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卷 尘色篇 ------------ 楔子 烽火戏诸侯 …… “为什么……为什么?纳兰……”锦衣女子悲伤欲绝的看着面前的绯衣男子,摇摇欲坠。 “因为那是你选择的路,不是我的……”冷冷的,绯衣男子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几乎看不见。 “哈哈……我早就说了你懦弱,却没有想到你会懦弱成这样……”锦衣女子悲极反笑。 绯衣男子的眉目纠结,叹了口气:“蔻儿,随意你怎么说吧……” 天纵之才,世外之客。 东家有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肤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原来不过,草包一个。 纵使我可比褒拟的千般万般,你始终还是做不了周幽王,到底是我不值,还是你没有烽火戏诸侯的勇气呢? 锦衣女子说完这话,满身风华仿如刹那间全部敛了回去,脸上眉上,全部死气沉沉…… “蔻儿……”绯衣男子的眉目纠结出了一片翳影,想是内心挣扎的厉害。 “干嘛?” “昨天皇上有旨,你必须死,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因为你是我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绯衣男子道。 “我知道,家族,在你心目中始终是大过我的,即便你会说,我是你……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是不是这样的呢?”锦衣女子眼中慢慢流露出绝望之色。 …… 如果有来生,有烽火戏诸侯,我一定会满足你的一切…… …… 御璟三年,纳兰最宠爱的姬妾兰蔻,对外称身患重症,不治而亡,皇帝以一品诰命夫人厚葬。 同年,纳兰官拜一品,擢升丞相,成就一段大荣王朝立朝以来最年轻丞相的传奇。 而我们的这个故事,在这里起…… ------------ 第一折 华丽丽滴穿越 又做噩梦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毛病,不仅做梦,还打人,拳头共枕巾齐飞,鼻涕与口水一色,好像永远都是消停似的。这一度让沈落雁很郁闷,人家可是从小立志做淑女的。 今天头一沾枕,和平时一样开始做梦了,又似乎有点不一样,沈落雁梦见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以一种令人诧异的方式发生变化,摸不着看不到,却可以很真实的感受。 有人在桃花树下埋葬桃花,有人在用很破烂的嗓音唱歌,有人光着脚坐在钓鱼台上用脚丫子钓鱼……这个梦做得嘈嘈杂杂的,一切都诡异得不像话。 一个看不到眼睛的白衣少年在用白沙绿水的河畔弹琴,时不时会用很低沉的嗓音很好听的喊她的名字,沈落雁,沈落雁……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和他指尖的琴音一样,不带一点尘世的气息。沈落雁咿咿呀呀的要回应,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一急,难过得掉出了几滴眼泪。 然后,画面迅速切换,少年远去,地点从青山绿水的河畔转移到一个破烂的寺庙里,一个小家伙正捧着一个快要发霉的包子傻笑,另外一个眼中雾气朦胧的靠在角落里,安静的跟睡过去一样。沈落雁抽了抽鼻子,闻到一阵很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刺激得她把头抬高了几分,然后又重重的砸落。 臭臭臭臭臭臭…… 简直臭不可闻! 沈落雁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昨晚煮面的时候忘记关煤气了?可是,明明在三个月前就换用电磁炉了啊。啊,又或者是厕所堵死了,妈呀,沈落雁赶紧爬了起来,朝厕所跑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脚下一绊,沈落雁整个人狗吃屎的四肢伏地的摔了出去。 然后她就醒了,然后她就看到了有双手在她的身下摸来摸去,老实说,如果不是看到那双浑浊暗黄的眼睛的话,都不能判定那是是手。 火星来的吧,脏成这样,怎么,装非洲难民赚取同情啊。沈落雁几乎要暴走,自己的那件衣服虽说不怎么贵,但是干洗还是很费钱的。 臭。 沈落雁惊得弹起,身子往后靠,别臭死了。那双眼睛也是本能的一缩。她睁大瞳孔,努力将面前的事情看清楚。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旧的小庙,许是太久没有人来了,香火凋零,黄幔昏黄,蛛网纠结。两个乞丐模样的家伙在盯着自己贼贼的看,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看着沈落雁的时候满眼的惊奇,刚刚就是他在沈落雁身下掏的;另外一个则有二十一二的光景,靠得比较远,只看了一眼沈落雁,眼神淡淡的,提不起半点兴趣的模样。 这是什么鸟地方啊? 摸了摸头,沈落雁愈发觉得事情诡异,怎么和梦里面那么相象。她一时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懵,难道被劫色了。 赶紧看看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在。还好,完整无缺,想到这沈落雁又冒起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难道如此荒郊野外的两男寡女都对我提不起半点兴趣,本人就这么没吸引力么?她的表情很快垮了下去。 不过那小家伙的表情还是死死的,好像在看外星人一样。 这让沈落雁想起昨晚在吃面的时候因为鼻孔太大的缘故,而吸了半截进去。然后整个晚上她就作死的抠的抠的,鼻血横流,把自己给流晕过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昏迷之前自己有给死党打一个电话的啊,那么,此时应该是在医院才对。难道死丫头昨晚看到老子昏迷过去就给弃尸荒野了。 想到这沈落雁不由冷汗狂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面前这个小胳膊小腿站着就像是不规则圆规的小家伙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试探性的,沈落雁问面前的小个儿,“小家伙,我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我去外面找食物的时候,就看你昏倒在荒郊野外的,又看你一身破破烂烂,想也是同行,于是就背回来了。” 呀,沈落雁几乎要跳起来,真的……真的,被弃尸荒野了……她都快要哭出来……死丫头,丫的有良心,看老子回去怎么抽你……呜呜…… 那小家伙看她面部表情怪怪的,忍不住问,“姐姐,你怎么了?” 沈落雁抽了抽鼻子,努力使自己的样子好看点:“小家伙,是你们救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很快速的点头。然后才道,“我叫阿四。”沈落雁又看了看那个只留一个侧影给她的看起来做乞丐做得孤傲异常的家伙,“他呢?” “他叫苏三。” “你们是兄弟啊。”无论什么时候,沈同学都充分发挥着自己的八卦精神啊。 “不是呢,其实他也是昨天才来的,一来就睡在哪里,古怪着呢。”想这阿四也是憋了好久了,这时有个人说说话也挺起劲的。 沈落雁内心咕噜一声,“呃,该不会是同行的穿越好友吧。”不过看那苏三的一身行头实在是不像,衣物是破旧了点,但是整个人孤冷与抗拒的气息怎么掩也掩不住。 看了一会她才缩回脖子,道:“那刚才你在我身上摸什么呢?那么起劲,敢情是在沾我的便宜。” 大吼一声,吓得阿四都有拔腿要跑的趋势,“我本来是要吃包子的,可是你突然一个转身,压到我的包子了,那个可是我今天一天的伙食。” “那也不能乱摸啊,你们要知道姑奶奶我可是黄花大闺女,连小手都没被摸过呢……”说到这里沈落雁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忙甩了甩头,因为她看到阿四身上的衣服了和发饰了,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再次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呃,你们是在拍古装电视剧么?” “啊……”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呢?很有个性么?” “啊……”阿四被沈落雁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懵住了。 “你这衣服,很有……很复古的味道啊。”措辞半天,沈落雁才把这话说了出来。 可是阿四的面部表情还是木木的,这更是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了看墙角的那家伙,这时恰好也是回头过来,脸如刀削,鼻梁高耸,眉线如剑,细看的话,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此时沈落雁的思绪混乱了,因为那叫苏三的家伙也是穿了一件长袍,长长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老天不会是在耍自己吧。沈落雁用力捶了捶太阳穴。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就彻底雷到了。因为她自己,也是锦衣华服。 虽说那衣服很多地方被刮烂了,还沾满了泥浆,早就分不出原来的颜色。但是,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这……这也太狗血了吧,怎么这么像是趴在起点潇湘看的一些小白小说里的情节呢……穿越……”沈落雁越想越觉得混乱,穿越? 靠,穿越?老天,你不会是在耍我吧,吃个面至于吃成这样么?老子不就是鼻孔大了点么? 沈落雁招了招手,强忍住臭味示意阿四过来点。一手拿出那个被压扁了的包子,晃了晃,“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 “大荣御璟三年……” 大荣王朝……这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事么?穿越,有没有搞错?沈落雁把包子扔开,神经质的抓了抓头皮,扁了扁嘴巴一脸受伤的表情。她这样反而让那阿四有点不习惯,但是又不好问。呃,试问,一个正常的人会问自己那么多匪夷所思的问题么。就算是正常人,那也该是飞来飞去的高人。可这样岂非更可怕,不是有话说高人都有点变态么? 好一会沈落雁还是没从巨大的落差中走出来,她哇的一声跳起来,打了一套不伦不类的太极拳,吸气,吐气,甩手,画弧。努力使自己安静点。一遍不行,再来第二遍……接着又咏春拳,十八罗汉拳……咬着牙,已经汗湿背巾了,沈落雁还是没能镇定下来。 而那个阿四则赶紧跑到一边的角落里画圈圈去了,敢情这女人有自虐倾向。这可不是好迹象,自虐如此厉害,那虐人的功夫也是可见一斑。他可不敢为了一个包子而英勇赴义。苏三则仍旧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角,好似睡着了,但是从他偶尔抬起的眼皮来看,他只是欠缺对沈落雁的兴趣而已。 到累得跟狗一样需要伸出舌头来呼吸的时候,沈落雁终于安静了,就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昨天的事,越想越觉得扯,不就是吃个面么,不就是鼻孔大了点么,老天爷需要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整出这些事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掉了几滴眼泪。 她也不是什么习惯忧伤的女子,平时更是大大咧咧的不像话,这时掉了泪之后赶紧抹干净,TM的,不就是穿越么,赶了回时髦,好像也挺不错的,又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会,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叫了。 她看了看那个阿四,阿四也看着她。包子就散落在中间。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不出手时就没有。于是,沈落雁动了,她这一动,阿四也动了。 速度,野狗扑食。其实沈落雁是想用白云苍狗白驹过隙的,怎么也是文化小青年。再者这什么大荣王朝,指不定并不知道什么是白云苍狗白驹过隙呢。某论坛不是有个什么穿越十大法则么,其中有一条就是当骗则骗,能坑就坑。其余的诸如扮猪吃老虎,狐假虎威……不过显然,在这个时候还要扮猪的话,就真的变成猪了。 最后,沈落雁抢到了。来,掌声鼓励一下。沈落雁笑着用两根手指夹着包子在鼻子间闻了一下,她的本意是要玩优雅的,不过,很酸臭,一时弄得她形象全没?这包子能吃么? 沈落雁疑惑的看着阿四不断抖动的喉咙,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启朱唇。注意,这只是沈同学自我感觉良好,事实上,她的牙套才取下不久,以前素有暴牙妹之称。咬了口,不知其味。咀嚼,酸腐的气味终于从胃里翻涌上来,沈落雁再也控制不住了,“啊“的一声扔掉包子,蹲在一边狂吐起来。 阿四则重新上演野狗扑食的攻势,命中目标,迅速掰开,拼着撑死的可能一口吞进喉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唬得沈落雁一愣一愣的,她想要不要来点掌声,吃了东西的阿四又重新转到了角落里画圈圈去了,至始至终,在他眼里,沈落雁连一个发霉的包子都比不上。 沈落雁觉得无趣,她自己本就不是什么万人迷,自然也没有非焦点不做的志向,平庸惯了,整个人也散了,又觉得倦倦的,就着身下杂乱无章的稻草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二折 一个包子引发的糗事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初春的天气湿冷还没彻底散尽,尽管是小睡了会,但向来有恋床癖的沈落雁精神头反而更是不好了。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问题,嘴唇有轻微的干裂。而更要命的是,她饿,很饿。 一个好吃懒做只知道趴在电脑前看小说啃包子坐在路边看帅哥的女人,这样当然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过显然没有解决的办法。阿四用一个崩了口的罐子架在火堆上煮东西,也是酸臭酸臭的。这让沈落雁很受不了。穿越过来她闻得最多的气味就是臭味了,臭得她神经发作。 但是阿四咂嘴对罐子里的东西一脸翘首期待的表情却更是勾得沈落雁肚子里的蛔虫活蹦乱跳,跳得沈落雁头晕。她捂住肚子找个舒适的位置靠下,有气无力的问道:“喂,你在做什么呢?” 那阿四本就为白天一连串的事件给萌到了,这时一颗大萝卜头几个方向转了几圈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道:“煮粥。” “粥啊……”沈落雁两眼发了一小会青光,不过很快又为那发出的臭气所驱散,她皱了皱眉,“味道有点特别啊。”其实她本意是想说这东西能吃么,可是看到阿四正舀了点试味道,只能改口。 阿四挠了挠头,显然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偏过身子一心一意的煨火,一会,粥好,他拿过一只锃亮的破碗,慢慢的抓起罐子倒进去,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沈落雁有点心疼,接着就是呼呼呼呼狂吃海喝声,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吃完之后闭着眼睛拍拍肚皮,嘴角咧开一个很开心的笑,然后很麻利的收拾东西。 这一切都落在沈落雁眼中,怎么说呢,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红了。不过更不是滋味的原因,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以后貌似也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生活了。 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中穿越的主角都是牛逼哄哄的人物,不是会宫斗就是会文艺,最不济的也会制造大炮,生产玻璃。 而自己会什么呢?这不是沈落雁对自己没信心,而是除了会胡诌几句,然后装忧郁小资扮清纯之外,好像懂的事情真的很少。要命的是,对于历史常识,也好像有遗忘干净的迹象……这个样子,别说玩得风生水起,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肚子又开始叫了,胃部隐隐作痛,沈落雁叹一口气,生存果真是很残酷很现实的问题。 外面夜幕渐渐浓了,阿四悄悄往沈落雁这边移动步子。其实也不是他想惊动沈落雁这位山大王,而实在是,破破烂烂的寺庙里,仅两处可以遮雨避风而已。一次给那个躺了两天的苏三占了,另一处在被沈落雁霸着。他虽小,但也知道那个苏三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寻常的气息。沈落雁虽说也夸张了点,但是这个世界上,女人总是容易对付点的。除此之外当然还是心疼那床被沈落雁压在身下的破得跟渔网一样的棉絮。 沈落雁往里面移了移,让出位置,阿四在确定不会有什么无妄之灾后赶紧过来,抓起一个被角迅速躺下,不出十秒钟,就有均匀的呼吸响起。 沈落雁笑了,自然知道阿四是做给自己看的,也不在意,闭上眼睛,把胃捂住好让自己好受点。不过显然这胃被她给养坏了,饿得愈是厉害。终于,在她第十三次饥饿难耐翻动的时候,阿四说话了,“姐姐,你是不是饿了。” 沈落雁此时也没心思追究你怎么还没睡着这个问题,甚至连姐姐这个称呼都自动忽略了,苦笑着嗯了一声,又问,“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吃的。” 这话在白天她本来是难于启齿的,总不能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去乞讨吧,她也没放下脸面的准备。但是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帽,一个吃发霉包子喝酸臭潲水的小叫花子,能给她在吃的方面实质上的帮助么? 但是意外的是,阿四点了点头,他咬了咬牙,似乎在决定当不当说,可看到沈落雁胃疼得冒冷汗了,终于还是道,“出寺庙大门,两百米往西,你可能会找得到吃的。” “两百米……”好像是几步的距离啊,沈落雁摇了摇头,以为是幻听,阿四又道,“那里是一个乱葬岗,每天都会有些祭祀用的东西的。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点包子馒头什么的。” “和死人抢吃的……”虽说感觉有点怪,但是在这方面沈落雁也没有什么大的忌讳,并且,她的胆子好像也不小,一个能在半夜十二点趴在莲蓬鬼话看鬼故事的人胆子当然不会小。 沈落雁拍了拍阿四的头,以示亲近,她决定去试试运气,这时那苏三好像动了动,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竟有几分锐利的味道。 阿四的身子抖了几下,闷过头去不说话了。沈落雁虽说有点惊诧于他的反常反应,不过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的驱使头脑不灵光了,依旧是紧了紧上衣站了起来。 她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上古代的裙束。稍一舞起,竟还真有衣带当风的错觉。她愣了一会,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夜黑透了,天气不怎么好,虽有星光,但零散得好像是秃子头上的毛发,好一会沈落雁才能勉强适应光线的反差。 北风嘶嘶的刮,小却凉得彻骨,沈落雁觉得喉咙有点干,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前奏,好在两百米不算远。难的是要拐过寺庙后面的有一个弯,黑魆魆的让人心里发毛。 沈落雁想自己本是作好了心里准备的,但是一看到那抹纠结的漆黑突然一下子没底了。她咬了咬牙,疼痛的感觉使她稍微清醒了点。黑暗虽可怕,生命价更高。若为包子故,害怕两边抛。饥饿已经到了难耐的边缘,沈落雁捂着胃向前走。背影萧索,风萧萧兮易水寒…… 过了弯之后似乎风的味道也变了,吹在脸上黏黏的,闻起来的时候夹杂着好像地底几千米的味道。空寂。沈落雁打了个冷摆子。看到前面大大小小的坟墓杂乱无章的绵延出去,纸人招摇,冥币飞舞,好诡异的感觉。 她当年还受到一部因在公墓做出禁忌之事的片子而特地去拍片现场拜访过,树木葱茏,草木茂盛,确然是容易忘我忘情之地。可是今晚,一样的坟墓,却有一股浸到骨子里的凄冷,好似全世界的阴凉怨气全纠结到了这里一般。 偶尔可见三两个坟前摆着包子馒头,白白的颜色也很晃眼,不知道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的缘故,沈落雁却是想起了吸血鬼的牙齿和死人的脸,触目惊心。 心跳的加快频率好像可以预测到,八十,一百,一百二……快到要跳出胸腔了。沈落雁双脚好像被钉住了般,明明因为包子而充满了吃的欲望,却偏偏迈不出脚步来。 这时她又想起了阿四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该死,她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液,要么饿死,要么吓死,也不差多活几个时辰了。彪悍的本性激发,面目狰狞的她极快的冲到坟头,抓起几个包子塞进口袋就要跑。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身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己的腰。这吓得她出了一生冷汗,鬼叫鬼叫的往回走。后面风声幽咽,好似数不尽的幽灵乱舞,沈落雁的心都快要给吓碎了,一路狂奔,到见着庙里那一抹薪材即将燃尽的火光后,才感觉自己原来还可以呼吸。 生命在一刹那间分外美好,跨进庙内,又想起看过的鬼故事的类似桥段,沈落雁内心的阴影驱散不少。待看腰间的时候,发现趴着一直黑蝙蝠,更是觉得内心在在。 阿四没有一丝睡意的靠在墙壁上发呆,见着沈落雁进来之后赶紧装睡躺下。沈落雁过去,给他一个包子,又仍一个给苏三,自己也拿一个靠下啃了起来。 冷硬难咽,不过聊胜于无。阿四见着包子也是欢快的爬起来,狼吞虎咽几口吃完,胃口好得让沈落雁妒忌不已。她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胃里有了点东西之后也不那么痛了,一个包子难倒英雄汉啊。 那边的苏三先是犹豫了会,眼神中的淡漠什么一瞬间似乎是少了点,但是还是没有说话,把包子捡起来,好像有点轻微的叹息,沈落雁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得真确。她疑惑的再去看时,苏三那个角落的黑气似乎更重了,看不清楚。沈落雁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一个包子的情谊,却是让苏三记住了一辈子。当然,这是后话。 阿四吃了包子之后一个人掰了会手指,好像是在犹豫什么,在了沈落雁几眼之后才走到她面前,沈落雁抬了抬眉眼,“没吃饱?” 阿四摇了摇头,突然挤出两滴眼泪,沈落雁虽说脾气有点死,但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掉眼泪。她的心随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挤出而软得不像样子,就算是要手中仅剩的半个包子当此之时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了。 “什么事呢?有什么好哭的?”沈落雁皱了皱眉头。于是阿四吞吞吐吐的说出了缘由,说的是一个月前由于一个偷食着无缘无故在乱葬岗暴毙,使整个乱葬岗蒙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周围数里的人再也不敢夜里去乱葬岗的事。他说他不该告诉沈落雁那样一个地方的…… 沈落雁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这不是没事么,你给我哭丧我才不干呢。阿四这才破涕为笑。 沈落雁心情大好之后记性也差,竟然觉得他笑得好看,很自然的就将手中的半个包子递了出去。后半夜,又是一场与饥饿的持久战,当然,这也是后话。 …… ------------ 第三折 淑女江湖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地板太硬,稻草扎人,而且被子又薄,尽管小家伙已经很努力的缩到一起给沈落雁节省空间,但是好像并不怎么见效。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迷糊的厉害,吃了蒙汗药一般。阿四又在煮粥了,沈落雁想着要不要建议一下不要吃过期变质食品,但是又想自己并没有能力解决他的生活问题,总不能大家一起饿死,于是作罢。 手边用那只曾经喝过汤的锃亮的晚盛着碗还算干净的水,我们说干净是因为它至少还是透明的,没有浑浊到分不清是水还是泥浆,只是有两只苍蝇三根稻草罢了。一个已经蠹了的水盆里有点煮过的热水,一条洗得发黄的白手帕摆在里面。 这算是小家伙给自己的第一份贺礼,沈落雁多少有点感动,一下子就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不少,当然,这里面自作多情的成分不知道多不多。 她爬起来,友好的冲正在忙碌的阿四笑笑,犹疑了会,还是端起那碗水含在嘴里,这样的环境,有总是聊胜于无的,过分的挑剔无疑是不给自己好日子过。迅速的洗好脸,这个时候才发现那叫苏三的男子不见了,是走了么?她有些奇怪的走到那男子曾经的栖身地,这才发现地下有一滩血迹。 难道是受伤了?难怪当时看他的时候眼中神态迷离的厉害,沈落雁若有所思的想。她倒也不是什么一夜之间就对那男的来了兴趣,但是想想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的时候,就会觉得怪,很怪。 阿四见沈落雁见天的面目和善不少,也没那么怕生了,试着和沈落雁讲话,“姐姐,一会我的粥煮好了,你也吃点。” 沈落雁这时才看清楚罐子里是些什么东西,有变了味道了小动物内脏,还有些枯黄腐败的青菜叶子,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脸色好看些,道:“你吃吧,姐姐不饿。” 阿四也不多想什么,既然沈落雁说不饿,于是就只分了一碗,迅速吃完,拿了跟棍子就要出门,这时沈落雁才道:“你要做什么去啊。” “找食物呢。”小个儿道。 “那拿棍子?”一刹那间好像有些事物和古装电视剧里的某些东西重合了,沈落雁甩了甩头。 阿四解释,“很多大户人家都是养有狗的,拿棍子是为了驱赶恶狗。” 赶狗的棒子当然叫打狗棒了,沈落雁又道,“那,你是丐帮的。”金庸的书她看过不少,乔峰更是看得热血沸腾,这时当然对丐帮很是向往。 “不是……”阿四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点颓然,“我的资格不够,入不了丐帮。” “丐帮很难进的么?不是说穿件烂衣服,拿个破碗就可以了么?”沈落雁好奇的道。 “当然不是,入丐帮是要交帮费的,我没钱。” “呃,帮费。”这名词怎么这么熟悉啊,沈落雁差点喷血。“是的,一年一两银子呢。”阿四点了点头。 沈落雁算了一下,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个半个月了的吧,有这钱,谁还愿意做乞丐呢。她觉得此事有点荒唐,就笑着安慰说没事,进不了丐帮我们可以自己混吗。 哪知道阿四还是不怎么高兴,“其实我是很想进丐帮的,因为它的福利很好,逢过年过节还可以发东西啊,唉……” 这下沈落雁真的彻底萌住了,丐帮,福利,妈呀,这什么社会啊。真的是混乱。她正想着,就听到庙门外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叫着谁的名字,听清楚了,阿四,阿四。 一听到这名字小家伙的脸色就变了,沈落雁道,“他们是在叫你。” 听外面的声音挺嚣张的,沈落雁也没心思笑,瞥着他着急的眼神,她道:“那些人叫你做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有十来个人闯了进来。和阿四差不多年纪,领头一个嘴里叼着跟牙签,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沈落雁看他们的装扮,和阿四别无一二,心里知道定然也是这个地段上的小乞丐。那叼着牙签的乞丐初一看到沈落雁,先是讶了一下,然后看着二人冷哼了一声,他指着阿四道:“这是你请来的帮手么?” 阿四一脸的惶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她只是一个路人,路过借宿而已。” “路人,借宿,你没告诉她这从今起就是我毛头的地盘么,没我的允许你竟敢私自收留外人,是不是皮又痒了啊。” 阿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道:“我错了,我们现在就搬出去。”他的手反剪在后面愤怒的握了握拳头,不过最后还是顺从的走进了寺庙,他要收拾东西了。 通过这番对话沈落雁多少有点明白是有抢地盘的意思了,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强者生存,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她突然笑了笑,朝自称毛头的家伙道:“我给你一道选择题你做不做。” “你是老子什么人啊,凭什么给老子出题,识相的趁早给我滚出去。”毛头一说完他后面跟着的两个人马上就紧了紧拳头,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阿四赶紧过来,拉住沈落雁,“姐姐,不要惹事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毛头则冷笑,“阿四,还是你识时务。乖,放心,过了今日之后只要你每天乖乖的献上每日所得的一半,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阿四眉头痛苦的拧在一起,不过还是很顺从的点了点头,把沈落雁往里面拉。沈落雁推了推阿四,示意他把手放开,阿四的性子比较软,也不敢和沈落雁较。 沈落雁整了整衣服,道:“毛头,我知道你是吃定了他一人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才敢如此放肆的,但是今天,别忘了还有我呢?” “你,算什么,一个女人而已。”毛头不屑的道。 “呵呵。”沈落雁笑笑,“要不我们赌一把,今天二对二公平决斗,如果我们赢了,那么你们以后切不可再为难他,如果是你们赢了,我们就马上离开,以后绝不再踏足这里半步。” “好。”毛头看了看后面的人,想都不想就道,以前他们和阿四之间也不是没打过架,单挑群殴都是全线胜利。这时就算是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女人,但如此细胳膊细腿的还不是一脚就踹飞了。 阿四本来还要拒绝,但是一碰到沈落雁的眼神,不敢说话了。沈落雁把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阿四终于有了点迎战的意思。 而毛头早就撸起看袖子,一副好久没打架全身痒得慌的样子。沈落雁笑笑,接下他的挑战。 …… ------------ 第四折 温饱问题 “阿四,那位有位大妈在买菜,这是最好的机会,一般来说妇人都喜欢讨价还价,一定会有零钱的,你过去缠住她,记住,要死缠烂打。” …… 一会之后,阿四撤返,看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搞砸了,沈落雁知道第一次做这时难免皮薄,也不怪他,又解释了一遍死缠烂打的意思,阿四红着脸听沈落雁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还没等沈落雁说完又羞愧的投入了乞讨大军中。 …… “阿四,你太慢啦,快看啊,店小二盘子里的菜还没倒呢,你轻轻的从他后面绕过去,用个袋子装出来,小心点,别给发现了。” …… 这次阿四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是多了两道手掌印,这多少让沈落雁有点心疼,跳起来要去跟那店小二理论,却是为阿四死死拉住,说是自己不小心,下次一定会注意,不给发现的。这小家伙笑得毫无心机,硬是让沈落雁愣了会,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 沈落雁已经换了衣裳了,入乡随俗,虽说粗糙简陋,还有点气味,可那套衣服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一个不好被官府当作外国奸细抓入大牢然后乱棍打死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她此时坐镇指挥着阿四的行动。忘了交代一下了,那争地盘的一战,虽说不是全线获胜,但是有一个从小练习跆拳道而苦于没有用处的沈落雁,又有一个有打不死的小强般的阿四,战况虽说惨烈,阿四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沈落雁也擦破了几块皮,但最后还是勉强胜利了。 做乞丐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那毛头虽说心里不舒服,不过最后也还是离开了。事情算是过了一个段落,但是为了生计问题,沈落雁只能挑了大梁,阿四或许是为她的王八之气给震住了,也服她。于是就有了上面的那一幕。 不过此时沈落雁却是惊人的发现自己原来很有做乞丐的天赋。这让她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庆幸。可是有些事也是懒得想,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能够弄到吃的维持温饱才是当前最主要的问题。 …… 中午验收战果的时候,沈落雁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本事,虽说他们身处大荣王朝的都城荣都,可是这并不代表一伸出手就会有钱过来。现实社会中,穷人永远是比富人多的。 有钱人都只会坐在家里坐享其成,走在街上的无论他怎么显富说起来还是一个贫穷的人而已。明白这个道理让沈落雁感叹了好久,做乞丐是没有前途的。 这话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对阿四说的。阿四怎么都不明白前途是什么东西,他是没什么志向的乞丐。在他意识里,每天有个包子,然后可以顺利的捡点烂叶子回去煮粥喝就可以了。 什么前途,那能当饭吃么?不过此时对沈落雁有点盲目崇拜,谁叫沈落雁讲起理论来一套一套的,唬得他热血沸腾呢。 沈落雁折断他的打狗棒之后他也没说话,之后二人坐在庙里想生计问题,想着想着阿四就睡着了,梦里有人正在给他扔包子,醒来之后才知道是沈落雁正在瞪眼,呃,眼睛真大,鼓起来泛白泛白的,跟包子一样。 古代人发迹的途径无非两样,要么做官要么经商。不过第一条想都不用想就给否定了,但是要经商,似乎还是要些本钱的。 彼时沈落雁正在搓弄着手中的半个包子,她的胃口小,每次只能吃半个,而剩下的半个包子每每都惹得阿四在梦中都流口水。 于是,搓着搓着一宗发财的生意来了。 …… 荣都太平街口,今日人头攒动,在街口的一处宽敞之地,一个操外地口音的女子正在卖力的宣传着手中捏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她的声音说不上好听,却似是有魔力般的把邻近东正街和龙王街的男人都给吸引过来了。前仆后继,哦,是前拥后挤。 “祖传秘方,十全大补丸,包治百病,犹治肾虚,一粒包你雄风大振,十粒而永绝后患。小妹初入贵境,人生地不熟,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这哟喝的女子,自然是沈落雁,阿四跟在后边敲锣,倒也制造了些热闹的气氛。围观的男人倒也不是真的都有什么难言之隐,更多的还是觊觎美色而来的。虽说咱们的沈同学实在是没什么美色可言,可是说话还是别那么直接不是么。 路人甲问:“请问姑娘,这祖传秘方是出自何处,有何妙用啊?” 沈落雁也是啃过几年书本的人,胡诌还是有一套本事的,这时候道:“黄帝内经你们知道不?”见众人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气息,继续道:“黄帝内经有言,肾者,人之本也……”扯到最后连自己都晕乎乎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了,直到最后一句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代代相传下来的话收尾才让云里雾里的众人好受点。 路人乙提出了质疑:“姑娘,这药可是真的?” “那位兄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可以侮辱我身后的这位小弟,但请不要侮辱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药方,货真价实是我们的诚意,如假包换是我们的承诺。这样的好事你打着灯笼在现今这个假货横行的时代也找不到了……”沈落雁口沫横飞的道,唬得路人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路人丁问:“姑娘,既然这药这么好,请问可以试试吧。” “试试啊,当然可以。”沈落雁的眼珠转了转,看了看如吃了*般的众男人,“你们有看到街对面的那条老母狗没有,如果试出什么问题正好可以就地解决呢。” 于是众男终于不做声了,这让沈落雁有点急,昨晚揉吃剩下的包子成丸子现在手还痛着呢,各位大爷姑奶奶你们就行行好啊,吃不死人的。 静了一会之后又有人道:“姑娘,怎么卖啊?” 谈卖的后续当然是论买了,沈落雁这才心情好点,“十文钱一颗,买十送一。多买多送,不买不送。”她笑得花枝乱颤。 …… “给我来一颗……” “给我来十颗……妈的,买一颗你还敢排在老子前面……” “买十颗了不起啊,那只能说明你不行。” “行不行你看我的拳头……” …… 生意火爆啊,沈落雁尽量使自己笑得妩媚,使得这群男人真的如吃了*一般的,争先恐后的往她这里挤。 唉,有点头脑就是好发财啊,昨晚吃剩的包子真的是一点都没浪费,随意捣碎搞点丸子来卖竟是如此火爆啊。 沈落雁躲在人群背后数钱数得手抽筋,突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拍,“什么事啊,要丸子的去前面排队。” “活腻了是吧,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来买药的?”她这才回头,官爷。好歹也是看过几年小说的,自然知道跟什么人就该说什么话,“您来这里是……” “随地摆摊,你说我来做什么的啊?” “这不是随地摆摊,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一点都不随便。”沈落雁媚笑着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也笑:“生意很好啊。” “哪里哪里,一点贴本小生意,不敢耽误官爷你发财。” “那就交点保护费吧?” “保护费?” “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怎么做生意的啊,看在你还老实的份上,我们也不多收,就一百两吧。” “一百两,你把我们两人直接拖到菜市场去卖了好了。”沈落雁都要哭了。 “就你这塌鼻子克夫脸啊,卖给妓院还不一定有人要呢?” “你说什么?”最讨厌的就是说实话的人,沈落雁抡起拳头就冲了上去……后面的阿四赶紧冲上来,拖起她就跑。 ……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顺利呢?”躺在寺庙里,沈落雁郁闷的问阿四。 “做什么事情都顺利的话还用做乞丐么?” “也对。”我低头想了想。难道真的是做乞丐的命,这算什么啊。穿越过来做乞丐,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啊。 “那你说我去混迹丐帮怎么样?” 沈落雁兴趣盎然的问。 “丐帮不收女弟子?” “不是只有少林寺不收女弟子的么?” 沈落雁疑惑的问。 “谁说少林寺不收女弟子啊,没看到那么多的光头女人满街跑么?”阿四白她一眼。 “那是尼姑吧。” “就是少林弟子。” “那为什么丐帮不收呢?” “总要搞得跟别人不一样才有前途啦。”阿四又白沈落雁一眼,搞得她跟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一样。 冷汗…… ------------ 第五折 今天有场花市,难得早起,但是被窝太冷又睡不着,只能跟着小家伙一早就出来了。照阿四的话说,有花市的地方就会有饭吃。 唉,沈落雁现在的要求真的一点都不高,如果哪个有钱人能给沈落雁一天三餐,有暖被窝睡,有热水洗澡,就算是做个小三沈落雁也认了。 可是,昨天在河边洗脸的时候沈落雁再一次认清了自己。别人穿越过来不是变这就是变那,可是沈落雁为什么什么都没变呢。 塌塌的鼻子,大饼脸,点缀几颗小雀斑,实在是太没特点了。白送给人家做小三,人家恐怕还得考虑一下吧。 初春,值得一看的当然只有玫瑰。 一条叫欢乐街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的玫瑰花,红黄白交映,好一派美丽。沈落雁看得不由有些颓然,人生在世啊人生在世,上辈子那个给沈落雁送玫瑰花的家伙,居然还来个买十送一的次品,买了就算啦,还要*裸的告诉沈落雁,姑奶奶的爱情有这么廉价么? 阿四拿着一个破碗逢人就要打赏,而沈落雁则穿的人模狗样的附庸风雅的跟在一些王孙贵族的后面沾点贵气,一个因为吃面而穿越的家伙,怎么说都应该是霉气很重的。要不然怎么做什么都不顺利呢? 前方不远处,一个红衣男子突然叹出一声,“玫瑰的花季向来守时,今年却偏偏早来了半个月,也不知是好是坏。” “公子,花虽非俗物,但总归是给人欣赏的。”旁边一个小奴役道。 “唉,夏虫不足语冰。”那红衣男子叹一声。 沈落雁偏过头去看,惊艳得本拧成一团的眉目渐渐清晰起来。有几个人,可以将这样一声叹息叹得百转千回。 沈落雁抬起眼皮,就见前方十来米处的样子有一个青年,丹唇凤目,说不出的妩媚,可是他似乎没有一点要低调的的样子,身上衣服大艳大红,这样的绯色穿在一个男子身上本来怪诞之极。但是他却是绽出了一丝物我谐适的味道,诡异的很。好像生来,他就应该拥有这种万人之上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一霎那间跳得很快,呼吸不只不觉间就急促起来。好几次想回过头不去看那个男子,但是偏偏不由自主的想要看。身子竟然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但是细思,没见过这个男人啊。“这个人是谁?”沈落雁拉过阿四问。 后面的阿四凑过来,“谁?” “男人。你见过如此妖艳的男人没?”沈落雁双眼都有冒光的味道,比张国荣还张国荣啊。但是更多的,她觉得那男子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很快她又摇头否定,自嘲的道,我对张国荣的味道也很熟悉呢。 阿四随着沈落雁的目光望去,眼中却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老大,你知道,他是谁么?” “废话,我怎么知道。”看那男子赏花的一举一动,风华绝代,沈落雁更是花痴到无药可救了。 “他叫纳兰逸尘,当朝一品大臣。”阿四好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完,“你不知道,他是个变态。” “变态……”沈落雁一愕,随即释然,拥有天生优越感的人,总会或多或少有些变态的,不然克林顿也不会闹出莱温斯基丑闻了。 “听说他三岁就跟着父亲纳兰羽参加各种商业大会,并且常在关键时候可以为纳兰家竞争下最大的利益。五岁作诗,真的是七步成诗,时有神童之说,十一岁考进士,十四岁中状元。你都不知道,世人夸他,简直就是要用无所不能。”阿四的声音已经颤抖,“最重要的是,他不仅能文,武技更是万人敌,有坊间传言曾秒杀一名顶级刺客,单枪匹马三进三出百万大军。你说,这样的人不是变态是什么。” 阿四越说到后面越是兴奋,无疑的,是将眼前这男子看成是偶像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呵呵,沈落雁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冷静,可是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想去看那男子的脸。一张几乎模糊性别的脸。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嘴角,到发觉的时候沈落雁更是震惊了,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绝代风华,绝世妖娆……可是自己,为何流泪? 她痴了有那么会,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哑哑的喊什么,听不到,但是脚步,不由自主就朝那绯衣男子行去…… 阿四在后面抓了抓她的手,冰凉的感觉才让她稍微气息回复一点,沈落雁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什么时候,自己见着美男就这副德行了。拉着阿四就要走,却是突然听得一声“有刺客”炸开。 那话一出,沈落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朝那纳兰逸尘的立身之处看去。一团灰色的人影以肉眼几乎难辨的速度冲向纳兰逸尘,手中三尺青峰寒气凛然。 这样的阵仗,沈落雁本来应该有点惧意的,但是出奇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脸部神色居然没有一点变化。 纳兰的长袖一甩,接下那剑,莹白的手掌从袖中伸出,轻飘飘拍开,那灰色人影却是借着这一掌因势利导,往后退去。 此时沈落雁与纳兰的距离不足十丈,而现场,也只有她立身的这一个地方可供刺客逃遁。来不及想什么,她就看到了两道如毛毛虫般的眉头映入了眼帘,震惊之后,才发现是笑。 绝对诡异,那刺客竟然对她笑了,还眉毛弯弯。 迅速回头,刺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但是周围的护卫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捉住了她的肩膀。同时听到纳兰逸尘性感的嗓音道:“这个女子带回去,好好看着。” 一个都发生在瞬间,直到冰冷的锁链套上,沈落雁才是彻底的傻了。阿四在后面喊着什么,她是听不到了。 …… ------------ 第六折 第一次亲密接触 莫名其妙被抓进了牢房,沈落雁的心里本是沤了一口怨气的,但是看到那两位官差大哥笑意盈盈的一人甩着一根鞭子的时候,沈落雁又笑了,有言说嘛,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沈同学还是挺识时务的。 “小丫头片子,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胆子还挺大的啊。”胖的人笑起来都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脾气的样子,但是他好像很有力气啊,手中的皮鞭甩得虎虎生风,寒气森然啊。 沈落雁的小心肝随那鞭子的来回甩动而起伏不定,她类似谄笑的道:“官爷,我的胆子很小的,平常夜里都不敢独自出门,遇见什么小花小草枯萎都忍不住伤春悲秋一阵。自小到大,拍只蚊子都会吓掉魂半天呢……” “编故事啊。”瘦的显然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主,一鞭子甩过卷起沈落雁的衣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知道,牢房。”妈妈说老实的孩子有人疼,沈落雁只能实话实说。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来么?”胖的还是在小,皮笑肉不笑。 可能是恨屋及乌的缘故,沈落雁也不觉得那笑温和了,她偏着头想到底要不要解释,又记起以前看书看电视的时候总是不乏冤假错案,屈打成招,心里有些害怕。 她这一沉默,那两官差却是以为她心虚了,互对了一眼,然后瘦个儿就一记耳光扇了过来,“死丫头,怎么不说话了?” 沈落雁本来是想躲的,但是整个人被绑着,空间有限,回避的弧度小了点,还是被扇到了。火辣辣的,她的身子本就对疼痛敏感,这时都觉得全身的触觉神经一起抽了, 本来也是想硬气点的,回骂过去,但是又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无权无势的,指不定一句话说错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她伸了伸舌头,舔干净嘴角的血迹,眼神涣散,不说话了。 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有用,那两官差以为她是被自身的官威给震傻了,倒也不再为难什么,和和气气的问话,沈落雁将现场状况做了一次回放,故事样的情节又听得两官差有点梗,瘦的眼睛都鼓了起来,如果不是胖的拉住的话保不好这又是一顿毒打。 不过这也算是沈落雁有点运气了,真正的主角纳兰逸尘并没有出手,这两官差也不是什么开路先锋刑案专家,就是想套套沈落雁的口风然后邀功而已。以硬碰软不见得是多有趣的事,有这线功夫还不如多去逛几趟红楼,那里的姑娘“软”的才真实些。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人问津沈落雁,虽说无趣但因为不明所以还是紧吊着颗心不敢放松,谁晓得更惨的事情会不会在后头。 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来人了,那人尖嘴猴腮的,初看之下绝难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却处处闪着精明。沈落雁也不敢说话,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 出了牢房,然后是上阶梯,再有穿过几个院落几重回廊,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彻底清净了。好像那花也开得羞涩,鸟也叫得安敛。 立身在一个巨大的客厅内,沈落雁有种无可是从的感觉。她这人的骨子里偏闹,这场景一变化,心都跟着不利索了。 热血沸腾的事情当然是在后面,因为她看到纳兰逸尘了,那个被阿四说成变态加怪物的男人,那个被大荣王朝举国少女视为梦中情人的男人。依旧是绯红的长袍,但不知怎的,外在的奔放怎么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孤冷,近点看,果真是如画中跳出来的人儿般。几近要用出水芙蓉来形容了,眉目干净,脸上线条柔和的有些失真。但无疑,他是有着锐利锋芒的。 对这个男人她本来只是欣赏,但是随着纳兰逸尘迫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太精明的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毒草,最容易将人毒得遍体鳞伤而又欲罢不能,她也很不喜欢那样的感觉。但是为何,自己的手,会那么渴望去抚摸这个男人的脸呢? 怔住! 纳兰逸尘的衣摆从她面前飘过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已经高高在坐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点味道,这个干净到令人发指的男人,沈落雁心里骇然。 纳兰逸尘的眼睛很毒,像他这样俊逸无双的男子,自然是见过很多女人,所以像沈落雁这样毫无特点的女人当然是入不了眼。他的面部也没有表情,说出来的话干干涩涩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你”,当然是指沈落雁了,沈落雁一愣,这就开始问审自己了吗?她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也不懂什么世俗规矩,张口道:“我叫沈落雁。”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中的落雁……”纳兰逸尘伸出手指叩了叩茶杯,有点意外,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叹沈落雁浪费了这样一个好名字还是什么,但是神色恢复极快,又道:“知道为什么现场那么多人我偏偏要你么?” “呃……”愣住,这个问题沈落雁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不通罢了。当时现场如此混乱,鱼龙混杂,又值花市,什么人都有,可为什么会抓自己呢?她摇了摇头,“为什么……” “因为当时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纳兰逸尘道,说完他喝了口茶,极品武夷山大红袍,舒爽沁口,然后他好奇的看着沈落雁,似乎在等她解释。 沈落雁觉得有点乱,她想她当时肯定是懵住了,不过这理由太过牵强,说出来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可是纳兰逸尘笑得真该死,让她有一种无处藏匿的感觉,她道:“因为我身边跟了个小朋友,如果我也慌乱的话怎么能确保他的安全……” 似乎是很伟大的理由,不过显然不足说服纳兰逸尘,他道:“如果我没看到那刺客临走前对你嫣然一笑的话,几乎就相信你的话了。”这话的意思当然还是不信。 笑,确实有笑过,那个男的笑的时候眉毛弯弯,好像两条毛毛虫一样,要忘记很难,不过现在好像记得特别清晰。可是,也只是笑了笑而已,能说明什么呢? 沈落雁冷言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跟他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纳兰逸尘举手打断,“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理由?沈落雁头冒冷汗…… ------------ 第七折 美女生气的后果 想了有好一会,沈落雁才道:“我尚模糊记得那刺客的样貌,不知道算不算是理由……” 纳兰逸尘眼中露出一个赞赏的神色,他自然知道沈落雁这话是什么意思,马上吩咐下去准备纸墨。当时那刺客身手太快,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消失了,精明如他者也不过只看到一个侧脸而已。所以沈落雁此话一出,他才会立而做出相应的反应。 握住狼毫的时候沈落雁突然有点庆幸,感激起家中的严父来,如果不是他非逼着自己练习毛笔写字山水绘画的话,今日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也不说她画得有多好多像,但是总算是画出来了,还有点生动的味道。 这让纳兰逸尘又看了她一眼,算是今天第二次正眼相待。一个粗布麻裳乞丐风范无边的女子会写会画也算是件稀罕的事。不过对于沈落雁,他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了解,只是吩咐下去,带沈落雁去沐浴更衣。素有洁癖的他能够忍受沈落雁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 洗了澡之后被送进厢房的时候沈落雁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算是被变相软禁了,不过,这滋味也比破庙和牢狱好了太多,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自由活动而已。不过,这遗憾也很快为丰盛的晚餐所替代。 这个时候,她才真的算是感受什么是穿越生活了,书上也是这么写的,以前的乞讨策划案十全大补丸推销都有点圈外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房子不是自己的,却可以住,仆人不是自己的,却可以使唤,怎的也算是逍遥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做梦都有梦到纳兰逸尘的脸。好几次想去抚摸纳兰逸尘的脸,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冰冷的拍开。心碎如死。每次醒来都是在午夜时分,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泪流满面。 沈落雁觉得自己得了梦魇一样,快要疯了。为何,那不过是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可是这样说了之后,仍旧不知道午夜的泪水是为谁而流。 好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七天之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被送了出来,也没有看到纳兰逸尘,废话,当然看不到。 街上的空气虽说有很重的油垢的味道,但因着点自由而变得分外美好,不过在转了几圈之后沈落雁又担忧起自己以后的生活来,穿越不是电视剧,穿越也不是小说,穿越过来的人还是人,并不会变成神。是人就要吃喝拉撒睡,而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沈落雁站在大街的中央,叉着腰考虑要不要把这身从纳兰府穿出来的衣服拿去卖掉,但是想想又作罢,万一人家追究起来要怎么交代,尽管以纳兰的家底并不差拿这件衣服去当抹布使,不过好像也不好。这又想起了阿四小家伙,自己不在的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呢,她决定去看看。 前面有人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看什么,沈落雁也没那个力气去凑热闹,但是经过的时候,刮了一阵风,然后吹了一张纸到她的脸上。 世事巧如说书,如果不是这张纸的话,沈落雁可能又会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当然她现在也没有意识到整件事的发展趋势。 揭开看时,却是对那日刺客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还是沈落雁画上去的,衣冠楚楚,当然她并不是在夸自己画得有多生动多逼真,她说衣冠楚楚的时候想起了纳兰逸尘,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儿,本也是不忍亵渎的,但是沈落雁此时处于暴走的边缘,很自然就有了下一句——衣冠禽兽。 她知道了软禁的真相,原不过是诱使那刺客出场而已。作为棋子,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当然是件很气氛的事。沈落雁是个俗人,当然不能免俗。她生气了,很生气。 女人生气的时候一般会表现出两个极端,一是狂摔东西,二是狂吃东西。很明显的,沈落雁除了本人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摔的,于是她选择了后者。 左手边一家叫“知味斋”的酒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早年也曾跑过很多地方,自然知道杭州有个知味斋,里面的灌汤包口味无双。虽说此知味斋是不是彼知味斋还有待考证,但是沈同学又不是来研究考古学的。她是来吃饭的,于是她高昂着两个大鼻孔进去了。 沈落雁的衣着让知味斋的玉掌柜眼前一亮,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惟利是图的生意人,早年艰苦,中年创业,自是有着许多 不为人知的诡道肠子。一品公爵纳兰府的衣服做派他自然是非常熟悉,在荣都百姓中口口相传的一句话是——宁不识宫中太监,莫不知纳兰家奴。这话当然是有它的道理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敢怠慢,哈着腰亲自迎了上去,招呼沈落雁坐下。 沈落雁虽说为玉掌柜的一团和气而惊讶,不过气头上的她脑子也不灵光,在问及要些什么菜的时候,她有些烦躁的抠了抠鼻子,然后说了句有什么好吃的全部上来。 虽说沈落雁的举止很不对玉掌柜的胃口,但是这年头,顾客就是上帝,当然用有钱人就是大爷可能会更贴切点。于是他传了下去,片刻之后,酒菜陆续上来。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发现自己惹事了,但她有不敢吱声。呃,吃霸王餐,听起来好像很刺激,但下场也必然很惨啊,有话说在遇到诱惑之前总是坐怀不乱,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之前总是坚贞不屈。沈同学就是此中典型啊。平时只能看看菜谱看看电视才可能解馋的食物一一端上来后,沈落雁开始强烈的思想挣扎了。她在考虑是做江姐还是做刘志刚。 清蒸鲍鱼,双翅燕窝,红烧鳜鱼……玉掌柜亲自在沈落雁身边伺候讲解着每道菜的做法和好处,惹得沈落雁唾液大把大把的往外流,*裸的诱惑啊。 生存还是死亡,这时哈姆雷特的问题。而现在,沈落雁的问题好像更大啊。 吃,还是不吃? …… ------------ 第八折 吃霸王餐的下场 沈落雁的面部先是矛盾,然后是挣扎,再是激烈的斗争,最后渐渐扭曲,她终于忍不住了,内心大吼一声抱着董存瑞炸碉堡必死的决心动了筷子。 这个时候更多的不是在乎食物是否美味,而是发泄。祸从口出,错话害死人啊。她吃得面目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玉掌柜本以为她是为食物所诱惑,但是一见她的样子赶紧转身,呃,看这架势好像要吃人啊,纳兰府出来的 人果然个个彪悍无比啊。 精品花雕香冽甘醇,鱼翅香滑爽口,烤全羊肉香味美……确实很对胃口,但是吃着吃着沈落雁突然想哭,这该要多少钱啊。 一边吃一边寻思着是不是趁人不注意溜走,但是玉掌柜则因为这只好久没有宰到的肥羊而乐不可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刚刚还算了一下,就这一顿饭的利润,差可派发几个伙计半年的工钱了…… 沈落雁没有什么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双眼一闪一烁的玉掌柜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思想斗争的强度有点高,一度导致她今天的吃相非常豪放,桌子上杯盏狼藉,烤全羊也快啃了一半了…… 沈落雁决定“自首。”有话说坦白从宽,这话用的哪里都应该是正理吧。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钱,自是不能做到一笑倾城从而让玉掌柜产生化不开的爱慕之情,进而账款一笔勾消。想着自己可怜的会计知识她就有点难过,日子不好混啊。 吃干抹净,玉掌柜过来收账,沈落雁拍拍撑着的肚皮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玉掌柜的面部表情先是痛苦,那可是半年的工钱啊,然后是震惊,愤怒,最后他攥紧了拳头,挣扎,强忍,可又怎么忍得住,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洒尽杯中最后一点酒,然后两个膘壮如牛的伙计冲了进来。 配套设施很齐全啊,打手的身体素质很高啊,沈落雁发癫的想,她是真的要癫了,玉掌柜铁青着脸,一指沈落雁,“给我好好招呼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那两壮汉见吃霸王餐的是一个姑娘,双眼都翻得像白色的馒头,这个世道变了啊。但是招呼归招呼,还是握着拳头朝沈落雁走了过去。古代人怜香惜玉的觉悟是很低的。 沈落雁本来是想摆个虎鹤双形然后大吼一句我会中国功夫好让自己死得潇洒点的,但是一看两个壮汉身上鼓出来的横肉她就泄气了,她有点心虚的向玉掌柜建议,“不如你把我卖到青楼好了,兴许得个好价钱就可以还债了……。” “就你这样,白送人家也不会要吧……”沈落雁的话引得玉掌柜一声冷笑,“青楼是一个暴利的行业,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去的么?” 可是电视剧和小说中都是这样写的啊,女主角因为一些特定的原因委身青楼,然后发愤图强,勾上微服私访的皇帝或者是王爷什么的,再不济也是将军贵人。然后神仙眷侣,多情逍遥。这事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就行不通了呢?沈落雁一脸颓然。 她依旧不懈的向玉掌柜建议:“我还会唱歌呢……”“唱歌……”这个似乎不错,玉掌柜抬了抬眉眼让她唱几句,他也知道饭已经吃了,损失已经造成,打也是没有用,唯有想尽一切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沈落雁选了一首时下最流行的歌曲,但是唱完之后玉掌柜更是暴跳如雷了,“你当是在念经么?存心耍我们是不?” “我在很认真的唱歌啊……”沈落雁一脸很受伤的表情。为什么别的穿越小青年都可以在一展歌喉之后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搏一片喝彩之名呢?自己唱得有那么烂么,居然说是念经,这绝对是故意的,不,刻意的打击啊。不过玉掌柜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又厉声质问她会不会别的。 沈落雁说会很多,然后将洗碗洗衣服洗被子等自己会洗的都说了一遍,害得玉掌柜都快要疑心她是不是从哪个深山野林出来的精神病了。本来还想留下沈落雁打杂洗碗的想法瞬间跑得干干净净,让她洗碗,不打光店子里的碗才怪呢? 又看了看沈落雁,一身衣服越看越古怪,问清缘由之后更是差点心脏病爆发,搞得还要沈落雁来安慰,“哎呀,掌柜的,见过小气的,但是也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啦。好啦。总是盯着这衣服看,我脱了给你,算是补偿几个钱吧。” 她这时为了逃避责任当真是说脱就脱,还好有心把那破烂衣服穿在里面,不然真的上演好戏了。玉掌柜搞得现在才知道她是一乞丐,自古莫与丐争,莫与官斗,但是不争他又怎么甘心,那可是半年的工钱啊。想着内心都滴血。 想了想之后他决定把沈落雁送到洗衣铺去,去那反正也不是给自己洗,洗坏了或者洗不干净都没关系,每个月可以准时还钱才是王道。 沈落雁对这个提议当然没什么异议,没挨顿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之后又签了一张所谓的债单,沈落雁虽说有点鄙视那种不相信自己人品的家伙,不过还是很高兴的签了。这个时候,装孙子也是王道。 …… ------------ 第九折 洗衣铺的二三事 洗衣铺离“知味斋”不远,也就是两三条街道的样子。这不由让沈落雁有点感叹玉掌柜的老奸巨猾,很明显的,以自己的脚力,这就限死了自己逃跑的可能。 一路上听玉掌柜说洗衣铺承接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衣服,偶尔也会有宫里的衣服运出来洗,这话听得沈落雁两眼发光,但是玉掌柜后面又加了一句,当然都是太监公公的衣服。于是,沈落雁赶紧一边摇头一边念叨,我什么也没听到啊我什么也没想,没想到这更是让玉掌柜以为她的神经出了问题,一时倒有些后悔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在沈落雁的想象里,洗衣铺应该是一个很洁净的地方,最起码也应该秩序井然,但是,在玉掌柜和洗衣铺的负责人王大妈挤眉弄眼眉目传情嘀咕一阵然后把她推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如果不是事先有说这是一个洗衣铺的话,她觉得用废弃衣物回收处理所来形容的话可能会更贴切点,污水横流脏衣服随意摆在地上,甚至有一些被当作抹布在地上踩着拖一地。中间的一个大水池中,一池水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而要看清现在的颜色也很困难,因为沈落雁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不下于黑红黄三种颜色,有没有别的算是未知。但是简单点讲,随意一支狼毫,一块画板,用里面的水你就可以画出七彩的天空了。 更主要的还不是脏,是臭,长年湿气所致的腐臭,还有一些没有晒干的衣服和未洗的衣服的沤臭味道,非常难闻,熏得强悍如沈落雁者也头晕不已,真难为那些洗衣的姑娘阿姨大妈是怎么做到有说有笑的。 沈落雁觉得自己上当了,她很想冲出去抓住玉掌柜的衣领然后恶狠狠的以他与王大妈之间可能存在的奸情威胁他一把,然后放了自己海阔天空,可惜在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而王大妈硕大无比的躯体就站在她后面。 沈落雁吐了吐舌头,看到王大妈手中的戒尺又似乎扬了起来,赶紧跑到洗衣池边装模作样,王大妈这才冷哼一声,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沈落雁看到众洗娘把内裤肚兜什么的都搅在一起洗,惊得嘴巴都张成了O型,古代人的卫生意识果真不乍的,冲动之下她搬出了自己总结原创的洗衣理论,女人的肚兜与男人的大内裤要非开洗,防止交叉感染,颜色深的衣物要和浅颜色的衣物分开,棉质的和麻制的分开……她滔滔不绝的说完,这才发现众洗娘都眼睛瞪得跟白色包子一样看着她,明显的云里雾里。其中更有一个说哪里来的妖精啊,这么麻烦。 沈落雁气得吐血,受伤不轻啊。但又想改革的推广肯定是有难度的,要不然商鞅也不会被车裂了。心里好受点后,从身边教起,手把手的教。但是一路教下去之后她又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水就这么一池,再怎么分也是难免搅到一起的。 而王大妈的马脸又很长,一看就是听不见别人话的那种人,嘴角还有两颗痘痘呢,最近肯定内分泌失调得厉害,火气大着呢。沈落雁也没有傻到第一天来就去碰壁,只能闷闷的洗,一边洗一边哀悼,可怜了两只藕白的小手啊。 几天下来沈落雁一直觉得内心某处痒得很,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措施没被认同还是怎么的,抓又抓不到,窝火得厉害。 王大妈每天都在打瞌睡,好像永远睡不够似的,背地里有人议论说她在外面有几个老相好,折腾的。于是沈落雁也跟着笑,众人皆醉我独醒绝对不是很好的味道,这点她一直知道。 这天不知怎的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好像是纳兰府仆人的衣服没洗干净的事,而这个其实沈落雁早就有想到,纳兰逸尘是对颜色和气味那么敏感的人,肯定是会非常反感的。 这事之后虽说纳兰没怎么追究,但是洗衣铺的生意迅速走了滑坡路,众人都以纳兰的行为作为准则,这个也是可以料见的。半个月之后,由于要洗的衣服太少而洗娘太多的缘故沈落雁被迫下岗。注意,是被迫,怎么说人家沈落雁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下岗之后又回到“知味斋”,玉掌柜当然不肯白费米饭养沈落雁这样一个外人,又一门心思的替她找寻其他的工作。怎么说,债还是要还的。 三天之后玉掌柜撕了一张召唤令给我,上面写的是皇宫需要洗娘,他的意思当然是叫沈落雁去试试,进了皇宫又大不一样了,薪水更高,还债的希望就更大了。 而沈落雁也是跃跃欲试,虽说一连串的挫折让她都不怎么敢相信书本和电视剧了,但是进宫与等死二者之间她还是愿意搏上一搏的,老话说的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每个女孩子都有进宫从而一跃乌鸦变凤凰的梦想,沈落雁的长相虽说欠了点,但怎么说也还是地地道道的女孩子,每个月的那个还是会准时的来报道。所以她也很心动,决定去试试。 ------------ 第十折 混进皇宫 报名的那天沈落雁才知道和自己有着同样梦想的女人实在不是少数,当然这些梦想只是止于穷人,不说大家闺秀,就算是小家碧玉,相信也是没有几个人可以忍受洗娘的辛苦的。这一事实从另外一个侧面又证明了穷人比富人还是多了太多。 社会贫富不均啊,沈落雁叹气,叹完之后又赶紧领了单子填好,然后蹭啊蹭啊的去排队,这一排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前面一条人龙,人山人海,比肩继踵,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这不由让她的挫败感更强,好在承受能力还可以,也只好顶着还算和煦的阳光死等。这一排就排了好长的时间,中间玉掌柜还来送过一次饭,他当然不是对沈落雁好,而是怕自己的那顿饭钱飞了,舍小坐大是每个商人都懂得的道理。所以沈落雁也懒得谢他,很大义凛然的吃。而玉掌柜也在一边笑,好像不吃干净就对不住他一样。 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轮到沈落雁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不大不小的汗,正要把自己填好的单子递上去,意外发生了,因为那面试官居然说招聘满了。 打击,沈落雁觉得没什么事比这更荒唐了,看来潜规则无处不在啊,这几位面试官虽说是太监公公,美人计难以济事,但难保抵不住几个红包的诱惑而提前打开了大门。 玉掌柜在一边干着急,沈落雁也不死心,看着他们几个要走,跳起来趴到桌子上抓住一个人的衣服下摆,打出了悲情攻势牌,“几位大人,你们就可怜可怜小女子吧,小女子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父母早死,又有尚在襁褓的弟弟妹妹需要抚养,小女子实在是需要这份工作来养家糊口,不然我们一家三口不出几天都要饿死街头了啊。” 那几位公公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见状也没什么反应,于是沈落雁只能下猛药,来更狠的,“几位大人,如果你们不要我的话,我今晚可能就要自己去妓院里卖身养家了,大人,求求你可怜小女子一片痴心,勉强点容下小女子吧。” 这招算是狠的了,其中一个尖声尖气的问了沈落雁几个问题,沈落雁答了,但是又看那太监连连使眼色,以为他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正犹豫是不是要过去帮他吹一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如果亲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旁边的玉掌柜倒是机灵,赶紧上去甩手塞过几锭银两,几位公公这才满意的笑笑,洗娘从来就是一个嫌少不嫌多的差事,今天的人数虽说满了,但也不至于再也要不进一个人,他们要的只是一点好处费而已。 沈落雁看得目瞪口呆,玉掌柜却是咬了咬她的耳朵,告诉她这笔支出算在她的头上了。沈落雁心痛的直滴血,这样债滚债的,什么时候才可以还清啊。 这样就进宫了,沈落雁被分到“漱玉宫”,到了之后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美好,首先是人的问题,在这个宫里,除了几个太监宫女之外,基本上是看不到人,就连漱玉宫的玉妃也听马路消息说怕是大半年都见不到面。 脑海中的种种美好瞬间化作乌有沈同学当然不甘心,但是不甘心是一回事,接受现实是一回事。运气摆在那里,就是这么背。谁叫你在穿越的时候不选个好的家庭好的出身,然后公主格格的平步青云呢。 和外面一样的,每天的工作还是洗衣,只是环境稍微好点了,同行的还有两个洗娘,一个叫小翠一个叫阿花,由于人少的缘故更有利于沈落雁落实自己原创的洗衣理论。而小翠和阿花也是没什么主见的人,见沈落雁活跃的厉害渐渐渐渐的就把她摆在了大姐大的位置,什么都听她的。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个时候沈落雁几乎是不用做什么事了,她只要张口说说话而已,古代的女子就是够乖巧够自觉,想必反穿越一个回去必然是让现代牛粪男爱得死去活来吧,没事的时候沈落雁就跟诗人一样的叹会气。好像那样做会显得自己高贵些似的。 这天又发生了点事情,原本预计半年之后才能见到的玉妃居然就见到了,只是 脑子进水的沈落雁此时没有发觉而已。彼时沈落雁正翘着二郎腿一板一眼的指挥着小翠和阿花洗衣该注意的事项,这两丫头脑子木讷惯了,学东西很慢。沈落雁只能一遍一遍的来教,不过还好,总比一遍一遍去做轻松太多。 然后就见一个衣着打扮和她们不一样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过来,那女子看起来有几分高贵气息,脸上略施脂粉,不是太漂亮,但是初看之下还是有点灵气的。 按照一般小说里的逻辑,沈落雁本应该先怀疑一下她的身份的,但是好死不死的,许是前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她的脾气有点燥,而小翠和阿花又实在是笨了点,教了好多遍还是在一个地方止步不前,所以对来的这女子她选则了自动忽略。 那女子看小翠和阿花洗衣有点意思,先不说洗得是不是很干净,但是整体看起来很有秩序,外衣和外衣放在一起,贴身小衣又放另外一个地方,艳色的衣服与浅色的衣服不交答。以前她总是嫌弃衣服不知怎么就花了,然后就得重新做。这时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名堂,就和小翠和阿花谈了起来。 小翠和阿花指了指半眯着眼睛的沈落雁,说这一切都是按她说的在做。于是那女子很自然的就来到了沈落雁身边。 沈落雁先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她高贵了点,心想着或许是有身份的人,态度收敛了点。问她是不是有衣服要洗。那女子笑笑,说不是。然后又说了点沈落雁这样的洗衣理论是怎么想出来的。沈落雁实话实说在家里都是这样洗的。 于是那女子觉得更有趣了,问沈落雁是哪里人,沈落雁说了一个地名,那女子蹙着很好看的眉毛有那么一会,然后才一脸遗憾的说自己没听过。沈落雁笑笑说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没听过很正常。 这样那女子才释然,这样又谈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了,那女子又施施然的离开了,走路的时候矜持的很,沈落雁看得都有点心疼。远了点的时候还可以轻微的听到她的咳嗽声,看样子刚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是在一直强忍着身体的不舒适,难怪会一直蹙着眉头呢。 沈落雁想,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 第十一折 惊折腰 日子过得没有波折,沈落雁觉得不止是小翠和阿花的头脑木讷,连自己的脑子也快要不好使了。 这天突然接到宣召,说是玉妃娘娘想要她过去陪着聊聊天,沈落雁虽说奇怪玉妃怎么会认识自己,但是机会难得,没想多久就乐癫乐癫跟着传召的小太监过去了。 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前面见过的不过是皇宫的凤毛麟角,甚至说,连凤毛麟角都可能算不上。 皇宫内部的建筑都是用纯色大理石铺就的,一路上沈落雁就感叹真有钱啊真有钱,别的也没看到就被领进了一处宫殿内。宫殿的门口几个龙飞凤舞的漆金大字告诉她这才是真正的漱玉宫。自己以前待的那个地方不过是漱玉宫一个没人去的角落而已。 有点新奇,当然更多的是期待。她站在那里也没人招待。过了有一会,听到里面有碎碎的脚步声传来。宫里的规矩虽说森严,但也不至于变态到要一个小宫女走出这样的碎步来。沈落雁又想起那天见过的那女子,不知怎么脚步声就重合到了一起。 她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了一袭飘摆的黄色衣裳和一张清丽的脸,琼鼻凤目,可不正是那日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看到沈落雁笑了笑,“你来了啊。”沈落雁傻傻的笑笑,抻着脖子往她的后面看,不是说玉妃召见自己么,人呢? 那女子笑着问沈落雁找什么,沈落雁缺了根神经的说找玉妃,这话引得那女子身后的两个小宫女掩口窃窃而笑,其中一个笑够了,才道:“在你面前的就是玉妃啊,还不快点见礼。” 沈落雁这才一慌,也不知道怎么行礼,有模有样的学着电视剧里《小蝌蚪找爸爸》的剧情,弯腰福了一下。那女子伸手扶她,却又是牵得好一阵咳嗽。 沈落雁看玉妃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情知她是有什么隐疾,但又不好问,只说了句玉妃您要保重身体。玉妃点了点头,示意宫女搬张凳子给沈落雁。 沈落雁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却是真的好。她不敢正坐,只坐了半个屁股等玉妃说话。 玉妃未说话之前先是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不自在了啊。沈落雁赶紧站起否认,只说身份有别,不敢冒犯。说到这的时候其实她的内心是想笑的,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挺虚伪的,宫斗规矩学这么快。 玉妃又叹口气,“如果不是我身体的原因的话我想今天我还是会去找你的,但是开春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身子软软的没个力气。一个人又觉得枯闷,上次和你说话觉得有趣,所以今日还是想唠上一唠。” “玉妃客气了。”沈落雁道。 “如果你觉得关系生疏和我说话没意思那就回去算了吧。”玉妃竟也有点小儿女的脾气,别过脸过,用手帕掩面,咳嗽了一会。 沈落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要装的话就是不识时务是矫情了,她赶紧问玉妃想听些什么,玉妃见沈落雁恢复了本色才笑笑,说昨天听闻你家乡有很多奇闻怪谈,实在有趣的紧,这几天我一直心痒痒,想多听听呢。 这个是很简单的事,最起码比洗衣服简单,沈落雁以前也是胡诌惯了,这时讲起来自然是流畅无比,讲些世界未解之谜,讲些人类的起源史什么的。她当然也不会笨到将自己的家底全盘托出,万一哪天某人心血来潮说要查上一查,那实在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 说到人类是从猴子进化来的这个事情上的时候,玉妃和她身后的两个宫女脸上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猴子她们都见过,就后花园还有着呢,平素看着它活泼可爱,但是一讲到那个就是自己的祖先就难免觉得恶心,接受不了了。 沈落雁也知道由于知识源的限制解释不清,只是稍微说了一下进化过程,她并不是来传授科技知识的,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讲解。她们觉得有趣就接受,接受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之后又讲到说世界上是不是有两片相同树叶的问题,玉妃的脑子转得倒是快,很快就想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相同的人,她说出了双胞胎这个话题。沈落雁笑而不答,玉妃蹙着很好看的眉头想了会,又说确实是有点不一样,她娘家就有两个小孩子,一个顽皮的不得了,另外一个却是安安静静的,而且长相虽说大同小异。但是近看之后又可以发现很多不同的。 沈落雁夸奖她的聪明,她则很矜持的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落雁笑笑,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说话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从穿越至今,又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呢。 接下来又讲了几件趣事,天色就渐渐黑了下来。沈落雁起身告辞,玉妃也不挽留,只说有时间还想听她讲讲,沈落雁说随时听候差遣。玉妃送她送出了门,实在是敌不过咳嗽,只能往返。 ------------ 第十二折 帝王裙摆 这之后当然少不了玉妃的念叨,皇宫这么大,有个人的念叨当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断断续续的,沈落雁也是知道了一些关于玉妃的事情,虽说是马路消息,不足全信,但是也算是多少了解了一点那个女子。 话说玉妃是皇帝,也就是还是太子的御璟十六岁那年由皇太后薄太后亲自选定的,因为她的性子温婉,而且善解人意,实在是很适合做皇帝的性启蒙老师。这话的意思是,玉妃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 大凡是第一,多少总是可以显示出重要性的。玉妃虽说染疾多年,但是薄太后观看的次数却是不少,而且皇帝又是对她宠爱有加,并没有因为不能侍寝而有所减少。这也是宫中唯一一个五年不侍寝的妃子还没有住入冷宫的奇迹。 说实话,沈落雁很羡慕她。温良恭俭,实在是很适合做妻子的女子。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她都多少有点心动。她就是那种你第一眼看上去或许不会惊艳的女子,但是看得多了,你就会很容易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所感染。 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去为玉妃讲过一些小故事,但是随着暑气渐重,玉妃的病症也是越来越严重了,从来只听说有性寒的疾病,这种性热的倒是少有,请遍全国名医,都说无法可解,算是不治之症。 不过玉妃的心态倒是好,也不自暴自弃,还是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生活,安安静静的接受着现实。 这天沈落雁正在大树底下乘凉,远远就看到有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沈落雁姑娘在么? 那小太监沈落雁记得,正是玉妃身前的侍儿。她赶紧起来。那小太监看到她,忙扯了就走,说玉妃今天从起床就开始咳嗽,一直止不了。怕是离仙游不远,让她赶紧过去多讲些有趣的事,抚慰抚慰一下。 宫中的女子都是寂寞的,这点沈落雁当然知道。不过到这个地步还是想听自己说说事,却是有点出乎意外了。她跟在小太监后面一刻不停的往漱玉宫跑,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阵阵咳嗽声传来。 声音闷闷的,显然是咳嗽之人在竭力克制,但是又怎么克制得住,反而越是克制越是牵引得肺部扩张,渐渐的都咳出血丝来了。 玉妃躺在床上,看到沈落雁进来,很努力的让自己笑笑,但是没有成功,那笑的弧度才勾起一半又被新一轮的咳嗽压了下去。 已经有太监宫女去向皇帝和太后传讯了,留下来的人不多,但是一个个都肩膀颤动,一起跟着难过,不难看出玉妃平素人缘极好。 沈落雁也跟着心疼,试着问玉妃想听些什么故事,玉妃面色惨白的说些好笑的,于是她讲了一个笑话。 青蛙偷偷亲了天鹅一口,天鹅非常的生气,于是狂追青蛙,青蛙见无路可走,便跳进了前面的池塘,天鹅就在岸边等着,不一会从池塘里跳出一只癞蛤蟆,天鹅上去就把他给按住了,哈哈大笑道:“小样的,让你跳,过敏了吧!” 这是随口讲起的一个故事,沈落雁自己进行了一些改变,尽量符合古代人的知识范畴。玉妃也是笑了笑,但是笑过之后竟然咯出了一口血。 触目惊心,沈落雁觉得自己的内心一下子就乱了。宫女也跟着乱,一个个焦急得跟热锅的蚂蚁似的。 玉妃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但是她看沈落雁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期待,沈落雁想了想自编了一个叫做幸福的小故事,从前啊,有一只小狗一直在寻找幸福,可是呢,一直也没有找到,有一天它就问它的妈妈:“妈妈,妈妈,幸福在哪里啊?”妈妈就告诉它说幸福啊,就在你的小尾巴上啊,然后呢,小狗就一直转啊转啊,就要抓住自己的尾巴,可是它一直都抓不到。然后它又问它的妈妈 :妈妈,为什么我一直抓不到我的幸福呢?然后妈妈就告诉它:只要你一直挺起胸膛勇敢的往前走,那么幸福啊,就一直跟在你的背后…… …… 这个故事似乎引起了玉妃的一点感触,咳嗽竟然有过短暂的停顿,她试着要跟沈落雁说话,但是紧接着,又是第二口血咯出。 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传召,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沈落雁都还没整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有两个人后面跟着一大班哈腰弓背的太监宫女高步走了进来。 那两人,当然是皇帝和太后,沈落雁没见过,又想起以前看的清宫穿越小说里的情节,难免有些好奇。她努力瞪大眼睛往外看,可惜光线强了点,只能看到两个影子。 见着身边的小太监宫女都跪下了,沈落雁自然也不是什么做出头鸟的主子,跟着下跪,口中声呼皇上万岁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又想无论那个年头都充斥着男女不平等的思想,凭什么皇上万岁,太后就只得千岁呢。论大小,太后还是皇帝他妈呢? 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沈落雁也不至于没觉悟到这种地步,废话,那么多的清宫穿越小说白看了么。 头压得低低的也看不到皇上的样子,只能看到一绣着龙形的黄裳衣角在眼前飘了飘,那皇上就过去了,她这时也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连皇帝跟玉妃说了什么话也没听到,就被下旨哄了出来。 心里可惜的很,不过没办法,临出门的时候故意大幅度的偏了偏头,看到了皇帝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门心思全部在玉妃身上的缘故,看起来有几分秀气的味道,跟印象中的帝王将相有些出入,面部却是精致,前额宽阔,剑眉星目,嘴角的弧线有点长,不过这样更是衬托出他的刚毅来。标准的美男子。而太后的样子,跟一般的宫斗书中写得没什么两样,谈不上慈眉善目,但是好像挺年轻的,好像那玉妃差不多,当然,到她这个年纪了,更多的看起来还是风范和优雅。 ------------ 第十三折 太后召见 洗衣铺的事,沈落雁本来也不想操心太多,毕竟,玉妃的两次召见之后,不管她自己承认不承认,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最少,那些平日里还敢对她颐指气使的太监和宫女,现在都只有束手恭敬的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同学这完全是只外来鸡吗。 但是一看小翠和阿花洗衣的速度和质量,她就有暴殄天物的感觉。那样的丝质衣服,就这样放在粗糙的石板上搓,老天,你杀了我吧。 迫不得已,沈落雁有又专门委托匠官特制了几块搓衣板。她画的只是一个大致的草图,但是没想到匠官的手艺却是灵巧,拿到之后,倒是八九不离十。 投入试用之后,效果自然惊人,这一来更是让小翠和阿花崇拜得不得了。搞得沈落雁一时都恍惚自己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可能是专利没保护好的缘故,这几块搓衣板的事,又被在别的宫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然后每个宫殿都大肆仿效,一时之间,“荣都木贵”。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顿足叹息,大骂自己愚蠢,这完成是错失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啊。对着小翠和阿花骂过之后犹不解气,撸起袖子就要朝那些进进出出的宫女开火,却是远远有一个侍官过来,看到人就招呼,皇太后要召见沈落雁。 皇太后,沈落雁额头直冒黑线。 皇太后的召见让沈落雁心里有点悬,她嘀咕着跟侍官说可不可以不去。但是一看侍官铁青的脸,就知道自己说糊涂话了。赶紧小脚丫子跟上。 太有权威的女人,多少总会给人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无关那女人的面目与态度。而是一种在其位谋其政相契合的东西在骨子里的流淌。 沈落雁也没有想过自己与薄太后第一次见面就会生出熟稔的味道来,坊间传闻,先皇五室诞有七子,御璟排三。但是到了最后,却是让最最摆出与世无争亲民态度的当时还是薄贵妃的她亲手扶上了帝位。而这,尽管此时的薄太后脸上的表情多是好奇之色,但沈落雁打死也不敢把她当成是那种没有心机的长辈。 尽量保持优雅,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要笑,生存真不容易啊,沈落雁虚假得连自己都难受。 “你叫沈落雁?”薄太后笑着问。 “是的。”沈落雁低眉顺目的道。 “名字是好名字啊,不知道你家承何处?”想必她也是多少听了些关于沈落雁的奇闻轶事,故有此一问。 但沈落雁却是有点恍惚,想起了那日纳兰逸尘的召见,想起他听到自己名字些微叹气的样子,一时就如着了魔一般。直到身边的小太监碰了碰她的身子示意她回话,才回过神来。 笑得有些僵硬了,沈落雁道:“小女子无父无母,从小流浪长大,街边见闻听得多了,故想法多点。” “真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女人都有母爱泛滥的习惯,薄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你一个女孩子周边流落,竟然可以增长如此不凡的见识,当真是难得啊。” 沈落雁忙道:“太后过奖了。只是一些乡野陋闻而已。” “我听说玉妃挺喜欢听你讲故事的,是不是啊。”薄太后问道。 “是呢,玉妃娘娘许是闷在宫里久了,也只是图个好奇吧,讲过两次。”沈落雁老实回答。 “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呢,你今天也给我讲讲,竟然玉妃那么念念不忘的呢?”薄太后笑了笑。 沈落雁皱了皱眉,知道宫中之人忌讳颇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讲些什么好。而瞧见薄太后满脸的期待,只能扔出一个有万金油之称的故事。 …… “我问你啊。如果你参加了一场跑步比赛。结果跑着跑着,第二名超过了你。那你成了第几名。”沈落雁问道。 “当然是第三名啊。”薄太后掩嘴而笑。“你这题也太简单了吧。” “你要不要再想想?”沈落雁道。 “想什么啊,太简单了。”薄太后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告诉你,错了。”沈落雁一脸惋惜的表情。 “错了?不可能啊。第二超过我,不就成第三了吗?” “第二超过你,那你本来是第几?”沈落雁自问自答。“你本来不是第一么,被第二超过,那不就是第一?” “……”薄太后的脸都红了。觉得地上有条缝的话自己一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管它是阴沟缝茅坑缝陆小凤。 “这样吧,再给你个机会。”见薄太后这样子,沈落雁赶紧道。 “好啊好啊。”薄太后扑哧一声,这实在是很有意思啊。 “那听好了。”沈落雁道,“那你跑着跑着,终于超过了第二名。那你现在是第几名了?” “那当然是第一名了啊。”薄太后仍旧是想都没想就道,“超过第二,那当然是第一了。这下我可答对了吧。” “不好意思,错了。”沈落雁道,“你本来跑第三,现在把第二超过了,你还不第二吗?” “……我就不信我答不对了。”薄太后明显有点小激动了。连向来以矜持著称的仪表都有了点变化,豪放起来。“再来啊你。” “再来?” “再来!!” “好,那你听好。”沈落雁死命的忍住笑,道,“如果倒数第二个超过了你,那你跑倒数第几了?” “那我当然是倒数第一了。”薄太后道,“倒数第二都超过我了,那我不就是最后一个了。” “又错了。”沈落雁道。 “又错了?”薄太后满脸吃惊的表情,“不会吧?” “你想想,倒数第二超过你,那在超过你之前,你是倒数第几?” “倒数第三啊。”薄太后快被绕糊涂了。 “那你被最后第二个超过,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人?那你是不是第二?” “是啊,我是倒数第二啊。不是倒数第一啊。”薄太后恍然大悟。 “好了,看来你是一个都答不对了。不问了。”沈落雁故意钓薄太后的胃口。 “不,我肯定答得对一个的。”薄太后道,“相信我,你再问一个,就最后一个。” “那就最后一个?”沈落雁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阴险了,道,“你跑着跑着,终于超过了倒数第二个。你是第几名?” “终于超过了倒数第二个。”连吃了三次亏,薄太后也学乖了,仔细的盘算着,“那我本来就是倒数第一个。超过了倒数第二,那我不就是倒数第二?” “我知道了,我是倒数第二。”薄太后高兴的对方少云说。“沈丫头,我这次总算答对了吧。” “恭喜你,答对了。”沈落雁一个马屁及时的拍了过去,直把薄太后弄得云里雾里,不上不下的。 …… 故事当然不长,沈落雁也没有给她说太久的欲望,一来还不了解这位太后的脾气,二来自己可以使唤的屏障实在是少了点,祸从口出,这道理她再蠢还是知道的。 薄太后最后很矜持的笑笑,也把周边服侍的宫女给逗笑了。沈落雁陪着笑,这故事她都讲得麻木了,实在是再也笑不出来。 薄太后道:“沈丫头,果然有趣的紧呢?难怪玉妃会喜欢。来人,打赏。” 就见后面的宫女端了一个盘子出来,沈落雁看到一只青色的玉镯,心中有些期待,又不敢抬头,憋得厉害。 而薄太后亲自下来把这镯子给她带上更是把她魂儿都给去了一半,呆了好半响才有说谢谢太后打赏。 薄太后也不怪罪她的无礼,只说以后有时间还想听听别的。这就算是遣送了,沈落雁也识趣,不问什么,跟着小宫女就走。 那宫女边走边对沈落雁羡慕不已,大意是说除了皇上之外,很少有人能让太后这么开心的。沈落雁问太后为什么不开心呢。 那宫女说了玉妃二字又忙用手帕掩了掩嘴,宫中本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出言不慎必多横祸。而沈落雁却是有点惊奇,这薄太后,对玉妃却是真的疼惜。 又在心里揣测了一下,看自己下次有机会是不是也可以胆子大点,嗯,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吗。 ------------ 第十四折 红颜不寿 接下来的半个月,天气愈发热了。沈落雁本身毛病太多,惧冷又惧热的,每天换衣服都要好几次,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做事。 玉妃的病情是益发严重了,尽管宫中规矩严禁对外嚼舌头,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为讨好主子的,暗地里会说上一说。 而这事,沈落雁自上次见过玉妃之后就心里有数,她只是觉得心里可惜罢了,别的倒是没什么。 自古红颜多不寿,自古情深多不寿,玉妃两者都占全了,天妒红颜实在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这天,沈落雁穿着一件自己改良过的短袖在树底下晒太阳,呃,确切的说是乘凉,只是沈落雁的心思古怪了点,天晓得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翠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裙子拖了一地都忘了提,一脸焦虑的对沈落雁说,“玉妃去了。”沈落雁先是还没明白过来,去了是什么意思。好一会,脸色才渐渐黯了下去。 那个女人,万千宠爱,终究还是去了么?她抬了抬眉眼,阳光碎碎的从树叶中洒下,大好的天气啊。可是这天气,似乎是因为玉妃的死,也蒙上了一层哀伤。 叹口气,沈落雁示意小翠别再说了,又躺了会,才抓起裙子起身,还有一个故事,没讲完。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么?沈落雁自己也不明白了,慌慌忙忙的往漱玉宫行去。 气氛肃穆,消息才刚刚传出,但是司仪官的动作却是快,想是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什么都准备好。在皇上说出以国葬之礼葬帝王陵园的时候,马上就白幔垂帘,漱玉宫一片惨淡。 沈落雁在门口的时候被护卫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进去。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莫名其妙来,回去的路上,才觉得可能是因为玉妃是自己在宫中认识的第一个女人而心生好感罢了。 这样自我安慰一会,哪知道又过了十来天。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要洗的衣服少了,按道理说夏天到了,洗澡应该更加频繁才是,没衣服可洗,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看到小翠和阿花每天无事可做傻呵呵的笑时,沈落雁却是觉得不是滋味,感觉心里有什么空了一样。 而验证是在三天之后,皇帝终于下旨,漱玉宫清空,此后不得居人,算是对玉妃的厚待,于此,沈落雁等人面临遣散的遭遇。 想过去找皇太后,可又不知道一个故事的交情能维持些什么,犹豫了下还是没去。而皇帝的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那天,也是阳光明媚,一如玉妃死的那天,甚至说,比那天还好。沈落雁站在树下,金光碎碎,说再见。 没有做到如别的穿越青年那么惊天动地,沈落雁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是到跨出漱玉宫的时候,她才发现没有,自己只是有点悲伤罢了。而这悲伤的最大成分,还是来于对那个叫做玉妃的女子的怜惜。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些是可以带走的,有些却是怎么也带不走。沈落雁想玉妃临死之前一定是有些痴迷有些眷恋有些遗憾的。又想起皇帝的那张脸,嘴角的弧线那么长,坚毅,薄情,果决…… 唉。 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 虽说早就听到宫里的一些消息,但是当沈落雁一个大活人重新出现在“知味斋”的时候,玉掌柜的下巴还是差点就给吓掉了。 “又想来吃白食。”这是玉掌柜的第一个想法,所以先入为主的她自然对沈落雁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的道:“唉,最近生意不好啊,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改行了。” 沈落雁身为穿越青年这点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着知味斋人来人往将近爆棚的样子,贼贼的笑了笑,“我也知道掌柜的生意惨淡,所以给你指条活路。” “哼,就你那点鬼心思,想搓我。”这是玉掌柜的第二个想法,但他仍是不动声色,道:“什么路啊,我倒是觉得,如果你把那顿饭钱给我,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沈落雁一听他提钱马上就妩媚的凑了上去,“呀,咱们是什么关系啊,还钱不钱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玉掌柜被绕得晕了晕,终于还是没被美人计给勾引过去,“说什么呢,钱什么时候还。” “我哪里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遣散费就那么点,还要到处打点,我身上根本就银子了。”沈落雁满脸的委屈,“我倒是每天晚上做梦梦到银子和银子*爱然后生一大堆小银子出来,可是没有啊。” 这让玉掌柜更是昏,这世道果然是有点混乱啊,一个女人光天白日,红口白牙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他连撞死的心思都有,“妈呀,看来那顿饭钱是没指望了啊。” “也不是没指望,只是看玉掌柜的怎么做而已。”沈落雁还是在笑,花枝乱颤啊花枝乱颤。 “什么?”玉掌柜内伤不轻,“难道你还指望从我这里那银子去做别的。” “嘿嘿,掌柜的真的是冰雪聪明冰清玉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沈落雁连口水都笑出来了。 “做梦吧,继续做吧。”玉掌柜面颊抽了抽,“我原来还没看清楚,你就是一强盗啊……” …… ------------ 第十五折 人生何处不发财 沈落雁也是坚强的女子,不然不可能在长得这么欠的情况下还能在二十一世纪活下去。虽说那个活字辛酸太多,但是没有挂掉就说明了老沈还是有些手段的。 玉掌柜的虽说精得跟鬼一样了,但是碰到无比风骚无比*的沈落雁还是没辙,你叉叉我我叉叉你交锋到最后还是给了沈落雁二十两银子。 话说沈落雁在拿到银子之后本来还想私逃的,她想以自己这口才,连玉掌柜这样的奸商都斩落马下了,到哪里不发财啊。 但是到收拾了包袱之后又开始觉得自己没志气,看那些穿越前辈们,哪一个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人模狗样的啊,自己竟然为这二十两银子而折腰,也忒没出息了点。 那个晚上沈落雁躺在小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挣扎了好久,搞得隔壁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和某某猛男正大战三百回合呢。事实上第二天沈落雁的精神果真不好,眼袋重的比熊猫还熊猫,为此玉掌柜还取笑说你发春了吧,这眼睛跟我老婆那只发情的猫一样啊。 沈落雁本来很想说是啊,我是发春了啊,不如今晚你来我这吧,但是一看玉掌柜*的眼神,生怕他一个饥不择食,连自己这样的货色也上了,那就亏大了。只能苦笑,“我是在为我的发财大计冥思苦想好不,怎么说也不能对不起你二十两银子啊。” 一听这个玉掌柜马上两眼放青光,也不调侃了,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你说这大荣的暴利行业有哪些?我综合下。”沈落雁这时倒也真的有了几分认真的样子,玉掌柜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想了会道,“像青楼啊,漕运啊,煤矿啊,典当啊,都是相当赚钱的。” “钱生钱自然是赚得快,但是大哥,你只给了我二十两啊。”沈落雁垮着脸道。 玉掌柜自然也知道二十两虽说对普通人来说相当壮观了,但是作为投资确实是寒碜寒碜寒寒碜,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那就搞点小的,薄利多销,照样财源滚滚啦。” “有什么建议呢?” “卖卖豆浆,做做包子馒头,然后推两小车到处哟喝收破烂什么的啊……”玉掌柜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沈落雁却是快要吐血了。 “这样的事也只有你这奸商想得出来。你以为老娘是豆腐西施,包子贵妃啊?” “谁是奸商。”玉掌柜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满脸通红的盯着沈落雁,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紧张什么。”沈落雁却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你总不会连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话都没听过吧。真难为你是怎么将知味斋做起来的,可怜的娃啊……”如若不是玉掌柜比沈落雁高出一个头并且还是站着,沈落雁都忍不住要去摸他的头了。 看到沈落雁眼中鄙夷的色彩,玉掌柜都有要去撞死的冲动,急急忙忙把做商人的自我修养和论语道德经什么的大背一通,才压住自己要去跳楼的念头,道:“那你说怎么办好了?” …… 搞到最后,二人决定开家洗衣铺,这才是真的本小利薄的行业,沈落雁仔细的问了问荣都洗衣铺的事,这才发现除去已经关门的自己待过的那家,也不过是北城西城南城各一家而已,而自己所处的东城,则面临稀缺。 看到这层的时候沈落雁又大大的兴奋了吧,差点没当场捉住玉掌柜吧唧几个,当然,这也幸亏玉掌柜怕名节不保走得快一样的缘故。 “快看,好多飞机……” “是啊,好多飞机……” “是啊是啊,好多好多人在打飞机……” 这是那天晚上死睡死睡的沈落雁做的梦,*啊*…… ------------ 第十六折 意外(1) 那天是3月8号,惊蛰,宜旅游家居,开业。 洗衣铺风风火火的开起来了,名气有点俗气,就叫“天天洗衣”。当然沈落雁并没有说这名字是自己剽窃的。 由于玉掌柜和王大妈之间的暧昧与见不得光的关系,王大妈二话不说就把洗衣铺出租了给沈落雁,那个时候看着王大妈一扭一扭的大屁股,沈落雁还痴了好久。太风骚了吧,希望玉掌柜坚挺久点啊。 自己开洗衣铺沈落雁当然是十八般武艺全上,光屁股打枪了,先是无比风骚的定制了精心改良的搓衣板,然后以文字的形式刻录了一条训则以及洗衣的步骤方法。当然,以沈落雁的水平是远远造不出洗衣粉那么有杀伤力的东西的,所以用皂角的时候还是有点遗憾。 而开业的这天,玉掌柜也是*了把,把知味斋前天换洗的衣服全部拿了出来,让沈落雁当场演练,当然口头上说是为了树立品牌。 沈落雁本来想踢烂他的屁股然后大喊一句树个屁啊,但是一看围在门口的大妈大姨以及一群流着口水的牲口满脸期待的表情还是卷起了袖子。 这个时候她已经亲自培训了几名洗娘,所以配合分工都是极好,一会之后就洗完了。而效果也是让人侧目,当场就有很多人问还要不要招工,这让沈落雁大大郁闷了把,怎么就没人当场把衣服脱下来让自己洗呢。 不过这事之后“天天洗衣”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点,并且奸商加腐女的搭档也是天衣无缝啊,在大荣风物人情报上,时不时就会有些关于另外三家洗衣铺的流言传出,要么是剽窃天天洗衣的技术,要么是某某的衣物没洗干净而巨额损失……简直是层出不穷。 大荣的百姓在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当然记住了“天天洗衣”这几个字,多好的名字啊。沈落雁很多次都无比牛叉的向玉掌柜吹牛。 而创造性的发海报搞传单也是让“天天洗衣”火了一把,大有风靡荣都的趋势。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有这样一则消息在流传。有对话为证。 “喂,兄弟,今天有接到天天洗衣的海报没?” “怎么没,我吃了早饭就去排队了啊。” “郁闷啊,你真幸福,天天有天天洗衣提供的海报擦屁股,可惨了我还要用木片啊……” “唉,谁叫你这么爱睡懒觉,明天早起啊。” “好好,明天我一定把大便憋着,一定要拿张海报之后再去蹲厕……” …… 虽说好笑是好笑了点,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天天洗衣”这几个字,已经深深的烙进大荣百姓的脑海里了。 就这样,无数轮的造势,无数轮的视觉与听觉轰炸,甚至在沈落雁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画一套春宫图然后大放广告说洗衣就送图图的时候,生意终于火爆起来了。 沈落雁到很多年以后还记得那个早上,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很多牲口提着自己昨晚梦遗的内裤,个个就像拿着国旗的一样的站着笔挺笔挺。 而这个时候沈落雁还不知道,沈落雁已经成了大荣百姓中的洗衣皇后了,很多男人都梦想着有哪一天沈落雁白白净净的手可以亲自搓搓自己常常挺起的那个地方。 当然这事玉掌柜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敢跟沈落雁说,怕沈落雁一时暴走,死命的拿自己出气。 但是有生意做总是件欣喜的事情。 所以那天早上沈落雁也笑得分外妩媚,搞得众牲口的裤裆一个个一柱擎天。让沈落雁自己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啊。尽管那天,知味斋很多人都吐了。 而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沈落雁叫人去找阿四的时候,阿四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待了,荣都这么大,找个人实在也难,这点事情倒是让她小小的难过了一把。 ------------ 第十六折 意外(2)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如大话西游里面的那个紫霞仙子所说,你只猜到了开头,却远远猜不到结尾。 天天洗衣火爆了一个月之后,沈落雁就连走路都如吃了*一般了。这天结账的时候,除去玉掌柜的账款和洗娘的工资,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百来两的进账。 有钱之后做什么呢,当然是好好奖励一下自己了。所以那天,沈落雁又很阔气的进了知味斋,按照玉掌柜的话来说,整个的就一暴发户。 其实这个时候玉掌柜也是想好好阴一把沈落雁的,因为他一直想往天天洗衣里注资然后开家自己掌控的分店,但是沈落雁一直拖着拖着。 自然的,当沈落雁说要跟上次上一样的菜的时候,玉掌柜又无比*的笑了。之后上菜,确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啊,鲍鱼换成了双头的,大闸蟹跟个脸盆似的,龙虾更是夸张得跟男人的大腿一样,这还不算,那只烤全羊几乎要把桌腿压断了…… 这样一来,沈落雁又穷了,很穷很穷,如若不是因为答应说让玉掌柜开一家分店的话,她那天就走不出知味斋的门了。 这件事在很多年以后还是很值得回味的,毕竟要黑沈落雁一把是件很困难的事。 而也是在这天,天天洗衣接了一个单子,总共是百匹要洗的纱布,这是一个大工程,古代的信息传达毕竟不如现在这么方便,那些洗娘本来还说要等沈落雁这甩手掌柜回去之后才做决定的,但是又抵不过重金的诱惑,终于还是狠心的答应了下来。 之后又是做记录,签日期什么的,搞得一群人晕头转向的,到沈落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少了两匹布。 这布说贵也不贵,但是难得。沈落雁做了一个月了,这个时候也是有些眼色的,一眼就看出来是杭州富贵纺出的货。而江湖传言,富贵纺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关门大吉了。 所以这布算是绝版货。 洗娘领班姚姐一再的跟沈落雁道歉,沈落雁口上说没什么没什么,就算是把洗衣铺砸进去也会负责的,但是再看到那个交货单上的水印之后,她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 那水印上的四个字是“王胄徐铮。”徐铮是谁?这话如果你到荣都的街上抓住一个人问的话,那人一定会觉得你不是癫子就是疯子。 大荣王朝功勋显赫的大将军,素有御璟左膀右臂之称的一品伯爵,在御璟即位之初力排众议让御璟以压倒性的优势打击到倒皇派的代表。他的身份自然是非比寻常的。 沈落雁当时一看就懵了,她知道犯错误了,而且是大错误。 在安抚好洗娘的情绪之后,沈落雁马上跑到玉掌柜那里商量对策,但是玉掌柜也是一脸的木然,这事不好对付。 沈落雁本来还想大骂一句如果好对付的话我会找你么,但是一看玉掌柜深思的表情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事实上,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二人的关系早就不比从前了,很多时候,沈落雁都会恍惚觉得玉掌柜就是自己父亲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才会把自己搞得跟女流氓一样。 “你亲自去负荆请罪吧。”这是玉掌柜的原话,听了这话之后沈落雁终于骂了句你搞飞机啊,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天天洗衣铺。 这个晚上又是一个不眠夜,谁都不知道这个*埋得有多深,官场向来是不能一寻常视角来看的,沈落雁从来都知道。 尽管觉得玉掌柜的那个建议有如放屁,但是沈落雁却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时候,趁事情还胶冷着,先去负荆请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第二天,她起的很早,唤过那个在奴隶市场花十两银子买过来的丫鬟碧水,说让她把自己整出几分人样来。 …… 但是在出门的时候,沈落雁又被惊了一下,因为她居然看到玉掌柜了,那个比自己还爱睡懒觉的家伙,那个体重飚飞的家伙,没理由会这么早过来啊。 玉掌柜的精神也是不怎么好,友好的朝沈落雁笑了笑,然后示意她跟自己走到一个角落,在怀里摸了半天,到沈落雁怀疑他是不是想摸把刀出来把自己杀人灭口的时候终于把东西摸了出来。 那东西很小很薄,但是玉掌柜却跟捧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似的,脸部肌肉微微的僵硬,双手也是微微的颤抖,沈落雁正想打击一下说你是不是昨晚又跟王大妈厮混去了啊,怎么搞得快要精尽人亡似的。玉掌柜已经把那东西打开了。 “这是知味斋的地契。”玉掌柜道,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平静。 但是沈落雁却是几乎惊讶得内伤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地契,你拿过去送给徐将军吧,说不定他会了解这件事了。” 这个时候的沈落雁才明白刚刚玉掌柜为何会那么紧张,没错,他捏着的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落雁觉得自己想哭了,她使劲的憋了憋,到把头抬成四十五度的时候,才把眼泪憋回去。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你可能会吃官司。”玉掌柜道,“而那,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 “靠,你装什么好人啊,让人家这么感动,如果不是看你年纪大得都可以做我爷爷了,我今天肯定以身相许了。” “靠。”玉掌柜也粗鲁了把,脸红脖子粗的道,“老子有这么老吗?” 如若不是玉掌柜这句话出口的话,沈落雁的眼泪绝对掉了下来了,沈落雁也不知道玉掌柜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到最后玉掌柜把地契塞到她手上像赶牲口一样把她往将军府赶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手中这东西的重要性。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不过是为了一个梦想而活着。沈落雁不知道玉掌柜的梦想是什么,但是看到远远的玉掌柜的背影的时候,她明白了这张地契就是玉掌柜的梦想了。 ------------ 第十六折 意外(3) 将军府府邸就在荣都最富丽的一条街道的主干道旁,算得上是除皇宫之外,这一片区域最气势整肃,构筑雍容的一处大宅子了。 它占地足有一条街那么长,在这将军府邸的后面有一条街,就是隶属于下的一条私街。黄沙铺地,粉墙高砌,椒墙璃瓦就那么隔断了外面所有的尘嚣。而里面的清穆雅静也确实颇符合一国将军的身份。 沈落雁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头不由自主就昏了昏,这气势确实是有点吓人,让碧水送上拜门贴,然后二人就在马车上等。过了有好一会,才听到大门有吱的一声开了,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道:“将军有请沈小姐。” 沈落雁这个时候就如刀俎下的肉,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当然作为八卦女王她还是忍不住想了想徐铮这个名字背后的人的长相的。 历史上,大凡是做到这个位置的,无疑都是很猛的人啊,像西汉的卫青和霍去病,虽说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帅哥极品,但是沈落雁并不对这个徐铮抱多大的希望。因为在后来,大将军很多时候还是张飞那样的居多的。 但是在见到徐铮的时候,沈落雁发现自己错了。这在以前她一直是耻于承认的,但是今天,不得不承认啊。 这倒不是说徐铮的大将军威严搞得沈落雁有苦说不出,而实在是,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太那个那个啥了,简单点说,帅;复杂点,就是很帅,非常帅。 漆黑如缎的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凌乱中却透着说不出的精致,瘦削却刚毅的脸庞,挺直如古希腊雕塑般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粗黑挺拔的眉线,无一不完美到无可挑剔。 沈落雁吞了吞口水,立刻摆出自认为还算妩媚的姿势,唉,老天啊,难道你把我投到了一个生产帅哥的过度。可这个时候才发现,那徐铮一直没看她,徐铮看的,只是眼前的一盘残棋而已。 那棋已经下成残局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徐铮看那棋的样子,却是又让人怀疑,至少是不是比沈落雁好看点。 沈落雁有点挫败,叹了口气,自己向来没有帅哥缘,这点看纳兰逸尘就知道。她叉着双腿等了会,那徐铮才像是刚发现她过来一般,盯着看了会,才道:“是沈老板啊,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你认识我啊?”沈落雁脱口而出。 “风靡全荣都的人物自然是应该注意下的。”徐铮笑了笑,“更何况好像大荣好像有百年没出如此风骚的女性了。” “那我岂不是领导了一个时代的潮流。”沈落雁心里咯噔了下,不过这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她说的是,“我只是稍微小打小闹了下而已,将军知道,小人物的谋生手段,是登不了大台面的。” “呵呵……”徐铮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这时直接切入主题,“不知道沈老板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我是来赔罪的。”咬了咬嘴唇,沈落雁还是说了出来。 “呃?赔罪?”徐铮扬了扬眉,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是的,将军府送去天天洗衣的布匹,由于下面的人监管不力,遗失了两匹……”徐铮的脸色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所以沈落雁说到这里,很识时务的住嘴了。 徐铮皱了皱眉,“是监守自盗还是什么?” “这点我会去查明的,但是关于损失,天天洗衣会承担一切责任,希望将军不要迁怒到别人,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沈落雁平静的道。 “你?”徐铮又看了沈落雁一眼,“你应该知道的,富贵纺的绝版货物,绝对在市面上找不到的,你怎么赔。还是你原来不知道,这些纱布,向来是留给皇上的么?” “啊……”这时轮到沈落雁吃惊了,冷汗涔涔而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弄大了。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 “所以你就算是来跟我请罪,也是没有用的。”徐铮冷哼一声。 “沈某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如斯,如果有罪,沈某一力承担。”沈落雁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如果是死罪,你也被了么?”徐铮好奇的看着沈落雁,问道。 “当然。”沈落雁傲然的道,她也不是不怕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徐铮的眼神的时候,她捕捉到了一丝不为人知的东西,所以这个时候,说这话,最大的程度还是在——赌。 赢了,相安无事。输,家败人亡。 “好,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来人,把这人拖出去,午门斩首……”徐铮飞快的道。 “啊……”沈落雁一脸的死灰,难道自己错了。她颓败的低下头,一副任命的样子…… ------------ 第十七折 冰清玉洁的男人(1) 静,好像连一个蚂蚁爬过的声音都可以听到般。徐铮的那声宣判之后,沈落雁以为自己只有等死的份了,可是没有想到了,等了半天,并没有一个亲卫队过来,相反的是,她听到了一声笑,很顽皮的笑。而这笑,是出自——徐铮。 怎么回事?沈落雁脑子一懵,这也太扯了点,难道这个当朝大将军刚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抬起头,果真看到徐铮在盯着自己很玩味的看,一时都看得沈落雁脸红,重又低下头去。 徐铮道:“沈老板,我在想,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是一冰清玉洁的人,沈落雁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咦,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古有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但是你却为了自己下面人的失误而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你居然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徐铮疑惑的道。 “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如将军这般活得明明白白的。”沈落雁道。 可徐铮却好像被击到了死穴一般,脸部神色一下子黯然,半响才道:“是啊,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得明白的。”末了他又似了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对沈落雁招了招手,道:“你会下象棋么?” “会一点点。”沈落雁道。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徐铮有何居心,自然不敢再枉自托大。 “这盘棋你看得懂么?”徐铮道。 沈落雁却是不说话了,向前两步,稍一看,却是发现,这局残棋,果然是大有名堂。沈落雁有一段时间也迷过象棋,那时还刻意翻了翻明代倦鹤和尚所编的中国棋局,这时看起来,这局棋竟然一点都不单纯。 细看,有玄酒之趣,有横卧东墙,有一唱三叹,这是主要的,还夹杂着不平则鸣,旰食宵衣,单马巡寨诸多玄鬼之局等,看得出,摆出这棋局的,果真是一妙人。 沈落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徐铮却是坐不住了,他似是不敢相信的道:“你,你果真看出了这么多。” 沈落雁点了点头,“这局棋虽说看起来已经无法可解了,但是可惜的是,和将军下棋的人心神不定,似乎是某些事情上一直存在着犹疑,所以还有一步生门可走。而只这一步,场中局势就可逆转。” “什么?”徐铮的声音都有些变了,“我本来一直都以为只要他出手,都是算无遗策的,竟然会留下这样的漏洞。” 沈落雁本来很想问问这个对弈的人是谁的,但是一看徐铮脸部神色的变化,料想绝非普通人,也不怎么敢问了,这时徐铮又道,“但不知沈老板,可否把这局棋下完,我走红子。” 沈落雁迟疑了会,一手抓起衣袖,飞快的走了几步,然后就退了下去。徐铮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因为就那么几下,这局残棋又活了,马2退三,将6进1,炮五平四……招招走险,却又招招取胜。 徐铮叹息一声,“果真是高人啊,峰回路转。竟然可以把双车被擒的情况下下出如此妙棋。” 沈落雁笑笑,“我只是在赌一把而已,自古险中取胜有如火中取栗,但是世人又有几个知道,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呢。” “好,好一个富贵险中求。”徐铮一时豪气大发,拉着沈落雁又对弈了一局,结果,当然是沈落雁胜。 但是沈落雁能够观大局,下出“舍己求全”,“哀毁骨坚”这样的招数,徐铮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 事后,本来是来负荆请罪的沈落雁竟然成了徐铮的座上客。世事就是这样奇怪。期间徐铮说的家里尚有纱布的存活打消了沈落雁的疑虑之后,沈落雁也是颇放得开。 客厅中,春光融融,看得出这徐铮虽说武将出身,但文韬方面,却也不差,很是会享受的一个人。而正中间的笔走偏锋的一幅对联,则更可以看出徐铮的心性。 “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沈落雁的内心重重一跳,她在思索,这个战场叱诧风云的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这时有婢女端茶上来,徐铮让沈落雁试试。 “雨前龙井。”沈落雁愣了愣,她也不是不喝茶,只是现代都市人,都性子懒,有几个有闲工夫来这套的,所谓的休闲茶座根本就找不出能够对她敏锐口味的茶,所以对生活挑剔的沈落雁通常选择的都是咖啡。 “沈老板知道雨前龙井的来历么?”徐铮虽说暗中有些心惊,心想这女子不简单啊,但小泯了一口却只是淡淡的问。 “通常谷雨之前,正是茶树‘一叶一芽’的时候,俗称‘称一旗一枪’,用来制龙井茶最为香醇。正如胡峤诗云,‘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沈落雁道。“不过最出奇的,却是有些地方说,须用待嫁女子,在谷雨前后,用嘴唇采撷。” “哈哈,沈老板倒是趣人。”徐铮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都吞掉,忙打岔道,“明前龙井,雨前龙井,雨后龙井。我最欣赏的却是这清新爽口的雨前龙井了,不知道沈老板呢?” “雨前龙井清淡温纯,确实是最适合饮用的,饮茶如品人,看得出将军功成名就,性子却是如此淡薄,怪不得皇帝会如此毫无顾忌的大权相授呢?”沈落雁道。 徐铮承了几句场面话,但是内心的震惊程度却是如打了一场大战。这个女子,难道真的是那个只会鼓捣男人衣物的女子么? …… ------------ 第十七折 冰清玉洁的男人(2) 而这天,沈落雁回去之后,却是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却堪可影响沈落雁好心情的事。沈落雁回去的时候是顺道去的知味斋,感激的把地契给了玉掌柜,那玉掌柜好好问了会话之后才肯放她回洗衣铺。 本来回来之后已经比较晚了,古代人都睡得比较早。但是沈落雁却是死命也睡不着,她想着的却是徐铮的样子以及今天在将军府的事,恍惚觉得,自己今天会不会表现的太过风骚了点。 盛名者毁,这是自古一来不成文的道理。有如树大招风,本来天天洗衣那么大的动静就已经闹出不少事了,自己这么一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她想以后是不是换种面对众人的方式,是该扮猪吃老虎多点,还是一直温温软软,不温不火。这么想着,就更加是睡意全无。 古代的几时方式她是怎么也记不住,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却还一直凭着生物钟的感应摸索着时间。如果差错不大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接近凌晨了。 这个时候,沈落雁突然听到屋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声音,这声音如果放在白天绝对难以发现,但是现在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沈落雁当然可以听到。 那声音一开始极小,持续了有一会之后,渐渐扩散。今天晚上有月亮,所以借着窗口细微的光线,沈落雁发现有人在屋顶掀瓦。之后,如看过的三流古装武侠电视剧里一样,那人拿出一根如长萧一般的东西,往房间里吹了很多迷雾。 沈落雁的第一反应是闹贼了,但是看那家伙好像会缩骨功一般的,居然从一片瓦大小的缝隙中爬了进来,沈落雁也是不敢说话了。她拍一开口,就面临一场杀人灭口。 慢慢的拿出一个湿巾捂在鼻子边,沈落雁继续装睡,这房里也没什么东西,就算是偷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是出于想象的,听脚步声,那人竟然是朝自己走过来了,离床头的距离,五步,四步……靠,难道你是看小女子花容月貌的想采撷一番。沈落雁心里急得很,却还得把睫毛已经开始颤动的眼睛好好闭着。 脚步声在三步之外停住,屋子里一下子又死静一般,只剩下沈落雁的呼吸。沈落雁很想回过头来看看来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但是在她正思想剧烈挣扎的当会,却是听到了两个字。 “主人。” 声音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击到了沈落雁的心坎里,在某个软软的地方生根发芽,迅速蔓延,把沈落雁缠得死死的。 “主人。” 沈落雁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了,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她猛的转过身来,入眼的,竟然是一个大男人的两行泪。这个男人沈落雁见过,最难忘的当属那两条有如毛毛虫的眉毛。而且,她还知道,他有个名字,叫——费秋离。 可是这个当时强硬到会去刺杀纳兰逸尘的男子此时居然在自己面前落泪,还喊着主人二字。这是怎么回事,沈落雁一下子懵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长身而起,往窗口扑去。 “站住。”出于本能的,沈落雁喊出了这两个字。 却是没想到,费秋离果真的应身而止,杵在了窗口,“你刚刚叫我什么了?”沈落雁颤巍巍的道。 “主人。”似乎是怀着极大的悲痛的,费秋离道。 “主人,我是谁?”沈落雁意思几乎迷离……但是费秋离最终还是没有解释就飞一样的消失了,那个背影,在沈落雁看来,如此萧索,却又如此——动人。 这个晚上的后面,沈落雁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梦,她使劲的甩头再甩头说要自己认清楚现实。 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天天洗衣的一个黑暗的转角,有一个钢铁心肠的男子,却是几乎哭了一夜,他一直对自己说主人对不起,主人,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违背你的命令,但是今天,时机未到。我是迫不得已。如果将来主人要责罚,属下定当舍命以报答主人的恩情。 ------------ 第十八折 集兰苑花哨大会(1) “抽风了,这个世界抽风了,居然邀请我去集兰苑大会。”一大清早的,沈落雁就有如手脚抽筋一般的在房子里手舞足蹈。搞得洗衣铺的人差点把她扔到后面山上去喂狗。 而就在昨天,玉掌柜还很臭屁的说收到了集兰苑的名帖,头抬得有几层楼那么高,一度让沈落雁郁闷的想一脚把他踹到北太平洋。那个时候沈落雁就想,这个什么集兰苑的组织者的眼睛一定让猪油给蒙住了,不,是让屎给蒙住了。 玉掌柜是什么样的人,那整个的就是一惟利是图的奸诈小人吗,居然连这样的人都要,真怀疑集兰苑会办出什么名堂来啊。 但是当沈落雁拿到名帖之后,她的态度当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就算是这样,旁人也不得说什么,整个的就一女王,比武则天还武则天。 集会的那天沈落雁在“知味斋”一看到玉掌柜就忍不住扑哧扑哧笑了出来,却是见那玉掌柜穿着一件绣满花边的褂子,大肚子腆着,十足一个旧社会地主的模样。 玉掌柜脸色难看了会,说这是潮流。然后说潮流你懂么?沈落雁笑笑说懂,不是就穿别人不敢穿出去的东西么? “你……”玉掌柜这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说好男不与女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才消了活活掐死沈落雁的冲动。 集兰苑在城南,南门之上,沈落雁没去过,也不知这集兰苑大会到底是些什么意思,玉掌柜一路上就给沈落雁解释,说南城最出名的就是卓家,这卓家也是簪璎世家,世袭伯子爵。 一听到这里沈落雁就来了兴趣,问现在卓家的主人是谁? 玉掌柜叹了口气说现在卓家的当家是一对兄妹,卓王孙,卓相思。说起来也有一段故事,这卓家虽说富可敌国,每个人都是拿得出的国手之材,但是人丁一直不怎么兴旺,可以说是属于那种天妒英才的类型。 沈落雁哦了一声,想的却是那卓王孙名字这么牛逼,不知道长得如何,后面玉掌柜的唠叨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要是玉掌柜知道她一脸沉思的样子想的却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八成会一板凳把她给拍死。 后面又说这集兰苑大会其实就是当地的一些富豪名流王孙公子之间的一个聚会,说好听点是为后面不久的地方举荐做准备,说差点就是名流之间你叉我我叉你的炫耀大会了。 这玉掌柜与沈落雁待了一段时间,连说话都有点沈氏味道了,沈落雁本来想笑笑他,但是一看他的面色有些阴郁,忙识相的不说话了。 这时玉掌柜又道,“卓家大少,终年沉疴,卧病在床,却每年还为这个大会忙碌不休,想他如果知道这个大会的性质早超出他的本意,心里面也定是一片寒凉吧。” “咦……”沈落雁道,“玉掌柜,听你这话,倒是对这卓王孙很是仰慕的样子啊。” “嘿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卓家大少终年沉疴,可是卓家在大荣各个地区的漕运码头煤铁矿等事业却年复一年的欣欣向荣,你想想,这卓王孙会是庸才吗?” 听到这些沈落雁又有了点想法,想这卓氏一家竟然把这大荣的经济命脉全部给垄断了,难道就不怕当今皇帝突然发难吗?她不知道的是,先皇虽说也有疑虑这个,但是外姓封侯在当时正是抑制子孙膨胀唯一的办法。而且卓家一家天性耿直,臣子意识浓厚,并且一直都独立于外,从来不参与朝廷的群党之争。在近年,由于卓王孙身子的缘故,甚至都请书下野,只得一个留名侯了。这才拖到今日,还没有把下放的全力收回去。 二人说着说着就进了这集兰苑,集兰苑也是隶属与卓家的一个大院,但是因为终年无人居住的缘故,里面的草木倒是长得有些灵气,欣欣向荣。 沈落雁一进去就感叹于里面的阔大宏伟,当年进那个什么颐和园是这感觉的,唉,该浪费多少钱啊。 转了一个小弯,又看到前面转过几个人来,这时也只是刚刚立夏,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可是那几个人却是个个打起扇子,有说有笑的大肆招摇。 ------------ 第十八折 集兰苑花哨大会(2) “虚伪。”沈落雁摇了摇头。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本来挺小的了,估计那几个人很难听到。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有一个耳尖的听到了。那家伙咦了一声转头,看到沈落雁还没闭合的嘴线,脸色难看的道:“你刚说什么?” 这人长得也还算清秀,但是眼神里的阴鹫味道却是沈落雁极为不喜欢的,她呵呵一笑,扬着头道,“没什么,我说你们虚伪而已?” “你……”和他一起的另外四个人也顿时出于暴走边缘,“丫头,你是不是活腻了。” 沈落雁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是玉掌柜在荣都混迹这么久,自然还是有些眼力的,坊间一直传闻的今年最有希望在集兰苑大会出风头的四公子,高建,王武,李玉柯,廖响。而最为让人乐道的,是因为这里面的高建是卓王孙的外姓兄弟。 兄弟阋于墙,御于毁。这里面纠结的成分就让人退避三尺了。他拉了拉沈落雁示意她道歉,哪知道这时候沈落雁的狗脾气也上来了,大声道,“这么冷的天,你们却一个个打着扇子,故作风流,附庸风雅,不是虚伪是什么?” 这时旁边路过的宾客也陆续围了一些上来,高建几人也是见过世面,知道这事不能闹大,但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高建冷笑一声,道:“这位姑娘,虽说与女子争有失风范了,但是你既然说我们虚伪,想必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如果你能够让那个我们拜服的话,今日这事就算是一笔勾销。” 这高建也不完全是绣花枕头酒囊饭袋,还是有些诗学文章的,她这么说,最狠毒的就是让沈落雁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罢了。 沈落雁脑袋懵了一下,“呃……” “难道姑娘觉得在场这么多人都不值得你红颜一赋么?”高建落井下石的道。 “当然不是……”沈落雁有些面红脖子粗了,“我是在思考,思考……” “呵呵,集兰苑大会马上那个就要开始了,姑娘可要快点啊……”在王武等人的煽动下,围观的人哄抬道。 沈落雁这时连死了的心都有,好一会,脑海中才纠结出一点想法,道:“既然这样,小女子也却之不恭了,我吟诗一首,如果你们能够和上一首的话,我就为今日所说的话道歉。” “好。”高建想也不想就道,他对自己的才学还是很引以为傲的。 沈落雁整理了一下思绪,搬出了李好古的一首比较应景的《菩萨蛮》。 东园映叶梅如豆,西园铺地花锦绣。 春水晓来深,日华娇漾金。 带烟穿径竹,步入飞虹曲。 何处早莺啼,曲桥西复西。 她一边照着记忆念一边心里祈祷,大人啊,小女子可不是故意把你的东西搬出来炫耀的,形式所迫啊,你就帮小女子这把,回去搞个脱衣舞,让你开开荤啊。 而这诗一出口,就引得哄堂大动,围观之人无不拍手称赞。更有人解析道,集兰苑正分东园西园,东园有梅,西园种花,春水晓来,日华漾金,契情契景,妙句啊妙句。 看到高建等人难堪欲死的脸色,玉掌柜也在暗中对沈落雁伸了伸大拇指,“高手高手高高手啊,我还没看出来你原来肚子里有这等材料呢。” 沈落雁瞎猫碰到死耗子,却也笑得异常开心,她唾玉掌柜一口,本姑娘你不知道的货多着呢。 高建几人面面相觑一阵,自付和不上,冷哼一声,也不打招呼,就径自离开了。沈落雁本来还想好好问候他一下,没想到居然走这么快。 而身边的玉掌柜这个时候又叹了声:“丫头,你也太招风了点,这高建岂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你今日树下敌人,恐怕以后会有麻烦啊。” 沈落雁想想也是,“是哦,那怎么办啊?” “我操,老子看你头昂的这么高,还以为你有办法解决呢。”玉掌柜几乎崩溃。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在你手底下混饭吃呢。”沈落雁笑笑,“没什么啦,他强任他强,清风浮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沟渠吗。” “咦,这又是什么诗?”玉掌柜觉得这沈落雁真的是一个无处不给人惊奇的家伙。 “嘿嘿,这不是诗句,这是九阳真经的修炼秘诀。”沈落雁道,“话说很霸道的,你要不要试试?” 玉掌柜苦着张脸,“你看我这体型适合吗?” 沈落雁嘻嘻一笑,“没关系,我还有更好的。绝对能让你一个月上树,两个月上房,三个月上天。” “呀,这么厉害,什么武功啊。”玉掌柜喜眉笑眼的道。 “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听名字就很厉害啊……”玉掌柜一脸期待的道。 “是啊,但是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 “哇,那是什么?”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沈落雁一脸认真的道。 “靠,去死……”玉掌柜脱下一直鞋朝吭哧吭哧笑着的沈落雁追了过去。 ------------ 第十九折(1) 集兰苑大会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沈落雁就拖着玉掌柜要去到处走走。玉掌柜也怕沈落雁在人多的地方闷骚的要出风头,于是就带着她去逛西园。 东园有梅,西园种花。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桃花芳菲的时候。 集兰苑的桃花向来是很有名的,连当今皇上御璟都曾亲笔题名说“桃花过后,目中无花”。 但是听到玉掌柜用这样的措辞的时候,沈落雁却是觉得很怪,吱了很久她才想起原来东邪西毒里面有句话,叫“桃花过后,寸草不生”。于是她就很傻很傻的笑说这皇帝真有才啊真有才。 玉掌柜于是死命的怕她的头丫头你是不是抽了,如果是的话你早点告诉我,让我早做好准备啊。 “你才抽了呢。”沈落雁白他一眼,跟着继续往里面走。 过一个小廊桥,未见到花,沈落雁就觉得自己要被那香气给熏醉了。陶渊明最著名的《桃花源记》有说,落英缤纷,仪态万千。沈落雁以前一直以为只是作者笔下虚拟的世界,但是始一看到这大片大片粉红色的美丽,她就呆住了。她觉得陶渊明的描写有点保守了,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上地下,璀璨得一塌糊涂。 但是更为让她吃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子。 这个人,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若真要用个成语形容他,那便是倾国倾城。 很随意的一袭白衫,一双布鞋,满头青丝用一根檀木发髻随意盘起,不染半点脂粉,却容颜绝世。 但是更为诡异的是,他居然用一把小锄头在埋葬桃花。 他的背影很安静很安静,可是连他静下来的样子,都是那么的美好。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脱俗的雅致的,都在他的背后沉淀了一般。 桃花飘飞,香粉恻恻。 可这一切,倾尽妖娆,倾尽美好,入眼的,竟还比不过那日子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来的美好。 沈落雁呆住了,这个男子,美的真到一个极致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美得惊动党中央了。 沈落雁对美男向来有特殊的嗜好,就算是倒贴也甘之如饴。但是在看到这个男的之后,她只觉得呼吸一滞,然后心理面某个柔软的东西开始决裂。 是那么清晰那么明了的痛。 一切的一切,都与第一天穿越过来的那个梦契合了——九天之子,埋首桃花。 连沈落雁都觉得有些诡异了,难道真的,他就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人?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 这个时候玉掌柜看到沈落雁痴痴的样子,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推了推沈落雁,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那个人是谁?”沈落雁手指颤颤的指了指那个埋首葬桃花的男子,“我觉得与他,好像很熟悉。” 这话一出口马上引来玉掌柜的鄙夷,“你是听说书的挺多了吧,还真相信有什么前世的过眼姻缘啊,那个人就是留名侯——卓王孙。” ------------ 第十九折 (2) “卓王孙。” 有王孙之子,姓卓,名王孙。 沈落雁抓起玉掌柜的衣袖就往外面走,逃也似的。玉掌柜嘀咕几声,说你怎么了,我还没尽兴啊。 沈落雁马上踢他一脚,你这么一个粗人,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啊,该干嘛干嘛去,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热闹的地方。 在沈落雁东瞄一眼西瞄一眼中,时间过得倒也快,很快安排在上午举行的集兰苑大会就开始了。 沈落雁是以商界名流的身份参加的,自然是和玉掌柜挤在一群铜臭气息极重的商人中间。 而另外三个群体,分别是学子,官府和太太兵团。拆分而坐的中间,留有两个空位置,很明显是留个那对在荣都造就传奇的卓家兄妹的。 这个时候的沈落雁也很好奇,刚刚看了卓王孙,就觉得受不了了,那么这个卓相思呢,岂不是更加让人流鼻血。 陆续有仆人送上茶水点心,沈落雁昨晚兴奋了一个晚上没睡好,早上胃口就差了点,这一闹,又饿了,于是就拿着年糕在玉掌柜很鄙夷的眼神下大口大口的吃着。 在沈落雁觉得这什么鸟大会还不开始自己都要把东西吃完的时候,终于有人在上面说话做开幕式了。不过这年糕还真好吃,沈落雁很不雅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害得玉掌柜差点从座位上掉了下去,暗中移了移屁股,万一有人问起来的时候就好说我不认识她啊我不认识她。 一般的聚会,无关是诗词文章和共商国是之类的,沈落雁在很多小说中都看过,这就是一个卖弄的场合,所以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听。 那人叽里咕噜讲了一会,然后就有人喊了一句,侯爷到,翁主到。 众人马上起身恭迎,沈落雁的身子小,这时夹在一堆肥肉中更是什么都看不到。好一会掌声才停息,这个空隙她才可以看到,那原来空着的两个座位,已经坐上了两个人。 男的就是那桃花园中见过的卓王孙,这个时候有些阳光了,但是光线照在他身上看起来棱角都是柔和柔和的,几乎失真。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赶紧转移视线。但是一看到旁边的卓相思的时候,她更是把嘴巴张成了夸张的O型。 一见到那人,沈落雁觉得自己都要低到尘埃里去了。因为在她身上流转的风,都静止了。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传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曹植《洛神赋》 东家有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肤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绝代有佳人,空居幽谷中。白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 摘花不插花,采柏动盈袖。天寒翠袖薄,日暮依修竹。 ——李白《佳人》 有谁见过这样的一场美丽吗?沈落雁觉得自己的眼花了,头昏了。如果这是个人而不是狐妖的话,有生之年,狭路相逢,那真的是一句很好的话啊。 可是她真的不是妖么? 其实卓相思也没有什么很华丽的装扮,她就是一袭淡淡的水色绿衫,跟卓王孙一样,,一双布鞋,满头青丝用一根檀木发髻随意盘起。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会觉得周边的春色随着在她的呼吸之间开始褪色。她的美好超过了这世上用任何东西堆积出来的雍容与……华贵。 绝代有佳人啊,请君相思似春色。 沈落雁乱乱的想,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这集兰苑大会已经开始了。 ------------ 第十九折 (3) 想是由于有卓王孙和卓相思在的缘故,众牲口都表现的异常积极,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别人盖住了风头。 一开始的是诗词文章环节,于是以才子自称的牲口当然会抓住机会来炫耀番了。很快的,就见学子团中有一人站了起来,这人沈落雁却是见过,正是那和自己掐过架的廖响。 他先是几位卑谦的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道,“小生今日也应景一首,献丑之处大家多多包容。” 众人善意的笑笑,于是他就吟道: 隐隐飞鸟隔野烟, 曲桥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 人在清溪何处边? 这诗也算是上得厅堂的了,众人之中也还是有识货的,呼的掌声雷鸣。连卓王孙的嘴角都动了动,显然也没料到这场大会的第一首诗就会如此惊众。只是卓相思的头一直微微的垂着,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落雁也没怎么投入,在她看来,写个情诗搞这么麻烦还不一定人家看得懂,不如大海啊,好多水。骏马啊,四条腿,来得直接呢。 廖响这诗本就是为卓相思一个人而吟,见她没反应心里自然不快,又见沈落雁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就起了戏谑之心,一抱拳道,“小生今在路上,见一才女赋诗,才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时恰见她在坐,也是有心学习,不知道可否赐教。”他说完,指着的正是沈落雁。 沈落雁当时还想伸手去抓个年糕来吃,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一抬头,才见到满场的目光都齐聚到了自己身上。 难道我的妆容花了,沈落雁奇怪的嘀咕一句,却是听得玉掌柜飞快的在她身边说了一句,然后她就知道,自己好像又要丢人了。 这鸟人什么不 好搞偏偏来搞我,靠,沈落雁对这气量狭小的男人极为鄙视。我不反抗你还真以为我在享受着了。 她思绪一转,道:“廖兄,小女子无德无才,哪当得起你这玩笑。” 廖响也不是可以随便忽悠的人,随口就将沈落雁吟过的那首搬了出来,继而道,“如果这样都算是无德无才的话,那小生真的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这话又是引得哄堂一笑。而这个时候,沈落雁觉得那卓王孙的目光也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那么会。 那目标和煦如春风,明媚如春光。沈落雁觉得自己真的是栽进去了。她狠狠的抽了抽鼻子,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也献丑一番,大家品鉴。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她选的,自然是那种琅琅上口类型的,刘禹锡的《春词》: 新妆宜面下朱楼, 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 蜻蜓飞上玉搔头。 这诗里的春光描写她是极为喜欢的,是以记得极熟。而且很明显的,这首,确实是比廖响的那首强上了那么一点点。 听到众人的叫好声之后,廖响的脸色就变了,他虽说还是很客气的说了句果然好诗在下自愧不如,但是他眼睛里包含的,除了妒恨,哪有半分不如的样子。当然这些众人是看不到的。 接下来是王武上场,这王武也和廖响怀着一个心思,但是现在让他高兴的是,如果可以一举拿下沈落雁的话,那无疑也是把廖响踩在脚下了。 他的人品虽说不怎么样,但是诗品却还是可以的,这时也报了一下自己的,谦虚一番,就直接进入主题,吟道: 昨夜风开露井桃,集兰苑中月轮高。 没落桃花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这诗很应景,应得有几层楼那么高了,沈落雁的嘴角抽了抽,因为她看到王武在吟诗之后嘴巴还没停,还有话要说。 果然,王武的话锋又指向了沈落雁。当然他的意思也是讨教学习,语气柔和的比岳不群还岳不群,众人一点都听不出挑衅的味道。 但是荣都四杰里的二人都把矛头志向沈落雁,不管沈落雁想不想,她都是出尽风头了。搞不好这次出了集兰苑之后都有人会要她的签名了。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围着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不算漂亮的女人说事,尽管让一大堆大老爷们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是一件新鲜事,所以还是有点看头的,很有看头。 沈落雁向来没什么做焦点的志向,这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她摆出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站了起来,笑道:“王兄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是要赋上一首了。” 这一次,是朱庆余的《宫中词》: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心头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沈落雁把“宫中事”改成了“心头事”,其实这也是在试探,因为她发现今天卓相思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有心事。 但是众牲口八成也是被她这一低头的温柔给迷惑了,觉得不管她摆出什么样的姿态都是应该的,可是作为女性,有着一种特有的知觉。 果然,她的诗刚一吟完,卓相思的头就抬了起来,眼神有些迷离的看了沈落雁一眼,有疑惑,有不解,但是更多的是——欣慰。 如果这是个男子,倒也是个好归属。可惜的是,她是女子。 沈落雁当然不知道卓相思在想什么,但是卓相思的那看过来的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果然,虽说她这诗和王武那诗颇有不相上下的味道,可是只因为卓相思的一眼,就注定她这里的掌声要胜过王武一倍不止。 王武有些抑郁的坐下去,搞得差点内伤。而高建的眼神也愈发不好看了,他们好不容易在荣都打响的名气,原本就是要在今天一展宏图的,如果不出意外,单凭他们四人的名气,今天绝对没人敢争锋的。这就是他们四人表演的大舞台。 但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让一个从没听到名字的女人给搅了,而且那女人,鼻孔还那么大。 他颇有杀气的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生怕一个不小心殃及池鱼。 高建的名气已经算是很响了,所以他一报名气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还有人纷纷猜测他们今天是不是跟这叫沈落雁的女子杠上了。 这让高建更加觉得纠结,道:“想不到我们大荣什么时候竟出了一个这样的女诗人,看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小生不才,也想讨教一番,大家做个品鉴。”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更是觉得没错,看来今天真的没有白来。 高建吟道: 怀王宅里寻常见, 谢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诗果真很牛逼,一听他吟完,沈落雁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自己就算是把唐诗三百首一起搞过来,也搞不定了。 落花时节,刚好是桃花初落,一地芳菲的时候,这个时候遇见自己心爱的女子,自然是一件美得惊心动魄的事。 高建本来是卓王孙的外姓兄弟,很多人都觉得他之所以会出名很大一部分和卓王孙有关。但是到了现在,他们才觉得,出名不是偶然的,至少,像现在这样,高建果真是很有料的。 连卓王孙也暗中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只是性子激了点,然后度量小了点,不然,以他的才学,也早就安插进自己府中了。 沈落雁皱着眉头想了有好一会,才在玉掌柜的催促下勉勉强强的站了出来。 没什么好诗,怎么做都是死,所以她选的是杜牧的《赠别》: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这诗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写女人的美丽,既然观点是卓相思,她也很乐意夸夸,所以就顺手搬了出来。 虽说有惊艳的感觉,但是始终和高建的那首相比差了味道。吟完后沈落雁也不等看众人是什么反应,就落座了。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众牲口的掌声竟然比以往都要热烈。几乎是把她的耳朵都要震聋了。沈落雁所不知道的是,作为全大荣人民心目中的女神的卓相思,在民众心中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很多诗人都想着用自己的诗句来使她的美丽标榜史册,但是往往又描摹不出那份独特的神韵。也只有沈落雁这一首,成为商界官界学子界太太兵团界最为认可的作品。 而一听到这样的反响,高建就知道自己败了,运气不好,很祟。虽说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 沈落雁面上浮着一抹得意的神色,让玉掌柜恨不得把她掐死,不过又很欣慰。这个女子,真的是太不一般,如果不是心脏好的话,还真当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欣喜啊。 ------------ 第二十折 极品女诗人(1) 集兰苑大会接下来的关于时事和政治上的见解,由于卓王孙久不参政的缘故,觉得自己没必要参与进去,就打了招呼之后与卓相思离席了。 而沈落雁也是对政治这样的东西兴趣欠欠,她初中高中的政治考试及格率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三次,而玉掌柜因为昨天晚上又兴奋的发情找了王大妈的缘故,这个时候也是体力透支,犯困着呢,于是沈落雁一努嘴,他就跟着往外走。 而那群学子和官场中的人倒是对政治这东西乐于津津乐道,一时倒也没有几个人对这个让他们一场接一场*的女子的离开感到奇怪。 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其实大家都是希望女子无才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像沈落雁这样才比德多的女子,自然也没几个人会想高建一伙人去招惹。 怎么说今天也是出了点风头的,所以沈落雁舒服的连毛孔都张开了,玉掌柜一见她这德行就忍不住想要打击。 但是一看到沈落雁嘴角那抹邪邪的笑,就又忍住了,这个女子,其实还有几分味道的。嗯,还是很可爱的。 如果沈落雁知道玉掌柜丢给她可爱这两个字的话,她肯定是要扑上去打着玉掌柜断子绝孙了。可爱,明显就是可怜没人爱吗。 可爱个屁。 二人出去的时候并不是跟来时走一个方向,主要是沈落雁觉得出门一趟不容易,并且是向集兰苑这样的地方,更是稀缺到千年来一回,不看个够本怎么行。 玉掌柜看沈落雁正在热头上,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舍命陪女子的跟着她转。 小桥流水没有人家,枯藤老树不见昏鸦。 玉掌柜跟在她后面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诗? 沈落雁眉眼一抛这是沈氏独创,你喜欢就赶紧记录起来啊,说不定给我出个诗集,然后卖到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玉掌柜最看不得的就是沈落雁得意忘形的德行,终于还是打击了一下,“就你,还出诗集,还不如我来一个,驴驴驴,曲项向天歌呢……哼……” 这下却是逗的沈落雁笑了起来,这手改编自骆宾王的《咏鹅》的句子还是沈落雁取笑玉掌柜而搬出来的,可是她没发现的是,原来这玉掌柜也不缺少幽默细胞。 二人走走停停,间或你叉叉我我叉叉你,和着无限春光,倒也是其乐融融。 可是,在沈落雁和玉掌柜捉迷藏一样的从一堆爱竹林钻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在她的对面,看到她钻出来的时候嘴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而这个人就是——卓王孙。 这么巧,沈落雁心里嘀咕一下,就要跑开,却是听得卓王孙道,“你就是沈落雁。”很宽阔很有磁性的中低音。 这话一出沈落雁就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开,这实在是一个很难拒绝的男人啊。 她点了点头,“我是沈落雁。” 这时她才看到卓王孙后面还站着卓相思,想这二人兄妹情深,倒是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卓相思似乎对沈落雁的出现很是惊喜,向来冰冷的面颊竟然有了暖意,她道:“你的诗作很好呢。都足够当我老师了。” 沈落雁第一次听他说话,感觉濡辱黏黏的,跟蜜糖似的,甜死人不偿命。 但是对这样的女子沈落雁是当真喜欢,她也跟着笑笑,“哪里呢,一早就听闻卓家有女,相思似春色,这才是让人妒忌的呢。” “一副皮囊而已。”卓相思道,显然她对自己的倾城样貌并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在乎。 一般来说有这样容貌的女子都是自负的,但是她,冰冷中却似乎有着别人难以察觉的单纯。 沈落雁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可以引得诗人去吟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算是一副皮囊,却也是一具让人欲生欲死的皮囊了。” 一听到这里卓相思才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呢。”接着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沈落雁一愣,才道:“二十有二了。” “嘿嘿,那比我大两岁呢,以后我就叫你叫姐姐吧。”卓相思道。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半点冰冷的地方,活脱脱的就是一邻家女孩。 沈落雁点了点头,倒也有几分欣喜。一边的卓王孙却是叹了口气,“你们是投机了,却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呢。” “怎么可能忘了你的存在。”沈落雁低低的道,一说完就觉得有些异样,果然,抬着眉眼的时候,就见到卓王孙和卓相思都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沈落雁忙打了个哈哈,说你们干么这样看着我,我会心虚的。 而卓王孙一刹那间似乎有些木然,又问,“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沈落雁的老脸一红,这时刚好看到玉掌柜朝自己这边走来,赶紧冲了过去,抓起他的袖子就走。 玉掌柜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一声赶着去投胎啊。又一看后面的卓相思,觉得那明眼的面容让自己有点恍惚,就跟着沈落雁走了出去。 ------------ 第二十折 极品女诗人(2) 很多时候,在你苦苦想着要出名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出名其实并不难。 就像是沈落雁,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在集兰苑胡乱的诌了几句上不了台面的诗,她就出名了。迅猛而直接。 那天也是个清晨,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沈落雁本来是想早起出去跑上一小圈,然后回来洗个澡的。我爱洗澡,皮肤好好,这话一直是沈落雁的格言。 但是一到街上,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很多人看她就跟看怪物似的,眼中神色迷离的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漂亮了点,不,应该不止一点,至少应该跟岳麓山上那朵很是招摇的小白花有得一比了。 这个想法的证实是因为在她要转身的时候,突然一个满脸疙瘩的家伙那个本子揣支毛笔冲过来让她签名。 沈落雁先是惊呼,哇,原来古代人也是会长青春痘的啊,然后“啊”字还没落音,又有很多人拿着纸和笔冲向了她。 沈落雁这个时候就有点懵了,她心想这是做什么呢? 难道是揩油,但是一想之后她又有点鄙视自己,就自己这样的火柴妞,要揩也揩不到什么啊。直到一个家伙吼出沈大诗人,你给我签个名吧。 沈落雁又懵了好一会才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沈大诗人是自己,再一看他们手中的本子,竟然都是楷体字印刷的自己在集兰苑的诗词。 一时之间就有点飘飘然了,这是不是就是做明星的感觉呢,沈落雁觉得想想就很兴奋,不多说什么,提过一支毛笔就开始签。 而她没想到的是,这古代人追星的疯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现代的那些蹲厕所趴飞机的明星族。这一签就是一个上午,到最后看到后面人山人海的排着长队的时候,沈落雁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这哪里是当明星啊,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当驴子使吗。 相通了这点的她赶快开溜,手段老套了点,也就是一般三流明星上厕所的借口,但是却很适用。 进来“知味斋”看到玉掌柜的时候沈落雁才嘘了口气,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连上厕所都跟这么紧。 彼时玉掌柜正在看大荣的风物人情报,但是沈落雁看他脸上偷乐的表情绝对跟看那些手抄版的春宫图没什么二样。 但是当沈落雁抢过来一看的时候,她也呆住了,本来还想唾玉掌柜几句的嘴巴僵的厉害,这里面的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是不是花边新闻啊。 这些做新闻的人倒也是有些头脑,看那标题就很有噱头。 “大荣开国以来第一位女诗人”。 “大荣出现极品女诗人”。 “大荣一潭死水的诗坛因为一个女人而搅动”。 “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靠,沈落雁头昏了昏,这简直比狗仔队还专业啊,都这么会搞。 耐心看下去,才会发现内容比标题更有搞头,以为内那上面写着,因为这位女诗人的出现,大宋的出版业出现新一轮的春天,一时之间一版再版,荣都纸贵,震动皇城。不管男女老少都津津乐道着沈落雁最后那首形容卓相思的名句,后面也把诗句给附上了。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玉掌柜马上凑过来说沈丫头,我们发了。虽说把诗句印刷出去卖我们慢了步,但是我们可以去卖签名,一个五文钱到十文钱那是绝对有人买的。 沈落雁呆了呆,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几句诗会造成这样的轰动效应,放在现代一定会被人批得体无完肤,唾得用花露水也洗不掉。 但是一瞬间,她就癫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今天已经签了很多名了。这话出口之后玉掌柜也跟着祟。 很多年很多月很多天以后,你们都会看到一老一少,嘴角微微闭合着,我真傻,多好的商机啊,敌人太狡猾,我们太天真了。 ------------ 第二十一折 麻雀枝头二度飞(1) 太后是好奇的,我们很多人都说好奇害死猫,但是她似乎,没这个觉悟。 二度进宫,沈落雁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当初因为玉妃的死而被驱逐的那么容易都让她觉得心里有阴影了。 感觉皇宫中那些高悬于上的东西,不管是形式上还是现实中,都与她隔得太远。而她,其实,如果在生存的问题解决之后,也并没有想过要再次进入这趟浑水的。 太后见沈落雁的理由很简单,或者说不需要理由,沈落雁的知名度决定了她一定要见她。这就让沈落雁觉得太后一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事。 进得前门,过阔阔的庭院,然后转回廊,走镂空的巷子,再转,然后才看到前面的几个铄金大字——坤宁宫。 和世上很多的富家女人一样,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这薄太后所追求的,很多东西都流于表面了,例如,雍容,华丽,厚重……但是薄太后在做这些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是,她做得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好。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像是沈落雁过来的时候,太后正在摆弄一盆太夜芙蓉,这东西本来见的人也多了,再怎么弄也难见雅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太后手里拿个小剪刀,在那里侧着身子一剪一剪的时候,沈落雁就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这风情是她绝难企及的,沈落雁叹口气,看来有句话说得没错,漂亮的女人怎么做怎么对,丑女人怎么做怎么错。 薄太后弄了有好一会才轻轻的捶着自己的*转过身来,一边捶一边道,“沈诗人,你来了啊。你看我都老了,这才一会,就觉得腰酸的厉害。” 这一霎那沈落雁觉得太后还是有点意思的,她笑着点了点头,飞、弯腰福道:“民女沈落雁拜见太后千岁。” 薄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站起,道:“上次听你讲那个跑步的故事就觉得你有些意思,没想到你还真的弄出大名堂来,成了大荣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诗人了。” 沈落雁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太后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思见自己,稍微低了低头,道:“那都是民间的好事之徒胡乱吹嘘而来的,当不得真的。” 薄太后一笑,“丫头,你倒还真的想瞒着我啊。” 沈落雁面色一变,“不敢,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真是的。”薄太后皱了皱眉头。 “是民女唐突了。”沈落雁赶紧道。 “那这样吧,你也给本宫赋诗一首,本宫就不怪你了。”薄太后道,如果这个时候沈落雁抬起头的话,她就会发现,太后的嘴角有一丝促狭的味道。 “民女不敢。”沈落雁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为这号人物赋诗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是觉得本宫老了,不值得你赋诗了。” 这话吓得沈落雁双腿有点发软,“民女绝非此意,民女只是不敢轻易冒渎。”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落雁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想了有好一会,才开口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听这诗薄太后就扑哧扑哧笑了出来,“沈丫头,有这么形容的么,这个放到二十年前才比较适合本宫的吧。” “怎么会……”沈落雁适时一个马屁拍了上去,“太后一直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用这诗来形容却是恰好不过了。” “呵呵……虽说早就知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连死人都可能说得不安生的,但是我怎么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你了呢。”不太厚笑道。 “那是因为民女说的都是真心话呢。”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完全放下心来,因为薄太后对她完全没有敌意。 顿了一会,等薄太后的笑意过去之后,沈落雁才问,“不知太后召民女进宫可是有什么吩咐呢?” 薄太后道:“都好久没听你讲讲趣事了,闷得慌了,上次玉妃病殁,本宫也哀了好一段时间,一时倒是把你给忘记了,待到要把你从漱玉宫带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离宫了。” ------------ 第二十一折 麻雀枝头二度飞(2) 薄太后这话说出来淡淡的,但沈落雁却是听出了几分感动,一个笑话的缘分,薄太后竟然还会第二次派人去找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很难得的了。不过太后没表现出来,她也不敢忘形。 这时道:“以后如果太后想听有趣的故事的话,随时都可以召见民女的呢。” “咦,难道你不想继续待在宫中的么?”薄太后道。 “这个……”沈落雁迟疑了会,道:“太后,我还是先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薄太后点了点头,于是沈落雁整理了下思绪,就讲了起来。 她说,我的一个朋友在一家店里相中了一件衣服。 然后她就问:“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正宗的丝绸制品,要不要?” “我先看看…… ” “别看了,东西是好东西,给你点优惠,十八两。” 然后好友有点不屑,心想这样就能把我搞定,“这也叫优惠啊。” “那好吧,十六两,这样总可以了吧?” “哈哈哈…… ” 老板于是道:“你笑什么,难道嫌贵啊?” “何止是贵啊,简直就是在抽我们这样劳苦大众的血汗钱。”好友一脸的沉痛。 老板:“哪里有这么夸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就十五两吧。” 好友看了看衣服,不说话。 老板道:“你不是还嫌贵吧,我最多只挣你几文钱了。” 好友道:“不,我没有说贵,这件衣服值这个价钱。” 老板:“你真有眼光,那你赶快买吧。” 好友放荡的笑了笑:“衣服是好衣服,就是我口袋里的银子有限啊。” 老板:“……那你口袋里有多少银子?” 好友道:“十两。” “天啊,你开玩笑,赔死我了,再添一两。” “没得添,我很想给你十五两,可是我无能为力。” 老板:“那好吧,交个朋友,你给十两。” 好友想了想:“我不会给你十两的,我还要留一辆的车马费。” 老板:“车费?这和你的衣服有什么关系?” “当然,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才走到你这,你总不忍心让我们再走回去吧,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已经这么晚了,走回去多不安全。” “那就九两好了。”老板决定妥协了。 “等等,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好友一本正经的道,事实上她刚刚还啃了一只鸡腿。 “你!!!,太过分了,你在耍花招。” “相信我,我很真诚,如果等下我再不吃晚饭,我会昏倒在你面前的。” 老板:“我真是太倒霉了,碰到你这样的女人,可你确实太过分了,一会要坐车,一会儿又要吃晚饭,是不是你一会还要说你口渴,想要喝粥啊。” 好友:“你太小看我了,相信我,我没有要求了。” 老板有点怀疑:“相信你?最后一次?” “是的,相信我。” 老板叹了口气:“好吧,痛快点吧,八两。” 好友:“好,我这就给你银子。” “恩,快点。人家明天还要开店呢。” “等等,你看,这衣服上有一个洞” 老板:“天哪,这是纽扣孔。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纽扣孔吧。” “哦?对不起,我大概是饿过头了,眼花了,不过这里的颜色好象有点不对。” 老板:“不是,这个颜色是磨砂的颜色,故意弄成这个样子,这叫复古与流行完美的结合。” 好友:“是吗?怎么看起来象旧衣服,怪怪的。” 老板:“什么?你侮辱我的人没有关系,请你不要侮辱我的衣服,这是货真价实的新品。” “……” 老板“好吧,我给你看看我从绣衣坊的进货单,你瞧,进货日期是上几天,这怎么可能是旧衣服呢。” 好友飞快的瞄了一眼。“对不起,我误会了,不过……天哪,进货价:三两。” 老板:“……哦,不对,不对,这是没有上官税之前的价钱,缴税后每件衣服成本是四两。” 好友装做一副生气的样子:“不对,你在撒谎,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这是官府缴税后开的*,这件衣服只值三两,可是你……你欺骗了一个少女纯真的感情。” 老板:“嘿嘿,做生意嘛,你要知道我每天的门面租金十两银子呢,不坑我吃啥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心太黑。” “嘿嘿,四两行不行,我的大姐,让我赚点。” “银子是小意思,可你的行为让我气愤,你深深伤害了一个消费者的心灵。” 老板:“有这么严重?” 好友:“难道你认为欺骗行为不严重吗?再发展下去,可就是诈骗,就是犯罪。” 老板:“妈呀,好夸张啊,这样,你消消火,我三两八钱卖给你,就赚八钱。” 好友:“什么,三八,你说我是三八?” 老板一阵狂汗:“没有没有,那就三七。” “好吧,成交。” 故事有点长,但是由于沈落雁很可以的穿插了几个很有意思的情节,所以薄太后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但是末了,她也不能了解沈落雁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意思。 沈落雁道:“太后,你觉得之世上的人心单纯么?” 薄太后呃了一下还没说话,沈落雁又道,“刚刚就买衣服这一个很小的细节,就可以折射出一个社会的大现象。民女只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小女子而已,进宫,规矩毕竟太多,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某些权贵。” 薄太后叹了口气,“你给我这个弯,最后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到我身边来陪我。” 沈落雁低了低头,“不是不想,而是以民女的性子,不能。” …… ------------ 第二十二折 与皇帝搞搞暧昧(1) 从坤宁宫出来之后,沈落雁就觉得有点神不守舍的,进宫的时候比较早,这个时候,也不过正上午的样子,太阳出来了,温吞吞的。 本来前面是有个小侍官带路送她出宫的,但是这神情一恍惚,连那侍官走的连影子都没了才惊觉自己迷路了。 早年在看金庸的《鹿鼎记》的时候沈落雁就知道皇宫该是很大的,不然那韦小宝也不会误打误撞的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皇帝打了一架然后成了要死要活的朋友。 不过沈落雁并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她也不敢乱闯,指望着逮着一两个小宫女太监什么的,给自己指个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日觉得皇宫如闹市一般的她,今日却是远远的都瞧不见半个人影,这不由让她大叹是不是自己人品出了问题,没办法,瞎摸瞎的走,又过了几重回廊,踏过几重水榭。 这里的精致已经不能用美丽的来形容了,要说的话,那就是美轮美奂,沈落雁也没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跑进这里。但是就算是一个傻瓜,用脚趾头想一下,也该知道能够进入这里的也不是一般人。 她伸伸舌头就要走开,却是见不远处一个亭子下面,站着一个宫女。一时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过去。 那宫女长的文文静静的,没有一丝威胁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落雁长的有点对不起观众了,一看到沈落雁过去的时候,她的眼中竟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沈落雁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难道长得如此祸国殃民了。但是她也想尽快离开这里,也不想那么多了。 但是她的脚步越快,那宫女眼中惊恐的气息越浓,好一阵子沈落雁都要放弃了,心想看这宫女眼中的神色,一定是大大的瞧不起自己,自己又何必倒贴上去了。但是一转念又觉得不甘心,毕竟二人之间就一座桥的距离了了啊。 想到这里沈落雁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大无畏的奋发前行,但是她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却是见那宫女突然跪了下来,她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还没明白这宫女在搞什么乌龙,就听到她说:“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落雁的脑子一时都不怎么好使了,皇上,见鬼了吧,这哪里有皇上,可是她一回头,就真的看到后面不远处有一行人往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面引路的太监,前足已经跨上桥面了。沈落雁大呼妈啊,终于明白了那宫女脸色难看的原因了。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可是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一时杵在了那里。 这下引得前面的宫女也急,后面的太监也急。而沈落雁更是急得连额头都冒冷汗了。 那一行人的脚程极快,不过一会,就看到一身龙袍的少年皇帝御璟了。这御璟沈落雁在漱玉宫的时候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得清秀无双,这时一看,更是觉得美得有点奶油的味道了。 这时御璟也看到沈落雁了,本来舒适放松的神色马上大变,冷峻异常,沈落雁赶紧跪下,可是一个不小心,身子一斜,就朝桥下面坠落。 沈落雁是不会游泳的,所以一掉下去她就慌神,什么优雅啊矜贵啊瞬间抛得干干净净,像只鸭子一样的在水里扑腾着,水花四溅,更是搞得御璟没有一丝雅兴了。 御璟甩甩袖子一声不吭的朝着来路走去,众宫女太监也是噤若寒蝉的跟在后面,一个个腿都软了。沈落雁心知自己犯大错误了,但是这时性命攸关,哪里还想这么多。 所幸一群小太监中竟有几个水性比较好的,但是沈落雁太糗了点,扑腾的让人都有把她的头摁下去直接淹死的冲动。折腾了好一会,才把奄奄一息的沈落雁给打捞上来。 而这个时候,皇太后手下的那个小侍官,也是发现沈落雁不见踪迹寻了过来,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最终还是把沈落雁抬回了坤宁宫,交给薄太后处理。 沈落雁这下也算是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如此顽强的身子竟然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薄太后领了两个宫女进来,马上明白自己又在坤宁宫了,赶紧起身要行礼。却是见薄太后挥了挥手,“沈丫头,你这身子就免了吧。” 沈落雁笑笑说谢过太后,这时才发现嗓子有点嘶哑,想是好久没喝水的缘故,喉咙干燥的厉害。 薄太后示意小宫女给沈落雁倒上一杯水,喂着喝下去,沈落雁眼中露出一丝怔忪的表情,她是没想到,这太后竟然会心细如发到这种地步。 薄太后在不远处坐下,道:“沈丫头,身子好点没有,要不要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沈落雁活动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没染上大病,只是有点受惊而已,就拒绝了。 薄太后又道,“你这丫头也是有点意思,派个侍官给你,你不好好跟着,居然摸到了御花园去了。” “呀……那里就是御花园啊。”沈落雁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你以为是哪里啊。”这个时候的薄太后看沈落雁夸张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哪里有一丝大荣女诗人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呢。”沈落雁抓了抓头,“昨天一时恍惚,就把侍官给跟丢了。唉,这下是闯大祸了。” 薄太后也不知道昨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就问了问,于是沈落雁把昨天自己的糗事说了,当然,她一直强调自己是无意的。 薄太后听完后只是笑了笑,“这么说你见过璟儿了?” ------------ 第二十二折 与皇帝搞搞暧昧(2) “璟儿……哦,皇上,见过了,见过了……”说完这话沈落雁冷汗涔涔,这脑子也太不好使了点吧,难道昨天浸泡多了,进水了。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啊?”薄太后又笑。 “他啊……”话一出口沈落雁又发现自己犯毛病了,“皇上很好啊,英伟不凡,俊秀逸朗……” “呵呵……”薄太后身手掩了掩嘴,心想这丫头着实有趣了些,“你只见过一眼就发现这么多啊。” “啊……”这下沈落雁懵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薄太后今天跟她谈论这话的意图是什么,只觉得自己跟在傻瓜一样,一下子就陷入了她的言语圈套。 “不是呢,不是呢,荣都的寻常百姓都有议论的,说当今皇上年少有为,爱民如子,听得多了,所以昨日一见,才会觉得名副其实。”沈落雁违心的道。 “哦,百姓还有这样的议论啊。”薄太后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儿子,这时一听也来了点兴趣,示意沈落雁继续说下去。 沈落雁头皮有点发麻,但是没办法只能胡扯下去,又说皇上登基时间虽短,但是建树颇多,兴修水里,架桥铺路等等的,深受百姓爱戴呢。 其实她对这个御璟一点都不熟悉,说这些也只是搬照以前看过的一些史书文章,说爱民如子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也不过这几点而已。所以就说了出来。 哪知道薄太后却是满眼满脸的笑,笑得沈落雁心都颤了。 这样一直到薄太后离开之后,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今天她跟自己说这话的意图,可是没想明白不代表没有,这点沈落雁一直知道。 她觉得自己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这气氛诡异的,多待两天身上就会起上一重霉啊。 吃过中饭之后沈落雁原定的离开时间也到了,但是喝了杯水,她才发现脸有点痒,伸出爪子抓了好一会也没止住,且痒的面积越来越大,还有红肿的迹象。 沈落雁虽说长的不乍滴,但是对自己这张皮却还是很爱惜的,赶紧示意宫女端过来一盆清水,一看之下就呆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想是由于昨天河里的水太脏的缘故,这时脸上竟然长了大颗大颗的水痘,而且半边脸颊都肿了。 她一时连死了的心都有,本来就长得有点祸国殃民了,这一下,岂非更死丑死丑的,任何人一见之下都会有抽上一耳光的冲动。 用清水胡乱的洗了下,发了好一会呆也没见一丝消肿的迹象,这样沈落雁就绝望了。但是祸不单行,更让她绝望的是,这个时候薄太后居然宣她去坤宁宫正殿。 没有距离的理由,要来的迟早回来,跑也跑不掉。 沈落雁硬着头皮前往,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人鄙视的准备了,但是一看到那些太监骨碌骨碌乱转的眼睛和强忍的笑意,还是觉得有点受不了。 赶紧搬出毛主席语录默念了几遍,才压下荷尔蒙的飞速膨胀。心想老子是做好了接受一切人鄙视的准备啊,可是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宫里除了男人女人竟还有人妖呢,失算啊失算。 进的正殿的时候薄太后手中端着杯茶,很优雅的泯了口,那神态,就连沈落雁看来,都撩的*焚身啊,她想这样子自己要多久才学的来呢。 但是薄太后一看到沈落雁,就呆住了。真的是呆住了,因为她的眼睛竟然鼓得跟外面的小太监一样大。 沈落雁本来想好心提醒一下说太后你还在喝茶呢,注意别喷了啊,但是她还没开口,薄太后就真的喷了。 接着整个大殿就爆发出一种很诡异的笑声。当然这诡异是沈落雁的心里有鬼,事实上薄太后就算是遇见这样的事,笑的还是挺淑女挺优雅八颗牙不多不少的,一点都不像沈落雁一有什么事就满口白牙全上。 可是沈落雁还是觉得受不了,因为来之前她觉得像薄太后这样知性的女子,是不会嘲笑自己的,可是她居然也笑了,那就说明,自己真的丑的惊动皇宫内院了。 沈落雁心里纠结的厉害,好在薄太后明大礼,笑了一会之后就叫人搬了张凳子给沈落雁坐,这个时候她当然是以沈诗人的身份招待沈落雁的。 沈落雁讪讪的笑了笑:“民女品性不端,倒是叫太后见笑了。” 薄太后正色道:“没有没有,诗人的本性都是狂放不羁,不拘小节的,沈诗人这样子很好,很好……”但是说了之后又忍不住笑,搞得沈落雁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沈落雁又道:“不知道太后这次召见民女有什么吩咐呢?”她觉得这地方呆不下去了,一个不好皇太后身边的小宫女太监就得全换啊,看他们憋气憋的,小心把肺给弄炸了。 “一会皇帝会来呢。”薄太后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平常的很,一般的这个时候,皇帝都会来请下午安,但是对沈落雁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想死,都这样了,还要让皇上看到,妈妈呀,你救救我吧,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推么? 她嘴角抽了抽本来想说太后,既然一会皇上会来,那没什么事民女就先行退下了。但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皇上日理万机,却还不忘这些繁文缛节,难怪会如此深受百姓爱戴呢。” 一说完她就想找个角落去抽自己嘴巴子,虚伪啊真虚伪。 薄太后却是很高兴,有点唠嗑嫌疑的道:“是啊,从璟儿懂事,每天都会这样呢,十几年没中断了。” 这是她作为太后权威的体现,也是母子关系融洽的体现,没理由不 高兴。 沈落雁道:“太后,这里应该没有民女什么事了,也不敢打扰太后与皇上母子叙话,还是早点退下,出宫的好。” 这话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薄太后竟然说,“怎么会没你的事呢,我今日把你叫来,就是要介绍给皇帝认识的。” “啊……”这下沈落雁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我一介小女子,粗俗鄙陋,太后如此做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如果说你这样还粗俗鄙陋那我们大荣的万千女子岂不是都要去撞墙了啊。”薄太后道,“单看你的那几篇诗词文章,就知道你胸中有丘壑的,虽说身为女子,所受拘束甚多,但是你难道真的想一辈子甘为下堂妇么?” “下堂妇?”愿意不愿意,又岂是沈落雁自己说了算的,如果是自己喜欢的男子,以她这种如果可以不说话就觉得不多一句话,如果可以坐着就绝对不站着,如果可以躺着就绝对不站着的懒散性子,当然还是会甘愿去做的。 薄太后又道:“是啊,男权当国,但是你作为大荣第一女诗人,妇女心中的楷模,难道你不想名垂于史么?” 这个是比较有诱惑力了,但是沈落雁一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摇了摇头,“不想。”她知道自己的胡乱插入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了,如果再介入宫廷纠纷,那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 薄太后也没想到沈落雁会这样说,一时呆了呆,正要问为什么,却是听得外面有宫女太监喊话,“皇上驾到!” ------------ 第二十三折 为谁跋扈为谁雄(1) 御璟走进来的时候,沈落雁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漾一漾的。 阳光在他的后面,但是怎么的也挡不住他扑面而来的气息。作为君王,沈落雁想自然还是会有点威仪的,所以沈落雁虽说满是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敬畏。 御璟的眼光瞟到她的时候,她赶紧起身,行礼,“民女沈落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璟看都不看她一眼,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就大步走到了薄太后身边,然后才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薄太后笑笑,“璟儿,没有外人呢,坐吧。” 御璟似乎对薄太后一直很敬重,这时听话的点了点头,在薄太后身边预留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沈落雁支着腿站在那里,一脸的彷徨,呃,能不彷徨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啊。 薄太后伸手指了指沈落雁,问御璟,“你还认识这个人么?” “她……”御璟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皱眉头,觉得有点受不了,别过头去,想都不想就道,“不认识。”语气冰冷冷的。 薄太后了解御璟孤傲的脾气,也不见怪,笑了笑道,“她叫沈落雁,你想想,到底认识不?” “沈落雁?”沈落雁看到御璟的眉头跳了一下,以为他要认出自己来了,但是没想到御璟说的却是,“满朝文武百官的名字我都还没记下来呢,哪里有心思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这首诗你听过没?‘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薄太后念了出来。 御璟虽说有点奇怪薄太后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啰嗦的有点受不了,但是一听这诗还是点了点头,“东家有女,相思似春色,自然是听过一点的。” “呵呵……那我告诉你,这诗就是眼前这女子所著的呢。”薄太后笑道。 “啊……”御璟惊出声来,“她是沈落雁?” “那你以为是谁?”薄太后道。 御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泯着嘴唇不说话,他嘴唇的弧度很宽,越发显得俊逸非凡。沈落雁看的呆了呆,就听得上面的薄太后道,“沈丫头,你身子还没完全好,不必拘礼,也坐下吧。” 沈落雁说了句谢谢皇太后赐坐,半边屁股坐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御璟看她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同了。 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再然后又是震惊,他心想难道今天真的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薄太后道:“沈丫头,昨天听你说皇帝的趣事倒也是头头是道的,今日如果你依着为皇帝赋诗一首的话,那昨天你犯的过错就全免了。” 御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昨天落水那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个沈落雁,望着薄太后一脸的不解,薄太后盯着沈落雁笑笑,也不说话。 沈落雁赶紧起身道,“昨天民女误打误撞进了御花园,惊了圣驾,民女罪该万死。” 御璟昨天为了惊驾的事情搞的一整天都心情不好,本来还想是哪宫的宫女如此不懂规矩,非要好好整治才对。但是现在一听到沈落雁说出来,却又是没什么很大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沈落雁样貌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淡淡的,不喜欢不厌恶,但是这就已经最好。 他淡淡的挥了挥手,“如果你今日真的可以为朕现场赋诗一首的话,朕赦免你昨天的罪过。” “谢主隆恩宽宏大量。”沈落雁高兴的道。她心里揣度了有一会,才想起一首比较契合现在状态的诗。 她说了一句小女子献丑了,就吟了出来,是李世民的《过旧宅》: 新丰停翠辇, 谯邑驻鸣笳。 园荒一径新, 苔古半阶斜。 前池消旧水, 昔树发今花。 一朝辞此地, 四海遂为家。 吟出来之后她都有点胆颤心惊的,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大荣之国,边境不断受骚扰的城市中,确实是有一个叫新丰,一个叫谯邑的。 御璟听了之后觉得眼睛有点发直,他登基三年以来,虽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但是北方边境地区的小规模骚扰战乱一直没有停息,而这些地方,受冲突尤为严重的又属新丰和谯邑。 他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君主,一心想的就是成就自己的千年甚至是万年霸业,所以他有着潜忍的野心。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被沈落雁给看穿了。所以他这么直直的眼神中,要看的,就是要知道沈落雁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沈落雁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低了低头,道:“民女斗胆了,还望皇上恕罪。” 哪知道御璟却是哈哈一笑,“好诗好诗,我的大荣诗人无数,但是知我心者,竟也只你一人而已。来人啊,打赏。” 一时之间意气风发,御璟哈哈一笑甩了甩袖子,留下还在发呆的薄太后和沈落雁飞快的离开了。 剩下的,是薄太后的叹气和沈落雁的不解。她并不知道,就今天这一首诗,给了她以后的人生多大的影响。 ------------ 第二十三折 为谁跋扈为谁雄(2) 水痘消了,日子在遵照自己的方式来过的时候才能算是进入轨道了。 集兰苑事件之后,大荣极品女诗人,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坊间小抄版,一时炒得沈落雁的名字天下皆知。 “天天洗衣”的生意又进入了新一轮的火爆营销状态。再加上那次和卓家兄妹卓王孙和卓相思的偶遇之后,似有似无的,双方也是有了点不同寻常的沟通了。 卓家家大业大,所以接下他们的单子沈落雁自然又开心了好几天。 而上次,和玉掌柜所要说的开一家分店的想法,沈落雁也觉得是时候实施了。当时虽然说的是由玉掌柜一个人掌柜,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玉掌柜却似乎并没有那个心思。 而这个时候,二人的关系早就非同以往了,沈落雁也不戳破,就弄了一个招工启事,吩咐下人把这些东西满大街去张贴一下。 而其实在做这些的时候,沈落雁也是想过,自己一个女子,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下,不可能总是抛头露面的,而玉掌柜的年纪也算是大了,可膝下儿女又小,总得有一个管事的人来帮忙自己管理一下才行。 招工大会是在第二天开始的,沈落雁一开始还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非要满城张贴,全城皆知,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只是发出去一句流言一张纸,天天洗衣的大门,就有挤破的可能。 这样下来可是把沈落雁给累坏了,这年头吃饱了没事做的人也多,所以来现场应聘的那是五花八门热闹程度堪比湖南卫视的超级女生了。 “唉,这就是我们大荣的第一女诗人啊,不怎么样吗?” “是啊,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让人生病啊。” …… “嗯,脸部线条粗犷,可以看出此人豪放不羁,难怪可以出口成章,胸中丘壑。” “看不出来兄台原来是算命的啊,那可以看出来,她这豪放不羁可是表现在床上不?” “呃……” …… “沈大诗人,小女子可是最崇拜你的哦。”一恐龙道。 “是吗?” “是呢是呢,所以小女子才会不远千里,不,是万里之遥过来一赌诗人风采呢。” “是吧。”沈落雁有点高兴了。 “那沈诗人觉得,依我这和卓相思不相上下的美色,该用什么样的诗句来形容比较合适呢?” “呕……” ……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 沈落雁想这人还挺时尚的啊,就问,“来做什么呢?” “来应聘天天洗衣的老板娘的夫婿的。”那人摆出一副自以为最帅的POS。 “呃……” 而后面的人早就忍不住攥紧拳头冲了上去,抓住就是一顿死打,“就你这熊样,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 搞笑的场面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弄得沈落雁都快要神经错乱了。她内心郁闷,纠结了好久,把毛主席语录从头到尾背了个遍,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要不然,明天的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面,就该有,一个女人和一群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排队的人终于散开理由也不依,哎呀,我老婆要生孩子了……哦。我今天早上还没上厕所呢……咦,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嘿嘿,我还没吃饭呢…… 搞了一天,沈落雁所招到了,也不过三个看起来还算忠厚的杂工和五个手脚比较麻利的洗娘而已。 管事没招到,却是累的快要跟狗一样伸出舌头来呼吸了。生意难道啊,沈落雁仰头叹息。 这个时候,也快要到天天洗衣关门的时间了,由于沈落雁的大力改革,现在天天洗衣的休息和工作时间都是极有规律的。 沈落雁不懂古代的作息时间,也读不懂大荣的时刻表,所以她很干脆的就用二十四小时制。这样一来虽说工人没一个人能懂的,但是可以很晚上班很早下班,却是傻子都愿意看到的事。 所以尽管沈落雁行事古怪了点,但是待遇好,工资高,他们还是每天嘻哈嘻哈的。 ------------ 第二十三折 为谁跋扈为谁雄(3) 门外,景致灿烂,太阳刚刚有消沉的迹象。 沈落雁甩了甩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一首李清照的词。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 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合天气。 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 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 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拈金雪柳。 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 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许是太累,也许是心思太重,不知不觉就把这词念了出来。 洗衣铺的人虽说一早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大名的女诗人,但是在铺子里吟诗却还是头一回,一时间都怕扰了她的雅兴,连进进出出的步子都轻了些。 沈落雁摇了摇头,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步子,笑了笑。再抬头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大荣王朝的男人那么多,沈落雁每天都不知道要见到多少男人往洗衣铺涌,是个男人当然没什么好稀奇的。 稀奇的是,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帅,最多只能说他长的很厚道,比较端正。这是沈落雁的第一个想法,但是到她去看第二眼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因为他的眼睛很纯粹,里面并无很多关于欲求等方面的复杂的东西。这让沈落雁多少有点意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走神走的有点多了,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玉妃。 一样的,都是第一眼看过去不怎么出众的人物,但是到第二眼,第三眼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的好,她的美。 沈落雁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为她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这一句话吸引进来的,她笑了笑,道:“你是来应聘的。” 那男人看了看沈落雁,点了点头,“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是来应聘的,虽说沈落雁此时已经很累很累了,但是在看到这个人之后她还是强撑精神应付。 “商羽。”男人的回答很简单。 “你会做什么?”沈落雁道。 “很多……”还是很短。 一般人在应聘的时候说这话都会给人很轻佻的感觉,前世的时候沈落雁大学毕业之后也曾经为工作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自然知道应聘之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商羽的男子在说出这话之后,她听出来的只有倨傲和自信,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轻佻。 “那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单人房,单人伙食,以及高出别人十倍的工钱。”商羽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头抬得高高的,好像他是老板而沈落雁是来应聘的一样。 沈落雁沉吟了会,笑了笑,“你要这么多,那你给我什么保障呢?”这个时候她也觉得这商羽是有点狂妄了。 “你可以给我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不满意的话,到期我会如数把我的花费折合成银子返还给你。”商羽道。 听起来好像和划算啊,沈落雁又笑笑,道,“不用这样,我录用你了。就按照你的意思。” 商羽也吃了一惊,他似乎是没有想到沈落雁会答应的这么快,一时都有些愣了,“你……不用考虑一下么?” “我怕我再考虑的话,我就会失去一个好的员工。”沈落雁正色道。 这个时候她已经看清楚来人的穿着,老实说,有些旧了,但是很干净很整齐,照样给人一种物我谐适的味道。 而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有才的,很有才,沈落雁知道。并且,这样的人做事会很卖力,一旦认定一件事情的话就会做到底。 做老板的,当然喜欢这样的员工。沈落雁也不例外。 而这些,在商羽的表现中,推动天天洗衣积极发展的程度,倒是真的出乎了沈落雁的意外。 ------------ 第二十四折 深院焚香夜弄琴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不怎么忙,似乎渐渐渐渐的就淡忘了许多事。沈落雁觉得这样过日子才是日子,每天去洗衣铺走走,视察下情况,然后教教商羽一些现代的会计知识,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沈落雁发现古代的文字记账方式实在是繁琐的厉害,所以在以前由她自己亲自记账的时候都是随手写的数字,可是交接给商羽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大麻烦。商羽对着那一堆符号除了皱眉之外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 沈落雁哈哈笑过之后就开始手把手的教商羽这些符号的意思和用法。这商羽倒也聪明,虽说用天纵之才来形容夸张了点,但不可否认的,他确实是个天才。那么复杂的东西,他竟然只用几天时间就弄清楚了。 而弄清楚之后,商羽也是对沈落雁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前的倨傲之气少了很多。 当然,这些,沈落雁并不是很在意,她这段时间赚的也不少了,就想着去置一房产。于是拉着玉掌柜看了不少地方。 玉掌柜这个时候都差不多有把沈落雁当女儿看待的意思了,也乐的跟她疯。二人忙活了好几天,才在城东看到一处宅子。 古代人竟然也会有造房转手卖的意识沈落雁一开始是没想到的,所以沈落雁一看到这房子的时候就大叫了几声天才天才,抓着那接待的手说要见见老板。 那接待讪讪几声之后才道这是卓家的产业。卓家,在大荣排的上名号的,当然只有卓王孙了。这样一来,沈落雁更是觉得卓王孙高深莫测。 搬家的那天沈落雁刻意把天天洗衣整休一天,在新宅子里摆了几桌酒,意思意思,这是老家的规矩了。那些人见老板阔气也是一个一个的笑逐颜开,以至于很久以后,还会有人记得这天沈落雁醉酒的样子。 没错,沈落雁喝醉了,她突然发现在做了这么多之后心里空空的,寂寞是一个很可怕的形容词,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纠结的体无完肤。 沈落雁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女子,所以在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情绪之后,她很干脆的就把自己灌醉了。 古代的酒那个时候还很淡,所以撑得她有点发昏。而这个晚上,她就感觉自己病了,搬家的第一天就病了,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也没人说生病也是要挑地方挑时候的。 初时只是觉得酒喝多了胃疼,然后就发展到全身酸痛,最后,一切疼痛止于大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在搅动一样,翻天覆地的,疼得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其实这疼有好些日子了,或者说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有了,沈落雁自付前世的时候身强体壮,连感冒都很少,应该不会犯上什么大病,所以在阵痛过后,仍旧可以很惬意的去生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晚,在搬进这家的头一天,老毛病又发作了。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来,沈落雁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轻轻的呼唤碧水。 唤了好久也没见响应,想起来的时候才记得碧水今晚喝的好像也不少,这时应该是醉倒了。她咬着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颤颤,喝一半,另一半却是洒在了衣服上面。 她扶着桌子用手狠狠的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可是脑袋似乎是疼的木了,这样死命的敲都没什么感觉。 好不容易疼痛减轻点,脚步蹒跚的爬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窗外月正明,如果有一好友,踏月相邀,三五美酒,倒也是一个好日子。 推开窗户,视野极为开阔。远处渐渐的有琴音传过来,沈落雁先时还当是自己疼的耳鸣了,但是显然不是,那琴音虽说不大,但是却相当的清晰。 沈落雁以前在少年宫的时候也学过琴,这时一听就知道是《清心普善咒》,好像这琴是专门为自己弹的一样,沈落雁一时心境开明,头上疼痛减去了几乎大半。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要确定这是不是幻觉。不过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灯火还亮着,万籁俱寂,到这个时候,普通人家都早就睡觉了。而唯独,那个地方,灯还亮着。 沈落雁揣度了会,批了件衣裳,推敲了一下方向就往那个地方走去。 竟然也是一个大院,这是沈落雁没有想到的。可是进去也是畅通无阻,好像这么大一个地方,原本就是空空荡荡的一样。 沈落雁想的没错,琴音就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琴音温润,余音袅袅,沈落雁的内心几近澄明。 迫不及待的推开里面的一重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火,那火的火势也不旺,堪堪可以看到那弹琴人的样子,却是——商羽。 沈落雁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是商羽。 那商羽似乎是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一般,一曲《清心普善咒》仍旧珠玉润滑,丝丝扣入沈落雁的心底。 旁边一盏香炉,闻不出是什么配料的香木在燃烧。这气氛是极好的,焚香,弄琴,也只有大雅之人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沈落雁吸了一点香气进去,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毫无睡意。她慢慢的走进去,一直到商羽的背后。 有好一会,沈落雁都觉得这个世界彻底安静了,如果不是商羽突然回过头来,很奇怪的打量她的话。 沈落雁讪讪的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商羽摇了摇头,“没事,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跑到我这里干嘛。” “我是因为听到了琴声……”沈落雁解释。 哪知道商羽却是叹了口气,道:“沈姑娘,这琴音你也懂么?” “我原是不怎么懂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之后,就感觉这琴音在脑海里回荡了千年一样,好奇怪的感觉啊。”沈落雁怪怪的道。 “是吧。想不到沈姑娘竟是有缘人。” “有缘人?”沈落雁愣了下。 “是啊,像这样的曲子,它自是认主的。就像你我宅子相隔这么远,而琴音如此清幽,你本是听不到的,但是你却听到了,这就说明,还是有些缘分的。”商羽道。 沈落雁哦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这样的解释对还是不对,道:“原来还有这样一说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嗯。”商羽好像没什么心情,道:“沈姑娘,你会弹琴不?” “会是会……”沈落雁有点难为情,“但是我会的,好像与这个有点不一样。”古代一般都是五弦琴,到了近现代,才改为七弦琴的。所以沈落雁自然不好说。 “哦,没关系,你可以试试。”商羽道。 沈落雁觉得这商羽的行为有点古怪,但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可是见她对自己是绝无恶意的,就也抱着试试的心态走了上去。 琴是好琴,如果历史书和博物馆的资料不出错的吧,这琴应该是焦尾琴,搞到现代去,随手都可以卖上上千万的。沈落雁觉得心思有点复杂,有点忐忑,甚至突然之间还有点回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看到商羽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将双手抚了上去。于琴,她本来就是半吊子,更何况现在的五弦琴与七弦琴的差别何止一点点。但是让她吃惊的是,手一上去,就像是变魔法般活过来了,不可置信的,在她的手指下,一个个音符开始跳动。 高山流水。 连沈落雁自己都呆住了,那止不住的森森水意,那挡不住的巍峨高耸。那一段关于知音的传奇,为什么这一刻,竟然会记得这么清晰。 曲终,什么时候曲终的沈落雁不知道,直到两行眼泪留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也被感动了。 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投入的做过一件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沈落雁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而旁边的商羽则忍不住的开始叹息。 他的脸上满是悲伤的神色,像是在怀念某段事,也像是在怀念某个人。 这时他道:“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声音涩涩的,好像要哭出来一样。这个男人是骄傲的,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沈落雁就知道,但是现在,为什么,他的喉咙会如此干涩呢。 想的有点混乱,到最后沈落雁也不想了,跟在他的后面往取名为“落雁斋”的房子走去,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晚上,在另外一个角落,也有着另外的一双眼睛在关注着她。 ------------ 第二十五折 楼中威凤倾冠听(1) 商羽是极有商业天分的,在他的筹备下,半个月时间呢,天天洗衣的分店终于还是开张了。 而这半个月,沈落雁几乎是无所事事过来的,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觉得商羽这人怪怪的,可是商羽的表现却有中规中距,一点怀疑的地方都无从下手。这让她很纠结。 以沈落雁的名气,这个开张仪式注定不可能平凡。尽管沈落雁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挺低调的名人,但是,在这天,还是从四面八方有各色各样的人以各色各样的理由来送礼。 …… “今年过节不送礼啊,要送就送给天天洗衣。” …… “喂,今天你送礼了没?” …… “礼物没地方送,那就送给天天洗衣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 更有甚者,有些因为礼物撞车的家伙,更是当场抄的面红耳赤。 “你送的是什么?” “小意思啦,一包米。” “是吗,我也是呢。” “靠,你跟我送一样的。” “我才靠呢,你能送我就不能送啊。” “好,你送啊,你以为沈姑娘是猪么,送米,有点创意好不?” “那你送米干嘛,你以为天天洗衣是猪圈啊……” …… “喂,兄弟,好久不见啊。” “昨天才见过你的,你不是在鱼记买鱼吗?” “晕,你这也知道。” “以为我也在买鱼。” “难道你也是送鱼给沈姑娘的。” “当然,年年有余吗。” “屁,你当沈姑娘家买不起鱼啊,你送我送大家都送,好了,沈姑娘不要开洗衣铺了,直接去卖鱼好了。” “你能送我就不能送啊,神经病……” …… 乱七八糟的,搞得沈落雁快要崩溃。而引起全场*的,是因为有一个人来了。这个人,是个女人。 可是,就算她是一个女人,就算把她丢到人堆里。她也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因为就算是瞎子是死人,也可以感受到她逼人的美丽。 而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在集兰苑与沈落雁有过一次交谈的卓相思。沈落雁完全没有料到像她这样的人会来凑自己的这个小热闹,脑子短路了会,马上就扑过去迎接。这样的人儿如果在自己的地盘被冒渎了,以后自己也不用混了,直接砍了去喂狗好了。 或许是惊艳于卓相思身上惊人的气息的以及她身后一个个横眉怒眼的护卫的缘故,倒也没人敢轻佻到上前去招呼。 卓相思也没说话,可是她的一颦一笑就是最好的招牌。搞的沈落雁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着如果她跟台湾的林志玲一样,大家好,我叫卓相思,我的衣服也是在天天洗衣洗的,那该是一种多大的广告效应。 捉住沈落雁手的卓相思笑得还是那么甜,一点都没有即将被沈落雁出卖的觉悟。沈落雁更是笑的花枝乱颤,卓相思露出八颗牙,她就把全部的牙齿全部给露出来了。 “怎么会来这里呢,太乱了哦。”这是把卓相思拉进房间后,沈落雁说的第一句话。 “(*^__^*) 嘻嘻……,好久没出门了,闷的慌,恰逢姐姐的店子今天开张,所以来凑了热闹,没有唐突吧。”卓相思道。 “怎么会怎么会,你能来我才高兴呢。”本来沈落雁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够把卓王孙一起拖过来那就真的男女老少通杀,我们天天洗衣独霸荣都了。可是又一想卓王孙的身子一直很差,天天吃药都吃不赢了样子,为了自己这点小钱,拉他过来是不是残忍了点。 卓相思道;“姐姐,你这里好热闹啊,看起来生意好好的样子。” 沈落雁笑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来了的缘故,这里的这么多人,之所以挤到现在还不肯走,主要是想看看你。” 卓相思的脸一红,“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当然很好看。”沈落雁故意逗她,“如果我是男子的话,我连做梦都会梦到娶你为妻的。” “是吧,真的有那么好看啊。”卓相思道。 沈落雁所不知道的是,卓相思与卓王孙两个人一直避世远居,交结的朋友甚少,自己对自己的样子倒真的不是那么了解。 “不信啊,不信你可以试试。”沈落雁促狭的道。 “怎么试啊。”卓相思道,一点都没有步步落入沈落雁圈套的觉悟。 “你可以试着在外面喊一句,就说大家好,我叫卓相思,我的衣服是在天天洗衣洗的,看看有多少男人会当众脱下衣服来给我们洗。”沈落雁笑的都有些许*啊,一想起那些牲口奋力的卖弄的脱衣服的情景,就有流口水的冲动。 ------------ 第二十五折 楼中威凤倾冠听(2) “这,这似乎不怎么好啊。”卓相思的皮薄。自然不能做到像沈落雁这么奔放。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在门口喊一句,喊了之后我们马上进门,绝对看不到什么的。”沈落雁诱惑道。 这个时候卓相思也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听姐姐的吩咐。” 这话一出口沈落雁马上觉得全身的毛孔舒畅不已,就跟别人说小姐,这是我送给你的一百两金子一样。 生怕卓相思一时想不开反悔似的,沈落雁飞快的把卓相思拉到了门口,然后扯了扯嗓子大声的示意众人安静,卓小姐有话要说。 小姐二字说的有点别扭,就好像把卓相思拖出去卖一样,搞的沈落雁有点心虚。 众牲口本来就是为了凑热闹来的,这时看到有戏可看,就很自觉的安分起来,一脸期盼的看着卓相思。 卓相思的面色融合着外面微薄的阳光一红,却是出奇的好看,众人都觉得自己要醉了。沈落雁拉了拉卓相思的手,示意她说话。 然后就见卓相思轻启朱唇,这才是真正的轻启朱唇,嘴角一抹妖艳的弧线慢慢的展开,魅惑至极,颠倒众生,她道:“大家好,我叫卓相思,我的衣服是在天天洗衣洗的。” 说完这话众人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料定会引起轰动效应的沈落雁已经很快的把卓相思拉进了房间。 门开一条缝,果然,在瞬间的安静,众人脑袋的瞬间短路之后,爆发出如雷鸣一般的吼叫声。 …… “刚刚相思小姐说什么了?” “天啊,相思小姐的衣服也是在天天洗衣洗的。”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和相思小姐用一盆水洗衣服。” “啊啊,那这样,是不是说我们就间接的和相思小姐肌肤相亲了” “那,快脱衣服啊,天……” …… 这几个人的表现比专业的托还要专业,脱衣服脱的那叫一个快,可就算是这样,在他们身边,比他们早的,早就有人把衣服脱了甩出去了。 本来有人还想脱裤子的,可是一看的卓相思带来的那几个横眉怒眼的保卫,只能吞吞口水把龌龊的想法消灭在萌芽阶段。 看着外面各色各样的衣服满天飞舞,众人口啸连天,激动的跟二百五一样的场面,卓相思也是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而沈落雁则因为奸计得逞而在一边贼笑,多好的小姑娘啊,可是脑子怎么就这么不好使呢。完全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模样。 卓相思突然道:“姐姐,这样一来,你店子里的生意是不是会好很多啊。” “当然,岂止是好很多,简直可以用客如云来形容啊。”沈落雁意气风发的道。 “是吧,那我,是不是也出了很大的力气啊。”卓相思还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天真,沈落雁觉得自己都快要迷醉了。 “当然,妹妹出了很大的力气呢。”沈落雁想都不想就道。 “那这话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拿到一点点的分红喽。”完全没想到卓相思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沈落雁滴咚一声,栽了下去。 她当然不知道,像卓相思这样世家出生的子女,家教自然是全面且有效的,这么点小的伎俩,就算是一时没明白过来,稍一反思,就会懂的。 …… 群众的热波好不容易散去,但是那个时候,沈落雁已经陪同卓相思吃过午饭了。卓相思的一举一动中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就像是喝茶,也定然会用袖子遮起来,然后轻泯一口,吃饭,朱唇轻启,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的极有规律,并且觉得听不到一丝响声。 相比之下,沈落雁就像是一从神农架跑出来的野人,喝茶声音大不说,吃饭也吃的面目狰狞,弄的她都有掐死自己的冲动。 好不容易吃完,沈落雁刚从自卑的情绪中走出来,卓相思又让她赋诗一首,沈落雁想老天,我上辈子欠你什么啊,刚吃饭还没笑话呢,你别玩我好不。 但是一看到卓相思一脸纯真的模样,呆了呆,硬是拒绝不了。