。 “啊?爹会反对吗?”宇文逸臣好像傻眼了,对小堂弟的话回应了这么一句,当即,雷到了一片。 他果然很傻啊,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好不好!? “逸臣,这孩子你是怎么认识的,哪个……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今年多少岁了?”四夫人指着狄羽琏,话到中途改了一下,没问出她是哪个房里的丫鬟这种问题。在场的人没谁认为狄羽琏会是哪家的小姐,虽然她的气质看上去很不错。 宇文逸臣开始说了,详详细细,认认真真地将小羽的身世以及两人的相恋过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众人,没放过任何一个需要、编造的细节。他的叙述听得狄羽琏自个都快信以为真了,就别说根本不知道的众人了。 听到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成了个被她放在路边裹了个席子,卖身葬了的可怜老人时,狄羽琏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于是,众人看见“家道中落”的小姐“肖雨”她抬头,深情款款地望向贡献银子,帮助葬了她爹而不求回报的憨阿斗,而傻小子他也爱意浓浓地低头望着她,都觉着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但经历既感人又浪漫,尤其是狄羽琏那些刚才尖酸刻薄的未来小姑子们人人都眼泪汪汪,就差拿手帕擦了。 事实上,狄羽琏是嘴边带笑,崇拜地望着心上人,佩服他无人能比的编谎能力,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以后要小心他骗自个,男人要看紧!而宇文逸臣是无辜地看着她,他只是把善堂丹菲的经历用到了小羽身上而已,可不算编谎,顶多算个改编而已,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只有两人才能了解的顽皮。 “难为你了,孩子!”邬银梅像是被感动了,温和地伸手拉了跟前的狄羽琏,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些,上下打量着她,“你放心吧,有我们宇文家在,那位想强抢你,不肯善罢甘休的申家少爷是不可能得逞的。等我家老爷回来,这事会为你做主的!还有就是,你们的婚事,”邬银梅终于不觉着郁结了,她改了主意,认为自己扮黑脸杀了宇文逸臣的心上人遭他记恨反而不好,还不如让他因硬娶这女子而跟他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最好是让众长老知道了,废了他的少宗主,那才叫渔翁得利,高招!“尽早办了吧!” 她这话一说,宇文逸臣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三娘是绝对不会对小羽下黑手了,而他爹那边,他自有应对的法子。娶小羽,他势在必得! “就是,晚了的话,万一有了孩子,成亲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从邬银梅娘家跟过来,她的心腹,站在她身旁的柯嬷嬷插了句嘴,说着的同时,还打量了一下狄羽琏的肚子。 孩子?宇文逸臣愣住了,不至于吧,才一个晚上!而狄羽琏更是脑子都懵了,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想着那里也许会一个小孩子,有点惶恐又有点期盼,以至于当柯嬷嬷靠近她,打量着她的臀部看,并且还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摸向那里,捏了一把时,她没能及时应对,反应慢了一拍。 而柯嬷嬷丝毫不知自己做了啥大胆的事,只顾笑眯眯地跟她家主子禀告自己的观察所得:“挺结实的,应该能生,不过,看她不太有能生儿子的命。” “……”臀部还有被人摸了的厌恶感,狄羽琏感觉到自己脑中有根弦忽地绷紧了,上面还悬着一把刀,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这……摸了老虎的屁 股要糟糕,不知道摸了比老虎更恐怖的琏王的屁 股,会发生什么事啊? ------------ 第二十七章 忍到极限 但凡延烜国的官员都知道,宁可得罪阎王,都别得罪琏王。而像柯嬷嬷这种伺候人的奴仆,自然也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 不过,在柯嬷嬷看来,她得罪琏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她是见不到的。所以不知道自己胆大地摸了“老虎”的屁股,当然了,还是一只“母”的“老虎”,柯嬷嬷她是不仅发表了一通某人能否生孩子并且还生男生女的言论,还多嘴地建议该派人教教狄羽琏礼仪规矩,免得丢了宇文家的脸。 而她之所以在滔滔不绝地说了宛如裹脚布长的话后,脑袋还安稳地待在她的脖子上,没被分家,还有她那只闯了祸的手也没被废掉,完全应该感谢她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少宗主大人,因为狄羽琏为了宇文逸臣,头一次地饶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 小不忍则乱大谋,宇文逸臣在狄羽琏心里的重要程度可以媲美皇位,她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丑般的人物而坏了自己的事,因此,只要不动她的面纱,认出她是琏王,狄羽琏认为她都能忍得了。 所以接下来当她被宇文逸臣所有的姨娘拉来拉去,像只观赏猴般地被仔细打量,更别提浑身上下又被摸了几把,期间还要遭受未来小姑子们的指指点点,她都忍住了,虽说面纱下的表情有那么一丁点的狰狞,眼中偶尔闪过了一丝阴鸷,但还好,宇文府这里风平浪静,未出现灭门血案。 由于柯嬷嬷的提议,教狄羽琏礼仪规矩的事情当天就被提上了日程。这接下来的时光让狄羽琏跟宇文家人有了一个彻底的接触,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赋有“好奇心”,这么聒噪,这么矛盾奇怪的一群人。 按说教她礼仪规矩的是柯嬷嬷,那么其他人应该可以回去了才是,可在场的竟然没有一个挪窝的。她想就算宇文家的内眷日子过得很单调无聊,遇见这么一个事硬要留下来打发时间,可宇文逸臣的那些个弟弟们呢?他们就没有事情要做么?竟然也留在这里凑热闹!时不时地还插言,而且那些话总能害她心头上的小刀晃啊晃,差点落下来。 身为皇族,狄羽琏的礼仪规矩自是不可能差的,只是,那是作为皇子来说。如果作为公主来看,虽说她近来为了拐某憨男而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还是能让柯嬷嬷以及未来的小姑子们挑出不少错来。那找茬的话听得她怒火丛生,如果不是她忍功了得,这些人恐怕已经被她一掌拍飞了才是。 她想:他的七个妹妹除了最大的两个已经嫁出去了外,现在留在家里的最小的也十五岁了,最大的都二十岁了,为何还没嫁出去!? 其实最让狄羽琏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对宇文逸臣的态度。除了宇文逸新,身为弟弟妹妹的其他人或鄙夷、或数落、甚至朝宇文逸臣发脾气的都有,害她的怒火蹭蹭往上蹿,差点破功地将人扁到地上踏两脚。 之所以说这些人很矛盾是因为中午坐在一起用膳时,满桌的菜上只要是离宇文逸臣较远的那盘,不是身为长辈的邬银梅她们先夹,而是包括这些长辈在内的每个人都喜欢把离他远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端起,递给别人,一直传到宇文逸臣身旁的那人手中,先由那人往他的碗里拨点,然后又放回原位,大家这才开吃。 看上去经常做这事的宇文逸新那是很熟练地把菜拨到他大堂哥的碗里。关键是刚开始时,是从她这个方向传过来的。那时,她还没弄明白要干啥,习惯使然,应该是她最先动筷子才是,于是,她便先往自个碗里夹点,瞬间,数道愤怒的视线像利箭般地射向她,一致无声地对她这个外人表示不满,好似她欺负了宇文逸臣,竟然敢先吃! 最让她不解的是,以往埋头苦吃的宇文逸臣由于心上人她在,自然是总喜欢给她夹菜,每当此时,一群人的眼中饱含着赤 裸裸的嫉妒,使劲瞪她,再渴望地看向宇文逸臣筷子上夹得菜,接着,哀怨地看着他,竟然还有人语调泛酸地说:“大哥,你怎么不给我夹点,我也想吃!”还有不甘落后,争宠般地道:“大哥,还有我呢!我也要!” 这时的宇文逸臣若夹菜到谁的碗中,谁就会笑开了脸,洋洋得意,吃得有滋有味。而众人嫉妒的眼神就会改变方向,转移目标,使劲瞪那个吃得很欢的家伙。 