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才及霜降时节,夜晚却分明是凉了,虽不及宵禁,但路上已经不见什么人走动,家家关门闭户,搂着老婆哄孩子去了。 寂静的山上就连鸟儿也去睡觉了,吹了风吹树叶的声响,偶尔一两声狗吠却愈衬得这钩月清冷。 夜里活动的动物们也才懒洋洋的从窝里出来,这大约是最静谧的时辰了。 却偏偏从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声将这静夜踏个凌乱。 马的鼻息都已经很粗重了,但是还可以听到鞭子打到马身上的急促——看来是真的有急事呢! 远远的,听着那声音近了,才发现还有些许的水声在晃荡。 一抹灰色的影子驾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一驰而过,从夜色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融进了夜色里…… ------------ 甜甜模样的小徒弟 景风堂说起来在江湖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说起来并没有很渊源的历史,但是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 因为当时的创始人谢朝暮凭借自创的“断水诀”在绩山围剿大魔头“乱冢启人”的时候发挥出了异常强大的威力,直接将为祸武林十余年的大魔头送下了绝心崖,还了整个江湖一片难得平静,从此一役扬名天下,开创了景风堂,追随者众。 只可惜谢朝暮选徒弟甚是刻薄,亦或是这“断水诀”实在太难以修成?总之不到后来谢朝暮因病沉疴,英年早逝之后,这偌大一个景风堂竟然没有一人练得那威力十足的“断水诀”。 于是这景风堂也开始没落下去,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时追随者众,也终未全散去。 毕竟,口诀心法还是继承下来了,到现在第二任掌门陆浅意虽然未能修成,但是未必下一任掌门也不行啊! 下一任不行,还是有下下一任的…… 只要口诀心法在,总有人能修成的。 况且,修不成全部,修个一分两分三分四分五分六分的,那也可以在江湖排个号了,怎么想,也还是值得的! 加上总还有人心存歹意想窃取什么的,所以景风堂还算是一个有名的大派,现任第二代掌门陆浅意也还是收了六大弟子的,而这六大弟子也还是有大票徒弟的,加上后来分出去的师叔辈的,怎么也算是家大业大的。 总还是会有人修成的吧! 于是一天到晚上门找事的人就特别多。 这让“武痴”陆浅意觉得很麻烦,于是萌生退意——与其让自己麻烦,不如让别人麻烦好了。 于是让江湖又鸡飞狗跳关注了半天的大事也就这么产生了——景风堂要选新掌门人啦! 也就意味着,“断水诀”又有新的可能啦! 武林第一可能出现,武林盟主的位子可能要换人,一时间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江湖更是像一团糨糊一样牵牵扯扯的因为彼此的利益分不清楚啦。 于是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的陆浅意的直传第二大弟子任百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大惊失色,纵马连赶了两个月,从这个国家的最东南赶到景风堂所在地西铭山的时候,新掌门已经选出来了。 不仅选出来,而且还开开心心的做了小两个月的掌门了。 不过,应该不是很舒心就是了——景风堂里面什么样子咱们先不说,这江湖可是最近热闹死了,人人都摩拳擦掌的准备上门挑战一下,名曰“切磋”,实际也不过就是想确立一下自己的位子或者确认一下这个掌门的实力,或者……再阴暗的就不说啦!反正大家都懂的。 这不,几大门派联手相约于九月初九重阳之时踢景风堂的场子,身为二弟子的人一得这消息就连夜往回奔。 毕竟二年前借口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一去不回,现在家里是什么样子全然不清楚,想来一换掌门也是一团乱,又加上现在的事情,真是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翼,直接飞了去才好! 于是等到任百里风尘仆仆的赶回西铭山的时候只是八月底,算来休整个十天左右,怎么也休整好了,就能和门众一起“抗敌”了。 好吧,有人言辞激烈了些,但是“切磋”什么的字眼是不能掩饰其本质的。 不过两年,任百里就已经大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之感了——居然被守门的弟子毫不犹豫的拦了下来,很不客气的问“来着何人”?! “在下任百里,请通报掌门,说任百里回来了。”看看一张脸不认识,再看一张脸不认识,拦下自己的三个人自己没一个认识的! 不过两年而已,怎么多了这么多陌生面孔? 还好自己的腰牌尚有人认得,当时狐疑的拿了腰牌去禀报了。 不一会,就见山门一开,一队人从山腰款款下来,为首的人被树影时遮时掩的看不真切,倒是一袭白衣让任百里觉得很亲切。 整个景风堂肯日日穿白衣的人可没几个,而肯全身上上下下都是白色的,也惟独自己的唯一嫡传弟子——栖凤鸣了。 二年不见,也不知那小子长成什么妖孽样子了…… 小的时候的栖凤鸣那叫个可爱啊!任百里想起来就想笑——人人都拿他当女孩子呐! 也是了,你见过几个男孩子长的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那样子无辜的你都觉得牙疼。 怎么牙疼?小模样长的太甜了! 而且那个听话啊!每天就是“师傅、师傅”的围着自己转,向来是师傅说一他不二,甚至让师傅为了过瘾当女孩子养了一阵子也一样,每天穿着漂亮的裙子,扎着小辫子,软软糯糯的张开小手就要师傅抱抱,美得师傅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那个宠啊,简直是人神共愤的宠啊,经常因为徒弟说一声想吃芙蓉糕,就凭了一身好轻功掠下山去,等在回来,连芙蓉糕都不怎么凉呢! 没办法,谁叫自己的徒弟可爱到人神共愤呢!这里里外外谁不给栖凤鸣小模样给哄得团团转! 不过栖凤鸣最亲最近的,还是身为师傅的任百里啊!也难免叫任百里得意啊! 后来还是陆浅意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男儿就该有男儿的样子! 于是栖凤鸣这才穿回男装来,恢复了自己的本身。 后来…… 后来出了件事,也就这件事让任百里寻了个借口一走二年不回来。 ------------ 长大了成了不听话的家伙 现下回来,心里还是有些嘀咕,不过见到二年不见的徒弟,总还是高兴的…… 正想着呢,这人就到跟前了。 恩……恩……恩?!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是……栖凤鸣?! 眼前这个个子比自己高出小一头的人哪里还有自己印象里那个小小软软的栖凤鸣的样子?! 那张圆嘟嘟的小脸去哪里了?虽然还是很白皙水嫩,但是这拉开的线条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还有,那胖乎乎的小手呢?这骨节分明、穿花抚柳的修长手指是怎么回事?! 那个可以毫不费力就抱起来的小小身体呢?怎么会变得这么高?看起来也硬邦邦的…… 更要命的,那无辜、水汪汪的小眼神去哪里了?这眼前细长的凤眼里全是疏离和不屑是怎么回事啊?! “我回来了……那个,凤鸣?” 试探着,先叫一声看看吧,毕竟是从头到脚一身白——记得那年师傅要他穿回男装,栖凤鸣很苦恼的不知道穿什么好,任百里一句“穿白色多好”,就此奠定了栖凤鸣小朋友的观念,以后所有的衣服一色白,不待换的。 别人说栖凤鸣啊,你换个颜色试试啊! 小栖凤鸣还是会摇头,很坚定的握紧小拳头,“师傅喜欢凤鸣穿白色,凤鸣就天天穿给师傅看!” 所以,应该是他吧? “你还知道回来。” 栖凤鸣仗着自己位置高和身高的优势,将某人狠狠藐视了一把! 居然敢一走两年不回来! 他还记得那时说的话,过去这么多年,也言犹在耳,难道这人就能将自己说的话放成放屁么! “嘿嘿……”任百里不好意思的飘开了眼睛,心里却哭叫老天你个大坏蛋!将我亲亲可爱的徒弟还来! 眼前这个倨傲的家伙我不认识啊不认识!试问天下哪个徒弟敢这么质问师傅的?! 这一师一徒短短两句几个字深深让周围的人都抖了一下——这这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情景冲现: 外面喝醉晚归的夫君终于叫开了门,却看到自家娘子冲着自己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夫君眼神游移,面带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能“嘿嘿”干笑两声。 重现结束。 怎么看怎么像啊啊啊啊啊! 不过,他们不能相信那个栖凤鸣会这么哀怨的做“怨妇”状!怎么说那个人也是…… 一边的门人看不下去,赶紧插话打断众人脑海里的小剧场:“掌门,这么说此人真的是……” “掌门?!”一声惊叫活活将一只才学会飞的小鸟给惊的掉了下来,导致心里产生阴影! “哼。”被尊称为“掌门”的人含义不明的冲着自己师傅喷了道鼻息。 “难、难道新任掌门居然是你……”这是什么天崩地裂的消息啊?!新掌门居然是自己的徒弟?! “师傅呢?!” “大胆,你是在置疑掌门的资格吗?!”立刻有人看不下去前来“教训”。 “大胆,这是你掌门的师傅。”气是他在气,他可容不得别人气这个人。 一声既出,淡然却是威严十足,那人立刻垂了头退到一边:“小人多话了。” 这个人,他毕竟是掌门的师傅! 看着眼前这一幕,任百里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栖凤鸣,自己的徒弟,确实是新任的掌门! 师傅啊,你脑袋里养金鱼了不成?!怎么会选了一个徒孙做掌门啊?!你这不是制造家庭矛盾呢么专门?! ------------ 有师傅在的地方就是完整的 “凤……呃……掌……” 话还没说完,就被栖凤鸣冷冷的打断了话头:“不管怎么说,现下也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回来的正好,一路车马劳顿,先去休息,稍后再见其他人吧,师祖去云游了,不在。 带月、晨兴,先安置好你们百里师叔。” “哦……那,我住什么地方?” 任百里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徒弟忽然变成掌门的这一现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不说话似乎又不合适,因为某人明显因为自己这两年的缺席而心情很不好! 栖凤鸣停下来,“风情万种”的白了人一眼,哼道:“自然还是‘紫桐院’,你莫非想住到‘观风院(掌门住的地方)’不成?” “不是不是……”这个徒弟怎么两年不见,长得不一样便罢了,连说话也变的阴阳怪气的…… 栖凤鸣看了看有些不适应的在生闷气的人,忍不住又软了口气:“什么都没动,等你回来呢。” 这人倒好,两年不见,在外面花花世界转了一圈回来,却什么都没有变,似乎这两年不过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工夫。 看着,叫人觉得安心…… 听了这话,任百里也终于松了一颗心,扬起嘴角,用力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自然是掌门在前,带着一票人施施然往回走,而任百里也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走到掌门身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二两不见的徒弟。 撇开现在有些扭曲的性子不说,自己徒弟还真是长成个小妖孽了啊! 瞅瞅这小腰细的,让人看着那就直接“口水直下三千尺”啊!这一头乌亮乌亮的头发用白玉冠一别,在腰上晃啊晃的,晃的人心都扬扬! 个子是高了点,但是胜在有型有款啊! 明明是个一身白到不染尘,气质冷清如弯月的人,怎么就能偏偏生出一股子勾人摄魄的媚气来啊?! 自然,这话现在是不敢明说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声而已。 再说那栖凤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带着人往回走,专心的样子让别人产生这世界上就他们脚下这一条路的错觉。 但是他全部的心思却都不在前面,而是集中到了背后—— 脚步声有些沉重,看来是赶回来的,一定很累了吧?看那一声风尘的狼狈样子,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 想起来这人丢下自己一走就是两年,说不气全是假的。 但是,要说自己现在还气这个人,也是假的了,其实,从见到这张脸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怨怼就都飞去九霄云外了。 之前的准备好的怒气被一句话就轰平了。 已经有了初秋味道的早晨,零星铺了青翠落叶的山道上,那人站的地方有阳光从树叶中漏下耀眼的光斑。 但是却比不上那人的笑容更耀眼。 只是清清淡淡的几个字而已。 我回来了。 没人知道,只不过四个字就化解了他全部的不安,世界一下就变得轻松了。 师傅回来了,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人回来了,他可以喘息了。 没变,什么都没变,依旧是挂着浅淡的笑容,虽然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但是那一声“凤鸣”就已经足够了。 师傅还认自己,那就够了。 他一直很担心自己两年来变了这么多,会不会等到师傅回来的时候,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所以才会一见到那个腰牌时惊得失手将杯子给打了! 他害怕,他居然害怕的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这份害怕远比自己接受“景风堂”还要紧张十万倍! 万一师傅不认自己了,那么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自己容身的地方…… 所以,要在气势上先镇住才好! 所以才会强迫自己压下想直接扑到师傅面前的冲动,冷冷的质问。 万一…… 好在万一没有发生,因为师傅还是叫了自己的名字。 “栖凤鸣”是师傅给的名字。 ------------ 师傅是她不是他 师傅住的院子不大,只是一个简单的小二楼,上上下不过四间屋子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能将大半个院子荫蔽去的紫桐树。 那年,师傅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眯眯的说,你的腰上有个胎记,看起来像只凤凰,我的院子里又有一颗梧桐,人说家有梧桐树,不愁金凤凰,那你便姓栖息的栖吧!凤鸣凤鸣,天降的祥瑞。 凤鸣,你可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孩子,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 所以,我会保护的。 任凭外面雨打风吹,我自会护你周全滴水不漏。 你现在想咬就便咬,不过以后你收起爪子来,有我保护你。 怎么样?叫我声师傅吧! 过去快十年了,这一幕却依旧熟悉的像在昨天。 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会保护自己,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可以全心去信。 这个人就是师傅。 只要有师傅在,天下认不认同他,没关系,天下要不要他,不在乎。 因为有师傅在。 这个人,说了会护他周全,不管风雨…… 把手按在胸口上,心跳已经平静下来。 师傅,你回来了,还,会不会走…… 只可惜任百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感慨时光荏苒,原先那个黏着自己不放的稚子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堂堂掌门了。 因时值午休,人是三三两两,任百里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甚至也没什么人看到有这么个人回来过。 栖凤鸣推开了“紫桐院”先跨了进去,随即任百里也迈了进去。 那棵紫桐稳稳的遮了大半个院子的清凉,自己平日里中意的躺椅还摆在原来的地方,随手就是石桌,上面还放着自己喜爱的茶具。 就像自己昨天离开,今天就回来了,一切都没有变,连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随时可以坐。 任百里颇有感情的摩挲着躺椅上被自己磨花的地方四下看看,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站在那里做什么?” 栖凤鸣的哼声传了来,任百里亲切的拍拍躺椅,如同拍一个老朋友的肩膀,随即进了屋子。 屋子一进门的正厅更是毫无变化,甚至自己走的时候没写完的歪诗草纸还被熟悉的青石镇纸压在那里。 高几上的香炉里依旧燃着淡淡的茉莉粉子,墙上自己的画和字也依旧乖乖的等着主人回来。 任百里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感觉有些恍然,就连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这两年究竟是出去也未? 坐到桌子前,看见那张草纸上还留着自己胡乱拟的联子, “引歌长啸,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醉花浅唱,红尘刹那,菱花泪朱砂。” “师傅……”栖凤鸣忍不住轻唤了一声——眼前这一幕,让他也恍惚了,似乎那人从来没有走过,只是坐在那里拈纸斟酌,自己眨了下眼睛罢了。 任百里长叹一声,点点头,看他笑了:“我回来了。” 确实是,回家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可见自己徒弟实在是费心了,“谢谢。”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想着,自己一直亲自动手整理这里,一天都没有错过,一边收拾一边想着,或许明天,师傅就回来了。 终于,他昨天又这些想的时候,今天人就回来了。 这么多天一直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终于成了真。 既然回了自己的底盘上,那还客气给谁看啊! 任百里立刻抓着包裹大步踏上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将门一推,一头扎进自己的床上,“累死了!我要睡觉睡觉啊!” 栖凤鸣心想幸好叫外人都在外面等着,否则看到这副软爬爬的样子,看这人的面子哪里搁! 不过,心里还是欢喜的,师傅还和原来一样别无二致。 那就好了。 “先去沐浴换了衣服!”刚换上的床褥! “不要么,”某人居然赖皮的在上面蹭了又蹭,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太阳的味道,刚刚晒过吧?真是太好闻了……” 这人老说太阳的味道好闻,真是不明白了。 可是,看那副样子,就连他也觉得很舒服的样子! 不过,他可不能忍受这个人一身风尘就倒头睡觉! 于是,某人就这么很没面子的被自己徒弟丢进热水里。 “哎,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洁癖……”罢了罢了,看着热气腾腾还洒了花瓣的洗澡水,还是很有泡进去的冲动的。 于是某人也不再坚持,乖乖的把腰带一解,外衫先丢到一边,然后又利落的将中衣也脱下来丢一边,再解开有些麻烦的内单…… 却露出一段被白帛包住的身躯。 那白帛下俨然裹了一段风流身姿,竟然是女子的浑圆曲线! ------------ 替徒弟收拾门户是师傅的责任 “唔,真是舒服啊……” 任百里把自己丢进水里,舒服的呻囗吟一身,忍不住勾了勾脚。 虽然已经xí惯裹囗着胸了,不过毕竟不很舒服,这么一泡,真气又带着过了一周天,顿时觉得全囗身上下都打通了般舒畅。 知道她本是女儿身的除了师傅和大师囗兄外加自己徒囗弟外,便没有别人了。 倒也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在jiāng湖混,女子总是诸多不便,也就一直男装示人, 待得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出来,她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套了上——恩,夏氏棉的,是她最喜欢的布料,没想到自己徒囗弟还是记得自己的品位的。 出来的时候不见别的人,想来已经被栖凤鸣打发去了,她也就随手擦了擦头发,梳也不梳,抓过旁边的一枝wū木筷将头发一簪,打算回去补觉。 却不料信步晃到cāo练场的时候,听到几个不认识的弟囗子嘀嘀咕咕。 本来她不是那种偷听别人谈话的人,准备转身路过就坝,却不想听到了自己徒囗弟的名字, “……也不知道师祖是怎么想得,居然没有将掌门一职传给大师傅!” “是啊,平曰就傲得不得了,现在,还不是尾巴撅到天上去了!” “哎呀,越来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有什么值得当掌门的地方啊?” “那张脸吧……” 暧昧猥亵的低笑传了过来。 喂,说她徒囗弟她也忍了,这小子确实长了一张妖孽脸,难免有人这么想,但是……居然连师傅也被牵扯进来,就别怪她下手替这个笨徒囗弟“整治整治”了! 恩恩,某人活动一下手脚,伸展一下囗身囗体,顺便瞥了一眼正坐在对面的台上看弟囗子演练的自家徒囗弟——恩,还是很有掌门架子的。 不过光有架子可不够啊!也不见师囗兄在,几个师囗弟也不见,甚至几个师囗兄弟的大弟囗子们也都不在。 等等,也就是说,都是新人吗?! 没见自己徒囗弟有收徒囗弟的迹象,也就是说这都是别人的门生吗? 喂,是准备给新掌门一个下马威么? 真是不够意思啊你们!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敢不出面?!这是抗囗议自己师傅吗?!小心她会告囗状去啊! ……也就是说,这些小子是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了是吧! 哼哼! 某人囗心里阴笑着,面上却带着最纯真的微笑恭恭囗敬敬的来到了栖凤鸣面前:“掌门,看得多了,我也手养了,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也演练演练?” 栖凤鸣眉头一挑,不知道她此时出现还这么恭囗敬又是要做什么,但是看她冲自己直挤眼睛,也就随她去了,当下颔首, “好的师……” “那么就请掌门示意了。”她赶紧先打断了栖凤鸣的“师傅”二字,免得露囗出什么破绽就不好玩了。 众人看着这个来到场地中的陌生人自在的舒展着,似乎掌门也很纵囗容此人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这个人来路如何,一时倒安静了些。 她小小打了一套拳,是景风堂的寻常练囗xí拳,不见得什么长处,倒也极是有着干净利落的风格。 原来也是门中弟囗子,众人明白了,赶是来了挑场子的! 不过不知道眼下这个人是何程度,众人一时倒也不敢有什么动静。 她冲着众人笑笑,来到了bīng器架前,挑了一条软鞭挥了几下,还是很称手的,也就来了兴头,当下在众人空出的地儿上就来了一套“追风鞭”。 俗话说这“鞭是一条绳,全靠缠得清”,只要按照固定的套数和步数走就能绕得清楚,加之力道和轨迹就有无数变化了。 按说是“七节一抖放亮光,架拨抽囗打走四方。前打浪子踢球式,后打背锏披脊梁。左打跨虎蹬山脚,右打片马扣里裆。上打朝天一柱香,下打黑苟滚地躺。金丝盘头养脑力,缠肘舒胃养心肠。拦腰围蛇通三气,分水提步好良方。” 按照这一套路看下来,也并不是什么精妙的套路,却偏偏给这人使的似凭空舞出一条黑蛇一般,空中只听得一片咻咻之声,周围的人不断觉得有凌厉的风刮着面过去,实在是让人觉得手养啊! 这厢倒见人提了双剑迎了上来,轻巧一拨就进了那鞭舞出的空影里。 恩恩,这还差不多,一个唱独角也无聊了些,她也当即就一转身,那鞭囗子在空中“啪”的抽个空哨,就见她的手一挥,那鞭囗子直直的就直取那人面门! 那人也不是空耍的,一个“铁板桥”就仰面下去避过蛇信子一样的鞭囗子,脚上一踢,登时就将鞭头踢到了上囗面。 她赞许的点点头,心想这个人果然有些大师囗兄的架子,应是大师囗兄严务尊的徒子徒孙了。 不过她也不会就这么坝休,当下足尖一点,一个“踏飞囗燕”就蹿到了空中! 哼哼,果然是想借力空中,正中了计! 此人囗心下大喜,一个鲤鱼打挺,双剑一举,也足下一点,正对着落下来的人就迎了上去! “呵……”众人直紧张的连呼xī也bī住,却也知道这处在上方的人不便控囗制方向和力道,虽然威力惊人,却也容易受制于人。 ------------ 你勾上她了? 还是不知道柳跃大师兄的厉害之处,怎么说大师叔也是在江湖上排进前三十的大人物呢!他的得意弟子可不是玩的,此时留下来,目的也就不需要说了吧。 回头看看栖凤鸣却悠然的端起了茶啜了一口,全然不见紧张之感——废话,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傅,要是这么点都避不开的话,白让他叫了这么多年师傅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师傅也就是为自己出口恶气罢了。 随她高兴,玩去好了,这些人也欠收拾! 就见那条黑蛇忽然一转头,啪的一声勾到了一边的屋椽上,一道青色人影居然就这么如同飞燕一样轻巧无比的转了弯,连空气都没有波动一下! 好生厉害! 众人这才知道此人实是不简单! 柳跃也知道自己反而上了人家的当,才知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想躲却是来不及了。 不过柳跃也不是玩大的,虽然自己也跳了起来没得避,不过却硬是借了自己的剑风来了个逆劈,让自己后退了几分! 不过却不想任百里手一松干脆丢了鞭子,自己一个“扫荡腿”就直接飞了过来! 柳跃闪避不及,只得双剑胸口一横,承了这看似轻盈的一脚。 确实看似轻盈,不过借着那力轻飘飘一溜,却不想真的迎上才知道,竟力有千均之重! 柳跃连着退了十几步,硬是撞到了临边的柳树上才停了下来,却将树上一只鸟窝给震了下来, “小心……”就见刚才还一路向前的人却以手一轻点地,身形以一种锐利的角度折翻过来,几乎是贴在平地上直窜了过来,抓到兀自在那里晃荡的鞭子一甩。 就见那黑蛇一蹬,直冲了那鸟窝而去! 这轻轻鸟窝怎么承受得了这么犀利的一击! 但是让人吃惊的是那犀利的鞭子才一碰到鸟窝,力道就轻了不少,只一转,将那鸟窝轻轻一团,稳稳的包住。 那不过一个鸟窝,现在却似千斤之石,硬是将任百里整个人给拉了过来! 她轻轻将那鸟窝够在手,然后手一拍地,整个人飞了起来! 一手抓住树枝,将那鸟窝小心的放上去,伸手轻点点那还不会飞的小鸟,“对不起,还连累你了,我会叫他们多抓只条冲给你了。” 说了这么多,这一切不过转眼的事情,却直叫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需要何等的能力啊?!居然能将力道控制的如此自如! 这、这个能力,怕是不在大师叔之下啊! “你究竟是谁?!”这下众人已经傻了! 栖凤鸣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当下茶碗站起来,“师傅,您就别……” “师傅”?!掌门这话什么意思啊?!这“师傅”是…… “二师弟,二年不回来,一回来就生事么。”正这个时候,一声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来,让众人都转过了头。 一个板着脸的黑衫男子正背着手站在那里,脸色也黑……不是大师兄严务尊又是谁! 二师弟?!这也就是说,是严务尊的师弟的话……呃,栖凤鸣还叫师傅的话……呃……那个两年前出门后就不知下落的任百里么?! 她笑嘻嘻的从树上跳下来,随手一丢,将盘好的鞭子正丢到武器架上,又不紧不慢的整了整衣服,这才淡然的接过栖凤鸣端来的茶呷一口悠然道, “大师兄,我不过是指点一下弟子,怎么能叫做生事呢?这么说可严重了。” 严务尊已经习惯了这个师弟没大没小的样子,也不生气,径直坐到搬来的椅子上,“指点就指点一下也不为过,柳跃能从你那里学得几分我也满意了。 严重不严重的,还是先交代一下,出去二年不见联络是怎么回事?” 按照景风堂的规矩,即使出门闯荡的弟子也要每半年传信回来报平安,她倒好,一走两年连个口信都没有! 一提起这个,她也不敢说自己有理,赶紧收起之前的长辈样子,赔个笑脸挤到严务尊身边, “大师兄啊,我这次下山是去完成师傅交代的事情,因为很是烦琐,也就……那个,我前一阵子特意从北堰那里为师兄弄来一坛上好的‘春粮蜜’呢!带月,还不去拿来!” 带月应声将那酒坛子小心的抱了过来呈给严务尊。 严务尊喜好酒,虽不是什么好饮之徒,却是对酒深有研究,她估计回来就过不了这个分明比师傅还严厉几分的大师兄的关,自然是费心讨来这据说连皇宫都是十年才得三坛的好酒来,试图通融一下。 严务尊将酒泥拍开,溢出的酒香让周围的人都直流口水,那叫个醇厚啊,绵、软、醇、烈、香五品齐备的上品! 他喝了一口,又赶紧将酒封上,点点头:“果然是‘春粮蜜’不错,而且是不下五十年的陈酿,难为你能弄到这个……” “是啊是啊,很不容易啊!”她赶紧点头应和——看来有门! 不过严务尊的下半句话却直接让她掉了下巴,“这‘春粮蜜’只出北堰乐家,现在乐家当家是花阡陌乐时与……你勾上她了?” ------------ 男人的公敌、公敌啊! 众人的下巴在咯咯声中齐齐拖臼——那个“琼花谱”上排名第五的大美囗人乐时与么?! 勾上第五大美囗人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人确实长了一张清秀的脸不错,可也只是清秀了,再不见更深一步什么,说英俊比不上这有“玉树”之称的“黑脸”严务尊,更遑论非妖孽不可比拟的栖凤鸣了,怎么会能追上乐时与的?! “师囗兄你玩笑了……”她嘴角抽囗搐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严务尊,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人么?!还什么“勾”! 都是女人,勾什么勾?! 严务尊自然明白她低头在那里做什么,冷哼一声:“怎么,我说错了?” 他就不相信这个乐时与会知道你是女人家! 呃……虽然确实不知道啦,但是她与那乐时与一直以挚友相称,又岂会有他意! 师囗兄你这个不厚道的! 栖凤鸣在一边垂目,所以也没人看到他眼里闪动的究竟是什么。 “算我玩笑,酒是好酒……” “师囗兄高兴就好!”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不过你身为第二师叔却为后辈们做下这么个‘好榜样’来,叫掌门以后怎么服人?按照门规,自己去将《弟囗子规》抄一百遍来!” “是……”拿她徒囗弟要囗挟她?! ……她只能认了,乖乖去抄书吧…… 栖凤鸣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叫她别担心,有他帮忙呢! 有徒囗弟若此,她这个做师傅的还qiú什么呢! 栖凤鸣轻咳一声:“大师叔远道回来也疲囗乏了,休息去吧。” 严务尊淡淡的点了下头,带着自己的徒囗弟走了,回头不忘记瞥她一眼,“记得有罚抄……明天过来,喝酒。” “是的,有好酒自然不会忘记。”她冲着严务尊吐吐舌囗头——这个大师囗兄是严格了点,但是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师傅,你也先去休息吧。”这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你说严务尊?那是顺便的! 啊呀,累了这么半天的,还真该休息休息了, 也可能真的是因为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了,加上之前一直赶路也真的乏了,栽回自己的床囗上就睡了去。 等到栖凤鸣将一切交代完毕之后,二话不说就转头进了厨房。 师傅回来了,师傅回来了! 这样的念头怎么也觉得喜悦,之前那二年他已经顾不得先去追究,唯一想的,就是师傅回来了。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吃的好不好,过的好不好。 这个人虽然吃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也有自己的口味,一直以来都是自己qīn手打理她的生活,想起来她在外面餐风饮露,就觉得心疼。 所以就先赶紧做几道她喜欢的东西,让她欢喜一下。 厨房的弟囗子被撵出来,只得在厨房门口探头看着自己掌门动作娴熟的洗菜、切肉、起锅、下油! 不过掌门这个动作还真是好看啊,简直就和舞蹈一样,新人都没人见过掌门下厨的,边看边liú口水。 因为空气里已经有了香气四溢。 人美也就算了,还是男的;男的也就算了,还是掌门;掌门也就算了,居然连饭菜也做的这么好…… 简直就是男人的公敌啊!有这样的人存在,哪个女人还会把眼睛往别的地方瞟啊?! ------------ 师傅就是让人安心的意思 不过掌门似乎心情真的很好?嘴角居然带了笑意都没消哎!他这两年都这么几个时辰笑的多! 为什么? 外面也黑下来了,霸占厨房的掌门大人才端着一个食盒施施然走了——这也就是整个景风堂的人都晚吃了半个时辰晚饭的原因。 于是某掌门提着食盒一路上可勾起了不少人的馋虫啊! 这个味道……有汤饼的味道啊! 还有清炒玉兰片的味道! 枸杞炖嫩鸡和胭脂鸭片的味道…… 呃,主食是香菇包吧? 一定是冰果羹啊!而且加了茉莉花在里面! 这甜甜的味道……桂花长生酥…… 掌门,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你做这么多,一个人吃得完吗?! 可是掌门大人没时间去注意到那些眼睛泛绿光的家伙们,转身就进了紫桐院。 哦,原来是给自己师傅准备的啊!众人了然,知道没什么指望沾点甜头了,纷纷涌进了厨房,试图搜刮点什么残留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不见点灯,想来是在休息吧?他将脚步放到最轻,悄悄的的食盒放在小厅里,然后使了一招“拈花手”,不动声息的将门推开进了去。 窗户没关,淡淡的月光洒在连帷帘都没有放下来的人身上。 鞋子胡乱甩在那里,袜子也丢到一边去——这个人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也不想想女子老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可怎么行? 看看,就连衣服都被揉的乱七八糟的了——外衫不脱就睡觉去了! ……一定很累了吧?睡得这么沉,连有人进来也没有觉察。 真是的,都赶路老远回来了,干什么还要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他自是能收拾了那些人,不过是没有那个心情罢了。 有师傅在,他顾着师傅没有时间管这些,没有师傅在,没有心情管这些。 随便好了,他本就不留恋这个地方,只是因为师傅在这里,当初同意做掌门,也不过是因为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到这里罢了。 你看,人这不,回来了吗? 他松了口气,真正的松了口气,踉踉跄跄的挪到了她的床边,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那个依旧睡得没什么动静的人。 她虽然人很好,但是却不是那种细心的人,照顾他抚养他,也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比如,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做噩梦醒过来。 小小的他,跑来找她,却是一进这个屋子就安心了。 这里有她的气息,就安全了。 于是什么都不怕了,像现在一样,窝在脚踏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在她的怀里,看她满是担心:“怎么了?睡在脚踏上,着凉怎么办?” 欢喜的摇摇头,往她怀里缩一缩,缩到最安心的地方。 有师傅在,什么都不可怕! 她对于自己,就是那么高大的存在。 现在和那个时候,好像,所以你看,他会觉得也想睡觉,不奇怪的。 梦里,依稀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青草气。 师傅身上传来的么?真是好闻…… 她睡得半梦不醒觉得口渴起来,想找杯水喝,却不想手一抬觉得沉沉的,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袖子又被徒弟抓在了手里,而自己的徒弟又像小的时候一样趴在脚踏上睡着了, “怎么睡在这里?着凉怎么办?” 这么一动,他自然也醒了过来,猛得听她这话,恍然间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把脸埋在她手上蹭蹭,带着些微的鼻腔半抱怨半撒娇道, “……很久没好好睡觉了……师傅,我梦到你走了,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她哭笑不得,“你这么好的徒弟打着灯笼也难找,你不认我这个可能性还大点吧!” 不过这人是睡糊涂了才是,赶紧先把还不清醒的人半拖半拽的拉到床上来盖好被子,这才准备下去找点水去喝。 “……放手,我不走,只是去喝水,你累了,就多睡一会。”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怎么去喝水? “不放,放手,你就走了。”幽幽的声音里满是抱怨和不确定。 “好好,不走不走……”她摸摸自己的鼻子——徒弟还真是不给面子,自己就连这么点信用都没有了么? 罢了,难得徒弟撒个娇,自己也就给点面子,再陪他一会吧。 ------------ 师傅,你回来,还会不会走? 看着拉着自己的袖子不放终于肯安心睡过去的人,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二年不变,还以为他长大点了,却原来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拉着自己的袖子才觉得安心,做了噩梦,还是会跑到脚踏上睡觉,抓着自己的袖子就睡着了…… “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却依旧是个小孩子……” 这两年,也真是辛苦了吧?看看瘦得。 内忧外患就丢给一个孩子,师傅你也真是的!她摇摇头,想他一个人突然担起一切却连个能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也实在是辛苦了。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至少,也帮他先站稳了再说! 梦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坚定,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不肯放,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这个人留在身边,再也不离开。 栖凤鸣醒来的时候却只发现自己该抓着师傅的袖子,而她人正靠在一边的椅子上运气调息。 “醒了?”她早感觉到他的动静,笑眯眯的看了他,“这些日子辛苦了,多睡一会吧。” 好算是人醒了,她也能喝口水去了。 ……只是这手还是抽不走,她低头看看依旧抓着自己袖子不肯放的徒弟无奈道:“好道让我去喝个水吧,渴死了。” 栖凤鸣点了点头,却坐了起来穿上鞋,给她单手端来了茶水放在面前,然后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就是不肯松手。 这……她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先端起水灌下去,然后放下杯子,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这般抓着师傅的袖子?人都在这里了不是?” 栖凤鸣不肯说话,只是抓着不肯放手。 只不过师傅久违的温度缓缓的传到身上,让他觉得安心了下来,隔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嗫嗫道, “师傅,两年前,您究竟为什么走了?是不是凤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师傅不悦的事情?您说,只要您说出来,凤鸣都改! 只求、只求师傅不要丢下凤鸣一个人……” 从小到大哭给她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的。 “傻瓜,不是生气,不是生气……”她把眼睛闭了闭,遮住了眼里的苦涩。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知道,这世上有事可为有事不可为罢了。 “那为什么两年不回来?连个信也不肯给凤鸣写?”每次他都期待着她的消息,但是却次次让他失望——那些都是写给掌门看的秘信,他没有资格知道。 也许自己做上掌门了,也就能看上了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当初会答应做掌门的最大原因。 “恩,事情又多又急又麻烦,疏落你了。不过每次不都托人带东西给你么?” 南陵上好的花米糖、松江特产的丝缎、慕府的精美糕点、尤翠门的熏香,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和特产,让门中上下都羡慕,直道这任百里出门了,却依旧是把徒弟疼得不行。 只是他看着那些华美精致的小玩意,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些糕点都是为他带的,精致的都舍不得下口,进了嘴软绵的都能将舌头化去。 只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美味,没了她的温度和味道,连山下的芙蓉糕也比不上。 没有她的心在里面,吃来,和嚼蜡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东西,再精致一百倍,也不值她人在见面前…… 两年前,问题出在两年前,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师傅走了。 只是,任他想破头也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她说着不是生气,却又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只让他觉得心里没底,唯一想的就是这个人的离开,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一次,她回来了。 下一次呢?会不会,再也不会来了? ------------ 风吹雨打,有我在 “师傅,那些,都不及芙蓉糕好吃……” “是吗?傻孩子,芙蓉糕怎么比得上那些啊!”她笑了,终于有些像原来的样子了,“想吃的话,明天叫带月给你买些来便是了。” “师傅,你不给我买了么?”他很是失望。 “想要的话,明天带你去啊!以后想吃了就可以自己去买了。啊,饿了饿了,去找点吃的……”她一边说一边离开了。 是在逃避吧! 可是,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下手解决? 师傅,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轻叹一声,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楼下坐下,转身又把饭菜热了一遍,端来看她慢慢的吃,说这么多日子在外面,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究竟在外面这两年,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他看着那个人嘴角变得浅淡了的笑容,忍不住这么想。 吃过东西,他被推回去睡觉,而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飞身上了屋顶,看着明月清辉开始发呆。 这世界上,原是没那么多事情的,只是因为有人参与,才变得无法说不说的。 两年啊……她自己笑笑,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想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思绪就飘回栖凤鸣还小的时候。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师傅在外面云游的时候拣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四五岁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伤,俨然就是一个小乞儿。 师傅说是无意中路过拣回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大有将人带回来就了事的样子。 当时门中也只有大师兄和自己年纪长些能顶个事,大师兄为人严格,又和师傅一样是个男子,带个连话也不肯说的小孩子总是为难,于是自然就将这事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光看就知道这个孩子受了制,不肯说话也不相信任何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她叹了一声,蹲了下来,轻轻擦着那小脸蛋上的土, “我叫任百里,你叫什么名……啊?!” 他、他、他居然咬了自己一口?!还死不松开? 大师兄一见就准备上来点这孩子的穴,却被她给阻止了,干脆坐到他面前,很豪迈的把袖子也卷了起来。 果然见那孩子一脸的惊恐,还不停的发抖,却是死也不肯松口。 倒是个倔脾气! 她叹了一叹,轻言道:“想咬着,你便咬着,我不动,相烦师兄给我倒杯茶,口渴却是真的。” 然后大师兄真的端了茶来,她也真的就任他咬着动也不动,就算见有血沁出来,也没皱一下眉头。 可能是这孩子被弄糊涂了,慢慢松开口。 她的手没动,而是挑了下眉头:“你咬够了?要不要我换只手?还是你也想喝水?” 那小孩子愣愣的看了自己半天,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很不确定的开口:“你是……谁?” “我叫任百里。” “任百里……是谁?”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了这孩子的意思,笑着摸摸他的头,“任百里以后就是你师傅。” “师傅?”显然这个词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我照顾你,有饭吃、有衣服穿、没有人能随便欺负你,我会教你很多东西,会好好的疼你,师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物。”不知道说这么说,他能不能明白? “……也就是说,不会有人打我了?”似乎这才是小孩子最关心的问题。 真不知这孩子受了什么大苦,才会这么害怕! 她心下一软,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郑重承诺,“任凭今后雨打风吹,我自护你周全滴水不漏,所需也不过要你收起爪子叫我一声‘师傅’就是。” “……师傅?”小小的声音很不确定,似乎不怎么相信。 “你这是同意了?” 小孩子点点头。 “那你去那边倒杯茶给我,然后再叫,去。” 小孩子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很听话的倒了茶过来,同时乖乖叫了声“师傅”。 她接过茶一口喝下,点点头:“我徒弟,以后我罩你!不过……咱们先去洗个澡吧……我也去包一下,嘶,真叫个疼啊……” 这个脏小鬼就是以后的栖凤鸣,不过那是洗澡出来以后的事情了。 ------------ 名字的来历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她和周围的人一起张大了嘴巴——好漂亮的一个奶娃娃!瘦是瘦了点,但这个漂亮啊! 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嘴红润润的,小模样水灵灵的,换了身月牙白的小袍子,真是可爱到不行啊! 这和之前那个小乞丐,真的是一个人吗?! 小孩怯生生的看了看眼前合不上嘴的大票人,找准了嘴巴张的最大的那个,走过去,拉住她的下摆, “师傅?” 这一声让她回过神来,不过转眼就是一身惊呼:“这、这……怎么给孩子穿了身男娃衣服啊?!” “因为他是男的没错。”陆浅意走过来,给出了定论。 “骗人……”这明明比女娃娃都可爱、怎么会是带把的?! 她一直想要个女娃当徒弟的……全景风堂上下都能听到任百里梦想破碎的声音。 “师傅?”猛得感到衣服被紧紧一拽,她看到了小孩子眼里的惊慌失措,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赶紧把人抱起来,蹭蹭他的脸哄道:“不骗人不骗人,我们家……呃,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既然你收了徒弟,这个名字就你起吧!”陆浅意似乎也很满意眼下的状况。 恩,自己住在紫桐院,那自己徒弟自然也先随自己,说到梧桐就会想到凤凰什么的…… “这样吧,你这也就算是有了着落,就姓栖吧!咱们院子里有梧桐,中间就有个凤,最后一个字嘛,不鸣则已,一鸣冲天,所以,就叫栖凤鸣吧!” 陆浅意点点头:“果然好文才,难怪师傅中意你,那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他就正式成为了栖凤鸣,也就成了自己的徒弟。 等这么一出下来也到晚上了,师傅说先开饭,于是就抱了他往过走,却见小孩子低着头很苦恼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怎么了?小小的就学会个皱眉头。” “师傅,我不是个女娃,你很失望吗?”她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她顿了一下,随即开怀的大笑起来,“什么啊,傻孩子,你要真的是个女娃娃,我还不担心死了!” 说完,干脆探头过来亲了这软软的小脸一下,“别想那些,师傅就是师傅,不管你是男娃还是女娃,我都是你师傅。” 似乎感到安心的小孩子抱住她的脖子,干脆睡着了! “呵呵……”想起来这一幕,她都觉得万分好笑。 但是在这么想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转到两年以前,她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怎么这么看不开,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就好了,你郁闷个什么啊! 罢了罢了,她也是爽快之人,悄悄潜进大师兄的藏酒阁胡乱摸了一小瓶出来,回来灌进自己口里,然后随手将酒瓶一丢,倒头睡觉去了。 她也不很能喝,这么点却足够她醉,于是也就心满意足的睡到了天明。 栖凤鸣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的往紫桐院走,却见门口碎着一只酒瓶,不知道为什么,看得他眉头直跳!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却见屋子里果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在了!床铺都已经收拾整齐,丝毫不乱,和两年前她走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啊! 难道,她又走了?! “师傅……” ------------ 师傅,你说的话,我不懂 “恩?找我?”在他的吼声中她迈了进来,额上有细密的汗珠,看来是刚刚晨修完。 看得人迈进来,他竟然似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一样,晃了两晃,直接坐到了地上! “凤鸣?!”这可是把她给吓坏了!赶紧冲过来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一把抱住,急得什么似的, “怎么了?不舒服?!我去叫人给你看看……” 靠到她的身上,他才觉得狂乱的心跳平缓了下来,“没、没什么,只是以为,你又走了……” “啊?”她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啊!说了不走了。” 这孩子是不是让自己弄下心理阴影了?! “永远不走?”他抓着她的衣服,仰着头看着她。 看着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她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一如小的时候。 应该是,会给他一个承诺吧!哪怕是玩笑也好啊! 结果,她摸了摸他的头,却说, “凤鸣,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化,我比你大十岁,终会走到你前面,你若不学会自己面对,将来,怎么办? 师傅只是师傅,不是父母,更何况父母也不能永远陪着你。 你看,我不在,你也长得这么好,我很放心。 也许你还小,不明白,等到你成亲的时候,也就知道了吧? 恩……说起来你也十六了吧?也是时候给你寻门合适的亲事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和师傅说,师傅一定给你寻来……” 不是他自夸,人人都说他天资聪颖,但是可不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他现在就不能理解这个人在说什么呢? 只是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的,却完全不能理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正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她也停住了自己的话,拉着他起来,然后带月也进来了, “二师叔,大师叔请你过去。” 呃,偷酒被发现了吗?她吐吐舌头,“我这就过去,带月,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不要多说话,二师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带月听后嘻嘻一笑:“我晓得,二师叔,糖什么的,就算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师叔而很不错,将他和晨兴还将孩子看,一点架子也没有,想不喜欢,很难。 “好好,带月真懂事,一会师叔去给你带老乡村的绿豆饼来!那我先过去,凤鸣啊,你也赶紧去忙吧!这里让带月先收拾吧!” 他也不说什么,早恢复了原先的表情,跟着出去了。 只不过路到带月的时候,让带月生生打了个哆嗦——掌门的眼神,好吓人! 不是他对带月有意见,只是看到师傅对待带月,俨然就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想到师傅也会这么疼爱别人,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出了门就朝大师兄的屋子走,却被一个声音急急叫住:“二师叔、二师叔,您要去什么地方啊这是?” 一转头却见是晨兴正拉着自己的袖子,“是小晨兴啊,不是说你大师叔找我么,我去看看。” “没啦没拉,那是我和带月胡说的,我和带月正想请示掌门呢不见人,就想可能是找二师叔你来了,正巧门不关,就好奇去看看,正看见掌门正跟二师叔……呃,撒娇呢! 巧了带月眼睛尖,正看见大师叔过来,忙就来了一嗓子,大师叔看来面色不愉的样子,没等我们打招呼呢就拐弯了,说来正是走这个方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想来是寻那瓶不见的酒的,她悄悄吐吐舌头,到没怎么把带月和晨兴看到的一幕放在心上,笑眯眯的点了点他的额头, “小机灵鬼,走,二师叔带你去下山玩玩可好?” 本来看见那个平日里严肃的有些冷酷的掌门抱着二师叔的腿,让他们吓了一跳的,心说这你们师徒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搂搂抱抱的吧?! 却不想任百里面色如常,似乎这事不过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弄得他们又糊涂了,许是……真的有师徒关系可以这般融洽的吧?听说掌门是二师叔一手拉扯大的,这么说,似乎又不太奇怪了…… 算了,也许就是他们太大惊小怪罢了! ------------ 口叼的不是我 能下山去,这件事早就让晨兴兴奋的把什么都丢到脑袋后面去了——他们平日里规矩很严,没有掌门的许可一般不许下山去,而且能下山的也都得是修为至少二年以上的弟子才行,像他这种才来不久的想下次山可实不容易呢! 门口的弟子一见是任百里,拦也不拦就让她出去了。 你想啊,这里现在论资,最大的是大师叔,接下来的就是这个二师叔了; 论排辈,那更没得说了,人家可是堂堂掌门的师傅! 从哪面看,也没有资格去拦人家,自然是还得躬身相送,道声二师叔慢走,谁还敢要什么掌门的批准! 至于晨兴,也不过她说了句要他帮忙就放行了——别说晨兴了,就算是人家说要掌门去帮忙当苦力,掌门都不能拒绝师傅的话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这么算来这二师叔就是他们的爷爷…哪有孙子拦爷爷的道理! 晨兴记得上次下山都是快年关的时候了,跟着采购的弟子们出来混着玩,但是也都辛苦的搬了东西,没怎么好好看看,这次手里空空的,跟着二师叔东逛西逛,玩了个不亦乐乎! 按说这二师叔两年不回来了,但是却知道很多平日里连注意都注意不到的小地方里,那里好吃的东西多的他直恨早上吃得多了! 看看这香甜的蛋花醪糟、缤纷的鲜果小团子、滑嫩的老豆腐还有脆脆的炸果子…… “二师叔,您老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么些好东西的?” 晨兴咬了一口山药豆糖口齿不清的哼哼道,实在是太满足了! “呵呵,跟着我混,还有多了去了!”她也咬了一口刚做的山楂糕得意的笑道。 “好啊好啊,晨兴跟着二师叔混!”这么好的师傅,他也好像要一个!掌门真是好福气啊! “扑哧”一声她笑了出来,抓过袖子来擦擦晨兴吃的一塌糊涂的嘴,“你啊,怕是别人拿串糖葫芦就哄上走了!” 晨兴正想抗议,却见任百里停了下来,忙抬头一看,却见停在了老乡村门前。 “这里啊,我知……”总算让他逮住一个地方自己知道了!掌门以前曾叫他来这里买过一回芙蓉糕呢!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听那掌柜一见挑帘子进去的任百里就招呼上了:“哟,我道是谁,原来是老熟人了!怎么这二年不见你来了?” 任百里显然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不客气的坐到那里,“呵呵,你老人家身体还是很硬朗的嘛!我这不出门几天么,昨天才回来,今天就来找你了,外面吃了那么多,还是哪里也比不上这儿啊!” “哈哈,那还用说,这点自信要是没有了,我们这店也不用开了!”老掌柜一掀帘子冲里面的师傅含道, “老样子一份,换黄糖去酥皮,减糖二澄沙去皮哎!” “哦!”里面穿来利落的应声,显然已经很熟悉这个客人的要求了。 “哗……”晨兴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她瞧着好笑,半开玩笑的点点他的下巴,“喂,口水流出来了。” 晨兴自然没有上当,倒是说了一句让她差点吐血的话,“二师叔你口也太叼了!” 这什么规矩啊?他听都听不明白啊! “胡说,我哪里是这般口叼之人,分明就是我徒弟口叼才对,糖多了爱咳嗽,不去皮又嫌干,难伺候的很!” ------------ 她是人生的开始 啊!原来是给掌门买的啊!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掌门着人在这里买下的芙蓉糕他自己倒不爱吃了,完全就不一样啊! “二师叔,你对师傅真叫好啊……” 而等到栖凤鸣晚一步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任百里的人影,结果一问才知道带着晨兴下山去了! 他握紧了拳头走了,倒把两个守门的弟子无辜找了个茬子弄去鞭责十五——居然敢让人就这么下山去,万一她就这么走了怎么办?!你陪我师傅来! 不过,至少带着晨兴走了,证明她还是会回来得吧…… 可是想想她宁肯带着晨兴去,心里的那感觉更是泛的不舒服,可怜那几乎等于半个掌门的证明,就这么被气在心头的某人给生生捏碎一块! 于是等着她终于带着晨兴出现在掌门大人视线里的时候,已经要掌灯了。 她自然是神经粗大的没有注意到自己徒弟恨不得把她关起来才好的哀怨眼神,自己去沐浴更衣去了。 可怜就可怜在晨兴,什么也没做,甚至还带着特意给掌门买的芙蓉糕来,却几乎被掌门大人的眼睛给剥了皮抽了筋! 可怜孩子哆嗦了半天才敢把手里的袋子呈到掌门前,悄悄咽了口口水,小心道:“掌门,晨兴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师叔给您买的芙蓉糕特别不一样了……” “哼……”看着这个人大包小包回来,放到手里的芙蓉糕却还带着温热,心里的气自然就消去了一半,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 “原来二师叔买的那个芙蓉糕讲究好多啊,用的是黄糖啊!平日里喝乳酪的那种糖哦!就那个糖还要去二分呢!也不是酥皮,是蛋皮的,而且豆馅还要去个皮……” 晨兴见掌门脸色缓和,这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全倒了出来,一个字也不敢落下,硬见得掌门黑得发青的脸都变了原先的白白净净,这才敢放心的羡慕的叹息道, “掌门您可真好啊,晨兴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师傅……” 原来自己的喜好,这个人了解的一清二楚,原来一个小小的芙蓉糕,里面都有这么多的玄机,难怪他再怎么买,买下的都不一样。 细细的摩挲着老乡村的麻绳,似乎又体味到她的温度,依旧在这绳上不曾散开,一如自己从小吃大的味道。 代表可一切他可以放心依靠的东西,都是这个人给予的…… 他慢悠悠的看了一脸向往的晨兴一眼,道:“她是我的师傅。” “啊?是??” 晨兴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冒了一句莫名其妙话的掌门半天没反应过来。 问题是……反应过来了,他都不太敢相信掌门的意思和自己想的,就是一个意思! 那个,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只不过栖凤鸣已经宝贝的抱了那芙蓉糕走了,留下一个层层珠帘后的飘渺背影,看不正切。 栖凤鸣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一包打开的芙蓉糕,修长的手指迟疑了半天,小心的捏了一块,也不放进口里,倒似在把玩什么雅器,翻来覆去看得的认真。 确实,和自己买来的不一样,是蛋皮的,不是他讨厌的、让人觉得噎着的酥皮。 最后还是抵挡不住上面微微的温热,咬了一口,软糯的馅料化在口中,甜味淡了,还带着淡淡的焦糖味道。 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自己因为贪吃,师傅总是纵了自己,一次买好多好多的芙蓉糕来,就放在紫桐院的花几上,他一身手就够得着。 他总是无限欣喜的将那麻纸绳解了,小心的将那上面画着一只杏花的红纸折好了压在床下,然后就一口气将里面的五个芙蓉糕全部都吃进肚子里!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节制,偏就连师傅也宠着自己不晓得节制,容他吃了太多的芙蓉糕,连正餐也吃不下。 一来二去,没几天他就乐极生悲——牙疼! “被糖蛀了牙。”急坏的师傅抱着半张小脸都肿了的他去找严务尊看诊,被那个冷面大师叔哼了一声, “再叫你惯他!” 师傅也受了,好言求了药来,亲自熬了来,费劲万般力气哄他把那苦苦的药都喝下来,然后整夜整夜抱着疼得睡不着的他转来转去。 他对以前的记忆很模糊,似乎在遇到任百里之前,他就没有记忆,他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回忆,都是这个叫做任百里的人给的。 这个人把他的回忆点染的色彩缤纷,让他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遇见这个被他叫做师傅的人,然后让她宠的。 其实,他的牙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他故意还装着很疼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多享受一会师傅的温柔。 整整十天,师傅紧着自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这十天,是他最幸福的十天。 ------------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徒弟吗 后来他忍不住了,不是因为别的,师傅已经被自己的愧疚折磨的黑眼圈那么大了,连走路的脚步也虚浮了起来。 他舍不得这个人这么辛苦。 于是他好了。 但是他还是喜欢芙蓉糕。 他这么说的时候,师傅很为难的考虑了一会。 于是他就哭着跑走了,在他的心里,那个芙蓉糕就是衡量自己在师傅心目中分量的标杆。 现在师傅不给他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师傅不再喜欢自己了? 等师傅终于在那个假山石洞里找到哭得已经没有声音的自己,当下就心疼了,什么也没说,哄了半天以后下山了。 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又有了芙蓉糕,就是现在他最常吃的这种。 原来师傅费了那么多心思…… 他将那些许久不曾吃的芙蓉糕送进嘴里的时候想到的,或许应该就是书上说的——幸福? 和师傅在一起幸福吗?对于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幸福的人来说,是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 所以,他还想去提问更多,关于幸福的东西。 比如,师傅给自己买的芙蓉糕…… 等他最终将这几个芙蓉糕都放进嘴里的时候,下意识的舔了舔了下嘴角. 镜子里的人面似百玉,发如点漆,一深白衣更是衬得再无可比的俊美…… 看任百里,不过是个样貌平凡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这个人好的无可取代呢? “师傅……” 她、她居然说要给自己找个媳妇,还煞有介事的问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她是不是想…… 栖凤鸣!你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是你师傅! 镜子里原本有些泛红的玉面现在一片煞白! 恩恩,你不过是久不见师傅了,又被说了那么些有的没的,难免会生气乱想,别的什么都没有! 在告诫了自己无数次以后,他终于整整衣服,心平气静的去找任百里。 而这个时候任百里正和自己的大师兄严务尊喝酒呢! ……自然不会是那瓶难得的“春粮蜜”就是了。 她这酒喝得一点也不痛快——毕竟,要你对着一个黑脸包公你也很难喝进心里去,虽然这个包公很帅也一样。 别看有这“玉树”之称的严务尊长得文雅的根本就不像一个练武的,他喝酒却偏是喜欢用一个大樽,一坛酒不过他三五樽就没了。 而她任百里不过是小小酒量,不过二两,被拿这么大的樽来灌,还没一杯呢就已经晕晕呼呼的了,连拿筷子也不利落,若不是严务尊看不下去干脆夹些东西来喂她,人早就爬到那里去了! “师、师兄,您、您究竟有什么话就、就说……我……不行了……”有话直说啊,她不能喝这么多,好难受啊! 严务尊瞥了她一眼,风波流转,但却是某人无福消受,正难受的要死。 “醉鬼,不这样,怎么套你的话,” 严务尊悄悄嘀咕一声,咳了一下,竟然严肃起来,“百里,你这次回来,可是想清楚了?” 虽然醉是醉了,但是她还是听清楚了,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不、不清楚的话,也就、也就不回来了…… 大师兄,真的这么要紧吗?” “若是不重要,师傅又为什么会要你离开……” 严务尊轻拍了拍她的头,“百里,你喜欢什么人都好,哪怕是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最不能喜欢上的,就是他啊!” 她抬起头,迷惘的看着面前的严务尊,抽抽鼻子,“因为……他是我的徒弟吗?” ------------ 不能喜欢的人 两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武林世家的南家当家南为天娶了江湖人称“寒江观音”的林素凌为妻,夫唱妇随倒也过了三年让人称道的好日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那南为天不过四十岁忽然心痛,一夜也没撑住,天亮就西去了,终了留下话,将所有南为天的产业都交给自己妻子经营。 只可怜了这“寒江夫人”年值二五就成了寡妇,还带着大笔的财产。 想那“寒江观音”的美貌和让人眼红的家业,自然引不良之人觊觎,其中甚至还包括自己的小叔,虽然“寒江夫人”也是习武出身,但终是一介女流,穷于应付,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南为天的大弟子看不下去,挺身而出,为“寒江夫人”挡下了不少事情,终于让这可怜人也得个安静。 那些人惹不起南为天的大弟子,就在那里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一时弄得江湖上沸沸扬扬。 “寒江夫人”许是感念他的恩德,主动提出愿意下嫁,此消息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了,难听得很,说什么“寒江夫人”守不住了,看上人家了;说什么那人本就心地不良,“寒江夫人”不过是被骗了;抑或还有更离谱的说就是这奸夫*合谋害了南为天…… 而这个时候南家的人也出来嚷嚷,声称要拿回属于南家的东西。 而南为天的大徒弟站了出来,说是将“寒江夫人”敬如师母,并无什么别的念头。 好,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相信这“寒江夫人”觉得寂寞了,什么脏水都泼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头上。 她听说这事的时候义愤填膺,顿时就微为“寒江夫人”鸣不平起来,在她看来,负心的人正是那个大徒弟。 记得那个时候陆浅意问她,那人本是南为天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寒江夫人”也应有师母的自视,怎可做出此等糊涂事。 她只记得当时很不屑的哼了一声,“佳人顾朝夕,奈何终着素。菟丝新就木,唯根不忘恩。” 她觉得一个女子本就可怜,还要一辈子守寡,实在太过可怜,只要心中不忘旧人恩,为何不能他嫁! “不是不能他嫁,而是这个人是徒弟啊!”陆浅意倒也没放在心上,总当她正年少气盛,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却不想她却反驳道:“徒弟又怎么了!易寻连城宝,难觅有情人,又不是真的血亲,又何不可?” 此话一出,陆浅意的脸当下就变了:“百里,不可胡说!” 自己这个徒弟满腹才华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难免有的时候想的惊世骇俗一点,他能理解,只要不出什么问题,他也就当她还小,对人世不了解了。 但是这话,却不是能被纵容的! “本来就是!”她哼了一声,根本不将师傅的脸色放在心里。 “胡闹,难不成有天你还准备嫁了栖凤鸣不成!?”陆浅意再好脾气也拍了桌子。 “二师弟开玩笑的……” 严务尊见不对,赶紧上前说好话,试图将这个笨蛋给拉到一边去。 却不想她根本就不领情,还很认真的说:“如果真的有情在,有什么不可以!” 没人能说得清楚当时她是义气用事还是很认真的说这个问题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都太严重了。 陆浅意大怒,将她责罚一顿,却依旧不见她软口,想这么一来还真可能出事,毕竟谁都知道她有多疼自己的徒弟,可谁能想见就疼爱出事情来了?! 思来想去,找了个借口将她谴了个远远的,要她想清楚才能回来。 她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自己又说了什么让师傅大怒,开始颇是委屈的,但是游历江湖后,也渐渐了解了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自己当面说的话有多幼稚。 但也就在这两年里,她也渐渐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徒弟的异样感情,知道自己当年那话,也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只是这个世界,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她也就将这感情埋起来、葬起来,知道她有自信重新做回一个好师傅之前,不打算回来。 但是两年后却出了事,她也就先急急回来,总算是心情也整理好了。 ‘ 此事除了陆浅意和和她,知道的也就只有严务尊,所以严务尊才会这么担心。 听她能这么说,严务尊也就放心了,至少她是明白了,才会说得出来,否则这个二师弟也是个闷葫芦,说不出来的。 “不行的,百里,你只能把他当儿子看……” “这样啊……”她已经酒力不支,含糊的应了一声,就彻底睡了过去。 严务尊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傻瓜,这世上对你好的人,总会出现,为什么你就一定会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呢……” ------------ 面瘫男vs娘娘腔 夜风起,花厅里终是凉了,他抱起喝的醉熏熏的任百里打算带回自己住的“阑风阁”,让她好好睡一觉。 而在紫桐院里等不到师傅的栖凤鸣正焦急的到处寻找,惟恐她又离开了,却在花厅外面的小径上看到严务尊,而他抱着的,不正是任百里却又是谁?! 好大的酒气!隔了这么远能闻得到,月光下看那红红的脸就知道她喝了不少! 错眼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身黑色长衫的严务尊抱着一身灰色衣衫的任百里,从开得正艳的凤仙花丛后慢慢走出来,忽然间觉得,怎么看也像…… 而且严务尊看着任百里的眼神,怎么都觉得柔情万分,不太像是严务尊平时刻板的样子,这样的感情怎么会出现在严务尊的脸上?! 况且任百里也全然没了平日里嬉笑不羁的风采,而是乖巧的窝在严务尊的怀里,小脸红红的,头发也有些乱,甚至有些和严务尊垂下来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显得亲密的有些过分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她是你师妹、师妹!她现在看来是个男人啊!你不要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的师傅! 她是我的师傅! 握紧的拳头感觉到了指甲的刺痛,让他从名为嫉妒的风暴里清醒了过来,他也稍微冷静了一下,却依旧无法克制心里来回翻动的情绪。 深呼吸几口,他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原来师傅在大师叔这里。” “恩,她喝多了。” 严务尊瞥了一眼因为生气而眼睛显得过分明亮的某人,回答的很是不经意。 “是么?那我带师傅回紫桐院去休息吧。”他咬咬牙,上前伸手,意欲将任百里接过来。 严务尊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轻笑了一下:“本是想带她去我那里休息,不过既然你来了,就送她回去吧,对了掌门,您还不休息吗?百里她还是我来代劳吧。” 这个面瘫男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记得他是掌门啊!? 不过栖凤鸣还是忍住怒气,也浅浅笑了,“服侍师傅自然是徒弟的责任,倒是劳苦了大师叔半天,怎敢。” 这个娘娘腔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利用“徒弟”这个身份! 严务尊轻点一下头,却不放手,“罢了,她已睡着,一动醒了不好,我去送她。” 说完以后毫不犹豫的就朝着紫桐院的方向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气结,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严务尊说的是实话,也只得赶紧跟上。 于是睡在梦里的人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万分荣幸”的被大师兄严务尊和自己的徒弟掌门栖凤鸣送了紫桐院不算,还被一路送回自己的卧室,送到自己的床上,还被体贴万分的拉上了被子。 严务尊正准备给她把鞋子脱下来的时候,栖凤鸣再也认不住了,一下拦开严务尊明显有些过分亲密的手,皱起眉头道, “大师叔,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做的。” 严务尊闻言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我同样要对你说。” “我是师傅的徒弟,你不是!”他可是理直气壮这么做的! “……希望你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 严务尊走了,剩他松了口气,等把什么都忙完了,这才有时间坐在那里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发现其实严务尊早就准备好要套自己的话了。 可是到最后说了个什么啊?他完全不明白啊! 师傅就是师傅,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啊! 而且他还知道,这个人给予他的意思,远远超过一个师傅可以给的就是了。 至于超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甚至,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知道,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 一个会把自己吞了的洞 窗子没关,夜风柔柔的吹进来,一边放着的香炉已经灭了,屋子里的茉莉香被清冷的夜气取代,让人觉得也倒清晰了不少。 任百里一向随意,对自己的屋子里有什么并不很看重,就算多放个金屏风在这里,也只怕她还嫌弃不通风。 但是这个人有个不太上台面的爱好,就是睡觉,所以自然对床的要求那是绝对的高,她坚信“活的有副好铺盖”,至于那“死了有副好棺材”什么的,身后事谁说得来?眼先才最重要,于是这张床可是她最宝贝的。 找了人花了大价钱作了一张大大的架子床,上面睡三个人绵绵的,而且床头上尽是小抽屉,里面除了她看的书、随身衣服、甚至还有些小吃的花生糖什么的在里面,旁边伸手就够得水和笔墨,在上面躺一天不起来也自得的很。 冬日里可以上了隔板抵寒风,夏日里又挂了细纱帐子挡蚊虫,真真倒是个“神仙府邸”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这里被人提了个诨名叫“不知年”。 喝得多了的任百里自然是睡了个死,要不然旁边坐了个人死盯着自己不放,她是睡不着的。 所以,他就仗了这一点,开始细细的研究起来…… 圆脸,不过比起来二年前已经瘦了,显得方正,也比原来黑了,想来这两年,辛苦了; 眼睛合上了,微微有些颤抖,那睫毛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跳一跳的; 酒喝得鼻子都红了,忍不住伸手轻点一下,却换来一声梦中人的哼哼,似乎在抱怨有人打搅了自己的美梦。 师傅她本来就有些小孩子心性,爱说爱闹,不爱计较却又热心,所以都近三十的人,看起来却远没有那么大,依旧像个孩子。 呃,头发上都这么大酒气,你究竟喝了多少? 微皱起眉头,捏捏她的鼻子。 “恩……”某人不堪骚扰,甩了甩头,终于甩开了那只手。 或者说,那只手像触电一样,自己缩了回去。 被、不小心被师傅的嘴唇,擦过去了! 他登时觉得手心像烧起来一样! 小的时候自己爱哭,每次一哭,师傅便也会哄一哄,亲一下,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被师傅亲亲就不难过了,也不过觉得软软的,挺舒服,没多想——你指望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想什么! 后来慢慢大了,这种事也就停了,所以那种感觉,也已经成了模糊的记忆。 ……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却不想现在这么无心的一碰,却才知道那种感觉只是藏起来罢了,现在统统跑了出来,提醒着、叫嚣着—— 还想,再多一点…… 月光照下来,把那张因了酒气显得分外红润的唇投了个浅影,微微张开的唇,看起来就像是在邀一个吻! 手指轻轻的、缓缓的当了上去,碰一下又飞快的缩回来,怕是把一场醉梦惊了。 但是醉梦,又怎么会随便醒来。 于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也就放肆了起来,轻轻的按揉着那饱满的唇。 却不想,那些叫嚣并没有平息,反而连人也觉得饿了起来。 不是肚子饿,他知道,这份饿,真是不知道从那里升起来的,像是一个大洞,真不知道拿什么去添才能堵上! 他只知道这个洞,从师傅走了那天起出现的,却是直到现在她回来都没有被添上,而是越来越大,大得他都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有一天就会被这个洞给先吞了! ------------ 魔由心生 想着,难免手下就失了力道,有些重了,惹到梦里的人,干脆张口咬了一下! 他不觉得疼,因为她咬得也不重。 却是觉得一股热流从头顶直贯下去,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这软软滑滑的,是、师傅的…… 人家说,魔由心生,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定是生了魔! 要不然明明就该取出来的手指,为什么会反而肆意的和师傅的舌纠缠起来?! 而且,他知道自己真正想与之纠缠的,竟全然不是自己的手指! .细细的水声让月光都羞涩的躲了起来,只留了一窗不明的梧桐影,遮住了慢慢低下去的头…… “唔……”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扶着自己像有一万个铃铛在想的脑袋慢慢坐了起来, “……再也不要喝酒了……” 对了,记得似乎和大师兄喝酒来着,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许不是什么大事吧!要不然师兄也不会灌自己这么多。 带月在外面扯着嗓子吼:“二师叔你醒了么?大师叔要我来送醒酒……” 接着就听见晨兴的声音在喝他:“叫什么那么大声,掌门吩咐了不叫打搅的!” “醒了醒了,正是需要,带月麻烦你了。”她赶紧喊了一声,顿时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圈,捂着自己的头蹲在那里起不来。 带月和晨兴赶紧将她扶起来,送来冷帕子,她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一点,坐下来开始喝醒酒汤。 不过……这嘴为什么觉得好累?! 是了,昨天晚上梦见什么人硬要拿着一条滑滑的鱼往自己口里塞,自己倒是拼力挣了半天也没挣过,难怪会觉得累。 “二师叔,你昨天,偷吃胭脂了是不是?”带月忽然指着她的嘴角嬉笑道,“红成这个样子!” “嘻嘻,就是就是!”晨兴也笑将起来。 她这一看镜子,才发现自己的嘴真的红了,不仅红还有些些的肿,直是摇头:“这酒啊,没事莫多喝,喝多了就是这个样子……” 她怎么会想得到,有人昨夜趁她睡着,在她唇上放肆了个够! “二师叔,你被蚊子叮了!”带月指了她的脖子,一片小小的红印子没被领子遮好。 “哎呀,赶是得去再拿些茅草来烧了。”她也没在意,喝了醒酒汤人也清醒了,洗涮完了,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现在门中上下都已经吃了饭,她翻拾了半天,只找到几个冷素包子,也顾不上热,张口就咬了下去。 “师傅,你在这里做什么?”就她正吃呢,忽然听到自己徒弟的声音。 “饿死了,昨天被大师兄拉着灌酒,没吃什么。”她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解释。 栖凤鸣一皱眉头:“我自是知道,才要找你吃些热的,吃冷的,你不怕烧心?” 说罢,拉着他师傅就朝观风院走。 这观风院可是掌门起居之地,你叫她在这里吃饭,她觉得不合适,奈何挣不开自己徒弟的手,也便厚着脸皮去了。 一进正厅,却见里面满是人,似乎正议事的样子,众人全将目光投向她,看得她是如芒在背。 不过众人看看这次连严务尊都不说话了,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当是没看见,任了掌门丢下五大门派准备找茬的事情,先去伺候自己宿醉不醒饿着肚子的师傅。 她看一桌子精心准备下的早餐小小欢呼了一声,坐下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真是饿着了,一边吃还不忘记一边表扬一下自己的徒弟, “……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我吃遍……大江南北,还是小鸣儿做的最好吃了……不过,你们是不是忙,先去先去,别管我。” 栖凤鸣别了头,“不急,你慢慢吃。”说了,又顺手盛了一碗粥给她。 她紧先喝了口粥,那几乎噎住的蟹黄馒头咽下去,这才有空说说自己奇怪的梦:“昨天做了个怪梦,有人硬喂我吃活鱼,我不肯,结果现在嘴巴累得很……哎?你怎么了?” “我、我先去忙!”某罪魁祸首脸烧得什么似得,不敢多待一下,先跑了。 “哦。”她才不管,先喂饱自己再说! 哎,这个豆腐可真叫个嫩啊! ------------ 抓贼啊 众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见自己掌门出来的时候面带桃花,一瞬间似乎就是看见这庄重的大厅里愣是开了一屋子的桃花! 妖孽啊!这个人一定是妖孽转世的!要不为什么明明知道一样和自己是大老爷们,就是忍不住脸跟着一起红呢! 但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坐在上首的严务尊就不这么想,至少,他的脸一如往常的严肃。 如果你细看,还会发现这个人不是严肃,而是阴沉。 “掌门,这五大门派围攻,怎么是好?”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先把话题转正。 栖凤鸣美目流转,却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严务尊。 严务尊轻哼了一声:“不是任百里也回来了么,算算人手也差不多了。” 下面一听就晕了:“那、那一个人够么?” 是,他们见识过,知道任百里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是那可是五大门派啊! 沧山门、誉剑庄,这两个就不简单啊!人家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的主啊! 严务尊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心说这些人还不知道任百里的厉害,要不是她醉心的是书画流,那么现在江湖上排个前三十才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排名出了百的人来,几个才能架得住她! 可惜比起武艺来,她的心思更在别的上,这也是当年师傅惋惜的原因。 不是他偏袒自己人,而是任百里确实天分很多,是个人才。 江湖排名久不动了,现在重新再排一次也是正好。 众人看看栖凤鸣,却见他竟然也全然不反对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 于是她吃了东西出来的时候,感受到了异常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扎得她都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 毕竟还是要布置一下,栖凤鸣和剩下的人留在那里安排,严务尊却拉着她直到了外面的假山后,一把抓起她的头发露出脖子上的红引子,沉了脸, “这是什么?” “恩?蚊子叮的啊……大师兄,有点疼,放手放手……”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教训她,被蚊子咬也是她的错么? “蚊子?”严务尊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过几天五大门派围山,交给你对付。” “大师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什么?都交她一个人了?她不想卷进这些是非里啊! 只是可惜,人已经走远,没时间理她。 结果他们没有等来五大门派的围攻,却等来了一封箭信——很漂亮的箭,扎了黄色流苏,黑色箭身上还装饰着七个小小的白银点,与其说是箭,不如说是工艺品啊! 但是众人一看到这直射到山门上的箭顿时脸色就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工艺品啊!这是妙手摘星的通告啊! 说起这个妙手摘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了,但是却让人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这个小偷! 只要他感兴趣,上到皇宫里东宫娘娘发上的珠花簪,下到某个连名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家里的破水瓢,只要妙手摘星觉得有意思,他就能偷来! 他不仅是钦命要犯,更是让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门派都丢尽了脸——这一阵子妙手摘星似乎对各大门派的宝贝来了兴趣,一边下通告一边从层层严密防护里悠然的将目标偷走,已经到手的有崆峒、青麓二派的掌门画像、名剑山庄的龙泉宝剑、娥眉的玄女刺…… 这让各大门派颜面何存啊!妙手摘星可是下了通告的!里面都告之了目标和时间,居然还是被他屡屡得手! 这个妙手摘星,俨然就是在嘲弄人啊! 也就是说,五大门派也各自接到了这样的箭信通告,都赶回去救自家后院的火了,哪里还有时间管景风堂! 栖凤鸣面无表情的摘下箭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喜闻栖掌门的宝贝在书房,于三日后人定(21~23点)参拜,还请好物共赏 妙手摘星 上 ” “太放肆了!居然敢盯上‘断水诀’?!”众人顿时义愤填膺,纷纷卷起了袖子,誓要将妙手摘星捉拿好一吐恶气! “妙手摘星啊,好想会会啊!” 任百里放下手中的字条,居然很欣赏的点了点头,“这一手好字,真是不错啊! 人人都说未见过这妙手摘星是何模样,单看这手字,想来是个妙人啊!” 是啊,这个妙手摘星就是这么嚣张,偷东西不说,还从来没有被抓住过!到现在也没人见过他的模样,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也就是说,这妙手摘星的轻功至少在“踏雪飞”之上啊! “咳恩!”严务尊咳嗽一下以提醒一下这个爱字成痴的人——这个时候说这个,她是不是有心开罪全江湖?! 栖凤鸣则是在一边直咬牙——这个可恶的妙手摘星,居然让师傅那么感兴趣…… “掌门,怎么办?”门众齐齐望向自己掌门,就等一声令下了! “抓,生死不论!” 栖凤鸣阴骘的下了命令。 ------------ 掌门的宝贝是什么? 众人顿时热血沸腾,全景风堂空前团结起来——内斗是自己的事,可是对外的时候,还是自己人团结! 众人都各自布置去了,那个藏书阁自然被围了个铁桶一般! 任百里拉拉徒弟:“虽然说生死不论,但是好歹也让我先交流一下再说?” 栖凤鸣脸色更不好看,本来或许不一定要死的人怕是非死不可了!他眯起眼睛,“师傅,你若是真的这么想,那就要你先抓到才可以。” “好!”某人毫不犹豫的应了,全然不见自己徒弟脸色铁青……是不可能的,她赶紧咳嗽一声,忿忿道, “不过,连我徒弟的宝贝都敢下手,定然是不想混了!看为师逮住他为你出气!” 这还差不多!某人脸色终于稍霁。 却被她的下一句话又重新打回铁青—— “不过,”她很无辜的挠挠自己的头,“徒弟,你的宝贝是什么啊……” “恩,汗青园啊,好久没有来了,还是一样很干净呢。”三天后,任百里把自己藏在了栖凤鸣的小小书房里,晃了一圈直点头——不愧是有洁癖的徒弟啊!书房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光脚踩来踩去也都完全没有问题。 你说真的藏书阁?让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去守吧! 字条上写的很清楚,是“栖掌门的书房”、“栖掌门的宝贝”,谁说他栖凤鸣的宝贝是“断水诀”了?!那是景风堂的,不是他栖凤鸣的! 他栖凤鸣的宝贝,确实在自己的书房里不错。 所以说师傅是真的了解他呢,直接就蹲这里了,全然不像那些空有一脑袋热血的笨蛋,也不问问就去擅自守藏书阁去了! “声音低一点。”跟着挤在书架后面的栖凤鸣微笑着靠着自己的师傅坐着,忽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就像在玩捉迷藏,带着小小的兴奋。 这样的开心,很久没有过了。 “师傅,你的鞋呢?” “脱掉了,这样没有声音。”她干脆抓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慢慢的写。 痒痒的,让他觉得连耳朵都红起来的痒,恨不能抓起这手来轻轻咬一口! 正这时候,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外面有些不同的风声——有人正在接近中! 这个声音立刻让两个人警觉起来,顿时谁也不说话了,甚至将呼吸都已经调整到了很慢,气息正渐渐消失掉。 这个时候,在大门口全身戒备的弟子门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轻巧的掠过了树梢,已经进了墙内! 有个弟子警觉的挑头看了一眼,却只见一只夜枭的影子正在月光下划过——原来是只鸟啊! “哼……”空中传来很轻的一声。 景风堂也算是厉害了,居然也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的动静,不过……也就这样而已了! 妙手摘星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警备森严如同水桶的藏书阁,忍不住冷冷一笑,毫不留恋的转身,来到了另外一边的“汗青园”——这才是他妙手摘星今天要下手的目标…… 咦? 当他真的站到汗青园前面的时候,一时愣住了—— 月光下看的虽然不真切,但是那小小的竹匾上题的“汗青园”三个字却是……很眼熟的! 这三个字……铁划银钩,极有气势,却也不失温婉,朴拙大气。 他居然很熟悉! 为什么那个人的字迹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如果真的是个人的话…… 面具下好看的嘴唇勾了起来——他开始对这次的目标产生了新的兴趣! ------------ 妙手摘星 恩?在外面停下了?任百里摒住气息,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外面应该看不出什么的,她可没在外面做手脚呢! 轻轻的,一只精巧的匕首闪着寒光慢慢的插进了门缝里,无声的向下滑。 一点声音都没有,果然专业!任百里忍不住心里叹道,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匕首很快就碰到了门搭,然后轻之又轻、缓之又缓的将那门搭慢慢的拨到了一边。 匕首缩了会去,门轻轻的一响,又没了动静。 好个小心的人!她忍不住赞了一声——单凭这份小心和细致,这个妙手摘星也不愧了这份恶名! 栖凤鸣看了看在一边眼睛亮亮的人,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定是又再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而在外面的妙手摘星却完全没想到会被人在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赞叹了一把…… 总之小心的观察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以后,妙手摘星开始缓缓的推门。 每次不过一分一分,让在暗处看这的他们都快没了耐心,开始怀疑那门是不是真的在动! 不过这里面还有按捺不住的贼笑—— 一根小心拴着筷子的头发正随这门的一点一点打开而被拉开,而那另外一端拴着的一个小巧盘子正一点一点的倾斜过来! “嘭!” 一声细微的像是在拍打被子的声音过后,一阵浅灰色、带着茉莉香味的粉末突然从天而降! 这就是她精心设计的小陷阱!意图让妙手摘星沾上这茉莉香的灰末子,就可以循这味道去找人了! 果然是她会出的鬼点子! 妙手摘星显然早有准备,只见他蕴了内力,将门用力一推—— 那团茉莉香的灰末子就冲着书架后的他们弥散了开! 不过她也不指望这小把戏全奏效,不过全做耍子,那头也袖子一卷,将那灰末子硬是卷成一团,又重新推了过去! 而那妙手摘星也正时候发力…… 只听得屋子里好似响了个闷声爆竹,那团茉莉末子哪里经受的起这么两股力量推搡,顿时爆炸了一个屋子,连月光都一瞬间变得看不清楚了! 好对手!两人虽未直接交手,但是也暗自感慨对方一句! 栖凤鸣在一边按兵不动,等着就是这个机会,趁这个时候从斜里杀出来! 妙手摘星并没有注意到一边还有一个人,不过却瞥到了眼角一抹寒光,知是还有伏兵,忙一步跳了起来,抓住屋梁一荡,硬是将自己几乎贴到屋梁上,险险避开了致命一击! 二对一,他妙手摘星不是没见过,他也曾经几对一甚至百对一过,只是这一回可不一样,这两个人都好生厉害,而且那个刚才亮剑的,分明就是有心置自己于死地啊! 这可大大不妙啊!这么狭小的地方,可真不利于擅长轻功的他啊! 幸而这个时候听到一声焦急的喝止:“凤鸣,手下留情!我要活的!” 好大的口气!想活捉他?那不是很让他期待吗? 不过,这个人怎么说也是景风堂的一堂之主,难道会乖乖听你的话? 不过让妙手摘星几乎掉了下巴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那个气比谪仙的栖凤鸣居然真的沉着一张脸放手了! 虽然很心不甘情不愿就是了…… 就趁着这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妙手摘星已经一个“随风摇”飞出了屋子! 她任百里又岂会随便放弃,早足下一点,也追了出去! 出来了,没有了那些粉末子看的自然也就明晰了—— 那张闪烁着意趣的脸,果然和自己印象里的人没有区别! 真的是你! 妙手摘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先将自己今天的目的丢到一边,和自己把自己都给蒙了的人轻松的过起了招。 任百里自然也看出了这个人不是认真的想逃命,也并不是着急要偷东西,倒也觉得新鲜,干脆和他喊起话来, “喂,妙手摘星,你戴这面具做什么?莫非难看的很?” 哦?我倒不记得有人说过我难看——这么幼稚的激将法,他还是不屑上当的! 见那妙手摘星笑而不答,她倒来了性质:“我说妙手摘星,你是哪条道上的?你的字我很喜欢,交给朋友啊!” 是啊,我的字我也很喜欢——他笑笑,对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手下也过了他有近百招,速度快到功夫一般点的都看不出来,只见一片拳脚划出的虚影子! ——此人的套路有些奇怪,不像是江湖中哪一门哪一派的,看起来倒有些……像什么,他说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而守在藏书隔的众人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干了过来——自然脸色不太好看! 难怪不见任百里的影子,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妙手摘星的目标是“汗青园”! “朋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也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抓起一边立着的扫帚把子就攻了过来。 果然不是有心伤人——妙手摘星勾了勾嘴角,一脚轻点一下树干,也迎了上来,当下就和她过起了招。 两个人一来二去,居然打得很投缘! 任百里也算在江湖混了两年了,见识也长了不少,却从没见过妙手摘星这路工夫,有着诡异的套路,像是耍花架子,却也不全然是无用的招式,真是开了眼界! 莫非……他这么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底子? 而就妙手摘星而言,这个任百里也是一个怪人——明明是景风堂的人,但是出手却杂的很,不全是景风堂的招数,倒是似乎什么门派的都在里面,反而让人摸不清楚来路。 不过,却还是可以感觉到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在里面,莫非…… ------------ 偶而偷个人也不错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妙手摘星也知道不是玩的时候,一脚蹬在了那个扫帚把子上,轻飘飘的就飞了起来! “喂,就这么走多没意思,多玩玩啊!”虽然她很爱才,但是也记得这个人欺负到她唯一的徒弟头上来了! 说完她也跳了起来,却没有那么好的轻功,眼见就差了妙手摘星一截子! 可她却硬是自己的左脚蹬了一下自己的右脚,硬是追了上去! 这下不只是妙手摘星,就连众人也惊了——这不是江湖上失传的“借东风”吗?!为什么任百里会啊?! 虽然不是很精近,但那一定是没错啊! 喂喂,这下了不得了,任百里,你究竟是谁啊?! 而被任百里抓住衣服角的妙手摘星也颇有趣味的看了看那个月光下眼睛闪着兴奋光明的任百里,然后突然出手一弹—— “不好!”栖凤鸣一见这动静就知道出了问题,赶忙也跳了起去,但是终究差了一大截,只能先落到树顶上,准备再跳一次。 但是却已经见妙手摘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条亮晶晶的“龙须线”,将不得转身的任百里直接给绑成了粽子!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也知道这线勒的自己不紧,不是要杀人灭口,许是有什么花要和自己说。 果然,妙手摘星手一抖,将她整个人提了上来,终是在高檐上站稳。 恩,终于能面对面的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妙手摘星了! 看样子长得还是很周正的,个子也比自己高一截, “想来也是个美人,做什么非要戴个面具呢?” 这个人心里还是一样藏不住个话!妙手摘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更见的面具后的眼睛深邃, “你见过有小偷让人知道自己长什么样的么?” “哦哦,声音也好听!让我看看呗!”她开始耍赖,为的是多寻找一些线索——因为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点熟悉的感觉。 “这算得调戏吗?” 妙手摘星忽然拉这她的领子将人拉到跟前。 然后在众人几乎吓掉下巴的目光中,低下头,结结实实的……亲了上去啊! 恩,带着点甜味,应是刚吃了桂花酥,身上还有不变的草的清香,这个味道的组合,加上那柔软的嘴唇的触感,他还真喜欢! “想知道的话,就来找我吧!或许我想,偶然偷个人,也不错啊……” 说是说,却也已经感觉到耳边一道厉风袭来! 略微一偏头避开,却见居然是一片带这白霜的树叶! 哦哦,有人看来生气了! 栖凤鸣正在树顶上瞪这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才解气!加上那身白衣服被风吹得飘,还以为是白无常来催命了呢! “此地不宜久留,那么人还你!” 妙手摘星抓起任百里随手一丢,好倒把众人吓个半死——她还被捆成粽子样呢! 不过栖凤鸣又怎么能让师傅出事!早一个纵身冲过去,将人稳稳的抱在怀里了! “不过我妙手摘星不走空,栖掌门的宝贝,我就收下了!” 说罢,手又是一甩,三条“龙须线”就缠住了那快“汗青园”的匾,扛到肩上,身影一晃,没了! 咦?!不只是众人啊,就连任百里也愣住了——掌门的宝贝,居然是匾?! 栖凤鸣把人抱住才觉得那颗几乎飞出来的心重重落回了肚子里,长长的气还没来得及出完,就被她的一句话又被气了回去, “凤鸣,那真是你的宝贝?!那可是我写的最难看的字了!” 说起那匾,是自己那当还小呢,字也不成熟写来玩的,那个时候谁会让自己来题匾啊!也只好给自己的徒弟来写了! 这也就是栖凤鸣珍惜那匾的原因——那是师傅第一块匾啊!第一块啊!而且写给自己的!一直很珍惜的挂在那里的啊!居然能被人盯上! 还被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么说,呕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好了,为师在给你补上就是了,这孩子真是的,什么都当宝贝……” 任百里下来还一个劲的唠叨,但是明显听地都是欣慰——徒弟懂事啊! 才不是什么都是宝贝! 整个世上他最宝贝的,就是这间书屋了! 这里的匾是师傅题的,书是师傅给自己一本一本找来或者干脆是抄来的,不少书架都是师傅亲手做的! 这里也是师傅最常在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是师傅的味道,什么也比不上这个更宝贝! 不过妙手摘星你却也有一件事错了,我最宝贝的,明明就是师傅这个人啊…… 想起来这个,难免就会想起那个家伙最后的那一个举动!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偶尔偷个人是什么意思?! ------------ 剧情需要 这件事情实在太震惊了,连栖凤鸣堪比冬月寒风的黑脸都不能阻止众人八卦的热情。 任百里一转眼的工夫就被众人团团围住, “看到那个妙手摘星什么样子没有?!” “那个家伙究竟什么来路啊?!”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的目标是这里啊?!” “这小贼是女的吧!”一句话喊出了大家的心声——要不为什么会亲一下任百里呢?! 看上任百里?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啊! “呃……我想是男的……”没见个子都比她高么?!而且那个声音那个身形,怎么看像女人了?! 你们什么演义小说看多了啊?!是听书听多了吧?!是吧是吧?! 徒弟,这里的人究竟是有多无聊?! “男的?!”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忙退后数步—— 莫非是妙手摘星将任百里错当成女人了?! 呃……看看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任百里,正很无奈又很无辜的看着众人。 恩,眼睛圆圆的,个头也比较娇小,头发也有些散落下来,加上被捆成这个样子…… 怎么看也有点让人想捂鼻子的冲动啊! 任百里长得还是很秀气的,被当成女人,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将长衫换成长裙的话,如果该突的地方突起来的话……不活生生一刚从采花大盗手上救下来的小美人儿么?! 栖凤鸣的脸那个黑啊,终于让众人后知后觉的退开了一些,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同样不善的严务尊,终于众人扛不住这么强大级别的寒流,灰溜溜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严务尊手起刀落,捆住她的那些线却丝毫不见动静! “恩?”三人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严务尊的匕首说不上削铁如泥也不差很多了,居然割不断?! 严务尊还不信了,小心的将匕首塞进那看起来不过筷子粗细的绳子里开始割。 “哎哎,疼啊!”她只觉得那绳子突然收紧了,勒得她连呼吸都不能了! “快停下!”栖凤鸣急得大喊一声,吓得严务尊也赶紧停了下来。 他一停,这绳子也就停了下来,顿时觉得能喘气了。 她赶紧大喘气救救自己,然后才缓过来:“以前书里看过,说是南疆有一种绳子,从什么牛一样的动物身上抽筋做的,割不断的,只能泡水,水一泡就松了。 不过怕是要冷水才可以。” 于是她就被抱到了池塘边上,栖凤鸣瞥了严务尊一眼,抱起她就跳了下去。 那小池塘不过种个荷花,也没多深,于是栖凤鸣抱着她一直走到池塘中间。 她愣了一下,才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不妙啊——这这这,被自己徒弟抱在怀里不能动,怎么也觉得很别扭,难免觉得面上烧了起来。 只是这九月间一冷了,水冷得她直打哆嗦,面色一片惨白,哪里看得出半点红! 栖凤鸣赶紧将一股真气输进她体内,这才见得稍微有缓和,只不过他的真气也偏寒,不很起大作用。 严务尊冷眼看了他们一下,也跳了下来,从另外一边将任百里抱了起来,将手放在她的丹田上准备给她输真气,却碰到栖凤鸣的手。 两人面上是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水下却是开始你来我去的拆招,激得水面一片涟漪大动,那亭亭玉立的荷花都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严务尊最后瞪一眼栖凤鸣,“你的气太凉!想她落下病根咳嗽么?” 这话一出,栖凤鸣也就悻悻的松开手,由着严务尊将手贴上去,开始缓缓的将自己的真气输给她。 她只当水里站立不稳才到处水波荡漾,直到听了这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差点没把自己给羞死,也不知道看谁才好,干脆谁也不看,闭起眼睛来。 “师傅,觉得松些了么?”隔了一会,栖凤鸣轻问了一句。 她挣了挣,“恩,似乎是松些了。” 严务尊有意思伸手拉一下,却被她一声喝住,“别别,别一动又紧了,我多捆会没什么,师兄你可当心支撑不住。” 这下来怎么也泡了小半个时辰了,严务尊再厉害也不能一直这么撑下去。 “那怎么办?” 微微的天光里就见任百里的脸红了白白了红,五彩缤纷的。 栖凤鸣悟了,却也红了脸,低声道:“师傅的意思是……连衣服一起脱下来么?” 她羞愤难当,但是也只能点点头——他爷爷的,为什么老子一定要是女人啊?! 严务尊咳了一声,显然也有些尴尬。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却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于是这个法子也只能就这么定下了。 稍微试了一下,大约可以的时候,她咳嗽了一声,恨不得现在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那个,要不然我在等等好了……” “你是不是想要哪里不能动了才肯甘心?” 二个人大吼起来——被勒了这么久血脉不通,难道危险的只是他们吗?! 二人难得对视了一眼,确定不能再让这个人缩下去,于是配合默契的一人拉住她的一边衣襟一用力…… “呜哇!”她大喊了一声,终于从桎梏中脱身而出,本能的就往上一蹿…… “笨蛋……”栖凤鸣手一扬,还好自己早把外衫脱了下来,正将她裹住。 “好冷好冷……”这夜气冰冷,裹上湿衣服,更是冷,被绑了那么久,血液也不流通,当就栽了下去。 正被栖凤鸣接这个正着。 那边早就吩咐下带月晨兴准备下洗澡水,栖凤鸣抱着她就直冲紫桐院。 ------------ 误会连环得很尴尬 严务尊看着那两个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叹了口气,自己也跳了上来。 他也没注意到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身形让多少人有想撞墙的冲动,那因为真气不济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也显出一份平日不见的风情来,随手拨一下湿了的头发,也回去泡澡了。 以前一直以为掌门才是妖孽,现在看来,严务尊妖孽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妖啊!简直就像是美丽的野兽一样,又落魄又危险,却让人也移不开目光。 栖凤鸣这边更不用说了,已经“(鼻)血流成河”——这哪里还是人间的概念啊!还以为不小心看到一个戏落人间的水妖精啊! 而且栖凤鸣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任百里都这个样子啊?! 那一身白色衣服湿得都透出肌肤的颜色来,小半个肩膀没有遮好,小腿也露在外面,鞋子也不穿,居然……让人恍然以为看到了什么大姑娘啊!? 不行不行,定力不够啊定力不够,明明都是男人的,怎么会觉得眼前的一幕发着粉色的光芒呢?! ……不过掌门大人的眼神太可怕了,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天亮已经在眼前,一晚上忙乎这个小偷没睡觉啊,难得掌门有意思要大家放个小假,还是摸摸鼻子去补觉吧! 她乖乖窝在自己徒弟怀里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出个什么问题,现在两个人坦诚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只是现在栖凤鸣可什么都没,唯一想的就是赶紧把她丢进热水里免得着凉——这个人着凉起来可是会发烧的! 一进紫桐院,带月和晨兴早就准备好热水了,不过还在门口呢就听见栖凤鸣的吼声:“全部给我出去!” 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吓人,把两个孩子吓得拔脚就跑了,还顺带给他们关上门,本来很正常的事情也搞得很暧昧了——真是不知道要被外面传成什么样子! 她也只好认了,被自己徒弟轻轻放进水里,然后立刻把自己缩进水里面去不敢抬头,只能闷闷道, “那个,你、你也赶紧去、去洗洗睡吧……” “恩,不急,伸手出来我看看。”他没有走,胡乱把湿头发拨了一下,直接抓过她的手——手腕上的勒痕都有些发紫了,他得他心疼,运了内力轻轻的给她推开。 “那个……”她其实窘得要死,恨不得现在自己不存在才好! 不过……她徒弟倒真是长成个好孩子了,看看这宽肩窄背*,四肢修长,手指也生得漂亮,加上这张妖孽的脸哟…… 她在外面晃了两年了,也算的见过大场面,见的真美人了,可是怎么会来一看,还是自己徒弟最诱人啊! 白色的单衣一湿,正贴紧了紧实的胸膛,几乎是透明的哦!而且还能看见两个小突起……她的鼻子觉得热热的有些危险…… 她飞快的缩回手来:“你、你还是赶紧给我回去吧!” 栖凤鸣一伙的看了看缩进水里快把自己憋死的人,忽然以为这个人是在难过被妙手摘星给亲了的事情——毕竟师傅她是女人啊! 忽然她被一把从水里拉出来,还没回过神来呢,就见那张俊秀的脸忽然冲这自己压了下来! “喂你……唔?!” 嘴唇上很轻的被擦了一下,软软的! “……”他想说这样就应该可以了吧?却出奇的见到眼前的人一脸别样的红晕,在摇曳的烛光下竟然显得格外动人! 他印象里的任百里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甚至比有的男子还更有男子气概,几曾何时见过任百里这般面含桃红的娇羞样子,一时竟像是魔障住了一样,等会过神来,手指正轻轻的摸着她红艳的嘴唇! “呃……那个,师傅你、你……”他惊得缩回手来,连句话也说不完整,一甩门,跑了! 外面的凉气终于让他清醒了一点,他看着已经微熹的天空,不由的把手放在了胸口上,发觉心脏要跳出来一样! 栖凤鸣!你刚才究竟在做什么啊?!你怎么能对师傅……做出这么轻薄的举动?! 可是想想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师傅……忽然有觉得,这么做是完全值得的! 就算被师傅责罚,他也认了! 但是他没等到师傅的责罚,因为任百里去小闭关了! 其实也很简单,毕竟任百里是个女子,正常的生理规律她也避免不了,每次一遇到这个时候,她就去“小闭关”个几日,谁也不见。 栖凤鸣小的时候不明白,一直都是严务尊在照顾——毕竟他也算是赤脚医生,一般问题他都处理得来,后来他明白了的时候,任百里已经走了。 现下又遇这事,他还全然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回来没几天又去闭关,只是见严务尊端着草药进出,一天三次,可真急坏了,也管不得什么小闭关的了,直接就闯了进去,却见任百里没什么精神的靠在窗户边上打盹呢,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明明是九月却抱着个小手炉。 “你来做什么?” 严务尊一进来就见矗一人在这里,看着就没什么好气。 ------------ “正当言词” “师傅她怎么了?” 栖凤鸣一看他手里端的又是药,急了! 严务尊上下打量了栖凤鸣一眼,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说,你师傅也是个女人,总有那么几天的……昨天又泡了半天冷水,会难受还是正常的吧……你,不知道么?” 栖凤鸣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悟了,脸色却一点没见的尴尬,而是很自然的接过严务尊手里的药,径直走上去,轻轻放下, “师傅,手炉我去给你换换吧。” ……装睡,继续装睡,这么尴尬的时候她才不要面对! “好了师傅,你睡没睡我还是知道的……照顾师傅本就是徒弟应该做的。” 好吧,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说什么,直接把凉掉的手炉交给他,然后端过来喝药,就是不看他。 他也没说什么,自去拿来换了,然后很认真的进了书阁,找了很多书来看,晚上端到任百里面前的饭菜就已清淡了很多,里面还有一个红枣核桃羹。 她看着坐在对面细心关窗子的徒弟,忽然觉得要在这么下去,自己那点小心事就要藏不住了,长叹了一声, “武林同道一直在诛讨这个妙手摘星,这次一来也确实让我派门颜面有损,我前日接到朋友的消息,邀我同去捉拿这个武林祸害,我准备过几天下山去。” “好。” 栖凤鸣为她盛下一碗红枣核桃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利索得让她开始怀疑那个抱这自己的腿不让自己走的人,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我和你一起去。” “恩,你要一起去啊……”她喝了一口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说了什么,好悬没喷出来, “你、你说什么?!” “我说,一起去,”他淡淡瞥了对面狼狈的人一眼,“为民除害,人人有责,况且我的宝贝还在那人手里,自然不会等闲视只,任他逍遥为患!” ……好义正词严到让她无法反驳! “这个……”她可真没想到栖凤鸣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 “哪个?”他哼了一声,笃定她没有任何理由。 ……好吧,她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正当言词”。 出奇的就是居然连严务尊也没有阻止,甚至同意说栖凤鸣身为掌门需要增长一些江湖阅历,以完全赞同的姿态站到了他的一边,搞得她准备出的一肚子理由没了用武之地,难免觉得不太舒服。 出发前一天,严务尊和任百里小谈了一会,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后任百里也同意栖凤鸣和自己下山的原因, “见到更多的,选择也就多了,当初你是怎么想明白的,对他也一样有用。” “……”她很认真的看了严务尊半天,“师兄,我要是说,我不太明白你的话,你会不会生气?” 严务尊非但没有生气,更还难得的摸了摸她的头,“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于是她就这么带这一肚子的疑问带着自己的徒弟下山去了。 严务尊看这他们渐渐不见的背影,摇了摇头,也会去了。 她任百里是对自己徒弟情愫别样,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徒弟也并非毫无会应,怕只是还不知道。 这两个人将来回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他唯一想的就是,大家要是都不会受伤就好了…… ------------ 如春月柳的小徒弟的弱点 要是说到这个妙手摘星可能会对什么下手不太好猜,要是换做她,也不会在风声最紧的时候贸然出手,毕竟他妙手摘星也不是神仙,能十万军中横着走,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实在是个不错的好注意。 但是他们不能等这个人再次出手,所以任百里想了个“引蛇出洞”的法子,祭出别说是妙手摘星,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很难不动心的“宝贝”——紫玉鸟。 说到这个紫玉鸟,并不是真的鸟,而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白玉,却泛着微微的紫色光芒,即使在夜里也可以照百步之遥。 听说皇帝老子确实是曾经派出大量人马来寻找这前朝遗落的宝物,只可惜遍寻不着。 “……”茶馆雅座里,白衣带了面纱的人忍不住对这对面说的吐沫横飞的人翻个白眼,“既然寻不着,你还说个什么!?” 灰衣男子神秘笑笑,短起茶呷了一口,慢悠悠道:“虽然寻不到,可是却也不是全无头绪。” “怎么说?” 栖凤鸣喜欢看他师傅这副得以洋洋的小模样,整个人都觉得生动了起来——只要一出来,她的表情就会比在门里的时候生动许多,他也才知道,原来师傅还是有这么多不一样的面的。 ……是不是说,她其实在门里的时候,过的并不愉快? 想到这点,他又觉得不舒服,想喝口茶,端起来却又喝不下。 她也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自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徒弟的百转心思,“你可听说过‘多宝阁铁貔貅’杜子文?” 多宝阁?她说的肯定不是家具,于是他也乖乖的摇了摇头——他算是初出江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这个人嘛,说起来也算是有点小名气,一是他藏这的宝贝多,二也是因了吝啬出名,故才得了这么个诨名。 这个人么,我见过一面,实是一个好色贪财的胆小鬼,人有多疑,不过他也确实不愧叫个多宝阁,据说他的手上就有一份地图,循了去就可以找到紫玉鸟呢!” “能听得你说不喜欢某个人,还真不容易。”他对这消息没什么兴趣,却对她说的话觉得几分趣味。 “恩,说明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人。”她很认真的加重了“真的”这两个字,想来是真的不对胃口。 “既然这样,你要怎么问他拿到这份地图?” “是人都有弱点的。”她哼了一声,也有几分不快。 栖凤鸣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皱起了眉头:“美人计?” 他才不管怎么拿到这个地图,但是他很介意她说的“美人”是谁。 她要是敢说自己亲自上,他就考虑直接去灭了这个杜子文,让他从“铁貔貅”直接变成“死貔貅”! 提起这个,她又恢复原来老神在在的样子,吹了口茶:“天下美人,哪里最多?” “恩?”美人?她一个女人,还说什么“美人”?他顿时警觉起来。 “烟花三月下扬州,”她狡黠一笑,“现在虽然已经十月,不过徒弟,那里几月去都不迟啊!” 渡头已经等了不少要南下的人,茶棚早就满了,不一会,来了几艘渡船,人们就已经走了大半,顿时茶棚就见人不多了。 栖凤鸣看看留下的人大多衣冠华丽,想来师傅等的是艘大渡船。 果然不多久,又下来一条巨大的舫来,还是三层的,端的华丽。 任百里虽然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但是此地离扬州甚远,怎么也要小十天,不花点钱受罪的可是自己。 她踩上搭板的时候才见栖凤鸣站在那里很是迟疑,“怎么了?” 栖凤鸣看看脚下的江水湍急,竟然觉得岸也在晃,竟然心慌了起来,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怕水! 任百里眼睛一转,明白了,几步转过来,拉住他的手道:“闭上眼睛,我拉你过去。” 