笑了笑,道,“你想要哪种类型的,给个题材吧。” “嗯……”卓相思低头想了会,想起刚刚那些人为自己激动的样子,随口道,“就写美人吧。” 沈落雁看卓相思这样子,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对着她轻佻一样,“好呢,相思大美女,那你听好了啊。” 随口吟来的是《诗经》最负盛名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吟完之后,沈落雁倒是没什么,但是给卓相思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她似是陷入了里面的意境中。 有一天,自己在河边洗衣,被一弱冠少年看到,从此念念不忘,铭记于心。这个,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她在心里问自己。 可这模样在沈落雁看来跟发情的小狗狗没什么两样,她本来还想取笑两句的,但是隐约见到卓相思眼角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忙的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换个话题道:“相思妹妹,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 第二十五折 楼中威凤倾冠听(3)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子对逛街,总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情节的,这不是什么嗜好,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倾向。 尽管沈落雁和卓相思都明知道以二人现在的身份出去不合适。但是不合适的言外之意就有刺激的味道。想这卓相思也是闷坏了,好好的一姑娘,被沈落雁稍一怂恿挑拨,就变了。 二人在房间里换了装束,然后戴好面纱,期间卓相思有过叫保卫中的一个过来,意思是在后面小心的跟着。这点让沈落雁就有点佩服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还会想到这点,不由对卓相思又是看重几分。 二人是从后门出去的,前面堵的估计连蚊子都飞不出去,连蚂蚁都爬不进来了。可是这些人也蠢,竟然没有一个人守在后门的。 沈落雁对自己的小伎俩洋洋得意,卓相思则泯着嘴很小声的笑,由于面纱遮着,看不到样貌,但是可以肯定的,一定有捉弄的意思。 于是她很是故意的掐了掐卓相思的臀部,好俏好弹啊,真美好啊真美好,在前世她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做,但是在卓相思看来就大不一样了,她可是名门淑女啊,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丑的事,就算是自己洗澡,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触碰自己的隐秘之处。这一下被沈落雁掐的脸部红到充血。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沈落雁贼贼的笑,心想跟我比你终究还是嫩了点,边笑边是回味好俏好弹好美好啊。 二人这样打打闹闹的来到街上,看到东西多了,注意力也被引开了点,也不拿彼此开玩笑了。特别是卓相思,想是从小到大极少出门的缘故,更是见到什么爱上什么。 她也不是没有胭脂水粉,相反的,她用的那些都是御医配制的上上品,可是看到一小贩卖的那些劣质腮红她仍旧开心得好像要飞扬一样。 更不用说冰糖葫芦,玩具木偶,以及各种形状的风筝了。沈落雁就跟在她的后面,感觉她跟一小孩子一样,情绪不知不觉的受到感染,感觉心态一下子好了一万倍,对平时看起来很寻常很普通的东西这时看起来都分外入眼。 二人逛了有好一会,期间还到知味斋吃过点东西,当时玉掌柜也大大惊讶了一番,说这样到处逛不好,沈落雁先是说知道,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怂恿谁,又手拉着手跑到了街上东张西望。 由于快要天黑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少了点,沈落雁觉得麻烦就把纱罩取了下来。她本来也想给卓相思取的,但是卓相思说太过招摇终究不好,于是作罢。 接着又去荒雪原放了会风筝,荒雪原在城西,原始折柳送别或情人幽会的地方,这个时候当然又是免不了捉弄,卓相思让沈落雁赋诗,沈落雁来了首后就又去掐卓相思的屁屁,她好像已经上瘾了一样,完全忘记这全然是浪荡子弟才做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卓相思还有点时间观念说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沈落雁还沉醉了她屁屁的美好之中。可是在回去的路上,沈落雁却一直觉得胸口有什么压着一样。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即,就看到了后面的几匹高头骏马,一点也不知道藏匿风头的男子,长袖绯衣,面色明艳——纳兰逸尘。 沈落雁克制不住内心的狂躁,跳的毫无规律,乱,很乱,她一时头脑发昏,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这个纳兰逸尘接近自己的时候自己都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症状。 二人走在路边等纳兰逸尘过去,但是没想到的是,纳兰逸尘在看到沈落雁之后竟然把马勒住了。 他嘴角有一丝笑意,邪魅妖娆。晃得这将黑不黑的天,没有半点颜色。 ------------ 第二十六折 画图省识春风面(1) 天气其实是比较的黑了,沈落雁看不清楚纳兰逸尘双眼中的神色,但是她想,一定是嘲笑加轻视了,暗中拉了拉卓相思的手,示意她离开。 卓相思也是聪慧的女子,“啊”了一声之后马上醒悟过来,跟着沈落雁就要离开,却是听得纳兰逸尘在后面道:“你是沈落雁。” 沈落雁回了回头,发现纳兰逸尘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邪魅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怎么?” “一别经月,想不到故人却是名满荣都了。”纳兰逸尘笑道。不过在沈落雁听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我不是你什么故人。”虽然心跳还是狂的厉害,但是一想起他那次把自己当棋子使唤,就给不了好脸色。 “嘿嘿,这才多久不见,你竟然连看都不敢看我了。”纳兰逸尘道。 乱,很乱,沈落雁觉得纳兰逸尘好像每句话那么轻轻的说出来,却是狠狠的钻到心的最底层一样,“我们还有点事,要先离开。”她快速的说完,拉着卓相思就要走。 “难道本相想邀请一故人回去品茶赏诗都这么难么?”纳兰逸尘叹了口气。“沈落雁,难道你真的觉得本相面目可憎。” 可憎,怎么可能,如果不是隔着身份的话,沈落雁可能在下一秒就扑上去索吻了。但是,这纳兰逸尘,着实古怪了点。 可是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得纳兰逸尘朝后面的人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呢,邀请沈姑娘回府啊,好久不见,该是秉烛长谈之夜呢。” 语气中竟有一丝轻佻。沈落雁知道躲不过了,推了推卓相思,轻声道:“你先回去,自己注意安全,我没事的。”说完之后后又觉得没底,说来说去,这次纳兰逸尘想做什么,她是猜不透的。但是就算不做什么,他硬生生的要把自己带回去,自己也反抗不了。 *************************** 丞相府内,纳兰逸尘心不在焉的挑拨着身前的灯芯。 “主人,您把沈落雁带回来,不知道是?” 纳兰逸尘叹了口气,道:“捕手,你有没有觉得沈落雁像一个人。” 那叫捕手的黑衣男子愣了一会,“属下不明白。” “那蔻儿你总该是记得的吧?”纳兰逸尘不是话多的人,如果不是忠于自己的死士的话,他绝对不会多半句话。 捕手似乎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一时没明白过来,“主人,想兰蔻娘娘姿容绝世,风华绝代,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沈落雁呢。”他的言下之意是这沈落雁长的实在是欠了点,与那兰蔻的差别实在是太多。 “我也知道……”纳兰逸尘又叹了口气,“她们,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同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沈落雁,我就很轻易就会想起蔻儿。她们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相似。” “唉,主人长情,当是兰蔻娘娘之幸。”捕手安慰道。 “你说一个人的灵魂会不会附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去?”纳兰突然问道。 “呃……这个?”捕手老实道,“属下不知。” “嗯,没事了,我就是胡思乱想下。”纳兰逸尘摆了摆手,示意捕手退下,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寒星点缀,眸子里的神色一下子就流转起来。 “沈落雁,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为什么每次接近你的时候我都会那么的恍惚,如若不是这样,你觉得上次刺杀事件之后你还有性命活到今天,然后名动荣都么?” “我给我自己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不要动你,但是为什么,你今天还是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我还是会情不自禁不顾一切的把你弄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谁给我解答。”纳兰逸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时候,沈落雁已经被安置到了厢房,她也在叹气。 有些人,只要一眼,就成冤家;有些人,走过千百回,依旧形同陌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纳兰逸尘,给她的感觉很不同,非常不同,虽说也有惊艳,但是这种惊艳绝对不同于见卓王孙和御璟。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把痒,可是这痒是从心口腾起的,怎么抓都抓不到,可是不抓,却又空的慌。 沈落雁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她几乎都要忘记纳兰逸尘是怎么把自己带过来的了,她现在只想见纳兰逸尘一面,她要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真的难受死了。 门什么时候吱的一声开了她都没有觉察道,盯着面前微弱的烛光,一遍一遍的走神,那人的影子在烛光下拖的很长。 可就算是影子,也丰神逸朗,温润如玉。沈落雁呆了会,回过头,是纳兰逸尘。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沈落雁嘴唇动了动,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么?”纳兰逸尘的面部总是那么冰冷。 “我当然想知道。”沈落雁抬起眼,对上纳兰逸尘的双瞳,“你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点,我又没犯什么事,你凭什么抓我进来。” “我堂堂大荣丞相,处置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纳兰逸尘突然捏住了沈落雁的下巴,恶狠狠的道。 他的眼神太过霸道,沈落雁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要融化了,赶紧低了低头,这算是什么理由,这的确不是好的理由,可是,这就是一个理由。 她的身子僵了僵,萎顿的缩在桌子边,不说话了。 纳兰逸尘哼了一声,放开她的下巴,倒了一杯冷茶咕噜喝下,腾起的火气才压制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叫沈落雁的女子会这么容易把自己的思绪给打乱。 “你放了我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纳兰逸尘这个样子,沈落雁突然想哭,她觉得心好痛,好痛。 ------------ 第二十六折 画图省识春风面(2) “我放了你,那谁放了我。”纳兰逸尘怒吼道。 可是一说完之后两人都惊住了,彼此盯住对方,油然而生的是一种落错千年的默契。 “我觉得我认识你好久了。”没头没尾的,沈落雁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摇头,“可是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很久呢?” “难道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不配你认识很久吗?”纳兰逸尘又是怒火丛生。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油灯倾斜,屋子瞬间一暗。 沈落雁的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迷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似喃喃细语,又似是要摆脱什么。 见沈落雁这个样子,纳兰逸尘也有点措然不及,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委婉了点,“沈落雁,这次和上次一样,你帮我画一幅画,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啊……难道上次那刺客还没抓住吗?他的样子我现在可是记不住了啊。”沈落雁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才是最像沈落雁的时候。 纳兰逸尘摇了摇头,“不是的,一会你就会明白,跟我来……” 现在沈落雁所处的位置,也是丞相府的一处院落。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这院落好像隔绝了很多东西一样。 沈落雁的前脚刚踏进去,身子不由有些颤抖,她忍不住问纳兰逸尘,“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带我来。” 纳兰逸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耐性突然变好了,道:“你先别问,一会你就知道了。” 继续往前走,到了里面的院落的时候,才可以依稀看到门口有几个娟秀小字,“兰轩”。 这是一个幽静的小院,轩前临水,轩后倚山,水为曲水,山是假山。这山水虽是凿池垒土所就,却也极尽自然恬静之致。 那水边有一个小圃,圃中花木,种植得法,一排长葛在小圃架头蜿蜒舒卷,结成草书“暮卷”二字。 而假山之上,如有登临,就会见到一快石碣,铭为“朝飞”。 把这四字联在一起,也就是“朝飞暮卷”了——依山而接朝飞之云,凿池而纳暮卷之雨——画栋朝飞南埔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这主人的意境也着实高了点。沈落雁暗暗吃惊,却也跟着纳兰逸尘往里面走。纳兰逸尘似乎有些触景生情的味道,这一进来,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他当先推开一扇门,径直走进去,掌上油灯,然后示意沈落雁进去。一进去,沈落雁就呆住了。 这地方,也太太——奢华了点。 白玉为柜,青瓦为砖。红木为椅,貂皮为垫。 有麝香之味,有明珠之华。 沈落雁懵了,这是什么地方。 纳兰逸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沈落雁深吐一口气。 她没注意的是,她一进来,内心某个柔软处就好像被什么给包裹了,化都化不开。 纳兰逸尘盯着沈落雁,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是可惜的是,他失望了,因为这个时候沈落雁眼中除了艳羡与吃惊之外,实在是容不下别的东西。 叹口气,纳兰逸尘道:“我要你在这里画一幅画给我,然后你就走。”这话轻轻说来,似乎是说给沈落雁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虽说不明白画画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但沈落雁还是点了点头。“你要我画什么?” “画人。” “什么人?” “画你想画的人。” “好。”沈落雁很听话的开始画。 “闭眼。” “闭眼怎么画?”沈落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这家伙要求也太多了点,就算是长工对地主也没有这么苛刻啊。 “闭眼你就可以画出来了。“纳兰的话中似乎有一种催眠的味道。沈落雁怔忪一下,就闭上了眼,然后手怎么动的,就一无所知了。 好一会,她才听到一声叹息,“好美的女子。” “啊……”沈落雁惊的几乎连笔都丢掉,“难道自己吃仙丹了,连闭眼都可以画出东西来。”一看,却真的是一脱尘脱俗的女子——卓相思。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怎么会画出卓相思来。沈落雁几乎要叫出来。但是纳兰逸尘却是叹息一声,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可惜,她再漂亮,也比不上她在我心中的十分之一。”纳兰在后面低低的加了一句。 他的语气好像很受伤很失落的样子,沈落雁看他一眼,觉得奇怪,本来想问问在他心目中那么重要的女子是谁? 但是既然说可以走了,就慢慢的朝外面走去。她才出门,就见到纳兰逸尘以比她还要快的速度,迅速出来,连桌子上的东西都不收拾,就把门给关上了。 但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纳兰逸尘,好像一下子锐气尽失。 沈落雁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回事,又是两滴热泪落下。 ------------ 第二十七折 凤楼宁负美人恩(1) 沈落雁跟在看起来心情极为抑郁的纳兰逸尘慢慢的走到客厅内,一抬眼,却是看到了一个人,那人面若桃花,眼流碧水,她心里一咯噔——卓王孙。而他的旁边,卓相思一脸倔强的坐着。 彼时卓王孙身边的一杯热茶余热袅袅,氤氲的有些恍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从沈落雁的这个角度看去,很轻易就会看到卓王孙眼角的一点愤离,这在温文尔雅的卓王孙来说,是很奇怪的。 一见到纳兰逸尘,卓王孙就站了起来,很直接的道:“纳兰兄,听闻沈姑娘今日被你邀请来做客,我看现在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纳兰逸尘笑笑,在高堂上坐下,“想不到沈姑娘倒是大名,连你这样的世外之人都惊动了。” “卓某与沈姑娘极有眼缘,已知己相交,呵呵,纳兰兄见笑了。”卓王孙道。 “哦……”纳兰逸尘意味深长的瞄了沈落雁一眼,“想不到沈姑娘果真是有些手段啊。” 沈落雁呆了呆,“纳兰逸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什么意思你自然是懂的。”纳兰逸尘尖锐的道。 我怎么可能懂,沈落雁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话到嘴角又咽了下去,这时卓相思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沈姐姐,我们回去吧。” “嗯。”沈落雁点了点头。 却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纳兰逸尘又笑了,“想不到我纳兰府中的一宾客,竟然会惊动卓家兄妹如此费神,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卓王孙淡淡一笑,也不理会纳兰逸尘的讥讽,道:“鄙妹本来和沈姑娘约好了今晚秉烛长谈的,这个时候看天气晚了而迟迟不见沈姑娘踪影,是以着急了点,还望纳兰兄不要见外。” “见外……怎么可能,既然是相思姑娘的宾客,纳兰就算是再狂妄也当得让让了。”他这话说的极慢,一边说一边看着沈落雁,沈落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极为不是滋味。“只是深宵寂寂,沿途有扰,卓兄只要传个口训,纳兰自当把人送过去,如此大费周折,明天传到朝堂之上,别人还当是纳兰与卓兄发生什么矛盾了呢。” 卓王孙眉头一皱,“这个,确实是卓某的过失,如果当真有人闲言闲语的话,卓某定当第一个站出来澄清,以保纳兰兄清白的。” 他说话的语气柔柔弱弱的,但是对纳兰的每一个机锋,都恰到好处的还了回去。 “嗯。”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纳兰逸尘眼中的阴鹫气息也没那么重了,“如果卓兄无其它事的话,天色不早,纳兰也要休息了。” 这算是逐客令了,当今大荣,敢对卓王孙如此放肆说话的,一只手数的过来,但是,在普通百姓心里,这一只手数过来的人中,一定不会有纳兰逸尘。 可是卓王孙却没有一丝动怒的意思,点了点头,“今日叨扰,他日定当上门赔罪,卓某先告辞了。”领着卓相思和沈落雁出了门去。 初夏的天气了,晚上的空气很清新,但是卓王孙一出来,就引得好一阵咳嗽,卓相思在他背后帮忙拍了拍,让沈落雁很是过意不去,道:“留名侯,今日的事,小女子感激不尽。” 卓王孙面色苍白的笑笑,“小事而已,想姑娘也是豪爽之人,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如此温软了。” 一边的卓相思也道,“那纳兰其实一早就对哥有怨恨之意了,今日这事不过是开个头而已……”话说了一半,就被卓王孙打断,“相思,有什么话回去说。” 卓相思在卓王孙面前整个的就一小孩子,吐了吐舌头,说了句知道了。拉起沈落雁的手,就钻进了一辆马车。 快到留名侯府的时候沈落雁才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呢,但是一看卓相思一脸的热情,也不好弗了她的意,心想就在这里过一晚,明晨回去也好。 这晚,住在卓相思的别院,而这个别院,有一个名字叫——凤楼,沈落雁记得好像在某个地方看过一句“凤楼宁负美人恩”的话,但是一问卓相思,卓相思却笑着说是“凤凰于飞”的意思。 沈落雁吐吐舌头说这绕的还真远的,可是一看到一旁卓王孙永永远远的一成不变的温文尔雅的笑,又觉得自己这样做真的是粗鲁,赶紧收起形状,可这样子却又引起卓相思的一顿好笑。 到门口的时候卓王孙就止步了,卓相思看着他,眼中满是热忱,沈落雁正觉得奇怪,就听卓相思道:“要进去坐坐么?” 卓王孙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睡,我今天的药还没吃呢。”又对沈落雁打了个招呼,就往回走。 卓相思眼中露出失望的颜色,看着卓王孙走开,甩了甩头,也把沈落雁领了进去,沈落雁心想这兄妹二人还玩玄机啊,也忒有意思了点。 可是看到卓相思自卓王孙走后纠结着的眉头,又觉得有些古怪,问道:“相思妹妹,你和卓王孙的关系好么?” 卓相思愣了愣,苦笑一声,“姐姐怎么这么问呢?” “我是看到你神色古怪才这样问的,问错了啊,那就当我没说啊。”沈落雁大大咧咧起来。 “没呢。”卓相思握住沈落雁的手,“你不知道,自我这凤楼建成以来,每次相邀他上来喝茶聊天。他都是拒绝。” “咦……为什么呢?”沈落雁很八卦的问。 “我也不知道。”卓相思的思绪又有点飘离了。 ------------ 第二十七折 凤楼宁负美人恩(2) 第二天一大早的,卓王孙就差了个婢女叫沈落雁和卓相思下去吃早点,那个时候沈落雁还睡的有点迷糊,最主要的是,能够抱着卓相思这样一个大美人睡觉,闻着她身上淡淡幽幽的处子幽香,实在是爽歪歪的要命。 沈落雁蹬了蹬被子示意那婢女走开,却是听那婢女啊的一声,更是把她吵的毫无睡意,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与卓相思玉体横陈,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大腿架在卓相思的身上,而右手,则恰好握住她胸前的柔软。 难怪会这么舒服呢,沈落雁想,真有感觉啊,又挤了挤,这个更是把卓相思弄得满脸充血,一副要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样子。 沈落雁促狭的笑笑,溜下床来。到二人去客厅的时候,卓相思脸上的春色还没有完全抹去。 早点极为丰盛,沈落雁前世走南闯北背个烂包也走了不少地方,一看就知道有近似与那时的苏州小点心,扬州的糯米糕之类的。可是在这个大荣王朝,什么地方产这个,她却是不知道了。 卓王孙看她下来笑笑,“沈姑娘,昨晚可还习惯。” 沈落雁想起昨晚自己非要和卓相思睡一张床是卓相思的窘样,就觉得有趣极了,对着卓相思挤了挤眼,道:“好,好,非常好呢。”而卓相思,脸上又飞起一抹红霞,绚丽的让人眼花。 卓氏兄妹都是生活极其讲究之人,这早点也做的极为讲究,不仅花色形状不同,而且夹杂了七八种味道,像是甜咸微辣豆沙之类的,沈落雁简直是乐歪了,她真的很想说以后我就天天来这蹭饭吃算了。 可是她还没说出口,就听卓王孙道:“沈姑娘,这点东西可合口味。” 沈落雁一边毫无风范的大口咀嚼,一边点头,“好,我来这这么久都没吃过这么入味的东西啊。” “嗯……”卓王孙皱了皱眉,“沈姑娘不是本地人啊。” 沈落雁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自圆其说,“是的呢,我来的地方在南方,嗯,比这个更偏南的南方。” 卓王孙不是多话之人,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沈姑娘喜欢的话,卓某每天早上都可以差人送过去给你的。” 这话一出口沈落雁差点没噎死,而卓相思的眼睛也是瞪的极大。这卓王孙虽说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没道理这么好说话啊,沈落雁疑心自己犯老年痴呆症了,却是听卓王孙又道,“怎么了,一点点心,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么吃惊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落雁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把头埋的更低的,死死的对付手中的糯米糕。而卓相思,则似乎,吃的更是索然无味了。 古代人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不像是现在,你没事的时候完全可以兜里揣上几块钱,坐上公交车,环城跑一圈打发你多余的时间,也可以窝在大的商场书店里,找个角落偷偷坐下看上一整天的书。 但是,古代,如果你骑马环城的话,人家至多会骂你傻逼,不累死你丫的算你狠。而看书,似乎也没有抛头露面的习惯,古代人都很喜欢闭门造车的。 沈落雁本来想吃了东西之后就走,但是一听卓王孙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又心思古怪的说了句没什么事呢,公子有什么安排。 卓王孙笑笑,道:“上次在集兰苑听姑娘吟诗,极是尽兴,卓某不才,也附了一首,一会姑娘去品鉴一下如何。” 沈落雁感觉这卓王孙总是语出惊人,看样子以后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要淑女点,小口小口的吃,不然总有一天会噎死。 她赶紧喝了口茶,虽说这要求让她有点头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诚然是好,但是怕我才拙,辜负了你的好意呢。” 卓相思在一边一会看看卓王孙,一会又看看沈落雁,安静的有些异常。 吃了早点之后有下人送来一碗药,沈落雁在坊间的时候就听说卓王孙的身子全凭药给吊着,先时还半信半疑的,但是来这里才这么点时间,就见到他吃了两次药了,不由叹息,看来还真的存在天妒英才这回事啊。 卓王孙住的别院叫“俯仰轩”,俯仰之间,天地无颜色。沈落雁咋了咋舌,心想取个名字还七拐八拐的,像我那狗窝就叫“落雁斋”多爽利啊。 进的院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曲池假山,这东西沈落雁昨晚在纳兰府看过,这时虽说布置有很大的出入,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有提不起兴趣的感觉。 又跟着往里面走,就看到了一处凉亭,凉亭上的牌匾提着几个刚遒的草字,“上善若水。”显得主人心境高尚优雅。 连沈落雁这跟优雅完全绝缘的异类也点了点头,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这卓王孙在民间如此受推崇,果真是有原因的。 卓相思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没有什么话,间或沈落雁拉她衣袖的时候眼睛才会动一下,露出点神气。 可就算是那么一点,天地间的灵气也似乎跟着空明流转了。 亭中有桌有椅,有棋有茶,而更为重要的是,有琴。 一看到这琴,沈落雁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那个晚上,商羽一个人在院子里焚香弄琴的情景,那首属于有缘人的清心普善咒,那曲水意泛滥高山巍峨的高山流水,一下子让她有入幻境的错觉。 卓王孙看沈落雁盯着琴发呆,笑了笑道:“沈姑娘,莫非你也是精通琴艺的。” 沈落雁本来想说,“略懂,就不献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嗯,弹过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不止是卓相思,就连卓王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是完全想不明白,从沈落雁的那些诗词文章中,是大可以看出这人的心性是很粗犷的。而学琴,这样的心性根本就不适合,可是现在,她居然说她弹过几年。 卓王孙叹了口气,“卓某本来还以为沈姑娘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诗词文章的造诣上,却是没想到姑娘还妙手兰花,不知道可不可以弹上一首,以飨在下和舍妹视听。” 沈落雁虽说表面上是一个挺喜欢卖弄的人,但是其实骨子里还是挺传统的,她自然是知道,以卓王孙和卓相思的天人之姿,自然于这些彰显贵族气息的方面学的很是到位,甚至,根本就没有她献丑的机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让卓王孙一说,她心里面的某跟弦似乎颤了一下,被触动了。也不说话,她伸出食指轻轻在琴上拨了一下。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修长而秀气,实在是很适合弹琴。 …… 是什么时候坐下的,沈落雁不知道,只是到琴声响起,一串接一串的音符在她莹白的手指接行云流水的跳出,衔接之处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还差颜色的时候,她就呆住了,什么时候,自己对这琴,竟然熟悉如斯呢。 而弹的,竟然是久负盛名的《凤求凰》。这曲子也不知道大荣王朝有没有,可是沈落雁弹的却是极为动情,轻柔细碎,缠绵宛转。 就好像真的有凤舞九天,惶惶不可终日一般。 曲终,沈落雁呆了,而卓王孙和卓相思更是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卓王孙才道:“沈姑娘,刚这曲,可有名号。” 沈落雁回过神来,还没弄明白刚刚自己是怎么弹出来的,要知道,这曲子虽说简单,但是听众的受教系数却极高,很难满足大部分人的。而自己,在以前也没听过几回,更别说是练习了。 她怔忪了好一会,才道,“这曲叫《凤求凰》。” “《凤求凰》。”卓王孙道,满是不借。 《凤求凰》?“卓相思道,语句中有惊讶,但是更有失落。 “随手弹奏的曲子,却是让你们见效了。“沈落雁讪讪一笑。离开了座位。 卓王孙苦笑,“这样还算是随手演奏的,看来全天下的琴师,都得羞愧欲死了。” “啊,有这么好吗?”沈落雁也不知道自己弹的怎么样。 “当然,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除了国师千崖之外,怕是举国上下,没人能够弹出这样优美的旋律了。”看样子颇为震惊。 沈落雁迷迷糊糊的也不想继续讨论下去,转移话题道:“公子刚说让我品鉴诗词……” “哦。”卓王孙恍然大悟一般,示意下人赶紧去取。 …… ------------ 第二十八折 与人无爱亦无嗔(1) 鸡鸣紫陌曙光寒, 莺啭荣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 玉阶仙仗拥千官。 花迎剑佩星初落, 柳拂旌旗露未乾。 独有凤凰池上客, 阳春一曲和皆难。 桌上有纸,纸上有文章。 沈落雁看得发愣,“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曲高和寡者,心有千千结,但结结寂寞。 看到这首诗,沈落雁觉得自己好像了解卓王孙了,又好像,看不透了。彼时他就站在沈落雁的身边,阳光刚出,曙光在他背后沉淀,一点也遮挡不住他的风华。 卓相思看的时候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看卓王孙的样子,他是希望沈落雁说话的。 而其实,沈落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开万户,拥千宫,究竟是不屑,还是因为,时机未到呢? 她觉得头有点大,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小女子才拙,只觉得这诗好得有几层楼那么高了,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么?”卓王孙看似不以为意的道,“沈姑娘有看出什么东西没?” “怕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沈落雁把这话反过来说了,不过此时,却是最契合意境不过。 “怕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卓王孙念了几遍,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这话……” 沈落雁道吟了句李白的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我想,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很难左右的。就像这诗,矛盾,纠结,却偏偏有股放不下心不甘的狠厉。” “你看出来了?”卓王孙神情一呆。 旁边卓相思的眼角似乎有一丝红色一闪而过,看着卓王孙的时候一脸踌躇。沈落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现在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恰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来找沈落雁。 沈落雁呆了呆,就见到在仆人的引领下商羽和玉掌柜一起走了过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一个晚上没有回去,定然是引起他们担心了,一路打探,好久才寻到这里,心中不由有几分感动。 似乎是不怎么喜见外人,他们一出现,卓相思就退下了,留下卓王孙和他们斡旋。玉掌柜一直把卓王孙视为天人,上次在集兰苑如果不是沈落雁拉着跑的飞快也是有心去交谈几句的,这时更是机会难得,介绍之后就与卓王孙毫无营养的寒暄起来。 “公子起色很差啊,可要注意身体才行。” “多谢关系。” “嗯,我那里有一副祖传的秘方,不知道公子需要不需要。” “嗯,客气了。受之有愧。” “怎么会,公子不要客气。” “呃……” 而相比较之下,商羽就要安静太多,对卓氏兄妹,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放到沈落雁身上。 没说什么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落雁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迫人而来的关心的气息。 她用力甩甩头心想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爱胡思乱想,这可不是好现象啊。对商羽笑笑,“辛苦你们了。” 商羽点点头,好像真的是辛苦了一样,而沈落雁的感谢则是理所当然的。这然沈落雁不由苦笑,而旁边玉掌柜啰嗦的攻势下,卓王孙已经没有说话的份。 见卓王孙一脸为难的样子,沈落雁莫名有些小开心,一扯玉掌柜的袖子,“唐僧,我们该回去了。都打扰人家这么久了。” 玉掌柜这才看到卓王孙招架不住的窘样,回过头来,却又问,“丫头,唐僧是谁?” 沈落雁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说,“是一个和尚。” “和尚,那关我什么事,我可是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啊。”玉掌柜摸了摸头道。 “我又没有说你不正常。”走的远了,沈落雁才敢对玉掌柜投鄙视的眼神。 “那为什么这么叫我。” “因为你和他一样,话多的跟大妈似的。” “呃……”玉掌柜满脸通红的囧住了,而旁边的商羽,却似乎露出了意思若有若无的微笑。 回来之后似乎又没事做,虽说又接了几宗王孙贵族的事情,但是这些东西,沈落雁不在,商羽一样可以处理的很好,绝对不会出一丝纰漏。 而其实沈落雁也觉得奇怪,一方面她是防着商羽的,可是另一方面,很多事情,她却又可以很放心的都交给他去做。 这样搞的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认真的拍拍头说是不是自己最近变懒了的缘故,可是答案是,明显不是。 特别是看到商羽那工整完善的账本时,沈落雁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放到现在来,是个人才啊,随便混一大公司的CEO那是完全没有问题。 真无聊啊真无聊,沈落雁对自己说。 而这一无聊就是半个月,天气渐渐闷热了,沈落雁觉得袖子太长撸起来都麻烦的要死,干脆自己动手,把袖子剪掉,然后把腰围放宽,这一看,还真有韩服的味道。 这个时候,沈落雁似乎对自己的身子开始有了点兴趣,因为那腰,咦,怎么这么细呢,连自己都感觉可以用双手合住。 但是自从这盗版韩服出炉之后,似乎,她又有点事情可以做了,因为一众洗娘在看怪物一样看了她几天之后,似乎觉得这样的穿着是可以接受的,清爽不说,而且,很配身型啊。当然,这前提是不看沈同学的脸。 很多人很多时候都觉得可惜,沈落雁哪里都好,可是为什么,偏偏她的身型不配脸型,脸型不配发型呢。 如果沈落雁听到背后有人这样议论自己的话,肯定会吐血几升,然后搞个荣都大屠杀。 而这以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街上的街头文化就渐渐流行了这样的对话。 “嗯,你今天有去天天洗衣没?” “去了,难道,你也去了?” “当然,你都不知道啊,沈姑娘现在可是引起潮流的时尚人物,我当然每天都要去取经学习的。” “是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就是沈姑娘长的欠了点,不然,以她的才华,世家子弟还不是排着对去上门提亲啊。” “是呢是呢。”另外一人也是深有感触,“我也觉得可惜,你看现在,沈姑娘看起来也老大不小了,又这么有才有华的,怕是很难嫁出去吧。” …… ------------ 第二十八折 与人无爱亦无嗔(2) 如果沈落雁有听到这样的对话的话,一定会气血攻心,急的用鞋底去拍烂他(她)们的脸,“靠,老子有这么差么?” 不过呢,此时的沈落雁又正在为另外的一件事而伤心着。因为今早,碧水外出买菜的时候,回来告诉她,外面的很多人都开始穿短袖了。 短袖当然是沈落雁那个年代的专有名词,她晕了有好一会才明白碧水的话,这意思是,专利又被盗版了。 吐血啊吐血,特别是一出门,看到外面的莺莺燕燕果真是穿着各式各样的盗版韩服,并且上面还很清晰的绣有某某铺某某坊的名号的时候,沈落雁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自己这猪脑袋,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呢。从搓衣板到诗词版权再到签名事件,自己吃这么多亏了,怎么就长进不起来呢。 这个下午,碧水就一直听到沈落雁在重复几个字,“我好傻,我好天真。” 而另一方面,沈落雁又不得不佩服那些盗版商的速度,看来盗版当真是无国界无时代之分啊。 虽说版权被盗版了,但是沈落雁伊然成了引领全大荣时尚的潮人。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开辟专栏张贴了一些关于沈落雁的事迹和外界的评论。 上面有说,“沈落雁是伟大的,因为她引领了妇女的解放运动,把她们从过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虽说这在一方面满足了一些有特殊嗜好的男人,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有着积极意义的,我感觉,我们大荣王朝正在朝一个更远的方向走去。” “沈落雁,那个一鸣惊人的女子,她似乎永远都不安分,却又时时都可以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她放肆,她张扬,但无一例外的,她是成功的。她的成功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丑女人,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呵呵,这则新闻让沈落雁晕了有小一会,真想把编辑叉死啊。 而下一则新闻,则说,“沈落雁,不知何方人士,父母兄弟不详,但是,她却似乎有超能力一般,一下子就在全大荣树立起了自己的招牌,并且,她似乎有着惊人的商业意识和头脑,就连洗衣这样的小事,她都能做出如此大的锦绣文章,不得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她身上是一个最好的体现。” 而在广大妇女们的口中,则更是夸张了言辞,“自从有了沈落雁,就有了我们的新生活。” “沈落雁,你是我们女人的骄傲。放心,丑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们不丑。” …… “又出名了。”薄太后在宫中,手中拿着一份风物人情时报看得津津有味,身边的侍官曹公公也跟着笑,“是呢,这丫头好像永远也不知道消停似的,也不见她累。” “嗯。小曹子,你觉得我如果把沈落雁弄进宫会怎么样?”薄太后突然问。 这曹公公跟了她二十年,自然已经到了那种无话不可说的地步。 曹公公笑笑,“那恐怕,这后宫又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呵呵,是鸡飞狗跳吧。”薄太后道,她想起上次沈落雁来,才那么一会功夫,就折腾出那么多事情,也真的是够厉害的。 曹公公掩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这个下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在是算的上是夏日天气里极为难得的好天气。 沈落雁在闭目打瞌睡,却是听得碧水脚步凌乱的跑进来,“小姐,小姐……” 沈落雁皱了皱眉,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看到跑的满脸通红的小丫头,道:“什么事哩,这么急,小心摔跤。” 碧水嘻嘻笑,道:“太后身边的曹公公来了呢,说是有事找您。” “曹公公啊?”沈落雁一愣,随即脑海中浮现一张永远和煦无害的脸,那个五十多岁的鹤发童颜的公公,对新奇的事物沈落雁总是充满期待的,所以她很快起身,让碧水在前面引路。 进的大厅,就看到本坐着的曹公公一脸微笑的迎了出来,道:“沈姑娘如今可是忙人啊,奴家可是等了好半天了呢。” 沈落雁讪讪笑笑,“哪里是什么忙人,完全是没事找事,找罪受嘛。公公这么远赶过来,可是太后找我有事。” “是呢。”曹公公说道:“太后说有些日子没见,想你了呢。” 太监的嗓音都细细的,这话一出来沈落雁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如果是别人的话,她肯定会当场顶一句你少给我肉麻当有趣,恶心死我了。 但是这个时候却道,“是吧,我也是呢,这一说起来,也有点想她老人家了。”脑海中浮现太后的那张脸,嗯,亲民度挺高的啊。 “是吧。”曹公公笑笑,“既然沈姑娘也想太后了,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去吧。” “现在啊……”沈落雁一愣,这皇宫什么时候成了自己家了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啊。 旁边的曹公公道:“怎么,姑娘还有事,不方面么?” “不是不是,怎么会……”沈落雁赶紧道,她可不敢得罪这位太后身边红的发紫紫的发黑的红人,“麻烦公公再等一会,小女子这去装扮一下,可不能太随便了。”说完领着碧水急急的往里屋走去。 ------------ 第二十九折 戏弄 由于沈落雁又磨蹭了会,进宫之后,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她本来还担心皇太后会责怪自己,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些稀奇的好东西。 可是,出乎意外的是,太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见到她的时候还是笑的那么开心,害得沈落雁还以为自己是她的情郎呢。 沈落雁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太后愣了愣,说这衣服破破烂烂的怎么穿啊。 沈落雁掩嘴而笑,一旁的曹公公解释道,“太后,这就是最近风物人情时报上一直在讨论的衣服最新款式呢,可是风靡了整个荣都呢!” 薄太后这才笑,敲了敲沈落雁的头,“你这丫头,这衣服面料这么少,怎么可能适合我。我可是老女人了呢。” 沈落雁赶紧道,“怎么会,怎么会,如果太后乔装和我出去的话,人家一定会觉得你是我姐姐呢。我看这衣服正适合您。” 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对于美丽和年轻这样的夸奖,总是禁不住的。于是薄太后很高兴的叫曹公公去把衣服收起来,说有机会试试。 沈落雁笑,又拿出了第二样东西。很多方块一样的小木头,薄太后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如果说她刚刚还能认出那是衣服的话,现在,她可是完全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见薄太后一脸茫然的样子,沈落雁解释道,“太后,这个叫麻将。” “麻将啊?”薄太后也是名门出生,但是似乎,这个名词还是太过遥远陌生了点。于是沈落雁继续说,“太后,你看到这上面的符号没,一筒,三条,五万……” 这东西都是沈落雁在闲着无聊的那段时间做的,虽说她自己未必感兴趣,但是想必,深宫寂寞的女人,还是难以抵挡住诱惑啊。 沈落雁逐一说下去,怎么认牌,怎么走牌,越说薄太后的眼神越亮,在沈落雁说完这个是四个人玩的游戏之后,当场吩咐曹公公去把宜贵妃,梅贵妃,兰贵妃叫过来。 曹公公在一侧听的稀里糊涂,脑子都昏了一半,一听这话赶紧去叫,能勾引起太后这么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多啊。 不一会,沈落雁就闻到了莺莺燕燕的味道,想这三位贵妃与太后走的比较近的缘故,都放的开,在请安过后就上了桌子。 沈落雁把麻将摆上去,依次垒好,然后重复了一下规则,几位贵妃明显就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 之后打了几盘,渐渐熟悉,个个手痒的厉害,兴趣盎然,倒是把沈落雁给忘记了。 要不是下面的宫女才请问太后是不是该用膳的时候,太后才从麻将堆中清醒过来,打麻将是个力气活,她这时也觉得饿了,就吩咐下去准备晚膳。 而这个时候,三位贵妃才一个个跑过来对沈落雁拍一通马屁。 宜贵妃道:“哎呀,你就是传说中的沈诗人啊,果真是气质脱俗,卓尔不凡啊。” 梅贵妃道:“是啊,沈姑娘,你真的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啊,我们自愧不如呢。” 兰贵妃道:“有时间你可得好好*一下我们几个,好哄太后开心哦。” 沈落雁听的直叫鸡皮疙瘩,这奉承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些,可是薄太后却似乎不以为意,坐在一边笑着。 沈落雁本来想说太后,天色已晚,民女该回去了,但是由于太后有说沈丫头,一会你留下来陪我用膳,就没有开口了。 而薄太后所说的陪用膳的名单中,并没有宜贵妃梅贵妃和兰贵妃三人。三人虽说心有纠结,但是又不得不装作识趣的离开。 而离开时看沈落雁的眼神,更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晚膳吃的战战兢兢,沈落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肉的话怕自己咀嚼的样子难看,喝汤怕自己吞咽的声音吓人,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食不言寝不语一直是宫中女子的规范,期间薄太后看了沈落雁一眼说怎么,不合胃口么。沈落雁摇摇头,说自己胃口不大。 然后薄太后就没说话了,而沈落雁则是把自己鄙视的一无是处,如果自己可以闭塞呼吸自绝身亡的话,她想她肯定是当场死掉了。 宫中的饮食本来就比较繁琐,晚膳之后又有茶水甜点上来,沈落雁也不敢怎么喝,怕自己一下子憋不住,要上厕所,那脸就真的丢到太平洋了。 安静有好一会,薄太后却是痴痴笑了起来,道:“沈丫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哦。” 沈落雁不明所以,道:“什么事呢?” “我发现我召唤你来的几次中,就这次你没有问我召你何事呢?”薄太后道。 沈落雁一时觉得冷汗直冒,原来这太后讲起冷笑话来也冷的惊人,但是却恭谨的道:“不知道太后此次召民女前来,可是有吩咐。” 薄太后笑笑,“你这丫头倒是学的快。”又道,“你还记得上次给皇帝念过的那首诗没?” 沈落雁脑筋转了会,最近卖弄的实在太多了,张冠李戴的话自己就准备好棺材收尸吧。好一会才记起来,道:“记得呢,太后,这个,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自然是知道古代的文字狱很多,这个时候见薄太后表情古怪,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步了后尘,那就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没有不妥,相反,给皇帝的触动很大。”薄太后正色道,“丫头,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吃惊。” 今天的哑谜还真多,沈落雁头皮发麻的点了点头,就听薄太后道:“那首诗,皇帝亲自写下来后裱在了御书房,以示勉励。” “啊,啊……”尽管薄太后已经打过预防针了,但是沈落雁还是忍不住的叫出声来,就好想是被人强J了一样。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薄太后白沈落雁一眼,“还大荣第一女诗人呢,难道就这点出息。” 沈落雁讪讪的笑,“太后,这事,也太意外了点,如果不是您老说的话,怕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呢。” “是吧。”薄太后掩嘴笑笑,“你这么高兴,那是不是该表现表现呢?” 圈套? 沈落雁脑海中第一个冒起的词语就是这个,靠,这太后一对自己好,自己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二百五了。糖衣炮弹啊。可是太后那明艳的样子,却无害的跟小猫一样。 但是她说出来的却是,“太后明示,民女愚蠢,不知太后深意。” 薄太后笑笑,“沈丫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沈落雁这个时候冷汗就冒的更快了,“民女确实不知,还请太后教诲,” 薄太后于是道:“看你紧张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是想让你再写写勉励的诗词给皇帝的,不过想想也不是办法,现在看到你,我就有了想法了。” “啊,什么?”沈落雁生怕这薄太后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嗯,你想不想陪在皇帝身边啊。”薄太后问。 “皇上九天之子,众人自当是乐于附庸的。”这话是沈落雁说的,但是说完之后一看薄太后眼角的笑,她又想抽自己了,真是的,没事自己这么虚伪干什么啊。 薄太后道,“那你,是愿意了?” 沈落雁觉得自己完了,是真的落入太后的圈套了,可是这个时候也只有死鸭子嘴硬,硬挺着了,“民女是说,能够侍奉皇帝左右,当真三生有幸。可是民女愚钝,怕万一惹怒龙颜,那就罪该万死了。” “我才不会让你死呢。”薄太后乐的跟什么一样,道:“沈丫头,今晚你就别回去了,一会自己去趟御书房,然后再折转回来。记住,这是旨意。” 沈落雁连连点头,实在是搞不懂太后玩什么东东。 御书房在皇宫的中央,乃是历代君王批阅奏章,接见重要大臣的机密要地。 这样的地方,沈落雁以前也只是在电视和小说里见过,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与自己扯上关系,想了想觉得这事情这扯淡。 沈落雁到了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脚步就停了下来,门没关,灯火招摇,一个看起来有些瘦稚的影子伏在中间的一张大漆金桌子上奋笔疾书。 而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红袖,如是添香,应该是一件相当艳羡的事吧。 沈落雁有些不敢进去,因为一眼望过,他果真是看到了御璟的后面,铁画银钩着自己说念过的那首诗,“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这几个字分外显眼。 她有一种强烈的意识觉得这是一个有野心也有担当的皇帝,但是似乎,这一切不该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犹豫了有一会,她才轻轻唤过一个小太监,让传召一下。而来的时候,由于她是拿着皇太后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 那太监当她是有什么急事,小心翼翼的跨进去,在御璟后面说了几句,然后就见御璟抬头。 沈落雁赶紧上前几步,磕首,“民女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璟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来,愣了有小一会,才示意起身,道:“沈落雁。” 沈落雁这个时候更是觉得薄太后在陷害自己了,硬着头皮起来,道,“是民女。”眼角余光,若有若无的,却是看上了他后面裱着的诗。 御璟皱了皱眉,想也是一个极不喜欢让人窥测自己心思的人,道:“这么晚了,你不出宫去,来这干嘛?” 沈落雁道:“今天太后有旨,让民女待一个晚上,并且特别吩咐,让民女这个时候来趟御书房。” “哦。”御璟有些好奇,“太后叫你来干嘛?” “太后说,我来了之后,皇上自当明白,其余的没有讲了。”沈落雁低了低头。这话实在是鬼的很,连她和太后谈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这皇帝,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当是太后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把头给打昏了。 哪知道御璟却是点了点头,“朕,似乎是有点明白了。”然后又道,“你明白了没?” 明白个屁啊,如果是别人,比如说玉掌柜,沈落雁绝对顶回去了,但是现在,是皇上,大荣最有权威的男人,她当然不敢放肆,只说:“民女愚蠢,不知。” “哈哈……”御璟一笑,“好了,朕既然明白,你就可以回去向太后禀报了,就说朕接受她的好意。” 沈落雁听的糊里糊涂的,什么什么啊,你们都明白了,为啥我不明白,难道我的智商就退化到了这种地步。 她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坤宁宫。 掌灯太监也在奇怪着,这太后有嗜睡的毛病,每天都睡的极早,但是为何,今天的精神会这么好。可是一看到沈落雁走进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沈落雁拜过之后,把御璟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薄太后听,薄太后笑的甚是妩媚,“皇帝果真的是七窍玲珑心啊,这么快就知道了哀家的意思了。沈丫头,难道你真的不知么?” 沈落雁这个时候真的是有点可怜了,想这么点破事,搞这么神秘,并且自己作为被算计的受害者,还要最后一个知道,着实是冤枉了点啊。 “请太后明示。” “好。”太后神色一正,“沈落雁听旨。” 沈落雁足下一软,跪了下去,“民女沈落雁接旨。” “今起,沈落雁,为大荣王朝的太傅。” “啊啊……”果真是被算计了,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也来的太快了点,沈落雁几乎要晕过去了。 ------------ 第三十折 君臣之道 沈落雁的这个太傅,自然是一个权利架空的太傅,说干脆点,就是一私塾先生,只是这学生,是皇上而已。 那晚,沈落雁本来觉得自己该抵死不从的,可是后来又想,这又不是什么采花淫贼深更半夜来强取自己的贞操,犯的着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么? 于是,咬咬牙,跺跺脚,极不情愿的,又在薄太后满脸期待下,别别扭扭的答应了下来。 本来薄太后还说让沈落雁在宫中长住,好长伴君侧的,这下沈落雁就真的是抵死不从了,伴君如伴虎,这话她小学的时候就会了,自然不会那么傻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虽说后来太后一脸惋惜的表情,说你住宫中我们还可以偶尔打打麻将呢。但是沈落雁那个时候哪里还有打麻将的心思。别打着打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阿弥陀佛了啊。 条件很轻松,沈落雁不用上朝,隔三岔五的就来趟皇宫陪皇帝讲讲国事,女子与后宫不得参政,不过对于沈落雁来这个是例外。但是沈落雁还是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太过了,还是免不了被推出去斩首以平民愤的可能。 所以这接下来过的真可谓是惴惴不安啊。搞的没事的时候沈落雁就死命的抓头发,大有狠心把自己抓到秃顶的趋势。可是一想到聪明绝顶就是这么来了,那个时候皇帝就更不会放过自己了。 ************* 御花园,远远的,就见一泓碧水映照蓝天。 三五成堆的宫女太监小心的窃窃私语着。 “喂,难道皇上又新纳皇妃了么?” “怎么说呢?” “你没看到吗,那个穿淡黄衣裳的女子,和皇上有说有笑的,关系融洽着呢。” “哦,我看看,呀,那女子长的可不怎么样啊。” “是呢,真是妒忌啊,看偶这么沉鱼落雁的,皇上都不理会。” “呕……” “喂,你们干嘛啊,这年头说个实话就这么难吗?” ……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三五成群,自由良辰美景。 一处牌匾题有“至清”二字的亭子内,一白衣男一黄衫女坐着,而旁边,还站着一个灰衫男子。 而这黄衫女子,自然是沈落雁了。那白衣男子,不用说是御璟。灰衫男子却是徐铮。 其实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说说笑笑,要说跟皇上说说笑笑无异于对母牛弹琴,跟痴人说梦,这道理沈落雁一直都懂。 所以御璟问她什么话的时候,除非迫不得已,一直是以微笑的方式来回答的,而这,就造就了那些宫女太监眼中的错觉。 “沈太傅可知道这至清二字的意思。”御璟是这么问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沈落雁笑笑,“一切不可太过,一切又不得不太过。”沈落雁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随便一掐就出高招的老僧一样。 御璟一愣,“嗯,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的,你说说。” 沈落雁于是道:“皇上可曾说过句话,众人皆醉我独醒,我醉也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我醉也醒呢?” 御璟摇了摇头,示意沈落雁接着说,沈落雁道:“像水如果清澈见底,一览无余,鱼儿知道处境危险,自然会争相逃避。而做人处事,却是有时候不得不卑微点干脆点,这就是所谓的贱,虽说不入流了点,又未尝不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那个众人皆醉与众人皆醒说的就是两个极端了。” 御璟这才点了点头,眼中渐渐有狂热的色彩,“是不是说,这也是君臣的相处之道。” 沈落雁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问题,见状赶紧低头,“民女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呢,难道你想犯欺君之罪这样愚蠢的错误么?”御璟严厉的道。 沈落雁脸色苍白,道:“皇上天资独舞,有些话,不用臣下说,自然也是明白的。” “哈哈,你这样做是不是就做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是我醒也醉呢?” 沈落雁冷汗之冒,站了起来,“皇上,臣下绝无相欺之意。” “这么紧张做什么,如此良辰美景,都叫你破坏气氛了。好了,今天朕难得心情好,就不多说这些,你有什么民间有趣的事,拿出来说说,也让朕高兴高兴。” …… 沈落雁感觉自己就跟御璟的玩物一样,比如他不定期爆发一下的脾气,比如他想让沈落雁吟诗的时候沈落雁就的吟诗。 沈落雁觉得自己这做的比三陪还专业了。 为有云屏无限娇,荣城寒尽怕春宵。 无端得到金樽赋,辜负香衾事早朝。 这话本来是有点针对性质的,可是没想到御璟听了之后却是笑了起来,“沈落雁,国人如斯看你,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小儿女脾气。” 沈落雁觉得自己真的要无语了,这什么人啊。拜托,老天,玩人不是这么玩的好不,你就把我放了好不。 旁边的徐铮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御璟却一直对徐铮客客气气的,想是颇为倚重。 这让沈落雁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御璟千算万算,却独不算计徐铮,想是由于他力排众议,把他捧的如此高的缘故。又忍不住仰天长叹。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到御璟说待会还有奏章要批,沈落雁和徐铮可以退下的时候,沈落雁差点没跳起来大喊万岁。 徐铮在御璟面前没什么话,但是并不表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表示,他说的话全部是废话,所以御璟才不让他多说一句。 相反的,是他太聪明,与御璟太有默契,很多话,不用说,就心知肚明。 徐铮说顺道送送沈落雁,沈落雁没有拒绝。皇宫里面二人一直无话,但是一出宫门,沈落雁就看到徐铮笑了。 沈落雁本来想呸他一口,说看老子笑话了吧,好笑吧,但是她还没说话,徐铮就先说了。 “沈太傅,你觉得今天跟皇上的相处怎么样?” 这太傅二字虽说嘲讽味道重了点,但是沈落雁现在确实是这个身份,所以也不多做无谓的挣扎,而且这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与徐铮平起平坐了,道:“很愉快啊,怎么了?” 她故意说反话,就是要看看徐铮的反应,哪知道徐铮竟然道:“是的,确实很愉快。” 沈落雁本来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正要发威,降龙十八掌把他拍飞,但是一看他的表情,却是认真的不得了,不由面部有点抽,心想这是一个受虐狂么,御璟今天都把我虐成这样了,你还说很愉快,一时连死了的心都有。 徐铮又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皇上这么笑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远方,眼神飘渺的厉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与御璟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了。可是一听那话,沈落雁心里就是一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二人后面一路无话,好几次沈落雁寻思是不是该找个理由和他说上几句,但是一直到分叉的路口,还是没说出话来。 末了,还是徐铮在即将分开的时候,说了句让沈落雁莫名其妙的话:“沈姑娘,没想到才这么些天没见,你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然后甩甩手,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看着他的背影沈落雁的心情不怎么好,一抬脚竟然往天天洗衣铺子走去。她这个时候是太傅身份了,倒也没什么人敢不知趣的凑上来,虽说远远近近议论的人不少。 进了铺子,见到商羽。那商羽本来在低头登记账簿,看到沈落雁进来,有意无意的问了句,“小姐,今天第一天上课,可有什么新鲜事?” 商羽不是一个好奇的人,绝对不是,所以在他问这话的时候沈落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道:“没什么事。” “哦。”商羽不再问了,又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沈落雁喝了一口伙计递过来的茶,觉得无趣至极,甩甩袖子就要离开,还没踏出门槛,又听得商羽飘过来一个声音,“姑娘,昨天尚书苑送了一件金缕衣过来,说是干洗,我接下了。” 沈落雁没什么心思,嗯了一声,继续低头走路。走了好一会,才记起尚书苑的衣裳以前一直是由南门那家洗衣铺洗的,怎么今天送到自己这来了呢。 虽说觉得不同寻常了点,不过她毕竟不能未卜先知,再想一会,记起当朝尚书好像是叫东方固,官拜一品,然后再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沈落雁刚回到“落雁斋”,就见碧水过来回报,说今天留名侯府有人过来,沈落雁愣了愣,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碧水说是留名侯留书贴恭喜姑娘登太傅之位的,进的房间,果真有一副大的烫金书贴,沈落雁看的刺眼,也没心思拆开。 胡思乱想一会,觉得自己这个太傅来的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点,肯定有很多人在等着看笑话,想了想又不甘心。 她不觉得自己坐不好,最起码以现代的学识,要应付还是绰绰有余的了,可是心这么乱干嘛? 这个晚上沈落雁辗转反侧到半夜还是没有睡着,披衣而起,撕开了卓王孙的拜名贴,一看里面的内容,全部是拳拳的恭喜之意。 字体清秀奇崛,沈落雁想自己明天是不是该去趟侯府呢,这么想着,眨眼竟然天亮了。 ------------ 第三十一折 借刀杀人 天蒙蒙亮,灰灰的一片,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沈落雁昨晚睡的晚,趁着今天没事做,而自己又极为不喜欢下雨的天气,想赖一会床。 可是没想到,一大清早的,就有人来“落雁斋”敲门。沈落雁当时气的真想把敲门的人打成猪头,然后拿到市场上按斤论两卖了。 她这个时候在床上,还不知道来的人是商羽。到商羽让碧水上来传话,说有重要事情要说,不得不说的时候,沈落雁才嘟着嘴起床。 梳洗费了好一段时间,到客厅的时候,却是见一向沉稳的商羽脸上竟有一丝扭曲的神色,女性特有的直觉让她觉得似乎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果真,商羽一见到她,就道:“姑娘,天天洗衣丢了一件衣裳。” “哦,衣裳啊?”沈落雁这个时候还是晕晕沉沉的状态,“没事,你从库里支点银子出来,赔偿好了。不是大事,好了,我继续回去睡觉,你忙啊。” 商羽面色一苦,“姑娘,如果能赔就好了,我又何必这么着急。” 沈落雁一愣,“哦,不能赔啊,难道是主顾趁机敲诈么,没事,你搬出我的名号就可以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当朝太傅了,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就去官府理论,照价赔偿。” “照价赔偿,想是卖十个天天洗衣也赔不起的。”商羽道。 “啊……”沈落雁这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什么衣服啊,这么夸张。” “金缕衣。” “金缕衣……”沈落雁突然想起商羽昨天特意给自己说过的这事,尚书苑,金缕衣。 妈呀,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睡意全无,你刚说什么衣服?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缕衣。”商羽苦着脸重复了一遍,“这衣服本来是洗好放在柜子里的,但是负责送货的小厮今天去拿东西的时候,却是发现,东西不见了。” 沈落雁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样,萎顿的坐在椅子上,她现在虽说还不知道这金缕衣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价值连城自不必说。还有就是,这东西是尚书苑的,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就更多了。 昨天还想有点古怪,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了,难道是天要灭我,沈落雁摇摇头,又觉得头部阵阵胀痛起来,难受欲死。 商羽看沈落雁这个样子,似乎于心不忍,站起来道:“姑娘,此事是我督管不严,我一定会负责任的。”说完就往外面走。 沈落雁叫住他,“你做什么去。” “我现在就去找这件衣服。”商羽道,也不停留,边说边走,一会就出了门去。 这之后吃早餐的时候沈落雁是毫无胃口,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碧水从没见过沈落雁这么样子,有点担心,在以前,她哪次吃东西的时候不是豪放的直让人拍掌啊,可是今天,居然从头到尾,只动了两筷子,都要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东西的水平下降了。 她做东西的水平当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沈落雁现在是气急攻心,嘴中苦涩,她听了商羽的话之后就一直在想该找谁帮忙。 是纳兰逸尘么?肯定不行,她不反踩自己一脚就等着去求神拜佛吧。卓王孙,好像也不行,他久不参与纷争,更何必这里面还有一个尚书苑,一不小心,会把关系弄的更复杂。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去将军府了。好像,整个荣都城的治安都是将军府掌管的呢。 可是昨天,两人之间似乎并不愉快。所以这让沈落雁有点矛盾,她心里嘀咕,早知道会这样,昨天就该对徐铮好点了,报应啊报应。 但是起身之后,她才发现,今天自己所想的三个人中有意无意的,纳兰逸尘竟摆在了第一位。这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异常,赶紧甩甩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否则真的只能把自己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 还是那条街道,还是那座黄沙铺地,粉墙高砌,椒墙璃瓦的大宅子。 第二次来了,但是好像都是有求于徐铮才来的。沈落雁想想就觉得奇怪,难道他是自己的上帝不成。 …… 客厅之中,茶水已经奉上,大致的情况,沈落雁已经和徐铮说了。徐铮听完,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让沈落雁更是觉得心往下一直沉啊沉的。 过了有一会,徐铮才道,“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很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完之后却是吁了一口气。 沈落雁有求于人,也不敢放肆,道:“有什么复杂的呢?” “你不知道么?”徐铮看了看沈落雁,“这件金缕衣,是有来历的。” 以前看书的时候,丢失东西最怕的就是有来历,因为有来历的话就会显得它的贵重与不可替代。沈落雁的眉头重重一跳,道:“什么来历。” 徐铮叹口气,“看来沈太傅对东方家的事情还是不怎么了解。” “我是不怎么了解。”沈落雁老实的道。 其实就算这个时候徐铮让她说自己是白痴她也认了。谁叫自己昨天不给他好脸色看呢。 “宫里的兰贵妃,就是东方家走出去的,不然,东方家的现任家主东方固,也不可能坐到尚书这个位置。” “兰贵妃……”上次陪薄太后打麻将的三贵妃之一,沈落雁自然还有点印象。当初看她的姿色,和梅贵妃宜贵妃相比也没有太过出众的地方,也没怎么在意,想不到,竟然会是东方家走出去的女人。 这搞的沈落雁又后悔了,她发现自己的眼光总是失准,看什么错什么,早知道会出这样闹心的事,那个时候就该跟这兰贵妃好好的亲密的沟通一下了。 徐铮点了点头,“兰贵妃当初之所以能在后宫三千中得皇上宠爱,很大一部分,都是归结于这件金缕衣上。尽管兰贵妃本人确实也有过人之处,才艺一时天下无双,可是自那以后,东方家族就把这金缕衣当作家族至宝了。” “可是这又与衣服失踪有什么关系呢?”沈落雁不明白了。 “呵呵,你不知道不,当今皇上虽说即位三年有余,后位却是一直空悬。上几天朝廷已经颁下诏令,说一个月后,诏令全国各地,姿容艳丽的女子,酌选皇后。”徐铮道。 “啊……” “还有一件事就是,听说东方家有女,名曰紫玉,和御史大夫西门催的女儿西门飞雪,大荣首富南宫慕的女儿南宫薰,以及卓家的天之娇女卓相思。是四大热门人选。” “啊……”沈落雁的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了,她就算是猪,徐铮暗示这么多,也该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东方紫玉极大的可能会讲金缕衣当作是入主后宫的手段之一。” “不是可能,而是依东方家对金缕衣的重视程度来看,是一定。”徐铮强调道。 “那……天天洗衣这次真的是犯下滔天之罪了。”沈落雁精神一时萎顿,就跟死人一样。以东方固的权势,要掐死自己,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可是徐铮又摇了摇头,“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东方家为什么会轻易示人呢?” 这话是沈落雁最后的救命稻草,她马上醒悟过来:“对啊,为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东方家会送到天天洗衣来呢?难道是有企图,栽赃嫁祸。” 一想到这沈落雁又是冷汗直冒,因为她想起了另外一个成语,叫——借刀杀人。 不管是谁在借刀,但是毋庸置疑的,都是杀的死人的。 “放心,你既然找上了我,我一定会尽力的。”徐铮最后是这样安慰沈落雁的,可是沈落雁离去的时候身子空空落落的,这个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就在沈落雁离开的当会,徐铮马上就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心腹手下,示意暗中注意这件事情,但是切不可扰民,不可闹出大动静。 做这事的时候徐铮也在叹气,他知道这样的权势相争自己能做的毕竟有限,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皇上知道了话,必然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卷完) ------------ 第二卷 惜乐篇 ------------ 第一折 谜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缕衣的丢失压力太大的缘故,沈落雁这两天头的阵痛的愈是厉害了。 由于这个原因,沈落雁特意差碧水在荣都最好的琴房“凤凰轩”拿了一架五弦琴,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弹奏的《清心普善咒》,对止痛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 今晨起床,碧水在一旁侍候梳妆,沈落雁在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容颜憔悴,眼袋松弛。哪里还有当初的一丝强悍嚣张的模样。 她暗叹一口气,唤过碧水,“碧水丫头,今天我们去荒雪原看看吧。” 碧水也极为贴心,自然知道沈落雁压力大了,需要点事情分散心事,点了点头,说小姐,我去准备。 沈落雁笑笑,示意她准备两匹马就行,另外把这张琴也带上,碧水点点头,退了下去。沈落雁一个人发呆,不知怎的就想起那个下午,和卓相思在荒雪原放风筝的情景。这时细思起来,才发现她当初是那么的快乐,如此明艳的容颜,也抵挡不住的快乐。 又叹一口气,赶紧梳洗好,簌簌出门。外面,碧水这丫头倒也伶俐,这么点时间就做妥当了,沈落雁笑着拍拍她的脸,示意上马,二人一路晃着,往荒雪原方向去。 荒雪原在城西,春水环绕,绿柳群群,每年夏季的这个时候,总是多有佳人才子私会,并辔双蹄,踏青吟诗,总是免不了的。间或有人在春水河边折柳送别,颇合古意。沈落雁和碧水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比较的辣了。 碧水本来说要给沈落雁弄个凤屏,沈落雁笑着拒绝了。 而现在,她们所处的位置,就是春水河边。河水汤汤,中间似乎夹杂着肉眼看不见的脂粉味道。沈落雁想起清朝的某个时候,似乎也有一条叫秦淮的河,流着和这一样颜色的水,只是那个时候,是因为红颜不老,胭脂泛滥,酒色飞扬。但是这个时候,是为什么呢? 靠着一棵老柳树坐下,清风徐徐,似乎心境渐渐变的开阔起来。眯了小有一会,才觉得恍惚,感觉自己来这里这么久了,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绳营苟且,似乎算不上,自己并不是那么势力的人。虽说为了生活努力的用了一些吸引人眼球的花哨手段,但那也是不得不为之。可是为什么,静下来的时候,心会很蠢很蠢的跳,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完成,有什么人没有见到一般呢。 邻近的一颗柳树下,一对男女嬉笑着,对这样的事情沈落雁早就司空见惯,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心绪乱起来,就看出了几分碍眼的成分。 赶紧把毛主席语录从头到尾背了遍,说不要犯众怒,不要做傻事,可是心还是乱乱的,示意碧水把琴放好,纠结着,指尖婉转,《清心普善咒》如泉泄一般的,幽幽的宣扬出去。 似乎弹琴也要选择好的环境一般,就像是那次在留名侯府,自己可以一曲《凤求凰》行云流水,而这个时候,春水河边,自己的这曲《清心普善咒》才似乎真的起到静心止念的作用。 “唉……”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传来,沈落雁一怔,琴声戛然而止,举目四顾,那一对男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衣袂飘飞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也不算高,按现代的标准看,也就一米七五的样子,可是他站的那里的样子真的是静,浑然与万物一体的感觉,沈落雁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一股气宇轩昂的味道。 随着沈落雁眼珠子的一动一动,那个男子慢慢朝沈落雁走了过来,沈落雁这才看清楚,他的双眼被一条写满梵文和一些奇怪的古文经符号的黄幔包着,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坚毅,前额宽阔,眉线细长,不出意外,又是一个与纳兰一个的绝世美男子。 沈落雁怔了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这样的人,而看样子,那人正朝自己走来。 沈落雁的心有点乱,一恍惚,那白衣男子的气息已经迫到了她眼前,不同于纳兰也不同于卓王孙,这个男子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千年沉香木缠绕起来的味道般,食髓知味的,闻了第一次你就绝对有闻第二次的冲动。 沈落雁有些不雅的抽了抽鼻子,看到白衣男子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道:“你认识我。”说完之后她又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这个男子目不能视物,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但是没想到白衣男子居然点了点头,“名满荣都的沈落雁,鄙人自然是认识。” 沈落雁不自在的笑笑,觉得那男子点头点的太高深莫测了点,“可是,我似乎并不认识你。” “是吗?”白衣男子又是一笑,这一笑间,似乎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坐下来之后,双手却是无比精准的抚摸上了琴弦。 指尖相触,沈落雁觉得他的手指无比冰冷,好似不像是凡尘的男子。白衣男子道,“你这琴,可否让我弹上一曲。” 沈落雁这时也想知道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那白衣男子古怪的一笑,沈落雁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如在琴弦上跳舞一样动了起来。 吴丝蜀桐张高秋, 空白凝云颓不流。 …… 昆山玉碎凤凰叫, 芙蓉泣露香兰笑。 …… 女娲炼石补天处, 石破天惊逗秋雨。。 …… 这是《李凭箜篌引》中的几句,但是用到现在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还局限了点。白衣男子也没弹什么惊世骇俗的高难度曲目,甚至说,他弹奏的这个曲子,沈落雁压根都没听过,但是奇怪的是,沈落雁觉得自己就是可以听懂,不仅听懂了,心思也随之神游起来。 昆山玉碎,芙蓉泣露,石破天惊,秋雨倾盆……沈落雁的脑海中乱了,白衣男子嘴唇微微动着,一连串沈落雁从没听过的经文吟出,更是使得沈落雁如要入梦。 一个看不到眼睛的白衣少年在用白沙绿水的河畔弹琴,时不时会用很低沉的嗓音很好听的喊她的名字,沈落雁,沈落雁……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和他指尖的琴音一样,不带一点尘世的气息。 穿越过来的那个梦,瞬间清晰的让人毛发悚然,沈落雁尖叫一声,扯着头发站了起来。她这个时候的神智全部恢复,可是那男子,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是谁?”沈落雁警惕的道。 “我以为你会记得我呢?”白衣男子摸了摸鼻子,“哪知道你的记性比我想象中的差了点。” “鬼才记得你,快说你是谁?”沈落雁觉得这男子似乎与自己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一般,又恢复了粗鲁的本性。 “你既然没有想起我,我告诉你又有何用。”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我叫千崖。” “千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名字,想了一会,才记起那次卓王孙和自己说过,说自己琴技出众,举国上下,怕是只有国师千崖可以想媲美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而一见面,他就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震撼。 “你不是云游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沈落雁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安全感。 “谁说的云游之后就不能回来了吗。你问的倒也有些意思。”千崖道。 “呃……”沈落雁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掐死,又问,“你,似乎认识我。” 千崖一听这话却是沉默了会,道:“其实,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感觉,在你身上,我可以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骗人吧,吹吧,沈落雁心中顿时满是鄙视,眼睛都瞎成这样了,还说可以看见什么什么,大白天讲鬼故事,好害怕啊好害怕,沈落雁本来想大大的打击他一下,哪知道千崖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道:“你好像并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让我相信的地方吧。”沈落雁针锋相对。 “也对。”千崖想想,“就算我现在说你的鼻孔很大,你平常吃饭的样子很粗鲁你也会觉得我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啊,你刚说什么?”沈落雁忍不住要爆发了,也太打击人了吧。 千崖笑笑,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件让你信服的事呢,我没别的意思啊,你别多想。” “到底是我多想还是你在多想啊。”沈落雁咬牙切齿。 “哦,好像是我多想了。”千崖还没说完,沈落雁一记淑女漂漂拳就打了过去,可是沈落雁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晃,自己那打出去的拳又收了回来,诡异的很。 她不信邪的还要再试一次,千崖却是道:“沈落雁,你最近是不是老是觉得头痛?” 这话一出口,沈落雁就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这个千崖了,因为头痛总是一阵一阵的,自己也没去看过医生,根本就没人知道,但她还是嘴硬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刚刚听你在弹奏《清心普善》咒啊,本来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可是一听你说话中气十足,打拳力道十足,实在不像是病怏怏的样子,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头痛了。”千崖道。 好像很有道理啊,沈落雁咦了一样,又是一扁嘴,“还有没有别的。” “嘿嘿,你这是在逼我道破天机啊。”千崖道。 “你见鬼吧,还什么天机,你懂的那些我都会,你不懂的我也会,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我可没心思陪你闹。”沈落雁快刀斩乱麻的道。 “我知道你经常做梦,但是梦见什么,你我就心知肚明了。”千崖看了看一旁的碧水,高深莫测的道。 说到这里沈落雁就真的信了,她道:“你刚说在我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是什么人?”对这点沈落雁也是极为好奇,她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以前世的自己很彪悍的血肉之躯穿越过来的,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又似乎不是了。 很多次在看到自己的身子的时候,沈落雁都恍惚,这个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 千崖第二次沉默,好一会叹出口气,“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是福不是祸,是祸偏又躲不过,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啊,沈落雁愣了下,才想起前世的街边小摊上,那些所谓的铁嘴大神都是这样忽悠人的,正要嘲笑一下千崖,千崖的影子在眼前飘了一下,然后,他那袭瘦稚的背影就到了春水河边,他似乎走的很慢、很慢,脚步里都透着股清凉的味道。可就是这么慢的走,还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沈落雁发了会呆,也不知道自己是信他好还不不信他好,脑子里乱乱的,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那个白沙绿水的河畔弹琴的白衣男子,心里有种神识,与这千崖,是不是真的相交好久了。 碧水在旁边催促说小姐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的时候,沈落雁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收拾上马,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白衣千崖,在绿水河畔,整整的徘徊了一下下午。 这个沈落雁,是她?还是不是? ------------ 第二折 算计 在沈落雁的卧室外,是正堂,而在隔着这个正堂,有一面围墙紧紧的护着,离房子大概有五丈来远。那面墙却也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萧墙”,原来是用来阻隔正午的太阳,避免阳光直射入卧房的。是以这墙极高,有六丈。 就见一条人影仿若一道薄雾从落雁斋外面奔来,身形极快。这落雁斋本属于卓家的产业,建筑别有机杼。但那人纵横腾挪,点跃连施之中,那点距离根本就算就不再是距离。那人纵横几跃,千里一至。 “萧墙”就在前面,那人突的一顿,丈量几下,轻拍墙壁借力之下,仿如大鹏展翅同风而其,两手平伸,双腿微躬之下已上至巅端。然后就不动了,不动如凝波。 这个晚上,月落星沉。沈落雁因为颠簸了一下午,也累的慌,睡的很早。 第二更过的时候,那个黑色的人影开始动了,一动如岳飞。 他第一扑扑至正堂之上,然后两个起落,双手平展如大鹏展翅,沿着屋檐,一路极快的攀援而进,几个起落就停在了沈落雁卧室的门口。 沈落雁搬进“落雁斋”不久,佣人也就那么几个,这个时候绝对没有人会想到有人进来。那人黑巾蒙面,除了两条如毛毛虫一样的眉毛之外,看不清楚模样。他在沈落雁的卧室门口停了会,听到里面的沈落雁呼吸均匀,是沉睡很久的状态,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伸进两扇门叶的缝里,轻轻一挑,门随之而开。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门一开身影就闪了进去,扑到了桌子边缘。晚上有风,床上的沈落雁在梦里嗯嗯几声,掖了掖被子,转了一个身。 那人吓了一跳,以为沈落雁醒来,连呼吸都慢了半怕。好半响看到沈落雁再没动静的时候,才慢慢起身,走至床头。 沈落雁睡觉的时候嘴角是嘟起的,把食指轻轻的含在嘴里,嘀咕嘀咕的,一副没人疼爱又很不满足的样子,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好笑,可是这男子却是看得眼中露出痛苦神色,叹了一声。 然后就见到他后退一步点上桌子上的烛火,掐短灯芯,只留一点微弱的灯光飘摇在房间。他的嘴角飞快的念出一段话,然后就见到沈落雁又转了转身,皱了皱眉,嗯嗯几句。 那个男子见沈落雁这样的反应,如毛毛虫一般的眉毛跳了跳,显然是有几分欣喜,又说了会,才吹灭烛火,飞快的关上门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二天早上沈落雁一醒来,就知道自己是做梦了,同一个梦循环往复的做,想不记住都难。梦中有一个眉毛如毛毛虫的男子,好像是寄生在石火光中一般的,在不停的对自己说什么话。 说什么话呢,沈落雁用力敲了敲脑门,觉得自己这脑子最近越来越不好使了,好像是记忆衰退一样。到洗了脸坐到梳妆台梳妆的时候,沈落雁才想起来,那个男人一直在说的一句话是,“注意天天洗衣的员工,可能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沈落雁虽说一早就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道理,但是由于那些员工大多数是通过自己考核进来的,觉得自己对他们的过往和家底都十分了解了,自信过头了点,所以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考虑那两条如毛毛虫一般的眉毛是怎么回事,就赶紧叫过碧水来更衣,之后早餐也不吃就急急往天天洗衣赶去。 商羽想是因为金缕衣在自己手下丢失的缘故,颇为自责,这才几天,就消瘦不少,沈落雁过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把自己查查员工的想法说了出来。 商羽也是眼前一亮,马上下令召集全部员工开会。天天洗衣的员工本也不多,不过一会,就见十来个人鱼贯而入,一个个看到沈落雁的时候,都茫然不已。 沈落雁也不说话,到人全部来齐的时候,亲自把门关上。门一关,光线一暗,就有了种压迫人的气息。她清了清喉咙,“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把你们召集么?” 众人把头摇的比拨浪鼓还拨浪鼓,沈落雁看一旁的商羽已经在认真的查看众人的神色,继续道:“想必你们是知道的,天天洗衣丢失了一件衣裳。不知道的大家可曾有看到呢?” “是金缕衣么?”有一个黑瘦的汉子道。 那个人说了话之后马上低头,沈落雁笑笑,“是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洗衣铺人多手杂,说不定拿错了或者是放错地方了也说不定呢,如果你们哪个找到的话,当场奖励白银十两。” 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众人的眼里都冒了会青光,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沈落雁却是看到有一个人咬了咬嘴唇,但是她依旧是不动声色的道:“我知道,可能是你们当中的哪个拿错了,怕惩罚不敢拿出来也不一定,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拿出来的话不但既往不咎,十两银子照给。” 众人几乎是欢呼出声来,沈落雁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又说了句我现在出去,一盏茶功夫之后知道的人去找我。领着碧水出了门去。 ************** 客厅内,一杯茶热气已消,可沈落雁一口都没有喝。 其实从早上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喉咙早就干的很,但是,她没有心思去喝,甚至那茶,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发言不够刺激,一盏茶功夫到了,并没有一个人过来,沈落雁叹口气,她本来还想给他们机会的,想不到却是这么的——不知好歹。 又过了一会,碧水都第二次加热水了,商羽才出现。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喊出金缕衣的黑瘦男子,而另外一个,身子弱弱小小的,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那个在沈落雁说话之后咬过嘴唇的男子。 这二人也不知道沈落雁叫他们进来做什么,唯唯诺诺的束手站在一旁。沈落雁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么?” 二人均摇了摇头,说是不是小人有什么事做错了,让小姐生气了。 沈落雁苦笑,“你们确实是做错事情了,让我很生气。” 二人赶紧跪去,“有什么事小姐请明说,千万不要赶我们走。” “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啊。”沈落雁这话说起来轻描淡写的,但是二人额头上都冒起了冷汗。 沈落雁一指黑瘦汉子:“阿福,你是怎么知道我所说的丢失的衣服就是金缕衣的呢?” 叫阿福男子身子一颤:“小的是猜的。” “猜的啊,你猜的倒是很准呢。” “是这样的,小人一直是跟着商掌柜后面的,这金缕衣的事情一直知道,今天看到连小姐也出面说有衣物丢失了,料想一定重要,所以便大胆了点。”阿福结结巴巴的道。 “嗯,你猜的很准呢。”沈落雁笑笑。 又一指弱弱小小的那个男子:“李直,你呢,你觉得他猜的怎么样?” 李直摇了摇头,看阿福一眼:“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什罗要道。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李直又咬了咬嘴唇,道。 “呵,看样子,你们两个是打算死扛到底了。”沈落雁声色一厉,“难道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瞒的过我么?” 阿福和李直一见沈落雁这样子,马上噗通一声,匍匐于地,“如果小人有做错什么事,还请小姐责罚,但是现在,请小姐明说,不然我们死也死的冤枉。” “三天前,有人说,见到阿福嫂子在绫罗坊买了一件衣裳,穿上去可漂亮着呢。”沈落雁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阿福,阿福的黑脸于是比炭更黑了,沈落雁又道:“两天前,听说李直的姐姐李织去金镶玉买了一些金银首饰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姐,是我们错了。”阿福和李直二人泪涕齐流的扑在地上,磕首道:“是我们利欲熏心,是我们对不起小姐。” “哦,你们愿意承认了啊。”沈落雁淡淡道。“那就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好,我们说我们说。”阿福喘着气,道:“几天前,有一个中年男子不知怎么回事就找到了我家,他说会有一件衣服送到天天洗衣来洗,我那个时候想,有衣服洗是好事啊,天天洗衣生意越好我们才有饭吃呢。哪知道那个人又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和你们沈姑娘是多年不见的朋友,这次过来主要是叙叙旧,可是呢,又觉得没什么好的理由见面,这样吧,我差人送衣服过去后,你再帮我拿出来,然后我过两天亲自送过去向沈姑娘赔罪,以示友好,说完他当场就给了我十两银子,我一时见钱眼开,又心想他既然是是小姐的朋友,想必不会害小姐,这样做也只是开开玩笑,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阿福说的无比悲愤,“本来我以为,两天一到,他就会把衣服送过来的,但是今天,一听小姐提到此事,而两日期限也过,我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小的罪该万死,希望小姐重重惩罚。” 一问李直,也是一样的情况。沈落雁叹口气,“那你可还记得那中年男子的模样。” 二人摇了摇头,“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根本就看不清样子。” 这样子你们还相信他,沈落雁本来是想大骂一顿二人的,但是一看到二人悲痛的眼神,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挥了手说你们下去吧。阿福和李直赶紧一刻不留的退了下去。 商羽道:“小姐,你觉得,这事情会是谁做的。” “谁做的?”沈落雁摇头,“荣都这么大,而天天洗衣这段时间的风头也确实出多了,难免有人嫉恨。怎么知道是谁?” 而这个时候,她脑海中虽说有飘忽过东方固这个名字,但是一想自己与东方固无怨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结仇,又硬生生把想法抹了下去。 ############# 那张回执单上写着的是,三天之后来取货。算是送过来的那天,如果明天还拿不出东西的话,天天洗衣,想必就万劫不复了。 沈落雁盯着单子发呆好久,商羽也不忍打扰,悄悄从一边退了下去。 可是这个时候,却见碧水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今天有人送名帖上落雁斋,恰好你不在,我就送过来了。 沈落雁一怔,这个时候会有谁找自己呢。让碧水那上来,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这么几行字。 “闻君近日俗事缠身,容颜憔悴,极尽焦虑,不胜心向怜之。今日美景,恰赏花饮酒良辰,纳兰近得一物,虽不知君是否上心,但也必不致令君徒劳往返也。”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淡蓝的纸笺映成一种奇妙的浅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潇洒,信上没有具体署名,但是右下角却有 一个印记,纳兰。 一看之下沈落雁眉头重重一跳,是纳兰逸尘,他怎么又找上自己了。可是他说的有得一物,难道就是自己找寻不到的金缕衣。 沈落雁虽说一向怕于与纳兰逸尘纠缠,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觉得自己还是去去比较好。 回到落雁斋收拾一会,正要出发,却是见远远的一袭白衣飘了过来,沈落雁眼尖,一看之后嘴角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卓王孙。 没有想到卓王孙会来,沈落雁赶紧把他请了进去,上茶后,才道:“侯爷今天怎么有空。” 卓王孙笑笑,“我向来是很有空的。”可是沈落雁看他瘦弱的身子,苍白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像是有空的样子。 “我刚刚正要出去一趟呢?”沈落雁道。 “去哪?”卓王孙皱了皱眉,本来拿在手上的茶放了下去。 “纳兰府。”沈落雁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 “是为了金缕衣?”卓王孙道。 沈落雁一惊,“这事,你也知道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呢。” 卓王孙苦笑,“如若不知道,那你以为我今天来这干嘛。” “呵呵,这可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连你这世外之人都知道了,想必我这次真的是闯大祸了。”沈落雁有几分无奈。 “姑娘可有发现什么苗头没?”卓王孙道。 沈落雁先是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哪里能发现什么,这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我都还没明白过来,就出事了,就好像是比武一样,裁判还没说开始,我就已经被对手砍了一刀了,只有挨打的份。” 卓王孙觉得她这比喻有点意思,轻声道:“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别怕啊。” “啊,什么事?”沈落雁还没等他说出来,就觉得自己怕了。 “我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你这落雁斋好像很多地方都有暗哨啊,我本来是以为是你自己请的护院,但是一看,又不像。” “什么,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沈落雁这时觉得自己不止是被砍了一刀,而是被砍了几刀,都濒临死亡了。 “那些人的身手都不弱,你自然是不会知道。”卓王孙小小的咳嗽了一下。 沈落雁这才明白一点,“你的意思是,那些都是监视我的人。” “可能是,又可能不是吧。”卓王孙道,“你做事向来张扬,想也是没什么好监视的,怕是怕有些人不出好心。” 张扬?有这样说人的么,沈落雁苦笑,却道:“我是怕他们偷看我洗澡。” “啊……”卓王孙刚喝下去的茶差点逆食道喷出。 沈落雁则跳到一边讪讪的笑,“没什么没什么,开玩笑的,别当真的啊。” 可是,卓王孙却是当真了,他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回去之后我也派点人过来吧,好歹护住你的安全。” 沈落雁有点感动,道:“谢谢了。” “呵呵,你倒也有小儿女情长的时候。”卓王孙笑。 “我本来就很淑女的。”沈落雁道,说完之后自己又不住的点头,好像真的要确定自己是淑女一般。 卓王孙却不和她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了,道:“纳兰邀请你过去,可有说什么?” “他只说得到一件东西,又说我过去之后必不会失望。”沈落雁道。 “哦,他不是什么喜欢装神弄鬼的人啊。”卓王孙道,“这次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你好像很了解他呀?”沈落雁道。 “无论是谁,一个打了几年交道的对手,总是会有点与别人不一样的认识的。”卓王孙苦笑,“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就是卓王孙弄出来的呢?” “不是吧,我跟他无怨无仇的,更何况,这东西是尚书苑东方家的,怎么会扯上他?”沈落雁发现自己竟有帮纳兰逸尘摆脱干系的嫌疑,一时又脑子有点懵。 还好卓王孙并没有发现这点,只道:“难道你不知道,东方固和纳兰向来走的近么?” 这事沈落雁当然不知道,事实上她对当今朝廷的局势一点都不了解,这时她也听明白了点:“你的意思是两人在合伙做戏。可是,对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未免夸张了点吧。如果他们要弄我,一伸手就掐死了。” “难道你忘了还有我么?”卓王孙有些不满的道。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沈落雁觉得转得自己有点头晕。 “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他们这么做,不过就是想遏制住我卓家而已。”卓王孙拍桌而起。 “喂,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啊。”沈落雁好心提醒。 “呵呵,我也是希望自己想多了,但是不知道,沈姑娘想过没有,最近与你走的近的,除了我们,还有谁?” “除了你们,还是你们。” “这就对了,选后之事将近,而相思又是举国百姓心中的热门人选,而你又与相思走的近,这么一来,不就是就卓家形成压迫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只怕会上说是天天洗衣与卓家勾结,偷了金缕衣,然后打击东方家的势力,迫害东方紫玉。”想到这沈落雁不由冷汗涔涔,妈呀,这么复杂,不行不行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你终于想明白了。”卓王孙也有些颓败,“这么一来,倒还是卓家拖累了你了。” “没事没事。”沈落雁跟吃摇头丸一样,“我们什么关系啊,说什么连累。”不过毕竟有些心痛,做替死鬼的滋味毕竟不好。 “我会补偿你的……”卓王孙的声音不知怎么就低了。 呃,好啊,那你以身相许吧。沈落雁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说出口的却是:“没事呢,只要相思能够入主后宫,那到时候还不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啊。” “哪有这么厉害?”卓王孙有些苦笑不的。 “啊,没有啊,那最少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沈落雁摸了摸后脑勺。 “这话有点意思了。”卓王孙道,“可是,相思似乎并不想进宫。” “她这样的人儿本来就该是让世人仰望的,她不想进宫?”沈落雁一呆,“为什么啊?”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啊,沈落雁觉得心里嫉妒不平衡,如果不是自己长成这样的话,自己早就混皇宫去了,可是有些人,东家之子,天纵之色,可是居然,不想进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性子倔强,也不肯告诉我。”卓王孙叹气。“其实也没事,卓家这一代本来就没落了,进不进宫都没什么关系。” 话说的,沈落雁都听出了辛酸的味道,她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相思谈谈,进宫是多伟大的理想啊,怎么可以这么放弃,实在不行就举几个自己走爱小说中看过的故事。不过一会她又恍惚,上次薄太后不是说也让自己入宫的吗,自己还极力推脱呢。 嗯,这事,怪了点啊。 ------------ 第三折 花事了 该来的迟早要来,该面对的,也迟早要面对。就像这纳兰逸尘,所说一路上沈落雁不断的对自己暗示说马车慢点慢点,赶这么急去投胎啊。可是,颠簸了一段路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见到了。 彼时纳兰逸尘正坐在一架奢靡花架下,碎花满地,人淡如菊。他坐那里的样子好安静,膝盖上一本古书,更是彰显古意,优雅异常。 沈落雁看得心动不已,心想这真是一个极为容易让自己心动的男子,尽管两次见他都没什么好事,可能还要附带遭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纳兰逸尘,她恨不起来,每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快,手足无措。 她的视力还算好,这时抬了抬头,看到是《杂阿经》,而刚好翻到卷三二,上面有云:众生一切苦生,皆以爱欲为本。看到这个时候沈落雁的脸莫名的就红了红。 纳兰逸尘见她走近,道,“你现在倒是尊贵了,想我纳兰虽说不是什么万人之上之人,不过敢让我这么等的,你是第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沈落雁也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道:“让大人等这么久,是小女子的不是了,还请恕罪。” 哪知道纳兰逸尘哈哈一笑:“你觉得,以你天天洗衣幕后老板的身份,以及当朝太傅、皇帝老师的身份,你还是一般人吗?” 沈落雁一呆,确实,不知不觉的,自己似乎可以,明面上和很多人平起平坐了,她笑笑,“不知道丞相大人找我来何事,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喝酒赏花吧。” “你是在低估我还是在低估你自己呢?”纳兰逸尘道。 “落雁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沈落雁道。 “管你懂不懂,先过来坐吧。”纳兰逸尘把书收起来,随意的扔到一边,可是这在别人做起来不显眼的动作,纳兰逸尘却也凭空做出了几分异彩。 纳兰逸尘指了指面前的桌子,“难道要我把你绑在座位上你才坐吗?” 沈落雁老脸一红,却见那桌子上果真有酒,而头顶上,恰巧有花。正午刚过,阳光正斜,算的上是饮酒赏花的好时辰。想起纳兰信笺中的话语,不由好笑,这纳兰骨子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细节处却是处理的让很多女子都汗颜。 他,想必是怕自己笑话吧,沈落雁古怪的想,和纳兰逸尘面对面坐了下来。纳兰逸尘竟然亲自给她倒上了一杯酒,杯是上好的琥珀琉璃杯,酒色褐红,也不知道是什么酒,纳兰抬了抬手,“沈太傅,你试试。” 沈落雁心想我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喝就喝,举起杯子,还未到嘴边,就先闻到了一阵幽香,轻泯一口,有点苦,到喉咙处的时候却是甘香清凉。滑下胃里,却又变得甘甜无比,满嘴芬芳,实在是太神奇了点。 沈落雁不由贪杯的全部倒进了口中,纳兰逸尘却是看得摇头,“像你这样鲸吞牛饮的,怕是我准备一大桶也不够啊。真够是——焚琴煮鹤。唉……” 沈落雁嘻嘻笑笑,“这酒的味道太过特别,我第一口没喝出是什么味道,所以多喝了点。” “哼,我纳兰亲手酿制的酒,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喝出来的。”纳兰逸尘有点不屑。 沈落雁却是怔忪,“你说,这酒是你亲手酿制的。” “嗯。”纳兰逸尘道。 “你亲手酿制的酒,竟然会给我这个连敌友都没分清楚的人喝,也太奇怪了点吧。”沈落雁不明白了。 其实岂止是他不明白,连一向活的明明白白的纳兰逸尘也不明白了,自从与沈落雁所相处的这段时间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活的那么明白,自己有的时候也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他嘴上却说,“给你喝你还卖乖,你以为我酿制的酒随便每个人都可以喝到么?”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深感荣幸了。”沈落雁道。 纳兰逸尘一怔,“我好像没这么说。” “可是你就是这意思吧。”沈落雁道,抓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砸吧砸吧嘴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这酒确实好,是我的荣幸了。” 看到沈落雁这样的喝酒方式纳兰逸尘都觉得肉痛,这酒的酿制颇费功夫不说,而且产量极少,他费时一年,不过才这么一小壶而已,可是沈落雁喝的却是快,相当快。 而沈落雁搞来搞去竟然搞出这么句话,他更是觉得沈落雁高的有几层楼那么高了,不顾风度的抢过酒壶,道:“可是我怎么看你只是一个贪杯的酒鬼而已。” “嘿嘿。”沈落雁伸了伸舌头,好清凉,好舒服啊,也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道:“你这酒是怎么酿制的啊。” “你要做什么。”纳兰逸尘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尝着,连眉眼都不抬。 “我在想回去之后我也可以自己做,你太小气了。” “小气。”纳兰逸尘气结,“告诉你吧,用金银花,竹叶青,薄荷,苦瓜,莲心,蜜桃,晒七蒸七过滤而成。不仅如此,每样成分的搭配必须合理,金银花要含苞待放的,竹叶青要出生一百天的……” “停停……”一听到这么复杂的东西沈落雁就觉得头晕,“我还是自己不酿制了,我来你这喝就好了。” “可是我这里,也就这么一点,你还要喝,我也不一定给了。” “小气。”沈落雁还未过瘾,如小媳妇一般嘟了嘟嘴。却是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做什么,要说简单到让纳兰逸尘一杯酒就给收买了,说出去只怕要笑掉世人的大牙。 可是,我们错了,沈落雁没有忘记,虽说她最近觉得自己记忆有点衰退,但是这件事情关系这么大,死也忘不了的。 这时她道:“纳兰丞相,你今天请我来,该不会是真的就为了喝酒吧?” “哦,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有别的事情么?”纳兰逸尘眯着眼睛道,只是不管他以何种姿态表现,在沈落雁眼中,都是风情万种。 “呵呵,你的名帖我还揣在怀中呢,你说有得一物,必不致让我徒劳往返,东西呢?”沈落雁疑惑的道。 “东西,你刚刚不是喝了么,如此喝酒,当可回味一段时间了吧。”纳兰逸尘道,“莫非你还觉得不够。” 靠,你这不是玩我吗,“不够,当然不够”,看纳兰逸尘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沈落雁几乎暴走。 “那你还想要什么?”纳兰盯着沈落雁道。似乎想要看清楚,这坐在面前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金缕衣。”沈落雁很直接的道。 “你倒是干脆,但是想想那金缕衣价值连城,你说要就要,我又该怎么给。”纳兰逸尘有些无奈。 “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有?”沈落雁一骇,觉得上午卓王孙所做过的猜测全部变成了现实。 “嗯。”纳兰逸尘淡淡的道。 “那,给我。”沈落雁狮子大开口。 “总该拿件东西来交换吧。”纳兰逸尘有些好笑,“你这样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啊,那你要什么东西交换。”沈落雁道。 “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纳兰逸尘看沈落雁的眼神越来越不同,如果不是沈落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话,还真的以为他对自己有兴趣呢。 “如果,我说,让你陪我睡一个晚上呢?” “啊……”沈落雁想了一千种一万种纳兰逸尘可能提出的要求,但是偏偏没有想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竟会说出这句话,她呆了傻了疯了。 这个世界果然很疯狂,难道连我沈落雁这样的货色也有人要了。 老天啊,我该拿什么感谢你啊。 如果纳兰逸尘会读心术的话,怕是早就让沈落雁吓的不举了。因为虽然沈落雁的眼神依然扭捏,可是内心澎湃的跟印度洋海啸一样了。 “你……” 纳兰逸尘本来以为沈落雁是不好意思,是气愤,可是哪知道,沈落雁居然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这样的话,我会用自己来交换的,可是,你得到了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 她记得以前看电视里的时候那些女人都是这样说的,这时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觉得真有意思,期待啊期待啊,可是纳兰逸尘却是傻了,因为他没想到,沈落雁居然,居然,答应了。 他脸色变了变,“沈落雁,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我考虑好了。”沈落雁视死如归。 “会不会草率了点。” “不会,我已经深思熟虑。” “这毕竟关乎一个女人的名节,会不会仓促了点。” “不会,越快越好。” “啊,我觉得我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靠,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沈落雁发飙了。 …… 这事搞到最后纳兰逸尘只有妥协,说沈落雁你可以回去了,东西我会差人送过去的。他这话一出口沈落雁就满不是滋味,抱拥美男的机会落空了想必是个女人都会觉得不是滋味,但是没办法,人家让她走总不能倒贴上去说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话不算话,你出尔反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沈落雁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脸,好像也没那么强的欲求。这个时候事情一过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让老脸有点挂不住,讪讪的道,希望你可以说话算话,逃一样的往外面走去。 *************** 沈落雁一走,一直呆在暗处的捕手就走了出来,他站在纳兰逸尘后面,看纳兰逸尘一脸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道:“主人,你怎么了?” 纳兰逸尘叹口气,“没什么。” “可是你刚刚,明明是想好好羞辱一番沈落雁的,怎么后来变成这个样子,你还答应了把金缕衣送回去。”捕手不可思议的道。 纳兰逸尘脸色一青,“好了,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与东方固的交涉取的了一定的成果,他说只要东方紫玉顺利入主后宫,一定会尽力帮主主人。” 纳兰逸尘哼一声,“果真是老狐狸,如果他的宝贝女儿真的入主后宫的话,他还会来助我么,想必是除之而后快吧。” “可是,他有那么多的把柄在我吗手里。”捕手道。 “别忘了,我们也有很多把柄在他手里。”纳兰逸尘淡淡的道。 静了一会,又问,“我让你在外面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一切都进行的比较顺利,但是……” “什么,有话就说。”纳兰逸尘的心情一下子很恶劣。 “一直有一个黑衣人在阻拦着我吗,可是事过这么久了,却没有朝廷的动向,我在想,他是不是与主人有什么恩怨。” “恩怨,那你觉得这人像谁?” “这个属下不清楚,不过据下人描述,颇像当初被通缉的那个人。” “又是他。”纳兰狠狠的一握拳,“去,不管用什么方式,先把这人给找出来,弄死,我可不想他一粒老鼠屎,坏了我的大事。” “是。”捕手面部动了动,退了下去。 ************* 奢靡花架花事了。 沈落雁已经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纳兰逸尘还是一个人坐着,身前的那壶酒已经喝完,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壶酒他是费时一年才酿制出来的一般,喝的极为粗糙。 “沈落雁,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突然,他重重一拳砸在了石桌上。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可以做到如此的毫不在乎,为什么,你会这么轻易的就让我心痛。” 手背上有血溢出,可是纳兰逸尘却是全无知觉。以前的他,刚毅果决,需要什么都会极力去争取,可是为什么,自从那个叫沈落雁的女子出现之后,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乱了呢,也没那么明白了,也变的软弱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为什么,在多次要把这个沈落雁斩杀刀下的时候,自己会如此心软呢? 纳兰啊纳兰,难道你真的如此无药可救了,难道才这么久,你就忘记了,你还有一个让你为她烽火戏诸侯的兰蔻么? …… 沈落雁回到天天洗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还没进门,就见商羽匆匆走了出来,好像要去做什么是一样。一看到她,就马上站住,道:“小姐,你来了。”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去啊。”沈落雁奇怪的道。 “嗯,我正要去‘落雁斋’呢,告诉你,那金缕衣找到了。”商羽想是为这个是愁了好久,这时尤为开心。 沈落雁一愣,找到了,这个纳兰逸尘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这么短时间内就送过来了,她一愣,那商羽还以为是她不相信,忙扯了她的袖子往里面走,到了柜台前,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就出去一会,回来之后就发现衣服躺在这里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假的呢,可是检查了一遍,却发现是以前丢失的那件。” “嗯,找回来了就好。”沈落雁有点恍惚,“我今天也有点累了,店子的事就麻烦你了。嗯,看你最近憔悴不少,要记得休息。”说完浑浑噩噩的往外面走。 商羽看沈落雁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愣了愣,但是看到沈落雁已经走开,就没有说什么了。 **************** 荣都城东有一座寺庙,极为尊荣。 坊间说这寺庙是存放皇家舍利子的地方,供奉的是皇家的魂灵。所以这里,一年到头,不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是什么季节,总是游客如织,香火鼎盛。 偏殿,纱幔长长的垂落到地上,混浊的黄色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厚重的感觉。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跪在佛龛正中间的一个蒲垫上,双眼微闭,秀美的眉头轻轻皱着,很让人怜惜。她压低着声音道:“小女子此生富贵,也没什么好跟佛祖奢求的。唯一祈望的就是家兄王孙能够身康体健,无妄无灾。如若佛祖能够将小女此求应验。小女就算是折寿在无怨无悔。”如此,又捏着佛珠,虔诚的念了起来。 而在全荣都,拥有如此绝世姿容的女子,就算是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可是能够让卓王孙站在门口侯这么久的,那也就只有卓相思了。 卓王孙见卓相思站了起来,才缓缓走进去,笑着道:“丫头,说什么了啊。” 卓相思笑笑,“为你祈福呢。” “呵呵,每次都是为我,我怕菩萨听多了就烦了也不灵验了。”卓王孙开玩笑道。 “怎么会,我心很诚的,小时候你总是该我说,心诚则灵,嘻嘻,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卓相思道。 “你也得为为自己了。”卓王孙和卓相思兄妹关系向来融洽,这时敲了敲卓相思的头,“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有了意中人。” 卓相思苦笑一声,无奈却充满坚持的道:“相思早就说了呢,相思不嫁,愿意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说完亲密无间的缠住了卓王孙的手。 卓王孙叹息一声,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内心想的却是,我怎么可以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耽误你呢。 这寺庙的布局极为精巧,这偏殿虽与正殿只一墙之隔,但是正殿有什么事却是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不然的话,如若有人知道卓相思就在里面的话,只怕又要乱套了。 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卓王孙回头,就看到了清越,他轻轻的极有技巧的把卓相思推开,示意清越进来。 清越昂首走进来,恭谨的束手站在卓王孙的身边,低声对卓王孙说了几句话,卓王孙先是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很纠结似的,末了一扬手,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清越还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这时羞涩一笑,退了下去。卓相思有些好奇的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琐事,在以前,卓相思是不会过问的,所以卓王孙也不跟她说,让她过真的避世生活,这时虽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但是依然道:“清越说,沈落雁丢失的那件金缕衣被物归原主了。” “不是说丢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卓相思奇怪的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卓王孙苦笑。 …… 御书房。 御璟正在奋笔疾书,徐铮走了进去。 他二人的关系是亦臣亦友的,也没那么多世俗规矩。 “有什么事?“御璟停下了笔,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手下,这个小时候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玩伴。 他一直都记得,那时母后不得宠,看尽宫人脸色。而这个外姓的将军之子,却反而毫无芥蒂的与自己走到一起。并且,年少发誓,愿意为把他捧上帝位而努力。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徐铮开始认真习武,非十人百人敌,乃万人敌。认真读书,非状元之才,却要做到如古代闲人一般可以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这一切,怎么能让御璟不感动。 到后来,也确实如徐铮年少的那个毒誓一样,他确实是在关键时刻,悍马戎装,力排众议,把自己扶到了现在的这个高度。所以御璟看徐铮,不仅仅是惺惺相惜,更重要的是还有一种如兄弟般的情谊。 “那件金缕衣,沈太傅找到了。“徐铮道。 御璟一愣,“她倒是有些能耐啊,你在一旁弄这么久,都还没动静呢。” “原来皇上一直都知道的啊。”徐铮老脸一红。 “嗯。”御璟却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又道,“她怎么找到的。” “具体的也不知道,属下还在留意,不过有人说,沈落雁去一趟纳兰府之后,那东西就被送回来了。” “哦。这样。”御璟笑笑,“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多了。” 徐铮也是聪慧之人,“皇上的意思是?” “当然是不久之后的帝后之争了。”御璟淡淡的道。 “帝后之争。”徐铮内心一骇,皇上用的是争,看来,很多事情,即便不用自己怎么样,皇上还是看在眼里的,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彷徨。 “当然,纳兰与东方固,西门催,南宫慕。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么?”御璟眯了眯眼。 “属下愚钝,不明白。” “我看你是大处精明,小事糊涂吧。”御璟道,“难道你忘了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 第四折 最接近神的男子 号称最接近神的男子——国师千崖三年云游,一朝归来,举国同庆。 三天之后帝后甄选,有民间送上来的一百名妍色女子已经送进宫里,学习才艺,普天同庆。 有这么两件值得庆祝的事,御璟当然是兴致盎然。按照千崖的安排,这天满朝文武,浩浩荡荡的奔赴宗主庙举行盛大的祭天大会。 那天的天空高的有点招摇,文武百官一齐跪拜在宗主庙前,叩首问天。沈落雁作为太傅,虽说无权无势,但也在百官之列。 然后就是盛大的祭天仪式开始,在千崖的引导下,由御璟亲自端五谷走上神殿,以示对先人的敬重,同时为国运祈福。 整个过程沈落雁一直晕晕沉沉的,太场面话的东西她向来不习惯,这时更是搞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事了之后又在皇宫举行盛宴,群臣同乐。 好不容易静了下来,沈落雁正觉得可以回去洗澡休息了,天气这么热,她觉得不做事就要虚脱了,哪知道宴席一结束徐铮就凑到她身边说皇上有请。 彼时卓王孙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瞟过来,让沈落雁有点心虚,点了点头,跟着走了过去。这一走,却是出了大殿,然后一直到作为避暑行宫的后花园。 那千崖也在,不知道说什么糊弄人的东西,引得御璟时有爽朗的笑声。到徐铮上去禀报说沈落雁来的时候,御璟的神色才是一肃,示意沈落雁进去。 沈落雁跪安后就立在千崖的下方,道:“不知道国师在讲些什么趣事,让皇上如此开心呢。” 御璟咳了一下,“国师神逸无双,讲的自然都是一些忧国忧民的大事。” 沈落雁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说话了。 那千崖的身份在大荣乃是极为尊贵的,只是沈落雁傻傻的不知道罢了,这时千崖对沈落雁道:“想不到才这么几天,我们又见面了。” 在皇帝权势的压迫下,沈落雁颇有放不开的无力感,嗯了一声,御璟却是一惊,“国师竟然早就识得沈太傅。” 千崖笑笑,“沈太傅乃是当世奇女子,自然是见过的。” 沈落雁不说话,御璟道:“是呢,朕也是感叹于太傅的学识,这不,母后偏偏也要她来安排接下来的帝后事宜。” “啊,太后真的有此意?”沈落雁懵了一下,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跟自己沾的上关系。 “难道你不乐意。”御璟的语气有了不愉快的味道。 “不是,微臣不敢,只是怕力有未逮,造出遗笑大方的事情出来。”沈落雁头皮发麻的道。 “关于这个事情朕会考虑的。”御璟点了点头,示意徐铮把沈落雁带去坤宁宫,让皇太后亲自训导。 在沈落雁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千崖脸色一抹笑意笑的有些促狭。真想冲过去一脚把他的臭脸踩在地上好好蹂躏一番啊,沈落雁如是的想。 坤宁宫,薄太后高坐在位置上,刚刚应酬过来,肯定也是沾了酒,这时脸上红晕未消。 兰贵妃就站在她身边伺候着,沈落雁想起那个金缕衣的事,不论怎样都对兰贵妃提不起好感了,努力让自己对她视而不见,向薄太后问道:“听说太后要把帝后事宜交给臣下处理安排。” 薄太后点了点头,“是呢,我是看你这丫头鬼点子多,年年的妃子选举都是那几套,哀家都看腻味了,你可要搞出点新意来啊。” 沈落雁冷汗,心想这选妃子就跟生孩子一样,生个孩子,要想玩新意,除了剖腹产,就只能比拼声音大了,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这话终究是不敢说,迟钝了有会,她才道:“臣下知道太后是想给臣下一个锻炼的机会,但是臣下才疏学浅,又从未操办过如此大事,怕是力有未逮,造出遗笑大方的事来,丢了皇家脸面。” “有谁一开始就会做这事的啊。”薄太后好像铁了心这事非沈落雁去做不行似的,道,“如果说你还才疏学浅,大荣王朝怕是再也找不出几个有用的人来了,放心大胆做吧,有什么事还有哀家抗着呢,谁敢嘲笑指责,哀家绝对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可是……”沈落雁还要找街口推脱,薄太后却是道:“别可是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啊,你就是懒,好了,哀家也累了,要休息,你记住,一会去礼部交接这项事宜。” 沈落雁讪讪点头。 出了宫之后沈落雁觉得这世界上的事也真够扯的,越是想避开的事却偏偏越是往身上贴,还没完没了似的。 她颓废着个脑袋一声不响的走路,砰的一声,却是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有很妩媚的笑:“沈太傅,世人说我眼瞎,什么时候,你也如我一般目不能视物了呢。”却是千崖。 “你眼瞎,我看你是比任何人都明了这个世界吧。”沈落雁没好气哼了一声。 千崖咦了一声,“你这女子倒是奇怪,世人都奉我若神明,就你一个人对我冷嘲热讽的。” “这是你自找的好不?”沈落雁唾他一口,“难道你以为我对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啊。” “哦,那我倒是好奇,你对别人是什么样子呢。”千崖笑道。 “比对你好那么一丁点,满意了吧。”沈落雁说了就走,心情差就罢了,偏偏还运气也这么差,唉,这什么世界啊。 后面的千崖却在大声的喊:“沈落雁。” “嗯。”沈落雁本来以为他会有什么长篇大论展开,站住回头,哪知道千崖说的是,“一丁点是多少啊。” 这下沈落雁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这,什么人啊,不是没事找事么?二话不说,冲过来,揪起千崖的衣领,拖到一边就是一通乱骂。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路过,看到他们心目中接近神一样完美的国师这样被一个猥琐的女人羞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大概不是把沈落雁拖出去砍了喂狗,就是把这个号称神一样的男子一脚踹死,说你别丢我们的脸了,还神,神都这样子我们还要不要活啊,街头那卖臭豆腐的大婶都可以做西施啦。 …… 第七折 一朝跌入温柔乡 大荣万众瞩目的帝后甄选,终于浩浩荡荡的拉开了序幕。 那天,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留专栏讲述,这绝对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大荣第一女诗人,大荣史上第一位女太傅亲自领纲,我们可以料到会带来我们怎么的惊喜。 而在街头巷尾,也有各色消息在流传,有对话为证。 …… “喂,你对这次帝后甄选有什么看法。” “我最看好的是沈太傅。” “呃……看中她干什么?” “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 “呃……错了吧,她不是皇上的女人吧。” “你每句话都带个吧字,显然是自己都不知道,还给我唧唧歪歪,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啊。” …… “你认识东方紫玉吗?” “不认识。” “你认识西门飞雪吗?” “不认识。” “那你认识南宫薰吗?” “不认识。” “汗……那你总该认识卓相思吧?” “不认识。” “那老兄,你究竟认识谁啊?” “我认识沈落雁。” “你认识她做什么啊?” “因为她是帝后甄选的最热门人选啊。” “倒……” 消息虽说有点夸大了,但是一方面,却是看出了沈落雁在广大民众心目中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民众对沈落雁这次大手笔的引颈期待。 当然,如果沈落雁知道街头的八卦消息会变成这样,想她也是会认真的去选根好面条把自己吊死的,这,这也太扯了吧。 更扯的是,沈落雁这么一个懒人,为了这帝后甄选之事,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了,她很忙,忙的比周杰伦的牛仔很忙还忙。 很多时候沈落雁都觉得随便哪个人一推自己自己就可以倒在地上睡觉了,但是可惜的是,人来人往中,就是没有一个人推她,这一度让她龌龊的想法胎死腹中。 其实呢,呃。话说回来,沈落雁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怎么着,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这个时候为了自救她也是激发了无限潜能。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鞋商愿意赞助的话,沈落雁一定会把李宁的那句抬脚一踢,然后来一句一切皆有可能剽窃过来。 是的,一切皆有可能。 ************ 活动是在皇宫特别开辟的一处别宫举行的,这次开先例的由一部分观众买票进入,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强强联手,采取现场连载的方式,第一时间把消息发放出去。 开幕式是由礼部尚书郭仁致辞的,他先是浓墨渲染了一下这次选秀的时代性和创新性,然后多次强调这是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会,一度把场上的气氛搞到最*。 沈落雁静静的坐在下面当幕后导演,他想这家伙还挺能扯的,再加上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的那群家伙,想必更是扯的舌生莲花吧。 开始的一点点忧虑渐渐散去。 接下来是评委阵容出场,这样的阵容每年都有,但是今天应沈落雁的要求,数量群更大了点,而且层次更多了点。 这评委有皇太后,皇上,徐铮,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等等,此外,为了赛事的公正性,还随机在满朝文武百官中抽取了三十一名,当是最后的Pk赛事用。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沈落雁的指挥下进行的。 赛事和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一样,只是这一百名女人的身份尊贵了千万倍而已。不仅有大荣的镇国美女卓相思,更有尚书苑东方固的女儿东方紫玉,御史台西门催的女人西门飞雪,大荣第一首富南宫慕的女儿南宫薰……光这几点,就让作为“导演”的沈落雁头疼不已。 一样的,采取淘汰制,先是一百晋五十,然后五十晋三十,再三十晋十,十晋七,七晋五,五晋三,然后决出帝后人选。赛事三天一轮。避免拖延太长时间。 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也说,这次甄选的帝后,将会是史上最受民众拥戴的帝后。这点虽说让薄太后有点不高兴,但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人气的说明。 开幕式的这天也是一百晋五十的第一场,郭仁客串主持人。一百人分二十五组进行,每组淘汰两人。 这是沈落雁早就想好的,如果分的太少了话竞争太过激烈,怕是引起混乱,最主要的是,怕引起御璟的不满。 这一场大家都有才艺表演,尽管卓相思,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南宫薰四个人被刻意的分到了不同组,但是这四个人的节目还是最受人关注,也是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传输最快的。 首先是东方紫玉上场,这个时候沈落雁才看清楚她的样子,老实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因为这个东方紫玉腰不要盈盈一握,娇小而轻盈,放到汉朝的那个时候,怕是可以与赵飞燕有的一比。水目柳眉,婀娜多姿。 而她的表演,也是水袖舞。但见她一袭粉红装束上场,一时间及见到缤纷袖影,天上第下,纷飞一片。众人都看的如痴如醉。 隔一段时间后是西门飞雪,这西门飞雪颇有冰雪美人的样子,一看到她的名字沈落雁就想起《陆小凤传奇》里的那个冰冷冷的西门吹雪。 他的剑是冷的。 他的眼神是冷的。 他的心也是冷的, 天气也是冷的, 所以他的人也是冷的, 最后,他冷死了。 这是无意中看过的一个冷笑话,沈落雁当时还很白痴的笑了半天,但是这个时候看到西门飞雪上台,她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这个西门飞雪,实在是太……太惊艳而又妩媚了,沈落雁看到身边的众多官员在她上场的时候都流下了口水,还有很粗鲁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由有些好奇,难道这世上的男子都很贱,像那东方紫玉也是美女啊,怎么就没这么夸张,难道男人都有受虐待倾向,喜欢抱着一个冰雪美人睡觉。 然后她就很自然的联想到自己身上,然后很悲哀的发现可能就是自己太热情了所以才没有一个人追。 西门飞雪表演的是和她人一样冷的舞剑。 一时美人如剑气如虹,虽说她的剑势并不凌厉,甚至很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杀死一只蚂蚁,但是无疑,她花哨,很花哨,一个冰雪美人耍出花哨的招式无疑是很吸引眼球的,更何况这早就是一个花哨花哨的时代。所以她很成功很受追捧。 第三个上场的是南宫薰,听说南宫世家金砖铺地,白玉为瓦,就连奴仆,所着也是绫罗绸缎,真正的可说是富可敌国。 而这个南宫薰,果真是人美若薰,而她的衣服,也是别出心裁,听说是由无数条金丝编织而成,一衣足以换天下。 这自然很容易就成为了焦点,弄的沈落雁都直叹气,因为她这个时候发现,不远处的卓相思两眼无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南宫薰表演的是筝,她还没弹的时候,沈落雁就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而果真,这南宫薰也是才艺无双,筝声起,圆润珠滑,大珠小珠落玉盘。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卓相思,卓相思上场的时候还看了看卓王孙一眼,眼中满是幽怨,好像颇不甘心似的。 沈落雁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她也说不上来,卓相思一上场,不出意外的,就受到最大的追捧,连一直眼神淡淡的御璟,脸上都露出吃惊赞赏的表情。 可以说,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无法对卓相思不动心。 更何况连沈落雁这个老女人都动心了。 郭仁在一边大肆吹捧说卓相思是如何如何的美艳无暇,才艺是如何如何的出众,可是他说了几次开始之后,卓相思都没反应,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只是站着,身后的阳光顺着身子柔软的线条落下,沉淀,无限美好。 而众人也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儿,根本就不用表现什么,因为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最美的。 第五次说让卓相思表演失败后,郭仁也是觉察到了这点,所以他颇为尴尬的道,好,现在相思姑娘开始表演了,好,现在相思姑娘表演结束。 他本来以为自己必然会引起一顿唾骂,这什么狗屁啊,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的是,照样是如雷动的掌声,甚至这掌声,远远的盖住了前面三人的表演。 卓相思走下台的时候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和南宫薰都不是滋味,但是没办法,就连她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卓相思站在那里,胜过她们表演的千百倍,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啊。 沈落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在卓王孙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放肆的鼓掌。她知道,像这样的由帝王亲自参与的节目,如果不是因为太得民心的话,她当场就是欺君之罪了。这样说来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是看卓相思的反应,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沈落雁觉得奇怪极了。 而这天下午,在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中,用一张纸的版面描述了赛事的精彩程度,更是把卓相思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和南宫薰等人吹的神乎其神,但是有意无意的,卓相思一个人的版面几乎要超过另外三个人的版面之和。 这报纸一发出去就引起了外面各方支持者的口诛笔伐,但是毋庸置疑的,报纸大卖。 ------------ 第五折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三天之后,帝后之选的第二场开始。 五十晋二十五,仍旧是分为五组,决出前两名,然后晋级到下一轮的二十五晋十。鉴于郭仁在上一轮赛事中的卖力表现,本次仍是由他担任主持人。 沈落雁就静静的坐在台下,她的后侧,是皇太后和皇上等人,一个个因为上个赛事上众选手的精彩表现,而引领期待,任何人都有理由相信,随着比赛的推进,绝对会一场比一场好看。 根据事先的安排,卓相思,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南宫薰刻意的被分到了四个不同的小组,怕的就是她们的比赛发生冲突,毕竟好戏留在后头才够刺激。这样一来就使得别的选手压力颇大。潜规则害死人啊,沈落雁无聊的想着。 礼部中人大概也是看出了众人的心里,所以这比赛顺序安排的极为诡异。赛事还没开始,大荣风物人情时报就有小道消息传出。 “听说卓相思又是最后一个登场呢?” “是呢,上场她什么也没做,就满堂喝彩,直接晋级,你们看她这次会表演什么呢?” “不知道哦,不过我很希望她表演舞蹈。” “为什么?” “因为那样才可以表现出她的曼妙身姿啊。” “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若是脱衣舞就更好了……” …… 而因为社会上的各种猜测,也是使得尽管比赛才第二场,就呈现出一票难求的趋势,众票贩子狠狠的赚了一把。 不过比他们更狠的是那些卖黄牛票的。有对话为证。 “老兄,有票没?” “有,怎么?” “怎么卖?” “十两。” “贵了点吧。” “贵,老兄,你有点见识好不,我这已经很便宜了,昨天我还见到有人卖二十呢。” “可是票贩子那才五两。” “千金易得,一票难求,这话你是没听过还是迷糊啊。更何况还有卓相思的表演啊,卓相思啊,老大,多少人想见见不到的啊。” “嗯,八两。” “好,看在你骨骼清奇,将来一定会造福全人类的份上,成交。” 而事实上,昨天那人是卖二十文…… 不仅如此,还听说荣都的各种地下赌场的生意也一下子火爆起来。治安相当混乱,外来人口更是差点把这个城市的交通瘫痪掉。 外界越是骚扰,所以诸人对卓相思的表现越是期待。而现在,在外面人口攒动第一时间等着大荣风物人情时报发出第一手消息的时候,里面的比赛已经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是冰雪美人西门飞雪,这女的连板着脸的样子都风情无限,一度让沈落雁很是妒忌,都是妈生的啊,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看西门飞雪的样子,好像并不是一个充满表现欲望的人,而事实上也是这样的,不鼓观众怎么鼓噪,她选的,竟然是最普通不过的长笛。 一般来说,单一长笛的话显得会比较单调,沈落雁也想这女子真够大胆的,可是西门飞雪的笛声一起,她就听出大有文章。 梅花陨落,红豆凋零……笛声幽咽绵长,而她的玉白的手指则在笛身上翻飞,调音换气行云流水。 沈落雁呆了,这情景似记了杜牧的那首二十五桥明月夜,谁家玉笛暗飞声。 人说每个女孩都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心事,那这个俏脸如霜的女子,她又有着什么样的心事呢,不然她怎么可以吹出如此优美的旋律来。 曲终,众人都还在绕梁的语音中没反应过来般,拍掌都拍的后知后觉,到掌声起的时候,西门飞雪已经退下去了。 “这真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子。”沈落雁想。侧头去看另外三女,东方紫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表现欲望极强,而南宫薰相比较而言就比较稚嫩青涩,像个小妹妹似的。但是在看到卓相思的时候,沈落雁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卓相思整个人好像上一场一样的神游于外,不在状态,她该不会又什么不做吧。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连沈落雁都吓了一跳。 过了几场之后是南宫薰上场,这个排场极大的女子上一场的古筝让众人的印象颇为深刻,很多人都想让她搞点刺激的,然后让众人再欲生欲死一次。 可是,换了风格似的,如果说上场南宫薰是侠骨柔情,那么这一场,她就温润若水,也上善若水了,因为她表演的,是与古筝风格截然不同的古琴。 这古琴的声音不像是古筝那么激越,清清静静的,如潺潺流水缓缓而出。南宫薰的琴音调起,众人就不由自主吸了口气,太唯美,也太安静了。 这样的节目,适合在这样的舞台上演出么?但是适合不适合之后南宫薰和一旁静静笑着的南宫慕知道,以他们家的权势,宫里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自然都是略有耳闻。更何况,虽说名义上是大众选举,但是说来说去,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所以呢,不管你表演什么,取悦了皇上才是最重要的。而皇上爱琴,极爱琴,这个又是众所周之的事,所以说这一招虽然冒险了点,但是精明,极精明。 好、果然,随着琴曲的逐渐推进,能够表现出的亮点越来越多,御璟脸上的线条也逐渐柔和起来。 琴之一道,他算是名家,自然知道南宫薰这一曲里是什么意思。有爱慕,有追求,有凤凰于飞的渴望。 看着南宫薰精巧的面容,众人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个想法在御璟的脑海中形成了,那就是不管怎么样,这四个女子,都必须收入宫中。 第三个掀起热潮的是东方紫玉,她一上来就是妖艳的大红妆,衬的花明柳艳的,甚至有很多人,在看到东方紫玉妖精一样的模样,情绪都开始失控。 “紫玉紫玉,你最棒,我们永远支持你。” “紫玉无敌,紫玉第一。” “紫玉,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神。” …… 虽说喊出这话的几个人都被拖了出去,最后还听说被乱棍打死,但是在等级如此森严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点的,就可以看出东方紫玉的人气。 台下已经喧嚣了,可是,站在舞台的中间,东方紫玉还是淡定从容,笑的妖气横生。。 只见她突然一扭腰段,在合欢乐中就跳脱开去。 提臀、扭腰、甩臂,无一不曼妙,无一不优雅。美丽的女子,不管如何去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沈落雁虽说自金缕衣的事件后就对她怀有成见,但是这并不影响沈落雁对她的美丽的欣赏。沈落雁是爱惜美丽的,因为她一直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美丽者美丽。尽管最后这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应验过。 这段孔雀舞极为欢快,曲调高亢急促,跳起来衣带当风,长袖如飞,如仙人舞。特别是撒花开屏的那一段,更是惊艳炫目,颠倒众生。东方紫玉的妖艳,再一次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而这段戏,也是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重头戏,他们是这样形容的,我们只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妖艳,可以妩媚,但是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妖艳妩媚到这种地步。如果真的要来形容的话,那真的是非红颜祸水不可了。 沈落雁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唐玄宗所写的《霓裳羽衣曲》中的几句。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看这东方紫玉,确实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想,却不知道接下来的卓相思会怎么做呢。 而可能是为了表现出娱乐性,也可能是为了吸引眼球,卓相思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出场,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个,在她后面,已经没有选手。 卓相思上台的时候手没招头没摇,款款静静的,可是下面的观众还是如吃了过期*一般的鼓起掌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沈落雁心里嘀咕,想自己作为大荣第一位女诗人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啊。人比人,唉,不想活了。 众人看到的都是卓相思的美丽与遗世独立的气质,但是沈落雁却是觉得,卓相思太心不在焉了,这点,从她上台的脚步和飘忽的眼神就可以看出。 顺着卓相思的眼神,沈落雁很快就找到了看起来一脸心事的卓王孙,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可是再想想,却有更糊涂了。 卓相思会表演什么呢?这真的是一个万众期待热血沸腾的时刻。 郭仁因为上次被卓相思无情的冷落打击到了,所以这回为了搬回面子,在她身上也是不吝啬赞美之词。 他是这样说的,现在我们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想必现场的各位观众都对相思小姐的表演铭记于心。那才是真正的艺术真正的表演啊,表演是不拘于形式和风格的,在很多人来说,静胜于动,无声胜于有声。但是现在,相思小姐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精彩啊。 大家擦亮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 ***************************** 众人的眼神先是热的,可是好一阵,却是见卓相思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又渐渐冷了。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她搞什么。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第一时间把消息发出去,就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你们说卓相思怎么了呢?” “我想她八成是不会做什么了,她一定骨子里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的样子好看,所以接下来她就会一直站下去,一直站出一个皇后出来。” “这么厉害,那她上茅厕岂不是也站着。” “高,这位兄台实在是高,高得有几层楼那么高了。” …… 外界在充满好奇充满期待的同时,对卓相思这一举动也是褒贬不一。这个时候,见卓相思还是一动不动的,郭仁的脸上又开始冒冷汗了。 他本来已经退了下去,不得已又惴惴不安的重新上台,心里纠结的说,好,刚刚相思小姐是在酝酿状态,大家不要着急,好戏在后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是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傻子都知道,卓相思是不会表演什么了。她做的,真的就如外界传言一样,上台,然后站在那里。 到郭仁把,好,相思小姐的表演已经完成,果真独特,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很多人愣了,很多人傻了,很多人哭了。 尽管掌声还是那么的热烈,可是更热烈的是唏嘘声,一阵接一阵的唏嘘声。 “这就是所谓的大荣第一女子么,我看不过,绣花枕头吧。” “唉,我本来最看好的就是她了,这样做真的是伤透了我的心啊,别拉着我,我去跳楼。” “好了,大荣最美丽的女人已经死了,大家集体哀悼。” …… 御璟的眼神也是极冷极冷的,沈落雁看他看卓相思的时候嘴唇越泯越薄,就知道他也是生气了,而任何一个人,如果把皇上惹生气的话,麻烦可想而知。 薄太后虽说没有表现什么,但是脸色明显不好看,连宫女的扶持都不要,就径直从座位上站起,往坤宁宫走去。 沈落雁叹气,“相思,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难道你不要命了。” 又一看纳兰逸尘得意的眼神和卓王孙木然的样子,她就更是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而这个下午,抱着一堆疑问的沈落雁,就出现在了留名侯府。 什么都还没变,可是在沈落雁看来,却似乎是看出了一种人去楼空的宿命感。这是怎么了,她用力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思维正常点。 卓王孙没有料到沈落雁会来,出来客厅的时候嘴角的生冷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沈落雁知道他这样一个男子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压力,不由暗自叹息。 卓王孙还没坐下就好一阵咳嗽,沈落雁看见他虽极力掩饰,但是那一方白色手帕上还是隐隐有红色的血迹。 “你,保重身体。”沈落雁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呵呵,多谢关心。”卓王孙看到沈落雁很傻的样子似乎心情好了点,“没想到你这个时候会来。” “我也没有想到。”沈落雁道,确实,她这几天很忙,事情太多了,如果不是有礼部的那班人顶着,她想她早就累的蹬腿去见马克思大人了。 “你是不是为了相思的事情来的。”卓王孙开门见山的道。 “嗯。”沈落雁点头,“她,最近给我的感觉有点怪,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卓王孙淡淡叹息。 “她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沈落雁道。 “她说她不想入宫不想嫁人。”卓王孙苦笑,“可是我们这样的世家,很多事情岂非是自己可以做主的,更何况这次还是皇上钦点的,一定让她去。” “啊,女孩子的心思向来是比较敏感的,难道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放弃比赛。”沈落雁好奇的道。 “或许是吧,但是越是这样,外面的人就越是好奇,越是麻烦。” “是呢,人家好的就是八卦,他们一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或者说是卓相思在故作神秘,更是卵足了够要把这里面的东西挖出来,我想,就算是她想退出,也没那么简单的吧。” 沈落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比赛一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就马上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卓相思上台,但是仍如上次一样没有表演的事宣扬了出去。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闹的沸沸扬扬,纷纷猜测这卓相思到底在做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相思小姐太油自信了,觉得自己可以兵不血刃吧。” “不是,因为是隐藏实力,到关键时候一举擒下皇后宝座。” “我看,八成是因为卓家和皇帝的关系,皇后早就是内定的吧,这卓相思也就是走走过场。” …… 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自然是掀起浩然大波,所以,沈落雁才会在看了之后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她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确切的说,她是想帮助卓家,帮助卓相思。 这之后,在卓王孙的引领下,沈落雁去找了卓相思。 卓相思在凤楼,凤楼宁负美人恩的凤楼。 沈落雁刚进去的时候卓相思在弹琴,《凤求凰》,这曲子沈落雁只弹过一次,但是卓相思竟然把曲调全部记住了。 果真是蕙质兰心的女子,沈落雁一进去,卓相思的手就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姐姐,你是来劝我的吧。” “呵呵,相思妹妹,如果你把刚刚的《凤求凰》现场演绎一番的话,我想,这个帝后,绝对非你莫属了。” “是么?”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卓相思道,“你们都很期望我入宫的么?” “啊,什么?”沈落雁一愣,一时没明白卓相思这话的真正意思,“相思妹妹,你要知道,很多人的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如果想去违逆或者任性,只会给自己身边想要关心爱护的人造成伤害。” 沈落雁看过这么多人,自然知道历史上,很多的案子都是由这样引起来的。她也是极为担心,怕有人通过这件事,给卓家穿小鞋。而且今天,御璟的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是么,呵呵,姐姐,你有爱过一个人么?”卓相思问。 “爱……”沈落雁本来想说爱过的,毕竟前世的时候,确实有一个家伙追过她,虽说送的买十送一的玫瑰,但好歹也是爱过。但是那些,好像离现在太远,算不得数吧,所以她犹豫了下。 就听卓相思道,“姐姐,爱一个不到,是什么感觉,你可以体会到么?” “可以,当然可以。”每次看穿越小说的时候,沈落雁的代入都很及时,陪女主哭陪女主笑,感受女主的快乐与悲伤。这时候说的理直气壮。 “姐姐没有爱过一个人也可以感受到么?”卓相思幽幽的道。 “啊……”沈落雁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相思妹妹,你是说,你早就有了意中人了?” 她本来也不奢望卓相思这样的句子回答,但是没想到,卓相思竟然点了点头,“嗯。” “是谁?”沈落雁一时觉得头大。看来还是卓王孙的家教出问题了啊,这卓相思都有意中人了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难怪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卓相思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不说话了,走到窗边,眼神无限幽怨的看了下去。下面,是卓王孙瘦稚的徘徊的影子。 沈落雁觉得卓相思看卓王孙的时候眼睛里包含了好多自己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兄妹恋几个字在脑海中闪了闪随即被抹掉,怎么可能,这个社会的风气如此淳朴,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 那边的卓王孙也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仰了仰头。可是一接触到卓相思的眼神,很快有把头低了下去,快走几步,看不到人影了。 沈落雁越看越觉得古怪,难道这二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事,那这个,也太乌龙了点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问问。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她看到卓相思的眼神的时候,竟然有酸酸的感觉。靠,自己是怎么了,沈落雁心里也不平静了。 接下来的十晋七的比赛中,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少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是皇上御璟,而另外一个,则是卓王孙。 沈落雁亲眼看到御璟身边的小太监把卓王孙喊了出去,方向,好像是御书房,她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妙。 比赛还没开始,观众席上就开始沸腾了,两场比赛,卓相思都没有表演,但是都顺利晋级,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噱头。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的评论员是这样说的,我们不得不说,如果是沈太傅设置这样的赛事创造了一个与民同乐的平台的话,那么卓相思无疑就是这个平台上最为诡异的戏码了。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什么,但是我们还是在猜测着,质疑着,犹豫着。这个女子,实在是颠覆了我们以前所有的传统。 而上几场都颇受追捧的东方紫玉,人气也是一路飙升,现场居然有些地方,打出了横幅,上去印有东方紫玉的名字,以及一些祝福的话,闹腾腾的。 纳兰逸尘的身边就坐着东方固,避嫌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一切都放在众人面前,让众人去评说,所以说他们二人的关系虽然有点诡异,但还不至于成为焦点。只是,每每看到纳兰诡异且放肆的笑,沈落雁都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好多,弄得她最好都不敢去看了。 而相比较而言,西门飞雪和南宫薰就比较低调,都是各自为伍的,关注的只是比赛,当然,还有比赛的结果。 比赛很快开始,这次的顺序又有点不同,十晋七,都是一些撑得起场面的人物了,就算再怎么潜规则,都是要考虑他们的身份的了。 所以礼部这次很公平的让抽签决定出场顺序,而好像,一直运气很好的卓相思这次运气不怎么好,竟然是第一位。 比赛顺序一公布,台下就是哗的一声,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也来的太快了。 而他们,看到那个正缓缓走上台的白衣女子,也心中充满疑惑,难道她这次,还是什么都不做吗? *********************************** 已经是十晋七的比赛了,精彩程度更是不容怀疑。 但是,让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的事实是,卓相思,真的,没有做什么。 场下的观众疯狂了,观众席上的评委脸上也挂不住了,这哪里是比赛,这简直就是耍猴戏吗。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立刻就有三名追捧着卓相思的少年承受不住打击从三楼跳了下来,七孔流血。 而各种评论也是风生水起。 “越来越不像话了,她以为她是谁啊,这样折腾人的神经。” “看不下去了,真的看不下去了,我想哭,我的偶像彻底破灭了。” “比赛太黑了,像她这样的人都可以直接晋级,这场选秀,实在是,不看也罢。” 怀着各种心思的人,在不同的场合重复着不同的话,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发表意见的,这些人就是另外的三个女子,她们只有笑,任何人在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之后,恐怕都是会笑的吧。 沈落雁完全呆了,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态,本来昨天还以为她的心结会解开点了,哪知道越弄越乱,卓相思站在台上的神情,绝望而孤单。 她觉得自己想哭,真的,这样的一个女子,风华绝代,万千宠爱,难道就这么的命薄么。就连接下来的表演,她都没什么心思看了。 而在这个时候,在御书房,御璟坐着,卓王孙站着。 “爱卿,我们君臣之间好久没有如此安静的说过话了。”御璟是这样开头的。 卓王孙心思通透,自然知道御璟在比赛现场把他叫到这里来不会没有原因,心里咯噔一下,“只要皇上有时间,臣下随时恭候差遣。” 御璟笑笑,“是吧,爱卿的身子向来不好,可是要多多注意休息呢。” “多谢皇上关心,臣下会注意的。”卓王孙道。 “嗯。”御璟点了点头,“王孙,这次你的妹妹也来参加帝后甄选了吧。” “是的。”卓王孙只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没底气,这御璟越是沉着冷静,越是不动声色,他就越是觉得心里不安。并且卓相思在台上的表现也是众所周之,这个时候举国上去不知道多少人在唾骂呢。 “你觉得她怎么样?”御璟问。 “皇上,臣下教导无方,小妹年幼无知,还望皇上恕罪。”卓王孙单膝一跪。 “你有什么罪呢?” “臣下罪下,没有教导好小妹,任她胡乱非为。”卓王孙的冷汗出来了。 “没有啊,她的表现一直很出众,朕很欣赏。”御璟笑了笑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上台了吧。” 刚刚有小太监把这次上台的先后顺序抱了上来,所以对赛事都了然在心。 “是呢。”卓王孙道。 “那你觉得,相思这次能顺利晋级吗?”卓王孙问。 “十强之中多的是才艺出众,容颜绝世的女子,小妹才疏学浅,怕是难。”卓王孙道。 “是呢,她总是一种表演方式,观众就算是再喜欢,也容易产生视觉疲劳的。”御璟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个,是臣下的错,臣下一定回去之后好好教导。”卓王孙道。 “那你想不想让相思晋级呢?”御璟沉吟了会,才道。 这种试探,卓王孙怎么会不知道,他尽管心痛,但是为了卓家,还是不得不道:“臣下自然是希望小妹晋级。” “嗯,好,那你可以回去了。”御璟摆了摆手。 卓王孙退下,回到场上的时候,恰好是南宫薰的表演,可能是由于御璟不在的缘故,南宫薰的表演颇为放的开。 她的节目是琵琶曲,这时吟来: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 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 长行长眼,更重重、远水孤云。 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销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 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 遍绿野,喜游醉眼,莫负青春。 她这一个人的表演,安安静静的,沈落雁却是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娇小的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大的震撼力和爆发力。 而果然,台下的人也是放肆的鼓掌,为她的才情而鼓掌。沈落雁也忍不住伸手,好,确实好。 ************ 卓王孙一走,御璟却是突然勃然一怒,把手中的书卷扔了出去。 门外的徐铮走了进来,一声不吭的把书卷捡起,拿在手上。 御璟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到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爆发了,他手上的青筋都攥了出来,“卓王孙,如果你识时务的话,就应该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旁边的徐铮都听的脸色微变,他在心里叹口气,想不到皇上连正常比赛都利用进去了,看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单纯啊。 想起卓相思那清纯如水的面容,总觉得眼前有什么在恍惚。是不是真的如,连城易脆,绝艳易凋,太美丽的女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呢。 *********** 卓王孙浑浑噩噩的来到位置上的时候,卓相思的眼神也涣散的厉害,他叹一口气,“相思,你怎么了。” 卓相思似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没事。” “没事就好。” “刚刚你去哪里了?”卓相思道。 “御书房。” “是皇上让你过去的,他跟你说什么了?”卓相思本就是聪慧的女子,只是太过倔强而已,这个时候,自然可以从卓王孙的脸上读到很多东西。 “没什么呢?”卓王孙又叹了口气,“不用担心我,你好好比赛就可以了。” 他们在这里说话,连什么时候东方紫玉上台了都没有发现。 东方紫玉一上去,对着场下观众就是嫣然一笑,不等郭仁开口,就道:“大家好,我叫东方紫玉,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接下来我要表演的是《胡旋舞》” 东方紫玉的窈窕身姿很适合各种高难度的舞蹈,而她也很会利用自己的本钱,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比较宽松,窄袖水腰,很是适合这样的舞蹈。 这时见东方紫玉缓缓走到舞台的中央,,旁边的乐师旋律响起,悠扬飘渺。东方紫玉踩着节拍随着鼓乐急速起舞。衣裳轻盈翻飞,裙带仿如当风而舞,炫目之极。 沈落雁想起好像在看电视的时候有看过类似的舞蹈,那舞蹈还配上诗词,意思是: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 这时虽说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舞蹈,但是看起来,当真赏心悦目之至。 台上的东方紫玉越转越快,倾城一舞,一眸一笑将妖娆妩媚尽展无遗。 一曲舞尽,观众都沉浸在痴迷的状态之中,随后一人呼,万人呼,整个场下一片沸嚣,响彻云霄。 这个时候连沈落雁都有些佩服她了,轻视的态度收敛很多,看来,纳兰逸尘把宝押在她身上,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 “徐,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御璟问徐铮。 “嗯,好像东方紫玉的表演快要结束了。”徐铮恭敬的道。 “那个呢?卓相思如何?” “她自己没有表演,而且,也从不看别人的表演。” “哼,这个女人一直被别人举在头顶,还真的以为自己不可一世了。”御璟神色一厉,“我必然要你为你做的这些傻事付出代价。 到御璟来场上的时候,观众焦点都几种在西门飞雪身上。西门飞雪是那种很有气质的女子,甚至隐隐有一部分都赶上了卓相思。 沈落雁不知道是不是西门催可以的把女儿往这方面培养,但是真的,这西门飞雪很独特,连沈落雁都要忍不住说高了。 她第一场是舞剑,第二场是长笛,而第三场,却是击缶。这都是一般的贵族女子不会轻易涉猎的,可是她偏偏做了,而且看样子,还做的很好。 御璟也皱了皱眉,他没有想到西门飞雪会这样的别出心裁,也是想看看她到底会做出怎么样的效果。 缶笨重,音浑浊,并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接触的,算的上是阳春白雪,只是这阳春白雪太过了点,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但是当西门飞雪第一杵敲响,御璟却是听出了名堂,这女子果真是世家教养极高,同时又摇头,心想西门催也是浪费了一个好材料,剑走偏锋,纵然可讨一时之喜,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路啊。 沈落雁对这东西也很陌生,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和氏璧中的秦王击缶的小故事,当时也是一笔带过,不详之至,这时看的迷迷糊糊的,忍不住就去看纳兰逸尘。 从这个侧面,看到纳兰逸尘的嘴唇似乎撇了撇,不知道是不屑,还是什么。 …… 这天的阵容也算是华丽丽了,所以大荣风物人情时报更是不遗余力的渲染,只是这个时候,对于卓相思的关注程度已经大大减少。尽管当天宣布晋级的名单的时候,卓相思赫然也在其中,当即引起渲染大波。 只是街头,八卦着的,还是以卓相思的居多。很多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只觉得是皇宫出丑闻了。 “看样子,皇帝是挺卓相思到底了。”私下里,很多人这样议论。沈落雁没有机会和纳兰逸尘说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想想又混乱,妈的,他怎么想关我鸟事啊。 只是她也知道,这场比赛越到最后就越不同寻常,中途御璟把卓王孙叫出去的那段时间,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事,也或许,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吧。沈落雁在心里叹息。 ------------ 第六折 卓妃堂上色殊众 隔天,金銮殿,里面热烈的气氛就如同外面的三伏天天气一样,文武百官披甲上阵,口水飞来飞去的,煞是壮观。 而他们讨论的焦点,却是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卓相思。可是他们往往都忘记了,就算是以前的一些政令改革,他们可能都没有如现在般踊跃过。 看到这副情景,御璟的眉头纠结的厉害,这时,尚书东方固上来说话:“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次,让卓相思晋级实在是不妥。” “呃,怎么说呢?爱卿有话直说。”御璟强把心里的不快压下去,道。 东方固一副对这次帝后甄选势在必得的样子,所以绝对不允许别人做梗,这时道:“臣下觉得,翁主卓相思所说颇负盛名,但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就拿她这三次的表现而已,其实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但是殿下仁慈,既往不咎,可是却万万不可再让她晋级,否则恐怕举国舆论对陛下不利。” 御璟不说话,转向西门催:“西门爱卿,你觉得东方的话如何?“ 而西门催跳了出来,道::“臣下觉得,东方大人的话有理,虽说卓相思美则美亦,但是此次比赛的规则摆在那里,民众看着,如果硬要如此做的话,恐怕会引起民心不稳。” “是吗?朕倒不是这样觉得的。”御璟笑笑,“想卓家有女,天人之姿,难道你们真的觉得,她会是一个什么都会不的酒囊饭袋么?朕不知道,是你们没头脑,还是她没头脑了。” 东方固还要说,却是被旁边的纳兰逸尘瞪了一眼,示意他安静,而西门催则不知死活的继续道:“可是,臣下认为,就算她再有才,她已经违反了规则,就不能晋级。” 哼,御璟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次晋级完全是由他授权的,下面的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是由他授意的,可是偏偏还要拿来说事,想必真的是对帝后之后垂涎已久吧。 御璟又岂会让他们有机会挟制到自己,声音一冷,“卓家世代忠良,这次就算是朕法外开恩,如果众爱卿还是觉得不舒服,退朝后到御书房来单独说。”冷冷的对身边太监一示眼,那太监马上就把退朝二字传了出去。 而这次,在退朝之后,御璟虽说不舒服,但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说什么了。 ******** “丞相,您觉得,这次我们的胜算有几分?”东方固对纳兰逸尘道。 “你不是势在必得的么,何必跟我说这个。”纳兰逸尘冷冷的笑。 “可是,皇上偏向于卓家,这事情太诡异了点,我们不得不早做好准备。”东方固忧心忡忡。 “放心,皇上不是什么草包,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对策。你只要尽量的使紫玉表现出众点,我们就有六成的机会。”纳兰逸尘皱了皱眉头。 “六成?”似乎够了吧,东方固叹口气,思索着回去之后怎么让紫玉对付接下来的比赛。 而就在这个下午,卓王孙,被御璟在御书房接见。 这个不闻朝事的人,两天之内,被接见两次,很多人若有若无的,似乎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可是御璟却是似乎知道卓王孙要来的,笑笑,“爱卿,身子向来羸弱,本不应该如此劳顿的。” 卓王孙磕首,“臣下愿为大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嗯,朕早有言说,卓家世代忠良,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御璟还是笑着,显得心情很好。 “臣下惭愧,愧对于皇上的信任。”卓王孙道,“听闻此次陛下在朝堂上公开与大臣讨论舍妹的事,引发诸多议论。” 御璟装出一份你怎么知道的神情,道:“那有什么,朕看好的人和事,朕自然会尽力维护,虽千万人吾往矣。” “陛下,您的大恩大德臣下就算是做牛做马也偿还不尽,臣下感激涕零……”卓王孙再次磕首。 而也是这个下午,一条诏令飞快的从皇宫中贴了出去,留名侯身子孱弱,渐有不堪负重之感,愿将卓家的漕运煤矿两大产业收归朝廷,以示恩德。 这消息一出,就引发社会各界的讨论。 就连纳兰逸尘,也是没有想到御璟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大张旗鼓的把这事公告天下,难道就不怕民间更多关于卓相思内定帝后的谣言。御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可以看透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可怕。御璟一直在变,而他,对御璟的了解,却是一点点在减少。好可怕的对手,他内心长叹。 而沈落雁,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了,这个卓王孙,这个时候到底是在凑什么热闹,现在搞得满城乌烟瘴气的,比赛还怎么进行下去。 而这一切,或许只有卓王孙一个人知道御璟的意思。御璟即位三年,一直都想开辟出自己的大业,但是因为很多东西牵制在外臣手里,所以一直伸不出手脚。 而这次,因为卓相思的事情,卖卓家一个人情,拿卓家开刀,不过只是一个开头。御璟这样做,首先就是要把国家的经济命脉掌握在手中,然后是兵权,最后是皇权。 这次的帝后甄选,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甚至,御璟已经聪明到把这件事也当作是自己掌握更大的权利的手段了,想东方固,西门催,都是前朝元老,根基稳固,但偏偏是家有娇女初长成,一心想往更高的地方爬,这无疑给了御璟一个机会。 另外的首富南宫薰,也是一直在尽力取得皇室的庇护,牺牲点经济利益,想必也是不会太过在乎。 想清楚这点饶是卓智如他者,也不由冷汗涔涔。 而因为这件事,两天之后的七晋一比赛,也似乎变的波诡云谲,好事者,都在翘首期盼着能够发生点不一样的事情出来。 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也是以极为隐晦的语气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精彩才刚刚开始。 ************ 两天之后,七进五,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场比赛如大荣风物人情时报所说的一样,确实是空前的紧张,当然,还有刺激。 抽签,卓相思第五,东方紫玉第三,南宫薰第七,西门飞雪第一。 这个排列,似乎不像上次把卓相思排在第一位那么刺激眼球,但是,却留足了悬念,观众席上很多人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似的。 很多人打赌说卓相思如果像前面一样不做什么的话,能不能进前五,但是显然,又有很多人心知肚明,卓家因为前三次卓相思的事而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卓相思似乎没有理由不为卓家争取什么了。 而这样,就更增加了比赛的趣味性和观赏性。很快的,比赛开始,西门飞雪上台。她是一个永远会给人带来惊喜的女子。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如是说,对于这次比赛,我们虽然看好每个选手,但是能够做得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除了卓相思之外,就当属西门飞雪了。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在下次赛事上会表演什么。 而确实,这次,在西门飞雪上台之后,众人确实还没有看出来她要表演什么,直到下面有人搬出文房四宝等东西,众人才知道,她是要画画。可是,似乎又不是画画。 看得心痒痒的,郭仁解释一番,才知道,她是要一边表演舞蹈一边画画。,一心二用,现场马上欢腾起来。 在郭仁的开始之后,乐师起乐,西门飞雪的身子就逐渐扭动,众人都没见过她跳舞,但是从她舞剑的姿态上来看,如若她要跳的话,也是可以颠倒众生的。 果然,舞起,衣袂翻飞,一支蘸满墨汁的狼毫在她手里上下翻飞,极尽姿态。一个甩手,一个勾腿,都引得众人无限遐想。 有好一会,乐终,众人才从浮想联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而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上台,把她刚刚作的画提起。众人都道能够把跳出极致舞蹈的她,想必对此画无暇分神,可是没想到的是,此画一出,就是引得一哄。 是写意的中国山水画,画中山水相溶,在笔墨氤氲、线条简概的高石旁,远游归来的山人在空明澄寂的山谷间,迎着和煦的春风,高举酒杯一饮而尽。白描般的线条,简朴稚拙的造型,松活地勾画出一位放浪形骸,脸已涨得通红的老僧形象,整个画面清明空朗,弥漫着儿童般的真淳天趣和疏朗隽永的氛围。稚拙的造型和散漫的行书结体,以及四方恰到好处的印章和与画面相吻合的印文内容,更增添了散淡闲适的禅趣。 这画,浑然天成,不着痕迹。绝,实在是太绝了,就连御璟都忍不住要赞叹西门催生了一个好女儿。 观众闹了好一会,连第二个是谁在表演都忘记了,知道东方紫玉上台,才回过神来。 东方紫玉,在沈落雁看来,就是她的舞台感觉很好,很会抓住别人的眼球,这不她一开始动,就见上天洒下万瓣桃花。 这季节的城市里,是绝对没有桃花的,所以就这一招,她就已经把投注在西门飞雪身上的眼神全部抢了过来。 而她今天的衣服也是粉红色的,与瓣瓣桃花相得益彰。花美,人更美。众人沉浸在一片花的海洋里,看东方紫玉翩然起舞,如彩蝶戏花,极尽妖娆,极尽妍态。 这个时候众人才唏嘘,哦,原来舞可以这么跳的。 东方紫玉的另外一个长处在于,就算是桃花在美,她还是会把自己这个人展现在众人的眼球中。现在的她,正是一根水袖,直接投射到前面观众席上来了,引得好色之徒一片欢呼,久久不散。 沈落雁叹气,如果是在现在,自己做经纪人,把她包装一下,一定大发,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这里的赛事才进行三场,但是经过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及时传输报道,外面的人也是知道的盛况,很多人都后悔当初没有狠狠心搞一张黄牛票进去。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是这样说的,只觉得西门飞雪的那一张画,含浸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一般,活灵灵的,众人都觉得画中人儿可以走出来一样了。再说桃花下面的东方紫玉,妖娆绝世,恐怕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出如此一场美丽了。 没错,为了报纸的销售量,吹嘘是吹嘘了一点,但是不可否认的,赛事很精彩,没去现场看的人不只是拉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很可能就要后悔终生。 而在最后,可以留了几句关于卓相思的话,卓相思,已经带给我们太多意外了,我想她真的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女子。可是,这一次,她是不是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呢?她是不是还是会倔强的用沉默来诠释自己的美丽呢。让我们擦亮眼球,试目以待吧。 而在场内,当卓相思走上场的时候,也确实是,万千追捧。 今天的卓相思,落在沈落雁眼中,她看出了她的忧郁,她的——一夜成熟。说实话,沈落雁也不是什么滋味。如果她愿意,她有能力,她也不愿意这个天使一样的女子受苦。 可是现实是一座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现实是,她没有能力,不仅是她没有,就算是卓越如卓王孙者,也没有办法。 卓相思是提琴上台的,这样一来要做什么一目了然。很多说卓相思这次同样不会表演的人都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可是还有一部分人处于迟疑的样子,她,真的会表演么? 她,真的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么? 台上的卓相思眼中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脸色苍白,甚至连看都没看台上,但是至始至终,,卓相思看着的,就是那一个人而已——卓王孙。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能够记起来的,只有,卓王孙昨天进了凤楼。 凤楼宁负美人恩的凤楼。 也是他第一次踏进的凤楼。 卓王孙进凤楼,并不是说因为卓相思的三次不表演,而迁怒龙颜,自己费力差点把全部家当补上去才好不容易平息此事,进凤楼是来找卓相思算账的。 事实上,卓相思在知道那事之后,一瞬间就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终于知道,沈落雁对她说的所谓任性,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是什么情况,甚至她都作好了让卓王孙骂一顿的准备。 可是,那天,卓王孙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风度不凡。那天,卓王孙还是笑着说相思,还有几场比赛,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可是就是这样,这么轻这么软的几句话,卓相思却是掉泪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对这个家承担一些责任了。 以前这责任压在卓王孙身上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卓王孙扛不住了呢,怎么办? 除了自己尽力维持之外,还能怎么办? 那天,卓相思扑到在卓王孙的怀里哭了,如此无助……如此幸福。 直到今天,她还隐约在鼻尖可以闻到卓王孙的味道一般,淡淡的真实的……幸福的。 很多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而卓相思,无疑是属于这种人的。她的风华,不管你再怎么打击,怎么遮掩,总是会在某个瞬间某个时候,流露出来,然后万千追捧。 现在,卓相思的手才刚刚抚上琴弦,但是台下的很多观众,就已经露出了这样的想法,好像在以前,卓相思的三次无动于衷,都如过往云烟。 卓相思的第一个音才起,全场肃静,连呼吸声都觉得丑陋无比多余不堪。然后就见卓相思一笑,那一笑在脸上勾起的弧度也不大,但是,众人都觉得那一个瞬间脑子锈逗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一笑倾城。时候,很多人午夜梦回时,都忍不住对自己枕边的老婆说。 《凤求凰》,卓相思的第一个音一起,沈落雁就知道是这个了。也只有像卓相思这样的女子,才能在第一次之后,就可以弹出如此绝众的《凤求凰》。 卓相思当然不是卓文君,而御璟也不是什么司马相如,且不说这二者之间的区别都多大,但是单听卓相思弹琴,就让沈落雁觉得,即便是蜀中卓文君在世,她恐怕,也弹不出如此的音色来。 凤凰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当琴声起的那一刻,卓相思就不再是卓相思,无论从前世人再怎么唾弃她毁誉她,她自这一刻之后回归,她仍旧是众人心目中接近神一样的女子。 就连在一个角落里的千崖国师也暗自叹气,自己被称为琴棋书画,国手无双,可是在这一首《凤求凰》面前,也不得不折腰。 卓相思的双手修长莹白,这时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挥洒出调子,如蝶舞,如花开,如泉泄…… 众人看的如痴如醉,直到曲终,都还一脸幸福的陶醉其中。 沈落雁偏了偏头,看到御璟的头似乎昂的更高了,也怪,上次舌站群臣,远远无法达到让他们臣服的地步。而如今,这卓相思一表演,那些人无疑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才是最舒畅的事情。 薄太后也惊诧于卓相思的琴艺,唤过身边的丫头问这是什么曲子,那丫头摇头说没听过,然后她就问御璟,御璟笑,太后真不用心,这明显就是倾诉爱慕的曲子吗。太后这才容颜舒展。 “疯了,疯了”。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第一时间把消息放了出去,更是把一曲《凤求凰》吹的地上没有,天下无双。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又多了一些饭后余资。 “我早就说了,卓相思是在保存实力,十两银子,愿赌服输,拿来。” “靠,这厮还真够厉害,隐藏这么深。” “这不怪人家,是你自己头发长见识短。” “明明你的头发比我长。” “可是你就是见识短,哼。” …… 而纳兰逸尘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是如此的可以潜忍,但是仍是没有办法不惊讶于卓相思的那不知名一曲。 要知道纳兰逸尘本身就是才学渊源,什么事都涉猎过,而且从各方收集的情况看,卓相思以前并不知道弹奏此曲。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她是在认识沈落雁之后才识得此曲的。 想到这他狠狠的瞪了沈落雁一眼,直瞪得沈落雁一个哆嗦。 之后南宫薰的表演虽说也算精彩,但是观众已经接受了太多的惊喜,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了。 之后是公布晋级的名单,无一例外的,卓相思,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南宫薰都在里面。沈落雁有感于这不过是她们的一个舞台 ,而别人作为配角出场,却连一点东西都捞不到。 命运之安排,实在是诸多可笑之处。 *********** 而在这天,沈落雁才回到落雁斋,纳兰逸尘的名帖就送了上来。 沈落雁当时皱了皱眉,还在犹豫见不见的时候,纳兰逸尘已经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想不到你会来。”沈落雁很想笑的好看点,可是眼前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点。但是想要恨的时候,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搞的沈落雁赶紧分散注意力。 纳兰逸尘笑笑,“上次我请你喝酒,难道你就不请我一次,未免太小气了点吧。” “小气,上次我才喝两口,你就抢了回去,还说我小气。”沈落雁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纳兰逸尘左右思想。不由有些恼怒。 而偏偏在说了这话之后纳兰逸尘笑的真是该死,一副大好笑话不看白不看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沈落雁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你好像不怎么欢迎我。”纳兰逸尘摸了摸鼻子。 “不速之客我向来是这样的。” “不速之客终究还是客呢。”纳兰逸尘笑笑。 “好了,别给我绕弯了,你每次找我都没什么好事,有话就说吧。”沈落雁实在是不敢与他在一起太久,总是觉得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的,这样的感觉真不好。 “好,那我直说,我问你,今天卓相思的那曲子是不是你教的。”纳兰逸尘有几分好奇几分期待的道。 沈落雁本来想很干脆的说不是,我连琴都没摸过呢,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纳兰逸尘眼中的那抹并不浓厚的期待时,她恍惚了一下,出口的话变成了,“是的呢,你问我这个干嘛?” “果真如此。”纳兰逸尘眉头纠结了一下,快速道,“那你还教了她什么?” “你也不要这么高台我吧,像卓相思那样的人,需要我这样的粗人教什么吗?怎么,你是不是怕东方紫玉比不过她。沈落雁故意打击的道。 哪知道纳兰逸尘竟然真的承认,“如果我真的对东方紫玉有绝对的信心,那我今天又何必来找你。” 呃,这话什么意思,说的沈落雁一愣。就听纳兰逸尘又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卓相思比下去的。” “不知道。你也太好笑了,就算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沈落雁道。 “难道,我在你心目中没有半点分量吧。” 沈落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起来的时候这话中会有悲苦的味道,不过她马上提醒自己说,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自己一定要坚定立场。可是当纳兰逸尘的呼吸喷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软了,很软很软。 …… 之后沈落雁连自己做了什么都忘记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很想睡觉,然后她就觉得有人扶着自己的手去睡觉,然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坐着,而且,眼前,文房四宝样样具全。 这下沈落雁就有点傻了,难道自己做梦的时候还这么热爱学习,哎呀,什么时候,还成了热爱学习的优秀青年了。 发傻了好一阵,碧水寻了过来,道:“小姐,我刚刚还以为你跟纳兰逸尘出去了呢。” “啊,他什么时候走的。”沈落雁问,喉咙有点干了。 “刚刚呢,怎么了,小姐。”碧水好奇的道。 “没什么呢。”沈落雁抬抬手拨弄一下荡下来的长发,发现右手竟然有点酸痛,再看看眼前的笔墨,又是一阵恍惚。 刚刚做什么了呢?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 “主人,难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捕手有点不明白的问。 纳兰逸尘把手中的一幅字展开,虽说看起来复杂了点,但是不失为,一篇好文章。最重要的是,刚刚听沈落雁一边唱一边写,确实是,惊艳异常。难怪卓相思得她一指引,竟然会出那样的成绩。 可是,他的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这个沈落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先前的一个诗人的头衔,就已经很让人看不懂了,可是现在,居然不但会弹琴,还会唱曲。 他叹了口气,沈落雁,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呢?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认识你越深越觉得你飘忽的厉害,可是为什么,有时候我会那么渴望去接近你呢。 甚至,我都不惜牺牲色相就为求你的这一幅字。 而那几个大字,分明是——《盛唐夜唱》。 听得捕手这样问,纳兰逸尘皱了皱眉,显然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可是好一会,他还是决定妥协,事情好像并没有到这种地步,是自己在重新认识沈落雁之后,有点迫不及待了。 可是这话毕竟不能跟捕手说,他只挥了挥手,道:“我会有分寸的,你注意好手下的事,我不希望关键时候出差错。” 捕手点了点头,退下。然后,纳兰逸尘耳中,似乎有一句飘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 第七折 沧海月明珠有泪 由于赛事的场次较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经过礼部诸贤的商量和皇上的批准,今天算是本次帝后甄选的最后一场。 也就是说,本厂的五进三和三甲角逐一起进行,这无疑更是增加了赛事的可看性。为此,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主编是如此矫情的道,我本来以为,就上几场比赛,我们的报纸销售量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超越的极限,但是现在,我又有理由相信,今天的赛事,它的精彩和激烈程度一定会超过上面的任何一场,并且,我们的报纸销售一定会超过上几场的总和。 而事实上,正如他所说的,这一场比赛,确实是跌宕起伏,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销售业确实经此一次而突破十万,让其他同行眼馋不已。 同样的,抽签决定出场秩序。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潜规则了,选手的实力摆在那里,顺序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巧的是,除了第一个上场的有点受冷落之外,接下来的分别是南宫薰,西门飞雪,卓相思,东方紫玉。 由于那天的事沈落雁现在还是有点心神不宁,总是感觉怪怪的,可是问题出了哪里,却有找不着头绪。 一看纳兰逸尘,这时嘴角的弧度妩媚的要死,搞的她的心一荡一荡的乱跳。他好像信心十足的样子啊,沈落雁扁了扁嘴,难道他哪次上街买菜的时候被人捉住,然后以你骨格清奇,将来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然后塞了十两银子一本的书给他。 沈落雁古怪的想,却是没有看到卓王孙,想是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他身子有点抗不住,不禁有些担忧。 很快的,早郭仁花哨花哨的吹捧中,第一个选手表演完毕,接下来,上场的就是南宫薰了,这个金银堆中长大的女子,这时吹的是绣金的紫色华服,头发高高盘起,不可亵渎的样子,而她要表演的,是天人舞。 在上几场赛事中,她一直没有展示自己的身段,所以这一出来,很多人就倒吸了一口气,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一把消息发出去,就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很多人都说此次帝后之选一定是大荣几代皇帝以来水平最高的一次,每一个女子都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当然,更多的人是在羡慕皇帝艳福无边。 这天人舞顾名思义就是如天人之出尘之姿,锦衣华服,翩然而舞,而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个安静了几场的女子,这时一动起来,竟然是那么的丰姿绰约,美轮美奂。 紫色代表高贵,所以当南宫薰的脚步缓缓移动的时候,又恍如祥云,紫气东来,自然是最好的征兆。 很多人都为南宫薰圣洁的容颜而倾倒。沈落雁也是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会来这么一招,但是,她没有想到的事还在后面。 由于风格的改变,本来人气有些落后的南宫薰一下子大受追捧,观众席上呼声不段,南宫慕腆着大肚子在下面安静的笑,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上场的是西门飞雪,这个间奏偏锋,不依常理出牌的女子,这次会给人怎么样的惊喜啊,郭仁不断的在她的身边制造着悬念,搞的众人口水哗啦啦的流,很多人甚至都把鞋子脱了,他们在数数,如果郭仁的废话超过一百句的话,就冲上去把他给拍死。 妈的,跟苍蝇一样,很多人都这样说。 而西门飞雪的表演,也果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她表演的,竟然是——贵妃醉酒。 一个冷冰冰的女子,表演妖娆绝世的贵妃,然后花下醉酒,直把花儿也憔悴。 这难度,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众人惊住了,连御璟的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人说女人有很多面,每一面都是一种独特的风情,难道这冰冷的女子,骨子里竟也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妖娆放肆。 沈落雁在下面嘿嘿傻笑,她很期待,真的,贵妃醉酒,以前看电视看过,但是那贵妃醉酒之后没有媚态,只有丑态。所以,她现在毫无成见的想要欣赏这一轮的表演。 就见西门飞雪玉手挑着一小白瓷酒上场,媚态可掬,小饮一口,吟唱一句断肠句,然后脚下一动,身子飘柔若柳,仿似一不小心就会扶摇而上。 她的身子柔若无骨的,一个人在台上缓缓的摆动着,众人看着看着,却果真如看到前朝的贵妃,置身花丛,花不沾身,人比花艳。 好一场妖娆绝世, 沈落雁看到最后不由叹息,这个女子的神态,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若不是太冷,想必又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祸水。 末了众人的手掌都差点拍断了,这也,太,太,出神入化了点,很多人都这样想,事后回味起来,就是一直没办法去描摹她当时的神态。 这在很多年以后,还是一段经典的遗憾。 御璟也点了点头,世上女子三千,可这一个,无疑是最别具一格,最后震撼力的吧。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非常及时的把消息发送出去,还特别的强调了皇上的点头,他们是这样说的,这么多场的比赛下来,我们虽然可以处处看到突破处处看到惊喜,但是能得皇上点头者,这个绝对是先例。西门飞雪生性冰冷,有冰雪美人之称,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她醉酒的贵妃,竟然会是历史上最妖娆的贵妃。 这一段评价不可谓不高,但是接下来上场的东方紫玉,却好似无动于衷似的,这实在是不像她的个性,沈落雁在下面想,难道她有更好的节目,又或者,她觉得自己的表演,可以完完全全的把西门飞雪盖下去。 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想起比赛之前纳兰逸尘嘴角的那一抹笑,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了,她越想越是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安。还好这个时候,比赛已经开始。 东方紫玉一身戏服,唱的是颇有名气的戏曲《盛唐夜唱》。【注:本文完全是一个完全架空的朝代,这个时候写到唐朝的贵妃和这盛唐夜唱,完全是虚构的情节,此唐朝非我们熟悉的唐朝。呵呵,希望大家别弄混淆,不然很可能引发历史常识的错误】 当她把这个名字报出来的时候,沈落雁就懵了。《盛唐夜唱》,她怎么会知道《盛唐夜唱》。 这时东方紫玉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几个字的口白,吐字朱润玉滑,引得观众席上,人人心襟动摇。 随后,“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颁赐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记得添肉桂。胡姬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魅,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更是让惊世骇俗,这样一个以舞蹈来夺取诸人眼神的女子,在一场接一场的腐败之后,竟然会有这样一副好嗓子。 是不是真的有些事情,有些优势,从她一出生开始,就是注定的好了的。下面很多人不由有些沮丧,忍不住的叹息,人比人,确实气死人,很多优势,是无法忽略的存在啊。 可是沈落雁却是傻了,完全傻了,这曲子,怎么这么耳熟。 愣了有好一会,她才发现这完全是一首现代的改编戏曲,现在的这个年代是不可能知道的。而且凑巧的,一直以高超的舞蹈来打动人心的东方紫玉,这次放弃自己的所长,改唱戏曲,为什么? 难道? 沈落雁想起三天前纳兰逸尘的拜访,以及后面自己糊里糊涂的就进了书房,然后在碧水找过去的时候自己会喉咙干燥右手酸痛。 本来以为是偶然,可是这个时候想起来,就太古怪太凑巧了点。 又想起第二次纳兰逸尘很强硬的把她请过去,闭着眼睛画画,竟然画出了与真人无二般的卓相思。 难道,那天纳兰逸尘又用同样的手段来套取我的口风了,沈落雁冷汗涔涔,这个纳兰逸尘,也委实太可怕了点。 难怪,比赛还没开始,他就信心在在,难怪他那天会问自己是不是教过卓相思什么没有? 很多事情一想清楚,沈落雁就觉得心里冷的要死,难受异常。她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暴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难过,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脱离碎裂一般。 这样恍恍惚惚的,连下面的“……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水绣齐針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阳羡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都听的寡然无味。 看看下面的观众为东方紫玉的表演激得情不自禁没有节制的鼓掌,沈落雁却是心绪黯然。 她觉得,似乎有些东西,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而这个东方紫玉一表演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就把消息发了出去,很多人虽然看好卓相思的表演,可是,这一曲《盛唐夜唱》,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超越的高度。 就算是卓相思是美女加才女,她又该拿出什么来一比上下呢? ------------ 第八折 歌尽桃花扇底风 卓相思,在万众瞩目中,款款上台。 她还是一套素净淡雅的白衫,万年不变,可就算是这样简单的穿着,很多人都觉得,她的风华,她的绰约,是不可替代无法超越的。 卓相思上台,不似上次一样抱着琴,她这次也是空手上台,所以众人也猜不透她表演的节目,悬念空前。 郭仁虽然被卓相思放了三次鸽子,羞辱的欲生欲死,但是他的职业道德还不是一样的强,这时毫无芥蒂的为卓相思制造气氛。 他在台上是这样说的,“大家期待卓相思的表演吗?” “期待。”台下众人轰然回答。 “好,那有谁告诉我,她这次表演的是什么呢?”郭仁问。 “不知道,但是不管她表演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众人的欢呼更是热烈。 而看着这一切,卓相思的反应还是淡淡的,甚至她嘴角的那一抹弧度,都无法分清楚是不是在笑,不过,这好像,并不重要。 而表演一开始,沈落雁又懵了,因为她没想到卓相思会倔强到也唱戏曲,并且还是,上次出游的时候沈落雁兴趣使然下所吟过的《汉宫秋月》。 这个女子,还不是一般的强悍,沈落雁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抻断了,早知道是这样的一个场面,自己就应该抽点时间过去教她一点古怪的东西。 这汉宫秋冗繁不说,一般来说也很难唱出韵味,她心里有些担心。 是郭仁报的曲目,他这个时候就跟白痴一样,上面一场的《盛唐夜唱》就已经很哗众取宠了,难道这次又要搞一样的飞机。 而卓相思这个时候已经开场,她内心也明白这是别人不敢轻易尝试的东西。所以字句斟酌。 “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未遇宫娃,是几度添白发……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未遇宫娃,是几度添白发……”词是好词,曲是好曲,而人,更是好人。 柔肠百结,在沈落雁看来,卓相思就是和王昭君一样的女子,干净而寂寞。 所以也只有她,能够如此轻易的就了解王昭君年以前的红尘纪事悲伤。 再唱“我看你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那昭阳到处难安插,谁问你一犁两坝做生涯。也是你君恩留枕簟,天教雨露润桑麻。既不沙,俺江山千万里,直寻到茅舍两三家……” “俺又不曾彻青霄高盖起摘星楼;不说他伊尹扶汤,则说那武王伐纣。有一朝身到黄泉后,若和他留侯留侯厮遘,你可也羞那不羞?您卧重茵,食列鼎,乘肥马,衣轻裘。您须见舞春风嫩柳宫腰瘦,怎下的教他环佩影摇青冢月,琵琶声断黑江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落雁恍惚看到有泪水滑过卓相思的眼角,可是一瞬间,就又消失不见。 这么寂寞的唱歌还是会掉泪。沈落雁觉得内心也不是滋味。 想必是自卓王孙那天把卓家的漕运和煤矿经营权交给御璟之后,她背负的,就已经太多太多了吧。 自古红颜皆戚戚,沈落雁不敢想卓相思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太害怕历史的重演,所以一等卓相思表演完,她就死命的带头鼓掌。 众人本来都沉浸在无尽的悲戚中,浑然忘我,她这一鼓掌,才跟着把排山倒海的掌声鼓了起来。 御璟悄然站起,这曲子里面的意思他如何会不明白,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分析卓相思的意思,只一会,就跟礼部打了招呼,然后唤着身边的小太监离开了。 而纳兰逸尘的脸色却是变了好几变,自那天用迷惑的方式从沈落雁手里得到这份《盛唐夜唱》之后,他就一直不怎么是滋味,甚至,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自己拥有了《盛唐夜唱》,卓相思竟然还会有《汉宫秋月》,且不说哪个好哪个坏,至少在民众眼中,是平分秋色的样子了。 接下来的时间是一直没怎么发挥作用的评为团讨论谁可晋级,谁又淘汰了。因为御璟的离开,这一切似乎都围绕着薄太后在运转,可是薄太后向来话多,这个时候偏偏话却少的可怜,一度让礼部诸人和文武百官颇为为难。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甚至在最新出炉的报纸中,连《盛唐夜唱》和《汉宫秋月的》的词都给印刷上去了。 如果沈落雁看到的话,想必一定会上去问问,有没有诚意搞盗版,这样的效率,那还不赚死去啊。 可是沈落雁没有看到,而民众看到了。一时街头巷尾,各个茶楼酒肆,都座无虚席,说书先生一只脚高高的摆在桌子上,一边装模作样的打着扇子口沫横飞的点评着。 “依我看来啊,这《盛唐夜唱》和《汉宫秋月》都是那么的华丽,实在是难分高下啊。” 听客嘘了一声,却没有一个愿意离开的,继续听他吹。 “你们想想啊,能够作出这曲调的会是一般人吗。特别是‘您卧重茵,食列鼎,乘肥马,衣轻裘。您须见舞春风嫩柳宫腰瘦,怎下的教他环佩影摇青冢月,琵琶声断黑江秋’和‘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颁赐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记得添肉桂。胡姬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魅,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这两句更是惊世骇俗,惊天动地啊。” 这说书的也精明,专挑无关紧要的说,把众人都搞的心痒痒的,却不得不把银子塞上去。 而这个时候,名单已经出来了,前三甲排名不分先后,分别是…… 郭仁念到这里的时候故意买了个关子,沈落雁在下面笑笑,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人选,但是这郭仁也真够逗的,放到现代做主持人,也是吃香的紧啊。 众人都忍不住又拖鞋了,郭仁才嘿嘿一笑,说是——气氛一瞬间紧张异常——卓相思,东方紫玉,西门飞雪。 台下有人叹气有人唏嘘有人鼓掌。沈落雁看到南宫薰掩面急匆匆就离开了现场,想是觉得这结果有些不可接受,至少当众淘汰也太过丢人。 那富态的南宫慕赶紧吩咐下人去追,脸色也难看欲死。 比赛继续进行,抽签之后上台的顺序分别是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卓相思。 卓相思的上台顺序并不好,不过看她脸上神情淡淡的,好像并不是很在乎,沈落雁这才笑笑,或许正是因为她可以做到不在乎比赛的结果,所以她才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吧。 东方紫玉满脸的笑,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一般,这个时候纳兰逸尘和东方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到东方固站起来,和东方紫玉说了。 东方紫玉点了点头,张狂的神色稍微收敛了点,纳兰逸尘一回头,就对上了沈落雁的双眼。沈落雁觉得他的眼睛可以澄澈到这么远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为什么,他那天会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呢?内心莫名的又开始难过。 一旁的西门飞雪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清冷,跟冰山雪莲似的。西门催在她面前唠叨,她也只是选择性的听听,十足的叛逆女的样子。沈落雁看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这个女子或然可以结交啊。 锣鼓喧响,第二段比赛进入倒计时。 关键性的时刻,众人安安静静的,众人呼吸听的分明。看样子,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主编道,历史性的时刻即将来临,让我们做好迎接的准备吧。这将是一场跨世纪的比赛,而这次选出的帝后,也必将成为千古一后。 台上的郭仁也是无比风骚的在卖弄着,左边的朋友,右边的朋友,前面的朋友,后面的朋友,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口唾液不偏不已的吐到他脸上,靠,你以为你是潘玮柏啊。郭仁愣了一下,擦净,嗯,各位观众果然很有幽默气息,这么紧张的时候都可以做到镇定自若,那我就放心了。 随着他一声比赛开始,东方紫玉上场。众人第一时间就被她身上的那件金缕衣给锁住眼球,很有记性比较好的观众,自然会知道上两年的皇上选妃,兰贵妃也正是这一件衣服。 当时荣都就有传言,说“劝君莫惜金缕衣”,意思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一件金缕衣,然后可以保全家富贵。 这个当然只是街道和马路上的消息,但是此时东方紫玉金缕衣出场,目的可想而知,所以还是引起一场骚动。 而东方紫玉的节目“裸足舞”,一经说出,下面的众人就更是觉得世界疯狂了,不虚此行了。 要知道古代的操守意识极强,女子都把自身的部分看得极为重要,就算是裸足,也必定会引起一场社会性的狂潮。 可是,举国泱泱,她竟然会如此哗众取宠的表演裸足舞,台下的,是个男人的,都忍不住流了口水。 沈落雁听的耳边恶心的吞咽口水的声音,皱了皱眉,她想的却是这古代有没有脚气呢,这东方紫玉的脚会不会畸形呢,就算是不畸形,会不会如朱元璋的大脚马皇后一样呢。 可是,东方紫玉一出场,她就无话可说了…… 如果说世界上一千个人有一千双脚,那么这双,无疑是最好看的那双。沈落雁想起那个身轻如燕掌中飞燕的赵飞燕,就算是她,那双为后世无限赞美的脚,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就见那东方紫玉的一双脚,纤可用手盈盈一握,白净透明,好像要滴出水来,足弓弧度纤美,按沈落雁的话来说,她妈的就像是整过一样。 这样的一双脚,连沈落雁都要忍不住羡慕忍不住流口水了,众人又怎么抵制的住诱惑。只见东方紫玉嫣然一笑,然后足下一点,仿似仙子般的旋转开去。 众人的焦点都在她的足上,这时也没注意看动作,看到的只有她脚的尺寸和脚趾甲去了,然后边看边叹息,边看边流口水,试想想,N多男人一起流口水的情景,那该是多么的壮观。 到东方紫玉表演完,众人还一副欲生欲死的表情,要不是因为纳兰逸尘率先鼓掌的话,想必这场面持续的时间会更长。 而纳兰逸尘一鼓掌,他后面的MM群就鼓掌,他后面的MM群一鼓掌,众人也就跟着死命的拍起掌来。 郭仁适时的上场说,好,刚刚东方姑娘给我们带来了一场惊世骇俗的表演,接下来是西门姑娘出场,大家掌声欢迎。 然后西门飞雪在众人嘴角口水渍还没擦干净的情况下出场,她一出场,沈落雁就笑了笑,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对西门飞雪好像有点不公平,因为东方紫玉刚刚的声势实在是夸张了点,众人好多还意犹未尽了。 可是西门飞雪一表演,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因为西门飞雪这次也是在力求突破限制,她表演的是——提臀舞。 当然报上去的名字并不是这个,但是她的动作一起,沈落雁就觉得脑海中一懵,这也太太刺激了点吧。 果然,随着西门飞雪大幅度的夸张动作的展开,众人也都傻眼了,要说刚刚裸足已经很开放了,可是这这个比起来,就纯洁的跟个含苞未放小女孩一样。 很多人都在想,这才是当之无愧的限制级吗。 而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消息始一发出去,社会各界就引起广泛的跟风和讨论。 很多人都说表演形式不拘一格,反正你是看的到摸不到,何必这么认真。 当然顽固派保守派则说这是在败坏社会风气,教坏小孩子,辱坏社会风气。 街头巷尾还有一些别出心裁的讨论,有对话为证。 “我今天也看了一下我家婆娘的脚。” “比起东方紫玉来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是什么意思?” “她有脚气,脱皮,平足,大脚,你说能如何呢,我靠,当初娶她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么多问题呢。” …… “我发现我家婆娘的臀部跟西门飞雪一样性感哦。” “怎么说。” “你看过没,我家那个的屁股也很大很俏哦。” “得了吧,就你家那个,浑身都松弛了,屁股上更是肥肉疙瘩满地的,还跟西门飞雪比,你侮辱我不要紧,但是你侮辱我的偶像我就要跟你一般见识了。” …… 这些都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此次西门飞雪突破性的表演所带来的震撼性效果。当然,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台上卖力表演的西门飞雪知道了会带来这样的影响,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这个时候西门飞雪的表演正进入*,臀部随着纤细腰肢的扭动一摆一摆的,也顺便把很多男人一波接一波的送上了*。 以至于表演一结束,很多男人都脸红了。因为刚刚实在是,太刺激,太过瘾,太回味无穷了。 这样一来,苦心积虑的东方紫玉的脸当即垮了下去,而纳兰也呆了,直到看到西门故嘴角很放肆的笑,他才轻轻说了句,老狐狸。 现场一度狂热到不受控制,直到近卫军过来强势压制才好不容易冷静下去。沈落雁嘘了一声,心想是不是自己上去跳个脱衣舞就可以拿到皇后宝座了呢,这些人也太表面了点吧。 到卓相思一袭白衫清清冷冷的上台的时候,众人才安静下来,很多人哦了一声。 “对哦,卓相思还没表演呢,我们激动个啥呀。” “是啊,一个个跟傻逼似的。” 接着就有人喊,相思相思你最好,相思相思你最棒,相思相思你第一…… 这样一来,在那些狂热者心头浇下一盆冷水后,渐渐恢复到了可以比赛的状态。 卓相思会表演什么呢?沈落雁想。 事实上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在想,在东方紫玉和西门飞雪那么劲爆的表演之后,她应该表演什么呢,她会表演什么呢? 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一则民意调查发了出去,上面关于卓相思的表演有四个选项。 一:弹琴 二:唱曲 三:扭腰舞 四:脱衣舞 看得出这出题的人也挺猥琐挺险恶用心的,但是,十分钟之内,回馈竟然是百分之百的选择脱衣舞。 看得出来,很多人都想看一看卓相思那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表下里面一样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体的。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沈落雁曾经有过这样的待遇的话,八成是会把沈落雁掐死,然后把她的手砍了回去好好回味。 而沈落雁其实也蛮像看看卓相思跳脱衣舞的,这个想法虽说*了点,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说一次就够了的。 卓相思此时上台,还是那么的安静,她并不知道可能因为她的表演有多少人会捶胸顿足,有多少商家会破产,有多少底下赌庄会倒闭。当然就算她知道,依照她的性子,或许还是会无动于衷。 而卓相思一表演,也确实很让人跌破眼镜。因为,她竟然选择的是最安静最冷门的唱曲。 她唱的,是——《歌尽桃花》。 很多人觉得自己狂热的心冷了,很多人觉得自己受伤了,很多人觉得自己被卓相思欺骗纯洁的敢情了。 她选什么不好,唱曲,老天,你这不是玩我吗。 虽说卓相思唱曲没什么不好的,上次唱《汉宫秋月》还百转千回,把众人感动的唏哩哗啦的,可是很多人都觉得,这这样火爆的场合,如此清凉的唱曲,就太不合时宜了。 很多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听下去的勇气了,尽管这个时候卓相思还没开口,可是他们都很想逃避。 