这真很难不让她面纱下的表情有些许扭曲,很想吼两声问:你们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你们的大哥啊!? 她想,宇文家的人真的很古怪!要知道争夺宇文家的少宗主之位就如同争夺皇位那般,是绝无亲情可言的,可如今,这家人好似看不起逸臣的傻,但又忍不住喜欢他的憨,更貌似对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瞧着这些人想争但又不能做到真正地像她与她的皇兄们那般狠毒绝情。奇怪的家族,想必如果真有人想害宇文逸臣,会犯众怒吧! 就这样,一天下来,狄羽琏觉着她的忍功又上了一层楼。 另一方面,当下了早朝的宇文浩正从来人口中得知宇文逸臣的事情时,头一反应就是他儿子走错了门,看错了!那么老实憨厚的大侄子怎么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要是他儿子倒是有可能! 当在兵部忙碌的宇文浩然从弟弟口中得知儿子的事情时,皱眉怀疑地看着他弟弟说:“你家小子在骗人吧?” 虽说他家臭小子调皮捣蛋,嘴里经常没实话,但他大哥也不必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宇文浩正心中腹诽了一下,提议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琏王不在的缘故,今天的朝中是格外的忙碌,两人一直到了宫禁前,天已黑时,才能回家去验证宇文逸臣有了女人这事的真假。 一到宇文府,不必两人张口询问,就有人将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邬银梅。 当宇文逸臣不在跟前时,邬银梅总算能正常发挥暗中害他的本事了,适时地加上了那句挑拨的话,仿佛担忧道:“逸臣这孩子好像很迷恋那个小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听他的意思,是想娶她为正妻。”说完没多久,她才走人,独留了宇文兄弟二人去琢磨。 听完这些,宇文浩然的脸黑了,喜欢女人可以,可迷恋怎么能成!他家那个憨小子要是被个女人给迷恋住了,那不是更没未来了么!?而且他的宝贝儿子未来是驸马的命,仅仅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小姐也配当他宇文浩然的儿媳妇?哼!笑话! 一旁的宇文浩正跟他大哥存着一个想法,而且他考虑得更多,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怎么谁都没遇到,偏偏就被他家憨小孩给帮了呢?究竟是谁如此阴险地安排此女接近他家逸臣的?欺负他家逸臣脑子不够聪明,想从他宇文家得到什么东西或是想害他宇文家是不?哼!做梦! 于是,这兄弟二人绷着脸,端坐在书房,派人将宇文逸臣叫了过来,自是想训斥他。 只是,宇文逸臣猜得到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他和小羽在一起,有可能还会害她,他早就想好了对策,一见到他爹和叔叔那两张黑脸,先怯生生地望着他们,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爹,五叔”。 小狗般无辜的眼神再现,连心存歹意的后娘都能中招,一向宠儿子的爹自然不在话下。想要训斥的话语在嘴中绕了一圈,语气软了不少:“说说看,那女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逸臣的眼睛亮了亮,雀跃地向父亲和叔叔叙说自个美好的感情经历,听得二人更觉着不靠谱,儿子(侄子)倒是被迷成这样了?不行!此女不可进门!两人皆起了除去此女的念头。 于是,争执随着宇文逸臣表态要娶狄羽琏为正妻而愈演愈烈。某憨男棋高一着,兄弟俩哪是他的对手,皆败在了憨小孩他那坚强中透着委屈的神情中。再加上他双眼内含着滚来滚去就是不见掉下来的泪珠,眼圈也是红的,还不满地哽咽道:“爹,真偏心,孩儿都二十四了,谁家的孩子能像孩儿这般年纪都还没娶妻的,连逸新都有儿子了。孩儿这才喜欢上一个人,就要被拆散……”吸吸鼻子,适时地哀怨一瞥,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更能恰好地引出这爹和叔叔的愧疚感。 但愧疚归愧疚,还是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来当自己宇文一族的少宗主夫人,宇文浩正给他大哥使了个眼色,意思那人毕竟是宇文逸臣的第一个女人,先稳住他,等他新鲜劲一过,再多找几个女人给他,到时候就好了,何必现在闹得不愉快。 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宇文浩然立刻一脸无可奈何地对宇文逸臣说:“好了好了,你要娶就娶,爹不阻拦你。” “不过,得先合合你们的八字,还要等长老们过来,再挑个好日子才能让你们俩成亲,毕竟我们宇文一族的少宗主成亲,是件大事,不可马虎对待!”宇文浩正插嘴,心想这个好日子将会是遥遥无期。 瞬间,宇文逸臣笑开了脸,点头直道:“太好了!谢谢爹和五叔!” 习惯了这家伙每次的眼泪从来不掉出来,来得快也去得快,两人没多想,一如既往地哀叹这孩子啥时候能聪明点呢?很明显,他们这是在敷衍他的话,想想看就知道,他们宇文一族在延烜可是何等的大族,未来的当家主母怎能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孤女呢!?叹气的同时,却不知宇文逸臣自是算准了他俩的打算,他们认为是拖住他,其实不知是他在拖住他们。某人可是准备等他娘一到这里,就带着娘亲和娘子跑路了。那个时候,他娶小羽,谁能管得着!? 于是,在很久的很久以后,当宇文浩然发现儿子表里不一时,再细细地回想过往的一切,某爹他是气得捶胸顿足,跳脚骂某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么晚都还未娶亲完全是他故意造成的,到头来,竟然还敢怨他这个做爹的!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憨孩! “爹,日子要尽快啊,万一小羽有了孩子,成亲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宇文逸臣貌似心急地念叨。 孩子?虽说两人都已经做爷爷了,可那些都不是憨小子的孩子,那感觉不一样。兄弟俩脑海中立刻浮现憨小子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心念一动,宇文浩然更是忍不住地出声道:“人呢?带过来让爹和你五叔瞧瞧!”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个孙子来啊!? “嗯!爹,您等着,小羽就在外面不远处,我带她进来!”宇文逸臣留下了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不远处?这个笨小子,这里是书房重地,怎能让个外人靠近,更别提还进来了!宇文浩然和浩正立即起身紧跟着出了屋。 两人一出门,便朝宇文逸臣前往的方向望去,远远就瞧见一人。 夜空下,略显空旷的院中只能望见那人的背影,从她的着装可以判断出那是一名女子。她抬头仰望星空,衣裙随风微微摆动,卓立的身姿却纹丝不动,一股清冷孤傲之意从她身上无形中散发而出,当人看见她背影的那一瞬间,不禁震撼于她给人的那种傲立于世,漠视天地间一切的感觉。 宇文浩然二人沉下了脸,这女子绝不是普通的出身!当两人猜忌她是怀有目的而接近自家憨小子时,只觉着心上人看上去很孤单的宇文逸臣已走到了她的背后,于是,那女子给人的冷漠感竟消失不见了。 借着院中明亮的烛火,宇文浩然二人清楚地看见了女子转过身后,看向宇文逸臣的眼中是浓情蜜意,仿佛能入她眼的仅有她眼前的他。纵使两人看不见她面纱下的脸,也能猜得出那脸上带着的是多么甜美的笑容。随着两人看见的一切,曾有的猜测不自觉地瞬间被打消了。 宇文浩然盯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慢慢地走过来,十指相扣的两人,心中起了波澜。从来不知道有谁能像眼前的这一对,给人一种只有彼此,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感觉。他与她眉眼间都透着给予对方的爱意,两人竟好似天注定,那么地般配!曾经,自己和敏敏是不是看上去也这样?宇文浩然的心中不知为何竟浮上了一丝遗憾,再瞧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介绍那女子的儿子,他不由得觉着以往虽然经常见儿子的灿烂笑容,可那都比不上眼前的笑容来得真切显得幸福。 如果要因着某些原因而拆散眼前的一对,是不是错误的?宇文浩正的心头浮上的是跟他大哥一样的感觉,不禁犹豫了。 站在同朝多年的两位同僚面前,要说狄羽琏心中不七上八下那是不可能的。