师傅的手伸过来,师傅这么说,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自然闭上眼睛,由着这个人拉自己踩上那不过一尺宽的搭板。 “好了。”她笑着拍拍这个个头比自己还大的徒弟,心说果然还是个孩子,若是稍微小些,早就抱过来了。 他有些不舍的松开那只暖暖的手,跟着她去上面的屋子。 这里的屋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下了钱在,自然是在最好的天字号,人少安静,视野也开阔。 “二位爷就这里了,您二位正对门,有什么事只要唤一声就好了,我们自会上来招呼,”小二对天字号的人自然用心, “二位爷还有什么需要?” 他看了看两间屋子,道:“师傅,我、我怕水……” 这个人是从小带大他的师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抿嘴暗笑一声小孩子气,怎么出来倒越见他小孩子气了! “麻烦小二哥,这位小兄弟有些惧水,可有套间,我还招呼点孩子。” 小二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事了,“套间没有了,不过倒是可以为爷的屋子再加个床,您看……” “也好。”他巴不的,赶紧点头。 小二不过盏茶的时候就收拾利落了,她又丢了个银锞子给小二,小二得了钱财,自然服侍周到,不等她吩咐,已经端了梅子茶来, “这对晕水最是好不过,小哥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只管吩咐,我们这里的成大夫可是很有经……呃……” 任百里还正奇怪呢,怎么这个口齿流利的小二说着说着不说了,转头顺这小二钉子一样的视线看去,却见栖凤鸣为了喝那个梅子茶摘了一直戴这面纱,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虽然给水波映得苍白了些,但是也被水光映得透明了一般,一双细长凤眼里有些微微的脆弱流转,让人顿生怜惜,漆黑的长发因了他喝茶而滑顺的垂下来,覆盖在光洁的额头上,却丝毫不显得那欣长的身体淡薄,而是莫名其妙的……有些艳?! 明明都已经十月中了,怎么就能让人觉得有了“濯濯如春月柳”呢? ------------ 自己的软肋徒弟都知道 她见的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小二哥?” “呃,哦,那个,大夫……就,那个,有什么要求,说就好了……”小二也有些尴尬,回过神来—— 不回神不行,刚才还有几分娇弱的“病美人”在这个人掉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立刻就换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孔瞪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简直像是有刀子扎一样,吓死人了! “恩?”这个小二怎么怪怪的?她也没往心里去,而是关心起了自己的徒弟,“凤鸣,不舒服的话要赶紧说哦,我这里有专门找人配下的药,不过……苦了些就是了。” 想起来那个味道,她都想打哆嗦。 “恩,师傅,知道了。”他就是忍不住想跟这个人撒娇。 果然她就是拿这个样子的小徒弟没法子啊! “好了,去躺一会吧,我去给你叫点吃的来?” “不饿呢……师傅,陪我一会吧?”他躺到床上,拉住她的袖子无辜的冲着她眨眨眼,小声哀求道。 “好……”她的软肋在哪里这个徒弟吃的死死的——无辜又无助的眼神! 任百里拉了椅子来,盘腿坐上去开始打坐调息,栖凤鸣不很习惯的睡在窄窄的床上晃着晃着,也终是睡着了。 有师傅的气息在,他什么也不用管,安心睡觉就可以,这就是他这些天来的感受,休息的非常好。 她调息完了也就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黑了,徒弟还睡得香,自己肚子也饿了,于是悄悄出去点些吃的。 下到了甲板上的大厅里,却见人已经不少了,大家都或吃或聊或听曲,很是热闹。 小二一见她下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哟,爷您下来了?那位小哥可好些了?来点什么?” “还好,多谢惦记,上个翠米甜粥,剩下的小二哥你看吧,还是来些清淡的。一会我拿上去。” “好说好说,您坐,先来壶茶稍等。” 小二摆下一壶铁观音,上了一碟玫瑰花生、一碟子豆黄和一碟子糖缠膏,并了一个果盘来,自下去张罗了。 她一边就了那些点心果子喝茶一边听人们闲聊,倒也惬意。 不隔一回,外面进来一个穿了粉紫纱裙、抱了琵琶半遮雪白酥胸的卖唱女子,款款一弓身子,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就开始一拨琵琶,唱了起来。 ------------ 初遇天音教 小徒长见识 栖凤鸣醒来的时候虽然不见师傅,但是也不着急,总算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丢下自己,也就懒懒的蹭了一会,起来洗涮漱口,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久等不见她回来,坐不住了,出了门找人。 等他一路心急火燎的找出来,却发现她人正在大厅里听曲子呢! 松了一口气,他走了过去,坐到她身边,端起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端到嘴边,才觉得有些不对—— 整个大厅里除了琵琶曲在响,什么声音都没有,每个人都面色凝重,不少人的额头都沁着汗珠子。 他也发现这茶杯里的水居然在激荡着,还在溅着细小的水花! 同时,耳朵里开始嗡嗡的鸣响,一股异样的寒冷沿着脊背蹿了起来,胸口顿时觉得憋闷,眼前发黑! 这曲子,有问题! 就这时候,任百里搭在膝上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一小段真气输了过来,将那股憋闷之气驱散,他渐渐觉得眼前清明起来,耳朵里的声音也不见了,又重新变成了曲子。 他细看那卖唱女,柳眉杏眼蜂腰,云鬓斜堆,风情万种,说是烟视媚行,却又让人隐隐觉得不可亲近。 这琵琶看着只是寻常,这手法也无偏颇,但是这一厅的人都很不舒服的样子,说明自己刚才感觉到的也不是一场梦。 他又看看任百里,却见她面色只是平常,一手支撑了下巴,正闭这眼睛合着节奏点头,一很是享受的样子。 但是握着自己的手却已经沁汗,想来也不轻松,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只的乖乖不动。 不时,一曲结束,整个大厅竟似一下松懈了一下,整个空气里都可以听到长长的出了口气。 “啪啪啪”,任百里听完,抽回了自己的手,鼓起掌来,“妙曲真是妙,在下两年不曾听过能将《南乡子》奏的这么好的人了,姑娘,若是在下冒昧请姑娘为在下谱下曲子,不知姑娘可愿意?” 那个卖唱女嫣然一笑,“灰衣生开口的话,小女子又怎么能不同意呢?” “姑娘说笑了。”她也笑了,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灰衣生,这此怎么到扬州来了?”那卖唱女坐到了他们跟前,听口气,竟似认识任百里一般。 “来扬州自然是看美女。” 任百里也笑咪咪的叫来小二,又上了几般点心茶水,和那卖唱女聊了起来, “既然来扬州地界上,又怎么能不先知会‘天音’的姐姐们一声。” “多时不见却还是一张贫嘴,”那卖唱女神手轻戳一下她的额头,亲昵的足够让栖凤鸣皱眉头了。 那卖唱女瞥了他一眼,“这次来,还带了这么一个美人来看美人?” 这样俊秀的男子,实在是少见,就算是美眷云集的扬州,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这个女人,怎么看都太轻佻了,他不喜欢! “姐姐玩笑了,这是我的弟子,今次出来,带他见见世面罢了。” 任百里避重就轻的一笔带过他, “总之是知会到姐姐了哦。” “知道了,灰衣生重现扬州,怕是又一时落个洛阳纸贵了,我倒好先去存些纸来赚一笔,”那女子笑罢, “不知道灰衣生先去哪里?” “自然是‘云水榭’。” “哼哼,仔细贵娘剥你的皮。”那女子娇笑一声,随手又拨了几下琵琶,却似京东大鼓一般,半念半唱道, “灰衣生,有三绝——丹青妙笔绝天下,儒雅风流无二出。” 栖凤鸣半皱眉头,却发现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似乎这灰衣生就是指师傅,但是却又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待想问问,却见那女子已经笑着离开了。 待那女子一走,任百里顿时脱力一般趴在了桌子上咳嗽起来,栖凤鸣骇得忙倒过水来给她,她漱漱口,又吐到了杯子里,却见里面带了血色! “师傅?!”怎么好好的吐血啊? 她摆了摆手,明显带这疲惫,“咬破舌头了……果然厉害……先……回去……” 栖凤鸣连问都没敢多问一下,直接抱起她人就回去,关上门窗。 任百里坐在那里调息到三更,终于才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打个哆嗦:“天音调,果然厉害,还好我先下手了,否则,怕是更惨吧……” “师傅,怎么回事?!” “你可知道刚才的卖唱女是谁?” 栖凤鸣摇摇头,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物! 任百里有喝了口水,这才开始慢慢解释起来—— 原来这扬州地界上一股不可忽视却有让人摸不着的势力,就是这个“天音教”,这个教明面上看,不过是满布扬州的秦楼楚馆,实际上却是天音教的势力在掌控,教中的人善于利用音乐来扰乱人的真气而后下手。 她之前也算是对这个教有些耳闻,才会在觉得不对的时候先咬破舌头让自己清醒,然后在运真气抵抗,这才不过耗损些真气,而那些毫无觉察的,恐是五内都有震动吧! 栖凤鸣这也才明白为什么任百里会输送真气给自己,“可是师傅,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受那么可怕的影响呢?” “主要是你的‘不周心法’有个妙处,因为不周,所以可以减缓对你的影响,不过时间长了也不行,我没时间与你说明白,也只好先这个样子了。 对了,你可看出那女子有何不一样?” “没看出来。”初处见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寻常的欢场女子,别的倒没有多想什么。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兰花的香气?”这孩子的眼力需要慢慢锻炼啊! “有,很淡的味道,不过很浓厚。” “恩,你光是闻到了,还不明白,那可不是随便的香粉,那是一钱香粉就值一钱金子的‘芷兰’,是‘凝香山庄’最好的东西了,一个卖唱女子能用得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她冷笑一声,这个卖笑女应该就是天音教的分教主、人称“媚姑”的尚椰是了,那把琵琶的弦,怕就是她的武器。 这个人会突然出现,怕是有什么人开罪了天音教,其他人,不过是无辜被牵连罢了,不过这个天音教出手恨辣了些,行事又隐秘,暂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听那人的意思,莫非贵娘也是天音教的…… ------------ 我在你的世界 占几分 栖凤鸣只得承认自己确实是长了见识,没想到初出江湖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想起师傅两年前无人带领,究竟吃了多少苦才到今天? 她还在想贵娘和天音教的关系,而她的徒弟却又想起来那个女人说的话,“师傅,这灰衣生,可是在说你?” “恩?恩……” 任百里语焉不详的哼了一声,显然没有听进去,正这个时候小二也送了她点的吃食上来,于是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咦?这酒我可没有点啊。”她看这一起送来的精致青花小坛子奇道。 “哦,这是尚姑娘吩咐送来给您尝尝的。”小二现在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敬畏——这个人是谁?居然能让尚教主这么在意?! 果然是尚椰! 不过她还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道:“原来是尚姑娘啊,真是多谢她的好意了。” “尚姑娘说希望灰衣生能赏个面子,晚上不要出来,否则总是不好。”小二说这话的时候也打了个哆嗦。 “美酒醉人。”她笑笑,挥退了小二。 小二确定这个人明白了尚椰的话,也就安心复命去了。 “师傅?”栖凤鸣不安的看了看她,“怎么办?” 原来是贼船! “烟花之地本就是非多,惹上天音教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用多猜也能想个大概,那些人真的以为这些卖笑女子软弱无靠吗?惹到天音教…… 怕也不过是冤魂索命罢了! 当成自己不知道罢了,她摇摇头,举起酒坛子冲栖凤鸣晃晃,“那么,喝一杯怎么样?” 推开窗户,下面的丝竹之声传了上来,听得不太真切,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偶尔听不真切,或许还有一两声奇怪的声音。 对着一江清风明月,听着江水滔滔,到也别有一番意趣。 她饮了一杯酒,叹道:“江湖岁月多崎岖,何如人生酒一杯!凤鸣,拿个笛子来!” 栖凤鸣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乖乖的取了墙上挂着的笛子来,递给她。 她接过笛子开始吹起了一首他没听过的曲子,只是觉得沧桑,也有些忧郁。 恍然见一扇门推开,看见的是外面湛蓝的天空,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落。 桌子上压了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很多字,也许什么也没有写,似乎盛衰兴败都在里面了,只是一半纸上字,一半让人猜。 这里面分明听得到将军烈马,游子情怀,伊人红妆待烛下,落落秋千湿雨后。 一转调子,又变得激烈起来,似乎在邀月入怀,酒杯倾天地忘怀。人间世事,恩怨情愁一时起,醉眼睁开,却缥缈见高楼烟景,一半云遮,一半烟埋。 委婉处,也终于知得,什么事大不了,也不过当年与那人一起举杯邀月,风中共醉来得更痛快! 栖凤鸣不是没听过任百里吹奏,只不过她纵是才华横溢,却也任百里 没有多少在乐上,不过是一个“工匠”级别罢了。 但是怎得今天这一曲,荡气回肠! 师傅常说,一支好曲子,就要听感情,真的高人在演奏,闭上眼睛就能体会他要说什么。 师傅,你又是,要说些什么呢…… 她一曲罢,端起小酒坛,将里面的残酒一口喝完,随手就将酒樽丢进了江里! 衣袖翻飞处,人却昂首望月,那一瞬间,他都想伸手拉住这个人,唯恐她就这么乘风而去,化在这月光里! 她忽然长叹口气,抓过笔墨,手一挥,写就几个字,然后就倒进床里,安然去睡觉了。 他有些心惊,先给她拉起被子盖上,拿起纸来,却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焚江煮月,江动影动月不动”。 他一愣,推开窗去,果然见一江水中半弯碎月,正个是焚江煮月! 师傅,你的世界,原来这么大,我在你的世界里,又占了几分…… ------------ 丹青妙笔绝天下,儒雅风流无二出 任百里这一睡就睡到了天明,栖凤鸣这才发觉不太对——她身上的青草气息越来越浓重了,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这样的气息,而这个人却怎么叫都不会醒过来! 中毒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但是却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中毒的,因为自己明明就是和她吃一样的东西和一样的酒啊! “因为我的药和她本身吃的药会有反应,所以你没事。”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进来一个一身紫的女子,大约二十五六上下,身段丰腴,鹅蛋脸,飞挑翠眉,水汪汪的眼睛先是瞥了他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但是却转到了躺在那里没有知觉的任百里身上时,有显得有些哀怨似得,直看得人心生怜惜,恨不能拥在怀里好好疼惜! 栖凤鸣并没有多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样貌如何,但是一个转身挡到了她身前——这个女人走路如此轻,居然也是练家子! 那女子斜斜看了他一眼,“你是她的弟子?” “你是何人?”任是何人,也休想伤到她! 那女子轻哂:“这个人果然爱个美色,弟子都一个比一个漂亮……” 主要的相貌,在美人云集的扬州也算不出前三了! “你究竟是何人,要将我师傅怎么样?!”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一个折梅手就翻了上去。 那个也不出声就和他过起了招,两人你来我往,眼花缭乱,却是出奇的一致,都保持了沉默,似乎担心吵醒梦里的人。 虽然这个女子也很厉害,但是毕竟敌不过栖凤鸣的“专业出身”,很快就露出了破绽,被栖凤鸣给抓住手腕背了起来, “拿出解药,要不我就拧断你的手腕!” 他不是狠人,但是事关到她,他狠起来不是人。 那女子脸色苍白,连额头都沁了汗出来,“她不过吃了我的‘一梦十年’,等到了……扬州喝……了‘绿水青山’……自然就会醒……了……”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若是明天她还醒不了,我便杀你陪葬!”他哼了一声,也只得信了这个女子说的话,松了手。 那女子揉揉发紫的手腕,看这她苦笑:“你啊你,什么地方找来这么个厉害的人?以后你,怕是连个影子见不着了吧……” 栖凤鸣心里一动:“你……认识她?” “我认识的她?”那个女子笑笑,“我认识的她,和你认识的她,真的就是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沉吟一下:“是个很好的师傅,人人都很羡慕我有这么个师傅……灰衣生,有三绝——丹青妙笔绝天下,儒雅风流无二出……也是她吗?” “呵呵,你果然不知道……”那女子笑道,“你口中说的人,和我认识的人,不一样,我认识的灰衣生,一年前在扬州的花集上一篇《问牡丹》洋洋洒洒千字文,让微服凑热闹的两江总督大惊,拍案而起,直呼‘灰衣生可以为侯也’,而那灰衣生却只是簪花饮酒去了,连个名字都没流,那篇《问牡丹》让整个扬州一夜纸贵,整整半年,扬州,都安静不下来,却再也找不到这个灰衣生了。 那文章华彩出众,那一手字更是让人惊艳,更何况那灰衣生之后赢得花魁的青睐,却只是饮了一夜酒谈了一夜风花雪月,满腹才气让花魁倾倒不已,但那人却依旧谨守君子之道,更无半分轻薄,临走为花魁泼墨,颇有风度,让人更是惊探,这才有了这一句‘灰衣生,有三绝——丹青妙笔绝天下,儒雅风流无二出’。 这些,你可知道?”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从来每听说过。 “这样风流才子一走一年没有消息,就似人间蒸发一般,就连总督大人都在找,却丝毫不见消息,今天才得到消息,说是灰衣生出现在扬州……这样的事情,你能理解吗?” 他想摇头,似乎又觉得能理解,一时倒愣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才好。 自己认识的那个任百里,和这个女子说的灰衣生,怎么听也是两个人啊!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谁,全扬州都只知道他叫灰衣生,别的,再不知道,没人知道她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那女子走过去,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在扬州混的人,都知道漂亮的皮相什么都不是,像你这样的美人,却是这么狠毒,在那个烟花迷乱的地方,唯有才华让人觉得惊羡,一颗坦荡的心比什么都更让人向往。 可是你看你,却是一阵风,让人捉摸不透。 你要是能一直这样睡着多好,这样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栖凤鸣觉得这一刻,他真的听懂了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东西——这个人,就是像一真风一样,抓不住,留不下。 看这那张安静的睡颜,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说的没错,这样的她也好,至少能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 徒弟不喜欢扬州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睁眼,惊奇的发现自己面前的紫衣女子,惊奇的大叫了一声:“贵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你一觉睡到这里了,还问什么。” 贵娘——那个紫衣女子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半笑的混了过去。 她也并非全然不知道,也笑了笑,伸个懒腰,起来活动一下,“久不见了,这里还是和一年前一样啊。” 栖凤鸣微皱眉头,心道果然,这个女子说的,都是自己的事情。 云水榭正是扬州最有名的青楼,贵娘也正是这里曾经的花魁,不过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这里的老板娘了。 这间屋子正是她的闺房,而她那时画下的画正挂在中厅。 有贵娘的安排,她自然是过的逍遥,白日里带着自己徒弟到处逛逛,吃喝玩乐,夜里就在这里坐这听曲子,过得甚是逍遥。 只不过栖凤鸣的脸色不是很好,明明一张俊脸让人想靠得更近一些,却又是黑黑的,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他很不爽——当然不爽,看她随便去什么地方都有人事先安排的妥帖,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唯一了解她的人!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脸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 “哎哎,你看你,带你出来玩玩,老黑这一张脸可怎么好?”要不说她神经粗大,居然不明白这个玉雕也似的人脸黑,倒是爬在船边上一边摘了菱角吃一边观赏眼前的烟湖美景。 栖凤鸣没搭理她的话,手下只是为她默默剥着菱角——你要他怎么说?说师傅,我们会去吧,我讨厌这个地方! 在这里,你不是我认识的你,我衡量不出来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我更害怕发现,这个不一样的你的世界里,似乎没有我,也一样很精彩…… 这个世界里的任百里很快乐,她似乎在这里有更大的地方可以挥展翅膀——她更喜欢的,不是武功,而是书画,这样的世界,更适合她! 这样的世界,和自己却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是说,一旦这个人走进了这个世界再不回来,他似乎, 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很烦躁,这一叶扁舟的空间就太小了,于是忍不住走到船头透透气。 这个时候正是采菱时节,更是有了不少世家子弟、深闺女子结伴出来游玩,自然是盛装出行,与这五湖烟景一争高下。 只是谁能想见水声响出,出现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那一袭白色似乎被太阳点染的会发光一样让人眩目,细腻的皮肤和那白衣都没有界限。 却是那漆黑的眸子映了这水波明媚,也没有能稍微缓解一下那轻蹙的眉头里的轻愁。 这……这还是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神仙出来玩呢! 不过这个神仙眼神阴邪了点,那双飞挑的细凤眼看来就和要前世债的鬼一样邪乎——不过鬼也是艳鬼一个,让人心肝都催也是觉得值得的。 “凤鸣、凤鸣,”她冲着自己徒弟招招手,“外面风大,着心凉了。” 其实她是觉得有些害怕——怎么他一出去,周围就莫名其妙的围上来好多船?撞了就麻烦了! 栖凤鸣闻言笑了,顿时让这五湖烟景上硬开出了满满的桃花! 这……这究竟几月了啊?!人们都傻了,眼睛直得回也回不了玩! 他笑意盈盈的又窝回去,靠着她坐下,将自己的重心方在她身上,整个人窝在她的膝上, “师傅,什么时候走啊?” “哟哟,才来了几天就说要走?” 栖凤鸣从小就这么黏,她倒也习惯了,由了他,“一日看尽长安花多无聊啊,咱们慢慢玩几天啊。”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一到这里,你就不再只是我的师傅了。 “怎么也要到了能说东贵娘借个美女出山的时候啊。”其实她也很想早点完事啊!可是贵娘冷笑几声,说要是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别想啊——至少要到过了下旬鲜花会才行! 这鲜花会就是新人出阁的日子,还指望她能给捧场赚钱呢——人情是人情,不能误了赚钱的工夫是吧! 更何况是她有求与人家,只能忍了。 那一瞬间,栖凤鸣觉得自己干脆去撞个女人给她去骗人的心都有了——他以前可是很在行的! “师傅,这里不好……江湖,一点都不好玩。”趴在她的膝上,忍不住抱怨多多。 “是啊,不好玩,可是你必须要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她长叹一声,转头看这外面的旖旎水光,不说话了。 他开始有些明白了,其实师傅并不想在江湖,她想要更自在的生活,但是在江湖的小池塘里,她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紧紧抓住她的衣服,似乎这样就能抓住她的人…… ------------ 闻曲认人,姑娘你是谁 这几天说慢也慢,说快却也快,转眼就到了“鲜花会”的日子里,整个扬州就像被花包起来一样,让你彻底迷糊了月份——现在,应是三月吧? 鲜花会在一艘巨大的画舫上举行,有些像是一个巨大的戏台子,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空出来给要出阁的女子们,周围画帘垂了下来的全是最好的席位,给的是可能的大买家的,而剩下的都是给看客来拉气氛的。 她么,自然是坐最好的位置了! 栖凤鸣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是却也不肯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鬼地方,自然也就跟了来。 其实贵娘也不想他来,有抢风头的危险啊!可是又不能将这个恋师的家伙丢出去,只好将他们的画帘特意加长了些。 无聊!栖凤鸣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却终是乖乖坐着不肯说出来——因为某人兴致高昂的很。 你看看那些女人,一个一个的俗脂媚粉,他都看不上眼,还指望别人看上不成! 都几时了,还不能回去睡觉,周围吵也吵死了…… 总之他千般不满万般不快都是因为旁边这人今天晚上就没有怎么注意过自己,心里不舒服! 她只是新奇,想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让人眼亮的新人出来,只可惜到现在,还是没有啊…… 扬州的质量也下降了不成? 正她想呢,忽然见上来一个青衣女子,一张瓜子脸,眉眼如画,薄唇微抿,怎么看着有些刻薄,但是偏偏那眸子里就是春水一湾,削肩膀还偏穿了一件露肩膀的衣服,看着那锁骨弯弯,真不知道能溺死多少人! 感觉到周围的人忽然变得很认真,他也就细看了女子几眼,不由得撇个嘴——瞧那尖酸刻薄相! 其实任百里倒不是瞧上这人怎么样,而是开始想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她一向记不住人的长相,不见个十面八面的,能叫出名字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个女子,居然让她有很熟悉的感觉,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见那女子面前放了张筝,就听那女子调了下音,开始拨了起来。 这一拨倒好,曲子她竟然是听过的! 两年前祝江风波亭里,她曾和一个酸秀才喝酒,那秀才弹得曲子,她填得词! 这个女子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曲子?! 正想呢,就听那女子停了下来傲然道:“谁若是能对上这词,先让姑娘满意了,再说别的!”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好大的口气! 一个卖笑女居然敢放这话出来,以为自己是谁?!当下就见有人开始铺纸研磨准备要她好看! 那女子悠然的弹着曲子,很有些示威的意味。 她想不出个究竟,想了想,还是探探底在说,当下就合着那曲子唱了起来, “曾是年少无端爱风流,意气凌霄不知浮生愁; 狂歌对月笑罢千盅酒,一醉解千忧。 曾叹恩怨情仇如蜉蝣,朝生暮死何必妄自求; 不如共我飞花携满袖,爱与恨、各自休。 若知三千溺水,一瓢洗白头;弹指情弦暗扣; 笑里凋去红颜,青丝一夜走; 倾觞不记韶华、凭谁留。 举樽凭栏,空碎流年在喉;光阴荏苒,空忆当年执手; 梦醒千年后、江山似旧温柔,谁共千秋? 逝者如斯,坐看白云苍狗;瀚海桑田,独望风雨满楼, 半生轻狂客,半生泉下相候;寂寞谁收?” 四下的人都不出声了,这词简直就是为了这曲子出的,天衣无缝,再看看自己纸上的,也只好去烧个柴火! 那女子听罢,将琴丢到一边,高声道:“此曲可完?” 这样的话,她听过,两年前,也是一个女子,一曲罢,忍不住出声高喝——只是,那个女子不是这个样子啊! “不过上半阕,姑娘你……” 周围一看不对啊!莫非他们认识不成? ------------ 大小姐登场 正这个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一片嘈杂之声,还有人扑通扑通不断落水和哎呀的惨叫声。 在她听来,明明就是有人在外面用鞭子呢! 还没等她探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一袭红影飘了进来,一条蛇鞭使得呼呼生风,那些护丁但凡挨着点就是一个血道子,还敢上前的,直接被掀进水里去! 好厉害的鞭法!不过忒狠毒了些…… 那些护丁一时也被吓住了,待在那里不敢靠近。 众人这才看见这居然是个美丽的女子! 微褐的皮肤和着似火的红衣,娥眉飞挑,杏眼斜飞,一看就是性如烈火的豪爽女子! 一条赤炼鞭被她耍得呼呼声风,婀娜的腰身给一条白色的腰带裹得不堪一握,一头青丝辫了起来给发巾包住,纤细的手腕上还带着皮护腕,一看就是练家。 那女子杏眼一横,开了口:“我就是来看看选美人怎么个选法!” 这、这是青楼啊…… “西域人?”栖凤鸣愣了一下, 分明就见那女子的眼睛是浅金色的! “好个直脾气的女子!”怎么看也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新鲜? 她叹是叹,但是却也不能看这女子再猖狂下去,于是纵身跃出,一把抓住那个女子的鞭子, “姑娘,且住手,莫连累无辜。” 那女子见居然有人徒手抓住了自己的鞭子,心下一惊,一扭头,却见是一个一身青衫的布衣男子,看起来很是诚恳的样子。 “哼……”那女子一翻手腕,“你们中原人,就是爱管闲事!本姑娘又不是不给钱!” 说完空出一只手来,随手就是一掷! 她也不含糊,随手一接,轻轻巧巧的稍微一侧,就将那一道金光接在了手中——一片金叶子。 那女子一看连偷袭也不成,干脆将手中的鞭子一丢,从腰里抽出一把软剑来! 哎,这个女人……她叹了口气,不想和这种大小姐认真,也就想着能下了台就算了,于是只是一味闪避,没有真的动手的意思。 但是她能忍下去,栖凤鸣可忍不下去,早就抽出剑扑了过来。 那女子只觉得一道白光袭来,也就丢下任百里和栖凤鸣缠斗起来。 凡是有危险到自己师傅可能的事情他向来手下不留情,这次更是发了狠。三下五除二就将那软剑拨得飞了起来! “凤鸣,手下留情啊……”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她忍不住出口提醒。 但是同一时间,她也听见了四周有异样的风声刺破,冲着栖凤鸣飞了去! 暗器! 哼,不动手是客气,别当她没脾气,转身抓起盘子里的葡萄就来了个“天女散花”! 众人只是听见空中响起若干金器撞击的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点火光处,见有散发着葡萄味道的液体四溅开来! “暗处伤人可非正途,你家小姐大脾气,需得教育,难道下手也没个懂事知理的不成!” 她话音一出,那边栖凤鸣也早将剑刃抵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晃,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五道身影,皆是高大威猛的彪形大汉,出着打扮也和这女子一般,一看就是西域人。 为首一个老者连胡子都辫了起来,不过看起来倒是稳重,几步上前,操着古怪的强调道:“这位侠士,看你也是磊落之人,老夫也就替我家不懂事的小姐赔个情,适才出手,也不过是担心小姐出事,希望侠士见谅。” 她也不是真的要怎么样,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冲着自己徒弟点点头,示意放人, “果是如老人家所言,在下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倒是生生搅了我的好戏。” 那老者一看自己家小姐自由了,也就示意手下的人不要动手,道:“我家小姐初来中原,很不规矩不懂,之前的损失,我们赔偿。” 说着就见一个大汉掏出一张银票来交给那边的护丁。 “敢问侠士高姓大名?”这个人不简单,居然能将二十枚金蜂刺一个不落的打下来,实是不简单! 只是他来中原已久,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呢? 只可惜还没等她说话呢,那边那大小姐一巴掌就挥了上来:“无礼之徒,居然敢动本小姐下手!” “哼!”他可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才不打女人呢!一个折梅手就将那大小姐的手翻到了背后。 “小姐……”老者一看,无语了——小姐啊,您看看好不好,这两个人不简单啊! “凤鸣……”她也无语,自己这个徒弟怎么似乎对人情世故什么的不很明白啊?对女人也下手毫不留情。 “哼!”他一甩手,将那大小姐甩了一个踉跄,走到了师傅的后面。 “你……”那大小姐恨恨,但是又知道惹不起,也只好不言语,狠狠瞪了这两个人一眼——等着!本姑娘记住你们了! 护丁们一看也有人出头了,也就开始清理场面了,那老者也识趣的没有再问什么,带着自己小姐走了。 ------------ 另外一个弟子登场 结果这一波没完一波又起,刚才那个花主见没事了,就直接冲了上来,把软软的身子直接就送到了任百里的怀里, “任公子,果然是你!” “恩?”居然还知道她的名字?! “我是烟儿啊,你不记得了?” “烟儿?”她很迷惘,顺便看了看自己徒弟,意思是,这人你认识吗? 栖凤鸣瞥了她一眼,不想理人,却又实在看着那个女子趴在她怀里碍眼,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将那女子提着领子拎到一边。 “喂,你这个人好无礼貌!真个是任公子的弟子?!” 烟儿忿忿,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两句,却忽然想起来这个人厉害的很,可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也就摸摸鼻子罢了,转身拉起任百里的袖子, “任公子,赶紧将我赎回来,我家小姐和公子还正找你呢。” “你家小姐和公子?”她眨眨眼睛,忽然一拍手,“是了,你家公子是不是酸秀才?你家小姐是慕容楠风对吧!” “……任公子好记性……”烟儿翻个白眼,心道好么,自己在这里演了半天戏为了引起这个人的注意,却不想这个人是一点记性也无,还不无直接告诉他罢了! 是了,两年前风波亭自己和那酸秀才一支曲子引了段好因缘来,将一个半仙也似的大美人引了来与他们引酒谈天,然后与酸秀才一来二去怎么的,就成了! 她倒几乎将这事情忘记到天涯海角去了,那个时候半仙旁边跟着的小丫鬟确实这个烟儿没错! “要我赎你?我没带多少钱出来啊……”这家伙也算是名动扬州了,这个价钱可不好说了。 “若是先生肯将这曲子买与我的话,多少钱我出了。”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成俞?你怎么在这里啊?!” 面前这个面带微微笑意的黄衣男子正把玩着一把玉扇,对着任百里竟然微微躬身一鞠,很是恭敬的样子。 这个乐成俞正是她两年前游荡时一时兴起收的一个弟子,一直在他家教他习字作画近一年,然后是她觉得无聊,后来钱也赚了差不多,也就辞去了西宾先生的职位,自己去闯荡江湖去了。 真是不想居然在这里能碰到他,任百里自是喜上眉梢,忙将他介绍给栖凤鸣, “这是乐成俞,正是北堰乐家花阡陌乐成俞与的亲弟弟,之前给大师兄的那瓶酒正是他家给的教资呢,成俞,这是我徒弟,栖凤鸣。” “徒弟?”乐成俞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先生原来还会武呢?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 “呵呵,那不是我的专项。”她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哦,那么就请栖兄多多指教了。”乐成俞没多问什么,很恭敬的将栖凤鸣尊为兄长。 “……彼此彼此。”眼前的人温和谦恭,应是师傅喜欢结交的类型。 “不过说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这次出来还真没带多少钱,猛得一说要我出大价钱赎人,我还真没准备。”她无奈的笑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烟儿这个惹事精。 “本来姐姐也正想为酒寻个好流传的口彩,我也就是出来找些灵感,却不想正在这里碰到先生,正巧听个这曲子,也是机缘凑巧了呢。” “好啊好啊,记得多买点钱,也分我些做个体己钱,自从小姐跟了那酸秀才也没个钱好赚,搞得我也很辛苦啊!” 烟儿故意夸张的叹了口气,却是也毫不掩饰自己青葱一样的细嫩手指,哪里像是个受苦的! “是了是了,那就敢问烟儿姑娘要价几何?” “五千两,一分不少。”看这个人也是个有钱的主儿,烟儿也不含糊,开口就吓人一跳。 “好。”乐成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下就将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裸的交易,忍不住叹了口气,“天,我这要哪辈子才能还得起啊……” “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栖凤鸣冷冷一哼,将她拉了过来。 怎么说他也是景风堂的掌门,这点主还是做的了的。 “先生玩笑了,弟子说过了,先生每一幅字每一幅画弟子按市价收购,绝对不会委屈先生的。”乐成俞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诚恳,诚恳得让栖凤鸣在一边直磨牙。 于是皆大欢喜,烟儿轻巧的将一千两装进自己腰包里,跟着金主任百里风风光光的走了,造就了扬州的又一个传奇! “先生现在住哪里?”一场闹剧结束,每个人都已经显露疲态,乐成俞问了一句。 “现在云水榭住。” “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乐成俞味皱眉头,“先生,弟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但先生性灵好洁,那总不是个好住处,我现在六必居包了个小院子住,怎么说也是个清净之所,而且也多有空余,不如先生也一起去住吧!好久不见师傅了,弟子很是想念先生,想和您好好聊聊。”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褒贬不带,就连贵娘也无话可说,和她说了几句什么,也就让她去了。 栖凤鸣自然是不想去,但是又不放心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弟子,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乐成俞说的很是随意,但是这六必居却是全扬州最好的客栈,能包下一个院子自己住,那也是需要钱的。 这北堰乐家就算是天下有名的酒庄,这少爷出门是不是也太排场了些? 只是这个问题只有烟儿想到了。 只因为任百里一来对这些没什么感觉,随便条件苦或不苦都好,她都不很在意,二来她在北堰乐家待了一年,乐家的本家比这里过的还要豪华,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栖凤鸣而言,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大门派的掌门,自小又是被任百里娇惯出来的,自然也没有什么。 于是烟儿只能翻翻白眼,心说早知道这些人这么有钱,当时再敲两个才是! ------------ 一夜失眠的三个人 你看你看,明明不过一个酒庄的少爷,怎么随便出来就带着好几个仆人啊?!你在看那些仆人,一看就是很有分寸教养的家养奴才,和雇来的他不一样啊! 这个北堰乐家少爷看来温文而雅的,也不知有没有意中人? 不过等等,太漂亮的人都没没有什么好东西,嫁人还是须得像酸秀才或者是任百里这样的才好,看看这边的玉雕冷面人,再看看那边的笑面金公子,烟儿忽然打个哆嗦,又朝任百里靠了靠。 不过这不靠倒还好,一靠倒靠出事来了—— 被这明显有恋师倾向的玉雕冷面男的刀子眼给扎了好几下不算,为什么就连那个笑咪咪的公子看她的眼神也很不舒服呢?! 等等,难道这两个人对任百里他……都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苍天啊大地啊!这样的好男人怎么都开始喜欢男人了?!让她这样长的漂亮又有小钱的女子怎么嫁地出去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任百里会莫名其妙的接受到烟儿带了点敌意眼神的缘故…… 回了六必居的时候已经要天亮了,几个人也没时间说什么,各自进了屋子倒头就睡觉去了。 ……好吧,睡着了的只有什么不想的任百里。 北屋里的乐成俞看着黑呼呼的西屋,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借着将落不落的月光坐到了桌前,摊开了拓本,借着月光也看了个清楚—— 那分明就是“汗青园”三个字! 想起月前在景风堂和她碰到的时候那份惊讶,现在他倒是更惊讶了几分——以前在乐家的时候,他自然能查到她是女子,却没想到深查一下她的来历,只是爱她的才华,却从来不想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到她! 他从景风堂出来立刻开始着手查她的真实身份,却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下无奈的直摇头——以他黑金楼的手段,就连皇帝昨天晚上吃了几道菜都能查个清楚,居然查不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本来已经够让他堂堂江湖上最有名的黑金楼主人丢面子了,事实却似乎为了向他证实他想得太简单一样,今天就让他又见识到了更想不到的一幕! 说来他到也不是无意中在这里碰到任百里的,而是一直派了人跟着她来到扬州,本想来个“巧遇”再探听点消息,却不想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道她随手丢几个葡萄就能将那金蜂刺打下来么!那可不是人们以为的高手灌注内力就可以做到的! 他黑金楼主人的眼睛可不是一般的毒,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白混的,几乎是同时就将几颗飞偏的葡萄送到了他的手里—— 那葡萄已经被冻成冰疙瘩了! 也就是说,她当时丢出去的,是已经冻成这冰疙瘩的葡萄,所以才能将那金蜂刺生生打了去! 这是十月,凉是凉,却也绝对不会将葡萄冻成冰! 饶他是知道不少江湖秘史的黑金楼主人也是想了很久才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已经绝迹的“断水诀”?! 你道为什么叫“断水诀”,那自然是能让水断流,但是你怎么才能让水断流啊!无非就是将水冻成冰罢了! 这说不过一句话,可是要有什么样可怕的内力才能将水冻成冰啊?! 也就是说,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会是多么深厚的内力,简单点说,要是按照最循规蹈矩的方法修炼的话,没有一、二百年休想啊! 可是你想想当年谢朝暮,才三十不到就成名了啊! 若不是这“断水诀”能吸取别人的内力据为己有是门邪斜功,那么就必然有独到之处,这也就是让整个江湖为之痴迷的原因啊! 不过自谢朝暮一死,再无听说有谁能练成“断水诀”。 要不是情况紧急,怕是任百里也绝对不会出手的。 能在转眼间将葡萄冻住,怕是她至少已经练成七八分了吧! 任百里,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而在东间的栖凤鸣也睡不好。 不出来不知道,以为她的世界只有景风堂这么大,真的一出来,才知道她的世界有多大,自己根本无法想象。 这么多人看到的是这么多不一样的任百里,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全部,谁也不能说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就是任百里,但是哪一个又都是她。 好吧,那些只认识她一年二年甚至几面之缘的人看不透也就算了,为什么从小被她一手养大,在一起整整十年的自己也会觉得她这么陌生呢? 师傅,你究竟是谁?我只能怎么忽然觉得不认识你了呢? 而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有个人没睡好,那就是烟儿。 她还记得两年前和小姐在风波亭遇见任百里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才华很是不错,就连那么挑剔的小姐也看上了他的才华,而且这个人笑起来也很温和,对她和对她家小姐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对小姐或者自己的美色流露出什么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小姐最后还是嫁了酸秀才,而没有看上任百里,这对她来说是个谜,而且小姐又不告诉她为什么。 小姐说一定要听到这曲的下半阕,所以才会分头找个人,但是你能想见每次追到的只是他的脚步的感觉吗? 更奇怪的是,到后来连他的消息都没有了。 直到三个月前小姐推盘,然后叫自己来扬州,并且嘱咐自己,一定要将人带回来。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吗? ------------ 真假妙手摘星 其实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第二天醒来乐成俞就拉着她开始在花厅里聊天,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任百里一边听一边笑,看来也很高兴的样子。 栖凤鸣和烟儿插不上嘴,坐在一边吃着点心翻白眼。 乐成俞最后喝了口茶:“先生,您是江湖中人吗?为什么从不说呢?” 她摇了摇头:“呵呵,人在江湖,总还是混的,你们清白人家,未必愿意牵扯上我这样的人呢,而且,我也不想理会那些纷扰罢了。 还是这样自在。” “先生您说什么呢,不管先生是谁,都是我的先生,这一点是不会变的,难道先生还不信我?” 乐成俞说这些的时候很是认真,诚恳的连他自己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你有这心已经很好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再说再说。”她挥了挥手,显然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乐成俞只能点点头,看来一时是套不出个什么了,多派些人注意点她得了,“对了,先生这次来扬州,是为了什么呢?”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头大的很——要她怎么说是来抓妙手摘星的?而且这次贵娘那头也没有落下好脸,想要借人…… 乐成俞忽然一下想通了,心里偷着乐了一下,面上却装着有意无意的随口提了一句,“对了,既然先生是江湖中人,不知道先生可知道有个叫妙手摘星的也未?” 这话一出,她和栖凤鸣都竖起了耳朵,“是个小偷,怎么了?” “我们周围的酒庄都有珍藏好酒被偷的消息,甚至还有陈年好曲被盗的消息,弄得北堰上上下下都很不安定,却又出钱也拿不到这个恶贼,真是把姐姐急坏了呢!” 好吧,他是对美酒下手了,也不过是为了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份,让人们分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这个人倒是什么都感兴趣呢……”和栖凤鸣咬牙切齿不一样,她却是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笑得分明有些纵容无奈呢, “很想见见这个有趣的人呢!” 有趣……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吧! 乐成俞表面上装着有些吃惊的样子,心里却乐得要死——先生,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眼前,你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表情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这个女人不简单,要是行事不小心点就危险了…… 有趣?师傅,你说的有趣究竟是哪一方面?!栖凤鸣想起来那个猖狂家伙居然敢吻她、还敢说什么要“偷人”什么的,怎么也觉得“有趣”不起来! 不过,把那家伙的脑袋拧下来一定很有趣! 这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笑的那么扭曲……烟儿打个哆嗦,觉得根本不能了解这些长得漂亮的人心理在想什么。 漂亮的人都是有变态倾向的! 想她这样又漂亮又单纯的人已经没有了! “有趣不有趣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之前从镇江过来的时候听茶楼里有人说那个妙手摘星似乎看上了素颜姑娘呢!” 烟儿无意与他们的这些江湖事,不过江湖总是让人很好奇啊! “素颜?”乐成俞摸摸下巴,心说我什么时候看上的怎么都不知道啊? “烟儿姑娘说的可是夕颜花阁主人的素颜姑娘?” 夕颜是一种花,色白,黄昏盛开,翌朝凋谢,人们提起夕颜,总是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遗憾,真真是花无百日红。 只不过这朝生暮死的花却有着让人惊心的美丽,俨然月光带下来的色泽总是让人流连。 素颜显然是对这花极其真爱,在一片精心种植的夕颜花田中盖了一栋小楼,每天精心侍弄这娇媚的花,不过是人比花娇,在“琼花谱”上的排名比乐成俞与还要靠前一位。 这位素颜姑娘不仅精通弄花,却是常亲王的独生女,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更是亲王大人的心肝宝贝,想下手,怎么也要先通过重重亲王卫队的关,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栖凤鸣明显流露出鄙视,道:“还什么‘妙手摘星’,看来不过是一个采花贼!” 而且,居然还对师傅下手! 乐成俞装着好奇的听着,心里却是有哭说不出——他什么时候对亲王的女儿有意思啦?!他对那个女人没兴趣啊没兴趣! 是了,有人冒他的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好,有胆子盗用他的名字,想必是做好死的准备了吧?!居然敢破坏他苦心维系起来的形象,杀! “素颜姑娘?成俞啊,你姐姐还好吗?”她突然想起来乐时与,赶紧表示一下关心,否则有被那个女人揪耳朵的可能! “尚好尚好,不过就是时常提起先生来……” 乐成俞笑笑,这个手下对她可是又爱又恨。 对啊,乐时与并不知道她其实是女人,不过这样,也比较好玩不是吗? 任百里一向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偶尔看她惊慌一下,也是好的,看她脸红红的,也挺可爱的。 不要老在他面前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栖凤鸣忍不住了,站到她面前:“师傅,不去找贵娘了吗?” 就算是找那个女人也比面对着这个家伙好! “是啊,还是要去,这次还不知道要被做什么呢……”她叹了口气,一边嘀咕一边站了起来, “还有事情,就不多说了,至于那个妙手摘星,我会想法子抓住的,你告诉你姐姐就不要太担心了。” “抓他和那个贵娘有什么关系?”他承认自己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至少自己曾经放下过话,要偷她的人,*的话,他绝对是对她比较有兴趣,那个贵娘他没意思啊! 其实他想得什么任百里不是没想过,但是被自己徒弟坚决、没得商量的否决掉了! 诱饵什么的,想也别想!太危险了! 不是说会有生命危险,而是他觉得任百里对这个妙手摘星的兴趣已经高到让他警戒的临界点了! ------------ 她只是我师傅 “其实就是想去贵娘那里借个美人罢了。” 乐成俞眼睛一转,打开扇子遮住了嘴角的微笑,无比无辜的看了看栖凤鸣,道:“先生,我这里说句话,您别生气,说起来什么美人的话,这里多得很呢!” 任百里转头看了看,摇摇头:“不行,太危险了,要是烟儿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交代楠风姑娘!” “我说的可不是烟儿姑娘。” “恩?”任百里彻底转身过去,看了看自己背后站着的人,愣了一下,“你是说……” “高徒不正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吗?” 让你再一副想杀人的样子,我就且耍你一把!某人心理阴暗的冷哼着,准备看好戏。 栖凤鸣也愣了一下,看着任百里有些窘。 “你看,栖兄绝对是个妙人儿,而且又是武功高强,倒时候不仅不用担心危险,还可以帮着先生一起抓那个似乎很不好抓的妙手摘星,岂不大好?” “这……”任百里犹豫了——怎么说栖凤鸣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还是一门掌门,总是不太好吧! “先生也一定很想看看栖兄会是什么样子吧?” 化身为乐成俞的“恶魔”继续着自己的“游说”,像是引人堕落的恶魔,诉说着最甜蜜的言语。 “呜……”她其实,很想看! 可是…… 若是说小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太懂,只是想着让师傅高兴,所以也就算了,但是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要他在穿女装真是万般不愿意。 尤其还是这个家伙教唆的,纯粹就是为了看他笑话! 只是……师傅的眼神分明是很期待…… 半晌,他咬咬牙,“我做!” “凤鸣?!”任百里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徒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不过,我要师傅给我弄!你们别插手!”是师傅的话,他忍了,只要师傅高兴就好!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任百里自己不是穿女装的,但是小的时候却把栖凤鸣打扮得那个可爱啊,简直和粉堆下的一样,那小模样可真真活人心尖尖上了。 所以对于她,栖凤鸣还是很放心的,而且是任百里,哭都哭给她看的不想看了,这样又算什么! 于是烟儿激动的拉起任百里就去采购东西去了——好吧,她不插手,但是她可以参谋啊! 乐成俞摇摇头,一掀前襟坐下来慢慢品茶,“先生还是老样子没变,世事变幻莫测,她倒是一点不变的赤子之心,真是让人觉得安心啊。” “哼……”栖凤鸣瞪了这人一眼,心说我认识她比你认识早多了,她什么人还轮不到你评价! ……虽然,这个混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就是了。 这个人就是能坚持做自己,不没外面影响。 乐成俞也不理会这个人的冷漠,“栖兄是景风堂的掌门?而先生又是栖兄的师傅……在下不明白了……” 栖凤鸣心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的,只是端起了茶:“师祖的意思,我们不能随便揣测。” 看来是别想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了……乐成俞也知趣的不再说什么,而是从另外一个侧面开始试探, “先生一年前一直屈居家中做西宾,不管是文才学识还是人品都让人敬佩,却不想居然还身怀武艺,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在下更惊奇的了。” 这话,也是实话呢。 哼,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多面,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夸耀自己从小被她养大! “这么说栖兄一直就是和先生一起么?一定很久了吧?” “……十一年了……”一句无心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原来自己已经和师傅认识十一年了啊! “十一年啊!真是羡慕栖兄啊!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对家姐对我都极是照顾,有的时候家父都会抱怨先生把我们给宠坏了呢……” 乐成俞的话没说完,就觉见这屋子里的温度忽然降到让人想打哆嗦! 栖凤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手里的杯子已经开始发出古怪的声响! 他讨厌从别人口中师傅的事情,更讨厌听到别人说师傅对自己怎么好! 他只会觉得,自己的宝物被别人觊觎不算,还要被别人瓜分,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很想大声告诉这些人,师傅是他一个人的,你们不要过来分享她! 可是…… 师傅不是真的只属于你一个人,而且,师傅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就算是师傅也不能永远陪着自己。 永远,那个概念太模糊,他没有想过。 但是师傅说的话,也太遥远,师傅会离开什么的,他从来也没有想过。 即使在她离开两年之后,她也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 离开什么的…… 师傅,要是真的有一天你会离开,那我宁肯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栖兄,自从先生走了,你就显得心绪不宁啊。” 乐成俞冷眼旁观,突然放下茶来了一句。 栖凤鸣很迷惘的看了看他,才警觉自己又开始想师傅的事情了。 为什么明明现在随时都在一起了,反而越来越开始想着师傅的事情了? “……栖兄看来很喜欢先生呢。” 乐成俞笑笑道。 这一句话像是真扎进了栖凤鸣的心里,他几乎跳起来,低吼道, “胡、胡说!她是我师傅!” 这不是典型的欲盖弥彰么!乐成俞装着惊讶的样子道:“……这,莫非在下说错什么了?栖兄为何生气?要真是这样,在下先赔个不是。 在下只是觉得先生人非常好,在下和家姐都很喜欢先生呢。” 栖凤鸣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要出现一样! 那是什么,他不敢想下去。 ------------ 明天,人人期待的明天 而在扬州最有名的“富云绸庄”里,迎来了两个大客户,这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进门就直接拍下一张百两银票, “掌柜的,拿你们最好的货色上来!” “烟儿……”任百里哭笑不得,这个人倒是很积极,舍得直接就出一百两来置装,又不是给她买! 掌柜的才不管,赶紧收了银票,恭敬的请两个人坐下,上了香茶,又挥手招来伙计,把这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让两个人尽情挑选,一边口若悬河的介绍起来, “二位真是好眼光,不瞒您二位说,咱们这里的货色您要是瞧不上,整个扬州就没有能让二位看上眼的了! 你瞧瞧这,这可是从西域那边进回来的上等棉布,再看看这匹的刺绣,啧,那可是老师傅的精工啊! 还有这……” “任公子你看吧,毕竟是你家的人。” 烟儿拿着别人的钱花了也不心疼,很是大方。 任百里看着这么多东西就开始头大,她真不知道长大了的栖凤鸣会喜欢什么,这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啊! “是不是叫本人来比较好……” “说什么话,你是他师傅,当然是你说了算!” 烟儿白她一眼。 “我说了算啊?” “你是他师傅,一手把他养大,他什么品位都是你养成的,你会不知道才奇怪呢!”看那个冰雕男还是很听他这个师傅的话呢! “要是这样……”要是这样的话,“果然还是白色的啊……” 她始终觉得,白色是最适合栖凤鸣的了,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就连她也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心里最深处早就萌动的感情。 掌柜的那边早就着伙计拿了一匹白色的丝绸,“二位客官,这可是我们这里的镇店之宝啦——月光缎。” “名字很有点意思啊。” 烟儿轻哼了一声——不过一块白绸罢了! “姑娘您看。”掌柜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和伙计一起小心的展开了一部分,轻轻的一抖…… 那明明只是一片白色的缎子上就着光线的流转,居然分明出现了一片祥云的图案! 她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花纹分明又不见了,眼前不过是一匹白缎子了。 “恩?”两个人揉揉眼睛,忙上前仔细看,发现这白缎上用同一色系的丝线细细的绣满了祥云,只有光线转换的时候才能看地出来那低调的奢华。 “要是月下看,那就更明显了。”掌柜的得意的很,毕竟就是全国,也没几家能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多少钱,买了!” 烟儿一拍桌子,爽快的掏了一百两——剩下的四百两,果然还是任百里自己出的。 不过,她倒是没说什么,钱也出的很爽快,这让烟儿忍不住玩笑起来, “我说任公子,也未免太宠自己徒弟了吧?这个价钱,顶得上三品官一年的俸禄了。” “没时间多陪他,这些算做补偿好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借口,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借口。 出来之后,烟儿就有心拉着她回客栈去,但是却见她转身就进了一家玉庄。 “做什么?” “总得有点首饰什么的吧?” “这么说,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啦?” “鞋也要啊!” “好多事情要做啊……” 烟儿握了拳头,热血沸腾,“走走,还等什么!” 于是等到她们两个人回到六必居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 “做什么去了这么晚?” 栖凤鸣语气不大好,但是口气中难掩担心倒是真的。 “好多东西要买啊……”一天下来,烟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将东西一丢,自己先回屋子睡觉去了。 “哦,一不小心逛过头了。”她笑笑,将东西全部搬回去,也没说什么,就去睡觉了。 “万分期待明天啊。” 乐成俞笑笑,也走了。 留下他,也只能摸摸鼻子回去了,顺便不安的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 男颜也是祸水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到了淅沥的雨声打在叶子上的声音,整个院子都显得特别的安静。 栖凤鸣推开窗子,微凉的风加了雨丝吹了进来,打湿了内单的袖子,贴在肌肤上,有些凉。 “就是他了。”而这个时候,任百里正带了若干人拿着左一包右一包的走了进来,正随手一指。 那些店家顿时都惊呆了—— 层层微黄浓绿掺杂的灌木后,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降落凡尘的仙子呢? 白皙的皮肤和细致的白色单衣几乎分不清楚界限在哪里; 那初初醒来时犹自带着迷惘的凤眼半垂着,遮住了数不清的水波流转; 顺滑的长发贴着精致的面颊乖顺沿着修长的颈垂了下来; 被细雨微微打湿的单衣隐约偷着肌肤的颜色,胸前有着微微的突起…… 鼻血就要喷出来了啊!美人居然穿成这个样子就被他们看到了! 菩萨保佑啊! 怎么会有人能妖艳到让人产生不可亵玩之感觉啊?! 呃……这个美人的眼神好吓人,像是刀子一样! 妈妈,太吓人了! 银子果然不好赚啊!当下就有人开始后退,试图逃走! “凤鸣,着心凉着。”她无奈的提醒道,“裁缝来了,去收拾好了出来量身。” “……恩。”栖凤鸣本来很讨厌别人用那种猥亵的目光看自己,但是只要师傅一出现,那些人立刻就成为了背景,全看不到了。 当下就见美人微微颔首,放下窗子,不见了。 众店家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出钱的主儿来——难道这个美人竟是被这个人保养起来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个年青人进来的时候出钱很大方但是非常有礼,微笑得体又态度恭顺,给人印象很不错。 而且出手又大方…… 没想到是个男人! 不过,实在是美丽得过分的男人啊! “麻烦诸位跟我来。”她转身进了偏厅,那些人也一呼啦都跟着她进去,在一边包着自己的宝贝等着。 于是等到栖凤鸣出来的时候,自然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这是……” “公子,我们是来量身裁衣的。”那边口水流一地的裁缝最先迎了上去。 栖凤鸣很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碰他了! 任百里无奈道:“凤鸣,两年不见,我怎么知道你长了这些大……” 这孩子有洁癖她知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制衣都是她先量好了再教给裁缝,时间一长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二年不见,那个个头还不及自己肩膀的小娃突然就比自己都高了,这下她可真没办法了。 而且,既然出了江湖,就不能还像原先那样,总是要和人接触的,他必须习惯! 他又怎么会瞧不出她眼睛里的意思,只好咬了牙,忍受那些人近身。 不过那些人却觉得一股强大的杀意在蔓延,哪里有时间去想趁机吃个豆腐什么的,流着冷汗赶紧量完必要的数据就丢下一句后天拿衣服,跑了! 钱难赚,真理啊! 不过这个小美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啊?!那个人有什么厉害之处他们这些每天迎来送往的商家还看不出来的?! “衣服后天就拿来了,挑支簪子吧!”她这个时候也来了兴致,冲着自己徒弟招招手,“凤鸣坐下,看看喜欢什么?” 他才对那些没兴趣呢! 看着自己徒弟可媲美大师兄的黑脸,她也只好叹了口气,主动接下这个任务,拣了一支白玉簪子在他头发上比画了一下, “不行,拿个镜子来!” “来了。”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镜子出现,全然不顾栖凤鸣一副想杀人的目光,站到了他们面前。 镜子里的人乌丝轻散,她抓起一边的梳子梳理了起来。 很久,都没有让师傅给自己梳过头了,那温暖的手指在这微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灵犀,轻柔的力道让他都想睡觉了。 镜子里的人面带笑意,似乎很开心。 那就好。 如果自己能让她一直这么笑着就好了。 如果……自己可以让师傅高兴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不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像小的时候一样,继续做天下最快活的师傅和徒弟? 他想的什么,任百里是全然无觉,只是觉得像回到了他小的时候,早晨起来会跑来找自己梳头,小小的他会爬上椅子坐好了,然后乖巧的等她给梳头,然后扎一个漂亮的小髻。 很快,一个斜堆的发髻就出现了,将那白玉簪子斜斜插上去,那张冷漠的脸立刻就有了妩媚的线条,看得烟儿直在一边咬牙, “我说你啊!长成这个样子还要我们女人哪里做啊?!” 居然比女人还漂亮!那个贵娘的风情怎么也压不过这个妖孽呢?! 栖凤鸣瞥她一眼:“谁要你看了!” “先生,您将栖兄养得很好……”乐成俞也转了出来,看了半天,却终是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个人会长成什么样子,全看养他的人是什么样子。 任百里书画双绝,才华横溢,为人又温和,待人真诚无欺,诚然磊落君子,如玉人品,这样的她将栖凤鸣养成如玉雕一样的可人儿,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说的他,都有些羡慕栖凤鸣了。 “哼……” 栖凤鸣虽然是哼了一声,但终是喜欢听到有人说她好,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这一缓和,登时就觉得外面的雨仿佛停了,有明媚的阳光从厚厚的云中撒下来,柔柔的,将树叶都照亮了! 妖孽啊…… 这人还好是个男的,要是女的,整个就是倾国祸水啊! ------------ 如果,是要你的命呢 不对,若是男人,不是更可怕吗?! 乐成俞心里开始警铃大作——这个人,还是景风堂的掌门,为人却全然不似任百里那般,看这面向就知道是个阴恨的主儿,几年下来,那在江湖上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不过……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因为只要有任百里在,这个世上,还是可以继续安静下去的——毕竟天下初定,一点风浪都经受不起呢。 接下来又挑了些配件什么的,把那些商家都打发走了,栖凤鸣第一件事就是叫了热水来泡。 “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开始头疼。 自己明明不拘这些的,为什么自己养大的徒弟却是这么爱干净?! 二天后,衣服送了来,栖凤鸣虽然不太高兴,也终是拿了衣服去里面换了。 任百里拿这胭脂水粉进去,将人按到椅子上,小心的将那又细筛了两次的鸭蛋粉轻轻的扑到了他的脸上, “我们家凤鸣这么白,根本就看不出来扑粉了没。” 那语气里,满满的自豪,听的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轻轻将些淡粉色的胭脂揉在手心里,给他揉在面上,那白净的脸上就出现了淡淡的桃红,似乎谁不经意,留了一抹羞涩在他的脸上。 “抬起头来。” 要为嘴唇上胭脂了,他有些紧张——从小的时候起,就紧张。 这个时候,师傅眼里的笑意是最浓的,她眼里的怜惜,也是最浓的。 那目光落在唇上,分明就可以感觉出来。 轻点一点水红色胭脂在小指上,她小心的捏起他的下巴,一点一点、细心的将那胭脂晕开,那般的全神贯注,像是在画一副精妙的画,一笔都错不得。 她的温度压在唇上,却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一丝的涟漪,从小就有念头又开始冒了起来—— 不知道这胭脂擦在师傅的唇上,是个什么样子呢? 任百里总是一袭灰色长衫,给人的印象很模糊,不多接触,是没什么人能一眼就记住的。 但是一旦认识了,又绝对不会忘记。 别的师叔们说,这叫“韬光养晦”,是顶好的。 可是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却都不知道师傅其实是个女子,只拿她当个男子看待,就连知道内幕的严务尊也是这样。 他一直想,这些衣服师傅穿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越想,就越觉得唇上麻酥酥的,那一夜的肆意又在脑海里翻腾,好想…… 但是没等他再想什么,任百里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好了。” “合适不合适?裁缝还在外面等着呢。”烟儿还是个好玩的性子,在外面就吼上了,“赶紧出来让我们看看!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磨磨蹭蹭的……” “来了。” 栖凤鸣皱下眉头,心说难怪人家说人不可貌相,这个女人看着也是个知书答礼的,怎么知道一说话跟个猴子一样! “我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 等栖凤鸣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时候,烟儿看了一眼就忿忿的一跺脚大喊了这么一句。 翠色山水屏后转出一个袅娜纤细的白衣佳人来,缓步间只见祥云流转,竟也不如这张美丽的面庞更吸引人; 斜堆的云鬓被一只白玉簪似坠非坠的拥上; 比桃花更见娇嫩的面庞,媚眼如丝,明明是看着描眉画眼,却又被那淡淡着色的唇给掩了去,就似看了一副水墨风景,明明是画得,却又觉得本来就是这样的自然; 一身白裙被一条青花色的腰带截开,裹了那风流的腰身,竟又似最上等的瓷,让人不敢靠太近观赏,惟恐一个不小心碰碎这难得的美丽。 这个时候,谁还敢说栖凤鸣是一个男子,分明就是仙子下了凡尘,那份妩媚里自是带了不可亲近的威严在,让人不敢动什么歪念头。 “栖兄,在下惊艳了。”乐成俞明明是赞扬他,却把惊艳的目光给了一边的任百里,“先生,学生觉得,先生一生最好的作品,想必就是栖兄了!” 任百里看着眼前的人,也微微颔首,“凤鸣,你生得这样好……值得喝酒庆祝一下啊!” 乐成俞那头很快就摆下了酒,栖凤鸣早早换回自己原来的装扮,四个人这才能坐下来喝酒。 席间免不了开几句玩笑,而且有烟儿在,气愤更是活跃,手直着栖凤鸣的鼻子道, “没事、没事长这么漂亮做什么?还让不让我嫁人了?” 栖凤鸣白她一眼,不想理醉鬼——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 这个态度还是比较气人的,尤其是在喝高了的烟儿眼里,更是可恶:“你、你就等着将来……让人绑架去吧!做个土匪、土匪婆子!” “哼……”绑架他?怕是他还不需要担心这个呢! 乐成俞无奈的叫人把已经倒在桌子上的烟儿扶回屋子里去,“烟儿姑娘倒是个直爽的人。” “哈,小丫头嘴利着呢,惹不起。”她也无奈了,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那个时候酸秀才可能少吃她的苦头。” “不过先生,若是真的有一天栖兄被人绑去了,先生会怎么办呢?”这个想法还是很有趣的。 栖凤鸣低着头,听了这话眉头却一跳,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放在桌子下的手都紧紧握了起来! 师傅,你会,怎么办呢? 任百里笑笑:“想绑我们景风堂的掌门可不是说话那么简单,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假如?” “那就是要什么给……给什么,”她回答的话毫不含糊,“凤鸣的话,要我拿什么去换都可以。” “如果,是要你的命呢?”一个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隔了一面平静的湖飘过来的。 “恩……”她也醉了,话也说不利落,趴在了桌子上。 “先生对栖兄真是好啊,让人羡慕。”乐成俞轻笑一声,放下酒杯,“虽然只是师傅,感情却不比父母少啊。” 栖凤鸣淡淡看了他一眼,抱起了几乎睡过去的任百里:“师傅不能再喝了。” 说完,抱着她回屋子里去了。 乐成俞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起来,叫人收拾了桌子,也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 不行,你是我师傅 “唔,喝不下了……”她本来不太善酒,加上有心事,自然会不舒服。 这一切,他都看出来了,师傅有心事。 将人安置在床上,又倒了水与她喝了,这才见她面色好了些,不过依旧有些苍白, “师傅,好点了没?” “晤恩……”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勉强能他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 “师傅,你有心事,想什么呢?”他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袖子——这个时候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他要把自己的疑问都问出来! “……恩……想……想、想凤鸣……若是个女孩子多好……哦……好像,不太对……” 女孩子?心里那一刻涌起的感觉,似乎也不是这个。 平日里清醒着都想不起来的问题,现在醉了,更想不明白了, “不行……” “什么不行?” “不行……”她总是在重复这句话。 栖凤鸣想起了她的话,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小声道:“若是……凤鸣被绑架了,要你去拿命换呢?” “恩?那就,”她甩了甩头,“那就拿去好了……” 这句话像是将他的世界炸开了一样! “为什么?他不过是你的徒弟……”这是他的疑问,却又不知道想不想知道答案。 “凤鸣……不只、不只是徒弟,是……是我的宝贝……” 不只是徒弟,是宝贝! 他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这个问题了,他要问出来,就算下一刻天地颠倒了,他也要问出来! “那……你喜不喜欢我?” “恩?”半梦半醒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会,“喜欢……” 喜欢! “不、不……”他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像是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一样,一步就退到了门口, “不,你是我师傅!” 他也不知道自己头脑混乱的喊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乱得很,丢下门都顾不上关,跑了。 “是啊,不行……”屋子里穿来幽忧的一声长叹,“我是你的师傅啊……” 夜风卷进来,将这一声叹息冲了淡,不见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只是眼角又分明有两颗晶莹的泪珠落进了头发里,不见了…… 自己担心的事情成了真的——师傅对自己,果然是…… 他不是讨厌师傅,只是觉得不可能!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感情可以存在! 他只是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她可以要他做任何事,他都笃定自己不会皱下眉头或者思考一下这对或不对。 惟独这件事,不可以! 她是自己的师傅,从小将自己养大的人,他敬之如父母的人! 除了这样的感情,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是想和师傅永远在一起,但是,那就像不想离开父母一样! 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你明明那么想吻她的,而且,已经吻过了!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 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只接触过一个女人罢了! 你看看扬州,很多女人都那么美丽,你师傅都美丽好多好多!没什么好迷恋的! 自己不过是一时痴迷而已! 所以、所以去……去找个女人……就会好了吧?这里可是扬州啊! 乐成俞看着飞出院子的人,笑了。 这样也好,这个笨蛋走开,更方便呢! 任百里这样的人才,连朝廷都想招揽,他更是不能放过!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扶着自己的脑袋坐了下来,碰着烟儿正欢蹦乱跳的在那里吃早点, “任公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昨天究竟喝了多少啊?” “……你才是吧,明明喝了那么多,今天就没事了……”真是不公平啊! 烟儿随口逗了她一句,好心倒了一碗茶给她, “因为你老了呗!” 这就是栖凤鸣一进门以后听到的话,登时像被倒了一盆冰水在头上,整个人都冷了,“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不舒服……”她捂着自己的额头直叹息,“以后绝对不要这么喝了!” 乐成俞走过来笑道:“先生,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酒量长长啊?” “不能和你比……”她苦笑一下,“难受死了——头好疼,像有锤子在敲一样……” “我已经叫人去熬药了,等会喝了就好了,”乐成俞走过去,轻揉着她的额头,冲着栖凤鸣笑道, “栖兄,一夜风流,想来也没吃东西吧?去洗换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烟儿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又一身脂粉味的栖凤鸣,轻声嘀咕:“男人,没个好东西!” 他看看在一边闭上眼睛不说话的任百里,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 永远只是我的师傅,好不好? “孩子大了,先生,该放手了。”乐成俞似替她接了一句话,缓解了一下屋子里蔓延的沉重和尴尬。 任百里笑笑:“是啊。” 栖凤鸣按理来说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看她面无异常的样子说这样的话,又觉得难受,像是胸口裂了一个大洞,整个人都被风灌得冷了,什么也不知道,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泡进了热水了。 好脏! 他用力擦着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身体交缠的恶心腻歪。 他去了青楼,找了个女子,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你对任百里不过是一时的沉迷,接触了别的女人自然就会不一样。 于是忍了自己翻江倒海一般的恶心,忍了想掐死这个缠在自己身上女人的冲动,忍了自己的洁癖,终是完整的过了一夜。 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想着她的事情了,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任了这毫无滋味的欢爱麻木自己的神经。 只是醒来的时候,却更惊恐的发现,这个自己挑的青楼女子,竟有几分似任百里的模样! “公子?”那女子醒来,一双蛇一般的手臂缠了上来——这般俊美的男子,难得一见啊! 恍惚间,看见师傅的脸…… 他将那个女子挥到一边,也顾不上那女子的尖叫,逃了。 却不知道逃来逃去,逃不开的,是自己的心魔。 本想悄悄的回自己的屋子洗去这一身污秽,再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却听到了烟儿那句话,愣住了。 “你老了。” 老了?师傅不过近三十的人,面相还显小,怎么就能老了呢? 似乎到现在,他才发觉一件事情——她比自己大十岁。 她说的话,忽然回响在耳朵边上, “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化,我比你大十岁,终会走到你前面,你若不学会自己面对,将来,怎么办?” 那个将来,似乎远的不能想象,可是现在,就出现在眼前了,要他怎么能不慌张! 师傅、师傅, 师傅, 师傅…… 想来想去,全是她。 只是他没发觉。 只是,心里还是会想。 要不,为什么会将自己擦得几乎破皮都毫无知觉呢? 师傅,我该,怎么办…… 她见人进去后久不出来,难免有些担心,过去敲门:“凤鸣,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瞧了半天,门开了。 栖凤鸣只是胡乱将衣服套上,面色苍白的将她让进来,让在椅子上坐好了,然后自己倒在她脚下,将头放在她的膝上。 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孩子受了什么打击,抓过布巾来轻轻的给他擦着头发,也不说什么。 “师傅……你永远这样好不好?” 栖凤鸣终于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恩?”什么意思啊? “师傅,永远就是我的师傅,好不好?” 她的心一沉,苦笑苦笑,末了,长长的叹一口气,“好。” 好,如果这是你要的,我还是给得起的。 栖凤鸣将为自己今天说的话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谁也不长后眼。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的动荡和变化,唯一想的,就是哭闹着,乞求一切都不会变。 他像是放下心来,睡着了,梦里还有一只温暖的手一直轻轻抚摩着他的头发。 只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总是觉得那个温暖,越来越稀薄…… ------------ 天上没有乌云盖,为啥子不见幺妹来 天再亮起来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悄离开了扬州城,朝着徽州的方向去了。 虽然是从一个繁华之地朝着另外一个繁华之地去了,但是路上难免还是会有穷山恶水要路过,怎么走也要十天。 这辆马车似乎在赶时间,走的全是些背静的路,但是却是捷径,只是在路过一些小镇子的时候停下来补充些水粮。 茶铺的老爷子一边将些干饼和肉干、水酒给这个一脸胡子的汉子装上,一边随口和他闲聊,在知道他们要取道黑风山的时候,赶紧开口劝道, “我说小哥,你们真的要从全面的黑风山走吗?那里可是有强人啊!” “强人?”胡子汉有些紧张。 “咳咳,也说不上强人,就是西南旱了的流民,活不下去了入山做的勾当,本也不贪心,留下些口粮就好,也不伤性命也不多求什么。 只是最近好象又有别的人入伙,开始不安分起来,官府虽然有心捉拿,叵耐黑风山也是山高林子密,抓没抓成,倒是折损了人马,去地方上求援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啊!” 老爷子摸摸胡子,又咳嗽了一声, “不过光天化日总是好些,你们赶着白日里走,夜里就安静的别进深处,走官道么,也不至于,多少还是顾忌些的。” “我们只是取道,急啊,只能赶这道了,多谢老爷子的提点,我夫妻二人会多注意的,只在官道走、只在官道走。”那胡子汉忙不迭的点头。 谢过老爷子后,那汉子赶着马车继续赶路去了,看样子是打算在天亮的时候多赶些路。 黑风山其实一点也不黑,毕竟官道从这里过,还是很亮堂的,只是因了春天的时候吹些沙风,所以才起了这么个诨名,人家本来就是翠枫山,现在一进十月,满山都是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马车一进了林子,就被这美景迷住了,连步子也放慢了,开始尽情的享受起这一山的枫叶来。 “停车坐爱枫林晚,却不想在这里能看到。”汉子挥着鞭子半晌才打一下,显得这山里更是静谧。 “不赶路么?小心有山贼。”车里飘出一声淡淡的低沉声音,让人耳朵都觉得痒痒的。 只是听着似乎很着急。偏偏语气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区区几个小贼还是难不过我的,这点娘子你就放心好了。”汉子悠然的挥了下鞭子,笑得淡淡,却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还从怀里翻出一本书来,慢慢的任马儿自己往前走,随手摘了一片枫叶放在唇间吹了起来。 静静的山路上响起了一曲呜呜咽咽的曲子,听着欢快里又多了几分无赖。 “什么啊。”马车里的人笑了,“你居然也喜欢这些粗俗的调子?” “这可没什么粗不粗的,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各有各得好,这是我前年走西边的时候无意中听来的,倒也直白可爱。” “……唱来听听。” “哎,那就唱唱,”那汉子咳嗽两声,喝了口清水。就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天上没有乌云盖/百花开呀等你来等你来呀等你来 天上没有乌云盖/为啥子幺妹还不来 百花开呀等你采/难道你也不喜爱 妹不来呀我难挨/难道你也不理睬 左等待呀右等待/不怕别人笑我太痴呆 …… 长江头 黄河口/马拉驴拽走一走 百花开 四喜来/爷们爱酒不爱财 五魁首 喝一口/老婆炕上搂一搂 天上没有乌云盖/为啥子不见幺妹来 ……” 那一脸胡子的大汉唱起歌来却是声音脆得很,又亮又高,生生的像是折竹子一样清脆,这直白又诙谐的歌让他唱得没了那些许的冒犯之感,显得可爱起来! 车里的人听了倒像是笑翻了,干脆一挑那绣素花探出头来:“怎么从来也不知道你这么宝的?哪里学的这等淫词艳曲,小心我休了你!” “喂,咱们搞错了吧?怎么也是说夫君休娘子吧?”这话说得那汉子也笑了起来,干脆后仰过去,看着车里的人大笑起来。 车里的女子一声雪白的长裙,修长纤细的身子斜依在布置的简单却异常舒适的车厢里,干脆拉下那汉子倒在垫子上,身手揪着那浓密的胡子,凤眼一挑,无限风波流转, “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恩?师傅?” 明明他这个“娘子”是男子,她这个“夫君”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呢! “呵呵,罢了罢了,这世界上虚虚实实的也没个定数,今天是真的,明天就成了假的,昨天是黑的,今天就成了白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任百里一个打挺坐起来,将胡子又黏好了,随口唱道, “太极生两仪,动静如流水,只为豁达生 …… 巨力翻滚来,四两拨千斤; 后发可先至,以弱可胜强, 天大地大博大精深, 虚虚实实虚守实发掌中穷, 来势凶不为所动,所向无敌真英雄 虚虚实实虚守实发掌中穷, 爱与不爱都为难,伤尽不畏路途难, 看不透世上的真,参不透红尘的假; 我依旧天真,思我可再生……” 栖凤鸣看着前面那个随性的背影有些发呆,他终于开始有些了解这个人在想什么东西了,也第一次感觉到,那个整天笑咪咪不知愁的人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而是把一切都看透了,;懒得再去为这些事情生气纠结。 师傅,该说你豁达还是消极? 你那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师傅就快万能了 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总觉得整个人变了,似乎总是有什么笼罩着她,不再像原来那么清澈,他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任百里依旧在前面唱着不知所谓的南腔北调,翻着手里的书悠然自得,全然不觉得背后那双有些哀怨的眼睛。 ……或者,已经觉察出了,只是故意不去理睬罢了。 两个人在这静静的山路上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也不知不觉天就这么黑了下来。 虽然说两个人都是有好功夫在身的,但是功夫有的时候不是万能的,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栖凤鸣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一边看着马车,然后看着任百里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忙乎,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去什么地方弄了那么些枯枝过来,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摸出火褶子来一扇,然后随便吹了几下,一团火就这么随意的生了起来。 然后她又不知道哪里去了半天,抱了好几大抱干草过来,利落的铺在一边的石头上,让他坐下,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个弹弓出来! “我去打点东西来,你热点水吧。” 好在这点事他还做得来,在汆壶里装了清水伸进火里,静静的等着她回来。 也没多久任百里就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只野鸡和几朵蘑菇,还有一条鱼! 不过小半个时辰,她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这么些东西的?! 更叫栖凤鸣惊讶的是那个平时不怎么下厨的师傅居然手脚麻利的料理了野鸡和鱼,将蘑菇也洗了干净,和鱼一起丢进锅子里,又从怀里摸出调料包来丢几样下去,这边又将米淘好,倒进汆壶里,做起了米粥。 那边,野鸡也已经上了调料裹进泥里,丢进了火堆里,看样子是在做叫花鸡。 又将摘来的浆果慢慢的捣成汁,将干饼拿出来一切,将果酱抹进去,递给他,“先吃这些吧,一会等鸡好了抹着吃也不错。” 他心绪复杂的将饼接过来,放进口里,慢慢的嚼起来,居然味道还不是难吃! 不刻,鱼汤也好了,虽然调味比较简单,但是胜在一个鲜字,也很适口,唯一不太完美的就是那只叫花鸡有些糊了,但是抹上果酱吃,也觉得别有风味,加上一口热热的米粥,这野炊也不怎么次于二荤馆子呢! 只是这饭于他却是如同嚼蜡,吃在口里吃不在心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她看得直皱眉头, “怎么了?不合胃口?要不抓些鱼来烤?” 他放下饼,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她:“师傅……你会做这么些吃的么?” 她喝了一口汤淡然道:“一个人在外,哪里那么多合适,不想委屈自己的胃口,就得什么都学着点了,日子一久,也就会了。” “……经常这么辛苦吗?” “哦,刚出来也没有什么计划,东游西逛的,随性是随性,难免会遇到野宿在外的,江湖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师傅,你还会什么?”他越来越没有自信了,原来以为这个人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事实证明,这个人不仅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甚至还能将他也照顾的很好。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取代的地方吗? “哈,现在啊,正在学习这个呢,也许这个也快会了。”她晃晃手里的书,却是一本入门级别的五行阵法。 这顿饭在沉默里吃完,就见她又利落的将东西收拾了,让他去马车里休息,自己拿着一把铲子和一团丝线不知道去哪里了。 栖凤鸣隐约觉得这几天,是不是师傅一直在尽量回避和自己直接面对啊?虽然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但是却很少有面对面的好好说过话,每次都是背对着或者侧对着,就算在饭馆里也尽量不坐自己对面。 为什么? 难道那夜里师傅她……竟然是清醒的?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他对任百里的酒量和习惯太了解,那夜她不可能是清醒的。 或许呢…… ------------ 害得我…… 不知道了,他两年没有接触任百里,两年中一个人会有多大的变化,他不可能知道的,至少现在的任百里正变成一个自己越来越不认识的人了! 可是,他既然自己也觉得不可能接受任百里的感情,那么现在这样的局面不是正好的吗? 她努力的做一个好师傅,而自己也努力的做一个好徒弟,两个人一起努力恢复原先单纯的使徒关系,不是正好的么! 他被自己说服了,于是安下心来。 努力让自己安下心来,不要再想她的事情。 却还是忍不住会介意,这个人究竟是清醒着还是没有。 越想越觉得冷汗直流。 师傅?!很久不见她回来,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她,该不会失踪了吧?! 任百里自然不会无故失踪,她不过是去参照着那本书去下了个五行阵,然后轻快的回来了,心里想着要是真的碰到强人就好玩了…… “凤鸣?!怎么脸色那么不好?!吃到什么了??” 自己徒弟坐在篝火前一动不动一头冷汗,吓得她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师傅……”他呆呆的望着冲过来的人焦急的神色,一时间搞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实,连手指头都不感动一下! “蘑菇没问题的,怎么不舒服?”她以为是蘑菇出问题了,吓了一跳。 暖暖的手抓上来带来的实在感让他回过神来,火光下那张满是焦急和关切的脸让他不好意思的缩了一下, “没、没什么的,师傅,只是一个人有点害怕。” 她自然是觉到了那点退缩,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强压下心头的苦涩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怕?有火就不会有野兽,剩下的还有什么你对付不了?” 栖凤鸣脸一红,转过头去,小声道:“有、有鬼怎么办?” 她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在他小的时候确实讲了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来给他,不想这孩子居然还在怕?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无法收拾,干脆连腰都笑得弯了下去,直把栖凤鸣窘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叉手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终是一个孩子啊……她一边笑,一边想,最后抹去眼角的泪花站了起来,从脖子上摘下一串数珠交给他,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过普通檀木,不值些钱,但也是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向来珍惜,不管信或不信,应或不应,有个寄托总是好的,你就拿着吧。” “师傅?”那串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数珠看来也不是什么宝物,不过寻常,可是因了她的话,立刻意义非凡。 这是她的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现在却给了自己。 轻轻摩挲着那因为积年累月转动而变得光华如玉的珠子,感受到上面淡淡的体温,他终于觉得安心,似乎这个人已经有一部分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这已经是属于他的,师傅的、重要的一部分。 几乎虔诚的将那数珠戴在脖子里,从此或许,就能牵住这个人的一部分,再也不会离开。 不会这世事怎么办,总还是有一样东西完全属于他。 师傅,这两年在外面,苦不苦? 初出江湖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吃了些苦,不过还是遇到的好人多,总是好事多。 讲讲吧,师傅。 恩,我想想……刚一出来的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就在一个茶楼里喝茶,顺便想想要去什么地方,后来碰到有人在欺负一个送酒来的小姑娘,看不下去就出手教训了这些人一顿,不想这个小姑娘就是乐家临时来送酒的,平日里本是乐时与的丫鬟,溟颜就说要谢我,请我回乐府,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然后就知道正好成俞想找个教习丹青的西宾,我就去了。 待了一年? 恩,要赚点钱啊,出来的匆忙,也没拿什么钱,东晃西晃的已经快没有钱了,乐家很大方,待我也很好,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也就待了一年。 那为什么走了? 总要见识一下江湖的吧……恩,乐家虽然很好,但是我已经待烦了,钱也够了,就辞去西宾,游山玩水去了。 就去了扬州? 恩,正是三月,是个人都会想到去扬州吧? 然后就混了个灰衣生的名号出来? 呵呵,那个时候觉得天地好大,忍不住一时兴起,就手痒了,也不想就这么巧,若是换做现在,我才不去呢!空惹了好多麻烦,在扬州耽搁了好久才得空跑了。 为什么江湖上一直听不到师傅的名号?害得我…… 恩,当时只是想去玩乐散心,没想到要卷进江湖里去,江湖实在太麻烦了,游玩岂不比打打杀杀来得更妙? 你倒妙了,我可找都找不到你…… 说什么?声音大点。 没什么,师傅,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听到有人要对景风堂不利,我就赶紧回来了,再后来你就知道了。 很惊讶吧? 是啊,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新掌门是你,我还以为是大师兄呢! ……我也以为。 是谁也无所谓,只是苦了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 师傅……明明是你比较辛苦吧! 师徒两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隔着火闲聊着,反正睡不着,他也很想了解一下她这两年的情况,只是说了这么半天,都没有机会问一问这个人两年前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他看看躺在对面树杈上的人,知道要是不问这个人是不会说的,遂咬咬牙, “师傅,两年前你……为什么突然下山……” 只是他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对面的人已经睡着,穿来了轻轻的呼吸。 想来这一路,里外都是师傅在折腾,也确实累了。他不人心吵她,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也就睡了。 ------------ 好钢用在刀刃上 美色留在心尖上 睡梦间,两人都听到了脚步声在同一个地方来回绕圈圈,还有时不时几声“怎么又是这鬼地方啊”、“鬼打墙拉”之类的吼声,谁也不理,继续睡觉去了。 天一亮,两个人就醒了,收拾收拾上路,他们没走了多远,就见一棵大树下摊了十来条长汉,狼狈不堪的样子。 “人,有人!大哥!有人了!”一见这马车,那十来个人顿时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围了上来, “这位大兄弟,是要去什么地方?” “下、下山!”她故意装着有些吓了一跳的样子,“几位,怎生得如此狼狈?” “你们,一路从那边上来的吗?!” “是啊。” “是不是要去东头?” “是啊。” “……请千万带我们一起过去吧……我们迷路了……” 于是她就这么走在前面,将这十来个被捆在她的阵里走了一夜的山贼“护送”到了东面山头(自然,该处理的痕迹都已经处理了),不仅平安过了黑风山,还被那些感激的山贼塞了若干粮食。 “那书……” “哦,成俞无意中碰下买到的,不过看不明白觉得无聊就塞给了我。” 接下来的路上全是坦途,他们也不再贪赏景观,总是在约定好的日子进了徽州。 当时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四个人兵分两路走,他们师徒走了一路,乐二公子和烟儿走了一路,然后住也会分开,毕竟二人不会武功,牵连进来总是不好。 一进徽州,这气氛顿时就不一样起来,客栈也好街上也好,到处能看到配着刀兵的江湖人士,甚至还有很熟悉的面孔——看来这个妙手摘星引起的激愤还真是大啊…… 任百里拉着马车在夕颜花阁附近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正对着的客栈停下了。 小二一见有人来,赶紧迎了上去,“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开两间清净点的屋子,把我的马也烦喂了。”她先丢了个银角给小二。 小二见这人大方,自然殷勤,“好勒,小刘子,牵马去,好生喂着,二位里面请……” 这素帘一掀,一双白玉也似的手先出来,覆盖着手背的白衣上隐隐见云纹随着光线闪,一看就是非富既贵! “小姐慢点。”她接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将人稳稳的牵住。 接着就下来一个纤细高挑的白衣女子,虽然带了面纱看不清楚,但看这身姿袅娜,又怎么会不是美人?! 原来这琢磨不透的,更是让人无限遐想,美不胜收啊! 至于边上这个一看就是下人或小厮,也连带着被多打量了几眼——看看那衣服,居然也是上好的丝绸,看来很有钱啊! 不过为什么马车会看起来很普通? 恩,大约是因为没带什么人出来,怕露富吧? 为什么这样的小姐会只带了一个下人就出来了?难道…… 违抗父命,不愿嫁不爱之人,来这里是为了和有情人相约私奔? 各种小说开始在众人脑海中自动生成,让栖凤鸣即使隔着面纱还是打了个哆嗦——真是不舒服! 直到进了房间,他才松了口气,将面纱丢到一边去,坐下来喝水喘气,不过, “师傅,你要去什么地方?” “去和成俞他们碰下面,免得他们担心,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已经关照小二不要来打搅了。” 一听到那个笑面狐狸他就有些不高兴:“我和你一起去吧师傅!” “暂时还是不要引起轰动的比较好……” “好钢用在刀刃上”! ……那个,她现在还不想引起什么麻烦,小徒弟的美色要露在适合的时间里, “好了,你也一路辛苦了,多休息一会,我一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看着面色不愉的栖凤鸣,她软下口气哄了几句。 “……恩。”他虽然不乐意,但是知道师傅策划了很久的计划不能被破坏,也只好目送她走了以后躺在床上生闷气。 她离了客栈就去和住得不很远的乐成俞碰面,也才知道他们先到三天,在这三天里乐成俞已经和素颜姑娘搭上了话——毕竟也是乐家的大客户——将要捉拿“妙手摘星”的计划跟她说过了,也得到了素颜姑娘的认可,并且给了他们通关证,想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成俞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可剩了好多的麻烦!”她乐得上来就拍了拍自己弟子的肩膀, “不过我有预感,这个妙手摘星是假的。” 乐成俞的心猛得一跳,面上却装得有些惊讶和不解:“为什么先生这么说?” “我也和那个妙手摘星接触过一次,总觉得那人虽然可恶,但却也不是一个喜好美色的下流家伙。” “先生……”乐成俞直想喊“先生万岁”,终于有人愿意为他平反了! 不过,“才一次接触,先生为什么就能如此确定呢?” “见字如见人,能写一手那么刚正的字的人怎么会是一个下流胚呢?” ……果然,爱字成痴的任百里很有可能会这么说。 要她相信写字端正的人也有混蛋的可能性很底的吧…… “先生……会不会有些轻率了?”虽然是为在说自己,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想反驳。 “轻率?那没关系,”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一字一句道,“如若是我看错人了,我定会让他后悔出生!” “怎么个后悔法?”烟儿也好奇起来。 “哼哼,抓住人骟了以后灌上CHUN药丢进猪圈里!” 此话一出,直让烟儿拍手称妙、乐成俞一身冷汗……更坚定了逮住那个冒牌货非扒皮而不能后快的决心! 夕颜花阁里,她算是见到了主人素颜姑娘——因为人家一开始就是隔了一道帘子和自己说话的…… “……也就是说,乐公子说的,就是这位任公子么?” 不愧是排名第四的美人,连说话声音都这么好听! 不过,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信任自己的样子啊…… 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自己的外表似乎确实不怎么让人安心呢! 素颜隔了帘子看到这人的平淡反应,倒是有了兴趣,“小女子说话唐突了些,还请公子 不要介意。” “哪里。” “不过也请容小女子说句实话罢了。” “自是。”这也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根本就不介意。 “公子不生气?” 她半开玩笑道,“若是让人说两句也受不起,那成什么了,更何况,还是被美人说几句,正常。” 这话明明听起来有嫌轻薄,但是让这个人说出来,倒是全然没有那样的感觉,只是觉得人更儒雅。 “有趣的公子。” 素颜忍不住轻笑一声,叫人扯去了纱帘,“之前言语唐突了。” ------------ 温柔和温柔 不一样 素色长裙裹了一段风流躯,细碎花钿绾了三千青丝,果然是美艳,却又端庄矜持,让人起敬。 这“琼花谱”上排名第四,果然不是白来的。 素颜本想这人或许是不知道自己的样貌,若要是真的见了,定会露出真面目,所以才叫人去了纱帘。 却不见这人全然不为自己美色所动,依旧一副平淡的样子,和刚进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来果然是诚仁君子,难怪会让那个乐成俞都刮目相看呢! 其实现在的乐成俞正在一边偷着乐呢! 别说你是排名第四了,就算排名第一,她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况且,要真说来,素颜现在,比起来她那个女装的徒弟,也还差了点! ……等等,这么说来的话,那个栖凤鸣若是女装示人,又会排第几呢? 天下第一的话……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啊! 这个念头让他忍不住又愉快了一点。 素颜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很愉快的乐成俞,心道这个人又不知道想出什么坏水,十有八九和眼前的人有关,于是也轻咳了一下,想着提醒一下好了, “任公子肯来相助,素颜自是万分感激,不过怎么说那妙手摘星也是一个恶贼,还请公子多多小心才是! 时候不早了,浣儿,送客!” 乐成俞就被这么不着神色的骂了一句,却什么都不能说,难免郁闷的摸摸鼻子,心说你等着!看那个冒牌的来了你怎么办,然后就这么“被送客”了! 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面色古怪的被人抬出去。 说古怪是因为那个颜色,一看就是中毒了啊!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拔脚就冲到楼上,“凤鸣……” 结果她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拉进来,身后的门也被一脚踹上,再抬头,对上的正是自己徒弟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 “怎么才回来?”本以为她走一个时辰就够了,谁想硬是看到天黑也不见人影! “哎,小心小心!”她轻慢的退出来,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球来给他,“不过是见有稀罕玩意,就去看了看,这个,很不错吧?” 他很不高兴的接过那个琉璃球来看,却见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球里居然养着一条黑色的小鱼在优游! “这是……”他惊讶的捧着哪个琉璃球爱不释手。 “听说这鱼在尚小的时候就被放进去养,养到这么大就不会再长了,隔几天丢几颗米进去就可以了,现在很流行养这种鱼,等了好久才给你排上呢。”她坐下来喝口茶,让自己休息一下, “喜欢不喜欢?” “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栖凤鸣会觉得自己和这鱼很像——挣不出来的困顿感。 从什么里挣不出来,他不敢想,只是透过透明的琉璃球看着对面的人,觉得有些窒息。 这个人对自己真的很好,好到让他觉得要窒息了! 他举手将那琉璃球捏碎,将鱼倒进了水盆里。 “怎么了?”怎么刚才还说喜欢,现在又砸了? “……只是觉得,鱼很可怜,想来,在这么小的地方不舒服。”他看着水里的鱼游了几圈,觉得自己也轻松了些。 “是吗?我倒没想见,”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连一条鱼都会心生怜悯,将来应是会成大事的人。 温柔?她背对着,看不见他此刻的阴沉表情。 温柔?如果真的自己是个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想把一切都摧毁呢?!这天地间的一切都让他看着碍眼! 真的温柔的话,为什么会抑制不住一个危险的念头反复出现——要是她不在了,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让自己心绪烦乱的存在了! 要是真的温柔,为什么下午会不停的想是不是废了她的武功,让她一辈子只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免得他没着没落的担心?! 要是真的温柔……要是真的温柔,为什么看着一条鱼都觉得讨厌呢?! 一夜无话,等在醒来,他却发现那条鱼已经翻了白肚——死了。 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让他心绪不宁,将那鱼带水倒了出去,这才觉得心里舒服点。 她不在屋子里,应该是下去叫东西吃了,他想也不想,拔脚就下了楼。 ------------ 赢了也高兴不起来的战争 任百里本来说是自己先吃点东西再给他带点东西上去,这不正吃自己的翡翠粥呢么,忽然就听到大厅里一下安静下来,她好奇的一抬头,就见一抹纯白的身影正从楼梯上款款的下来,这里吃饭的人顿时陷入“停杯投箸不能食,举目不动心向往”的木雕状态—— 美人,绝色的美人啊! 怎么会有人能将白色穿得像长在身上一样呢?!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画中走下来的神仙啊! 白玉面庞配了这白衣一点也不觉得逊色,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般,却是水波流转,万种风情不言说,黑色的青丝白玉簪绾了,也依旧在不堪一握的小腰上晃悠着众人的心,恨不得化做那青色的腰带缠上去! “呃……”她几乎没呛着!他怎么下来了?! 栖凤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子边上的人,直直的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怎么不叫我?” “打算给你带回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自己徒弟心情不太好?也是了,换上女装还要窝在屋子里,换谁也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叫做小二,“来盘水晶包、再上一个甜粥和凉菜。” “我要吃排骨。”她虽然点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舒服,偏要这么和她对着点上些才觉得舒服, “再来一个肴肉和红烧鱼。” “那个,早上就吃这么油腻?”他不喜欢吃油腻啊! “两年不见,你怎么知道我没变?”他硬邦邦的丢了一句话,将她呛得没话好说。 说话间他点的东西就摆了一桌子,他也不想说话,低头就吃了起来——不过,他真的很讨厌大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啊! 闹什么别扭啊这是……她觉得自己最近似乎除了叹气也做不了什么了,挑出一块鱼来,细细的给这个压根就不喜欢吃鱼的徒弟挑刺。 看着自己碗里多出的净鱼肉,他又觉得鼻子酸酸的——即使隔了十年,这个人也还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吧! 自己这是又再闹什么别扭啊…… 她又叫了一盘甜栗核桃放在边上,“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 这么油腻的,她看了都觉得不舒服。 “谁说我不吃?”她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想对着干! “哎……”对面的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明明是赢了,但是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这饭就吃着别扭,更别说还有“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嗡的了—— 本来么,在这里看到如此天人一样的大美人,任是谁都会心痒痒的,只是真的敢下手的,可没几个啊! 总是有人不识趣的,过来打搅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人。 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反面典型的尖瘦脸小胡子走了过来,几乎要流口水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都不舒服——意图太过明显了总是让人不舒服, “美……有空位啊这里……” 栖凤鸣对这些事全当空气,只是低头吃东西,就像好几辈子没吃东西一样! 于是……又是她来收拾烂摊子吗?她长叹一声,将一边的长条凳一踩,让凳子立了起来,笑道:“这位兄台,这里已经没有位子了。” “不是有么?”那人傲慢的看了任百里一眼,尽量在美人面前保持自己的气度。 “凳子有,位子没有了。”你看不见这一桌子都满了啊?!她本来就打算吃了走人,坐得就是小桌子! 那人没有理会她,俨然已经决定拿她当空气,脚下一踩,将凳子又踩了下来,一挑,就准备坐到离美人近些的地方。 她也一钩,将那凳子又钩了过来,“这位兄太,还是别处吧!” 那人恼了,怒道:“你一个下人做什么乱?小心我代你们小姐教训恶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和主人同桌吃东西!” 任百里愣了一下,看看自己一身灰色的长衫,笑了——原来她看起来像是下人啊! “那这位兄台就要问问我家小姐了。” 栖凤鸣抬头瞥她一眼,没搭理她。 ------------ 戊江三杰VS美人师傅 结果那人还以为这是美人求助的讯号呢!当下就涌起了一股“英雄救美”的冲动,伸手就向她抓了过来! 听着掌风,是个练家子! 她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是看着,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铮的一声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听就是好剑! 就见一道寒光一闪,一把闪着冷光的剑就架在了那小胡子的脖子上! “喂,你这个人好不知所谓,要对人家做什么?”一声娇脆从一个粉衣蓝裙的女子口中喝出,这剑正是她拔的。 “哦,你是刚才掉了帕子的那个姑娘……”她一见这个出手相助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个人之前将帕子掉在自己脚边,她将帕子还给她的时候,这个姑娘还冲她笑着道谢来着。 栖凤鸣不听还好,一听就心里来气,手下也就没了轻重,一筷子就将一块排骨给扎了个透! 这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女人! 这一路行来他看得可不少了,什么帕子,那都太老套了,他还见过有人的簪子、钱袋、玉笛等等等等的东西掉到她脚边过,要不就是有那胆子大的直接趁了人多将身子往她怀里送! 你们都瞎了不成?!看不出她是个女人吗?! 要是光女人他也放心些,但是也见过有那些男子借过来喝酒问道什么的多瞥她两眼! 这个女人究竟什么地方好了?!为什么自己都站她身边了还是见她周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想她那两年,该不会左拥右抱的很得意吧! 只可惜她着惊人的杀气并没有让人们注意到,因为转眼间形势就发生了巨变—— 那小胡子冷哼一声“多管闲事自讨苦吃”,转手就要去抓那女子的手腕。 她脸色一变,将那女子一拉,拉进自己怀里,然后顺势抓过桌子上的筷子一掷…… 就听得嘣的一声,那筷子几被钉进墙里寸许,而筷子上正插了一条遍布红锈色花斑的翠色的小蛇! “早就听说‘桃花蛇’毒步天下,却不想‘蛇三郎君’竟会对一个女子下此毒手,实不是君子所为!” 蛇三一见有人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假装,而是磨起了牙:“你是何人,居然敢将我的蛇给弄死,我定要你来偿命!” 说完就见那人将手放在嘴上吹一个尖锐的呼哨,就见几道花斑蛇闪电一样扑了过来! 她将那姑娘推到身后,握上她的剑,“姑娘唐突了,剑且借来一用。” 那姑娘可没想到碰上的是这种事情,当下就有些愣,不过还是将手里的剑交该了任百里。 就见她手腕微微一翻,听得一阵利风响过,空气中弥漫开了血腥气,再看地上,已经出现了若干蛇段! “我的蛇……” 蛇三一见这个人也不是花架子,加之又将自己精心培样多年的蛇给就这么弄死了,更是怒向胆边生,手一翻,就见像是细雨一样的光点冲她铺天盖地的打了下来! 她也不慌张,将那凳子一踢带到空中,伸手抓住凳子腿一转,硬是将了凳子轮了圆。 当下就听得一片叮叮当当之声,等到两个人都停下来的时候,蛇三惊讶的发现自己得意的“天罗地网”就这么被一张凳子给破了! 三百六十五支沾了蛇毒的梅花刺都被一张凳子截了下来! 呵……众人也都看傻了,这个人……好生厉害!怎生得这样的速度啊! “啊!小心……”那姑娘忽然在背后一声惊呼! 她头也没回,就听得背后一声犀利冲着自己的脖子来了! 她也不回头,只是稍微一侧身,让开了脖子,就见一条黑色的鞭子死死的缠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鞭子一缠上她的手腕就用力后拉,力道太大让她无法控制的就后退了起来。 “危险!”周围的人无不惊叫起来! 一把巨大的*正冲着她的中盘扫了去啊! 完了完了,这下这个人就要血溅当场了!不少人已经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栖凤鸣冷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开始若无其事的喝汤。 她怎么会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又下手,早就足尖一点,向后跳去,借了手腕上的力道,让自己的身子横着就跃了起来,险险从那*上掠过! 众人登时惊了忘记了呼吸——这这,未免太勉强了吧?!这个半空中,岂不是让人家占了先机! 就连那个人也已经得势开始冷笑的时候,却又见她脚一抬,正勾上了店中的横梁,居然就这么让自己转了一圈、跃了梁! 这……那个拿鞭子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人冲着自己笑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拉……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鞭子,却不想这被这个家伙借了冲力将他钓了起来! “哈哈!”众人见这一幕忘记了之前的紧张,全都大笑起来! “早就听闻‘戊江三杰龙一虎二蛇三’,却不想在此地正遇上!”