偶像的坠落粉碎无疑是一件痛心的事,很多酒家暗中准备了很多酒,因为他们知道,今晚,一定会有很多男人来借酒消愁。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卓相思才唱到第二句,众人就觉得,自己的魂儿,似乎又回来了。 “……当年拼却醉红颜”,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了,众人一时都觉得接受不了。从地狱掉上天堂的感觉,虽然好,但是也得有一个适应过程。 接着“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更是在卓相思略带哀怨离愁的强调中引得众人思绪如潮。 如果这个女子,不管她表现的是什么,都是那么独特到无可替代啊。很多人都这样想。 卓相思的嗓音和她人一样,清清静静的,继续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众人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了,她在哀怨,她在吟述,她有很重很重的心事……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最后一个字很长的音节拖过去,把众人的心都拖到了嗓子上。 到卓相思一个轻轻的叹息,众人才觉得,呼吸通畅了,活着,思念一个人,是彻骨的心痛的并且还快乐着的感觉。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就算是远在御书房的御璟,在听到掌声后也忍不住叫过小太监问是怎么回事,小太监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御璟的眉头纠结一下,没有说话。 但是等小太监退下之后,他却是叹了口气,“卓相思,你如此卓绝如此优秀,你可要朕,把你怎么办。” 大荣风物人情时报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先是有人把报纸撕了,但是一看里面的内容,又都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这个卓相思,也着实是,太有才了。 至此,全部赛事完成,礼部众人略微的做了一个总结,然后说名单三天之后会发出去,大家期待。 沈落雁在临退场前又没有忍住看了看纳兰逸尘,那个时候纳兰逸尘就给了她一个背影,捉摸不定的感觉。 这天晚上,在纳兰府,东方固问纳兰逸尘,“丞相,你觉得结果如何?” “结果,不是还没出来么?”纳兰逸尘笑,但是有点苦。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抬杠。”东方固显得有点着急,“以你的看法,御璟会偏向于谁多点?” “如果是以前的御璟,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卓相思,但是现在,却是有点看不透了。”纳兰逸尘甩了甩头,显然认为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难道,你 觉得御璟变了。”东方固的神色也是一变。 “如果你自己还有眼睛的话,就该知道,那个鬼精鬼精的卓王孙会如此心甘情愿的把卓家的漕运和煤矿经营权交出去,已经是很有猫腻了。”纳兰逸尘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说,是御璟以卓相思之明斜胁迫的。”东方固道。 “不然,你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东方固颓然的坐到椅子上,不说话了。 ———————————————————— PS:亲们实在是在太坏了,谁给我一张月票,我就以身相许了~~ ------------ 第九折 肯受千金轻一笑 由于这段时间帝后甄选事情的拖着,沈落雁都好久没有去天天洗衣了。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做甩手掌柜做的这么潇洒的,全世界怕也就她一个吧。 沈落雁一进天天洗衣,无一例外的,就看到商羽在记账。这个时候的商羽记账已经比沈落雁熟练多了。 沈落雁笑笑,商羽也看到了她,面容似乎动了动,叫了句,“小姐,你来了。” “是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沈落雁点了点头。 “没事呢,这是我应该做的。”商羽平静的道。 而其实,在昨天,沈落雁也听碧水说过,有好几个大的粮庄布庄都有意聘请商羽过去帮忙,但是商羽连想都不想就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天天洗衣的工资虽说比一般的茶楼酒肆高出那么一点,但是与大的粮庄布庄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沈落雁呢,心里,有那么一点好奇。 坐下,碧水沏过两杯好茶来,沈落雁示意商羽也道。商羽也不扭扭捏捏,直接坐下,道:“不知道小姐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呢。” “没事没事。”沈落雁把头甩的跟什么似的,道:“只是看你们辛苦了,过来慰问一下,同时思付着,是不是应该给员工增加工资。” “小姐,我们的工资已经比别的地方高出四成了,再加的话,怕是不好,人家一定会以为是我们刻意打压,然后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商羽正色道。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沈落雁苦笑。顿了有一会,她又道,“呃,不知道商羽你有没有意中人呢?” “意中人?”似乎没有想到沈落雁会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商羽懵了一会,手中一颤,洒出一点热茶来。 “嗯,没有。” “没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么我那天叫个媒婆过来,帮你介绍介绍。” “啊,不用了。” “怎么不用呢,你每天做事这么辛苦,就应该有个人回家之后做饭做菜服侍你的。” “真的不用了。”商羽囧的厉害。 “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沈落雁好奇的瞪大眼睛。 “不是,当然不是。”这个就算是大肆商羽他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那是为什么呢?”沈落雁八卦到底。 “我是觉得事业未成,何以为家。”商羽搪塞道。 “古语云,成家立业,成家之后才立业。嗯,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看你就听话,乖乖找一房媳妇吧。”沈落雁很卖力的道。 “这个,个人的问题,小姐似乎不用操心的。”商羽觉得这沈落雁的思维跳跃的太厉害了,都有点跟不上。冷汗涔涔。 “难道你是暗恋上我了。”沈落雁突然无比风骚无比震惊的来了句。 “啊,什么……”商羽几乎从凳子上掉了下去,脸红脖子粗的,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尴尬的跟个死人一样。 “小姐别开我玩笑了,这个,实在是太荒唐。”商羽艰难的道。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啊。我只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沈落雁很傻的笑。 “这个,我自然会注意的,还是不劳烦小姐操心。”商羽道。“难道小姐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的。” 他心有余悸。不过自然也是知道,沈落雁是有点小精明的,应该不会是为了这么点小事而来。更何况,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自己,真的是太突然了。可是又想想,刚刚的感觉虽然怪,却似乎有一点点好的味道。 “嗯,嗯……”沈落雁很别扭的挠了挠头,道:“商羽,我听说有大的粮庄和布庄请你过去做掌柜,怎么没有去呢。” 这才是中心话题吧,商羽叹了口气,道:“小姐,当初羽落魄之时你想都不想就委以重任于我,我又岂敢三心二意。” “呃,就这样啊。”这个理由在书本上看了太多遍了,连沈落雁都觉得土的掉渣,毫无新意了。 “难道,小姐认为还有别的么?”商羽正色道。 “不是,当然不是。”沈落雁连忙摆手,“我只是认为我这里待遇差了点,怕把你埋没掉。” “士为知己者死,小姐如此待我,我自然要为小姐鞠躬尽瘁……” “停!”沈落雁打断他的话,生怕他把死而后已也搬出来,那真的是搞大了。 只听沈落雁道,“好,我也知道你为天天洗衣付出了很多,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耽误终生大事啊,听我的没错,明天就给你介绍啊,嗯,然后你们就结婚,然后就去度蜜月,多幸福多浪漫啊。” 这样的事情沈落雁一直没有机会享受,这个时候觉得玉成别人的好事也挺美好的,可是商羽却是听的冷汗直冒。“小姐,这个,这个,会不会太仓促了点。” “哈哈,不会不会,这个就叫闪婚,闪婚在我们那可是很流行啊。”沈落雁越想越觉得开心。 “闪婚,小姐,这个是什么意思。”商羽嘴角抽了抽,刚刚那个度蜜月还没弄明白,又跑出这个词来。 “闪婚最见的意思就是见面三天就结婚,懂没。”沈落雁笑的那叫一个欠抽,好像她真的已经把一个两家妇女塞到商羽怀里一样。 “这个,似乎,似乎并不合乎传统。”商羽呐呐的道。 “传统就是用来颠覆的拉,你一个大男人,做事这么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成何体统。”沈落雁故意板着脸道。 “还是快了点。” “靠,你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干脆点,给姐姐一句话。”沈落雁彪悍的道。 这一下,把天天洗衣里面的其他员工都弄的销魂不已。而碧水则用双手捂住了脸,没脸见人啊,这小姐也太劲爆了吧,每天早上起床之后调戏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当众调戏商羽。 啊,吗噶的。 最后这句话,是沈落雁教的。 商羽头皮发麻,正在思付着该怎么回答,还好这个时候玉掌柜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抓起沈落雁的手,“来,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 “有人要见我?谁啊?”沈落雁一愣一愣的跟在玉掌柜的后面往知味斋走。玉掌柜大吼一句说丫头你话真多,到了就知道了。 沈落雁咯咯直笑,说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玉掌柜一时嘴角抽筋,好在这个时候已经进了知味斋了,上楼一个包厢,沈落雁便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大概是喝了很多酒了,全身上下连骨头都软了几分的样子,那么懒懒的斜靠在椅子上,没有一丝风范的样子,可是玉掌柜却是恭敬的走过去,道:“国师,沈丫头来了。” 那人,正是国师千崖。 千崖这时笑笑,道:“好,辛苦你了。”随手一袋钱递了过去,玉掌柜暗喜,却有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 沈落雁觉得好笑,道:“你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把我请过来。” 那千崖也笑,“因为你实在是不怎么好请。” “所以你才会怂恿玉掌柜去请我。” “因为我实在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沈落雁咯咯而笑,也无芥蒂,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了小口,才道:“人家都尊崇你为国师,可是你看你这样子,活脱脱一暴发户的德行。” 千崖哈哈一笑,“那你觉得,国师应该是什么样子。” “国师么?就应该仪表不凡,风姿绰约,面白莹润,嗯,还要仙风道骨。”沈落雁照着在电视里看过的东西,道。 “呵呵,你真有意思,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想必要做到你说的那样,很难很难吧。”把眼前的一杯酒一口气饮尽。沉默了会。 沈落雁皱了皱眉。“你,叫我来何事啊。” “难道陪我喝酒不行么?”千崖道。 “你一个国师,没事拉我来喝酒,有鬼了吧,”沈落雁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实在很欠扁。 “你这么聪明,那我也不做傻子了。”千崖神色一变,道:“沈落雁,你以前见过我没?” “见过。” “呃,你以前见过我。”千崖声音颤了颤。 “废话,没见过你我今天可能陪你坐在这里喝酒么?”沈落雁觉得她问的实在很莫名其妙。 “嗯。”千崖面色窘了囧,“怎么着我也是国师,你给点面子好不?” “好。”沈落雁也觉得自己不能太放肆,当心以后上街被别人唾骂。拿臭鸡蛋砸。 “你以前真的见过我,我是说在春水河畔见面之前的以前。”千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没有呢,你这样的人物我以前就算是想见也见不到的。”沈落雁想起刚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日子,就觉得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也莫过于此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春水河畔见过之后,我就觉得你好熟悉哦。”沈落雁道。 “我也觉得你很熟悉,不然我今天何必把你叫过来。”千崖叹了口气。 “我们上辈子不会是冤家吧,或者说,我欠了你钱,又或者说,上辈子我使唤过你。”沈落雁神经兮兮的道。 千崖差点吐血:“沈落雁,你严肃点好不,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啊。” 沈落雁哦了一声,本来想说我也是很认真的给你说话了,但是认真并不代表要板着脸啊,我们可以适当的活跃一下气氛。可是一看千崖一脸沉思的样子,就没敢说出口,问道:“千崖,你被尊崇为国师,总是有些本事的吧。” “这是废话。” “那你会什么?” “医相星卜,奇门遁甲,都略知一二。”千崖高傲的道。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沈落雁抽了抽鼻子,“好,既然你说你在很认真的跟我说话,那我也认真一次,你能不能算算我为什么会对你有熟悉的感觉啊。” “这个……” “嘿,一试就露陷了吧,早知道你是个跳大神的,还装什么国师。”沈落雁无限鄙视的道。 千崖这个时候真的有去撞死的冲动,忍了好久才道:“老沈,请你注意说话的语气。” “靠,我有那么老吗?”沈落雁也无端的激动起来。 千崖摆摆手,觉得无法跟沈落雁沟通下去的样子,道:“好好,我错了,小沈,来,我们好好说话。” “这还差不多,想跟我说话,就对我好点,知道么?”沈落雁一副自己是大爷的小人样。 “嗯嗯。”千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她为好,又道:“其实,我算过。” “算出什么没?”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沈落雁这个时候更多的是好奇。 “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千崖沉吟了会,不知道是当说还是不当说。 “谁?”沈落雁几乎跳了起来,说你装吧,装吧,想当初我在街上找人给我算姻缘的时候,这话可没少听。 “你有听过兰蔻没?” “兰蔻,你是说纳兰逸尘的妻子,那个把纳兰逸尘训练成这种变态的那个女子。”沈落雁八卦兮兮的道。 “我觉得你很像她。”千崖道。 “靠,得了吧,麻烦你正经点专业点,下次吹牛的时候注意打草稿,人家说兰蔻可是比卓相思还要姿容绝世的女子,你这样说,好,是故意打击我吧。” “我哪有?”千崖垮着脸摸了摸鼻子。“我又没说你们长的像,呃,是不像,差很远了。” “呀,那你就是说我丑,好,你变相的说我丑。”沈落雁大跳起来指着千崖的鼻子就骂。 “没有,我只是很客观很公正的在说话啊,你别这么激动好么?”千崖觉得再搞一下自己就要神经崩溃了。 “好,那你接着说,不过不可以骂我不可以说我。”其实沈落雁也对这个兰蔻很好奇。 “我以前见过兰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和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千崖似乎是陷入了对以前美好的回忆中,语速慢了点,“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她。” “那是你暗恋人家吧。”沈落雁无心的道,却是没想到,千崖的脸居然真的红了一下。 她本来想抓住这个把柄攻击他一下,但是一看千崖神情戚戚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道:“唉,我也知道,你暗恋的人嫁给了别人你一定心里不平衡,但是没办法,谁叫你没纳兰逸尘帅呢。” “呃……”千崖的五脏六腑开始充血了,“你……”他脸色通红的说不出话来。 “唉,你也别那么激动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那个纳兰逸尘虽说得到了兰蔻,但是兰蔻现在不是也不在了么,所以有些事情很公平的,好,如果你想女人了,就来找我。” 在听到前面的时候千崖本来还想找个地方去吐血,可是最后一句却是把他雷住了,“找你。”如果有镜子的话,你一定会看到千崖现在的眼睛鼓的跟死鱼眼一样。 “喂,你什么意思啊。”沈落雁的老脸也是一红,“什么人啊,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我是说找我,我帮你介绍一个……喂,你笑什么……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喂,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 千崖好不容易把笑意憋回去,“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个屁,沈落雁嘀咕一下,道:“好了,我说完了,你接着说。” “我要远游了。”千崖没头没尾的道。 “嗯,关我什么事?”沈落雁道。 “我是因为你才远游的。” “难道你移情别恋,爱上我了,但是一看到我这么优秀,觉得配不上我,所以远游。”沈落雁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喂,你别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千崖头皮发麻,这女人也太会整事了,谁娶回去谁倒霉。 “呵呵,不是啊,吓死我了,对了,你千万别打我主意啊。”沈落雁自认为很妩媚的笑了笑,“那是因为什么?” “我想要弄明白为什么我对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千崖的目光一下子变的幽远起来。“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出去一趟了,我想去寻找这个答案。” 可是连千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次,竟然是他们两个人最后一次可以如此安静又如此聒噪的说话,下一次见面,物是人非。 之后二人都没有什么话,沉闷的喝了会酒,不知道怎么回事,沈落雁一直觉得千崖挺洒脱的一个人,所以才会那么调皮的肆无忌惮的说话开玩笑。 而且,对于这个国师,她本就没有外人那般敬重,可是现在,一看到千崖那种眼神,纠结着往事的眼神,她觉得自己也一下子难过起来。 她本来很想说有些事情既然弄不明白就放弃好了,有些时候太明白的人生总是有很多悲剧。可是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而也是这天,沈落雁和千崖都喝醉了,回去之后迷迷糊糊的又听到有《清心普善咒》的琴音,她不知道是不是商羽在弹奏。不过那感觉,却是真的,好干净,好安详。 而就在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说国师千崖单身去了西南夷。 *************************************** 给商羽做媒的事沈落雁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她也想这商羽为了天天洗衣付出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年华,自己作为老板的应该体恤一下。可是在媒婆给介绍了五六个姿色各异的女子均以失败告终之后她就放弃了。 她本也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女子,失败的那天她拍了拍商羽的肩膀,“兄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你是喜欢男人的话我也不会瞧不起你的。”这话当场引得很多人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而沈落雁一看商羽那阴郁的要滴血的眼睛,也是没有面对他的勇气了。 轰轰烈烈的帝后甄选落帷幕之后,现在刚好是第三天,是关于皇家抉择的问题了。沈落雁本来还是揣测到底谁会是皇后人选。 可是诏令一下来,不仅仅是她傻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傻了。 因为这一次,帝后之位竟然还是选择空悬,虽说卓相思因为表现优异还是进了前皇后居住的长乐宫,但是,令人惊目咋舌的是,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南宫雪,都无一例外的进宫封了贵人。 这一举措一颁布下来就引起全民性的热论,大荣风物人情时报的主编甚至用奇迹奇迹来称呼这一次选举的结果,他说在万众都期待着事情按自己的逻辑去发展的时候,皇上却是用自己的远见卓识将了大家一军。 当然像这样的报纸,还是要卖皇家面子的,所以尽管御璟这么大有很大一部分与民意相违逆了,但是还是不遗余力的在对御璟做着最后的夸奖。 而据说,在朝堂上,也是引发了群臣不一样的意见,很多人都说应该遵循古制,立卓相思为妃,但是又有人说帝后乃大事,不可马虎,这样考核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惟有东方固和西门催两个当朝元老安安静静的没有发言。而这天下午,在纳兰府, 偷偷摸摸的摸上了门。二人在密室里谈了有一段时间。 “丞相,依你看,这御璟到底是什么意思。”东方固是这样开头的。 “哼,什么意思,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么?”纳兰逸尘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刀,脸色阴郁的厉害。 “让卓相思进长乐宫,却又不言明她是皇后,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耍花枪。”东方固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想到关键点上,但是以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的经验,自然知道这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御璟让一个权利已经架空了的卓家的人入主长乐宫,为的就是少一个牵制自己的人,难道这点你还看不出来么?”纳兰逸尘冷冷的道。 “那为什么紫玉和西门飞雪,以及南宫薰也会被封为贵妃呢?” “哼,这就是御璟的精明之处,想你们三家,都是把自己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他却是一声不吭的全部收了上去,那以后,你们做事还不是处处受他钳制了么?”纳兰逸尘铁青着脸道,“更何况现在后位空悬,那几个人一定又会觉得自己尚有机会,在后宫闹上一番,你的麻烦,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东方固本来是认为东方紫玉进宫,却是存在得到皇后位置的侥幸,可是让纳兰逸尘这么一说,顿是冷汗涔涔,“这么说来,御璟是想一下子就把我们三家置于死地了。” “不是三家,是两家。想那南宫慕,倾国之财,要的就是皇室的庇护,这南宫薰入宫,正好称了他的意思,想御璟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在前三的名单后补上南宫薰。他要对付的,就是你们两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而已。” 东方固一下子脸色死白,“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他要弄死你们,又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纳兰逸尘嘴角闪过一丝邪魅。 …… 而四女进宫的日子,又是在三天之后了。 那天,黄历上写着,宜嫁娶,宜远行,忌血腥。 这天,四顶红面轿子从荣都的四个方向抬出,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御璟亲自在宫中摆上酒席,并且当场宣布,大赦天下。 沈落雁混迹在百官之中,看到御璟脸上的那抹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刚刚飘飘忽忽的,越来越远。 卓王孙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眼神也直的厉害,沈落雁笑,“你是舍不得相思吧。” 卓王孙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相思那么的性子,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沈落雁也有了点担心,是啊,依照相思在台上的那些表现,就该知道,这尔虞我诈的后宫,对她来说,实在是步步危机。 这时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什么,就听卓王孙又道:“沈姑娘,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就多来陪陪相思吧,我是怕她,太……寂寞……” 沈落雁听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悲意,点了点头,“嗯。” 之后陆续有人过来敬沈落雁,说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无一是说沈姑娘年少有为,实乃大才。又有的说沈姑娘这次帝后甄选别出心裁,空前成功,皇上少不得嘉奖的。 沈落雁只是笑笑,要在平时的话她 或许也会恭维上去,很虚伪的说哪里哪里,小女子才疏学浅,当向各位大贤多多请教学习,但是今天,在看到卓王孙脸上的那几分悲伤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了。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沈落雁想我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人说癞蛤蟆吃天鹅肉,嗯,就是这个意思吧。想想又觉得很是泄气。 她心里的话卓王孙当然不知道,卓王孙这个时候也被人围在中间轮流的敬酒,他的身子本就不好,这时一张脸涨的通红,很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咳嗽。 “唉……这是何必?”沈落雁摇了摇头,既然不喜欢,就拒绝好了。 难道你连拒绝的心思都懒的用上了吗? ******************************** 那些人拍马屁归马屁,但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御璟真的嘉赏沈落雁了。 白银千两,布匹两百,奴仆四人。 可是沈落雁时时想起卓王孙那张脸,这些平时可能会很在乎并在努力追求的东西,看起来都那么索然无味了。 这天御璟又在御花园接见沈落雁,口头上说是好久没听沈太傅教诲了,但是沈落雁自己也知道,教诲了屁,不被他叉叉就好了。 惠风和畅,宫外的日头正毒,可是就一墙之隔,看这里面,不啻为天上人间。 御璟的心情似乎比较好,看什么都顺眼的厉害,这时见沈落雁的神思有点游离,咦了一声,道:“沈太傅,你有心事。” 沈落雁笑笑,“多谢皇上关心,臣下是庸人自扰之。” “呵呵,有什么事,跟朕说说。”御璟道。 “啊……”沈落雁吓了一跳,“皇上……” 难道皇上也爱八卦,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啊。 御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了,朕逗你呢,你的那点事,我也没心思管,可是朕今天好心好意的叫你过来作陪,你却一直苦着张脸,好像跟朕苦大仇深似的,弄的朕也没什么心思了。”御璟说完很无奈的摊了摊手。 沈落雁赶紧请罪,“臣下罪该万死。” 似乎是不怎么喜欢沈落雁这样的反应,御璟叹了口气,道:“好了,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望向远处的湖面,碧波荡漾,偶有彩色的小鸟点水飞过,活色生香的感觉。 御璟道:“沈太傅,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一个无趣的人。” “什么……”沈落雁的眼皮重重一跳,“臣下不敢。” “只是不敢,嗯。”御璟的语气有几分失望。 “不是,臣下是觉得,皇上忧国忧民,自然深思熟虑了些,然后毕竟君臣有别,臣下……”说到后面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心跳的厉害。 “哈哈,好了,别再自欺欺人了,连你都这样对我,别的大臣可想而知。真是扫兴。”他用力的一拂衣袖,似乎恼怒了。 沈落雁这个时候战战兢兢,也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沉默了会,御璟才道:“沈太傅,朕听说你与楚妃关系向来好,这三天你就留在宫里陪她吧,三天之后回留名侯府一趟,算是辛苦你了。” 楚妃,就是卓相思。 “嗯。”沈落雁点点头,“臣下遵命。” “好了,退下吧。”御璟甩了甩手。 沈落雁一退下,徐铮就从暗处走了出来,“皇上。” 御璟的神色还有点怔忪,到徐铮叫第二声,才恍惚了一下,叹口气,“你来了。” “你有心事。” “没有。”御璟说完,却是咬了咬牙。 “皇上,君臣有别。” “我知道。连你也烦我,好了,这里不需要你,退下吧。” 徐铮束了束衣袖,连脸上的神色都没变,就安安静静的退了下来,可是这时候的御璟却是不能安静了,他觉得心里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在泛滥,越想到最后越是暴躁。 “沈落雁,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我都会这样的克制不住自己。为什么……” **************** 卓相思居长乐宫。 沈落雁进去的时候,制止了宫女的传唤,因为她听到了里面了琴声,那琴声也不大,但是丝丝入扣,很容易就攫住了人的心智。 正是那首名闻天下的——凤求凰。 这《凤求凰》本是单纯的求爱之曲,但是这个时候在卓相思手中弹出来,却还夹杂了无奈,辛酸,以及唾手可得却得不到的悲痛。 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沈落雁叹气,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自己么。 进去,让一个小宫女引路,到了里面的一处小院,里面花木葱茏,凉爽如春。可是那个卓相思静静的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是寒凉如秋。 “相思妹妹。”沈落雁笑笑,叫了声。 卓相思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背影颤了下回过神来,看到是沈落雁,嘴角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沈姐姐,你来了啊。” “是呢,皇上怕你刚进宫无聊,让我陪你几天。”沈落雁很干脆的道明来意。一来她是想让卓相思知道这皇上对她是关心的,让她的心安定下,二来后宫向来你争我斗争宠的厉害,自己一个外人的造访,总是很容易引起口舌的。 卓相思却没什么反应,淡淡的点头,“嗯,姐姐。那辛苦你了。” “说什么话呢,傻丫头。”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发现卓相思憔悴了不少,又想起昨晚应该是侍寝的第一晚,于是很八卦的问了下,“相思,昨晚,皇上有 没有来啊。” 卓相思俏脸一红,摇了摇头。沈落雁嘀咕一声,这皇上也太没情调了点吧,春宵一夜值千金呢,他就这么浪费了。 “可能是去了别的贵人那里呢。”卓相思道。 “也对。”同时进宫的还有三个人,都是人见人爱勾魂勾的厉害的角色,最起码比起这卓相思,是会讨皇上的欢心多了。 沈落雁皱了皱眉,思付着是不是要把自己看过小说里的那些争宠的招式告诉卓相思,可是一想卓相思也未必有心思听,这么思付一会作罢,只道,“没事呢,相思妹妹倾国红颜,皇上昨晚没来,今晚就来了,就算今晚不来,明晚还是会来的,呵呵……” 她觉得自己说话的样子很傻,好在卓相思并不觉得这话题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眼神有些涣散的坐在那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孤苦无助。 “姐姐,你说这凤求凰,到最后,会圆满么?” “当然会。”沈落雁信誓旦旦的道。“凤和凰一定会在一起的,永生永世不分离,这才是此曲的真谛。” “有些时候,可能并不是相爱的人就可以在一起吧。”卓相思淡淡的道,好像一恋爱专家一样。 “如果相爱,那肯定就要争取在一起吧,否则伤春悲秋的,也太没意思了点。” “可是,或许有时候。迫不得已,根本就没有去争取的机会呢。” “呃,这个也有可能。”沈落雁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要尽量减轻对方的痛苦。” “嗯。”卓相思也点头,“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啊?” “啊……”没想到她突然会来这么一句,“怎么这么说啊。”脸虽然很老了,但老脸也是会红的。 “难道你没觉得我哥,对你有点不一样吗?”卓相思看着沈落雁的眼睛,似乎很想让她承认这个问题一般。 “哪有哪有,我们就是……朋友,朋友,知道么,就是这样相处的。”说实话,沈落雁有点心动了,妈呀,相思说卓王孙对我有点不一样,这是不是暗示啊,不,完全是*裸不穿衣服飞明示啊。 卓相思看沈落雁一脸着急辩解的样子,苦笑一下,“沈姐姐,难道你真的对我哥没感觉吗?” 感觉,当然有,不过不好意思承认罢了,再者沈落雁也实在不知道这相思怎么要进行这样的话题,忙的岔开,道:“相思,你是不是怕你卓王孙没人要,要给他搭红线啊。” “他才不会没人要吧。”卓相思摇了摇头,“因为姐姐刚刚说相爱的话就要在一起,所以我在提醒你。” “我又没有说我爱上他了,只是一点好感而已啦。”沈落雁扁了扁嘴。 “呵呵,刚刚还不承认呢。”卓相思笑,“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多多去留名侯府哦,我哥的身子不好,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我还不是他的什么人吧,你就要我这样做了。”沈落雁其实心里是很甜蜜的,但这个时候岂肯受卓相思的捉弄,她本来想挠挠卓相思的胳肢窝,可是看到卓相思在泯着笑了之后一脸倔强和坚持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在说什么笑话了。 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去照顾——卓王孙。 沈落雁心里咯噔一下,“嗯,我有时间会去的。” 卓相思这才点头,“好,姐姐今天答应我的话,可一定要记住呢。相思会感谢你的。” 卓相思的话越来越古怪了,沈落雁本来以为就自己可以天马行空,思维这里跳一下那里跳一下,可是哪知道这沉静的卓相思,思维一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头昏啊。 这之后的一个下午,卓相思都在弹奏那首《凤求凰》,以至于沈落雁都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暗恋某个男子,却有缺乏表达爱意的勇气了。 晚上做梦,有一个白衫素净的男子闯进来,他道:“沈落雁,你还记得桃花树下葬桃花的那个男子么?”沈落雁迷迷糊糊的说记得,不就是卓王孙么。然后那人道,好,你记得就好。 可是这记得就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沈落雁在梦里大喊大叫的要答案,可是那个白衣男子叹息一声就消息不见了。 难道我和他的前世今生,终究还是会有什么东西缠缠绕绕捆绑到一起去么? 还有,那埋葬桃花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心跳的那么厉害,悲伤如死。 沈落雁醒来之后,才发现这明媚的一天,似乎多了一丝异样的颜色。 —————————————————— ps:万字更新,求十张月票。朝歌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再ps:晚上十点前如果月票增加十张,再更新五千字! ------------ 第十折 无边丝雨细如愁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的有些闲散,和一般的婆婆一样,似乎对御璟心纳的几个贵人颇为满意,薄太后也整天乐呵乐呵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沈落雁有一次就无意中听到薄太后说皇帝,你现在的妃子也不少了,可也得向先皇学习,早点为皇室诞下子嗣。先皇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生了两个公主了呢。 那天是沈落雁第一次看到御璟脸红,原来作为皇上也是会脸红的,那个时候沈落雁还傻傻的想。 薄太后也很满意沈落雁帝后甄选的节目,在皇上赏赐过后,又添了一些大内御制的金银首饰给她。 而且。这两天,除了陪陪卓相思之外,太后还偶尔会叫沈落雁过来指点指点一下她的麻将。 几个贵妃打的那个一个生猛,又因为她的不得打假牌而真的卖力了点,所以这段日子,薄太后一直是输多赢少。 这个时候沈落雁就立在桌子旁边,薄太后风生水起的摸牌,然后和一般的馆子里的麻将大佬一样,一句九万,把麻将砸下。然后就见兰贵妃媚笑了下,“太后真是好牌啊。”把牌推下,竟然是清一色。 然后兰贵妃还很谄媚的笑说沈太傅,你一来我的手气就变好了,你可要经常来哦。 沈落雁笑笑,说兰贵妃说下向来好,下臣来不来都是一样的,接着指点太后迅速赢了几把,并且都赢在兰贵妃打的牌上,兰贵妃的脸色这才不好看了。 但是当着太后的面,也不敢发作。而她发作的时间,是在沈落雁辞了太后,欲要出宫的时候。兰贵妃假意说送送,然后一出门,脸色就难看起来。 沈落雁当然是故作不知道她的意思,笑道:“贵妃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身子因为打牌虚了,回去可要叫内侍好好补补。” 兰贵妃冷哼一声,“沈太傅今天表现的如此卖力,想必是为了讨好太后的吧。” “臣下为主子,自当卖力的,难道贵妃对太后还有所保留。”沈落雁不着痕迹的反击了回去。 “当然不是,我对太后忠心耿耿,怕的就是有些人不怀好意吧。” 可是这话沈落雁就当没听过一样,径直的走了,留下兰贵妃一个人在跺脚咒骂。 ************ 三天很快就过去,这天是卓相思回留名侯府的日子,天气不怎么好,下着蒙蒙细雨,沈落雁看到卓相思上了马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去。 这马车不是卓家的,而是皇宫的,所以那马夫也不知道沈落雁要不要去,拍了几下就先走开了,沈落雁缩了缩脖子,苦笑一下,这下着雨,该怎么回去才好。 在屋檐下站了会,按看蒙蒙细雨中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走了过来,两百步左右的距离,是——卓王孙。 沈落雁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卓相思跟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全部印上脑海,她想,或许,这个男子真的可以托付。 这么静静的等着,就听到后面有人说话,“沈太傅,你没带伞么,不介意的话,徐某送你一程。” 沈落雁愣住,人说好事多磨,难道就是这个意思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那徐铮也看到了卓王孙,咦了一声,道:“沈太傅,留名侯来接你的么。” 众人都知道沈落雁跟卓家兄妹走的近,这一来似乎合情合理,沈落雁点点头,又听到里面有一辆马车驶出来,那马车到沈落雁身边的时候,一个绯红的影子印出,“沈落雁。” 沈落雁这时是真的懵了,“我,什么。” 那纳兰逸尘笑笑,“天气潮湿的厉害,上车吧。”也不等沈落雁反应,顺手就拉了上去。沈落雁上车的时候似乎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晃了晃,也不知道是看清楚了没有。 到马车行驶有了一段距离,推开帘子往外看,才发现看不到影子了。又想可能卓王孙是为了接卓相思而来,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一颗心在自欺欺人中才好受点。 纳兰逸尘看着沈落雁一会皱眉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笑的邪魅,“沈太傅,你果然不是安静的女子。” “呃,怎么说。”这个时候沈落雁已经坐下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是徐铮徐大将军和留名侯卓王孙吧。”纳兰逸尘冷笑。 “是呢,可是,这关你什么事。”沈落雁白他一眼,怨他坏了自己与卓王孙单独相处,雨中漫步的浪漫机会。 “是不关我的事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都对你心怀不轨。” “我看对我心怀不轨的人是你吧。”沈落雁讥他一声。 “哼。”纳兰逸尘铁青着脸,“纵然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女子,我也是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 这话说的沈落雁心里一痛,觉得有什么不成型的东西碎了,可是她却故作不在乎的道,“是么,那我也告诉你,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下你这一个男子,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 说完之后昂了昂头,好像有眼泪流出来的样子。这下真是糗大了,沈落雁在心里想。 似乎是没想到沈落雁会把这话说出来,纳兰逸尘愣了愣,随即暴怒,“停车。” “做什么,你疯了啊。”沈落雁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很可怕。 “你下车。”纳兰逸尘的双眼都充血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沈落雁身子缩了缩,嘀咕一声,神经病啊,刚刚为什么把我拉上来呢。也不管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顾一切跳了下去。 或许她与纳兰逸尘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纳兰逸尘刚刚那样做,确实是伤了她的心了,让她很是委屈。 待沈落雁一下车,马车就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发现这鬼地方自己一点都不熟悉,也不知道纳兰逸尘带什么路。皱了皱眉,看天色渐渐偏暗了,好像一会的雨会更大,也不敢停留,摸着一个方向就冲了出去。 *************************** 夏天的雨水,更多的不是清凉,而是沉闷,那种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沈落雁跑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委屈,两滴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纳兰逸尘,你这个混蛋,你竟敢这样对我。”她咬牙切齿的喊。 胸口沉闷的厉害,雷声阵阵,也不敢乱跑了,又跑到一个可以多余的屋檐下,缩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刚刚差点就把她给闷死了,从小到大也没这么跑步过,一时气氛连脑子都昏了不好使了,又咒骂了一下自己的莫名其妙。 这样耽搁一阵,天色渐渐黑了,沈落雁唾了一口,暗骂自己倒霉,今天怎么会遇见纳兰逸尘,抻着头往两边看了看,都是人家,并没有客栈酒楼之内的建筑,更是觉得晦气。 脚也酸酸痛痛的,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走。 一辆马车轮轴的声音,吱呀吱呀的传来,放在平时吃饭或睡觉的时候沈落雁一定会觉得倒足了胃口,可是这个时候,却不啻于那一首曲调优美的《凤求凰》。 可是一看到那身绯红的影子,沈落雁的心又冷了,这家伙八成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吧,可是连看笑话都看的如此勤快的家伙,一定是变态加变态,简称为超级变态。 纳兰逸尘见沈落雁一脸不屑的样子,泯了泯嘴,强压下心口的火气,道:“沈大小姐,这个时候你还不上来,难道真想在这里过夜么?” 鬼才上你的车呢,沈落雁本来是很想这样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冒出一丝喜悦,然后双脚也不听使唤的往马车边走去。 “你倒是快点啊,雨很大啊。”纳兰逸尘催道。 “嗯嗯,我都还没决定是不是要上去呢,你着急什么啊。”沈落雁白他一眼,其实身子已经在纳兰逸尘一拉之后上去了。 沈落雁脚下不稳,啊的一声就朝纳兰逸尘怀里跌去,这是第一次与这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沈落雁慌乱中觉得其实他的胸膛也挺好靠的,没有一丝味道的气息清清爽爽。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肉少了点,咯人。 纳兰逸尘似乎也傻了一下,一时间也没有把满身是水的沈落雁推开。直到看到沈落雁在怀里动了一下,才触电般用手把沈落雁支开一段距离,可是不支还好,一支,这双手,竟然放到了沈落雁胸前的突起了。 因为雨水的缘故,沈落雁身上的衣服紧身的不能再紧身了,这时胸前的突起也异常明显,如果这时有一个外人在场的话,客观点不去看沈落雁的脸,就会发现她的身材其实挺不错的,腰身盈盈一握,臀部紧致高俏,实在是诱人的厉害。 可是这个时候纳兰逸尘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个,他傻住了,一辈子只碰到兰蔻一个女人的他傻住了。 而傻落雁也傻了,说实话,那双大手放在上面的时候如电流穿过一般,击的她心都酥了,甚至还有几分舒服。可是一瞬间,他就爆发了,即便是帅哥也不能这样非礼自己啊,大叫一声一脚踹向纳兰逸尘,往后躲去。 纳兰逸尘人称单枪匹马三进三出百万大军,可是这个时候居然没能躲过沈落雁的撩阴腿,被沈落雁踢到小腿骨,吱的一身也靠到了另一边。 两人你看我一下我看你一下,面色红的厉害。沈落雁平时也不是什么操守意识强烈到不能强烈的女子,不然她早就叫皇上给她搞个贞节牌坊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纳兰逸尘面前,她却觉得自己必须保持好形象,不说冰清玉洁,最少不能让他认为自己放浪。 她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你刚刚在干什么。” 纳兰逸尘吃了他一腿,还疼的厉害,苦笑道:“我没做什么啊。” “那样还叫没做什么,那在你眼中,要怎么样才算是做什么了呢?”沈落雁纠缠道。 “可是我确实没有做什么啊。”纳兰逸尘大叫冤枉,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刺激的可以啊。 “好,没做什么就好,你,就坐在那里,当然,站着也行,下车之前不需碰我。”沈落雁也是色厉内荏的主,这时见纳兰逸尘也存在点恍惚的倾向,就先发制人的吩咐。 “好。”纳兰逸尘点了点头,而这,果然一路相安无事。 ************* 沈落雁还没明白这纳兰逸尘为什么又把自己带进纳兰府了,可是一下车,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不会是感冒了吧。老子这么强悍的身体。”沈落雁心里想。 可是在内室换了衣服之后还是觉得冷,又大口大口的在纳兰逸尘眉头皱的可以放下一支毛笔的注视下,喝了一大碗姜水,好像还不济事,赶紧让纳兰逸尘安排一个房间,迷迷糊糊的躲进去睡觉了。 这一睡,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又是天黑了,沈落雁本来还想我明明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了啊,怎么一醒来还这样呢。 外面的纳兰逸尘走了进来,“喝药了。” “喝药,谁病了啊。”沈落雁还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而且鼻子堵的厉害,“该不会是我感冒了吧。” “不是你难道是我么?”纳兰逸尘白她一眼,拿着个碗过来,把她的身子扶正。 沈落雁本来想说干嘛啊,你又想沾我便宜,昨天还不够么,可是一看到纳兰逸尘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没敢说了,“我谁了很久了么?”她问。 “也不久,就一天一夜的样子。”纳兰逸尘道。 “呃,呃……呵呵,真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沈落雁道。 “没事,有时间我也会麻烦一下你的。”纳兰逸尘没有人情味的道。 “如果你要生病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这样照顾你。”沈落雁端过那个晚,里面的液体黑黑的,一看就很苦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她并没有看到刚刚那句话让纳兰逸尘有些欣喜又有些无奈的样子。 “有没有红糖。”沈落雁问。 “良药苦口,难道你不知道么?”纳兰逸尘道。 “知道,但是我不喜欢喝。”沈落雁道,“你给我讲这样的道理,除非你先喝一半。” 纳兰的话不多,这个时候已经觉得多余了,眯了一下拿过她手中的碗顺着喉咙就倒下了一半,然后递给沈落雁,“好了,你也这样喝。” 药真的好苦,看他皱眉的样子沈落雁就知道,可是沈落雁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喝。呃,好像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啊,沈落雁想。 捏着鼻子一点一点的把药喝完,把碗递给纳兰逸尘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有一点点红。 因为刚刚纳兰逸尘在想,二人共用一个碗,是不是简介接吻了呢。 可是如果沈落雁想到这点的话,八成是会一个晚上兴奋的睡不着吧。 和自己的偶像接吻,那该是一件多么梦寐以求的事啊。 ********** “主人,什么时候送她走。”捕手道。 “谁?” “沈落雁。” “我的事,不用你管。”纳兰逸尘有些不耐烦。 “可是兰蔻娘娘尸骨未寒。”捕手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知道,难道还用你来教训我么?”纳兰逸尘神色一厉。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提醒一下主人,切不可,因色废事。”捕手恭敬的道。 “好呢,我知道,你自己注意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可是,属下看主人,最近似乎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好了,我说了我知道了,你再说一句……”纳兰逸尘暴跳如雷。 待捕手走了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最近情绪真的波动的厉害,越来越容易受到外面事物的影响了。这不是什么好事,缺点越多,也越容易致命,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纳兰逸尘叹了口气,念了几遍兰蔻,随即心绪黯然。 “蔻儿,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可是你知道么。每次我一看到沈落雁的时候,我心跳的频率,就如同看到你一样。” 来到“兰轩”,那一切的,关于自由美好的气息仿佛还飘荡在空中一般。那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又才智卓绝的女子,就像是一个小精灵一样的,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纳兰逸尘并没有推门进去,事实上,自从自己亲手把兰蔻送走之后,他一直愧疚,越愧疚,不敢面对的东西就越多。 所以他一直努力,发愤图强。不顾一切的积蓄自己的力量。因为他要让兰蔻知道,并不是她不值,也不是自己没有做成周幽王的勇气,而是这一切,时机未到。 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千万人的头顶,用力大呼兰蔻的名字,给她一个名垂青史的——烽火戏诸侯。 而在这天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沈落雁似乎觉得有人坐在床头,叹息着,用手轻轻抚摸了她的脸。 然后那人的双眸深邃若深渊,里面埋藏着无穷无尽的寂寥。沈落雁本想说,为什么,你会如此悲伤。 可是在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居然大亮,新的一天,床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这个梦,真古怪啊。 ------------ 第十一折 夜长争的薄情知 那场雨之后,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了。 而这个人,就是——卓王孙。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鱼下的空气沉闷从而使自己脆弱的肺部不能自由的扩张而起来一轮接一轮的咳嗽,还是因为,卓相思那天,央求他上凤楼,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让他觉得,生,如斯可笑。 是的,这天离卓相思回来然后重新进宫又是几天过去了,可是一想起卓相思那天的话,还是会觉得,一切历历在目,一切,皆没有改变。 “哥,这是你第二次上凤楼呢?”卓相思笑,有点苦,还有点甜。 “嗯。”卓王孙点点头,“这是我留给你的闺房,岂可多次进入,怕外人讲了闲话去。” “可是难道现在,你就不怕了么?”卓相思是这样道的。 这个时候卓王孙才发现卓相思有点改变了,她的坚持她的固执没有变,可是骨子里,却似乎,变了,变的尖锐或者说有锋芒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卓相思也没有追问下去,示意下人准备酒菜,说好好的和卓王孙喝一杯。 而印象中,卓相思除了对绿茶情有独钟,从不饮酒。 “相思。”卓王孙有些话在酝酿,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嗯,哥,怎么了?”卓相思道。 “相思,哥知道,让你入宫,是委屈你了,其实,哥也不想。”卓王孙有几分痛苦。 “呵呵,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更何况,卓家家大业大,你一个人操劳如此之辛苦,我早就该分担分担的。” “难道你不怨恨我么?” 卓相思的被子才沾唇,就仿佛触电一般的,定了下来。恨,能不恨吗。她在心里叹息,还是把那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恨,有什么意义么,你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是我心甘情愿的。”卓相思道。 这一顿饭一顿酒吃的极为艰难,兄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一直到不可弥合。 “哥,你觉得沈姐姐怎么样?”卓相思突然问。 “她,很好。”卓王孙随意道。 “只是很好么?”卓相思追问。“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呃……”卓王孙愣住。“相思,今天怎么这么说。” “我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告诉你,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再来,你自己好好把握。”说到这里卓相思内心滴血,是啊,有些人,一旦分开,就绝难挽留,有些事,一旦决定,就绝难后悔。 可是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如此的后知后觉。 “嗯。”卓王孙心不在焉的道,昨天看到那个纳兰逸尘拉沈落雁的手,他就觉得,似乎,纳兰更适合沈落雁良多。 “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卓相思果然尖锐了。 “呵呵,难道你觉得,就我这样子,手无缚鸡之力,连呼吸都靠药水吊着,我配得上她么?”卓王孙苦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敢情的事,当局者说,配的上就配的上,配不上就配不上,你都还没问过,你怎么知道。”卓相思叹息,“难道我心目中一直视若神人的男子,竟然如此的优柔寡断么?” “昨天,我看到纳兰逸尘拉起了她的手……”这是卓王孙的最后一句话。可是是什么意思,二人都心知肚明。 卓相思想起沈落雁那天在长乐宫闪烁的样子,心想,难道她爱慕的是少年丞相纳兰逸尘么。这么一看卓王孙,又觉得,不值太多。 之后二人一直喝酒,二人本来都不是喝酒的体质,卓王孙顽疾缠身,大夫一直劝说禁欲戒酒,而卓相思,第一次喝,才发现,酒很难喝,可是,却很有用。 而这次,也是卓王孙醉酒时间最长的一次,他醒来的时候,下人才来禀报说小姐已经进宫。可是,他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着一场一样的欢腾。 那痛并快乐着的纠缠,那些禁忌着暧昧着的往事。以及,那石火光中伊人的身影和*。 也是这天,他才知道,相思……爱王孙已久。 ******** 后宫之事,无非是,争权,争宠。 这天,是帝后甄选后的两个月,也是卓相思东方紫玉等人进宫的第四十天。天气渐渐转秋凉。 而这天,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东方紫玉落水了。 本来么,这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是缘由是,南宫薰邀请东方紫玉夜间赏月吟诗。 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件事就怪罪到了东方紫玉身上。 虽说南宫薰极力解释说是东方紫玉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可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她说的再多,也不及东方紫玉嫣然一笑,至始至终只说的一句话,“南宫贵人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就这样的一句话,无疑在后宫这潭深水中扔了一个*。 进宫月余的贵人就可以争权夺宠,这事情虽然说不上有多严重,但是东方紫玉和南宫薰的出身都摆在那里,就算是皇上不过问也不行。 可是奇怪的是,皇上真的没有过问,他甚至在知道了知道只是皱了一个眉,知情人都知道那皱眉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一呼一吸的样子,然后他就笑了笑,“后宫有皇太后管着,她会处理好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都没明白过来,因为皇太后在那事发生之后也并没做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放出什么话,她照样每天叫几个贵妃过去打一小会麻将,然后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就寝的时候就就寝。完全不放在身上的样子。 而东方固向来以偏激狭隘,瑕疵必报著称,这次居然也没有对外说过一句要让南宫世家怎么样怎么样的话,相反的,自那之后,很多人甚至还看到东方固和南宫慕一起进酒楼逛窑子。 这事,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因为很多人看到二人亲密的样子,如果不是侍妾成堆的话,很容易就会以为他们是有特殊嗜好的背背山了。 而真正知情的,似乎只有一个在暗处的纳兰逸尘,一个在明处的沈落雁。 ************************************** 御花园。 御璟衣带当风的站在湖边,沈落雁就站在他的背后。光彩全部被御璟遮住。 “沈太傅,你当真好奇怪。”这是御璟的第一句话。“ “臣下不知陛下是何意?”沈落雁疑惑的道。 “呵呵,世人都在为东方和南宫之间的那点事吵的纷纷扰扰,你倒好,居然一点奇怪的样子都没有,难道这不奇怪么?”御璟道。 “皇上的意思是,我就应该奇怪,然后以一个小女子特有的八卦来向陛下请教之所以那样处置的原因。”沈落雁笑了笑。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么?”御璟皱了皱眉。他突然发现身后的这个女子猜自己的心思竟然一丝不漏。 “当然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是,因为臣下的性子寡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怕是让陛下失望了。”沈落雁道。 “原来你还是这样的性子。”御璟哦了一声,“没想到,你会做的这么好。早知道,就该让你来做皇后了。” 最后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无论是不是,沈落雁都大大的震惊了一下,她赶紧跪下,“臣下何德何能,还望皇上看在臣下胆小的份上,不要说这样的话来恐吓臣下。” “哦。”御璟又笑了,“世上女子都为进朕的后宫而挤破脑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没有心动过吗?” 沈落雁冷汗涔涔,这御璟是在精的跟鬼一样了,“臣下自然是有自知之明,像臣下这样的女子,陛下随手一招,前扑后涌,怕是连进皇宫的那条路都要被踩塌陷。陛下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御璟于是不说话了,但是他看到沈落雁那急于解释的样子就觉得很舒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觉得,要让沈落雁为他的事情而烦心劳力的时候,他的成就感才会更高点,像是那帝后甄选事宜,就是这样。 之后进入一个凉亭,因为好久没有讲什么东西的缘故,于是沈落雁想跟他讲讲《资治通鉴》里面的君臣相处事宜。 御璟对这样的政治纠纷有着天生的敏感,这时只听了一节,就打断了沈落雁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分封制不如郡县制。” 沈落雁点了点头,“郡县制虽然有去点,例如皇上很容易鞭长莫及,但是每个郡县有专管的人员然后再派遣司察的时候,就很容易掌握分寸,而分封制,坐地分侯,国家全力泛滥分散,就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例子,都是最后导致诸侯争王。” 御璟点了点头,“现在大荣的体制也是类似于分封制,外姓侯爷居多,恐怕也是有这样的弊端吧。” 一谈到时事,沈落雁就很自觉的收敛了说话的分寸,“那个,依臣下之见,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会有办法处理好君臣之间的关系的,臣下窃以为,不需要操心太多。” “你是不想替朕分忧多点吧。”御璟叹了口气,“也罢,自古女子不得参政,如果你真的要想替朕分忧,那样朕倒不知道该与你如何处之了。不过今天这课题朕真的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沈落雁于是敛手告退。 她一退,御璟的帝王本色才发挥出来,迅速写了几道诏令下去,斥几大王侯迅速回荣都。而连沈落雁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跟御璟讲的这几句话,会在未来的大荣产生如此大的蝴蝶效应。 ********* 好久没有去留名侯府了,沈落雁的性子本来懒,但是那天在雨中卓王孙似乎颤了颤的身子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于是沈落雁决定去看看,唤上碧水,让叫上马车。这一出门,却是玉掌柜派人来说叫她去喝酒,沈落雁笑笑说有点事情,稍晚点过去,那小吏笑着回转。 沈落雁嘀咕一阵,心想这玉掌柜又搞什么事情。 马行急速,到留名侯府的时候不过上午,那看门的小厮已经见过沈落雁很多遍了,所以这个时候也不用通传,径直就进去了。 碧水跟在沈落雁的后面,她却是第一次来,看到些与落雁斋不同的东西,就起了小兴致,硬是要拉着沈落雁先逛上一圈。 沈落雁笑笑也由她,这地方自己虽说来了有几次了,但也真的没有好好看过几次,二来在园子里转了几圈,却是听到不远处有声音朝自己所站的位置传来。 沈落雁对人的声音向来比较敏感,这时一听就知道是高建来了,她正想是不是拉着碧水避上一避的好,那来人却是快,脚下一动,就已经看到她了。 “哟,那不是沈太傅么?”高建虽说文采有几分了得,但终究脱不了纨绔子弟的习性。 沈落雁笑笑,“却是高公子啊。”见到高建后面只有一个王武,也打了声招呼。 高建自上次的斗诗输了之后,就一直觉得没面子,一直都在寻思着怎么找沈落雁报仇,可是他们的报仇行动还没开展,就传来沈落雁官升太傅的消息,一个个都死了心。 可是现在,沈落雁出现在留名侯府,简单点说,就是他的地盘,他不禁又动了点心思。 沈落雁看他眼睛转的很快,也估摸不会有什么好事,就道:“高公子,我一会还和你们家侯爷有点事,先走了,你们玩的尽兴。” 机会如此难得,那高建又岂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她走开,才跨出一步,高建的身子就拦到了她眼前,“沈太傅,也太不给面子了,怎么见到我就要走呢。” “我是真的有事,我们改天好好叙叙。”沈落雁还要走,却是在高建一个眼神的使唤下,被王武拦了下来。 这个时候碧水也看出了点名堂,大喝一声:“我们家小姐乃是当朝太傅,你们想干嘛。”别说,她鼓起眼睛生气的样子还挺兄的。 可是这些动作在高建和王武看起就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高建嘿嘿笑笑,“是呢,当朝太傅,我们怎么敢得罪,我们就是想请沈太傅去喝杯酒而已。” 他说是请,却没说怎么请,明显的是想好好整整沈落雁。沈落雁嘀咕一声,心想人生何处不倒霉,走过大风大浪多了,难道今天在这几个小毛贼手里翻船。 “你们想干嘛?”既然知道他们的企图了,沈落雁干脆把话挑明。 “还能干嘛,也就是请沈太傅去喝两杯而已,放心,我们没恶意的,所两杯,就是两杯。”高建嬉皮笑脸的道。 “好,我答应你了,不过现在没时间,下次吧。”沈落雁叹了口气,想趁着高建王武二人晕乎乎的时候好走人。 可是那高建的脑子转的也不慢,“呵呵,相逢不如偶遇,再者沈太傅乃是贵人,皇上身边的红人,平常要请的话也不一定请的到,现在既然有缘遇到,不如就今天好了。” “那好吧,你们带路。”再怎么挣扎都是突然了,沈落雁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思付对策。 这高建说喝酒倒真的是喝酒,而且喝酒的场合觉得不俗,可是,这不俗之后也是不雅,特不雅,淫秽之笑,下流之做,不敢之言,沈落雁觉得一切都把脑海里充斥的满满胀胀的。 沈落雁当然不知道高建把她带到这种喝花酒的地方就是要毁坏她的名声的,不过就算是她知道,也是没有办法。 高建甚至叫过四个姑娘过来陪酒,那姑娘想也是头一次看到有女的来喝花酒的,懵了有一会,才在高建的挤眉弄眼中反应过来,接着就迫不及待的给沈落雁上服务。 沈落雁笑笑,如果她是这个朝代的女子的话,她现在只怕要叫天了,但是可惜的是,她不是,所以,在那女子给她倒酒,替她捶肩的时候她反而很享受。 “小妞手法不错啊,嗯,右边重点,好,刚刚好,大爷疼你……”这是沈落雁的原话,可是却把高建和王武二人弄的面面相觑,碧水还好,在家里的时候沈落雁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轻佻的占他便宜的。 “呃,喝酒。”高建道。举起杯子就要和沈落雁碰。 沈落雁笑笑,二指伸出优雅的拿起杯子,“女人喝酒的方式,与你们男人,终究是不同的。”慢慢的温吞吞的用袖子掩着喝完。 这一招,也实在是太逗了,弄的那给沈落雁按摩的姑娘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沈落雁拍拍她的手,“哎呦,别笑这么激动,咳着就不好了。”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沈落雁自己已经很恶心了,可是她更想恶心的是高建和王武二人,果真,二人一听之下都被酒呛住,咳的厉害,满脸通红。 可是高建此时不但没有觉悟,反而是心里更恶狠狠的想,“妈的,跟我斗,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狠。” 待那姑娘出去的时候,高建也跟着走了出去,早到酒食供应的地方,顺手端起一壶酒,到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洒了点白色的粉末进去,小心翼翼的摇均匀,“好,沈落雁,这可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 沈落雁也只当他刚刚是解手去了,这时见他拿壶酒回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淡淡的道,“好了,酒也喝了,戏也做了,沈某时间不多,就要 回去了。” 高建唾了一口,“呵呵,就要回去了,兄弟还没尽兴了,这么早,你着急什么,难道是去约会情郎。” “要找情郎也得找像高公子王公子这样的大贤,可惜太少,落雁还没能来得及去找呢?”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就算是妒火烧身的高建也不例外。 他高兴地哈哈大笑,“沈太傅才是高才,太会说话了,好,咱们喝完这壶酒,就送沈太傅回去,也不耽误沈太傅的时间了。” 又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给沈落雁和旁边的碧水满上,“希望,咱们会是朋友。” “嗯。”既然说是最后一壶酒,而沈落雁的酒量好像也不怎么差,于是想也不想就一口倒进了喉咙。 又尔虞我诈的违心奉承一会,一壶酒终于喝完,这个时候碧水已经差不多了,沈落雁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那高建却是一急,要说这酒喝的也不慢了,足有半盏茶功夫,这沈落雁怎么还不倒下,而他身边的王武却是笑了笑,开始数数,“五,四……” 高建这才笑了,他知道王武以才子的身份在外面不知道用这样的方式*了多少良家妇女,这时才数到二,沈落雁果然身子晃了晃,她回过头来本来想说两位我喝醉了,你们送我一程吧,可是话还没出口,就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稿件王五二人嘿嘿一笑,又喝了杯酒庆祝,寻思着怎么处置沈落雁。要说沈落雁如果还有几分姿色的话,这王武指不定早就扑上去了。而碧水也完全没长大的小女孩的样子,高建也没兴趣。 而如果沈落雁知道是因为自己长的丑才救了自己一命的话,估计比当场侮辱她奸污她还打击人些。 *********** 一家叫“红娘”的青楼,平常要到晚上七点左右才开门的样子,今天,却是在五点半就在外面点起灯笼了。【嘿嘿,由于嫌麻烦,朝歌就用现代的方式计时,大家莫怪莫怪哦】 而且,往常这个时候绝对没有太多客人的光顾,今天,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过来。 而他们吸引人的噱头是,今晚有脱衣舞表演。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几乎传遍了大半个荣都城。 对于热闹,人们一直有附庸的习性,更何况是传说中精彩绝伦的脱衣舞,上次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上关于卓相思的表演节目的选择项中,很多人就是选择哪项的。可惜卓相思不从民意而伤透了很多人的心。 但是今天,这个愿望得将实现,不得不说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 平常三三两两的供姑娘才艺表演的舞台下面,此刻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而“红娘“的老板春花则披红戴绿的使劲在台上摇晃在大屁股,招呼客人要安静安静,别这么冲动。 众人本来也是想安静的,但是她的屁股实在是太大,一摇就摇花了眼,个个跟吃了*一样的鬼喊鬼叫。 而这样,却正是称了在一旁微笑的高建和王武的心思。二人窃窃而笑,此一来,必然是全荣都人人皆知,他们有一个跳脱衣舞的女诗人,有一个跳脱衣舞的沈太傅。 这个事情,连想想,都是兴奋的要*啊。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的话,二人想必是早就跟春花要了两姑娘去房间里鱼水之欢去了。 *********************************** 很快的,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天终于落下了黑的帷幕。 而精彩的表演,也即将上演。 春花的大屁股扭的更有节奏了,好多人都忍不住想上去掐一把,更多的人想着一会看了脱衣舞之后是不是把春花请进房间,一起行行周公之礼。 如果这人老珠黄的春花知道因为一个脱衣舞重新让自己恢复万众吹捧的风光的话,想必她一定会坚持多办几次的,就算是别的姑娘不肯上,她自己也是会脱光了然后把自己扔上去的。 在青楼里一般的节奏就是起哄,所以春花虽然受了欢迎但是众人还是抵不住看脱衣舞的诱惑,硬生生的很残酷的伤了她的小心肝的,把她从台上给哄了下去。 然后,就见到两个带着钟旭面具的女子摇摇晃晃的登上了台。 众人虽然因为看不到两个女子的面貌而稍微有点遗憾,但是一看到二人一上台就姿势不雅的开始自解罗裳,不由又引起了一阵狂潮。 刺激,太刺激了,很多人都这样说。 早知道这么刺激,就应该叫家里的黄脸婆也搞上一搞了。 而且,据说,经此一事之后,脱衣舞在荣都形成一种风尚,可见潮流的可怕。 那两个女子好像从头到脚都是软的一样,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可是又偏偏没有倒下。 柔若无骨,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这个成语也有很多人会,大抵形容女子的水性,但是真的看到,那却真的是头一回。 很多人的荷尔蒙开始高涨。 而将众人情绪引向*的,是两个女子都已经解开了腰带,衣服松松垮垮垂下,里面的贴身白衣露了出来。 而台下,也有急色的男人把自己的外套给扯了,塞进口里,激动的跟抽风死的。 然后他们就一起喊口号,一,二,三…… 数到三,两件外套一直坠地,在众人眼睛都看直的情况下,两个女子开始解里面的贴身衬衣。 这个时候尽管还没解,但是众人一想就要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起欣赏这精彩的一幕。很多人就觉得受不了,鼻血流了出来。 而台上的两个女人的情绪却是一点也没有受到下面这群快要冲动的去做畜生的男人的影响,仍旧手上不停的,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 稍一放手,好,已经有几个人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那是什么,粉红色的肚兜,花花哨哨。 来这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柳下惠,花花肠子不知道多少根,更何况这场面,柳下惠除了那个地方真的有毛病的话想必也留不下千古美谈了。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一个女子穿肚兜,但是这么多人一起看,而且还是两个女孩子一起穿着肚兜,感觉虽然有点怪,但无疑是——兴奋的。 白色的衬衣慢慢滑落,白色晶莹的肌肤寸寸露出…… *********** 玉掌柜今天有些郁闷,因为他和一群人打赌说只要他开口,沈落雁就一定会来知味斋,输的人就答应请客去外面爽一把。 这在以前,一直是一个赢定了的项目,可是今天沈落雁居然有事,来不了,这让他的老脸差点就没地方放了。 为了挽回面子,他只能很豪气的请那几个狐朋狗友去外面爽。 而在古代,在娱乐消遣如此稀缺的情况下,一个男人要爽,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上青楼了。 并且,今天大街上炒的那么厉害的“红娘”有脱衣舞表演,除了那些气管炎外加某箱功能出了问题了朋友,是个正常的男人,或者说是一个还要吃饭还要睡觉的男人,都是会忍不住要去看看的。 玉掌柜虽说年纪有些大了,但是那个地方还是可以的,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不存在什么气管炎的现象,所以一伙人哄啊哄的,就往“红娘”走去。 才到楼下,就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较好声与吹嘘声,更是刺激的几个人荷尔蒙飞涨。 迅速的走进去,浩浩荡荡的抢好位置,而里面的跳脱衣舞的姑娘,白色的贴身衬衣刚好滑落到肩膀部分。 那肉白的……啧啧……如果能够颠鸾倒凤一个晚上的话,想必是短寿几个月也无所谓的吧。 玉掌柜的几个狐朋狗友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女人一样。玉掌柜当然也是看的直吞口水,可是在吞口水的同时,她突然觉得,里面那几个人的身量似乎有几分熟悉。 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本来也以为是那个朋友的相好或者是妻子,可是不是又有一句话叫做朋友妻,替朋友欺么? 所以心里虽然是别扭了点,但是欣赏到精彩画面的时候他的口水也没少流,鼻血也在鼻子里泛滥,让他感觉一下子就年轻了二十岁一样,找回了男人的自信。 忍不住的,他也跟着哟和起来。这起码说明,天下男人,真的是一般黑。 就在快要进入*的时候,也就是那件白色衬衣滑过肩膀,然后掉到地上的时候,门外却是突然有近卫军冲了进来。 识货的就知道是卓家的私人护卫,而不识货的,就鸡飞狗跳的开始乱跑,以为官府要来抓人,一时场面陷入混乱纠结之中。 台上一脚的高建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是卓王孙竟然亲自派人找过来了,本来,只要再晚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可是现在,他慌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近卫军很快的拿起手中的长矛就把里面的人往外面赶。卓王孙一脸焦虑的冲上台,迅速的把两个女子的衣服拉好,神色狠厉的让一旁的高建打了个冷摆子。 卓王孙待人向来温和,这样的狠厉也只有别人触犯到卓家的利益的时候才会有。可是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女子,他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难道这个女子是他的逆鳞,触犯者死。高建不敢再往下面想了,拉了王武就没头没脑的跑。 而玉掌柜也觉得自己今天霉运真的可以的,先是去叫沈落雁说不来,好不容易来看戏凑热闹又被无端的驱逐,这祸不单行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啊。 他有些不甘心的使劲扭了扭脖子往台上看,想知道究竟是何许人物,竟然会惊动久不动干戈的卓王孙出手。 这一看,恰好看到其中一个女子脸上的钟旭面具滑落了点,虽然不足以看到全部的样子,但是玉掌柜却是跟触电一样,给呆住了。 然后被后面的近卫军一推一喝他才醒悟过来,妈啊,他很想就这样大叫几声,我还没有老眼花花吧。 他很努力的向狐朋狗友求证,几个朋友用了他的钱来喝花酒,既然都和奉承一下,然后就见玉掌柜更疯了。 如果自己没有头昏眼花,那么那个人岂不是……他也不敢往下想了,妈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太刺激了。而自己刚刚居然还那么丑陋的流了口水。 天啊,这用沈落雁的话来说,真的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啊。 *************** 到看热闹的,甚至是“红娘”里面的人全部被驱逐出去的时候,卓王孙紧绷着的脸部线条才稍微柔和了点。 他小心的尽量不触碰到沈落雁和碧水的身子帮他们两个把贴身的衬衣穿好,然后把外套给套上,小心的扶到外人看不到的角落,才敢给她们把钟旭的面具拿下。 二人因为刚刚给卓王孙点了昏睡穴而都陷入睡眠的状态,但是看到她们两个连睡觉的时候手脚都不安分的在动,并且脸上红潮一片,卓王孙就知道,她们两个一定被别人下了迷幻药了。 并且还是劲道很猛,很容易就引起人的神经错乱,上瘾的那种。他拳头紧握,一口怒气无处可发。 要不是今天有下人说看到沈落雁进留名侯府,并且被高建等人请走的话,要不是他关键时刻赶到的话,沈落雁这一生,怕是真的给毁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高建,你一定要付出代价,卓王孙狠狠的想。而一边逃窜的高建,则是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忧虑味道更重。 沈落雁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留名侯府了,她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的厉害,又想起和高建喝酒的事,心想该不会是那家伙对自己做了什么不轨的事吧。 直到看到卓王孙那温文如玉的样子,她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挠了挠头,道:“是你带我回来的。” 卓王孙笑笑,“昨天你喝醉了,我正好路过,就把你带回来了。” “我喝醉了没有做什么事吧?”沈落雁道。她也知道自己的酒品不怎么样,可是发酒疯的样子被卓王孙看到终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没有,就是喝醉了,小打小闹了下,你该不会是把昨天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吧。”卓王孙问。 “嗯嗯,我的头痛的紧呢,哪能记那么多。”沈落雁扁了扁嘴。 “好,忘记就好。”卓王孙又回过身,“我还有点事,你先休息,一会会有人送吃的过来,你吃点,别乱跑啊。” 沈落雁尽管觉得自己如孩子般被对待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但是卓王孙说出来,却是温温软软的,舒服异常,她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 我会听话的。 呵呵,这话,怎么这么小女人啊。 之后就是沈落雁对自己的嘲笑。 卓王孙说他有事,指的,当然是高建这回事。 事实上,昨晚高建就回来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怎么说都是和卓王孙攀的上关系的,并且卓家本来就少有血脉,自己不管怎么比在卓王孙心里的地位还是要重于沈落雁的。 可是,他错了。 一来是,昨晚他一回来,并没有亲自去负荆请罪。二来,今天卓王孙叫他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卓王孙的后面才道。 看到卓王孙的眼睛,高建觉得有些腿软,对于这个虽说顽疾缠身,终年靠药维系着一口气的男子,他打从心底,就有一种敬畏,尊重……害怕。 这个时候卓王孙的眼神虽然没有昨天在“红娘”时那么狠厉,甚至卓王孙现在还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喝一杯茶。 可是越是这样,高建越是觉得腿软,几乎有好一会,他都觉得,自己撑不到走到卓王孙面前就会跪下。 从门口到卓王孙所坐的那把椅子边,最多也就二十步的距离,可是高建却像是走了几十里路似的,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一到卓王孙面前,真的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卓王孙冷哼一声,“高建,你这是做什么?” “侯爷,我错了。”高建真的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他还是低估了沈落雁在卓王孙心中的地位,不止是他,就连卓王孙自己,如果没有昨天的事情的话,也不知道,原来沈落雁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你错了,是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个男人的话就该站着跟我说话。”卓王孙没有一丝心软的意思。 “我再也不敢了,还请表哥给我一个机会。”高建连悲情牌都打了出来。 “给你一个机会么?”卓王孙的睫毛跳了跳,一招手,就见到外面有人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真的是拖着,那人的头垂地,被拖着双腿一路磕碰,脑门上全部是红色的血迹拖了进来。 却是——王武。 高建几乎要吓傻了,这还是王武么? 王武以前虽说不是最上流的佳公子,但还是有几分看相的,不然不可能勾引到那么多的良家妇女,可是现在,他的嘴巴肿了,鼻子歪了,眼睛充着血,甚至,还有一小条血丝从他的耳朵里流出,结痂了。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的话,高建 认不出他就是王武。 这个时候的王武已经完全报废了,眼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盯着高建的时候,满眼的绝望和孤苦。 高建的心都碎了,作死的磕头,“表哥,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践踏别人尊严的人,来日定然也让别人践踏,可是你就是听不进去,也别怪我了。”卓王孙叹息一声。 “难道你想和他一样处置我么?我不想死。”高建大叫,连向来整齐的发髻都被弄松散了,头皮披下来,状若疯狂。 “我当然不会那样对你,因为你,始终是我的兄弟。”卓王孙又叹了口气,“算起来,卓家人丁单薄,除了你,好像再无别的外戚了吧。” “嗯嗯。”高建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点头。可是卓王孙的话却还没说完,“但是,你这次犯下这么大的事,我不处置你,又怎么对得起沈姑娘。你自废双臂,然后走出王府吧,以后,咱们见面陌路,各不相干。” 啊,高建就跟被杀了一样的鬼叫,一个佳公子的双手可以做什么呢? 可以写诗,可以作画,可以弹琴……最重要的是,可以摸姑娘们如锦缎一样的皮肤,如若是废了高建的双手,不啻于杀了他一样。 他夺门就要走,就见那个拖着王武进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少年——清越——也没看到怎么动,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双臂传来的剧痛就把他痛晕过去。 *************** 沈落雁在卓家下人的服侍下,洗了个澡,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卓家的浴桶都比她的那个大上好几倍。心里就寻思着回去是不是也换上一个。 当然,如果卓王孙肯送的话,她也是会羞羞答答的答应的,毕竟拒绝别人,特别是一个美男子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而且这卓家的下人服侍起人来的本事也是无话可说,穿衣的时候几乎不会碰到她的身体,梳头的时候不会掉下半跟头发,怎么做到的沈落雁虽然不知道,但是显然,她很喜欢。 和这里的人比起来,皇上送给她的那四个佣人就跟白痴加饭桶一样,整个的如老村姑一样,除了吃饭浪费粮食之外,什么优点也没发现。 而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正是一种爱屋及乌的表现。 就连吃东西一向不喜欢别人看着的她,这次在众目环侍之下,也是胃口打开,吃得豪放程度惊人,连碧水都忍不住要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留名侯府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大叹奇女子也。吃饱了饭之后,沈落雁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怪了起来,才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吃相让这些人彻底拜服了。 饱暖思淫欲从来就不是分开来说的,这个时候吃饱了喝足了的沈落雁,也有点想卓王孙了。 问过下人之后,她随便叫过一个婢女在前面带路往卓王孙那里走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外面红色的印记,本来以为是洗红色衣服褪色的水渍,也没怎么注意,可是越往里面,红色印记越多,而且,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 沈落雁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血洗留名侯府了,抛下后面的婢女就往里面冲,她想的是卓王孙的身子不好,如果有人冒犯的话,八成是抵挡不住。得赶快把他救出来。 这个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白痴。 冲进里面的一重院落的时候,只听到如杀猪般的一声嚎叫,然后高建整个身子缩着滚了出来。里面的卓王孙高高在坐,脸上毫无表情。 可是沈落雁却是呆住了,因为在卓王孙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他看到的,却是嗜血的疯狂与残忍。 她震惊了,不敢相信的冲进去,指着卓王孙的鼻子,有千万句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说了一句,“好,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人。”就泪流满面的冲了出来。 卓王孙的神情一下子恍惚的厉害,再也支撑不住的咯出两口血,他没有想到沈落雁这个时候会过来,可是,解释,远远来不及了。 那个叫清越的男子却是连看都没看沈落雁一眼,抱起卓王孙就往内室走去。他要给卓王孙运功疗伤… ------------ 第十二折 敢将心事付琼瑶 沈落雁泪流满面的跑了好久,到后面的碧水气喘吁吁的强制把她拉住,才停下来。 一停下来,脑海中又是卓王孙脸上的绝情与残忍。他实在是想不通,像是卓王孙那么温文尔雅的男子,怎么会纵容那个看起来还没长大的孩子当面杀人。 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外姓兄弟。 这样越想越觉得委屈,觉得自己的一腔热情全部打水漂了,那个桃花树下葬桃花的男子,那个永远笑着,说话温软的男子的梦想,一瞬间破灭了。 鼻涕眼泪全部往碧水身上擦。搞的碧水最后也跟着哭,她是在心疼身上的这套新衣裳。 才回到落雁斋,玉掌柜后脚就跟了上来,看到沈落雁满脸委屈的样子,很小心翼翼的问丫头,你没事吧。 沈落雁被他一问又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有事有事。 玉掌柜还以为她是因为在“红娘”跳脱衣舞的事情而委屈,走近点拍拍她的头道,“丫头,人生必然会经历一些不顺畅的阶段的,你也别在意那么多。放心,什么事情还有我呢?” 沈落雁想这玉掌柜什么时候变这么通情达理,这么会讲道理了,但是说的,真的是好舒心的,靠着玉掌柜哭了会,又把鼻涕眼泪在玉掌柜身上擦满了,才下逐客令,好了,你回去吧。我想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会一天比一天过的好的。 玉掌柜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丫头,这就对了,好好活着,好好做人。然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这之后沈落雁冷静下来虽然很奇怪这玉掌柜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和卓王孙之间的事了,但是又没多想。如果说,在这个世代,还有一种关心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那就是玉掌柜对她的关心。 ************** 御璟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颁布了一系列的诏令,这些诏令在沈落雁看来或许有些许不当些许操之过急的感觉,但是在社会和朝堂上却引起了激烈的反响。 废分封,行郡制。 这项措施从大荣王朝见过开始,就着手实施了,但是由于管制的问题,一直实施的不够彻底。还是留下来很多隐患。 而这一次,御璟下的决心很大,好像要连根拔起一般。接二连三的出台地方性文件,并且着手派遣官员,走马上任,对新的程序实施监控。 且不说这些措施具体会怎么样,但是这几天的朝堂,确实可用一团糟来形容。 御璟先前几天本来还想顶住压力,但是丞相府,尚书苑,御史堂以及个大方望族的联名的奏折,还是把他弄的焦头烂额。 改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有超于常人的忍耐力和魄力,这是沈落雁说过的话,御璟一直深深的记得。 所以这几天,他在选择不上朝和群臣抗议的同时,想起的不是别人,却是沈落雁。他发现自己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在改革受阻碍的时候听听沈落雁的意见。 沈落雁自从那天看到卓王孙如此残忍的对待高建之后,状态就非常不好,大白天的也会偶尔出现几分钟迷糊的情景,晚上还做噩梦,梦到的都是高建疼的跪倒在一边冷汗涔涔的样子,然后就吓的夜半惊醒。 这几天下来虽然一直对自己说我沈落雁如此天姿国色,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我最漂亮啊我最漂亮,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憔悴了。 如若不是今天御璟很强硬的要见她的话,想必她现在还卧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御璟看到沈落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才几天没见的沈落雁会变成这个样子,沈落雁笑笑说臣下该死,惊着圣驾了。 御璟过来抓住她的双臂晃了晃,“沈太傅,你的精神好像很差,最近怎么了?” “没有,只是臣下最近噩梦连连,所以,状态差了点。”沈落雁道。 “哦,先前的几次传召,你都以抱病的理由推脱,我还以为当此混乱局面,你是不想见我呢,想不到却是真的病了。”御璟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难道我上次赏赐给你的四个婢女不够用,还是她们,服侍的不够尽心尽力。” 沈落雁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不慎就可能引起那四个婢女枉送性命,摇了摇头,“不是呢,她们很好,是臣下,自己的事。” “嗯,沈太傅乃是我的左膀右臂,可要好好注意休息,朕依仗你的地方还多。”接着特地在御书房摆上一张椅子,让沈落雁落座,接着弄来醒神的参汤,搞得沈落雁都觉得,二人这样的关系不像君臣,而像是朋友了。 不过御璟一说话,关系又冷了,恢复到了君臣的状态,因为御璟问,“沈太傅,现在国家的改革状态告急,你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沈落雁这段时间虽然足不出户的,但是一些小道消息还是听过一些,这个时候皱了皱眉,“不知道陛下是想听赞美的话还是批评的话?” 御璟一愣,“太傅的意思是我这次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实话实说了,沈落雁摇了摇头,“陛下并没有做的什么不妥的地方,改革的条例也很人性化亲民化,但是有一点是,实施太快了点,过犹不及,很多人一时之间接受不过来,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胶冷的场面。” 御璟寒着脸思索一会,才点了点头,“但不知太傅有何解决的良策?” 沈落雁刚刚看到御璟脸上的寒气,就知道他尽管是想做一个明君,做千古一帝,但是对自己的或多或少还是有了芥蒂,这时也知道自己的话越早说完他的反感越少,道:“皇上,可以放缓派遣官吏去地方的速度,让地方有一个疏通的过程,然后重点在一两个自己比较好掌控的地方将这政策重点实施,到时候如果成效显著,深得民心爱戴的话,想必就是不推广,各地方也是会争相效仿的。” 御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朕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呢,爱卿果真大贤,如若不是女子的话,朕当的大用。” 沈落雁苦笑,这话的意思是,还是不得用。 而御璟考虑问题也是颇为长远,这时又道:“如果重点发展一两个地方的话,取得成功,要多长时间呢?” “呵呵,这个就要看陛下的用人方略了。臣下相信陛下一定会将最可用的人用在最可用的地方的。”最后一句完全是拍马屁了。 而御璟似乎也想到沈落雁会这么说一般,反应淡淡,埋下头,又是一阵奋笔疾书…… 这个中午,沈落雁被御璟以一个比较孩子气的理由留了下来,共进午餐。 他说肯定是落雁斋的伙食太差,沈落雁没有胃口吃饭,才会如此营养不良,宫中膳类多样,一定会有沈落雁垂涎的食物的。 如果这句话被碧水听到,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冤枉至死,沈落雁以前没病没灾的时候,哪一顿不是吃的风生水起,豪气盎然的。 这个理由虽说不怎么的,但是因为是御璟提出来的,所以就算是有千万种拒绝的理由,还是拒绝不了。 进入膳食宫,御膳房的东西一端出来,沈落雁就吓了一跳,很多东西,以前吃着觉得稀奇和昂贵的东西,在这里,就跟寻常人家的大白菜一样。 双头鲍鱼,如脸盘大的螃蟹,手臂粗的龙虾,熊掌,燕窝,鱼翅……这该是五星饭店才会出现的东西啊,可是这皇上吃一餐就搞出这么多名堂来,实在是太奢侈太浪费。而自己上次跟太后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夸张了。 她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薄太后信佛吃斋。 如果要是在平时的话,沈落雁一定大口大口的在吞咽口水了,但是,此时的沈落雁乃处于人生中最灰暗的低谷状态【这是沈落雁自己的话】,食之无味,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也是大减。 如果说沈落雁心情好胃口好的时候连白菜都可以看成是是熊掌燕窝的话,那么现在的她,也把眼前真正的熊掌燕窝看成了白菜。 当然这件事在很久以后沈落雁还引以为憾,她在想,我怎么就这么傻呢,就算是我没吃,我还可以打包啊,就算是不允许打包,我也可以拿一直龙虾一直大闸蟹塞口袋里啊。我怎么就这么傻呢。 当然现在的沈落雁并不知道。而御璟看她吃的斯斯文文的,也是高兴的很,食欲大开。 由于这顿饭沈落雁吃的比较蹭,然后不免就时间长了点。中间三次有御膳斋的人来问候皇上,说是有贵人来请,是不是一起用膳。 沈落雁想这皇上连吃个饭都不消停,也忒没意思了点。那皇上却是习以为常一样,每个来问话都只回一句话,说今天有沈太傅作陪,让她们自己吃,不用等了。 那太监下去,好不容易才安静会,一抬头,沈落雁却是看到了一个人影,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喝了点酒有点眼花了,擦了擦眼睛继续往门外看,哇塞,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三个……六个…… 好像是约好了一般,由东方紫玉和兰贵妃牵头,后面陆续跟上的有西门飞雪和梅贵妃,以及南宫薰和宜贵妃。 沈落雁暗中吐了吐舌头,这架势倒像是看到丈夫在外面*,来捉奸的。 御璟皱了皱眉,“朕不是说过,让你们自己吃么,无端来做什么?” 那兰贵妃谄媚的笑笑,“奴家们看不到皇上就食不下咽,思之愈深,所以唐突了,还望皇上不要见怪。” “好了,别来烦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御璟的一点好情绪已经被打断了。 六个女人在小太监搬来椅子后轮流坐下,每个人坐的时候都无一例外要看上沈落雁一眼,害的沈落雁还以为是自己的妆容花了,或者是脸上又长痘痘了。 菜膳已经挺多了,所以也不用加,御璟旁若无人的吃着,一点都不顾及众人的面子。沈落雁本来觉得自己细嚼慢咽的样子已经很斯文很淑女了,也是一个东方紫玉和兰贵妃相比。 她就跟个雏一样,粗鲁的太明显了。因为二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是数着饭粒在吃的,一次嚼一粒,连菜都很少嚼。更加要命的吃她们吃东西的时候嘴角都不见动作,安安静静的。 另外几个人虽然没做到这般夸张,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沈落雁看着羞愤欲死,很想扯跟面条把自己给挂了。 这些女人,高,实在是有几层楼那么高了。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接着又是茶水点心奉上,这个时候沈落雁尽管喉咙有点干,但是也不敢乱动手了,御璟看到她眼睛精光一冒一冒,满脸通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亲手递给她一杯茶,道:“这是雨前龙井,徐将军说你爱喝,尝尝是不是地道。” 徐将军,自然是徐铮,沈落雁没想到徐铮连这事都会跟御璟说,又一想那盘残棋,下的如此高明,八成也是御璟和徐铮对弈是留下来的了。 她恭敬的接过,说了句谢皇上赏赐,轻泯一口,果真温纯爽口,茶中极品。 这两个小动作在外人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是一群身处宫中,夜夜翘盼皇帝宠幸的女人来说,就无疑是一颗深水炸弹一下。 兰贵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的说了句皇上对沈太傅真是用心啊,连太傅喜欢喝什么茶都知道。 这一来,众女人都把视线放到了沈落雁身上,一个个面色好几变,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和强奸的话,沈落雁早就体无完肤了。 早时谈恋爱,一个女人的妒忌就已经很让人受不了的,这时无端搞出六个女人来,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无知女子,这不是让人崩溃啊。 沈落雁用手捂了捂额头,暗叫一声,MYGOD,皇上,这下你可把我给害死了。 可是御璟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专心对付着手中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末了又说落雁,一会你去太后那里吧,好久没去了,她老人家也挺想你的。 本来是叫沈太傅的,这个时候连称呼都换了,更是让六个女人把沈落雁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沈落雁看到御璟眼中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掐死,这人也太搞了吧,居然连我这样的小平民百姓的玩笑都开啊。 她很想说皇上,你别玩我了,我认输还不好么,再玩下去我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都是未知数啊。 可是御璟在说了之后就大步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七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看——越猩猩相惜啊。 沈落雁胡乱扯了一个理由就要跑,却被兰贵妃怪声怪气的叫停了下来,“沈太傅,原来你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这么招人喜欢,我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一说,另外的五个人也好像受到威胁一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沈落雁苦笑,“当今皇上英明无双,体恤大臣,这个,这个,也是臣下的荣幸。” “是么?”东方紫玉神色冷冷,“体恤大臣,难道就一定要眉来眼去么?” “啊,不是,我们哪有?”沈落雁心虚的道,再怎么说,这些女人都是皇上的正牌老婆,自己比什么没什么,什么都不是。 “还没有么,我们都看到了。”这话是宜贵妃说的。 “呃呃,那个啊,那个是正常的眼神交流,我,臣下与陛下之间这是不可缺少的默契。”沈落雁结结巴巴的道。她生怕这几个女人一时间失去理智,就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眼神交流,太傅的境界还真高啊。”梅贵妃道,“奴家进宫三年有余,皇上的那双龙眼都没有交流过一次呢,看来太傅与皇上的关系还真的是不一般啊。” “没有没有,误会,绝对是误会,给为娘娘,就算是给臣下一千字一万个胆子,臣下也不敢做什么啊。”沈落雁争辩道。 这后宫争宠争到自己头上,玩笑实在是开的有点大了。 “是么,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跟皇上好像郎情妾意一样呢?”兰贵妃道,“是我眼花,还是你心里有鬼呢。” 越搞到最后沈落雁也越是解释不清,而场面也越是混乱,几个女人同仇敌忾的好像姐妹花一样,而沈落雁就是那抢了她们老公的浪荡蹄子,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去说那个老公所以把所以罪责都怪到了沈落雁身上。 沈落雁一边诅咒说御璟你出门摔跤,喝水咽喉咙,一边却有期望他和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就算不骑白马也成王子,关键时刻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这念头到最后一刻还是没实现。 沈落雁委屈的要死,暗叹自己灰姑娘就是灰姑娘,始终没有做公主的命。坐在那里偏着头任六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到她们说的累了,骂人的字眼也受到限制了,才扬了扬头,说你们骂够了没,骂够了我该去太后那里了。 那几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心想这沈落雁八成有受虐待倾向吧,沈落雁已经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把毛主席语录背了一遍,暗示自己镇定,不要动怒,然后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步往门外走去。 弄得六个女人呆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沈落雁这到底是哪一出。 ************ 坤宁宫。 算算时间似乎真的有几天没来了,薄太后虽然不能给沈落雁什么温馨的感觉,但起码没有迫害。而这样,就已经足够。 薄太后见沈落雁请安之后笑了笑,“沈丫头,你还记得来看我啊。” 沈落雁也笑,“落雁一直记得太后呢,只是怕太后忙,一直不敢叨扰。” “我这闲散之人哪里会忙什么,你这丫头真会说话。”说着示意沈落雁坐到她身边。沈落雁犹豫了会,终于还是坐了过去。 现在这薄太后看沈落雁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道:“落雁,哀家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哦。” 沈落雁苦笑,“承蒙太后厚爱。” “真的呢,你看,痘痘都没有了,一点疤痕都没有。”薄太后一点都不知道她是在提起沈落雁初见皇上的伤心往事,乐呵乐呵的说。 “年轻就是好啊,如果是我,生上几颗痘痘的话,不知道要多久才好啊。”薄太后叹气。 宫中女人最不服老,最忌讳的也是青春不在,红颜老去。但是,宫中女人都明明白白的活着,就算是自己不想承认,事实还在摆在那里,有什么办法呢。 沈落雁道太后还年轻着呢,无须为这件事烦恼的。 薄太后于是道我不是为这件事烦恼,我是在为你的亲事烦恼呢。 沈落雁听了这话之后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什么叫为了自己的亲事。呃,这简直比那六个女人追着自己骂架还让人晕啊。 沈落雁摇了摇头,“太后,落雁可不知道您这话的意思呢?” 薄太后于是道,“沈丫头,你说说,你可有意中人了。” “没有呢。” “那你对意中人有什么期待呢?”薄太后两眼放光,一副万分期待的样子。 “嗯,像个男人吧。”沈落雁觉得这话题不能和薄太后纠缠太多,于是就很简短很简短的说。 沈落雁呸她口,“你这丫头也太不上心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能这么草率吗,这里除了太监之外个个都是男人,难道随便扯过来一个你都嫁了么?” 沈落雁冷汗涔涔:“那当然不是。落雁的意思是,一定得文采了得,武德兼备。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万没有太后所说的那样随便扯上阿猫阿狗都可以的意思。” 薄太后这才笑笑,“对呢,就是得这样,想沈丫头这么优秀,荣都能配的上的男子也没有几个了吧。” 沈落雁本来想说有呢有呢,像那卓王孙就是一个,可是一想起他那天嘴角的残忍,就觉得心里好痛,为什么一个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会有如此暴力的一面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悄悄的低下头。而薄太后却还在兴致盎然的想,“嗯,却是很难挑选啊。沈丫头,你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啊,有的话我就给你婚配了。” “啊啊,太后,落雁年纪也不算大,这事情,当不着急的,良人自得慢慢寻,万中取一,落雁不着急不着急。”沈落雁赶紧道。天晓得她会不会随便把自己塞到某猥琐男的怀抱啊。 “你不急我急呢。”薄太后道,又在思量着是不是叫礼部隔天把荣都的王孙子弟的生辰八字给送上来,自己好好看看,是不是有配的上沈落雁的良人。如果沈落雁此时知道薄太后的心思的话,一定会说皇上和太后这一对母子也真够逗。 先是皇上摆了自己一把,而太后又来这个逼婚门。老天,要不要这样玩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人儿啊。沈落雁心里喊道。 ------------ 第十三折 后宫风云迷雾起 接下来薄太后就一直扯着沈落雁说话,逼她说到底有没有意中人,为什么不想这么快就嫁出去,八卦的没有意思太后的样子。搞的沈落雁连死了的心都有。这太后什么时候对牵红线这么感兴趣了,早说啊,早说我就去开个婚姻介绍所了,然后让你当所长兼职头号讲师了。 这话题一直持续到下午御璟来请下午安的时候,御璟看到薄太后口沫横飞兴致盎然而沈落雁耷拉个脑袋的样子,就来了兴趣,问道,“太后,你们在说什么啊。” 薄太后于是眉飞色舞的把自己的想法陈述了一遍,沈落雁看到御璟不经意中眉头纠结了一下,然后就附和太后的意思道,“是呢,沈太傅也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朕一定会大力支持的。” 支持个屁啊,沈落雁心里大吼,老子单身贵族要多逍遥有多逍遥,才不要这么早去搞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屁事呢,可是口头上却说,“谢谢皇上关心,谢谢太后关心,臣下受教了。” 这御璟在坤宁宫也没待多久,就以好有奏折尚要批阅的借口离开了,薄太后看到皇上这么勤政也很高兴,笑着说让他注意休息。 这御璟走了之后沈落雁突然想起上次宫中有言说东方贵人落水之事,可是今天一看,她与那南宫薰关系那么亲密的来奚落自己,就好像那次是自己推她下水的一般。 本来这后宫之事她也知道听了就听了,问就是自讨没趣了,但是一口气憋不下,还是问了出来。 那太后本来还兴高采烈的,这么一问脸上就笑意全无了,“沈丫头,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码事来了呢。” 沈落雁低了低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既然已经说错,不错清楚确实是不甘心点,就道:“不是呢,落雁今天有看到东方贵人和南宫贵人手挽手有说有笑的,奇怪了些,于是忍不住问了,太后不要见怪。” 薄太后点了点头,“沈丫头,这后宫之事就是这样,她们手挽手不是很好么,我也懒的操心。上次你看皇上想都不想就一股脑的把事情推给我,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也是不想管,既然我们都不想管,那你这外人也不要操心那么多了。这事,只可一不可再啊。”薄太后警告道。 沈落雁嗯了一声,却想,这太后在上次落水之后竟然什么态都没表,而这南宫薰和东方紫玉的关系却似乎比以前更好了,怎么回事。想的有点糊涂。 而这时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告退。