她其实有点怕二人由自己的眼睛上辨认出自己的身份,后悔戴的是面纱而不是纱帽或帷帽,能将眼睛也藏起来。所以她福了福身后,不语,仅是垂眸,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存在感低点,尤其是眼睛最好别跟对方对上,更是告诫自己,万一对方惹到自己,可千万别露出怒意来。虽说她之前已经在心中集了满满的怒意了。 要知道宇文逸臣让她等他的地方虽说离书房有段距离,可并不远,再加上她内力深厚,那三人在书房内的争执声音又较大,她不想听见都不可能。凡是反对她和宇文逸臣在一起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让她感到不满,再加上她从早到晚听到的反对声有无数次,几乎每个人都反对了一遍。可想而知,某小王爷的积怨有多深了。 还好,她一见宇文逸臣,那心中的怒火就像被关了起来,她想她还可以继续忍着。 至于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就算宇文浩然兄弟俩觉着她的眼睛看上去很眼熟,也绝不会联想到琏王身上去,毕竟性别不对。虽说之前曾有琏王是女子的流言,但已被证实为假,那就更不可能让两人有所联想了。 当然了,见儿子(侄子)喜欢的女子的脸被蒙着,很正常的,两位长辈就伸手要揭她的面纱,狄羽琏迅速地退了一步,身前已经被宇文逸臣挡住,而那两人没能得逞。 宇文逸臣再略微侧身,紧张兮兮地把她搂在怀里,一脸防备地道:“小羽是我的,除了孩儿以外,谁都不可以看她的长相。五叔不行,爹也不行,你们都是男的!”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出来的,说的同时还特意地把狄羽琏的面纱整了整,像是怕掉下来。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宇文浩正的眼角抽了抽,难道说他看上去像会抢侄子的女人的大色狼!?防备他做什么!? “你……”这个死小子,这叫什么事啊,怎么感觉还防着他这个做爹似的!?宇文浩然则因儿子的这句话差点气背过去。 “爹,您知道在北煌国那边女子的容貌只有身为夫君的人才可以看吧?小羽也是的,她的脸只有孩儿能看!”宇文逸臣有凭有据很有理! 死小子,竟然小气到他的女人长什么样连他这个做爹的都不让看! 可这种事没什么好争的,宇文兄弟俩深感不满地同意了某憨男的规定。但是,宇文浩然摆摆手,示意儿子让开,不让看她的脸,让他打量一下这女子总可以了吧? 想说不可以,但宇文逸臣还是不情愿地让了开来。就见宇文浩然双手背着,开始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打量着狄羽琏,然后又绕着她转,边绕还时不时地边摇头,心头琢磨着一件事:这女子看上去还是不够结实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生个小孙子出来!? 再一次被当成动物般地任人观赏,狄羽琏的双手藏在袖中,既在压制心头的怒火,又时刻警惕着面纱不可被人摘下。 绕了两圈,宇文浩然终于不绕了,示意两人去休息,他则跟宇文浩正转身朝书房那边走去。 狄羽琏心中松了一口气,满意自己的忍耐程度,也和宇文逸臣转身准备回他的寝院。就在此时,远远的低声谈话飘进了她的耳中。 “人家说能生儿子的都要臀部够大,可我刚怎么看,也觉着她那里小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儿子?老五,你觉着她能生不?” 狄羽琏脚底的动作一顿,只觉着心中一直悬在空中的那把刀一个不小心,终于给掉了下来,再来“啪”地一声,那根绷紧了的弦彻底断了!接着“轰”地一声,集结了一天的怒气彻底爆发了! 什么叫做能生不?这宇文府人人见她都离不开一句生儿子,难道他家缺儿子?她又不是母猪!刚才打量她,竟然敢瞅着她的那里瞧?即使仅为了判断能否生儿子也是罪不可恕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于是,某个恶魔小王爷她终于决定不、忍、了!今天得罪她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她绝对会奉行以往有仇必报,且要十倍报复回去的规矩!就先从宇文浩然开始吧! 这……再次地惹到了老虎的“屁股”上,老虎终于发怒了!就算是未来的公公,那也不能被放过,而可有可无的小姑子小叔子们,自求多福吧! ------------ 第二十八章 听谁说的 噩梦,来自于那个下午,即是那位一点都不受众人欢迎的恶魔小王爷再次来到宇文府,又“敦睦亲邻”了后。 一想起那天,宇文浩然的心都在抽,痛啊!说说看,那个不讨喜的小王爷不好好地在自个府里休养,却跑到他们宇文府来做什么!? 那天,是小羽出现在宇文家的第五天了,也正是轮到宇文浩然休沐的日子,却不想原本美好的时光终结在了下人禀告琏王到访的那一刻。 他略感不安地迎了琏王入府,却见这位阴阳怪气的小王爷半天不说明来意,只是坐在上座,耍深沉。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垂眸专注地盯着杯中,期间,偶尔才抬眼看他一下。那幽深的眼神中透着诡异,害他这个堂堂的兵部尚书大人的小心肝颤抖了。 难道,小王爷知道了自家憨小子有了女人,来找麻烦的? 虽说琢磨不透对方来意,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宇文浩然从头到尾都是笑脸相迎,找了话题来说。只是,阴冷小王爷的不配合,弄得差点冷场,害他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老脸尴尬! 宇文浩然的内心已经对不讨喜的小王爷暗中腹诽了数十次,但更多的是为接下来该找怎样的话题才能不冷场而绞尽脑汁中。他都已经从茶叶说到了珏洺山的清泉,从品茗谈到了下个月的春狩了,难道接下来他该从春狩往朝堂上的事引吗?不行,绝对不可以!这个小王爷冷酷无情诡计多端阴晴不定,谁知道一旦提到了朝堂中的事,小王爷会不会给他下个套,让他们宇文家成为算计别人的一颗棋子。 “听说——”终于,狄羽琏她慢腾腾地开口了,那个“说”字还特别地拖了长音。仅这两个字,再配上那语调,使宇文浩然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阵恶寒,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比起品茗来,宇文大人更爱收藏大诗人大词人们的诗词真迹?” “下官是比较偏爱各朝诗人的诗词真迹,幸运地收藏了一些。”宇文浩然心一放,赶忙回答。嗯,这个话题很安全! “哦,不知可否让本王瞧一瞧呢?” “……”宇文浩然嘴角的笑有一瞬间地凝固,原本放下的心又被迅速地提了上来,内心泪了,这个话题哪里安全了?小王爷该不会是肖想他的珍藏吧!? 事实上,他猜对了! 狄羽琏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过来惩罚这位未来的公公大人,为自己出气的。由于宇文这一家子既不能杀也不能砍,所以琏王大人只好“委屈”自己,另想了出气之法。 这几天,暗中联系下属,得知自己“染了风寒”,可以告假休养的她是大大方方地跟宇文逸臣住在了一起。她才不管自己这个未婚女子就这样不合礼教地住在了男方这里是否会被别人说闲话,毕竟对于她来说,礼教算什么东西?凡事她琏王说了算!至于她的真实身份,她还在执行能拖则拖的原则。 此时,她之所以能用真正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宇文逸臣正在琏王府当值。而她,早就安排好了,在她惩罚完未来公公前,他是绝对回不来的。再加上宇文逸臣怕他白天去琏王府轮值的这段期间,他的家人会让她受到什么委屈,故而想了办法,磨着他爹下令不准府内任何人打扰她,理由是她身子弱,需要多休息,经不起人扰,至于那什么学习礼仪规矩之类的事情更是被取消了,也就是说宇文府内的其他人都以为作为小羽的她还在宇文逸臣的院子里,实际上,他的寝院里也确实有一个小羽——易了容的某人。 听小王爷这么一说,宇文浩然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王爷,得罪不起呢!他立刻笑着说:“这个当然!没想到王爷也对这些诗词真迹感兴趣。常鹤,你去把我收藏的那几本诗词真迹拿过来。”他转头吩咐身旁的总管常鹤,并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常鹤了解自家宗主的意思,应声就要告退,却不想狄羽琏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不用那么麻烦。听说,宇文大人的书房藏书很多,正好本王也想参观参观,我们就一起过去吧。”丝毫没有避开别人书房重地的自觉性,某王爷很厚脸皮,反客为主了。 