她利落的将那鞭子干脆栓在梁上,顺便抻了下自己的衣服,沉下了脸, “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却做出此等下三滥的动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 继续耍帅 既然已经被人点了名,这三人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露出了凶恶无赖的本性:“无名小子知道的倒不少,我们兄弟三人共同进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下你开罪我们三弟,也就休怪我们要你命压这里了!” 那虎二挥着巨大的*就冲了上来,不少无辜的人被牵连到,连店中也似遭了风暴一般凌乱,到处一片哭爹喊娘的奔逃之声。 她一皱眉头,一个纵身,从窗子里跃了出去,免得伤及无辜。 “喂,你、你怎么还吃的下去啊?!”那个丢手帕的女子一看急了,拔剑就要去帮忙,被栖凤鸣给一把拉住——虽然不愿意,但是师傅必定不想有人受伤——按在椅子上,那女子急了,吼道, “你这个人有心没心啊?!很危险啊!放手!” “闭嘴!”他向来讨厌聒噪的女人,此时更是觉得麻烦,不耐烦道,“你过去只会拖后退,她若是连这三只都处理不了,也白枉费我这么些年……” 枉费我这么些年叫她师傅了! 她有多厉害虽然不好明确衡量,但是他也知道就连严务尊也忌惮她几分! 只可惜虎二三人并没有理解她跳出去的意思,还以为她害怕了,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尤其是虎二,眼见着龙一和蛇三都吃了这灰衣小生的亏,更是觉得要靠自己捞回面子,出手是又快又狠,将把巨大的*舞的直起了旋风! 她也不硬拼,借着灵巧的步法一边闪躲一边观察着虎二的动作,很快就摸清楚了他的套路。 这*是威力无穷,但是弱点也就是笨重,只要离得虎二越近,那杀伤力就越低。 虎二斩了半天只斩到空气,就是碰不到这泥鳅一样的小子的衣角一下,早就烦躁起来,见对面的人越盘越慢的步子,就想一招了事,将那斩马倒高高举了起来!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等虎二将大刀一举,冲着自己斜劈下来的时候,足尖一点…… 虎二也不是白玩的,早就想见此人会跳起来避过,算了时间,装着很吃力的样子,却只用了三分力气,硬是将那巨刀停了下来,一转手杀了回来! 这可是他的毕生绝学“燕子回”,苦练了十几年,光这一招就不知道斩了多少英雄下马,也得以在江湖上排进了前八十! 小子你死定了…… 咦?!人么?怎么眼前空空的? “是找我么?”忽然就停得背后有人在说话! 虎二一扭头,才发现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自己的*上! 好轻的身子,站在自己的刀上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众人看从后面看得清楚——那*过的时候就见一道暗金色闪了一下,然后那个灰衣后生就又升起了一截子! “你……”虎二这才看清楚这个小子手里闪着暗金色光芒的,却是一只判官笔! 不过他看清楚的时候,也就是那笔打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只觉得一记沉闷在头顶一响,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巨大的*逛荡落地,众人也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怎么也不见这个灰衣后生做什么,怎么就能将那么一条大汉给放倒了呢? 只有栖凤鸣知道,师傅连判官笔都亮了出来,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这龙一和蛇三开始拼命的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厉害人物是用判官笔的,偏是想到死也想不出来。 不管想不想先放后面吧!自己兄弟就这么被打晕了,传出去颜面何存! 蛇三最先出招,一把梅花针就撒了过来——这次,你没有凳子了吧?! 她是没有凳子了…… 可是她有*啊!比凳子好用多了! 就见她脚下一滑,来到已经晕到的虎二面前,脚尖一挑,将那*送到手里,哗得转了一圈,往自己身边一立…… 地下顿时落了一层亮晶晶的针! 天啊!这个小个子居然挥得动那么重的*吗?!而且看来丝毫不费什么力气啊! “所以我才说,讨厌暗里放箭的人啊!”她将*一丢,冲着蛇三就冲了过去! 蛇三大惊,惊慌下却很快镇定下来——竟然冲着自己毫无防备的就来了,正好! 他冷静下来,拿出一把别是不同的珠子来,使出了毕生绝学——追魂夺魄珠! 这三颗珠子可是暗藏玄机——这珠子若是硬力撞到就会爆炸,而里面就有细碎的毒银碎角喷出来,波及面极大,想要套多的可能基本没有! 龙一一见这情形,赶紧跳到了屋檐上,免得被连累。 任百里虽然不知道这三个珠子是做什么用的,但是见龙一的反应也猜出大概,当下火起——要连累无辜断是不可饶恕! 她一把将外衫脱下来,一脚一个,将其中两颗珠子踢到了高处,还有一颗硬是用手小心的接住,先悄悄藏到了怀里。 那龙一见势不秒——这珠子怎么冲自己来了?!下意识的将两个瓦片踢飞,正中那两颗珠子! 砰,空中炸开了一声响亮,就见无数亮晶晶的银角雨一般落了下来! 街上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呆呆的看着天下亮晶晶的东西落了下来,动也不动! 她早跳起来,抓做一边的挑出的酒招当空舞了起来! 如同一朵乌云的影子笼了下来,将阳光都遮住了! 众人只见那酒招被舞得如同旋风一般! 蛇三更是傻了,没想到自己的“追魂夺魄”就这么被破了! 一时她跳下来,将酒招一抖,满地明晃晃的碎银角都闪着幽蓝色的光——淬毒的! ------------ 三杰还是三截? 她眯起眼睛看住了神色惊慌的蛇三,“我本无心出手,不过这一招实在太过狠毒,也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蛇三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个人、这个人的眼神好可怕!跑、跑不了了…… “你究竟是谁?!”天,自己当时怎么会将这个人错看成一个小厮! 只可惜他没有等到回答,一只暗色镏金的判官笔已经狠狠击中了他的右手! “啊啊啊!”钻心的巨痛让蛇三尖叫起来! 但是他的右手却已经抬不起来了——他的手筋被挑断了! “这是一个教训,为人也莫忒歹毒了!”她平时不怎么生气,但是一生气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转眼就见晕了虎二、伤了蛇三,龙一还怎么看得下去,挥着鞭子就冲了过来! 她手一抬,正让那鞭子缠到自己的笔上! 龙一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另外一只手也一扬,又一条鞭子正缠到她的另外一只手,这下她双手都被人制住了! 危险! 龙一一甩鞭子,她就随着那力道被甩到了半空! 而这个时候虎二也醒了过来,愤恨的挥起了*,正对着她落下来的方向! “哼……”她是艺高人胆大,并不慌张的去躲,而是正冲着那*落了下去! “啊呀!”周围的人不忍心看,都闭上了眼睛! 那女子想冲过去,却无奈被人紧紧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当下就哭出来! “放心!”他的师傅,不是玩大的好不好! 果然,就见她快要落到那*上的时候,将身子微微一屈,避过了刀锋不说,还顺着刀身滑了下去,一个千斤坠将刚醒过来的虎二又给蹬得晕了过去! 龙一大惊,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厉害!他们三个也算是分别进百的强手,怎么会就这么给一个无名小卒给打败呢?! 判官笔…… 龙一一惊,忙跳开了——他是知道的,有的判官笔可是内有玄机,拉长了可赶上太刀的长短,倒时候自己离太近了避不及就死定了! 哼哼,果然还是嫩啊!怎么斗得过自己这个老江……湖……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人将手里的判官笔一撞一拉,出现的居然是蝎尾鞭?! 当鞭子对上鞭子,或者说,当黑丝鞭遇上鞭中王者蝎尾鞭,后果就不需要多说了,三下五除二,丝毫没意料到这出乎状况外的状况的虎二就落了下风,被她一鞭子抽到脸上,当下就晕了。 于是就这样,一场激斗以后,“戊江三杰”就成了“戊江三截”,三个排名近百的高手就这么倒在了一个无名小子的手里。 当然,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子,而是堂堂景风堂二弟子——任百里的手里。 也正是这一战奠定了她在江湖上的排名,也让她以黑马的姿态横空出世,本来就风波够多的景风堂又多了一个需要注意的人物! “公子你没事吧?!” 那个丢了手帕的姑娘一见她回来,赶紧就迎了上去——之前看上他是因为这个人在满满的大厅里很是安静,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是如玉君子,拣还自己手帕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别的意思,眼睛清澈坦荡,果然是至诚君子。 经过这一战,她大吃一惊,不想这个看来温和的人却是身怀如此了厉害的武功! 这个人…… 她笑笑,摇了摇头,“没事……恩?”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一把抓住,整个人就被直接拖到了房间里,“凤鸣你……你做什么啊?” ------------ 暧昧边缘,狗血中毒事件 栖凤鸣将人一把丢到床上,抓起她的脚,几下将鞋和袜子丢到一边,坐下来就开始撕她的裤子! 她吓了一跳,忙要挣扎要起来,“凤鸣你要做什么……” 栖凤鸣看也不看她,直接手一晃,将她的穴点了,现在她只能躺在那里不能动弹! 他也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裤脚,用力一扯—— 那布料怎么经得起他的蛮力,乖乖的就成了两半,光洁的小腿露了出来,一起露出来的,还有一个带血的小针眼,皮肤周围都发了紫! “啧!”他就知道! 再厉害,她也不可能全然抵挡下来,就见她从拦下那条死蛇的梅花针以后动作就有些奇怪,果然是被扎到了! “嘿嘿……”她也只能干笑两声,心里却在哭——这让我师傅的面子哪里摆啊?! “那个凤鸣啊,没关系的,也许不是、不是什么厉害的毒……” 栖凤鸣干脆连她哑穴一起点了,拿茶漱了漱口,低头就开始给她吸毒。 连哑穴也被点了……她身为师傅的面子啊……直接可以丢到市场卖了! 是,他也知道,“也许”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也许”只要用心法护住了,“也许”将毒血挤出来,“也许”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他知道。 但是他就是不放心! 那么一片“也许”连下来,叫他怎么放心! 这个人,老是做一些多余的事情!那些人的生死与她什么相干,管多余的事情做什么?好了吧?再让你说不想进江湖,这下你想脱都脱离不了了! 对那三个家伙还手下留什么情?直接砍成六截不就行了!免去以后诸多麻烦! 这个,徒弟你生气了是不是?你吸毒就吸毒好了,为什么要咬啊?她觉得又疼又痒的,简直就是地狱啊!她躺在那里欲哭无泪,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个师傅,当的委屈啊! 将毒血吐了出来,又吸了一回,直到看见血色已经成了鲜红,他这才放了心,小心的上了药,再裹上绷带,顺便连她的睡穴一起点了,看了这人是真的睡着了,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再说这倒霉的“三截”调戏美人不成反倒被狠狠教训了一番,直是损兵折将,眼见打不过,还是走为上,相互搀扶着赶紧灰溜溜的出了城。 “妈的,那个小子,我绝饶不了!”蛇三面色苍白,依旧一脸阴恨,“敢断老子手筋,这奇耻大辱,我定要讨回来!” “非要、非要……” “非要怎么?” 一个幽幽的声音插了进来,蛇三也没注意,只当是自己兄弟在和自己说话,狠道,“非要拔他皮、断他筋、切成他一百块放解我心头恶气!” “是么?” 蛇三忽然觉得这声音不对,有些过于冷邪,不像是自己兄弟,忙一回头,才见跟自己接话的,不正是那个白衣美人吗?虽然换了一身青色男装,也依旧艳不可挡,只是比起初见了,嘴角多了一丝冷艳妖娆的笑意,直从仙子变成了摄人心魄的妖精! 只是这妖精手里却分明提了一把暗青铜的无锋剑,剑上、衣服上和脸上都沾上了点点吓人的猩红! “你……”蛇三这才看见自己的兄弟早就已经尸首异处! 这个人……居然也是高手?!自己分明没有听见这个人的脚步,就连什么时候下手杀了自己兄弟的都不知道! 今天什么鬼日子,碰上的一个比一个邪门?!那个看起来平常的小子也就算了,怎么眼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也不是简单人物?! 只不过,刚才还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现在已经成了前来索命的无常! “要对她下手啊……不容易呢,我都打不过。” 栖凤鸣笑笑,舔了下剑上的鲜血,笑得妩媚万分,却是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是、是谁?”蛇三知道自己碰上比自己还狠的了,情知怕是眉宇活路了,却不甘心就这么死,一边说话一边想办法周旋。 “景风堂的掌门。”对于一个已死的人,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景、景风堂?!” 蛇三大惊失色——他不是没听说过景风堂,也知道他们刚换了掌门,却不想自己想调戏的,正是本尊! 景风堂在江湖上算是白道,但是也很模糊,谁想换了的掌门,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唳之人! 杀了人还在笑……这、这人,莫非是来搅乱天下的魔王不成! 不过栖凤鸣的下半句话更是让他吐出血来, “你说的那个下人,是我师傅。” 师傅?!掌门的师傅?!自己居然看走眼看得这么彻底?! “师傅本无意杀生,才自己出手,若是我,你已经成在了三百截……” 栖凤鸣淡淡一笑,似乎他说的不过是捏死一只跳蚤! 可是,居然没人觉得,他在说笑话! “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便宜你们,一刀了解,解药拿来。”他终是不放心她中的毒。 “我、我凭什么给你?”蛇三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冷——他分明知道,自己已经被毒蛇咬住,没有任何希望了! “给了,我会让你痛快点,不给也没关系,我慢慢的把你剁成一截一截的,让你求着把药给我……啊,不好玩了,反正药在你身上,总会拿出来的。 我想想,你要拔我师傅的皮、断我师傅的筋、切成我师傅一百块放解你心头恶气对吧? 师傅不喜欢杀生,那么我就切你九十九段好了,师傅她总不会怪我了。” “你、你杀了我,就永远没有解药了!”蛇三盯着那剑,似乎觉得全身上下已经被切开一样! “你是耍蛇的,必定对蛇已经不畏,我把你的血给师傅喝,总是能有些作用吧?” 蛇三面色死白——他的血确实能解毒! “药、药在这里!”他将解药丢给栖凤鸣,“只、只求速死,莫再折腾我了。” “好。”他回答的很干脆,手起刀落…… ------------ 纠结的感情 解不开的结 “师傅,起来喝药。”他将睡着的人摇醒扶起来,将药丢进她嘴里,给她喂下去,又牵起真气来,让药在她体内运行开, “怎么样?” “恩,好多了。”她只觉得周身隐隐的发热退了下去,有些昏沉的头脑也清醒过来,“何处来的?” “一个好心的大夫感谢你,给你开的。”他将人又放回枕头上,体贴的拉好被子,“师傅你再睡一会,我去弄些吃的来。” “恩……”药力上来,确实是有些困,她也自去睡觉去了,不过……他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啊? 没有来得及多想想,她就睡着了。 “药是真的。” 栖凤鸣转身又开到了林子里,看着被切去四肢和舌头,穿了琵琶骨被绑在树上的蛇三,笑了, “这我就放心了,按照事先说好的,给你个痛快,我切你九十九块,给师傅解解气……” 恶魔……蛇三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呐喊,只可惜没有声音,只是见血沫子流出来。 栖凤鸣挑起地上的碎尸丢下了山下的小涧里,看着那些漂浮着的肉块,笑了。 月光下那抹笑意,美得惊心动魄,如魔临世! 等那些东西在眼里看不见了,他这才回去,顺便找了个地方将自己一身的血腥气都洗干净了,换上她给自己选的衣服,绾起了头发,继续在她面前做一个乖巧的徒弟。 不管怎么说,计划是被破坏了,不能再继续下去,她也叹了口气——现在再说自己太冲动什么的,也已经晚了。 不过既然这样,栖凤鸣也就不必要再穿女装了,她倒是将夜行衣准备了出来,让他又换了一身灰色的衣衫, “我想这事想来怎么也会有影响,那个妙手摘星必然会有所顾忌,会先在这里探情况也差不多,你就装我在这里睡觉就好了,我趁夜潜进夕颜花阁……” “为什么我要留下来?师傅你在这里等,那里我去。”他才不乐意叫她去见那个妙手摘星! 就你一副要把妙手摘星生吞活剥的样子,我怎么能让你去呢? 任百里安抚道:“怎么说我也是接触过妙手摘星的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比较认得出来,你就在这里装我就是了,说不定能将人抓住,也算大功一件,倒时候在江湖上闯上名头下来,总还是好的。” “会比抓到妙手摘星还要大么!”他忿忿道,心说你不过就是怕我直接把人杀了罢了! “你去也行,只要能把活的妙手摘星完整的带回来。” “……你去罢。”活的他能带回来,至于完整不完整……他还真的没那个自信。 “乖,回来以后师傅好好奖励你!”总算把闹别扭的小孩子哄好了,也就要二更天了,她也不罗嗦,推开窗子,几下就跳得不见了踪影——不是她急,预告可是三更呢! “去了就莫回来了……” 栖凤鸣抓住窗棂口中喃喃恨道,却又赶紧呸呸,“胡说,要赶紧回来才是!” 终于还是扛不过她,不满的拿出她的衣服开始换……换师傅的衣服…… 呃…… 明明知道是洗了的干净衣服,也知道只是外衫,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抱着那件长衫坐在床头开始发呆。 师傅的衣服…… 小心的抱起衣服来,轻轻的放在面上摩挲着,仔细的嗅着,似乎从那皂角的味道里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青草气。 自己这个样子,怎么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能接受师傅的感情,却依旧依恋着这个人的一切,她的微笑、她的味道、她的温度,都是他依恋不舍的东西。 想想也可笑,他拒绝的,却是他最依恋的东西——她的感情。 师傅和徒弟,真的不可以吗? 他只知道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这样的感情一定是不对的,但是明知道不对,却依旧没法子视而不见。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是说心动,也不是那般的心动,而是畏惧,像是不能碰触,生怕一碰了,会有什么非常可怕的结果! 好可怕,只要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师傅,你答应的,我们只是师傅徒弟,你会依旧宠我如徒,我也依旧敬你为师,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 “……师傅……” 夕颜花阁守备果然严密,到处都是一队一队的士兵按着固定的路线巡逻,只能说不愧是亲王的女儿啊! 不过对她这样的高手来说,这点阵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她从一棵高树上翻进去,在枝叶依旧算得上繁茂的树顶来回穿梭,不一会就来到了素颜的闺房外。 里面已经熄灯,黑黑的。 如果是我的话,会从什么地方下手……她在树上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在东南角上的女墙有个不起眼的小缺口,虽然要进个人困难了些,但是要想引开人的注意力,却是那里最合适了。 所以,只要盯紧那里,总还有很大的机会正面碰上那个假冒的妙手摘星的! 对,就是假冒的! ------------ 抓贼啊,是采花贼啊! “哦,你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 一个低沉的笑声出现在她耳朵边上,将她惊了一下——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觉察! 可惜,等到她要动手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身上几处大穴已经被点了,动弹不得! “不是我。”妙手摘星其实一直尾随她来的,但是不敢靠得太近,后来看她专注在那个缺口上,才寻了个机会靠近。 “……知道。”要是不相信你,第一次见面就下手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紧张,难道她说不是就真的不是了吗? “这么确定?若是我的话……” “杀掉。” “这么凶,幸好不是我。” 听听、听听,说得你很遗憾不是你一样! “我只喜欢欣赏美人,从不下手。”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要这个人这么想。 “……我要是我都相信,你放开我?”哪有点了人家的穴威胁人家信的啊?! “呵呵……”妙手摘星乐成俞忍不住被她逗笑,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笑了起来,“我欣赏美人,但是我喜欢的,却是你这般的人。” 她想起了那个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是男的!你、你可搞清楚了!” “又再说笑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腰,然后顺着她的下颌轻轻游走,又滑到了唇上,刻意在她耳朵边上吐气, “你几曾何时见过一个男子有这么柔软的嘴唇的?还有……” 登徒子,你在摸什么地方?! “还有,几个男子会有这么柔软的胸膛……”偶而吃个豆腐,见见她脸上泛起的红晕也是不错的——自己的爱好有些危险? 而且,这个柔软的分量……啧啧,可惜要被一直裹着。 “放开我非杀了你不可!”居然敢对她下手?! “逗逗你罢了,这样吧,我拿一个消息换我的小命好不好?”他还是收回了手——毕竟他胜在轻功,真的打起来,怎么能赢得了“断水诀”! “什么?”这个消息不管有多重要,她都要给这个家伙一点教训! “你可听说过‘黑金楼’?” “听说过。” 专门买消息换钱的地方,听说从朝廷到江湖,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消息,只要价钱出得的合适,你想要知道皇上一晚说什么梦话都可以,正邪难辩,只是做这档子买卖,总是很难划到正道上的。 不过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是说,经过今天早上的一战,你已经被专门立了个册子,感觉则何如?” “……该觉得很荣幸么?”说实话,她确实没什么感觉。 就知道…… “那换个说法,你猜猜现在你的消息能卖多少钱?” “我的消息卖钱?”她愣了,“谁会买?” “恩,大有人在呢,比如说我啊。” “你?你要我的消息做什么?”她一边问一边试图冲开自己的穴道——这个混蛋在扒自己的领子! “想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啊,我说过的吧,偶尔偷个人也不错啊!”恩,是自己的错觉吗?总觉得她身上的青草气重了些。 什么东西湿湿的在她脖子后面滑!这热热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胡说什么啊!”混蛋啊!居然舔她,害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有胡说啊,你的一条消息要五百两呢,只不过一战成名,就从零到五百了,这个速度很吓人啊!”恩,脖子的弧线看起来好诱人,就连这个味道他都超喜欢,真是和人一样清爽啊! “五百两?!你把钱给我,我告诉你罢了……” “下次吧,这次我也没花钱,反而赚了点呢。” “恩?”这话怎么说的? “我卖了条消息给黑金楼,人家说这个消息很值钱,许我以后关于你的消息不花钱。” 脖子看起来好想让人咬一口! 他想来是任性的人,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于是想咬,就真的咬了下去! “嘶……你属狗的么?!”居然真的咬啊?!疼死了!“什么消息这么值钱……你别舔了行不行……” 他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你还真是有意思……我不过是告诉他们,一年前名动扬州的灰衣生就是现在的任百里。” “喂!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意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研究的,虽然你确实藏得很隐秘,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毕竟一身灰衣总是让人很容易就产生联想吧?顺着这层往下找,还真是挖到不少宝贝,比如,你在北堰乐家做过西宾,和天音教的姐姐们还纠缠不清……嘛,你的人生不在江湖也挺精彩的哦,不过现在卷进这是非里,怕是要更精彩了…… 对了,我现在还握着一条你本是女子的消息,要不要也卖出去?” “真的杀了你哦!”她已经开始眼皮跳了! “呵呵,开玩笑的,这个秘密我知道就好了,泄露出去多了竞争者,我要怎么偷人啊?”话说完,他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这个混蛋!任百里刚一得自由抬手就准备给这个放肆的家伙来一下子,却被他一把捂住嘴, “嘘……来了!” 就见一条黑影在不明的月色下悄悄的靠近了门口,然后掏出一个细细的管子,点湿窗户纸,将细管伸进窗户纸的洞里,轻轻一吹…… 一股淡淡的花香气弥漫开,床上睡着的人毫无知觉的翻了个身,继续去睡觉了。 等了一会,确定里面没动静,黑影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轻巧的将门闩拨开,无声无息的走了进去。 中了迷香的人睡的无知无觉,压根没有发现自己床前多了一个人! 黑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坐在床沿上,轻轻的抚摩着枕头上的散发,一边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迷上这个人了,现在这个人正无知无觉的睡着,时机大好…… 于是干脆低下头,先一亲芳泽…… “啪”!本来应该睡着人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将黑影牢牢抓住! “你、你怎么没睡?” “怎么是你?” ------------ 蝴蝶是种可怕的生物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屋子里很快就亮起了蜡烛。 栖凤鸣和那个女子相对无言,半晌两个人才回过神来,他瞪了那女子一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才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已经注意过了,这明明就应该是那个人的房间才对,“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啊?” “居然还下药!”他想起来就想磨牙! 师傅你做的好事!勾搭上那个妙手摘星,他忍了;有个什么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乐时与,他也忍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徒弟,他还忍;那个什么贵娘的,他再忍…… 现在又是一个丢手帕的,你叫他怎么忍啊?! 师傅,你究竟是来抓贼还是招蜂引蝶啊?!怎么男的女的都有啊?! “我喜欢的就是任公子,喜欢就要先下手啊!好男人本来就不多,手慢了就完了!”那女子丝毫也不畏惧,说的理直气壮。 栖凤鸣闻言不怒反笑,笑得叫个倾国倾城,妩媚流转,看得那女子恨不得骂一句“狐狸精”! “难不成这好男人,就你能看出来,别是人是瞎子不成?” “你、你……”那女子眼睛一转,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脸都气红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 “什么叫不知羞耻啊,我们可是有(师徒)名分的,哪里像你,好倒要上*!你可真知羞耻啊!”看着这女子变得一下苍白的脸,他就觉得心里暗爽! “是我错了……我早该想到……他这样的人……早是留不住了……”那女子失魂落魄的走了。 留下他摔上门开始生闷气——她有多好,并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个个都觊觎他师傅,叫他怎么也觉得心里舒服不了! 要先下手…… 等等,栖凤鸣你在想什么?! 他用力甩甩头,也不知道和谁在生气。 而在夕颜花阁那里,任百里和妙手摘星正紧紧的盯着那个小小的缺口,明明有什么,开始靠近起来。 轻柔的像是树叶被吹动的声音,但是又比那个更有节奏。 会是什么?两个人都开始紧张,忘记了刚才的小纠纷,抓紧了自己的家伙,死盯着不敢放松。 一点暗色的银光远远的晃了过来,忽明忽隐的,在月光下看不清楚,或者,又因为太亮而看不清楚,简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晃眼,但是一瞬间又暗了。 这飘飘忽忽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全然没有规律可循就从那个缺口晃了过来! 两个人连呼吸都已经闭住了,就怕一个不小心被这鬼火一样的东西的给发现! “咳……”她觉得嗓子很痒痒,只能尽量压抑自己想咳嗽的感觉,不要发出声音。 妙手摘星轻点了一下她的一个穴位,却不想她依旧不见什么好转——空气里不知道有什么,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隐藏的很好,并没有惊动那个东西,静静等着那个东西靠近。 不想这不等还好,等一近了两个人都是一惊,这惊讶太过强烈,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彼此的身体一僵—— 天啊,那是如同碗口一样大的蝴蝶!翅翼上沾着银色的粉末,一边飞还会有些粉末一边落下来。 那些闪着银色光芒的鳞粉正是让她咳嗽的东西。 这蝴蝶有些妖异,他们一时都吃不准这么大的蝴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彼此对视一眼,决定先试探一下。 按理来说妙手摘星是不会让任百里先出手的,无奈他虽然工夫不错却是轻功,现在也只好让任百里这样的高手上才是。 她摒住了气息,连呼吸都调慢了,周身的真气都收敛了回来,如同一块石头一样! 妙手摘星忍不住点点头——这个女人真的了不得啊! 那只蝴蝶果然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了,先围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肩膀上落了一下,然后才据悉飞向前方飞去。 就这一瞬间,她手起剑落,那只蝴蝶被直接砍成了两半! 果然不简单!她也不过就二十上下的样子,怎么能够操纵如此深厚的内力?!那么刚柔并济的一下,需要何等的控制力! “不好!别动!”她突然大吼一声,就要往他身边冲! 那只两半的蝴蝶忽然发出一股强烈的香气! 这个,她知道! 妙手摘星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就见院子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了无数的银蝴蝶! 外面挂着的灯笼火把被这铺天盖地的蝴蝶被扑灭,只有月光被无数的翅膀来回反射,一片眼花缭乱! “噗,呸!” 这些蝴蝶才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个劲的到处乱扑,磷粉撒了下来,让人一时连眼睛也睁不开,嘴里、衣服里到处都是蝴蝶! 银蛾迷魂阵——她只听无意中听师傅提起过一次,这些其实不是蝴蝶,而是一种靠着味道而发动的蛾子,靠的是一种有些毒刑的蘑菇喂大的,有让人身体麻痹的作用。 “只不过这种蛾子早就已经不见踪迹了。”师傅最后是这么说的。 但是谁又知道,居然还有人能驱动了这种东西! 就算在怎么小心,也还是吸入了不少磷粉,身体渐渐有些不听使唤,但是她依旧清楚的听到,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什么人正趁乱接近! “妙手摘星……”她一边将手中的剑挥起来制造气流,一边去摸离着自己不远的的妙手摘星,毕竟这家伙武功不怎么样啊! “……任……”在这一片迷乱的光点中,他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就在不远,于是就摸了去。 忽然,一只手牢牢的抓了上来, “妙手摘星……” “你是谁?” 不对!这个感觉不对!又湿又冷的,感觉就像是摸到了蛇一样让人不舒服! 一股让他想呕吐的感觉顺着那只冰冷的手传了上来,他正想大叫,不过已经晚了,一股甜腻的香气捂到了鼻子上,他觉得眼前发黑,脚下当时就软了! 只是单凭了这一声,也足够她确定位置,然后一剑刺了过来! ------------ 师傅被抓走了 “哟!”一个含着轻佻笑意的男声在光点后传来,“真是不能小看你,好厉害的身手!” 要不是他闪得快,现在早就刺中肩膀了! 银蛾飞近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了,能这么快发现银蛾的走势,一剑劈开,绝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人,莫非知道些什么? 等他将银蛾招来的时候,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居然有人知道这“银蛾迷魂阵”!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飞乱的银蛾后面,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 就算知道,也就如此了,这里可是他的天下,你便再能,也就到此了! 忽然间,一股香气冲着自己就过来! 她暗叫不好,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听见耳朵里蛾翅膀的声音一下增大好多,什么也听不到了! 坏了,那人已经发现自己知道了,必定会…… “噗”,一声轻柔的像是叶落再水面上。 她听出来了,是软刀的声音,而且,正冲着自己的脖子来了! 现在躲是也赶不及了,她干脆伸手挡在了前面! “啊!”闪避不及,她的左手正被那软剑刺个正着! 不好,再怎么小心她也吸到了那磷粉,登时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妙手摘星也暗叫不好,他自然也知道了这是什么,却不曾想到居然还有能驱动这东西出来! 不过更恐怖的,是那蝴蝶开始冲着他包围了过来! 妙手摘星本就不太擅长武功,虽然也曾经听说过“银蛾迷魂阵”,但毕竟没有真的见过,难免有些乱了手脚。 这一乱,呼吸也乱了,在这片铺天盖地的蝴蝶里是断断不能冷静的找到东南西北的,只是觉得有蝴蝶往身上脸上扑,整个人不至于全乱了,但是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那人自然也就觉察到了他的存在,转了个方向,向着他移了过来! 这些变化任百里自然是感觉到了,她也是个高手,现在情知自己逃出去不太可能,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把妙手摘星也卷进来,硬是狠狠握了手,凭借手上的大口子带来的疼痛让几乎麻痹的神经清醒一下,赶在那个人之前冲到妙手摘星跟前,一抬手挡掉就要刺上去的剑,另外一只手就抓住了妙手摘星的衣领,用力一丢, “去找栖……” 只是可惜,她话没说完,就被那人一掌击中,觉得五内皆是一震,当下就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毕竟妙手摘星的轻功不是一半人可以望其项背的,一但得以出逃,立刻三下两下不见了影子。 那人恨恨一声,知道是去找帮手去了,却又断不着这个人找来的帮手又会是什么厉害角色,也不敢耽搁,采花就此收手,带着已经昏过去的任百里溜了! 而栖凤鸣此时再怎么抱着她的衣服也没有能睡着的感觉,就算告诉自己一百遍不要再想她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提醒自己一百遍你又再想她。 你究竟又去什么地方了现在还不回来?!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地方那么吸引你啊?!不过是件衣服罢了,怎么就能让你…… 不由得,想起那个夜晚,自己曾经在她唇上肆意,那样的柔软……真是想再…… 他红了脸,觉得身体有些不同寻常的异样,不知不觉的,已经在微微的磨蹭床了。 师傅…… “师……” “不好了!”就在这个时候,窗子被一脚踹开,一道黑影直接跃了进来! “什么人?!”他一惊,直觉的将她的衣服收到身后,那边无锋剑早就出手,一道暗青色的寒光带了一阵厉风直指黑影的眉心! 妙手摘星也不是玩大的,一个偏转就避过了那剑锋,并且转住了他的手,急道:“不是时候,快随我去救人!” 一听到“救人”这两个字,栖凤鸣的脑袋一下就炸了:“师傅她怎么了?!” 难怪自己一直心绪不宁! “路上说!”说完一个纵身就跳了出来。 栖凤鸣哪里有去想什么真的假的,早一提气跟了上来! “我们遇上了‘银蛾迷魂阵’,中了迷毒,她将我推了出来求救,自己……怕是麻烦了,至少她有受伤!” 妙手摘星将经过简单一说,就听见一道冷风冲着自己来了! “做什么突然就动手?!”他要不是轻功好造就被这些人刺出好多大窟窿来了?别仗着自己工夫好就乱来啊! “你跟着师傅居然让她出事,要你这样的无能弟子何用?!” “你知道我是谁?” 乐成俞有些吃惊,开始想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哼……她才是全天下最好骗的那个……”只会把人往好处想,只要是熟悉的人,更是毫无防备,某种意义而言,骗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挑战找性可言! ……好吧,他讨厌任何和她太过亲昵的人,而这个妙手摘星带给他的讨厌感觉和乐成俞带来的感觉一样,所以才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加上他的大胆推测,果然就见乐成俞认了。 “……看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乐成俞无语,没想到自己被发现的原因居然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也没有比这更深刻的理由了吧? “喂,她可是你师傅。”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 他真的知道吗?总之他是听出来这里面的懊悔了。 ------------ 营救任百里 等他们赶回夕颜花阁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些蝴蝶的踪影,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昏昏睡着的卫兵们,还有一地的银色磷粉。 而在刚才的地方,不仅可以看到这些,更还能看到让人心惊的暗色斑点! “喂,我可是现在唯一知道那个蝴蝶的人了,杀了我你也找不到人啊……” 乐成俞看着架上脖子的剑尽量让自己冷静点,同时下了个决心—— 他回去以后要好好的练习别的武功啊!和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比起来轻功不很保险啊! “……”栖凤鸣几乎把牙咬碎让让自己硬是收回了剑! 那么多血,她究竟现在是死是活?! “我想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这个时候乐成俞还是比较冷静的。 “凭什么?!”这话一出,让他才按下去的手又拔了出来! 有完没完?!乐成俞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剑只有翻白眼的份了,“我想那个人也应该有知道现在自己手里抓到的是谁了。 比起来什么美人多娇都不如英雄折腰,所以……应该不会……我再说一次,我死了你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啧!”栖凤鸣咬的嘴唇都出了血,最后还是无力的将手垂了下来。 该死的,他知道乐成俞说的没有错,师傅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想到她可能会遇到比要她命还要痛苦的事情,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啊! 师傅,我为什么就那么放心的让你一个人来涉险呢?! 乐成俞将这个关心则乱的家伙丢到一边,自己开始找线索—— 那些蝴蝶来的和去的一样莫名其妙,吃了这个原子就再找不到踪迹,但是…… “你看!” 栖凤鸣一惊,赶紧几步迈到跟前,就见有血迹一路星星点点的滴下来,而且这血迹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滴的,很有顾虑,应该是任百里能留下唯一的线索了! “她是不要命了吗?!”这么多血,这一路下来…… 那边栖凤鸣早就冲出去了好远了,乐成俞第一感觉到自己追一个人追的很困难! 师傅!这一路上的血迹看得他肝胆俱裂,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想的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些可怕的事情,他不敢再想,他害怕再想下去,自己会真的克制不住杀了这个家伙的冲动! 还好没有到多远,两个人跟着血迹,一路来到了一个悬崖边上,探头望下去,两个人硬是凭借着超高的眼力发现探出的迎风杂木上有些许的血迹,由此可见,这下面必定有个藏身处, 乐成俞仗着自己轻功好就这么一个“鹞子翻身”跃了下去,然后借着脆弱的树枝在断壁间辗转腾挪。 栖凤鸣是没有乐成俞的好轻功,但是也仗了自己一身好功夫外加自己的无锋剑紧跟不放,在乐成俞开来,简直和拿命来玩一样! 这个疯子!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有些刻意的藤蔓,一看就是被人经常抓握的样子。 就是这里了! 两个人立刻“顺藤摸瓜”迈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却不想才一进去就发现没有法子动弹—— 天啊,这个洞里微微发着冷光,仔细一看,这洞穴壁上趴着的不都是那蝴蝶吗?!这些微的光也就是那些蝴蝶在扑扇翅膀时的反光! 这个数量……根本对付不了啊?! 乐成俞拉着栖凤鸣不让他弄出动静,压低声音道:“这些蝴蝶不怕火的……” 所以你不要去摸火褶子好不?! 栖凤鸣眯起了眼睛,就着这微微的冷光,衬得他一身白衣阴森无比,简直就像是从修罗道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我、我先闪一下……” 某人很有眼色的赶在另外一只发飙之前躲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缩起来,尽量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无辜牵连! “呼……”栖凤鸣深深呼吸了一下,将手放到剑上,左脚微微向前一步,摆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 空气忽然变得紧张起来,那些蝴蝶也开始不安的扑扇起翅膀,让原本暧昧不明的冷光瞬间纷乱起来! 强大的压力别说蝴蝶了,就连躲在岩石后面的乐成俞都觉得耳朵嗡嗡响! 身为黑金楼的主人,他很清楚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会多有价值,但是生为一个人,他也知道自己只能乖乖的缩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安全! 源源不断的真气通过手传到自己的无锋剑上,剑在剑鞘里震颤的越来越强烈,几乎无法控制! “呀!”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爆裂一样的声音,然后洞穴里就平地卷起了一阵可怕的风! 简直是“摧枯拉朽”不可以形容的剧烈! 冰冷的风如同利刃一般在狭窄的洞穴里开始碰撞、冲击,竟然变得越来越大! 就连他都觉得似身处寒冬腊月一般,更何况这些娇弱的蝴蝶,早被这冷撕成了碎片! 等他能探出头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栖凤鸣的影子,只有一地蝴蝶的翅膀和破碎的肢体冻在了泛起白霜的地面上! 莫非栖凤鸣你……竟也会“断水诀”不成?! ------------ 英雄折腰的滋味 等到乐成俞冲进去的时候,却正撞到栖凤鸣的背上,“喂,你做什……” 栖凤鸣全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僵硬的像是石头一样,但是却有冰冷的怒气让这洞穴都泛了寒霜! “你为什么不进……”乐成俞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了一股奇异的声音—— 那是,只有男女欢爱的时候才会有的声音! “任百里……”他绕过石头一样的栖凤鸣,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合不上嘴…… 这个洞穴中间出现一块平润的圆石,石上正有两条身影在纠缠,被四周不明的火把照的分外暧昧! 一个蓝衣的男子正双手掐着一个女子的腰运动,看到他们进来也不惊慌,而是干脆挑衅似得更加用力,引得正跨坐在他腰腹间的女子一阵难耐的哭泣。 而那女子一身黑衣已经半褪,露出光洁的肩膀和背,长发也已经全部都散了下来,正随着那男子的动作妖娆的摆动着。 两人相交的地方被衣服盖住了看不清楚,但是那霏糜的水声和让人面红耳齿的娇吟却只能更让人广发联想…… 只是那女子,不是任百里却又是谁?她正面色酡红,双手撑在那男子胸膛上,腰被那男子掐了,正到动情处,那娇媚的SHEN吟哭泣也正是从她口中溢出的! 平日里见惯的任百里很男子别无二致,今日这样的妩媚,看得乐成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淫贼,放开……”空气里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越发强烈的草木气息,乐成俞一瞬间就明白了,任百里这是中了CHUN药——忘忧! 这忘忧不很强烈,但却是最狠毒的CHUN药! 为何这么说?因为中了这药的人越是想要压制,神志就会越清醒,但是身体却会越沉沦,而且还会很听话,受制于下药的人,也就是说,她现在分明知道自己正经受的耻辱,却根本并不能反抗! 这不是,要她死吗?! 果然,任百里自然也听到了他们进来的声音,恨不得把自己裹起来才好,这样的丑态,她才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尤其是栖凤鸣! 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根本没有法子动弹啊?! 摧动真气想要压制药性,却只是让自己几乎吐出血来!不行,这只是空耗罢了! 乐成俞急得大吼,“任百里你疯了!别在用力了,会死的!” “栖凤鸣你做什么啊?!救人啊!救人!” 这个人在做什么,为什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为什么只是在那里看着?为什么不杀了这个恶徒?! “别挣扎了,若是我不替你泻完,你必然毒血入心而亡,”刘鸣道邪恶的瞥了一眼僵在洞口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人,笑得更加邪恶, “我想,你应该不会要你的徒弟来做吧?” 刘鸣道的话直将栖凤鸣面上的血色全部都打了下去! 为什么,会是她?! 乐成俞愣了一下,推了面前的石头:“你在做什么啊?!杀了他!” 他恨不得想在就把这个狂徒的大谢一百块! 可是,不行! 现在,不行啊! 乐成俞急了,骂道:“你还在等什么啊?!你要不去,我就去了!” 说罢他就要上前,却被栖凤鸣一出手击晕在地。 “……我会杀了你的。” 不行,他偏偏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不欲生! 刘鸣道哈哈大笑:“罢了罢了,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刘鸣道一辈子也算尝尽了百花,早就不遗憾了,而且能在死前上了任百里这样一次就将江湖进百的三个高手刷下马的厉害角色,早就不枉此生了! 却不想这大英雄任百里本是一个女子,虽然硬了点,不若那些女子,可是这滋味,实在堪比天下第一大名妓青夕书的温柔乡啊! 都道‘美人膝英雄冢’,却不知这英雄尝起来,更是美味啊! 能横扫三大高手又怎么样,不一样在我身下承欢? 呵呵,对你这样的小奶娃来说,此中滋味还是不知道的吧? 不想这任百里居然还是个没开苞的大姑娘啊! 你师傅?味道不错啊!你为什么要等啊?你师傅的味道,不想尝尝吗?” 刘鸣道也知道自己离死不远,所以愈发狠起来,还刻意将任百里弄得哎声连连,甚至故意让栖凤鸣看清楚自己的师傅究竟是怎么被自己“伺候”的,嘴里还秽声不断, “来,扭个腰给你徒弟看看,让他也见识一下,这英雄媚起来,比什么美女都撩人的样子!” 她是死也不会做那些青楼女子的烟视媚行的,但是却不得不受制于药力,慢慢的将手臂交缠于头顶,将腰扭的蛇一样,直让下面的刘鸣道连连喊爽! “……凤鸣……救我……杀了……杀了这个家伙……”她唯一想的,就是能早点杀了这个恶徒,与其被人这么羞辱,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不行,你是我师傅!”他的拳头松了握,握了松,一直到自己将自己掐出血来,却也只吼了这么一句! 杀了这个人,何其容易,可是然后呢?他不行啊! 而他,更不能再看别的男人对她做什么,不如……这样他一死,她依旧是一个完整的任百里! 刘鸣道用力的耸动身体,一边不屑的哼道,“哦哈哈,你的好徒弟,真是好徒弟,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仁义’,正派人士?哼,实在太可笑了!” ------------ 为什么,你非要是我的师傅! “救我……”她什么也听不到,却也什么都听到了,她只是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其实早就不抱什么希望,声音越来越低。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在,却砸不来一个能救自己的人! 整个山洞都在不断的回荡着她的声音!就算捂住耳朵也一样听得清楚! 她再向自己求救!她再向自己求救! 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师傅,在向自己求救! 可是……不行的,他不行的! “你是我师傅,是我师傅啊……” 你是我的师傅啊!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对? 师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对? 两个人的低喃将在这个山洞里来回的挣扎,却是最后,谁也救不了谁。 栖凤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管! 我不能解救你的痛苦,就让我和你一起痛苦吧,师傅! 只是,他闭起了眼睛,也就没有看到她的肩膀上,一道黑线正诡异的从肩头一直蔓延到胸口处…… 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连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上下更是连一点的力气都没有,连眨眼睛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醒了,醒了!”有好远的声音传了来,就像是从水面上传来的一样不清楚。 接下来,总算是有个人的影子出现了,眨眨眼睛,看清楚了,正是乐成俞。 那边应了他的声音,早就有大夫上前为她诊脉。 许久,大夫一捏胡子,点点头:“亏得她底子不错,硬是熬了过来,只要烧煺了人清醒了,再小心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药方开在这里了,不过要注意绝对的静养,不要让这姑娘受到什么刺激,那就不好了,毕竟……” “是是,一定照办,来人,将药赶紧去熬来,送老先生回去。” 乐成俞吩咐完一切,体贴的摸摸她的头发,轻声细气的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一讲来, “你知道么,你这一发烧就是五天五夜高烧不退,把人吓死了,好不容易把‘回春堂’的老当家的请来,给你扎了三天针又泡了二天药浴,整整十天了,你这才醒来……” 她被小心的喂了几口水,咽下去润润喉咙,也能说话了,不过一开口却粗的像石子在碰,“恩……” 大夫才将出门,就被一个全身湿淋淋的白衣男子一把拉住,“她……还好吧?” “怎么说她也内力深厚,这CHUN药虽然厉害也不至要命,只是她身体里还有一股别的气息在,老夫行医一生未曾见过,实在不能控制,说毒不似毒,不明白是什么,现在虽然控制住了,也非长久,不过现在无性命之虞…… 至于别的,确实该清理的都清理了……” 大夫说到这里,就见栖凤鸣的面部痛苦的扭曲了起来。 她面无血色的躺在黑衣里,身子上却泛着异样的情潮,到处都是不堪的痕迹,那一幕…… “我说,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总是……尽量不要刺激她比较好,希望时间一久,她可以……哎!” 大夫叹了口气,惋惜的摇摇头走了,留在他站在门口,明知道她醒了,却连掀帘子进去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也不去躲雨,任着那冰冷的雨点打着全身都湿透也感觉不到分毫。 里面的人,心里比自己还要更痛苦吧!那样的痛苦,要怎么才能让他分担?如果可以的话,要他拿什么去换都可以啊! 就算,把那个恶徒分尸卸骨,也无法减少一丝对她的伤害,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是这么徒劳?! 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自己了…… 而屋子里面,乐成俞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醒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个哆嗦! 任百里已经被好好的裹在一件白色外衫里晕了过去。 而正面对自己的,俨然是一具骨肉分离的刘鸣道啊! 头早就被割下来放在了一边,连眼睑都被割掉,彻底死不瞑目了,他正“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像杀猪一样仔细的分割成骨头是骨头肉是肉。 那个白衣美人神情专注,似乎世上再没有比眼下正分解的尸首更在意的事情了,手起刀落骨肉分离,利落的不像话,他不仅开始胡思乱想这个人以前是做屠夫的不成? 更可怕的,还是他嘴角挂着的笑意吧?无辜的很单纯,连一点点邪恶的意味都没有,似乎自己在做的,不过是在泼墨挥毫一样! ……如果他的眼神能不那么疯狂的话,那他就真的以为自己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个人的眼神是空的,空得连一点光都看不见,里面燃烧的,只有疯狂! “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他轻叹一声,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任百里,咬咬牙,“先生……你还记得什么?” 栖凤鸣在外面一听到这话就冲了进来,抓住乐成俞的领子将人丢到一边,吼道:“你要做什么?!我杀了你!” 乐成俞只觉得自己被撞得眼冒金星,顿了一下才勉强开口:“她究竟好了……是没有,你不担心?一直不提,难道就是最好的?” “……鸣你做什么?”微弱的声音从后面床上传来,栖凤鸣浑身一震,放开了手,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到现在,要他怎么面对师傅?! “先生……”乐成俞这才回过点味来,却见任百里很担心的看着他,连话都说的不是很清楚, “成俞,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动起手来?” “没事先生,就是因为担心你……先生,您还记得什么吗?” 栖凤鸣没有转身却也没有离开,接下来等着的是生是死,他认了——若是师傅因此不要他了,那要他还是哪里活呢? 可是师傅,有些事情,真的不可以啊…… “恩……我只记得被那贼人一下击晕……然后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她一边皱眉头一边仔细的或想,“对了,那个贼人呢?抓到没有?” 且不说栖凤鸣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冲了过来,就连乐成俞也惊呆了! 两人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把她弄得万分别扭,迟疑的开口:“那个……什么不对?” ------------ 眼泪是流在心里的 “先……生,您是说,以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乐成俞声音轻得像是怕把什么东西惊碎一样,那般小心翼翼,真是让她不习惯啊, “实是不记得了……后来怎么了?” “没,什么都没有,这就最好了……先生放心,那个贼人已经被你徒弟抓住了,也已经送交官府,那个妙手摘星找来我们一起去,赶在那贼人正惊慌失措要跑的时候被抓住了,他说没想到有人识破他的那个什么蝴蝶阵的,一时慌了手脚,收拾完细软要跑的时候就抓住他了。 先生你不知道好可怕啊,一地的蝴蝶,你流了那么多血,把好些个死蝴蝶都泡起来了!可把我们吓死了,大夫说你避开了重要的静脉,所以只要好好修养,一个月不要用力动手,不会有大碍的。” 她嘴角浮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带着几丝得意,“我师傅啊,告诉过我那个叫什么‘银蛾迷魂阵’的……所以就有些防备……只可惜没有抓到妙手摘星……” “先生,那个人说了,很感谢你救他,所以只要你好起来,他就会来找你,不是做别的,只是想谢谢你,和你坐一起也赏月喝茶……” 明明这是最好的记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乐成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鼻子很算,眼睛一眨一眨的就想掉眼泪。 先生,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让自己不要想起来,都好,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她疑惑的看看两个人眼睛鼻子一起红的模样,很是奇怪:“你们,怎么了?凤鸣你哭什么?伤到了?” 到现在还能听到她这么温柔的关心自己,栖凤鸣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好,脚下软得再也站不住,跪到她面前,放任自己把脸贴到那本以为注定会不见的温度上,像小时候受了千般委屈一样大哭起来, “师傅……师傅……” 师傅,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师傅呢?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你对我,也不会这么温柔了吧…… 上天为什么非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让我在最错误的时间,最错误的地点,认识了一个最错误的人啊…… “……凤鸣、凤鸣?”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哭,让任百里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徒弟这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眼睛,乐成俞叹了口气:“先生,让他哭哭吧,他心里,不好受……” 就算他回来了,那十天里,却让所有的人害怕,那样空洞的眼神,似乎就没有恢复过来,整个人就像一个随时会杀人嗜血的行尸走肉一般!无锋剑被他抓在手里,一刻也没有丢下。 他知道,只要大夫敢说这个人没救了,下一刻整个徽州就会陷入一场浩劫! 这个人是真的有心杀人为她陪葬的,从头到尾看下来的他最清楚,而且,接下来第一个就是他妙手摘星乐成俞。 而最后一个,也必定就是他栖凤鸣了…… 要不是一直拿着任百里来压着他,怕是……乐成俞看拉看哭的昏天黑地的栖凤鸣,关上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依旧不肯停,似乎应了这屋里的哭声,越来越大。 那一瞬间,他开始觉得栖凤鸣也很可怜,唯一爱的人却无法保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别人摧毁,那样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栖凤鸣没有疯,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奇迹了。 任百里,只要你活着,对这世上,就多了一份安宁了。 栖凤鸣就像是一把绝世妖刀,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但是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把刀被一个温柔的人所有,那么,这世上就少了一份杀戮。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自私什么的也好,请你,就这样温柔的对待他就好了。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眼泪,全都流在心里了。 雨依旧没有停,但是小了许多。 任百里的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加上栖凤鸣完全是衣不解带的照顾,连手上的大洞也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大夫最后一次来看她,确定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静养就好,大家终于都放心了。 其间栖凤鸣出去了一次,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很少见的“火浣布”,专门给她裹住伤口,让她就算洗澡的时候也不会沾到伤口。 这东西很少见,就算是黑金楼的主人也很难弄到这东西,真是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手被整个裹起来之后,她好奇的把手碰碰水,然后赶紧抬起来,果然不见有水,惊喜的轻叹了,“可以洗澡了终于……” 再三确定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问题之后,终于被受不了的她将两个大男人一脚踹出去,关门,脱衣服,泡水! “师傅,有什么事情就说!”他犹在外面担心道。 “知道了,这孩子怎么越来越罗嗦……”门里,她嘟囔着。 水面上,却是一朵一朵的水花被砸开。 别在这个样子若无其事的了!她已经装的很辛苦了! “师傅……师傅就,怎么了,师傅,也不过是想做个普通人啊……为什么,师傅,就不可以……” 她只想有人能保护她而已,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师傅,就一定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师傅,师傅有什么不一样吗? 被你那么说,要我,情何以堪!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装成现在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面对这个冷情冷心的人笑着的? 栖凤鸣,我的心是怎么痛的,你真的知道吗? 拼命的擦,用力的搓,也不能洗去身上耻辱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是原来的任百里了…… 胸口忽然一阵绞痛,一股冰冷的气息开始在全身游走,刚才还热热的水现在也变得不见热气! 她一惊,忙连点了自己几处大穴,将那寒气重新引导回位。 这一圈下来,整个人已经脱力,趴在边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张口,就是一口黑血吐在地上,却是带着冰渣子的的! “咳……”她用水冲开了那口黑血,苦笑了起来。 算算,时间也算是快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 如你所愿做你师傅 “不舒服?”等她终于有力气出来的时候,心细的栖凤鸣发现原本脸色还好的人现在却又一片苍白,有些着急。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的没事,却连迈步子也是虚浮的。 栖凤鸣赶紧将人抱回屋子去,这才发现贴到身上的肌肤是冰凉的——怎么才泡了澡出来,就能凉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问,因为任百里已经坐在床上开始调息。 他静静在一边守着,却眉头越皱越厉害——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她额头上沁出来,干净的衣服不刻就被汗溻湿了! 头发也全贴在脸上,嘴唇上的血色也都褪下去了,那样子,有些骇人! 他想起来那个大夫曾经说过,她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似毒非毒,说不上来也治不了的,莫非……就是这样吗? 而且,她每次一遇到什么需要动真气的时候,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草木气息,她只说是吃的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吃的,有是什么药? 可是他不敢出声,只能眼巴巴的看了一个时辰多,到她自己睁开眼睛为止。 “师傅?” “恩……”她乏力的挥挥手,“我要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确实不好问,他也没说什么,将她安顿好了,自己关上门出来了。 心神不宁的又过了三个时辰,天黑了,任百里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却是将众人都叫了进来, “烟儿,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在辽城,离此地不过十余天路程。” 她沉吟一下,“十余天的话还是花得起的,我们明日动身去辽城。” 乐成俞一听,赶紧道,“先生,你大伤未愈,不可赶路。” “恩,也说不上赶路,算来去一次时间还是相对充裕的,基本上也都是些小问题,路上多打点就好了,实是有事要做,要不然的话回去你家拜望一下也是好的,不过因在下与人有约,不能失礼,回去还万望你多多解释一下,这些天也多谢你照顾。 凤鸣,你去收拾一下,明日动身。” 虽然他也并不赞成她的决定,但是现在她说的话自己是一个字也不会违抗了,转身就去收拾张罗。 乐成俞一时也摸不透她究竟要做什么,也只得去帮忙弄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来,又将了一包包的药堆到车上,叮嘱了半天。 栖凤鸣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东西,仔细听清楚了煎药的事项,转头又去收拾别的了。 夜里,乐成俞提了一壶“梨花酿”来与她送别,这是她最喜欢的酒。 任百里倒是现在精神也好,打发了栖凤鸣,留下他们两个人慢慢的聊了起来。 两个人明明都看出彼此有事要问,但是就是天南海北的转不到正题上来,明明一壶酒都喝得要尽了,也只是看着窗外的明月不出声。 许久,还是乐成俞忍不住了,低低开了口:“百里,你,还好吧?” 她情知这个人问的是什么,知道装傻也没有什么用处,苦笑了一下:“你就是个机灵鬼,既然瞒不住你,又何必要问?” “他,我害怕,这个人将来,必定是个大祸害。” “他只是个孩子,不懂。”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 “……啊,我还以为,我看到的,就是全部。” “他只是没发觉,若是哪一天走偏一点点,武林就完了。” “我会看着他的。” “以师傅的身份?” “对,这是他要的。” “……他会后悔的。不告诉他,好吗?” “你真的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送到唇边的酒顿了一下,又放了下去,她看着酒杯里破碎的月影,叹了一声, “总之,我和他都在演戏,不过是为了骗住自己,人生在世能有几次痛快,一时安心了,总好过……” “你还是放不下他,就算他……” “我想我是放下了吧?”酒杯的月亮圆了碎碎了圆,最后还是圆了,“这世间本就诸多烦恼,不是喜欢,还有爱惜,他敬我为师,我便爱他如弟子,不也很好?何必非要固执,弄得天下人人都不痛快!” 乐成俞一时噎住,从不想这个人现下是这般的心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终是端起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任百里,认识你,在下三生有幸。” “妙手摘星,彼此彼此,不过我没想到,本以为可以不卷进这是非里,却不想是,早早就卷进来了啊!” “你也知道了?不过也是,”乐成俞笑笑,“会来继续抓我?” “如果你做坏事的话。”否则,她会当成看不见——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顽劣了点,终究是个孩子。 “别拿我当你徒弟看。”乐成俞有些不爽。 “是是,你是我的弟子罢了。”瞧瞧这小孩子脾气! “也不是弟子!” “好好,那是什么?”她忍笑,又闷了口酒。 “任百里,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你了。”他不确定,自己更爱的,是她的才、她的人品,还是她的人, “总之,就是这样了。” 她一愣,笑笑,“谢谢,不过,任百里受不起。” “我没有玩笑,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越了解。就越是尊敬你,这样的好女人,很难碰到。” “谢谢,你说的话,我会记住,铭感于心,不过,还是将这感情,给得更值得的人吧。” “好,如果遇到的话。”不过应该很难——乐成俞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他将一个玉佩交到她手里:“虽然一起在江湖,你和我又不一样,名门正派有的时候不走的道,我走,这个给你,有什么需要的,将这个玉配随便找个大地方典当,我自会前来帮忙。” 她接过玉佩把玩了一会,笑道:“你确定不会引来官兵?” “……先生,你这话说的真是不厚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还有心思开玩笑,那总是好的。 对栖凤鸣死心也好,那他的机会,就多了一点。 两个人将剩的酒喝完,也就三更了,于是各自话别,回去睡觉不提。 ------------ 暂缓矛盾的一章 天一亮,一辆马车出了徽州,向着辽城去了。 烟儿在车厢里招呼着任百里,不过现在任百里才吃了药,脸色也不大好,只是靠在车厢上慢慢的行药。 烟儿无聊,盯着人看了半天,确定一时也没什么要她操心的,干脆打开车门坐到前忙来和栖凤鸣闲扯,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任公子他……最近变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恩?” 栖凤鸣本没那个心情搭理她,但是一听她说的是师傅,也就瞥了她一眼,等她继续说。 “你没发现最近任公子最近虽然大病一场(对她是这么说的),精神不很好,但是却觉得,比起来之前的爽朗,有些说不清的味道……就是那个,哎,你会不会偶尔觉得,任公子似乎变的漂亮了?” 漂亮?他没有觉得,但是烟儿说的话什么意思,他懂。 师傅有的时候精神不济,微合眼睛靠一会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想去给她遮个风,拿办只有女子才会有的娇柔,她身上也有了。 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又觉得心痛非常,连话也不想说。 烟儿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也觉得这温度怎么忽然低了啊?忙搓搓自己的手,又钻了回去。 “恩?”任百里睁开眼睛看看烟儿有些红的脸道,“这么冷你就别钻来钻去了,冻着可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我……” 烟儿小声嘀咕一声,凑了过去,“你啊,这么爱操心小心白头发!” “呵呵,早生华发是因为多情嘛……”她轻点一下这个丫头,将手炉递给她,“冷了吧?暖暖去。” 烟儿接过手炉皱皱鼻子,“对别人这么好,小心到处有人爱上你。” 她苦笑一下,明明自己想要的一直得不到,那么对谁温柔又有什么区别? “任百里,你的脸色不很好,睡一会吧!”吃了药的话,应该是不一会人就要想睡觉的。 “恩……”说起来困就真的困了起来,合上眼睛就要去靠车厢,不过被烟儿一把拉住,按着她枕到自己腿上, “喂,病人什么的就不要逞强了,本姑娘的膝盖借你睡,不要钱,这样的优惠可不是天天有的哦!” 她愣了一下,笑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还真的好软啊……” 哇哇哇……任百里刚才笑的……实在是太让她脸红了!又成熟又优雅的!乱让人心跳一把! 男人啊,果然还是成熟一点的比较好啊…… 不过,他最近精神一直不很好,可能是老吃药的缘故,总是在睡觉还是挂着黑眼圈,连笑起来也很浅的,天气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就已经披上了厚披风。 那个冷面男对自己师傅真的没话好说啊,一点都不肯让他吃苦,上下马车都是抱着进去的,还不让他用伤了的手,每天煎药上药什么的,都认真的过分,就像任百里是纸的,风一吹就飞走了一样! 未免有点太小心翼翼了吧? ……不过这样的任百里确实让人很想呵护的样子没错啦。 轻轻的将碎头发都拨到耳朵后面,然后慢慢的给他按按额头,希望他的眉头可以舒展开。 也许对待病人,谁都会很温柔吧! 她舒服的蹭了蹭,轻轻呓语:“谢谢……” 等栖凤鸣到了地方停下马车的时候,打开车门却见两个人滚在一起睡的正香,任百里正窝在烟儿怀里,而烟儿也正抱着她的肩膀,看起来很亲密。 喂,明明都是女人你还不舒服个什么劲啊? 他虽然这么告诉自己,手下却控制不住力道,将烟儿丢到一边,“师傅,醒醒。” 烟儿揉着自己被撞了一下的后脑,气恼的瞪了这个野蛮人一眼——就会对任百里那么好!知不知道她是女人,禁不起他这么丢来丢去的啊? “唔?”任百里很明显没有睡饱,哼了一声,“不要……再睡一会……” “好,再睡一会。”他拉过一边的披风将她裹好了,然后小心的抱下马车,吩咐小二,“马喂饱了,两间上房,一间要暖和的。” “是是,客官这边请。”小二虽然也想多贪看美人几眼——这可是难碰到的俊男美女啊!尤其是这个白衣服的小哥……真的是男人吗? 不过想是想,却太冷了些,让人不敢靠近,就刚才错身拉马的是蹭了一下人家的衣服,就被冰刀子一样的眼神刺了一下,好吓人啊! 小二不敢在罗嗦,忙将三人领到了地方,“这位客官看起来不太舒服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大夫的。” “不用了,附近哪里有药铺?”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他想趁这个人睡着的时候去补充些药材。 “出了门直走三天街,左拐了再往东走就见了,大同堂,老字号,信得过。” “恩,多谢,那就烦请到我回来之前多关照一下病人。”他也舍得出手,丢了个不轻的碎银给小二。 “自然自然。”小二乐得眉开眼笑,自然不在话下,他这才放心去了。 等她迷糊的醒来的时候,却见烟儿正趴在桌子上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怎么了?” 烟儿一见她醒来,紧先倒了热水给她喝,顺便摸摸她的头:“怎么又烧起来了些?” “恩,不碍事,只是觉得饿了,下去吃些东西吧。”看看天色也就知道为什么烟儿没精神了,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好啊!不过你……” 烟儿一听吃东西眼睛就亮了,只是她实在觉得不敢一个人下去吃东西,本来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够打眼了——现在没有人罩她,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吧! “不要紧,我也饿了。” 任百里哭笑不得,她只是不太舒服,又不是不能动!自己究竟被这人想的有多虚弱啊! 于是放心的烟儿就这么跟着任百里下了楼,不过走的时候还是不忘记给她加上披风的。 ------------ 半仙出场,小徒弟的天命是什么? 这个时候也就要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大厅里开始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找了一张比较远离窗户的桌子,点了些清淡的东西。 小二一见是他们,也就殷勤的招呼,东西上来前,先送了几样小点上来,外加一壶热热的茶。 “好象下雨了。”烟儿看着窗户外面有些担心——下大了的话可能就不好走了,毕竟秋天多连阴雨。 “恩,凤鸣去什么地方了?”她倒了一杯热茶捂捂手,慢慢的喝着,同时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人那是什么眼神啊?真是让人不快! “去买药了。” 正说着,小二那头端菜上来,却被一个粉头油面的消瘦男子接了过来,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然后那男子就势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不住的从烟儿脸上转到任百里的脸上,然后再转过来,笑道, “二未以前没见过啊!” “借道贵宝地。”任百里勉力自己笑一笑,不想惹麻烦。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人看来她这一笑倒是比一边坐着的美人还有味道——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唇上都不见什么血色,眼睛也因为发烧而有些湿润,举止得体语调温和,真个让人顿时心生怜惜。 虽然不是什么美丽之人,但难得这气质干净如玉一般,这样的男子抱起来,比起女子来,味道想要别是不同…… 那人媚笑两声,“说么,见着眼生,不知道二位有无逗留的打算?我们这里虽然地小,却也胜在风景秀丽,不少好地方呢!在下很乐意为二位带路啊!” “多谢这位公子好意,不过我们只是路过。”烟儿被那人的眼神恶心的够戗,心想居然碰上个好龙阳的!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位小哥……”那人也不理会烟儿,而是轻佻的托起任百里的下巴, “看起来不很舒服的样子,要不小哥跟去我府里,我找个好大夫与你……” 任百里眉头挑了一挑:“公子请自重,否则莫怪在下不客气。” 那人料定任百里是一介文弱病人,全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以后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于是更加放肆起来,调笑道,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舍得对我不客气……” 只不过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双筷子夹了手,再一甩,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朝着一边的墙飞了去! 咣的一声,直将墙上的水牌都震了几震! 她头也不回,抓过桌子上的筷子桶,将里面的筷子随手全数丢了过去—— 等栖凤鸣迈进来的时候,就见墙上“钉”了一个人,被若干筷子倒着钉在墙上动弹不得,好像标本一样。 而再看人,已经口吐白沫晕了过去——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招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 “晦气,影响别人吃饭。”她将战战兢兢的小二叫过来,将那人坐过的凳子扯了去,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任公子实在太厉害了!”烟儿对眼前的人再次崇拜起来,同时冲着墙上的“壁虎”啐了一口, “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任公子可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栖凤鸣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睛一寒,就要动手把那只“壁虎”彻底拍进墙里,却被任百里止住了, “罢了,给点教训就好,免得脏了手。” 师傅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有些烧起来了。” “恩,没事,活动了一下,出了些汗也舒服些,你没淋湿么?” “没有,赶回来了,现在才下起来……” 烟儿坐在对面,看着这两个人,相依相偎着轻声慢语,怎么着,也觉得……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似乎这两个人理所当然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冷面冰雕男也只有对着任百里的时候不是那么冷冰冰的,有了些热度,而任百里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啊?为什么总会觉得有些娇柔的感觉呢…… 不过看起来,很合适就是了。 似乎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 天,虽然是两个男人,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很合适呢? 就在烟儿这样的困惑中,三个人平安的进了辽城。 现在已经进了十一月半,而辽城则是最北的一个大城,任百里的身体老在反复中,时好时坏的,时常低烧一阵,让栖凤鸣悔得去自杀的心都有了,更是小心看护,生怕她有一个什么闪失,自己也不用活了。 不过喜在她毕竟是渐渐好起来了,胃口也已经好很多,手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的血肉,不过依旧狰狞的一个大疤,她自找了一个长护腕遮住了,倒也自在。 她自在,只是栖凤鸣每每一看到她的手,顿时觉得那么处理那个淫贼太便宜他了! 烟儿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打哆嗦,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寒意阵阵的…… 这辽城怎么说也是一个边陲重城,又连通北方十五部,虽然外部时有侵犯,但也是车水马龙,边贸往来,热闹的不得了。 他们的马车在街上挤了半天,终于在拐进一个巷子后安静了下来。 烟儿见到了家,自然高兴,连蹦带跳的下了车,拿出一把钥匙就开了一扇小门,自己先进去了,然后对他们道, “等一下。” 任百里被扶下车后看着这个地方思量半晌,喃喃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因为我们也要讨生活。”一个轻盈盈的女声从门后传来了,却又显得有些老沉。 “任弟!”还没等那女声先出来,就见门内抢出来一个一身青衫的瘦高书生,一把拉住任百里的手,惊喜不已, “今天娘子说有戚人来,我早等上了,终于见你来了,真是不容易啊!来来,我特意备下老酒,今天咱们再大醉一……” 结果他话没说完,栖凤鸣就将任百里带进怀里——他讨厌别人和她这么亲密! 而且,你又是谁啊?! “恩……”这一幕正巧给迈出来的慕容南枫看在眼里,微微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栖凤鸣,很沉重的点了点头,又转而对任百里笑笑, “妾身与相公等候公子已久,请进,阿玄,去把公子的马牵了。” 他们才进门,阴了一天的雨终于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而那边早有人适时撑起伞来,将几个人迎进了前院的暖阁里。 暖阁里早就生起了火,一进去暖意融融,她忍不住舒适的哼了一声,瘫进了一把贵妃椅上,那边自有人等着将热茶奉上。 一切掌握的恰恰好,就像事先已经知道了一般! 任百里看着自己徒弟一脸迷惑的一样笑着解释到:“慕容姑娘号称‘小半仙’,前后三生三世她都算得分号不差,这,不过是玩玩的。 不过,还真是难为姑娘舍得这么大方,别人要享受一次这个待遇,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慕容南枫笑笑:“那是为了让那些功利客掏些银子出来,公子的话,自然是为了让你舒服,一路远来,知你也要吃不消了。” “甚是甚是,这坐车不若骑马,要不是有伤在身,怕是早就骑马来了,却不知姑娘在这闹事寻了个地方,还以为像你这般人物,定是隐居红尘外的。” 栖凤鸣这才发现这里可不正是正街上那个门面颇大的茶庄来着! “我夫妻二人也还是要穿衣吃饭的,”那慕容也不否认,回答的极是干脆,倒不让人觉得势力,反而觉得有看破红尘的意味, “烟儿定是又为难公子里,辛苦公子了,一会就让她们好好伺候你罢了。” “罢了罢了,你那些个小美人,在下可消受不起……” 栖凤鸣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听来觉得心里不爽,而任百里也一副苦笑连连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什么“半仙”、“一仙”的,敢为难师傅,杀! 慕容南枫冲栖凤鸣笑笑,“这位公子请放心,我不会把你师傅怎么样的。每次都是杀杀杀的,未免太过冲动。” 任百里眉头一皱,“凤鸣,不可无礼!” “……是。”他倒是不怎么吃惊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是担心师傅一生气又引得烧起来。 “你放心,既然来了这里,我自然会为你师傅消灾,只是……”慕容南枫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这么说任弟真个是不好了?娘子,你可一定要帮帮任弟啊!”秀才一听急了,赶紧拉着自家娘子的袖子连声道。 ------------ 你如果觉得快乐 我奉陪 “这个,就要看公子的意思了。”她看着任百里,“公子,先吃些东西,一会,我有事和你说。” “不花钱的吧?”她玩笑了一句,却也知道必定是大事,要不为什么慕容南枫会着急着找自己。 “公子笑话,我何时白给人看过?” “一路下来,可真没什么钱了。” “慕容要的,必是公子给得起的,就看公子舍得不舍得了。”慕容南枫没再说下来,而是吩咐开饭。 慕容家的饭菜极是清淡,少见荤腥,倒是为她专门上了一道鱼羹,却是一条白色无鳞的怪鱼,嘱咐她全部吃掉,不可剩下一口,她也就乖乖吃了。 席间倒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叙旧,聊得甚欢,将将把个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栖凤鸣冷落在外,他也无心吃饭,只是将了筷子去戳那米饭,快将米饭戳成米糕了。 任百里一回头,却见自己徒弟没怎么吃东西,还以为他在陌生人前不习惯,便夹了几筷子菜过去, “这孩子,怎么不吃些东西,白米饭好吃是怎的。” 这个人到现在都不忘照顾自己,但是自己却……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再对比一下现在,他倒是宁肯任百里气他恨他,将他捅上几刀、赶出师门,也好过现在依旧对他这么好,越显得自己禽兽不如! 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师傅呢?如不是的话,我早就! 早就…… 一点飞红扑在那张白玉似的面庞上,却又被马上浇灭——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 他一个人百般纠结,全给慕容南枫看到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了,想来公子知道为什么冒昧请公子来吧!” “知道,想听下半阕曲子。” “那么,就请公子移驾琴房罢。” 说是琴房,其实是个小亭,正对一泓微结冰霜的池子,四周的花木也已经败落,虬枝嶙峋的,怎么看也有些凄凉,加上外面正阴雨,打得一片更显得冷清。 不过这里已经上了隔板又放了火盆,没点蜡烛,就靠了火盆中的红光照亮,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边上还有一个水香炉,里面正沸着几枝月季也似的花,香气淡淡的,空气也不显得干燥,倒是个闲来的好去处。 秀才就等这个时候呢,放下琴摆下酒,打算和任百里好好再醉一回,却被自家娘子瞪了一眼, “不可喝多!” “是……”虽然遗憾,但是难得再见知己,还有机会听到下半阕,自然也就无所谓了,于是当下抚起琴来。 任百里倒过一杯暖好的酒慢慢的听着,想着,隔了一会,忽然道:“有了。”于是拿起早准备好的笔就飞龙走凤的书了起来, “后来葬剑天涯远是非,徒见峰壑辗转日月追; 故人谁闭尘关不得归,尽青春、铸劫灰; 不过三千浮华,轻掷换一醉,回首疏狂难悔; 梦里又触前尘、全做烟花碎,若知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散青丝,落目九天星辉;他解绸衣,携袖红絮纷飞; 他剑指苍天,殊途再难同归;命数谁窥; 我敬一杯,忆他月下扬眉;我倾一杯,祭他风中共醉; 我且留一杯,换他回眸秋水;命运弄谁? 他断流年、转身前尘尽挥;他弃仙途、劫中潮涨潮退; 不知轻误昔人几岁,年华摧、望穿轮回; 我舍下世,候他执手相随,我忘来生,守他寂寞无悔; 浮生荒唐事,不过痴嗔几回, 难辨错对; 浮生荒唐事,不过情仇喜悲, 尽樽还酹……” 此词一出,秀才大赞,爱不释手:“果然还是任弟好才华!我这些年来一直想补下半阕,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却不像任弟这半阕,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说罢了自去一边弹唱,越弹越喜欢,早就陶醉进去。 慕容南枫看罢歌词,摇摇头,又点点头,“浮生荒唐事,不过痴嗔几回,难辨错对;浮生荒唐事,不过情仇喜悲,尽撙还酹……果然像是你会写的东西……公子,我有事要与公子谈。” “好。”她起身跟着慕容南枫就走,栖凤鸣不放心,也打算一起去,却被她拦下:“你在这里等。” “师傅……”不知道为什么,这曲子听得他心惊肉跳的! “听话。” 好吧…… 慕容南枫忍不住笑:“好似养了条听话的大狗,公子的家教不错。” “姑娘玩笑了。” 他们在一间深里的屋子前停下,慕容南枫自去开了门,里面一股自檀香的味道,却正是她喜欢的。 这间屋子里空空的,只有一张偌大的桌子,足可睡两个人上去,上面摆着一个大的镜面和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玩意,她也不乱动,拣个布墩坐上去, “姑娘有何事,也请直说吧,我是个爽快人。” 慕容南枫知她性情,也不忌讳:“我最近观星盘,发现你有麻烦,遂叫人将你找来,想为你化解,毕竟你我也是有缘之人。” “……”她沉吟一下,“如若不是有别的牵累,怕是姑娘也不会等到要来问我。” “是,你一动,势必要大动,一大动,自有牵连甚广。” “甚广?”她咬了这两个字,“有多广?”她一个普通人,有什么说得上“甚广”? “不广,也就一条人命;说广,也就是万条人命吧!” “姑娘玩笑?”万条人命?这个帽子扣太大了,她可吃不起。 “不玩笑,我慢慢说来与你听……” 她闻言赶紧打断:“等等,不是泄露天机不好么?若是真对姑娘不好,在下不听了,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强求。” “所以才说,你这人才是祸害啊……”慕容南枫叹了口气,“我既然叫你来,自然是想好了,你就放心好了。” “哦……为什么我是祸害?”她好冤! “为人太过温柔。” “温柔不是好事?”她郁闷,自己温柔还要被说成祸害,什么道理! “太温柔了就容易多情,多情就是祸害,而且,害人最狠,不只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我哪有那么伟大……” 慕容南枫叹了口气,“你可知你那徒弟,是何人?” “不知。”他的身世,自己真的不知。 “他本仙命,无奈杀孽太重,被罚天劫三生三世,本该吃尽万般苦,磨尽杀气,也便是了,无奈一下人世就碰到你,百般宠爱,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不明白。”好吧,她一个普通人,不明白这些仙人在说什么。 “他本杀性重,除了杀欲再无其他牵挂,倒也干净,乃至纯之孽,劫过就可脱离苦海,本来三世注定受苦,也就罢了,叵耐才及几年就碰上你,又动了情劫,这样下去生生世世系在你这个凡人身上,不得脱离。” 她苦笑一下,怎么也没看出来栖凤鸣和自己系在一起。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与你说了,他本是连天劫,又连带上你,乃劫中劫,你一念善,他便得一世好,你一念恶,他杀孽又起,万人涂炭。” “什么善念恶念?”她不懂。 “且说你听了这些,有何感觉?”慕容南枫反问了一句。 “感觉……倒是没有,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这可怜孩子不受那些苦?还是他必须要受那些苦?不能避免吗?” 慕容南枫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就说温柔害人,他那样对你,你都这个时候,还是念着他,全然不顾自己,叫他怎么能不将心思系于你身上,生生世世不肯放开!” “这……他毕竟是我徒弟,别的什么,我想不到,你说的那些又太遥远,我也不明白,眼下的事情,才是我所能及的,自然是先看眼下。” “难怪杀孽那么重的人会那么听你的话……”慕容南枫又是一叹,“那么,你是怎么看他的?” “是我徒弟。” “别的呢?” 她一笑,“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徒弟。” “你决定的?” “他决定的……我很尊重他的决定。” “很可怜。” “谁?” “他。” “为什么?” “他现在情欲初动,什么也不动,也不知道喜爱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一味的对抗自己的奇怪心思,才会做出种种让你让他都痛苦的事情来,自己还挣扎着不知道怎么办好,你却已经放手了,你说谁可怜?” “是他的决定,他求我只做他的师傅,我应他,有什么不对。”那些事情,她不愿再想,或许他说的也是对的,只是师傅徒弟,比现在更快乐。 ------------ 碍眼 看她神色愀然,也知道她受苦,慕容南枫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刚才丢下的话题,“我现在直说好了,你大劫在前,只是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而你想来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你想,我就帮你度过,最后也不过拖累一个栖凤鸣,若是你不要我帮,最后也就是拖累一个栖凤鸣外加无辜人命若干。” “听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只能让你帮了吗?” “也不是,你自己去做也可以,像你这样的滥好人,自然有自己的命数,不过倒时候是劫是解,就按天命了,不过自己苦乐,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选的,只能自己承担。” 她想也不想就点了头:“我自己来吧,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就我一人能解决的,也就不劳烦他人了,再怎么说,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这话一出,就听得那镜面嗡的一声鸣响,屋子里一片光点晃来晃去,竟似屋子里倒出条银河来一般! 慕容南枫点头笑道:“果然你这样的人想法与人不同,你的命数已经改变,我也看不出来了,罢了罢了,是劫是缘都是你自己选的,你也愿意自己承担,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天下苍生各自有命,管不了! 任百里,你虽然为人温柔,身为女子倒也不输一个男子的铮铮铁骨气概,好人自有好报,我不后悔告诉你这么许多!”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她叹了口气——这个女人果然承担了什么,哪有白知的天命啊! “反正,我也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似乎很了不得,但是似乎又什么都不是。 “那曲子……是真的吗?你要想清楚了,他可是受了三生三世的天罚,这一世与你遇见已是劫上加劫了。” “如果可能,我会守着他,不只今生今世,你说三生三世也好,生生世世也好,我都会守着他。” “只是,不会爱他?” “……我是他师傅,至少,这一世,如此了。” 是了,她再怎么温柔,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受伤太深,总是顾忌。 只是,那个笨蛋哪一天发觉了自己的真实心意,那么你的决定,真的就是最好的吗?你要承担起来的选择,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等她一出现,栖凤鸣立刻紧张的扑了上去,将她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确定没有什么事,才肯放开手——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他不喜欢! “今天尽兴,喝两杯吧。”难得慕容拿枫也拣个杯子喝了起来。 秀才那头一高兴,将了新半阕曲子边弹边唱,热闹的让人全然忘记了外面斜风冷雨。 栖凤鸣没有喝酒,而是静静的听着那曲子,怎么也觉得有些难受,听着这调子欢快,但是这词,未免也太凄愣了些。 但是说难受,又隐隐觉得有些安心,像是得了一个什么承诺,以后浮生在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说来说去,这秀才和任百里的酒量都一般,喝到最后全趴下了,而那慕容南枫竟似一点未沾一样,掩了嘴唇,道, “你与你那师傅,未免太亲昵了些……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又乱动杀念,到时候又累你师傅同你受苦。 你做的事情,且先莫让她知道,她是个滥好人,知道了只会将你的过错归到自己头上。” 栖凤鸣知道瞒不了,也不打算隐瞒:“全是该死之人。” “别瞥的那么清楚,难道这里面没有你的缘故?她怎么说不过是个平凡人,经不起诸多波折,你若真心待她好,就不要欺负她。”不管怎么说,慕容南枫还是忍不住开口劝。 “我不会欺负她……以后再也不会。”怀里的人睡的那么安静,一丝烦恼也没有,他只愿能守着她这样的睡颜就足够了。 “……话别说太早,总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先想一想,你师傅一切以你为优先,不会害你就是了,记住这一点,你们也就少一点辛苦,免得将来后悔。” “你说的,我知道。”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师傅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你师傅有她自己的选择,你插不上手……”慕容南枫看不下去堂堂一个成仙之命的人现在一只彷徨的狗一样, “好了,带她去南阁,然后你就不要管了,她的病,我能帮一点小忙。” 栖凤鸣将任百里送到南阁之后被一群女子打发回来,说这里他进不得,他也只好转身离开。 这一晚上他怎么也睡不好,总觉得慕容南枫的话别有玄机,有些似懂非懂的,让他觉得又有些震动。 不管那么许多,只要对师傅没有什么害处就好了……话说回来,师傅究竟是被拉去做什么了? 那些女人笑的有些诡异……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的某人天一亮就直冲去了南阁,隐约背后听到慕容南枫说了句什么,不过没有听清楚。 南阁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园子,围墙建的很高,就是为了隔音,里面种满了具有安神功效的一种香草,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 栖凤鸣可没有那个耐心等人开门,直接脚下一点翻墙而入! 门没有闩,只是一推就开了,因为任百里身子不好,又加了一道厚厚的门帘,他轻轻掀开门帘,一股氤氲的暖气扑面而来,锦绣山河的屏风遮住了,隔开了一个不算太小的里间,外间却是一个很大的浴池,常年都是温热的泉水。 他放轻了脚步,但心把师傅吵醒,却不想才一转过屏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的险些把下巴掉了—— 一张足可睡十个人都不勉强的超级大床上白花花的睡了一片人,被子和被子纠缠在一起,然后这里露一截莲藕也似的胳膊,那里露一段羊脂玉一般的腿,要不干脆露一段*出来,眼见得“春色满园关不住,处处红杏出墙来”啊! 这要是换个别的男人,流口水流鼻血什么的也就说不一定了,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栖凤鸣,他现在却是满脸的冰霜—— 他一个晚上没睡好就担心她,她倒在这里“沉醉温柔乡”里美着呢! 看看、看看,左拥右抱的,枕着别人的肚子睡得就差流口水了! 你看,都分不清是谁占谁便宜了! 小凤鸣觉得师傅只能抱着他睡觉,这个从小种下的念头从来就没有被动摇过,现在有人居然敢公然挑衅,更是找死啊! 就在他在那里想怎么才能把这些妖女全部都丢出去的时候,任百里恩了一声醒了过来,困惑的眨眨眼睛,正看见了自己气得浑身发抖的徒弟,毫无知觉道, “……凤鸣?” 她这一声将那些睡的横七竖八的人也弄醒了,于是大家都揉揉眼睛准备起了…… 这俨然就是一副香艳无比的活春宫啊!那些女人显然没将栖凤鸣放在眼里,放软了自己娇柔的身子揉来揉去,将个任百里围个紧,看得某人直咬牙,直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粗鲁的将那些女人推开,将任百里从那“肉海”里捞了出来,连着一床薄被裹好抱到桌子上,冲着那些女人狠瞪了几眼,就差吼几声了。 那些女子见状也不害怕,全然将他的冰块脸不当回事,而是掩口笑了起来,不知道窃窃私欲些什么,笑声婉转的让人耳朵痒痒。 “你做什么,不想让你师傅好起来啊?” 慕容南枫这个时候迈了进来,白了栖凤鸣一眼,心道你这也太霸道了吧,都是女人你吃个什么干醋啊?! “这叫哪门子治病啊?!”怎么看都是在吃师傅的豆腐! “你不懂,你师傅身热,习的却是大寒的心法,如此一来稍微掌握不好平衡就会发热,一但发热就不能随便吃那些平常去热的药,吃了只会坏事,这也就是她老是好不了的缘故,只有阴凉的体温能慢慢平衡她,女子是最合适的了,再让她这么睡两天,自然就纠正过来了,老那么吃药,你是想拖死她啊!” 慕容南枫向来也不是口下留德的人,几句话说的栖凤鸣脸色由红转白,白里又黑,只是下意识的抱着她不放。 难道这个人老上好不起来,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那个……凤鸣,不能喘气了……”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开始抗议了! “……哦!”听到这话,他才手忙脚乱的送开手,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果然见她一张脸憋的红红的, “师傅,没事吧……” “没有没有……”她长出了口气,道,“慕容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就没有别的法子么?这个实在是有些吃受不起啊……” 倒不是说别的,这么多人压着她,真的睡不好啊,难怪老是做噩梦! ------------ 又是一笔风流债? 倒不是说别的,这么多人压着她,真的睡不好啊,难怪老是做噩梦! 慕容南枫白她一眼:“有没有用,自己不知道啊?要有别的法子,我还惜得用我这些姑娘们呢!” 她运行一个小周天下来,果然是神清气爽了不少,那股不安的真气已经安分了不少,并没有滞涩之感,人也清爽了不好,看来也不是拿她开心,也只好长叹一声, “那就为难诸位姑娘了……” “罢了,姑娘们也常听说你的传奇,讲来于她们听听也就做谢礼了,她们早嫌这里无聊了。” 慕容南枫一个颜色,任百里就被那些姑娘们又拉回大床上,拉着她开始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很是热闹。 栖凤鸣握紧拳头,转身疾步离开,出了门握着那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没有什么别的神色,只是手下的栏杆开始隐隐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挤压声,让人有些心惊……和心疼。 慕容南枫心疼的瞥了一眼那眼看就变形了的上好梨木雕花栏杆,忍不住出口:“心里有气就说,折腾个不会动的栏杆算什么!” “……我,为什么老是照顾不好她?”明明最想好好照顾的,就是她啊! 那个人,不过是个爱睡懒觉、懒得动脑筋的人,好养的很,一床舒服的被子就可以欣喜的打滚,一个喜欢的糕点就可以幸福半天的人,为什么会被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啊?! 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小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觉得越来越困难了呢? 总感觉,自己越是用力气,越是离她更远? “……假想她是一朵花,很柔弱,” 慕容南枫沉吟半天,开了口,伸出来手比画着,“这花很娇贵,受不得雨打风吹,一点点忽视都会让花凋谢。 你很爱惜这花,不想只是观看,还想去触摸一下,甚至将花抱在怀里爱惜……” 花?还是娇贵的花? 栖凤鸣听了这话觉得很有可笑——任百里那个人哪里像是娇贵的花了?明明就是一颗苍劲的大树啊! 在她看来,自己才是被爱惜的花还差不多…… 可是这么一想,他才惊觉,自己太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宠爱了,竟然全也没有想过,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 “拥抱一朵花……”那要怎么做? “小心,再小心,如果想拥抱一朵花,就要万分小心,这样才能知道,那会是多么轻柔的力度,一个不小心,这花就会直接飞散了……就是要那样的温柔。” 一直到他们离开,栖凤鸣小徒弟都没明白过来慕容大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反复的比画着,拥抱一朵花的温柔是什么。 他这动作让任百里更是摸不着头脑:“凤鸣,你这是想什么招呢?我怎么没见过?” 不管怎么说,在女人堆里混了好几天之后,她的低烧果然退去了,脸色也恢复正常是胃口也比原来好了,终于见得平时的光彩自然的浮在脸上,总是好起来了。 只不过这是在旁人看来,在他栖凤鸣看来,这个人还是很羸弱——一个练武之人,而内力深厚,却要穿的比一般人还要厚些,只要披风一脱,立刻就见着嶙峋的蝴蝶骨支棱着衣服,怎么叫他不心疼! 而且这个人还开始咳嗽起来!虽然轻浅,但是那一夜一夜,听得他把自己砍几刀的心都有了! 可是……可是不行!有的事情,怎么也不行啊! 她待自己,与平常无异,却不知这样,更是让他心如刀绞一般! 师傅,我究竟该怎么对你? 那样的温柔,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我越是靠近你,就越是觉得焦躁? 一朵花啊……那样的温柔,许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吧! 看着他又蹙起的眉头,任百里苦笑一下,转过了头。 他在纠结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已经很悲惨了,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为自己留些颜面和自尊,总不成叫她去说“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原谅你,你就不要再难过”这样的话吧! 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从来也得不到?! 既然天命如此,她就不求,放手总好了吧?! 他知不知道,那一声声“不行”,是怎么喊碎她的心的! 支撑她不倒下的,也就这么一点点的自尊了啊…… “师傅,休息一下……”两人骑了半天马,他担心任百里的身体还吃不住。 “恩,再往前有个小茶水铺,到了那里喝点热茶再休息吧。” 天气寒冷,越是往北就越是寒冷,天上的黑云一块一块的厚重,连丝阳光也透不下来,空气里还有丝丝的雨腥气,怕是不刻又会下来连阴雨,倒时候路就更不好走,现在能走远点就远点。 师傅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乖乖听话,只是不明白她明明说是要去“探访故人”,却这么赶紧着,生怕时间不够用一样! 究竟西辽道那里有她什么故人这么要紧,要她不顾身子刚好的往过赶? 师傅,你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果然不一会,就见一个茶水铺,不过,却全然不是她说的什么“小茶水铺”,压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茶庄啊! 看那镏金招牌上,分明就是“龙记”,那不是个生意做满全国的的茶庄吗?师傅,这是哪门子小?! 不过这里也好,总是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他正想呢,却不想任百里连正眼瞧都没瞧一眼那灯光明亮的茶庄,直接纵马路过了! 这……他有心问,却见她的脸色不好,通常她是这种表情的时候,也就是说一不二的时候,他也只得跟着一起无视。 又骑了一刻时间,她终于一勒马停了下来,果见一边有个小茶水铺,许是因为天气阴冷,里面竟然没有人在。 天上也开始飘起了冰冷的雨丝,这个地方倒是出现的正是时候,栖凤鸣正准备上马,却不想见任百里竟然一脚踩上了马镫,一副要上马离开的架势! “任公子,就算再讨厌在下,也还是下来休息一下吧!又开始下雨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让她的身形一顿,最后还是下了马。 栖凤鸣这才看见在门口正站了几个人,为首的男子一身沉蓝色的锦绣袍,星眉剑目,那张刀削一般端正的脸,自然带了威严。 身后站着几个下人也都穿着不错,一把油纸伞撑着自己主家,看来也都是练家子。 莫非,是仇人?!他当下就将手握到了剑上,若是这些人敢动一下,他就叫这里血溅当场! 只是他很快也发现,这个人对师傅说话的语气却很是恭敬,甚至带了三分无奈,显然不是师傅的对手! 那……风流债?! ……某人开始想怎么杀这些人比较痛苦一点。 任百里哼了一声,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将缰绳一摔,一掀衣摆就迈了进去,厌恶得很露骨,又让栖凤鸣不明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随便挑张桌子坐下,自有人早就备下香茶倒来给她。 这个时候是给师傅撑场面的时候,他赶紧站到任百里身后。 那人也不说什么,迈了进来,却也不坐,微微躬身一礼,算是和栖凤鸣打个招呼,然后也站到了任百里的对面,一副等你发落的样子。 任百里看见这人就有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却又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这是……” “特从锡兰进的香草茶,公子最喜欢的。” “……难为她还记得。” “一直在念叨公子……”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神色难免黯然。 这下栖凤鸣就更不明白了——他?她?又是谁?! “林夫人可还好?” “尚好,就是最近冷了,精神有些不好,大夫瞧了,说是没大碍,想宽点就好,她……” “……”她听了这话,放下茶盏,“别老叫她想宽!你想宽没有?!” 那个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那宽厚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啪”的一声,那张桌子随着她的一掌成了随片! 只是她愤然而起,看着那个人,嘴唇哆嗦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龙梅月你……你……” 你了半天,也不见她说出个什么,又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栖凤鸣一惊,龙梅月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正是这“龙记茶庄”的大老板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师傅这么对待也不敢生气呢? 听这口气,舒服应是同这个龙梅月非常的熟,那又为什么非要在这里休息?而这人,居然还特意在这里等着…… 林夫人?那又是谁? 他隐隐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了,而现在,他正被带进这件事里。 算来,师傅怎么认识这人也有一年以上,难道两年前师傅出走,会与这事有关么? ------------ 又一个被情困住的人 像是另一个自己 隔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个……她还在茗月楼对吧?我这就去!你呀你,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会怎么样,她也没有说,只是一甩手,又去牵马,比之前更急的样子。 栖凤鸣总觉得有点心跳,不过还是赶紧跟了上去,却在路过那个人的时候听见他几不可闻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不行啊……不行……” 什么不行?!他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他很想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见任百里已经走远,雨势开始加大,他又担心,也只好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路上天色阴沉,她的脸色却更见阴沉,害得他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一路没怎么走就见了渡头,他以为这总是时间问问了,却不想那渡头前就停了一艘船专门在等他们一般,果然他们才一下马,就见有人上前:“任公子,我等久候了。” “有劳。”她对这些人自然客气,将马交给他们,自己就有人上前引他们上船。 船上不见什么花哨的装饰,椅子不多,倒是随处摆了贵妃椅,而且加上厚垫子,空气里有淡淡的茉莉香,果然都是任百里喜欢的。 一想见有人这么了解她,栖凤鸣的心里就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师傅已经被人瓜分了去,留给自己的越来越少。 不过她没见脸色有什么转变,而是显得很疲劳,“凤鸣,我乏了,先去休息了。” 一听这话,马上就有人上前来引她去休息。 “公子可要用些?”这些人早得了鸽子传来的消息,知道他们还没有吃东西,早就备下了。 “不……”栖凤鸣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什么胃口也没有。 师傅有心事,心事重到连他也忽略了,这一路上,自己就像个隐形人,她看不见,也管不了。 从小到大,他几时被这么忽视过?任百里几时不是将他捧在手心里,一点皱眉头就会担心得不了了! 如今这滋味,直叫他比被砍了一刀还更难受! 能让师傅这么挂心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船行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任百里出来,他心思烦乱的坐立不安,忽然一下站起来直冲她的屋子,却见人正裹在被子里睡觉,只露了几缕头发在外面,睡得很沉。 他心下叫声不好,忙伸手一探,果然见她又开始微微发热! “唔?到地方了?”她闷声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没有,师傅你怎么又烧起来了?”他掏出一颗事先配好的药喂给她,又赶紧输了一小段真气给她,担心的将她软绵绵的身子圈进怀里。 “没,许是心急了,有些着风。”她只觉得全身没什么力气,只得靠了他,自己也慢慢调息,将药行开。 “为什么非要这么赶?”慢些又能怎么样?他心疼啊! “哎……”她长叹一声,竟是没有说话,眸子里满是遮不住的疲惫。 正这时有人来敲门:“公子,到了。” “就来。” 她翻身准备下床,却被他一把按住,连了被子将人裹起来抱出来,“备车!” “龙记茶庄”的人出手利落,他们一下船就见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将人又抱进去,他也跟着进了车,依旧连了被子将人抱在怀里暖着,全然不顾那些人有些吃惊的目光,现在她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个时候的任百里全然的心思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合着眼睛,看那睫毛飞快的扑扇着,像是惊着的小兔子。 栖凤鸣从来也没想到能看到这个人如此脆弱的样子,就像身形已散,只要自己一松手,整个人就会散成一滩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慕容南枫说的话,隐约也明白了,什么叫“拥抱一朵花的温柔”。 想必就是这样的吧?轻轻的将她拥着,像是拥着一朵随时会散的花。 只是,他能做的,只是这样了吗?她眉间越来越深刻的褶皱,她嘴角越来越浅淡的笑意,自己都不能做什么吗? 他隐约觉得,自己想要的,不仅是那样的温柔,还渴求的,还是力量。 那种力量,能够强大到,将这个人好好的保护起来,不让她这么辛苦…… 师傅,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反而更是每时每刻想着她,连一刻都休息不了呢? 他也渐渐明明,这个洞里,只有填满她的温柔才能填补,只是现在,这个人对自己再温柔也…… 总觉得那个大洞已经要将自己吞噬了。 他害怕,却不很清楚究竟怕什么。 他只是知道,要是自己怕的东西真的出现,不仅会将自己吞噬干净,而且,一定会将她也一并嚼碎了! 就这么胡乱想着,听着外面越来越急的雨声,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栈,而且一个大夫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折腾了一阵子,天已经黑了,她喝些药粥就去睡觉了。 栖凤鸣也累了一天,这次沾到枕头上,也睡了过去。 “……鸣,凤鸣?”不知几时,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赶紧睁开眼睛,却见任百里正伏身轻唤着自己。 “师傅?”他坐了起来,听得外面的淅沥雨声里开始有人走动的声音,知道已经不早了。 “凤鸣,我要去见故人,过几日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罢了,那人不想见外人。”她轻声叮嘱道, “无事了就去逛逛也好,要去哪里不过会有人跟着,你也别做什么,他们只是奉命,不是坏人,你放心好了。” “师傅,你要去几天?”一听她要走,他下意识的就拉住她的袖子。 “……不会多久的,我没有很多时间,但是……不会很久的。”到最后,她也说的语焉不详。 见她这样子,竟然是绝不会带自己去了,他也只能听话,看着她换了一身青衫骑马离开了。 这边就说她才一到茗月楼,早有人整齐列队迎着,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探问这茗月楼是来了什么高官还是贵客,这么大阵势! 她才没心情去管,东西一丢从马上跳下来直奔内园。 明明已经是十一月了,这里却依旧温暖如春,几株十八学士正在攒花苞,一边的小桥流水精致的如同摆设,步道是青石板铺就的,上面还生了脆脆的青苔,让人还以为混了季节的是自己。 一阵幽幽的古筝声正从楼上画帘半垂的屋子里飘出来,如泣如诉,懒洋洋的全然没了筋骨,却是一腔幽怨无处泻,只得付与这曲子一般。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没有上楼梯,而是足尖一点直接跃上二楼,抓着栏杆轻轻和着, “……乘一叶扁舟 入景随风 望江畔渔火 ……苇岸红亭中 抖抖绿蓑 邀南山对酌 独揽月下萤火 照亮一纸寂寞 ……花开后花又落 轮回也没结果 ……丝竹声悠悠 教人忘忧 若南柯一梦 星斗青光透 时无英雄 心猿已深锁 ……独揽月下萤火 照亮一纸寂寞……” “百里!”里面的人一听这声音,当下丢了琴,就听得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几乎是踉跄着过来。 虾须帘一掀,一个纤细的身影跌了过来。 这屋子本来光线不好,看着什么都阴暗不明,但是这女子却似会发光一样,将什么都带亮了,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庞上见了喜悦,终是为那长年不肯见日的苍白色染了一抹动人的红晕。 细长的飞凤眼里含着说不尽的忧愁与寂寞,现在也被冲淡了,原本端庄的人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撞进了她的怀里, “百里、百里,怎么才来!” “呵呵,路上耽搁了些。”她抱着林素凌转了一圈,才将人放下,语气里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寂寞已久的孩子。 这女子正是“寒江夫人”林素凌!当年她被师傅赶下山,也正是因了对她的同情。 “什么?你是说……”而这边,栖凤鸣也正是从旁人口中得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就像泡进冰水里一般! 这么说,那个龙梅月,竟就是那个大弟子么?! 二年多前曾经闹的整个江湖沸沸扬扬的,竟就是他们! 难怪,那个龙梅月一直说“不行”! 他脑子乱成一片,连站也站不住,摇晃了几下,摔进了椅子里,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怎么会是这样?!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师傅两年前出走,竟是与此与关?! 师傅她说,喜欢自己,遇到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林素凌和龙梅月,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 若爱,请深爱;若不爱,手放开 栖凤鸣脑袋里千般思绪,连个头绪都不没有,坐在那里发了半日的呆,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 “……龙梅月。” 