薄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落雁那话引得心情不好的缘故,连一句挽留的场面话都没有,就点了点头。 *********** 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它的发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东方紫玉已经是第五次派人去叫卓相思一起去给太后请早安了。可是卓相思每每我行我素的,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而南宫薰,也在宜贵妃的示意下,像是交好,又像是试探的,在殿内举行过几次后宫娘娘之间的交谊会,可是,卓相思还是没有去过。 相比较之下西门飞雪的性子虽然比较冷,但是冷的人并不代表没有心思,相反的,如果她真的较起来的话,东方紫玉都要退避三舍。 一个在表演场上就敢剑走偏锋的人在情场权势场上如果也剑走偏锋的话,相信很多人是避犹不及的。 而她,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很安分的去请安跪安,除了上次闹过御膳斋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 很多人虽然都知道皇上喜欢温良恭俭的女子,很多人也想学习玉妃一样与世无争,然后让皇上宠上很多年。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习惯长时间的安分与冷寂的,一旦她们做不了焦点,她们就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上次的东方紫玉落水事件就是这样,要不然不可能她与南宫薰之间还能有这样的关系,早就你叉叉我我叉叉你了。 而现在,一场外人看不透的阴谋也渐渐在皇宫内部弥漫开来。 **** 卓相思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安静的人,所以她虽然很聪明,但还是很喜欢把事情简单化,就像是她的穿衣和饮食一样。 从来不穿红黛绿,也从来不燕窝和鱼翅一起吃,但是她这么个人,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更是有了别人远远不及的脱尘气息。 她喜欢把自己调整的没有波澜,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弹琴,看佛经,然后偶尔躺着,想一些小时候的快乐往事。 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这个时候她还在冥想,最近看的是般若心经,偶尔有些感触。 贴身侍女岚儿过来敲门,“小姐,东方贵人叫人过来,请小姐一起去太后的坤宁宫请安。” 这岚儿是从卓家跟过来的,一直改不了称呼,而卓相思也没想过让她改变称呼,想比较卓贵人而言,这个小姐实在是中听的道。 冥想被打断当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卓相思皱了皱眉,心理面起了一些波澜,不过很快又为她压制下去,淡淡的道:“你回过去,说我晚些时候去,谢东方贵人的好意。” 岚儿听了,细细碎碎的脚步退下,卓相思愣了会,翻看几页心经,幽幽的麝香吸入鼻孔,才把心里的闷气褪去,她摇了摇头,继续冥想。 却是一会之后,又是岚儿来敲门,“小姐,南宫贵人说今天立秋,她们那里热闹一下,问你去不去。” 立秋了啊,卓相思喟叹一声,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原来可以过的这么快,掐指算算,进宫快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是卓相思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改变什么。 她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叶,这才发现,果然有些许的黄色树叶往下落了,古人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可是不知道留名侯府,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那个让自己疼爱多过敬重的哥哥卓王孙,这个时候,看到秋色寂寥,又会做些什么事呢? 好一会才对外面的岚儿道,“你回复她,说谢谢好意,我的身子不怎么舒服,让她们尽兴,改天请罪。” “嗯。”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因为已经很多次了,岚儿很畅快的往外面走,把消息发了出去。 而卓相思还是眼神痴痴的看着窗外,满城烟絮,一城秋愁。 这个时候的她,当然不知道有着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 ************8 按照沈落雁的计时方式,这个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这个时候,娘娘贵人们都分别在皇上和太后那里请安过了。 而今天,因为是立秋的缘故,既然南宫贵人有请,薄太后和皇上都没有拒绝。这个时候,都在赶往南宫贵人的住处——熏陶宫的路上。 而在熏陶宫里面,东方紫玉和西门飞雪早就到了,不仅如此,梅贵妃和兰贵妃都在抓紧时间张罗着,一想起待会的好戏,几个人就掩饰不住内心的畅快。 南宫薰和东方紫玉走的近了点,才道:“东方姐姐,你说我们这招,有用没?” 东方紫玉笑笑,“辛苦我们一个月,每天都派人去长乐宫试探打听,你说会没有用么?” “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从此让卓相思在皇上面前身份全无。”南宫薰道。 “这个,就要看你一会的表现了。”东方紫玉老神在在的道。 而西门飞雪却在一边冷哼了声,“不到最后,不要轻易说结果。” “你说什么?”东方紫玉最看不惯的就是西门飞雪那副高傲的样子,要不是因为有卓相思这条拦路虎在先,她早就考虑先对付她了。 “我说什么你没听到么?”西门飞雪又冷笑一声。东方紫玉这个时候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拳头都攥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南宫薰的话,想必她早就冲上去给西门飞雪一拳了。 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南宫薰若有若无的把她往西门飞雪身边挤,好像很期待她与西门飞雪之间发生点肢体冲突一般的,让她起了怀疑。 后宫女子,果真一个个都不简单。 皇上和薄太后很快就道,在众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和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被恭迎上了的上座。 御璟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卓相思的影子,哼了一声,而一边的薄太后却是笑了笑,“南宫贵妃,怎么,没有邀请卓贵人么?” “不是呢。”南宫薰心里小有得意,却很恭敬的道,“刚刚派人过去叫了,卓贵人说有事,不来了。” “难道没有说明白哀家和皇上也会来么?”薄太后脸色的笑容慢慢减少。 “说了呢,只是卓贵人说身子真的不舒服,来不了。”南宫薰道。 “哼,我看她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御璟一拍桌子,吓得诸人都是心神一震,不过皇上越是如此她们就越是高兴。最好是当场怒气冲冲的冲到长乐宫,当面质问卓相思,那样卓相思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皇上,卓贵人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时候姐妹们请她一起去给皇上黑太后请安,她也是百般借口,而一些姐妹们之间的活动,她也是看都不看在眼中。我想,她高高在上,终究是瞧不起我们的吧。”南宫薰真的很有表演的天赋,几句话下来,眼角都红了一圈。 这话的挑衅味道已经很重了,众人都等着看好戏,哪知道皇上的神色在一刹那之后恢复,垮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薄太后却是道:“呵呵,她身子不好没事,不来就不来了,你们有什么节目,要表演给皇上看的。皇上一样会很高兴的。” “回太后,奴家新学了一种舞蹈,要表演给皇上看的。”这是东方紫玉在说。 “回太后,时值立秋,奴家准备了点东西送给皇上。”这是西门飞雪在到。 “回太后,家父在关外新发现一种美酒,特地大批进贡,让奴家奉给皇上。”这时南宫薰说的。 而兰贵妃,宜贵妃和梅贵妃三人也分别有自己的节目。 接下来就是宫女轮流的上美酒和点心,要说东方紫玉等人这次活动筹备了好久,也是有些准备,糕点新颖,美酒飘香,红颜如玉。更是把卓相思落单的情绪渲染的丝丝入扣。 但是御璟一直心不在焉的,这酒味道虽然独特,但却喝不出最好的味道来。而这样情绪的终结,是因为外面突然传来召唤,“卓贵人到。” “卓贵人到。” 要说这卓相思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贴身婢女岚儿的侍奉却是尽心尽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觉得今天前后两回,东方紫玉和南宫薰派的人实在是巧了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于是派遣个人出去问问话。 而这一问,果真是大有名堂。她本来也和卓相思一样以为是普通的宴会,但是听到有提到说皇上和太后都会去之后,就立马感觉不对了。 当然她的心思也还没复杂到说会知道这是一个阴谋,可是一心为卓相思的她还是第三次敲了敲门,把这一事情禀报了。 卓相思自从卓王孙为自己而迫不得已的放弃卓家的漕运和煤矿经营权的时候,对关于卓家利益的事情也分外敏感,这时一听就是脸色大变,情知自己又犯错误了。 赶紧示意岚儿帮自己好好装扮一下,然后就匆匆忙忙的往熏陶宫赶去,可是,她早前就耽搁了大多时间,这一来跑的虽然快,但是到了的时候,御璟第一杯酒刚刚下肚,节目刚刚开始。 站在场上的东方紫玉一时表演也不是,不表演也不是,她本来酝酿足了状态,要好好的让御璟大吃一惊,然后最好,可以至此之后爱自己爱的死去活来。 可是这个明明说不来却来了的卓相思,打乱了她的计划。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有拿把菜刀把卓相思乱刀砍死的冲动。 她眼中满是乞求的看着御璟,希望她忽视卓相思的存在,让自己继续表演完。但是御璟却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一样,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边。 然后,卓相思就进宫,“相思拜见皇上和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着死低下头,没人可以看到她的表情,要是在平时,御璟早就让她平身了,但是这个时候,御璟心里憋着口气,无处发放。 他冷哼一声,“你真的是好大胆子,越来越不把朕和太后放在眼里了。” 卓相思被她吓的一跪,又一看东方紫玉诸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被她们算计了,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事解释不清,最可怕的还是会越解释越描嘿。 她想了有一会,才道:“相思因为在排演一个节目的缘故,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慢了点,皇上恕罪。” “哦。”御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解释。 其实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其他的人看到卓相思的时候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虽然冲动了点,但是现在一想起来,那南宫薰说话的挑衅意思实在是太着痕迹了点。 这个时候,能救卓相思的就只有她自己,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然后御璟才好给她一个台阶让她顺势下去。 这时御璟点了点头,“卓贵人说是排演节目,那朕倒是错怪你了。嗯,落座吧,一会朕可要好好欣赏。” 这话一出口,东方紫玉傻了,南宫薰傻了……知情的人都傻了。 她们在意识里都觉得皇上处理问题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应该在看到卓相思之后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通,然后卓相思涕泪齐流的哭着解释,然后就被御璟无情的驱逐出去。 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没有人知道症结出在哪里。当东方紫玉再次站出来表演的时候,看到卓相思低着头坐在那里的风情,她觉得好恨好恨,凭什么这个女子,会跟自己的待遇高出这样多。 可是她却忘记了,卓相思就是卓相思,卓相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卓相思有着一颗永远与世无争的心。这一点,她们再怎么强求,也是强求不过的。 如此一来,本来应该是很劲爆很疯狂的表演一时间也索然无味。东方紫玉跳了一会很快下去,然后南宫薰亲自上去倒酒,她上去的时候站在一边的人甚至可以闻到那酒飘出来的香味。 这更是让东方紫玉懊恼不已,想不到这么个不显眼的丫头,关键时候竟然把自己的风头全部抢过去了。心里诅咒她一万遍啊一万遍。 给御璟斟满,御璟拿起杯子在南宫薰一脸可爱笑意的关注下缓缓泯了一口,却果真是甘香爽口,温凉醇厚,大呼好酒好酒。 然后是西门飞雪上去,她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毕竟,这么大件的礼物不常见。 薄太后一是饶有兴致,看到西门飞雪把盒子摆在御璟面前的时候就催促她打开,西门飞雪款款而笑,玉指伸出,拉到锁扣,然后一室秋光,安然无色。 竟然是一颗半人高的珊瑚树。 这样的树,就算是遍寻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颗了。更何况是这样半人高的极品。 看到这,东方紫玉更是恼怒的恨不能去撞死,本来东方固还说花大价钱给她准备东西的,可是她因为自己的自信而拒绝了。但是现在,明显的,御璟看二人的东西远比看自己这个人有兴趣多了。 但是她迁怒的却是卓相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高估了个人魅力。 接下来兰贵妃宜贵妃梅贵妃也有东西献上,但是在那颗晶莹的珊瑚树下,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黯然无光。 御璟示意她们退下,然后笑笑了道:“卓贵人,刚刚你说有准备好节目,现在,也是时候上场了。” 卓相思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薄太后却是道,“相思,皇上想看看你的表演呢,上去献上吧。” 卓相思这才知道自己该为刚刚的那个借口付出代价了,想了一会,才轻盈离座,款款走到中间,道:“皇上,相思没有什么表演的。” 这话,无疑是丢出了一颗炸弹,欺君之罪。这是东方紫玉第一个想到的词语。她突然觉得就算是自己今天的光芒被南宫薰和西门飞雪遮住了,也没关系,自己将来还有机会,只要先把卓相思这颗眼中钉拔掉就好。 可是,似乎卓相思的话还没说完,因为她环顾了一下到吸气的众人之后,继续缓缓道:“相思这些天来一直在为皇上绣一个香囊,刚刚还有几个阵脚没有绣好,所以怠慢了。” 这,也刺激了。 诸人都觉得自己的脸部神色赶不上这么快的变化,而御璟却在看过东方紫玉面如死灰的样子后,哈哈大笑,“卓贵人却是有心,嗯,让朕看看。” 这香囊,卓相思确实有在绣,但是这个,却是为卓王孙而绣的,可是现在事情紧急,她也不得不撒谎一次了,不然卓家很可能就会为了自己的这次错误万劫不复。 微笑着,卓相思在诸人的注视下,莲足移动,款款上前,她的手上,一只心形的香囊分外惹人注目。 礼物再奇再贵,也不及一颗郎君心,东方紫玉一时连死了的心都有,她在想这卓相思这么搞都不死,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而一旁的南宫薰和西门飞雪也不好受,她们也在想,为什么这么简单的细节,自己就没有注意到呢。 而之后御璟和薄太后在微笑。 可是,这个时候又有变故发生,因为在卓相思走到案前,还没有来的及把香囊交到御璟手中,她就脚下一晃,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 第十四折 以处子之身怀孕 不得不说,很多人很多事的发生都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例如现在的卓相思会在关键时候晕倒在地,很多人就觉得,她的命太薄,运气太差。 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叫了太医了,诊脉之后不久,卓相思也幽幽醒了过来。 她最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容易就会累,然后还有点嗜睡的倾向。这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因为她素爱清净,大凡是这样的人,睡眠都很浅,也不容易久睡。 而这次之所以会晕倒,也很有可能是从长乐宫赶到熏陶宫太急,并且在皇上的压力下,动脑子太多,所以才会出现短暂的休克现象。 那太医皱了皱眉,然后不放心似的又给卓相思诊了一次,抚着胡须思索良久,才对御璟道:“皇上,卓贵人没病。” 这个时候是在长乐宫了,只有御璟和几个宫女太监。 “没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御璟皱了皱眉,玉妃的死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回皇上,卓贵人是有喜了。”太医道。 太医的内心却是喜悦异常,想御璟登基三年有余,纳妾的时间更是长久,可是一直都没有生下半个子嗣来。如今,自己给卓贵人把一次脉,就发现有喜,想就算是不升官发财,也是会有数不尽的打赏的吧。 可是,太医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一出口,御璟竟然跟见鬼一样的脚下了踉跄的后退两步,两眼瞪的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再开口的时候,连嗓子都哑了,“太医,你确定,没有误诊。” 这时太医还沉浸在发财的梦幻中,医者的直觉竟然没有发现御璟是过度吃惊,而是看成了兴奋过度。 他点了点头,“臣下行医二十余载,向来一谨慎著称,不会出错的。” “好。”御璟很快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朕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就人头落地吧。” 太医吓了一跳,没想到御璟知道卓贵人有喜之后,会面目狰狞,他颤颤兢兢的说臣下觉得不敢乱嚼舌头,才在御璟一句滚之下,慌乱的跑出了长乐宫。 而几个宫女,也从来没有看到御璟如此乖戾的表情,一个个吓的双腿发软,快要吐出胆汁了,御璟本来还想找个借口把他们全部除去,免的泄露口风,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一挥手,“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嚼舌头,如果今天你们听过的话,让别人知道一星半点的话,你们等着回去收拾吧。” 几个宫女太监吓的哭腔都出来了,赶紧说奴家什么都没听到,奴家什么都没听到。然后依次退了出去。 卓相思躺在床上,刚刚太医和御璟之间的对话她是全部听到了,这时看御璟铁青着脸向床头走过来,也不禁缩了缩脖子,面色苍白。 “那个男人是谁?”御璟一把抓起卓相思的手臂,大口喘气的道。虽然他有过临幸东方紫玉西门飞雪和南宫薰,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在作祟,就是一直没有临幸过卓相思。 而这样的话的意思是,卓相思现在本应该还是处子之身的,而进宫之前,也有御医检查过,她确实是处子之身,可是现在,本应该是处子之身的她,居然怀孕了。 御璟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扯更好笑的了。 无论是哪个男人,只要他还正常的话,就绝对不会允许别人给他戴绿帽子,更何况还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御璟这时极为霸道,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卓相思痛的啊了一声,眉头直皱,可是她的嘴唇紧泯,就是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御璟额头上青筋暴露,“好,如果让朕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的话,朕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你等着瞧。” 狠狠一推卓相思,卓相思的头磕在了床柱上,流出意思血来。可是御璟反而更是疯狂的卡住了她的脖子,“卓相思,不要以为你这样朕就会拿你没办法了,朕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道卓相思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才突然松手,卓相思瘫软在床上,忍不住啜泣起来,而御璟这个时候,已经满脸怒气的离开。 ***************** 接下来的两天,御璟都没有上朝,群臣议论纷纷,甚至都有上书请御璟回朝的打算。 而沈落雁,这段时间却是过的挺潇洒的,皇上不烦她,太后不烦她。这真的是秋高气爽,风月无边啊。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皇上和太后都不烦躁她,还有一个人会烦她,而那个人就是——纳兰逸尘。 纳兰逸尘是直接把沈落雁拉上马车的,然后不等沈落雁说话就让马夫走。 沈落雁一脸怒气的说纳兰逸尘你这是做什么啊,你疯了么,本姑娘还要睡下午觉呢。 那纳兰逸尘本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但是现在好像有什么更有趣的事情一般的,也不生气,道,“今天我心情好,你陪我去荒雪原游一圈吧。” 游个屁,沈落雁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看到纳兰逸尘眼中似乎有几分期待,就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换中语气说,“你要请我陪你,就对我好点,这么霸道,难道不怕把我吓跑么?” “我又不用娶你做老婆,我怕什么。”纳兰逸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向来以厚脸皮著称的沈落雁居然很神奇的脸红了。 而偏偏纳兰逸尘又讥笑道:“沈落雁,你不会是真的有做梦要嫁给我做老婆吧。” “难道你忘记了我那天说的话了。”沈落雁脸红的道。 “那天……”纳兰逸尘怔忪了下,那句“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下你这一个男子,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的话,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忘记的了。 他甩了甩头,道:“沈落雁,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见到我就跟我作对啊,你不累我都累了呢。” “你以为我想啊。”沈落雁扁了扁嘴,“如果不是你每次都不遗余力的打击我的话,我可能会这样么,我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哦,那你对别人是怎么样的。”纳兰逸尘问。 “当然比对你好那么一点点了。”沈落雁趁机打击。 纳兰逸尘脸上失落的表情沈落雁没看到,因为纳兰逸尘刚好拿起一杯酒挡在了面前。马车车厢极大,类似于现代的房车,里面有桌有椅,有酒有菜。 沈落雁嘘了一声,心想你这人真有意思,拿起筷子,夹了点东西放在嘴里,嘟囔一声,“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纳兰逸尘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一开始就与他纠缠不清的女子,他现在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小女人的可爱。 不过他又赶紧摇了摇头,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荒雪原,就在眼前了。 沈落雁也想不明白纳兰逸尘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来。 但是一看到百草初霜的样子,她就觉得,似乎是有点懂了。 荒雪原上乐陶陶,这个地方向来是情侣如织,以纳兰逸尘的身份,并不适合下马车,纳兰逸尘招呼马夫把马车赶到春水河边。 “你该不会是想追我吧?”沈落雁吃了一路过来,这时一边喝水一边道。 纳兰逸尘因为看到沈落雁吃的开心也觉得胃口比往常好了很多,也跟着吃,不过他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很艺术,旁人不知道他们身份的话,真会觉得是小厮在陪着小姐吃东西呢。 纳兰逸尘一听这话一口东西还没来的急咀嚼就吞咽了下去,害的他好一阵子呼吸急促,猛喝了几口水,才发飙道:“沈落雁,你发什么神经啊。” “我怎么发神经的啊。”沈落雁垮着张脸,没有一点胃口了。 “麻烦你以后不要开这么没有水准的玩笑好不,真的是冷死人了。”纳兰逸尘眼睛鼓的很大。 “哦,知道了。”沈落雁兴趣萧索的道。 这之后二人沉默了会,在沈落雁觉得车厢内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呆下去的时候,纳兰逸尘突然道,“沈落雁,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出来么?” “当然好奇。”沈落雁嘟囔道,“可是你不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明明是你没问。”纳兰逸尘愠怒道。 “好,怕你了,我投降,那我现在问好不,纳兰丞相,请问你把小女子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沈落雁看到纳兰逸尘犀利起来的眼神,赶紧道。 “这还差不多。”算是与沈落雁的交锋之间难得的胜利,纳兰逸尘觉得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我是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 “秘密,你能有什么秘密告诉我。”沈落雁毫无心机的道,“千万别告诉我你昨晚偷看了某良家妇女洗澡。” 纳兰逸尘真的要吐血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不开玩笑,是关于卓相思的。” “呵呵,不气不气啊,我这人不正经惯了,你别理会我,就当我是在发癫。”沈落雁自嘲一阵,才跟上纳兰逸尘的话题,“关于相思的,呃,该不会是你暗恋上她了吧。” 这次沈落雁是在低头思索,然后在叹气,没有看到纳兰逸尘的面容又扭曲了,她道:“你要喜欢她的话就应该早说,现在她都嫁给皇上了,你肯定没戏了,就算你是丞相也只有靠边站的份。” 纳兰逸尘的面容先是扭曲,但是到听到那句“就算你是丞相也只有靠边站”之后,恍若被泼了一盆冷水,呆若木鸡。 这话,那么那么的熟悉。 曾几何时,有一个花明雪艳姿容绝世的女子,也对自己说过,纳兰,除非你成了当今皇上,否则,你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兰蔻。他一时痴了。 可是一会,兰蔻的容易变的狰狞起来,“纵使我可比褒拟的千般万般,你始终还是做不了周幽王,到底是我不值,还是你没有烽火戏诸侯的勇气呢?” 那话一遍一遍的问,一遍一遍的击在纳兰逸尘最为脆弱的心灵底部,让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双手抱头,啊的一声大叫。 沈落雁为他这行为吓了一跳,几乎是习惯性的,就把他抱在了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道:“纳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声音焦虑,那么像兰蔻的声音。纳兰逸尘迷迷糊糊的就把沈落雁压在了身下,一张脸放肆在沈落雁的脸上。 “你要做什么,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喊非礼了啊。”沈落雁初时还挣扎一会,可是一会之后就为纳兰逸尘鼻间呼出的热气所融化。 这,并不是一个她可以轻易拒绝的男子。 甚至,她可以拒绝去爱,但是对于这个男子的身体,总是有一种魔力似的,拒绝不了。 如若不是因为纳兰逸尘突然清醒,意识到沈落雁并不是兰蔻的话,沈落雁都做好了把自己交给他的准备了。 他看到纳兰逸尘眼睛里满是犹豫的坐在一边,禁不住问,“纳兰,你真的,那么爱兰蔻么?” “此生此世,矢志不渝。” “唉。”沈落雁叹一口气,如果,有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肯用这样的方式来爱自己的话,那样想必,也是千万人没有过的幸福吧。 不过幸福好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形容词,她掐了掐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点,“喂,你也别发呆了,都还没告诉我带我来做什么呢,又是占我便宜又是发呆的。” 纳兰逸尘面色有些尴尬,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本色,这时很直接的道:“卓相思怀孕了。” “怀孕,很正常啊,她嫁入皇宫这么久,而且她又这么漂亮,想来御璟每天晚上都会让她侍寝,又没有什么安全措施,怀孕很正常啊。”沈落雁道。 虽说一个女子如此直白的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让纳兰逸尘有些不习惯,但是他还是很快就道:“是么,如果我告诉你,御璟从来没有临幸过卓相思呢?” 纳兰逸尘不是一个会说谎话来哗众取宠的人,这点沈落雁一直知道,如果刚刚那话是别人说出来的话沈落雁可能又会搬出卓相思的种种种种好来驳斥不可能了,但是纳兰逸尘一说,她就相信了。 脱口而出的道:“那你的意思是,卓相思给御璟戴绿帽子了。” 婚外出轨在现代如同*一样,是一件很禁忌但是又很兴奋的事,但是放到古代,特别是放到皇帝身上,那无疑就是背叛,是欺君之罪,是死罪。 纳兰逸尘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男人是谁?”沈落雁一时间觉得内心很乱,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不会去问卓相思自己么?而其实,用脚趾头想,你也是会发现,这个好像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纳兰逸尘笑。 “她……卓王孙……”沈落雁愣住,心开始滴血,“真的是他么?” “哼。天下闻名的君子,不过小人。”纳兰逸尘不屑的道。 “应该是有苦衷吧。”沈落雁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卓王孙辩解,而其实,在很多细节方面,原本就是可以发现的,相思爱王孙。 卓王孙不上凤楼,卓王孙知道凤楼 宁负美人恩。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这样呢? 是情不自禁,还是什么? 沈落雁乱乱的想,又一看纳兰逸尘似乎眼中满是阴谋味道。 她本来想问这件事御璟知道了么,又一想这事纳兰逸尘知道了。那么御璟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御璟却把事实掩盖了没有说出来,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想挽救?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一时间真的觉得皇宫这趟水实在是太深太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沈落雁看到纳兰逸尘笑的很邪魅。 “有好的消息,自然是要与你分享的。”纳兰逸尘笑,“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么?” “难道你要?”沈落雁几乎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对,你猜对了,既然皇室不敢把这消息散步出去,我出把力又何方。”纳兰逸尘掀开帘子,看着远方,放肆的笑,内心却是在对兰蔻道,“蔻儿,我等这个机会,等了这么久,蔻儿,我一定会为你打造一个大大的江山的。蔻儿,你要等我的烽火戏诸侯。” “不可以。”沈落雁想都没想就道。 “为什么不可以。”纳兰逸尘强硬的道。 “你会害了相思的。”沈落雁道。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个瘦弱苍白的男子,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是不是经得起呢。还有,这个消息,一旦发布出去,对卓家对大荣,将会是怎么样的冲击。 可是,她拒绝不了,抵抗不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纳兰逸尘之所以有恃无恐的会把这事告诉她,从另外一个方面也是在警告。 他是在警告自己,如果说出去这事是他发出去的话,那么不但有可能卓王孙是奸夫的事情会败露,而她自己,也是会在劫难逃。 这一切,原本就在纳兰逸尘的算计中了。 她叹气再叹气,卓王孙再是卓越,也始终有一个卓相思拖着。而纳兰逸尘,则似乎,在没了兰蔻之后,更加无所顾忌。 ------------ 第十五折 皇室丑闻乱纷纷 沈落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事情太混乱,早就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时分寸大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而在这天晚上,就有一则消息在民间悄悄的,迅速的流传开去。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酒楼茶肆,街坊路边,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在小声议论着的。 满脸兴奋,满脸困惑。 当然也有的激进书生很愤怒,那个被自己尊为天人的女子,那个自己认为除了皇上别的男人再敢碰就是亵渎的女子,那个以最高的人气入主长乐宫的女子。 可是,她竟然会偷情。并且还怀了奸夫的种。 这件事无异于给了广大民众一记耳光,让他们生生的羞辱生生的疼。到了下午的时候,讨论已经完全公开化了。 而这一则消息,在因为御璟的第五天没有上朝的问题上,更加得到肯定,一时间朝廷大乱,民间大乱。 很多妻子成了寡妇,因为她们的老公受不了打击而离家出走了。 很多打着卓相思名号的店子瞬间倒闭,被疯狂的人砸的稀烂。 很多将士放下手中的长矛,全身颤抖,再无战斗力。 ********** 御璟这几天一直待在御书房,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卓相思的怀孕让他觉得是一种极大的羞辱,根本就接受不了。 宫人所不知道的是,自这消息一传出,就有一个太医和几位宫女太监失踪,甚至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而在后宫,东方紫玉和南宫薰等人则是弹冠相庆,那个不依常理出牌的女子,终于在最后一次,自己搬起转头砸碎了自己的光荣与梦想,荣华与富贵。 薄太后却是摇首叹息了好几天,传召出去让沈落雁来陪,却是传闻沈落雁卧床两天,吐血三升。 薄太后历经两朝,什么风雨没有见过,可是到这个时候,看到皇帝是颓靡,朝廷的大乱,民间的呼声如潮,她觉得无能为力。 **********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在第六天的时候,留名侯卓王孙以探望薄太后的名义进了皇宫,而最后,却是被领到了御书房。 卓王孙这些日子并不好过,那天晚上,凤楼之上,那些禁忌着的痛与快乐,一直深深的纠缠着他。 让他度日如年,生如若死。 所以在一听到卓相思怀孕的消息,加之在宫里的探子说皇上从来没有在长乐宫留夜,他就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他这次来,算是负荆请罪。 知情的人就会知道,那天,御璟撕裂了所有奏章,推翻了龙椅,甚至是,搬起桌子去砸正中间的那根柱子。 可是卓王孙却还是安然无事的走了出来。 只是他出来的时候,背影萧索,神色张皇。 ************** 第七天的时候,御璟终于上朝。 他已经削瘦不少了。 但是,这似乎更凸显他的威严。 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而这次早朝,也算的上是最安静的早朝。 因为御璟只说了一句,“卓相思打入冷宫,孩子就地处死。” **************** 而也是这天,留名侯府发表声明,说卓王孙倾尽一切家产,收归朝廷,而卓王孙本人,也是在散尽奴仆之后,消失不见。 民间皆以为是卓王孙是因为卓相思犯了丑事而耻于留在荣都。 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卓王孙面对不了那个晚上的禁忌。 同样的,他也面对不了另外一个女人——沈落雁。 ***** 经由卓相思引起的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了点,另外一个问题却有在社会各层引起广泛的讨论,那就是——帝后空悬的问题。 本来卓相思居长乐宫的时候,虽说皇上没有亲口说她就是将来的皇后,但是也就是那个意思了。 但是现在卓相思居冷宫,而宫里又有另外三位贵人三位贵妃。这一问题,就再次被翻了出来。 而且,这次,还牵涉到了沈落雁。 很多人甚至都觉得,沈落雁是三位贵人皇后路上最大的障碍。 还有人说,最近沈落雁和皇上太后都走的极近,皇上极有可能立她为后。 她将是此次最大的黑马。 另外一方面宫里的一些熟知那天在御膳房事情的宫女太监,也加入了顶沈落雁的行列。 如果沈落雁这个时候躺在床上还知道众人在算计她的话,八成是会跳起来从厨房里拿把菜刀,然后把他们跟看萝卜白菜一眼的砍掉。 可惜,她不知道。 沈落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病这么长时间,或许是因为不想面对,也或许是因为,知道那个男子,竟然是——卓王孙。 这个,实在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半个月,转眼过去, 该恢复的已经恢复了。 沈落雁这个时候可以慢慢下床走路,脚步也不像当初那么的虚浮。 这天,在院子里的一棵枫树下面,看到微微卷起的黄色叶子,她就觉得特恍惚,人生如戏,草木知秋。 这真的是一个很悲痛的事实。 有风吹过,失去营养的叶子开始哗哗的往下掉。 沈落雁坐在属下的石凳上,闭着眼睛,觉得,一场大梦。 眼睛才闭上,就听到外面似乎是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夹杂着咳嗽,沈落雁怔忪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个人——卓王孙。 可是又一想,早就传闻说他散尽千金远游,早就不再荣都了,怎么可能。 这么又觉得自己好笑了点,可是心才静下,外面的声音就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了。 “公子,世人都道你已经离开荣都了,你为何还要来这里?” “我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那声音似乎几天没见,就变苍老了。 “难道你是想解释那天的事么?” “没什么好解释了,她不相信我,我也不想解释。只是那高建是罪有应得,竟然敢对她下迷幻药然后让后当众跳脱衣舞,我想起来就心里不顺畅,又不知道她最近卧床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事情,所以,就来看看。”他说话说的极为艰难,又是一阵咳嗽。 这话寥寥几句,说的极为简单,可是沈落雁却觉得胸腔某个地方正被钝器一下一下的敲,然后有些东西,就钝裂了。 他说……高建……迷幻药……脱衣舞…… 原来真的有很多事情,就算是你亲眼看到了,也不是真的。 原来他竟然在乎我如斯,为了我,竟然可以亲手毁掉高建。 沈落雁觉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她想喊,这才发现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啊啊几声就是发不出声来,不由更是着急。 而外面的人又道,“公子,你就是太执着。” “咳咳,再等一小会,我们就走。”是那卓王孙在说话,一墙之隔,参商永离。 沈落雁怎么会甘心,她颤巍巍才站起就要往门口跑,却是被寻来的碧水拉住,“小姐,起风了,天凉,你加件衣服。” 又一看沈落雁满脸的泪水,咦了一声,“小姐,风这么大的,把你的眼泪都吹出来了。”掏出手绢就要给沈落雁擦。 沈落雁这个时候说不出话,指着那围墙啊啊了一通,碧水半天也没明白过来。 到沈落雁终于颤巍巍的跑到那个角落的时候,已经,人如飞鸿。 似乎某个时候,他的气息还留在这里。 可是现在,他真的离开了。 沈落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的恸哭起来。 *********** 这天晚上,沈落雁一夜未眠,如果她现在精神还好的话,她就会知道,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睡不着觉。 头也跟着痛,痛不欲生。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爆发,她的神经出于崩溃的边缘。 而也是这个晚上,有一个从来没有醉酒过的男子,醉酒了。 那个男子绯衣长袍,风姿卓越。 可是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他很轻易的就翻过了落雁斋三丈高的围墙。然后,到了沈落雁的卧房。 沈落雁头痛欲裂,当一双冰凉的手抚摸上她的额头的时候,她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把那个男子拖上了床。 然后一夜放纵,一夜纠缠。 而沈落雁似乎在迷迷糊糊中,还听到那个男子在她耳边呢喃耳语。 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心软,每次都是那么容易就放过你? 为什么?我明知道你不是兰蔻,还是会对你如此的痴迷与眷恋? 为什么?你会与御璟走这么近,难道你不知道,外面都谣传你要做他的皇后了么? 为什么?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心跳的频率都会跟看见蔻儿一样? 沈落雁,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这本都是质问的话,可是那个绯衣男子在沈落雁耳边温温软软的问出,弄的沈落雁全身酥酥软软,更家是情欲泛滥。 直到第二天早上,初经人事的沈落雁想起那一室春光,突然就觉得,这个荣都,似乎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了。 自己,也是时候跟这个城市告一个暂别,开始,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对,是全新的人生。【第二卷完】 ------------ 第三卷 拯救篇 ------------ 第一折 冥冥归去无人管 在沈落雁当着群臣的面递上辞呈时,尽管引起了渲染大波,但是由于帝后之事也把她牵扯进去的缘故,御璟并未说半句挽留之话。 沈落雁在走出皇宫的时候叹了口气,当时一心执执念念要进去的地方,这出来,却是远比想象中的简单多了。 碧水和玉掌柜二人在马车旁边等,一见到沈落雁出来,玉掌柜满脸的肥肉就颤了颤,过来抓住沈落雁的手,“丫头,你真的要离开么?” 沈落雁苦笑着点了点头,斯人已去,这个地方,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留念的呢? 虽然有些时候她也会想,如果那天晚上,纳兰逸尘没有酒醉,而自己也没有头痛的话,那么今天,自己还有如此坚定离去的心思么? 可是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假设一千遍一万遍都无法挽回,这点沈落雁一直知道,所以她道:“玉掌柜,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包容我,大恩大德落雁无以为报。”轻轻一跪,就跪在了玉掌柜面前。 玉掌柜双眼发红,赶紧扶沈落雁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丫头……”声音颤颤,其实说真的,他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 而一旁的碧水也道:“小姐,你带我走吧。” “你还小呢,跟着我做什么,好好待在这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她算是安慰的道。 可是,会回来么? 这好像是一个更遥远的未来。 只置了一个马夫,沈落雁就上路了,转城西走,因为那里,还有一个荒雪原。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的这天,有三个男人同时抬首叩问苍天。 御璟下朝才回到御书房,徐铮就跟了过来,“陛下,你真的如此轻易就放沈落雁离开么?” “不放么?”御璟苦笑,“拿什么挽留她呢?” “可是,陛下……”徐铮还要说。而御璟却是摆了摆手,“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安静会。” 在纳兰府,纳兰逸尘这几天也是萧然的厉害,那放肆的一夜,那快乐着的纵情之欢,可是他也知道,只怕从那一刻起,有些人有些事,也变的不可挽留了。 在天天洗衣,商羽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今天的记事本中,错字满篇,而且,刚刚下人来说,他的账本少算了一大笔。 这心神恍惚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吧,他在心里想。 ************** 在荒雪原出去荣都的路上,也就是护城河春水河上,有一座桥,桥叫天津桥,桥不出名,但是和桥建在一起的钓鱼台却是非同一般。 史载先帝创国之初,途径此处,有金色腾祥云鲤鱼叩首授信,从此一路转战南北,无往不利。从而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这是不是所谓的美化历史沈落雁不知道,因为大凡是起义或者反兵这样的事总是要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的。 但是,今天,马车过天津桥的时候,钓鱼台上,她看到了一个娇小的影子。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那男孩也当真奇怪,这个时候已经入秋,河边已渐渐转凉,但是他却脱了靴子,光着脚丫在钓鱼。 也不知道他钓到鱼没有,但是看她一脸怡然自得的表情,却总是很容易相信,他很快乐。 用脚丫钓鱼,沈落雁觉得脑海中一懵。 呃,这个,怎么那么熟悉,马车上了天津桥,她才记起,刚穿越过来的那天,那个嘈杂的梦里面,似乎也有这样的一幕。 赶紧叫唤马夫停车,然后不等车身停稳就蹦了下去。而那个小男孩这时也是听到了动静,小孩子气的嘴唇扁了扁,往沈落雁这边看了看。 他的双瞳如剪水,漆黑的不像话。但是那个小男孩一看到沈落雁惊乱的样子,却是笑了笑。 他笑的极为干净好看,让沈落雁都有些愣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好纯粹,然后还有,好熟悉。 沈落雁刚刚落地的时候因为裙摆的关系脚下使力不均,好像有些崴着呢,这时候有点痛,但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让她往钓鱼台上走去。 那小男孩也不钓鱼了,白皙的脚踝从深水中抽出的时候,沈落雁果真看到下面争相跳出的鲤鱼。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那个小男孩在她慢慢走近,笑的就越是开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一般。 “姐姐。”他是这样叫的,声音有一点变声期的沙哑,但是很好听很好听啊,沈落雁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一个人,他叫谁呢。 只一个恍惚,那小男孩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挽住她的手道:“姐姐,我可等到你了。” 有一个一个弟弟虽然很不错,但实在是意外比惊喜多了点,沈落雁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跳的很快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是阿四啊,姐姐……”那小男孩高兴的道。 而沈落雁彻底萌住,这就是当初那个因为一个包子和一碗变了味道的小动物内脏去讨取生活的阿四么? 人生有很多的大起大落,沈落雁也相信每个人的际遇不一样。但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现在这么漂亮了,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同样是人啊,为什么自己就一点都没变呢。 带着点质疑的,她问道:“你真的是阿四……不骗我?” 那小男孩因为她的怀疑而有点委屈,“姐姐,难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阿四么?“又道,“姐姐,也只有我一个人会陪你去卖十全大补丸吧。” 那是很久很久的糗事了,沈落雁本来也怕被人说,但是现在一听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说出来,她的身子就是一颤,两行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阿四,你真的是阿四。”重逢的喜悦让他把阿四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而阿四也是激动无比,一个劲的在沈落雁怀里点头,“姐姐,姐姐,你别哭了。” 上来马车之后沈落雁才觉得刚刚自己有点过了,似乎某个时间,自己并没有那么的想阿四,虽然也曾经为找不到他而失神难受过,但是可能现在,自己的心境,真的变了吧。 在决定把一切都抛开的时候,陡然间看到那个很无害的小男孩,心里的某个柔软处就瞬间崩裂了。 看这阿四的一身穿着打扮,也绝非一般的富家子弟了。沈落雁捉着他的手让他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 阿四这个时候好像也变了很多,当初的羞涩稚嫩这个时候一点都看不见,他略带修饰的说了一遍,说自从沈落雁被抓走之后,他就一直努力去寻找,然后因为太过饥饿的缘故,晕倒在了路上,之后为一好心的商旅收养,带到了别的地方,这次,是逃出来找沈落雁的。 沈落雁本来还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钓鱼台上,为什么会光着脚丫子去钓鱼,但是看到阿四说到动情处眼泪止不住的掉,一时觉得自己的思绪也木了,全部投入到重逢的喜悦中。 话说沈落雁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出了荣都还能往哪里走,这时多了阿四的陪伴似乎觉得日子轻松快乐起来。 忆起早先的梦想,北方以北,南方以南。 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去去河西走廊,然后沿河西走廊往上走,一直到内蒙区,去看看那里的大草原。 当然,她并不知道在这个朝代那个地方叫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居住的是什么民族,但是只要路线没错,总是会到的。 而那个地方,想必现在的水还是清的,山还是绿的。这些,就已经很可以满足她了。 因为也不怎么赶时间,主要还是沈落雁怕阿四小小的身子骨受不了,所以马车前进的速度还是比较慢。 这天是出了荣都的第十五天,半个月转瞬即过,天天待在马车上的她,也并没有觉得日子过的有那么艰难。 过大散关,看到那一块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隐约有着战争的痕迹。 沈落雁追思过往,忍不住就拉阿四下来走一段路。 阿四看沈落雁脸上似乎有悲戚的神色,也听话的下来,不问什么。 就这样,二人在石牌前一直待到落日熔金。 路是赶不了了,那马夫咕隆一声,本来想说如果不是小姐耽搁的话前面可以到一个小镇的,但是一看阿四使劲的给他使眼色就把话活活的憋了下去。 前面有一个不大的小山坡。其实到这个地段,沈落雁也知道,离黄河不远了,过黄河,就进入河西地区,那边,埋葬着一个小时候的梦想。 秋日的天气很快就被黑色的雾气笼罩下来,越是往北,晚上的冷气就越重,还好沈落雁带的衣服也够,这时拿下几件大衣下来,分别扔给阿四和马夫,然后在火堆边烤火。 自带的干粮虽然难吃了点,但是沈落雁也不是什么挑食难伺候的人,那马夫更是随性的很。可是看到阿四似乎很难下咽的样子,沈落雁脸上不由露出了点奇怪的神色。 阿四被沈落雁看的不自在,说了句姐姐我尿急,一头扎进了林子里。沈落雁刚刚本来还想问阿四是不是这食物吃的不习惯,但是这个时候还是随着吞咽下的大饼把话吞了进去。 近来看这阿四好像很娇生惯养的样子,让她一直形成他就是哪家不知事的小少爷的错觉,可是一个小少爷会沦为乞丐么,一个小少爷会喝一碗只放有小动物内脏的粥而满足到唏嘘么。 所以现在,她觉得,似乎某些人事,果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那阿四好一会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满脸的兴奋,远远的就朝沈落雁喊道:“姐姐,你猜我抓到什么了。” “什么啊。”被阿四这情绪一感染,沈落雁觉得自己就算是要想什么心事也不可能。 “是两只野鸡哦。”阿四呵呵而笑,过来把两只野鸡扔在沈落雁面前。 沈落雁看这两只野鸡颇大,一时皱了皱眉,在她的知识范围内,自然是知道,野鸡的飞翔能力虽然不行,但是跑起来迅捷无比,而这阿四,这进去的时间虽然长了点,但是空手抓野鸡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马夫跟着沈落雁吃了很久的干粮,这时看到可以开荤,也很乐意的提起两只鸡就去清理,那阿四继续坐在沈落雁旁边烤火,一口一个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鸡啊。” “啊……”沈落雁愣了一下。 “姐姐,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下次我去给你抓兔子,可是今天,我寻了好久,都没看到有兔子呢。”阿四道。 “嗯。好。”沈落雁摸了摸阿四的头,“傻小子,你抓野鸡也累了吧。” “不累呢,很容易的。”阿四似乎很享受沈落雁的抚摸,乖乖的往沈落雁身边蹭了蹭,弄的沈落雁脖子间有点瘙痒。 马夫很快就把野鸡的内脏挖掉洗干净并用两根树枝叉了过来往火上烤,这个时候的阿四犹为高兴,嚷着要自己放盐巴和胡椒粉,逗的沈落雁和马夫都是一笑。 “他果真还是一个孩子。”沈落雁静静的看着阿四静静的想。 夜幕渐渐深了,远远的可以听到有各种小动物的嚎叫,天上繁星闪闪,看明天,似乎又是一个赶路的好天气。 沈落雁歪了歪头,觉得有些累了,靠着背后的树干眯了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阿四凑了过来,“姐姐哦,你是不是累了啊,鸡烤好了呢,你先吃点,然后上马车睡吧。” 沈落雁笑着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把一只大鸡腿接过,可是一口还没有咬下去,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赶来。 “怎么回事?好像有人来了。”她提醒阿四和马夫注意。 但是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话音刚落,果然出现了四个人,看那四个人一个个脸上凶狠的表情以及不怀好意的笑,沈落雁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一个词语——强盗。 而阿四一看到那四个人第一时间就窜到了沈落雁面前,双手微微伸,似乎要把沈落雁纳入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 第二折 我见青山多妩媚 “你们是强盗?”沈落雁犹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 那四个人中领头的一个头上系着花巾,偏偏胸膛上的衣服扯开一块,好像不怕冷似的,他一听沈落雁这样问,就喋喋一笑,“小姑娘好聪明啊,一看就看出我们是强盗来了。” 那马夫想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缩到沈落雁旁边,道:“你们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你们夜里点火烤鸡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你说我们要做什么。”那人哈哈大笑道。 沈落雁皱了皱眉,匹夫无罪,怀璧自罪,想不到两只野鸡,竟然成了引导他们过来的根源,“这鸡你们可以带走。” “呵呵,小姑娘,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没错,我们是来吃鸡的,但是我也没说,我们吃了鸡之后不能吃人啊。”他这么一说后面的三个人也跟着笑,然后四个人肆无忌惮的坐到火堆前,一人撕一块把一只野鸡撕的四分五裂然后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阿四眉目间偶尔有怒气闪过,但是沈落雁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直把他拉在怀里,他动都动不了。 那四人吃了之后又看了看三个人,“喂,你们手中的鸡腿,怎么,舍不得敬奉给大爷么?” 沈落雁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鸡腿扔了过去,那人狂妄的用嘴接住,边吃边赞,“好吃好吃,这都是谁烤的啊,应该抓回去做个压寨厨师。”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有创意,从来只有压寨夫人,这压寨厨师,现在想起来,却是刚刚好啊。 他自得的点了点头,另外三个也附和的说老大你说的对,就应该让他给我们做一辈子的饭。 然后四个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一阵,阿四却是嘀咕,“好吃么,毒死你。” 这时沈落雁正把手捂在阿四的嘴边,让他不要乱说话,但是那四个人还是听到了,领头的那个狠狠的盯阿四一眼,“小家伙,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你没听到么,真贱。”阿四掰开沈落雁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道。 这个时候沈落雁突然觉得阿四不再是以前那个阿四了,以前那个阿四,在打架的时候是那么的犹犹豫豫,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是那么的畏畏缩缩,可是现在,这么四个人,他竟然呀敢出来说话了。 她叹了口气,把阿四拖到身后,道:“几位,小孩子不懂事,别让他坏了你们的兴致,车厢里有些东西,等会你们一起拿走,就放我们三个人一条活路吧。” “为什么我们要听你们的话?”那人道。 “凡事都别做那么绝了,要知道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沈落雁神色一厉,“你们见好就收吧。”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声细语的女子会有这样的一面,愣了一下,才道:“好,既然你干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兄弟们,吃饱了没。” 那几个人摸了摸肚皮,均是一笑,然后这个领头就道,“吃饱了还傻站着干嘛,没听到这姑娘说话么,车厢里有东西,吃饱了就搬走。” “这……老大……那他们人呢?怎么处置?” “处置个屁啊。”那领头一个巴掌就把那人给扇翻了,“见好就收,这话说的好,大爷我今天算是受教了。就放他们一马,你还站着干嘛,是不是要我把你踹死啊,快点搬啊……” 好不容易等到那四个人遁走,马夫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着脸道:“小姐,完了完了。什么都没了。” 沈落雁强撑起笑,“没事呢,我身上还有几张银票的,到了前面的镇子就没事了。” “真的么?”那马夫这才精神一振,“早就知道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刚刚几句话就把那几个人哄走了呢。” 而沈落雁却是暗中叹了口气,哪里有银票,不过几两碎银子而已,怕是,撑不过多久吧,银票等东西,原来都是夹在马车上的被子里的,就是为了防止强盗劫财,可是没想到,今天还是白白送人了。 她看了看阿四,阿四却在那四人走了之后一直很安静,这个时候围早火堆边烤火,脸上神色淡淡的,愈发让人看不透。 沈落雁再叹一声,叫唤他们睡觉,幸好刚刚有把几件大衣拿下来,不然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该怎么过了。 这个晚上,因为那么点烦心事,沈落雁睡的并不安稳,头部几个地方隐隐作痛,睡梦中自己用手死命的捶,直到把手给捶肿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冷风阴厉,身子不住的颤抖,睡梦中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下意识的她叫了声——阿四——那脚步一顿,她却是脑袋一偏,慢慢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落雁揉揉胀痛的眼睛刚刚醒来,就看到阿四又点起一堆火在烧水了,沈落雁才一愣,就看到阿四拿着一个小罐子装了热水送过来。 这个习惯,好像自那破庙之后一直都有,沈落雁看阿四的眼睛通红,精神不怎么好似的,而且身上的那件大衣,也有几个地方被划破了。 “你都干嘛去了啊,把身上弄这么脏。”沈落雁皱了皱眉。 “啊……哪里……”阿四愣了下,“我刚刚出去找看有没有野果子吃,一不小心就把衣服给划破了呢。” “真是个小孩子,一会脱下来,我在车上给你缝缝。” 阿四点了点头,把衣服脱了丢给沈落雁,就和马夫坐到一起聊天去了,她咦了一声,以前也没看到这阿四跟马夫走这么近啊,今天,他怎么了。 上了车,她又是咦了一声。 昨晚明明看到那四个人有把东西全部搬走的,甚至连一床被子都没留下来,可是为什么,现在又都回来了。 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错,确实是什么没少,意外的,好像还多了一袋子金银首饰。 怎么回事,她赶紧招呼阿四和马夫来看。 那马夫也没想到会这样,阿四却道,“可能是那几个强盗看咱们可怜,半夜里送回来也不一定呢。” 马夫嘿嘿笑笑,说就没有看到这么奇怪的强盗,如果他们可以把昨晚吃了的鸡也送回来就好了。 沈落雁没有心思玩笑,思付了会,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示意马夫上车该赶路了,争取早点到前面的小镇吃午饭。 而在给阿四的那件衣服缝补的时候,沈落雁却是意外的看到那刮破的痕迹都很齐整,就那么一条线的划下来,一点都不像是被树枝划破的样子。 可是叫过阿四来问的时候阿四却是嘻嘻傻笑,说我也不知道啊,当然就在想东西都被抢了,应该加油找到果子给姐姐吃的呢,姐姐,你就别怪我了,我下次一定会小心,不把衣服弄烂的。 沈落雁这时虽然满怀疑惑,但还是被阿四笑的毫无脾气。她却是不知道,就在她们昨晚所待的地方往西两里路,有四个人均是一刀致命的歪歪斜斜的躺在树林里面。他们双目圆睁,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这之后马车又是一路向北走了有两天,这个时候,掀开马车的帘子,都可以看到远远近近有牛羊的影子了。 秋天的气息又重了点,遍地金黄金黄的颜色,不过这颜色却并不讨人厌。相反的,对于黄色,沈落雁还一直颇为喜欢。 这倒不是说她骨子里有多猥琐,而是因为黄色是一种贵重雄浑的象征。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圣洁的东西,例如寺庙里那黄色的幔子。 这天晚上沈落雁三人就借宿在一户人家的大帐篷里,那户人家也是真的好客,拿出最好的奶酪和酥油茶来招待三人,没有来过北方,就不知道这酥油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喝的。 看到阿四和马夫喝的眉头直皱沈落雁就觉得好笑,拿了块饼干蘸上一点,反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二人有样学样,这才吃出这种地方特色的味道来。连连对主人夸赞食物的好吃。 那主人是一个黝黑的汉子,勤劳朴实,很容易就让沈落雁想起自己的父辈一代,操劳一世,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接下来的两天沈落雁就偷懒寄宿在这里了,虽说给房钱的时候那黝黑的汉子涨红着脸执意不肯要,但是沈落雁却是更加觉得,非常难得了。 这两天也多少了解了点,扎根在这里的是铁哈尔一族的分支,铁哈尔沈落雁连听都没听过,但是看他们的生活习性,八成是跟现在的蒙古族差不多。而这个黝黑的汉子,叫砧木。 这两天虽然砧木一直在她们几个客人面前笑的甚欢,但是晚上睡下之后,却可以听到他和他同样勤劳善良的妻子在叹气以及用族里的话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 阿四小孩子的心性这几天彻底激发,没事的时候就会跟成群的小绵羊打架,或者是跟在砧木后面挤牛奶。 这天沈落雁刚刚起来,看到外面似乎有很多人把牛羊往圈里赶,就奇怪的问砧木,“砧木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姑娘不知道么?”砧木疑惑的睁大眼睛,他的汉语尽管有些生硬,但沈落雁还是可以勉强听懂。 “不知道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沈落雁摇了摇头。 “前方有消息说,说铁哈尔族的右贤王最近正在草原上练兵,准备铁骑南下呢?”砧木道。 “他们是要攻打大荣,呃,侵略?”沈落雁好不容易把最后那个词语说出来。 那砧木却没有因为汉族和铁哈尔的身份而有什么顾忌,反而是点了点头,道:“北方不安宁,我们的牛羊也不得北上,只能窝在这里,卖也卖不出去,看来今年的冬天,又不好挨了。” “啊……”沈落雁呼了一声,不管是什么朝代,所谓的战争,大多是贵族之间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制造的游戏,而民间,大多数并不见得满意的。 而少数民族的战争,则大部分带有掠夺的性质了,像那以前的蒙古族一样,每次战争如果得利,汉家王朝必定会损失惨重,且不说屠城地毯式的搜刮,就是赔偿议和,也是一大比费用。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右贤王发动战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边境贸易中汉家的东西越来越贵且越来越难求,越来越不能满足贵族之间奢侈和攀比的需求了。而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因为有消息传来,说最近大荣后宫动荡,无心政事,大荣朝陷入瘫痪状态,士兵士气殆失。 所以这右贤王才会在明显的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发起战争的,他的本意是就算是攻下一城半城,也有砝码去和大荣王朝谈判,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皇帝是御璟。 而很多人,都远远的低估了御璟。 “难道民间就没有代表去跟朝廷报上此事么?”沈落雁道。 “当然,我们的部落长三天前就前往草原了,可是现在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我想,根据以往一样,如果右贤王坚持的话,我想大部队还是会选择放弃我们的,毕竟,我们这族人丁单薄,在草原上根本就说不上话。”砧木沉痛的道。 末了他又道,“姑娘早先有说要沿河西走廊往北去,但是那地方正动荡不安,我想,姑娘身为汉人前往毕竟不便,还是早日折返比较好。” 这话情意拳拳,沈落雁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大叔的关照,我会有分寸的。”又一看门外阿四兴高采烈的样子,暗暗想,“这一场战争,怕是要多少人会流离失所,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孩子无家可归。然,还会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笑么?” 阿四看她一脸的心事,慢慢凑了过来,歪着头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你觉得这地方的景致美不美,人好不好。”沈落雁看着远方绵延起伏的地平线,问道。 “很美,很好啊。”阿四奇怪的回道。 “是呢,可是这样美好的东西,很快就要被破坏了呢?”沈落雁叹口气,走进帐篷里。 而就在第二天,她就决定继续北上了,车夫这个时候也是得到了消息,知道在打仗,犹犹豫豫的,沈落雁于是给他回去的路费,让他好自为之,拉着阿四的手,亲自坐在马车上面,“驾”的一声,往北方的更北处走去。 ------------ 第三折 纵使相逢应不识 阿四嚷了好久之后,沈落雁才肯让他来驾驭马车,却别说,这阿四孩子很有几分聪明相,不过半天,就可以让马车行的四平八稳了。 两人一路沿河西走廊北上,路上陆续看到有不少的人背着大包袱,拉着妻子,拖着孩子与她们背道而驰,往下面走。 沈落雁心想自己出了砧木那里也走了有三四天的光景了,看这样子,战争应该已经开始了,不由又是叹气。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虽然看到中国人打鬼子会热血沸腾,但那是因为中国人打侵略的异族,而现在,泱泱华夏,自我相残,怎么也不会是一件有意思的事的。 沈落雁心事重重,阿四也乖巧的不打扰她。阿四也不是小孩子了,自沈落雁跟他在门口说了那番话然后决定北上之后,他就知道沈落雁定然是有自己的心思了。 而其实,沈落雁确实是有自己的心思,她虽然远远算不上是一个愤青,但是一想起那天砧木痛楚的眼神,以及这数不尽的南流的人民,她就觉得心痛。 砧木说这个冬天难挨,想必是的,北方的冬天本来就冷,想必这流落的人口,很大一部分都会或冻死或饿死在路上吧。 她觉得她应该见见铁哈尔的当权者,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可笑了点,但是沈落雁却觉得,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马车这天到了一个小沙漠的边缘,看样子是走不进去的,沈落雁叹了口气,招呼阿四跟她一起把辕轭卸下,然后,拿点衣服干粮和水,两个人一匹马一起冲了进去。 这实在是很冒险的举动,因为沈落雁根本就不知道这沙漠有多大,不知道自己带的干粮和水够不够用。 而且沙漠的温差极大,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冻死在里面都极有可能。 上面的时候沈落雁看阿四的眼神有几分愧疚,她本来想让阿四也折返回去的,但是阿四说一定要跟她走,死也不离开。 而事实上,沈落雁的运气也果真不好,那天晚上,竟然还洒了点冰粒,阿四执意要把衣服给沈落雁,冻得嘴唇乌青乌青的。 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发现,那马也精力用尽,又是许久没有吃东西喝水的缘故,一下子前蹄软跪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失去了马的沈落雁拉着阿四尽量往一个方向走。这是常识,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还是因为这沙漠实在是太大的缘故,失去马之后的二人又走了两天,这个时候干粮和水都已经用完。可是还是没有看到沙漠的边沿。 中午的太阳酷烈,阿四的嘴唇都干燥的出血了,沈落雁除了心疼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知道这几天阿四的水一直喝的很少,就是为了节约给她。 可是就算是再节约,到现在,也有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 “不会是让我们死在这里吧?”沈落雁恶狠狠的想。 一拉阿四,却是发现他的身子一晃,然后两眼一闭就直直的摔了下去。沈落雁这个时候也是没有一点力气,被他的身子一带,也摔在了一旁。 沈落雁不知道的是,阿四这几天不但很少喝水,还很少吃东西,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落雁带的东西远远不够,很多时候,他都把沈落雁分给他的东西藏下一半,然后到下一次的时候,又出奇不意的拿给沈落雁。 沈落雁还骂他鬼精鬼精的这么小就这么多鬼心思,却是不知道,阿四这么做全然是为了她。 看到阿四嘴唇一翕一合的微弱的吐出几个字,沈落雁把耳朵几乎凑到他的嘴唇上才听清楚是在说——水,水……水……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有水,沈落雁记得内心发慌,她远远不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在荣都闯出来实在是运气的成分居多,所以她也绝对不会知晓“山泽通气,沙中取水”这样的道家秘术。 所以她现在只有干叹气的份,恶狠狠的一抓自己的头发一口唾液吐了出去,却是一怔,看那阿四饥渴难耐浑身难受的情景,犹豫了下,心想他还是个孩子。终于还是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头一低,用牙齿撬开他的嘴唇,一口接一口的津液度了过去…… 阿四是在两个小时之后醒来的,可是两人都已经到了身体极限的边缘。阿四不知道是否知道沈落雁用那样的方式喂过他水,但是沈落雁再次看到他那漆黑的眼眸的时候,没来由的心虚,然后就止不住的脸红。 偏偏阿四还会问,“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啊,脸好红的。” 沈落雁唾他一口,拉着笑得贼怪的阿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面走北方走。 而人的霉运,果然没有穷尽的时候,这个晚上,在阿四恍惚看到前面有水要冲过去的时候,却是沙尘暴来了。 沈落雁大吃一惊之后赶紧把阿四拉住然后死死的压在身下。沙尘暴极大,而也是在这个晚上,沈落雁在沙漠里的记忆彻底中断。 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回忆起今天,阿四都还会责怪说沈落雁耽误他去取水了,他并不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海市蜃楼。 ************** 喉咙里好像有火在烧一样,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就像是被人拆了重新组合过一般。 这是沈落雁微微有意识来的第一个感觉,而第二个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 睁开眼睛的她马上就摔下了床,因为她想起了阿四,阿四,他现在怎么样呢? 沈落雁满脸的焦虑,可是嗓子沙哑根本喊不出话,但是她掉到床下的声音却是惊动的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丫鬟模样的丫头走进来之后大呼道:“小姐,这里有个人醒了。” 随即好一阵热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穿着铁哈尔族服饰的姝艳女子走了进来,一看到沈落雁醒来就是一笑,“呀,你可终于醒了啊。” 这个时候沈落雁的神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类似与砧木所居住的那样的帐篷里。不过这帐篷比起砧木家的那个,实在是。大了太多,也富丽豪华了太多。 沈落雁咳了一下,她旁边的那个刚刚叫夫人的小丫鬟赶紧端了杯水给她,沈落雁喝了之后喉咙通畅很多才说谢谢。 那丫鬟嘻嘻笑笑说你这人真迂腐。沈落雁也不争辩,望着那个姝艳的女子,道:“是你们救了我?” 那人笑笑,“是呢,那天我爹爹去外面找寻失踪的羊群的时候,在沙漠里把你捡了回来的。” “是么,谢谢。我是不是昏迷很久了,跟我一起的那个小男孩呢?”沈落雁着急的问道。 “今天是第三天了哦。”那女子又笑,她似乎很爱笑,“放心啦,你别紧张,跟你一起来的小男孩没事呢,他比你先醒来呢,现在还在睡觉,你看,现在的天色还早呢。” 沈落雁这时循她话往外面一看,果真,天色还早的很,算起来不过七点多的样子。 之后沈落雁问了这个女子的名字,这女子说她叫依莫儿,然后问她为什么汉语这么好的时候,依莫儿笑着说在铁哈尔族的贵族都以学习汉语为荣呢。 沈落雁这才惊住,既然学习汉语为荣,那为什么还要发动对大荣的竞争呢? 不过她也知道这话跟眼前的这个爱笑,并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子说也没用。又想她是贵族,家里应该有点关系,于是问可不可以见右贤王。 这话却是引起依莫儿咯咯一笑,“右贤王乃是我们族的大英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见到的哦。” “那你爹爹总会有办法的吧?”沈落雁硬起头皮道。 “嘻嘻,你为什么要见右贤王啊。”依莫儿道。 “因为……”沈落雁心想真该死,这个依莫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糊弄啊,想了一会才道:“正是因为右贤王是大英雄,我才要见的呢?” “那你知道我们右贤王叫什么名字不?” “啊……”沈落雁满脸通红,头冒冷汗,“不知道。” “就是哦,连我们英明的右贤王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还要见他哦。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依莫儿突然来了一句。 沈落雁吓得差点又从床上掉下去,一千遍一万遍的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看这依莫儿看起来舒舒服服的,却没有想到古灵精怪到这种地步。 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是有人要进来,依莫儿快走几步,到门口,用族里的话说了几句,然后就见到她后面跟着阿四一起走了进来。 阿四一见到沈落雁醒来就赶紧扑到了床上,激动的道:“姐姐,你终于醒来了。” 沈落雁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傻瓜,我怎么可能舍得你不醒来呢。” 这阿四也才一笑,一旁的依莫儿道:“沈姑娘,你们姐弟间的感情真好呢。” 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沈落雁想起了沙漠里的那件事,脸上一红,而阿四的脸上竟也红了,这更是引得依莫儿好一阵笑。 接着依莫儿体贴的让人送来早餐,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发现原来铁哈尔贵族之间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汉化了,例如现在她就可以吃到炒菜和稀粥。 她却是没有想到,这正是导致战争的根源,因为这些东西,在边境贸易中都死贵死贵的,而且还不容易买到,通常一个商人能够到大荣引进一批贩卖的话,利润最少是五十倍。 所以这也是铁哈尔贵族间一个很头痛的问题,这个问题迫使他们去打开大荣的半壁江山。 沈落雁昏迷这几天一直都只能靠别人喂点水性的食物进肚子,这时见到食物,饿的可以,吃相豪迈异常。 那依莫儿在旁边看的咯咯直笑,道:“看沈姑娘的样子,倒是很有我们铁哈尔族女子的风范哦,一点都不像汉族女子呢。” 这话引得阿四也是笑,其实阿四的吃相也挺豪放,但是一个男子,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就应该是这样的。 沈落雁讪讪的笑,说这是因为你们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我情不自禁。 那依莫儿才道:“是呢,告诉你哦,我们请的是汉家的厨师呢。像我家这样的,在铁哈尔也不过是五家而已,算你们运气好。” “哪五家呢?”沈落雁又来了兴趣。 “当然是左右贤王,依亲王,铁亲王和水亲王呢。”依莫儿道。 不用想,这依亲王就是依莫儿的父亲了,但是左右贤王和铁亲王水亲王是谁沈落雁还是一头的雾水。 吃了饭,沈落雁说在床上躺久了,身子疼的慌,要出去走走。那依莫儿也不阻止,叫了一个婢女在后面跟着。 这铁哈尔虽然属于游牧民族,但是在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待久之后,也会出现像汉家所谓的“市”。 沈落雁拉着阿四的手,看这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很悠闲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因为右贤王发动战争的紧迫感,不由好生奇怪。 走了一段路之后,那阿四却是拉她到一个角落里努了努嘴,说姐姐,那个婢女八成是监视我们的呢。 沈落雁笑笑,拍拍他的头,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事,你怕什么。阿四扁了扁嘴说他跟着我们我怕她对姐姐不利呢,所以心里不舒服。 沈落雁于是有点感动,又看阿四眼珠子转的飞快,不由问,“小家伙,你要做什么?” “姐姐,你说,我们把她甩开如何?”阿四笑的很欠揍。 沈落雁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却不反对,因为其实她也想单独去了解点东西,后面有一个人跟着,总归是不好。 话说那阿四也真的是鬼精的,沈落雁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沈落雁在想什么了,拉起沈落雁的手飞快的跑了起来。 她们这一跑,后面的那个婢女模样的人也跟着跑,阿四边跑边笑,专挑人多的地方去,那婢女毕竟有顾忌,不敢跟太近,如此拐过几条胡同,映入沈落雁眼前的又是热闹的街道,而那婢女的人影,早就丢的远远的不见。 ------------ 第四折 苏三的身世之迷 沈落雁一边喘气一边笑,那阿四也跟着笑。 刚刚她们都有看到那婢女就在一堵墙的后面转啊转的,就是没有看到她们两个,觉得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二人在上了街道之后,沈落雁才道:“阿四,你有在外面听过,那个左右贤王是谁么?” 阿四摇了摇头,道:“没呢,姐姐,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嗯,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世人都知道铁哈尔有一个战功显赫英明神武的右贤王,却不知道有一个左贤王,我觉得这事情有点古怪。”沈落雁道。 “那好办呢?”阿四笑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有办法对付一样,拉起沈落雁就走,“姐姐,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 沈落雁本来还想去做什么,但是一看阿四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 那阿四带她围着这条街道转了一圈,然后,选择一家最大的茶楼钻了进去,沈落雁这才恍然大悟,自古以来,茶楼都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且不说这地方人来人往,人多嘴杂的,而且很多好事者也会来这放消息。当然,这铁哈尔族的茶楼比不得荣都那边,二人都要了最好的茶叶了,喝起来还是焦糊糊的,苦而不知其味。 于是很干脆的就不喝,坐在那里,专心的听别人说话。果然,隔壁的一桌有声音传来。 “赤兄,你们说这右贤王此次南下会不会跟右贤王开春之时对大荣的偷袭一样,反而被大荣给一网兜了啊。” “哼,你这是什么话啊,左贤王岂可与英明神武的右贤王相比,要知道右贤王可是连续三年的金刀驸马,诸神之子,有我铁哈尔信奉的神明保佑,一定会娶的胜利的。” “嘿嘿,我就是说说,你也别动气,来,喝茶喝茶,没事砸门闹这心干嘛?”然后就是大碗的触碰声。 这些人也真的是有意思,连喝茶都用这么大的碗,八成是把茶当成水了。沈落雁和阿四面面相觑,也不明白他们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听这些人,果真是对右贤王盲目崇拜的很啊。 只听后面一桌又有声音传来,“大兄,这一年一度的金刀之会过段时间开始了,你们说这次,铁哈尔的勇士中,最可能一马当先取的金刀的是谁呢?” “当然是我们铁哈尔的第一英雄格尔木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呢,三年之冠,想必不是那么好容易被人盖过的,右贤王格尔木这次想必又会大出风采,提前为南征之事做个庆祝了。” 又有人说左贤王苏莫最近也没闲着呢,一直都在很努力的训练兵马,不知道做什么用,还有说三大亲王都被他请过去喝酒,为此右贤王很不高兴啊。 这事似乎很禁忌,众人嘘了声,沉默一会才重新把手中的碗砸在桌子上。 右贤王格尔木,左贤王苏莫,看他们之间,好像充满着矛盾啊。沈落雁皱了皱眉,看这民众口中的语气,好像左贤王并不怎么得人心啊。 那些人喝了有一会,忽然有人道:“呀,茶楼今天有汉人啊。” 然后众人的目光全部投了过来,搞的沈落雁真的跟大荣的奸细一样满脸通红。 “是个妞啊。”众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阿四眼中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狠厉的神色,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却是让沈落雁死死拽住,往门口走去。 出了门口,阿四好像余气还没消,“姐姐,你刚做什么啊,他们笑你。” “笑我你就要动怒啊,真的是小孩子呢。”沈落雁板了板脸。 阿四也把脸别到一边去,“哼,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是要保护你的。” “好好。”沈落雁心疼他要死,双手捂住他的脸掰过来,“好呢,小家伙不生气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哄小孩的话了,那阿四却是鄙视她一下,“姐姐,你有银子么?” “呃……” 沈落雁这个时候真的很想那鞋拍阿四的头。 ********* 在回依亲王府那里的时候,阿四的小脸还使劲的板着,而沈落雁讲笑话的手段也不是一般的厉害。 先是一句,“阿四,你知道什么叫世上四臭么?” 阿四这个时候也没思考就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小孩子不知道就该不耻下问知道么,不过现在就算你不问,姐姐也告诉你啊,这世上四臭就是,厕所的石头,阴沟的水,拉屎的屁股,吃蒜的嘴。” 阿四听的脸抽了抽,而沈落雁说上瘾了般,又是一连串黄色加恶心的笑话继续给阿四疲劳轰炸。搞的最后阿四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投降,“姐姐,原来你,这么恶心啊。” 沈落雁嘻嘻笑,“是吧,怕了我吧,怕我就该听我的话。”又去摸他的头。 阿四嘟着嘴,“我本来就很听你话了。”这话声音恍不可闻,乖顺的拉起沈落雁的手…… 二人到得依亲王府门口的时候,却是见里面有人出来,于是很自然的拐到柱子后面让让,免得冲突了。 那人身量颇高,而且看起来很年轻,是依亲王亲自送出来的,一脸卑恭的样子,沈落雁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只有比依亲王身份更高的人才能让他这样,不由咦了一声,这人到底是谁呢。 那人也没有多少倨傲,就是阴冷多了点,让人很难亲近的感觉。沈落雁一看之下好像有几分熟悉,觉得在哪里见过。 阿四死命的把身子往外面蹭了蹭,好像急着要看清楚一样,眼睛瞪的老大的。 沈落雁赶紧把他往身后扯,这一冒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和依亲王说了几句话之后,很快就上了轿子,一个转眼就远去了。 站在门口的依亲王叹了口气,好像在考虑什么,紧绷着的脸才松了下来。这时沈落雁看到依莫儿也跟着出来了,拉住依亲王的手臂好像说了什么,那依亲王摇了摇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避让的了,再躲躲藏藏反而会让人觉得心里有鬼,沈落雁很干脆的拉起阿四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向依亲王和依莫儿打招呼道,“依亲王好,依莫儿小姐好。” 依莫儿笑笑,道,“你们回来了啊。”好像对婢女跟丢之事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沈落雁也笑,分不清这丫头是单纯过头了还是心机太深沉了,不过看她说话的样子,就算是耍心机也让人舒舒服服的,一时都有让沈落雁认命的感觉。 “是呢,我和阿四逛着逛着兴致大起,走的快了点,连你派去的人也弄丢了,这才回来晚了。”沈落雁道。 阿四却是扁扁嘴巴,心想这沈落雁现在撒谎越来越顺畅了,看她那样子,真诚的让人想吐。 那依莫儿也不介意,过来抓住沈落雁的手,正要往里面走,依亲王却是哼了声,“莫儿。” 依莫儿身子一颤,“爹爹。” “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么?”依亲*色一厉。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又对沈落雁道,“姑娘,我们招呼你这么久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现在家里琐事缠身,也实在没心思招呼你们,我看,你们还是另行找地方住吧。” “这……”沈落雁才刚刚开口,那依莫儿就道:“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刚刚左贤王来过说了什么话你又不是没听到,难道现在还让爹爹为你的这些事情操心么,还有右贤王的事,如果再有一个汉族女子和小孩待在家里,到时候说出去,右贤王的颜面何在,难道你没想过么?” 一提起右贤王,那依莫儿的神情就变了变,终于还是慢慢的把沈落雁的手松开,说了声,对不起。 沈落雁摇了摇头,苦笑,“是我们该说对不起呢,害得你们父女关系不和,好了,既然尊府有事在忙,我们也不敢叨扰了。” 拉起阿四的手,就转身离开。 那依亲王却是没想到沈落雁会这么干脆,眼中神色变了变,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抓住依莫儿的手,把依莫儿拉进了府里。 *********** “阿四,我们又流离失所了。”沈落雁跟阿四在一个角落里坐下,道。 “嘻嘻,是呢,好像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啊。在破庙的情况啊。”阿四道。 “你这小家伙好像很怀念那个时候一样啊。”沈落雁奇怪的道。 “难道,姐姐不怀念么?”阿四道。 “有些事情,还是放在心底比较好。”沈落雁叹气,那算是自己二十几年来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要说怀念,除了一个阿四之外,还有什么好怀念的。 阿四道:“姐姐,你叹气,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无论谁被赶出来了,都会心情不好的吧。”沈落雁道。 “嗯嗯,姐姐,刚刚他们说的那个左贤王,你看到没?”阿四问。 “看到啊,怎么了。” “姐姐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呢。” “有点,不过这世上面目相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见过相像的人呢。”沈落雁在荣都的时候见过很多人都觉得认识很久似的,这个时候反而没有很大的触动了。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一个人的。”阿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谁?” “苏三。” “你没有看错吧,那会是苏三。”沈落雁吓的跳了起来。 阿四笑笑,“姐姐,你激动什么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再者,从一个乞丐到左贤王,你不觉得太夸张了点么。” 沈落雁也觉得自己激动过头了,重新坐下,道:“小家伙,你怎么会这么感觉呢。”事实上,在破庙的时候,她除了看到苏三有些阴冷的事情之外,因为苏三一直呆在那个角落里,连容貌都很难看清楚。 “姐姐,我有看到过苏三的样子的,真的很像。而且,他们都性苏,这左贤王叫苏莫。苏三,苏莫。我一猜,就觉得可能会有点关系的。” “可是,就算苏三就是这左贤王又怎么样呢?难道你还想投靠他。”沈落雁好笑的道。 “难道姐姐忘记了曾经给过他一个包子么?”阿四笑道。 “当然记得。那个包子我拿到也不容易,可是,你认为,一个包子能说明多少问题呢,如果我们要包子,想必十个百个他也会随手扔给我们吧。”沈落雁道。 “可是那样的情况,就很不一般啦。姐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一个包子救了他一命呢。你没看到第二天,他都有力气出去了么。”阿四道。 “对啊。”沈落雁拍了拍头,“小家伙好像分析的挺周全的。但是,我们是来找右贤王的,就算他是左贤王也扯不上关系啊。” “扯不扯的上关系我先不管,今晚有个地方睡觉才是王道。”阿四道。 “好吧,那我们去找他。且不管是不是,试试再说。”沈落雁道。 同时她想的是,如果这苏三真的就是左贤王苏莫的话,那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似乎很多啊。左贤王如此年经,而听那些人把右贤王形容的出神入化的,想必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 可是一个备受吹捧,一个却默默无闻,同时贤王,在民众心中地位却相差这么大。这似乎,就很有问题了。 特别是沈落雁看苏三那眼神,冷厉,强势,桀骜不驯。如果他真的是左贤王的话,想必他绝对不会一个甘于人下,甘于寂寞的主吧。 而阿四也不知道就这一个瞬间沈落雁就想了这么多,他一个小孩子就算心智再成熟,物质方面的东西还是想的比较多。 在街边拉过一个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左贤王府在狮头城,而这里,却是尚城,却是隔了一段路程的。 这让沈落雁有点苦笑不得,她本来还一直以为,这里的布局会跟荣都一样呢。 而阿四却在旁边很认真的问右贤王住在哪里,那人说是在星泽城。之后阿四又问好了去星泽城的路,又对沈落雁说了一遍,然后笑嘻嘻的道:“姐姐,有我这样的弟弟,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吧。” 沈落雁噗通一声,掉下了台阶,这人,也太,太,太自恋了吧。 ------------ 第五折 故人相逢酒一杯 沈落雁和阿四到达狮子城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两个小时的路程,都让两个人累的慌。 好几次阿四都没毅力的说姐姐,我不行了,不走了,我们今晚就睡草地上吧,沈落雁拿出十八般武艺勾引他才一路把他勾引过来。 到达左贤王府的时候,两个人都趴在台阶上喘了会气,“哎呀,如果这苏莫不是那苏三的话,那这个玩笑,就真的开大了。”沈落雁道。 “那个时候你可别怪我。”阿四笑笑。 “我就是想怪你也没有力气啊。”沈落雁哼哼唧唧的捶着自己的小腿,胀死了。她们才歇上一会,很快就有一对士兵围了过来,虽然铁哈尔的语言沈落雁听不懂,但是看他们的长矛直指着二人,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只是累了,过来歇歇。”沈落雁卖力的解释道。 那些人也听不懂她的话,使劲的摇着头,手中的长矛却是越来越近了。 这可真是要命,沈落雁想,我这娇滴滴水嫩嫩的小命不会是今天就玩完在这里吧。 这个时候她后面的门吱了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人来,看到大队士兵围在门口,皱了皱眉,用铁哈尔话说了一通,那些士兵齐指着沈落雁。 那人这才看回来,一看到沈落雁就咦了一声,“你们是汉人。”居然会汉语。 沈落雁这个时候真的想来个激动到热泪盈眶,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个人又道:“你们汉族人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探子吧,或者是刺客,难道你是来刺杀左贤王的。” 也幸亏那些士兵不懂汉语,不然在这些话下来八成是把沈落雁叉成马蜂窝了。 沈落雁连连摇头,道:“我想你们误会了,小女子姐弟二人只是慕左贤王大名前来拜访而已,绝对没有恶意的。” 那人又多看了沈落雁几眼,觉得她确实没有做探子和刺客的潜质,道:“你们也真奇怪,要拜访白天来啊,这大晚上的,来闹什么事呢。” 沈落雁苦笑,“其实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从尚城过来,旅途劳顿,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我们已经 很卖命的赶路了。还烦您……进去通报一下左贤王,就说有故人相见。” 这个时候虽然不知道苏三是不是就是苏莫,但是为了免于冤死还是说了出来。 那人也明白故人二字在汉子中的含义,轻易不会说出来,这时脸色才好看了点,道:“你们认识贤王。” “嗯,有过几面之缘。”虽说和这样的大人物见面次数还是嫌少不嫌多,但是把一面改成几面沈落雁还是小小的心虚了吧,心里在乞求说左贤王你如此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可以定得心胸宽广点啊,千万别为了小女子的这几句话就把小女子拉出去砍了啊。 那阿四也有演戏的身份,这时把楚楚可怜的样子装那叫一个像,随便拉到街上去乞讨的话,八成会迷死很多两家父女。 “不知道,可否,代为通传一下。”沈落雁见那人沉吟不语,提醒道。 那人又想了会,用铁哈尔话跟那对士兵说了下,然后那对士兵就放下长矛把沈落雁和阿四围在了中间。 那人这才放心的关上门,想必是进去通传了。 沈落雁这个时候真的想叫妈妈,老天,用的上这样对我们么。又暗自佩服那人这事做的滴水不漏,看这左贤王用人的水准,就知道他该不会是什么脓包。这样一来,事情似乎更有趣了些。 快到深秋了,又值北方,晚上寒风呼啸,冷的要命,阿四和沈落雁出依亲王府的时候,太阳还出的好好的,晒的人身上舒舒服服的,可是这一到晚上,就气温陡降。 阿四缩着身子依偎在沈落雁的怀里还犹自颤抖。这沈落雁本来也极为怕冷,就这么站在那里,连那么厚的脚底板都觉得僵了。 而那些士兵倒是好,一个个棉袄长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沈落雁羡慕的要死,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先把自己脱了,使用美人计勾引一个人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然后阿四赶紧抢过来穿上。正想的欲生欲死的时候,门又吱的一声开了。 “左贤王说,有请姑娘。”那人道。 这话,简直比幼儿园的老师说,沈落雁同学这个学期表现优秀,奖励一朵小红花还让人来的激动人心啊。沈落雁拉起阿四几个大步走到门口,都有一拍那人的肩膀,说,好,兄弟,今晚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以我与你家左贤王的关系,我一定会好好提拔你的。 可是那人,在沈落雁窜上来的时候,很快就往里面缩了缩,拉开距离,根本就不给沈落雁揩油的机会。 这一度让沈落雁灰心要死,靠,你们什么眼色,本姑娘这么国色天香的,你还离这么远,小心取不到老婆啊。 ******* 进到客厅,里面薪炭的热气才让沈落雁觉得身子暖和了些,那人一路上不说话,只是安排她们坐下,叫婢女端上两杯热茶。 可是就算只是两杯热茶,沈落雁都觉得自己该对他感激涕零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美妙呢。 等了有一会,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听这声音,有几分焦急,有几分高兴,有几分犹豫,沈落雁晕了一下,这完全是有美一人,在水一方,踯躅徘徊才应该有的脚步啊。 这苏莫见到自己来,没理由这么高兴吧。 那脚步声在一扇门后面静了一下,然后突然推开门,一走进来,看到沈落雁高翘起脚在喝茶,就愣了下,“怎么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沈落雁笑笑,拉起阿四站起来行礼,“见过左贤王。” “我以为是依……”说到这里就感觉自己的表现有点露于形色了,一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才道,“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们么?”沈落雁道。事实上从这苏莫的第一句话,沈落雁就知道了,他和自己见过面,那见过面的话,这个人就是苏三无疑了。 “怎么来铁哈尔部的。”苏莫冷哼一声。 “你好像不欢迎我们。”沈落雁道。 “我只是觉得,这里,并不适合你们待。”苏莫道。 “我有些不明白?”沈落雁摇了摇头。 “大荣第一女诗人,大荣当今皇帝的御用太傅,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说,也是件很意外的事吧。”苏莫冷笑。 “原来你知道我,可是,我似乎没这么出名吧。”沈落雁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出名么,连我们这样的边陲有地方到处都充斥着你的名字呢。” “那么,我这样的出名,你似乎应该尊重下我才对吧,而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着痕迹的质问。” “我没有把你当奸细扔出去就已经很客气了。”苏莫道。 “呵呵,那既然没有把我扔出去,今晚,是不是空个地方来给我们住住。”沈落雁见苏莫态度虽冷,但还不至于到绝情的地步,赶紧问道。 苏莫一愣,这个女子,果真是那个在破庙中潇洒的给自己一个包子,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名满荣都的那个女子么,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她跟一般的女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没有初时那么僵硬了,“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好,房间我会给你准备,但是,说明来的理由吧。” “当然是来要东西的。”沈落雁道。 “哼,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就这样没有耐心么?”苏莫这样想,却是道,“要什么?” “滴水之嗯,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想必左贤王应该是知道的吧?” “当然。” “那我当初给左贤王一个包子,似乎比一滴水重要多了吧,左贤王是不是应该好好意思下?”沈落雁笑。 “包子?”苏莫一愣,“你倒还真的说的出口,好,说吧,要银子是么,要多少?” “难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啊。”沈落雁道。 “那你要什么?” “当然是提供一张大床让我好好睡一觉了。”沈落雁打着哈欠,今天跑了这么久,真的够呛啊。 苏莫这个时候真的很想把自己拍晕过去,这个女子,思绪也跳的太快了吧,他面色变了变,招呼刚刚那个人过来,“成钢,你去安排两个房间,收拾好,今晚招待她们。”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知道那个冷冰冰的人叫成钢。果然是人如其名,沈落雁叹气。 “那,左贤王,是不是该准备点饭菜了,我们,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而这话说完,阿四也很配合的肚子咕噜咕噜的乱叫了一通。 这个搞的苏莫真的一时头大,“你不要得寸进尺。” “当然不会。”沈落雁连连摇手,“我,当然还会给予你最好的帮助的,例如你,心仪的依莫儿姑娘。” 这下苏莫也很识时务的不说话了,又招呼成钢过来准备饭菜。这成钢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麻烦苏莫的,倒是有些佩服的看了看沈落雁。 沈落雁小人得志,对着她他了几个鬼眼,然后马上正襟危坐。虚伪的跟什么似的。 当看到沈落雁张狂无忌吃东西的模样,苏莫又傻了下,这,也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啊。 偏偏沈落雁还很享受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说话似的,“左贤王,你是不是很喜欢依莫儿姑娘啊。” “嗯。” “可是她,好像心仪的是英武的右贤王哦。” “……” “左贤王,三天之后就是金刀之会了吧?” “嗯。” “你是不是很想赢啊?” “当然。” “可是那右贤王已经赢了三次,这次在民众看来,好像也不会例外哦。” “……” “左贤王。” “嗯。” “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左贤王而叫你苏莫啊?” “为什么?” “因为左贤王是三个字而苏莫是两个字,可是省点说话的力气。” “……” 这样一通话下来,苏莫都觉得自己要抓狂了,而那阿四则使劲的用说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沈落雁倒是好,仍旧在吃着,一点都没有自己刚刚讲了一通冷笑话的觉悟。 要不是因为沈落雁在吃完之后因为要睡觉就早早的离开了,苏莫觉得自己真的要爆发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自从初春的那场南下计划失败,他在铁哈尔族的威信一度跌到最低点后,更是一度脾气暴躁的可以。 但是现在,居然能忍受沈落雁这么久,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了。尽管他在心里一直对自己说铁哈尔族是重信义的民族,自己欠她一个包子的人情,可是,事情是这么简单的么?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可是现在,他怀疑了,犹豫了。 是不是说,这个在大荣混的风生水起的女子,真的会给自己带来全新的人生呢? 而她,果真只是为了混吃混喝,才以一个包子的借口来接近自己的么。这个理由,就算是傻子也很难说服的吧? 那么她来,是为了什么? 这个晚上,苏莫一夜没有睡好,他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而当他来到沈落雁睡的那个房间门口,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的时候,他更是眉头一皱。 这个随遇而安,一点都没有戒备的女子,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而自己,究竟应不应该相信她呢? 而果然,第二天沈落雁一觉醒来,就直奔苏莫那里,道:“苏莫,有话要说。” “昨晚不是都说完了么?” “昨晚是为我自己说的,现在,是为普通百姓说的。”沈落雁道。 “呵呵,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好像很忧国忧民一样的啊。”苏莫笑,觉得让这女子闹闹,其实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喂,我说真的呢,没开玩笑。”沈落雁皱了皱眉。 “那好吧,你说说,我听着呢。”苏莫的神情瞬间肃然。 “你想不想把右贤王踩下去?” 这是沈落雁来这里来说过的最正经的一句话了。 苏莫内心一震,那个,该是自己这一生的梦想。 可是,为什么这话,会是一个从大荣远道而来的女子嘴中说出来呢? ------------ 第六折 为君消得人憔悴 你想不想把右贤王踩下去。 你想不想把右贤王踩下去? 你想不想把右贤王踩下去! 想。怎么不想,简直是日思夜想。 苏莫蓦然站起,“沈落雁,你刚刚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我在说,你想不想成为草原中独一无二的王,你想不想把右贤王踩下去?”沈落雁大声的道。 “难道你有办法么?”这个时候苏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只是潜意识的,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我会帮助你,竭尽全力的帮助你。”沈落雁道。 沈落雁说的很认真,但是苏莫已经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他的内心显然还很激动,为这个识自己懂自己的女人激动,“要扳倒右贤王谈何容易,你,就别说梦话了。弄不好的话,别人肯定都以为是我在通敌买过,勾结大荣的太傅制造内乱了。” 沈落雁笑笑,“苏莫,是你内心恐惧了么?” 苏莫发现沈落雁那一笑竟然有些异样的妩媚,愣了一会才道:“我只是怕你一句话说错枉送性命。” “呵呵,如果我说我真的有办法呢,你愿意试试么?” “试不试?”苏莫内心一时怔忪。 而沈落雁继续道,“苏莫,我知道,你爱着依莫儿,而女人,大多喜欢强势的男人,难道,你不觉得为了挽回她,应该做点什么事情么?” “好,我答应你。”苏莫拍桌而起。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声,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也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你要什么条件?” 是个人,帮助你,都会是有条件的,就算是朋友也不例外。沈落雁千里迢迢的过来,想必也不是外表那么单纯。 “如果你成为草原上的王,我希望在你的有生之年,不动干戈,你做的到么?”沈落雁想了想,沉静的道。 “啊……”苏莫睁大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般,“沈落雁,你竟然不是为了自己,那你是为了什么?” 沈落雁笑笑,“苏莫,我这一路北上而来,所过之处,流民失所,无处可归。嗷嗷待哺的孩子没有母亲抱养,年迈的长者靠在外面捡草根过生活……你,或许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沈落雁的眼睛已经红了。 “好。如果我可以把铁哈尔的左右两部合并的话,我一定会向大荣达成协议,在我的有生之年,两部永止干戈。”苏莫道。其实这个时候苏莫也是存了私心,他是说两部合并,这个,比把右贤王踩下去的难度何止增加千倍。 “谢谢你。”沈落雁掉下了几滴泪水,“我没有想到你会答应这么快。” “为什么?”苏莫也是心绪滂湃。 “呵呵,上位者对民众的生活本来就没有足够的重视,而是把全部心思放在调和贵族的需要上,我本来以为你,为了上位,一定会尽力拉笼贵族的,但是你知道么,如果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普通百姓尽管会爱戴你,但是你当政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 “当政,这个现在说来无疑于梦话,而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但是想御璟能够用你做太傅,想也不是昏君,到时候边境贸易正常开展,加多贸易关口,还是能够满足需要的。我要问的是,你怎么帮助我,帮助我实现这个在我小时候就一直埋在心底的梦想。 **************** 荣都。皇宫。 接连几分奏折送进御书房,御璟坐在龙椅上。 徐铮,当朝大将军,就站在他的旁边。 报上说,逅州告急,汶州告急,弁州告急,南州告急。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御璟越看,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觉得怎么样?”御璟问徐铮。 徐铮这个时候竟然还可以笑,并且笑的很放松,“从皇上执意把众大臣的请命压下去,要把我放在荣都,我就知道,皇上您是胸有成足了。” 御璟也笑,“开春之时左贤王攻城一站,我大荣虽然最后取胜,但是损失可不少,这次,怎么说也得取回点利息吧。” 接着摊开手中的图卷,指了指几个地方道:“这逅州,汶州,弁州,南州虽然都是北方最接近铁哈尔族的地方,但是这四个地方,每个地方都又相隔百里有余,想那铁哈尔的骑兵虽然凶猛,但是一个草原上的民族,能有多少人马,再加上朕刻意的分散歼灭,他们这一次,定然是有去无回。” 御璟信心在在的道。徐铮面色沉静,一下子觉得这个儿时的玩伴,真的长大了,会用权谋,会行兵布阵,也会拉拢人心了。 而他,似乎,隐隐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所以,朕才可以放心的把你留在荣都,以朕看来,匪消并不是最大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在朝中才对。”御璟这时抬了抬头,看着徐铮道。 “皇上的意思是?”徐铮心里一惊。 “最近有不少探子回报,所荣都城外并不安宁,朕怀疑,是不是有人会借此次铁哈尔侵犯之机,突然发难。” “是造反?”这两个字说起来就已经很大逆不道了,而且对于徐铮这样臣子意识极重的人,更是想都不敢想。 “或许不是吧,朕……也希望不是。”御璟叹了口气,“徐铮,你暗中抽调一下皇宫内卫,然后尽量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朕不希望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 徐铮额头冷汗直冒,他将军府的探子也是遍布全荣都,但是消息却远远没有皇上来的快,可想而知,这三天,御璟做的事情,并不只一件两件那么简单吧。 他点了点头,“臣下会去安排的,倒是皇上,最近一直操持铁哈尔行军布阵之事,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既然现在大局将定,不如放松一下。当心身体。” “嗯。”御璟皱了皱眉,眼睛看的却还是那张图,依他这样的性子,不到绝对的放心,不到绝对的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决然很难放心的。 他朝徐铮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我刚说的事,你尽快完成。” 徐铮点头,退下。 ************* 而这个晚上,纳兰府。 东方固道:“丞相,依你看这次,铁哈尔的胜算有几成?” “一成都没有。”纳兰沉吟道,“你没看到御璟的战线分布吗,已经整个的把铁哈尔的骑兵给拖住了,铁哈尔失去骑兵,就是待宰杀的刀俎之鱼了。” “如果格尔木拼个鱼死网破呢?”东方固道。 “那样,则有三成了。”纳兰苦笑,“但是,一格尔木的性子,得不到好处的事,他定然也不会做吧。” “难道丞相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东方固问。 “问题?”纳兰想了想,“尚书大人可还记得开春时左贤王的那场夺城之战么?” “当然记得,当时战况激烈异常,一举全歼铁哈尔部队,左贤王也在那场战争中失踪一个月有余。”东方固奇怪的回道。 “尚书的记性却是好,但是不知道,是否还记得上次守城的将军是谁?” “除了徐铮,大荣还有谁有如此魄力敢和铁哈尔的骑兵正面交锋的。”东方固道。 “那这次呢,你看到没有,战线拉的这么长了,而徐铮还在家里该喝茶时喝茶,该睡觉时睡觉,难道不觉得很有问题么?” “丞相的意思是,御璟,对此次战争是胸有成竹。”东方固声音一颤。 “嗯,铁哈尔骑兵本来就擅长突然袭击,一击就退,但是现在,被分散在四个地方作战,战斗力必然大大下降,而有密探来报,御璟还在只调大部队急速援助,想那格尔木,就算是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还是捞不到半点好处?” “那,丞相,我们该怎么做?”东方固道。 “静观其变。”纳兰道,“铁哈尔不是还有一个左贤王么,我倒是希望,他可以给我们一点惊喜。”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丞相,这个?” “呵呵,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另外,这几天不要太频繁的出头,小心被盯上。” “嗯。”东方固点了点头,正要退下,纳兰又来了句,“听说紫玉在后宫大受皇上宠爱呢,不知道尚书大人是不是觉得很欣慰啊。” “呃……”东方固一愣。 那纳兰却是一笑,挥了挥手,“说着好玩呢,没事。” 待那东方固一走,一直站在阴暗里的捕手就走了出来,恭敬的道:“主人。” “嗯。”纳兰这个时候才叹出一口气。 “主人怎么了?” “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个时候的御璟,比起初春时,更老道更精明了么?” “主人是说徐铮的事?” “嗯,看样子,御璟定然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才会在不顾大臣的反对下坚持把徐铮留在身边,这样一来,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要看格尔木能拖多久了。” “主人的意思是?” “当然是趁战乱的时候,相机而动。” “可是,主人,那个东方固似乎并不可靠。” “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压在他女儿身上,你给我好好关照下东方紫玉,给他点压力,让他更加老实点。 “是。”捕手道。“主人,外面的人手调动已经差不多了。” “嗯,让他们随时待命,还有就是,注意那个人的骚扰,千万不能出乱子。” …… ********** 格尔木这三天来也不好过,像他这样的人,年少有为,很容易就骄傲自大,犯下刚愎自用的毛病。 现在,战线延长已经大大超出他的估计了,拆东墙补西墙不但不见成效,反而更是把骑兵的编制冲击的七零八落。 待到要大部队集合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零星的骚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无力,最起码,关键时候,还是很容易就掐段了自己的路线,使自己的部队只能在一个地方打转,顾此失彼。 而内部贵族之间,早就已经有很多不满的声音传来,尽管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蠢材,但是,如果这次南下和左贤王苏莫一样的话,想必,他好不容易在铁哈尔民众中积聚的信心,就要化为泡沫了。 而这样,他又怎么可能甘心。 在今天,还有部分贵族来找他议事的时候说世家望族已经很不满他战争中的失利了,希望他可以尽快取得众人所需要的东西。 另外还有,依亲王,铁亲王和水亲王都在对这场战争持观望态度,想必是想获取更大的利益。而这里面,依亲王又是其他二王之首,事情的关键,似乎还悬在依亲王身上。 这让他有些咬牙切齿,这些家伙,除了享受,除了要女人,还会做什么? 这时他喝了一小口酒,就把手中的碗狠狠的摔了出去,仆人看他一脸狂怒的样子,都是个个敢怒不敢言。 两天之后的金刀大会,自己一定要取胜才对。 金刀对依莫儿,而依莫儿那小姑娘又好像一直对自己情有独钟,想必那个时候,就算是依亲王想说什么,也是没有办法了吧。 格尔木在心里想。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候,在左贤王府,也有一个怀了同样心思的女子,正在指教苏莫该怎么做怎么做。 苏莫虽然世家出身,从来没有被别人使唤过,被她说的极为不舒服。但是还着强忍着怒意,听她一遍一遍的说,一遍一遍的把她讲的东西记下来。 因为她说,这些东西,是可以帮助他在后天的金刀大会上取得赛马的胜利的。 而且她还说,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那依莫儿移情别恋,让那依亲王联络其他的两大亲王对他誓死效忠。 这些,不管是不是诱惑性的条件,苏莫都知道自己一定要试试。 ------------ 第七折 金刀大会谁笑傲 这个时候的金刀大会,其实一点都不单纯了,所以沈落雁,来看的时候,并没有报多大的期待,希望可以看出多少精彩来。 整个大会除了篝火之外都是赛马的盛事,说是马会或许会来的更直截了当点。想这铁哈尔族也是爱马如命。还在砧木那里的时候,沈落雁就有看到砧木用不多的水天天帮他的马刷洗皮毛,格外爱惜。 金刀大会赛马分五场,一场是趟河,一趟是越岭,一趟是跨越篝火然后到达指定的地点,一趟是跨马射箭,最后一趟,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终点,然后拿下悬挂在那里的一把金刀。 沈落雁倒不是觉得这赛马的次数多就好看的东西多,而是她在听到苏莫说这事的时候想起了以前课本里的那个田忌赛马的故事,细问了一下苏莫,才发现,他除了在射箭方面比格尔木强上那么一点之外,别的地方,他的马,总是要差上格尔木一大截。 说到这里苏莫虽然有些泄气,但是沈落雁却是眼睛一亮,计上心来,而她的这个计,也就是苦苦教了苏莫两天才让他明白其中精髓的东西。 到苏莫带着沈落雁来的时候,篝火已经点起了,大白天的远远没有晚上的气氛,但还是有一些盛装女子手拉着手围着篝火在起舞。 这舞蹈沈落雁叫不出名字,却也觉得朴实无华,看得舒心。想会是丰收或者喜庆才特有的节目吧。 铁哈尔的男的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划拳,然后猜赌这次金刀大会谁会是最大的赢家。 苏莫贵为左贤王,但就像是沈落雁所想的那样,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反应,偶尔有的,掌声也稀稀疏疏。 这,果真是一个强者为王的部落。沈落雁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岂非是更有意思了。 很多人都压很大的赌注放在右贤王身上,希望他延续三连胜的风采,一举夺得四连胜,从而成为草原上真正的枭雄。 苏莫在一边直抽冷气,眉头纠结的厉害,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动手,沈落雁拉拉他的袖子,示意要忍,当所有人都把希望和光环压在一个人的身上,而偏偏那个人的风采被别人抢去的话,想必,这些人都给自己打了一记耳光吧。 特别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民族,那个时候,无疑比失去了信仰还要痛苦。 苏莫上得高台,沈落雁这个时候已经改了妆容了,穿的也是铁哈尔族的女子服装,站在苏莫的后面,一点都不显眼。而阿四,这次并没有跟过来。 坐了有一会,就见到依亲王和铁亲王,谁亲王也过来了。 依亲王身后的依莫儿,今天身上的服装颜色真的是艳的可以,沈落雁笑笑,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想是做好了成为草原上的焦点的准备了。 沈落雁发现苏莫看到依莫儿的时候有些激动,身子既然微微颤抖,眼中一网情深,明显是陷入单相思的男女的样子。这个时候,哪里还像一个贤王。 依亲王和其他两外亲王依次给苏莫行过礼,然后就坐在他的下首,依莫儿没有正看一眼让苏莫有些失落,但是一会,他又把拳头攥的紧紧的。 害的沈落雁又胡思乱想,心想这恋爱中的男人就是有力量啊,一会,八成那格尔木会死的很惨吧。 之后众望家贵族也陆续就座,右贤王格尔木是最后一个人的。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也比较艳,一眼看过去,跟他张扬的性格倒是相称,当然有心人也会觉得,与依莫儿很般配。 格尔木稍微挥了挥手就引得众人好一阵欢呼,看他笑的欢快,倒好像真的很会与民同乐一样。 格尔木很快就上台,上台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往依莫儿哪里瞟了下,然后依莫儿就拽了拽一脚,小儿女的样子尽露。 这又引得苏莫几乎内伤吐血。 重要人物都来齐了,篝火盛会才真正开始,几个大汉猛的往火里加了些类似于汽油柴油的东西,然后那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加上木柴,火势越烧越旺。 同时,一些盛装的女子手拉着手轻轻快快的围着篝火开始跳舞。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表演,沈落雁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像是预演一般,远远没有这般精彩。 女子个个花明雪艳的,人比舞蹈更吸引人,很快的,就有耐不住寂寞的男子冲上去,一个拉着一个女子慢慢的兜圈圈。 沈落雁看的好笑,下面的人又是一呼,原来是那几只烤全羊差不多了,这时酒水也准备好了,待烤全羊被切好了送上台,大家一起举晚,说了些沈落雁听不懂的话,然后包括苏莫和格尔木在内的人,一齐站起,一口气把碗里的酒水喝完。 咕噜咕噜的声音,跟一首交响乐一样。 然后下面的人又是起哄,这时沈落雁虽然没有听明白,但是一看格尔木的哈哈大笑,和依莫儿扭捏羞涩的颜色,就知道,八成是在鼓噪他们下去跳舞了。 格尔木这时候的亲民态度就表现了出来,他极为绅士的走到依莫儿面前,道:“伟大的神的女儿,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么?” 依莫儿高兴的笑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二人下了台,和那些人一样,围绕着篝火跳舞。 但是不同的是,一个是铁哈尔万众瞩目的男人,一个是无数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这样的组合,似乎更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别的男女跳了一会都很识趣的散去,只留下格尔木轻拉着依莫儿的手在翩然起舞。 苏莫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下面,脸色铁青,仿佛内心在剧烈的挣扎。是不甘,是愤怒,还有一丝挑战对手的渴望。 “你想下去跳么?”沈落雁暗中扯了扯苏莫的衣服,道。 苏莫不说话,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扑到在别人怀里更让一个男人难过的呢。 沈落雁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心思,轻轻拉起他的手,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 苏莫愣了下有一会,目光变的坚定起来。反手一握,把沈落雁娇小的手捉在手心,一起往台下走去。 这一举动很多人都看出了名堂,更是觉得此次金刀大会会比往常的任何一场都要热闹,左右贤王,草原上站在权利之巅的两个男人的盛宴,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眼球呢。 下台之后走到篝火旁苏莫就变的有些僵硬了,好在沈落雁也不是白痴,还曾经练过一段时间的舞蹈,这个时候尽管苏莫走的已经很机械化了,但是她还是身子一扭,就旋转开去。 只一个旋转,裙摆散开,就让众人啊了一声。 沈落雁笑笑,爵士加恰恰加斗牛不把你们看傻那就是我傻了,依旧脚下不停,就着苏莫传过来的手力,身子一弓,就跳了上去,那苏莫之后随意一甩,配合的却是极好,沈落雁脚尖着地,然后又围着苏莫轻盈的转了一圈,把众人看的眼花缭乱。 那格尔木本来看沈落雁长的不计依莫儿的十分之一,还心存小觑,心想这苏莫不是上来丢人的么,但是一看到这沈落雁连续的几个动作,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那些动作自己都没见过,甚至在以前,想都没有想过舞蹈还可以这么跳。可是现在,沈落雁不但跳出来了,还偏偏……很好看,都让他觉得,自己和依莫儿的表演,就跟着过家家一样了。 成功的把众人引得一阵又一阵*之后,苏莫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嘴角噙上了一丝笑意。连什么时候格尔木和依莫儿已经停下来了都没有发现。 依莫儿以前从来就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左贤王,因为她的一颗心一直都为右贤王的光辉事迹所占据着,但是这个时候,她却也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个被自己,被世人遗忘的男子,竟然也是如此出众,如此……好看。想着想着,她的脸竟然微微红了。 舞终,看到依莫儿发愣的样子,苏莫嘴角露出了丝残忍的笑。那苏莫尔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他的舞伴是沈落雁,呆了呆才叫道:“沈姐姐,是你啊。” 沈落雁一看她全无心机的样子就投降,“是我呢,抢了你们的风头了,对不起啊。” “没事呢,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还有,你怎么认识左贤王的啊?” 沈落雁还没有回答,就听格尔木咳了一声。弄得气氛有些尴尬。 沈落雁笑笑,“好呢,一会金刀大会就要真正开始了,先上去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依莫儿的目光在苏模身上放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姐姐,结束之后我去找你哦。”然后被有些不耐烦的格尔木拉上台去。 依莫儿的目光一离开,苏莫的神色也暗淡起来,男人都是这样的,总是很希望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表现好点,却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沈落雁觉得这苏莫在恋爱中就是一个雏,笑笑,也把他拉了上去。 坐了小有一会,就见到当地的一个年迈的望族上去,他走路的时候好像脚下都不稳了,但是毋庸置疑的,这样的老人在这样的地方有着最至高无上的威望。 他用手敲了一下手中的锣鼓,用铁哈尔语言道:“金刀赛马,马上开始。” 一听这话苏莫和格尔木一起站起,然后不分先后的往台下走去。这个时候,沈落雁反而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刚刚已经给苏莫挣足了面子,能不能更大的收获人心,接下来,就完全看他的表现了。 她站着眯了一会,就看到大约有二十来披马气势整肃的停在了一条白色的线条后面。而其中,以格尔木和苏莫最为显眼。 很明显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格尔木那马比苏莫的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苏莫说的格尔木的马都是当地望族精心调制的战备用汗血宝马果真不假。看那马雄赳赳气昂昂野性未除的样子就知道爆发力相当惊人。 而相比较之下,苏莫的那马虽然也是万里挑一,但就差了点了。果真,随着铜锣的敲响,二十匹马一起奔出,五十步之后,立马分出孰强孰弱。 而苏莫的那马,跑的也不赖,但是连续被超了两次之后,现在已经排在第四了。而格尔木,而大笑着一马当先。 狼烟滚滚,很多人都摇首叹息,道这左贤王是一年比一年差了,去年的时候还可以与右贤王不分上下,百步齐驱,千步之后才拉开距离,可是现在,不出五十步,就落后如许之多。 叹气的时候又暗自庆幸自己的赌注是压在右贤王身上的。不然 看左贤王今天的表现,不输得吐血才怪。 水花四溅,格尔木高头大马的冲过去,趟过女儿河,从河的对面拔起一起旗子,又很快折返过来。 这女儿河向来是给待嫁少女洗澡用的,所以也算别有心思。那格尔木把旗子交到依莫儿手中,让依莫儿幸福的有些眩晕。而别的男人在抽气,别的女人在妒忌。 这,不妒忌的话,也实在是天打雷劈,天理不容啊。 甚至,有的女人已经开始流泪,等了一年,用大半天打扮自己,就是为了引起右贤王注意的,可是,右贤王至始至终,眼里,只有依莫儿一个。 苏莫眼神有些阴冷的也缓缓退下来,沈落雁瞧的好笑,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能忍的人,怕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怕是一时头脑发昏,想不通,又要浪费自己的口舌了。 第一轮比赛结束,新一轮的酒水和烤羊肉送过来,众人大吃大喝一番,欢声笑语中,第二轮比赛开始。 而这次,是越岭。 沈落雁是站在台上,而她的视力也向来好,这时眯着眼睛看过去,模模糊糊的可以砍刀草原的尽头,有一条逶迤而起的山岭,那山岭看起来不高的样子,但是沟壑极多,想是非常考验骑手的耐力。 二十匹马重新进入状态,得铜锣一响,又是嘈杂的一阵“得得”声,撒蹄往那个叫铁岭的方向跑去…… ------------ 第八折 九天之子显神通 而这次,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因为左贤王苏莫只跑了一半,又被超过了几匹马,然后那苏莫就渐渐放慢速度,竟然,不再追上去,反而是折返回来了。 这一举动让很多铁哈尔族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铁哈尔人嗜血暴力,从来宁折毋弯,怎么可能出现这样半途而废的事情。 而偏偏,苏莫脸上除了一丝懊恼之外,并没有别的颜色,这更是让很多人觉得自己眼睛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左贤王,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左贤王。 突然之间,很多人开始 回忆过往。 那个时候,左右贤王意气风发,谈笑间,墙撸灰飞湮灭。那个时候,左右贤王尽管会为了很多事情争吵,甚至倒戈相向,但是很多人却是觉得,那时候的左贤王才像是左贤王,就算他开春的战争败了,但是起码,他还是一个男人。 很多人,在心里,都希望,他们以前的那个左贤王回归了。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其实,左贤王也是为铁哈尔做了很多事情的,左贤王也是很优秀很英明的。而这些,自己以前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台上的依莫儿也微微扁了扁嘴,显得有几分失望,本来她看到苏莫和沈落雁翩然而舞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味道。但是现在,这味道在渐渐流逝。 而唯有,沈落雁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这苏莫还真乖,回去之后要好好摸摸他的头,只要他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而又不失误的话,想必这次,右贤王格尔木要吃大亏了。 格尔木宝马在手,而且天生神力,这一轮,又是他一马当先,引得众人往铁岭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无疑例外的多了一面旗子。 看到苏莫的时候他眼中有嘲笑,有不屑,有鄙视。而苏莫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一丝反应。 如果他这个时候没有被胜利蒙蔽心智的话,他就应该想这苏莫是不是留有后招,可是,在把旗子交给依莫儿后,他想的却是,这苏莫真的变成懦夫了,而在面对狼的时候,懦夫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有意巴结格尔木的贵族这个时候见格尔木连胜两场,这个时候一个个都过来巴结,酒水频频上敬,而格尔木则豪爽的来者不拒。 他号称千杯不醉,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身子因为酒水而加重了很多。 第三场马上开始。 这次苏莫的马才有些看头了,要说这说也不膘壮,但是胜在精肉很多,后退结实,一看就知道弹跳力一流。 而用这样的马来跳跃篝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格尔木在看到苏莫的时候咦了一声,想要问什么,而苏莫却是皱着眉头偏过头去,认真备战。一时又让他觉得好笑。 只听铜锣一响,无一例外的,十步之内,格尔木领先,苏莫第四。二十步之内,格尔木第一,苏莫第三,四十步之内,格尔木第一,苏莫第二。 而五十步左右,就是那堆烧的极为旺盛的篝火了。格尔木觉得坐下的马在看到喷出的火势的时候滞了一下,然后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回事,就看到苏莫座下的马,后腿紧绷,蓄全身之力的一跳。 冲进了篝火之中,那篝火的燃烧面积普通的马要五大步左右才可以跨过去,而且,跨越过去的马后腿多少会有些受伤,影响后面的路程。 这个时候格尔木也冲了进去,与苏莫的马就一步之遥。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篝火之中,他竟然又看到苏莫坐下的那么后腿紧绷,极尽一切的蓄力,然后完美的弧度划出,三步,只三步,就冲出了篝火。然后一闪,往前面的那面旗子冲过去。 格尔木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傻了,他还没有看到在篝火之中表现这么好的马,当然,他的第一批汗血宝马或许可以,但是现在,那马累了在休息。 他在冲出去之后才发现马的后腿毛被点着了,烫的马疯狂乱跑,他赶紧一跃而下,而马上有人追上去,帮那马灭火。 这一轮,以苏莫的一开始落后,然后抢占先机赢了,很多人都看的有点恍惚,好一会才鼓出声来。 而沈落雁却笑笑,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那格尔木看到苏莫的马毫发无损,有些发傻,愣愣的退回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却是不知道,这匹马,已经是苏莫马群中最好的马。 而苏莫,正是在运用田忌赛马的招数,先输掉两场,以来让格尔木多些骄矜之气,二来,也保留一下自己的力量。以为无论是谁,三场赛马下来,都会是比较累的,而这个时候,苏莫不过刚刚开始表演。 接下来是第四场,这场,是跨马射箭,然后在中了三耙之后第一时间跑出去,去抢夺远处的那面旗子。 苏莫说他也就这一场对格尔木占上风,但是当所有的马一字排开,手挽弯弓如满月的时候,沈落雁才发现,其实,他就算是强,也不过只强上那么一点点。 咻咻放箭,此中郎儿都是每个部落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不是酒囊饭袋,而且在如此重要的金刀大会上,每个人的表演欲望都极为强烈。 第一箭射出,苏莫和格尔木无一例外的都中耙了。另外也有七八个中了。第二箭,苏莫和格尔木又中了,还有三四个中。 最后一箭尤为关键,因为这一箭不仅仅是比能不能中,而且还要比试速度,中耙子并不是最终目标,中耙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然后拿到那面旗子才是最重要的。 而偏偏,苏莫和格尔木都中了。格尔木,甚至还运气和发挥都好了点,一箭射出去比苏莫快了两秒钟。 这意思就是,当格尔木策马出去的时候,苏莫还在准备状态,用最快的速度也要慢上一步。 这一步,在平常看来或许没有什么,但是苏莫和格尔木都是久经沙场,对时间观念都把握的非常好的人。 果真,随着众人的呼声,苏莫马的前腿抵着格尔木马的后腿一起奔了出去。众人从来没有看到那一次赛事有这么激烈,不由面色涨红的大声欢呼,期待异常。 从这耙子到旗子那里约有五十步的距离,前十步,格尔木比苏莫领先一步,第二十步,领先半步,第三十步,并驾齐驱。 这个时候格尔木有些傻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苏莫座下的马会跑这么快,兴奋的跟什么似的。而如果他知道苏莫是用马群中排行第二的马对他排第四的马,想必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而沈落雁的这一招果真有优势,到第四十步,苏莫一斤领先半步,这个时候格尔木连死的心都有了,到手的胜利就要被抢过去他怎么甘心。 手中马鞭甩的极响,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出现奇迹,最终,苏莫以领先一步的胜利拿到了旗子。 用第二的马对第四的马,这样的顺利,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苏莫并没有向众人那么激动,他只是低了低头,在想,这沈落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就连这样的招数,她都想的出来。 而如果,她这次不是来劝说自己停止战争,而是帮助大荣的御璟来拿下铁哈尔呢,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想的有些乱,他不由摇了摇头。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意外赢得这第四场赛马而心有余悸,只有格尔木面如死灰。 当局者,他当然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而且,苏莫的马超过去的时候竟然还有未尽全力的感觉。这,真是该死,他狠狠的咬牙。 但是无论如何,苏莫胜了两场,已经引起形势的极大变化了,这样一来,对于第五场,也就是两千步之外的那场旗子的争夺,似乎,悬念更大了。 和以往的格尔木连胜三场不一样,这次金刀大会,气氛尤为激励。 很多下了赌注的人都内心忐忑,很多骂苏莫是废材是败类的人都羞愧欲死。毕竟,事实摆在那里,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要想在最后关头拿下格尔木的话,都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 可是偏偏,这个左贤王苏莫,每每可以在最后的时机,绝地反击,创造奇迹。 依莫儿看到苏莫并没有如格尔木一样把旗子给自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越是这样,她也越对这个苏莫好奇。 殊不知,这正是沈落雁教给苏莫的招式,欲擒故纵好,至始至终就这么一招,招不在多,而偏偏很致命。 因为依莫儿这个受万千宠爱的女子好像就很吃这一套。 格尔木退下去的时候他身边的大臣都说邪乎,那苏莫是不是得了什么人法术指点了,只有格尔木狠狠唾了一口之后没有说话。 他只知道苏莫的马很快,但是怎么个快发,他却是也没有想明白。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时间想,他想的是,一定要竭尽全力的跑,最后一把一定 要把苏莫斩落下马,不然自己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而苏莫也是怀了同样一个心思,只是和格尔木若有若无的没有自信一样,他是信心满满。 第五场终于开始。 众人都把头高高的掉了起来,生怕错过一丝精彩。只是可惜的是,两千步之外,他们看不清楚,想必众马跑过去之后,要花费一点时间折转,他们才会知道是孰胜孰负。 铜锣一如既往的响。 第一秒,格尔木就抢跑了出去,然后是苏莫。这次苏莫也是竭尽全力,没有一点想让,后面的人都觉得眼睛一花,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两匹马冲了出去,然后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了。 这样一来,他们好像也没必要去跑了,照那架势,就算跑上去也是自取其辱。这是第二次弃权,还是集体弃权。可是众人都把心思放在苏莫和格尔木身上,对他们倒是没有一点反应了。 远处狼烟滚滚,只可以看到两匹飞快奔驰的马,谁跑在前面都看不清楚。沈落雁皱了皱眉,她在想,这格尔木,为了胜利会不会耍出什么花招来,毕竟那个地方众人都看不到了,就算是有事发生也没人对证。 依莫儿则紧泯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喝彩,为谁紧张。她的内心也是乱乱的,一方面希望格尔木胜利,然后毫无意外的把金刀给自己——金刀定情。 另一方面,又希望左贤王的崛起,因为,似乎,有意无意间,她觉得,左贤王苏莫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 美丽的女子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这时已经看不到马了,众人安静下来。气氛空前整肃。 又过好一会,听到有马的嘶吁声传来。 众人神经均是一紧。 那个人,会是谁? 是左贤王?还是右贤王? 待到看到来人竟然是左贤王的时候,很多人都嘘了一声,显然不敢相信事实。而很多人甚至也心存幻想,因为他们都没有看到苏莫手中有金刀。 而没有金刀,就算是第一个跑回来,也终究是失败者。 沈落雁笑笑,这苏莫,果然没有辜负她。但是看苏莫人在马上似乎有些摇摇晃晃的样子,她又是心头一紧,难道那格尔木,果真对他使用手段了。 苏莫的身子虽然摇晃的厉害,但终究是到了台下还没倒下去。这个时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下马的时候甚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众人都没看到右贤王过来,而左贤王又受了伤的样子,都纷纷唏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又有人猜测可能右贤王率先拿到金刀,然后被左贤王暗算,这,当然是右贤王的心腹属下的想法,他们甚至在犹豫是不是要站出来说出这一想法。 但是当苏莫上台,他们又听到远远的传来马的啼叫声,然后一个影子渐渐冒出,那影子大艳大艳的,一看就知道是右贤王。 可是,这金刀,到底是在谁手上呢? ------------ 第九折 荣都乱起风云催 苏莫看到格尔木出现的时候定了一会,嘴角冷笑,待看到那右贤王在众人的簇拥下落座,才继续迈动脚步,按照沈落雁先前的计划,他这个时候,是要走向依莫儿。那个他心仪爱慕的女子。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看到苏莫每走一步,脸色神色就要变一下,很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而他的背后,一连串的血迹显目狰狞。 果然是受伤了,沈落雁担忧的道,就算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终究,还是被格尔木算计了。 再一看那格尔木,脸色阴郁的似乎要滴血。完全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说实话,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可是偏偏败了,没有丝毫悬念的败了,这不能不让他呕血。 苏莫的脚步迈动的极为艰难,但他是知分寸的男子,知道想要什么,所以也舍得付出付出代价。 平常人几秒就可以走完的距离,他走了足足有五分钟。可是当他站到依莫儿面前的时候,不止是依莫儿,就连台下众人都惊呆住了。 这,实在是……也实在是……太精彩了吧,难道铁哈尔的左右贤王都深爱着一个女子,神啊,你救救我吧。这个女子,也实在是太……太幸福了吧。 苏莫走到依莫儿身前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这才看到,那柄小金刀,插在他的背上。 场下又是哗然,目光分流,一部分看向苏莫,绝大部分看向格尔木,他们都在思索猜测怀疑,这左右贤王,刚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是却只有右贤王格尔木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可是,自己没有做什么,而那金刀,是怎么插到苏莫的背上的呢,而且插的那么狠,那么深。 依莫儿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个男人,忍受这么大的痛楚,就是为了走到自己身边的么?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上苏莫的脸颊,脸上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帮我拔下来。”苏莫道。 “嗯。”依莫儿点了点头,慢慢起身,慢慢走到苏莫的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纤细之手握上金刀刀柄。 她的手纤细,并不等于说她的手没有力气,事实上,草原上的儿女,有几个人不会舞刀弄枪的呢。 咬牙,指关节握的咯咯直响,发白的凸出,然后就见到啊的一声,手起,噗的一声,苏莫又吐了一口血。 而那刀,已经被拔了出来。 苏莫身子晃晃,倾倒在一边,却被依莫儿及时护住。 台下呼声此起彼伏。接受金刀的女子,等于是答应了金刀之主的求婚。这样一来,算是落实了一件喜事。虽说很多人在暗中猜测右贤王格尔木是不是对苏莫搞了什么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在民心的渐渐转移中拍掌却是拍的异常卖力。 那苏莫看到依莫儿眼中幸福的泪水,抿嘴笑笑,然后再也支持不住的,昏了过去。 *************** 金刀大会的这个晚上,格尔木就坐不住了。 外面谣传说他妒忌左贤王的才能,在左贤王夺得金刀之后,暗下黑手,将左贤王伤了,如若不是左贤王跑的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就算他确定自己没有对苏莫做什么,他也远远解释不清苏莫为什么会受伤,难道他会自己把刀插到自己背上么。傻子才会那样做吧。 格尔木当然不会认为苏莫是傻子,苏莫,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疯子。 他才心里恼怒的把众仆人赶出去,就有几个议事大臣过来了,说的无非是说战争损伤极大,节节失利的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格尔木这个时候觉得汉人的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又一会,一些名门望族过来带有暗示性的说今天的金刀大会他太冲动了,只怕是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坏影响,这个时候格尔木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部掐死扔出去。 ************** 半夜,苏莫幽幽醒转,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沈落雁,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他的刀伤极重,这时说话犹自底气不足。 “那你希望是谁?”沈落雁笑道。 “没什么。”苏莫道。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看不透,太容易就抓住一个人的心思了。 “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啊。”沈落雁道。 “难道你这么晚还不睡觉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 “当然不是,呵呵,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的。” “没有。” “嗯,那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沈落雁问道。 “外面这个时候应该有谣传的吧,你可以去听听。”苏莫冷冷的道。 “我想听你自己说。” “我不想说。” “呵呵,我猜是你自己刺进去的吧。”沈落雁道。 “啊……”苏莫一愣。 “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你对自己也真的下的了手,刺这么深,要是我,只怕一半的深度就可以了吧。” “……” “利用自己受伤的优势,然后优势依莫儿拔刀,顺理成章的,她就答应了你的求婚了,想必她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吧。果真是一箭双雕啊。” “……” “你不要解释么?或者说争辩?”沈落雁笑。 苏莫叹了口气,看她一眼,“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当然不会去想象两千马步之外沈落雁还可以看清楚。 “呵呵,如果你今天有看到格尔木失落的表情的话,想必,你也是会知道的。”沈落雁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招。” “不用这招,又怎么讲格尔木彻底踩下。”苏莫咬牙切齿,连伤口崩裂了也全无知觉。 “希望你成功了之后,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沈落雁叹息一声,站起就往外面走。 一直到沈落雁离开房间,苏莫才用手捶了捶头,在喉咙里道,放心,我一定会遵守和你的约定的。 ********** 铁哈尔对上大荣做战节节失利,格尔木抵制不住压力,又因为民间谣言的骚扰,迫不得已,御驾亲征。 这事,在铁哈尔引起了新一轮的轰动。 而在沈落雁听到这消息后,她就又知道,这格尔木是在顺着苏莫挖好的坟墓一步一步往下面走了。 不出所料的话,在征战如此失利的情况下,就算是派遣一名猛将也难以挽救军心,更可能引起大荣军队的新一轮反扑。 这次,有八成的可能,格尔木会一去不复返。就算是复返,想也没有颜面继续做右贤王了。 沈落雁对苏莫说了之后,苏莫只是笑笑,好像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而这几天,依莫儿来的很频繁,甚至依亲王和铁亲王水亲王都来过两次。 局势是一边倒了,苏莫把格尔木的势力连根拔起只是早晚的事。 沈落雁叹气,这个时候她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了。 苏莫的精明超出了她的意外,让她有掌控不住的感觉。 而一件事情,如果超出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的话,要么放弃,要么重新开始。而现在,沈落雁只能选择后者。 这天,阿四在睡了午觉之后拉着沈落雁要出去走走,他也实在是闷坏了,沈落雁摸摸他的头嗯了一声。 上街之后才发现人很少,三三两两的,颇为寂寥。 想是铁哈尔军队前方失利的消息终于引起足够的重视,很多人开始担惊受怕了吧。 两人转了一圈,都没什么兴致,阿四牵着沈落雁的手,突然道:“姐姐,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啊。” “你怎么知道。”沈落雁好奇的道。 阿四扁了扁嘴,“姐姐,你还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啊。” “呃……” “我听人说啊,右贤王格尔木要亲自督战,而想必姐姐也是知道,他这一去凶多吉少,那样一来的话,苏莫就等于把铁哈尔全部掌握在手中了,姐姐没事做,自然是要走了。”阿四道。 “你一个小孩子,想的却是多。”沈落雁苦笑,感觉怪怪的。 “早说啦,我不是小孩子呢。”阿四抗议道。 “好,不是小孩子。呵呵。” 二人闹一会,却是见到有一对接一对的士兵从跟前走过,想那格尔木此次是破釜沉舟,要背水一战了。 沈落雁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心思想太多。搂着阿四往回走。路上又看到从左贤王府出来的依莫儿。那依莫儿见着沈落雁就很甜的笑,“姐姐。” “你又看苏莫啊。”沈落雁道。 “是呢,他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快放心了。”依莫儿道。 “我想,依莫儿姐姐是一辈子都放不下心了吧。”阿四人小鬼大的道。 依莫儿脸一红,作势要打阿四,阿四赶紧闪到沈落雁后面。 沈落雁笑笑,“依莫儿,你什么时候和左贤王成婚呢?” “过段时间吧,左贤王说现在国事未定。” “呵呵,那我和阿四可能很难吃到你们的喜酒了呢,本来还想吃了喜酒才走的呢。”沈落雁道。 “怎么,你们要走啊。”依莫儿惊奇道。 “是呢,我们本来就是汉人,待在这里也实在不方便,依莫儿,希望你会幸福。” “嗯。”依莫儿眼睛红了红,而沈落雁则是洒脱一笑,拉了阿四就离开。 而就在第二天下午,沈落雁和阿四正在收拾东西,外面就有消息传来,说格尔木的大军受到阻击,损失惨重。 沈落雁叹口气,心想这事情还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御璟,嗯,真的是一个看不透的人呢。 这个时候苏莫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格尔木战争失利的消息又让他高兴了一把。他现在又有了依亲王等人的支持,看情况,只要格尔木一宣布投降,他马上就要扯起大旗,然后昭告天下说自己是草原上的王了吧。 说实话,尽管对这样的感觉并不讨厌,但沈落雁也很难生出喜欢来。 她也不知道是苏莫一直在变成熟,还是自己真的幼稚了太多。 苏莫这时看到她在收拾东西,咦了一声,说,你要走啊。 沈落雁点点头,“嗯。” “为什么这么着急。”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只要你到时候兑现承诺的话,我想,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苏莫沉吟半响,才道:“沈落雁,谢谢你。” “呵呵,我们就像是商人,你来我往,各取所需,有什么好谢的。而且你答应我的条件也并不轻松。” “嗯。” “还有,对依莫儿好点,她是一个好姑娘。” “嗯。” “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好王。” “嗯。” “……” “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么?”苏莫道。 沈落雁摇摇头。 “那好,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叫人送你们进关。” …… 第二天早上,沈落雁还在床上做梦,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一片,赶紧招呼阿四起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阿四揉了揉眼,弹跳起来,到外面一问,回来道:“姐姐,格尔木死了。” “死了。”沈落雁一怔。 这似乎是早就想到的问题,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是呢,听说是长剑自刎的,想必是骑兵昨晚全军覆没,没脸再回来了吧。” “这次大荣的将军是谁?”沈落雁问。 “不知道呢,好像不怎么出名。” “一个小将军么?”沈落雁满心疑问,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御璟在搞什么鬼。 这个消息很快就引起全铁哈尔族的慌乱,在一阵嘈杂的吵闹之后,苏莫被依亲王和铁亲王水亲王推了出来。 他本来就是金刀驸马,其实这个时候人心逆转,他的人气早就在格尔木之上了。于是顺理成章的,左贤王接管草原上的一切事物。 当然也没那么快,右贤王格尔木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留下的东西还是要一段时间去处理。而选择让苏莫掌管一切,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战争还在继续,大荣军队隐隐有深入到铁哈尔族内部的趋势。 这让很多享乐的贵族吓了一跳,苏莫接管草原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了一封长信,然后派遣使者跟着一个商队送往荣都。 这封信,沈落雁当时瞄了一眼,赫然看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就知道,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待了。 就在这天晚上,夜黑风高,沈落雁拉着阿四的手,悄悄的翻围墙跑出了左贤王府。而她却是不知道,在她们走了之后,在她翻越过的地方,有一个人影站立良久。 “难道,我真的留不住你么?”那人至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 第十折 为卿烽火戏诸侯 格尔木的死在大荣朝廷也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很多大臣都主张乘胜追击,然后一举把铁哈尔给消灭掉,但是御璟,似乎,对这个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下朝,在御书房,徐铮紧紧跟在御璟的后面,事实上,自从御璟说在荣都周围发现有可疑的迹象的时候,他就成了御璟的贴身保镖了。 这个时候进了门之后,他也忍不住问,“皇上,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御璟笑笑,“铮,你是长处聪明,小处糊涂啊。” 徐铮表示不解。 于是御璟道:“铮,你可知道铁哈尔居住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大草原啊。” “是啊,是草原,我们汉人,又有几个人可以习惯生活在那样的地方的呢,并且那里冬天的气温极为寒冷,普通人根本就过不了冬。” “皇上的意思是?” “呵呵,现在是什么天气了?” 徐铮这才恍然大悟,冬天的天气,要说天时的话,铁哈尔族已经占了上风,而且就在铁哈尔附近打仗,地利也失去了,失去了天时地利,想必就算是要拿下铁哈尔,也是要费很大的时间和很大的伤亡的。 而且,即便是右贤王死了,铁哈尔的大部队并没有失去,他们还会有新的王,他们的骑兵一样很凶狠。这就是说,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且,就算最终大荣倾尽一国之力取得胜利的话,也是毫无优势可言,因为那地方,汉人根本就不能居住。 想到这里徐铮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英明。” “好了,你也别奉承朕了。”御璟叩了叩桌子,“我吩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已经布置好了,深宫内院,现在,多是我的人。” “这才好。”御璟点了点头,“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没说,是因为朕一直觉得内患才是当前最主要的问题,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国家都管不好,就想着去霸占别国的领头,未免是太不明智了点。” “难道皇上?”徐铮疑惑的道。 “嗯,好了,这话我不跟你多说。你吩咐下去,让大军在逅州,弁州驻扎下来,除非是遇到敌军骚扰,否则,一律不得擅自进宫。朕倒是要看看,这个新上位的王,派遣的使者,会给朕一份什么样的惊喜。” ******* “丞相,格尔木死了。”东方固道。 “哼,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没用。”纳兰逸尘面色铁青。 “那丞相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东方固问。 “当然是等。” “我们还能等么?”东方固的声音有些发颤。 纳兰逸尘也叹一口气,“铁哈尔的使臣如果来的快的话,半个月之内的样子就可以到,我们,还可以等半个月。” “丞相的意思是?” “很简单,我问你,使者前来,有几个目的?” “要么求和,要么请战。” “和则乱,战则止。”纳兰逸尘道。 *********** 御璟三年冬。铁哈尔使者远道而来,朝堂之上,以君臣之礼拜见大荣的皇帝御璟,敬献上牛羊千头,黄金万两,以及美女百人。并且递交上结盟协议,左贤王苏莫在协议中说,有生之年,与大荣之间,干戈永止。 信中还提及了沈落雁,说大荣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让人折服,改日定当亲自来朝觐大荣皇帝。 如果沈落雁在这里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个使者是苏莫的那个管家,叫成钢。而其实沈落雁不知道的是,这成钢一直和苏莫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群臣嘈动,都在议论着此次战争虽然取得最后的胜利,可是大荣也是损失惨重,万不能如此轻易就罢手。 那成钢却是一脸坦然,“自古战争就免不了损伤,这次是铁哈尔挑衅在先,所以我王愿以使国身份向大荣每年供上草原上收成的一部分,我想,这个,应该可以满足天子之朝这次战争的部分损失了。” 御璟笑,“那你的意思是,朕就应该接受左贤王的提议?” “我王觉得皇上会以保佑天下苍生为己任,绝对不会置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而且,大荣的太傅沈落雁沈姑娘也是这么对左贤王说的。沈太傅此次帮助我王良多,我王谨以此像皇上致谢。” “好。朕答应了。” 御璟再笑,接受了提议,然后当廷口谕一封,向左贤王苏莫表达对右贤王死的哀悼。 然后,成钢把结盟协议递上去,这个时候,纳兰逸尘就动了。只见他的身子一扭,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拔出一把剑,一剑斩落那成钢的头颅之后,大声喝道:“小心有诈。“然后腾身而起,逼向龙椅上的御璟。 众臣都还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纳兰逸尘的剑已经逼近了御璟的脖子,又一看东方固还愣在那里,喝了句,“固,起。” 徐铮离御璟很近,但是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以纳兰逸尘的速度,他虽然已经竭力扑过去了,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去拦截,眼看着纳兰逸尘就一剑就要戳中御璟,御璟却是身子一偏,俯首一探,也是一柄细剑击上了纳兰逸尘。 “尚方宝剑!” 群臣惊慌。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纳兰的意图并不只要斩杀使者,而是要——造反。 而这个时候,徐铮也动,他本就是大殿之中唯一佩戴武器的官员。他的剑极重,这时剑鞘一出,冷气森然,然后一剑划过,拦住了纳兰逸尘对御璟的追击。 “吁……”纳兰逸尘捏指一啸,然后就见到外面有很多近卫军冲进了大殿,把整座大殿给包围起来。 群臣都没见过这阵势,也没想过那向来温文尔雅的少年丞相会造反,一时都怀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那些近卫军一冲进来,马上把群臣和御璟徐铮拦开,把纳兰逸尘包围在了里面。 “你们还站着干嘛?”纳兰逸尘软剑绕指柔,但是徐铮的武功也是万人敌,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那些近卫军却是手中枪矛一调,指向纳兰逸尘,其中的头领道:“纳兰逸尘,你被包围了。” 纳兰逸尘冷汗直冒,一看殿中,东方固早就不见影子。他唾了一口,闪进群臣之中,也不管群臣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斩杀数人,然后遁走。 至此,纳兰反。 而在宫门之外,以捕手为领的士兵,也和近卫军厮杀在一块,这个时候纳兰逸尘才发现,自己以前安排在皇帝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变了模样了。不由有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感觉。 身子几个挪移,到得捕手身边,挥剑斩下几人,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捕手声音一颤,“主人,昨晚御璟请东方固进宫,许诺几天之后帝后加冕,而东方固禁不起这个诱惑,已经出卖了我们。” 纳兰逸尘仰天一啸,声音悲愤,带着捕手一路血杀出去。 而就在这个晚上,谁也没有想到的,纳兰逸尘竟然会前往尚书苑。尚书苑此时已经被近卫兵守卫的严严实实,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 但是到了当天晚上,当家人去叫东方固吃饭的时候,东方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额头间一个细孔一剑致命。不仅如此,远在宫里的东方紫玉,也是在这个晚上,莫名其妙的中毒,然后,兴奋了一个晚上,精神出了问题。 众人都惊骇于纳兰逸尘的手段,在御璟的吩咐下,大队人马开赴纳兰府。而这个时候,纳兰逸尘却竟然在府中喝酒。 他们只道纳兰逸尘是个疯子,但是看到纳兰逸尘如此悠然自得的样子,偏偏没有一个人敢闯进去。迫不得已,只能放火烧屋。 纳兰逸尘遁至后院,有人看到他在兰轩,那个传说中变态到别说人,就算是蚊子飞进去也要扯断翅膀的地方。亲手倾倒桌子上的油灯,他要,把自己亲手构建的美好与留恋,亲手毁灭。惹燃后火势在桌子上肆虐,很快就点燃了桌子上的一张纸。 那张纸本来是沈落雁上次在这里画过的那张纸,还是卓相思的样子,可是燃烧了之后,竟然很诡异的在空气中出现一个人的影子。而眼尖的人却是发现,那个人就是——兰蔻。 兰蔻的影子飘飘忽忽的,可是那么的落华纯然,安静美好。她朝纳兰逸尘笑,那一笑,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倾国倾城。 一时众人心胆俱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 而那个时候纳兰逸尘也是接近般疯狂状态,他拼命的要扑灭纸上的火,哪知道那纸烧到后面越烧越快,一会就连残屑都没有留下来。 纳兰逸尘脸色木然的流下两行泪,心灰欲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兰蔻与沈落雁之间的距离,竟然是那么的近。兰蔻与沈落雁,在那一个晚上之后,他就再也分不清楚了。 随后他就越上房顶,然后另外一个人影在后面跟上。他们去的,竟然是那号称可以抵挡百万雄狮于外的荣都城墙。 众人一时都觉得纳兰逸尘的行为太过诡异,却是不知道,此时的纳兰逸尘,一击不成功,就知道自己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个世界上,兰蔻只有一个,也只有兰蔻会给他机会,而他这一生,也只会为了兰蔻这一个女子而活着。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放弃了一切苟活的可能。 守门卫队本来就应御璟的命令关上了大门,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纳兰逸尘还敢来,一个个为了邀功而奋不顾身的要将纳兰逸尘斩杀于下。 而这一役,事后有人统计过。纳兰逸尘一剑斩杀千人,受伤十余处,而他的影子,捕手,为了护卫他的周全,身中数刀而死。 纳兰逸尘狂吼一声,飞身上墙。众人还没来得及放箭,纳兰逸尘就朝那烽火台跑去。他的身法极快,一路杳如轻烟。 待到烽火台上,之见纳兰逸尘长身玉立,悲情而啸,“蔻儿,世人骂我嘲讽我打击我唾弃我背离我误会我,我皆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蔻儿,绝对不是你不值,而是我那个时候,果真没有勇气。蔻儿,我欠你一个烽火戏诸侯。蔻儿,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辜负你。” “……蔻儿,我……爱你……”捏指聚火,脱下身上的绯红色长袍,塞进烽火台,然后点燃了上面的狼烟。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荣都的老百姓回忆起这个晚上,都会觉得是自己眼中出现了幻觉,因为他们觉得那个时候,那天直直的长烟,竟然是那么的妖娆美好。 之后很久,众人看到纳兰逸尘一直动都没动,也跟着不敢乱来,一直僵持到第二天天亮。 而天亮之后,他们才发现,纳兰逸尘的双目中的血都凝结成了痂。 上去一探,才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停止。 这个男人,骄傲到,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而在这天晚上,睡在马车上的沈落雁,半夜突然头痛欲裂,她梦见有一个男人一路疲于奔命的奔跑,边跑边在用很破烂的嗓音唱歌,那歌旋律简单至极,唱来唱去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是,却每一句每一句的深深烙进她的脑海里心里。听清楚了,是在唱:……蔻儿,我……爱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避免…… 沈落雁乱乱的想起这句话,然后她就使劲的抓自己的头发,头发断了一地。到阿四听到动静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沈落雁的指尖在流血。她脸上有未干的流泪,而她的眼泪,是鲜红鲜红的。 至此之后的几天,沈落雁一直精神萎靡,食不下咽,寝不能寐。头疼的毛病一直缠绕着纠结着。 这天阿四把马车赶到一处驿站,刚刚下车,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当朝丞相纳兰逸尘造反,直身站立而亡。但是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之上永远的受世人鞭笞。这一刻,她更是觉得胸腔里的某个东西彻彻底底的碎了。 那个男人,那个温柔霸道,少情却不绝情的男人。反了,为了兰蔻么?为了一个烽火戏诸侯的承诺,他终究还是反了么? 沈落雁眼前一晃,止不住的咳嗽,手帕一掩,血丝弥漫。那天之后,她昏迷了三天。每每醒来,都吐血不止 而后,如若不是因为有阿四的照顾的话,她恐怕早就客死他乡。 ------------ 第十一折 晴空初霁欢愉少 从北方以北的铁哈尔,到达南方以南的时候,沈落雁和阿四整整走了两个半月。那天,当看到一池春水纯净漾金,沈落雁觉得心里某处,有了点生的活力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终于和阿四到了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西南边陲了。 这段时间,沈落雁身体一直不好,头疼的毛病每天晚上都会复发,头发一直掉一直掉的,萎靡不已,沈落雁还打趣道:“阿四,如果哪一天姐姐头发掉光了,就嫁不出去了呢。” “如果没有人要姐姐的话,我一定不活离开姐姐的。”阿四很认真的道。他认真的样子都让沈落雁有点心疼。 而在沈落雁用于赶路的的时候,铁哈尔正在苏莫的领导下进行一系列的改制,首先是把属于右贤王的一些幕僚大臣全部改编,然后财产产业等什么的重新分配等。忙碌一个月,总算是小有起色。 并且大荣和铁哈尔的协议正式达成,在逅州、汶州、弁州、、南州等地,开通多个贸易关口,大力加强与铁哈尔的贸易互补与往来。每个季度,都还会有两个地方的官吏一起就地方的治安事件做一个总结。 这样,也总算是应了当初苏莫跟沈落雁承诺的,在自己把左右两部合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这天,马车停到了进入云南的一条官道的小酒家外边。 那小酒家虚荡荡的一面酒旗就那么无依无凭地在空中飘着,杏黄的本色被日头风雨晒淡吹枯了,剩下的恰似鹅儿酒的颜色。再往上,是一个碧青的天——这个时候北方都该飘雪了,但是这南方的头顶,总还是这样碧青的天。 天上的云彩微微有些雨意,但只是淡淡的,空气中有股潮湿的味道。沈落雁知道,这时西南地方特有的味道。 这个酒肆还是有些鄙旧了。酒肆门口垂着一副半旧的竹帘,帘上旧旧的黄,半卷着,里面却飘出些白酒的香味来。 这点子里也只有一个掌柜的,请不起小二,他开门好几天都没有生意做,这时一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就,马上迎了出来。 阿四问句,“掌柜的,这里可以住店么?” 那店掌柜摇头,“住店不可以,吃饭凑合。公子,再到里面就都是小村落,你们找不到这么好的酒家了。” 阿四见这掌柜的推销,犹豫了下问里面的沈落雁,沈落雁挑起帘子跳了下来,道:“那掌柜的,给我们来点吃的吧。” 那掌柜的刚看到沈落雁那手纤细苍白的,还以为是一西施美人,这时一见到沈落雁满脸风霜憔悴的样子,心里嘀咕一声,原来是一个病丫头。 沈落雁当然不知道掌柜的眼睛转啊转的是因为对自己失望的缘故,不然以她的狗脾气怕是又要暴走了,拉了阿四进来。 这才发现,肆里的桌椅也极为粗陋,但好在都干净,粗粗刨就的桌面上还露着些白生生的木茬。看起来清新美好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呢?”沈落雁问。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像是当初那般没有见识了,动不动就跑进去喊一通,掌柜的,把你们最好的鸡鸭鱼肉鲍鱼鱼翅等什么的都上一份,然后闹出笑话来。 可是沈落雁有时候也会想,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会比现在快乐很多吧,至少,不会为了可以追求沉静,而硬把阿四拉到这个尚未开发的西南方来。 这店子里也确实没有什么,都是一些耐放的牛肉和大饼什么的,不过还有酒。沈落雁笑笑,说牛肉切两斤,然后打包两斤,酒来一壶吧。 那掌柜的没想到沈落雁会这么阔气,笑了笑,马上钻到里面去经营,很快的,就把牛肉端了出来。 别说,就这么一个店子,这牛肉还切的有点美感,沈落雁呵呵的笑,视觉的冲击也化成好胃口,一边喝酒一边吃东西倒是比往常多吃了点。 那阿四看沈落雁有点胃口也吃的甚欢,他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在铁哈尔的时候是几杯就醉,但是这一路走来,小小年纪侍候沈落雁实在也是费尽了心思,这时有意放松一下,多喝了两杯,渐渐的就有了点醉意。 沈落雁指了指他的鼻子骂他贪吃,这一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阿四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不由心里有些惭愧,夹了几筷子牛肉放在他碗里。 阿四看沈落雁眼里又有红的样子,道:“姐姐,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啊。” 沈落雁摇摇头,“没有呢,是看你这段时间跟着我吃苦了,心疼。” 阿四呵呵一笑,“没事哦,跟姐姐在一起我就最开心了呢,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就好了。”大口把沈落雁夹的牛肉吞咽下去,又让沈落雁好一阵欣慰。 二人吃了有一会,外面却是渐渐下起雨来,阿四赶紧吩咐让掌柜的把马车拉进来点避避雨,那掌柜的看他们的穿着思忖应该是有钱人也乐于效力。不过,在他进来的时候,沈落雁却是发现,在他的 后面,又有一个女子跟了进来。 那女子看样子也是来避雨的,刚进来的时候嘴角嘀咕了下,跺了跺脚。沈落雁因为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到额前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这时见她把头发披开,不由就惊了一下。而一看她的衣服,就更是愣住了。 她不像是会在这偏远小店里出现的女子,青绿色的锦缎外袍,宽大的袖子快掉到了地上,袍下是淡绿色的万褶裙,露出一截草绿色绢鞋。 女子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这时因为雨水的缘故而有些凌乱,插了两支墨绿色的玉簪手,绢绸似的黑发和青绿色的锦领之间,肤白赛雪。相貌纤美,少有人敌。 而那个女子,也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沈落雁在看她,笑了笑,而她这一笑,却也是相当的好看。 沈落雁觉得心里重重一跳,看这女子神韵,跟卓相思好看,但是看她的眼睛,却又似乎比卓相思多了几分妩媚,或者说妖气。 “你在看我啊。”那女子道。 “嗯。”沈落雁脸一红,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直接。 “好看么?”那女子笑笑,笑容如水清雅。 “好看。”沈落雁想都没想就道,却是不知道,向来活跃的思维竟然被那女子牵着走了。 “那,你看了我,可以请我喝酒吃牛肉么?” “好。” 觉得这女子真的有几分妖气一般,她说这话的时候,沈落雁的回答几乎都是不由自主就蹦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半点思索。 于是那女子整了整衣裳,真的往沈落雁这边一坐。沈落雁感觉身边的阿四身子似乎有几分颤抖,不由问道:“阿四,你冷么?身子颤抖厉害呢。” 阿四摇了摇头,却好看着那女子。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那女子却不看阿四,对沈落雁道。“姑娘,你真好。如果今天换作别人的话,肯定不会如此大方的呢。” 沈落雁笑笑,“出门在外,广交朋友,这点算什么。” “嗯,对呢。” “并且,像姑娘这样的天人之姿态,就算是向老板佘碗酒佘碗牛肉,想必老板也是会愿意的吧。 那女子咯咯而笑,“姑娘说的真有趣,却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嗯,名字好,人却更好呢。” “哪里有好。”沈落雁道。 “呃,这个么,你将来会知道的呢。”那女子眨了眨眼,神秘的道,“我叫星笺。” 沈落雁皱了皱眉头,这名字好怪。 那女子看沈落雁皱眉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伸手过来摸,把沈落雁给吓了一跳,没想到那女子竟然道,“沈姑娘,你的眉毛很好看呢,” 沈落雁讪讪而笑,“哪里哪里,星笺姑娘才真的是卓越到让人惭愧呢。”又一想这女子还真的是大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嘻嘻,是吧,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哦,不过现在呢,我还是觉得你的好看,你就让我摸摸吧。”星笺道。 沈落雁苦笑,还没有答应,那女子的纤细之手就摸了过来。她的手上有股香气,想也不会是那种外在的香味,类似麝香,但却又像是从女子体内散发出来的一般。沈落雁觉得自己有点眩晕。连那女子摸自己眉头的动作都自动忽略了。 那女子摸了之后又是咯咯笑上一阵,抿嘴喝了点酒,然后似乎觉得辣了点,就把杯子放下了,吃牛肉,又觉得牛肉煮的太老,嚼不烂,吃了一点就没吃了。 那掌柜的毕竟是生意人,这时虽然看到她花明雪艳,但是究于对自己做的东西并不是那么欣赏,还是没有好脸色。 沈落雁笑笑,“星笺,你是做什么的啊?” 星笺道:“我会给人看病的哦。” “哦……” “我现在就看出你有相思病。” “……” “向人含笑背人咳,小恙轻随懒自呵。唯有相思曾是病,细雨青衫掩旧疴。” “……” “其实,我也不止看出你有相思病。”星笺又道。 “那你还看出了什么?”这个时候,沈落雁也被她说的有几分好奇了。 “嗯,看你的头发最近有些稀疏,而且脸部皮肤很差的样子,我猜想,你最近一定是没有最好。”突然把沈落雁的手捉过去,两根手指放在她的脉搏上,“你有头痛的毛病,而且有一段时间了。最近,你吐血几次,现在还气虚么。” 沈落雁呆了呆,这个,也太神气了点吧,难道,就这样看一下摸一下,就可以知道这么多问题。怎么说也要去拍个片,照个X光吧。 “是不是这样的啊?”星笺笑道。 “嗯。”沈落雁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想必你也找过很多大夫给你看病,然后没有一个人有办法的吧。”星笺道。 “这个……”沈落雁真的想哭着把她抱住然后大叫一句知己了,确实,她和阿四这一路下来,逢村过寨的,都会去找最好的大夫,可是无疑例外的,除了开几幅补药补补身体之外,对于治本,都是束手无策。反而,一路下来,盘缠倒是用的差不多了。 “那既然我这么厉害,你想不想让我给你医治呢?” “啊……你可以医好我。”沈落雁一阵激动。 “当然哦。”星笺道。“不过不是这里,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因为你这并太复杂了,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医治好的,我还要配药呢。” “那去哪里?”沈落雁觉得过了这村就没得那寨,赶紧问。 “呵呵,地点我不能说哦,很隐秘的,但是,绝对可以治好就可以了。”星笺眨了眨眼,她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这个小动作。 “嗯,可是,我们刚刚相识,就如此麻烦你,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呢。”沈落雁道。 “你刚刚请我喝酒吃肉,我们就算是朋友了呢,朋友还要什么报答。” “可是这个也太寒碜了,我最少也得请你吃一大桌子菜才可以的吧。”沈落雁道。 “嗯,好像是的,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点,那你就想方设法报答我吧。” “嗯,好,不如我以身相许吧。”沈落雁认真的道。 看到星笺的面色抽了抽,她忙打了个哈哈,“呃,星笺姑娘,我开玩笑的,呃,开习惯了,你别介意啊……” “呃,看你这样子,好像对很多人以身相许过了啊。”星笺好奇的问。 这样的问法差点让沈落雁吐血,啊啊了几声,“没有没有,我以前都是说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就让别人一身相许吧的。” 星笺偏着头又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嗯,我也觉得哦,你很难跟很多人以身相许的。”又认真摸了摸沈落雁的脸。 沈落雁一时羞愤欲死,打击,绝对是刻意的有意的蓄意的有预谋的打击啊,那阿四想也是很少见到沈落雁有这样的窘样,本来对星笺还存在的几分防备在二人的笑闹中渐渐散去,也跟着笑了出来。 ------------ 第十二折 绝色妖娆莫相欺 要说这星笺也是一个妙人,又有几分自由不拘,放浪形骸的心性,倒是跟沈落雁比了个不相上下。很多时候沈落雁的冷笑话黄色笑话出口,她都能笑着反击回来,然后反而是沈落雁变的扭扭捏捏,怪有意思的。 车子一路往南下,按照记忆来看,应该是朝滇南方向去。沈落雁对这也没有什么不满意,毕竟她预期之地就是云南滇池。 只是每每问起星笺的身份的时候,星笺不是岔开不谈就是含糊其辞的混过去,不过这相处两天下来,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沈落雁也就渐渐放松的警惕。 特别是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沈落雁头疼突然发作,*不断,痛的两腿差点抽筋,那个星笺皱了皱眉,掐指算了算之后,然后三根手指在她的脑袋上点了三个地方,然后她的痛意马上就减轻了很多,这一度让她觉得,这星笺就算不是医生,也差不远了。 这是第三天的傍晚,天色金黄,远远的看过去澄净的让人有去膜拜的冲动。三个人沿着管道走了一段路,然后在星笺的指点下,转向了小路。再走一会,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村寨。 这不由让沈落雁有几分好奇,看这星笺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呢。 下了车,就在村口的第一家住下。那家是苗人,但是居然也会说汉语,这让沈落雁有点开心。 苗人骨子里也有好客的习惯,当然这是在不得罪他们的前提下。星笺拉着沈落雁下车的时候,那一家人似乎愣了有那么下,毕竟像星笺这样的天人之姿,外面实在是太少见。 然后阿四去询问可不可以借宿一个晚上,那黝黑的汉子和身边的妻子商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沈落雁过去,塞了一小锭银子,说是晚饭钱。 那家人呵呵笑着,赶紧把沈落雁和星笺请进去,到了里面,却是发现摆设比一般的汉家人简单多了,就是桌椅然后加木板床。 出奇的是,那么小的一个房间,里面却有一个很大的神龛,而神龛上面摆放的不是地主菩萨,也不是女娲玉帝,而是月神。 “呃……”沈落雁看着星笺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没有想起来还有哪个地方是以月为尊的。那星笺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啊?” “嘿嘿,我看那神龛上的月神有点好奇,你看,这么大一个神龛位,就摆一个月神?” “苗人都是以月为尊的,你不知道么?”星笺皱了皱眉。 “不知道呢。” “那,拜月教你该知道吧?” “拜月教啊,小说里看过呢。” “就知道你胡扯,嗯,这拜月教就是滇南一带百姓信奉的主教,而他们的大祭司,就是百姓心目中的月神。”星笺道。 “他们原来还有朝拜活人的喜好啊。”这点沈落雁却是没有想到,一般来说死者为大,这样为活人立一个牌位,在汉族也说有侮辱亵渎的意思了。 她却是不知道,滇南一地,民生落后,众少数民族都依靠着拜月教而活,尽管这个时候朝廷已经管制到这里,但是当地土著,也大多数是拜月教的教徒。是以,这拜月教的祭祀也算的上是一方的土皇帝了。 “祭祀已经不是人了,他早就超越了人的范畴。”星笺道。 “那他岂不是神了。” “可以这么说吧。”星笺笑着点了点头。 沈落雁心里却是嘀咕,心想你这人还真有装神弄鬼的潜质,这年代哪里会有什么神啊,但是又知道这苗人既然信奉这个,就跟汉人信奉道教和佛教一样,绝对禁不得外人的诽谤侮辱的。也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吃的东西也很简单,而且,还大部分是生的。可是偏偏,那个对生活挑剔的紧的星笺,这个时候却吃的津津有味,直让沈落雁叫怪人。 吃了饭,那一家人收拾好桌子,然后就虔诚的跪在神龛面前,开始晚上的祷告。那星笺也不嫌弃这个麻烦,坐在一边足足看了有半个小时,边看边点头,就好像那些人虔诚的眉目是对着她一样的。 睡觉比较早,沈落雁越深入滇南就觉得这地方的水土容易让人安定,躺在床上思索着是不是将来在滇南找点事情做,然后安定下来算了。 这么集中精神想着,竟然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然后又是梦魇,模糊中觉得有一双内双细长的眼睛在冷冷地看着她,黑色的瞳孔在火光下泛着莹莹的紫色,诡异至极,就像是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然后她就手舞足蹈的开始挣扎,闹腾一会,一双小手抚摸上了她的额头,幽幽醒来,却是阿四。 “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阿四担忧的道。 “嗯。”沈落雁点点头,“没事哦,做个梦而已。” “我看到姐姐最近的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呢。”阿四道。 “可是,我却是觉得自己精神很多了啊。”沈落雁奇怪的道。 “嗯,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每次看到姐姐和星笺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姐姐的影子飘飘忽忽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情要发生。”阿四扁了扁嘴道。 沈落雁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一路风平浪静的。放心,等姐姐的头痛好了,姐姐就带你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住下来。” “好。”阿四点了点头。然后要求今晚和沈落雁睡在一起,沈落雁苦笑,看这阿四已经快到自己的脖子高了,却一点成长为男人的觉悟都没有呢。 第二天一早醒来,那星笺却是送来一碗黑色的药,沈落雁怔忪了一下,“这个是什么啊。” “呵呵,昨晚我在这家看了一下,发现有很多很有功效的草药,所以就顺便了一下,对你的头痛很有效用的。”星笺道。 “是苦的吧,这问道好难闻啊。” “良药苦口吗,来,你喝了它啊,快喝,凉了功效要差上一半呢。” “哦。”沈落雁极不情愿的爬起来,这才发现阿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拿起那碗凑在嘴边,就觉得胸腔里一口浊气几乎喷出。赶紧把头转向一边,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住呼吸,一口气倒了下去。 那星笺看她这样子怪好笑的,在一边笑的直跺脚。沈落雁喝完了看她得意的神情,恨不得把这碗砸在她的头上。 这时那苗人汉子又送了点红色果子来,让沈落雁尝尝,沈落雁看这果子长得圆圆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忍不住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哪知道下口后竟然又是苦的,她哇的一声吐出来,泪水都被掉出来了。 那变星笺更是笑的放肆,“你这丫头也真是傻的,这果子要去皮呢,皮很苦啊。” “你不早说。”沈落雁欲哭无泪。 那苗人汉字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心办坏事,不过看两个女子打闹的欢腾,笑笑又走了出去。 从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沈落雁突然有点羡慕这一家简单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为庄家的收成不好而叹气,但是却绝少人事的烦恼,然后每天跪拜自己信奉的月神,祈求幸福安康。 嗯,这实在是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昨天晚上阿四把内心的困惑说出来之后,沈落雁突然之间也觉得心里空空虚虚的,忽然好害怕是不是又会有事发生。 可是看那星笺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着,笑的真该死,又忍不住扑了上去,弄乱她的头发。 才出远门,就见到远远的又有一辆马车行了过来。看那马车的样子,想也是从大荣走出来的。 她咦了一声,站定一下,然后那马车很快就驶了过来。一个宽阔的音域传出,“清越,跑了一天了,你去讨点水喝吧。” 那清越嗯了一声,熟练的把马车停好,又看了看沈落雁一行,径直走了进去,而沈落雁的眼睛,却是倏然红了。 那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阿四摇了摇沈落雁的手臂,“姐姐,你怎么哭了。” “嗯,有吗。”沈落雁身手一擦拭,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果真漾满了泪水。 星笺好奇的看了看沈落雁,又看了看那马车,彼时清越已经讨了一碗水出来,脚步矫健的送给那马车上的男人。 那男人掀开帘子,手上苍白,好像使不得力气一般,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引得他好一声咳嗽。 喝了水,把碗递出来。清越又轻轻的说了几句话,那马车里一阵安静,然后就看到那只惨白的手又缓缓的搭上了帘子。 沈落雁看到那只手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受控制。那手在搭上帘子的时候静了有那么几秒,显然是在犹豫什么,怀疑什么,担心什么。 但是最终,随着帘子一翻,一张姿容绝世的脸就映入了沈落雁的眼中,那人这段时间也瘦 了很多,脸也比以前苍白了不知道多少。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的风采,他的神韵,倾尽这世界上所有的男子,又有几个可以比得上的。 那人头一探出,就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说漂亮也不漂亮,但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疼惜的心都要碎了。 他眉头一拧,轻轻叹息一声,“这一次,你还要走么?” 却是——卓王孙。 沈落雁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就扑了过去,一把把那人扑进了马车。星笺和阿四看到沈落雁如此疯狂,都呆若木鸡。 而那个绝美的男子在叹息过后却是咯咯笑了起来,“落雁,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怀里的人儿丢掉了一般。 想他是大荣全天下男人放在头上顶礼膜拜的男人,想他也是全天下少女心里的梦中情人,可是,他也会执着的,为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跑遍大半个江上。 上次有铁哈尔使者说她在铁哈尔的时候,他冒着苦寒追了过去,到那里一打听,却发现沈落雁早就离开。后来,只因为沈落雁当初随意说了一句,我的家乡在南方以南,很远的地方。就不顾一切的追了过来。 沈落雁在他的怀里啜泣,心疼的死去活来,当初那一墙之隔,她本来以为就是参商永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男子,会为了她而如此舟车劳顿的奔跑。 而这个,又是她所不舍得的。 清越这个时候冷冷的站在马车旁,道:“沈落雁,公子身体不适,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卓王孙摆手打断。 沈落雁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压在卓王孙羸弱的身子上,看他的面色绯红,很显然有喘不过气来的 感觉,羞涩的笑了笑,捉住他的手,“这一次,我不会走了。” 情意拳拳。脉脉情深。 卓王孙笑着摸了摸沈落雁的脸。“你瘦了。” “你也是。”沈落雁死命的点头,“你找我,一定很辛苦吧。” “嗯,还好。”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只因为现在,这个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而这样,以前的奔波与焦灼,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你以后丢失一次的话,我也会这么找你。”沈落雁道。 “我不会丢失的……”后面的话卓王孙没有说了,因为他知道,有时候,错过一次,就是一生,为了这个女子,自己已经错过一次,所以这次,除非死,否则,决不放手。 ************ “那个男人是谁啊?”星笺问阿四。 “卓王孙。” “啊,他就是卓王孙呢,有王孙之子,姓卓,名王孙的那个王孙么?”星笺有点不敢相信。 “很奇怪么?”阿四看了她一眼。 “呵呵,想不到这沈落雁却是有福之人。确实没有想到。”星笺道。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卓王孙和沈落雁二人。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啊。” “姐姐跟什么人都很般配。”阿四道。 “听你的语气好像在吃醋啊。”星笺呵呵大笑。 “吃你个头。”阿四一脚踹过去,而星笺却早轻轻挑起,他怎么追都要差那么一点点。 ------------ 第十三折 花开花落几人晓 这之后,沈落雁就和卓王孙共一辆马车,而那些,在荣都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一声叹息,一个眼神。二人心里,就什么都懂了。真的,沈落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懂一个人。 阿四因为自己被人冷落而赌气似的把马车赶的异常颠簸,害得星笺叫苦连天。 结识星笺。第一眼看到这个双眼狭长的女子,卓王孙就心里暗暗一惊,说实话,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但是,生着如此一双突兀却又和谐眼睛的女子,他却真的是,第一次见。 有过瞬间的恍惚,他虽然不知道沈落雁是怎么和这个女子结交的,但是直觉上告诉她,对这个女子,自己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而清越,也和他一样的,只第一眼,就对星笺充满敌意,而星笺却偏偏很是无视这一切,仍旧可以怡然自得的和阿四打趣,开阿四的小玩笑,惹的阿四恼怒异常。 还是继续往滇南方向走,当然卓王孙并不相信那个只和自己见过一面的星笺对自己说的,你的蛊毒还有药可救。 说实话,在她第一眼看出自己的症状的时候卓王孙心里害怕的程度大过于震惊,而他,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没有多少事情值得他去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蛊毒的。” “呵呵,这还不简单,看你虽然脸上苍白,但是面颊线条柔和,眼神有一般男子绝难企及的狐媚气息,不是蛊毒,又会是什么。” 而卓王孙,也确实是中的蛊毒,这或许是卓家男人的一个宿命,这蛊毒就像是一个缠丝线一样的,纠缠着每个卓家男人的一生,虽然他们都美类似妖,但是,美的太过了也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所以,卓家才会如此的人丁单薄。 “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一般都是活不长的。”卓王孙道。 “可是我仍旧活的很快乐。而且似乎,会很长。”星笺道。 “希望你不要害沈落雁。”卓王孙逼视着她道。 “我说了我可以治好她,你不相信,我说了我可以治好你,你也不相信,呵呵,真的是懒的和你说了。” 这之后,星笺果然没有和卓王孙说过话,甚至,连和沈落雁的话都很少了。但是她一直都不安静。 而这些,沈落雁当然不知道,因为她那个时候,因为兴奋过度而渐渐睡过去。沈落雁醒来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她一醒来就贪婪的缠上卓王孙的身子,埋怨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叫自己起来。 卓王孙笑笑说你睡那么甜,我怎么忍心。你不把我踹下车才怪。 “才不会呢。”沈落雁嘟囔道,“你害我又少看了你几个小时哦。” “等你的头痛治好了,我会天天让你看个够的,看到腻烦。” “嘻嘻,你说的哦,到时候别说我逼你,像你这样的帅哥,就算是看一辈子,看几辈子,都看不腻烦的拉。”沈落雁道,又去摸卓王孙的脸。 卓王孙几时被人如此轻薄过,但是碰到沈落雁这样的女魔王,也只有乖乖束手的份。 前面,阿四在喊道,“姐姐,我们今晚住哪里啊,这一带好像没有村寨呢。” “哦。”沈落雁请示卓王孙,卓王孙叫过清越,问了问,然后才道,“不如就在这里停下吧,滇南一带晚上出来活动的动物多,一不小心就可以有危险,再者晚上也赶不了什么路,不如现在休息好了。” 沈落雁笑笑说你真好,亲一个奖励一个,然后很贪婪的波了一个,跳到阿四那里,“我们就停下吧。” 那阿四钻着这个空闲赶紧抓住沈落雁的手,道:“姐姐,明天你跟我一个马车吧。” “为什么啊。”沈落雁道。 “嗯……因为星笺想跟你说话。”阿四没有好的理由,就把星笺给搬了出来。那星笺笑笑,“错,我最近不怎么说话了,因为我要睡觉。” 沈落雁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多。” “没有呢。”阿四不服气的道,“我就是想和姐姐一个马车吗。” “好啦,真是的,不许闹。”沈落雁好不容易再次遇见卓王孙,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这个要求。而这个晚上,阿四居然赌气的没有吃东西,害的沈落雁又是好一阵安慰。 月至中宵,沈落雁躺在卓王孙的怀里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而卓王孙的眼神也很澄澈,好像根本就不用睡觉一样。 沈落雁一边把玩着卓王孙的头发,一边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突然发现,今天的月色分外的圆。 阿四的那个马车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和星笺一起蜷缩在车里睡着了。清越随意的把自己挂在一棵树上,在他心里,保护好卓王孙,永远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沈落雁躺了好一会,眼珠子开始转动。卓王孙知道她又有什么想法了,忍不住一笑,“你想做什么啊。” “我想尿尿。”沈落雁孩子气的道。 “半个时辰前才去过呢。”卓王孙敲了敲她的头。 “哦。”沈落雁缩了缩脖子。 “可是我又想去了。” “……” “我觉得我似乎有点尿频。” “……” “王孙,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啊。”见卓王孙有点无动于衷,沈落雁知道找借口没用,实话实说。 卓王孙这才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下去看看吧。” “下面有露水,会打湿鞋子的。”卓王孙道。 “我们就在附近,不走远。”沈落雁撒娇道。 “嗯。”卓王孙根本就拒绝不了,就被沈落雁拉了下来。 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正好。越接近滇南,就觉得昼夜的温差在缩近,这个时候,就算是晚上不怎么盖被子,也很那感冒了。 “那边有个小山坡,我们过去吧。”沈落雁在卓王孙脖子里吹了口气,吹的卓王孙脖子里痒痒的。 过去之后才发现那山坡上还有些不知道名字的小红花,但是那红花倒也奇怪,很迅速的开放,然后几分钟之后,就开始颓败,接着,凋零。 沈落雁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卓王孙也没有见过。虽说残酷了点,但是这样的惊心动魄,本来就是一场极致的美。 沈落雁依偎在卓王孙的怀里,“真希望就这样一辈子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会的呢。”卓王孙叹了口气。看到这花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闻到了很诡异的气息。 而且这气息驱之不散,就连他这样心无旁骛散漫惯了的人,心里都有了一层阴霾。沈落雁躺在卓王孙怀里不动,她说是来看月亮的,却不过发现,原来卓王孙,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要比月亮好看么一点点。 怀里的人儿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卓王孙的眉头却是渐渐纠结,因为他听到四周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不大,并且移动极为迅速。像是在往一个方向集合。他心下一动,抱起沈落雁在一片矮灌木下趴落。然后,举目去看,却见到那山坡下面,一大堆一大堆的血色之花里面,浮现了十多个黑衣人影。 那几个人影一碰到,商量一阵,看在天上的圆月,满脸虔诚的一起跪下,然后叩首,三步一跪的往血色之花的更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沈落雁也看到了,她吓得差点忘记呼吸。这个,这个,太夸张太诡异了。 她看到一瓣瓣的血色之花把那些人覆盖,然后那些人一脸贪婪的伸出舌头,像是在吸食天上的月光精华。 舌头伸的老长,一边吸食一边咂舌,好像很美味的样子。在她快要承受不住叫出声来的时候,却是觉得嘴唇上一软,有什么东西覆盖过来。 然后呼吸一滞,叼住一条柔软的舌头,心有千千结,每一结每一结都是那么的幸福美好。 沈落雁贪婪的要,像是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看到的场面一下,却是见卓王孙突然把头抬高了几分,沈落雁一口白牙磕到他白皙的脖子上,然后一怔,就看到了站在卓王孙身后的星笺。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没睡觉,沈落雁愣了愣,再一看那片血色之花,里面已经一个影子都瞧不见。 “呵呵。”星笺一笑,“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偷情。” 沈落雁脸上一红,赶紧站起就要跑,那卓王孙却是把她拉住,盯着星笺道,“不知道星笺姑娘怎么还没睡觉呢,难道是对我们的亲热很有兴趣。” 星笺讪讪一笑,“今晚月色正好,觉得睡觉有点可惜,下来走了一下就看到你们……嘻嘻,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那你有没有看到别的呢?” “别的?你们刚刚表演那么精彩,我哪里敢心有旁骛。”这话说的,也太那个啥了,沈落雁差点脚下一软,叮咚摔倒下去。 ************** 第二天走的时候,沈落雁发现那种血色的小花越来越多了,而且越往里面,这花的颜色越重,凋零的时候就有如在滴血一般。 而马车碾过,鲜红一片,惨不忍睹。 待两架马车并驾齐驱,沈落雁才有机会问道:“星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呵呵,到了你就知道了。” “嗯,还要多久。” “呵呵,可能不久了吧。”星笺道,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快乐。 于是沈落雁不再问了,继续依偎在卓王孙的怀里,索求他的温度。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的。 但是,每次看到那血色,她又会觉得胃里面似乎有什么不舒服的东西在上涌,想吐,却偏偏吐不出来的感觉。 这天一直走到晚上还是没能走出这片血色之花的海洋。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停下来休息了。 沈落雁被花的颜色和香气弄的精神恍恍惚惚的,总是想睡觉,又睡不着,吊在卓王孙的身上,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神识回来了点。 这个晚上,先是头痛了会,然后又是无尽的梦魇。梦中,有一个长袍的男子,在城墙之上,在烽火台边,高高的把头昂起,说,……蔻儿,我……爱你…… 他在那里一遍一遍的说,然后就见到他脱下长袍,点火,红色的火焰渐渐把他绝世的姿容掩盖住。可是,他的笑,是那么的悲惨。他站在那里,姿态萧索,是……那么的无助。 沈落雁在梦里就把眼泪流了下来。可是,梦还没有做完。 继续听,那个男子在道:“蔻儿,我欠你一个烽火戏诸侯。蔻儿,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辜负你。” 他声音戚戚恻恻,让人心襟动摇。沈落雁突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像是有人用钉子狠狠的锤进去,像是有人,在她的脸上涂抹着什么样的东西。 然后,镜头一转,梦见萧然的风,梦见一个女子锦衣华服,站立在风口。她的样子,时而雍容华贵,时而妖娆妩媚,时而落华纯然,清雅若水。又时而,铿锵如*凤凰,凤凰于飞。 而隐隐的,沈落雁的意识中,觉得自己也在某一段时间有过一个梦想。她梦想自己的男人,为了自己,倾一城之怒,为了自己,也可以五步溅血,十步杀人…… 这个梦做得痛不欲生,醒来的时候沈落雁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的被卓王孙拽着,卓王孙眼中满是惊恐,“雁儿,你怎么了。” 沈落雁摇了摇头,“王孙,我是不是做梦了。” “嗯,你刚刚突然心绪极为不安宁,手舞足蹈的,想要伤害自己,我怕你受伤,就把你给抓这了。”卓王孙道,“雁儿,你梦见什么了,你流泪了。” “有么?”沈落雁轻轻的抽出一只手,擦拭,才发现,果真泪流满面。 “为了什么流泪呢?”卓王孙叹息一声。 沈落雁茫然的摇了摇头,“王孙,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又觉得眼泪止不住的泛滥。 “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有我呢。”卓王孙安慰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抛弃我,好不好。”沈落雁问。 “好。”卓王孙点了点头,头一低,就覆盖住了沈落雁的眼睛。喃喃的道。“我不离开你,我……怎么舍得再次离开你……” ------------ 第十五折 君心如丝我如巢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寻找的那件祭品?”沈落雁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也太扯淡了。 可是更无理更扯淡的是,星祭竟然点了点头,“你果然聪明,也难为我把你从这么远的地方骗过来。” 聪明个屁,沈落雁欲哭无泪,又想起卓王孙他们被困在山下面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卓王孙已经沦为阶下囚。一时觉得彷徨不已,没有一点生的活计。 “为什么是我?” “这个,或许你自己知道的吧。”星祭道。 “我不知道。”沈落雁反而冷静了,你告诉我,我或许会感激你。 “你真的想知道么?”星祭道。“后天才是祭神之会,我觉得,你可以想一个晚上,我明天来看你。” 星祭说了就走。沈落雁本来还想叫住他问问卓王孙的事,又一想起以前知道的一些以活人祭祀的事情,就觉得毛发悚然。而且看星祭昨天亲眼看到两个婢女死在面前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了这个拜月教,已经是——不成魔,不能活。 ************* 底下监狱里,卓王孙和清越,阿四已经待了一天一夜。 期间清越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心想,作为一个榜上有名的杀手,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被人给伤了。而且,还伤的如此之重。 他一动怒,就忍不住要咳血。而卓王孙却只是紧皱着眉头,因为他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那阿四却是安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过在这个地方,无论想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吧。 刚刚星祭来过,是看望,或者是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吧。 说实话,站在全力巅峰的人固然可怕,但是站在绝对的力量的巅峰的人,也是可怕的。而星祭,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那个时候卓王孙道,“你要把雁儿怎样?” 星祭的眉头很好看的皱了皱,“或许,这个时候,你关心自己多点才对吧。你应该知道,你身上的那种蛊毒,是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的。” 卓王孙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们卓家世代受蛊毒侵害是什么原因么?” “难道你知道?” “当然,可是我却并不想告诉你。呵呵,绝艳易凋,连城易脆。卓家的男子,就算再怎么隐忍,再怎么甘于平凡,他们身上的光芒也是别人遮不住的。而这个,就是你们会得此怪疾的由来了。” 这话让卓王孙一时极为痛苦,树大招风,崖高者毁,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很多事情,包括御璟对自己的种种,他都觉得瞬间通透。那些怨那么恨,不知不觉中,就淡了很多。 那星祭看他这样子,笑笑。“想不到,你,比我想象中的优秀了那么一点。” 卓王孙苦笑,“就算是这样子又如何,我还是救不了我心爱的女人。” “你真的很想救她么?” “当然,就算是牺牲我自己也愿意。” “听闻你也是博学多闻的人,那你也应该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 “你是说,祭神,你想做什么?” “我费那么大的精力把沈落雁弄过来,当然是要把她献给诸神做礼物。”星祭道。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卓王孙的身子颤了颤,一时心灰欲死。“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一个人要死的话,我宁愿是我。” “你么,还不够格。” 这句话,是星祭的最后一句话,卓王孙并不是在想他对自己的打击,他担忧的是沈落雁。如果星祭真的要把她露天祭神的话,那想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星祭前进的步伐了吧。 这时他拍了拍清越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会,对阿四道:“阿四,你觉得,这星祭对你姐姐怎么样?” 阿四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他做什么都不过是为了把姐姐骗到这里,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卓王孙讪讪一笑,“我是说,你觉得,你姐姐沈落雁是靠什么来吸引这个大祭祀对她感兴趣的呢?” 阿四本来想说像我姐姐那样的女子,自然是万千追捧,但是刚刚星祭的话他也听到了,卓王孙不可谓不优秀,可是星祭居然说,在用来祭神这方面,卓王孙还不够格,这意思就是,沈落雁身上一定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引起了星祭的注意了。 他侧着头想了想,也没有想通。这个时候跟卓王孙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又觉得他并不是那种鄙薄的男子,不想打击,摇了摇头。 卓王孙本来还指望阿四来能说出点什么相关的东西来,这时见他摇头,微微一叹,仰头望天,“雁儿,雁儿,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 而在这个晚上,沈落雁刚刚上床,星祭就过来了。 沈落雁一惊,赶紧用被子把自己的身子紧紧捂住。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么?”星祭道。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沈落雁没好气。 “我是看你一个人寂寞,来陪你睡觉的,嗯,把被子放下来,我们一起睡吧。”星祭轻描淡写的道,完全没有他是在占沈落雁便宜的觉悟。 沈落雁觉得自己的脑子秀逗了下,又看星祭已经在脱衣服了,大吼一声,“停,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来陪你睡觉。” “滚。” “我好心好意。” “滚。” “好,要滚也要床上滚啊。”这个时候星祭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 沈落雁被他吓的有点发傻,“你真的要这样。” “嗯。” “可是你是祭司艾,祭司,不是说不可以有情欲的么?”沈落雁提醒道。 “谁说的,就算是神,也是有情欲的,更何况,你是我献给诸神的礼物,用这样的方式和你亲近之后,想必我与神的距离,又会更近一步了吧。” 这个时候星祭的衣服脱了,只剩下一条裤子,他朝床边走来。 “我的那个来了。” “哪个?” “就是那个。”沈落雁咬着牙道。 “没关系,红色乃是喜庆之色,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靠,沈落雁在心里把星祭咒了一千遍一万遍,心想这真是该死的人妖,连这个都不怕。又想一会他真的上床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星祭在床头站住,“把被子放下来。” 沈落雁还要挣扎,就见到星祭手指尖有什么东西闪了下,然后被子竟然凌空飞起,沈落雁抱了个空,一下子扑到在床上。 星祭大步跨上,把沈落雁压在下面,一张嘴,凑了上去。 “我吃大蒜了。” “……” “不信你可以闻闻。”沈落雁故意把嘴巴凑到星祭脸边。 星祭皱着眉头,倏的弹了起来,“好了,你赢了。”边说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嗯,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过吧,我想,等死的人,也是有娱乐的权利的。 沈落雁这个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星祭就出了门去。 沈落雁当然没有吃大蒜,但是对星祭来说,大蒜是他的噩梦,所以刚刚才会在那样的时候*全灭,把沈落雁放下。 沈落雁保存了自己的清白,又想起他说的祭神大会,就忍不住伤感起来,睡意全无。 “王孙,你会来救我么?”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第二天是在思念卓王孙中度过的,绝望过,流泪过,本来以为会度日如年,但是没有想到,用来回忆起与卓王孙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祭神大会。 这是拜月教每年一度的盛典,也是拜月教教徒全部回巢,朝觐大祭司的盛会。 沈落雁看到眼前黑压压的匍匐一片,都舔舐着星祭的脚尖的时候,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把自己骗到这里的人。确实是一个接近于神一般的存在了。 众教徒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敢正看星祭一眼,口中不断呼着,“祭司仙福永享,千秋万代。” 这话沈落雁记起来在笑傲江湖那个日月神教中有看过,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在教徒的押解下,卓王孙清越和阿四也出场了。 脑海中的希望瞬间破灭,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吧。 在被强制带往祭神高台的时候,沈落雁使劲的看了看卓王孙两眼,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眼中神色涣散,好像是吃了什么*一样,而清越和阿四无一例外。 不由心里恶气又生,知道这时星祭做的好事。但是一个人,在绝对控制与掌握的情况下,还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她又能说什么呢。 叹口气,尽管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很快就上了高台,然后手脚都被捆绑在了上面的一个柱子上。 下面是堆积起来的薪财,是要用活祭了。 沈落雁曾经假设过N种死法,有摔死,吃药死,病死,割脉死,甚至连喝水噎死都想过了,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用现在的方式,在成百上千新教徒虔诚的眼中,被活活烧死。 星祭今天着的是白色的祭司正装,神色肃穆。他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示意众教徒安静,缓缓的道:“今天是我拜月教一年一度的祭神盛典,祈佑诸神可保我民生安泰,风调雨顺。祈佑诸神可保我教子弟,无灾无妄,无往不利。” 然后下面的教徒跟着他念了一段教中的圣意。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惟命是从。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来护驾,同登极乐。 声音如悲如泣,远远传出去,地动山摇。 沈落雁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一件有功德的事情一样,闭上眼。可是,她的眼睛一闭上,就听到星祭又道。 熊熊烈火,毁我身躯。 诸神诸魔。俱来护驾。 一簇火在众教徒中腾起,然后迅速蔓延,很快的,就蔓延到沈落雁所处的高台下去。 沈落雁一时有些懵,冷汗直冒。 那火的烧蚀极旺,她觉得自己的神识这一刻特别的清晰,又特别的模糊。 看到远处的卓王孙眼中悲痛欲死的眼神,她忽然咯的一声,一口血喷出。 这个时候的火远远没有到烧到上面的时候,而众教徒还在吟唱。 熊熊烈火,毁我身躯。 诸神诸魔。俱来护驾。 可是,一股强大的死意充斥了沈落雁脑海中的一切。她看到星祭在笑,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他理所当然要笑。 可是,意识如此涣散的卓王孙,眼中的泪。他,爱自己,爱到如此刻骨铭心了啊。沈落雁头痛欲裂。 我不能死,她大喝一声。 觉得自己头上有三个地方有东西往上面一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溢出的血液就染红了她的面颊。 众教徒先是一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献给诸神的极品会有如此狰狞的神色。 而沈落雁,因为头顶的剧痛,意识逐渐麻木。 这个时候的火,快要蔓延到她的脚下。 “兰蔻……兰蔻……”谁在叫,是谁在叫……我 “……蔻儿,我……爱你……” “蔻儿,我欠你一个烽火戏诸侯。蔻儿,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辜负你。” 那个男子的每一句话,为什么在我的心里都会这么熟悉。 沈落雁猛的一抓自己的脸皮,啊的一声,竟然抓下一块皮来。 我要死了么?她想。 可是为什么,兰蔻,兰蔻,还在我的脑海中这么的清晰。 我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落雁大吼一声,头上那三个地方的东西又多往上冒了点,这个实惠哦,连星祭也呆住了,他自然知道,沈落雁头上的是什么。 金针封脑,云颜锁面。 这在他摸过沈落雁的头部和脸部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看中的并不是这个,他看重的,是沈落雁这具为外来灵魂占据的躯体以及她腹中的另外一脉气息。 如若不是如此,他大可,一早就把沈落雁劫上来,而非是用骗了。 这个时候沈落雁头上的第一根金针已经在她焦虑的呼喊中,当的一声弹了出来。就这一根针,恐怕,沈落雁的记忆要恢复一大半。 星祭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扑上去,却是见侧面有一个人影飞快的冲过来。与他一样,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往高台上冲去。 ------------ 第十六折 风柳夸腰住水村 星祭作为拜月教的祭司,本身能力自然无可非议,但是那个从侧面冲出来的人,似乎,并不比他慢。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个人的眼睛,还为一条写满经文的黄幔所包裹。 “千崖。”几乎是记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星祭和那个人同时到了高台上。 而这个时候,沈落雁置身的那根柱子正摇摇晃晃,沈落雁面临着极大的挣扎,本身的意识全部被激发出来。 但是,她想的,并不是自己会不会死。她是在想,我是谁? 为什么?会有人叫我兰蔻? 为什么,纳兰逸尘的眼睛里,在看到我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内容。 为什么,我这个时候想起纳兰逸尘的心跳频率,就感觉到,他,爱上我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孤苦,脑袋胀裂,血丝丝丝流在脸上,使她的表情恐怖异常。 只听“当”的一声,第二根金针,又是落地。 而隐隐的,星祭似乎看到沈落雁的胯下,有血迹顺着大腿在流。 难道我努力如此多天,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么?怎么甘心啊? 星祭身子一晃,一拍对千崖,“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 千崖面色阴沉有若滴血,“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祭品要是她?” 二人一边交手,一边用法术熄灭沈落雁身边的火苗,“你认识她?” “认识,呵呵?”千崖惨笑。 当年西子湖畔,那个惊鸿一瞥的清影,那个毁自己一生修行的女子,那个嫁与纳兰逸尘后自己悔恨的自毁双目以保修行的女子,自己能不认识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是想救她,为什么,对于她,自己就是恨不起来。 千崖心智一乱,未等星祭的一掌拍在胸口,就先咯出了一口血。 