毕竟是在朝多年的大官,明面上,宇文浩然的神情毫无一丝异样,马上示意常鹤不用去了,起身陪同狄羽琏一起前往自家书房。实则内心频频抗议:书房乃我宇文府的重地,小王爷你很没眼色很霸道!可惜,身为臣子的他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真敢抗议。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宇文浩然一回想起来,心就在滴血啊! 当时,到了书房的狄羽琏竟熟门熟路,像在自己的书房内,直接准确地“找”到了她要的诗词真迹——宇文浩然的心头肉,拿起一本来看、不,快速地翻了起来。 “哗啦!” 某人翻书动作“有点”大,声音有点响,故而,书的主人他、小心肝颤抖了一下。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翻书速度是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大,更别提那纸张被弄出了多少道折印了。 小王爷,慢点翻!轻点啊,轻点!这可都是年代久已的珍藏,经受不住您这样的摧残!宇文浩然既心疼又着急,真想伸*回他的宝贝珍藏。 “哗啦哗啦——刺啦——”果然年代已久远,如此脆弱,终于,在某不良小王爷“不小心”地折腾下,宣告阵亡——某一页被撕开了个口子。 啊啊啊!宇文浩然的脸色发青了,那道“刺啦”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撕他的心,令他抓狂的肉痛,差点失去理智替皇上教训儿子! 做了坏事,某小王爷她丝毫没有歉意,更没窘意,仅“啊”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合上了。 看见她的动作,宇文浩然努力地让自己顺气,劝告自己,这个小王爷不能惹,千万要忍住!没关系,那本诗词真迹还在,只是撕了口子而已,啊啊啊!小王爷,你要干什么!?宇文浩然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傻眼地看着狄羽琏把合上的诗集“很顺手”地放到了站在一旁的小福子的手上,然后,继续进行“哗啦刺啦”的破坏行为。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如风卷残云一般,他的珍藏早已被小王爷搜刮了一大半。 “本王这些天在府内休养,怪闷得慌,如今倒是好打发时间了。谢谢了,宇文大人,这些就先借本王看几日了。”狄羽琏很满意地道。 “……”这、还能还得回来吗? 于是,这事整得宇文浩然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心疼地要死,很多天都像蔫了的茄子,没精打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别爱好,宇文浩正非常了解他大哥宝贝那些诗词真迹的程度就跟他宝贝自己收藏的那些个珍稀古玩一样,宛如心头肉。因此,当他听闻他大哥的遭遇后,深表同情,同时,暗自庆幸自家府邸不是在煞星小王爷的隔壁,对方魔爪伸不过来。 只是,事实证明,琏王的魔爪若想伸出,是跟远近没有关系的。因此,没等他庆幸个两三天,轮到他休沐的那一天,狄羽琏就上门整他了。 琏王到访,宇文浩正顿觉乌云罩顶,真想直接来一句:这里是统领府,不是宇文府,小王爷您就不用敦睦亲邻了吧! 想归想,他也只能热情招待,这一招待,就出了问题。 狄羽琏没呆多久就很顺利地进入了正题:“听说——宇文统领对珍稀古玩情有独钟,甚至有收藏到古国天启朝时的玉青瓷器,不知可否让本王鉴赏一下?” 这下子,宇文浩正可不觉着是乌云罩顶了,而是五雷轰顶!他深深地觉着他的宝贝珍藏即将步入他大哥那些个诗词真迹的后尘。 果不其然,恶魔小王爷在见到他的珍藏后,先是拿起来,魔爪在上面摸来摸去,再是很惊险地用两根指头拎起她手中的宝物,悬在空中,让宇文浩正的心随她的动作而悬来悬去,最后,她干脆还用手敲了敲,同时还点了点头,好似认为敲得那声音很好听。惹得宇文浩正的脸色没能控制地扭曲了。 待她好像已经欣赏完了,准备把东西放回原位时,宇文浩正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怎么样,却不想“咚”地一声,吓得他跟着整个人一抖。被惊吓过度的心脏跳得很快,珍爱的宝物被这样对待,宇文浩正险些失控冲过去把自个的宝贝抢起来检查是否被碰坏了。幸而,他的自控力非常好,所以一切举动仅是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而已,他只有无能为力地任凭惊险的“悬空咚咚”事件继续发生。 至少都还放回了原位,没往小福子手里放,宇文浩正当时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只是,在几乎所有的珍稀古玩都遭受了琏王魔爪的荼毒之后,她忽然像是在琢磨地说道:“本王这新搬的府邸到底还是空旷了些,古玩什么的还是少了点,这样吧,宇文统领,先借你几样放本王府内,让本王欣赏个几天,待找到别的合适的再还你。” “……”有见过这样借珍稀古玩的吗?真借了,那、还会还回来么? 虽说想法是这样的,宇文浩正还是很客套地回了句让她挑几件,直接送给她,毕竟对方是极有权势的王爷,得讨好不是?为此,他忍痛割爱,但是,这、简直就像放了黄鼠狼进鸡圈,就见狄羽琏脸不红,心不跳地伸手指着最珍稀最举世无双的数样古玩给身边的小福子说:“这个,放在本王的寝屋内,这个,放在正厅,这个……” 当时,数个“这个”瞬间就把宇文浩正给砸懵了,无声地呐喊道:刚那是客套话,客套话!小王爷你懂不懂什么客套话啊!再说,这个坏心小王爷当初搬家的时候自己已经送过礼了!现在这是什么事啊!?这是光明正大的抢劫啊啊啊! 悔!悔得宇文浩正的肠子都青了,直埋怨自己没有警觉性,当初听闻大哥的遭遇后,就应该把这些个珍藏中最宝贵的那几个收起来,这不,被这厚脸皮的小王爷拿走,那还能还得回来吗? 于是,继宇文浩然之后,宇文浩正也正式宣告步入了失眠的队伍里。 宇文浩正内心飙泪地送强盗小王爷出府,就在路上,一行人遇见了宇文逸臣的六弟。狄羽琏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询问他说:“他是?” “他是下官大哥家的老六。”他赶忙示意逸臣他六弟上前向琏王施礼。 “听说——” 嗯?又是听说?怎么这两个字让人感觉非常不好呢? “宇文统领你们家族对族中的子弟很严格,要求文武兼修?” “回王爷,是这样没错。” “听说——宇文一族的武功也是一等一的绝学,是不?” “哪里,都是别人吹捧的而已,不过,我们宇文一族的武功上阵杀敌还是可以的,家族中的子弟多在军中历练。”话说得非常谦虚,但提及自家武学,宇文浩正的脸上还是泄露出了内心的自豪感。 有么?狄羽琏一挑眉,如果真有去历练的话,为何宇文逸臣的那些个弟弟们大多闲着没事干,来挑她的刺?哼! “哦,正好,本王最近有空,可以见识一下你们宇文一族的绝学,切磋切磋!就劳驾宇文统领跟宇文大人说一声,明天本王去宇文府切磋武功!让宇文家所有在燕都的子弟都到场吧!说起来,本王自从回到燕都后,很久都没动动筋骨了呢。对了,宇文逸臣就不用了,记得叫上你家的宇文逸新!” 噩梦扩散,恶魔降临,宇文逸臣的弟弟们自此陷入了水生火热的地狱中,接下来的日子,那阎王、不,琏王竟然切磋上了瘾,天天都到宇文府来。最关键的是,不是小王爷跟他们切磋,而是她的护卫们轮番上阵地切磋。那护卫还不是普通的护卫,乃是她的十三黑衣护卫。这十三人在切磋之时个个下狠手,整得这些可怜的弟弟们没有不挂彩的。切磋过程中,众子弟几乎每个人都能心颤颤地感受到琏王那锐利冷漠的眼神。末了,一场大混战后,小王爷她还要“好心”地指点诸位弟弟们的不足之处。至于指点后的结果,且看由觉得自己最近都快累成了一头牛变成了认为自己是另一种动物的宇文逸新就知道,接受琏王的“指点”是一种蜕变过程,由牛变为猪的质变。没办法,谁让他脸肿得快赶上猪头了呢!? 小王爷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在切磋的这段日子里,她不仅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不忘乘机把魔爪伸向了宇文逸臣的妹妹们。 “听说——你们宇文家的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都按照宫中的礼仪规范来教导的,堪称延烜大家闺秀的典范?” 于是乎,小王爷她在欣赏着属下与逸臣的弟弟们的“精彩”切磋过程中,还多了聆听琴师——诸位妹妹们——的伴奏,鉴赏她们的书画,偶尔在棋盘上厮杀几场。只是,小王爷貌似不满意,竟派了小福子,从宫中领了几位嬷嬷,彻底让诸位妹妹们领略一下宫中礼仪的风采外加重学琴棋书画,让她们与其他兄弟们一并“快乐着”。 “听说——宇文大人您的几个女儿都还未跟人订亲啊!” 兴趣好像又转移的恶魔小王爷变成了总爱用诡异瘆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某位妹妹看。