龙梅月冲他略略颔首,一身的风尘和一脸的疲惫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时间匆忙,也没有问一下这位兄弟是?” “……任百里是我的师傅。”他苦笑一下,“你的事情,我有耳闻,却不想碰到你。” 龙梅月没有看出这个人对自己有轻视什么的,却见了和自己一样的困顿,愣了一下,明白了,挥挥手, “你师傅几天也回不来,我去洗洗风尘,一会和栖兄弟喝一杯。” 要是平时,栖凤鸣才不屑和这些陌生人招呼,但是现在,他急迫的想找个人说说,至少,听听也好。 他已经够混乱的了…… 林素凌早将任百里安置在一边舒服的椅子上,奉上了香茶,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 “怎么瘦了这么多?百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不高兴对不对?还生病!” “你这个女人别那么尖锐好不好?”她轻笑着抓下林素凌冰冷的手暖着,“手还是这么凉,不过人家都说,手凉的人有人疼啊。” 林素凌一撇嘴角,幽怨的看了这华贵的茗月楼,声音低低的:“你若是不了解我想要什么,我与你,也就白认识了。” 她难道就稀罕被人用这么一只金笼子关起来、囚起来不成! 那个人,不肯接受她的感情,却也不肯放开她,将她拿金玉嵌成的屋子关住,用最精细的丝绸包着她,却不闻不问她的心想,任她一个人慢慢的在这远离世俗的桎梏里冰冷下去,难道就是对她好?! “那个人……逃不出自己的规矩……”虽然她也恨那个人,但是也了解他的挣扎,所以见了面恨他,背后,却还是为那个人说话。 ……总算是,觉得龙梅月和自己很像吧!同样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林素凌轻轻按着她眉间的褶皱:“怎么你和他,都是喜欢皱个眉头呢?百里,我现在看到你,就像看到他……你告诉,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人,和自己以前见的人,不一样,那个人第一次见,正是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在所有的人都鄙视她、唾弃她的事情,这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自己说话,而且毫不畏惧,何等的意气风发! 一年后再见她,虽然彷徨,但眼里的坚定,也没有变过,始终告诉自己,喜欢一个人不是错,错就错在那个人不懂珍惜,那个时候的她,依旧让人觉得安心。 怎么不过两年,这个眼里就会有了这么重的沧桑? 任百里,你怎么了? 她笑笑,轻点一下林素凌的额头,随性的将自己的左腿依在宽敞的椅背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对着林素凌浅笑,眼睛里的阴郁确一点也没有减退。 在这样的天光下,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豪爽的任百里、那个比男子还更不羁的任百里,居然会看出丝丝入骨的妩媚来,就算同为女人,也依旧觉得她此刻是那么的需要怜惜。 林素凌坐进她腿间的空处,趴到她的身上,直感觉那本来因为低烧而有些发热的身子透出了骨子里的冷来! “百里你……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吗?” 她轻轻抚摩着林素凌滑顺的发丝,笑了,笑得很凉,胸口传来的震动那么脆弱, “素凌,是不是人大了几岁就会成了人精?什么也瞒不过你。” “你说我老了。” 林素凌楼中娇嗔,但却不是生气,只是遮不住的疲惫。 一个情字,究竟要折损多少人才肯甘休!为什么就连任百里也躲不过呢? “不是说你老了,而是说,你太聪明了,素凌,你说,是不是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了比较好?” 感觉得到这个人肌肤的温暖,但是两个内心已经冰冷绝望的人,就算彼此依偎,又怎么能取暖? “……我不知道,我也不聪明,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的感情有什么错?感情,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别人的眼光下过活? “……百里,你说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谁也不认识谁?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问是问,但是她心知,这样的地方找不到的,要不然为什么她都一路躲到国境了,还是会有人知道呢? “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来去去,不过这么几个人,谁又能不认识谁?素凌,为什么你和我,不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呢……” 那样的话,碰不到这撕心裂肺的冤家,也遇不到这样绝望的感情。 “命是定下的,百里,我逃不过,你更……躲不过,你才是,身处旋涡中心的那一个,想起来……你到比我,更可怜些…… 任百里,你为什么要习那劳什子的‘断水诀’?我避来避去,避不过的是江湖,你却除了江湖,哪里都避不去啊!” “我没办法,素凌,国仇家恨,我不是说避就避开了,我要背的,何止一个‘断水诀’!”她有她避不开的天命,她不能自保的时候,唯一能躲开的地方,就是这一潭混水的江湖啊! 林素凌对她的事情不是毫不知晓,但是知晓的,也不过这么一点点,她只知道这个人背后的水太深了,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曾经试探过任百里,任百里只是笑笑,说她是不要知道安全些。 断水诀不只是断水诀,甚至不只是一本简单的内功心法,她只知道这么多,再深的,她不敢问,也不想知道了。 每每想起来,她便更怜惜这个人一分,但是她也无能无力,不知道怎么才能保护这个女子,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能将她的一切背下来。 两个人都默然了,外面又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林素凌轻轻叹了一声:“百里……你要,怎么办?” 任百里像是睡着了,不说话。 许久,才听见她幽幽一声:“不怎么办,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我又何苦非要逼着自己面对? 素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着,或许我这个人天生命里就孤,也没有必要非要拉个人来陪才可以。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别太认真就好了。 我知道你难过,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爱得多的人,注定伤心。 也许……这样,才是一个情字最美的样子。 情啊,还是需要缘分的,有缘相见没分相守,是天劫,已经苦难,没必要非要把自己弄得更痛是不是? 不是真心就能换来真心,也不是换不来,只不过,换来的真心,未必是你付出的罢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我,没看出你是个不认真的人。”而且,打死她也不相信任百里会是那种人。 “是吗?”胸口又是一阵轻微的震动,想也知道这个人嘴角挂着多么浅的笑,“好吧,我是个认死理的人,或许我不会轻易死心,但是没说我不能光守着啊! 看到他幸福,也就够了,毕竟,那个人,是我心中的宝贝啊……” “宝贝……”林素凌轻嚼了这两个字,羡慕的叹了口气,“百里,那个人,是要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成为你的宝贝啊!” 成为她的宝贝,就意味着今后风风雨雨都有这个人一肩扛了,只需享受这个人的呵护就好了,她待人真诚,你对她一时好,她便对你一世好。 这个人,实在太温柔了啊! 就像自己,本不是她的宝,她也肯每年不远千里之遥过来宽慰自己,就算病了也不会耽误,这份心意,远比什么都更宝贵。 若是对自己尚且如此,那个成为她心中宝贝的人……岂不是羡慕煞天下人!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是不忍心看我一手护的宝贝被别人伤罢了……” “任百里,你真的肯只看着么?” “肯。”因为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那个人,知道你这么想的吗?” “知道。” 林素凌想了想:“那个人,不会喜欢你最好,若是真的喜欢上了,必定痛死不可。” “……为什么?”又一个这么说的,自己怎么舍得! “你啊,怎么也是个普通人啊……”所以看不透,你受伤了,会躲,而且以你的本事,真的要躲,别人怎么样? 别说一个人了,现在外面多少人马在找她,还不是见她到处跑来跑去,何曾有人找到过她! 那个“宝贝”,你若是不喜欢她,便不要喜欢上了,这个人,你喜欢不起,而且,她已经开始躲你了啊…… ------------ 做一天的你 栖凤鸣看着对面安静斟酒的龙梅月没有说话,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这偌大的屋子却满得让热觉得呼吸不痛快。 他下意识的打开窗子,外面冰冷的气息带着些许的雨点打进来,却依旧吹不散这一屋子的沉闷。 龙梅月倒下酒后先自己把自己灌了一通,眼见着脸上眼中都泛了酒气,才肯将那一口憋闷长长吐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任百里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未免太嚣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能将话说的那么轻松。” 栖凤鸣转过头,看着对面的人,有些跟不上趟。 “你不知道?她当时写了首诗刻在门扇上的,那诗我现在还背的来——佳人顾朝夕,奈何终着素。菟丝新就木,唯根不忘恩。” 是啊,他又怎么能忘记有个人那么嚣张的,就将他的世界动摇了一下,顺便,将陷入绝望的林素凌拯救了出来。 栖凤鸣轻哼一声,这等事,绝对是他那个爱管闲事的师傅做的来的! “……说的很轻松是吧!世人哪可能那么简单就放过我们!” 龙梅月将酒杯忿忿一掷,直将那酒杯嵌进了桌子了一寸! 栖凤鸣冷哼一声。 这个人要是敢动师傅一下,休想见到一会的月亮! 不过龙梅月显然不是恨任百里,只是自嘲的将那酒杯又扣出来,自斟一杯,饮了,“那个时候我只是想逃开,逃开这一切,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事情明明是对的,却被世人误解。 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她也要误解……我本来没有那个意思的,我不过敬她为师娘,明明别的都没有想的,为什么会错成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我只想做别人,好让自己从这深潭里逃出去的! 我只是这么想的,真的…… 不是,不是想……让她伤心的……” 龙梅月显然喝醉了,失态的大吼起来,全然不知道男儿泪已经困顿的挣扎了一脸。 ……恍然,看到那天的自己,也是这样嘶吼着的。 自己不过是敬她为师,别的,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他难得想安慰一下这个人,准备找个什么话来说的时候,却见龙梅月抬起了头, “她,她说,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到了她,就非要孤苦伶仃?她说,龙梅月,我想和你换一换,让你来做一天的我,让你也知道,我的心是怎么痛的……” 栖凤鸣已经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我说,好啊,换你做一天的我,也让你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太激动,丝毫也没有体会她的心情,也因为太年轻,从来没想过话说了,就要承担后果。 “……然后,她看了我一眼,走了,什么也没说。我担心她出事,看着她的房间里,蜡烛亮了一夜。” 然后第二天,才知道她站到了风口浪尖上,对外宣称,自己愿意下嫁龙梅月。 他极度震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只是笑了笑,转身回了那黑黑的阴影里。 就此,他才知道,这个看着柔弱的女人,已经将一切责难都自己承担了起来,他又变成那个好心没好报的好人。 坏人,她全做了。 “……本来,一直以为维护她的是我,后来我才知道,维护我的,竟然是她。” 栖凤鸣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十二年前,那个人笑着对自己说,只要叫她一声师傅,以后这世上风风雨雨,再也不会有一滴漏在自己头上。 龙梅月打了个酒嗝,笑得越来越苦,“原来我没有做过一天的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痛的,她却已经做了一天的我。 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更不敢,回应她,我不知道,这是同情,还是感情,原来我怎么也,做不了一天的她…… 但是任百里很容易就做了一天的她,所以,只有对着任百里,她可以说话,对我,她已经没有话说了, 二年了,她一个字也没对我说过,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吗? 女人,强硬起来太可怕了,我始终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算现在我开始动摇的时候,她却已经开始想离开了。 她觉得这里太小了,她想离开…… 可是,我却已经,不能放她走了。 我知道这不公平,可是,我能放她走,她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话说的栖凤鸣眉头直跳——难道那个林素凌竟是想要师傅带她走么?这样一来,她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我把她关起来了,她走不了……我不能让她走……”不能放开你,就算你过的一点也不快乐,也已经放不开。 栖凤鸣的心没有安下来,反而跳的更厉害,他知道他不是龙梅月,而任百里也更不是林素凌,她若是走,自己是毫无办法的! ……废了她的武功?这样的念头第一次很认真的跃进了他的脑海里。 不过,这个可能性……也没有多高就是了,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是被这个人一手教出来的。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逼近真相 看那血都流得湿了衣襟,两个人这都慌了,还好大夫已经赶来,带了药酒给她洗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然后又上了最好的伤药,细细包扎了,又灌了一大碗药给她,这才离开了。 任百里那边早就撑不住,露给两人一个抚慰的微笑,晕过去了。 青峰剑被孤零零的丢在那里没有人管,因为它的主人现在砍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这一次,居然是自己亲手伤了她! 栖凤鸣,你什么开始才能学着不要莽撞!你看看你!究竟这一路来做了些什么事情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林素凌在一边就知道哭,哭得他心烦意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那里听林素凌边哭边骂。 这个女人说什么他是没太在意,只有一句说到他心里了,自己确实没有照顾好她! 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啊?一路算来,伤她最深,绝对是自己无疑! 等到任百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又亮了,她瞪着帐子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 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怎么这次出来,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引发莫名其妙结果?自己的本意真的不是这样的啊! 时间不早了,反正也成了这样,还是早点解决好了,拖来拖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的主意定了,人却好不起来,还好这伤没有引起别的什么,加上林素凌那边的好药好大夫,倒是这皮肉伤也好得快,不出十天,已经长住皮肉,她就决定上路。 “不多养几天么?”林素凌很是担心。 “没事,我耐着呢!”她笑笑,看着远方的路,微微皱起了眉头,“何况,有事拖不得了。” 现在越是平静,就将来越是要命! 既然她这么说了,林素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人。 任百里看了看面前的马车,又看了看这几天一直没精打采的徒弟,再抬头看看天,“那个,凤鸣啊,你先回去吧。” “师傅?”这一句话让小徒弟当下就傻了。 别拿那种被遗弃的动物的眼神看她,她是真的有事要做啊! “我有事要做,不能带你,反正离家也不远了,你回去就好了,听话。”这个,她不想让自己当家长啊! “我要去……” “不行。”她几乎可以说是严厉,瞥了他一眼,“你出来的时间都久了。” “……是。”她很少拿出来自己做师傅的架子,但是一但拿出来的时候,她也就说一不二了。 他只好听话,催马朝景风堂的方向去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打马朝着南下的方向赶了去——时间,还是赶得及得吧! 要是以前的栖凤鸣,一定会乖乖听话或去,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也变了,他已经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师傅,缠绕在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个人,要是不弄个明白,他非疯了不可! 她最近行事越来越诡秘,似乎在竭力隐藏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不管是什么,也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弄清楚! 所以这个时候找到某人不是正合适么? 这也就是乐成俞接到栖大掌门的书信时头大的原因——调查任百里?! 这个女人了不得啊!凭他黑金楼的能耐,知道她真实身份之前查不到,知道她是谁之后依旧查不到! 你以为他不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吗?他早就派人查去了,但是回来的情报却少的可怜,可以说她十岁以前的资料基本是空白啊! 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知道她曾经师从“恶郎君”左非,那手判官笔的工夫就是从那里学来的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查到的资料,这叫他黑金楼颜面何存啊!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说话带些微的京畿口音,可能是京畿人氏,但这一点也不好说了,她走了大江南北,难免是染上的点点色彩罢了,但也只有这一点可以下手了。 乐成俞一边又派了人去查,一边苦笑—— 喂,你怎么说也是有求于我是吧?说话也客气一点啊!干吗一副天皇老子的口气啊?出卖不出卖消息是他黑金楼主人的决定权吧?凭什么你说不准买他就不买了?! ……虽然他确实不会卖就是了,但是,这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你以为你掏钱了吗?! 等等,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黑金楼主人的? 话说栖凤鸣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从侧面悄悄跟踪上任百里的时候,却差点把人给跟丢了。 若不是她说有事情要做,他真以为这个女人是出去玩去了,再下江南不说,还一路将那些风景名胜玩了个遍,顺便还收拾了几个小角色,不知道又赢了几个小姑娘对她丢手绢,又喝酒喝出了几个好朋友,一路上潇洒惬意的很啊! 你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不过他也是有些担心的,比起来之前苍白的脸色,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健康得不像样子,简直和回光返照一样让他心惊肉跳! 不过她还是有心事的,因为她对那些寻了她名号挑上门来的人是越来越手下不留情面,似乎也不刻意遮掩自己的高强功夫了,直接一招就将人狼狈的丢到一边,简直是要张扬一样,现在她的排名已经朝着前五十逼近了,若是这时来个武林大会,她估计毫不犹豫就会去参加,然后来个名冠天下算了。 不对,这很不对,她看起来就像在肆意挥霍自己的才华一样,那样的行为,怎么看也让人安心不下来。 这天她正在名满江南的“状元楼”喝着美酒呢,却忽然听见楼梯口那里吵了起来,仔细一听,却发现正是苍山派和镏火教给吵了起来。 本来这一正一邪本来就是对头吧,偏偏两家最近还因为一个人同时闹得很不愉快。 此人正是江湖有“药手”之称的玉春江。 要说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但就是有些太好人了,置身大战后的战场,毫不犹豫的出手搭救,哪管你是什么苍山派还是镏火教,就一个字——救! 按理说是好事,也正救起不少人,但是这就麻烦在此,正派你救,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救你也救,这不找事吗,你究竟站哪一边啊?! 你说你是好人,哪为什么救镏火教?你是邪教?那苍山的弟子怎么能受你坏人的牙惠吗?! 于是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两派人的关系更是火上加油啊!见面吵那是好的,打都不知道打了几次了。 今天着不又碰上了?话不投机一个字都多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呢,两边已经各拔刀兵打起来了! 一时间好好的酒楼已经是鸡飞狗跳了! 那机灵点的早就溜了,留下命不好的只好躲在桌子下面发抖。 简直是扫兴,刚刚倒好的美酒就这么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大刀给撞翻,害她扣了一身,顿时火起,二话不说迈进风暴圈的中心。 就见一阵暗金色的旋风之后,酒楼安静了下来。 小二和掌柜战战兢兢的上来一来,却发现二楼站了一片活人雕塑啊!非一个姿势各异、栩栩如生不能形容啊! 小二十号人就那么保持原姿势动也不能动,那是什么概念啊! 而她收起笔,从新款款的坐回来,倒下酒,慢慢的喝了起来。 一刻,酒足饭饱,将了碎银子丢下,冲着还不能动的众人道了声好扫兴,施施而去,好不潇洒! 等那些人能活动的时候,人已经下了楼,正碰着迎亲的队伍过,一片红艳艳的欢天喜地,那抹灰色衣衫已经过了那红色的对面,只留得这些人在这边叫嚣。 就这一下,栖凤鸣差点就把她给跟丢了,还好早就安排下人盯着她,也就知道她七拐八拐之后,朝着湖边上的一座药铺去了。 “凡林”药铺在这一带还是有点名气的,因为这里的东家是个美丽的半老徐娘,风韵不减当年,而且精通草药,可以说是药到病除,而且她还有个古怪的规矩,半个月只出诊一天,而且这一天只出一上午,至于是哪一天出,那就凭你运气好不好了。 总之,神秘得很,但是因为就是厉害,还是有人甘愿等着。 而任百里就是进了这里,而且,这一天也并不是东家出诊的日子,可是她就是进去了! 难道,又是她的熟人? 怎么说,白日里也不好闯进去,栖凤鸣也只好趁着夜色换了夜行衣跳了进去。 等他进来,才发现这里别有乾坤——明明就是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罢了,东南西北合一间,中间的天井晒了药草,比一般人家就是大了点。再无别的什么。 但就因为这才奇怪。 因为他亲眼见了任百里进来,却在将这四间房的瓦片都掀了个遍也不见她的踪迹,似乎她整个人就这么平白失踪了! 有暗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左右看了一圈,他的眼睛就盯在那晒药的石板上动不了了。 下面定是有蹊跷! ------------ 被错过的往往是最重要的 正他想的时候,可巧见一个药师样子的人来将那草药收收,在那石板上按了一下,见那石板就活动了,一个暗道就出现在面前! 那人端了一些药下去,看着火把的光芒不见了,他也悄悄跟了下去。 没想到一下去,才发现这个暗道真是又深又长,他跟着那点火光走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见停了下来。 那人又敲了敲,全然没发现头顶上有人像壁虎一样无声无息的隐在火把外的阴影里,死死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石门开了,却正刮起一阵风,迷了那人的眼睛,那人下意识的揉揉眼睛,也就没注意到一个人从他头顶溜了过去。 栖凤鸣出来发现这更吓人了,这什么地方啊?为什么外面会能看见瀑布啊?!这是什么地方?瀑布后面的洞穴? 啊,这里居然还有石屋几间,潮湿的洞穴里出现这种东西,怎么也觉得奇怪吧! 他看着那人将药端了来,敲敲门。 “来了。”一个女声出来应门。不是任百里却又是谁!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地方?! 等那人一走,他立刻贴到了窗户前,小心翼翼的摒住了呼吸往里面看,却差点叫出来—— 那正在石椅上坐着的白须老人,不正是早就应该在三十年前已经死掉的景风堂第一任掌门谢朝暮吗?! 他硬是咬破自己的舌头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恩?”任百里忽然注意到有什么响动,抬起头来,吓得他的心几乎跳出来! “怎么了百里?”一个穿着流云素裙的中年美妇的声音响起来,听来对她也甚是熟悉。 “没什么,许是听错了,这里水声这么响。”她没怎么多在意,回过了头,“柳姨,师傅?” 柳如是正是那个神秘的东家,至于她怎么能和这个早就该死的谢朝暮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栖凤鸣是死也想不明白了。 “还是不稳定,不过,总是比你好些,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会遇到这么些子事呢?你可怎么办啊?” 栖凤鸣一愣,她居然叫谢朝暮师傅,那……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起来任百里似乎很糟糕的样子?! 他不明白,越听越乱,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一样! “没事的,”任百里笑得很轻松,但是也遮掩不住里面的酸楚,“柳姨,我早看开,这世上人各有命,强来不得的。” “傻瓜,你甘心?”语气里是满满的疼惜。 “……柳姨,我没办法,我唯一想的就是怎么能让这个秘密跟我一起进坟……” 话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得一阵古怪的叫声和咳嗽声,然后就是任百里和柳如是手忙脚乱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平静了。 但是栖凤鸣却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一股异常强大的魄力忽然从石屋里散发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一下就冷得人直打哆嗦。 更要命的,是他亲眼看见,对面的瀑布,格啦一声冻成冰了! 是真的冻成冰了啊!那流水的声音就那么停住了啊! 这是什么样的怪力啊!这就是真正的“断水诀”吗?!威力大惊人了! “……恭喜师傅,突破十层。” 任百里将柳如是护在身后,饶她有心理准备,也被震得好一阵子才能说话,却连声音都是飘的。 “哼……”谢朝暮眯起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自己的徒弟,“一阵子不见,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师傅,一切都按照师傅的计划来的,目前栖凤鸣已经开始起疑了。” 忽然从她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懵了——什么叫计划?! “那就好。” 谢朝暮收回了冰冷的目光,打坐了一刻,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水声又开始重新流起来。 也就是就了这水声,他的气息没有被发现。 只是他一个劲的发抖,却停也停不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阴谋会围绕着自己展开,而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却是其中的一个帮凶! 等谢朝暮运气完毕,眼皮一抬,“任百里,你现在断水诀练到几层?” “……回师傅,徒弟不才,还在六层……” “无能!” 谢朝暮哼了一声,很不满意,手一抬,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重重的扇了一耳光,直接撞到了墙上才掉下来,一丝血线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朝暮,你是准备打死她吗?”一边的柳如是看不下去,上前将她扶起来心疼道。 “不成器的东西!” 谢朝暮全然没将柳如是放在眼里,但是准备再抬起来的手却还是放下了, “都多少年了,只修炼到第六层,你不想报仇了吗?!” “……想,师傅。”她握紧了拳头,直到觉得掌心炽热。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这十年练到第六层已经很拼命了,你不要再责怪她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啊!你说的那些,她明明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强……” “妇道人家懂什么!” 谢朝暮一声喝断了柳如是的话,“国仇、家恨,她哪一个能放下!” “是,师傅,徒弟没忘。”她赶紧拉拉柳如是的袖子,不让她再说什么。 国仇?家恨?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和她扯在一起?! 而这一切,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忘就好,别忘记了,只要你还是东陵家的一份子,你就只能把一切都背起来,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是的,师傅。”她没忘,一直没有忘记。 “哼,”似乎这样的回答让谢朝暮很满意,他继续说,“栖凤鸣那小子,也隐约开始怀疑了是吧?” “是的。” “那就好,你做的也就这一件还好……呃……” 接着又是一股古怪的声音,那股强大的魄力不见了,而一切都安静了。 “师傅?” “又过去了。” 柳如是上前摸了摸谢朝暮的脉,叹了口气,“我有的时候想,他要是永远这样不清不楚的,多好。 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是东陵家的人呢?” “柳姨……我更不想啊!只是……我没办法。”她也很迷惘,为什么自己非要是东陵家的人呢? “孩子,你为什么不逃呢?逃得远远的,谁也不认识你,找不到你,一切就都和你灭关系了,不好吗?”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想,柳姨,我比谁都想,只是……这天下这么大,竟没有一个能藏我的……有的时候我想,或许我唯一能躲的地方,就剩下黄泉了……” 死,对她来说,也许就是唯一的解脱吧? 柳如是闻言,那叹息竟然比她还长,“说不定真是……可是,你这样的孩子……柳姨不舍得……” “我也不舍得柳姨啊!”她又笑了起来,轻拥着那个女子的肩膀,“我想,既然我命里逃不掉,那就背着吧,我背着,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安生点,不比什么好。” “可若是你师傅知道了……” 柳如是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谢朝暮的心性已经扭曲,报仇就是他唯一的目标,若是被他知道这个徒弟心里想的,还不一掌劈了她! “那个时候再说吧……不过柳姨,你可找到那孩子了?” “恩,有些眉目了……” 两个人的声音底了下去,听不见了,看来是离开了这屋子。 而一直藏在屋子下的栖凤鸣直到看着外面的天快亮了,才有力气爬起来,直接纵身从瀑布上跳了下去! 扑通,冰冷的水将他整个淹没,他才觉得自己麻木的脑袋回过点神来。 他爬到岸上来,呆呆的看着那条瀑布半晌,才打了个哆嗦,走了。 他来不及擦去身上的水,驱马就朝着黑金楼去了,他要解开这个谜,他要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听到任百里和柳如是接下来的对话—— “柳姨,还压得住吗?” 任百里将上衣褪去了,将柳如是递过来的药丸吃了,然后就见一条黑线从皮肤下面浮了起来。 那条黑线渐渐浮了起来,从肩膀一直蜿蜒到心脏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了,像是一条黑色的小指宽的蛇,一头扎进了心脏的位置,让人触目惊心。 柳如是吓了一跳,搭上她的脉,失声惊叫:“百里,你这……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你、你做什么去了?!” 她哼了一声,“恩,没有,只不过是前一阵子低烧弄的,压不住这个‘垒蛊’了,就成了这样……柳姨,你告诉我实话,那个药还能压得住么?” ------------ 师傅,你究竟是谁? “恩……大约是那个时候被凤鸣输入了不少真气的缘故……”知道他是想好心救自己,却不想反而害了她。 她说的那个时候,柳如是是知道的,也就只能沉默不语,隔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拟了张方子,又煎了药来,让她喝下去, “孩子,你就不能不伤心吗?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不好?” 她将让药行了一遍,笑了起来:“柳姨呀柳姨,世上的事情哪里是随便说就能说出来的!伤心这事,我也不能控制,只是因为我看不开,哪天我想开了,和您讨一颗‘大醉迷荒’,一了百了岂不更好!” 柳如是没办法,“你啊,怎么也在情字上看不开呢?” “就算他告诉我他不爱我,我也告诉他我不爱他,那就真的不动心了?感情这事要是有道理可讲,柳姨您还会跟着我师傅不走吗?” “那又何苦非要跟他混在一起,非要自己罚自己?” “就是因为想终止,但是挣扎不出来,横了心说谎话,他说我也说,恨总比爱容易放下吧!等我的心掏空的那一天,一切也就真的放下了。” 柳如是闻言叹道:“也不知道你和他,究竟谁该难过。” “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所有人都不难过,让所有的人都放下,事情过去那么久,大家也多过的好好的,这样不是也很好吗?谁坐皇位有什么关系?做什么非要大统大统的? 感情这东西,说不来公平不公平,与其纠结那个错的人,为什么不好好的爱眼前的那一个? 就算幸福不是自己给的,但是也是自己守护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柳姨你哭什么,我知道是我不自量力,但是我想去试一试,哪怕粉身碎骨,这样的可能性也值得啊! 大家都好好的,多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那些什么国仇家恨的,不是她没良心,而是看看现在天下安定,百姓安乐,重新开始富足,为什么又要打乱呢? 她手下的字越来越朴实,是因为她的心已经越来越平静,她痴迷在着红尘里看着炊烟,听着鸡鸣,感受着平静的生活,这样比什么都好。 如果只是要她一个人将这一切背起来就可以换来她珍惜的一切,那么她宁肯背一辈子不说话,将这秘密带到坟墓里,直到和自己的骨血一起化进这大地里,那样就好了。 这辈子,不可能了,下辈子,就让她做个最普通的女子,守着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直到白发耄耋,就好了。 柳如是知道她想要什么,却也知道这个愿望就像是吊着万钧之物的发丝,几乎不可能实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维持一会,就这样就好了。 为什么要粉身碎骨的,会是个这么温柔的孩子? 上天,请您垂怜这个孩子,让她终有一天,能得到她想要的吧! 后来柳如是给了她一份新的药,“百里你听着,现在‘垒蛊’暂时被我控制住了,但是你还是很危险,而且这加大量的药你也不能多喝,喝多了就中毒了,到时候成了样子我也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你能撑多长时间,也许明天也许十年。 听我说,你一个女子,撑不住这么重的负担,天下对你不好,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对天下好? 自私一点,用剩下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反正,天下每天都很乱,究竟会怎么样,不需要你负责。” “是是。我怎么能负起那么大的责,什么天下的,不过是漂亮话,我只想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就这么简单。 我要走了,柳姨,你多保重。” 任百里走了,朝阳拉长的影子和落日拉出的影子,没什么不同…… 栖凤鸣骑马狂奔了十天,人马都不休息,终于赶刚到了西江黑金楼总部的所在地。 乐成俞听手下来报说有人正在大闹黑金楼,皱起了眉头,才一出来,就见一身白色的衣服杀了进来,在黑金楼众多高手中如入无人之境,如同一头孤狼进了羊群一般! 随着他身后的一道血迹,他花大钱请来的高手们倒了一片,而那身白衣上也沾了斑斑血迹,远看着倒像看了一雪地的红梅。 只是这样的联想和一个目露凶光的家伙是绝对联系不到一样的。 “你又做什么!” 栖凤鸣听到了乐成俞的声音停了下来,看着他冷笑,笑得某人直打哆嗦,“你、你有事好说,别在这里动手,我砸老钱了……” 结果他这话一出,倒让栖凤鸣笑得更开心了,直接提了暗青的无锋剑,冲着他在的位置就过了来! “喂,你……”乐成俞话还没说话,那白衣已如同鬼魅一样飘然而至,而他身边的暗卫也将他挡在身后。 “让开,我有事找他。” 栖凤鸣深呼吸一下,毫无畏惧的将威胁吐出。 三个暗卫没有说话,只是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停、停!”乐成俞从后面钻出来,“姓栖的,你再胡闹下去,我收钱了啊!我也是做正经生意的,你要怎么样啊!” 栖凤鸣却收了剑,直接拖上乐成俞的领子就往里面走,乐成俞则是一边一边叫唤:“哎哎,我的衣服,你手上全是血啊……” 这……什么情况?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既然没有危险,那么就各自散去了。 “哎哟,你轻点成不成?我可不是让你摔来摔去的……”乐成俞在被摔到之前一个翻身,灵巧的避开了自己的屁股与那张硬邦邦太师椅的亲密接触, “哎,先生那样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野蛮徒弟,究竟什么地方有偏差……” 一听到这个人的出现,栖凤鸣的脸顿时冷得像冰快,把乐成俞的下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你、你想要什么?” “有没有什么关系到朝廷的人叫东陵?” 乐成俞皱了下眉头,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以他栖凤鸣的年纪,对这件当时震惊天下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印象才对啊! “说!”他可不是来这里听他卖关子的! “东陵其实不是姓,而是王封,二十年前,废太子在成为太子之前,正是被封‘东陵王’。” 乐成俞的话让他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抓住椅子的扶手才能让自己摔倒! “怎么回事?” “其实也很就简单,就是宫廷斗争呗,太子做的久了,就会想做皇帝,有人会怂恿他迫不及待,等不及真的到自己头上的那一天,于是就去逼宫,不成就被废,据说还投毒,干脆被新皇来了个大逆不道、诛连九族。就是这样了。” 说起来复杂,但是和利益一挂上钩,简单的不得了。 “但是又有人传言,说东陵王是被冤枉的,因为当时除了现在的皇帝、当时的睿新王的一党在场以外,更没有其他人啊。” 所以才说,一扯上利益,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复杂。 当年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短暂,这边老皇驾崩的消息还没传出来,那边新皇已经按照口谕继位,而同一时间,原本的太子又因为逼宫下毒而获罪,这么大的事情却连审都没有审,直接将人关起来,两天以后直接处斩九族上下四百六十一口,连秋后都没等,况且那天还是雨天,一地的血水将这个行刑场都染成血海,而且死后王族的尸首也没有被安葬在合适的地方,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埋了,谁也不知道埋在了什么地方。 “……这一切,够蹊跷的吧?你都会觉得太草率了是不是?可是因为新皇登基,所有的人都去拍新皇的马屁了,惟恐保不住自己的官职,而当时震惊天下的‘东陵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只是据说当时皇帝是有诏书的,而且所立之人,并非现在的……那个你知道的,而当时处斩后,皇帝还下了一道密令,寻找一个人,我这里只能打听出来是寻找一个知道诏书在什么地方的东陵党人,但至于是谁,又不清楚了。 并且比较绝的是,这道密令二十年没有撤消,却依旧找不到这个人的一根头发,我都怀疑实际上有没有这个人了,只能说明今上果然坐的不安心了。” 乐成俞后面再说什么,他全没有听进去,因为在他的心里,关于师傅的身世之谜已经有了个答案—— 不管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什么诏书,但是那个被找了二十年的人,应该就是任百里没错! 之前在瀑布后听得半头雾水,在龙梅月那里又是不清不楚,两下一加,不正是她吗! 这个世界真奇怪,明明以为自己认识的,不过是个普通武者,后来发现自己认识十年的她居然很多面,再后来,这个人居然还能和朝廷扯上关系! 任百里,你究竟是谁?! ------------ 所有的麻烦都是自找的 乐成俞心惊肉跳的看着那梨花木的椅子就那么被他徒手掰碎,本来想问这事和任百里会有什么关系的话也就跟着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难怪龙梅月会说“她要躲起来,你找不到的,那么多人,年年找,都找不到她的一根头发”、“全、全天下都在找她,你最好,和她没有关系。那个人,没人爱得起”! 那这一切,又和他会扯上什么关系? 栖凤鸣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张了口:“我要看看当年的消息,另外……知道我是谁。” 乐成俞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栖凤鸣别过了头:“我是小的时候被谢朝暮拣回来的,也不记得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遇到她的那天开始的……” 这话,说得他痛不可忍,一个给予他记忆的人,竟然就是算计他的人,这样的事情,要他怎么接受! 乐成俞迟疑了一下,决定从老虎嘴里拔个牙,“我……想知道,任百里她和你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她会不会很危险?” 栖凤鸣没有回答他,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游走在疯狂的边缘,随时会将靠近的人咬碎一般! 就算这个人是任百里,也一样! 任百里,这个人才是你最大的威胁是不是? 当她在回景风堂的路上的时候,他则正在翻阅当时“东陵案”的资料,那里面列了四百六十一口,却没有一个姓任的,也就是说,“任百里”不过是个假名。 激烈尖锐的刺痛感在全身蔓延开,一股被背叛的感觉无法抑制的升了起来。 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他! 他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得到了最重要的宝贝,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宝贝是假的、假的!什么宝贝,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 他还记得清楚,十二年前,那个人对自己的说的话,全部去见鬼吧! 都是谎言! 栖凤鸣,你以为最重要的,全是谎言! 那个人不过是微笑着,一步一步的将你推进深渊里去的人! 要是你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真心信赖的世界全部都变成假的,你的心情也不会比这更糟糕。 而栖凤鸣的发泄,则是将黑金楼后山给毁了一半! 乐成俞以及无辜的黑金楼众默默的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疯了一样的乱劈乱砍,一掌就将那桌子大的岩石拍成粉碎! 而大片夏日里郁郁葱葱的林子都挂上了白色的霜,然后断掉! 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威力?真想让那些因为排名在前而不可一世的人来看看眼前这地狱一般的场面,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来发抖! 乐成俞听着那愤怒的嘶吼,忽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个小子,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还有就是,任百里你究竟怎么了? 任百里怎么也不怎么,她现在正碰上一个让人有些头大的事情—— “我说,孩子,我真的不认识你,但是帮你找母亲还是可以的,你就先放手好不好?” 她本来在一家客栈住下过夜,说晚上去市集上逛逛吧,正遇到一个小孩子扑到自己怀里,抓着自己就叫“妈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害她平白成了无数路人的白眼对象,谁知道她有多委屈了! 你拜托啊,缩骨功你就缩好了,又不是真的成了小孩子,还是和大人一样重啊!就算你再天真可爱的眨眼睛、掉眼泪,我也知道你不是你啊! 周围跟着你的人已经暂时先离开了,你就下来吧!我、我快抱不动了啊! 那个穿了一声蓝色小缎子衫的“小男孩”软软的爬在她肩膀上,天知道他怎么着也是个近百斤的大人啊! “带我离开这里。”“小男孩”悄悄在她耳朵边上说。 “……意思是我非要招惹上你这个麻烦不可?”说实话,她自己就麻烦很多了啊! “怕是呢!” “小男孩”故意在她怀里扭了扭,好悬没让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倒了。 恶魔!她哼了一声,只得将这个毫无道理可讲的“小”家伙先带回了客栈。 回了客房,她终于能将这个“小孩子”放下了,揉揉发酸的肩膀,她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我说小家伙你是谁啊?为什么有人追你?你又为什么找上我啊?” 那“小孩子”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下水问道,“任百里,你可还记得槐香山?” 槐香山?她愣了一下,奇道:“你是槐园的什么人?” 这个槐香山自己两年前路过过一次,正赶上人家办什么事,很热闹的样子,她也无事就去凑热闹,但是并没有多待一会就觉得无趣走了,有那里的人会认识自己,倒也不十分奇怪,怪就怪在,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那个时候自己连一点名气都没有,甚至连“灰衣生”这个名号都没有得来呢! “哼,当初就因为你一句‘木下有鬼,伐木成囚’搞得我们槐香山的祭祀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闹鬼’名声就传了来。” “呃……”好吧,她当时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啊? 她心虚的咳了一声,“那个,在下当时年少,信口开河,实在是对不住。” “哼!”那“小孩子”不屑的瞪了她一眼,“知道错了,怎么改正?” “那个,你现在不是遇到麻烦了么?我一路送你回去。”她只能这么做了,难道要她到处去说人家那里没有鬼?怕是欲盖弥彰。 “你说的,不许赖!” “我任百里说一不二。” “好,”得到承诺,他也放心了,继续不满的絮叨起拉,“不过也托你的福,当初对我槐园心存觊觎的宵小也少了不少,我也过了几天安心日子。” “这么说你要谢谢我啊!”她忿忿。 “可是你也把想花钱的人吓走了!”少来!他的损失可不少! 她继续噤声,装自己没有说过话。 “不过这几天江湖上风声又起,说我槐香山风水好,有人看我好欺负,居然要拿区区百金买下我槐香山! 开什么玩笑,我槐香山三代而来,没有万金少废话,就算中落了些,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况且我又怎么能让祖业败在我手上!” 任百里嘴巴张了老大,好久才回过味来:“这么说你是……” “槐香山槐园新当家易晓公子是也。”提起来自己的名号,他还是很骄傲的。 “哦,原来是易小公子。” “不是易小,是晓!早晨那个晓!” “哦,”她恍然大悟,“是易晓小公子,失敬!” 易晓冲上去咬这人一口的心都有了:“做什么非要加个小字!” 她为难的上下看看眼前不过七八随稚儿大小的易晓,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个样子,要她怎么也会想加个小字啊! “你、你……算了,不与你说了!”他气极,背转过脸不去看她,倒更像个闹脾气的小娃娃。 她失笑,很认真的走过去作了个揖:“适才不过玩笑,易公子莫放在心里,在下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况且这事多多少少与在下有关,更不会置之不理,在下定当竭力……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追你了,是不是就还散了这缩骨功的好?总了对身体不好不是?” 易晓的眼神飘移,没有说话。 她眼睛一转,明白了,也没说什么,当下就坐到他背后,双心贴住他的后心,为他输入一段真气,帮着他疏导体内乱流的真气。 自己确实是因为对这个缩骨功不太纯熟,要不是情急也不会用,现在缩的时间太长,真气乱流,他却没有办法让真气好好归位,也不敢随便解开,免得到时候抑制不住爆涨的真气吐血而亡。 只是这话要他这个槐香山的新当家怎么说得出口啊! 好在这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就乖乖的顺着她的真气,带领着将自己的真气回了位。 等到全部真气归位,就听得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骨节子来回撞的声音。 易晓看看自己的手又是原来的大小了,知道这次成了,赶紧又将真气行了一个周天,这才确定没有问题了, “任百里,这才是本公子的……任百里,你怎么了?!” 她整个人摊床上,一头晶亮的汗珠把头发头溻湿了,浑身上下更是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这明明就是脱力了啊! 可是按照任百里的本事,不至于做这么点事就脱力成这个样子啊? 他上前抓起她的手腕一按,眉头一蹙——这哪里是脱力,分明就是真气耗损过大! “任百里你……你身体里有噬气蛊?!” ------------ 挑战柳下惠,为自尊而战 “哦?这是正式的名字吗?”她笑得很虚弱。 “你这个疯子!” 易晓觉得现在自己确实有掐死这个女人的心了! 有这鬼东西在,你吃几分真气它就吃几分,不过有大小之分,你出的真气比它吃的多,那么就能流出真气来。 能让她累成这样,那会是多大的一只蛊啊?!她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呵呵,帮我拿些水来……”有精神骂人,看来没什么事情了。 易晓还能说什么,赶紧就倒过水来,看她摸过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粘稠液体滴一滴进去,一股青草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屋子。 她将药喝下去,却连行开的力气也没有,倒在那里,随便它慢慢行好了。 因为知道外来的真气会刺激那蛊,易晓只能干看着,动不了,觉得真是憋气! 不过药是好药,不一会就见她的脸色好了起来,睁开眼睛有趣的打量着恢复成原样的易晓,赞许的点点头, “我就说,槐香山那么有灵气的地方,出来的人必定不俗。” 现下易晓是个十四、五的样子,骨骼修长,人稍微显得单薄了些,可是配上那张雌雄莫辨的娃娃脸倒是正合适,加上人又长的白皙,五官也精致,看起来倒是活生生像个瓷娃娃。 被人这么直接的表扬,易晓还是脸红了——他其实已经听烦了各种对于他外貌的赞扬,也见惯了各种惊艳的目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任百里这么纯粹欣赏的目光一过,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说,你为什么会被人追?又是什么人追你?”她忽然想起来正事。 “还不是想百金就买下我槐香山的小人!他们想绑架我,以我为要挟。”他哼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离开槐香山?” “……”他没有说话,隔了一阵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听人家说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才动了念头跑出来。” “呃?”难道说他…… “我自小身体不好,先严先慈请了各处高人,花了无数辎重才将我小命留下,我本体弱,先严就教我修炼一套内家心法以强身,经年终于调整的我壮些了,却依旧不许我出槐香山,担心我……我整整十五年没有下过槐香山……后来,一直照顾我的云遮说带我玩,我便混成丫头和她下山,却不想,她和那些人有勾搭,幸好我跑得够快才……” 她顿时觉得这个刁钻的小鬼挺可怜的,于是叹了口气,“要是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出来玩吧。” 易晓白她一眼:“有时间?我看你还是先保命再说好了!你以为你现在好得不得了啊!等有一个这蛊入了你的心,你就有的玩了!” “喂,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出来嘛!”她无奈的笑笑——这个孩子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她当然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啊!这事她拼命的叫自己忘,却每每都是好不容易要忘记了,就会有人跑来提醒她。 易晓白她一眼:“怎么说先慈也是南疆那边的药师,也教了我许多,或许我不能将那蛊给你彻底拔出来,好道只要没全入心我就能想想法子,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是给谁看啊!” “你还有这能耐?”预想中的惊喜没有出现在她脸上,她只是浅浅一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这蛊,是你自己种上的?”想到这个可能性,易晓的脸色更是难看! “人总有没办法的事情。”她并没有正面回答。 易晓忍不住跳脚骂了起来,“任百里,你这个疯子!我看你就是一个笨蛋、笨蛋!这等法子也是能随便做的?!你不想要命是不是?!” 她扯起嘴角不想反驳——如果她的命数是定好的,那么她死就是对于这天命唯一的反抗了。 “别、别胡思乱想!” 易晓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忽然慌乱起来,抓着她的手急切的大叫,“你看你看,我都想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见见这个世界,所以才吃多苦的药都不怕的,你虽然这样,又不是不能治!我回去仔细翻翻我娘留下的笔记,加上我家的寒晶床,会有办法的!你别瞎想好不好?!” 她忍不住给他这急切给逗笑了:“傻孩子,你定是嘴不严,什么都说出来,才会引人觊觎的,你我才见一面,不可以说这么多的,万一我起歹心,绑架你怎么办?” 易晓蹭蹭她的手,“你说我傻却是不对,我就算再傻,也知道谁是真的对我好,你我才一见面,你就肯不顾性命来救我,若是我不能将这些说与你听,更还能说与谁呢?难道要我看着你出事么!” 他是才出江湖、才见世面,才知道人心险恶,但是也同时知道,也不一定人人都是坏的,比如说碰到她,足够让他将一切的怀疑都踢到一边去! “好好,不过,以后多长个心眼不是。”她无奈的摇摇头,忽然觉得这个人和小时候的栖凤鸣有点像,忍不住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这些做什么,干脆坐了起来, “那就麻烦公子为我叫个水,一身汗的,不好睡觉。” 等她换洗好出来的时候,却见本来应该在隔壁屋子睡觉去了的某人,正占据了自己的床,风情万种的斜撑着自己的头在那里翻书呢! “那个,易公子,你不休息吗?”还好她抱了一堆衣服遮住胸口了。 易晓瞥她一眼:“明知道有人想对我下手,我在隔壁怎么睡得着,而且……你也别遮了,你是女子,我早知道了,你当我被你抱了半天,什么都不知道么!” “呃……”这个人未免太过牙尖赤利,她叹了口气,将衣服丢到一边,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竟是一副准备调息着过一晚的架势。 易晓的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他在槐香山的时候,愿意给他暖被子的人排到山下了,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明明够累的了,还要坐一晚上,她是嫌自己舒服是吧? 将书一丢,他跳下来,直接将人往床上拉,“你是觉得自己是漂亮还是怎么着,本公子要下手也是挑档次的!你还入不了小爷我的眼。” “哦,这样啊。”她顿了一下,低头不语,让易晓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连个话也不会说,又说这些有的没得出来得罪人, “那个,我的意思是……” 却不想她喜滋滋的将鞋子一丢跳上床来:“早说嘛,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小公子重个名节啊什么的。” 易晓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什么名节,那是女子才会重的东西好不好?!” “万一要是不得已非娶什么人不就麻烦了。”她不客气的拉过被子来把自己盖上,这天气冷的! “哼,要是非娶,怎么也得娶一个顺心的才好。”比如说,这个人就挺让他顺心的。 “是是,那就睡觉吧,累死了。” 她一拉被子就准备去睡觉了,没把易小公子纠结死,这个人就算不觊觎自己的美色,也未免有点太干脆了吧! 难道自己这一路上看的那些色眯眯的眼神都是假得不成?! 这个人多有定力?他还真想挑战一下! 定了决心要挽回自己面子的易晓将自己被子一丢,掀开她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你又做什么?不是要赶路吗?”她都快睡着了! “你也是去过我槐香山的。” “是。” “也知道我槐园怎么也是很那个的。” “知道。”那里确实很豪华,连吃个水果都是用玉刀削皮,为得是不变色,连个丫鬟下人都是个个俊美的为了赏心悦目,可是跟现在的对话有什么关系? “你应也知道我是独子,父母疼爱。” “……你究竟要说什么?” “被子和褥子太粗,床太硬,我睡不惯,而且还好冷!” 活脱脱一个小少爷!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这种地方要我去哪里找丝的来给你不成?” “别的都好说,本少爷我忍,但是太冷。” “……你睡这里,我睡你那边。”这总够了吧? “不行,我要睡你身上!软软的又暖和,我在槐香山的时候,每天有丫鬟给我暖床!” “……知道了,易少爷你乐意睡就睡,不过,现在睡觉了好不好?”她真的想睡了啊! “好。”奸计得逞,某人笑的阴险。 这下可方便他动手了,把自己整个贴到她身上去,闻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居然也觉得很舒服,练武的人总是少了几份柔软,多了几分柔韧,蹭上去的感觉也不坏,而且……该软的地方还是一样软软的。 ------------ 还来得及 不一会…… “我说你睡便睡了,来回蹭什么啊?”几岁的孩子啊?! 可是没有回应,而且还有浅浅的鼾声——睡着了。 “真是的……”她无奈,继续睡觉。 他得意,继续蹭来蹭去,惬意的像是回到了娘亲的怀里,就是觉得安心。 不过,刚才正蹭过自己胳膊的那个软软的……感觉…… 他觉得一股热力直冲身下去了,居然是想…… 呃,玩得过了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敢再乱动,夹紧腿微微磨蹭几下,却觉得那火越烧了起来! “恩?你去做什么?”她正睡得香,却又被旁边的人掀被子给弄醒。 “起、起夜!”他跳下床来,钻出去好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红红的。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睡在自己的被子里,没敢再去证实一下自己的魅力。 一夜无话,她睡了好觉起来神清气爽,却惊奇的发现某人盯着熊猫眼,“再叫你睡觉不安分。” 看着“罪魁祸首”在一边不名就里的笑的花枝乱颤,易晓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没错! “喂,你生什么气?”她奇怪的捅捅前面大步流星的人问道——这孩子从出了客栈就没理过自己! 笨蛋!易晓不理她,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怎么就碰了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一路上多少人看着自己流口水,偏偏就她能无视自己! 这是他易晓这一辈子最大的挫折! 不过,其实说气,也无法掩饰他对这个新世界的好奇,他气了一会,还是不由自主的被热闹的街市吸引,动看西看了起来。 “……喂,那是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 “那个?是麻团啊!”她摸了摸下巴,“那个,我说,你没见过吗?” 这种东西很平常啊! 他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我怎么说也是槐香山的少主,这种粗简的东西根本不屑。” 是吗?真的不屑的话,你做什么一幅流口水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别扭的小鬼除了可爱以外还是挺可怜的,于是走过去,掏钱买了两个麻团,顺便将他可能没吃过的东西都买了一遍,然后抱了好大一个纸包走到他身边,将那个包塞到他手里, “给你吃,少主,也尝尝不一样的东西啊!” 他别了任百里一眼,包着那么大一包甜食走路怎么也很他少主的身份不符合,谁又要她自作主张的买这些了! ……可是…… 呜,他最喜欢吃甜的了!这…… 算了!这种时候他才不要管什么身份啊形象啊的,开动! 按说易晓还是长得很可爱的,圆圆的脸让人很想亲近,但就是太严肃了,有的时候看起来像个老沉的大人,让人有些害怕。 但是现在看着大吃大嚼的他,总算见他有了一丝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情,也还是很不错的。 “去什么地方?”眼见着任百里朝着和城门相反的地方走,他赶紧追上来。 “去买匹马,你很累了吧?”毕竟是小少爷来着,明明见他脚上有被磨破的地方,总不好叫他一直走吧! 他噎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对马的要求很简单,温驯点就好了,想来他身体不好,会骑马的可能性很小。 有了这个指导意见,马很容易就买下了,然后把配件一配上,一手脚钱一手交马,倒是很省事。 算来钱也不多了,到了下一个地方是要换些了…… “怎么就一匹?”一个明显就在逞强的声音响在耳朵变上。 她好笑的看看眼带惧意、耳朵发红的偏偏又嘴上刁难的小家伙,忍不住笑了, “好吧,我不会骑马,所以就靠你了。” “啊?!可我也不会……” “啊哈哈哈!”等听到爽朗的笑声,他才惊觉上了任百里的当,这是收口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边笑一边将他抱到马背上:“是了是了,少主,所以,这等事情,还是由我来罢!” 阳关下那张笑着的脸几乎在发光! 易晓坐在马上,看着任百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仅在发光,还有温度!在她身边的感觉,就像靠近了五月明媚的太阳,让沐浴其中的人不由得就觉得舒服。 还有那双笑得迷起来的眼睛,清澈的没有一丝阴霾,居然也让人觉得有些……心动的……妩媚…… 祸害,这个任百里绝对是个祸害!难怪那么多人爱她又恨她,怨她又想她! “你……”他的后半句话没有问出来,因为这个人一定会很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 你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你只对我好,还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在你的眼睛里,我和任何人,有什么区别吗? 是了,她一定会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东西,她天生就是个温柔的人,一脑子都是除强扶弱的正统思想,觉得对人无条件的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从来没想过。 只是这样下来,他觉得很不公平。 为什么自己要和别的那些阿猫阿狗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可是堂堂少主,她难道不应该对自己更好一点吗?! 等等…… 可是,若真的是这样,那她和那些势力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 这样矛盾的心情,就连他堂堂槐香山的少主,也想不明白的。 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吃东西,而自己手里正好还有一大包,于是无知无觉的就吃下去大半,可把坐他后面的任百里吓了一跳, “喂,不能吃这么多,会牙疼的!” “干吗管那么多!”他闷声哼了一句,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非常想知道,这个人会给出自己一个什么答案 “因为不想看你受苦,”她忽然想起来,栖凤鸣大概也有这样的问题吧?难道自己真的关太多了? “可能因为年纪稍微长的缘故,见的东西也多一点,也走过许多的弯路,碰了很多的钉子,撞过满头包也头破血流过……所以每次看到别人可能会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就忍不住想罗嗦两句。 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只是因为知道那有多痛,所以才出声的……觉得很麻烦吧?以后不说了。” 隔了一会,她自己又叹了一句,“只可惜,我那个时候也没有听师傅的话,如今留下一身伤,为什么还是不知道悔改呢? 也许有的时候,自己去撞墙,撞到头破血流,才能真的体味到吧!” 真的体味到,有些规矩看似古板、不近人情,甚至残酷,不许人越雷池一步,却一定是有存在的道理的,那样的道理不知凝结了多少人血淋淋的痛才凝结成,应该好好听话的。 自己那个时候,还可以说是太年轻,不懂得,现在想明白了,却是已经在什么都晚了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栖凤鸣还小,他还来得及! 易晓抬头看着皱起眉头的任百里,满眼都是伤痛,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伤害这么好的一个人,若是换做他,他一定不舍得! “你做什么?” 易晓将手里的东西全丢到一边,转过身来,伸手拉开她的衣襟,张口就冲着她的胸口咬了下去,力道大到她忍不住叫出来。 但即使这样,这个人也没有要把自己甩到一边去。 所以他就任着血的淡淡腥甜味道沾染了嘴唇,这才松开。 和上衣襟,将那血印子遮住,他抬起头来无比认真的看着任百里,一字一句道, “任百里,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心的!” “哈?”这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你要对我好,比对任何人都好!我咬你是为了让你记住,我要住在这里!” “……”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眼神倔强的少年,轻轻笑了,“没那个必要,易晓你的人生还好长,不要停在这里。”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给我记住就好了。”看那架势,分明就是“你不答应我就再咬,知道你答应为止”! 她怕疼,想他以后见得多了就会放开这心思,也就随口敷衍,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易晓心里清楚,这个人只是敷衍自己,不过,他会证明的。 既然已经成了这样,他还客气什么,直接把自己僵了半天的身子轻松的往她怀里一靠,抓过那个袋子开心的吃了起来。 她一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总觉得……这个人能和……栖凤鸣小的时候重合起来,于是,也就纵了他。 不过…… “不能再吃了,真的会牙疼的。” ------------ 人鱼的诱惑 看着她眼中无奈的纵宠,他觉得她应就是这世上最甜蜜的东西,自己是要注定牙疼了! 轻轻的叹息从嘴边溢出,在她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像只餍足的猫儿,就差咕噜几声了。 任百里瞧着他好笑,怎么倒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但是她没说什么,只是将他又抱紧了些,让他更舒服一些。 他总觉得,自己是有些亏的,竟然将自己超高的审美观降低了,看上了任百里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 不过他又觉得这个人将他的眼光水平升得太高了,以后真的还能有超过她的人吗? 小小的少年迷惑的叹息着,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虽然他其实很想说一两句。 比如,你要对我一个人好,只对我一个人好,眼里再也不许看着其他人,不要再多任何人温柔之类的。 但是他说不主来,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她就是这么个人。 只是她会一直温柔的对待自己,只会更温柔。 他会努力让这个人只看见自己的,这样的话,她对别人再不会比自己更好,这样可是可以的。 要不,他非得吃那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吃到酸死不可! 恩,他开始有些明白那些人的感受了。 “喂,你后不许你去招蜂引蝶、勾引狐狸精了,听见没有!” “这话怎么说?”她怎么也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什么时候勾引过别人了? “总之你给我记住,被我发现,哼哼……”他一伸手,将她的头硬是拉下来,在她唇上狠狠一咬! “我就划花你的脸……”说到这里想起来她初初看来可不是一个靠美色吸引人的人,于是顿了一下,改口道, “我就把你绑起来,费了你的武功,让你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我!” 她哭笑不得,心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了? 或许自己是要反省一下了,这不,自己就拣了一只爪子长长的小猫儿! 天色暗了下来,也正好到了宫安城,两个人正好在这里休息补养一下,于是准备找客栈。 这个时间票号是已经关门了,她换不出钱,就朝着一边的小客栈走,打算讲究一晚。 但是易晓恨恨瞪了她一眼,径直朝着一边的“望乡楼”去了。 这望乡楼可是间大得不得了的客栈,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点,声望也很好,而且……很贵! 她有些为难的摸摸怀里的钱袋——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正这个时候,就听得掌柜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对着他们就是一个长揖,把她吓了一跳。 就听那掌柜道:“不知少主光临,少主您平安就好。” “恩,干净抬水来,一路脏死了。”他一甩手,拖上还在发呆的任百里直接就进了最好的客房, “这是我槐香山的产业,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不得了,原来槐香山还有这样的大产业,难怪奢华度日。 不过…… 她眯了下眼睛,没有说什么。 不愧是望乡楼,而且还是少主驾到,那个服务好得没话说,而且这个顶级上房也实在让她惊讶—— “这、这是……” “温泉啊。”易晓见怪不怪的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始脱衣服。 望乡楼之所以收一等一的价钱让人们趋之若骛,自然是有一套,这间间上房都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子,里面那乳白色天然泉水里还加入了专门的草药,除了舒缓精神,甚至还能疗伤,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能享受到的! 好吧,她长见识了,同时疑惑,难道现在的孩子都有结癖不成?怎么易晓和凤鸣一样这样爱干净? “做什么去?” 易晓的一句话成功的顿住了她的脚步。 “你、你先洗,我先出去了……” 怎么自己一走神的时间里,易晓已经脱了个精光啊?! 好瘦!这是她第一眼的印象。 虽然那修长的身子和白皙的皮肤再外人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诱惑,在她看来,却只觉得有些心疼。 他说自己小的时候身体不好,看来是很不好,要不怎么会这么瘦! 没从她眼里看到肮脏的欲望,看到的是丝丝怜惜,让他之前恶劣的心情开始好转,不过终究很挫败——难道自己在这个人眼里就是个“可爱的孩子”而已?!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柳下惠”! 他一抬手,将发带解了下来,任着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滚了下来,一直垂到腰下,更为他填了一份别样的美丽。 “那个,我、我先走了……”她尴尬的提脚就要走,心说你别转过来啊!我可不想看到什么长针眼! 只是她准备迈步的时候却听到背后的池子“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处,却不见了易晓的影子! “易晓?!”她吓了一跳,忙冲到池子边上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这个池子难道有问题?她就觉得这里有些古怪! “啧!”她几下就将鞋和袜子甩到一边,将外袍子也胡乱丢到一边,准备往下跳。 准备…… 说实话,她游泳的技术……和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啊!勉强会狗刨两下,保证自己沉不下去就是了。 可是现在要救人啊!她牙一咬,就准备下水, 却听见这水气缭绕的池子那一边传来轻轻的歌声,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呃,原来这小子没事……她松了口气,蹲在池子边上叹了口气,“做什么啊,吓我一跳。 原来你会唱歌啊,真的很好听呢……” 终于见池子里平静的水面上有了涟漪,知道是他朝着自己游了过来,她也放下心来。 却忽然觉得呼吸一窒—— 有什么在靠近,什么妙曼美丽的东西在无声的靠近自己这边。 歌声是渐渐停了下来,这里却依旧有余音绕梁,乳白色的水面上,荡漾着精巧的涟漪和一大把浓郁的水藻。 她只觉得嗓子有些紧,“易晓,是你吗?” 但是水里已经不见了任何动静,只余了一池子温暖的氤氲。 她看着这水有些头晕,于是先趴下比较好,然后把手伸进水里开始捞人。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她心一惊! 就听见一声水响,宛如一朵黛色的花在水中慢慢盛开…… “不然,你觉得是谁?”他探出头来,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人,觉得心情大好。 “我……以为会见到人鱼……” 眼前这人和那传说中诱惑人的人鱼又有什么区别! 长长的头发在乳白色的水面上随波荡漾,如同精致的花纹,而他只露出两个圆润的肩头,舒服容一般的面庞上沾着的水珠正一滴一滴的沿着精致的线条滑下来,充满了无上的诱惑!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这和人鱼有什么区别啊!不是一样的吗?!她都开始怀疑这个人下身究竟是人还是鱼了! “人鱼啊……”听到这样的话,他忍不住购起一朵微笑来,“就是那种传说中用歌声引诱水手,然后一夜春宵再吃掉的东西吗?” 要是真的有,不就和你一样吗?!她忍不住咳了一下,却只是让自己更尴尬。 “人鱼啊……”这样也不错啊! 那他就干脆来做一次人鱼好了! 他伸出手搭在池子边上,可以露出自己精雕细琢的上半身,他很清楚自己白皙胸膛上的两朵小花此刻在水中欲露不露的,是什么效果。 “就是……”她咽了口水,觉得这样的空气忽然变的很沉,而且黏得,连呼吸都困难。 在他的目光里,自己似乎很可口的样子,要不他怎么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 是人鱼啊,一定是人鱼,要不怎么会像那歌声吸引的水手,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呢? 啊啊,就算真的会被吃掉,那就吃掉好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留下的余温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一怔,睁开了眼睛,那里已经没有一丝的迷惘! 他还没明白过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她抱着滚到了一边—— 一枝箭尾还在颤抖的利箭射进了他们刚才缠绵的地方! 他还没明白了,怒道,“怎么……” “别说话!”她那边随手一拨,那水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将蜡烛都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啧!”她就觉得那个掌柜的眼神有些闪烁,好在留心了一下,重要的东西都在身边。 外面的黑衣人一见里面的光都黑了,知道里面有高手,贸然不敢行动,这也就给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将那些湿湿的衣服裹在身上。 她压低了声音,“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 带着个人,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好正面突围。 “这边。”易晓也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抓着她的手来到一边的窗子边上,跳了出去,正踩在半个首长宽的装饰檐上。 不过要命的是这里下不去,只能进入另外的房间,最后还是得走大门出去! 等到那些人冲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不见了人,打开的窗户里正灌着冰冷的夜风,里面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们冲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跳下去了?!“ “不可能,下面有人呢!“ “去旁边的屋子看看!” 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又走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嘿哟,”窗户边上一个暗金色的蝎尾正挂在那里,“他们应该多看看呢……” 她抱着易晓正挂在这里呢! 脚一蹬墙,她和易晓就晃了起来,然后她手一甩,收回鞭子,两个人正冲进下面那个屋子里! “呀……”里面的人显然没想到窗户这边会有人进来,吓的惊叫起来! 不过她的手更快,直接将那个人睡穴并哑穴一起点了,就见那人摇晃一下,摊到了床上。 已经可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不过算来时间还够,毕竟他们不好光明正大的搜进来。 趁着这时间两个人都赶紧把衣服什么的收拾好了。 “怎么办?”只能从正面冲出去! 火把的光已经在门口聚集了,那个数量,她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成?! 易晓一咬牙:“你走吧!他们要得是我,和你没关系。” “胡说什么,”她好笑的点了一下他的头,“这点事情我还应付得来,别瞎想!” 况且她还有预感,这事,说不定和她还有关系,毕竟那个日子快来了。 就在他们挨着门找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两个黑影正借助着雕花木栏的遮掩来到天井的边上。 天井里悬挂着几条青色的罗缦,被风一吹很有几分天幕的光景。 她就是看上了这罗缦,将罗缦勾了过来,衡量一下,吩咐一句,“抓好了,咱们就要来个大逃亡了!” “你是想……” 只可惜没等易晓把话说完,她已经抓紧了罗缦,脚下一蹬,两个人就这么朝着门口荡可去! 她将顺手摸出来的光雷狠狠砸到门口! “想活的低头啊!” 众人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嗓子,还没等看清楚中着他们过来的是什么,就听见一声爆炸声! 转眼间一道强烈的光将黑夜都点亮了! 等那光一闪而逝,众人拼命眨眼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易晓胜利出逃了! “怎么回事究竟?” 易晓怎么说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慌乱了,窝在马上连话也说的乱七八糟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槐香山的人会要来追杀自己? 她清咳了一声,“易晓,你还要回去吗?”怎么想,也觉得那里不保险了。 “不回去?那我去什么地方?”他很迷惘的看着她,整个人都乱掉了。 “说实话,那些人,其实不全是槐香山的。”隐瞒下去也不可能永远不让他知道。 易晓的眼睛一亮:“这么说……” “易晓,里面有官府的人。”在他的希望点亮之前,还是全部熄灭了的好! “官府?!”易晓倒抽一口冷气,但是随即又撇了撇嘴,“你胡说,我没见官府的东西啊!” 没有道牌也没有官兵啊! 哎,要她怎么说?她还这些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就算闻也能闻出来这些人的味道了! 她这点无奈却被易晓误会了,他出其不意的从她怀里摸判官笔来正对着她的脖子,目光凶狠, “说!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 “你觉得呢?”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可怜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六神无主很正常,她也没有理由责怪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易晓盯着她看了半天,没从那清澈的眸子里看出什么来,颓然将笔放下,“那会是谁……” 至少不会是她,这是他唯一可以安心的东西了。 “回槐香山吧!”她沉吟了一下,做了决定。 “什么?”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的。 “总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不是吗?” “好!” 有了这样的承诺和帮手,易晓多少安心了,震惊过头的神经也松了下来,终于支撑不住在颠簸的马背上睡着了。 她在这个时候却毫无睡意,看着有些肃杀的月亮,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不会吧,自己当边年少不懂事随口说的一句话,应是没有人在意才对,怎么就会注意上槐香山呢?! 不归朝廷里招募的能人异士也不少,说不定是那些人…… 可是,那槐香山可不是随便就能被看出来的,这…… 疑问实在太多,只能等到了再说了。 既然决定了目标,两个人开始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这一路上越是靠近晋城,搜查的就越是严密,他们只好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另外一条路靠近。 在到达快要晋州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小得只有住宿的客栈停了下来。 “晓,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别的地方太危险了。”她将易晓安顿进房间,叮嘱一句,“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乖乖听她的话,易晓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整天看着她忙进忙出,为了他的事情连黑眼圈也熬出来了,他怎么也觉得心疼,却偏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怎么说特是堂堂槐香山的主人,怎么能被别人这么照顾呢? 现实里巨大的落差让他恍然若失,唯一想的竟然是若是这个人是去卖了他,他也认了! 不过她可不是去卖他消息的,不一会就听见门一项,把易晓的心都吓得跳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饿了是不是?”她一见这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将背回来的包裹当到一边,连书也顾不上喝一口, “想吃什么?我去买。” “任百里,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再也忍不住,冲着她吼了起来。 别来这么没完没了的对他好,他很不安的!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值得这个人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啊?! “这个,”这个问题可真难住她了,她为难的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觉得你和某个人有些像……都是脾气别扭的小孩子,忍不住就……” 别人?他的身上竟然有别人的影子?!吃味的易晓一个“饿虎扑食”就将人压倒在桌子上,凶狠的拽着她的领子居高临下的开始盘问, “你说的人,是谁?” “我徒弟。”她回答的很是坦然。 徒弟?恩,这个答案似乎还可以让他接受……不对! “你徒弟?你干吗对自己徒弟这么好?!”哪有她这么宠惯的师傅?!他不信! “我徒弟是我一手拉扯大。” “恩……不许你喜欢他超过我!”徒弟?什么徒弟?面也没见过的,就准备来和他枪人?休想! “喂,什么和什么啊……”她无奈了,揉揉他的头发,“他只是我徒弟,我也不过是觉得他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像……啊,你咬我做什么?!” 易晓从她脖子边上抬起头来,踞傲的哼了一声:“别把我和别人重复,真是不礼貌!” “就是有点像啊,连这臭脾气也一样……”她不满的小声嘀咕,不过嘴角带着的笑意却有些苦。 “……你喜欢他?”这点变化自然被易晓看在眼里,他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会,他是我徒弟。”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只能喜欢我!”他要霸占这个人的好,不让她分给别人! 只是他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霸占到的,也不过是别人的余温罢了。 ------------ 靠近阴谋 “好好,知道了。”对于这样的孩子,顺着他就好了,她也没多想什么,敷衍的点点头。 又敷衍他! 易晓生气了,低下头去,撕扯着她的嘴唇,“喜欢我,只能喜欢我……因为……” 因为我,好喜欢你! 只是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易晓?”她愣了一下,将人推开,“我是很喜欢你,但不是这样的喜欢,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管!你必须喜欢我!”他气恼的转头咬上她试图推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随即就见大大的泪滴从那漂亮的眼睛里滚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是少主的人,分不出来谁真心喜欢我,现在不是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你却不喜欢我?那怎么行?我……” 单纯、无知、霸道、任性、无理取闹……果然是不知世事的少爷,从小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全然不知道感情不像是玩具,哭闹就可以弄到手。 可是……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拉下他的头发,亲了一下,“易晓,我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很好,你就这样就好了……” 明明是再昏暗不过的油灯,却偏偏就把这个人映得像是会发光一样! 易晓看着她亲吻自己头发时的温柔笑意,整个人都呆掉了。 明明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就能叫他心跳不已呢? “任百里,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让他一头就栽下来,连回头的念头都不肯有! “我只想待你好,免去你吃苦……”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吻落下来,堵住了。 从小长大,这样的游戏他玩过多少次,欲擒故纵,给你点甜头,让你遐想,却永远不让你够到实质。 这就是父亲一直教他的,对任何人,也不能动真心,真心是害人的东西。 可是,父亲,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遇到的就是一颗真心,那要怎么办? 我,可以动真心吗? 真心,真的会害人吗? 绵密的吻里,她能觉见易晓在微微颤抖,也能觉见,有热热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这是不是一次救赎?如果能就此喜欢上别的人,那么…… “那么”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脑袋已经糊成了一锅粥,再也没有法子思考了,衣衫被他一点一点褪开,她唯一来得及的动作,就是将油灯弹灭, “别、别看……”满身都是伤痕,一点也不好看。 “可是,我觉得很漂亮……”他叹息着,将自己的吻一个一个落下去,然后在她胸口上留恋不去, “这个,是我留下的,都有些淡了……” “别咬……”她下意识的身体一缩,让他几乎叫出来。 “我不咬,不咬,”他咬咬牙,让自己别那么早就“投降”,“我舍不得咬,我会在别的地方留下,只属于我的标记的……” 纤长的手指一路下滑,在她的腰上不听的划着邪恶的圈,让她的身体一阵一阵的想绻起来,无奈有个大家伙在,动弹不得,只能随着他的手细细的发抖, “……小、小妖精,哪里……恩,哪里学得这些……折磨人的……呜……” “对着你,不需要学就会了,”他满足的叹息着,轻咬一下她被逼得仰起来的脖颈,“说我妖精……你才是……折腾……我好倒,醉死算了……” 隔天,晋城出现了一辆牛车,上面拉着满满的干柴,前边坐着两个车把势,粗布两截衣裳,裤脚扎了起来,还有泥沾着,一脸大胡子,短小精悍,神情疲惫,一看就是村人,进城来买柴火。 守门的官兵显然没多注意这两个人,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这两个人在市集上转了一圈,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下。 不一会,就有人上前询问,“卖柴的,怎么卖?” “七文一捆,干透的!”其中一个赶紧答话。 “贵了。” “哟哟,您可瞧好了,这可是干透的,不起烟!” “那就拿一捆吧,给我送不?好了我还要的。” “送送,您前边带路。”一听有大生意好做,两个人赶紧一甩鞭,牵着牛就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人们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惯了,没人多注意他们,就连巡逻的官兵也是瞥了他们一眼就直接路过了。 “打问一句,这里怎么这么多兵大爷啊?” “你们新来的?” “是是,才从祥麓那边过来的。” “哦,难怪不知道了,我们这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官兵恁得多,盘查可严实了,前阵子我打南边那头过来,可见官兵拿着逃犯的画像拿人呢!” “啊?有什么犯人跑了不成?” “那就不知道了,官府拿人什么时候和你小老百姓交代啦!总之我见了,那两张画像里还有个忒漂亮的大姑娘,看着白白净净的,也不知道犯什么罪。” “还有一个么?” “恩,是个三十上下的人,看着也是个书生模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犯人啊!” “呵呵,总不成,是什么老爷的小妾和那书生跑了吧!” “胡说!” “随口说说、说说。” “不过……咱们低声说,我也觉得……有门啊!不过那要多大的官才能让朝廷帮着找人啊!” “总不成是那个殿里头住着的人罢!” “哈哈,你小子都胆子大,不怕杀头?这我玩笑也敢开,有意思!”那个人被彻底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 任百里轻轻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把那些跟在后面的尾巴甩掉了。 果然初进来的人都会被严密监视,幸好自己知道这柴的行情——这个买家,我等会把这东西全送你了! 前一阵子在在拿画像盘查么?看来他们绕远路还真绕对了,要不正赶上。 可能他们也不想把事态弄得太大,如今就要看看槐香山那里了…… 就正这当,来了一队骑马的官兵,那骑马上的路过他们的时候瞥了一眼,忽然开口,“你们三个,停下!” 任百里心了一紧,扭头一看,却见易晓正怒瞪着那个骑马的人,她忙咳嗽了一声,易晓得了信号,赶紧低下了头。 “做什么?” “官爷,我们兄弟卖柴火的,正跟这位爷去家呢。”她沉稳的上前解释,却刻意装着有些慌张的样子。 “是吗?”那些人不是很相信。 “是的是的,小人看这柴不错,价钱也合适,这才想全买下的。”那卖主也赶紧回答。 “……给我搜一下!” 那骑马的人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官兵将刀用力的插进柴火垛里,用力的翻搅,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我们只是卖柴火的,大人。”她赶紧喊冤。 “不对,这个小子刚才瞪我!”那人哼了一声。 “大人,我这弟弟没见过个世面,什么也不知道,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生气,他不过是没见过这般威武的但人,一时看住了。” 易晓顿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却不肯说话。 任百里哀叹了一声,继续编瞎话,“大人,我弟弟不会说话,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大老爷你就饶了这可怜孩子吧。” 一声“大老爷”说得那人高兴,也确实没查出什么,于是挥挥手:“既然这样,我也不与你们小民见识,走吧走吧!” 他们就继续走,而那队人马也过去了, 易晓手里的暗箭这才松了下来,她和一头冷汗也就缩回去了,长长出了口气,“无妄之灾啊!” “你这弟弟也真是的,那些大人可是随便看得?”那个买主似乎也满腹牢骚,“没事就好,我先说啊,这柴有不好的,我可不出那个价钱了。” “那是那是。”她赶紧点头,“我说,那位大人是谁?” “哼,原先不过是槐香山的一个看门奴才,现在不知道怎么巴结上官府,混了个名头,也倒这般耀武扬威起来,却还是脱不了一身贱像,终是个奴才!” 槐香山的?难怪易晓的反应那么大。 巴结上官府啊……这么说…… “我们在那边也曾听说这个槐香山,听说有钱的很咧,地都是拿银子铺的?就奇怪了,那随便摸一块,不就发达了?” “哎,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人家随便拿出一件来,就值老鼻子钱拉!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恶下谁了,下面围了好多人! ------------ 师傅的真面目 “恶下谁?” “那是肯定的吧!要不那么多人整天在槐香山下围着不让人随便进去,难不成是别的?” “什么人会守着那里?是不是去抢宝贝的?” “这就不知道了,那些人都是穿着黑漆漆的衣服,拿着刀枪棍棒的,像是江湖中人的……到了,就这里。” 东西卸下,那人排出一串大钱来交给他们,关上门了。 任百里和易晓坐上空了的牛车,慢悠悠的一甩鞭子,朝着槐香山的方向去了。 易晓一路上低头没有说话,看得任百里紧张,忙叮嘱道:“我知道你难受,可是现在咱们只是去探听一下情况,不能来硬的,不要冲动,知道吗?” “我自有分寸。”他回答的闷闷,也不知道是听进去没有。 她刻意走的很慢,等到了槐香山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两个人将牛车藏了起来,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的朝着槐香山的方向靠近。 两个人将动静放到最轻,却发现离槐香山还有一截子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人说的黑衣人守着了。 她只觉得眉头一紧——是官兵没错! 就算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对她而言还是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果然,这次对槐香山下手的不是江湖人,扯上朝廷…… 易晓想再靠近一点,却被她一把拉住,“走!” “为什么?!”他难以理解,明明就在眼前了,叫他怎么放弃!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走!” “我不走……” 他还没说完,就觉得颈后一痛,人晕了过去。 等易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棵大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将天地都打湿了。 “你害怕了?”他第一件事就抓抓着她的领子大声质问! “是的,”她回答的很是干脆,“因为牵扯到朝廷,就不能用江湖的办法解决了。” 而朝廷,是她最怕的! “你老说朝廷、朝廷的,究竟为什么?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你究竟在怕什么?!” 易晓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明明就是有人要对付槐香山…… 她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易晓,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他看着那双眼睛,怎么也恨不下心来说个不信。 “你不说,我就当你信,那好,我再问,若是我说,你再回不了槐香山怎么办?”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啊!”莫名其妙就说这些,他怎么能相信! “我不能给你理由,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一旦知道,就麻烦了。”她也不管自己整个人被推到雨地里,任着大大的雨点砸到自己脸上和身上。 “你为什么不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易晓失去了理智,扑到她身上就打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你说啊!这一切,是不是和你有关系?这么多人,根本不是来找我槐香山,只是为了抓你对不对?!” “一半对……”她只觉得腹部挨了恨恨一下,嘴里都开始弥漫血腥气,却依旧不还手,任他似打。 “为什么?”他打着打着,人也迷惘了,拳头也没了力气,坐在她身上哭了起来,“为什么……” “我……咳咳……不能说……”她吐出嘴里的那口血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要狠我,也可以,毕竟,我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 躲不开的,真的躲不开了! 她已经躲了十几年,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虽然都想好了,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为什么还是感觉这么难受? 任百里,你竟然还在害怕?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任百里,你要做决定了,不能太迟疑啊! 是时候说再见了…… 而在另外一边,黑金楼里又迎接来了让人头大的“客人”,乐成俞颇头大的看看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的栖凤鸣, “关于你,目前也只能查到这么一点点了,有进展我会告诉你的。” “不是我。”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世,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下落不名的师傅。 好吧,他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却是靠着黑金楼的线索,这让他情何以堪! 自己的师傅在什么地方,居然要在黑金楼里才能知道! “关于任百里的,也没有查过多的。”不是他乐成俞想谦虚啊,他居然真的查不来这个任百里的消息,她所有的身份、经历都是时断时续的,从一个地方出现在,就会在另外一个地方彻底消失,能在景风堂待了十二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既然与东凌王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居然查不到,很没面子的! 可是,真的查不到就是了,似乎有人刻意将她的消息都藏了起来。 或者说,她本身或许与这个案子没什么大关系,不过是被无意中牵扯进来罢了,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是为什么? 他无意中盯着一张通缉密令看了许久,上面写得太含糊,他根本就不明白究竟皇帝要抓谁,但是这个密令十几年没有撤消,可见,不是一个普通人。 东凌王案他几乎都能倒着背下来,实在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啊! 不过,这也就是最大的问题了,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案子?一切都那么现成,现成的让人觉得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正这个时候,栖凤鸣接到了门里的消息,说是任百里在罗城分堂地界出现,并且开口就是二十万两白银。 她究竟要做什么?! 栖凤鸣怎么还能等得下去,将一切都丢到一边,直接就纵马离这里不远的罗城。 于是,三天后,他终于见到了消失快三个月的任百里。 “借我二十万。”她神情疲惫,一身书墨气,袖子上还沾着墨水斑点,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 他是很想这么吼的,但是却硬是压住自己的满腔愤怒,慢慢的坐了下来。 那边立刻有人奉茶上来,他故意慢慢的喝,等她开口。 基本上栖凤鸣的态度她也想到了,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数目有些大,借我一半,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你要做什么?”二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她有没有认真想过! “赔情道歉。” 槐香山易晓是回不去了,至少也要让他有个安身之处才是。 “你闯什么祸值二十万?”他手里的杯开始咯咯的响,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呵,她闯的祸可不是二十万就能解决的! 她自嘲的笑了,“我把人家家弄没了,赔一个。” “槐香山是你弄没的?”他将背子重重的扣在桌子上,让她下意识的打个哆嗦,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你也听说了……” 他是听说了,乐成俞说不知道为什么槐香山被官兵给围了个铁桶一般! 他当时就觉得和她拖不了关系,果然! “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能说。”最好这些秘密,烂在她心里。 “哼,和你的计划有关系?还是和东凌王有关系?还是……我该叫你胡麝月?”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惊得下巴好久合不住! 胡麝月正是她的本名,出了东凌案之后,她就将这个名字彻底丢掉了,如今再次出现,怎么不叫她回不过神来! 栖凤鸣冷笑一声,上前将她圈在自己和自己中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吧?看来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呢!” 他从第一眼看到东凌王案被牵连十族的人员名单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胡麝月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一种叫做百里香的香草也叫麝香草,这么说的话,难道正是任百里?直觉就应该是她,今天一试探,竟然真的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看得他直想冷笑, “有人做就有人知道,任百里,我倒要好好听听你的解释!” 她看着居高临下的栖凤鸣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不说?” “不能说。” “好!”他深呼吸一下,背手走开了,“你说开的价钱,我出,安置了那个小子,跟我回去!” “不行……呃,我是说,我可以安置了他,但是我不能再回去了!”既然栖凤鸣都已经知道,那就证明别的人很快也会知道,她已经不能再回景风堂了! 回去,就有可能牵连无辜,槐香山还证明的不够吗?! “啪!” 她看着脚下裂开的青砖,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 我对你留下的 只是恨 “任百里,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明白吗?”他微笑着转过身来,但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 “我大可以杀了那个小子解决一切麻烦!” “别!”她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他真的做的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栖凤鸣,很可怕! 别庄。 易晓挑衅的看着跟着她进来的那抹白色身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说的徒弟了。 就算是一他挑剔的目光来看,也绝对是个美人! 不过那眼神实在太凶了,看着任百里的时候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样! 让人讨厌! 栖凤鸣虽然很想叫自己忽视这个小子,却很难装做看不见——这小子那什么眼神啊?她是他的人,做什么一副反过来的样子! 三个月不见,居然又招惹一个,任百里,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 她却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之间几乎就要摩擦出火花一样的紧张气氛,而是将易晓拉到一边,将银票塞给他, “易晓,这是二十万两,你拿去,去到远远离开水的地方,重新建一个槐园吧!” “什么意思?”易晓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他又不是来要钱的!做什么拿出一副带着正房来打发小情人的姿态来?!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记清楚了,听到没有!”她却没有时间来计较这些,她有更重要的理由! “没有听见!”易晓一把甩开她的人大吼,“我跟你来,不是为了要钱,不是为了这个,你不知道吗?!” 这话太暧昧,栖凤鸣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我知道,可是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她也控制不住大叫了起来,“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易晓你清醒一点!那个槐香山你再也回不去了!别说我了,天王老子也不行!忘记那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才是唯一的办法! 和我撇清所有的关系!死也不要和人说认识我就好了! 离开有水的地方,每一个字,你都听清楚没有?! 回答我啊!” 这样失控的任百里别说易晓,就连栖凤鸣也没见过,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半天说不出来。 她烦躁的在屋子里飞快的走着,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宛如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痛苦不堪:“ 不行的、不行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要快啊!走得要快啊!” 究竟怎么回事?谁都想问,但是谁也问不出口。 她又转了几圈,抓住易晓的肩膀用力的摇:“易晓,你说过你信我的是吧?那么就真的信我!离开有水的地方,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就当你从来不认识我,走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叫他怎么办?! “我不能说!” “你老这么说,叫我怎么信……” 易晓话才出口,就被她悲戚的表情给吓了回去,这也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话她已经听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原来这样啊……那我就告诉你一点好了。 我是钦命要犯,槐香山的事情,我头一半的责任,这二十万两,是我给你的赔偿,但是为了你好,绝对不要提我一个字就好了,否则,你会比现在更麻烦,知道吗? 这么说,够不够个理由让你离开?” “你这么说,要我怎么离开?!”这算什么见鬼的理由?!他又怎么能丢下她自己跑人? 栖凤鸣看不下去,“总之她说什么,你照做就好了,我会派人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她的事情……从此与你再无关系!” “可……”易晓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栖凤鸣招来的人带走了。 屋子里静得下人,几乎能听见她脆弱的心跳。 “……谢谢……”她的一声轻不可闻,“他是无辜被卷进来的……” “那我呢?” 栖凤鸣的声音也快听不见了。 他是无辜卷进来的,那自己呢?难道自己就是主动要条进来的吗?自己又何其无辜!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吗?! 为什么老是把别人放在自己前头?对于她来说,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似乎没有听见,而是坚定道:“掌门,请将我逐出师门!” 他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请将我逐出师门。”她清晰的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栖凤鸣精致的面容扭曲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知道,而且也考虑清楚了,我的身份你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要再为门内添麻烦,早早将我逐了出去,最好。” 她必须要往最坏去想,就是那边也已经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里是你唯一能躲的地方。”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是知道才要走。”是个人都能想见,“就怕现在早也晚了!”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一股无明的愤怒卷席了他,让他连想一想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将人打晕了。 她没有防备,眼一黑,倒在了他的怀里。 看着晕倒的人,他有一瞬间的迷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下手,只是想着,不能让这个人离开。 一旦她离开,再找到她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皇帝找她都找了二十年,换做是他,那不是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那一刻心里涌起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绝对不会放她走。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而且,手脚都被绑着, “做什么?是不答应吗?” “你说呢。”他冷笑一声,将她人捏着下巴粗鲁的拉过来,“我会让你消失的,任百里已经被逐出师门,留下的,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 “你打算做什么?”她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徒弟在想什么了! “打算……”他慢条斯理的将人放在腿上,开始解她的衣服。 “喂,你做……”她吓了一跳,却连话也没说完,嘴就被他的堵上! 他已经将任百里“逐出师门”,那么,她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师傅了! 这样模糊的念头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松懈了下来,似乎有捆着他的东西已经不见。 狠狠的在这个人唇上辗转,将自己不明所以的感情全部倾注下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被她伤了一次又一次的! 好疼……她只觉得这个人与其说在吻,不如说在咬啊!嘴里已经有血腥的味道在蔓延,他却依旧不肯松口,执意侵犯过来,连她最后的一丝空气也掠夺干净,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不要说话……”他稍微抬起头来,声音沙哑的一句,还不等她喘足一口气,又被狠狠压了下去。 “唔!”狂乱的气息在口中来回的翻卷,让她开始浑身发抖,拼命的挣扎着想逃开! 不对的,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别乱动!”栖凤鸣抬起了眼睛,警告一声,他现在仅存的理智,禁不起她拨撩。 感觉到身下的异样,她也吓了一跳,狠下心来,咬了他的舌尖一口,都感觉到口里泛起了点咸涩的味道。 他吃痛,抬起头,摸着自己的下巴,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不行!你做什么!?我是你师傅!” “见他的鬼师傅!”他忍不住低吼,“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不是我师傅!我师傅在这里,你知道吗?” 抓着她冰冷的手按到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上, “那个师傅,从小宠着我、惯着我的师傅,那个说要护我滴水不漏的师傅,一直在这里。 现在这个,不是我师傅,我师傅,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徒弟也算计?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谢朝暮还活着,他和你一样是东凌王家的人,你们一直隐姓埋名,不过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来报仇对吧?! 我也不过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你还知道什么?”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逼近她回避的眼睛,“你该问问我还不知道什么,比如,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她别过头去,却又被他硬扮过来,“说!”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依旧吐出一句:“我,不能说……” 他最恨的就是她这种态度,什么也不肯说,一个秘密憋在心里,究竟是什么,好的坏的,谁也不知道,只是她自己一个人辛苦! “你究竟以为你能瞒我到什么时候?”他烦躁的扒扒头发,“我有权利知道我的身世,你不能瞒着我!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究竟该叫你师傅还是师伯?! 任百里,我恨你!” ------------ 别的男人碰过你?! 虽然她已经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但是听到这个“恨”却依旧让她痛不欲生, “恨?栖凤鸣,你自问我可做过什么让你恨的事情?” 她低低的一声反驳也乱了他的心。 诚然,她将自己视为了什么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依旧对自己好得不得了,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 “你不知道,从我知道你在利用我那一刻起,你和我之间,就只有恨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却只是为了利用我,你知道我的心是怎么痛的吗?我不怕死,但是你,却让我比死更难受!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算了! 这世界上……”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会比知道自己一无所有更悲伤! 算计,对自己最好的人,全然是算计,他不知道这一切里,还有没有一丝丝真情存在过! 所以,恨! 恨到,连这个人一起摧毁,连这个世界一起摧毁! “原来……只剩下恨了……”她笑了笑,很平静,“栖凤鸣,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我的师傅,哦,不是谢朝暮,是东陵王的家臣,专伺礼职,我是他的徒弟,从小被他养大,也不知道谁是我的父母,有记忆起就跟着师傅了,他待我如亲生女儿,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我。 谢朝暮当时也供职在东陵王的势力下,是暗部的侍卫,这只力量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一直到出事那天,我才知道。我是在铡刀落下来前一刻被救下来的,替我死的人,是和我一起师从门下的好友。 