当晚,宇文家就上演了那位妹妹抱着他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绝对不要嫁给琏王的一幕,大大地娱乐了再以小羽身份出现的某王爷。就在宇文家愁眉苦脸,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推托这可能出现的倒霉亲事时,“多事”的小王爷竟乱点起了鸳鸯谱,一次性地将宇文逸臣的妹妹们全部扫地出门、不,嫁出去了! 同时,小王爷还不忘她最近精心指点过的小叔子们,说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先成家后立业,既然这宇文家的子弟都已经成家了,也该是去立业了,于是,她是大笔一挥,宇文逸臣的众弟弟们除了老二,老三和逸新外,全部苦哈哈地背着包袱,走出燕都,奔向遥远艰苦的西北地,历练去了。 狄羽琏终于觉着宇文家人少了,清静舒服多了的时候,就将魔爪伸向了宇文家剩下的女眷们,先是柯嬷嬷不知怎么倒霉地惹了琏王大人,臀部挨了顿打,长达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再是小王爷她又张口了:“听说——宇文大人的夫人们……” 当即,近来闻“听说”就色变的宇文浩然等人,集体内心飙泪了:听说?又见听说!求求您,甭再听说了!该死的,您到底是听谁说的!? “阿嚏!”那个谁、嗯,宇文逸臣在同亲护队的队友们一起往八珍阁走的路上打了个喷嚏。正在琢磨跟队友们吃完饭后该给小羽带点什么好吃的回去的他自然不会注意这一个小小的喷嚏,更不会注意到在他一出现在八珍阁前面的这条街道上时,就有人从八珍阁的楼上一直注视打量着他。 “他就是宇文逸臣?”视线中的人已经进了八珍阁,戴着帷帽的女子才看向了坐在桌对面的男子,确认道。 “嗯,是他。怎么样,这个宇文家的废物,你还满意么?”男子的语速不疾不徐,声音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呵呵,不错,我会照之前说的那么办。事成后,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女子起身,身后紧随着四名侍女护卫。 下楼时,她与宇文逸臣擦肩而过。帷帽下的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迷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宇文逸臣只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但是无论对方的面貌有多神秘,仪态有多高雅,衣着有多华贵,他都没有在意。无视路人甲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近来的日子真美好啊!呵呵,一回家就能看见他的小羽! 只是,风起了,浪是不会静的。 ------------ 第二十九章 心愿成真 流言蜚语年年有,但是今年特别多,尤其当那流言中的主角总能或多或少地跟宇文家牵扯上的时候,就更大程度地增加了大家八卦的兴趣。可以说,燕都百姓们近期的八卦是围绕着宇文家的,而朝中大臣们的聚焦点也是如此,因为琏王跟他们家走得太近了。 琏王主动为宇文家的小姐们做媒,亲自举荐他家的子弟,更是在休养的这段时间天天去宇文府,种种迹象不得不引起朝中各派系的警觉。因此,当宇文浩然两兄弟恨不得偷偷扎小人来诅咒某恶魔小王爷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他们竟然已经被众人直接划拨到了琏王一派。 不得不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纵然天才如琏王,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当她沉溺于甜美的恋爱中,再加上快乐地恶整宇文家的人时,头一次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即是她的所作所为在诸位皇子们看来那是完完全全地拉拢宇文家,甚至,宇文一族已经是继丰、柳家之后,成为了背后支持琏王的又一大族。 于是,众派系暗地里的首要任务就是不能再让琏王这样继续下去,一定要破坏她与宇文家之间的关系。要知道宇文家族可不是别的一般的家族,琏王若得到了他们的支持,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虽说宇文三兄弟的性格不同,可他们在朝中那是出了名的圆滑,也是难啃的硬骨头,所以说打他们的主意很有难度。幸好,宇文家有个阿斗,而且就琏王拉拢宇文家的手段来看,那个突破点就是笨蛋阿斗。所以,最近日子过得非常愉快滋润,此时正大快朵颐的宇文逸臣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打他的主意了,更不知道刚才在楼梯上从他身边走过的那名女子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一场风暴与人生的遗憾。 …… …… 日渐西下,燕都的城门处却仍是一片熙熙攘攘之景,城门的守卫并没有因为即将换岗而松懈,依然尽职地检查入城之人。当然了,尽职也是因人而异的。毕竟,当那辆有着八骑侍卫护送,四匹马拉的华丽马车驶向城门时,城门守卫不仅没有阻拦对方进城,进行询问的意思,反而还停下了手头的一切,恭敬地站在一边,让对方畅通无阻地驶了过去。 身为城门守卫,有时候更能准确地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尤其是那些不能惹的豪门中人。显然,他们眼尖地认出了那辆马车上刻着的复杂花纹正是士族中最显赫的那一族——宇文家族——的家徽。 “也不知是宇文家的哪位大人物到了?” “不是宇文大人他们么?” “当然不是了,把宇文家徽刻得跟马车侧壁一样大小的一定是从宇文本家来的。我跟你说,宇文家的那几位老长老当年可是……” 城门守卫们小声议论着,并目送着马车朝着上城区的方向驶去而渐渐消失的影子,心存羡慕,奢想若有一天能乘上如此华丽舒服的马车该有多好啊! …… …… 近期一结束琏王府的轮值就会被别人拉着去吃一顿的宇文逸臣显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作息规律已经被有心人掌握,进而能够观察到他,以便进行某项不为人知的交易的事情。所以,在八珍阁的门口跟胡大汉他们道别后,手里提着带回给小羽的食盒,他心情好地慢慢溜达着回府上。 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瞥见那座以黑色为主的某王府,宇文逸臣习惯性地暗中嫌弃了一下对方的怪异品味,又因为快到自家府邸,想到家里有小羽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声音就知道不止一匹马,再加上有车轮的滚动声,不用回头,宇文逸臣就判断出来者是辆有护卫的马车。当即,他更向路边靠了靠,为对方让出路来,因而脚下的速度减慢了点。 由八骑侍卫簇拥的马车从他身边驶过,他很自然地朝那辆马车望了一眼,脚下的动作旋即一滞。竟然是从本家来的!?联想到不久以前小堂弟告诉他的那个消息,他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当即是既期待又激动地放开步子,追了上去。 此时的宇文府正门大开,管家常鹤领着奴仆及仆妇们等在台阶下,可见府中早已得知来人今日到达的消息。 马车来到府前,八名侍卫下马列好队。一旁的常鹤指使着仆妇把下马车用的脚踏放好,然后候在一旁,又见宇文逸臣恰好跑了过来,赶忙行礼道:“少宗主……” 宇文逸臣随便点了下头,挥挥手,示意他别说了,自己则是站到了马车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车门。 车帘终于掀了开来,当先出来的是一名小丫鬟。宇文逸臣看见后,顿觉失望,接着就见那名小丫鬟又转身,打起车帘,扶着一名老妇人出了来。见此,宇文逸臣的双眼当即一亮,唤了一声:“兰姨!” “少宗主。”兰琇见是一年没见的少宗主,笑着回唤了一声,“您先等等,待我扶夫人出来。” 从她的话中确定自己的娘亲确实到了,宇文逸臣开心不已,兴奋中又有点担心,心中不停地打鼓道,娘亲的病真的好了吗?她能认出自己来么? 终于,宇文逸臣千盼万盼的娘亲闵敏出来了,搭着兰琇的手走了下来。 府前的常鹤已经领着众人跪了下来,齐声恭迎道:“常鹤(奴才、奴婢)见过宗主夫人,恭迎宗主夫人回府!” 纵使这些年宇文府内当家的是三夫人,但宇文一族毕竟是大家族,身为宗主正妻的闵敏的地位本就高于其他夫人,何况如今的她病已好,而且最重要的是听说她已经重新获得本家那三位长老的认同,常鹤他们自然是礼数做足了。 “都起来吧!”闵敏面无表情,仅是威严地微微一颔首。 看来是真的恢复正常了,常鹤偷偷地看了闵敏一眼暗道,这才是疯了前那个合格出众,仪态高雅的宗主夫人,毕竟是在宇文家长大,由当年的宇文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就说不应该比邬家出来的三夫人差才是。 一旁的宇文逸臣本想冲上去叫娘亲,可惜临场怯阵,踌躇间,闵敏已经转头望向了他。 许是倍受岁月的眷顾,更或许是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闵敏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时间流逝的痕迹,依然美丽如昔。望着宇文逸臣的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柔和了起来,试探地问了句:“是……臣儿么?” “娘……”宇文逸臣轻声唤道。 “是娘的臣儿。”闵敏缓缓地走向他,肯定道。她站到他的面前,伸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再摸摸他的脸,眼圈渐渐地红了,“你还是跟小时候长得一样,憨憨的,娘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娘……娘,娘,呵呵,娘!呵呵!”发现自个的娘亲是真的恢复了,竟然能清醒地认出自己,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宇文逸臣喜不自胜,连叫了数声的娘,最后是憨乎乎地笑个不停。 闵敏展颜一笑,拉起他的手,柔声道:“来,我们娘俩好多年没见了,你跟娘好好聊聊。” 她正要拉着宇文逸臣移步走向府内,常鹤赶忙上前一步,禀告道:“禀宗主夫人,您要见见其他几位夫人吗?三夫人她们正候在正厅,等着给您请安呢。” 话一出口,常鹤顿感周围温度嗖嗖下降,闵敏迅速地转头看向他,眼神中冒火,丝毫不掩饰她的怒意以及厌恶之情:“不见!免得脏了我的眼!” 宇文逸臣紧张地看着他娘,深怕提到那几人就会让他娘亲的病复发,提心吊胆了一阵,然后发现还好,他娘只是有点不高兴而已。于是,他更放下了心,看来,他娘亲的病不会复发了。 “来,臣儿,领娘到你住的地方,跟娘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不再理应声回复的常鹤,闵敏和宇文逸臣一起进了府内,走向他的寝院。 前言收回!这个宗主夫人一点都不合格,还同以往一样是妒妇一位!常鹤望着娘俩的背影如此这般地想着。 ------------ 第三十章 乐极生悲 虽说闵敏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宇文府,但已经恢复正常的她还是很容易地辨认出儿子领她前往的方向正是朝府内最偏僻的偏院去的——她曾听兰琇说当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也被丢到那里住过。 于是,走着走着,原本洋溢着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之情的她渐渐地沉下了脸。 “臣儿啊,你住在哪个院里?景园么?”闵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点。因为儿子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兰琇告诉她的,可是这些年兰琇也在本家住着,加之每年宇文逸臣回本家的时候并不提自己的近况,所以兰琇还以为他住在当年的景园中,她这个娘也从来没想过儿子有住在别的地方的可能。 “不啊,娘,孩儿住偏院,景园现在三弟住那里。”根本没觉着自己住的地方有多么不对劲,宇文逸臣很老实地回答,然后开心又带点羞涩地说,“娘,一会儿还请您见个人。” 闵敏本来气得正要停下步伐,一听儿子说这话,再观察他的表情,立刻有所联想,暂时忘却生气的事。她抿嘴一笑,打趣道:“心上人?” “啊,嗯,那个……”他摸摸后脑勺,然后红着脸点点头。 “好的,没问题!是哪家的闺秀?今年有多大了?”做娘 的忍不住开始询问个清楚明白了,同时心里为儿子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亏欠而跟她这个做娘 的有所嫌隙而感动,也放下了这一路来心中的忐忑。 “她叫小羽……”一路上,宇文逸臣把两人相爱的过程以及小羽的祖宗八代都给他娘亲交代清楚了,虽说那个祖宗八代的准确程度很有问题。 闵敏算是听明白了,既然听明白了,那可就更是火了。倒不是对狄羽琏不满意,相反,只要是她儿子喜欢的,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她只是对儿子在家中所受的不公待遇怒不可遏,更为自己这些年的作为感到后悔而已。 于是,就见到了偏院门口的闵敏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给一直跟在后面的常鹤撂下了一句“让她们几个到偏院来见我!”后,才移步进了偏院。 宇文逸臣感到意外地看了他娘亲一眼,但没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闻言,常鹤则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口中的“她们”是指谁了,忙应声退下。可他走了没两步,就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闵敏的背影,再仔细看了看一直随她而行的那八名侍卫,这才震惊地发现那八名侍卫全是男装打扮的女子,顿时,有所悟的他抬头望了望天,暗叹道:宇文府的天要变了啊!长老们竟然把专属宗主夫人的侍卫队重新交还到了夫人的手中。想来毕竟都是看着夫人长大的长辈们,纵使这些年她没尽到宗主夫人的责任,有所不满,可当她的病一好,以前的情谊摆在那里,很容易就又得到了支持。再怎么说,比起邬家的三夫人,宗主夫人到底还是自己人,更亲一些。 …… …… 迷人的晚霞弥漫在整个天边,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凉爽的清风徐徐吹拂,让人倍感神清气爽,心情愉快,可惜,现在宇文家的其他四位夫人都不怎么愉快,尤其是三夫人邬银梅。 她本以为这次闵敏的归来,还会跟多年前一样,宇文府内的一切事宜仍由她做主。可是在管家常鹤刚传达了让她们去见闵敏的消息,她跟其他三个人抵达偏院,真正见了对方后,才发现,事情并非按她所想。 一进屋,就见坐在主位上的闵敏跟她的儿子有说有笑,时不时地还和蔼地同一旁坐着的那个小羽说上两句,甚至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偶尔赞赏地拍一拍,看来是很满意这个儿子的意中人。 小羽依然怪异地戴着帷帽,将整个脸都藏在了面纱后,想必闵敏已经见过她的长相,只是到她们这些其他人的跟前,还是不肯露出真容来。 闵敏仿佛没有看到四人到了,依然在和儿子、未来儿媳妇聊天。邬银梅她们站在那里想请安,却插不进去话,于是,四人刚想坐下等着,却不想闵敏眉头微微一蹙,就见那八名侍卫中迅速地出来了四名,把四人想坐的椅子朝后一拉,人往前一站,恰好挡住了那椅子,无声地表明:别坐! 这个下马威下得四人真差点摔着,脸瞬间气得通红。此时才更加肯定了往后的日子不好过,来者不善!更别说宇文逸臣本想给四位姨娘请安,却见正跟狄羽琏说话的闵敏根本没看他,可是竟然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他,阻止了他站起请安。 这下子,连宇文逸臣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了,有点诧异地望着他娘亲,心中纳闷道:啊,娘不会是要做点什么吧? 邬银梅她们尴尬地站在那里,白天本来就被那个恶魔小王爷折腾了一顿,累了个半死,此时再继续站着,四人是腰酸背疼。 邬银梅心存不满,朝随行而来的常鹤使了个眼色。 常鹤思量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乘着闵敏她们说话停顿的间隙禀告道:“禀夫人,三夫人她们到了。” 话一出,空气仿佛忽然凝结住了,闵敏缓缓地转头看向常鹤,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常总管,我多年没回来,这个家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什么时候主子还没有下令,下人也敢打断主子们的谈话了?” “奴才该死,请夫人息怒!”常鹤连忙跪下,暗道:看来是低估夫人回来要把应有的权力全部拿回的决心了,自己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常总管,”闵敏停顿了一下,“你也是宇文家的老人了,还需要我教教你么?三夫人!?哼!”她的音调有点拔高,“区区一个妾,也敢称为夫人!?怪不得这个家里的奴才们敢欺到主子的头上来也没人管!” “砰!”她松开了握着狄羽琏的手,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吓了众人一跳。 那个家中唯一会被奴才欺到头上的主子——阿斗憨男微微张嘴,傻眼地看着他娘亲,开始怀疑:其实,他娘亲是被别人附身了吧!? 坐他对面的狄羽琏挑了一下眉毛,想到宇文逸臣曾给她描述的娘亲,温柔被人欺?这明明就是一位合格的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啊!看来逸臣口中的娘亲究竟是什么性格还有待考证! “该是时候重新教教你们规矩了!常总管,召集府内所有的下人都到偏院来,还有,府内还有哪位少爷在,也一并叫过来,只要是在府内的,我都要见一见!” “是。”常鹤赶忙应声照做,邬银梅四人则继续被晾在那里。 宇文府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不仅所有的下人都聚到了这平时像渺无人烟的偏院里,就连回府了的宇文逸伦和宇文逸凡也被叫了过来,与他们的娘亲一起“罚站”。 “住在景园的是谁?”见人到齐了,闵敏站了起来,在邬银梅她们的面前踱了一阵步,然后才打量着她们,问道。 宇文逸凡正要上前说是自己,却见闵敏根本没等人回答就下令道:“搬出去!” “姐姐,凡儿他……”一听让自己的儿子搬出景园,邬银梅立即想阻止。 “我没有妹妹!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所以不要叫我姐姐!”闵敏双眉一挑,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景园是老爷同意让凡儿住进去的!”邬银梅憋了一肚子的火,为了儿子的事情更是不能退让。 “老爷同意?哼!府内的这些琐事还要去烦浩然哥么?还是你需要我提醒一下,谁才是宇文家的宗、主、夫、人吗!?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妾——而已!现在!就叫你的儿子从景园搬出去!” “娘,是孩儿不想住那里的,三弟他……”宇文逸臣想缓解一下气氛。 “就算你不愿意住进去,别的人也没有资格住景园!都给我听清楚了!我们宇文家的规矩!景园是!也只能是宇文一族的宗家长孙长子少宗主住!该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身份的事,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闵敏踱步到邬银梅的面前,直直地盯着她,“今天敢肖想少宗主的景园,明天岂不是就想夺少宗主的位子了!?” “你……”邬银梅想反驳却无从反驳,她的儿子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真是放肆的东西!”闵敏绷着一张脸,继续道,“常鹤,当年派给少宗主的贴身侍卫,贴身丫鬟,贴身奴仆都有谁,全让站出来!” 此话一出,很多人的脸“刷”地就白了。 闵敏没有再去瞧邬银梅的脸色,她时时刻刻地记着那位治愈她的疯癫神医庆喜儿的话,凭什么让所谓的第三者活得那么愉快而自己痛苦,让对方活在水生火热中才是应该的!她这次回来就是让她们不好过,更是为了守住自己儿子的一切! …… …… 下朝前,宇文浩然就得知了闵敏今天傍晚会抵达燕都。说实话,他既有点忐忑又有点开心,更多的是期待,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很是心不在焉。 不管怎么说,闵敏都是他青梅竹马的初恋爱人,更是他最疼爱的长子的亲娘。这些年虽然他有其他四位夫人,但与邬银梅她们之间只有初识的新鲜感,加之不信任她们,就更是始终找不到与闵敏之间的那种爱意,这也是他从没有放弃要求让本家那边寻找那几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来看她的病的原因之一。 年纪大了,再回首,才发现人还是旧的好。当年,只是一时的迷惑,愚蠢与怄气而已。他,还是爱着敏敏的。他期待着这次闵敏的回归,两人之间能有所缓解,甚至和好。只是,为何大长老的信里会说闵敏恢复如初,但也有所不同,因为被那位庆喜儿灌输了很多奇怪的观念。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观念? 下朝后,宇文浩然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宇文府。当然了,为了迎接大嫂,宇文浩正也跟了去。只是,两人到府内后,发现没人,甚感纳闷,待找到所有人在的偏院后,恰好看见闵敏正大发雌威地下令道:“统统给我拉出去板子伺候,我什么时候说停才准停!” “把这些侍卫奴仆全都调给了凡儿是经过老爷同意的!”紧接着就传来邬银梅气急败坏阻挡的声音。 “又是老爷同意的!?看来你嫁进宇文家后,没人有教过你宇文家的规矩啊!一名庶子拥有的侍卫奴仆竟然比嫡出少宗主还多,甚至还把规定在少宗主三岁时就安排好的贴身侍卫奴仆们全部都调给自己的儿子,你到底是何居心!?去祠堂好好跪着,我会请出娘她亲笔留下的宇文家规好好地教导教导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知道什么是规矩了,什么时候才准出来!” “老爷——!”有奴仆眼尖地看见了宇文浩然回来了,立刻行礼喊出了声。 “爹——!”见爹回来了,宇文逸凡松了口气,认为他爹会为他们做主。 “老爷!”正要被架出去的邬银梅一见宇文浩然回来了,立刻流下了泪,哽咽地叫了一声,“您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一见这情形,宇文浩然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何事,解释了一下:“这些事我都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激起逸臣的争斗之心,让他能上进,虽然完全没有效果!所以不能怪银梅和逸凡,去祠堂的事就算了吧!还有那些侍卫奴仆也放了吧。”他朝那八名执行命令的女侍卫们挥了挥手,示意放开邬银梅以及那些本属于宇文逸臣的贴身侍卫奴仆们。他还想继续说些话好缓解这里的气氛以及同闵敏之间的关系,却见女侍卫们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闵敏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浩正,你来了,好久没见了。”她盯着宇文浩然,却跟宇文浩正打招呼。 “大嫂……” “听说……”闵敏嘴里的这两个字一出,最近深受某小王爷其害的宇文两兄弟同时暗自打了个冷颤。深信最近这诡异的两个字就代表厄运,宇文浩正连忙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跑了。留下想与她和好的宇文浩然当然得老实地听,“就连浩正家那个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是么?” “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臣儿今年有二十四了吧!” “对。” “二十四了还没成亲!你可对我们的儿子真好啊!” “……”宇文浩然沉默了,他忽地转身朝所有的人下令道,“全部退下去!”说毕,走到闵敏跟前,使劲拉着她出了屋,进了宇文逸臣的寝屋。 所有人都一起退出了偏院,但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了偏院外等待。此时,狄羽琏抬头望了一眼宇文逸臣,只见他立刻回望他,憨脸一垮,很委屈地悄声辩解道:“我娘她其实是很温柔的。”说完停顿了一下,再加了一句,“我三岁的时候。” 狄羽琏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她之前就在想一名孤女,纵使在宇文浩然的力争下,如果没有过人之处,又怎会在不能给这个大家族带来任何利益的情况下,最终还是能当上宗主夫人呢?根本是当年的闵敏太看重感情了,所以没过去那个坎,如今,过了那道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证明,三岁小孩的记忆是做不得数的!温柔的娘亲也仅是对小憨孩而言的! …… …… 宇文浩然和闵敏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事后经过宇文逸臣的分析,他娘亲应该是又跟他爹吵了一架,因为他爹最后愤怒地从寝屋出来,朝屋内吼了一句:“随你的便!