一场大祸从天而降,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区区几个人逃了出来,我不过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才七岁,然后就一直跟着谢朝暮,直到他建立起了景风堂,将我们所有人都藏在这里,以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谢朝暮说的没错,国仇、家恨,我一个也躲不了,我亲眼看见父亲一样的师傅被斩首,血淋淋的眼睛看着我,我亲眼看见那些一起生活的人成了无头鬼! 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天,整条街都成了血河,你知道吗?! 我疼啊!我真的好疼啊!我想去找师傅,我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不行,我给救走了,为了报仇。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我出来,我明明,就不想离开大家啊……”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棚上,砸得劈里啪啦一片,直把栖凤鸣都砸懵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在那么小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 自己七岁的时候,正被她疼着、宠着,捧在手心,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切听得他惊心动魄,而她却像是在初初睡起的午后,懒洋洋的依在车厢上,面色平淡的讲一个遥远又陌生的故事一般,微微半垂着眼睑。 要不是里面遮都遮不住的伤痛,他会以为这个人在将别人的故事! “可我……”他转头想问,却见她不知道在低喃什么。 “……就是这样的一天,下着好大的雨,什么都看不见啊,声音好大……”好大好大的雨声,遮住了大家的声音,她没听见一个人的唉叫,也不没有听见刀落下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天地都失了聪,只有那雨声,依旧在耳朵里响,不停的响。 “……为什么,要救我……”那些人,都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不让她一起走? 栖凤鸣觉得不对,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却见她眼神无光,显然整个人都已经回到了那一天,恍然无措的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自己近在咫尺,却没有落在她的眼睛里!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会使出比她更卑劣的手段来报仇,国仇家恨,他一定会全部讨来! 她,其实没错。 可是,自己也是无辜的,为什么会被牵连进来,这一切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想不清楚了,难道,自己竟然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无辜? 会是他们的仇人吗?所以才会被牵扯进来? 究竟谁才是无辜的?或者,谁都不是无辜的? 不明白了,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明明是都是对的,碰到一起就成了错的。 如果是错的,那就根本纠正不回来了。 “师傅……我究竟,拿你怎么办好?” 这个人,自己究竟,恨不起来啊…… 雨下的那么大,这马车也倒像了在惊涛骇浪里飘摇的小船,什么都抓不住了。 “师傅,你能不能听见?凤鸣在这里……” 不要再沉浸在那一天里,回来,到这里来,我在,你从七岁回来吧,我遮住你的眼睛,好不好…… 凶狠的亲吻化成了绵密的爱怜洒了下来,他现在怀里抱着的,不是那个将他做为计划一部分的任百里,也不是那个对自己百般宠爱的师傅,只是一个七岁亲眼就见自己家遭大变的无辜稚子。 自己在最绝望的时候,曾经被这样一双手救起过,而到了她的时候,却为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你非要是我的师傅……” 他忍不住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开这样的玩笑给他,将一切都扭曲起来。 “凤鸣不是道安王家的人,不是……”她喃喃着,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不是的,不是的……” “道安王”?这个名字他不陌生,因为当年检举出来太子反案的,竟然就是这个道安王,现在权倾一时的、皇上的六叔! 自己竟然是道安王的儿子?! 那么说,他们的计划里会有自己正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要报复的,不仅有现在的皇帝,还有当然的道安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他也就在这个时候明白过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是啊,你们算计的真好啊!最后,你们的计划还是成功了,我……最终喜欢上自己的仇人,被她亲手逼上了绝路啊!” 是啊,真是绝妙啊!同时把她和他逼上了绝路,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任百里只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只是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黑呼呼的地方。 “……暗牢?”这里她不陌生,正是景风堂的暗牢,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的地方,由于她的特殊身份,自然会知道这里。 “你醒了。”一个平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从影子里飘了过来。 “……凤鸣,你要做什么?”不是她紧张,而是她全身上下穴道被封,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换了谁也紧张! “不要叫得这么亲密,我和你没有关系!”他慢慢从影子里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此颗却像是来索命的孤魂野鬼! “啊,是啊,没有关系……”她无奈的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被人扯清关系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也还好,与自己想的比起来,没那么难过。 现在这个时间,还是没关系的比较好,稍微,也可以松一口气。 “那就放我离开,把我关起来做什么。”她留着,只会留成祸害。 “任百里被逐出师门,留下的,只是一个很像的女人。”他浅浅一笑,像是要勾人魂魄,缓步迈来,如同百合摇曳,美不胜收。 只是任百里却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你说呢?”他将中衣随手一丢,宛如一小块月光映在地上。 “凤鸣你别乱来,我是你师傅!”她很想逃,但是根本动不了! “现在不是了。”他恍然觉得,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将瘫在那里动弹不得的人一把拉起来靠在怀里,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抓过自己的无锋剑随手一翻—— 她身上的衣服顿时成了两半,乖巧的滑了开去,她的身体就这么从一堆布条里浮了起来。 “你……”她话没说话,被点了哑穴,再不能说一个字出来。 在颤抖、在排斥,她全部的身体都在抗拒着自己的手,僵硬的像快冰凉的石板。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她的身体,看见了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却没有一丝觉得诧异,这些伤口也是她的一部分,缺了以后,她就不再完整,所以,他没有刻意去接触那些伤口,也没有放过,如同没有看见,心里也没有波澜。 明明是冰凉的手,却点燃着奇异的火,如同滑腻的蛇正慢慢滑过身体,让她连呼吸也暂停了。 直到她心口上,那绝对不自然的咬痕出现,他的手才停了下来,用力将她的身体拉近,“这是什么?谁留下的?!” 不用问,你为什么要傻傻的去问,除了那个槐香山的小子,还会有谁?! ------------ 我的敌人,我爱的人(XXOO) 不用问,你为什么要傻傻的去问,除了那个槐香山的小子,还会有谁?! 他就觉得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那小子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属于她的东西一样,原来…… 他恨极,一想到还有别的男人这样碰触过她,就觉得有一把火在烧! “恩!”不能说话,所以嗓子里出来的大叫都是哑的! 好疼,他咬得太用力,让她恍然有种错觉——自己的一块皮要被他咬下来了! 恨不得,咬下来,这别的男人留给她的痕迹,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那小子的……没关系,杀了他,你就还是我的。”他阴沉的抬起头来,嘴唇上沾着血迹,宛如修罗一般! 她拼命的摇头,不要啊、不要! “唔……” 他伸手抓着她后脑的头发,硬扯着她逼近自己,“不想让我杀了他?” 她知道大祸临头,却也只能点点头——现在的栖凤鸣,说得出就做得出,她不能冒那个险!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开着他,像是看着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解了她的哑穴,他倒想看看她会说什么。 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伸出舌头,慢慢的、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舔上了他的嘴角,先将他嘴角上碍眼的血迹都弄干净再说。 没想到她真的肯做,一丝反抗也没有,瞳孔里渐渐放大的人都变得模糊起来,只能感觉到属于她的温度伏了上来,明明温热,却又无比炽热! 她、她居然真的…… 随即,泛起来的,却是苦涩,“他,很重要?” “……我只是不想看你犯错……” 她的气息慢慢的掠了过来,他几乎就要信了她说的话! 但不是,栖凤鸣,你冷静点,她不过,是在为另外一个男人求情罢了! “哼,这点诚意,不够的。” 本来,她以为这天地都不见的地方,她可以纵容自己一次,宣泄一下自己不能说的感情,可是看来,自己又错了。 她笑笑,却全然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每一次,都会遇到这么错误的分歧。 好吧,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里看不见天看不见地,出来你和我再没有其他人,那么,就让我放肆一次,然后消失。 “……解开我的手好不好?这样,不方便……”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有着异样的诱惑,让他没有办法抵抗,乖乖的解开了给她加上的桎梏。 她轻轻的一推,将这个人推到在床上,然后自己跨坐到他的身上,将青涩颤抖的吻慢慢的落在他的眉心上,眼睛上,轻轻点过一下嘴唇,又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恋。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梦到师傅居然在吻自己? 她这是在,取悦自己吗? 等了太久的东西真的来临,却让人如堕梦中,没了实在感,只剩下她拨撩人的吻,慢慢的落在紧张的上下牵动的喉咙上。 “凤鸣……舒服么?”她什么也不要再想,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一切意乱情迷。 他没有回答,而是凶狠的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起来,按着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她乖顺的张开了嘴,向他投降,任他在自己的口中肆意掠夺,甚至开始慢慢回应他。 “……别……”她不习惯的抬起头,想避开这样的索取,才一抬头,就有一条涎水拉了出来,却还没等她脸红,就又被按了下去。 月光从不到一寸宽的气孔里漫了进来,将她正起伏的肌肤照亮,显得那抹嫣红动人。 霏蘼的水啧声在偌大的空间里来回回荡,连着那细碎压抑的哭声、SHEN吟声一起放大,细听,却又分明什么也听不清楚。 黑暗的空间里,月光也成了荧荧的鬼火,两个上不着天下着地的孤鬼纠缠在一起,抵死缠绵,也不过放肆这一回。 谁都知道,等到明天的太阳伸起来,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凤鸣,我,喜欢你……”喜欢,真的好喜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发觉自己的心情,不一样了。 不一样,却又不能说出口,这感情在心里慢慢酝酿,醇到已经将她醉倒,今天全部,一饮而尽。 “恩,我知道……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却始终没有那个胆子回应她,即使是现在,他也只能说一声知道。 或许是自己卑鄙,他总担心自己说出来,她就不会再这么对自己,所以,他宁肯就这么藏着,想她永远,对自己这么好。 谁说的,先动心的,满盘皆输。 那么,就让他还保有,这一点点的优势吧! “我不会,放开你的……” 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哪里也不让你去,好不好? 不要离开,不要背叛,不要喜欢上别的人! 我有的,只是你一个人罢了…… 晨曦就要蔓延开,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们静静抱在一起,享受着最后一刻的安宁。 “师傅,假的,我没爹没娘,是不是?”他将自己的头迈进她的肩窝里,闷闷道。 “没有、没有,凤鸣是我的,不是别人的……”她安慰的拍拍他的头,细细的吻他。 “为什么,师傅,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他看着她疲倦的面容,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和你遇见,就是最大的错误。” 雄鸡唱晓,残月已经褪去,大地正渐渐被如血照样粗暴的唤醒。 时间到了,他们都知道。 栖凤鸣将自己收拾妥当,冷冷的看着绻在床上的女人:“我会找人来收拾,你休想离开!” 她淡淡一笑:“我必须离开,你知道的,而且,很快就会离开。” “别逼我废了你的武功!” “你让我吃散功的药,我知道,只是,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离开!” “我倒要看看!”他一甩袖子,走了。 自然就没见他转身离去那一刻,她嘴角溢出的黑色血线,带着冰渣子,掉到了床上。 垒蛊,入心了。 他喂她吃散功丸,无异于撤了垒蛊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是,还有一点时间,她还有很大的事情要做。 “二师叔……”正这个时候,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月?”这个进来的人,不正是带月吗?! “二师叔你……怎么会被关起来?”带月今天吃了栖凤鸣给的一颗药丸,然后就下来这里,却不想被关起来的人,居然是任百里! “说来话长了……好孩子,我要沐浴,准备下东西你就先走吧。” 带月也不敢问什么,赶紧将东西都准备下,然后离开了。 她拖着,硬把自己丢进水里,试着运功,却差点又吐出血来! 将柳如是当时给自己配的药滴一部分进水里,然后将剩下的一仰头全部喝掉,她就不信不能多拖个几天! “咯咯”,阴暗的空间里传来清晰的牙齿打架的声音!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寒彻五内,连一丝丝的热气都没了,水里也开始泛起了冰霜! 好、好厉害的药,一下就将那撕裂心脏的痛楚消减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也是最后的一招了吧…… 她从水里爬起来,抓过衣服要换,却发现全部都是女装,很是疑惑。 “掌门吩咐的。”带月来收拾的时候回答了她的疑问,“要我带句话来,以后,就乖乖的做女人。” “哦,这样啊……”这算是小时候让他穿女装的报复吗? “师叔,你怎么吐血啦?!”带月换床单的时候看见了上面的血迹,惊骇的大叫了起来。 “恩,有些气血不顺,没关系的,照着这个方子给我抓些药来,喝了就好,另外,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就你和我知道,好不好?” 带月心说怎么能不让栖凤鸣知道,但是却又架不住被最崇拜的二师叔这么请求,也就没说,赶紧拿上方子抓药去了。 带月一走,她就开始在西南角的墙上摸来摸去,要是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有…… “别找了,那个暗门已经被我封死了。” 栖凤鸣一进来看见这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过,你别想离开!” 既然这样,看来也没有法子了,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掌门大人,您的功课可做得真足啊!” “因为我知道要关住的,是谁。”他冷笑一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毕竟,皇帝都找了你二十年啊!” “啊,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她眼见没有希望,也只好先坐下,“敢问掌门大人……” “别叫我掌门!”他厌恶停到这两个字,粗暴的打断了她,“你已经被逐出师门,没有资格再叫我掌门!” “那么,怎么称呼?” 还叫我凤鸣……可是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恼羞成怒,一甩袖子,走了。 她有那个本事,让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却没有那个本事,真的将她伤到底。 原来输了的,竟然还是自己! ------------ 纠缠不清的男人们 原来带月还是来一会就走了,现在却变成几乎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看来自己的那天的小动作已经恼到了某人。 她叹了口气,却又忽然觉得喉咙痒,咳嗽起来,一咳,却又带出不少血来。 带月在一边吓得脸色发青:“二师叔,不能再这么下去,你每天吐血,会死的!我、我去叫掌门来!” 她悠然的抓起床单擦擦嘴角,一句话就停下了带月的脚步,“你去说了,也会死的。你监管不利,早就该说,现在才说,那就该死。” “二师叔……”带月苦着一张脸转过来,“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您这么坏……” “恩,你也不想想你们那掌门是谁一手教出来的,”她过去摸摸带月苦哈哈的小脸,“乖,多去拿几天床单来换上,你吃的药我自然有法子给你解。” “可是二师叔,这样不行啊,你真的会……”带月一直很崇拜她,眼下她成了这个样子,倒真的有心不管他什么活着死的,先要救她才好啊! “我问你,我原先一天吐几次?” “好几次。”他要遮遮掩掩的处理沾血的床单,记得很清楚。 “现在呢?” “一次。” “那不就好了,证明药有效果了,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其实根本就是在饮鸩止渴,哪里是什么效果! “可是……”可是你明明现在一次吐得血就有以前几次吐得多了啊! “好带月,没什么可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你比我清楚吧!没事的。” 带月被这么心事憧憧的哄走了,她又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发呆。 栖凤鸣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的侧影,依旧忍不住心动。 是他私心,想见见她穿女装的样子,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她穿起来,果然很好看。 你不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吗?我还你这个心愿,只要你在这里,虽然见不上阳光,但是我却能让你做回你一直以来想要的,这样的代价,够不够? 看着她一如个寻常女子,静静的坐在灯下,看书习字作画,不去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多好。 每次自己来,看见这昏黄的烛光,总会想着,她就像在在家里安静等夫君回来的娘子,这样的美好场景虽然不可能真的发生,但是也足够让他觉得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值得留恋。 “什么时候放我走?” 但实际上每次自己一来,等候自己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别想!”为什么她就是不死心!这样,有什么不好! 一张无辜的椅子被他气的一掌拍碎! “哦。”相比起来,她只是平淡,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对话就此结束,他拂袖而去,每天上演一次。 而在京畿的睿成王府,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一个出手就甩了二十万拜帖的客人,就算是每天迎来送往都是达官贵人的睿成王官邸也依旧不敢怠慢,将人恭敬的请了进来,客气的奉上香茶,然后赶紧去请睿成王了。 一身宝蓝色锦绣长袍的男子优雅的坐在这华丽的睿成王府大厅里,也依旧悠然自得,丝毫不显得多紧张的样子,举止动作都丝毫不会格格不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是矜持的恰到好处,一看就知道出身也不俗。 只不过,那只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一切,就在此一举了! 正这个时候,忽然听得下人道:“睿成王到。” 睿成王一听有人出手就是二十万两,怎么也觉得好奇,正想着会是谁和自己有这么“深厚”的交道,却不想一见到那拱手而立的人,手一拍, “我道是谁,这不是易晓易公子么!” “睿成王还记得小人,真是万分荣幸。” “坐吧。”睿成王挥挥手,易晓也不再坚持,坐到了客座上。 “不知道这次来找本王,有什么事?”出手好大方,二十万,他想买什么官不成?这个价钱买个正三品不是问题啊! 不过槐香山的主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莫非和这次的围困有关系? “小人也就不辞唐突,和殿下直说了,小人想在你的允许范围里,寻个地方住下,希冀寻求您的保护。” “哦?”这可是希奇了,睿成王摸摸自己的下巴,“这个不难,别的不说,就你这价钱也绝对够了,不过,为什么?” “殿下,你何必要装不知道呢。”他睿成王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堂弟,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我确实不很清楚。”他是清楚,但是不很清楚。 “那么小人是否能和殿下私下谈谈?” “……这边。” 于是两个人从大厅转移到了书房,书房题着一块匾额——汗青园。 易晓在看见这块匾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很不错的字吧,不想你也这么有研究?” 睿成王回头看见他正看着匾额若有所思的样子,颇感兴趣的摸摸下巴。 “研究说不上,只是这字,非常像小人认识的一个人所写的。”非常像,虽然还有些幼稚! “哦,你认识的人是谁?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睿成王忽然觉得心狂跳起来——不会那么凑巧吧?! “小人认识的人叫任百里,不瞒殿下,这字,实在是很像她题的。” 易晓的心也在狂跳——不会这么凑巧吧?! “……果然是她题的。”世界原来真的这么小! “殿下,你也认识任百里?”太好了! “恩,颇算得上些渊源。”不是他含糊,而是真的渊源太深了啊! 要他怎么说啊?!她曾经是自己的先生,是自己的对手,是自己的朋友,还是自己有些暧昧好感的人! “殿下,实不相瞒,再下此次来,有一半是因为她!” “她又怎么了?” 乐成俞开始头大,怎么自己随便见着个人都能和她扯上关系啊?! “事情是这样的……”居然这样,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次——当然,不该说的也没说,比如,他和任百里什么关系, “……她吩咐了我要远离有水的地方后,就被带走,目前下落不明,小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先按照她的意思安顿自己,再寻找她的消息。” 乐成俞眉头一挑:“你要去什么地方找她的消息?” 不会吧…… “黑金楼。” 果然…… 于是黑金楼主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拿脚后跟想都知道任百里会去什么地方。 十又十八九是被那个爱吃醋又爱闹别扭的徒弟给抓走了呗! “恩,这样吧,怎么说我和任百里也是有些渊源的,她也曾做过一段时间我的西宾,我自然会出力,至于你,我自然会安排好了,不过……她为什么要你远离有水的地方?” 得到睿成王的承诺,易晓自然是松了口气,不过至于他的问题…… “小人也不知道。她只是一再强调这一点,小人想了很久,附近可以说得上远离水的地方,应该就是京畿东百里的凤凰山了,而这里正是殿下的名下,所以……” 恩,那里倒是也还缺个得力的人打理产业,易家怎么说也是世代经商,交给他应该很放心。 “小人还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忙。” “什么?但说无妨。” “是关于槐香山的,任百里一口咬定是朝廷出手的,并且说这里面自己要负一半责任,小人愚钝,怎么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知道殿下这里是不是有些线索?” “哦?她这么说?本王倒是没有听说呢,她这个人,就是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啊,哈哈,这样的人太少了。 管家,请易公子先去休息,我去为你安排一下。” 任百里啊任百里,你究竟是什么大秘密啊?!别说栖凤鸣,换我都想抓你来打屁股了好不好? 皇兄那里究竟再弄什么小动作,隐藏的这么深,连他都不清楚! 睿成王一定知道些什么!易晓虽然跟着管家走了,但是他万分肯定。 因为那个人居然一时激动连“我”字都说出来了! 任百里居然还认识睿成王?她究竟什么人啊? 任百里,你究竟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的?! 乐成俞这边走人,那边就直接去自己父亲道安王那里转了一圈想探听一下虚实,但是却只是碰见了母亲, “孩儿见过母亲,母亲身体可好?” 道安王妃年近四十,却依旧保养的水灵灵的,眉心的一点凤形胎记更是衬的人高贵无比, “你这个不肖子也晓得回来看看我。” “母亲言重了,孩儿再在外面跑,也只有一个母亲啊!会回来是自然的,莫非母亲是在怪孩儿?” “贫嘴,”道安王妃被他逗笑,无奈的轻弹一下自己儿子的额头,“最近你父亲被陛下叫去了,久没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你难得回来,就多住几日,也常来陪陪我。” “是的,母亲。”父亲被陛下安排出去了?乐成俞觉得自己眉头一直跳,“不知道父亲去了什么地方?” ------------ 秘密依旧是秘密 而在景风堂总堂书房,栖凤鸣正恨恨的将一份秘报摔在了桌子上! 根据秘报,开始有人对景风堂不利了,而且不是江湖上的势力,让他们没有法子有利反击,并且有越来越动作大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原因,他知道原因,那个“原因”正关在暗牢里悠然的过日子呢! 势力,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势力,谢朝暮那里他一直派人秘密监视,发现他们也开始有所动作,但是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正面杠上朝廷,而是朝着更深的民间去了。 而且朝廷应是也觉察出了异样,顺藤摸瓜的找到这边来了,却总是没确切线索,想看看他们怎么回应才是吧! 他隐约有感觉,十几年前的同一股势力开始活动,他们已经闻到了味道,准备又一次的打击! 十几年前,她眼见灭门惨祸,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绝对不允许这一幕再上演一次! “咳咳咳……”她咳嗽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一到晚上就咳嗽个不停,体温也低得吓人,虽然血是不怎么吐了,但是每次一吐出来就是带着冰渣子的,怎么能叫带月不心惊胆战! “二师叔!不行的,我、我要去和掌门说!”一般人怎么会吐出冰渣子来! “带月你站住!”她一声就将带月的脚步给喝住,带月从来也没听到任百里那么严厉的声音! “二师叔!” “带月你是好孩子,听话,什么也不要说,别忘了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你不可食言!” “二师叔,你的身体……” “去换了床单就好了,没什么的,把热茶端来。”她虚弱的坐到桌子边上,端过冷茶漱口,将血人吐到了一边,又浇上一壶的茶水上去,把味道冲淡了,免得被栖凤鸣发现什么就麻烦了。 带月倔不过她,最后也值得乖乖听话,换了干净床单过来,又悄悄煎了药端来。 “谁让你煎药的?”她一闻见那味道,整个人都抗拒的退到了墙角边上,“去倒了、倒了,你按着量来就好了听见没有!” 现在那药就像是毒瘾一般!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多喝,否则只会让身体更快的虚弱下去! 那垒蛊岂是安分的,暂时压抑一下,只会让它更厉害的卷土重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二师叔你……” “拿走!”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就这么被自己给毁了!明明就差一步了! “什么拿走?”正说着,栖凤鸣来了,正听到这么一句。 “带月给我煎下的补药,再喝就要流鼻血了。”她淡然的瞥了带月一眼。 带月张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最后还是端着药走了。 就在带月和栖凤鸣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紧张的无以复加,万一要是带月说出去了,那就麻烦了! ……还好,他什么也没有说,栖凤鸣也没有问的意思,他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随手翻了翻她在看的书——《水经》, “这书有什么好看?” 她小小吸了口冷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过去将书合起来,“总比在这里枯坐的好。” “于是开始学着画地图?”他看得很清楚,那里的一迭纸可都是地图呢! “闲来无聊,就想将所有的河流标注到一起看看。”她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继续编谎话。 “你的志向可真不小,是在找远离水的地方吗?” 他冷冷的看着正在这里收拾的人背影明显的一僵, “……胡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 “那个时候……随口说说。”该死,那个时候光顾着着急,把这茬给忘记了! “随口说说?”他实在忍不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危险的眯起眼睛, “任百里,你越来越不乖了,怎么说我也和你在一起生活十二年,你什么话随便说说、什么话很认真我还是横分得出来的!” “十二年啊……”这话听的她胸口像要爆炸一样! 十二年,原来已经十二年了啊…… “是吗?”最终,她只是别过了头,微微的叹了一声,“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什么都不能说,就是要害你吗?十二年将你捧在手心里,换来的却不过一个“恨”字,叫她情何以堪! “我……”他顿了顿,“你不说,叫我怎么信!” “所以……二十年也一样。”别说什么十二年、这么下去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过去,该有的隔阂还是在。 原来,时间也不是那么万能的。 不是……他很想说什么,好让她的眼睛里不要那么多的绝望,只是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自己的仇人说! 辗转,最后只能让自己的唇落在她冰冷的唇上,却连一丝丝的挽回都没有余地。 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们会连话也没有了? “咳、咳……” 她忽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不停的在咳嗽! 他吓了一跳,一探上她的后心,才惊觉她的后心冰的没有温度! 将人抱到床上,他立刻贴住她的后心为她输一段真气。 “别……”她已经咳的连气也喘不上来,心知是这蛊搞得鬼,现在被栖凤鸣这么一输真气,那不是会刺激到吗?! 可是栖凤鸣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手忙脚乱的给她输入真气,甚至牵动起全身几乎所有的功力,只为了能让她不再那么冰冷! “唔……”心脏跳的好厉害,几乎要爆炸一样! 她一口起没上来,整个人晕死了过去! 他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动作,为那好不容易被逼在心窍外的垒蛊注入了兴奋剂一般,一头就扎进了她的心脉里! 好热……好热…… 而在这个时候,驻扎在槐香山的道安王正审问着一个可怜的“买主”, “这么说,你是从两个樵夫手里买的柴?” “回、回大老爷,是、是的。”那个可怜的“买主”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被打晕了带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只是知道眼前这个大老爷不怒自威,不是一般人啊! 啊啊,他不过是买个柴,为什么会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价钱?” “七、七文一斤,很、很公道……” “他们后来去什么地方了?” 道安王饶有兴致的摸摸自己的胡子,想不到这当年名动扬州的“灰衣生”居然还懂买柴的营生! 难道是朝廷太没眼光了?居然让怎么个重要的人才去卖柴了! “小、小人不知道了……”谁会去关卖柴的做什么去啊! “倒也是,” 道安王点点头,“你说,你们遇到骑兵盘问?” “回、回大老爷,是、是的,小人知道那位老爷是谁。” “恩,带上来。” 不刻,那个骑马的巡道也跪在了道安王前。 “听说你盘查了两个卖柴的?” “回、回大人,是的!”这是槐香山,为什么自己会被打运了带回槐香山?!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可疑?” 道安王上下打量了这个人一眼,总觉得这个人獐头鼠目的小人不像是有那个眼光的人啊! “因、因为那个哑巴弟弟以非常古怪的目光瞪着小人!” “哪里古怪?” “就、就……”那人“就”了半天,也没说个什么,“就、就是觉得古怪。” “哎……”道安王长叹一声,“我说你啊,要是多留心一下,把那两个人扣住,现在怎么说也能混个从四品啊!你居然就这么让机会溜走了! 难怪这等人才不肯归顺朝廷,想必是被你这种蠢货给活活放过去了!” 那人听得莫名其妙,吃不准这是在表扬他还是骂他,只能不住的口头:“小人愚钝。” 道安王挥挥手,“你是够愚蠢的,留着也没用了,来人,拖下去吧。” “王爷,都……”一边的参议迟疑了一下——为了追查这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灰衣生”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啊! “恩,没用的东西留着无用,还有可能泄露口风,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啊!” 道安王端过和他魁梧身躯相比显得过分纤细的茶杯呷了一口,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道安王,正是那起“东陵王反案”的最有力告发者,现在的皇上正有了他的“罪证”,才将东陵王判了“满门抄斩”! 虽然当年数着尸体数目全对,但是却有几个人对不上人,也就是说有人跑掉了,这跑掉的人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他们手里掌握的秘密必须被永远消灭在黑暗里才可以! ------------ 惩罚 只可惜这一晃十几年,虽然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们的搜捕,却是连根毛都捞不着! 但是道安王始终相信,这些人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一直严密的监视着民间的一切动静,甚至让自己儿子设立了一个“黑金楼”来收集江湖上的情报! 终于,在两年前,出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一个“灰衣生”的《牡丹赋》被他无意中看到,里面的字眼让他觉得很像一个人的风格——胡清江! 而这个胡清江当时正是东陵王的主要谋士之一,当年确定已死。 现下…… 他回去翻阅出了所有有关胡清江的资料仔细翻对,终于能确定一件事——他胡清江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必然有学生活了下来! 虽然暂时不能确定是谁,但是,这人隐匿了十几年没有被找到,定不是普通人! 只可惜“灰衣生”的来得快消失的也快,还没有容他追查下去,就已经没了踪迹。 后来“黑金楼”那里也不过只有一点隐约不明的消息,这个“灰衣生”很有可能是江湖上一个“景风堂”的门徒。 只凭着一点点的味道,就被他一手彻查到这个地步,道安王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区区一个江湖门派,他是不放在眼里,先施压,能自己吐人最好,毕竟朝廷也不想和武林扯上什么关系。 十七年前平定魔教“乱冢启人”已经让朝廷暗里损失不少,他们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江湖人士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总之江湖平静了这么些年,就让它继续平静下去就好了,再起波澜,就怕腹背受敌了。 江湖……道安王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存在?全部都剿灭了,按他们个“谋逆”之罪就是了。 这事,他做得不少了…… 而在京畿,他的儿子乐成俞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现在基本上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找任百里,但是至于找到她是为了什么,还不很清楚。 他翻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错过去了,很重要的事情,只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了,也就能弄清楚一切了。 会是什么呢?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任百里可真是给他找了大麻烦,害他之前骗他父亲不说,现在还害他接近了莫名其妙、了不得的事情里去了—— 究竟现在的皇帝在忌讳什么? 当年的东陵案,莫非有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隐情?! 耳朵嗡嗡嗡的响,听不清楚,只觉得有凌乱的脚步声,而看。也看不到眼睛里,只是觉得有大片大片的颜色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好难受,身体好热,外面却好冷,冷热交加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退烧了就好了?!为什么这烧根本没退下去!” 栖凤鸣在一边烦躁的来回转圈一边冲着那些所谓的“神医”压抑着自己的吼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冻得很冰块一样的人会忽然烧起来?!而且烧得不省人世?! 什么神医,统统都是狗屁,开了一片药,连一个管用的都没有! 什么叫“不知名的气息”、“缠绕心脉”啊?!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自己一个字也不能理解?! 明明试过带着她的大小周天走真气,什么都阻碍都没有啊! 心脉那是随便就缠住的地方吗?!你究竟怎么了?! “……凤鸣……”她烧糊涂了,只是看着那一团白色,想着,该是栖凤鸣罢? “在,是我!”她的声音那么低,却还是被他一耳朵听了去,赶紧将那些没用人都丢下,抓住她的手——人都躺在冰上了,为什么还不退烧啊?! “……凤鸣,别、别吃糖了……” 她不知道梦到什么,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偶尔还参杂一两句“难受”,更是让他肝胆欲裂! 她、她是梦到自己小时候了,那个时候自己吃太多糖牙疼,整夜整夜睡不了觉,是她抱着自己整夜整夜的哄着的! 究竟为什么? 任百里、师傅! 究竟我该拿你怎么办?! “掌、掌门,要不,试试这个药吧!” 带月急得不行,擅自去煎了药端来,“前阵子,师叔每天都喝这个的!” “每天?”他眯起了眼睛,吓得带月一个哆嗦, “是、是每天都喝,喝了就不咳嗽了……不、不是补药,方子在这里。”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死马当活马医! 他将人扶起来喂药,但是那人却老是抗拒的摇头,不肯喝。 “你、你喝啊!喝了就好了!”看着药撒了大半,他急了,端过药碗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捏着她的颔骨强迫她张开嘴,低头压上去,硬是将药喂到了她的嘴里! 可是她不肯咽下去,似乎那是什么毒药一般! “你……”他心一横,捏住她的喉咙微微一用力,一顺,那药总算是安然进了她的肚子里。 一股青草的气息转眼就在屋子里弥漫看! 他很熟悉这味道,只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原来竟是喝这药喝得吗? 这药简直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她身上的烧立刻就下去了! 栖凤鸣大喜,赶紧将药全喂了她,终于见她的面色恢复了原先,这才松了口气,心疼的摩挲着被她自己咬破的下唇, “为什么不喝药?你明明知道有用的,为什么不喝?是为了……惩罚我吗……” 她明明就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好的,为什么?! 所有的大夫都冲上来研究这张神奇的配方,却发现不过是几味清火静心的寻常草药,不过药引子怪了些,是一个叫什么“乌山草木皮”的东西。 既然没事了,那些人也就走了,只有一个人皱着眉头久久沉吟,然后叫过带月, “小哥,这药,她每天什么剂量喝?” 带月也就老师回答,看得栖凤鸣一阵紧张, “怎么了?” “这乌山草木皮老夫略略知道一些,是苗疆的草药,倒也确实是好药,清肺宁神,但是……却不可吃多,否则会上瘾。 我观这方子其实处处古怪,虽然都是清神之药,但是配上这乌山草木皮,有彼此相生相克,过于古怪,所以才问这小兄弟药量。 不过看来令夫人很节制,用量偏少,应是无大碍,不过,这缠住心迈的东西,还是早点去了好。” 她不是我夫人……这话,栖凤鸣也懒得去解释,她人没事了最好。 就这个时候,外面急报,说是有急信。 “照顾好她。” 栖凤鸣交代好带月,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什么?”他出来拿着急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面色凝重。 “这么说,他们要找的,果然是任百里?”严尊务也拧起了眉头,“可是,她不是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吗?现在为什么又气势汹汹的上前找人?” 那封信写给别人看,含糊不清,甚至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对于认识任百里的人来所,这信上说的人,就是她无疑! 他们只是掌握了她曾经在门内的消息,却连她的名字和真正身份都不知道! “修书于这人,说他要找的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因诋毁师尊被逐出师门了,现在景风堂没有这个人!” 而这封信到了道安王的手里,他倒是哈哈一笑,“这些人显然知道我要找的是谁,逐出师门?未免太凑巧。 查!用尽一切手段,杀光这些人也要将这个‘被逐出师门’的人找出来!” “得令!”属下领命而去,道安王将那信丢在火盆上烧了,忍不住裂开嘴角,露出一颗银牙, “胡清江,真是没想到,你究竟还有门人在世……我倒要看看你的‘断水诀’究竟有多神奇!” 最近这几月真是不太平,民间开始有莫名其妙的歌谣传出来,说什么“刀头断水,龙退水进”这样让人摸着头脑。 这也就算了,居然开始有人悄悄流传,说当年“东陵王反案”另有隐情,先皇诏书下落不明,遗失民间。 先皇诏书!乐成俞的脑袋一下就亮了——对啊,他怎么能把这个忘记了! 先皇的诏书去哪里了? 虽然说皇上是先口谕传位,但是随后中书省的大臣也确实搬出了先皇的诏书,确定是传位与自己的小儿子没错。 难道,那诏书竟然是假的?! 乐成俞只觉得自己像被雷给轰到一样,怎么也不感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如果说当年先皇传诏是将皇位交给太子继承呢?如果现在的皇帝才是篡位谋反的那一个呢? 如果他们一直追杀任百里,就是因为她对这个可能存在的“真诏书”知道些什么呢…… 这么一来,不是什么都很清楚了吗?! 喂,他可不想知道这么要命的东西啊! 可是他怎么想也觉得这个推测太合理不过了,而且,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道安王正是和皇帝联手…… ------------ 一个国家挡在面前的爱恋 “该死啊!”他恨恨一拳捶在桌子上,怎么想也觉得这是真的! 难怪我怎么也查不到里的消息,原来除了你自己,就连朝廷也在有意的掩饰着你的存在啊! 可是现在…… 任百里,你究竟卷到什么样惊天动地的麻烦里去了啊! 夜里,槐香山。 道安王睡得很沉,但是忽然一惊,整个人一下就坐了起来! 冰冷的视线,有冰冷的视线在看着自己! 但是屋子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张嘴,但是理智却在提醒,一个字也不要说! 他悄悄的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到了匕首,稍微觉得安心了一点。 只是胡说啊!什么安心啊!根本就不知道危险来在黑夜的哪一个部分啊! 有一双蛇一样的眼睛在冰冷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那样的感觉……像被猎物盯上一样,无法克制的害怕! 他怎么说也是历经朝廷那个阴暗旋涡的人,从来没对什么有过这样的害怕! 忽然间,那股让全身僵硬的压力消失了,他终于觉得自己能喘气! “来……”只可惜,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又被点了几下。 有人?而且,不一样的人! 一个黑影出现在窗户边上,正在打量着他,不过,他能确定不是一个人,因为,感觉不一样,这个人没有那么强大的魄力,甚至,没有一丝的压力。 这才更恐怖!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那些守卫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让两个人溜进他的房间来都没有发现?! 可恶,动不了啊! “我有话要问你,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一道特殊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遇上了江湖高手,只好乖乖点头。 “你找的人在景风堂?” 道安王一惊,没想到来了个知道内幕的,是敌是友?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她是东陵家的人对吧?” 知道的还真不少! “找到她,是要杀了她吗?” 不能招降就杀了,这样的人留着太危险! 屋子里忽然卷起一阵冰冷的风!好、好可怕!那青铜的床柱居然有泛起霜来!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那个声音又问了一句,“你只有一个儿子吗?” 道安王顿了一下,点点头,担心自己的儿子被无辜牵连。 然后,又是许久没有动静。 等他能说能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已经后的事情了, “来人啊!” 杀了她?栖凤鸣的手握得死紧,指甲直接就刺到了皮肉里! 居然有人,很认真的想杀了她! 不行! 谁也不行,就算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不行,太危险了,把她放在什么地方都太危险了! 现下他所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给她喝那个散功的药,让她有绝对的能力保护自己。 毕竟,她是自己的师傅! 到时候,倒时候要是她离开…… 也好过她死掉! “师傅……我究竟该怎么办?”他跪在一直昏睡没醒的她床前,抓着她的手不停的低喃着。 他还是那个恍然无措的孩子,在她面前,什么也做不了。 说什么保护,简直是妄想,他真的能凭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她吗? 师傅,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掌门,究竟要怎么办?有一个分堂被挑了!”说挑,那是轻的,那简直就是血洗啊! “究竟是谁下的手?怎么会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呢?!” 哼,有线索就麻烦了。 他一回大大厅里,依旧是那个面色冰冷的掌门。 他知道是谁,却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抗挣,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打算——既然你们逼上门来,也就不要怪我来个鱼死网破! “不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我景风堂也绝对不会让莫名其妙的人随便放肆!以后再有,格杀勿论! 诸位,是到了使用‘绝对令牌’的时候了!” 在座众人已经受够了当缩头乌龟的气,所以栖凤鸣的命令很是鼓舞人心,但是一听到他的后半句,所有人都抽了几口冷气, “掌门,你是说‘绝对令牌’吗?!” “绝对令牌”要说起来不是一直有的东西,严格说起来是自从剿灭“乱冢启人”之后才有的、每个参与剿灭的门牌都只有一块的令牌,只要有了这个令牌,就可以调动几乎江湖上过半大门大派的人马! 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宽冢启人”有多难剿灭,而是在那之前,江湖众人因为彼此之间勾心斗角而内耗过大,导致让这个一代魔头成了气候,才酿成大祸十年,所以大家痛定思痛,总结经验,弄了这么个令牌出来,只要情况属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辞。 江湖自那以来平静近二十年,无人敢随便动那江湖上的“尚方保剑”。 而当年出力最大的景风堂自然有最大的号召力,现在不用,过了就没有那么好的借口了。 毕竟一牵扯上朝廷,再散乱一盘的江湖也会团结起来的。 “什么?!”道安王接到报告震怒,“你是说派出去的队伍被歼灭了?全部吗?!这些人是准备叛乱吗?!” 居然敢真的对朝廷的人下手?!他派出去的精锐,整整二百人啊,居然就这么被全部消灭了! 这是,这是造反的信号吗?! 道安王气得浑身发抖:“传令、传令,加派人手!给我压下去!” 只可惜正规军是正规军的做法,江湖人也江湖人的厉害,加之里面不乏能人异士,也不缺机敏灵通的。 很快,这些大开杀戒的人是朝廷卫队的事实被发现,于是整个江湖都再次震动了起来,谁也知道当年平灭“乱冢启人”的时候,朝廷军就在里面浑水摸鱼杀害了不少武林人士,并一直对他们有打压的势头。 眼下噩梦成真,人人自危,更是空前团结,为了能继续存活下去,认认真真的全力反击起来! 于是道安王无奈的发现这帮“草民”疯了一样的奋起反击,他的人马居然隐隐有吃不消的迹象! 切,是他小看了这些人吗?现在四处起火,他发现自己不过咬了一口景风堂,却让整个马蜂窝都倾巢出动!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们真的动起手来,足够让一个道安王焦头烂额! 不行,这样下去,得向陛下再多请些人马! 但是,要怎么说? 本来陛下的意思就是尽量不要引起大风波,悄悄解决最好,现在不仅越闹越大,而且还有发展成战争的态势,真是叫人头疼啊! 景风堂! 而在景风堂的暗牢里,已经昏睡很久的任百里依旧没有醒,按照大大夫的说法,是因为正在慢慢集聚散落的真气而自我调息,也属于正常。 栖凤鸣刚从一个分堂回来,一身血气都没来得及洗就先扑到这里来看她, “师傅你知道吗?现在那个道安王的矛头对准了景风堂,他想要找到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我会早点把这一切解决的,师傅,如果真的有可能……你就原谅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凤鸣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让你失望里,我乖乖听话,在你身边守一辈子好不好?” 睡着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恬静的气息也没有什么变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他知道,或许自己再也等不来她说一声“好”,她一定恨死自己了,想想他做的事情,随便哪一件都够她永远不原谅自己。 但是这些话他一定要说给她听,要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知道错了。 见了身边的人生生死死,他才觉得自己所谓的那些“恨”根本轻的没有法子掂量,上一刻还好好的人,下一颗就永不瞑目了,生死太过短暂,给他的震撼太大。 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想再管了,只想和她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 如果自己当时听话一点,那么师傅会不会也不至于暴露了身份?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错,栖凤鸣你个胆小鬼为什么不敢承认?!明明心里欢喜的要死,却还偏偏装“正人君子”! 现在可好,一整个国家都阻挡在你和师傅面前,你满意了?! “掌门!左堂告急!”带月将外边的消息带了进来。 “知道了,就来。”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师傅有些苍白的嘴唇,为她将一缕发丝挑到耳后,温柔的叮嘱, “师傅,我要先走了,你乖乖的先休息吧,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伤你。 万一……你也死在我的手上,好不好?拉钩。” 牵起她无力的小拇指勾了几下,他纵使再依恋也只能走了,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 家、国、天下和自己 “掌门!”带月担心的追过来,看着才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重新上马的栖凤鸣很是担心。 “照顾好她。”把所有的战火逼地远离这里,这是他现在最要紧的事! 带月看着那白衣白马暗青色无锋剑消失在才及嫩绿的山影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又回了暗牢,却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 “二、二师叔?!” 明明刚才还在睡的任百里怎么坐起来了?!还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小拇指笑的那么古怪?! 她其实早就醒来,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栖凤鸣,才一直装自己没有醒,直到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带月,准备一下,我要沐浴更衣!” 凤鸣,我怕是……等不到你说的那一天了,和你做的承诺,怕是也…… 等她换上一身灰色对襟长衫出现的时候,把严务尊吓了一跳:“任、任百里?!你怎么出来了?” 他就知道栖凤鸣不会真的将任百里逐出师门,却也没想见她会就藏在这里,而且,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晃出来了! 不过她的脸色难看到吓人,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苍白的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师傅最近可有回来?”她看了看,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没有,准确的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这么说,怕是已经和谢朝暮碰头了,难怪不在这里出现。 她点了点头,冲着严务尊抱拳深深一躬:“务尊,辛苦了你了,景风堂以后就多劳你费心了。” 严务尊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话会有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但是也只能点点头, “……我自会操心。” “那我走了,后会无期。”什么都交代了,她也就放心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什么后会无期?!” 只可惜严务尊的手还沾上她的衣角,就觉得一道冰冷的气息灌进他的身体里,一时竟动不了分毫! “二师叔!你、你要去哪里?”带月大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马绳死也不肯松手,“您、您不等掌门回来吗?” “傻孩子,等他回来什么都晚了,” 她无奈的冲着带月笑笑,轻轻在他头顶摸了几下,带月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把这信回来交给凤鸣,他自然不回为难你。 再见。” 她就这么趁着夜色,在一路东倒西歪的景风堂弟子中毫不费力的离开。 就在乐成俞正想破头为找一个两全办法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了自己交给任百里的玉佩,整个人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资料库,正见一个挺拔的灰色身影站在燃成紫火的泡桐树下看得认真,似乎那一树花开是什么再珍奇不过的美景。 “任、任百里,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是他的王府,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的?! “很久不见,就来看看你,顺便有事要你做。”她依旧笑得爽朗,全然没有一丝阴霾在,却总是让乐成俞觉得耀眼的不安, “你怎么敢就这么跑来?!你不知道……” “我知道,不过我就这么来了,”她悠闲的坐下来,端起送上来的新茶呷一口,“不过一路上也没见什么责难。” “怎么可能!”基本每个州府都有密令要抓她啊! 她眉头一挑:“他们找得是个钦命二十年的要犯,而且文滔武略力大无穷的伟男子,我不过一个穷酸书生,谁会多注意?” 是啊,她要是换上女装就可以轻松过关了! 难怪朝廷找她这么多年毫无线索,要不是自己提供的仅有一点线索,再来个五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不过,“你就这么一路过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饶是他,也实在对这个女人的胆量乍舌! “我还准备这么一路去面圣呢,不会很不礼貌吧?”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衣服上的浮尘杆菌掸一下。 “面圣?!”乐成俞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一块下来,“你疯了不成?!你不知道……” “知道啊,所以才要去见见,事情总要解决的嘛!”她说的似乎不是面圣,而是请他吃晚饭! “你开什么玩……你是认真的?” 乐成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不认真我找你做什么。”她哼了一声,“挺聪明一孩子怎么了这是?” “先生?!我喊你一声先生,你走吧!我当成没看见你,你赶紧离这里远远的,那龙潭虎穴可不是随便去的!” “既然去,就没打算回来。”她是一切都想清楚了才来的,“我已经想了十几年了,绝对想好了。” “那……栖凤鸣他知道吗?”他就不相信栖凤鸣知道了会让她来! “恩,他现在不知道,估计过几天就知道了。”左堂那边回来的话,应该是这头已经都完结了, “没关系,他不知道也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答案,比如你这里他就很可能来。” “先生,您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乐成俞沉重的连喘气都觉得多余了! “好吧,这就是我当时离开乐府的原因。”乐家实在太沉闷了。 “那么我今天晚上能见到那个人吧?”她顿了一下,“哦,安排不下也没有关系,我今天晚上一定会见到他的。” “你是准备来个夜闯吗?!”她疯了?闯大内?!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可以好好的说话,不行的话,只好极端一点请他听我说了……” 她的手摸了几下这张上好的红木八仙桌,然后轻轻一拍…… “哗”,轻柔的像是水流动的声音,但是那张结实的桌子就这么成了一地冰渣子! “你看,我会好好请他听我说的。” 她笑的无辜,却是让乐成俞起了一身冷汗——这架势,难道她已经将“断水诀”修炼到第八层?! 是夜,皇宫,书房。 “草民任百里,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赐座。”皇帝颇有兴趣的打量一番这个主动来投“罗网”的人,摸摸下巴,“你倒是和孤以为的很不一样,很小。” “是啊,陛下也和草民以为的不一样,太过漂亮了。”她也很有兴致的回望过去,“草民一辈子也见过许多美人了……” “孤能排第几?”这个人对着自己毫不紧张,倒也新鲜。 “人只将死,我就说实话了,排进前十是没问题的,当然,草民说的美人不分男女。” “才前十?你倒胆子不小啊!说这等轻浮的话,不怕孤现在就叫人进来杀了你?” “哈哈,陛下,您还得能等到那个时候吧。”她拿过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一揉,看着不过像是搓了搓手,但是官窑的顶极瓷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成了碎末! “陛下您也别紧张,草民若是想来行刺您,何必非要大摇大摆的进来呢?大可暗中下手,然后将真的诏书明视天下,或许干脆篡改几个字,立个新皇帝,像你当年一样,岂不是简单?” “……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要不我来做什么,”她叹了口气,取过一个杯子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陛下放心好了,您虽然得位不正,但也是个明君,至少国家安泰,百姓安乐,这比什么都好,我又何苦非要弄出场轩然大波,陷天下于水火呢?” “这么说,孤是被你认可了?”大胆的人! “恩,不认可的话,我早就动手了。”她笑笑,呷了口茶,闲聊起来,“陛下可曾游览过您的大好河山?” “这天下都是孤的。” “草民自然知道,只是想问陛下您可游览过你的河山?有没有见过平湖落日染橙火,野边孤鹜点夕阳?” “……没有。” “可惜啊,就在离这里不到百里的地方,三天就可以打个来回,草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晚上,看着如画的夕阳,整个平湖都被染成金色的,黑色的渔船像是金砂里的石头,一不小心就会错看一样。 不远地方已经有炊烟升起来了,草民从渔船上买一条鱼。就着平湖水煮了,打些粗酒看在树上,听远远的渔歌。 晚上的时候看着头顶上的星星那么亮,远远的地方还有灯火,一时都分不清楚究竟哪里才是天,哪里才是水……那样的美丽和宁静,叫我怎么舍得打破。 所以我就决定,再等等吧,如果你真的能还天下这许安宁,那么谁做这金銮殿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我也想去看看了。”说得,他都有些向往了。 “处理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大可去看看,这天下也未见得非您不可,走个三天,不会怎么样的。其实漂亮的地方还很多,比如我们景风堂,一到冬天的时候,简直就和玉雕下的一样,美不胜收啊! 槐香山要等五月再去,连空气都甜的拉丝……恩,还有两个月,您可以准备一下,两个月以后就能去了。 现在的话……一路走来,东南角上的梨花开得真叫好啊!酿着梨花香来,来年也未见得差过您的玉液啊!” ------------ 如是我闻 不迷怎么悟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这东拉西扯的,说的他心痒痒罢了。 “陛下,草民的目的很简单,既然您的江山如画,没有那个必然染血,您想要的,全在草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没有一丝被别人知道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您信不信?” 看着那清澈的目光,万乘之尊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还以为要怎么费口舌您才肯信呢。”她笑了,在烛光下,看着耀眼! “孤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你说的,可以信。” “那就最好,诏书,我不会让它出世,我看您是明主,它没有出世的必要了,您之后的,也用不上了,那么就这么算了吧。” “断水诀?”他对这个,才是比较忌讳的。 “人人都当‘断水诀’我景风堂的武功秘籍,谁也不知道那是断龙脉的奇书,您可以放心,”她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天资愚钝,全然不明白先生留下的图画什么意思,所会的,不过是那时死记硬背下来的一些。 先生说‘龙遇水兴’,但是天下那么多河流湖泊,哪里是兴龙之处,我真的不知道。槐香山确实先生和我提过,我也知道破解之法,不过,陛下您真的想知道吗?” “怎么破?” “掐了水就可以,只要水不过槐香山,那龙脉就成了困龙脉,您就可以安枕一时了。” “一时?” “说实话,我虽然不明白先生说的那些,但是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只要见水就掐就改道,那么会不会掐来改去的,就无意中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这个问题可真有难度!哪谁知道! “草民记得那个时候先生说,凡者龙脉乃是人心向标,明君顺脉,昏君逆脉,靠得不过是一张嘴皮一碰,哪里那么神奇。 陛下,您现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不正应了龙脉吗?又何苦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说法兴起风浪,让好好的稳龙变成狂龙呢?” 她的话倒似一盆冰水兜头灌下,将这堂堂一国之君浇了个不知所措:“就……” “还是您没信心做个明君?” “激将啊?” “只是问问。草民也要看看草民做的选择对不对。” “这么说,你是来孤这里讨人情来了?” “为您的子民讨人情?我吃饱了没事做吗?天下是您的,不是草民的。” “天下是我……” “您又不是刚知道,现在您的子民就为了您一时的不自信杀的如月无光风波再起,您就真看着?” “风波再起?怎么说?” 看着那皱起的眉毛,她愣了一下,“您真不知道吗?现在道安王的人和江湖人马正杀得不可开交呢。” “孤不知道。” “那么草民只问一句,如果草民甘愿一死,将所有的秘密带入黄泉,您会不会让一切就这么结束?” “会,孤可以许你。” “好,草民谢过陛下。” “奇怪的人。”不管怎么说,被人认可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敌人。 “您也是奇怪的陛下。”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松了口气,“这么说还有三个时辰啊。” “孤什么时候说你天亮就要死的?” “不需要陛下决定,草民自己的命还是交给草民自己决定吧,国家大事您多操心就是了。” 这个人居然都能笑出来! “奇怪的人!” “好吧,我承认是我,你也不要来回强调了。”死在临头,她也就把那些称呼都丢到了一边,而皇上似乎也没有特别的不满,由她去了, “你不考虑……” “不考虑。”她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若不是身负这样的秘密,草民只愿意自己是个平常人,相夫教子罢了。” “就觉得你像个女的。” “果然是女的,只不过你的人一直没查到罢了。” “不过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是人才他都不想错过啊! “今世已无可选,下一世为草木为水石,再不为人。” “为何?” “世间情爱太过执迷,看不破不得解脱。” “说得像个老和尚。” “你下这么说,定是没有过那样的感情吧!” “你……”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她说的没错,这样的感情,他身为皇帝,注定不能感受。 “佛招弟子,应试者有三人,一个太监,一个嫖客,一个疯子。 佛首先考问太监:‘诸色皆空,你知道么?’太监跪答:‘知道。学生从不近女色。’ 佛一摆手:‘不近诸色,怎知色空?’ 佛又考问嫖客:‘悟者不迷,你知道么?’ 嫖客嬉皮笑脸答:‘知道,学生享尽天下女色,可对哪个*都不迷恋。’ 佛一皱眉:‘没有迷恋,哪来觉悟?’ 最后轮到疯子了。 佛微睁慧眼,并不发问,只是慈祥地看着他。 疯子捶胸顿足,凄声哭喊:‘我爱!我爱!’ 佛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他微微皱眉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这么说,你是疯子。” “可能吧!”她长长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小拇指,嘴角悄悄浮起一丝笑意,“这一世再苦,我也觉得,值了。不过这苦,已经够了……” “任百里,你是个奇怪的女人。” “我知道。” “听说你六艺齐备啊!” “音律就不行。” “棋呢?” “很厉害的。” “陪孤下一盘吧,孤一直想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厉害,”苦笑了一笑,“站在这个位置上,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 “好的,我不会客气的。” “来人!” 门开了,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卫兵——全部在外面待命,听到什么不对就往进冲,但是近来却见相安无事,难免有些尴尬。 “拿棋来。” 灯火通明处,两个人居然坐在一起开始下棋! 这唱的哪一出?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全然不在状况里,转头看看乐成俞,他也只是苦笑——任百里,你真厉害,连那个人都可以感染。 只是,这样的结果,真的最好吗? 转眼天方唱晓,门大开,走出两个人,一个神清气爽,一个满脸不愉。 她赢了,神清气爽。 陛下输了,满脸不爽。 这个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直杀得他丢盔弃甲,体无完肤! “其实,陛下还是很厉害的,不过今天碰上的,是相当厉害的我罢了。”她心情好,宽慰的伸手拍拍那人高大的肩膀。 “我怎么不知道你下棋也很厉害?” 乐成俞难免惊奇。 “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你,都让你知道了,我还混什么先生!”她大笑三声,“痛快痛快!我无憾了!刑场在哪边?” 她爽快的,像是问家在哪边? 一句话让周围的气氛整个掉落到了谷底,就连皇帝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哎呀,你们这什么表情啊!一生也不一定可以下得这么痛快,我很满足啊!”她看来真的很高兴,和周围的人完全不同,似乎死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任百里,孤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 她讨价还价道:“说得很清楚了,也想得很清楚了,不考虑了,我留着,就是个祸害,你会睡不着的,早点死了比较好! 对了,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死的很难看?说实话,我有阴影,很害怕的。”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么,来人。”那边有人立刻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琉璃瓶子, “这里面装着的是苗域上供的圣水,喝了的话可以睡的很安静。这样,可不可以?” “不会很贵吧?一次喝多少,我也给你留点啊。”她半看玩笑的接过那个小瓶子,对着初升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真是漂亮的颜色啊!” 干净的如同一片蔚蓝的天空,里面映出的,是个紫色的太阳,太神奇了。 “这量足够一个人喝了。而且,孤给你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在什么地方喝。” “哦哦,这个可真优惠,”她想了想,“太夕湖可不可以?很近的,景色嘛,勉强比比平湖了。” “孤送你。” “恩,虽然最后送我的你,有点遗憾,不过,也就这样吧。” 众人的脸都有些微妙的扭曲——陛下亲自看你死是多大的荣耀!你居然还敢嫌弃?! 不过皇帝似乎心情很好,完全没在意。挥挥手,跟她一起走人了。 ------------ 再见再见 再也不见 太夕湖离着皇家林场不远,也是风景如画,而且连着城外的玉带河,可以一直连着进雷州海。 她看了看那个湖,还是很满意的,“有条船就好了。” “准备下了。” 于是她面前就出现了一条不大的船,带蓬的,里面也布置的很舒服。 “恩恩,我觉得好神奇啊!”她笑得很夸张,不过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好,那么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她非常干脆的拔下塞子,一仰头就喝了下去,连一点点的迟疑也没有。 看来她是真的想好了。 “恩,有点……困……” 她说了这句话,摇晃了一下,栽倒了,正被皇上接个正着, “任百里,真是太可惜了……” 难得一个奇女子,就这么走了,怎么也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轻轻的将人已经睡着的人放在船里安置好,自然有人将船轻轻的撑走了。 看着那船在平静的湖面上渐渐消失,怎么也觉得像是在明媚的三月天空下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 长风猎猎,将云也撕成了条,京畿里飘散着花开早春的气息,林场正一点一点从冬天里苏醒过来。 春天,已经到来了。 “孤听了她说的话,非常的想去四处看看,看看这如画江山究竟有多美好,值得一个人用尽自己替孤守着……” 任百里,你最后都做到了,你真的以一身换了天下太平,只是,你真的就了无牵挂了吗? “成俞,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奇怪的人,太温柔了,有的时候像个笨蛋,什么都揽到自己脑袋上,从来不想想这是不是她的问题,也从来不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一肩扛起来。 什么都替别人想周全了,大度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心,是不是什么都能原谅。 很讨厌吧?对每个人都太好,反而让人徒生憎恨,因为怎么也测量不到在她的心里,究竟自己占几分。 就是很粗鲁就是了,随随便便的就对别人好,谁求着她了?结果,等把人捂热了,自己又走了,来来去去,和风一样让人抓不住……的……人…… 是个,好人……我见过最好的……一个女人,一点也不美丽,但是却……” 说到这里,乐成俞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皇帝接过了他的话,“但是却非常的漂亮,干脆的,让人很难过啊……” “不过是个祸害……不过,甘心被她祸害,就是了。” 看小船已经看不见了,本就是专门水葬的船,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风又吹起,带了新鲜的花瓣落进水里。 或许,这就是她所有过,最美的注脚。 “凤鸣,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所有的秘密离开了,这是我计划了十几年的,一直也没有告诉你。 关于和你的承诺,对不起了,我注定不能死在你的手上,是我违约了,对不起,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死的样子。 我当年说要护你周全,外面风雨,滴水不漏,不过看来,我也没做好,外面的风雨太大,我也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至于你说的,原谅什么的,我想,我应该可以的吧,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这就是我所能想见最好的结局,不要去再做什么了,我的小凤鸣从小就爱干净,沾上血,多脏啊! 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我的,就是这样了。 也不知道这么点时间够写什么。 你要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疑问就去找陆浅意吧!他比较清楚。 世界纷纷扰扰已经这么多,我总觉得,做自己有什么不好,非要去管别的做什么,不管你是谁,你始终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最后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很高兴,谢谢,我想,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什么是曾经属于我的,没有别的掺杂在里面。 我不是那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人,我会尽我可能守护你的,或许你会觉得多余,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不用找我的尸首了,我想,找不到的。 我想在可以说了,我喜欢你,但是这一辈子,我已经觉得很痛了,一直做师傅也没什么不好,是我贪太多。 于是,山高水远,就此别过,珍重、珍重。 再见。” 等栖凤鸣得到消息发疯的赶回来的时候,拿到手里的,只有她的信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上面她的余温,慢慢的透过几张菲薄的草纸落到自己的心里。 她走了,她什么都想好了,然后走了。 他抱着信纸,哭着跪倒在地上,连发出声音也已经没了力气,只是让大滴大滴的泪不断的滚进他身边的土里,打湿一大片。 再见,她说再见。 她说过,最不喜欢再见这两个字。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再也,见不到了吗? 师傅啊…… 事情就此宣告落幕,纷争在成为战争以前,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这争扰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似乎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栖凤鸣听着带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在地牢里每天吐血,面无表情。 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再痛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空了,空空的,就剩了一口气在。 乐成俞也来找他,将之前她的事情全告诉了他一遍,一个字都没有漏下。 “……你,还好吧?”看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栖凤鸣,乐成俞觉得头皮发麻! “……她就是这样,做好的决定,就不回头了,谁也拉不住。”末了,他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送客。” 他呆呆的躺在紫桐院她的卧室里,想着一年前,她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是在这张床上睡着的。 自己那个时候还爬在脚踏上拉着她的衣服,担心她再离开。 现在,他替代她躺在这里,填补了她的空白,却没有人能填补那个空空的脚踏。 于是终于想明白,她,是真的已经走了。 自己被丢下了,再也见不到她! 再也?那倒也未必,等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他也会跟着去找她的。 师傅,你说守着我,那么一定会等我的,是吧! 凤鸣还有事情要做,凤鸣还有些谜要弄清楚,等到凤鸣把什么都做完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师傅,等着凤鸣,你答应的,说自己,再也不离开…… 他将门里的事情交代里,就走了。 走之前,已经成为代掌门的严务尊很严肃的对他说:“我只是代你照顾一阵,这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我答应的任百里,你,明白吗?”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严务尊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牵上马走了。 “代掌门,掌门他……”带月担心的看着那个消瘦了一大圈的人,更不安了。 严务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一年前,自己也是用这么担忧的目光看着两个人离开的,当时只是希望两个人可以寻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任百里,你就真的这么走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切都不实际呢? 其实他想弄清楚的很简单,他的身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不弄清楚了,就永远也不知道被自己不小心错的,是什么样的真相了。 他一点犹豫也没有,纵马直接来到了那个瀑布,一切的起因,都是从那里来的。 顺着原路走回来,他有些恍惚,心里总觉得,推开门,或许就能见着她呢? 只可惜,推开门见到的,只是陆浅意和柳如是,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都穿着孝服,眼睛很红。 陆浅意看到他进来,也没有太惊讶,“来得也好,给你师尊磕个头,你师傅这么一弄,将他毕生心血都毁了,他最终没受住,吐血而亡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东陵案当年的存活者,觉得这些人比自己还迷惘,他们也不知道存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百里她,或许没有错,如果天下真的就这么平静了,那么为什么要打破,现在这样,王他早已经不知道在哪里投生,再做什么,似乎也已经没有用了,名分什么的,对于死了的人,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我们是死了上上下下一百四十六口,但是经此一出,死了得又何止,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燃起一柱香,上给那个即使死了依旧吹胡子瞪眼威武不减的老人,心想或许,这样的结果真的是最好的。 ------------ 恶魔的觉醒 “关于我的身世,师傅说问你最清楚。” “与其问我,不如问柳姨吧,她才更清楚。” 柳如是一下就像老了十岁,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道来,却是一出口就惊吓到一屋子的人, “其实现在的道安王妃原来是谢朝暮的妻子。 但是那个女人太有野心,不甘心永远做一个暗部头领的妻子,不见天日,于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联络上道安王,泄露了胡清江先生的‘断水诀’,说天命不在太子,这才引来了狼子野心的一场灭门大祸。 没错,断水诀是寻龙脉的,不是武功,是胡先生当年知道大祸临头,将先皇诏书和自己毕生心血的‘断水诀’编进了‘古武剑诀’了,免得一切都被毁了,而知道如何解读这分断水诀的,只有你师傅一个人,现在,也不在了。 一切,就像她说的,都被她带进黄泉了。” “那我……”竟然真的道安王的亲生儿子吗?!或者,是谢朝暮的?! “不,说实话,我们不知道你是谁,当年谢朝暮跑了出来,发誓报复,于是要我将道暗王的儿子偷出来,抚养长大,然后由他再去转头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是百里知道了这事,哀求我不要这么做,我也不忍心,于是将那个被山匪打劫的孩子救下来,送他离开了。 但是我无法交差,正这个时候见到你被丢在河边的树下,快淹死了,于是将你救起,并带了回去,装做你就是道安王的儿子,蒙混过关……”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痛到麻痹,不可能再痛,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你说我……不是……” “不是,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百里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说她会护着你,不让你卷进来。” “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听了这话的栖凤鸣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蕴集了内力,将石屋子都震的晃动起来! “她、她都说了,我为什么不信!” 她明明说过了,不会害自己,为什么自己不信! 自己居然不信她,还恨恨的说恨她! 他究竟做了什么?!想起那夜她苍白的嘴唇,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要崩溃了! “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明明知道被误会了,还是不肯说! “她不过,不想牵连别人……” 柳如是一边擦泪一边哽咽,“她说,只要她一个人把一切背起来就好了,如果舍得她一个人能换回天下太平,她值得了。” “那我呢?!”她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为什么惟独不考虑一下,他的心情! “因为她说,你是她的宝贝,她说过风风雨雨,护你周全的。” 陆浅意也长叹一声,“你知道了,也难逃她的下场,所以她才不肯告诉你,宁肯你误会,她是什么人,你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会不清楚么?那个人……就是个傻瓜!”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不知道! 你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她对你究竟哪一点不好?!究竟哪一点让你怀疑?! 你就因为听了这么半句半句的话,将她恨恨伤了个透! 你还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 他只觉得心脏被绞了起来,再也没有力气呼吸,眼一黑,倒了下来。 师傅…… 醒来的时候,正见柳如是眼睛红红的照顾着自己,“你醒了?” “……”他觉得那些声音从好远的地方传过来,进不了耳朵里。 “你就是栖凤鸣啊,那孩子,真的,对你很上心……你都让她垒蛊入心了,她还是护着你的……所以,你也别难过了。” “什么……意思?”他只觉得今天的刺激实在太多,已经超出他的负荷了。 只是,关于她的事情,他全都都要知道! 于是柳如是就将她身中垒蛊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那孩子,也只有,这么一招了……” “你说……什么……” 这些话听得他几乎从眼睛里滴出血来! 栖凤鸣,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你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就是、就是这样了,她、她也没有告诉你对不对?这孩子,倒最后,什么也不肯说。” “我……气得她真气大动,不顾她的身体,要她一夜,还……还不知道她一直吐血,让她吃散功的药……给她输了好多的真气,又最后听了她的药……” 他一字一句说到自己嘴边溢出血来,却全然不觉得! “我……害死师傅了……” “胡闹!”陆浅意冲进来连点了他几处大穴,顺手就给他一个耳光,“现在知道后悔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说,不正是不想见你这个样子吗?!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她!” “我不要对得起她!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这是对我好吗?!成了个样子,是对我吗?!要是知道真相,我又怎么会这么做!” 原来以为自己是她的一切,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她就是一场噩梦罢了! 伤她的心,伤她的身,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是受害者的委屈报复,你究竟有什么资格! 柳如是在一边急得拉住陆浅意的要再打下去的胳膊叫道,“浅意、浅意你不要刺激他,他悲伤过度伤了五内,会死的!” “别管我!让我死去好了!” 陆浅意大怒,“让你死!死了你也见不到她!你这样的混蛋,怎么还能再见到她!” “百里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啊!你、你是想让她九泉下也不得安生吗?!” 柳如是哭叫起来,一句话让陆浅意无奈的放下手来,直接将栖凤鸣敲昏了,痛道, “孽障!整个就是一个孽障!” 太阳好大,到处都是人,高高大大的,俯视着小小的他,好可怕! 但是有个笑眯眯的人走过来,抱着脏得小泥猴子一样的自己,笑得比那太阳还要耀眼,她说—— 就是以后我照顾你,有饭吃、有衣服穿、没有人能随便欺负你,我会教你很多东西,会好好的疼你,师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物。 任凭今后雨打风吹,我自护你周全滴水不漏,所需也不过要你收起爪子叫我一声‘师傅’就是。 师傅?这个以后就是自己师傅的人,问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很想告诉师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样吧,你这也就算是有了着落,就姓栖吧!咱们院子里有梧桐,中间就有个凤,最后一个字嘛,不鸣则已,一鸣冲天,所以,就叫栖凤鸣吧。 是啊,自己的名字,是这个师傅给的,她说的,自己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 她似乎,很想要一个女弟子的,她失望的很明显——师傅,不想要自己了? 她将自己抱起来,轻轻的吻着, 什么啊,傻孩子,你要真的是个女娃娃,我还不担心死了! 别想那些,师傅就是师傅,不管你是男娃还是女娃,我都是你师傅。 师傅说了,任凭今后雨打风吹,她自护自己周全滴水不漏,只不过叫她一声‘师傅’就是…… 师傅,师傅。 师傅…… 师傅,你给了我好大的一片艳阳啊!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直到一轮月亮挂在西天上。 他似乎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苍白的月亮,像是剪纸一样挂在那里。 周围的水声不断的响着,他忽然觉得非常渴望跳下去,在那冰冷的水里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也一样这么大? 陆浅意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于是一直注意着他,看着他醒来,坐在外面看月亮。 苍白的月亮、苍白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那么单薄,似乎随时就化在这月亮里一样! 你究竟,对任百里用情有多深?如果真的那么深,为什么又那么伤害她? 恩?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做什么? “喂!”等到陆浅意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水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他在水里静静的看着那轮摇晃的白月亮正在水草中间摇曳。 好温柔的月光,看起来,非常像师傅笑起来的样子。 师傅……你就真的丢下我,不管了吗? 你说你会守着我的,那么你在什么地方?出来让我见见啊! 柔曼的水草缠绕着他,轻轻抚摩着他的脸庞。 他恍然间觉得,师傅一直就在身边没有走,你瞧,你给我的桎梏依旧将我捆绑着,我不会放开了。 只是师傅,我要怎么,才能补偿你?我要怎么,才能……到你哪边去…… “那小子想不开要死啊!”人们闻讯赶来,焦急的看着连点动静都没有深潭。 “不能让他就那么死!百里会怪咱们的!“陆浅意一咬牙,就准备纵身而下。 “等等!”他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紧张的指了指下面,“你看,那是什么?!” 那被瀑布打碎的水面上,怎么可能会浮出一个完整平静的月亮呢?! 众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拼命的揉眼睛。 但是没错,果然,水里有个月亮! 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不、不是月亮!是……是冰!” 可不是冰!整个深潭的水流动的越来越缓慢,竟有渐渐凝固的趋势! “这小子……” 陆浅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咯啦”的古怪声响,一条白练从水低直冲上来! 哪里是什么白练,是冰!是冰啊!冰将这个瀑布都冬住了啊! “断、断水诀?!” “是‘古武剑诀’。” 陆浅意难得在这个时候还保持了冷静。 因为,他已经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一声闷响从水底窜了出来,整个冰面忽然炸开! 冰冷的风和着碎冰渣子扑了上来,躲个不及的人头皮被削掉一块! 一抹白色身影如同鬼魅一样踏着飞溅的碎冰幽游而上,苍白精致的面容上,却嵌着一双血红色眼睛! 完了,这小子,虽然练成了“古武剑法”,但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陆浅意赶紧将众人护到了身后——虽然现在他可能根本不是栖凤鸣的对手,但是也能拖一刻! 栖凤鸣落到了石洞里,冷冷的扫了一眼吓得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的众人,直接对着那间石屋一挥手…… 咯啦一声,那石屋就被包在了冰里! 一道掌风扫过,若大一间石屋就彻底成了碎片! 这是……什么样的威力啊! “你们,都走吧。”留下这句话,栖凤鸣足尖一点,三下两下,不见了。 “……陆、陆……”那些“陆”了半天,却是舌头打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朝暮也曾这般厉害,不过却神志不清,人也死了,现在成了栖凤鸣,真不知道这江湖上还有几个人是他对手! 陆浅意看着那几下不见的背影,长叹一声,“现在百里不在,江湖……怕是注定多灾多难了……” ------------ 为你,画地为牢 ------------ 又是一年三月三 三年前的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来得快结束的也快,人们已经渐渐将它遗忘,继续自己的生活去了。 要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值得所有的人浪费几次口水,那绝对是——燧月教。 燧月教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邪教。 没错,是邪教,出手狠辣,行事诡秘,但反是他们出手,那么场面绝对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有人说这个大魔头一身白衣,如同勾魂恶使,面具下的脸狰狞可怖,被他盯上,绝对没有好下场,叫你几更死,你决多活不过一刻! 也有人这个大魔头一身灰色衣裳,但是面具下的脸却是千娇百媚,压根就是勾魂的狐狸,到了时间就把你的精气吸干,将你吃掉了! 这截然相反的说法,说的却是同一个人,究竟哪个是真的? 你说问问知道的人? 那你去地下问吧,或许能得个满意答案——废话,知道这大魔头长什么样子的人都是死在他手上的人,谁还敢去问! 要说这燧月教是邪教,倒也未必,在老百姓看来,这个燧月教倒有几分“绿林好汉”的风范,连连出手诛杀了几个恶贯满盈、鱼肉百姓的官员,也连端了好几个欺压百姓的势力,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救济一下灾民。 但是朝廷一口认定这燧月教是邪教,因为他们三番五次公然和朝廷对着干,还劫了官银几百万两,这也算了,更可气的是每年三月初三他们都会将皇家林场围起来,不知道做什么,甚至不惜和那些皇家军队正面对上,死伤无数也无法阻挡。 后来皇上见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居然也就让他们去了,三月初三那一天居然早早撤了人,由他们胡闹! 这让皇家的颜面何存?让国之大统何在?! 你说,这能不是邪教吗?!而且,还是很猖狂的邪教! 哪有江湖门派和朝廷正面对上的?! 今年,就又到了三月初三。 “陛下,您真的不下令抓捕那些狂妄之贼?!这么下去,有损国威啊!”朝堂上,诸位大臣齐心协力的上谏,怒不可遏! “恩,又到三月初三了啊……”皇帝显然没怎么听进去,而是挥了挥手,“罢了,由他们去,这天下,不仅是孤的,也是孤的子民的,他们也算是孤的子民,子民的东西让子民用一天,有什么不可以,此事不要再提了,退朝吧!” 此话一出,实实在在的把诸位大臣的嘴堵了个严实,众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旁沉默的睿成王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陛下如此体恤子民,时刻想子民之想,真乃国家的福祉,社稷之大幸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众人一时感动起来,有的甚至热泪盈眶,齐呼“万岁”。 于是一场麻烦就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气氛里得以解决。 皇宫东南?梨香园。 “已经四年了啊……” 一树一树的梨花开的正盛,被风一吹,如同雪落一样,抖落一身的幽香浮动,花香盈袖。 “他今天晚上一定会来的。”乐成俞看着一树的梨花也叹了口气,“以前先生不说,还真没注意到这里有这么漂亮的梨花。” “那个奇怪的女人已经走了四年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重新进入轮回了。”皇上随手接住一片花瓣,无限感慨。 “要是的话,最大,也四岁了。” 乐成俞忍不住微微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子来, “陛下要不要来点?” 万乘之尊眉头一挑,“爱卿,这光天化日的就纵酒……”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他浅抿了一口,“这个日子里,那人最喜欢的就是守春了。” “真是个放肆的女人。”赶紧抢过来自己也喝一点,要不就没有了。 “是个真性情的女人,她常说乐府太沉闷了,不好玩。” “于她而言,这个世界都太沉闷了,希望她现在,得以逍遥自在。” 两个人对望一眼,碰杯,将最后一口梨花酿倒进嘴里。 风起,吹落一树梨花,满世盈香。 “真得好香啊……”看着蛋青色酒盏里飘落的梨花瓣,忍不住让人心醉神驰。 “喝那么多,小心头疼。”一个桃色衣衫的美貌女子看着这个光脚躺在窗台上的女子,无奈的提醒道,手下,却又给她倒了一杯,顺便自己也挑了块冰米糕送进嘴里。 “嘿嘿,不会的不会的,我的酒量可是好多了,再说了,这么好的时节不喝两杯,多浪费啊!”那女子缓缓坐了起来,将落到肩边的衣服拉了拉,将那盏酒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看着外面的梨花感慨, “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非常漂亮的梨花呢!” “上辈子?”流云忍不住打笑她。 “或许吧。”她回过头来,笑了。 流云看着耀眼阳光下灿烂的笑容,总觉得有种不可思议论的脸红心跳的感觉。 阿满是个不明身份来历的人,那日楼里的无能琴师被嬷嬷一脚踢出门去,琴正滚落在这个脸上有伤疤的乞丐脚边。 谁也没想到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随手拨弄了几下,就弹了一首让人眼泪几乎掉下来的《寒衣调》。 嬷嬷向来下手很快,立刻将这个不明身份、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乞丐领了回来,洗干净了带出来。 不是美人,左面还有一道浅红的伤口从额头一直划到下颌,身上的伤就更多了,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弄下这么狰狞的一身伤口的,心口那里更是有个大的吓人的洞,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也就三十上下,却是连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 问她名字,不知道,哪里的人,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水边醒过来,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一路就这么乞讨过活,凭这可怕模样,倒也不少人怜悯她,给她点钱,她拿着这钱边走边玩,一路到了白兰州,正碰上一张琴落脚边,觉得好奇,就弹了几下,那些曲子像是自动跳到手指尖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 虽然离奇了点,但是很有说服力,嬷嬷才不管,晚上落了帘子把她遮起来就叫她弹,弹也就随手弹,生生讲个欢场变成了音乐会场,一下就打起了名气。 于是嬷嬷大喜,供她吃住穿,只要她在留影楼做乐师。 她没有求的,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就这么住了下来,一晃要三年了。 流云是这里最红的姑娘,却不怕她一身的伤,和她混得很熟,后来才知道她也很会下棋,教了她不少,让她的名气越来越响。 流云觉得,这个满身是谜的女人一点也不可怕,非常的单纯,一杯好酒就可以高兴半天,偶尔一笑起来……有那么点让人心动的干净味道。 她不像是这个地方活着的人——流云有的时候也这么想,但是她应该活在什么地方,她还真想不明白。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有钱买酒,没钱睡觉,这个被起个名字叫阿满的人说的话,很有些奇异的说服力, 或许人,就是活成她这样,才叫洒脱吧! “喝酒不了?”流云又斟下一杯,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窗子边上,看得近点。 “喝的……” 三月初三什么都好,天气也晴和、花也香,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好月亮。 燧月教的人不明白为什么每年三月三的时候,教主一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在皇家林场坐一晚上,没人能猜透那面具后的人在想什么。 太夕湖边上没有香烛,只有一坛子梨花酿是提前放好的。 确定周围都没有人了,一身白衣的修长人影这才缓缓抬后解下了面具,露出那长让人惊艳到舍不得移开一下的面孔。 只有如此精致的人,才配得上那玉雕的面具,只是那细长的凤眼里,满满的全是不能言说的伤,似乎很痛。 掏出怀里摩挲的已经泛着温润光泽的数珠轻轻吻一下,栖凤鸣这才坐下,将那梨花酿到一半进太夕湖里, “师傅……又到了今天,我来看你了……” 四年前的三月三,任百里饮毒自尽于此。 他曾经将这太夕湖的水抽干,想找到她的尸首,但是却什么也没有。 乐成俞说,这太夕湖底有个洞之通雷州海,找到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也真的没找到,唯一留下的念想,就是这串数珠。 很普通的数珠,不起眼,丢到那里怕是也没人看上眼。 却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这是师傅留给他唯一的、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 她的宝物,是他的宝贝。 只有从这数珠上,他才依稀感觉到,曾经的温暖依旧没有完全消散。 师傅,又是一年的三月三了…… ------------ 上天的玩笑? 他将剩下的梨花酿全部倒进肚子里,然后在她曾经站过的地方躺下,珍惜的抱着那串数珠,睡着了。 梦里,只有在梦里,他成能看见那张熟悉的笑脸,冲着自己张开手,叫自己, “凤鸣……” 师傅,那是你给我的名字,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仅存于这世上的宝物,都是你赐予的,我会好好的珍惜,直到能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白兰离着京畿也不算很远,骑马一个月,坐船十来天,也算是连同南北的中间点,不少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停下来补充些才继续上路。 那么燧月教教的教主大人为什么要路过这里呢? 因为这里的分教教主反叛,拒绝上缴应该缴的银子,还公然说和燧月教一刀两断。 叛徒不能让它猖狂,于是祭奠完师傅,栖凤鸣就一路慢慢的朝这边来了。 收拾个叛徒,没有必要着急,小虫子罢了,急什么。 他在兑蝉楼住下,准备先休息一下再去收拾叛徒。 燧月教的教主自然是住最好的房间,正对着外面的一条清凉小河,河对面正是挺有名气的青楼留影楼。 不过大教主对那个没兴趣,也嫌下面吵吵乱,冲了自己带的上好“猴魁”和芙蓉糕,慢慢的吃着,然后调息。 他只知道自己体内的真气来回乱撞,要不是师傅一直教他的“不周心法”,怕是早爆体而亡。 所以你看,师傅你即使不在了,也依旧好好的保护着我呢! 他慢慢的调息,耳朵里却听见了远远的地方传来的琴声。 是“忆南山”,他以前跟着师傅听过一次,那个时候在扬州。 不过,这个人弹的,比那次听得好太多了,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本来是首很悲伤的曲子,这人弹的却很欢快,欢快里,还带着伤感,那伤感就像细细的丝绞着人的心,缠着人的魂儿,几乎拔出血丝来的痛! 这一想,他的心绪一乱,一口气没提住,直接就走岔了,好悬没全乱了! 他赶紧稳住心神,重新将全身的真气又走了一遍,这才安然,一张口,却是一口血喷出来,触目惊心。 是什么人弹的曲子有如斯的魔力?他很想见识一下。 “留影楼?!”当那些人听见教主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几乎被自己掉下来的下巴砸到脚! 教、教主说,要、要去青楼?! 走、走火入魔了是不是?!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升起的同一个问题。 可是实在从那个面具后面看不出来什么。 罢了,教主说要去就去,肯交代一声,也很不错了。 不过…… “教主您去什么地方啊?” “留影楼。”依旧没有什么波动的声音,冷漠的。 “现在?!” “……”栖凤鸣没有说话,看着神色各异的属下。 “那个,教主,现在是白天,去青楼……呃,属下去备马……” 算了,每人能长时间和教主对视,更没有会反抗他的命令,去就去,有什么了、了不起! 于是留影楼的嬷嬷在接过百两纹银后,立刻将那被人打搅的恼怒丢到一边,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坐了上上座,同时赶紧招呼自己的姑娘们赶紧下来陪大爷! “无须。”栖凤鸣阻止了嬷嬷,属下赶紧将干净的坐垫放在椅子上,然后拿出自备的茶壶、茶叶和水泡下茶,然后又倒下,这才立到一边去。 嬷嬷也算是见过金贵的了,还没见过这么金贵的,那点家伙拿出来哪个都老值钱了!就那泡茶的小丫鬟也清秀得紧,要进这里绝对又一头牌啊! 不过这白衣公子好好的带什么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 “适才有人弹琴,我家公子想再听听。”有人的时候,叫公子。 “哦哦,是阿满、阿满弹的,我们这里的乐师,不过公子,我们阿满长得……所以就隔个帘子吧,免得惊着贵客。” 栖凤鸣挥挥手,意思是随便吧,他只是想再听听琴。 “现在?”嬷嬷赶紧上来找人,却不想她刚饮了几杯,正睡得香甜,很不悦的皱了下眉头。 “赶紧赶紧,人家抬手就是一百两的好银啊!”嬷嬷赶紧催人。 她打个长长的哈欠,道,“大白天的打搅人家睡觉,还来青楼,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还是耐不过嬷嬷催,胡乱把头发簪起来,抱上琴,脱着木屐就往琴室走。 寂静的下午,街上人不多,整个留影楼也是安安静静的,她这木屐一声一声的,很懒散的样子,却也没有搅了这一室的安宁。 远远的就听到木屐的声音。栖凤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跟着眉头也一起跳! 胸口像是有什么要爆炸一样,若不是自己紧紧抓着,怕是一口血又喷出来了! 为什么……觉得好乱?似乎全身上下都在叫嚣! 她大喇喇的坐进琴室里,衣服没换,就穿了件松松的中衣,木屐也没换,盘腿一坐,想着弹上一首就走人,回去补觉。 天井挂了好多淡青色幔子,让光线漏进来的时候也带着淡淡的青色,像是在一泓幽暗的水底。 水底,有了琴的声音。 依旧是淡淡的,有些欢快的曲子,里面夹着上该,还夹了几分不耐烦。 “……独揽月下萤火 照亮一纸寂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两句像是有意识一样自己就飞了出来。 她听到这两句,只是觉得很精彩,看来今天这人还一般寻欢客不同,是真的寻音来的,也就松了那几分不耐烦,慢慢的顺着调子换了一支曲子。 这曲子不换还好,一换,换得他就像要爆炸一样! 他听过,这曲子,他只听过一回,也是那年去扬州的时候,师傅吹得笛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自己听到的,像恍然见一扇门推开,看见的是外面湛蓝的天空,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落。 桌子上压了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很多字,也许什么也没有写,似乎盛衰兴败都在里面了,只是一半纸上字,一半让人猜。 这里面分明听得到将军烈马,游子情怀,伊人红妆待烛下,落落秋千湿雨后。 现在这琴里分明已经不见了师傅当时的情怀,听来却是婉转,像是有什么要说,却最后没有说出来的惆怅。 这个人,莫非认识师傅?! 想到这个可能,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激动,脚下一点,轻飘飘的就冲着二楼的琴室去了! “贵客、贵客?!”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想叫住他,“可别叫我们阿满吓着啊……” 她只是弹琴,全没想到有人会从下面跳上来掀画帘,顿时就听见琴声响停了,她一下后退,却被自己的衣服缠住脚,坐到了地板上,一只木屐也飞了去! 他一把抓住那只木屐,抓着栏杆跳了上来,看着眼前满是惊慌的人,惊得连嘴也合不上来,似乎觉得天地一下倒转,真个世界都褪了去,只留下他和她! “……师傅……” 好久,他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师傅?!所有的人都快疯了,这唱得哪一出啊?! “你、你是谁啊?怎么这么大胆跳、跳上来……”她瞠目结舌,没想见居然有幸亲眼见那些大侠飞来飞去的样子,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师傅,你不认我?”他万分委屈的跳进来,将那面具丢到一边,走到她身边跪下,“是我,凤鸣啊!” 她看着眼前的人直直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太漂亮了! 是、听声音是个男人吧?!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来?! 她们这里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也从没见过一张如此漂亮的脸! 皮肤比那丢掉的玉面具还要细腻,长长的凤眼如同点漆一般,挺拔的鼻子下一张同样细薄的粉色嘴唇,乌黑的发丝滚落进白的衣服里,这…… 怎么也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啊! 尤其这样的大美人还满眼委屈的看着你,像是你抛弃了他一样! “哇哇,我、我不认识你啊!你、你做什么?!” 她的大叫让所有的人脸色一变,都拔脚向琴室冲了去。 却被吓的不轻—— 那玉雕一样的人正轻轻的抓着那脸上有伤、腿上有伤、手上有伤到处是伤的女人的脚,小心的将那只木屐套到她的脚上,还珍惜的亲吻了一下她的脚背,那态度虔诚的,像是怕弄碎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 疯、疯、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堂堂的燧月教教主居然去亲一个丑女人的脚?!这叫什么程度上的地狱啊! 还、还叫这个女人“师傅”?!那怎么看也不像是教主的师傅啊!一看就不会武工的好不好?! ------------ 五百黄金的身价 好久,他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师傅?!所有的人都快疯了,这唱得哪一出啊?! “你、你是谁啊?怎么这么大胆跳、跳上来……”她瞠目结舌,没想见居然有幸亲眼见那些大侠飞来飞去的样子,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师傅,你不认我?”他万分委屈的跳进来,将那面具丢到一边,走到她身边跪下,“是我,凤鸣啊!” 她看着眼前的人直直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太漂亮了! 是、听声音是个男人吧?!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来?! 她们这里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也从没见过一张如此漂亮的脸! 皮肤比那丢掉的玉面具还要细腻,长长的凤眼如同点漆一般,挺拔的鼻子下一张同样细薄的粉色嘴唇,乌黑的发丝滚落进白的衣服里,这…… 怎么也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啊! 尤其这样的大美人还满眼委屈的看着你,像是你抛弃了他一样! “哇哇,我、我不认识你啊!你、你做什么?!” 她的大叫让所有的人脸色一变,都拔脚向琴室冲了去。 却被吓的不轻—— 那玉雕一样的人正轻轻的抓着那脸上有伤、腿上有伤、手上有伤到处是伤的女人的脚,小心的将那只木屐套到她的脚上,还珍惜的亲吻了一下她的脚背,那态度虔诚的,像是怕弄碎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 疯、疯、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堂堂的燧月教教主居然去亲一个丑女人的脚?!这叫什么程度上的地狱啊! 还、还叫这个女人“师傅”?!那怎么看也不像是教主的师傅啊!一看就不会武工的好不好?! “嬷嬷!这个人是谁啊?!”她想抽出自己的脚,但是却被紧紧抓着,动不了,被吓着的她只能大叫人来解围。 “这、这位贵客,我们家阿满不、不是您认识的人……”嬷嬷无奈,赶紧上前救人,毕竟再怎么说,阿满是卖艺不卖身的琴师啊! “不,你就是,你不过是不想原谅我。”他认识这个人,他知道这个人,从听到她弹琴的时候就知道是她了,所以才会走岔气,所以才会追来! 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踩在他心上的,她的脚步声! 师傅!你没死!太、太好了…… 他觉得支撑自己的气一下全部都不见了,再也没有力气,手一拉,将她人拉到自己身下,然后倒在她的胸口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能听她熟悉的心跳声,真好。 可是师傅,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的伤?为什么,你的头发全白了…… “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看着指到自己鼻尖上的刀,她真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明明是这个人擅自跑来调戏轻薄自己,然后还压着自己不放的,这么大一个男人,重死了! 放、放手啊…… 他再醒来的时候,也不过过了一个时辰,还在那间琴室。 一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师傅呢? “我、你能不放开我……”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她以为自己会被压死,不过还好这个人翻了个身,将自己翻到了上面,却依旧按着不松手,动也动不了! “师傅,你在!你没走?!”他惊喜万分,觉得这个面目可憎的世界一下就完美了! “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的。”她很为难,“要是你这样的大美人是我徒弟,我怎么会忘记的?” “你只是不肯原谅我,没关系。”只要她在,别说不认他,杀了他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奇怪的人,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原谅你?” “很多,随便哪一个,都够你再也不原谅我。” “那个,我觉得你认错人了……要是非得有人原谅你才安心,那我就当是那个人,原谅你。”孩子要能早点脱身。 啊,这个人好奇怪啊,这么漂亮居然脑子有问题?这个世界真是不完美啊! 他近乎惶恐的大叫起来,“不要原谅我师傅,你说了原谅只是为了早点离开我,那你不原谅我,也不要走。凤鸣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你真的认错人了……”算了,和疯子也讲不清楚道理,只得好言相劝,“你这么好的徒弟,师傅怎么会真的生气?听我一句,赶紧去找你师傅吧,去和你师傅说,跟我说没……” 胸口湿湿的,好烫! 这个人,哭了?! 她最见不得人哭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挣起上身,拿袖子擦擦他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别哭别哭,那个谁……呃……凤鸣不哭……”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他哭的更凶!简直就和下小雨一样,止也止不住。 他这一辈子,也没想到还能有一天,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 “师傅……” “说了叫阿满的……”恩,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子,也有点太…… 她这辈子,见不得人哭,只好叹了口气,由他抱着哭个够本。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等到冷静下来恢复正常的燧月教大教主再出现的时候,也认真听了嬷嬷将的话,却将头转向无奈窝在自己怀里的人,轻声问道。 “是啊,所以说,你认错人了,你怎么会认识我这样的人嘛。”她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了。 “不,这么说,我倒更确定你是我师傅了。”以前的任百里活的太洒脱,像个男子,这样无奈的窝在他怀里生闷气的样子从来没见过,更让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任百里一直藏着的另外一半,越加不肯放手。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还在水边醒过来,一路艰辛到了这里,机缘巧合进了留影楼做乐师,而自己也正因为要平定叛乱来到这里,这一切,正是天注定的,为了给自己一个赎罪的自己!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活过来,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头发白了、伤痕累累还失去记忆、武功全失,但是她至少是活生生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忍不住将人抱起来,将耳朵贴在心口,听那里传来的声音,全然不顾周围的人看来是多么暧昧的景象! “师傅……” 老是被你这么说,岂不是让我自己也很怀疑了? 难道我是真的认识这个人吗?否则为什么会觉得无法丢下他不管呢…… 他将人困在怀里,开了口:“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出个价。” “喂,我没说要走啊!”不要啊!这里很自在的,她不想走!她那张舒服的床、柔软的被子、心爱的枕头…… “我会给你给好的东西的。”一眼看穿她的企图,他忍不住笑了——这个人,根本就没变,再活过来,也坚信“活着有副好铺盖”! 他这一笑,把周围的人都迷昏了! 谁、谁见过教主这么笑过啊?! 嬷嬷也知道这些人来得不简单,忤逆不得,虽然舍不得这个白来的琴师,但是跟舍不得自己的命,看这个人这么在乎阿满,于是大着胆子开了个价,“五百……” 他很爽快的点点头,“来人,拿五百两金子来!” 金、金子?!众人都已经被这天下掉下来的时候砸晕了——这个价钱、这个价钱,花魁的初夜也没卖到啊! “你、你疯了……我怎么值那么多钱!”她更是大叫起来。 “对、对啊……”嬷嬷都傻了,那可是明晃晃的五百两金子啊! 他轻轻抓过她的手吻上去,笑得如三月的春花一般明媚:“师傅最宝贝了,别说五百两,五千五万我也出。” 早知道多要点…… “疯子……”她已经不知道拿什么话来说了! “师傅,那咱们走吧。”既然人已经到手,他也就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我、我的枕头!”不、她至少要拿上她最宝贝的枕头! “好。”他一口答应,眼睛也不眨。 “那、那让我去拿啊?”怎么还不松手? “我陪你去。”他站起来,却依旧将人抱在怀里不放,像抱着个小孩子,一路朝她的屋子走了去。 “你、你放下我。”她大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这么抱着走! “不放,绝对不放。”他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不跑的。”一下能跳那么高,她跑不过的! “抱着你我放心。”只有这样,体温和体温、心跳和心跳重叠,他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坐一场虚妄的梦! “很重的!”怎么说她也是个大人啊! 他侧过脸来亲一下她的耳后,“不重,师傅轻得像羽毛一样。” “你……不、不害臊!”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话说你和你师傅的关系究竟有多好啊?!哪有这么关系暧昧的师徒的?!不过她没敢问,这个人眼里的惊慌那么明显,她不忍心问。 以后再慢慢告诉他好了,她真的不是他的什么师傅啊! “枕头!” 她虽然很想冲过去,但是似乎不很可能,不过他不知道怎么随手挥了一下,那枕头就乖乖进了他手里,又塞进她的怀里。 原来师傅住这里,果然还是很简单,除了这张床看起来最舒服,别的都很漫不经心的样子。 根本就没变嘛! “来人,备车。” 于是,她就这么被抱出了留影楼,放进了布置的格外舒服的马车里,“去什么地方?” “先和我回客栈。”安置好她,他钻了进去,外面的人一挥鞭子,马车慢慢的走了起来。 “看、看什么?”帘子一放下,里面就他们两个人,她怎么也觉得那双眼睛像狼一样,盯着自己不自在。 “看师傅哪里变了,”他靠在一边,将紧抱着自己枕头的人拉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小心的触摸着她左额的伤,心疼得不得了, “师傅,你受了很多苦吧?” “没、不记得了……”可恶,近看更漂亮了,她、她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啊! “这么多伤,头发也白了……”他喃喃道,小心的追逐着那些伤痕,“没关系,我有很好的药,会给师傅你都抹平的……何首乌是黑头发的,回去多弄些来……” 他喃喃的气息吐在自己耳朵上,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跳,觉得整个从耳朵酥麻的全身,暗道一声这个妖孽,微微侧过了头,避开他的气息。 他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整个人都一僵:“师傅,你生气了?” 呃,别拿那种大狗的眼神看我,我没辙的啦! 她叹了口气,“没有生气……只是,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总、总要适应一下吧……你、你是不是太……太亲近你师傅了点?” 他一愣,却依旧没有放手,“我就是太笨了,才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让师傅平白吃了那么多的苦,几乎连命也丢了,现在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说什么也不会在错过了……师傅……” 别、别拿那湿呼呼的眼睛看着我啊!我、我对小动物没辙的! “那、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她转开头想换个话题,免得这么尴尬。 “你说。”栖凤鸣抱着人不肯放,总是觉得不能相信眼前发现的一切。 假如有一天,你遇到的是一个长得和你以为已经死的人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她真的就是她吗?还有可能吗?这是上天的宽容?还是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他不敢想,一点也不敢,因为只要这个念头一动,他就害怕自己收不住的怀疑起来。 他不能怀疑,他没有怀疑的资格,他只有赎罪的机会。 “你老是说师傅师傅的,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她很介意的。 ------------ 心情好的时候总愿意多说几句 “叫……”他想说,但是忽然硬是刹住了话头,微笑的摸摸她的脸,“师傅,你若是真的不记得,我也就不告诉你了,我等着,你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告诉我的一天,好不好?” 被这么漂亮的人这么说,她会脸红心跳的好不好? 可是,她没有脸红心跳,而是觉得心微微的沉了下去——万一,我想不起来呢? 或者,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怎么办? 这么漂亮的人对自己好到无以复加,怎么想也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梦,总还是要醒的。 那么……只要自己不要沉醉下去就好了吧? 毕竟说她卑鄙什么的也好,她不过是想……稍稍的……借那个人的一点时光差,做一场属于自己的梦罢了。 “……哎,不过……在我想起来之前,我可不可以就叫你栖公子?我、我不习惯的。”稍微,也给自己设置一点距离,好让自己不要掉进这个人借来的温柔里,不可自拔。 栖凤鸣考虑了一会,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好吧……也不一定非要等想起来以后,什么时候想叫了,叫就是了,我会,很认真的听你说的。” “……恩……” 这个人很温柔,为什么老是要说自己伤害了师傅呢?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忍心伤害什么人啊! 一时间沉默在蔓延,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彼此都别过了头,只觉得有深深的沟壑横在两个人中间,跨不过去。 看着她在车里很不舒服、又很僵硬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心说栖凤鸣你怎么又开始着急,有开始逼她了? “不舒服是不是?” 他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让她吓了一跳,几乎跳起来,随即赶紧摇摇头,“没、没有,只是有点闷……” 他伸手越过她,将她那边的窗子推开一点,让傍晚的风吹进来一点,然后将僵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人拉到自己身边,放下她的枕头,柔声道, “先睡一会好不好?还要走一会呢。” “好!”能够有个机会光明正大的避开这尴尬,她巴不得,以飞快的速度倒在自己的枕头上,背转过去就准备睡觉! 有些感觉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他叹了口气,看来师傅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么,就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或者,找“妙手回春”给她看看? 他一边想一边无意识的盯着她看—— 恩,瘦了,不过似乎又比那个时候胖了些,依旧是个随性的人,穿着件松松垮垮的中衣,随便系了腰带,踏着木屐就被自己带出来了,腿上还能看见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膝盖延伸到脚踝…… 膝盖?!能看见伤口?! 他到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她没有穿裤子! 难怪所有的眼光都那么奇怪,原来……他忍住自己想把那些人眼睛抠出来的冲动做了决定——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她赶出几身衣服来! 等等,她一直在青楼里,难道……种种让他嫉妒的猜想开始翻卷着恨意发酵。 想到还有别的男人染指过这身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 是,他最想杀掉的,还是自己! 要不是因为自己,她又怎么会受这些莫名其妙的苦! 看看那条狰狞的伤口,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她身上一定还有别的! 这些伤口这么来的?他连想也不敢去想! 唯一庆幸的,也许就是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吧…… 他叹息着,抓起那斑白的发尾轻轻的咬着,却已经不见那熟悉的青草气息,而是染上了淡淡的、青楼才有的浓腻胭脂味道,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她稍微沉重了一点的呼吸声。 他很熟悉,是她睡着了的声音。 ……心安很熟悉。 他又不忍心起来,算了,叫她说吧,有什么问题,好歹也等她起来以后再说,对了,交代一声,慢点,别惊扰了她。 他的手才一推开车门,灵敏的耳朵就捕捉到一道犀利的风声正疾破而来——是箭! 冲着他们来了! 他倒也不是很惊慌,手指一弹,弹出一道气流来,将那箭打偏,刺了一边的树上, “教主,有人……”魑护法林怀义正要禀告,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住——不要吵到里面的人。 虽然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但是教主实在看重她,重到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简直都不像那个冷得像是山岩的教主了。 这个女人不管身份还是来历都可疑的紧,就算教主再怎么呵护,都还嫌疑——毕竟这一路上,第一次遭到袭击就是自多出了这个女人以后! 可是又碰上分教教主反叛,这就说不清楚了…… 看来教主是对这个女人上心的紧,都什么时候还担心吵到她睡觉,他们也只好任命的上前将那些叛徒肃清了! 就见几道影一晃,如血的夕阳里就不见了,除了赶车的人和两个属下,也就剩下他和睡得毫无知觉的她了, 马车继续按照正常的速度前进,不过在里面的人全然不知道,马车岔路却突然改变的了方向! 密林里忽然多出了若干人影,不刻就将马车层层包围! “哼哼,栖凤鸣,你这个大魔头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白兰分教教主郝蚋犁正带了近三百教众等在这里,为的就是能将栖凤鸣做掉! “哈……”马车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呵欠声,接着响起一声雍懒漠然又不屑的笑意,低沉的,勾的人从耳朵一直痒到心里, “郝蚋犁,这就是你的战术?真是无聊,难怪只能做个小小的白兰分教教主,眼光太短浅了。” 轻轻将她的睡穴点了,他推开车门,依靠在车门上,露出一丝惊艳如夕阳的绝色笑意,让本来杀气腾腾的人都看呆了—— 这、这就是那个老是带着面具的教主的真面目吗?实在是……太惊人了,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美丽?!一身白衣胜雪,清俊的像是月宫中的人啊! 一点杀气也没有的他当外面层层围住马车的人是空气,很自在的和郝蚋犁说话,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许是被这美貌给诱惑,许是被这宁静的气氛给诱惑,郝蚋犁也有些晕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问题?” “恩,”这既然死到临头了,也不能不让他清楚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否则见了阎王人家都会笑话他眼光不好的, “第一啊,买通我身边的人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是做什么要费这种工夫呢?直接下药不过更好?” 郝蚋犁皱了皱眉头——这招他想过,但是奈何那些最贴近栖凤鸣的人根本打不得这主意。 “第二啊,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错估了。” “什么?”郝蚋犁不怕死的追问到。 “第一,你错估了我的护法的真正势力,以为那么几个人能拖住他们吗?” 看着他的嫣然一笑,让郝蚋犁起了一身的冷汗!第一时间就回头去看! 但是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你看,沉不住气,太容易动摇,被我随口说两句就信了,你就不想我可能是唱空城计吗?”他忍不住笑了,真的很开心。 明明还是一点杀气也感觉不到,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冷汗一身一身的出呢?!这莫名其妙的压力是从哪里来的啊?! “你、你别耍嘴皮子!” 郝蚋犁强撑胆子,却摸不住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唱空城计划,“你、你就一个人!我们有三百人呢!” “这就是你的第三个错误,你太小瞧你的教主了,能坐在你头上,必定有长人之处,”他站了起来,悠然的跳下马车,看着三百刀兵在前,全然无一点变色,而是微微摇了摇头, “你也不怎么会挑人,这帮乌合之众能助你成什么事?劝你,宁肯花一百人的钱给一个能帮你的人,也不要花一样的钱请一百个,没用的……” 他左手轻轻一摊,靠他最近的人一个人只觉得一股异常的干冷逼近,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摔成碎块! 被冻成冰块的血肉溅起一些,咯啦响两声,滚到了众人的脚边,慢慢的化成了血水。 林子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咯啦、咯啦。 不知道是谁的刀发出轻微的颤抖的声音,在这如血残阳中,像是被放大的声音,在众人心中荡漾起一圈大过一圈的恐慌! 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人一转眼就摔成碎块了?!明明就没有见他动手啊?! ------------ 没眼光? 他左手轻轻一摊,靠他最近的人一个人只觉得一股异常的干冷逼近,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摔成碎块! 被冻成冰块的血肉溅起一些,咯啦响两声,滚到了众人的脚边,慢慢的化成了血水。 林子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咯啦、咯啦。 不知道是谁的刀发出轻微的颤抖的声音,在这如血残阳中,像是被放大的声音,在众人心中荡漾起一圈大过一圈的恐慌! 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人一转眼就摔成碎块了?!明明就没有见他动手啊?! “你看,是吧。”他微笑的稍微侧过一点头,无比纯真的看着魂飞魄散的众人。 “魔……魔鬼!是魔鬼啊!”忽然,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将手中的刀兵一丢,拔脚就跑! 不是人啊!人怎么会能不动手就能杀人呢?!只有是恶魔啊! 他们只不过是普通人,为了钱才反叛的,他们压根没想过自己要反抗的是恶魔啊! 郝蚋犁纠结来的人如同雷雨中的鸟儿惊慌的四处笨逃! “教主!属下来迟!” 这一声声无疑是催命的铃声阻止了他们生存的机会——四大护法回来了!魑魅魍魉四大护法面无表情的守在各处,一身红色的血液将衣服都点染! “请教主示下,叛徒如何处置?” 他轻启形状优美的嘴角,吐出一句淡然,“全部肃清。” 一句话出,整个密林就化生炼狱!到处都是惊恐悲惨的叫声! 是他们错的太离谱,根本没认真的掂量过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别说恶魔一样的栖凤鸣了,就魑魅魍魉四大护法也是武功深不可测,如同鲨鱼进了肥美的鱼群,大肆的捕猎着自己的猎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总觉得胸口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醒来的时候,谁也不在,自己还在马车里,一股奇异的腥味却在弥漫。 她睡眼朦胧的推开车门,“栖公子……” 为什么会有人冲着自己一脸惊恐的冲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躲闪,一点寒光就从那人的眉心中刺穿出来,几点温热溅到了脸上。 她下意识的拿手抹了一把,居然是有红有白! 在看那人倒下的地方,面无表情的人正收剑,剑尖上也沾了那可怕的液体! “……呀啊!”她惊恐的看着眼前遍地的尸体和血肉,尖叫了起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电一样冲了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别看!” “啊啊啊啊!”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尖叫不止,浑身颤抖,任他怎么压也压不住! “别怕!我在,不会让人伤到你的!”他大吼了一声,将人死死的压在怀里。 她像是被吓住,打了个哆嗦,却不在尖叫,而是抓住他的衣服,“杀人了,好多人!不要、不要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却喊得是不要杀人。 他顿了一下,恍惚间想起来,师傅就不喜欢动辄取人性命…… “住手!” “教主?”对反叛者毫不留情才是栖凤鸣的作风,眼下却突然喊停,让魑魅魍魉一时都会不过神来! “住手。”师傅说了,不许随便杀人。 “……是?” 四人住手了,任那些剩下的人从身边跑过,动也没动一下。 只不过即使住手,也已经是横尸遍地,跑走的不过几十人罢。 都是祸害……魑护法微微一皱眉头,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还心疼得不得了的教主,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了。 教主难道……是很认真的,动心了?对这样一个丑女人? 师傅?教主的师傅?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里面的谜团实在太多了,而且毫无头绪,看来需要好好的调查一下了…… 栖凤鸣轻轻的吻着她的头顶,“回去,乖乖回去不要看,我一下就来好不好?” “不、不杀人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只是担心自己一松手,这个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不了不了,我不杀他,只是按照规矩惩罚他,可以吧?” 不杀他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但是他却在很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废了这个人就算了,毕竟要是因为来这里处理这个叛徒,他也就碰不到师傅了。 四大护法听得下巴都在微微颤抖——教主,您这话什么意思啊?!那个可是叛徒啊!若不严惩,以后还不知道会出几个呢?! 干吗这么听这个女人的话啊?! 得了他的承诺,她终于松下气来,松开手,点了点头,闭着眼睛准备退回车里去——毕竟,太血淋淋了! 一直没动的郝蚋犁却看准这个机会,手一甩,一条链子正瞅准了这个空隙缠到了她的腰上! 她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声,就觉得腰上一紧,人飞了起来,落在了疯狂的郝蚋犁手里! “放开她,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栖凤鸣冷冷的看着郝蚋犁,看似语气平淡,但是眼睛里的焦急瞒不了人! “哈哈,事到如今,怎么死老夫已经不在乎,不过嘛,找个垫背的总是好!” 郝蚋犁拿起刀咽着她的脖子轻柔的抹了一下,铮亮的刀刃上就见了血,看得栖凤鸣睚眦欲裂! “啧啧,我还以为这被子都没机会看到你栖凤鸣究竟是谁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一偿夙愿,也值得了,而且,还能带着你的小情人下地狱,哈哈! 不过看你长得像个女人一样,倒找了这么个丑八怪,真是奇怪啊!” 郝蚋犁知道自己怎么也是个死,就更放肆起来,破口大骂, “栖凤鸣啊栖凤鸣,我为你忠心卖命四年多,从你什么都没有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卑鄙肮脏的事情没做过?结果你丝毫不将老夫放在眼里,就老夫我放在白兰着小地方,给个分教主做算是打发我吗?! 老夫才不稀罕!以老夫的本事,为什么非要屈居人下!” 栖凤鸣所重视的手下都是些连胡子都没长全的年轻一代,要文有文要武能武,凌驾于分教主之上还有一个神秘的阶层,他只能看见影子,却无法真正接触,在那之上,才是栖凤鸣,他这个名义上的分教教主根本不是核心人物,这叫郝蚋犁清何以堪! “哼,这个位置也就最适合你了。”好大喜功,自认功高盖主,除了一身匹夫之勇,什么眼光、头脑、远见,都是他所没有的,这样的人,肯让他坐镇白兰这样的信息流通要地,也已经很念旧请了! “最合适?合适为什么还派个副教主来?!” 她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开始有些模糊,渐渐的睁不开眼睛…… “因为这里是信息流通的要道,你,做不来。”一声幽暗忽然在背后响起,还没等郝蚋犁来得及回头,一柄剑已经刺穿他的脖子! 她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整个人就软了下去,被一个穿了一身黑衣服的人接住,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这里我不杀你,你就来杀我,你居然让他不要杀人?” “冥王,不要说了!”下一刻,她就被带回到那个熟悉的白色怀抱里,对上他焦急的眼睛, “拿药来!师傅,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她只觉得自己头脑晕晕沉沉的,什么都想不了,软绵绵的由他摆布,只能听见什么粉末倒在自己的伤口上滋滋响的声音,一点感觉都没有。 “该死的……”口子很长,再一两分,她的气管就被隔断了! “早就该死了,”被称做冥王的黑衣男子珍惜的擦着自己的剑,“栖凤鸣,你的眼光,怎不怎么样,什么人都能看上,活该。” 看部下的眼光有问题,也就算了,他毕竟年轻,怎么看女人也一样不准?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小姐有什么好?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只会在那里说什么不要杀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缓缓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冥王:“你最好没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就算是冥王,也一样被他的冰冷给吓住,所有的表情都冻在脸上,“……你是认真的?” 轻柔的将没什么精神的人抱在怀里,重新进了马车,“不能再认真了。” 然后,车门就关上了。 “那这段时间就有劳你了。” 栖凤鸣的声音慢悠悠的又传了出来,然后没动静了。 ……意思是,要他冥王来做车夫?! 看着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冥王,四大护法无奈的点点头——自从遇到这个女人,教主他就不对了…… 好吧,怎么说里面坐的也是教主,他来赶个车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这个女人啊…… 必须要好好调查! ------------ 燧月教的灵魂和不痛的人 “疼不疼?”他小心的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固定好脖子,轻声的问道,实际心疼得不得了, “对不起,我眼睁睁看着,就又让你受伤了!” 栖凤鸣,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人也看不住?! “不……”她想开口,却被他制止,“不要说话,小心伤口!” 在外面赶车的冥王也不是故意听的,谁叫他功夫好,只是他这不听还好,一听几乎从马车上翻下去! 啊啊啊啊啊!他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叫一通啊! 里面的人真的是那个万年无表情的栖凤鸣吗?!他居然听出来这家伙在后悔、在自责、在懊恼……无数的感情都在这么几个字里出现了啊! 见了鬼了啊!那个死人脸怎么会感情这种人类才有的东西存在呢?!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个功能啊! 当时肯为他做事,也不过给他的强悍折服罢了,也就没太在意他有没有感情这一说,反正厉害不像人的人总有不像人的地方才是。 结果……自己居然错的这么离谱啊?! 冥王开始陷入无限循环的自我否定和动摇之中…… 她看着那恨不得把自己砍上一刀才解气的人,心说不是这样的啊!她想说的不是这样的啊!可是…… 对了,不能说,她能写啊! 抓过他的手,她慢慢的写了起来——不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对不起。 “师傅?”他愣了一下,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道歉,更觉得担心,“不是师傅的错,是……” 却是了半天,也没是出来个什么,最后只能无奈的垂下头,觉得自己想是被师傅教训的无话可说的小孩子,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她想了想,又写了起来——以后,我不说什么了,你做你的事情,有你的道理,我不懂的,只是,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杀那么多人?只要把该杀的杀了就好了…… “不行不行,师傅你要管的,你不能不管我!”不要说这些的话,是想吓死她吗?!不要这么急着和我脱离关系啊! 恩……坐在外面的冥王忍得很辛苦,他死也不信里面的人会是那个栖凤鸣! 不是不管,而是……而是我不懂啊!我也不想管! 她简直是想哭啊!谁要去管那些杀人的事情啊!吓死她了好不好?! “不行!”他大叫了起来,差点把外面坐着的人给掀下来,“你要管,你要管着我!否则,我就天天去杀个人给你看,看你管不管!” 什么?!这下不只冥王了,连四大护法也差点从树顶上掉下来——这、这是教主在撒娇吗?! 可是,这个内容也有点太…… 哪有逼着叫人管的?!她哭笑不得,但是却见这个人竟然不是开玩笑,大有一副“不信你试试”的样子,她无奈,隔了一会,点了点头。 算是……栽了吧? 不管你的师傅是谁,也不管这是不是我偷来的时光,我会好好的护着你的,不会让你做傻事的…… 她心里对自己的承诺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不管自己了,那就好、那就好…… “还疼不疼了?”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她想了想,抓过他的手继续写——说实话,我没什么感觉的,疼啊痒啊什么的,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一皱眉头,“没感觉?” 也不是没有,而是……很轻微,打我一下,也不觉得很疼。 “怎么可能?”他试探着轻掐了一下她的人中,这个力道若是一般人,势必会痛到大叫。 只是她什么表情都没有,稍微摇了摇头,继续写——没感觉的,只是觉得被压了一下而已。 “冥王!”他慌乱的大叫起来,把冥王也吓了一跳,忙转头进来,“怎么了……啊?!你做什么掐我?!” 一样的力道,就连冥王这样的高手促不及防下都会觉得疼,她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一挑眉头,意思是这下你信了……哭,怎么突然哭了?! 她吓了一跳,而冥王则是震惊过头,第一反应则是关上车门、赶路! 那个栖凤鸣,居然哭了! 凡是反常即是妖,要是用这话衡量,现在的栖凤鸣,怕已经是千年妖王了! “……别哭……”被包着脖子,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有些怪异,也很不舒服,但是,她舍不得见这个人掉眼泪。 伸手将他的头抱进怀里,轻轻的告诉他,“别哭,不疼,也没什么不好……” 很多别人经受不住的,她毫无知觉,不是也很好吗? 可是,他怎么能不哭——究竟要给她怎么样的苦难,上天才肯收手?明明师傅什么都没有错,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非要她一个人背呢? 师傅……为什么经历理了这么多,你却依旧这么温柔? 你要是真的想起来了……那我……怎么办…… 等到马车停下来,冥王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们堂堂大教主正埋首在那个女人胸前,眼睛红红的。 而那个女人,正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安慰着这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神情又坚定又温柔。 回头看见冥王,她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他睡着了。 然后,笑了笑。 那一笑,让冥王觉得,有些心跳。 这个女人有股很奇怪的魔力,似乎有她在,一切都可以安定下来,像是沐浴在三月的春风里,那样的温柔。 他们两个,似乎就应该这样在一起的——这是冥王心里涌起过的,这辈子最怪异的念头了。 不过他已经醒了,瞥了冥王一眼,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跳下了马车,然后将她万分小心的抱下来,不肯放手。 似乎都已经有些习惯这么被他抱了,她也懒得要求自己下来,而是拿眼神询问——这是什么地方? “白兰的分教,师傅,先在这里委屈几天,然后我带你走。” 委屈?怎么说白兰分教也不算个小地方呢!而且布置什么的也很舒服,怎么能说得上委屈? 可是在栖凤鸣的眼里,就算是皇宫,怕也对她只是委屈。 教中的人全部和郝蚋犁叛变了,被杀得差不多了,不肯的,都已经被提前处理了,所以偌大一个教堂,空空的没什么人,而且黑呼呼的。 她有些害怕,夜风吹进来,打着奇怪的呼哨。 不需要栖凤鸣吩咐,就见冥王拍了拍手,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好多人来,以惊人的速度将这黑洞洞的地方用灯光填满了,然后就见有人来回走动忙碌着,总是不空了。 “我就猜见会这样,提前备了人在这里。” 冥王耸下肩膀。 “哼……”他没理会这个在这里表功的人,抱着人就直接进了大厅,而大厅里,已经有大夫在等。 其实给她上的药,是疗刀伤的上好的药,解下纱布一看,伤口已经长住,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了,不过是又上了些去伤疤的药,然后又重新包起来罢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又担惊受怕的,她支撑不住,早早抱着自己的枕头就睡了过去。 等他终于舍得从她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一干人等也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教主,您打算怎么办?” 冥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似乎,多了些表情。 “交给你我还是很放心的,”别老拿他看人的眼光当个事每天说,那个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有什么人用什么人! “等过两天稳定了我就回去,联系‘妙手回春’,我会过去拜访。” “啧啧,真上心了,连这样的人也动用了?我忍不住好奇那个人是谁?” “妙手回春”可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想要见,先送黄金千两,再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别以为你花钱就能见得上! “告诉他,这里有他绝对没见过的东西。”但是这个人有个癖好,越是没见过的怪病他越有精神。 “绝对没见过?”这几个字被冥王仔细的咀嚼了半天,“她究竟是什么人?” “……最重要的人。”他顿了一下,“天上地下,再也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了。” “包括燧月教吗?”这话还真是让人伤心啊。 “你以为燧月教是怎么来的?” 他嘴角的那抹嘲讽让冥王如梗在喉! 他还真的没有想过,燧月教被创建的原始动机是什么。 “放心,”栖凤鸣看着看她在的方向,“为了她,我也只会让它越来越强大,我要……保护她。” “……好吧,至少这个理由,我觉得可以接受。” 保护一个人总比仇恨一个人更坚强,所以,他可以放心了。 也就是说,燧月教的灵魂回来了? ------------ 棒打鸳鸯?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堂堂一教之主一副恍然若失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的冥王只好让自己过来做“感情专家”, “你记得的事情,她全部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换了谁,也会觉得很不安吧!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正在形成新的记忆,正在做一个新的自己,你却要拼命的将别的人强加在她身上,要她抹消掉自己,她会怕你很正常吧?” 栖凤鸣觉得自己和听天书差不多。 “也就是说,你整个就是在否定她。”这么说,够简单了吧! “我没有否定她!而且我愿意接受她的全部!”自己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吗? “在你师傅的范围里接受她对不对?” 冥王觉得自己面对的,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啊! 一句话,将他问得无话可说。 “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师傅了,或许她们长的一样,但是,确确实实已经是不同的人了,她已经不再是你的师傅,她不过是个叫阿满的青楼乐师,浑身上下莫名其妙的伤口,就这样了。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是好事,她过的也很知足不是吗? 可是你一进去就把你的一切都强加给她了,你想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也就是说,你想杀死新的她。 教主,你认真的想一想,你是真的接受了新的她吗?她不是你的师傅,只是一个叫阿满的女子,是贱籍,出身青楼,对你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想过。”原来自己,一点都没有接受她。 “你现在可以想了。”毕竟,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个大问题,教主不过是因为她长的像某个人才被迷惑罢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来,夜风带着水气卷进来,给这夏夜平添一丝冷清。 全新的人啊……不是师傅,她已经是阿满了。 这样的转变,他……要怎么接受? 拿全新的眼光去看她?就像不认识的人一样? ……确实,有些丑呢,额角的伤疤,实在吓人,而且,那一身的伤,也很吓人,怨不得人家厌恶。 还是青楼出身的乐师。 胆小,还没有过去。 怎么说,也不是以前那个师傅了, 任百里出身名门,风流儒雅,才华绝世,武功卓绝,还是自己的师傅,迷她的人,一副拳头数不过来,男的女的都有。 原来真的,是两个人啊…… 两个人,要他怎么将一模一样的人看成两个人?她的言行举止里明明还有师傅的影子在。为什么会成为两个人呢?! “先离远一点,要不要试试看?” 冥王自己也觉得有些为难,为什么自己要做感情专家来解决这种问题啊?! “总之,远远的观察一下,应该是好的。” 距离,也许会让两个人都看清楚点。 于是,她就成了一个小丫鬟,和别的丫鬟一样,伺候着燧月教教主的生活起居,然后住在别的地方,除了他需要用人的时候,不会和他见面。 明明是他接受冥王的意见来试试的,现在却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为了能多见见她,老是绞尽脑汁想着很白痴的借口把人叫过来,只是为了能看她一眼, “我的茶……”他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来这个借口前一刻才用过,一盏换了三回的“老君眉”还根本都没有动。 恩,想不出来别的借口。 等等,这是他的地方,他最大,为什么要找借口啊?! “来人,茶太烫了!”想通的某人于是厚着脸皮叫人过来,找得借口却让人听着就是个借口。 是她在短短两柱香不到的时间里就来回跑了第五次,明明是仲春时节,却出了一身的汗,干都干不了。 不过,还是急急跑了过来,对于穿不惯裙子的她来说,这个工作量实在不小。 说到这个衣服,最后还是寻了个和她差不多的丫鬟打发了裁缝,却是做了一身丫鬟穿的衣服,不过因为料子用的好,也让苦等了半天的裁缝没郁闷。 他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从远远的地方跑过来,提着裙子到了门口,又赶紧放下,整下衣服才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样子的她非常的可爱。 以前非常短的时间里见她穿了穿裙子,然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后来她穿的衣服也是不伦不类的,总之不像个女子该穿的,现在这个,简直就是大好的机会,即使是丫鬟的一样的裙子,他也满足了! 恩,或许这个青色的裙子太沉闷了,明天要不换上青莲色裙子试试? “……公子?”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都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能离得稍微远一点,还是让她觉得松了口气。 虽然大家对待她的态度怪怪的,事情还很多,不过她之前她也什么都做,比这更辛苦的都有,全然不觉得就是了,不过洗衣服擦地扫地什么的,小事一件…… 总比要不停的要跑来跑去的好啊!从别院到这里来很远的,听说总教比这里大好多好多,那个时候自己可怎么办啊?? “恩……怎么了?”“公子”这个词总是让他很不习惯,嘴角难免会抿得很难看。 “这……您说茶太烫,去重新为您换一下么?老君眉还是什么?”一次问清楚了,免得到时候还要再跑。 “不要换了,吹凉了就好了。”他只想让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多留一会,并没有真的想要她做什么。 “这……”吹凉?她得脸红了起来。 冥王已经看不下,转过了头,心说教主您还能更白痴一点吗?!身为一教教主。不能随便乱吃乱喝的,要是有人下毒怎么办? 可是以前那么小心翼翼的你,就这么让一个不明所以的人来吹你喝的茶呢? 您以前的精明强悍都去什么地方了啊?怎么一碰到这种事情就成了木头啊?茶太热?那叫什么破借口啊? 您这么一趟一趟的把人叫过来,那他的提议还有什么鬼作用啊?! 感觉自己就像棒打鸳鸯的坏人啊! 看着手足无措的她,就怎么也抑制不住想捉弄她的念头——现在的人实在太单纯,稍微一挑逗就会脸红,真难想象她曾经在青楼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过来。”他将人招过来,待她走进了,将她安置在自己腿上,然后装模做样的照旧提笔批文, “快点吹凉了,我等着喝。” 这……这个姿势要她怎么吹才不会影响到他批文? 悄悄比画了几个姿势都不多,后来她灵光一闪,小心的将自己的两只手绕到他的脖子后面,然后靠近他一点,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好凑过去吹茶。 只不过这样看起来,两个人简直是太亲密了! 教主,您可以再无耻一点吗?!冥王愤然甩袖子走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乐得美人自己投怀送抱,他又怎么会介意温香软玉抱满怀,一只手早环了她的腰,将人抱稳一点——反正,她说她没什么感觉,现下,也不会感觉到她的小动作才对。 她果然没觉察,只是努力的想把茶吹凉一点,早点解脱这样的困境, “公子,好了……” 他虽然留恋,却还是在她觉察到之前松开了手,道貌岸然的接过了茶,浅浅的呷了一口, “好甜,你是不是加了糖进去?” “没有啊?”她果然上当。 “真的,不信你尝尝。”他端着茶过去,不让他接手,让她就这么就着自己的手沾了下嘴唇。 “没有啊?”小白兔依旧什么也不知道,乖乖的按人家设下的套子走。 “有的……”他想一口把“罪证”喝个精光,然后转过头来,吻上她的嘴角,“你看,你嘴上的更甜。” “哪有?”她浑然不觉什么,竟然自己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角。 轰! 什么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是明白了,没把人家诱惑到,到被她不留心的小举动点燃了! 不安的挪动了一下,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焦躁,却一点作用也没有,怀里的小白兔实在太可口,而且笨得一点防备也没有,叫他怎么忍得下去? 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逮住她就要缩回去的舌头,狠狠的纠缠了上去,让她躲的地方都没有! 这……燧月教的众人很识时务的不约而同的转开自己的头,自己去找点事情做了,留下个清净的地方给几乎成了随时都可以有所动作的教主大人。 恩,这些人很有眼色,可以考虑放个假什么的,让他们多休息个两三天! ------------ 给流浪的猫一个流浪的家 跟着教主大人的好处就是什么心都不需要操,只要做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就好,虽然一路劳顿,但是马车却非常舒服,她想怎么睡都没问题,还有人精心在一旁好药养着,十几天下来,人终于见了胖起来些,面色也好多了,这样某人的脸色才开始放晴。 加上她开始百无聊赖的数他的头发玩,他再怎么着急赶路也知道这个人快闷死了,纠结了一下午,终于决定在晋蓊休整几天再走,于是到了下午,她就开开心心的住进了客栈,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先喝药,然后乖乖睡觉,听话的等着他承诺的晚上带她出去转转。 盼啊盼啊,硬是把太阳盼下山了,她就坐在椅子上不动,眼睛却跟着他里里外外的,像只期待主人带去玩的小狗,看得他忍不下去,手里的东西一丢,带着她出门了。 这里不远就是主街,晚上也依旧很是热闹,正赶上“水灯节”,人人都在河边放水灯许愿,还赶上又到了选花魁的时候,正是锦上添花,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大州大府的。 她一出来就盯上一个面具摊子,跑过去指着一个白色上面带着古怪红色花纹的面具:“这是什么啊?好奇怪的面具!” “哦哦,这可是从东之海那面来的新鲜玩意,说是狐狸的面具,很不一样吧?戴一个吧。很多人有卖了,才二十文!”那店家说的口水横飞。 “喜欢?”一个好听的有些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丢下钱来。 见这人这么痛快,店家更是精神,“哎,这可是我们家才有的新品,姑、不……这……这……” 店家“这”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句完整的话—— 天啊,这是仙子吧?他今天一定是见到仙子了吧?!人间哪里有这么漂亮的人啊?! 仙子,是仙子降临了啊! 而且,笑的好温柔啊!简直要把人融化了一样啊! 可是为什么稍微瞥了自己一眼就像甩了把冰刀子一样啊?!店家被大教主的眼神扫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口吃恢复利落,违心的拍马屁, “再来一个吧,姑娘小哥多登对啊!“ 这句话说的大教主高兴,顿时觉得这个色眯眯的小商贩变得可亲起来,甩手就是十两银子,开开心心的带着一样的面具,拉起人走了。 带着面具看到的世界就是和平时不一样,她看看自己身边也带着一样的面具的白衣人,忽然觉得心里生起一种很难表达的感情,悄悄的,也握住了抓着自己的手。 这点小动作栖凤鸣还是可以感觉到了,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拉着人拉到一边的大树下,转到树后,将两个人的面具摘下来,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我真的,很高兴……” “是、是吗……”但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声音都有些哆嗦——可恶,怎么他就能吻的自己,要醉了一样?! “你高兴吗?”他低着头看着连耳朵都红了的人,心情简直就要飞起来一样。 她实在受不了,一把将面具拉下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你很高兴。 谢谢。 他不觉得是自己纵容了她,而是她纵容了自己, 或者,两个人都彼此纵容了一下?也许是面具给了她的奇特勇气? 拉起那只包着自己的手,朝着下一个糖人摊子走去。 或许,在哪一个时刻,他说的哪一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不是说给那个师傅听的,是吧? 戴着面具,就可以做回自己了。 她也要谢谢。 反正都来了,不放盏水灯也太说不过去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刻,人人都在看江边戏台上的木偶戏。 她也挤了过去,不过人实在太多,根本看不到什么。小小的、失望的探了口气,转身欲走, “人太多了。” 可是栖凤鸣又怎么会让她失望呢! 四下看了看,他看中了头顶上的大树,正是枝繁叶茂,于是一手抱了她,脚尖一点,轻飘飘的就落到了伸出的树枝上,将她的惊呼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里可清楚?” “清楚……”清楚是清楚,就是有些可怕!好高啊,而且树枝看起来不怎么牢靠,掉下去的话……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个距离。 一阵轻笑从头顶传来,两只手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这样,掉下去了,我做垫子,绝不会摔痛你好不好?” “你……”她呆呆的看着这个人几乎要将人溺死才肯甘休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了,我再怎么对你好,也弥补不了你的分毫。”比起来她做的,自己这点又算是什么呢? “你只是想,补偿吗?”也许是这夜色太媚惑,或者这面具真的能带给她勇气,她终于能将心里一直盘旋的问题问了出来。 “什么意思?”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或许你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想要你的补偿?”她一直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不觉得有的事情,光靠补偿就可以得来圆满,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你知道什么!”他出声厉喝。 也许被她说破了最尴尬的事情——师傅根本不屑他的所谓补偿。 他一辈子也补偿不了,师傅对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连让他自欺欺人一下也不行? 被人揭穿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这里似乎让他忍受不了,手一甩,身影一飘,不见了。 留下她一个人抱着这树,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明明知道是替身罢了,那为什么还要多余的说这些不自量力的话来? 你看你看,被丢下了吧…… 哎,自己为什么就是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你又不是真的那个人,随便说什么都好,一个影子罢了,有什么资格乱七八糟的说一通不负责任的话? 虽然就这么被丢下很难受,但是也不能不说是她提前就知道会有的结果——借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不过比她预想的早了一点,也不奇怪。 好吧,她很难受,除了心里难受,脑袋更难受! 这么高,要怎么才能下去?她现在可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啊!下、下不去了! 早知道自己没事做什么要看木偶戏啊! ……既然都这样了,不看看似乎更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她赶紧抬头去看,却看带了让她心碎的一幕——居然结束了! 这么说的话,自己究竟做了个什么事情啊?! 哎……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下面潮水般散去的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呵呵,发现一只下不去的小猫咪。”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古怪的调侃声音忽然从自己面前的树叶里冒了出来,她手一哆嗦,差点掉下去! “谁?” 从树叶后面探出一张笑眯眯的脸,暗金的皮肤,却有着麦金色的头发,被一条花色的头巾缠住了,上面还钓着几枚制钱和一颗样子古怪的绿色宝石,一双淡赫色的大眼睛深嵌在眼窝里,高挺的鼻梁安置在一张刀削斧刻的面孔里,嘴角却挂着一丝吊儿浪荡的笑意,耳朵上也戴着一只一样样式古怪的耳钉,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你是谁才对,小猫咪,你的主人怎么丢下你?” 她苦笑一下,“那个不是我的主人,我是一只流浪的猫……那个,是一时新鲜拣我回家的人。” “流浪的猫啊……”那个人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隔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小猫咪是流浪的猫,流浪的猫没有主人,但是应该可以有一个流浪的家,要不要跟我走?” “流浪的家?”什么意思? “下去再说?”抱着树干的手都发白了,可见有多害怕! 那个人伸手,像拎小猫仔一样抓着她的衣领就将她邻了起来,然后扛在宽厚的肩上,手一松,直接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啊!”开什么玩笑啊!这树离地有他个一丈多啊!这么下去不会摔死吗?! 可是还没灯塔叫声结束,人就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地上,然后被继续扛着走到了不远处的马车队里。 这,有点眼熟的木偶是…… “哦,我们是演木偶戏的,你没看到吗?我还以为你会看得很清楚呢!”那个拎她下来的人笑的很是嚣张。 “班主,怎么回事啊?”周围的人都好奇的围了上来看着这个被拣回来的女人。 “就是发现有只下不了树的流浪猫,就拣回来啦,反正咱们这里什么都有了,就缺一只宠物啊!”今夕说的理直气壮。 ------------ 他把师傅弄丢了 “切,什么‘咱们’啊,不就是你自己吧!”一个穿了一身火红衣服的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上前拉起她的衣服抖抖, “啧,流浪的猫?流浪的猫会有这么好的衣服?那我也去流浪好了,跟着今夕这个家伙连这样的衣服也混不到!” “……很贵吗?”她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似乎只是普通的棉布吧? “这可是西域那边才会产的月光棉,一百两银子一匹。你这衣服,怎么也有七八十两!”珠儿哼了一声,对这个被拣回来的“流浪猫”满是不信任。 “这么贵……”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那也是以前了…… 她笑的有些伤感,让今夕看了觉得有些心疼,于是瞪了珠儿一眼,“什么这个那个的,从今以后她就是一只流浪的猫了!对吧……那个,都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阿满。”这是她的名字,这是她的自己。 从一刻起,她又做回了自己。 也……很不错吧? “好了,那阿满以后就是咱们的一份子了,不过阿满,你这衣服……换了好不好?实在太吓人了。” 今夕其实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还处在那个人的阴影里。 恩,被一个这么有钱的主人丢下,一定很难过呢! “好。”做回自己,有什么不好。 梦是要醒的,醒了,就继续做自己好了。 这个木偶戏团来回流浪演出,一边演出一边游玩,自在的很,全部不过加她十三口人,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分工,而且他们也是天南海北被今夕拣回来的,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和身份,于是敲鼓的就叫做“鼓”,弹琴的就叫做“琴”,负责操纵什么木偶的,就跟着叫那个木偶的名字,这里只有三个人有自己的名字,就是班主今夕、兼职舞娘珠儿,和她这个暂时身份为宠物的阿满。 这里是他们最后一场演出的地方,这里一演出结束,他们就赶着马车队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了。 赶了一会的路,他们在一条河边停下来休息过夜,为了庆祝她的到来,大家很热闹的坐到一起唱歌跳舞,像喝水一样喝酒,似乎全然没有忧愁烦恼这一说,融进这气氛里,想难过也很难就是了,而且今夕对她很是关照,老是说着有趣的事情来逗她,她也哈哈大笑的,暂时把什么都忘记了。 那边有人喊:“珠儿,跳个舞吧!” 于是一身红衣的珠儿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随着琴欢快的乐曲就来了一段,明亮的火光勾勒出她婀娜的身资,就连那美丽都带着强势的侵略性,让人觉得自己要跟着她一起燃烧一样! 纤细的腰上和脚上都挂满了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撞击,像是要蛊惑人心一样! 真的好漂亮!她忍不住低低的赞叹。 “呵呵,我们珠儿可是最好的舞娘!” 今夕毫不掩饰自己的洋洋自得,“阿满要不要也去跳?” “我不会,”她摇了摇头,“从来也没有学会过,还老是被流云骂我笨,呵呵,谁叫我只会弹琴。” “哦?阿满会弹琴?” 今夕有些惊喜,“琴,把你的琴拿来,阿满也会,你看看你们谁厉害!” “这个,我不会弹这种的……”她很为难的看着眼前的琵琶一样的“琴”,比画了一下,她指了指挂在他腰上的笛子, “我会的是那种……啊,要不,你的笛子借我用用?” 今夕迟疑了一下,还是很爽快的把笛子放到了她的手里。 一把沉甸甸的铜笛子,拿起来还真吃力。 她试着吹了几个音,也摸清了这有些不同的笛子,于是深呼吸一下,一首悠扬的曲子就飞在了月光下。 似乎可以看见一泓寒泉流了过来,渐渐激越起来,飞溅起欢快的水花,然后,又渗入了地下,开出一树一树的花。 今夕微微舟了下眉头——这曲子他听过,青楼里经常有,虽然被她奏得没了那俗媚,却依旧是那些艳曲没错。 难道她…… 别的人都不知道,只是鼓掌,“太厉害了!以后我们就又多了一种乐器了!今夕太厉害了,怎么能拣来这么厉害的流浪猫?!” 珠儿在一边悄悄的撅起了俏皮的嘴巴——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热闹了半天,也不早了,于是大家也就都回自己的帐篷里睡觉去了,她就暂时和珠儿睡一顶。 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今夕很认真的拜托自己照顾她,她就只好照顾了,将自己一身衣服丢给她,顺便丢给她一块大帕子, “去洗洗,换了你的金贵衣服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不喜欢她,不过她也向来不觉得一定有人会喜欢自己——这里的人不在意她脸上的疤和一头白头发,她已经很满意了。 之前自己还是乞丐来着,去河里洗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做什么要那么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啊? 她将珠儿连同她的目光一齐丢在身后,绕过篝火的那一边,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将衣服解了,就跳进了清凉的河水里——要六月了,水一点也不凉,正好洗澡。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有被树皮擦到的痕迹,不过没什么感觉就是了,沾水洗干净了,也就不需要担心别的。 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像是谁家姑娘才修好的眉,怪好看的。 说到好看,就忍不住会想到那个好看的过分的人,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现在的栖凤鸣正在发了疯一样的找人! 他当时一时负气丢下她离开,自己来到了一处寺庙的高塔上冷静自己。 其实……其实她也没说错什么,他所做的一切补偿,都是自以为是的,师傅,她未必真的在乎。 可是师傅不在乎的话,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猛然间发现,或许不能真的面对的,还是自己。 他之前无法好好的面对师傅的感情,到了现在,依旧不能,他所能做的,永远落在师傅的后面,喜欢也是,补偿也是,永远都被动的等着师傅的行动,才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喜欢,究竟什么样的感情才叫做喜欢?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懂得的东西,现在发现,已经什么也不懂。 他难道就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等着师傅来教自己、帮自己、爱自己吗? 你难道就不能成熟一点,不要老这么幼稚吗? 栖凤鸣长叹一声——或许冥王说得对,他应该先远远的看着的,至少能让他知道,这相思入骨以外,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在里面。 比如,害怕。 他竟然还是对这样的一份感情,害怕的。 因为她给自己的阴影实在太大,他永远也不能确定这个什么时候会离开……也就永远不能…… 离开…… 忽然间,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他就这么走了,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现在的师傅,什么力量都没有,甚至不能爬下那么高的树! 师傅!他居然把师傅一个人丢到在里了! 天!栖凤鸣你这个混蛋究竟做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的往回赶,惟恐她出什么事情,但是等他赶回来的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她不见了!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头,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师傅?他惶然的叫了一声,希望她可以出现,要真是这样,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那怎么可能,根本就没有人出现,依旧静静的,只有一眉弯月挂在那里,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叹息。 师傅你,走了?不要凤鸣了? 四年来一直萦绕他的噩梦又追了来,让他的心脏爆炸! 冰凉的寒气从树干泛起,转眼就将这大树冻成了白色! 随后赶到的冥王一见这架势吓了一跳,知道他随时可能再次陷入暴走状态——以前他毁山就毁山吧,现在可是一座城啊! “喂,教主你冷静一下!你师傅现在一点武功也没有,不是走了,怕是被谁劫走了,您要赶紧去救她啊!”怎么说也能看出来这树上有人的痕迹出现过,只怕是教主关心则乱,根本就没注意到啊! 一句话,他将开始狂乱的气息硬是压了下来,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树上的白霜却开始退去。 她被人劫走了,还等自己去救! 他要去,救师傅! “来人,将这里,给我翻过来!” 阴骘的目光让冥王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始终也不能相信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女人会对教主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事实是,她对教主产生的印象,大到吓人。 喂,不管你究竟怎么回事,请你赶紧出现啊! ------------ 再次走光 她舒服的洗澡出来,对着珠儿丢给她的衣服发了愁——这到处露来露去的衣服,怎么穿啊?她身上那些伤根本就遮不住啊! 不过,也只好先穿上,回去看看有没有的合适的衣服换了。 幸好现在大家都去睡觉了,只有一个守夜的人,怎么也好绕远点不被发现的回去。 恩,打定了主意,她提着自己的鞋子,悄悄的绕到了岩石的后面,打算从那里绕回帐篷去。 但是事情一定就是要这么凑巧,正好今夕没过够酒瘾,摸了一袋子酒出来躺在岩石上对月喝得正高兴,自然也就看着远处悄悄摸过来的小猫咪—— 哦,提着鞋子悄悄的,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恩,月色不明,有人提着鞋子偷偷走,怎么也让他想起来那句有名的诗——手提金缕鞋,划袜步香阶,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恩,真没想到,阿满那张姿色平凡的脸居然也能让人联想到这么香艳的诗来! 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做什么去?” 头顶上突然冒出来一声,让她吓了一跳,脚下就正踩到了草根,眼见就要摔倒! 今夕可没想要让她摔倒,抽出腰间盘着的鞭子卷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干脆都拉上来,“喂,开玩笑的,没吓着……呵!” 她没吓着是不知道,但是她确确实实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衣服间露出的皮肤,怎么会伤痕累累?就算不需要月光,也能清楚的看到这大的吓人的伤口! 怎么回事? 他一把拉开她的手,将在挣扎的她整个压到自己身体下面,抬手就将那些衣服揪到了一边! 好惊人!那些伤口又深又大又长,简直就像是巨大的蜈蚣蜿蜒在她的身上! 心口那里是怎么回事啊?那个拳头大的伤口,简直像是有谁从里伸手进去,要掏出她的心脏一样!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去杀了那个家伙!” 居然敢这么对待她! “你、你放开!”她终于有机会趁他太过震惊将人推开,抓过衣服胡乱的套上,怒目这个抓着自己脚踝不放的家伙! 今夕这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却一点也不后悔,只是赶紧脱下自己的马甲将她包住,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愤怒无比, “阿满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我去杀了他给你!” 是她说的那个主人吗?!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叹了口气,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同情,“我什么记忆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之前一直在留影楼做乐师,后来被人……拣回去,今天遇见你,就这个样子了。” 今夕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消化了好半天她的话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你不记得了?” “对,阿满是留影楼的妈妈给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叫什么从哪里来,醒来的时候一路乞讨,后来机缘巧合留在留影楼做乐师,再机缘巧合被人买去,再机缘巧合,碰到你。” 她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里面的真实,却听得他心疼了,像是有谁狠狠在他心上捏了一把! “阿满,跟着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的!” “好。”她笑笑,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以前也有人许过这样的承诺,但是却没有兑现,所以她不再相信,因为她始终不能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得到幸福。 “你不相信我?” 今夕可有些伤心了,他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想保护一个女人的!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月光下,显得很神秘,让今夕的心跳了一下。 总觉得,她,有点说不出来的,妩媚? “总之,我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你。” 今夕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我也觉得。”这一点,她也认同。 “那我去找件适合你的衣服好了。” 今夕又把她拎起来丢到肩膀上,跳了下来,大踏步的朝着自己的帐篷去了。 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人,当自己是麻袋还是什么?非要这么走才可以吗? 今夕一头扎进自己的箱子里拾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件白色的钻头布衫和一条长到脚踝的裤子给她, “你就穿这个吧,这本来是打算买给弟弟的,但是……用不上了。” 她接过那有古怪的衣服套上,扎上腰带,倒是把她的伤口都遮住了,头发辫起来,看起来倒小了些,也不错。 不过今夕一边点头的同时也一边看到了她的脚踝上的指痕——自己刚才一激动,给她抓下的, “疼不疼?” 他将人丢到床铺上,抓起她的脚来小心的按着。 “其实……不疼。” “怎么会不疼啊?我也真该死,怎么就不知道下手轻一点……” 今夕还在那里自责,她叹了口气, “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的,所以,不疼。” “恩?什么意思?” 今夕觉得今天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够用了,一切都超过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就是这个意思……”她伸手按到了今夕的人中上,就见他受不了的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她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人这么按过我,我没什么感觉的。” 今夕迟疑的抬起手来按了一下她的人中,却并不见她有什么反应,终于相信了。 “……阿满,这个给你。” 今夕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样子古怪的耳环一样的东西来,小心的给她戴到耳朵上,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只要有一天你还戴着这个没有丢下,我今夕就已经会保护你,再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你信我。” 她,还能相信吗? 她不知道,不过,她不愿意让别人为难,摸了摸耳朵上的金属小环,还是点了点头,“我信你,可是我没什么东西给你,所以,我们拉勾好不好?” 看着她深过来的小拇指。今夕觉得很有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说‘十指连心’,大约是勾了手指,就是和心定了契约罢!就这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今夕微笑着勾住了她的手指:“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忽然觉得小拇指像有针扎一样,连着眉心都疼了起来! 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曾经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一瞬间什么东西都远了,声音远了,呼吸远了,连心跳都远了。 恍惚间看到今夕焦急的冲着自己冲了过来,但是却什么也不知道。 天一下就黑了。 这是一个好深的梦,深的连一点颜色都看不到,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卷着她,连呼吸都不能。 有谁在黑暗里,轻轻的说着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心痛得快要窒息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会问我是谁? 我连自己都忘掉了? “……我连自己都忘记了……”她醒来的时候,这个声音还在嘴边没有落下去。 今夕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叫起来,“鼓!鼓你快来啊!阿满醒了!” 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挪了过来,然后就看见胖胖的鼓进入了视线,抓着一碗古怪颜色的药, “快,喝下去就好了。” “这是什么?”不是她声音抖啊,这药是玫瑰红色的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泡泡冒啊!那玩意是不是喝下去就永远“好”了?! “鼓的药可是非常厉害的,别看他这个样子,却是很有一手的,喝了就好了。” 今夕虽然在劝,但是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来心理阴影也很大。 可是她看着鼓期待的眼神,咬咬牙——我咽! “那个,水呢?先给我说!”她拿出视死如归的气概,想将水握在了手里——今夕非常有默契的给了她一个大碗! 她……有些的哀怨的看了今夕一眼,咬牙,端过药来,一仰头,灌了下去! 然后今夕将碗接了去,她转眼就将那个巨大的水碗放到嘴边,几大口将那药影是灌了进去! “怎么样?”今夕急切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 “阿、阿满?!” 该死的,意识又远了,鼓啊,你做的,其实是毒药吧…… “鼓,她没事吧?” 今夕有些担心的看着又晕过去的人。 “她中了苗人的蛊,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鼓很严肃,甚至有些愤怒,“真不知道什么人会把这种害人的东西种在她身上,就等蛊虫成熟了来取,太狠毒了!” “取?”想起她一身的伤痕,今夕的眉头跳了一下。 “这蛊会寄生在心下,想要取出来就要趁着人还活着的时候剖胸而出,这时候的蛊就成了最好的药,可以治疗血毒……罗勒火的人,很精通这种东西,我只是听说,没想到居然能见到有人能活下来!” 原来鼓是苗疆的药师,对这些多少有了解,而喂她吃的药,也是清除蛊毒用的。 “她说她什么也不记得,头发也白了……” “那是蛊毒的缘故,不过……她能活下来就是奇迹,或许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奇迹,她一定就是奇迹! 能活下来,实在太难得了…… ------------ 戏里戏外的故事 虽然鼓说的也不很清楚,但是今夕已经觉得不寒而栗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小女人居然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究竟是为什么?! “今夕,你把那个给她了?”鼓也不是瞎子,这个人耳朵上的东西昨天绝对没有! “……恩,我觉得,她值得。” 今夕沉吟了一下。 “你太心软了,”鼓忍不住摇了摇头,订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你是越来越心软了,自从出来,你已经越来越不像原来的你了。” 他没有回头,“鼓,你觉得原来的我好?” 鼓又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原来快乐,但是今夕,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鼓,你说的太多了。” 今夕依旧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却冷了好多。 鼓知道自己话多了,手放到胸前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帐篷。 今夕的背影一直没有动,很沉默的看着在那里晕睡没有醒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换了,换成珠儿正在照顾自己,而且脸色很臭。 “呵呵……”她干笑两声,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醒来,只是现在继续装睡又已经被人家看到了,只好尴尬的转过了头, “我都知道了,你似乎挺可怜的,不过,我还是讨厌你。”见今夕的脸色很不好,珠儿忍不住就上前问了问。 今夕只是摸摸她的头,说她病得很厉害,别的没有说。 她进来接班,无意中为她拉被子,却看到那惊人的伤口,也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她可怜起来。 不过,可怜归可怜,这个女人依旧是她的情敌! 更何况今夕居然把那个古怪的从来都不摘的耳饰给了她,更是让她觉得这个女人可恶! 但是……她忽然也觉得有些明白为什么了。 今夕是个滥好人,最心软了,所以一定会照顾这个满身都是伤的女人——自己不也是这么被拣回来的吗?所以,看在她这身伤的面子上,她至少先忍受一下这个家伙吧! “呃……漂亮的人脾气都很奇怪吗?”她忍不住嘟囔一句,怎么她碰到的,一个比一个奇怪? “你、你是白痴吗?!”居然还夸她漂亮?!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有毛病的是她的脑袋吧?是脑袋才对吧?! “你是在害羞吗?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接受别人的赞美呢?”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啊啊啊,你这个女人,我不管了!” 珠儿实在受不了了,摔了东西气冲冲的出去了。 但是要怎么说,这个人真的感觉,好像一个大人啊!说的话总是有着让人牙痒的镇定感觉,似乎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麻!这种人最可恶了啊! 她就是拿这种人没辙啊! “这孩子怎么气冲冲的就出去了?” 今夕正转了进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摔帘子走人的珠儿大惑不解。 “可能我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吧……如果说她漂亮也显得很轻浮的话……我觉得都是女人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啊……”她很无辜的看着今夕。 “你也未免太直接了吧?” 今夕有些无语的扶她坐起来。 “呃,难道应该说的委婉一点吗?都是女人也会觉得很轻浮吗?”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呢! “这么直接的说出心理话,简直就是诱惑啊。”他忍不住抓起她花白的头发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比如说,像这样,我要是说,我非常想吻你一下的话……呃,开玩笑的……” 糟糕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东西啊? 比较让他安心的是这个女人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笑了起来,“恩,确实会让人觉得是诱惑呢,我明白了,下次会注意的!” 她……完全是在以为自己在“现身说法”是不是?居然敢笑的这么没心没肺? 还有啊!不是明明告诉你说是诱惑了吗?怎么又说这么直接的话啊?是想诱惑我吗?可恶啊!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珠儿会生气了,这个女人有的时候真是让人牙痒痒的像打她屁股! 众人于是惊奇的发现自己班主居然也一摔帘子出来了! 怎么回事?能那珠儿惹气了容易,但是惹毛班主可是不容易啊! 话说,里面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很毒舌的人啊! 众人探头望望,她也正无辜的看着众人,“怎么了?” 众人一起摇摇头——总之,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女人惹得事。 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成员,负责吹笛子——自然就是今夕那把铜笛子,有的时候也会跑到别地的地方客串一下赚些钱花。 不过她的钱都交给今夕来保管,自己拿上被马虎丢到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大家已经家惯了她漫不经心的性子,甚至她走在平地上摔倒也不奇怪了。 她还是穿着那模样古怪的衣服,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缠着出奇长的腰带,穿着鞋尖微微翘起来的鞋子,身上到处挂满了奇怪的装饰,走路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在响,以马车和帐篷为家,似乎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当成家。 “身体是用来流浪的,嘴巴是用来歌唱的”——这里的人过的很自在,有钱赚的时候喝酒吃肉,没钱的时候抓鱼一烤,也很快活,大家似乎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每天乐呵呵的,她也渐渐跟着开朗起来,甚至说话也被他们感染,带了些微的古怪强调。 偶而,也会想起在留影楼的日子,那个时候,也很快乐,但是却是被关起来的快乐。 有的时候,也会想起来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人,想着要是那个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晕倒也说不一定——他连喝茶的杯子都是玉的。 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快乐,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不是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 现在,能做回到自己,她觉得比什么都好。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找到自己的师傅,而那个师傅是不是也原谅了他。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人生就这么短,没必要恨来恨去的,连歌唱的时间都不够,说什么仇恨的,太浪费时间了。 恩,好在他们的木偶戏还是很受欢迎的,今夕很帅气,也很会说话,每次都会吸引不少人来看,但是他却从来不加场子,有的时候明明能多赚一点,却也急急就走了,说是还有更多好玩的地点要去,不要对流浪一个地方的风景。 “这个天下很大的。”他摸摸她的头发,笑的时候眼睛却很远,不知道有什么情绪藏在里面。 “今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叹了口气,“要是大家的故事都不悲伤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夕摸摸自己的下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说。 “有故事的人才会笑,”她指指今夕的眼睛,“你看,你的故事已经讲完了,所以才笑,那个人……我以前认识的人,还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所以不会笑。” 那张精致的像是画下的眉眼要是笑出来,会是多么的漂亮啊! 虽然他不笑的时候也很漂亮就是了。 “那你的故事呢?”奇怪的说法,但是却有着莫名其妙的说服力,不容反驳。 “我是新的故事。”对于自己没有回忆这一点,她不是很遗憾,“故事是要一点一点的写的,我才写了几个字,未来,还很长呢!” 明明是一个遭受了无比苦楚的人,现在却可以笑的这么天真、充满了希望,今夕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膀, “阿满,我会帮你写一个快乐的故事的!” “我现在就觉得很快乐,做回自己,很快乐。”还好,别人的故事里自己没有停太久,现在出来,也不过给这个故事开了一个有些悲伤的头罢了。 以后快乐起来,自己就还是快乐的,那就好, 珠儿承认完全听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她看着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还是会咬住嘴唇。 这个女人究竟什么地方好?为什么今夕会这么在意她?! 明明自己比她漂亮的多,也早就认识今夕了,为什么他还是拿自己当个小孩子? 舞台上的木偶演绎着帝王将相的风云变化、才子佳人的爱恨情愁,她在一边演奏着乐曲,跟着一起感动悲伤,往往一场下来,她哭的比外面看得人还凶,害得今夕每次下来先得把她哄住才好,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不要演这么悲伤的戏目了! 鼓有些皱眉头:“我说阿满,你不能老是这么大悲大喜的,对你身体不好。” 且就不说她身有蛊毒,就算一个普通人也不能这么情绪激烈变化,有伤五内的。 “就是啊,这些戏目演了好多次的,为什么次次都会哭呢?”琴也忍不住上前,不过是递冷帕子的。 “就是觉得很想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里面的生死离别就会很难过,似乎总觉得心跳也会停下来一样。 为什么会感觉那么难过呢? 胸口就像绞住了一样。 ------------ 提醒自己不要想,其实就是又想了一次 真是虚伪的女人,就会装样子让别人注意她!珠儿气得把自己的裙子都揉皱了,冲到她面前, “别装了,你觉得这样很可怜吗?太可笑了!这不过是戏目、是戏目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你是白痴吗?!” “珠儿!”阿满沉下了脸,“不要胡闹!” “我胡闹?我怎么胡闹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你就对她那么好,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啪!”一记耳光让珠儿呆住,让所有的人也都呆住了。 今夕发火了,那个从来不生气的今夕发火了! “你、你打我……” 珠儿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今夕大吼, “你居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我?!” “珠儿,道歉!”她年纪小,平时任性也就算了,但是不代表她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随意出口伤人! 她也愣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抓住今夕的手,“啊?今夕,你怎么能打珠儿呢?不,没什么,是我自己太容易受影响罢了,没什么的……” “你闭嘴!我可没打算道歉!” 珠儿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今夕居然打自己! 眼见今夕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她赶紧将今夕推到一边,“没什么的,珠儿也不过直白了点,我也需要自己控制一下才好,别这样……” 这么一闹大家也都回过神来,各自将人劝了去,就这么不欢而散。 “今夕,不要生珠儿的气,她说的也没错,是我太冲动了,”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忍不住就想掉眼泪, “鼓也说了,这对身体不好,我以后自己会控制的……” 今夕的眉头一直在跳——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顾忌到她那段失去的记忆。 他始终觉得这个女人会哭成这个样子,怕是出动了深埋起来的记忆里的什么地方,虽然她想不起来,但是本能的,会觉得想哭,因为这样的场面,她根本就亲身经历过! 那一身可怕的伤疤,那一段失落的记忆,他会这么猜测一点也不奇怪吧! 她怕是自己都没有知觉罢了! 每次这么想,就会觉得对这个人的怜惜又多一份,他也不知道,想起来对她好还是不好,但是至少她想不起来的时候,有他好好的保护她,不再受别的苦。 珠儿在嫉妒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觉得珠儿有些不了解。 他对这个人好,不是因为别的感情,只是因为觉得心疼。 她很容易就觉得满足,似乎一点点小事就可以让她开怀,对这个世界毫无怨言。 但是那要经历过怎么样的心碎才会有现在这样近乎绝望的封闭自我啊! 她把这个世界和自己牢牢的分割开,拒绝接受一切,所以才觉得单纯——可是,那不是单纯,是绝望啊! 不敢在期望,不再抱任何希望,才会为一点点的事物觉得欣喜。 那是,怎么样的黑暗啊! 珠儿,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或许,你永远也不要明白最好了…… 总之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夜里的时候,她看着气冲冲背着自己睡觉的珠儿叹了口气,“……我会注意的……我先……” 对面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顿了顿,抱着被子出去了。 月亮躲进了云的影子里,她倒是早就看上了那颗树,几下爬了上去——经过这么些天,她已经锻炼出来爬树的本领了,下次再被丢到树上,相信绝对不会再有问题了。 树杈中间正好窝下个她,一拉被子倒是也不会冷,她透过渐渐苍翠起来的树叶看着不明的天光,忍不住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居然会爬在脚踏上睡觉,真是奇怪,明明很厉害的样子啊! 想着想着,忍不住就感慨起来,摸出笛子来横在唇边,慢慢的吹了起来。 夜很静,连风也是静的。 笛子的声音并没有落下去,而是朝着天空漫溢了去,下面的人倒是听不清楚了,疑心是风声?但是又觉得好悲伤。 “不睡觉?”今夕听到这午夜的笛声,忍不住跳出来,抓着一边的树枝坐上来,看着她无奈的笑了。 “睡不着……”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已经叹气太多次了。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说不上悲伤,而是有些惆怅。 “不知道,随口吹吹的。” “我记下了,反正也没有事,填个词吧?”他很想知道这个人会填出怎么样的词来。 “这个,好难,我不会。”她可没那么大自信。 “……试试,反正只是玩耍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能填出一首不一样的词。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有这样的预感。 今夕接过了笛子,试了几下,就将刚才她吹的调子吹了出来,真是可怕的记忆力。 她沉吟了好一会,慢慢的合了起来, “……灯为谁点 胭脂为谁添;任谁来笑我太疯癫 雨一直下 大风一直刮;谁与我煮酒论天下 万箭齐发 杀气乱如麻;谁忍我乱世中安家 英雄争霸,白骨与黄沙;却只想为你抚琴 从此无牵挂 漫天恩恩怨怨的变化;谁为我泡壶热茶(《三国杀》略微改动,好歌)……” 这里面的无奈是怎么回事?今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硬生生的撑开一样,从来没想到她的词会让自己有一种想哭哭不出来、想说说不出来的憋闷,硬是把一切都埋在了心里的担当,却不被任何人理解,究竟怎么回事?! 阿满,我对你的过去,有着超出寻常的好奇心了。 他实在无法告诉自己,今夕,你不动心,或者,今夕,你不想了解这个人。 她就像一个旋涡,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识,总是会把人拉进她的世界里转动。 可怕的女人! 但是,他却无法不心动,就算这,不是爱情,只是怜惜。 但是今夕,如果只是怜惜的话,为什么你会忍不住,想要吻上这个人? 她被忽然落在额上的亲吻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那张坚毅的面庞,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满,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所以你,不要这么伤心了好不好?” “你难道就不能不伤心吗?”这话,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 是谁的声音,钻进了脑袋里? 她古怪的看了今夕一眼,连话也来不及说一声,就栽进了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一个很深很暗的梦,这里什么都没有,黑暗粘稠的流动着,紧紧裹住她,不能呼吸。 有谁,从远远的地方叹息着,有点什么……感觉很熟悉,那个名字似乎就在嘴边,但是怎么也喊不出来。 “……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 不要想起来什么? “忘记你是谁……”谁在深深的叹息着? 可是,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叫做忘记?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迎接她的又是鼓的一大碗药和一个超级坏消息, “以后这些药每天都要吃三次,不得延误。” “……”面对这么一碗绿呼呼、黏呼呼的汤药,怎么能说这是个坏消息——这简直就是个噩耗啊! “我会监督你的。” 今夕很坚定的将药碗推了过去。 也就是说,没有退路了? 好吧,她也不是害怕的人,端过药来一饮而尽,喝得多了其实也不觉得了,一杯水就喝下去了。 而且也不觉得很难受了,所以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珠儿依旧面色阴沉,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修养了一天以后,他们继续上路,不过在那之前,他们需要补充一些食物,于是鼓就带着她和珠儿去了,顺便也让她们两个散散心。 这里也算热闹,东西也齐全,珠儿很喜欢逛街,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开心的到处看来转去的,完全将另外两个人丢到了一边。 于是采购重任就交给了身兼厨师重任的鼓,她彻底沦为了搬运工,跟在鼓后面。 鼓是很挑剔的,一颗桃子也会很认真的选半天,那劲头,就算是伺候像那个人一样挑剔的主人也绝对没有问题了。 想起那个人,就忍不住想苦笑一下,原来自己已经又想了他一次了。 似乎离得越远,就会越想这个人,想着想着,就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来,自己还是很牵挂这个人的。 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不会觉得很难受了。 时间一长,果然就会淡去的。 恩……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像是刚刚割过的青草一样的辛辣味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胸口有些疼? 她恍然的四下看着,却没发现什么青草地——这里可是城中啊! “怎么了?”鼓见她走神,好奇的在她眼前晃晃。 “没什么……”可能是自己弄错了吧?眼前只有人在走来走去罢了。 “你们两个做什么啊?赶紧走啊!那边还没有看呢!” 珠儿在远远的地方招呼他们。 “来了。”所以,真的是自己弄错吧?她也没再想什么,跟着走了。 ------------ 幸存者 “恩……她是幸存者……”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背后嘟囔着。 对那个味道的反应过于强烈了些,而且额头上的那个痕迹,非常的像那个时候留下的,所以,这个人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 是幸存下来的人。 太让人兴奋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存活,他总算没白转了半天,四年前最好的机会错过去了,让他痛恨自己居然没早了一步,但是现在,比那更好的补偿,已经出现了…… 等他们回到驻地的时候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准备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他们一路走的自在,而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西南边陲重镇——多林达,一路也上也多马车也多,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神秘的青色影子一直跟着他们。 多林达到了这个季节已经相当的热了,而且一直在下雨,找个地方露宿不太现实,于是他们难得找了个客栈住,将所有的东西都存了进去,准备等着天气好一些了再开演。 于是这几天大家都相对清闲,要不是像鼓一样窝在客栈里,就是像珠儿一样冒着雨出去玩了。 她到了雨天就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不想动,鼓说还好她没有什么感觉,否则这会一定会难受死的,现在只是感觉有些酸胀已经不错了。 所以也就不出门了,乖乖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爬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雨。 就算一直下雨,这里的也依旧是绿的浓郁,几乎连雨丝都是绿色的,这样的丰茂可不怎么见,她看着外面的雨打在挂在屋檐下的铜铃上,再慢慢的落下来,这样的感觉也很惬意。 悠闲多了就会想睡觉,睡觉多了就会梦多,那些什么颜色什么声音都没有梦却不怎么让人舒服,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眼下倒是见了青。 今夕很担心,端了安神的药来,却见她正斜靠在窗户边上弹着从店家那里街来的琴,只着了件简单的白色单衣,头发都没有梳起来,窝在颈边,一直光脚放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微宽的袖子口被推到了肘上,有些乱七八糟的没样子,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非常的适合她,似乎…… 她原本就应当是这样的,漫不经心的不羁,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懒散。 恍惚间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人,睿智潇洒,不受拘束,如同……怎么说,如同外面刮过的一缕清风,那般的温柔。 实在太奇怪了,他从来也没想过会见到这个样子的阿满,一时有些看愣住了。 不知道她手下在拨着什么曲子,和她一样漫不经心的,却有着异呼寻常的感染力,似乎很轻易就被她带进了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褪成灰色的回忆,模糊不堪,但是又觉得很熟悉,只能远远的站着看,却根本无法靠近。 谁都知道那里面藏着故事,但是却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故事,看着云淡风清,却似乎壮烈非常。 “……你是,谁?” 他忍不住出口,却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 “恩?”她抬头看见是今夕,笑吟吟的停了下来,看来没有听见今夕说的话,而是冲着他手里的药碗做个鬼脸, “你是大夫吗?每次来手里都是药!” 回来了,这个是他熟悉的阿满。 魔法就这么被自己的一声破除,今夕自己却觉得恍惚,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做了下来,甩甩头,甩去自己刚才怪异的感觉, “你要赶紧好起来也就省了我许多药钱。” “恩恩……”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人催,也不要备下水,端起来一饮而尽,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随口慢慢倒了小半杯茶喝下去,漱去口里的苦味,皱起眉头抱怨着, “我觉得自己现在都成了药了,一身药味。”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她这么半开玩笑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心疼了,这个人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忍不住将人拉过来,轻捏一捏她稍微丰润起来一点的面庞,“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已经胖好多了!”看看她的手,都要起肉窝了! “今夕,你会被我吃穷的。”她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拉拉今夕头巾上挂着的那个古怪宝石。 “能吃穷了也算你本事。” 今夕不置可否的给她一个有些神秘的笑意,心想这个小女人要是知道这个正被她把玩的小东西就值小一千两会是做什么感想。 别看这看起来像是块石头,这可是多哈林特产的孔雀石,能在水里浮起来,指甲那么大小的一块就值好几百两! 不过没人相信他戴着的是真货罢了,所以他也就放心的每天招摇也不担心。 “今夕,养活这么多人是不是很辛苦?我怎么才能帮上忙?”想起这个问题,她很苦恼——自己现在简直就是个累赘,每天要吃好多的药啊!她根本就赚不来那么多啊! “你还是赶紧好起来吧,” 他忍不住叹息,这个人未免太温柔了点,“钱的事情不要你发愁,养活个你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更别说你还赚钱了,就算每天当我的宠物我也养得起。” 想宠她,是很自然的念头,认识她越久,这个念头就越强烈。 只要宠着她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她做。 “好好,那我就努力,以吃穷你为目标。”这个人真是的,说要吃穷他还那么开心。 “我说,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偶而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也非常的可爱呢! “我就是我喽!”她瞪了眼前的人一眼,“还是你也觉得我像是什么你认识的人?” “有人这么说过呢?”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那个“主人”,“阿满,你以前的主人是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一下,“就是一个怪人,不过,很漂亮就是了。” 一个漂亮的怪人?这个形象怎么也在他脑袋里立不起来,也就算了,随便他去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人了。 只是他总觉得,这个人在她心里,还没有成为过去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么一想,都会觉得心里不熟悉,虽然他自认,对这个女人的同情多过别的一切感情就是了。 珠儿在外面逛,发泄似得使劲买东西,似乎这些东西不要钱一样,但是再怎么花钱,心里的愤恨和嫉妒却一丝也不会少。 今夕是喜欢那个女人的吧? 她可不是瞎猜的,因为就算今夕自己不觉得,但其实每次那个女人一出现,他的神情都会变,变得小心翼翼。 她是病人,小心翼翼也没什么,大家对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但是问题是,今夕,你小心翼翼的同时,眼神别那么温柔好不好?还带着点点的疼惜在里面,紧张的手脚都不对劲了,深怕把她碰坏还是怎么的? 至于吗?她身上,是到处都是伤痕,但是都明明已经好了啊!来路不明的,做什么那么就紧张她? 你难道就不知道,紧张一个人过了头,就有可能会……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当年,她也是很紧张今夕的,总觉得他太辛苦,可是时间一长,不是就喜欢上了吗?! 今夕你个木头!人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为什么就你不知道?还对别的女人那么好,还、还打我! 她想到这,牙就痒,最后咬了咬,看看时间也该吃东西了,一扭头进了一家饭庄,将东西丢到一边, “我要雅间!” “哦了,客观这边请!”小二殷勤的将人招呼到二楼一个安静的位置,拉了屏风一隔,麻利的擦桌子倒水, “客观您来点什么?这湖鱼可是新鲜,要不您尝尝?” “你看着吧,我要好的!”她气,心情不好,不想多说话,丢块碎银过去,自己去喝茶。 小二掂掂银子怎么也有个五两,忙不迭的点头:“好勒,客观您请少候。” 候什么候,没见她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吗?推开窗子任雨丝飘进来,却根本灭不了她心头的火气。 有银子在,东西上得自然快,不一会桌子上就摆上了凉拌鱼丝、红烧瓦块鱼、五叶草神鸡、胭脂鹜、时鲜蔬菜合外加一小罐鱼汤,一碗绿稻米饭,饭菜景致,连器具也精致,一桌子色彩夺目不说,还味道极佳。 只可惜吃的人心情不好,再好的味道吃到嘴里也没了味道,只是一味的嚼着,像是一辈子没吃饭一样,幸在人少,大家瞥一眼这个一副饕餮相的俏皮女子,想发点什么感慨也被她的凶悍眼神也瞪了回去,自然没有人多看一眼,乖乖低头吃自己的。 就在她奋力的将眼前饭菜当成是谁的脑袋咬来泄愤的时候,一个青衣男子也被小二带到了二楼,点了两样清淡的菜后,那个人改坐到了正好对着珠儿的那张桌子,推开了窗子。 是个文秀的男子,绾了个书生髻,推开窗子,慢慢的倒下茶,小口的呷着,自然也有一番远山青云的俊秀意味,那人看着一边吃东西还一边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什么的珠儿,觉得有趣,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只是某人同样没心情欣赏,一边努力的吃吃吃,还一边在心里骂着那个木头疙瘩! 书生的东西上来了,那书生还轻声说声谢谢,然后拿过筷子,用自己的帕子擦擦,这才开始慢慢的夹起面条来吃,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像个大姑娘,一根一根的吃,比一些大姑娘还秀气—— 譬如说,这个正在大吃瓦块鱼,连鱼刺都咬碎了咽下去的某大姑娘…… ------------ 哈多林的恶魔 明明人家也没怎么样,只是瞥了她一眼,瞧见她正看自己,冲她友好的笑了笑罢了,她就是脸红,尴尬的咬了一嘴东西是吐不能吐、咽不好咽的,一时就呛住了,连气也喘不上来! 那书生一见不对劲,赶紧过来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她一下就将那口东西全咽了下去,又狼狈的接过书生倒下的水喝下去,这才没有岔了气,等把气喘匀了,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谢, “那个,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没事就好。”那书生轻轻摇头,笑得很是清淡,却看得珠儿有些脸热,忍不住开口挽住书生欲转身的脚步, “你是,大夫么?” “说不上说不上,”那个人停下来,好奇的看看她,“姑娘面色红晕,气血通常,身体健康的很,只是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想事情就好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珠儿脸上的绯红更深了,张张嘴想辩解,又觉得说不清楚,于是咳嗽了一声,有了主意, “其实,我有个朋友病了,我正是想她的事情,所以才会一时心急……真是谢谢公子了。” “姑娘真是热心人,为朋友这么着急。”那书生点了点头,给她一个赞赏的笑意,坐了下来, “在下也粗通岐黄之术,不知道姑娘的朋友什么病症?或许在下能帮上些忙。” “呃……就是有的时候会昏倒,以前也有大夫瞧了,说她身有沉疴,不宜太过激动,不过那个人就是个那性子,一句话两句话也改不了,真是没办法……”她有些心虚的把鼓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想着还是怎么结束这话题比较好。 却不想那人居然很认真的考虑了起来,“虽然未曾诊视不好说什么,但是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体弱气虚造成的,难免……” 那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长串她根本听不懂的话,而且越说越来劲,看来是个医痴。 她对这样的人也无恶感,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反而可爱,于是就不由得心生几分喜欢,于是找个空挡截住他, “公子说得珠儿不懂,不过珠儿看得出来公子精通医术,不知道公子能不能不帮我的朋友诊治?” “原来是珠儿姑娘,”那个赶紧停了下来,却有些为难,“在下也不相瞒,过几日还好,这几日在下还有别的病人需要诊治,不知三日后,姑娘可有时间带你的朋友来?在下一定尽力。” 三天的话他们一定还没走,于是珠儿答应的很爽快。 “在下刘汗青,在前街左拐开个小药铺子,姑娘去那里找我就好。这里有几丸行气活血的药,先与姑娘的朋友吃,不无裨益,三日后姑娘可再带朋友来仔细诊治。” 她拿了那小药瓶子,与那人在寒暄几句,这才有些不舍的走了,出了门就往前街去了,果然找到一个“汗青堂”的药铺,自然就信了他的话,带着东西回了客栈。 回去的时候阿满坐在院子里看着细雨翻书呢,她走过去推推她,“好些了么?” “好多了。”这些天来珠儿一直都不和自己说话,如今主动跑来关心他,还真让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好什么好,脸还是白的像纸一样,”她撇了下嘴,想想三天以后还要拉这个人去,也就松了口气,坐下来, “你也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跟着我们颠来簸去的,我今天路过,讨了些药来,说是行气活血的,你先吃着,过几天我带你去那里看看,听说那里的大夫很厉害的。” 这下她可真的感动了,忙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能叫你破费……” 珠儿沉下了脸:“你瞧不起我?” “不是。”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想到那里去了,赶紧摇头澄清,“多谢珠儿关心,我只是说让你操心了。” “你早点好了我就不操心了。”她哼了一声,丢给她一个白眼,“到时候叫你,你跟我走就是了。” “那就……麻烦珠儿了。”她赶紧道谢,心想这个能和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别说去带她看病了,带她去做什么她都去啊! 珠儿走了,她拔开那个瓶子,里面溢出来一股子甘草和牡丹的味道,有几分像吃的“败火丹”的味道,也没想什么,按照珠儿的话,倒出一粒喝了下去。 夜里来的时候,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大家就做在一起吃了顿饭,没什么精神的回自己屋子里去了——他们可真不习惯这没完没了不停的雨啊,连空气都是湿的,粘稠的带着滞涩感,简直连衣服都黏到了身上,不舒服。 这边其他人早早睡了,珠儿收拾着买来的东西,晚了些才熄灯,而她则是又吃了一回药,这才慢慢睡下。 屋子里,似乎渐渐多了一些药的味道,有些……青草的气息。 而本来正该熟睡的今夕屋子里,却没了人。 只有一只带着古怪箭羽的箭插在他的枕头上! 此时的今夕正在客栈的屋顶上,冷冷的注视着看不透的雨夜,手握在腰里别的弯刀上,紧张的聆听着周围的轻微响动。 他睡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插上的刀就跳了起来,正躲开冲着他脑袋来的箭! 哼,他就知道,不可能老是躲着他们,该碰上的,总是会碰上! 雨后的人也没了动静,似乎也在观察着,等候着最合适的机会下手! 看着雨幕后不明的对手,今夕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害怕了? 暗处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暗器,寻找着最合适的时机,比如——趁着敌人开始害怕的现在! 雨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止,因为被犀利的风声划破了! 今夕依旧在那里颤抖着肩膀,似乎太过害怕,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 成了! 叮当! 什么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将这雨声搅了个粉碎! 今夕依旧站颤抖着。 离他不远的地方,五枚铁梅花正躺在那里! 暗处的人心里一惊! 难道…… “哼哼……哼,呵呵……”颤抖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居然,是在笑! 那哪里是在因为害怕而颤抖!根本就是因为战斗而兴奋! 那漫不经心一扫而光,全身上下都发散着危险的紧张;那嬉笑的表情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意。 淡褐色的眸子已经没了平时的温柔,已经被嗜血的冲动取代! 是,是他们忘记了,这个可是有着“孤狼”之称的今夕?兀睦尔?哈多林,那个反叛之夜倒提长锋,单枪匹马就与三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逃走的恶魔啊! 但凡从那一夜活过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噩梦连连的! 那个夜晚,巨大的圆月如同苍白的剪纸挂在天上,漆黑的大地被熊熊烈炎照亮! 因了那火红的火焰,地上的血更加的鲜红,简直也像在燃烧一样!空气里弥漫着血肉横飞的味道,让人直想呕吐! 以那样可怕的情景为舞台,哈多林的第七王子殿被五千铁骑、五千弓箭手、二万陆羽军重重包围,水泄不通! 只是人多并不能代表什么,所有的人依旧畏惧着正中倒提长锋,于马上狂妄大笑的第七小王子今夕! 是了,那一夜,他也是这么笑的,颤抖着,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渴求鲜血! 火焰映得他的盔甲也像在燃烧! 但是月色又太冰冷,这是怎么样可怕的一个夜晚!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了,他一只手控制了骠悍的宝马,一只手居然稳稳的端平了八十斤的关刀! 就见他嘴角挂着无比张狂的大笑,手一挥,将那关刀伸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似乎正在为关刀加温一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弓箭手一声令下,无数的箭如同蚂蝗一样冲他飞了过来! 哼哼。 在那么的嘈杂的地方,居然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笑声,那么的不屑! 是起风了。 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却依旧可以惊恐的看到,平地上居然卷起了一阵火的龙卷风! 那风在燃烧啊! 那熊熊燃烧的风将他牢牢护了起来,如雨的弓箭简直就是儿戏,被那燃烧的风毫不费力的打了下来,甚至都没有靠近他的身体!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除了战栗,再也没有别的力气了! 是恶魔,这个人是恶魔啊!人怎么能杀得了恶魔呢?! 开始有人后退,一个、两个…… 风停了下来,他将那沉重的关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戳,简直能觉得大地在颤抖! 不行的,怎么、怎么可能肃清这么可怕的反叛者?这让鬼神都为之颤抖的可怕力量,说要肃清…… 他们还不如臣服于恶魔! 只是恶魔并不肯接受别人的臣服,而是挥舞着那依旧燃烧的关刀冲进了队伍中! ------------ 为你而存在 逃、逃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将三万大军喊散了心,开始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明明是要被肃清的人,现在却如同进了羊群的狼,肆无忌惮的寻找着下口的祭祀品! 你以为,“孤狼”这个可怕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那一夜,他们怎么能忘记呢? 即使在他离开多哈林三年,他恶魔的阴影依旧不曾在哈多林的上空消失,人们最害怕的,根本不是现在的部落长,而是这个已经被自己的部落逐出去的第七王子——今夕?兀睦尔?哈多林! 恶魔不是逃走,恶魔是去寻找自己的伙伴,总有一天,恶魔会回来,重新回到哈多林,将这逐他出去的地方,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然后再一口一口的,吞下去,让这里,变成地狱! “恶魔会回来的,当孤狼的影子出现在月光下的地平线上,地狱的火就会烧到哈多林!” 这是哈多林流传最广的歌谣,没人有置疑,没人玩笑,这是真理,牢牢的刻在哈多林人的脑子里,刺进哈多林人的梦里,没有一刻忘记过! 为了不让噩梦成真,哈多林的部落长派了好多的人去刺杀恶魔,只要有一点消息,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追了去,只为了将恶魔抹杀!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是不能杀死恶魔的,恶魔只是暂时藏了起来,恶魔只是在寻找别的恶魔。 恶魔找到恶魔,就会回来,重新统治哈多林! 他们,不过是另外一批来妄图杀了恶魔的人,只不过,他们怎么能因为花钱找到帮手,就天真的以为,恶魔能杀死呢?! 恶魔,就算藏起来,也依旧是恶魔啊! 你看你看,恶魔已经换了弯刀,冲了过来! “呵呵……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恶魔在吟唱着愉悦的歌曲,用双刀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不可反抗! “恶……恶魔……” 将对手的头颅踩在脚下,那种感觉,依旧真实,似乎时间从来没有走,还停在三年前的那一晚! “还不死心啊?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呢……”嘴角挂着最残酷冰冷的笑意,今夕慢慢的用脚碾着那已经开始作响的头,似乎很愉快! “恶魔……还会有人……来杀死你的……”到了最后的关头,死,似乎也不可怕了,总好过,要面对这个恶魔! “是吗?” 啪! 银光一闪。 四分五裂。 爱惜的擦着自己心爱的弯刀——关刀才是他的最爱,不过,太引人注目了,这对弯刀也不错,砍人就像切豆腐——他笑了, “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牙厉害……” 阿满睡的不很安稳,这样的雨夜,太过嘈杂,她向来睡不安稳,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细听,又是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倒了些凉茶喝下去,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些,却见有个人影正从自己门前的走廊上过。 她下意识的打开门,正见今夕的背影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那个人啊,依旧是按照惯例抓着一个酒囊。 真是个爱喝酒的家伙,不过喝得不多就是了,她没见过这个人喝醉的样子。 恩……总觉得他的背影看来有些不一样,似乎不像平时一样展展的,而是有一些驼起来的,感觉很沮丧。 让心不下,她关上自己的门,匆匆追了去。 今夕走得好快,她几乎是用跑的才追上他的脚步,却发现他连伞也没打就径直走到了雨里! “今夕……”她想去找伞,但是又怕那人走的不见了,于是也只好一咬牙,跟着跑进了雨里。 他不一会转了一个弯,进了客栈旁边的林子里。 那里有个不自然的隆起土堆,他正站在那里,打开酒囊喝了大半,将剩下的悉数倒到了那土堆上,那架势,倒像是在祭奠谁一样! 她有些头皮发麻,小声的试探了一声:“……今夕?” “谁?” 她还没等话音落下,脖子就被一只手死死的掐住,力道之大,让她眼前都开始发黑! “今夕……是、是我……” 大脑一片空白的今夕等了一阵子才将这几个支离破碎的字消化掉,松开了手。 她赶紧深呼吸一口气,却还没等全咽下去,那铁一般的手就又掐了上来! 对上的,还有那双冰冷的淡褐色眸子:“……你都看见了?” 空气挤不出来,她只能艰难的摇摇头。 “你究竟是谁?佩纪那个懦夫派来的吗?!”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而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身份更可疑! 佩纪?那是谁?她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觉得眼前眼睛冰冷的今夕很陌生,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却没有让他觉得这个掐着自己脖子的男人可怕,而是觉得…… 这双眼睛,很冷的样子…… 她缓缓的抬起手,想要摸摸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让他暖和一点,想遮住那冰冷的雨,不要让他的下巴再有雨水滚下来。 只是那只手,被狠狠的抓住,能听到骨骼在悲鸣的声音! 她唯一想感慨的,就是幸好自己对疼痛没有什么感觉,要不此刻也不能趁着他两个人都用着的时候,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眼睛。 额头上的温度像是要烫伤他一样,让他整个人都打个激灵,回过神来——天! 他赶紧松手,抓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吼:“你来做什么?!” “今夕……”这个,是她熟悉的今夕。 她笑了,很安心,摸摸他的头:“今夕,这里好冷,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没有家!”他大吼。 他没有家,他以为的那个家,在三年前逼他造反,将他逐了出来,还一直在追杀他,他没有家! “有的!”她吼得更大声,“谁说你没有家!家在那里,那是你的家,家里有需要你的人,有你需要的人!大家都在,谁说你没有家!” 家?那个是家?那个不过是他寂寞的时候临时拼凑起来的游戏! 可是对着这样一双愤怒的眸子,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说这样的话。 “今夕,大家都在,家就在大家在的地方,回去吧,回去吧!” “那里,有没有你在?”他嘴角扬了起来,却一点也不温暖。 “在,我在那个家里。”她觉得古怪。 “阿满,你要是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你还会在那个所谓的家吗?” 今夕几下将那层薄土踢开,让她看清楚了里面的内容—— “呵……”她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里面居然是死人,穿着打扮有些有些像今夕,只是已经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了! “这是……” “我杀的。” 今夕看着她,不住的冷笑。 他等着看这个女人尖叫,然后逃跑。 她要是真的跑,那么她就会成为这个坑里的另一个陪葬——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弯刀上!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害怕他,他就是个恶魔,他就只能是孤狼! 她……她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跪了下去,开始空手挖坑? “你做什么?”他不解,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她很认真的看着满脸错愕的他, “太浅了,今夕,要葬,就深一点,然后,带一坛子酒来,要不,谁都不舒服。” “你说什么……” “今夕,你不想杀他们对吧,要不,你为什么要拿酒来祭他们?今夕,你有不能说的苦衷对不对? 不需要说,今夕,你只要说,我能帮你做什么,就好。”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她无意刺探,只是想帮忙。 今夕觉得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他一把将人拉起来,“你疯了?不怕我杀了你?!” “今夕,我只记得,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下的。”所以,她不怕他,也不怕他杀了她。 欠下的,都是债。 还了,她比较安心。 如果是性命债,这么做也公平。 “……疯子……”今夕看着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人居然是认真的! 他一直以来以为疯了的是自己,现在才发现,至少自己不是最疯的那一个。 “今夕,我的命本来就是拣来的,所以我想,那么这条命就是为了某人活着的,我想,今夕,我活着,是不是就是为了遇见你?” 她活着,就是为了救赎回他已经扭曲的灵魂。 那么,她觉得,这条命很值得的。 今夕,我活着,是不是为了遇见你。 这话就这么,熨平了他已经起皱的心。 别的,他已经不知道,他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这双透彻的眼睛,温柔的,将他的冰冷全部都驱逐! ------------ 孤狼和教主 可能撞上? 而这个时候的燧月教里,冥王也正在发愁——面前摆着两分急件, 一是教主去向的报告和有关那个女人的线索,不管是谁的,都是支离破碎的,那个女人似乎到处都曾经出现过,但是下一个要去什么地方,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几次了,教主心急火燎的扑了过去,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个人究竟有没有一点固定的动向啊?难道是乐意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吗?可以这么任性的跑来跑去吗? 简直就是在流浪啊! 可是他不敢和教主说,害怕教主崩溃掉——他可一直是以她被挟持为借口稳定着教主随时会分裂的情绪的啊! 但是也瞒不了多久了啊!哪个被劫持的会过的这么逍遥? 其实教主也许早就觉察了吧?只不过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是在躲着自己罢了! 哎…… 但是让他头大的还不只这个。 前几日有人联系他们,愿意花一大笔钱买一个人的脑袋,价钱出得让他不忍心拒绝,但是事出蹊跷,他也去派人调查过,原来这个神秘人要买的是哈多林前七王子的脑袋! 啊,其实这些王室什么的纠纷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就是为了位置你死无活罢了,太过出色的非位置继承人自然会被除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不是不能做的生意,只要价钱合适,他们还是接的——毕竟,对手不过是一个连故乡都回不去的落水狗罢了。 只是让他头大的是,这只“落水狗”实在太厉害了点,居然将他派出去的高手给处理了?! “孤狼”、“恶魔”这样的称号,看来不是随口叫叫的,这个人未免太过厉害了! 生意没成,还搭进去三个高手,这生意不划算了起来,而且对方还一直纠缠,要他们处理掉,看来是将他们当成了最后的稻草来救命。 问题是,现在教主把魑魅魍魉都带走了,教中四大高手不在,难不成要他出手吗?说实话,他是智囊,不是杀手啊!他是比不过魑魅魍魉的! 眼下,教主一定是没什么心情管的,怎么办呢…… 冥王开着面前的地图开始头大,为什么事情都会赶到一起来……一起来…… 忽然,他发现了什么,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冲进那一大堆情报里就翻了起来,半盏茶之后,他抓着两叠纸条开始发抖! 这这……怎么也觉得,这个女人出现和消失的地方,和这个第七王子有重合啊?! “来人、来人!”恐怖的预感让他大叫了起来,“把那个家伙叫来,我哟事情要问他!” 她第二天有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上有另外一个人,吓的就要跳起来,却被人家一把按住, “小猫咪,你很精神哦?” 这个有点不爽的口气……她胆战心惊的看着正揽着自己腰的大手,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今、今夕?!”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名了。”他一晚上没睡好,自然心情不好,抓过让他伤神的女人来——那一副巴不得自己消失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啊? “今夕……”感觉对方大有一副要咬人的神态,她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昨天的记忆,怎么有些模糊哩…… “更正一下,这是我的房间,然后……”他邪笑着欺近那只几乎不敢呼吸的小猫咪,将自己的气息吐了上去,低沉沙哑, “你要是敢说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点也不介意重新让你想起来!” “不、不,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一样! 天啊,她昨天一冲动究竟做了什么啊?! “你后悔了?”那是什么让人超级不爽的表情啊!后悔了?后悔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后悔?!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后悔,我答应了的事情,从来就不后悔,人就这一辈子,后悔不过来的……” 恩?其实,自己不是想说这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自动就冒了出来,像是自己身体里有着另外一个人。 不过今夕没有多追究这个,而是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说过不疼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对不对? “你老是说自己不疼不疼的,究竟不疼到什么地步?” “大概……砍我一刀也没有什么感觉吧。”这个她又没有试过,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阿满,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真的不记得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今夕,你很在意吗?”她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另外一个人,总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抹杀。 “别的不在意,只是很在意原先靠近你的男人,我真的想杀人,”他无奈的笑笑,揉揉她的头发,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你,也剩去你吃这么多苦。” “我真的觉得,或许,这就是天命,为了遇见你,我才把自己都忘记了。”她也不知道这话是谁在说的,只是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而她,对此没有不满,没有怨言。 “就算是我,重生了一次。” “小猫,你是凤凰吗?会浴火重生?”这个乐观的人,让他想不疼都难,只想拿最柔软的缎子将她包裹起来,再也不需要为这世间的纷扰痛苦。 她笑笑,没有说话。 眼下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那个人的影子,已经在心里越来越淡了。 大家看着她从今夕的房间里走出来,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大家也没有觉得很惊讶,她对今夕的吸引力,从她出现起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珠儿沉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 燧月教里,冥王正根据那个人的叙述将那个什么王子的行动路线一点点的画在地图上,然后将那个女人的出现地点也画上去,然后惊讶的发现这两条路线居然惊人的一致! 根本就是,在一起啊,这两个人! 喂,不可能的吧!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刚和教主分开,就转身和一个前王子混到一起去了?! 她究竟卷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里去了?! “你说,你们那个要杀的人,现在是做什么的?”他们接手这个的时候,只是知道地点而已,至于这个人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躲藏,根本就没想过——谁会知道那个人那么厉害! “不……不会说的。”那个买命人哼了一声。 “来人,继续打,到他说出来为止!” 是啊,这个买命的人并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而且威逼利诱都不说,那他为了自己的教主也只好逼供了。 毕竟,教内的事情大过一切,反正他们也是邪教不是吗?背信弃义什么的,就算不做也没有人信啊! 燧月教的刑堂可是堪比十八层地狱,别以为抱着一死了之的心情进来就可以没事,要抱着生不如死的觉悟才可以! 一声声惨叫被冥王丢到脑后,开始不停的猜想可能的身份是什么。 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又没抓住! 她消失的地方,那个王子出现的地方,一定有什么共同点……点…… 木偶剧团! 与此同时,属下也前来报告,那人忍不住吐出来的真相,正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木偶剧团! 天!也就是说,那一天,这个女人就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吗?! 对了,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把那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她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木偶剧团出城了? 或者说,那个王子为了躲避另外一次追杀而闪人了。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老是找不到她、无法预测她下一个会出现的地方,都是因为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要杀那个王子吗?! “杀掉杀掉!都是因为你老子走了多少冤枉路!”一想到这一点,冥王吐血的心情都有了! 都是这帮混账害得! 但是…… 头大的事情还在后面吧? 他不能不说,这个女人有着奇特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比如说,他们教主就是个例子。 往最好处想,她目前的样子不会让第一次见的人产生什么影响,最好那个据说眼高于顶的王子不会注意到她,而她也不过是跟着这个剧团走罢了。 但是,他怎么可觉得可能性不高啊! 一个剧团能有几个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不被她吸引,似乎是不能发生的事情! 天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又一个无法逃脱她引力的人…… 一个能将燧月教排名进前十给杀了的前王子…… 孤狼撞上教主…… 一定很热闹! ------------ 模仿指环王,王者归来 只是,他完全不想在那里看热闹! 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教主,说您要找的人就在离你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可能正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 可是,要是隐瞒下来的话…… 冥王打了个哆嗦,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孤狼”还是“恶魔”的,因为他们教主才是他最怕的“大魔头”啊! 于是夜里的时候,栖凤鸣接到了冥王传来的消息,几乎把眼睛瞪出来——她原来就在离自己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冥王的消息里有什么让他觉得不安的消息,什么叫“可能不便”?!难道说她出事了吗?! 这叫他怎么还能等得下去?! 于是连休息下来还没过半盏茶时间的栖凤鸣翻身上马,再次朝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师傅……你要,好好的啊! 早晨今夕有事带着鼓出去了,其他人也因了这没完没了的雨没了精神,各自窝在房间里不想动。 珠儿则是早早来敲她的门,“阿满你在不在?” “在。”她赶紧来开门,正见珠儿不耐烦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做,我带你去那个大夫那里看看吧。” “现在?”未免有些突然了吧? “不想去就算了。” 珠儿转身就走,要不是因为答应了刘汗青,她才不想和这个女人说一个字! “我去我去,稍微等一下哦。”她赶紧去胡乱换了件衣服来,跟着珠儿离开了客栈。 珠儿只是在前面走,也不理她,她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的跟着走,一直到停下来,她才发现满前是一个不大的药铺,上面书着三个字——汗青堂。 “请问刘汗青公子在么?” 珠儿的话还没落,就见帘子一挑,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却正是那天看到的刘汗青, “哦,这不是珠儿姑娘吗?” 看这打扮,“刘公子是要出去吗?” 刘汗青笑笑:“一会再走不迟,珠儿姑娘这次来,是把你那位朋友带来了吗?” “正是我的这位朋友,”她亲热的挽起阿满的手,“今日带了来。” “这里人多,二位姑娘里面请。” 刘汗青冲不在状况里的阿满点点头,掀开了帘子,自己先迈了进去。 总觉得,这里黑得有些可怕,为什么一个药铺会让她觉得想拔脚就跑呢?! 不过,这是珠儿的好意,她不能跑。 于是,她也冲着刘汗青点点头,跟着珠儿迈进了里院。 里院晾晒着许多不认识的草药,不很大,稍微几步就走进了诊厅。 刘汗青已经摆出了不少东西,她都不太认识,但是这熟悉的草药味道却微微让人安心,也就按着刘汗青的手势,坐到了他的对面。 刘汗青小心的按到她的脉上许久,点了点头,“姑娘,在下有些问题要问,希望姑娘不要隐瞒。” “大夫请讲。”这个人真的是大夫吧?语气很专业啊。 “姑娘身上是否有伤?” 刘汗青一语即出,却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沉默了一会,她轻轻点头,“好厉害。”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眼神很奇怪,明明笑得很温和,却像是要把自己吃下去一样?! 珠儿也感觉到了刘汗青的异样,却没想别的,心里直骂这只狐狸精,又开始乱迷人了! 为什么个个人都逃脱不了她的魔掌?! 刘汗青眼里全然没了这个将人带进来的珠儿,这会拍手叫人送来一杯青草茶,“姑娘先讲这个喝了,一会就诊。” “这……”她迟疑了——这个味道,她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眼巴巴的将人带来的她却到现在成了空气一般,连杯茶都没有人给,珠儿火起,一把将那茶盏丢到一边,抓起阿满的手, “不看了,时间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刘汗青慢悠悠的站起来,手一挥,立刻就有人上来,将门关了起来! “怕是现在还不能让你们回去呢!” “你、你要做什么?” 珠儿觉得不妙,大叫起来。 “其实,你很想这个女人消失的吧?” 到忽然笑了,却不在儒雅,而是邪恶! “你、你说什么?!” 珠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摇头。 “别躲了,要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带着人到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这里来?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过!珠儿无法否认,她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的兴趣远远不如对没见过面的阿满的,所以就起了疑心。 但是,却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盘旋——如果阿满离开了,今夕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她也不管那究竟是什么药,就管给她喝就是了,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关她的事情。 她恨眼前的女人,恨到想让她永远消失! 刘汗青笑眯眯的看着她,将她心里最阴暗的角落看个清楚,了然的笑了,“所以,我来替你完成这个愿望,你只要当成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珠儿?”她惊恐的看着这两个人,却发现力气正从身上抽走,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要听不到了! 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 珠儿看着正渐渐软下来的阿满,心绪复杂,她想起来这个人很认真的赞扬过自己很漂亮,也想起来今夕有多喜欢这个女人。种种交织在一起,让她已经没了主意。 怎么办?她是讨厌这个女人,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对,毕竟要是她真的死了,自己又怎么能安心去幸福呢?! 她咬咬牙:“不行,我要带她走,我要,光明正大的……唔!” “珠儿!” 她惊恐的看着那个笑眯眯的人伸手就将一柄匕首刺进了珠儿的身上,还狠狠的搅了几下! “你……”珠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汗青,怎么也想不到等着自己的,会是这样的下场! “叛徒不就是应该有这样的下场吗?你在惊讶什么?” 刘汗青轻松的将匕首抽出来,玩味的看着上满的血迹, “不管怎么说,我也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很发愁怎么回去解释吧?这下就不用解释了……” 她想喊,但是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珠儿的血流了一地! 刘汗青上前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笑得很是得意:“我之前一直很生气错过最好的时机,但是我现在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了。” 能养蛊,能在蛊“破茧而出”以后还活下来,她的血肉本身就会成为最好的药! 这可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让他得到克蛊克毒最上等的药! 刘汗青将人抱起来,一拍手,自然有人就来处理已经晕死的珠儿,而他则抱着压进了一道暗门。 地上的血水被冲洗干净,这里再也没了痕迹。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夕带着鼓正和内线在接头,说书的地方人挤人,站在一起即使小声说话也不会被人听到。 很奇怪吗?难道他只能乖乖的让人追杀吗?他也有自己的内线,也自然会有人将哈多林的动向报告给他,要不你以为他为什么能这么多次都跑掉! “……燧月教?” 今夕也算是在江湖上跑来跑去的人,对这个名字自然也不陌生,不过,他也并不害怕,因为那所谓的“高手”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哦,我很想知道我的命有多值钱?” “三千两黄金。”带着脑子的人表面没有看他,但是语气却是毕恭毕敬——毕竟,他曾经是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即使现在也是。 他不过是个忠心的追随者——孤狼的强悍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恩,真是下本钱啊,他要是肯给我,我亲自到他面前也好啊!可惜一文也拿不到。” 今夕笑笑,没想到他那个大哥都过去三年了,依旧这么顾忌他啊! 原先觉得麻烦,说他没有那个意思要争那个位置怕是没人信的,但是他还真没那个意思。 可是现在,他有了只为他存在的人,为了这个人,他也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这样颠沛流利老是被追杀的日子是不是该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让那个人跟着自己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了,她完全值得更好的生活! “陛下?”此话一出,那人和鼓都震了一下。 今夕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暗示! “恩,我也想带个人回去看看呢……”他笑了,依旧温和,但是眼神里却是不可一世界的霸道,将这个世界拖进水深火热,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开心的游戏! 可怕?是热血沸腾吧? 王者归来,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是的……陛下,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三年,三年中他们依旧没有放弃过希望,哈多林不应该有别的统治者! “恩,过几天见见面吧……”不过现下,算算时间,只为他的存在应该要醒来了,他想回去看看了。 ------------ 不是可能 是真的撞上 奇怪了,离开不一会,怎么就会有牵肠挂肚的感觉?以前也不是没有女人,怎么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 鼓颇有深意的看了接头人一眼,至少他也没想到一个女人会对今夕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不管怎么说,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没错。 今夕走的很急,生怕回去晚了。鼓在后面追的比较辛苦,后来干脆看不见今夕的影子,也就放弃了追人,慢慢的走回去好了,他又不着急回去! 对了,话说回来,阿满的药也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抓些来了。 他四下看看,正看见一间要关门的药铺,赶了过去,“要关了吗?我想配些药啊。” “客人,我们要关门了,不好意思,右转门前就有一家。”掌柜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正到做生意的大好时机却要关门,怎么也让人生疑,而且更让人生疑的,是这家若有似无的味道—— 这个药是为了治蛊的药引,怎么会有药铺弄这些东西? 而且,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的腥味…… 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谢离开,转到了另外一边,但是人却悄悄的来到了后巷,一个翻身,灵巧的跳上了墙头——别看鼓身形臃肿,毕竟他也是练过的,这点程度还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今夕满怀期待的回去,却发现床上没有那个小家伙,他奇怪的找了一圈,发现珠儿也不在,不好的预感一直在叫——珠儿,你要敢对阿满做什么,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而另外一面,一白四黑的马队正纵马进了城——栖凤鸣一夜没睡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冥王指定的地方,找进了这个客栈! 师傅会在这里吗?他忐忑不安的抓过掌柜的问话,在美色、害怕和大锭银子的诱惑下,掌柜的确定了, “有的,有个木偶剧团住这里,里面确实有个白头发的女人,很会吹笛子,是一把铜笛子……” 真的是师傅……他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滑到地上去! 而发现找不到鼓的今夕也正来掌柜的这里询问消息,不经意居然发现有人在找她,当下就警觉起来, “你找阿满做什么?” 栖凤鸣看着眼前这个赫色眼睛麦金色头发、挺拔俊郎的异族男子,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这个人的眼神太霸道,那样子,简直就是在说“离我的人远一点”! 虽然很想怀疑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弄错了,但是这个名字,正是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就是绑架犯?! 他什么也没说,一把抽出了无锋剑,冲着这个家伙就刺了来! 今夕虽然不知道这个带着面具的家伙是阿满的什么人,但是他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为她而来的! 这样的人,看来就很扎眼! 居然还敢先动手? 空气中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两把弯刀毫不吃力的将一把暗色的剑挡了下来! 不是一般对手! 两个人在同时各自跳开一步,下一瞬间就又各提兵器战到了一处! 大厅里的人都惊呆了,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尖叫逃命! 这是什么怪物级别的大战啊?!被剑风扫到的地方都会泛霜,而被刀风刮到的地方,立刻就寸深的口子啊! 两个男人一开始还是很有高手架势的你来我往,飞快的出手,到了后来,分别给划到刮到的,也渐渐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 阿满一柄弯刀隔开了冲着自己心口过来的无锋剑,反手就是一刀,正将栖凤鸣的面具给辟成两半! “切……”就差一点点了! 面具掉到地上成了碎片,栖凤鸣的脸也露了出来,没白让掌柜的流了半天口水,果然是倾国倾城! 只可惜这让人惊艳的容貌并没有对今夕造成什么影响——美丽的人他见多了,现在更是知道,美丽的容貌是没有说服力的东西! “我当是什么丑八怪,却不想是个娘们样的人!” 居然敢拿点他最恨的点,小子你死定了! 栖凤鸣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蛮子!” 居然敢看不起他?你这个娘们完蛋了! 轻敌见面连说标点都多余,两个人更是相看两相厌,继续动手! ------------ 番外 纯洁的前50 于是,小言其实是个100问的狂热爱好者,现在就再来一个100问的大采访,不过目前是小徒弟和师傅的,至于新人的,等再发展一段时间再说。 今天采访是又小言来做,亲友团请来的是拥有妙手摘星、黑金楼主人、睿成王的伟大头衔的最知情人——乐成俞;呼声最高的男配角、前槐香山主人、正太——易晓;少言寡语的暧昧大师兄——严务尊;还有好孩子——带月。 (嘉宾一出场,现场就开始火光四溅,新欢旧爱、不,新仇旧恨“喜”相逢,要不是师傅一个眼神压住小徒弟,就真打起来了——) 小言擦把冷汗,总算在师傅大人的面子下可以开始了, 1请问您的名字? 任百里——以下简称师傅。 栖凤鸣——以下简称小徒弟(不满,为什么要加个小?!)。 小言就简称作者了…… 2 年龄是? 师傅:(无辜的看向作者)你没有写…… 作者:(翻书)真没写…… 小徒弟:只知道比师傅小五到八岁的样子。 众人:…… 3 性别是? 师傅:女 小徒弟:男 作者:太简洁了。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师傅:爱操心 小徒弟:漠不关心 5对方的性格? 师傅:有点自闭 小徒弟:(咬牙切齿)沾花惹草! 作者:这不叫性格……积怨这么深么? 6两人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师傅:恩,东陵案后五年,在景风堂总堂。 小徒弟:师傅说的是。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师傅:终于能收个可爱的女孩做徒弟了,可惜……不过很惊艳 小徒弟:像见到晴天里的太阳,那么惊艳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师傅:……(迟疑了一下)开始是因为漂亮 小徒弟:温柔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师傅:(自豪)我的得意门徒怎么会惹人讨厌?不可能拉! 小徒弟:(咬牙切齿)沾花惹草! 作者:好眼熟……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师傅:(沉默了一会)算不上很好…… 小徒弟:(无锋剑出)想找死么!问这种问题! 亲友团:你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逃避是不会起作用的!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师傅:凤鸣 小徒弟:师傅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师傅:还真没想过,就这样也不错,叫了十二年,已经太习惯了。 小徒弟:很喜欢她这么叫我,因为这是她给我的名字。 13如果以动物来作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师傅:大型犬,不过没怎么被驯服的样子…… 亲友团:是啊,反咬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 (现场突然开始变冷!) 师傅:凤鸣? 小徒弟:(冷气退去)是……师傅像……有点像蚌,一点口风也不肯透露!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师傅:(开始数)似乎什么都有了,对了,他一直对《长风剑法》有兴趣,要不去找找? 小徒弟:手铐、脚镣、绳索,把她绑我身上,这样师傅就再也不能离开 15那么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师傅:没什么想要的 小徒弟:师傅不会再丢下我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师傅:说不上不满,只是觉得有的时候有些偏执,不肯好好听人解释 小徒弟:你有给我解释过吗? 师傅:(语塞)有的事情不能说啊…… 小徒弟:这就是我不满的地方 17您的毛病是? 师傅:心里事太多?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小徒弟:太不成熟,什么也做不了,不能让师傅放心的依赖我 亲友团:你未免太客气了…… 作者:好吧,看来大家对此也积冤很深 18对方的毛病是? 师傅:影响安定团结就不要说了吧?还是作者你不想完成采访了? (现场气氛再次紧张、剑拔弩张) 作者:下一题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会令您不快? 师傅:每个人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 作者:好成熟的想法啊 小徒弟:(咬牙切齿)沾花惹草! 作者:这句真的很眼熟啊……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师傅:(无辜的)沾花惹草?我觉得那是朋友交道 小徒弟:有什么朋友交道会交道到床上去! 师傅:…… 作者:……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师傅:什么程度都有了 小徒弟:(阴沉)师傅是我一个人的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师傅:这个,每天都在一起,说什么约会的不现实啊!怎么区分? 小徒弟:那就是每天都在约会。 23.当时的气氛怎么样? 师傅:没什么气氛,十二年了都那个样子 小徒弟:过日子的气氛 亲友团:不要模糊概念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师傅:(脸红)就、就那个程度 小徒弟:什么程度都有了 作者:一开始就那么不纯洁了?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师傅:……景风堂? 小徒弟:只要有师傅在就好了,地点什么的没意义 作者:为什么让人觉得想扁他呢? 亲友团:一个人甜蜜个什么劲啊!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师傅:赶回来,买他最喜欢的东西,陪他一整天。 小徒弟: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生日,但是只要她做,就做她喜欢的菜。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师傅:我 小徒弟:(懊悔)师傅先的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师傅:只要有那个可能,就生生世世都守着他 小徒弟:只要有那个可能,就生生世世绑着她 作者:怨气好重……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师傅:爱……另外一种形式的爱 小徒弟:(阴沉的抓着她的下巴)任百里,我可没把你只当师傅,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师傅:说什么我都没辙 小徒弟:她什么都不说我才没辙!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师傅:(苦笑)他的心都不知道有没有放在我心上过,还说什么变心? 小徒弟:(咬牙切齿)她到处沾花惹草,我能怎么做? 作者:你们两个怎么感觉不同步啊? 亲友团:不都是你写成这个样子的吗!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师傅:心不在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一个师傅有什么权利去不原谅 小徒弟:(吼)你有你有!全天下就只有你有这么权利!你在外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男的 女的纠缠不清,你就没想过我怎么想吗?! 师傅:(呆)可是,你不是说,我只是你…… 小徒弟:我那个时候傻了,你就不管了?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傅!把人家的心都搅乱了,然后就一甩手不管了!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 作者:你、你注意一下措辞,简直像个弃妇啊……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您会怎么办? 师傅:迟到?不可能的,每天在一起待着的 小徒弟:哼,半个时辰算什么,两年我都忍了!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师傅:恩,都很喜欢,不过……果然还是脸吧! 小徒弟:什么地点都喜欢,包括那些伤口都很漂亮,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漂亮 亲友团:就是啊…… (现场:杀机四起!)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师傅:漂亮了,也就没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亲友团:(幸灾乐祸)这就是传说中的审美疲劳?快两个七年了,怎么也该痒了 小徒弟:(一掌过去,冷风静音,心情愉悦)叫我名字的时候,说喜欢我的时候,简直想把人吞下去!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师傅:爬我脚边睡觉的时候,拉着我衣服要我不走的时候,从小到大都一样 小徒弟:说喜欢我的时候,冲我笑的时候,摸我头的时候,和我拉勾的时候……实在太多了 作者:小心心率不齐 37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师傅:(言左右而顾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说…… 小徒弟:我把什么都明明白白的让你看,你却什么都瞒着我,我倒是不知道我擅不擅长,这个女人,那是专家!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师傅:能保护重要的人时候 小徒弟:能在她身边的时候 39曾经吵架么? 师傅:有过 小徒弟:有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师傅:不想说 小徒弟:因为你没有那个道理,就知道欺负我! 作者:(翻书)可是看起来,把你师傅折磨的最悲惨的就是你啊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师傅:……不知道 小徒弟:(一把把人按在怀里)要,绝对不要分开!不过下一世,师傅,我们不要走这么多弯路了好不好? 师傅:(叹息)你说好就好。 43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师傅:他任性的时候,拉着我不让我离开 小徒弟:她纵着我的时候……十二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师傅: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应该改一下 作者:改成什么 师傅:什么时候会觉得他爱我了 作者:什么时候 师傅:(苦笑)……不很确定 小徒弟:(阴骘)原来师傅不觉得,那么,我去为你把那个害你家破人亡的祸首杀了,这个 够不够? 师傅:(吓一跳)不用了,我感觉的很清楚! 小徒弟:就是这个时候,我有她不爱我的感觉 亲友团:(各种表情复杂) 45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师傅:纵他,宠他 小徒弟:试探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师傅:兰花吧,冷清清的 小徒弟:只是我一个人的花,随便什么都好,不过师傅的出身,怎么说也是牡丹合适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师傅:……很多 小徒弟:没有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师傅:我是他师傅 小徒弟:我是她徒弟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 师傅:除了个别的人以外,没什么知道,算是秘密吧 小徒弟:我会立刻让这个秘密扬名天下的,免得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跑出来!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师傅:(沉吟)有的时候,未必爱情会比亲情和恩情更长久 小徒弟:是的,有的时候,执念才能永久 作者:阴沉的两人组 ------------ 番外 还算纯洁的后50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情敌见面,杀! 魑魅魍魉在一边看的有些着急,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居然能和教主打成平手哦! 这种小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们想上前,但是给栖凤鸣一眼制止——这是他和这个家伙之间的战斗,没必要要别的人插手! 自己的人,只能自己去抢! 再又一次短兵相接以后,两个人各自跳开,不动声色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对手—— 一个江湖名门出身。从小被悉心指点,熟悉‘古武剑诀’;一个出身高贵,自小就拜将军为师,数量各种兵法,两个各有所长的人碰到一起,自然不是一招二式就可以分出胜负的。 虽然今夕不像栖凤鸣那样熟悉拳法,但是他却熟练各种兵器的实战应用,出招各自有各自的长短,两个人也各自有受伤,都集中在脖子附近,看来两个人都打算下狠手! 魑魅魍魉在一边看得惊心,而看热闹来的人早就被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吓得躲去一边了! 深深的呼吸一下,两个人又冲到了一起! 刀光溅处,只见得无锋剑离今夕的喉咙不到一分,而那以刀柄架住他的剑的弯刀也正指他的心脏! “你放手吧,别人看到你们会以为是磨镜的!” 今夕冷哼一声,却无法掩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这个人看着瘦瘦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才要放,你不合适她!”这个蛮子居然能抵挡自己的一剑,也算了不得了!只是不亏是蛮子,力气够大!他都用上十分的力气了,才挡住这弯刀!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你了解她什么?”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今夕知道,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嘴! “天下还会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笑话!” 说什么奇怪的话,以为你是谁啊?! 两个人各自发力,将对方挣开,转眼却又缠斗在一起,速度之快,让人压根看不清楚,只见他们周围刀光剑影,一片杀伐之声,却看不清楚是怎么出手的! 我自然了解她!她是为我存在的人,我的女人!” 虽然隐约猜到这个人和她的关系,但是真的听起来,却依旧让他眼睛泛红光! 刀上……居然起了霜?! 今夕惊讶的看着泛着白色的弯刀愣了一下,看看对面人的眼色,明白了, “你就是她的那个什么主人?拣她回去的人?” “她是我的!”这个人,不能留! 今夕很平静的将弯刀丢到一边,从背后拆出一个袋子来,坚韧的老牛皮袋一直缠在他的腰背上,不过被衣服挡住了,看不出来。 就见他随手将呆子望空中一抛,就见什么长长短短的东西掉了下来! 他连头也不抬,手动得奇快,将那些东西就着空中开始连接,只听得一片机巧弹簧扣合之声! 栖凤鸣不是趁人之危之人,他要让这个狂妄的家伙死的心腹口服! 不过,他也将一直缠着手腕的护具解了下来,戴上了魑护法丢过来的特制手护! 他这边将手护戴好,那边今夕的工作也已经完成,面前转眼出现了一把关刀! “错了,”今夕将手中的关刀一挥,平地卷起一阵风来! “她是我的人,今生,只为我存在的人,不管你是她以前的什么人,都是过去了,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你若是不肯放手,我只好不客气了!” 关刀被重重一横,直指他的鼻子! 栖凤鸣滑顺的长发被关刀卷起的风吹动,恍然间却见嘴角挂着浅笑,如同仙人下凡! 只是这个仙人的眼睛却背叛着优雅的嘴角,泛着血色的杀戮! “错的是你,她不是今生今世,而是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人!就算她会恨我也好,她只能留在我身边!” 手一挥,衣袂翻飞处,却冰霜泛起! “是吗?她说,今生是为了我存在的,我又怎么好叫她失望!”不管怎么告诉自己,那是她的过去,却依旧觉得胸口要爆炸一样! 阿满,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我不管你的过去,你既然敢承诺,就不要害怕我一辈子不让你离开! “可惜,她早之前就已经说好,守我生生世世!” 她已经忘记自己了,才会答应另外一个人!可是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管她想不想得起来,她是和自己拉过勾的,绝对不能食言! “这么说,只好……请你去死了!” 鼓从墙头一翻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让他打哆嗦的味道——这是苗药,是种蛊的药引子! 阿满——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幸存下来的人,毕竟,她现在是万金难求的药啊! 果然是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了吗? 不需要亲眼看见什么,鼓笃定阿满已经遇到了麻烦! 只是这样却怎么看都是个平常的院子,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是,血的味道! 只是被水冲洗一下,又怎么瞒得过鼓的鼻子! 难道说阿满已经……不行,冷静一下,现在对方一定是已经了解了阿满的价值才会下手的,而她现在活着绝对比死了更有用处! 可是……那需要的,也不是她的血啊! 之前自己一直给她吃去蛊毒的药,所以她的药性已经削减了一部分…… 她的心脏! 完了…… 有谁在抱着她,朝着什么冷冷的地方走去啊?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来回晃,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也一片模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画面在自己眼前来回闪。 有人在靠近自己。 好多的水,好多好多的水。 白色的影子,嘴角有什么在黑暗的水底闪亮。 好可怕! 忽然就觉得,身体像是在火中燃烧起来! 全身上都有在叫嚣,似乎有什么试图冲破皮肤出来! 好热! 刘汗青稍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她对这药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虽然这里并不安全,但是却只能先给她平息下来这股来自身体最本能的抗拒,还好这里有冰窖。 被迫先转移到冰窖,将人整个丢到冰块上,才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湿偷了,整个人和水捞出来的一样! 刘汗青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毕竟他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幸存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只能先把上她的脉,这才发现她哪里还有什么脉象可言,心跳的像要爆炸一样! 要是想制药还是新鲜的血最好,一但死了,血就失了气,那么也就不之前了! 看来……眼下只能先下手了! 刘汗青掏出一把特制的尖细匕首,用小瓶子里的药水洗洗的擦了一遍,然后抬手撕开了她的衣服—— 呵!刘汗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能预想见她身上会有多可怕的伤口,但是真的见到,还是太惊人了! 全身上下已经褪的没有血色,却偏偏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鼓了起来,扭曲的血管几乎都能看见血液在疯狂的流动! 心脏那是在跳吗?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鼓动?!简直感觉就要挣脱皮肤跳出胸膛了啊! 等他回过神来,欣喜若狂! 这是真正的幸存者!只要现在能见她的血收集起来,那无疑是最上等的药材啊! 刘汗青握住了那把精细的匕首,在她胸口那个拳头大的伤口上笔画了一下,思考着应该怎么下手,却忽然惊奇的发现,这个大小有些像…… 他迟疑的握起了拳头,做出要捏出什么的姿势将五指并拢—— 天!难道说这蛊竟是硬生生的用手去出来的吗?把手伸进去?从心脏里捏出来?! 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就到了,要坚持住,你要坚持住…… 集市上的人有些惊疑的看着那个扶着墙一点一点蹭过来的红衣女子,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上,衣服上有可疑的深色水渍氤开了一大片,就连手上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干枯了的痕迹! 她没有死,她被丢到一片林子里,但是那些匆忙着离开的人却没有认真确认一下她死了没有,只是将她丢到一个草草挖下的坑里,洒了些土就跑了。 她一口气喘或来的时候,手胡乱一伸就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土拨到一边去,胡乱爬了起来,却不想这么一折腾,伤口又开始流血!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这个笨蛋不能让阿满就这么去送死! 她要回去,她要找到今夕,告诉今夕去救救阿满! 真是支撑了这样的念头,她一路从那个小林子里晃了回来,她才不去管自己流了多少血,也不管是不是要死了,她唯一想的,就是她虽然恨阿满,但是却绝对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 不要死,你要坚持到,再等等,自等等,我就回去了…… 已经可以看到客栈的大门了…… ------------ 杀,杀不死…… 此时的汗青堂外却响起一嗓子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好了,走水了!” 这声音一出,街坊邻居全被惊动,人们端了水盆、勾挠,搬着梯子冲了过来,却发现烟是从院子里冒出来的! 众人赶紧爬上梯子去查看情况,却惊恐的发现院子正中间有好大一滩血! “杀、杀人了!” “啊!啊!快报官,杀人了啊!” 刘汗青的手下见势不妙,自己先从侧门溜走了。 鼓趁了这个时机,将手里的火褶子收了起来,趁着众人杂乱无章的乱叫的时候,钻进了后屋里! 一定会在这里有什么暗道的! 只是,会在什么地方? 鼓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爬在地上,仔细的闻着那淡淡的青草气息,终于在一块地砖下清淡了起来。 这下面有暗道! 鼓摸着周围的砖块,终于有一块在被他胡乱敲了几下之后陷了下去! 咯啦一声,那块青砖滑了开来,露出一段石阶来! 就是这里! 鼓也不敢怠慢,点了火把,小心的迈了下去。 青砖又合了起来,地面上连点痕迹都没有。 除了一条金色的布条。 风呼呼的就从平地卷了起来,即使是魑魅魍魉都觉得一种异常的气息逼得人呼吸不畅! 这个,不是一般的关刀能发挥出的力量,这把刀,总让人觉得有着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似乎能听见刀在动的时候,有一股怨念在背后哭号! 这刀究竟斩了多少人了?!已经成了妖刀了吧?! 太可怕了! 怎么看那个人也不过是个比教主稍微壮实的人,怎么能将这八十斤的关刀用的和自己的手一样?! 这是什么鬼神一样的力量! 这关刀所到之处,无不是四分五裂!就连墙都被强行又开了个窗户! 栖凤鸣轻功不俗,如同一个白色的鬼影在今夕周围飘来飘去,手抓着屋梁处,皆是白霜泛起,他用力一扣,一大段的屋梁就这么被扣了下来! 那落下的屋梁正是冲了今夕的头去的,可是还没等靠近就被砍成了木头片,根本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但是栖凤鸣却一直都在不断的重复这个的动作,让魑魅魍魉都搞晕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倒是会躲!“老是这么打不着,今夕难免心下着急,手下的速度竟又快了几分! 怎么可能?难道这个人没有极限吗? 栖凤鸣全然不理会他,只是抬手又丢下一大块横梁! “够了!”今夕已经不耐烦,关刀一挥,冲着自己头顶上的栖凤鸣就去了! “哼……”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就见他脚下一蹬,整个人从敞开的窗户就飘了出去! 不好!魑魅魍魉这才明白过了栖凤鸣的意图,暗叫一声,从另外一扇窗户鱼贯而出! 他们才在街对面站稳,就听见轰隆一声,那个客栈居然塌了! “光会砍又能怎么样?” 原来栖凤鸣知道,他是近身才有优势,毕竟他长于的剑法对上关刀,无疑是以卵击石,于是就转换了策略,有意的将客栈的支柱给拆散,再利用关刀那惊人的力量来摧毁,给他自己盖一个大坟墓! 哼,不过尔尔…… 那边,鼓正小心翼翼的沿着楼梯走到了一个出口,爬出来一看,却是一口井?他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悄悄的从那里钻了出来。 抬眼望去,正是一个院子,一排平房,看起来像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但是这里已经可以清晰的闻到了青草的气息! 他循着味道找了去,却发现这里的温度异乎寻常的低——是冰窖! 这么说,阿满的现在就有可能已经……啧,那个人看来是等不急了?! 鼓心下一急,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推门跳下了冰窖—— 巨大的冰块上正有鲜红的血凝结! 阿满衣服散落,浑身上下都是血,正在冰块上不停的剧烈喘息,痛苦的SHEN吟着! “阿满!”鼓冲了过去,却惊奇的发现她的血不是从心脏,而是从肩膀上流出来的?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勉强睁开了眼睛,却看不清楚,只是恍惚觉得,这个人似乎是鼓? 可是,鼓,为什么你的头上,有什么在闪光? “唔!”公元闷哼了一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倒下了,沉重的身躯,让阿满觉得自己都晃了几晃。 刘汗青冷笑着从门后走了出来,将沾了血的刀丢到一边。 一瞬间,那鲜红的血点染了她的眸子,似乎一瞬间,可以看到有什么鲜红的东西,正从自己脑海的深处走出来! 是……什么? 觉得好痛,但是却没有声音。 那个飘落下的,是雪吗?为什么会是,红色…… “……先生,我不明白……”那个细弱的,是谁的声音?轻轻的? 又是谁的手,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国仇家恨,哪一个能跑了你?!” 又是谁的声音,那么凶悍,不容辩驳? “……师傅,你,不会走了吧?”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谁? “……可怜的孩子,你就不能,不伤心吗……” 叹息,有些熟悉的,谁的叹息? “……我一个人负了,换得天下……不是也很好?”是谁,声音怎么会那么无奈? 究竟是谁?为什么那漫天的血色的雪里,落下的是这么多的声音? “你连自己也不记得了……”叹息,沉重的叹息,出现在梦里的叹息,你究竟是谁? 水,好多的水,水面上有一轮明亮的月,将这水照得好亮! 有谁的身影,从水里在靠近自己? 那点寒光、那点寒光…… “啊啊啊啊啊!” 刘汗青早就觉察有人在靠近这里,于是悄悄藏了起来,将着急阿满的鼓从背后捅了一刀,本以为碍事的人已经除去,可以继续取血了,却没想到她忽然大叫起来,声音尖锐的像是要刺破房顶一样! “不要叫了!”怎么说现在也是白天,她这么叫,一定会惹来看热闹的人! 刘汗青慌了,一刀就扎进了她的手臂里! “不要叫了!闭嘴!” 但是她恍然无觉一般,继续着那凄厉的尖叫,如同从地狱里发出的最后呼喊! “分头去找!应该不会离这里太远!”解决掉一个情敌,栖凤鸣还着急着找人,手一挥,四大护法和跟来的人都四下散开,去找人了。 师傅,你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他瞪着眼前瓦砾堆开始担心,心脏未免跳得太快了,这不祥的心跳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就要吐出血来! ……是他的错觉,还是那瓦砾堆,居然在动?! 那瓦砾堆确实在动,而且,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什么巨蛇在下面翻转着自己的身体! 他警觉起来,难道…… 一点寒光忽然从瓦砾中刺了出来——正是那柄关刀! 一只手也随着那关刀一起伸出了瓦砾堆! “啧!”还真是难缠的家伙啊! 不过,要是这么就被打发了,师傅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点不是? 双手一击,特制的手护撞击出一片白霜来! 而那瓦砾中,也站起了身上到处都是擦伤的今夕! 额头似乎被刮破了,有血沿着额角流了下来,看起来,更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索命恶狼! 他看着对面那张艳丽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笑了,而且,很愉快,“小子,通名上来,本王子很欣赏你,所以至少要知道,斩杀的,是个什么东西!” “燧月教主栖凤鸣,”好吧,至少这点遗愿,他还是能为要死之人实现的。 “本王子,今夕?兀睦尔?哈多林,你去地下也要记住这个名字,我会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墓碑上的,恩,阿满一定会和我一起为你挖一个深深的坟墓的!” 师傅?从这个人口里出现师傅的名字来,真是让他极度不爽快! “如果你这么想死,那就自己去,休想拉上她!” 言语前战一完,今夕再也不想罗嗦下去,将关刀横在腰后,冲着栖凤鸣的冲了过来! 栖凤鸣很干脆,不再去顾忌什么,也冲了来! 在那冰冷的气息靠近自己之前,今夕早就将关刀冲着栖凤鸣刺了来! 但是却不见他躲闪,而是趋身向前,居然用两只手抓住了那把关刀! “空手夺白刃,你好大的胆子!”不管怎么说,今夕还是对他的胆量感到钦佩,这可不是什么,这是关刀啊! 这不是,送上门来让他劈的吗?! 他运足了力气,向下按去…… ------------ 手握重要人质的青蛙 居然按不动?! “哼,所以才说,你以为你在和谁打啊?”他可不是白白坐上一教之主的位置的! 那关刀的刀柄上,居然泛起了白霜,挂起了冰棱! 结、结冰了? 今夕难免目瞪口呆,从来不想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这刀柄果然冻住了! 看着握着刀柄的虎口已经泛了青紫,栖凤鸣冷笑一声,“你还是放开吧,否则,你的手会坏死的!我会把你的心脏也冻住的! ……只要你肯离开她,我就饶过你!” “呵呵,”今夕因为手被冻在刀柄上的痛苦,使得他嘴角的笑意有些狰狞,扭曲了起来,但是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要是能松手的话,我早就松开了啊啊啊啊!” 栖凤鸣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居然硬生生的将手从刀柄上撕了下来! 淋漓的鲜血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被冻住,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动摇,而是将关刀又刺进了一分,刺进了无法闪避的栖凤鸣的侧腰! “好女人多了,你又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你放手,我也放你一条生路啊!” 是啊,好女人多了,凭他和他,根本就不发愁再找一个两个、甚至很多个啊! 可是,好女人多,特别的女人却只有一个人! 她在他们生命里,都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啊! 喂,究竟要怎么才能放开手啊?他们也很想知道好不好?! 珠儿扶着墙一路踉跄过来,正看见这一幕——两个人压根就是准备拼出个你死我活啊! “住手啊!”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其实还很微弱,但是这条街已经以为过度恐惧而失去了声音,她那一声,已经很响亮了。 “珠儿?!”今夕没想到珠儿怎么会一身是血的出现在这里,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 “阿满怎么了?!” 一听到这个女人会知道师傅的下落,栖凤鸣再也无心恋战,和同时松手的今夕一起扑了过去! “今、今夕……汗青、汗青堂……”珠儿终于将地方说了出在,一口气再也没撑住,头一歪,倒下了! 汗青堂?栖凤鸣得了一地址,眉头一皱,似乎来的时候有注意过这么个地方! 他不在迟疑,脚下一点,朝着城门正街的地方就掠了过去! “珠儿!”琴他们在远远的地方看见了,忙跑了过来。 “带她去看大夫!我去救阿满!”今夕翻身跳上不知道谁的马,跟着那抹就要不见的白色身影去了。 你要没事啊! 刘汗青一刀一刀,也不知道自己扎了几刀,但是她却依旧尖叫不止,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追随着她! 是一只,苍白的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拎出了水面;是那只苍白的手,剥开了自己的衣服;还是那只苍白的手,将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只苍白的手没了进去,看不见,只能看见那一口阴森的白色牙齿在月光下闪烁,那只恶魔一样的手,正在自己的胸膛里翻搅! 有什么,硬生生的,从身体剥离! 那只苍白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手中,正有什么,在拼命的挣扎]蠕动! 是像……蛇一样的东西,透明的,筷子一样粗细,在空中不停的扭动,将血溅了她一脸! 那是怎么样的光景啊?! 月亮下的人,正对着那蛇一样的东西露出陶醉的笑容,然后,将那东西塞进了一个瓶子里。 那个人低下了头,因为正背着月光,所以看不清楚模样,只能看见那一口阴森的牙齿,正随着说话的动作,开开合合, “……任百里,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能这么伤心啊?这个蛊,都被你养瘦了……” 任百里? 任百里?! 那是,谁的名字?!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师傅,你不会再走了吧?” “……任百里,你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谁的声音? 一张精致的脸在朦胧中浮了出来,原来是那个人……原来是栖凤鸣。 原来任百里,是我的名字。 原来我,就是任百里的…… 你想起来了?你的名字。 你终于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栖凤鸣一边焦急的掠过那些街道,一边撕下一块衣服将腰上随便裹了一下,师傅很危险,他不能因为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上! 汗青堂、汗青堂,找到了!那个正在冒烟的地方?! 为什么会有乱哄哄的喊杀人了?! 两个人的心被恐惧攥住,不顾一切的将人群推开,挤了进去——地面上只有一滩要凝固的血液。 天地在一瞬间变暗了! 他们,都晚了…… 师傅(阿满)! 栖凤鸣被眼前的一切给打懵了,直直的站在那里,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傅,我又把你弄丢了? 师傅,为什么,我老是晚一步?为什么,我总是被你丢下? 他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热,几乎克制不住要吐出来的感觉! 还好今夕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是一枚丢在一边的制钱,和自己头巾上镶嵌的一样! 是鼓的,他找不到鼓,原来鼓在这里! 这么说这火也有可能是鼓放的了?也就是说,鼓有线索?! 他盯着那枚制钱看了一会,开始寻找鼓会留下的痕迹,果然在墙边上看到了哈多林的符号! “驾!”他不在迟疑,掉转马头挥鞭而去。 栖凤鸣总算是看到了这个人忽然走路,明白了他一定有师傅的下落,忙稳下心神,脚尖一点,跟了上去! 一路上沿着鼓留下的记号,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的院子里,自然也听到了那隐约传出的尖锐叫声! 是阿满(师傅)! 他们冲进冰窖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倒在外面的鼓的庞大身体,再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冰块上正拼命尖叫的阿满和握着刀在插进她胸口的刘汗青!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勉强按住人,一刀就刺了进去——反正是要血,怎么也无所谓了! 一个巨大的口子正出现在心脏的位置上,半只手已经伸了进去,正触摸着最近的心跳——鲜活的,不能再鲜活的,生命的味道! 栖凤鸣和今夕对视了一眼,赶在今夕的关刀落下去之前,刘汗青被连点了几处大穴,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什么时候进来两个人?为什么自己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张口才要喊,一颗药丸就被丢进了他的嘴里,然后一个冰冷的像是从地狱来的声音就从他背后幽幽的响起来, “你吃下去的是傀儡丸,所以你可以选择不听我说的,但是你要是想活着,最好合作。把你的手慢慢的收回来,要是敢让她出什么事情,我会让你宁愿地地狱待着,明白吗?” “明、明白!”不是他胆小,但是“傀儡丸”这东西他只知道一个地方能弄到,那就是“鬼手”的手里。 这玩意能够夺取人的意志,让人跟傀儡一样,只听从主人的话,就连自己也无法命令自己,更可怕的是,你在这么做的同时,还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个毒圣前些年忽然没了踪迹,之后传出消息,说他已经投靠了燧月教! 难道说,现在说话的人正是燧月教的人吗?! 他只是个碰巧摸到大鱼的小九九,根本碰不起这么可怕的地方! 背后又动了几下,刘汗青觉得自己又能动了,根本不敢有什么歪念头,乖乖的将自己的手慢慢的抽了出来…… 师傅!栖凤鸣只觉得这短短的眨眼瞬间像是过了好几百年!那每个动作慢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师傅,师傅! 终于见那沾了血的手抽了出来,一股鲜红的血液也跟着一起喷了出来! “师……” “阿……” 就在栖凤鸣和今夕还没冲上去的时候,刘汗青却忽然一把抓过人来,将那把匕首抵上了她的脖子! “把解药给我、给我!要不我就杀了她!”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准备乖乖等死的,等他把人一放,自己死定了! “把人放下!”栖凤鸣不能再保持冷静,因为血正汩汩的流出她的身体,那是她的生命在流啊! “你是什么人?!那解药给我!”刘汗青知道自己已经惹到了可怕的敌人,现在也顾不上害怕了,疯狂的叫嚣着! “和这种人废话什么,杀了!”今夕跳下马来,将关刀背在背后,冷笑着盯着这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居然还不赶紧交人,她若是死了,我会让你知道,地狱也不会好过的!” 刘汗青打了个哆嗦——眼前一个像是仙人,一个像是恶魔,哪个都是冲着他手里的人来的,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根本无可遁逃! 但是,就算是青蛙,他也是手里握着重要人质的青蛙! 刘汗青没再说什么,而是将刀深深的刺进了她的身体,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给我解药!” ------------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可是,这边这个家伙呢?那个拿关刀的,明显就和他不是一路人啊!而且,那个人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生扒了皮! “你……你杀了那个家伙,我就放人,速度要快,毕竟,你的宝贝活不很久的……” 刘汗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栖凤鸣手一挥,剑已经直接冲着今夕就去了! “你发什么疯?!” 今夕闪躲不及时,胸口立刻就是一个寸深的口子! “师傅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她,要我做什么都好!”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想要把人救回来! 为了救她,要他现在去杀了皇帝他都干! 疯了,这个家伙已经彻底疯了! 逼到头的栖凤鸣拿出十成的功力,连无锋剑上也已经结了一层寒霜,带着凄冷的风刺了过来! 今夕毕竟是长兵器,一下也不是就能分出胜负的,但是他一边打的同时一边也是心急如焚——他们可以慢慢打,但是阿满等不了了,她连嘴唇的血色都没了,苍白的像是纸一样! 刘汗青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能见到这样怪物级别的打斗! 咕噜——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开始发抖。 喂,你真的有自信能从这样的怪物手下逃走吗? 他的手悄悄的伸进了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悄悄的将一些粉末倒了出来——是*,虽然没有“傀儡丸”那么高级,但是也足够放倒一头老虎! 等这两个中了*,自己就可以趁着他们不能动弹杀掉他们,然后顺利溜走,顺利的话,还可以将这个药人带走! 到时候钱财名两手,岂不快哉…… 好乱的声音,有谁的,刀光在闪? 她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正你来我往! 白色的身影是……是……凤鸣…… “唔?!”就在刘汗青打他的得意小算盘的时候,三柄利剑分别穿过了他的琵琶骨,他连动一下都不能,就这么被挂在了剑上! 刚才还打得你死我火的两个人转眼就转变了方向,冲着他冲了过来,赶在那个苍白的人儿落地之前稳稳的将她接在了怀里! “师傅(阿满)!” 魅护法——也就是以前的“鬼手”赶紧过来,冷静的将人放在冰上,连点几处大穴暂时止住她泉涌般的血流,又将几颗药塞进她的嘴里,从怀里掏出金针和线,深呼吸一下,就那么将她胸口的大口子硬是缝了上! 眼前的一幕让今夕和栖凤鸣都不忍看,转过了头,倒是刚才还在大叫的她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还半睁着,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是在怎么跳着的! 但是那眼皮却渐渐变的沉重,想要合起来。 这可是很不妙啊!毕竟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快、叫醒她,绝对不能让她睡着!“ 这个时候大夫的话最大,没有人敢置疑。两个人冲到她耳朵边上,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阿满,你醒醒,你说的,你存在是为了遇到我,你也答应过了,不能就这么离开,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不是今夕随口说的话,这是他最深的执念! “师傅,你记不记得,我们拉过勾的,你答应过我,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所以你要活着啊!你不能因为别的人死啊!” 不要,就这么离开,凤鸣、凤鸣这么长时间找到你的! 可能是一声声的呼唤实在是在吵了,或者是鬼手的药起了最用,她慢慢的恢复了些意识,眼睛眨了几下,睁开了。 她看了,左面是今夕,右面是栖凤鸣,两个人根本不是在哄她不要睡,压根就是在威胁她! “……夕……鸣……吵……”好吵,她好想睡觉…… “吵,吵到你不得安生,就不敢随便离开了!”如果能吵到她醒来,他们不要这嗓子也无所谓! “……哭……”哭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哭的都不像他们了?为什么哭? 其实,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有线拉来扯去的,不舒服,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他们都知道的。 是啊,他们都知道,她没有感觉的,可是越是知道,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皮开肉绽,看着她血流不止,看着她动心触骨! 这些伤口只要听着都觉得痛不可忍,更何况好好的看着! 他们是在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噩梦!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要再发生一次?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吃这样的苦? 说要保护你,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保护好,什么都没有保护得了! 鬼手之前对这个女人一直心存怀疑,但是现在除了佩服,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好了,就好了,有我鬼手在,一定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出什么事情的,还有啊,这不过就是个小伤疤,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到时候拿珍珠和美玉粉一抹,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不疼的,是不是?” 她听了忍不住想笑,要是她有那个力气,她一定会告诉这个唠唠叨叨的大夫,其实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的…… 可是,这边这个家伙呢?那个拿关刀的,明显就和他不是一路人啊!而且,那个人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生扒了皮! “你……你杀了那个家伙,我就放人,速度要快,毕竟,你的宝贝活不很久的……” 刘汗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栖凤鸣手一挥,剑已经直接冲着今夕就去了! “你发什么疯?!” 今夕闪躲不及时,胸口立刻就是一个寸深的口子! “师傅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她,要我做什么都好!”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想要把人救回来! 为了救她,要他现在去杀了皇帝他都干! 疯了,这个家伙已经彻底疯了! 逼到头的栖凤鸣拿出十成的功力,连无锋剑上也已经结了一层寒霜,带着凄冷的风刺了过来! 今夕毕竟是长兵器,一下也不是就能分出胜负的,但是他一边打的同时一边也是心急如焚——他们可以慢慢打,但是阿满等不了了,她连嘴唇的血色都没了,苍白的像是纸一样! 刘汗青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能见到这样怪物级别的打斗! 咕噜——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开始发抖。 喂,你真的有自信能从这样的怪物手下逃走吗? 他的手悄悄的伸进了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悄悄的将一些粉末倒了出来——是*,虽然没有“傀儡丸”那么高级,但是也足够放倒一头老虎! 等这两个中了*,自己就可以趁着他们不能动弹杀掉他们,然后顺利溜走,顺利的话,还可以将这个药人带走! 到时候钱财名两手,岂不快哉…… 好乱的声音,有谁的,刀光在闪? 她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正你来我往! 白色的身影是……是……凤鸣…… “唔?!”就在刘汗青打他的得意小算盘的时候,三柄利剑分别穿过了他的琵琶骨,他连动一下都不能,就这么被挂在了剑上! 刚才还打得你死我火的两个人转眼就转变了方向,冲着他冲了过来,赶在那个苍白的人儿落地之前稳稳的将她接在了怀里! “师傅(阿满)!” 魅护法——也就是以前的“鬼手”赶紧过来,冷静的将人放在冰上,连点几处大穴暂时止住她泉涌般的血流,又将几颗药塞进她的嘴里,从怀里掏出金针和线,深呼吸一下,就那么将她胸口的大口子硬是缝了上! 眼前的一幕让今夕和栖凤鸣都不忍看,转过了头,倒是刚才还在大叫的她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还半睁着,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是在怎么跳着的! 但是那眼皮却渐渐变的沉重,想要合起来。 这可是很不妙啊!毕竟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快、叫醒她,绝对不能让她睡着!“ 这个时候大夫的话最大,没有人敢置疑。两个人冲到她耳朵边上,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阿满,你醒醒,你说的,你存在是为了遇到我,你也答应过了,不能就这么离开,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不是今夕随口说的话,这是他最深的执念! “师傅,你记不记得,我们拉过勾的,你答应过我,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所以你要活着啊!你不能因为别的人死啊!” 不要,就这么离开,凤鸣、凤鸣这么长时间找到你的! 可能是一声声的呼唤实在是在吵了,或者是鬼手的药起了最用,她慢慢的恢复了些意识,眼睛眨了几下,睁开了。 她看了,左面是今夕,右面是栖凤鸣,两个人根本不是在哄她不要睡,压根就是在威胁她! “……夕……鸣……吵……”好吵,她好想睡觉…… “吵,吵到你不得安生,就不敢随便离开了!”如果能吵到她醒来,他们不要这嗓子也无所谓! ------------ 师傅你一直不快乐 “……哭……”哭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哭的都不像他们了?为什么哭? 其实,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有线拉来扯去的,不舒服,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他们都知道的。 是啊,他们都知道,她没有感觉的,可是越是知道,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皮开肉绽,看着她血流不止,看着她动心触骨! 这些伤口只要听着都觉得痛不可忍,更何况好好的看着! 他们是在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噩梦!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要再发生一次?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吃这样的苦? 说要保护你,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保护好,什么都没有保护得了! 鬼手之前对这个女人一直心存怀疑,但是现在除了佩服,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好了,就好了,有我鬼手在,一定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出什么事情的,还有啊,这不过就是个小伤疤,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到时候拿珍珠和美玉粉一抹,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不疼的,是不是?” 她听了忍不住想笑,要是她有那个力气,她一定会告诉这个唠唠叨叨的大夫,其实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的…… 这几个字让她白了一张脸,死灰一样,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是想起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想起来了! “所以你才躲到我怀里来,只为了你避开他?” 今夕微笑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看着让她害怕! 不得不说,他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心像是被什么钝刀子来回的扎! 他今夕不管是王子的时候,还是木偶剧团班主的事情,从来也不缺对他示好的女人,他怎么说也是标准意义上的美男子,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对女人上过心。 但是只有一次,他今生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了,对一个女人上了心,却没想到人家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避风港来用! 而且,是为了避开另外一个男人! 这叫他情何以堪! 尤其是知道人家之前也算是郎有情妹……姐有意的! 他堂堂七王子,根本不屑破坏人家的感情!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没有法子甩开手,把这个女人丢出去? 要是换成平时,按他的脾气,最可能将这样的女人丢回给人家,再骂一个“贱”的,可是…… 这个女人却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说只为自己存在,而自己,也接纳了这样的女人! 现在…… 现在! 现在,他怎么也不可能把人就这么甩出去?!他恨不得杀了外面那个混账让她永远只属于自己啊! 可是……可是,这不是随便就能杀了的人啊! 所以,他才要做回自己,把这个女人完全据为己有! 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不是她愿意想起来的,那一段不堪的回忆,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她什么也不愿意想起来! “……我其实,很想做阿满的,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阿满,比任百里快乐……不想的……” 她哽咽着,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几乎崩乱的感情! 今夕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自己所有的冷酷就都消失不见了,看她流眼泪的样子,明明是为了别的男人,却把自己的心都揉碎了! “……你,喜欢他?”他张张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呜……喜欢,就算……明、明知道不可以,可……可还是喜欢……就算死过一次又……又醒来,就算没有记忆,也还是喜欢……” 她也不知道栖凤鸣究竟给自己下了什么毒,为什么都已经心碎无数次,死都死了一次,却依旧放不下那个人? 今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要爆炸了一样——她居然那么喜欢那个人! “那……我呢……你有喜欢过我吗?”自己在她的心里,又有这么什么样的位置?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还要遇见我? “今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叫不叫喜欢……可是……可是我不能看你那个样子,我想看你笑,每天每天都想看你笑……要是,要是能让你每天都笑着,我觉得……我觉得要我装什么也不知道,也可以的…… 今夕,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能住下两个人吗?” 她把泪都流在自己的手上,无助的问自己,一个心,能不能住下两个人。 真是好笑! 可是……为什么他笑不出来?为什么他不能将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丢出去?为什么不能甩手离开? 为什么……心痛得要死掉了…… “阿满、任百里,我不知道一个心能住几个人,我只知道,你别哭了,我很难受,这里,很难受……” 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一点也不比她好过。 为什么,谁也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说是错? 他喜欢的,是那个看着脆弱但是坚强的阿满,那个小子喜欢的,是自己无所不能的师傅,明明一点交集也没有的啊! 可是为什么,明明谁也没有错,碰在了一次,就成了错呢? 究竟是为什么? 门外的栖凤鸣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站了一会,任着那雨丝打着自己成了落汤鸡,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是自己不够好,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师傅才会碰上那个人。 不是师傅的错。 因为自己在师傅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一次出现过。 而且仔细想想,明明把师傅弄得这么凄惨的,根本就是你自己!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再要她承认? 是啊,他有感觉到,师傅或许,已经想起来了也不一定。 因为她一直在回避着自己,实在避不开了,就会继续装傻,叫自己什么“公子”,要不,就干脆躲到那个人身后去。 所以,师傅一定是想起来了,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宁愿当成想不起来。 或许,自己真的让师傅很不快乐。 她宁肯躲进别的男人怀里,也不愿意再好好的看自己一眼,再叫一声“凤鸣”。 自己的一切努力,师傅再也不愿意去看。 只要师傅过的好……那么,已经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了,只要知道师傅过得好,他其实就很满足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也是好的。 他每天每天都在乞求,希望师傅可以过得好,过得快乐。 那就好了。 不管她是阿满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是自己心里唯一的师傅,那个给自己支撑起一片天空,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师傅,这样的恩赐,已经足够。 师傅是上天的恩赐,是自己不知道珍惜,所以,上天收回恩赐,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师傅……就让我守着你就好了,这样,可不可以? 至少让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了…… 栖凤鸣,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老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直哭! 师傅…… 好大,一直下着好大的雨,她坐在窗边上看着紫阳花发呆,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自己会又跟今夕纠缠不清?究竟自己是怎么了? 潜意识里,就算没了意识,其实还是想离开的是吧?所以才会趁着没了记忆的借口,找上了今夕。 今夕或许,只是自己找到的,一个替代,让自己能够逃离该背弃的感情。 那么,为什么又要想起来? 那份曾经封存的感情,为什么却还是想了起来? 心口胀得像要裂开一样! “师傅?”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胸口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惶然的声音出现。 抬头对上的,是一张同样惶然的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想伸手,却又害怕碰怀了眼前不禁轻风的人——师傅成了这个样子,自己要负全责,他已经不敢轻易在碰她,生怕又误了她! “……栖公子……”她扬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师傅,你……其实想起来了是不是?”他咬咬牙,他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师傅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否则,她还会再消失一次的! 他不知道能不能再承受一次她的离开! 师傅,为什么,我会觉得越来越绝望?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他觉得一痛,忙拉住她的手解释起来,“不是的,师傅你听我说,我、我其实,只要看着师傅就好了,师傅你愿意做什么自己做就好了,阿满也好、师傅也好,我只是守着你,不会再做什么了! 师傅……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过。 我一直把你的感情当成理所当然,一直没有好好的面对你,也没有好好的面对我,结果才让你就这么错开,全是我的错,师傅你不认好,不想理我也好,我都认的。 我错的太离谱,伤你太深了…… 师傅,其实,你一直不快乐对不对? 我看到的,那个人……你是笑的,我只要知道你很快乐,就好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求的,所以师傅,你不要躲着我,不要丢下我,凤鸣就做你的好徒弟,就守着你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了! 师傅,你不要赶我走,不要避着我,让我守着你就好了,好不好?” ------------ 站在你的身边去背叛全世界 看着自己从小拉扯大的人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手哭得声泪俱下,她却觉得自己松了口气,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这样也好。” 这样有什么不好? 什么问题都不会再有,他们又重新回到那个时候,最单纯的师徒关系,不再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在这里, 这么简单,有什么不好? “师傅……”贴到她没有力气绵软的手上,他终于觉得抓到了自己的世界。 师傅笑了,说好。 这就好了。 他松了口气,但是为什么,却觉得,更加的绝望…… “身体不好吹什么风!”这几天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到处奔走的今夕一回来就看到这么冒烟的一幕,脸色自然不好,上前将人抱到床上,不客气的一脚将门踹上。 栖凤鸣默默的退开,转身离开了。 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只是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拳头都握到发了白! “今夕,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不会有人找到我们的,好不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抓着他的领子,说起了这些。 他知道,他知道这个女人躲了十二年都没有被发现,最后还是自投罗网的,所以她的话,完全可以带着自己躲起来。 但是,他不要躲起来,他已经厌倦了躲来躲去的感觉,为什么自己要躲开?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她,自己更是不能躲下去了! 只是……今夕眯起了眼睛, “是你要我躲,还是要躲他?” 不是他小心眼的猜忌,只是,想躲的人其实是她! 果然,见她脸色又白了。 今夕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却不舍得推开这个女人:“你是我的人,没有必要躲开他,你要知道,躲来躲去,躲不开的是心魔。 再说,要躲,也是他先躲才对!” 躲不开的,是心魔…… 她不语,试图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今夕忽然笑的很邪气,“他说,只做徒弟是吧?” 她忽然觉得不妙,“你要做什么……” 他将人丢到床上,“做有情人该做的事情……” 你要是徒弟,就给我好好的做徒弟去!别站在门口! 屋子里低沉压抑的SHEN吟传了出来,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师傅…… 他想冲进去,想把这个混蛋按到地上好好的打一顿! 但是,你是什么呢? 你是个徒弟,他却是师傅的爱人…… 栖凤鸣,你已经没有那个资格在去拥抱那个人了! 师傅,师傅,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实在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肩膀蹲在了雨里,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脏不要裂开…… 今夕在里面难道就感觉很好么!自己的女人明显心不在焉的原因,还不是外面还有一个男人!这叫他情何以堪! 恨的咬牙,但是舍不得的却还是自己,为什么她非要失去记忆不可,为什么自己是晚出现的那个! 看这她在身下咬着被子不肯出声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使些坏来让她叫,好让外面那个知道一下她现在是谁的! 可是…… 提醒一下自己,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大夫说了要静养! “切……” 好吧,他承认,自己栽了,自己舍不得! 他草草把自己退出来,胡乱套上衣服坐了一会,想摸摸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的头发,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可恶的家伙?”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这算不算是默认?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到此为止了?”他不想把说得这么难听,但是他也不想让这个问题就这么存在。 “今夕……”她抓过被子遮好自己,坐了起来,“今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好好的表达清楚……我现在还不太能把发生的一切都好好整理清楚,还不适应任百里和阿满的身份,我明明是一个人,却拥有两个记忆,你能明白吗?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已经不明白了,她无法清楚的分出谁是谁了,彼此纠缠到一起,谁也不是自己,但又似乎谁也是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乱了。 而且,周围的人和她一起乱了,她自己争脱不出去还把周围的人也都拉了进来,跟着一起卷进来,越来越乱。 以前贵娘说自己真是个祸害,现在,她信了,她老是把自己最在乎的人卷进来,要是,自己从来也不存在过就好了 今夕沉默了很长时间:“任百里……我会试着接受原来的你,我也知道这很难,毕竟那也是你,阿满不是全部,光是任百里,也不是全部。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许了我的是你,既然许了,就不容你后悔,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我不会退步的!” “今夕……谢谢你……”她很感激,他知道要今夕面临现在的一切不公平,但是,他居然全部都忍了,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不要你的感谢。” 今夕长叹了一声,将她轻轻的拥进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头顶,“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今夕,你也很重要,但是,你非要走那条路吗?”她依旧不死心,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她不想再见它发生一次。 “我唯一能走的路,就是修罗道,我不畏惧去走,我也愿意为了你走上更可怕的道路,决不回头!任百里,我的心意,你真的能明白吗?” 她想说什么,但是被今夕打断了,“你的故事我知道,我也很惋惜你的遭遇,但是任百里,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有很多的地方可以躲,我的天命就是这样,就算我躲,别的人也不让我躲,我和那个人,你死我活,没得商量,你懂?” 她怎么能不懂!她亲身经历过的,她怎么能不懂! “所以,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躲着等死,既然我决定不躲了,就这能面对……” 今夕深呼吸了一下, “姓栖的,你在我知道,你进来,我有事与你说。” 他本来在外面发呆,不知道要走还是留,只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却挡不住时光匆匆的汹涌,师傅已经被时光带走了,只留下自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肯承认,却什么也转不住。 这样无力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就算自己成了天下第一又怎么样?抓不住的依旧抓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那个讨厌的声音,下意识的走了进去。 进去,却看见让他眼睛要滴血的情景——师傅就那么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一副被疼爱过的娇懒模样! 他……拳头握得咯咯向,却只能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 他别开了头,她也别开了头。 今夕觉得,就算这个人在自己怀里,身体里还有自己的痕迹,但是她的心,不全在这里,他们两个的过去实在太过强大,才出现半年的自己,实在无力去撼动分毫! 他们之间的吸引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却偏偏不能在一起,就连他自己看了,也觉得惋惜——上天,真的很会捉弄人。 “栖凤鸣,你要记住一件事,她不管是阿满还是任百里,都是我今夕的女人了,你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我把她,交给你,把她带到远远的地方去,保护好她! 等我完成了该做的事情,我再来找她!” 还没等任百里回过神来,就听见栖凤鸣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了解她。” 她也明白过来,今夕的意思是,他要自己回多哈林去吗?! “今夕,你不要想这么轻易就甩掉我!”她急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我会跟你一起走的,修罗道也好,我是不会自己离开的!” 栖凤鸣冲了今夕哼了一声——会说出这种没个轻重的话,一点也不了解师傅! 师傅要是那种会丢下别人保自己安全的人,当年也就不会被一追十几年还自头罗网了! “你疯了?这可不是玩的时候。”她会这么说,他其实也算早猜到了。 “我很清醒,今夕,你不能这么丢下我。”她不开玩笑。 “不管怎么说,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我会帮助你的。”现在,师傅才是他的一切,哪怕师傅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他也觉得不会吝惜! “凤鸣?!你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种话?那可不是玩什么游戏,是叛国啊! “师傅,能听你这么叫我,别说让我出力,拿走我的命都可以。”他说的很平静,甚至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师傅,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你了,哪怕,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你的守护者,那也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又能听见师傅叫自己了。 她叫自己,凤鸣。 那就足够了。 就算她要抗争的是一整个人口不下三十万的部族,他也绝对不会站到师傅的对面去。 其实,有的时候,能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事情。 下一世,自己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 演给自己看的戏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一辆马车悄悄的前往了与哈多林相反的方向,朝着燧月教的总堂去了。 车里坐着三个——臭着一张脸的今夕、一脸无奈的任百里和一脸满足的栖凤鸣。 原因么,其实很简单。 自从这事定下来以后,栖凤鸣像是忽然放开了所有的忌讳,亲亲密密的回到了最小的时候,黏着师傅不肯放,堂堂一个教主、七尺男儿此刻正乖巧的窝在师傅的脚边,满足的蹭来蹭去。 今夕的脸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这是可以理解的。 而她又不能推开栖凤鸣,又得小心照顾一下的情绪,实在是太辛苦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喂,离她远一点!”怎么前几天还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对手,昨天还是一个义气凛然的教主,过了一个晚上就成了一只大狗,窝在她的女人脚边不肯走?!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傅,他欺负人。” 栖凤鸣无辜的冲着自己师傅眨眨眼睛,根本不搭理那边露牙的笨狼。 “……今夕……”她很无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徒弟会一觉醒来重新变回了小孩子,这无辜的小眼眨的,她怎么也狠心不下去啊! 今夕看着冲自己做鬼脸的人直咬牙,但是却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只得将人又抱得紧了些,好宣誓一下自己的所有权。 可是这小子完全不在乎啊,只是抓过任百里的手,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居然……睡着了?! 他知道师傅为难,面对自己,想逃的冲动比什么表情都明显。 他想了一个晚上,怎么才能让师傅不再回避自己,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师傅是很疼自己的,那个师傅,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所以,自己只要拿出那个时候的状态来,师傅就一定不会再回避自己了。 他决定试试。 然后……他赌赢了,师傅果然舍不得,虽然无奈,但还是纵了自己。 原来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他本来就眷着这个人,要他拿出来以前的模样来,一点都不难,反正自己什么小性师傅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能贴着师傅了,真好! 恍惚间,似乎时光从来没有走。 他想,这么一直做个乖徒弟,有什么不好! 他很满足。 至于边上那个,当成没看见就好了。 师傅…… ……原来,他真的又是自己的徒弟了。 一瞬间,他恍惚也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软软的,抱着自己叫师傅的栖凤鸣。 能重新开始吗? 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原来的那个时候,多好! 今夕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堵得不能呼吸。 这戏,不是装给别人看的,是装给他们自己看的,他们要把自己骗过去,要告诉自己,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纠缠的那个时间,只能回到最一开始了。 他演得认真,她也演得尽兴,那自己,也只好装着是个观众,鼓掌。 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甘心,却不是为自己,只是觉得,这两个演戏骗自己的人,好可怜,比自己,更可怜。 注定得不到,却又没有法子松开手,他们三个,真是谁比谁可怜。 如果那个时候,能稍微面对一下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任百里能稍微坚持一下;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早一点下了决定……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人究竟是要怎么一点一点的,才会错成这个样子啊? 谁也回不去,时光真的走了,谁也回不去了。 车里,坐着一个假装臭着一张脸的今夕、假装一脸无奈的任百里和假装一脸满足的栖凤鸣…… 有了燧月教的暗中帮助,今夕一点痕迹也没有的就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不是木偶剧团的班主,也不是什么前七王子,而是一个来中原倒卖丝绸、棉布和兽皮的大商人,带领着一个庞大的骆驼队,而吃进他这笔货的,则是一个“永记布庄”——也算是燧月教的产业。 而这么大的货物,是需要和教主接洽的,于是,领队很自然的就被请到了燧月教的总堂。 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她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总堂——居然占据了一座山! 不过格局却很熟悉,和景风堂非常的像——其实,景风堂也算是燧月教的一个分支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像,其实很简单,因为某人对设计总堂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在等任百里回来,所以就把景风堂干脆搬了过来。 只不过是个大了十倍的景风堂,到也不觉得陌生。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这次回来,不再是男装,而是一位一直带着面纱的今夕夫人,彻底封锁了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只是为了她的安全。 若是已经“死了”的任百里再次出现,怕是又要起一场轩然大波! 所以,在没人的地方,他是师傅最乖巧的徒弟,有人的地方,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教主。 冥王和四大护法也一直保持沉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妙手回春”也被悄悄的接来了景风堂。 “妙手回春”是冲着“他绝对没有见过的病症”来的,而他来了之后,则更是惊讶。 “这……是蛊对不对?” “你知道?”今夕和栖凤鸣难免有些惊讶。 “妙手回春”不悦的瞪了两个人一眼:“老夫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不过……中了这么狠毒的蛊还能活下来的人,是第一次见罢了。 栖教主啊,这诊金老夫不要了,倒给你几千金也无妨,只求一点这人的血回去。” 栖凤鸣冷笑一下,没有说话。 “妙手回春”也是个有脾气的老头子,虽然不怕栖凤鸣,但是也觉得有些不太对,“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他也算是和栖凤鸣打过些小交道,也稍微了解到点这个人有多冷漠,没有感情,却不想今天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意流露,若不是自己能出手救人,怕是已经成了一缕烟魂了! “凤鸣。”她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徒弟不要太无礼了。 “是,师傅。”一听到她的声音,那股杀气一下就不见了,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样! 见了鬼了!翻书也不见这么快的! “原来是教主的师傅,难怪……” 这一场面一出,由不得“妙手回春”不相信——他可没见过年挨个眼高过顶的栖凤鸣听过谁的话! “可是……任百里不是早就……”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明白白的让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任百里,那他不是也成了一党的?! 虽然不是很了解内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道道,隐约知道任百里是被今上赐死的,如今她又活着出现,这…… 她的消息若是泄露,自己必死无疑! 与其让自己猜测这个人是谁,倒不如干脆开门见山的告诉他,让他断断不能说出去,一个不慎,成了江湖朝廷的双料叛徒,自己死都没地方埋了! “妙手回春”长叹一声:“任百里,不管这么说,这招忒狠了些,老夫不想卷进来的。” 她也只好歉然一笑:“实在对不起老先生,但是您必须得卷进来,我才最安全,这样,您也只好把我治好了不是?” “‘灰衣生’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就这么把老夫算计进去了。” “也不白算计您,区区一瓶血,还是给得起的,毕竟您说的价钱,小女子很动心啊!”她浅浅笑了,十分无辜。 但是“妙手回春”死也不会问为什么她会对钱动心了,否则又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他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老夫也只好把你治了,但是说实话,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治好了,毕竟你这条命,已经被蛊吸走一半了!能活着,简直就已经是奇迹了。” “这是自然。”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赏赐。 不过,她还有事情要做,多一天能活着,都是好的。 鼓——对了,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原名、现在身份是“管家”的恩达看到这一幕,难免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阿满给他的印象在先吧,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只是性格坚韧,却不想现在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一场不见硝烟的见证,对方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缴械了! 喂喂,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啊?未免太厉害了点吧?! 这么冒险的主意,他可是很不赞同的!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认了——有的时候,真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像她说的一样。 而这样的想法,冥王也有。 ------------ 多活几天不如好活几天啊 “妙手回春”捻捻胡子,“既然你是爽快人,我也就说爽快话了,你这个人基本也就是个半废人了,没有感觉是最一开始的症状,时间长了,不能保证还会出现什么症状,不过下一步应该是什么地方不能活动了。” 栖凤鸣和今夕的嘴巴张了老大,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结果! “你……”他们刚抓狂的想冲上去,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任百里冲着“妙手回春”深深一福:“先生请这边走,有些事,我想自己听。” “妙手回春”也点点头,这个女人,和自己见的人都不一样! “冥王,麻烦你将教主和今夕都先留在这里好吗?” 她第一次出声叫自己的名字,一股无法抗拒的气势就让冥王臣服,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很特别,似乎没有什么不在掌握,这样的气魄,让人不乖乖听话很难。 难怪她会是教主的师傅,他现在,信了。 “是。来人,将这里围起来!” “任百里(师傅)!” 她冲着两个跳脚的人微微一笑:“有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请一定依了我。” 人群后的那双眼睛,虽然微笑着,但是却无法遮掩里面的悲切。 他们停了下来,因为懂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由他们分担,至少这一点上,他们无能为力。 “先生这边请。”她似乎是感激的冲着他们点点头,带着“妙手回春”去了另外一个偏厅, “先生尽可在这里言无不尽。” “直说吧,就算你活了下来,也已经蛊毒深入,就算老夫拿出最好的药,也不能将毒全部拔尽,换血术那样的屠龙之术也不尽全可行,眼下最实际的方法,就是慢慢调养,保证你任百里能多活一阵子,至于会怎么状态活着,这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数,很有可能到最后除了喘气,什么都做不了,做个活死人。”她说的非常冷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妙手回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想看她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好吧,虽然和我想得相去甚远,也不算不能接受。” 毕竟,她能活着,每一刻都是上天的赏赐,哪天被收回去,也只能感激。 “我倒不是很在乎最后是什么结果,只是我有事情要做,先生可否告之,百里还有几日好活?” “你所谓的好活是什么程度?” “恩……至少能说话吧。”反正现在自己没有了武功、身体又不好,风雨废人一个,唯有脑袋还好用,至少还能出个注意什么的。 “二年,最多三年。” 她大概算了一下,有些遗憾,不过应该还可以,“要怎么配合您?” “针灸。” “……幸好我没有感觉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一针两针就能做数的——想必是全身都被扎成刺猬了! “对了,有一事,不知道是否可以拜托先生?” “你说。”他很好奇,这样的奇女人会有什么事? “今天的一切谈话,一个字也不要说。” “……”想想外面那两头都不是什么善茬子,这事可不容易啊! 她看出了“妙手回春”的顾虑,微微一笑:“先生放心,百里自然不会让别人为难先生。” “……好吧,不过,为什么不说呢?” 她狡黠的一笑:“我都这样了,没必要他们好受吧!” “说实话吧。” “妙手回春”呲笑一声,“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怕他们做太多的准备……到时候就不好处理了。” 今夕……她不好说,但是栖凤鸣,怕是会跟着不想活。 “他们都是天赐的才俊,没必要英年早逝,否则人们就不会觉得我是遭天妒的英才了,不能便宜他们。” 她笑着,非常的俏皮。 但是里面的感情,又不是能被笑话隐藏的。 “……好吧,我不想舍得,我也不想懂得,我也想任性的把所有的痛苦都分担开。 但是……我不想见他们言不由衷、小心翼翼、束手缚脚,都是因为我这个拖累,他们本来,就不该在我这里停下来,我毕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有的时候,太爱,就是负担。 如果所有的负担一定要背,而人人都有一死,那么,我来背。” “太爱是负担?” “妙手回春”不很赞同,“彼此依赖有什么不对?” “软弱的人才会想依赖,靠山山倒,靠人人塌,是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面对。” “好倔强的女子!” “妙手回春”忍不住叹了一句,“只是太过刚韧了,终是易折的。” “我有自己的坚持。”她在这一点上,绝对不会更改。 “这两个人,怎么会喜欢上你啊?!” “妙手回春”奇怪了。 “呵呵,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依赖我也说不一定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未免太嚣张了……”不过,这才是当时烟花一现就惊艳江湖的“灰衣生”的风采! 她笑着,心里却在说,其实“妙手回春”你不晓得,那,未必就是爱情。 她只是一个异类。 一个引人注意的矛盾的存在,今夕会关注自己,在意自己,也不过是好奇,时间一长,新鲜的感觉一过,什么都不是了。 或者说,自己只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填补了一下被需要的感觉,罢了。 至于栖凤鸣,她就是一个习惯性的存在,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足够把什么感情都模糊,让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 其实不管哪一个,那都,不是爱情。 所以,她才能这么痛快。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谁的唯一,没有一个人真的,离开谁不行。 就像她一直以为,离开自己,栖凤鸣会过不下去。 但是事实告诉自己,自己不在的四年里,他一直做的很好。 就像那个时候自己最敬爱的先生和那么多的人都不在了,她也一度想去死,却发现活下来,也就活下来了,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谁离开谁,也一样活。 