反正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参加的!”并且他爹肯定被他娘亲用瓷枕砸了!证据?他床上的瓷枕都跑到了地上寿终正寝了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邬银梅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跪祠堂的命运,甚至连带着其他三位夫人也被罚闭门思过,至于那些要被实施杖刑的奴仆们就更没能逃脱厄运,个个挨了板子。宇文逸臣于心不忍地想替她们求情,却被他娘亲无视了。 闵敏的所作所为太合狄羽琏的意了,她早想收拾那一批不把宇文逸臣这个主子放在眼里的恶仆们了,一直没想到方法而已,所以此时此刻,她“仁慈”地温温柔柔地跟婆婆说:“娘,要不,我看就算了吧,他们在外面挨打,逸臣和孩儿一听见他们的惨叫声,就会觉着难过,于心不忍。” 闻言,宇文逸臣频频点头,十分赞同。 不过,狄羽琏话中的意思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实则正如他娘亲一听后的反应——换个地方继续打,别让儿子儿媳听见就行了! 结果是待聊天过后再想起来叫停时,恶仆们统统都挂了。 …… …… 三月的燕都春暖花开,鸟语花香,气候格外宜人,宇文府的风波也告一段落了,平静了许多。没有恶魔小王爷的继续骚扰实则是因为某人白天多了个婆婆要陪,所以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宇文一家。再加上闵敏一回来就打死了十几个下人,造成了整个宇文府的奴仆们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过日子的情形。而其他四位夫人在分别结束了跪祠堂和闭门思过后,统统低调了起来。 宇文府的大门上贴上了“囍”字,府内更是布置的喜气洋洋,看那情形是有人要成亲,可是朝中又没有人接到过喜帖,实在是怪异,让人弄不明白。不过,凡是府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宗主终于要成亲了,也更明白了那天自家主子吼的那句话是何意了。 闵敏坚定地要为儿子办亲事娶小羽进门,而反对的宇文浩然虽然曾经派人暗地里调查过小羽的来历,可在狄羽琏的有心安排下,根本没有查出任何不妥来,也就除了她是个孤女外,没找到任何理由能反对。可他还是不同意,但又想与闵敏和好,必须让着点她,所以就造成了做娘 的安排儿子成亲,做爹的随她折腾,就是不承认儿媳也不肯参加婚礼的奇怪情形! 在宇文浩然看来,长子迟早会娶个公主进门,就算现在娶了小羽,那将来也是被休的命!闵敏认为虽说现在娶小羽进门,族中没人会承认她的身份,但只要生下个儿子,谁再敢有意见,把小娃儿往过一扔,还怕堵不住对方的嘴?至于到底生不生得出来,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反正努力想补偿儿子的她只要儿子开心就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宇文浩然的同意,她只能为儿子举办一个小小的婚礼。 能成亲,名正言顺地拥有小羽,这对宇文逸臣来说,是喜从天降,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按宇文家娶当家主母的盛大礼仪将小羽娶进门。狄羽琏则是没意见,一切成定局后,纵使宇文逸臣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别妄想逃之夭夭了!敢休了当朝权倾朝野的王爷,胆大了是不?婚礼小了点?没关系!大不了将来再重新成一次亲! 因此,一场一切从简,但十分温馨的小小婚礼就在三月初六这一天举行了。 宇文浩然嘴硬地说是不参加婚礼,根本不承认这门亲事,可真正到了这一天,新人拜天地的时候,他又冒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和闵敏端坐在前面的主位上,接受了新人的跪拜。当时,除了没有宴请外人,不仅宇文府内在的人都参加了,就连宇文浩正一家人都出席了。事后,远在边境的宇文浩奇更是派人跑死了十几匹马送来了给宝贝侄子的新婚礼物,而本家的三位老长老也捎来了意见:生了儿子就承认!估计是已经对祁算子那个曾经的预言不抱希望了,指望着下一代的长孙能成器点! 当时的宇文浩然还有点后悔放任地让把这个小羽娶进了门,可是很久很久的以后,每当想起这一天狄羽琏曾跪拜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不后悔了,还回味无穷,觉得超值啊!想想看,狄羽琏跪天跪地跪她的父皇,除此之外还跪给谁过?虽说以后都是他跪她,可至少有这么一次,是她跪拜了他! …… …… 对于狄羽琏的成亲之事,感到非常不满的就要属她的那些个心腹们了,因为他们都没参加成!同时,还为他们的主子抱不平,竟然用如此小的婚礼就把他们的主子娶到手了,太过分了!可是,小福子他们也明白事实上是他家主子不敢表明身份,所以也只能待以后主子登到了那个最高位,再重新把宇文逸臣“娶”回来好了! 不过这事始终弄得最忠心的小福子很郁闷,他这些天是绷着一张脸,见谁都阴沉沉的。 狄羽琏不在府内,凡事都是他张罗着,尤其是跟宫中联系的事情。这不,宫里来人了,罗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讯,让琏王明天进宫一趟。 小福子此时倒是收起了阴沉的脸,跟罗公公打着官腔,把对方招待地开心了,探到了很多消息,再亲自送到了门口。 “福公公,甭客气了,这不,我还得到宇文大人的府上传达皇上的旨意呢?” “哦,不知道是何喜事?”小福子扫了一眼随罗公公来,并没有进琏王府的一行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喜事,天大的喜事!福公公你都想不到的大喜事!” “哦?” “要不,福公公跟我一起去,亲自听听这圣旨的内容?”罗公公神秘兮兮的。 “好啊。”见他不肯直接说出来,小福子念头一转,便跟了他们一行人步行去了旁边的宇文府。 刚到宇文府前,罗公公“咦”了一声,问道:“这宇文府最近有人成亲?” “就前两天,听说是宇文大人的长子娶了亲。” “呀,这可不好!” 小福子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待罗公公进了宇文府,宇文家人全部聚在正厅听旨时,他才知道罗公公所谓的不好究竟不好在哪里了!那道圣旨竟是给宇文逸臣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宇文一族数百年来乃我延烜之……朕之十八女,成玟公主狄羽玟,年方十六,温婉贤淑……今赐婚于兵部尚书之子宇文逸臣,九月完婚!特赐黄金万两,良田百亩,翡翠首饰百套,北煌骏马两匹,驸马府一座,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百种心思,宇文浩然是乐不可支,闵敏皱眉,其他四位夫人则嫉妒不已,宇文逸伦替他大哥高兴,宇文逸凡则在沉思,而对宇文逸臣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噩梦从天而降,难道说老天看不惯他过得快活,好不容易娘亲病好了,娶到了心上人,更是这些天得到了娘亲的同意,过些天找机会会随他离开宇文家!他这才开心两天,就非要安排这种事情来折磨他吗?至于狄羽琏,一听见有圣旨,早躲得不见踪影,没能让人拉着她过来,自然是暂时不知。 “恭喜宇文大人了,竟然是皇上最疼爱的成玟公主!”罗公公道喜个不停,“不过,听说前两天宇文少宗主他……” “那个做不得数!放心,公主进门前,有什么事都会处理好的!” “那就好,咱家得回宫去回禀皇上。” “还请罗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宇文浩然心情好地悄悄递银子了。 “这个自然,宇文大人请放心。听说,这门亲事还是公主主动提出的呢!”有银子就有消息。 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完,罗公公转身要走,宇文浩然这才发现小福子也在,心中一阵嘀咕,立即打招呼说:“福公公也在啊!” “恭喜宇文大人了!”小福子行礼,可他的眼神很深沉很诡异。谁都不知道他在听了圣旨又发现自家主子不在,当时就暗地里打了个手势,让这些日子一直充当传话筒的右影熙迅速地去找狄羽琏,禀告去了。 …… …… “轰!”宇文府内某处的假山瞬间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听闻消息的狄羽琏一时没忍住,朝着那座无辜的假山就一掌拍了过去。 “狄羽玟!你好大的胆子!” …… ……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