时间一长,什么都会结束。 没有什么好觉得不忿的,毕竟,没有谁是为了谁而生的。 匆匆一遇,相守片刻,已经是恩典。 她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各自守着大厅的一端不安又神经质的来回踱步,像被困住的野兽,周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真是可怜了守着他们的人,一定很不好受,难怪看她过来,人人都热切的像是见了救星! 她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傅(任百里)!”听见她的声音,门呼的一下就被冲开,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两个抓到怀里, “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听得惊心动魄、肝胆欲裂,为什么她会笑得这么轻盈? 难道? “没什么事情,听老先生说得很可怕,但是细想想也没什么,你们就别这个样子了,怪吓人的。” 她伸手捏住两个人的脸转转,眯起了眼睛。 “你胡说!” 两个声音异口却同声——他们都清楚的认识这个女人的本质,越是危险的事情,她越是装的云淡风轻! “好吧,我胡说,我随时可能挂掉,又能怎么样?你们能告诉我吗?” “……”他们没话好说了。 是啊,他们又能怎么? 一个大部族的王子又怎么样?一个纵横江湖的脚注又怎么样?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自己受苦! 有的事情,没人能替代,纵使他们把自己的心也剖个洞,又能怎么样! 她的痛苦,一点也不能减轻! “……至少,我会让你太孤单……”隔了好久,今夕沙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眼睛,已经红了。 “师傅,是你答应的,不再离开凤鸣,没有你的地方,凤鸣不去。”相比起来,栖凤鸣倒是平静许多——毕竟,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所以,别说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我还好好的,这样多好!”趁着活的时候,让她挥霍一把,放肆一次吧! 她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了。 “……要忌辛辣、忌油腻……” “妙手回春”在这边“忌”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她只问了一句话, “要是这些我都听,是不是能多活几天?” “妙手回春”摇摇头:“只是能让你活的时候稍微舒服点。” “恩,先生所言极是,那么定好针灸在三日后对吧?凤鸣,送客!” 那头刚将“妙手回春”送走,她这边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今夕的袖子坐进了按原样建造的“紫桐院”, “……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徒弟还有一手绝的,那个饭菜做的,绝对让你香掉舌头啊!我一直觉得他去做厨子也一定很厉害,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要尝尝!” “恩?”今夕显然没什么心情在吃上面,抱着她都没怎么松手,生怕自己手一松,她人就没了! “哎,说也不明白,凤鸣啊!为师要吃火锅啊火锅!要辣辣的那种!还要肥牛啊!” 栖凤鸣皱下眉头,“师傅,不是忌辛辣油腻么?” “哎哎,又不能多活几天,何苦为难自己,人生如朝露,纵歌需及时啊!” 栖凤鸣是听话的好孩子,于是整个燧月教的人都在这一天砸掉了自己的下巴——教主……居然下厨去了! 而且很有架势的忙碌了一个时辰,端了一锅红浪翻滚的火锅上来啊! 那个味道,简直就是在空气里爆炸的香啊! 居、居然还有水晶果粥?!晶莹的苹果、雪梨、蜜桃都被切成薄薄的片贴在冰块上,透明的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流口水! 跟了教主四年了,怎么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强大的功能啊?! 没错,他们一直以为教主是不食人间烟火来着!谁知道是个地道的行家啊! 就连今夕都瞪大了眼睛——毕竟庖厨之术不是男子所为的啊! 可是看到她喜滋滋的样子,立刻不屑的哼了一声,“雕虫小技罢了!晚上让你尝尝我做的烤肉!那才叫一绝!” ------------ 跟爷走,让你乐一乐 酒足饭饱只后,该商量正事了。 去什么地方接头比较安全? 这个是个大问题,反正绝对不能是在燧月教这里,最好也不在这个实力范围里比较好,她的想法,最好能将燧月教当成一股出其不意的后备力量,被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当然,最好能一直隐藏起来,最后不动声色的退出去。 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最好是一个安静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进退还得当。”毕竟对于还没有见过面,只是一心说要跟随自己的人,今夕是不回绝对信任的。 栖凤鸣开始在一边眼睛跳——毕竟符合那种条件的地方,在师傅看来也只有那里了! “青楼。” “你说什么?” 今夕下意识的揉了下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 果然……栖凤鸣悄悄的叹了口气。 “青楼,”她毫不犹豫的重复了一次,“绝对不会被打搅,而且又不会让人注意到,而且,进退有度,方便跑人。” 今夕……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道理。 可是…… “百里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他告诉自己,不要表情太狰狞,但是心里却是根本无法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 “因为我以前有朋友是那里的出身,之前躲藏的时期,也经常用到那里,之后还在留影楼待了三年乐师,我现在看一眼就知道谁是什么人了。”她很认真的开始一条一条的数这理由,末了又加了一句, “况且,我听说过几天就是凤阳花魁茗落姑娘出阁的日子,想必会很热闹吧!一定会有很多人来的!” “……任百里,” 今夕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挂这狡猾笑意的女子,忍不住开始往歪处想,“其实,是你自己想顺便去玩玩的吧?” “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就见她毫不否认,而是抓住他的手用力摇了一摇,“我们去看看啊!我很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的啊!一定很有意思的!而且……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呢……对了,凤鸣,带上银子,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一定又是古怪的主意!栖凤鸣看看了向自己投来疑惑目光的今夕,微微摇了下头——他可不知道师傅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但是她毕竟是名动一时的灰衣生,说出话来,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师傅的意思是……” “要真是大美人,一定是要弄回来啊!”她故意装着垂涎三尺的样子,叫今夕忍不住拉过来捏着她的连使劲转,直到她连连讨饶才肯住手。 看这他们在那里情意绵绵,栖凤鸣悄悄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转过了头。 他知道,最该属于栖凤鸣自己的东西,是自己一手放过了,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师傅,你幸福就好了…… 忽然间,她冲着自己冲了过来,躲到了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冲着今夕做鬼脸:“哼,我、我打不过你,我找个打得过你的!凤鸣,他欺负你师傅!” “有本事自己过来。” 今夕不服——毕竟自己擅长的是兵器,近身的话,还真不是栖凤鸣的对手! “哼哼,除非你叫我捏回来!”仗着自己徒弟这个强大的靠山,某人居然开始得寸进尺的谈起条件来! “师傅……” 栖凤鸣无奈的将人拉出来,“莫要再玩了,我还要去看账本。” “哦?很忙吗?师傅帮你看看好不好?”一听到这个,她转过了头,说的很认真。 却又趁着今夕没注意的时候飞快的捏了他的脸一下:“嘿嘿,我自己来了,怎么样?” “你……”今夕气的想抓人,却见她已经几下扑回了栖凤鸣的身后,冲他吐舌头。 外人看起来,三个人其乐融融,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三个人都在演戏,不是为了别人看,而是为了给自己看。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手脚灵活几天,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未来的一切都成了未知数,但是她必须要装着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让自己周围的人跟这一起绝望。 他们也没着落,但是看她演戏演到不亦乐乎,他们又怎么忍心戳穿她? 她是费了多少心思才装出这般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为了让他们不担心,那他们就算是心如焚煮,又怎么能不陪君醉意! 这场戏,没一个人为了自己,人人为了别人,演的惟妙惟肖,演得那么投入,几乎骗了所有人,几乎险些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只是所有的人都知道。 于是再怎么肆意中,也有了一分难以掩饰的落寞。 “你说你也去是什么意思?” 今夕的眉头又开始跳了,他怎么觉得自从自己碰到这个女人,就没有安心过一天?眉头老这么跳来跳去的,会不会哪天成了一边高一边低?! “就是一起去的意思啊!”她无聊的占据了教主大人的宝座在那里一目十行的翻账本,而教主大人则在一边乖巧的给师傅扇扇子。 “你是女人!我从来没听说青楼什么时候也让女人进去的!” 今夕开始怀念起以前的阿满,没有这么多古精怪灵的点子,只是会很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 “师傅可是有很多红颜知己呢。”说起来这个,就连栖凤鸣都是醋意翻飞。 “恩?”今夕立刻如临大敌——他不能不紧张啊!毕竟现在珠儿已经成了她的铁杆,对她已经属忠心不二了啊! “我哪有……”她立即要为自己喊冤。 “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贵娘和天音教的姐姐们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龙梅月的老婆又是怎么会事?”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栖凤鸣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却忍不住还是一口气吐了一堆名字出来。 “怎么回事?” 今夕开始越笑越狰狞。 “都是朋友、朋友啊!她们都知道我是女的啊!你在误会个什么啊!”不好,已经被人家抓住了! 栖凤鸣你个臭小子,怎么会帮这外人来欺负你自己师傅啊?! “是吗?原来是朋友啊?那师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些朋友要跟你远走天涯又是怎么回事?”他欺近任百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所以说师傅啊,绝对不能因为她是女人就可以放心呢!” “是吗?我现在也觉得了……” 今夕也不悦的低下了头,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冲这她的嘴唇就咬了下去! “呜……”为什么自己回莫名其妙的被咬…… 总之,清算了半天旧账之后,她的衣服也送了过来——不再是灰色的,而是藏蓝色的长衫,配一条略略深一些的腰带,头发也被一支翡翠簪子簪了起来,那花白的头发也不显得人很怪异,一块通透的玉佩和一把山水折扇,只是更像了一个风流公子。 今夕看这她忍不住点点头——还真是合适的打扮,似乎她天生就是衬这般简单衣服的,那柔软裙子她穿不出味道来。 “怎么样?”她转了一圈,一时兴起,拿着折扇一挑今夕的下巴,装了个十成十的纨绔子弟样子笑道,“小娘子,看呆了吗?跟爷走,让你乐一乐!” 眼前的笑意盈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他觉得……很新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下意识的点点头,“是啊……从来每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风流儒雅,真应了那句话——风流儒雅无二出。 折扇开合间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神秘感觉,让人觉得抓不住,摸不清楚,那远山藏在水雾氤氲之后,恨不的生出一只手来,拨云见日的清爽! 本来是想逗今夕一下,却不想是这反应,难免觉得有趣,她干脆跨坐到今夕腿上,努力的调戏今夕眼前的“美人”——总的来说,今夕也是美人,不是像栖凤鸣那样让人连性别都会颠倒的美丽,而是一种阳光一样的耀眼的俊朗,还有不自觉就会散发出来的霸气,让人忍不住就会想仰视。 这个人,天生就适合做一个王者。 “今夕,我怎么从来也没好好注意过,你的脸也很不错啊!” “好看?”今夕的今夕声音有些谙哑。 “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了。” “你徒弟呢?”他不能装这那个人不存在。 “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男人女人里,都是最好看的。 “你可真是个护短的师傅……”但是也是实话,很难找到一个比栖凤鸣还漂亮的人,男人女人都一样—— 要不是他的手段,怕是早被人抓去填房了,今夕不无恶毒的想。 “他可是我的徒弟!”不管怎么说,得英才而教,是她的幸运。 “可是我觉得,这个徒弟的师傅……才让我惊艳……”全部的她正慢慢展现,每天每刻都有让他惊讶的地方,她就像个挖掘不完的宝藏。 ……气氛,有点不对……今夕漂亮的淡褐色眼睛开始变的有些深沉了!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对,还是赶紧先撤…… ------------ 毛笔也可以是很邪恶(第8个字母)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 一时无两的青楼姑娘? 今夕故意使坏,一边用毛笔在那处流连,一边装着关切的样子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不舒服……而是,折磨! 那沾湿的毛笔在自己最隐秘的地方肆意轻薄,叫她怎么能舒服的起来! 下意识的想把身体缩起来,想避开那折磨人的小动作,但是却因为一只脚被人家抓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那里无助的掉眼泪! 衣服还好好的遮着,但是却遮不住下面YIN邪的动作,他几乎能想象到那漂亮的花儿究竟是怎么颤抖着企求哀怜的! 他忽然一下掀开了那起不到什么遮护作用的前摆,尽情的欣赏起眼前的无限春光来! 简直是……能让圣人堕落的美景! 娇弱的花瓣上沾满了晶莹的露滴无辜的颤抖着,那只毛笔已经彻底被濡湿,一下一下的那脆弱的花瓣上邪恶的摧残着,引得一阵细细的痉LUAN,似在求饶一般…… 面对这样的情景还能忍下去的,绝对是有问题的! 他今夕可是一丁点的问题也没有,所以他早把那只享受了半天的毛笔丢到一边去了,换了自己提枪上阵! 好热、好紧,简直像要融化一样! 那被细细纠缠住的感觉实在美妙的难以言说! 喂,今夕你冷静点,你又不是第一次的小子,就这么缴械未免太丢脸了! 她被这激烈的快感激得仰过头去,露出洁白的脖子,身体弓得像是拉开的弓! 他忽然想听听她哭泣的声音,于是“大度”的拿出了那布条,果然听到了她压抑的哭泣声,简直和仙乐一般! “……百里……喜欢不喜欢……”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忽然觉得,其实取悦一下自己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今、今夕……啊!”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手……” 反正都这样了,他也干脆手一扬,将那腰带弄成了几段,解放了她的手。 她一下坐了起来,抱住他精瘦的背,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指甲都抓进了他的背! 小妖精! “……夕……要,我要……”欺负她,今夕最喜欢欺负她了!“坏蛋,坏蛋……今夕……恩……” 今夕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将自己的火热,全部都洒了进去…… 晚上琼花楼里人山人海,人人都争着准备一睹号称天下第一的茗落姑娘的芳容。 楼上的雅间都垂了一面虾须帘,欲遮还露的挡住了贵客的脸,却不妨着贵客的视线。 几扇屏风阁开了相对安静的距离,又不影响彼此出个价钱,桌子上现成的果品酒水,让可能出大钱的人客人们过得更舒服一点。 贵客是从另外一面上的,所以并不会被下面的人影响,淡淡的情人草香拨撩着众人的感官,还没等茗落姑娘上场,人人都已经开始心神浮动了。 这一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一身白色丝袍的男子,带着面具,看不清楚长相,显得有些冷漠;一个一身黑色衣衫的异族男子,有着赫色眸子和脉金色的头发,清爽的笑意挂在嘴角;坐他们中间的一个一身藏蓝色衣服的白发男,显得有些娇小,脸上带着奇异的红晕,折扇遮住了嘴角。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风采,虾须帘被风吹的晃动的须臾间泄露出淡淡的风光来,让人看不真切,只是更想看清楚。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因为忽然响起了一阵乐曲声,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正是茗落姑娘要出场了! “人要出来了……” 任百里遮住自己的嘴角,轻咳了一声。 “恩。”今夕算是应她一声——他难道还看不见有人要出场了么! “所以……你就别摸了!”这才是他想说的好不好?! 虽然他们是在相对隐秘的地方,但是也不要把手放她大腿上不动啊!被人看到还以为是龙阳呢! 这里可不是全部被遮住了啊!她都能看到有人时不时会有意无意的扫他们一眼啊! 结果……压根被无视了,某人居然还凑到她耳朵边上低声威胁,说没把她抱腿上坐已经很给面子了! 鬼才要你的面子啊! 她正怒目呢,却忽然一震——另外一边等得无聊的人居然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光明正大的靠到了她的肩上! “师傅,好困啊……” “好好、再等一会……你可别摘面具啊!”她吓得一把按住栖凤鸣的手。 她可不想抢了花魁的风头啊! 栖凤鸣轻轻的笑了一声,酥麻麻的传进耳朵里,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按在面具上的手,“好,师傅我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夕装成没看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动声色的喝了一下去。 忽然就听得隔壁屏风后有三声轻轻的扣茶声——该来的人已经来了。 今夕冲他们点点头,起身先过去了。 忽然间就听见一阵丝竹之声被激烈的鼓点所取代,人人皆是一震,气氛居然有些肃然!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所有的明亮蜡烛都被熄灭,只剩下昏暗的红灯笼给这空间染上不安的血色。 怎么回事?人们下窃窃私语,只因了震撼胸腔的鼓点依旧没有消失。 “看!上面!”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人人都抬头,却见垂下两条红色的绫子来,被夜风一吹,像是谁再招手一般妙曼。 有意思!这个点子谁想得?她喜欢!这样的人才可不能错过! “星星?”黑暗的天井里忽然亮起了一点橘黄色的星光,正颤悠悠的降落了下了来! “是人啊!” 那哪里是什么星星,根本就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是却隐约可以看见光裸的小腿肌肤正映着那诱人的光泽! 简直就像是,从天空中降下来的妖精! 一身火红色的衣衫紧紧裹住了妙曼的身姿,如瀑的长发并没有梳起来,而是任垂在肩上,被多情的夜风拨撩出一片风情万种来! 纤腰被金色的腰带裹的不盈一握,在落到楼上雅座的高度时,就见那女子将手中的灯笼一抛,万点金光忽然撒开,让人眼前一片缭乱! 光点落下处,就见那精致的女子已经翩然落地,手中正碰着一把琵琶开始起舞! 一时间人们都傻了,谁也没想到会看到今天这么一出精彩来! 一时间掌声雷动,茗落姑娘的名头一时无两! 人本来也漂亮(毕竟有妖孽小徒弟在眼前晃,能让人这么评价已经水准不低了),又有这么精彩的一幕,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没怎么费劲就上了黄金千两。 “师傅,要买下吗?”虽然不知道师傅要做什么用,但是师傅说的话他一定听话,自然也带了足够的银子来买人。 “超过一千二百两就不要了,但是要把想出这主意的人弄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招来!” “恩?”这可是让栖凤鸣有些不明白了。 “哎,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再捧出一个花魁来!”人才啊!她一定要弄到手啊! “好?”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一个策划青楼的人来,但是师傅说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过好消息是一千一百两之后再无人出高价,他们也就得以以一千二百两黄金的价钱将人买了下来——自然,也花了点小手段将那策划的人也弄了来。 她第一时间冲到那个神奇的策划人面前细细打量,发现居然是个略带阴柔感的秀才打扮的人。 那人眉毛也好、眼睛也好,都是细细弯着的,似乎天生就带笑,可是嘴角却是刻薄的抿着的。 微微卷曲的头发垂下一缕来,也正回瞪着这个正打量自己的人——什么人居然会威胁利诱都用上,只为了把自己招买了? “你……”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着一股奇异的不协调感,迟疑了一下,准确的抓到了那人的胸前。 “你、你做什么?”那人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是手一晃,一道寒光就冲着她飞了过来! 栖凤鸣自然不会看着师傅受伤,袖子一挥,一股劲风刮过,地上就落了几枚梅花针! 栖凤鸣脸色一沉——居然敢对师傅下手?!好大胆子! “凤鸣住手,不得无礼!”好在任百里喊地够及时,才让这个女子手骨断裂前喝住了栖凤鸣。 “师傅……”不是他委屈,为什么明明是这个人要对师傅不利,结果她还是瞪自己啊! 她上前深深一揖,“在下唐突了姑娘,请请姑娘见谅。” “你轻薄我,还叫我见谅?!”世界上果然什么厚脸皮的人都有啊! “姑娘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轻薄回来,在下是毫不介意的!”她微微一笑,“在下也是女子。” “……这年头怎么女人也上青楼?” ------------ 美人心计对对碰 这个……其实在下是有事而来,却不想正碰到姑娘的大手笔,险些错了去!在下还有事情请姑娘出手相助,才会用了些激烈手段,还请姑娘一定要出手,这事只有靠姑娘了!”她说的万分诚恳,罢了还左作揖右作揖,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她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什么事能用“到自己的? “在下任百里,还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卫然。” “哦,请恕在下冒昧一句,适才的一切,可都是姑娘一手得来?” “是。”这有什么好否认的,反正确实自己弄的。 不过这点会对青楼外的人有什么用处呢?这就不是她能明白的了。 就连栖凤鸣也不明白了。 “太好了!凤鸣,快给姑娘看座!”她兴奋的直措手,总觉得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了! 而在另外一边今夕也已经谈好了该谈的项目,重新回到了这边,并打量了一眼这个刚冒出的女人之后,再也没注意她。 卫然并没有对这个算是提拔自己出来的女人有什么兴趣,也不很喜欢那个老是戴着个面具的白衣人,倒是对这个显得很狂傲的异族男人眯起了眼睛, “你……” “怎么了,卫姑娘认识那?”她觉得卫然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于是问了一句。 “不……只是没想到会有异族的人。”她很漠然的哼了一声。 “哦,”任百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兴致勃勃的将扇子合起来, “咱们去看看花魁吧!” 茗落一举成名,被以天价买下,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边备酒一边不安的等待着——毕竟,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人肯花这样惊人的金钱买下自己。 楼梯上响起了嬷嬷的声音,她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站到了桌子边上,摆出了一个道福的姿势。 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茗落,记得你跟自己的约定,不管是什么样的主人,都要借助自己的美貌让自己获得最好的未来! 毕竟,她被赋予了这么一张美丽的脸,一定不是为了被人欣赏这么简单的任务! 门开了,她收起自己充满算计的眼神,微微垂下了自己的眼睛,显得格外恭顺。 “哎呀哎呀,怎么好叫美人一直站着?姑娘还请坐。”一个说起来很是轻佻,但是听着却没有别的意思的声音最先响起来。 然后一只手就扶了上来,将自己让到了椅子上。 上好的丝绸,顶级的阵线活计,扶着自己的力道也不会让她觉得有轻薄之嫌,加上那声音,让茗落对这个声音还不怎么讨厌。 只是,那手上为什么会有可怕的疤痕? 莫非是山贼或者是海贼?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被买去的人就一辈子都完了! 这个可能性让茗落一下就乱了,满脑袋胡思乱想,连有声音说请她抬起头来都没有听见。 真是太害怕了?任百里摸摸下巴,伸过手来,轻轻抬着茗落的下巴:“姑娘你……” 顺着自己手的仰起来的,是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半垂着,似乎还能隐约见到泪花在闪,尤妙在那蓁首还微微侧过去一些,更显得我见犹怜! 是啊,她才不会就那么绝望呢!反正自己没有退路,不去放手一拼,叫她怎么甘心! “姑娘,你别害怕。” 只是她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眼角眉梢都带着奇妙的和气,让人连一丁点的威胁感觉都没有。 明明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为什么头发都白了? 但是那头白发有真的非常称那翡翠簪子和藏蓝色的衣衫,就连嘴角的笑意都被衬托的非常稳重,全然没有色急之感,倒更像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一般。 明明后面还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秀面具人,门口还有一个晃眼的异族美男,但就是无法争夺这个人的奇异光彩,似乎能让一切风暴都安稳下来的沉静。 “奴家茗落见过公子。”被这样一个人买去,似乎可以稍微觉得安心一些。 不过究竟是谁买下自己的? 为什么那个卫秀才也在? 车停了下来,她也被一顶软轿子抬了一段,等轿子落地的时候,她被侍女款款的扶了出来,请进了一间屋子。 好大的屋子!简直马和院子一样,而且装饰都极尽奢华之能事,就连一只香炉里点的都是不菲的龙涎! 这可不单单是有钱的概念了,看看墙上挂着的字、画,都是出手不凡! 灰衣生?那个灰衣生吗?那个六年前在扬州簪花饮酒,一篇《问牡丹》问得“可以为侯”之评的人? 那个人简直如同烟花一般轰轰烈烈,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的人?! 贵娘就因为那一个人的出现成了遥不可及的目标,怎么这里的人会有这么多灰衣生的大作? 要知道他从出现到彻底消失也不过半年,传世的作品本来就没多少,这里怎么会有……五幅?! 她一肚子的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刚才引她进来的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休息,说是明日再来探望姑娘。 真是奇怪的人,她完全弄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了。 算了,既然说是明天过来,现下也只好先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在来好好会会自己这个神秘的买主了! 这里其实是燧月教的一处宅子,比较僻静,之前看上这里,也就是为了能安静休息,现在被任百里要了去,准备来个“金屋藏娇”! 栖凤鸣不明白师傅要做什么,不过她要,他就毫不犹豫,哪怕她说拆了燧月教,他都不会犹豫一点的,区区一个宅子,他自然连问都不问一下。 “你要做什么?”但是今夕很好奇。 毕竟他们粗略估计了一下,要想在最短的时间拿下哈多林,怎么也要上千万两做后备,这笔大钱实在压人,他们现在每一文钱都要小心的花,为什么她抬手就是一千二百两金子买个女人回来! “我想出了一个能节约开支的法子。”她先将卫然以极高的待遇在南厢安置妥当了,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西厢休息一下。 “和女人有关?”这个“节约开支的法子”可是花了很大一笔开支啊! “恩,要是弄得好了,保不准能让所有的费用都缩减十分之一!” “这么神奇?”栖凤鸣也觉得不可思议了。 “恩,这就要看看今天请回来的高人和我能不能合作愉快了……”不管怎么说,她看得出来,那个卫然一直在寻找机会。 不管她寻找的是什么机会,她只是直觉他们正是对方所需要的,只不过……有些危险罢了。 好吧,说不一定会很危险就是了。 可是,她向来不回避危险,有的时候迎头而上才是最好的回避。 “师傅,你难道是要准备……” 栖凤鸣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今夕也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不会吧! “哎,‘美人膝,英雄冢’,我也很想看看这‘红颜祸水’的威力有所大……” 她是不想征战杀伐,但是一旦无法避免战争,她只有尽最大努力将损伤降到最低。 自然不能指望不动刀兵,但是美人却能从内部捅出最厉害的温柔一刀,让坚硬的外壳没有了坚实的后盾,那么可一样能达到减少损伤的作用。 腐烂的木头总是比较好砍的,毕竟什么风也比不是枕边风更要命! 比起来费尽心机把大笔大笔的钱投进那不保险的腐化大臣上,倒不如花些小钱送进去若干“解语花”,不仅方便控制,而且成本低廉,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今夕和栖凤鸣面面相觑,没想到任百里居然会出这种下三流的点子出来!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可能性很大的点子。 任百里见那女人明显不明白的眼神微微一笑:“茗落姑娘可真是折煞在下了,至今委屈姑娘了,请姑娘移步。” “去什么地方?”怎么一副对自己的美色全然没有兴趣的样子? 只可惜没有给她一个答案,那个为容温和的人安抚的冲她笑了笑,转身先走了。 而所有的人也跟着她离开了。 怎么看来,这里站着的人都比这个篮衣男子更有气势,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听他的话?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将这个人搞定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是吧? 哼哼,怎么看也是个温柔到懦弱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装楚楚可怜最有效了! 茗落就在装潢华丽的马车上飞快的制定好了作战计划——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为什么卫然那个酸秀才会一起跟了来。 她一点也不感谢这个让自己一举成名的酸秀才,而是对他心存忌惮——毕竟,她可不想又另外一个轰动之夜再出现。 她的风采,一定只能出现一次,再也不能被超越! 所以……以后在慢慢收拾他好了! 茗落,你不要着急…… ------------ 人都是不敬意间得罪下的 所以说她急着将一个策划青楼的人奉为上宾,是准备打造青楼里的传奇吗?! 这么一想的话,她的种种怪异决定也说得通了! 难怪说要看卫然能不能和她合作愉快了! 恩,哈多林的王和被精心挑选*的美人,在让人惊艳的夜里邂逅……是够勾引人的! 也就是说,茗落就是她准备下的第一个“英雄冢”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们,因为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看着歪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声。 看来这次,任百里,是很认真的了! 今夕安顿好她出来的时候,路过了卫然住的南厢,忽然感觉到一道奇异的视线,简直像是要将他刺穿一样的恶毒! 他停了下来,却见整个南厢黑洞洞的,连一点光都没有。 他勾起了嘴角。 月光下,如同最恐怖的梦魇一般! 暗处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身冷汗转眼湿偷了衣背! 没错,是他! 好多林的恶魔! 恶魔…… 那一夜的月光,是红色的火,现在的月光,却是清冷的水。 但是却一样,被那个恶魔点燃成了恐怖的背景! 恶魔,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像是谁在急切的敲门。 茗落在屋子里看似娴静的泡茶,但其实心却有一根弦紧绷着——这里的人在监视……不,确切的说,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悄悄的观察着自己。 不是她敏感,而是这里侍女的眼光太过挑剔。 这里区区一个侍女都是眉清眼俊的,衣装也华丽,不比一般人家,走路说话声音都带了几分矜持,定不是土财家的出身! 一个侍女都如此精致,她真是不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地方,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从每一个角度都无法挑剔! 不过……也有意思,面对这样的处境,倒是激起了她的斗志! 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浅浅的嬉笑声,几串脚步从远处走来。 看来,是准备“验货”了! 果然,就见那些侍女都朝门口去了,早早有人挑了帘子打了伞来。 “怎么好好的这么大雨。”熟悉的声音半抱怨着从外面进来,立刻就有人拿了帕子细细的将那些水珠子擦了去,倒了热茶上来。 “公子怎么淋着雨来了?”她才不会将这些表现机会都让给别人,早早抓了帕子来,动作轻柔的将脸上的水珠子吸了去。 “哎,不想雨这么大,说是离着不远,不待得打个伞累赘,” 任百里坐下,自己也抓了帕子来擦,忙乱一阵总算是整理好了,转头吩咐侍女, “一会凤鸣来,叫他可打把伞来。” “是,任先生。”一个侍女恭敬领命而去。 “任先生?还是任公子?” 茗落不打算一直这么坐以待毙,先来个开门见山探探虚实。 任百里接过茗落端来的茶,“哎哎,都是她们客气,其实叫百里就是了。” “公子可真是不拘小节。” 茗落浅笑着,站在他面前没动。 “茗落姑娘请坐请坐。”她还真不怎么习惯有人这么站着,别扭。 “茗落还要服侍公子呢。”她回答的恭敬,语调里却带着些微的妩媚暗示。 “这么个大美人服侍?在下可不敢当。”只可惜,她任百里是女的,对这等暗示没什么反应, “姑娘还是请坐,在下可真是不习惯这样。” 茗落就着她的手就势坐在了她的身边,挑了个最适合展现自己美丽的角度,“那茗落就大胆称呼一声百里公子了。” “那是,那在下也不客气了,有些事情想请教姑娘一二。” 茗落设想过一千中可能,但是没有一种会严肃的像是什么探讨交流会,一时心里没了底, “百里公子请说。”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不知道姑娘精通何艺?” “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茗落说得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却有着一份淡淡的自傲——她可是下了大辛苦的! “还请姑娘不要保留。”那边早就有人按她的话摆下了笔墨纸砚、琵琶和围棋。 茗落一愣,不想这人倒是直接,冲着就来了。 这么说,这人买下自己倒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什么用途?莫非是为了把自己送出去讨好什么人? 这个可能性让茗落眯起了眼睛,虽然说既然要送出去,一定会靠自己的目标更近一点,但是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利用,心里还是很不爽! 于是堵上了一口气,就让你看看这一千二百两可不是光靠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得来的! 茗落深呼吸一下,抱着琵琶坐了下来,微微一拨划,一首婉转惆怅的《塞上曲》就飞了出来,伴随着外面的雨声,更显得哀怨了几分。 她坐在那里很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可让茗落有些摸不着了——这个人看起来很懂行的样子。 点头又摇头的,真是让人没个准啊! 正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了脚步声,进来的却是酸秀才卫然和一个另人惊艳的白衣男子! 天啊,茗落简直要叫起来了! 自己也是被人天天说美人的,却不想到居然被这个人生生给压得没了喘气的空间! 这是男子吧?这白皙的皮肤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这精致的五官和骨架!画也未必能画下的吧?! 乌黑的发丝被白玉簪子绾起,露出了脖子优美的线条,蜿蜒而下,落进雪白的衣领里,几乎分不出衣服的界限在什么地方! 纤细的腰身,居然让女人看了都觉得想流口水! 这、这等人物怎么会出现…… 等等,白衣服的话……难道是昨天见到的那个面具人?! 不会吧?!这样气如谪降仙的人,居然会是这个白发人的手下吗? 还是……禁脔? 如是这样的美貌的话,那是极可能的! 只是,这人的眼神,未免冷傲了些,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就连自己,都是连瞥都不瞥一下。 一进屋子来,连雨水都不及擦擦,就先站到了白发人身后,怕惊动了那人,不要侍女过来,自己拿了帕子擦水。 那样的态度,语气说恭敬,倒不如说……疼惜? 怎么回事? 她心下想这些,手下的琴声自然就变了,不复本来的哀怨,而变成了些微的动荡,生涩的感觉变得妩媚了起来。 任百里微微一皱眉头,知道又是被自己徒弟给迷得失了三魂,也只得微微一摆手,让茗落先停了下来, “不是着人告诉你落雨了么?怎么还淋着来?” “我想早点见你。”这里不是燧月教,讨厌的人也早早就出门忙去了,没有别的人在,他自然将师傅那两个字去了。 这感情憋得太厉害,再不发泄一下,准疯了! 她装着没注意到这一点,拿过那帕子来将让他坐下,细细的擦着他的头发淡淡叮嘱着,“着心着凉,这几天事情多,自己要多注意。” “恩。”他乖乖坐在那里,仰着脸,闭着眼睛,似乎非常享受。 两个人就这么将外面的世界丢到了一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小的时候,他每次细过头发,都是这么小心的被师傅擦干净的。 为什么…… 空气里,觉得莫名其妙的,好悲伤。 茗落和卫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会觉得有些难过,是不是因为那两个人的举动都刻意的过了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无意中,茗落拨了一下自己的琵琶,一声响将两个人的迷梦砸碎,他们像是从梦里醒来,各自笑了一下。 任百里冲着卫然很客气的坐了个请坐的手势,“实不相瞒,在下对与那一夜太过难以忘怀,想请先生制造出更让人难忘的东西。” 好吧,她不知道卫然有什么隐情,但是她执意不肯改回去女装,她也就尊重了卫然的意见,以先生相称。 茗落一惊,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卫然哼了一声:“你自己难道就想不出来?我倒奇怪了。” 她看人还是很准的,这个女人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平凡! 任百里笑笑,不介意她的直白:“啊,还是需要先生的帮忙,不过今天就还请先生和我一起先将茗落姑娘打造出来。 你们在一起也认识很久,不知道先生怎么看茗落姑娘的琴艺?” “匠气有余。” 卫然也不客气。 任百里赞许的点点头,果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过分珠光宝气,工于技巧,反了疏落了最本质的,听不出感情来。 茗落低着头,一脸青青白白,恨死了这两个不留情面的人! 你们……等着! ------------ 做坏事的机会是等来的 栖凤鸣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敢打师傅主意者,杀无赦! 茗落只是觉得空气有点冷,打了个哆嗦,也没发生有人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先动了杀机! “那么接下来,还请姑娘不要客气。” 一局已失,接下来可不能再输了! 茗落拿出来了最认真的态度,小心翼翼的画了牡丹出来让任百里过目。 她画得不错了,但是在任百里看来,简直就是稚子的手笔,就连那字,也过分纤巧了些。 棋艺也是如此。 整个人,都是被精心包装出来的杰作,外面光鲜靓丽,但是经不住仔细推敲。 但是对付哈多林的外族来,因是已经够了。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她兴奋的拉过卫然去一边悄悄商量了去了,丢下她和栖凤鸣在那里空坐。 不管怎么说,和这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坐在一起,茗落还是觉得很有压力的,因为这个不说话的人面无表情,过分精致的脸庞就显得有些可怕。 “恩……一直也不知道,主公的高姓大名呢……”有些紧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直觉的,似乎提到自己买主的话,就不会有太冷的待遇。 果然,他的眉头微微一挑:“与你无关,你知道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就是了。” 好冷!这语言中似乎带着冰一样砸向自己,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地位摆到了最低,似乎她不过就是这里的一个花瓶,连开口都没有必要! 为什么会是这样样子?茗落从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的冷遇! 只可惜这个人的气魄实在有些吓人,她都不敢有什么念头冒出来! 而那边,卫然则是有些怀疑:“……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啊!” 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任百里果然不是普通人,脑子的主意实在是惊人,但是为什么在自己听来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样?! “我觉得如果多加联系的话,应该可以的。”她倒是觉得可行,“只是时间不多啊。” 但是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让人蠢蠢欲动了! 卫然咬咬牙:“一个月的时间……拼命的话,应该还可以的!” “可是茗落姑娘……”她毕竟担心的是这个人吃不吃得了这苦! “哼,那种地方出来的,连这点苦也吃不了,早就死了!倒是你,还要再找六个人啊!”时间紧,任务重,说得就是他们这个时候了。 “我去就好,就请卫然多多操心这里才是……” 只言片语漏了过来,更是让茗落心跳不已——究竟是要拿自己怎么样?!听起来怎么会觉得危险? 卫然啊卫然,平日看你就一个酸秀才,没多理会,现在到想报复到她头上了吗?! 你……你等着! 这个白衣人她动不起,但是一个酸秀才,她有的是法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今夕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打通各路关节——毕竟一个商人,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靠钱打进去的,要应付的事情就很多,还有很多要做的时候,比如说要购置兵器招买人马什么的,可不是能明目张胆做的事情,要注意的地方就更多了,每天带着鼓被冥王领着到处跑,好长时间都着不了个脚,更别说回来看看了。 他隐约觉得这个冥王是受了栖凤鸣那个混账的指使专门的,但是又实在没有法子,毕竟他目前力量有限,很大程度上都要依靠燧月教的关系,只能咬牙等着回去以后再算账! 而任百里则是更加频繁的进出青楼,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自己的计划。 茗落每天在卫然的指导下拼命磨练自己的舞技,比原来还要更艰苦,卫然也不手下留情,拿着细细的竹枝子,稍微一有不到未就抽,俨然在公报私仇,叫茗落恨得直咬牙,却什么也不说,难得见任百里回来一次,就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摇摇头,惹来几句任百里的关切,也就这样了。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人家一颗棋子,只能由人家摆,眼见着有美人被不断送进来,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残了死了,也立刻就有替补的,更是一刻不敢怠慢,只是心里的恨又深了一层。 任百里那天刚忙完了,一个人摊在椅子上准备喝茶,忽然就觉得手不会动了,端着茶杯在那里,就是送不到嘴边,心下大惊,知道这就是“妙手回春”说的那种症状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了?! 就这一紧张的时候,手动了,太过用里,杯子掉到了地上,碎了。 她看着碎了杯子,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活不久了。” 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依在门上淡淡道,“我见过和你一样的人,没一年就死了。” “哦,有大夫说我可以活三年的。”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一年啊,时间不怎么够了。” “不害怕?”这个的反应,未免有些让她惊讶,她可是亲耳听到那夜夜不曾停歇的呼号的。 “人迟早要死的,我比较担心的是时间太快,有事完不成啊。” “……你是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不过是心愿不了的人。” 卫然窒了一下,转身离开,“不过,我也见过活下来的人……” 是吗?会头人活下来? 不过,这样的好事,未必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不要抱什么希望的好。 “总之,莫说出去。” 卫然摆摆手——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时间趟这混水。 只可惜,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短短的只言片语就被正巧落过的茗落听到了,而且听得不清楚,只听了一声“莫说出去”。 什么事不能说出去?实在太诡异了。 而在这里,这个姓任的应是最大的主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 一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鸡鸣狗盗之事! 哼,机会……来了! 身为青楼出身的茗落,手里自然会有一些药来,这些药虽然不能将人怎么样,却能让人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做出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比如…… 哼哼,茗落冷笑着,将小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倒了一点在自己的袖子上。 练习的时候,她故意将长长的水袖挥了起来,缓缓的落了下来,落到了卫然的脸上。 自然,就会受到卫然苛刻的纠正,“手抬太高了!” 这一下抽到了她的手背上,但是第一次,她不觉得疼,也不觉得恨。 她只觉得痛快,因为时机,就要来了。 今天,是任百里将其余那六个人集中到一起检验成果的日子,一定会来,而且,她也知道这几天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很忙,很少露面,今天似乎也不会马上赶来的样子。 最好,不要太早出现。 果然过了晌午,任百里出现了,带着新采的葡萄来,说是他们辛苦了,赶紧犒劳一下,然后再说别的。 她自然温柔的剥了一个,将水灵灵的葡萄放进了她的嘴里,一切做的再自然不过,完全没有人怀疑。 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她趁机将一样的药水,不动声色的抹到了任百里的领子上。 然后,和其余的人一起,跳起了那不知所谓的古怪舞蹈。 她只是看着,偶尔和卫然商量些什么,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正缓缓让那药挥发出来。 有什么……甜甜的味道…… 两个人只是隐约觉得鼻子里有些淡淡的甜味,谁也没多在意,只是觉得日头高高的好热。 她和卫然都下意识的拉了拉领口,让热气稍微散开点,端着茶水开始猛喝,却怎么也压不住那口渴的感觉,似乎是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渴,怎么觉得喝水都不管什么用呢? 太阳有些眩目了,那白色水袖有些晃眼…… 任百里深呼吸了几下,觉得不太舒服,挥了挥手:“……有些热,先休息一下,我去……” 她话没说完,人就趄趔了一下,还好卫然在一边扶得快,要不就摔倒了! 卫然也算知道些许她的身体情况,微微皱了下眉头:“我看你先去休息吧。” “恩……”她扶着卫然的手站起来,却觉得依旧有些头晕眼花的感觉,一时还拉着她的袖子不敢放。 卫然还以为她又突然不能动了,挥手将所有的人都退了去:“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改个时间再说,走吧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也就都退了去,连这里的侍女都一齐被退了去。 只有茗落若有所思的看了姿势暧昧的两个人一眼,嘴角勾了不易觉察的弧度。 ------------ 时光会带着原来的痕迹回来(伪GL) “喂,你还能动吧?”见人都走光了,卫然才赶紧将人扶起来担心的问了一句。 “恩……相烦,扶我回去……”虽然人能动没错,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使不上什么力气呢? 幸好卫然的力气也大,硬是这么半拖半拽的将人推了后面的偏厅里,又倒下水,“你有没有什么药?” “恩……没有,恩……就是……好热……窗户……开…恩…”怎么回事,空气像是糨糊一样黏着,每一个字都说的气喘吁吁的。 “你脸好红啊,没事吧?”虽然自己也很热,但是任百里的样子却有些奇怪,似乎脸红的像发热一样。 卫然有些担心,忙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烧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卫然放在自己额头的上流了下来,惬意的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恩……好舒服……”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非常的……诱人? 似乎那一声低低的SHEN吟勾动了卫然的什么地方,她觉得心里痒痒了起来,怎么也觉得眼前这个正贴着自己的手心微微蹭的女人……让她口干舌躁的……心荡神驰?! 喂,卫然你冷静一下,这个和你一样是女人啊!她有什么,你都有啊! 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无比的妩媚呢? 那湿润迷离的眼睛,酡红的面颊,无助的神态,微微拉开的领口……简直就是在挑逗她啊! 这个女人是狐狸精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跳加速呢?! 而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卫然的身上好凉快,忍不住就想多靠近一点,并且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火就在那一瞬间点燃! 卫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低头就吻上了那正诱惑自己的人。 ……好柔软的……感觉。 很清淡的味道,淡淡的,草药和青梅茶的味道,不同于男人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辗转流连,不想离开,反而想,更深入一点…… 凉凉的,味道,很淡的蹿进了口里,生涩的试探着自己的牙龈,麻酥酥的感觉贯穿了全身,任百里再站不住,脚一软,坐到了桌子上。 因为手已经下意识的抓着卫然的领子,所以这么一跌,也正将卫然扯倒在了自己身上。 “恩……”绵长的鼻音拉出了极至的诱惑,卫然抬起头来,看着拉出嘴角的淡淡水渍,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领口被这么一番动作扯得更开,可以隐约看见被包裹起来的浑圆曲线正随着不稳的呼吸来回晃动…… 轻柔的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几乎感觉不到,所以任百里也就没有觉察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了下来,腰带散落到了开,外衫和中衣都已经散落到了身体的两边,包裹胸口的白色布条上正按了一只纤纤素手。 ……像是沉睡的花苞一般诱人的身体,那伤口也丝毫不显得狰狞,倒像是娇弱的刺保护着柔嫩的花瓣一样,卫然觉得自己的手就像蝴蝶一样在那沉睡的花朵上翩翩起舞。 这是……错的。 她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手指却有自己的意识,朝着一边的结游去,试图解开那层白色的茧,让她盛放! 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任百里感受清凉的阻碍,正被无意识的撕扯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栖凤鸣忙完了以后急急赶了过来,担心师傅被雨淋到,拿了伞赶了过来,却发现本来应该在里满伺候的人都在外面站着,心下奇怪, “怎么都在这里?师傅呢?” “任公子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叫我们都先休息,卫秀才扶着她进去了。我们正担心呢。” 茗落微微皱着眉头,很担心的样子, “任公子似乎很不舒服啊……” 师傅?她确实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很有可能正在里面难受呢! 心里着急的栖凤鸣也没注意听茗落的话,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卫然,大步就迈了进去, “师傅?”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回应自己,他更着急了,不过凭他的内力,还是能听出来偏厅的古怪声音的,于是也没多想就几步跨了进去, “师傅,你没事……” 窗户被剧烈起来的风吹的开开合合,一边的纱幕也被吹了下来,随着风鼓动出一波波的青色波浪。 里满有奇怪的SHEN吟传出来,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栖凤鸣的脚步停了下来,呆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桌子上纠缠着的两具身体有着一样纤细白皙的肌肤,散落的头发有着一样的妩媚,喘息里也有这一样的娇俏…… 为什么纠缠在一起的人,会是师傅和卫然?! 他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觉得之前知道师傅和别的人有什么,会比现在亲眼看到给他的冲击更大! ……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师傅和女人在一起会不合适什么的,毕竟她的那些朋友总是有些暧昧!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然后将卫然一把丢到了一边! 一杯冰冷的茶水搅在了卫然的头上,她这才稍微回过神来,迷惘看着那张怒气冲冲的阴邪脸蛋,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究竟怎么了?她只记得那个时候和任百里…… “啊!”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尖叫一声,拉住了自己已经要褪完的衣服,“药……药……了!” 一股淡淡的甜味蹿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瞬间明白了卫然的意思——她们中了CHUN药! 果然,就见任百里顺着他的手缠了上来,她抓着自己的手像猫一样蹭来噌去的,嘴里还无意识的呢喃着, “热,好热……” “师傅?”他一惊,毕竟师傅身体不好,所以应该对这药的反应更强烈一些! 他忙运气让凉气浮到手上,贴了她的后心缓缓的将真气输了进去。 清凉的气进入身体的周天,一圈下来,她人果然清醒了些,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凤鸣?” 总算见那眼睛里有了几丝清明,他赶紧收了手,“师傅,怎么样?” “好难受,好热……要……爆炸一样……”她难耐的摇了摇头,“好难受……凤鸣……凤鸣……” 时间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洞,师傅正低低的哭泣着,一声声的叫自己的名字求救! 全身的血液,像要被冻结了一样! 时光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居然在六年后,让他重新面临一样的选择! 那一夜,师傅的声音也是像现在一样,慢慢的低下去的! 他僵在那里,不能动弹分号! 她却觉得自己忽然清醒了过来,她也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这悲惨的经历还会重演! 难道她又要再一次体会到那可怕的地狱吗?! 她抓起落在一边的簪子,一下扎进了自己的左手里! “师傅?!”栖凤鸣惊呆了,想冲上来,却被她一声喝在那里。 “不要过来!出去!带着卫然给我出去!” 同样的事情,她不想面对第二次,就算要自己现在就死在这里,她也绝对不要面对第而次! 走开、走开! 不要再看到你挣扎的样子! 不要再看到我这么没用的样子! 闪电将屋子里招得一片惨白,只有那红色殷红刺目! 一声雷忽然惊动了天地! “师傅……”他看着那冰冷的眼睛,忽然觉得害怕! 强烈的不安开始叫嚣——师傅,自己又要把师傅弄丢了! 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 “走开!立刻,不要让我恨你!”她把簪子狠狠转了几下,好让疼痛将那迷醉身心的感觉驱逐! 她不知道,自己的自尊和这强烈的快感谁能坚持的更久,她只知道自己这次,绝对不要再那么悲惨! 看着她威胁的又举起了簪子,栖凤鸣这才嗫嗫的回过神来,无措的拉着卫然的领子,要离开。 “不、不行!” 卫然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大吼道,“你现在根本就没有法子……会、真的会死的!” 她疯了,一定是疯了!她的身体那么虚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心脉会裂开的! “滚!”她才不在乎,她才不在乎! 她只看到六年前的自己,和今天一样,连自己都救不了! 不管她有没有武功,是不是灰衣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不管她是不是死了一次又回来,也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还是那个没有人救的任百里,全世界都把自己抛弃! 为什么这样的自己,非要再活过来一次?!为什么,自己不能就这么死去好了? ------------ 不做连自己也救不起的人 外面的倾盆大雨在喧嚣,光凭声音就可以将她的存在整个淹没! 栖凤鸣愣愣的看着那个举着簪子的人,再一次觉得,自己,依旧是个没什么用的人,过去救不了的人,现在依旧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把自己送进地狱! 究竟为什么,自己可以一句话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可以一句话让很多人生不如死,如果他乐意,可以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却根本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无法救起自己最重要的人? 是他自己,给了自己这一幕难看的结局,谁会需要自己这样的教主,连自己也救不起?! 为什么那么多艰难的事情,都可以很容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做到呢? 师傅,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现在,连靠近你都不能? “她疯了,你也傻了不成?她会死的,会死的!” 卫然的喊叫,和那个时候的乐成俞的喊叫渐渐重叠,恍惚间,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栖凤鸣你是怎了?你不是喜欢她的吗?你不是喜欢的吗?” 卫然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彼此强烈的吸引力,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却会像敌人一样你死我活的对立?! 这就是爱情?这也可以叫*情吗? 究竟怎么回事? “都……给我滚……”滚开!不要再看下去了,既然不能救她,那么就不要推她下地狱了! 她救不起自己,总还可以死得有尊严吧! 结束吧,这折磨人的感情,就此结束吧!结束吧! 她再也不想要了,这让人死去活来,也依旧不会改变的宿命…… 一个闪电照了进来,照亮了那几乎就要落进她喉咙里的簪子! “师傅……”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扣上了她的手腕,比她眼角的泪还要冰冷。 那只手像钳子一样捏着她的手,她吃痛,手一松,那簪子掉到了地上,碎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痛得没有法子呼吸! 是,他什么也救不起,救不起师傅也救不起自己。 可是自从那一夜开始,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自己心底的最深处呼喊—— 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一定会有不同的选择! 他不想只做师傅的乖徒弟,他不想一直被那个人护的滴水不漏,他不想只叫那个人师傅! 他一直很想告诉这个女人,不要再把自己的寂寞当成温柔施舍给别的人!不要再把自己的感情随便给了别人填补!不要再去到处漂泊着不敢落脚了! 师傅,我已经长大了,我拼命的做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为了能保护你! 他将茗落轻轻丢到外面去,袖子一挥,关上了门,然后,一步上前,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把一直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师傅,不要再管外面的花花世界、真心假意了,你留下来好不好?凤鸣……凤鸣自会好好的爱你,有凤鸣一个人就够了,好不好?” “你走、你走……我是你的师傅,你再胡说什么!”她大吼着,“我不要你可怜!” “谁可怜你!”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奔流的感情,“我是在告诉你,不要再找了,也不要再躲我,我和你都一样,什么狗屁师傅徒弟! 你是我的,我从见到你的时候究竟已经决定了喜欢你了,别以为自己先告白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比我大了点罢了! 明明先动心,就是我!你没有资格跟我抢!我……我……我在第一个晚上,就已经亲过你了!” 是啊,安心的找到自己归属的第一个晚上,小小的他溜进了这个说要保护自己的女人的房间,偷偷的亲了睡着的人一下! 这是订金,他隐约知道一点的,亲了以后,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了,再也不能有人跟他抢! 他是多么努力长大的!他是多么努力讨她欢心的! 为什么自己的努力,她都会当成是对一个徒弟的喜爱而看不见! 明明、他明明就想着,要快点追上那个人,然后告诉所有的人,谁都不许跟他抢的! 这个人,早就在第一次见的几个时辰后,就被自己订下了啊! 为什么,他会不敢告诉所有的人呢? 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错误再来一次,他才肯醒悟呢! 那才不是什么见鬼的师徒之情啊! 他喜欢这个人,已经刻在骨头里了! 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到这份感情燃烧成灰烬,才能真的了解到这个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不要再看着别的人了,只看着我,心里只想着我就好了! 我会好好的爱你的! 不要再错过了啊! 同样的错误,他怎么还能犯第二次! 她被他的话惊呆,一时回不过神来,呆呆的看着他的吻落了下来,忘记了自己的挣扎。 咸涩的味道,泪水的味道,是师傅绝望的味道,更是自己无奈的写照。 他究竟是怎么一点一点的,让这个人滑出了自己早就定下的人生计划里的啊! 师傅,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最珍惜的人! 我不会再让任何你伤害你,就算是我,也不允许! 她只觉得自己再冲着绝望的边缘坠下去,拼命的想挣脱开那个坚硬的怀抱,但是却被死死的抱着,丝毫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滚……” “师傅,这一次,就算你要恨死我,我也不能再放开了,”他坚定的点了她几处大穴,免得她在伤害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回去,慢慢的给她手上的那个大洞先清洗伤口。 那个直穿手背的大洞,简直是上在他的心上! 自己稍微的一点点犹豫,都会让这个人把自己伤害成这个样子,栖凤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师傅,下次凤鸣再惹你生气,千万不要伤害自己了,凤鸣在这里,你杀了我也好,我绝对不会动的,好不好?” 这话……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糊涂。 药性还在,不是消失了,而是暂时压制住了,所以她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许是……自己压抑过久而产生的幻觉,是不是? 那个栖凤鸣,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他想做的,只是自己的好徒弟,别的,什么都不要。 所以她才会死心塌地的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埋起来,做他的好师傅。 一定是,幻觉! “假的……” 她的呢喃让他的心整个都被拧了起来! “师傅,凤鸣,会不会醒悟的,太晚了?”师傅已经不肯相信自己的存在了!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她拼命的对自己吼,要自己醒过来! 看她激动的情绪,他又心疼又担心,惟恐她一用力,好不容易才上药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于是只好抓着她的手温柔的哄她, “假的,是假的,所以师傅,你就当做了一个梦好不好?凤鸣一定会好好的,爱师傅的。” “梦啊……”原来,真的是梦啊。 眼睛里的光彩,一瞬间就失去了,那么迅速,惊心动魄,他究竟把这个人伤到了什么程度啊?! “是啊,现在是梦,师傅,你就好好的,做一场梦,等你醒来……”师傅,做一场,为了醒了而做的梦吧! 他一直为师傅留着火石棉,就是为了她受伤的时候还可以放心沾水,小心的将她的手包扎好了,他将人抱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木桶旁边——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是那么莽撞的少年了,而且师傅中了药,热血加速一下活动,能让药更好的排出来。 见她不再挣扎,他也就解放了她被点的穴位,就见她像是失去力气的娃娃一样,软爬爬的看着自己。 呃……情况,似乎有些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背德的感觉涌上来?! 那个,自己似乎和师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次数可以一只手数出来,可是这样的感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 是因为这一次,是自己主动的吗? 师傅,我欠你的,太多了…… 本来就已经松散开的衣服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再就随着他的动作滑了开,露出了有着淡淡痕迹的肌肤。 一个女人留下的。 这样的感觉,更奇怪了。 也就是说,除了男人,他连女人也需要担心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怒气要爆炸! 但是,要他将这火气发到师傅身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最根本的法子,其实就是让师傅迷上自己对吧?让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再也不会被其他人诱惑! 恩……有的时候…… 栖凤鸣换笑了,那抹笑容,众生颠倒! ------------ 最重要的人不能随便放弃 冥王以前说过,只要他乐意,他完全有那个资本成为一代祸水,只是他眼界太高,没有能入了眼的人。 现在…… “……我有了想祸害的人……师傅,你看着凤鸣,好不好?只看着我,一个人……” 她只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水包围,一片水雾缭绕,她弄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好热,不安的挪动着自己,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却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勉强抓着木桶的边缘让自己不要淹进去。 忽然,就听见有声音,一个美丽的白衣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对着自己微笑,那个笑容,异常的温柔,简直像一个旋涡,能将她吸进去! 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带着黠意,不像仙人,倒像是狐狸精! 可是实在太美丽了,她已经不想去管这个人究竟是谁,只是想着,就算真的是狐狸精来吸自己的精气,那她也没有遗憾了! 那人看着自己的傻笑也乐了,笑起来的瞬间,简直能看到桃花在盛开! 手一动,就见那被绾起来的长发滚落了下来,直落到腰间,如同黑亮的缎子一样在纤细的腰间摇曳…… “你……” 他居然开始解衣服?! 速度缓慢,简直是在拨撩她的耐心,许久,才见一条腰带落了下去,外衫和中衣柔顺的滑开了。 栖凤鸣居然觉得,挑逗一下自己的师傅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真是不明白,这风情为什么在面对她的时候会不是一种羞辱,而是一种享受。 她的眼神干净,没有猥琐的欲望和贪恋,只有纯粹的欣赏。 那种,宁可远远欣赏的小心翼翼,被呵护的感觉,那么珍惜。 师傅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宁肯蹲在花前不走,也不舍得摘下来,她说,花还是这样开着最好。 在她的眼里,自己也成了一朵被珍惜的花儿。 有人这样的珍惜着,那样的感觉,就是幸福。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于是抖一下手,让所有的衣服都落到地上,然后以一种绽放的姿态,将自己展现在她面前。 她会珍惜。 自己也会珍惜。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因为那个仙子不知道还是狐狸精的大美人正在水声中来到自己面前,抓过自己的手,当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细腻的皮肤,几乎像要吸住手指一样! 这…… 啊啊,那只玉一样的手居然还抓着自己的手朝着胸膛上的可爱小点滑去! 她吓的手一哆嗦,想抽回来——这样美丽的人,只可远观啊!不可亵玩、不可亵玩! 她果然闭着眼睛缩回了手,那副可爱的样子,只是让他觉得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为什么明明是打算要诱惑她的,却被她的小动作而诱惑到! “哎……” 忍不住,一声低浅的长叹溢出了嘴角。 她疑惑的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叹息呢?为什么还要皱着眉头呢?为什么眼睛里,会有那么深的无奈呢? 她忍不住伸手按上他的眉心:“不要叹气,听别人说,每叹一次气,就会溜走一个幸福的。” 明明是个名动江南的灰衣生,却还是会相信这些哄小孩子的东西,不过,他就是喜欢这一点! “好……”他将人拉过来,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上,“我溜走的幸福,你肯补给我吗?” 这个有些无赖了,“你溜走的幸福,为什么要我补?” “因为我叹气,都是因为你……” “可是我不认识你。” 他顿了一下,轻轻吻一下她的眼睛:“你认识我的,你比谁都更认识我的,师傅,我是,你的凤鸣,你记得不记得? 你说过,要保护我,不受风雨,只要我叫你一声师傅。 我一直叫你师傅,你却不肯让我幸福,只是为了遮蔽风雨,师傅,凤鸣不需要你遮蔽风雨,凤鸣只是想要你给我幸福。” 她愣了好一会,撂了水起来洗洗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半天,才笑了:“你很像,但是,你不是凤鸣。 凤鸣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他只想要师傅,我便做他师傅,如他所愿。” “师傅,凤鸣太笨了,凤鸣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凤鸣想重新要回你的感情,凤鸣只是想你再也不会离开。 师傅,你不在的日子里,凤鸣好害怕……“ 说着说着,自己到委屈起来。 她不知道,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在自己的日子里,自己究竟是怎么抓着她的衣服哭的。 这个人,老是自顾自,全然不去想他究竟想要什么。 她给,却不给他最缺的;收回,却是全部。 比起来,他才是从小生活在不安的那一个啊! 她可以把感情都压抑起来,像任何一个成熟的人,可以微笑着一边呵护自己一边和别人在一起,从不去管自己究竟是怎么心碎的! 师傅,你可知道,你的凤鸣有多少次想毁灭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心在这边,我是怎么对这个世界绝望的,你知道吗?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要守着师傅,所以还要守着这个世界。 他不只一次的觉得,自己快要分裂成两个人了。 但是师傅,你就是有那么神奇的力量,我居然连走火入魔都不可能! 师傅,你究竟知道不知道,看着这样的你,我的心,有多难过?! “不要害怕,我在。”她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他,但是却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跟谁说。 “师傅……”他长叹一声,低头将自己埋在她的胸前,静静聆听着她的心跳,被水汽腾得想哭,却又不是委屈。 这个人的影子实在太大,将他的自己全部湮没在她的影子下,自己只能在她的阴影下喘息,却连一丝丝想离开的念头有没有过。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 绝望,依旧绝望,他对这份感情感到绝望,但是却已经不能逃离了。 师傅也觉得绝望,他知道,但是师傅不一样,她绝望了,可以随时离开,但是她一离开,自己就没有存活的世界了。 不公平的感情,只因为一开始先动心的,就是自己。 看着在自己身下辗转喘息的人,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轻柔,再轻柔一点。 他忽然明白了之前半仙说的,“拥抱一朵花的温柔”是什么。 那一定就是像现在这样,珍惜的心情吧。 师傅,也不过是个害怕寂寞的人,而自己,又一直让她很寂寞,现在有这个机会,让他补偿,那他拿出全部来补偿。 她在欲海沉沦,放纵自己追逐着身体的渴求,什么都不想去想。 一片空白里,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又会想起来很多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在来回的闪,那些不完全的片段让她觉得心口涨得厉害,无数的感情冲突着,却没有宣泄的出口。 像是记忆里一个个阴沉的雨天,不停的下着雨,连人也跟着潮湿了起来。 那样的感情,真的就是爱情吗? 她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当是无悔的,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么多的考验,一次一次的将自己的信仰推翻,面目全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了,究竟自己心里的感情,究竟还是不是喜欢? 说真话,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足够让一切都模糊了。 唯一清晰的,或许就是这个念头——好好的守着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那是在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自己许给自己的誓言,或许没有人知道,但是她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是谁说的,年少轻狂的誓言大抵是不知轻重的。 但是只有许下誓言的人知道,那是多么的认真。 她履行自己给自己的承诺,并不觉得有所亏欠。 只是到了现在,觉得有些迷糊,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谁能告诉她,什么样的感情,才叫做喜欢? 她没有等来答案,人已经晕了过去。 栖凤鸣小心的将人从水里抱起来擦干净了,裹进被子里,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抱进了她的屋子。 茗落也隐约知道了事情有些不妙——似乎那个姓任的是个女的! 这下,麻烦了! 要不要,跑? 只可惜,她怎么可能跑得过燧叫月教,基本上是与此同时,她就被关进了山庄下的暗牢里! “我很认真的考虑过了,师傅,我不能就这么放手。”面对着赶回来的今夕,栖凤鸣轻轻抚去沾在她脸上的头发,淡然的宣布了自己的态度, “我要把师傅重新夺回来。” ------------ 人生是经不起遗憾的 今夕回来的时候听到庄子里的私语,觉得有些不对,等他急赶回来,却见她正睡在床上还没醒,露出了肩膀上痕迹班驳的吻痕,看得他一惊,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正在一边殷勤照顾的人,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起先,师傅和卫然都中了春CHUN药了,凶手也已经抓住了,你不在,只好我来。 但是我并不是抱着那样的心情来抱师傅的,我喜欢她,再你出现更早更早以前就是了,要不是中间出了很多的事情,现在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 他虽然在解释,但是怎么听也有一股挑衅的意味。 今夕眉头一挑,“你这是在,下战书?” “也不算是战书,因为插进来的,是你。”他说话毫不客气。 “你认为感情可以先来后到?”这么说,未免有点太奇怪了! “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而是你出现的时间的问题,” 栖凤鸣站起来,走进了外间,不想吵到她, “你不过是在师傅空白的时间里出现,填补了一下她的绝望,如果不想被拉进来,还是放手吧。” 这一点今夕自己也知道,只是今天被别人这么明白的指出来,只会觉得不甘心! “其实你一直知道的,你不过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罢了,什么也不能代表,只是你也抓住师傅填补了一下自己的需要罢了,谁也救不了谁,你们不能在一起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胡说!” “我不是胡说,其实你,也只不过想被一个什么人需要罢了,不一定非要是师傅,别的人,也可以的,师傅也一样,所以,你能谁也救不了谁。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胡说,那么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丢下她不管?师傅的时间有多少谁也知道,你是准备将那时间留给王图霸业,还是守着师傅?” “我现在怎么能守着她!” 今夕低吼起来,“我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好好的守着她!” 他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够好好的守住她! “你为什么觉得师傅一定要有什么条件才能好好的!” 栖凤鸣忍不住一拳砸在一边的柱子上, “师傅不要那些的!她只想要一个人好好的陪着她就够了! 她只是喜欢书诗画鸟,周游山水,一叶扁舟乘天地就是了,别的什么都不要的! 为什么我不懂的东西,到了你一样还是不懂! 这样下去,最后绝望的还是师傅,你要是什么都放不开,就不要拉着她,她是风,不是关起来就可以的鸟,究竟是你不明白还是我的明白!” 今夕握着拳头,好久没有说话。 “她不想卷进这些烂摊子的,是因为你才卷进来的,我也是因为师傅才卷进来……” “凤鸣,别说了……”一道苍白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任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嘴唇都在哆嗦:“其实,不是你们谁的错……只是我还不懂得,究竟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是感情,但是现在……或许错了,是我错了,我一直不懂,那样的感情,不是爱情。 是我不想懂,所以拉着你们下来,一起乱。 都是,我的错…… 我想回到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觉得未来无限遥远,光是想象,就已经和很美好了,可是那个时候……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 “师傅。”她这些话,几乎把栖凤鸣的心都揉碎了,他一直以为逃避的是自己,却没想过,师傅比他还想逃避! “我真的觉得,以前,互相照顾着,就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呢?”为什么,她的喜欢,都这么坎坷?为什么还不如最一开始,更幸福? 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栖凤鸣沉默了,今夕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的这么吃力,几乎遍体鳞伤,三个人都是血淋淋的。 绝望的感情,只能吸引绝望的感情。 他们只是三个,一样绝望的人。 “哎……”今夕哪里也没有去,依旧抓了酒葫芦坐到了屋顶上,看着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闷头喝酒。 因为担心任百里过于激动,硬是点了她的睡穴,灌了药下去,让她睡了。 栖凤鸣还守在那里,似乎全世界再也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呆不下去,只好先离开。 不知道究竟谁的话才是对的,反正现在,他也已经不明白了,究竟真相是什么。 感情,这东西真是折磨人啊! “别躲了,砍我之前先坐下来喝一杯,我已经乱了,或许你能清楚也不一定。” 今夕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没把他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你知道了?” “恩,你是露寨的遗民吧!看你的文身就知道了。” 他从见到这个叫卫然的女人起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仔细一注意,却发现她的耳垂上有一个古老的文饰,是露寨的人特有的标志。 所以,他也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报仇的。 露寨是哈多林的一个从属部族,十年前,露寨爆发了一重古怪的病,所有得病的人都痛苦的卷曲了起来,不能伸展,日日哀号,然后就这么死了,到死,都是弯曲着的。 露寨曾经向好多林求助的,但是哈多林的王,也就是今夕的父亲却拒绝了,不仅拒绝,还因为担心这种怪病传染而将露寨封闭起来! 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这个寨子就这么在哀号中没了声音,而到现在,都没有人的打开过那里。 外面有人守着,一旦发现逃离的人,直接射杀。 真不知道,卫然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难知道,她为什么想报仇。 卫然见事情已经败露,知道是没有胜算了,也只好先坐过来,听听这个恶魔会说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们的情况。” 卫然默默的点点头,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整个山庄已经传的很热闹了,只是大家都不敢明着说,私下却已经流言满天飞了。 “啊,你说,明明就是一颗心,为什么就会装不下两个人?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是错的?” 沉默了一会,卫然忍不住开了口:“我想,因为一开始就错了吧。” “错在什么地方?” 今夕很迷惘的看着她,似乎不了解她在说什么。 “时间错了吧。” “时间?”是啊,或许真的是错了,“也许吧,可能真的一开始就错了,我碰到的她,正是一个空白的她,什么都忘记了的她。所以,一开始就是错的。” “任百里她……” 卫然并不是什么都明白。 “我碰到她的时候,她正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都忘记了,我只不过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罢了。” “所以,你被说的动摇了?” 卫然耸了下肩膀,“那个人,是你情敌对吧?那他一定是为自己说话啊!” “可是……”那个时候的栖凤鸣,表情太过认真了,而且,他也不觉得,那是刻意说成那样的,那怎么听,都是肺腑之言。 所以自己才会动摇起来。 “我觉得你们男人好奇怪啊!做什么事一定要个条理清楚才可以吗?喜欢就喜欢了,管那么多做什么?难道非要有个结果才肯甘心吗? 感情要是有什么公平可言的话,那就不是感情了,那是交易!” 今夕愣了好一会,半天都没说话,这样的说法实在太奇怪,他从来也没有想过。 “爱就爱了,结束就结束了,自己觉得满足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结局也圆满啊!世界上有多少事情一定可以善终啊! 只要自己不遗憾就好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不遗憾……就好了?” “不遗憾不就可以了?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了,就像我,明知道杀不了你,也一定要试一试,否则我会觉得很遗憾的,就这个样子,没那么多大道理好将的! 我也知道那些人很痛苦,我也知道那个病不能流传出来,你们做的是有道理的,我可以明白,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罢了。 我也知道那些人早些死也才不会太痛苦,可是就是不甘心啊!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啊! 人就是这么奇怪啊!没那么多道理好讲的!尽心尽情就好了! 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好了,什么时机不时机,对的还是错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是错啊! 你开什么玩笑啊!” 卫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大吼起来,就是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可笑了! 可能她是经历了生死才活过来的,看法和想法都和他们不一样的,对于这三个人完全不能理解! 不是都快要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恪守什么“师傅徒弟”、“对的错的”的可笑事情?他们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 ------------ 心上人不是随便就能动的 人的一生,也不过这么短短几十年罢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犹豫啊! 今夕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奇怪的女人,露寨来的女人,你是报仇来的是不是?我要谢谢你让我想开很多事情,所以,我允许你报仇作为答谢。 你可以捅我一刀,我不会还手的。” 卫然才不犹豫,从靴子里拿出了闪亮的匕首利落的靠近了今夕,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你不怕,我一刀子扎你心上?” “说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况且你是要报仇,要是不尽心尽情了,你不就很遗憾了吗?而且……” 今夕深呼吸了一口气,躺在了自己拿上来的酒壶上,双手反枕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也笑了,而且,带着浓重的邪气,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真的能下得去手。” “你似乎总是很自信的样子?” 卫然看着那老神在在的人,觉得牙痒痒的要死! 今夕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知道,我看得出来的……” 月光下一点寒光一闪,一声肌肉被扎穿的声音! 今夕看着扎进自己侧腰的匕首和带出里的血迹,依旧笑着:“觉得尽情了?没有遗憾了?” 卫然也就看着那血洇成一摊,脸上一股如释重负的表情,单膝跪了下来,以惊人的气势一把抓着今夕的领子将人拉起来,吻了上去! 然后很快抬起了头,“你都看出来什么了?” “我能看出来的,露寨的女人,你是,喜欢上我了吧?” 月光下这双倔强的眼睛里,除了释然,还有就是眷恋! 是眷恋,不是怜悯,和任百里眼中的感情不一样,和阿满眼里的感情也不一样,简直是要燃烧起来的,感情! “……你一定就是恶魔吧,为什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卫然叹息了一声,将匕首拔出来丢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药,先抓过他的酒壶灌了一口,然后将酒都喷到他的伤口上,再着不紧不慢的给他上药,包扎。 “……你是算计好的吧?”好吧,再扎他一刀好了,也比这磨死人的救护要舒服!她故意用手在自己的伤口上使劲按来按去的,好家伙,比捅得那一刀好疼! 月光下的女子露出一个更邪气的笑容:“都让你看穿了,我还混什么! 对了,反正也就是这样了,早点放了那两个够可怜的家伙吧,真的喜欢人家,看人家幸福也是一种成全。” “那我呢?”他这个时候真的有点想哭啊! “你么……”正对着露出脸来的满月,卫然的眼睛显得分外坚定,但是口气却怎么着也有点施舍的意味, “本小姐就可怜可怜,接受了你这个没人要的家伙吧!你的下半辈子,我管了!” 事情总是这么出乎意料的,放卫然扶着伤员今夕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便之后,栖凤鸣都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吗?”任百里倒是笑得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思,“卫然姑娘果然是一代豪杰。”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先说明,你们之前我不计较,但是这个人现在是我的了,小心我吃醋。” “自然的。”这样的结局,她还是觉得不错的,至少自己不同觉得老是欠着别人了。 欠一个人和欠两个人可是不一样的。 栖凤鸣觉得自己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得他整个人都晕掉了! 师傅,真的就这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吗? 卫然不甚同意的摇了摇头,今夕的退出和任百里的真实心意没有实际关系的。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任百里这个人的,于是坐下来,“说实话,你的这种状况,我们那里曾经遍地都是的,还是有活下来的,我虽然对蛊什么的不是很了解,也曾经听我们那里的巫医说过,要是能得到养蛊人的血就可以解毒,你只要找到那个人,说不定能好好活下的,我也不是说一定,只是说有可能,毕竟你还是个不赖的人,能和我看上同一个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啊!” 好吧,一个事情解决了,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比如说,那个正在地牢里关着的茗落姑娘。 “恩,茗落啊,之前你就看我不怎么爽,不过我也不怎么看你高兴,只不过不在一起,也就算了,但是你现在算到我头上来,我可真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我算了,这个家伙也不会算了的吧?” 栖凤鸣只是冷冷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自己的茶,并没有看茗落,但是那个样子却是比什么都更恐怖。 至于任百里现在正被同样是伤员的今夕看着,两个人在花园里品茶,任百里不知道栖凤鸣去做什么了。 所以也就是说,没有人来救她了。 茗落更惊恐的是,为什么卫然也会换了一声裙子出现?! “就是这样啊,我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穿男装的女人罢了,所以,就算你的药真的怎么了,我们也没什么的。” “为什么抓我?不是我的!”没有实际的证据,正是茗落唯一的棋子了,那剩下的东西也已经被她处理了,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自然不会被抓到把柄,空口无凭,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哎……”卫然无奈的烟了口气,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明白呢? 她做了个手势,请栖凤鸣上场,自己就先退下来,她可不想看到什么可怕的场面吓的自己睡不着啊! 栖凤鸣面无表情的看着研究嘴硬的茗落,“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买来的物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 一千二百两可不是买来叫你倒咬一口主人的!” 茗落的脸一下就白了!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不愿意去想——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过一个玩物,根本不值得珍惜! 原来一开始她的起点就错了,她以为买主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而舍不得,却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美貌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大的作用! 听这口气,自己俨然就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你是说……” “说是你就是你,我不需要证据。” 栖凤鸣轻轻一捏茶杯,就见那上好的瓷杯就碎成了粉末! “你也不过是用着方便罢了。” 在他眼里,这样的美貌不过一张美人皮,蛇蝎棋子罢了! “我、我……” 茗落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胆子说出来——至少现在,自己还是好好的,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很看中自己这棋的! 这或许就是她唯一的王牌了! 随便你怎么利用我好了,总有一天,我都会讨回来的! 栖凤鸣冷笑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地位呢! 他一扬下巴,两个黑影就无声无息的来到她身后将她架了出来,架到了栖凤鸣的面前。 昏暗的火把下,那张绝世的容颜依旧美丽无比,只是那双眼睛却冷得可以将心都冻住! 他将一个瓶子交给黑衣人,就那个人从里面倒出一丸药来,冲着她走了过来! “不、不要!” 茗落惊恐万分的摇着头拼命挣扎——她还不想死! 她那么拼命的从那个肮脏的地狱里爬出来,不是为了就这么死去的! 但是她又怎么能挣得过燧月教的护法,下巴被按着强迫张开,那丸药就轻松的被丢进了她的嘴里。 而且其中一个人手在她脖子上按了一下,那药就自动落进了肚子里! 黑衣人确认药被吃进去之后,松开了手。 茗落立刻下意识的去扣自己的嗓子,试图把药吐出来! “跪下!” 她整个人像是木偶一样,无法自己控制自己,乖乖的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贵到了那白衣恶魔的面前! “抽自己!”栖凤鸣冷酷下了第二道命令。 “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就在地牢里回响了起来! 茗落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整个人无法控制的执行着栖凤鸣的每一个命令,纵然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却根本无法停下来! “停。” 这个字一落,她才整个人瘫了一样倒在地牢冰冷的地面上。 “还想试试‘傀儡丸’的威力吗?” 栖凤鸣心情愉快,笑容更加明艳动人,“这一颗药都是千金难求,比你都值钱,用你身上也是便宜你了,不过只要师傅那关能过了就好了。 听着,从现在起,你要是敢动念头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你就会咬碎自己的舌头死掉,你若是敢不乖乖听话,也是一样,而且这药十天必须吃一次解药,否则会从肚子一点一点的烂掉,到时候,你就会成了一张空的皮!” ------------ 最安稳的幸福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茗落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落到了什么人手里,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其这样,不如杀了她到痛快! “谁让你碰我最重要的人!”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敢对他的人下手,真是不想活了! 要是不是师傅还留着她有用,她在就成了一堆冰冷的血水了,哪里还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喂一颗“傀儡丸”! 燧月教的灵魂啊…… 冥王忽然想起来之前栖凤鸣说的话,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要庆幸,或许世人都要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任百里存在,否则……那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你究竟是谁……”反正自己也逃不出去了,要做,也让她做一个明白的鬼! “教主老大,你师傅找人了哦。” 卫然从外面喊了一声——任百里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了解栖凤鸣,久不见他,立刻知道他会做什么,叫他立刻出现呢! 栖凤鸣不再说什么,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晃,已经飘然离开了地牢。 “教主?”这是个什么称谓? “就是燧月教的教主,”冥王总觉得还是给这个女人再加个保险杠的好,干脆告诉她自己落在谁的手里,叫她再也不敢开口, “刚刚的,那是教主大人,而你碰的,真不巧,是这个世界上教主最宝贝的女人,若不是你还有用处,早就成了这样了……” 冥王抓过一边拇指粗的铁链子看似轻巧的一捏,那链子就成了一个团起来的铁块! 到了这份上,就算茗落再糊涂也白了一张脸了,更何况,她还是听说过燧月教的大名的! 她、她…… 冥王撇了下嘴角,走了,对于这样的女人,他并不同情——一点眼色也没有,下场就是这样。 人在江湖,一点眼色也没有怎么行! “师傅?”白色身影掠过九曲桥,声音才落,人就乖巧的立到了师傅的身边,“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 任百里浅浅叹了口气:“凤鸣你,没把茗落怎么样吧?” “怎么会,师傅没说,我是什么也不会动的,现就等师傅发落了。”他现在学会了在师傅面前说说小谎话,总不能让师傅因为这样的小事操心,反正茗落也吃了傀儡丸,没什么大问题的。 任百里略略放心:“她也是不甘心罢了,不要为难她,不过……这样的人,留下来是个麻烦啊!” 卫然冷哼一声:“野心太大,总有一天把自己害死。” “她自己死不死倒没关系,可别连累了我的。” 今夕在一边也皱起了眉头,“任百里,你看人真是没有什么眼光。”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可惜了。”她还是很看好的茗落的。 “师傅,要不把她人交给我吧,我会让她乖乖听话的。”站在一边的栖凤鸣忍不住接过了她的话——他是不在乎花点钱,但是她在乎师傅花费的心血。 “是啊,还是让你徒弟来吧,他能弄得来的。” 卫然在一边劝着,又冲栖凤鸣眨眨眼,栖凤鸣点点头,走了。 “其实,他早就下手了吧?” 任百里叹了一声,依着栖凤鸣的性子,怎么肯吃亏!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卫然也不否认,摘了新鲜的葡萄放进自己嘴里,坐到了桌子上, “不过你啊,未免也太心软了,难怪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卫然!”今夕有些不悦。 “本来就是啊,反正你也喜欢你徒弟的是吧?那还管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他不明白,就下手啊!要是我啊,早就下手了,先吃到再说别的,好歹也胜过成了这般模样,徒把自己折磨了个遍,什么也没得到。 有的时候,爱是做出来的啊!” “卫然……”对于心直口快的卫然。任百里只是觉得哭笑不得。 “你们中原人,都是一个个怪人!” 卫然说着,抓过一边眼神漂移的今夕就吻下去,“喜欢一个人啊,是不能等的,我宁肯捅他一刀,死他手下,也要让他记住我!” 强悍的女子带着坚定的决心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人,让今夕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属于她卫然的方式,这是属于她的告白,“你啊,要是不能死在我手上,那一定要让我死在你的手上!这辈子,我要让你记住我,爱也好,恨也好,记住的,只能是我一个人!” 任百里笑了,真诚的祝福着今夕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 也许对于今夕来说,只有像卫然那样强势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救赎吧! 栖凤鸣说的没错,她和今夕,不过是两个相互需要的人,但是这样的人都拿对方当救命草,最终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她和现在的栖凤鸣,也不过是再重复同样的悲剧罢了。 两个只是需要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卫然看着沉默不语的任百里觉得有些不妙,似乎任百里自己,一直没有走出来,而栖凤鸣却一直没有觉察。 这么下去,是不好的,或许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栖凤鸣那个笨蛋了? 任百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花园陷入了沉思。 以前,她还是那个名动江湖的灰衣生的时候,或许,他们会更美满一点。 至少站到一起,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感觉,自己也有那个能力好好守着这个人。 但是现在…… 她看看袖子里藏着可怕疤恨,想想有些浮肿的皮肤和花白的头发,却怎么也不能像原来一样笑了。 现在的自己,什么也没有了,也没有那个力量守护好任何人,并且这几天,也开始频繁的不能动,不过时间比较短,所有没有人发现罢了。 三年时间没有到,但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几天好逍遥的了。 听卫然说的似乎很疼,但是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感觉不到疼痛,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酸胀罢了。 恩,今夕那边自己只要将计划说一下,按照那两个家伙的聪明,是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的,而且凤鸣也一直将自己照顾的很好,所以…… 自己可以安心的离开是吧? “喂,我说,你注意一下你那个师傅好了。” 卫然安顿了病号今夕,就直接跑来找栖凤鸣。 “怎么了?师傅不舒服是不是?”一听到她的名字,栖凤鸣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可能舒服得了,不过是仗了她现在没有感觉罢了,若是有感觉的话,怕是现在就会叫了,” 卫然不明白,这样的事对任百里来说是好还是坏, “但是就因为这样,你才要注意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败坏,还做那么多的事情,又说不出来,谁也不好说究竟她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觉得她似乎有些不稳。她似乎,有准备交代的意思,看着她点吧,小心她什么时候走了,你没地方找!” “走?为什么走?” 栖凤鸣不明白,明明什么都好了,什么障碍都没有了,可以在一起了,却要离开呢? “喂,你清醒点,谁不想自己最好的年华里有最好的人出现!只是可惜……现在她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不会就这么留下来了。 你难道还不了解你舒服么!” “我不相信,师傅答应我的,以后不再走了!” “答应?”卫然冷笑一声,“你也算计一下好不好?你师傅现在算是废人半个,她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出现? 你也搞清楚一点好不好?她除了是你英明神武的师傅,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我不相信……师傅,师傅说了会好好的守着我的……” 栖凤鸣已经整个人都慌掉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恩,她走,你就没有弱点了,这么来说的话,也是在守着你,她没有失言。” “师傅?!”这确实会是师傅思考的方式! 这么说,师傅现在难道…… “所以啊,你也拿出点气势来好不好?你以为你还是个小鬼啊?明明都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了,为什么不再强硬一点? 你有没有勇气让她最后一口气在你面前咽?你对你的感情,究竟有多坚决,你表现出来还不好?” 最后一口气,在自己面前咽的……勇气? 他想起来,曾经,他和师傅约定,就算她死,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上。 那样毁天灭地的日子里,唯独那一份感情,计算被层层算计掩埋,也依旧炽热! 师傅,那和时候,虽然连面也见不到,但是心却是满的,那个时候想着,就算死也会死在一起的幸福…… 卫然看着眼神从惊慌变的坚定的栖凤鸣,终于觉得放心了——好吧,她始终觉得任百里是个威胁,能让别人去祸害了她,自己也就可以安心的和今夕厮守了。 而且,她还是希望任百里能有个幸福的结局的。 毕竟,自己也不讨厌她就是了。 栖凤鸣始终不肯相信师傅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还是决定离开,于是装着不动声色的样子,将她从那个山庄接回了燧月教的江南分教。 一路上自然有船咽着枫桥道一路送他们。 只是这么多年了,栖凤鸣依旧坐船的时候会晕,躺在任百里的膝上,连动都不敢随便动,一动就开始觉得不舒服。 任百里无奈的为他轻按着额头,慢慢的听他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偶尔笑笑说说,目光温和,表情柔和。 没有绝望的未来,没有背德的纠缠,或许,这几天,才是他们真正幸福的十天,彼此依偎在一起,就是幸福。 ------------ 番外 有其师未必有其徒 之 衣服 有其师未必有其徒 之 衣服 “三人必有吾师焉,择其善着而从之,其不善者则改之。” 那个桂花飘香的八月,小小的栖凤鸣正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像自己的师傅,那个人现在正坐在桂花树下,金黄色的花瓣落到她的身上,说不出的娴静。 就算穿着男人的衣服,师傅还是娴静,就连空气也觉得安静了。 “意思就是说三个人一起走路的话,那么就一定有人值得我去学习,学习别人好的地方,改掉别人不好的地方,让自己完善起来。” 对于自己的徒弟,她任百里可是一向很耐心的。 “恩,那是不是说,徒弟一定会学习师傅,并且,变得越来越像师傅吗?”小小的栖凤鸣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很好!”任百里听到自己徒弟会自己思考这些问题了,非常的高兴,将小小软软的娃儿探身从窗前的书桌前抱了起来,把他高高举起来转了好几圈,毫不吝啬自己的褒扬, “凤鸣好聪明,没错,就是这样,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阳光下的桂花雨也不会比这个人的笑容更耀眼! 小小的栖凤鸣被着眩目的微笑迷醉,小小的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要努力像师傅一样,这样师傅就会很高兴! 师傅一高兴了,就会买很多很多的东西给他,师傅也会好好的抱着她晃来晃去的,还会带着他飞到好高好高的地方去! 他非常的喜欢师傅,所以就会努力达到师傅的每一个心愿,让师傅更喜欢自己! 于是他一直很努力的让自己像师傅一样,握了那么大的毛笔蘸了墨汁,准备在雪白的宣纸上练习师傅教给自己的字。 写了半天,有点热了。 恩……要不先把外衫脱掉吧? 于是可爱的绣着云的外衫就被丢到一边去了。 写了一会,还热。 这个……其实,他一直觉得裙子很碍事的,挂着不好写字,反正里面还有裤子。 于是,某师傅的恶趣味也被丢到一边去。 可是……还很热,毕竟他拿师傅的笔很吃力啊! 这个时候的栖凤鸣怎么会知道任百里的笔都是特制的,最小的一支都是十斤啊! 可是师傅写起字来金钩银画实在太潇洒了,他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师傅一样! 于是……干脆光膀子好了,师叔和师伯们都是热了就光膀子上的,似乎很轻便。 于是某小朋友就将那些衣服全丢到一边,连小裤子都挽到膝上,又继续认真的去练字了。 而这个时候,任百里正被师傅陆浅意叫了去。 “为什么?不是很可爱吗?” 任百里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可爱?一个男孩子的,整天穿着裙子走来走去,成什么体统!” 陆浅意一排桌子,怒了。 虽然说怎么养徒弟是任百里自己的事情,他一般也不插手这些事情,但是整天家一个男娃娃穿着裙子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 “师傅,你是嫉妒自己没有一个可爱徒弟!” 任百里脾气也倔,“要是你也有个像我家凤鸣一样可爱的徒弟,你也会这样的!” “胡闹!”陆浅意沉了脸,这个最小的徒弟他平日还是宠的,毕竟很有才气,为人虽然狂妄了些,但是很有分寸,能忍就忍了,现在,忍无可忍啊! 于是这样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紫桐院,栖凤鸣一听,心下着急,就这么一路跑到了主堂,冲到陆浅意面前一把抱住任百里的腿, “师祖大人,请不要责罚师傅!” 陆浅意看着眼前的粉嫩娃娃哭得水汪汪,无辜的看着自己,心想这徒孙倒是只顾着帮自己师傅,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苦心! 而且…… 陆浅意一拍桌子, “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能光着身子到处跑?!” 一语既出,四下皆一片死寂。 陆浅意自己都张了半天嘴巴,最后恼羞成怒,“你看你,好好一个娃娃怎么就颠倒了,立刻穿回去! 任百里,去祠堂罚跪!” 惨了,大家都知道掌门怒了,任百里还想说什么,被一边的严务尊捂了嘴拉到一边去了。 于是,从这天起,栖凤鸣就穿回了自己的男装。 夜里,他悄悄溜到祠堂,见任百里还真的气鼓鼓的跪在那里,就那么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着扑了过去, “师傅,师傅凤鸣错了,凤鸣不听话,让师傅受罚了……” 任百里赶紧把他接进怀里,哭笑不得的给小泪人擦了眼泪,疼惜的亲亲他,“不是凤鸣的错,是师傅实在太义气用事了,师傅也没有说错,凤鸣本来就是男孩子,一直要你穿裙子,是师傅不对。” “可是……可是……” 栖凤鸣委屈的抽抽小鼻子,“可是师傅一直都不能穿裙子,凤鸣、凤鸣要替师傅穿啊……呜……” 孩子委屈的哭声在祠堂里来回响,哭尽一个孩子的委屈。 任百里有些吃惊,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是这么想的,一时愣在那里,隔了好一会才将自己徒弟抱起来, “傻瓜,师傅疼你,可不是要你做这个的,明天,咱们穿回来好不好?我们凤鸣这么可爱,穿什么都会迷死人的!” “师傅,呜……那你说,凤鸣穿什么颜色好?” “恩,白色么,一定很合适啊!” 任百里想也没想就一口定下了栖凤鸣一生的基色。 陆浅意毕竟担心,在不远的地方悄悄看着呢!听到栖凤鸣的话,忍不住叹息了一大声——真是个好孩子!这么知道疼师傅,任百里真是没白疼他!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啊! 但是,栖凤鸣的下半句,直接让陆浅意闪了腰—— 呐,师傅,以后,栖凤鸣还悄悄穿给你看好不好? 谁说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 想自己徒弟任百里怎么说也是个性情豪爽的人,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一个几乎黏死人的徒弟呢?! ------------ 有其师必又其徒之 为人处事 元宵节到了,任百里早早定了客栈,带着自己宝贝徒弟下来看灯。 既然是出门,不会有师祖看着,已经长高的栖凤鸣就换了件滚了兔毛边的红锦背心,踩了靴子,高高兴兴的被师傅抱着骑马下山去。 镇子人好多,才及黄昏就已经人头攒动,要不是他们提前订下房间,怕是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天色很快就暗了,一盏盏灯也就亮了。 他们急急将东西塞进房间,就下楼来准备看灯。 任百里即使过年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带了一个笼袖。 而跟着她后面的栖凤鸣才一冒头,就听见大厅里一下安静了—— 是仙女啊!走下来的是仙女啊!一张细嫩的小脸正窝在兔毛领子里,不知道因为什么笑弯了一双勾魂摄魄单凤眼睛,纤细的腰身就算穿了棉夹背心也是不盈一握,黑色的发丝被一条绣了凤鸟图案的带子系着,随着走路一摇一摇的,勾着人心痒啊! 任百里神经比较粗大,没注意什么,自己下了楼,回头叮嘱一句自己徒弟要小心,就走到了前面。 人一多,就将个栖凤鸣给隔开了些,独自面对一片让他恶心的口水声。 就有那色心包天的,上来就拦了他的路,“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水灵灵的,真招人疼啊!怎么样,跟爷走?” 栖凤鸣对这种人根本没有什么耐心,想直接一脚踹到一边给自己留个清净,可是将要飞脚,忽然心思一转—— 师傅还不是丈了自己会武功才那么放心么?这几年也不如前几年对自己护得紧了,何不趁这个机会,让师傅也紧张一下? 主意已定,小徒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脚,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位大哥,放奴家过去,奴家的人儿还等着呢!” “哎哟!”这小模样一出来,直叫人魂也飞去九重天外了,这小狐狸精可是真会勾人啊!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恨不得当下就抱来疼,如何肯放他过去! “嘿嘿,你的人儿可有爷这么壮能满足你……” 话音未落,一只筷子就插进了那汉子的鬓角;“你对我的亲亲徒弟说什么污言秽语?!” 原来任百里自己都走出去了,忽然觉得怎么听不见那小子跟自己缠着要吃芙蓉糕?这一扭头,才发现人没跟上来,急急赶回来,果然见他被人拦住,一筷子就上去,直接把那人吓的软到地上! 天啊!一分、差一分就进自己脑袋了! 一厅皆寒,再无一点声音,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给他轻盈迈过。 “哼,你说,我的人儿能不能满足我?”丢下一句句轻飘飘的话,栖凤鸣心满意足的冲着自己师傅去了。 栖凤鸣美目笑兮,无比乖巧的在师傅面前装可怜,果然接下来,任百里可紧张着他了,左右围着,惟恐他在受什么委屈,还因为愧疚自己太疏忽徒弟,买了好多甜食给他。 哼,果然,以后还是要时不时的在师傅面前装个可怜! 于是,以后的栖凤鸣阴险狡诈,还能面色纯良。 这就是为什么以任百里这样磊落君子的师傅,会有像栖凤鸣这样魔教教主徒弟的原因。 早就在师傅身上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