这时星祭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中,千崖的身子如风中杨柳一样往台下摔去。星祭松了口气,赶紧去抢沈落雁。 而这个时候的沈落雁,他突然发现,就算是自己身为拜月教的大祭司,自己也不敢去动了。 因为就这么一个瞬间,沈落雁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头发,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根一根的变白了。 台下教徒倒吸了一口气,一个个匍匐在地有若见到天神。卓王孙眼角的泪水,这个时候,成了红色。 “哈哈,哈哈,世人如此负我。让我以何面目待见世人。”沈落雁张狂一笑,白发跟跟竖起,吓得星祭倒退一步。 然后就见到沈落雁的白色头发迅速被血液染红,第三个带着血迹的金针,也终于被她强大的精神力挤压了出来。 而这一挤压,沈落雁的眼角都有血水流出,耳朵鼻子嘴巴无一处不是血液。 她再次大笑一声,“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知道结果的时候,都是那么的迟。”脑袋重重的撞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星祭就要去把她抱过来,却是见千崖直线飘起,他双手已经虚合在胸前,作膜拜状,嘴里吐出了奇异的咒语——“可依陀洛阿梵密托安谛”。 这是、这是在……神的叹息!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的教中弟子,当年与自己一齐被成为诸神之子的千崖,一见面,就会为了这个女人,而与自己反目么?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用神的叹息。 星祭心神一动,虚空中有烟雾陡然凝结,他用的,却是——召唤式神! 这神的叹息与召唤式神本来是由教中两大资质最好的祭司候选人分别学习的,教义中有规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二人都不得以此招数攻击对方。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认出千崖的众教徒忍不住开始唏嘘。难道,教中曾经的两大领悟最高奥义的诸神之子,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毁修行么? 金色的光芒一时让那个高台遮空蔽日千崖和星祭的身形晃动根本就超出了肉眼的极限。而这个时候,火势,已经烧到了沈落雁的裙摆上。 千崖啊的一声,就要去救,却是为星祭的五行打法而错走一个弯路,他的眼睛本来就有问题,错一步,错千步。 他正要用虚空解体去救沈落雁的时候,却是没有想到,神识的感应中,星祭应该把沈落雁抱住,飞下高台,然后迅速往他自己居住的地方跑去。 一时之间,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今日的出现,到底……是对还是错。 ************ 千崖。 卓王孙,阿四,清越。 都在大厅中等着星祭从房子里出来。 这时离星祭抱沈落雁进屋子,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卓王孙好几次都冲动的要进去看看究竟,他们三个人因为在祭神之会上意识被屏蔽的缘故,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卓王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沈落雁一定出事了,不然以祭神大会的初衷,无论怎么样,沈落雁 必死无疑。 要说这沈落雁没有死他本来就该放心了,但是脑海中萦绕着的,却还是一团接着一团模糊而又真实的血腥,所以他现在特别想看看沈落雁到底是什么样子。 向来的沉稳,厚重,这一刻,通通丢失不见。 千崖就坐在那里,他的身体静止的都快要让人忘记他的存在了。可是他的思绪也在高速的运转,因为高台上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沈落雁可以醒来,她,就不在是那个沈落雁了。 她,或许会变成兰蔻。 那个漂亮的,比卓相思犹有过之的兰蔻。 可是,她又不会是一个纯粹的兰蔻。 这让他觉得异常纠结。 自从自己决定出去寻找为什么对沈落雁会有着如同对兰蔻般熟悉的感觉的时候,他曾经,就在心里说过,如果沈落雁真的是兰蔻灵魂的寄体的话,自己,会对她很好很好。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因为他不确定,醒来之后的沈落雁,会以怎么样的面目见人。 星祭是在第三个时辰刚刚过去的时候出来的,满脸的憔悴,他素来爱干净,这个时候,就连衣服上的血迹和被烧焦的痕迹都自动忽略了。 一出来他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最后一刻的心软叹气还是为里面的沈落雁叹气。 卓王孙要进去,却被他画了一重结界给拦了下来。清越又要拔剑相向,被千崖拦住了。 “她,怎么样了?”千崖问。 “我不知道。”星祭皱了皱眉。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卓王孙关心则乱,大声喝道。 “我又不是神,我还是个人。”星祭看样子脾气也不怎么好。 “我要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千崖沉静的道。 “三个小时之后吧。”星祭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千崖,这件事现在变的这么糟糕,你怎么面对教众。” “我会把‘神的叹息’交出来。”千崖淡淡的道。 “你疯了么?”星祭突然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放弃‘神的叹息’。” “呵呵,你又何尝不是放弃了自己更进一步的目标,如若不是你最后一刻心软的话,想必现在的你,已经不是现在的你。” 星祭一时面如死灰,呆呆的不说话了。 卓王孙心头一痛,难道,爱一个人如此的难么。 他自然是知道千崖国师,一直是一个跳脱在三界之外的人,可是现在,忽然变的对沈落雁这么关心,他,一时间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够优秀了。可是现在,与国师千崖,与拜月教的大祭司比较起来,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国师,落雁会怎么样?”卓王孙焦急的问。 “王孙,你很爱沈落雁么?”千崖问道。 “嗯。”卓王孙点了点头。 “呵呵,冤孽的,果真冤孽。”千崖仰天一笑,“星祭,这里的事,全部教给你了,我心已死,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千崖的人。” 哈哈一笑,突然揭开眼中的黄幔,这个时候星祭和卓王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并没有瞎。 他之所以要让自己瞎掉,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引起自己痛苦与纠结的那个——人。 ********** 沈落雁觉得头痛欲裂,这种痛,又有点不同于以前的痛。以前的痛是一阵一阵的,而现在的痛,是纠结在一起的,随着凌乱的记忆而开始的。 …… “蔻儿,你总是说我身上脏,所以我很认真的洗了,让身上没有一点味道了呢?”少年纳兰逸尘道。 “嗯。可是你好像还有点傻呢,我不喜欢笨笨的男生。” “蔻儿不要嫌弃我,不然我会难过的,我答应蔻儿,我一定会努力的读书。努力的让自己变聪明的。”少年纳兰逸尘认真的道。 “还有哦,我爹爹说男孩子不能太娇生惯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你看你自己,这么弱小,将来别人欺负我,你该怎么办呢?” “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保护好我的蔻儿。蔻儿,我喜欢你。” …… 那些少年时期犯下的错与许下的诺言,然沈落雁再一次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接近纳兰逸尘的时候,会觉得他是一个干净到让人发指的男人,还有就是,为什么他时有神童之誉,并且可以单枪匹马三进三出百万大军,想是这一切,都为了保护他心爱的蔻儿的吧。 …… “蔻儿,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女子呢?”少年纳兰逸尘问道。 “嗯,当然是向历史上的褒拟,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哦。” “那我岂不是要做周幽王啊。” “当然,如果你做不成周幽王的话,那谁给我一个天下,让我烽火戏诸侯啊。” “可是……”纳兰逸尘满脸通红。 兰蔻看他一眼,“我告诉你,如果你做不成周幽王,我就不会嫁给你。” …… 纳兰逸尘这么强势的男人,却原来是一直生活在一个女人的阴影了,他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做活着,为了她,出将入相,为了她,积极的为自己的定江做准备,为了她,他就算是在死的最后关头,也当着全大荣百姓的面,给了她一个烽火戏诸侯。 …… “为什么……为什么?纳兰……”梦中一个锦衣女子悲伤欲绝的看着面前的绯衣男子,摇摇欲坠。 “因为那是你选择的路,不是我的……”冷冷的,绯衣男子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几乎看不见。 “哈哈……我早就说了你懦弱,却没有想到你会懦弱成这样……”锦衣女子悲极反笑。 绯衣男子的眉目纠结,叹了口气:“蔻儿,随意你怎么说吧……” 天纵之才,世外之客。 东家有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肤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原来不过,草包一个。 纵使我可比褒拟的千般万般,你始终还是做不了周幽王,到底是我不值,还是你没有烽火戏诸侯的勇气呢? 锦衣女子说完这话,满身风华仿如刹那间全部敛了回去,脸上眉上,全部死气沉沉…… “蔻儿……”绯衣男子的眉目纠结出了一片翳影,想是内心挣扎的厉害。 “干嘛?” “昨天皇上有旨,你必须死,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因为你是我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绯衣男子道。 “我知道,家族,在你心目中始终是大过我的,即便你会说,我是你……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是不是这样的呢?”锦衣女子眼中慢慢流露出绝望之色。 …… 有人在桃花树下埋葬桃花,有人在用很破烂的嗓音唱歌,有人光着脚坐在钓鱼台上用脚丫子钓鱼……这个梦做得嘈嘈杂杂的,一切都诡异得不像话。 一个看不到眼睛的白衣少年在用白沙绿水的河畔弹琴,时不时会用很低沉的嗓音很好听的喊她的名字,沈落雁,沈落雁……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和他指尖的琴音一样,不带一点尘世的气息。 …… 卓王孙,卓相思,御璟,太后…… 无数人的影子在沈落雁的脑海中冲撞,弄得她一波一波的把自己迷失。记忆持续紊乱。 我到底是谁? 沈落雁忽然痛苦的用手抱住自己的头,使劲的敲。 我到底是沈落雁?还是兰蔻? ------------ 第十七折 一世荒城伴夜砧 这个时候,沈落雁终于明白,自己见着纳兰逸尘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心跳的那么快,为什么会那么容易的接受他所做的一切,即便,他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纳兰逸尘死后,如此的伤痛欲绝,会吐血三升,会做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梦。 记忆渐渐恢复,沈落雁就是兰蔻,兰蔻就是沈落雁。 沈落雁一时觉得好笑,当初那个自己羡慕煞的女子,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变成了自己。这事情说出去真的是太扯淡了。 可是,自己到底是接受去做一个兰蔻,还是继续做自己的沈落雁呢?沈落雁这才慌乱起来。 门被推开,一条人影慢慢走了进来,逆着光线,沈落雁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但是,即便是只看到轮廓,沈落雁也知道,是桌王孙来了。 “你来了。”沈落雁本来觉得以自己二人的关系,自己是应该笑一笑的,可是,在牵动面部肌肉的时候,她才发现,潜意识里,自己并不能综合兰蔻的情感。 在兰蔻那里,看卓王孙,是陌生的,兰蔻眼里,只有一个纳兰逸尘,就好像,纳兰逸尘心里,也只有一个兰蔻一样。 笑没笑成反而全部僵在了脸上,沈落雁心想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那知道卓王孙看到她的脸的时候,就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眼中流露出震惊,惶恐,迟疑,还有,他的脚步开始在后退。 “你怎么了?”沈落雁问。 卓王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住苦笑道:“现在,我是该叫你叫沈落雁,还是叫兰蔻?” “你说什么呢?”沈落雁有点不明白的道。 “呵呵……”卓王孙却是不说话了,转身就走,沈落雁觉得他莫名其妙的厉害,也懒的叫,当然或许是,兰蔻的意识,让她没有叫住卓王孙的想法。 而她这个时候却是没有看到,卓王孙走路的步子虚虚浮浮的,卓家每一代家主活不过二十六岁,而卓王孙二十六岁已满。 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 清越本来抓着阿四好让卓王孙与沈落雁有单独相处的时候,但是一看到卓王孙出来的时候面如死灰的神色,就知道,一切,果然变的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一放开阿四,阿四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的窜进了屋子里,一看到沈落雁就眼睛睁的死大死大的,沈落雁本来就嫌弃自己丑,这时看他如此表情,更是觉得难为情的要死。 但是没有想到阿四一阵疯狂的啊啊的乱叫之后,犹如周星驰般夸张的大声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漂亮了。” 沈落雁一时觉得发傻,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事,精神萎靡,定然是憔悴不敢,哪里会有变漂亮,淬了阿四一口,“你鬼叫什么呢,我是什么样子,我自然知道。”对阿四,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亲近。 或许这样干净的的孩子,就算是兰蔻在世,也忍不住 会生出喜欢之意吧。 阿四见沈落雁不相信自己解释的满脸通红,“姐姐,骗你是小狗,是小猪,以后取不到老婆,姐姐,你真的变漂亮了,比以前,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啊,你现在都可以去做仙女了。” 可是一看到沈落雁还是很节制的笑以及不相信的眼神,他就焦急的敢跺脚,想了想折出房间,也不知道在外面鼓捣什么,一会之后,端了一盆水进来。 “姐姐,洗脸。”他是这样说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挂着古怪促狭的笑。 难道自己真的变漂亮,沈落雁甩了甩犹自发痛的脑袋,难道有了兰蔻记忆之后,兰蔻的容貌也还给自己了么? 有过那么一点点期待的,沈落雁把连凑到了水盆边,然后,她就傻了。 那个人,如此姝艳,如此漂亮。 沈落雁也算是见过号称大荣最漂亮的女子卓相思过了,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比起卓相思,竟然犹有过之。 这个时候她虽然有点憔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丽,反而更是看出几分较弱来。 双瞳剪水,眉若远山,韶颜雅容,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 沈落雁向来觉得自己才思敏捷,但是现在,要来将自己形容,却是口拙的厉害了,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就是: 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 美人在时花满堂,至今三载闻余香。 舞尽霓裳,巫女洛神。 ……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满头白发。但是沈落雁却并不觉得这个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在她那个时代,多少人争相染发都没有这个效果啊。 她呆住了,这还是以前的自己么?就算是去十趟韩国也绝对整不出这个效果吧。如果真的有这个人,而不是自己的幻觉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纳兰逸尘口中的那个说相思 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兰蔻了吧。 沈落雁懵了,她没有想到,记忆恢复,连容颜都变了。又想起那天在高台之上,满脸血污,自己似乎是用力揉搓,扯掉了脸上的一层东西。难道就是因为那个,自己才会如此么? 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自己以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都是生活在假象之中的么? 沈落雁呆住了,这个,实在是太诡异,太不可接受了。 有些东西你日思夜想,可是一旦成为现实,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阿四看她的脸色有点怔忪,附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唤,“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沈落雁摇了摇头,又想起刚刚卓王孙看请自己的样子后,脸上的复杂表情,怔了怔,难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果真不可弥合了吧。 伸手掬水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看清楚是不是幻觉。可是,这搓得脸上有一丝红润之后,更加是美艳四方,不可多得了。 许多事情真的冥冥之中,是有注定的吧。沈落雁呆呆的想,又看看门外,似乎,刚刚有过脚步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落雁都在本体与兰蔻之间犹豫着,徘徊着。二者的记忆不相上下,但是好像,却很难融合。 这样出去,待人处事,总是会出很多问题的。 而天黑的时候,阿四来道:“姐姐,卓王孙病了。” “病了,他不是一直都有病的么?”沈落雁一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星祭说,他活不过今晚凌晨。”阿四道。 这段时间,特别是在牢房里的相处,阿四已经知道,卓王孙,爱沈落雁若死。可是,现在这个变了的沈落雁,他还敢爱么? 阿四还小,根本就不懂情为何物,他只知道,拉着沈落雁的手,沈落雁摸他的头的时候很舒服。所以他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并不知道,沈落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沈落雁一怔,“他……” 然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卓王孙,那个深爱着沈落雁的男子,难道就这样,撒手放弃,然后让沈落雁自生自灭了么? 兰蔻的意识在复苏,沈落雁的意识也在觉悟。 她猛的擦拭眼泪然后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面跑去。 “姐姐,你怎么了啊。”阿四在后面追。 进了卓王孙所待的那个房间,星祭看到她进来,先是惊艳了一下她的容颜,但是随之叹气。 “他怎么样了?”沈落雁焦急的道。 “活不过今晚。”星祭还是很不习惯现在的沈落雁,她的样子,太美丽,然后太不真实,很容易,就让他失去了兴趣。 “你可不可以救他。” “呵呵,他的心已死,就算是我有起死回生之能,恐怕也是无可奈何吧?”星祭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沈落雁跌跌撞撞的走到卓王孙的床边,此时的卓王孙已经是深度昏迷,没有一点意识。 这个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看看重新醒来的沈落雁有没有事,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却成了他此生中最大的打击。 “王孙,你看看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对你那样的,对不起,你看看我,就看最后一眼好不好。”沈落雁跪在地上,恸哭道。 卓王孙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可是,哭的天昏地暗的沈落雁一直到把自己哭的昏迷,卓王孙还是没有醒过来。 倒是沈落雁,呕了几口血,然后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沈落雁,终究还是爱卓王孙。 这样的爱,就有如兰蔻爱纳兰逸尘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落雁醒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星祭就坐在她身边,彼时一双手抚摸着她雪白的头发。 “沈落雁,可惜了你的大好容颜,怕是要为这满头白发而大为褪色了。” 可是沈落雁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可惜一般。抓住星祭的手臂就问,“卓王孙呢,卓王孙呢……” 星祭叹气,看着沈落雁的眼睛里似乎有悲伤的色彩流过。这个曾经铁血心肠,为了自己的教义不顾一切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沈落雁马上有不好的预感涌现在脑海里:“星祭,你实话告诉我,卓王孙现在怎么样你了?” “他死了。”星祭站起来,转过头去。 死了么? 就这样死了么? 沈落雁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也没有力气闹了,趴在床上,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卓王孙,死了,就这样死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丢下沈落雁,就这样死了。 兰蔻的意识都生气了,沈落雁更是怒不可遏,猛的一拍床沿,“卓王孙,你怎么可以死。” 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来。 星祭皱了皱眉,赶紧离去,他实在是很怕自己,为了这个女子,触动自己全部的情绪。当年的千崖,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阿四端了一盆水本来是想给沈落雁洗脸的,这时一看到沈落雁痛不欲生的表情,马上仍开水盆冲了进去,一把抱住沈落雁,也跟着啜泣起来,“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 沈落雁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住阿四的双臂,道:“阿四,你告诉我,卓王孙是不是真的死了。” 阿四死命的点头,“姐姐,你不要这么激动,尽管卓王孙已经死了,可是,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所以你不可以哭的。”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卓王孙的,所以他以为,这样说,可以减轻沈落雁的悲痛。 沈落雁被他说的好像真的要忘记哭泣一般,“什么,阿四,你刚说什么?” “星祭说,你肚子里有一个孩子。”阿四道。 “哈哈哈……”沈落雁张狂一笑,阿四也是一喜,以为她因为孩子的事终于冲淡了一些悲伤,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没有两秒钟,沈落雁又是一怒,“为什么,上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制造出如此多的冤孽。” 这个孩子,当然是那天晚上,纳兰逸尘情难自禁留下来的产物。 再次呕血,昏迷。 而这一场昏迷,持续五天。 五天之后,卓王孙的棺木已经下葬。就葬在拜月教宫殿的后面。 傍晚十分,在一个新堆起的坟墓前,有一个青衣男子在练剑。 但是,他又好像不是在练剑,因为他的剑气 ,每每劈过的,不是遮挡住那坟墓的树枝,就是斩除那些长在坟墓边的杂草。 而这个男子,竟然是清越。 沈落雁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是清越并没有给沈落雁什么好脸色。似乎,除了卓王孙,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动他的心了。这份主仆情谊足可惊天动地。 看到那个新立的墓碑,上面蜿蜒的写着,卓家第七代子孙,留名侯卓王孙。落款是不肖奴仆清越。 沈落雁觉得自己的眼泪,似乎,又要来了。 她强制性的吸了吸鼻子,然后仰天看了一会。 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安生在这里的人,是不是,从此以后,也可以大梦觉醒,无游天下呢? 沈落雁让阿四把带好的香烛和酒水拿出来。脚步踉跄的走到卓王孙的坟头,轻轻的跪了下去,然后接过阿四点燃的香烛,稳稳的插在坟前。 又接过那一瓶酒。 卓王孙生平不饮,唯一一次纵情,却是犯下了和卓相思的孽情。沈落雁此举当然是希望死者已矣,往事一笔勾消。 可是她没有思考过的是,生者,该怎么继续…… ------------ 第十八折 海鹤阶前鸣向人 沈落雁待阿四把下酒菜摆上去之后,颤巍巍的站起,然后,顺着坟墓走了一圈,把酒洒了下去。 那清越本来对沈落雁怀有极大的不满,如果不是卓王孙执意此来找她的话,也不会如此的,客死他乡。还有就是,如果不是那天沈落雁用那么淡漠的态度对待卓王孙的话,想必以卓王孙的意志力,只要心不死,还会有醒转过来的可能吧。 可是,那天,卓王孙在呼吸还没有停止的时候,是心先死,而心一死,万念俱空,自然,什么都消逝了。 但是一看到眼前的沈落雁,白发萧然,满脸悲戚的样子,他却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还是……恨不起来。 沈落雁当然不知道清越的心思,她祭奠完之后,扶着墓碑站了好久,直到天完全黑透,才在阿四的呼唤下慢慢离开。 而沈落雁离开的时候,清越看到,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卓王孙的死对沈落雁的打击不可谓不重,她知道,是自己的犹豫,葬送了卓王孙的性命。经过了几个晚上的考虑之后,她决定,可以接受兰蔻的记忆,但是,自己这个人,还是沈落雁。 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始终是沈落雁。 沈落雁身边有阿四,沈落雁有自己的朋友。尽管不多,但是只要是沈落雁的,她就很满足很开心了。 想通了这点的沈落雁觉得很多事情获得了释然。但是,她也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还在等待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在荣都,纳兰逸尘的尸身没有人收殓,自己必须回去的,还有待在冷宫里的卓相思,现在怎么样了呢? 沈落雁想起这些的时候就很难过。泪水簌簌而下。确实,心境变了,人也变的多愁善感,敏感起来了。 很多以前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现在会慢慢思考了。沈落雁也不知道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走了,离开这里,回到荣都。 跟星祭说道别的时候星祭却是笑了笑,“你很着急吗?”这是星祭的第一句话。 沈落雁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星祭道,“我这几天算了一下你的命运诡异,呵呵,三天之后会有一故人上来找你,而我也特意放宽了下面的巡视。嗯,在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你还是执意要走的话,我绝对不会阻拦你的。” 沈落雁虽然不知道他算的是什么事,但是自己,也并不差这三天的时间,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荣都,消息几天,倒也没什么。 而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天中午,有一个人踏着南方特有的碎碎的阳光,走进了拜月教的大殿,然后,由星祭引到了沈落雁这里。 沈落雁第一眼看过去,别的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看到了两条犹如毛毛虫一般的眉毛。那人一看到沈落雁,先是愣住了,然后星祭一咳嗽,他就马上跪了下来,“影子费秋离,参见主人。” 影子……费秋离…… 由于沈落雁有选择性的恢复一些和纳兰逸尘相关的记忆,而压制了一些别的人的记忆,所以对这费秋离倒不是很熟悉。 但是看他跪下的姿势,却是真的好熟悉,她觉得头脑有点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才记起,在兰蔻懂事起,他的身边,就一直跟有三个保护她的影子。 其一是费秋离。 其二是商羽。 其三是董央。 这三个影子,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一律不得见光,只可以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关键时刻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而影子与影子之间,也互不相识。不得通生气。 沈落雁觉得有点头昏,挥了挥手,示意费秋离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兰蔻的,可是没有想到,自己接受的,只是兰蔻心里的纳兰逸尘,还有很多东西,自己根本就没有触及。 又想起商羽。商羽,不就是跑到“天天洗衣”去为自己记账的商羽么? 为什么是他?难道,他早就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又想起就算是别的布庄粮庄高价挖他过去,他都没有一丝心动。如果是正常的求财之人,恐怕不会如此的不正常吧。 还有这费秋离,当初为什么要刺杀纳兰逸尘,怎么说,纳兰逸尘也算是兰蔻的丈夫啊。 他对自己笑,难道也是那个时候,就认出自己了么?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容颜和记忆都跟以前玩去啊脱轨,就连自己都记不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星祭已经离开,想是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屋子里,只剩下沈落雁,费秋离和阿四。 阿四的脸色有些小小的变化,激动,彷徨,震惊。只是这个时候,沈落雁一门心思放在费秋离身上,反而是自动忽略了他。 费秋离等影子都一直对兰蔻又爱又怕,这时他看沈落雁的脸色阴晴不定,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 哪知道沈落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们叫我沈落雁,我不是兰蔻。” 费秋离点了点头,影子本来就是以主人之命是从的,根本就不用商量,就算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就算 那个错误再离谱,作为影子,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完成。 “你当初为什么回去刺杀纳兰逸尘?”沈落雁终于问出了自己第一个疑惑。 这话让费秋离心里一疙瘩,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了么,那自己在以后不断给纳兰逸尘造成骚扰和破坏,岂不是更加错的离谱。 但是口中却道:“回主人,当时纳兰逸尘对主人不仁,影子自然也对他不意。” 影子,效忠的永远只有一个主人,就算是和主人关系在亲近的人,一旦对主人造成伤害,都会立斩于剑下。 似乎对这样的绝情有些不习惯,以前的那个兰蔻,美则美矣,可是除了纳兰逸尘能够享受她的好之外,她对别人,却是太绝情了点。 而这绝情,到了最后,就报应到了纳兰逸尘身上。说起纳兰逸尘此次造反,之所以会如此快就失败,很大的程度,也与兰蔻的影子有关吧。 沈落雁叹口气,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想这也是兰蔻自己所不想看到的吧,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根本就无从挽救。 “可是,难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是我了么?我是说你刺杀他的时候。”沈落雁问。 “属下……”费秋离低下了头,想是在慢慢回忆,“属下,在纳兰逸尘以主人暴病而亡抬出去的时候,本来是伺机截取,但是没有想到,正当属下想要动手的时候,突然劈下来几个干雷。然后,那些纳兰府的家奴就全部不见了,而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您,当时还是沈落雁的模样。属下当时也不敢确认,曾经各方搜集见闻,但是不是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辗转这么久,才敢现身来见主人。此前,属下也有来过拜月教找大祭司了解情况。” 打干雷,这倒很像是穿越的桥段呢,沈落雁点了点头,想他们真的是对兰蔻忠诚到了极点,就算只是一个可能和兰蔻相关联的人,都护的如此周全。 而费秋离说以前来过拜月教,也难怪,这星祭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确定自己。他本就是接近于半仙的人物了。 看样子,这场所谓的故人相会,也是星祭给自己的一个提醒吧。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就算是恢复了部分记忆,但是远远不是兰蔻的全部记忆。 而那些,要构成对兰蔻的了解,是远远不够的。 唉,沈落雁叹了口气。 兰蔻,这个迷一样的女人,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读呢? 费秋离见过沈落雁之后就重新到了背后,影子,如果不是面临这样相认的问题的话,根本就不用献身的。 之后沈落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半天,阿四出去的时候口中动了几下,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这天晚上沈落雁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早早睡了。她发现自己突然犹豫了,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接受兰蔻的全部记忆呢? 如果全部记忆一起苏醒的话,自己是否还有承受住的勇气。 眯了一会之后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她脑子里乱乱的喊了句。“谁啊。” “姐姐,是我。”阿四的声音。 沈落雁披了件衣服起身,开了门,看到阿四一脸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好笑的给了他一个粟粒。 “怎么了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阿四钻进沈落雁的怀里,安静了会,才道:“姐姐,如果我曾经骗过你,你会不会怪我啊。” 沈落雁眉头一皱,“怎么,你有骗过我么?” 阿四一看沈落雁这样子,马上就脸部神情纠结的厉害,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就知道,我骗过姐姐,姐姐会以这个为借口,不要我了。” 说这话,好像他非常委屈或者沈落雁就在等这个借口不要他了。 沈落雁摸摸他的头,把他拉近房间,轻声道:“好了,阿四,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好好跟姐姐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四死命的点了点头,“可是,姐姐,你真的不能不要我哦。” “嗯。” “那姐姐和我拉钩保证。”阿四鼓起眼睛道。 沈落雁心想这小家伙还真的有几分鬼心思,觉得有些好笑,和他拉了拉钩,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阿四问,“姐姐,我骗了你两件事。” “嗯。” “第一件事在是春水河边的钓鱼台上,姐姐,我根本就不是在等你,而是,那天,我知道你一定会经过那里。而且,有个人跟我说了,你那段时间麻烦缠身,肯定到最后会选择离开荣都。”阿四道。 “那个人是谁?”沈落雁倒是很好奇在那个时候就会有人关注自己了。 “他叫董央。”阿四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影子董央?”沈落雁一愣,“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姐姐,我说了,自从你被抓走之后,我四处找你,然后就饿昏了,后来,董大哥救了我,但是他那个时候也是身受重伤,他对我说他是兰蔻的影子,然后说自己没有完成使命,然后他教给了我一些基本的武功心法,给了我一本武功秘籍之后,就死了。” “他死了么?” “姐姐,他让我继承他的事业,做兰蔻的影子,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兰蔻就是姐姐,还犹豫了下,心想到时候才不会那么听话呢,可是姐姐,如果我早就知道你就是兰蔻的话,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阿四解释的脸都红了。 沈落雁轻轻笑笑,“嗯,我知道阿四最关心姐姐了。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第二件事……”阿四咬了咬嘴唇,“姐姐还记得我们北山的时候么,烤野鸡的时候遇到一伙强盗来抢东西。” “记得呢。” “姐姐,那次我说我给你找果子才把衣服刮破了,其实不是的,而是,我去追寻那伙人去讨要东西了。” “哦,难怪第二天东西会回来了,而且好像还多了一袋子珠宝。这个,你做的很好啊。” “可是,姐姐,我当时气不过,就……”阿四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 “就怎么了?”沈落雁问。 “我当时气不过,就把他们都给杀了。”阿四终于说了出来,然后一副任沈落雁处置的样子。 沈落雁呆了呆,杀了,这阿四的纯真,果真彻底的失去了么。 还有就是,这身边的一切,果真都那么不可相信么? 她摇了摇头,想要驱散这不好的感觉,那阿四却是扑到她的脚下,哭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你会不要我了。” 沈落雁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在沙漠中,阿四省吃俭用为了他最后昏迷的事情,想起了自己用那么暧昧的方式喂他喝水的事情。 又摇了摇头,那阿四死命的解释,“姐姐,我就骗过你两次,姐姐,如果你不喜欢,我再也不会骗你了。姐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么。我知道我错了,只要姐姐不赶我走,我一定会好好的学武功,将来一定好好的当姐姐的影子……” ------------ 第十九折 土蚀寒花又此坟 阿四的话说的沈落雁心里纷乱不已,但是一看到阿四哭的那么伤心欲绝,那么无害的样子,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拍了拍阿四的脸,道:“阿四,姐姐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骗,如果姐姐让你答应以后绝对不会欺骗和隐瞒姐姐,你可以做到么?” 阿四死命的点头,“姐姐,只要你不赶我走,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沈落雁又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有时候心思就太复杂,有时候又很容易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掉眼泪,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为了自己。 而他偏偏,还……这么小。 她想起以前自己还这么小的时候,大概还在上小学六年级吧,每天都傻傻的上学然后放学,哪里会经历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里,心软的跟什么似的,“好啦,小傻瓜,没事啦,姐姐不赶你走。” 阿四终究还是个孩子,一听到这话,马上破涕为笑,挂在沈落雁身上笑了起来。 而在这个晚上,沈落雁却是觉得头脑更乱了。因为身边的事情,似乎,更复杂了。这其中,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单纯如许的少年,竟然,也会对他埋藏如此骇人的心思。 看样子,荣都之行,真的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吧。 阿四走了之后星祭却又来了,他笑道:“沈落雁,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等三天了吧。”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沈落雁不解的道。 “知道那么一点点,但是不全部知道。” “什么意思?” “比如说,我知道费秋离是影子,但是我没有想到,连那不起眼的阿四,都是影子。” “嗯,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沈落雁有些颓然。 “放心吧,我看阿四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在你面前却是绝对单纯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不会伤害你的。”星祭安慰道。 沈落雁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心里面,还是难免会有些疙瘩的吧。” “如果你放不下去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去荣都了,那里的人和事更加复杂,我真的怕你承受不来。” “你这是关心我……”沈落雁道。 星祭的脸暗中一红,“呵呵,我这也是在为自己着想,毕竟,拜月教多以为白发美女,还是可以给民众多点吸引力的。” 他这话,当然是口是心非,但沈落雁也不点破,道:“荣都之行,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的。” “势在必行么?” “势在必行!”沈落雁目光坚定的道。 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只要一件一件的去解决,到最后你才会发现,原来,你离美好的生活越来越近。 这道理,沈落雁自然是懂的。 “难道,拜月教就没有一点东西是值得你留恋的么?”星祭叹了口气,也不等沈落雁回答,就出了门去。 留下沈落雁一个人愣了半天,才知道,星祭对她,也不像是以前那么单纯了。 沈落雁再次去卓王孙坟头的时候,一脸的心事。 清越还是在练剑,而这次,也不知道是在练给自己看,还是在给地下的卓王孙看。 他的剑,矫若飞鸿,可是这样的一柄剑,终究还是不能护住卓王孙的周全。 滇南之地温暖湿润,这才几天不见,就见到坟头长出一些小草来。沈落雁叹口气,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命的凋逝,竟然迅速到如此地步么? 阿四看她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抖,扶了扶她,“姐姐……”他改不了叫主人的称呼,而现在的沈落雁,也不是那个兰蔻,所以沈落雁,终究还是没有兰蔻的那份野心,她喜欢身后这个小男孩的,就是他的执着与单纯,如果哪天,这些都不复存在了,想必沈落雁,也是会把他丢开的吧。 沈落雁叹了口,摆了摆手,“我没事。”末了又吩咐阿四把香烛点上,跪在坟头,插上。旁边的清越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看沈落雁眼神涣散,终究 还是没有说出来。沈落雁跪了有一会,掉下几滴眼泪。 “王孙当时不自知?沉鱼落雁难自持!”这个,该是两人之间最大的悲哀了吧。 沈落雁名曰落雁,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她真的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的时候,她却是在第一时间里,害死了那个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如果,沈落雁想,如果有如果的话,自己,并不会稀罕这段记忆这张倾城容貌。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和卓王孙在一起。 即便不能白头偕老,但执手之后,想必还是会有一个天高任鸟飞的天堂,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俗事羁绊,就算沈落雁再怎么拒绝再怎么为难,她,还是得回去。 那里的人和事,终究是逃不过的。 双腿有些发软的站起,沈落雁弓着身子去拔那些刚刚破芽的草,拔着拔着,又想起那张苍白的脸,那绝世的姿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落下。 清越叹一口气,转身,剑气。 万千落叶在他的剑下翩然起舞,聚成一只硕大的黄色蝴蝶,然后,蝴蝶飞翔,降落到卓王孙的坟头。 沈落雁看的神情有点痴,好一会,才对清越道,“清越,我要走了。” “嗯。”清越点了点头。 “我是说,我以后,可能没有机会来看他了。” 这话一出,清越才看了看沈落雁。沈落雁继续道,“所以,麻烦你,每年谷雨清明的时候,都能代替我上两柱香。” “好。” “谢谢你。” “不用。”清越说完,走到一棵树下,坐下,然后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他是在怪我么? 沈落雁摇了摇头,可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他要怪,就怪吧。 慢慢的往拜月教走去,阿四跟上,觉得沈落雁的脚步快了点,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沈落雁的眼睛又红了。 沈落雁是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拜月教的,星祭没有送她,或者说,就算是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说到底,星祭还欠着沈落雁。而沈落雁也知道二人之间必定有解不开的疙瘩,倒是有些坦然,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一辆马车,然后拉着阿四坐了上去。 那个她看不到的影子费秋离,是不是跟早后面,她都不知道。 马车在沈落雁坐上去在之后就上路了,知道影子快要消失在路口的时候,才看到拜月教的门口,有一个黄色的影子。 那个人,叹了口气,皱了下眉,说道,“沈落雁,就算你没有现在的绝世姿容,想必,对你,我已经动心了。” 然后有几许不甘心的,他用力捶了捶头,。 而这个人,就是星祭。 星祭的话和动作沈落雁都不知道,甚至沈落雁也不知道,在她的马车往滇池方向去的时候,在刚刚轧过车轮痕迹的路边,有一个白衣男子,也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子,白衣如素,却怎么也遮挡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尽光芒。 那个西子湖畔惊鸿一瞥的身影,终究还是要在眼中化成幻觉了。 她,无论怎么做,始终,还是与自己,咫尺天涯。 这个男子在想通了这点之后神情轻松了会,然后,就又消失在了树林了。 他的志向,已经不在都市。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可是又有谁知道,都市之中,会有那么多把自己伤的面目全非的人和事呢。 而这个人,就是千崖。 沈落雁是往滇池方向去的,去滇池,算是自己最一趟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也算是,对这个埋葬着卓王孙的地方,最后的怀念。 人说去北京没去攀爬过长城,去浙江没去过周庄,去陕西没去过秦始皇陵。你最好别说自己去过。 而来到滇南,不看看万事瞩目的滇池,怎么说,也是会有一辈子遗憾的。 沈落雁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甚至说,她本身的慵懒散漫限制了她很多,但是此行,苏莫的事,星祭的事,卓王孙的事,她已经留下了太多遗憾。 她不想在某一天,当自己安静了,然后回忆起过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回忆是冰冷的,是现实的,是残酷的。 所以,最终她还是没有径直回荣都,而是转了个弯,上滇池,算是最后安慰自己,也是对宁静生活的告别吧。 滇池。 是在第三天的中午到的。彼时太阳高悬,金光灿灿。 一池冬水平静无波,但是,只是这样看着,沈落雁就觉得很安宁。 她拉着阿四的手围着滇池走,不时在人高的芦蒿中有野鸟被惊的飞起,扑哧扑哧的翅膀好几次都差点划到沈落雁的脸上。 沈落雁却是笑的异常开心。阿四本来还想下去捉鱼来烤,但是看沈落雁似乎没有哪方面的心思,也乖乖的随了她走。 而这一走,就是一个下午。 到了傍晚的时候,沈落雁看到前面有一个草棚,就拉着阿四钻了进去。 草棚很小,怕是专门搭建给前来的人避雨挡风的,而奇怪的是,里面还有一个老人。 那老人的年纪是相当的大了,一管水烟抽的啪啪直响,悠然惬意。阿四怕沈落雁不舒服,正要制止,却是被沈落雁拉了下来,示意他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 那老人本来没有看沈落雁一眼,在看到对阿四的这个小动作的时候才稍微抬了抬头,沈落雁满头白发,但是姿容绝世,怕是仙人也少有。 但是,他居然没有好奇。可是这个时候,沈落雁好奇了。 她道:“老伯伯,你可知道,看这滇池之美,需要去什么地方才可以尽收眼底么?” 那老人咦了一声,显然没有想到沈落雁会问这个问题,他缓缓的吐出口中的浓烟,道:“姑娘,可是要看最美的东西?” 沈落雁点了点头,“刚刚我们一路走来,发现景观虽美,但是,却还是有些美中不足,是以有此一问。” 那老人呵呵一笑:“姑娘可是认真看了。” “嗯。” “那姑娘可是用心看了。” “这个……”沈落雁头冒冷汗。 “呵呵,我看姑娘怕是并没有用心吧,还是,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 “红尘万物,很多东西都是不完美的,如果你硬是想要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的话,可能,你失去的就会更多,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姑娘此来之前对此地抱了极大的希望,所以,先入为主的念头下,你会觉得,这个地方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美。可是你又是否知道,如果你用心了,你就会知道,最美的,一直在自己脚下,在自己身边。” “老伯伯这话的意思是?”沈落雁惶惑的问。 “强求不如不求。”那老人简简单单的吐出这几个字。 沈落雁脑子一懵,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似乎觉得,很多事情变的模糊和遥远了。待还要问,那个老人,已经一边抽着水烟,一边往外走去。 她想起刚刚老人说的强求不如不求,又思及最近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是 觉得这个老人,好像就是上天派下来指点自己的一般。但是当她拉着阿四的手跑出草棚的时候,才发现 那老人的背影到了滇池边,一边喊一边追过去,可是追着追着,那老人的影子就渐渐淡了,然后,消失不见。 沈落雁浑身直冒冷汗的坐在地上,连阿四的问话都没有听到。 “强求不如不求。” 兰蔻太过强求,所以,她失去了纳兰逸尘。而自己太过强求,最后的结果,就是失去了卓王孙。 看来自己和兰蔻,果真都是错了。 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天色已黑,阿四就靠在她的身边,睡的沉沉。 就在第二天,沈落雁就决定回荣都了。 阿四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问原因,沈落雁却只是笑笑,摸摸他的头,“你以后会明白的。” 然后,关于那个城市的光荣与梦想。 关于那个城市的喜怒哀乐,也终于要在沈落雁的重新踏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 【第三卷完】 ------------ 第四卷 赤子篇 ------------ 第一折 横眉冷对千夫指 沈落雁的马车一见城门口,就阿四就看烂远远的有一个人拦了过来。那个人阿四没有见过,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奇怪之处。 主要是,那人的长相并没有什么特点,不似纳兰逸尘那样清冷,也不似卓王孙那样温雅,甚至没有星祭的邪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四看过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记住他了。这个没有特点的人,他最大的特点反而是,寻常人第一眼看到他,就会把他记住。 那人在拦下马车之后,然后双膝一软,在马车前面跪了下来。阿四一惊,赶紧叫唤沈落雁。沈落雁本来以为路途崎岖所以车子才会如此震晃,这时见阿四 已经掀开帘子,“姐姐,前面有一个人把我们拦下来了。” 沈落雁皱了皱眉,难道自己要回来的消息已经满天下皆知了么?还没进城,就已经被人拦住了。但是透过阿四,看到那把头低在低下的人儿的时候,沈落雁却是觉得眼睛一炸。 “商羽。” 影子商羽,这个阿四自然是知道了,所以他也呆了呆。 那商羽见帘子掀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的逼人气息直透心底,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说话的时候嗓音竟然有如在哭泣,“影子商羽,拜见主人。” 沈落雁这个时候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当初那么大反应了,示意商羽起身到跟前说话。那商羽诺了一下,然后站起,到阿四旁边,可是却不敢抬头,似乎很怕看沈落雁一样。 “你怎么回来?”沈落雁问。想起自己出走的时候,把天天洗衣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他大理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怎么样。 “属下,属下一直都在关注着主人的消息,得知主人今天会来,所以,刻意过来迎接。”商羽还是有一点点激动。 沈落雁点了点头,“嗯。你也上来吧,我有事问你,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 作为影子,他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兰蔻,美则美矣,可是太冰冷,太现实,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绝对的不能被接触和亵渎的。 商羽愣了一下,而沈落雁已经放下了帘子。那阿四笑商羽的痴愚,推了他一下,“难道,你想让姐姐说第二遍么?” 商羽这才点了点头,轻轻跨了上去,马车继续往城里走,很迅速的通过城门。车厢里,商羽一直都把头低着,他确实是不敢看沈落雁的脸,这个时候尽管她满头白发,但似乎,这一点都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隐隐的,更加让人觉得她有天人之姿态。 沈落雁看商羽这样子笑了笑,“坐下吧,你这么高,我会有压力的。” 那商羽讪讪一笑,在沈落雁对面坐下。这个时候沈落雁才道。“怎么,我是不是变丑了,你都不看我了。” “啊……不是,主人姿容绝世,风华绝代,怎么可能变丑,是属下……” “怎么?” 这个时候商羽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是属下怕自己的眼拙,会亵渎主人。” “可是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跟你说话。好了,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商羽犹豫了下,见沈落雁的语气似乎有几分不悦了,才稍微抬起头来,“主人有话就问,属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天天洗衣现在怎么样了呢?”沈落雁知道二人之间的隔阂是怎么也弥合不了的,所以用了一个很轻松的话题开头。 “嗯,属下兢兢业业,经营还算勉强,目前为止,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各有分店,家上玉掌柜手上的那家,约计有五家。” “有五家了啊?”沈落雁会心一笑,思付一下,自己出去好像并没有多久啊,她却是不知道,现在,又快到开春的季节了,她这一出去,足足有小半年了。 可是这商羽的能力也确实惊人了点,像洗衣铺这么本小利薄的行业,都可以玩的如此风生水起。 “嗯,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达到主人的期望。” “好了,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总是这么战战兢兢做什么。嗯,玉掌柜呢,他怎么样了?” “玉掌柜,身子自主人走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嗯,属下近来去探望,好像老了很多。” 这话说的沈落雁有点伤神,以前打打闹闹的时候,一直都觉得玉掌柜老了。可是这经商羽一提,再一想,才发现,玉掌柜快六十岁了。 古代人的寿命向来短,六十岁,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年纪了。她叹了口气,“嗯,玉掌柜知道我回来的事情没?” “不知,整件事情就属下一人知晓。”商羽道。 “这,也好,我会抽时间去看他的。”沈落雁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商羽心里却是一颤,直觉上,他觉得,兰蔻变了,她似乎,说话的时候很柔和,柔和的都有与世无争的味道了。 这个人,还会有那烽火戏诸侯的野心么?商羽怔了怔,就听沈落雁问道,“纳兰逸尘的尸骨可有人收敛。” 这个,才是今天话题的根本吧,商羽心里叹口气,看来,她还是兰蔻,就算她没有锋芒了,她还是兰蔻。 “纳兰丞相的尸体就停放在城西的太平间,没人敢去收敛。” 这么久的日子,都没有人去收殓么? 那个生时显赫,一世风华的男子,落魄到死,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么? 沈落雁叹了口气,吩咐道,“阿四,去城西。” 前面的阿四已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这时一听吩咐马上会意,把车子往城西方向赶去。 “可是……”商羽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沈落雁淡淡的问。 “主人,恕属下多言,如果您去收殓丞相的尸骨的话,那么,你回来的消息就不再是秘密了。” “嗯。我知道。” “属下担心会对主人不利。” “没什么了,我与纳兰夫妻一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活着何用,并且以御璟的手段,我回城的事,不出三天,他定然知道,偷偷摸摸并不是办法。如果他觉得我有别的企图的话,我想,他很快就会找上我的。”沈落雁道。 商羽于是不说话了,他想的却是,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的话,他就算是拼死,也会护住沈落雁的安全的。 马车行的倒也快,约莫半个小时候之后,就顿的一下停了下来。商羽上前一步,跳下马车,然后掀开了帘子。 阳光照的人眼睛有点花,沈落雁出去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可是一看到面前的一个破旧的小院落,那院落红色油漆剥落的大门上悬挂的那个牌匾着,她就觉得,一股悲意涌上了心头。 那牌匾上写的是“太平间”。 沈落雁赶紧把眼睛闭上,不知道怎的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这段时间都快要忘记了吧,自己的肚子里,还有着属于纳兰逸尘的东西。 他,就算是死了。 这一刻,也死的不干脆了。 阿四扶住沈落雁,担心的道:“姐姐,你没事吧。” 沈落雁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我……也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慢慢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一进院子,就闻到里面飘漾的腐朽的味道,那味道杂着血腥和尸体腐烂的成分在内。 沈落雁本来还强忍住不呼吸,可是,一大口吸进去后,就趴在一边大口呕吐起来。而她的手扶着的,竟然是一口棺木。 阿四难为的拍沈落雁的背给她顺顺气,可是沈落雁看到自己的手摸着的是棺木之后又吓的脸色苍白,脚下一个不稳,往商羽怀里摔去。 商羽眼疾手快,赶紧把沈落雁扶住,脸上却红了起来,这样的接触,想必是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忍不住心智动摇的吧。 “主人,你没事吧?” “姐姐,你没事吧?” 商羽和阿四同时道。 “没事,你们去找找,纳兰的在哪,我们,把他带回去,好好安葬。”沈落雁喘着气道。 “嗯。”阿四把沈落雁扶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就和商羽走了进去。 沈落雁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似乎也变的有些惨淡。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地方阴气太重而阳光也蒙上了阴影,还是因为,现在的沈落雁心态 变了,她在害怕。 她本来是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了的,回来,收殓纳兰逸尘的尸体,处理好和朝廷的事,然后安静的离开。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没底了。 纳兰,纳兰,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沈落雁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是听那商羽在里面道:“主人,属下找到了。” “找到了么?”沈落雁心里一颤,膝下一软,就要跪倒下去,却是见眼前有个影子一晃,却是一直待在暗中的费秋离,把她给抱住了。 那费秋离道;“主人,你,没事吧。” “没事。”沈落雁招了招手,往里面走去。那费秋离看了她的背影有一会,重新隐身到暗处。或许,暗处,才是最适合保护沈落雁的地方吧。 里面,商羽和阿四围着一口棺木前,阿四过来扶住沈落雁,道,“姐姐,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沈落雁摇了摇头,推开他,继续往里面走,那棺木就摆放在地上,显出人们对它的不重视,沈落雁脚下有些踉跄,再走一步,就看到了一只软趴趴的鞋子。 尸体腐烂的差不多了,那身囚犯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觉得大了好多,纳兰的脸也全部腐烂了,这时候森森,可以看到白色的影子在上面蠕动。 沈落雁觉得心头的酸水又往上泛了,可是比酸水更快的是眼泪,她双腿不听使唤的一软,就跪在了棺木前。 “纳兰……纳兰……对不起。” 脑海中恍惚回忆起,那句“……蔻儿,我……爱你……” “蔻儿,我欠你一个烽火戏诸侯。蔻儿,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辜负你。” 心乱了,对这个男人的在乎,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纳兰,我知道了你对我的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承诺一个烽火戏诸侯,要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惨死。“ “纳兰……蔻儿……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迷迷糊糊的,沈落雁似乎觉得自己的手要去摸纳兰的那张不成型的脸,然后后面被人给死死抱住,她想要挣扎,哪知道一大口鲜血喷出,然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碧水端着一碗药站在床头,很矛盾很犹豫的样子。 沈落雁却是一时觉得亲切异常费了好大力气,才开口道:“碧水。” 那碧水啊了一声,差点把那碗药撒到手上,“我……我……”她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 “怎么了,你?”沈落雁觉得自己的头还有点痛,回忆起昨天,纳兰逸尘,生的荣华,死却死的如此落魄,落魄到可以任世人践踏之。 如果,如果当初的兰蔻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还会去一心一意的去让他承诺一个烽火戏诸侯么? 沈落雁想了一会,竟然痴了。她却是忘了,沈落雁是她,兰蔻也是她,现在看到结果的她会于心不忍,那么那个如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兰蔻,想必也是会——于心不忍吧。 因为,兰蔻爱纳兰逸尘。 碧水看沈落雁一脸恍惚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她,把药水放到桌子上就悄悄的往外面走,却是被沈落雁叫住,“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呢?” 那碧水吓的快要流出眼泪来,“我……我……” “你怎么了?” 碧水焦急的指了指沈落雁的脸和头发,又指了指自己,沈落雁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当初那个丑陋邋遢可以和下人打到一块的沈落雁了,她现在头发雪白,姿容绝世。她现在,是万人必须把头低下去看她脚跟的兰蔻。 可是沈落雁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把这点忘记了。 她苦笑一声,“你不认识我了,是么?” 碧水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可是,你能够忘记我当初花十两银子把你从 奴隶市场买回来么?”沈落雁道。 “小姐……”碧水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沈落雁怜惜的笑笑,“不是我是谁,也只有我,才会去买你这样的傻丫头吧。” 一听到傻丫头这三个字碧水就觉得格外亲切,她爱戴沈落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沈落雁从来只把她当姐妹,而不是当下人。 跪着走到沈落雁床头,碧水拉住沈落雁的手,“小姐,刚刚是碧水错了。只是,小姐的容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碧水一时不敢认。” “我怎么了,变丑了么?” “不是,不是……”碧水差点要把脖子摇断了,“小姐,你是变的太漂亮了,小姐,现在的你,你相思小姐还要漂亮了呢。” “傻丫头。”沈落雁唾她一口,“有你这样比的么,小心相思知道了,让你好看。” 又突然想起,相思现在在冷宫里孤苦度日,怕是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吧,眼睛红了红。 那碧水倒是懂事,“小姐,你是不是想起相思小姐了。” 沈落雁点了点头,“嗯,你们有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碧水摇了摇头,“自从小姐走了之后碧水就一直待在落雁斋呢,没有见过外人,而相思小姐的事,外面的人不敢乱谈,所以都不知道。” “嗯。”沈落雁想起来觉得有点伤神,那碧水则起来把药端出来给沈落雁。 沈落雁看那药黑黑的就觉得恶心不已,皱了皱眉头,“这是干什么的。” “这个是商羽送过来的,他说,是安胎用的呢,他说小姐动了胎气,以后一定要小心,并且吩咐碧水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碧水道。 沈落雁看这碧水提起商羽的时候就两眼放光,知道她一定少少女情动,慕艾少年郎了。叹一口气,这些人事,变的却是太快了点呢。 又摸了摸肚子,以前没怎么感觉,这时却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凸起了。怀孕,该有小半年了吧。沈落雁想。 没说什么话,接过碧水端过来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个孩子,如果还留不住的话,那自己这辈子,肯定全部是生活在遗憾里了。 那碧水本来还想把头靠在沈落雁的肚皮上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就听到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一看,却是阿四领了玉掌柜过来了。 那玉掌柜一看到沈落雁先是懵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阿四,“小哥儿,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阿四一笑,“没有啊。” “可是……”他用手指了指沈落雁,“不是说沈丫头回来了么,怎么是她?” 这个她,他当年也见过,时有一阵旋风,荣都男人都以见过兰蔻为荣,为此,大荣风物人情时报还派出一大批狗仔队,专门去关注兰蔻的行踪。 可是无疑例外的,人们得到的消息却很少,而玉掌柜,却是有点运气,因为他那个时候也算是商界名流了,在纳兰府有幸见过一次兰蔻。 当时一看,颠倒众生,痴呆半年。 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有点为老不尊的味道了。 他这个时候也看出卧床的女子惊艳异常,以为是进错了女子的闺房,也没有仔细看。 “她就是沈落雁,姐姐啊。”阿四道。 “啊……”一时间玉掌柜都觉得有点见鬼了。 他这个时候才敢完全把沈落雁打量,神啊,哪里有半分沈落雁的影子,如果把以前的沈落雁和眼前这个 女子相比,那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啊。 当然,他也不是可以诋毁或者打击沈落雁,甚至在心底,他都把沈落雁看成是自己的女儿了。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实在是因为,当初的 沈落雁长的太欠了点。 他使劲的擦了擦眼,越看,越觉得床上的那个白发女子像及了一个人。 恍惚间想起了一句话。东家之子,温润如玉。容颜祸世,仪态出尘。 这个女子,像极了那个兰蔻啊。 玉掌柜又懵了一下,他最近是觉得自己老了,可是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吧,不敢相信的,他问,“呃,你是沈丫头。” 沈落雁抿嘴一笑,其实这个时候她自己都没发现,在兰蔻的记忆慢慢恢复以来,她的习性,以及她平常的小动作,都变的淑女很多。 例如在以前,她肯定会嘿嘿一笑说玉老头,不是我你还以为是哪家两家妇女啊。 可是她现在却道:“玉掌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以前的沈落雁了啊。” “冷汗怎么来这么快呢?”玉掌柜心里嘀咕一声,掏出手帕擦了擦,“这个,人与人之间,实在是不能比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变,我还是沈丫头呢。”沈落雁挣扎着下床,来到玉掌柜面前,“倒是你,一点都不会节制,你看,被那个什么什么大妈给榨干了吧,都老了这么多了。” 这放在平时,玉掌柜一定又顶了起来,可是现在,他却是老泪纵横,是啊,也只有沈落雁,才会如此没有顾忌的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吧。 他抓住沈落雁的手,“沈丫头,你真的回来了。” 沈落雁也是觉得眼眶红了,“嗯,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 轻轻的依偎进玉掌柜的怀里,幸福的满面眼泪。 之后玉掌柜很八卦的问了问沈落雁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落雁只是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关于样貌的变化,却是道,你不知道吧,我以前是易容过呢。 玉掌柜唾她一口,却也跟着唏嘘,唉,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潜质呢。 “难道你发现了你还想收我做小老婆啊。”沈落雁打趣道。 “呃呃……”玉掌柜满脸通红,“我老婆的舅舅的娘家的弟媳的儿子长得不错,生龙活虎的,如果早知道你这么有潜力,我就把你介绍过去了啊。嘿嘿……” “为老不尊。”沈落雁白他一眼,却也跟着笑出声来…… ------------ 番外【少年纳兰逸尘】 小时候的纳兰逸尘并不是一个天才,相反的,他和一般的孩子一样,都是那种喜欢捉弄人取乐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生活,在他两岁半的那年,彻底改变,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给他的改变这么大,甚至到了烽火戏诸侯的前夕,他都无怨无悔。 那天纳兰逸尘刚刚从厨房里拿了几个包子去喂鱼,他是故意选那种很大的包子,肉很多,因为他想,看那鱼的嘴巴这么小,包子这么大,应该一下子就可以胀死吧,那么晚上就可以吃鱼了。 而其实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手中的包子是神仙坊的包子,一个包子换十条鱼也够了,并且,他们家里吃的鱼,只吃鱼翅和鱼唇。 可是这个时候的纳兰逸尘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他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在他把一个包子全部扔进去也没有看到一条鱼被胀死的时候,他就开始难过了。 他觉得这鱼实在是太能吃了,还要再拿包子才够,可是,在那个时候,在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就见到父亲纳兰羽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那小女孩两岁的样子,可是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让这个还分不不清男女性别的纳兰逸尘愣住了,因为这个小女孩是在是太漂亮了,不仅仅是她的亲娘乳娘没的比,就是那些精致的布偶玩玩也不能漂亮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有些发傻,然后就见到纳兰羽笑了笑,“逸尘,这个是兰蔻,会在我们家里住一段时间的哦,你要跟她好好玩。” 陪这么漂亮的小女孩玩沈落雁当然乐意,就算让他十天不来为喂鱼他也答应了,可是没有想到,那小女孩却说,“我不跟你玩。” “为什么呢?” “因为你身上好脏,还有味道,我不喜欢跟这样的男孩子玩。” 因为兰蔻的这话,让还是小孩子的纳兰逸尘就深受打击,他回到乳娘那里的时候,马上就吩咐要用热水洗澡,然后足足洗了三大盆水,才觉得自己洗干净了。 之后吃了晚饭他又去找兰蔻,可是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兰蔻居然不让他进门,纳兰逸尘道:“你怎么了哦,你说我身上脏,有味道,我认真洗了呢,现在身上没有一点味道了,不信,你闻闻。” “哼。”兰蔻还是不让进。 “我又怎么了啊。”纳兰逸尘真的想跟漂亮的小女孩玩,委屈的道。 “因为我看你好像有点傻,我不喜欢跟笨笨的男生玩哦。”兰蔻笑笑,飞快的把门关上了。 “兰蔻,你说我。” “是的,我就是说你了。”兰蔻躲在门后大声道。 “你不要嫌弃我好么,不然我会难过的。兰蔻,我从今以后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的,你让我进去好么?”纳兰逸尘求道。 “不呢,不呢,我爹爹说了,男孩子不能娇生惯养,你看你的样子,将来能做什么呢?你又不能保护我,我才不和你玩。”兰蔻若有其事的道。 “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保护好你的蔻儿。蔻儿,我喜欢你。”纳兰逸尘很认真的道。 可是到了最后,纳兰逸尘还是没能进去,这一个事情,给了小小的纳兰逸尘一个很大的打击。 兰蔻是在三天之后离去的,可是从那之后,纳兰逸尘果真变了,变得让纳兰羽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了。 因为他竟然会主动要纳兰羽请老师和武师,他说他要读遍群书,一定要考个状元。然后还说一定要武技万人敌。 可是当纳兰羽问他为什么时,纳兰逸尘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之后纳兰羽也不问,儿子有这样的变化他当然是很欣慰的。 当即请来最好的私塾先生和武师,来教授纳兰逸尘的学习和武艺。而纳兰逸尘的天资也高的让人望尘莫及。 三岁那年,一场荣都著名商人的交流会在纳兰府举行,涉及到一个中转仓库的问题时,纳兰羽一直举棋不定,可是没有想到,暗中的纳兰逸尘却对他说,“父亲,如果您想把生意做大到五湖四海,想日进斗金的话,你就不要犹豫了。” 这个时候纳兰逸尘三岁,语惊四座。而果然,在并购了那个仓库之后,以后的粮食布匹方便周转,后来的纳兰家用日进斗金来说一点都不过分。 这之后,纳兰逸尘渐渐声名鹊起,很多人都知道纳兰家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儿子,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时候,这个纳兰羽的儿子,五岁那年,居然七步成诗。那诗在当时还小小的引起一阵旋风,百家刻录,以期给自己的孩子无限勉力。 接着,纳兰逸尘一股作气,十一岁考中进士,成为历届,年纪最小的进士,这个时候,连朝廷都惊动了。特别是当十四岁的纳兰逸尘摘的状元,站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觉得自己一下子中兴有望了。 之后世人夸奖纳兰逸尘,简直就是要用无所不能。而更令人发指的是,不管你离纳兰逸尘多近,你都闻不到纳兰逸尘身上的味道。 仿佛他从出生开始,身上就没有味道一般。而只有纳兰逸尘知道,这个,是因为兰蔻当初的一句话让自己变成这样的。 可是,这世上之人都不知道,纳兰逸尘的变化,不过就是因为当初兰蔻的两句话而已。这两句话,改变了纳兰逸尘的一生,也改变了兰蔻的一生。 再次见面是十二年之后,那个时候,纳兰刚刚中进士,然后,兰蔻跟着父亲来道喜。 第二次见面,纳兰逸尘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不知情为何物的小男孩,他自然知道,那个笑起来倾国倾城的女子,对自己的一声,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意义。 那些年少时候说过的话,兰蔻过来问他,到底还算不算数,纳兰逸尘一时觉得呼吸急促,紧握着拳头道,“当然算数。” “好。”兰蔻嫣然一笑,颠倒众生,这个时候,纳兰逸尘的眼睛也花掉了。 这天晚上,兰蔻跑到了纳兰逸尘的房子里,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当然,什么也没有做。 纳兰逸尘问兰蔻,“蔻儿,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女子呢?” “嗯,当然是向历史上的褒拟,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哦。” “那我岂不是要做周幽王啊。” “当然,如果你做不成周幽王的话,那谁给我一个天下,让我烽火戏诸侯啊。” “可是……”纳兰逸尘满脸通红。 兰蔻看他一眼,“我告诉你,如果你做不成周幽王,我就不会嫁给你。” 这话之后,二人一夜无言。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纳兰逸尘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就算是知道,他还是要试试。 因为他知道,兰蔻不嫁给他,自己这一生所做的努力,就将变的毫无意义。 而那个时候起,纳兰逸尘就请投三军,参加当时的一场对外夷的战争。那场战争,因为皇上对形势估计错误,泱泱大国到最后竟然成了以卵击石的卵。 并且,一天晚上主帅去偷袭的时候,被擒住了。当时敌军自报是大军百万,可是,纳兰逸尘在听到主帅被擒住的消息后,当夜出发,绕敌营,探敌情,三进三出,终于在自己也受伤的情况下,把主帅救了出来。 而那个主帅,也就是捕手的父亲。这就导致后面的捕手也心甘情愿为了纳兰逸尘赴死。 这事一出之后整个大荣都震动了,他们都觉得大荣出了一位百年难得的少年将才,可是他们却忘记了,这位将才,是以文官状元出身。 这一次,皇上问纳兰逸尘需要什么赏赐,纳兰逸尘只说,希望,取兰蔻为妻。而这一年,兰蔻下嫁于纳兰逸尘。 而婚礼上,有刺客前来。那刺客并没有黑巾蒙面,因为他有足够自信可以斩杀一切猎物于剑下。 当时,人们一眼就认出那个刺客乃是天下第一杀手,晚逝。要在平时,纳兰逸尘绝对斗不过他。但是那天晚上,兰蔻握着纳兰逸尘的手,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幸福才刚刚开始,绝对不能就此而死。 只一剑,就一剑,晚逝的剑断,刚刚到纳兰逸尘的脖子边沿,而纳兰逸尘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秒杀晚逝,这事情一传说,纳兰逸尘简直就是神话里走出来的男子了。 可是,树大招风,盛名必毁。 也是这一次,朝中有人坐不住了,纷纷上书弹劾纳兰逸尘,鸡毛小事,可是皇上也知道,功高盖主,这是绝对难以容忍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因为兰蔻上街,因为美丽惊众的缘故,为一猥琐男骚扰,一气之下杀之,后来却是知道,那个人,是皇后的外戚,唯一的外戚。 这一下,算是事发,很多早就准备好了奏章的大臣在这一刻纷纷递上请命书,皇上趁机发难。一纸诏书到纳兰府。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杀人者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赐死兰蔻。 而毒酒,要纳兰逸尘自己亲自喂下去。 纳兰脸色死灰,他那个时候,真的想把毒酒自己给喝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欠兰蔻一个烽火戏诸侯,自己在没有做到之前,绝对不能死。 …… “为什么……为什么?纳兰……”兰蔻悲伤欲绝的看着面前的绯衣纳兰逸尘,摇摇欲坠。 “因为那是你选择的路,不是我的……”冷冷的,纳兰逸尘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几乎看不见。 “哈哈……我早就说了你懦弱,却没有想到你会懦弱成这样……”兰蔻悲极反笑。 纳兰逸尘的眉目纠结,叹了口气:“蔻儿,随意你怎么说吧……” 天纵之才,世外之客。 东家有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肤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原来不过,草包一个。 纵使我可比褒拟的千般万般,你始终还是做不了周幽王,到底是我不值,还是你没有烽火戏诸侯的勇气呢? 兰蔻说完这话,满身风华仿如刹那间全部敛了回去,脸上眉上,全部死气沉沉…… “蔻儿……”纳兰逸尘的眉目纠结出了一片翳影,想是内心挣扎的厉害。 “干嘛?” “皇上有旨,你必须死,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因为你是我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纳兰逸尘道。 “我知道,家族,在你心目中始终是大过我的,即便你会说,我是你……最深爱的女子。可是是不是这样的呢?”兰蔻眼中慢慢流露出绝望之色。 兰蔻说完,抢过纳兰逸尘手中的杯子,缓缓喝下。就算是喝毒酒,她也喝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倒下的那一个刹那,是在纳兰逸尘的怀里。可是兰蔻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纳兰逸尘之所以没有自己死,是因为他一直记得,他欠兰蔻一个烽火戏诸侯。如果他做不到,兰蔻就是白死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纳兰逸尘开始暗中筹划造反…… …… 很多人都觉得纳兰逸尘是一个神话一样的人物,觉得他的聪明才智,他的武功,都是惊艳人寰,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纳兰逸尘这么强势的男人,却原来是一直生活在一个女人的阴影了,他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做活着,为了她,出将入相,为了她,积极的为自己的定江上做准备,为了她,他就算是在死的最后关头,也当着全大荣百姓的面,给了她一个烽火戏诸侯。 纳兰逸尘是本书的第一个悲剧人物,也是唯一的一个悲剧化的男人,但是,对于他,某朝却是喜欢的要死要活,所以我才会让他站着死,让他在死之前圆满了烽火戏诸侯的这个梦。 因为,他这样的爱情,就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世外桃源氏的爱情。 为卿烽火戏诸侯。 这个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呢? 朝歌喜欢写极致的人物,而兰蔻和纳兰逸尘两人都是极致,一个极美,一个极骄傲。 他们都死于爱情。 但是正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才会有沈落雁的故事,有卓王孙和御璟的故事。 ------------ 番外【少年卓王孙】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少年卓相思在焦急的寻找着。这个时候,卓相思五岁,卓王孙七岁。 “傻丫头,哥哥在看书呢,你怎么来了啊。”卓王孙问。这妹妹长得粉雕玉琢的,简直是人见人爱,就是太黏着自己了点。 “我刚刚睡觉,醒来,没有看到哥哥,心里怕怕。”卓相思一副要哭的样子。 “不怕不怕,没事呢,我又没走。”卓王孙从书房里出来,把卓相思抱在怀里。 卓相思抽了抽鼻子,在卓王孙的怀里蹭了蹭,“哥哥,我要和你睡觉,我要你抱着我睡。” “可是我不能上凤楼的。”卓王孙道。 “为什么呢?”卓相思嘟着小嘴道。 “这个是父亲临终的遗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不能去的。”卓王孙坚持道。 “好,那我就睡你那里吧,好不好啊,哥哥,晚上黑,怕怕。” 卓王孙皱了下眉,心眼这样不算违背父亲大人的誓言吧,点了点头,可是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卓王孙赶紧回头,去扶住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母亲大人,你怎么来了。” 这妇人正是卓王孙的母亲卓氏,自从卓王孙的父亲去世之后,她思念郁结,结果也是一病不起。这几天,不知道怎么起床了。 她看了看卓相思,“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刚刚妹妹说晚上怕黑,要和我一起睡。”卓王孙老实回答。 “难道你忘记了你父亲临终前对你说的话了么?”卓氏声色一厉。 卓王孙被说的身子一颤,“孩儿,孩儿没有忘记,孩儿错了。” 那卓相思却是被说的一哭,从小到大,她都觉得母亲太凶,而跟哥哥卓王孙走得最近。 “知道了,那还不让相思回去。” 卓氏又是一咳嗽,卓相思却是哭着往自己居住的凤楼跑去。 让卓王孙进了门,并且关门之后,卓氏才缓缓转身,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可是一看到卓王孙和卓相思这个样子,她就觉得自己死也不甘心。 卓家男子世代都有一种奇怪的病,二十六岁一满就会死去。这个算是卓家的悲哀。而这次,还有一个秘密是,这卓王孙和卓相思并不是真正的亲兄妹,这也是为什么卓王孙的父亲在临终之前会对卓王孙有那么一个嘱咐。 想起这个,卓氏也觉得自己有点心痛,当年看到夫君把很小年纪的卓相思带回来的时候,她的心也痛过,但是看到卓相思如此乖巧可爱,又慢慢慢慢的接受了她,把她当作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了。 可是这样,卓王孙和卓相思的关系如此亲密,实在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她对自己说。 情深不寿,卓氏是在三个月之后去世的,在她闭眼之前,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让卓王孙在她面前发了一个誓言,有生之年,绝对不踏足凤楼半步,否则卓家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这实在是一个很毒的誓言,那个时候的卓王孙懵懵懂懂的,还要问母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说了之后母亲还要说一遍,可是卓氏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 这之后卓王孙和卓相思两人相依为命。 命苦的孩子早当家,也确实是,十二岁那年,卓王孙就把卓家的家业从管家那里接手了,也是这年,他奉旨进宫,接替父亲的侯爷的职位。 但是骨子里卓王孙是一个容易满足和亲近的人,他和纳兰逸尘本事同一个时代的人,所以纳兰逸尘的事情他理所当然的全部知道。 树大招风,盛名必毁。 这个道理,用脚趾头想也是知道的。 那次群臣联名上书,弹劾纳兰府。但是当时的丞相找上卓王孙的时候,卓王孙却微笑的拒绝了。 他,并不想纳入党群之争。可是后来的事态发展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那一次上书,就像是一把火一样,一经点起,就烧的绵绵不绝。 文武百官中,除了卓王孙没有表态之外,都是倒纳兰派的。 之后,皇上顺理成章的下令,赐毒酒,给纳兰逸尘警告。 在纳兰逸尘那一次心灰意冷之后,卓王孙也认识到了官场的险恶。 终日抑郁,不得成事。 那天,卓相思在院子里看一本书,《杂阿经》。 像卓相思这样的女子,本是不适合看这样的书的,她适合的就是《女则》《女戒》。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个以前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女孩,长大了,出落了,倾国倾城了。 美丽的女子,做什么时候,都特别的有魅力。卓王孙叹息一声,凑过去,卓相思看的,却是——卷三二,上面有云:众生一切苦生,皆以爱欲为本。 这话让卓王孙似乎是觉悟到了什么,他眯了眯眼睛,从狭长的眼缝中凝望着天空的烈日,喃喃自语,也不管身边的卓相思是否会意,道“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作如是观,都逃不过名利两字啊。” 然后第二天,上书请辞。 皇上念卓家世代为侯,臣子风气极浓,挽留一阵,但是看卓王孙目光坚定,去意已决,叹息一声,封留名侯,食千户。 辞官之后的卓王孙不用上朝,基本上是与卓相思相依为命,但是他的年纪越大,身子就愈发不好。 常常莫名其妙的就咳嗽,间或还会咳出血丝来。不宜操劳,所以很多事情,都又渐渐疏散了。 这期间,唯一没有中断的却是那个集兰苑大会,集兰苑是卓王孙和卓相思长大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感情。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那里,会遇到沈落雁,然后,二人的人生彻底被改变。 ———————————— ------------ 番外【少年千崖】 作为诸神之子之一的千崖,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走下去的话,不出三年,他会成为拜月教的大祭司,或者是教主。 但是,人中中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意外,精彩程度有如说书,常常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告诉你,你的生活改变了。 千崖的生活的改变是在西子湖畔,那是四月的天气,四月物语,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晓风荡漾,无疑是很好很迷人的天气。 但是比天气更好更迷人的却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当时被一个绯衣男子牵着,在西湖边很安静的漫步。千崖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安静成这样的女子。 那真的是皎若秋月,静如处女。一支桃花开在她面前,却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她走路的样子,都款步姗姗,令人心里动摇。 拜月教并不忌女色,所忌讳的就是对女色动心,可是这一眼,千崖就觉得自己动心了。他觉得,自己的脚步走不动了。 然后那女子看到妖娆的桃花一阵高兴,忍不住拉起那绯衣男子翩然起舞,她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可是就算是那么的随意一转一转的,给人的感觉,却是至少要比那桃花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在千崖的心里,却是非常多非常多。 千崖那个时候本来是想上去问问名字的,可是那绯衣男子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有点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很快的带着绯衣男子走了。 那女子临走前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天啊,那真的是很该死的一眼。眉若远山,眉似新月。很多年以后千崖回忆起这段故事的时候,他都觉得,如果没有兰蔻最后一眼的话,他对兰蔻的感觉,绝对不会这么深。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眼,而改变了他的一生。 事后,当他终于知道那个女子叫兰蔻的时候,他也必然的知道了,那个男子,叫纳兰逸尘,那个在荣都被称为神一样的男子。 而他看人的眼神,无疑是俯视的。众人看他,也要把眼睛抬的有几层楼那么高。 而知道名字的那天,就是噩运开始的那天,因为那天,兰蔻下嫁于纳兰逸尘。 是的,是下嫁,而不是赢取。在他心里,尽管纳兰逸尘优秀,但是他的优秀,比之起兰蔻来说,却还是少了风采。 那天,他心如死灰。 生平第一次喝酒,然后就把自己喝醉了。然后那天,好心的掌柜把他抬到了青楼。之后,一场接一场的糜烂与疯狂。 一个为了女人而心神大乱的男子,是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诸神之子的。 此后的千崖生活糜烂,他发现他的神识他的修行渐渐倒退。不管怎么样去努力,脑海中想着的,都是兰蔻那安静的样子,以及兰蔻临走前的那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包含,但是千崖就是把自己迷失进去了。 之后不久,兰蔻就出事了。 而那个时候,千崖也是憔悴的不成人形。他知道兰蔻出事的时间比一般人晚了很多,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兰蔻的尸体。 可是,那天晚上,他嚎啕大哭。 谁说男子不能哭。 哭了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的碌碌无为下去了,他还是诸神之子,他不是普通人。可是为什么,还是会那么想他。 那天晚上,他本来是想戳瞎自己的眼睛的,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眼睛的表面就像是被外人结界了一样,手指根本插不进去。 叹息一声之后,他用了一条写满咒语的黄色幔子,把自己的眼睛封住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看尽世间美丽,此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看的了。 不久之后,由于他成功的预测大荣某地会发生水灾,从而受到皇上的重要,几经周折,炼制了一些丹药,献给皇上。 皇上在服用之后觉得自己的精神慢慢变好,特别是晚上的那个需求又重新恢复了活力(*^__^*表笑),高兴之下,封了千崖为国师。 而从那个时候起,他在大荣百姓的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已经是一个接近神一样存在的人物。 没有人敢正眼看他,没有人敢大声跟他说话,甚至朝廷文武百官都要与他隔上一段距离。 未卜先知的人总是最可怕的,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千崖突然怀疑自己了。 他是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兰蔻喜欢强势的男子,所以自己,才会走进皇上,走近朝廷。 可是,就算自己做的和纳兰逸尘一样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斯人已去。 这个问题后来一直纠结于他,他解不了,倾尽自己的智慧都解不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爱情,就是盲目的,盲目到让外人无所适从。 几天之后他就辞荣都云游了,因为,斯人故里,旧事殇殇。 而也是那次云游,他无意中感应到了沈落雁,心动之后,从而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纠缠。 ************** 本来么,一开始设定的时候,是没有这个人的,并且我也不习惯破坏完美。 因为很明显的,千崖是一个完美的代表,也是极致的代表。他代表了一种全新的暗恋时代(*^__^*表笑),从西子湖畔的惊鸿一瞥,到春水河边的琴声呼应,这个男子,从一开始,就注定和兰蔻和沈落雁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的。 所以,到了这个地方,他虽然不是主线,但是无疑,如果本文没有他,必将失去一半的光彩。这个,就算是你们说我夸张了我也会坚持的立场,呵呵。 还有就是,最后我给了他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这个和初恋一样,美好,新奇,但是真的,大多数是没有结局的。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吧。 ------------ 第二折 黄金不多交不深 沈落雁……兰蔻的归来,在荣都立即掀起一阵浪潮。 那个特立独行,而又偏偏飘渺如仙人的女子,在御璟三年初,已经宣告天下说暴病而亡,可是现在,她却,偏偏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了落雁斋,人们纷纷猜想,不知道她和落雁斋的主人沈落雁到底是什么关系。 朝中群臣打乱,口水仗打的不亦乐呼。纳兰逸尘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这个曾经宣布死了的人却又活了。 乱世当用重典,特别是还有消息说兰蔻回来的第一天就去了太平间领走了纳兰逸尘的棺木,很多人更是觉得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说要把兰蔻重办,凡是与纳兰逸尘有关系的人一律处以极刑。更何况,兰蔻还是纳兰逸尘的妻子。 朝堂上的御璟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但是他毕竟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事有蹊跷,绝对不会像外面传言的那么简单,所以,他只是压下了群臣的上书,然后一句意见都没有发表,就宣布退朝。 而这天,发布这一消息的大荣风物人情时报也卖到断销,他们本来在帝后甄选之后销售就一直处于低迷状态,现在有这么劲爆的消息可以报道,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盯住了。 而民间坊间,也是谣言四起,很多人都觉得这事情很诡异,或者并不可靠。 兰蔻归来,毕竟没有一个人看到过。难道单单凭有人从太平间领走了纳兰逸尘的尸体就可以判定这点吗? “喂,你们觉得,如果真的是兰蔻归来的话,皇上会怎么处置。” “我又不是皇上,我怎么知道。” “听说兰蔻是比卓相思还漂亮的女子,皇上可能会心动吧。” “屁啊,连卓相思都放进冷宫了,我看皇上,八成是不行吧。” “呃……” “要不然怎么会有绿帽子,还有就是,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没有子嗣呢。” “呃……” …… “依我看,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为什么呢,你以为你胡乱一掐就准了啊。” “嘿嘿,你以为人家送我半仙是吹的啊,你想想啊,纳兰逸尘反后,纳兰府上上下下全部被清空,一百三十九号人全部被送上了断头台,甚至连从纳兰府飞出来的蚊子都死的不明不白。这样的时候,还有谁会给他收殓呢?” “对哦,可是,为什么兰蔻还会这么明目张胆呢。” “这个,她可能以为自己很漂亮,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哦,那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皇上,嘿嘿,她肯陪我睡一个晚上,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靠……” …… 而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焦点都落到了落雁斋。 一时之间,荣都,风声鹤唳,不得安宁。 御书房。 御璟坐在龙椅上,怎么都觉得舒服不下来,叫过宫女太监,骂过一会之后,又全部拖出去杖刑伺候。 可怜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苦着脸,敢怒不敢言。徐铮过来有关于铁哈尔的事情禀报,他下面的人说,过段时间铁哈尔的左贤王苏莫会亲自来朝。 但是看到宫女太监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被拖出去,他就皱了皱眉,然后,进了御书房。 跪安,道:“皇上,这个……” “现在的宫女太监越来越不安分了,教训一下。”御璟大声的道。 徐铮却是明白,怕是这御璟本人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分了吧。兰蔻归来,并且落足 ,想是御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处理吧。 他道:“皇上,这些都是小事,又何妨你动怒了。有太监主管管着呢。” 御璟哼了一声,铁青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徐铮马上上前一步,把今早收到的消息传了上去,御璟看了会,眉头似乎舒展开了点。“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嗯,是的,这次是左贤王苏莫亲自来朝,想必将此事看的极为重要。” “嗯,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吧,我会通知礼部和吏部的。”御璟道。 “臣下知道。”徐铮点了点头,正要退下,那御璟却是把他叫住,“你有没有沈落雁的消息?” “呃,没有。”徐铮摇了摇头。 “那难道是兰蔻一个人住进了落雁斋么?她怎么认识沈落雁的?”御璟皱眉道。 “这个,皇上,臣下正在派人调查。” “有没有消息。” “没有,但是臣下有探子说沈落雁去过一趟滇南。”徐铮道。 “她去那里做什么?”御璟问。 “或许是去散心吧,这个不知道,但是,后来又说卓王孙找了过去。” “卓王孙?”想起那个还在冷宫的卓相思,御璟就觉得心里别扭的厉害。 “后来他们一起随一女子进了拜月教,然后,下面就没有消息了。”徐铮道。 “难道,他们与拜月教扯上关系了。”御璟的脸色一变,“好大的胆子。” 徐铮一惊,道:“皇上,这个事情臣下会尽快查明的,皇上息怒。” 御璟这个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喜怒太形于色了,哼了一声,“给你三天时间,尽快给我查明。”而他也确实是,连一天都等不下去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沈落雁和卓王孙去滇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坤宁宫。 薄太后在听到兰蔻回归的消息后马上推翻了前面垒砌的麻将,一点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梅贵妃兰贵妃宜贵妃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赶紧跪倒在地。 薄太后叹一口气,示意她们退下去。 但是似乎,即便是几位贵妃退下去了,她的耳根仍然没有办法安静,因为一会之后,就有宫女过来报说皇上在御书房生大气,把所以的宫女和太监都赶出去杖刑了。 这个时候薄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事情上面,难道连皇上都沉不住气了么? 她又想起那个兰蔻的模样来。这兰蔻名动全国,可是,贵为太后的她,所见也不过寥寥几次。 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吧,薄太后回忆,可是竟然已经出落的无人能及了。粉腻酥融娇欲滴,风吹仙袂飘飘举。风流尔雅,.红华曼理。 而那个时候的纳兰逸尘,在他面前,却是跟个小跟班一样,哪里会有五年之后,名动荣都,倾尽天下女子的模样呢? 那个时候薄太后觉得自己精明一世,可是还是没有看清楚这兰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如若不是这兰蔻太过聪明,最后反而死在自己的执念上的话。这样的女人,无论放在哪里,都会是一场祸害吧。 可是这个祸害,在失踪了近一年之后,竟然突然回来了。 而且有探子说,她白发如仙,可容易却和以前一样,瑰姿艳逸,顾盼生辉,撩人心怀。那她是不是,果真有什么奇遇呢? 想到这里薄太后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不大不小的冷汗,是太全神贯注了吧,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全神贯注的想一件事情了呢? 薄太后苦笑,有想起落雁斋中的沈落雁,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奇女子,可是这个女子,现在没有回来,而兰蔻却是回来了,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呢? 而更为惊人的消息是在御璟生气后的第二天,落雁斋举行盛大的葬礼,为纳兰逸尘送行。 这个事情,一开始就惊动了很多人,很多人虽然奇怪朝廷没有动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在落雁斋外面挂上白灯笼,垂下白纱的时候,很多人还是傻了一下。 他们都纷纷议论,这个叫兰蔻的女子,是不是真的要和朝廷一较上下了。 那天,天气阴霾的快要滴出水来一般,还不时的刮着冷风,本来应该是睡懒觉的好天气,但是一大清早的,街头,巷子里,小路上,都有无数的人闪出。 这些人,你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因为有地下赌庄的赌徒,有青楼的嫖客,有从不路面的强盗和杀手,可是今天,他们的目的都是——落雁斋。 甚至在路上,还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靠,那个不是采花大盗胡来么,他奸污了我妹妹,我要杀了他。” “你脑子有问题吧,到底是你妹妹重要还是兰蔻重要。” “当然是兰蔻重要,我妹妹怎么能跟兰蔻比。” “就是了,那你还报什么仇,我们去落雁斋看热闹要紧。” …… “咦,老公,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好面熟啊。” “哪个?” “就是那个啊,那个一脸大胡子的,往人群里挤的那个。” “不认识。” “啊,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天把你绑起来然后非礼另外哦,并且抢光了我们家财的那个人么。” “啊,是他啊。” “你怎么无动于衷呢。” “靠,他算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啊,看兰蔻要紧。” “呜呜,我要离婚……” …… “师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上次劫镖银的那个?” “师妹,你是被劫镖银的事情打击到了吧,看谁都像啊。” “才不是呢,师兄,那个人真的是。” “哦,我看看……呀,还真的是呢。” “我们去杀了他,抢回镖银。” “呃……” “你不敢?” “不是,我是觉得还是先看兰蔻吧,镖银事小,看不到兰蔻才事大。” “师兄,我一定告诉师傅昨天你摸我的mimi了。” “……” ……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这里只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而已,但是就算是只有这么一点,也足以看出,兰蔻的回归在全荣都百姓心目中的影响了。 时候,甚至有人说,这样的影响可以和沈落雁集兰苑与三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事,以及和卓相思进冷宫,把全荣都百姓打击的死去活来那件事情相提并论。 而其实,沈落雁今天并没有做什么事。她要做的,只是把纳兰的棺木送出去,然后找一个地方好好埋葬而已。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到门口,门还没有打开,就听到外面嚷乱的声音阵阵传来,接着碧水用很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道:“小姐,我们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难道是朝廷的军队来了么?”沈落雁皱了皱眉。 “不是呢,是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事,真是的,不就是出殡么,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啊,有事很么好看的呢。” 可是沈落雁却知道,这些人,八成还是来看兰蔻的吧,他们在乎的,从来只是自己的这张脸。 又想起第一次在集兰苑和卓相思见面,夸她漂亮的时候,她语气淡淡的说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当时自己还羡慕不已,认为是她矫情了。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很快就验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现在是沈落雁,但是容貌,却是兰蔻的。 而兰蔻,一出门,就足够倾倒荣都。 她眉头轻微纠结了下,阿四从内堂跑出来,“姐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又一听外面热闹的紧,好奇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要结婚么?” 结婚?沈落雁真的想把阿四的头敲爆掉,没看到自己还穿着麻衣么,结你个头啊。 这个出殡仪式当真是简单的有些可怜了,也就是从知味斋请过来的几个伙计抬棺木,然后自己的几个小丫鬟一起跟着。 没有一个客人,不需要人哭丧。 而沈落雁要做的只是,让世人知道,这个,还有一个纳兰逸尘,他曾显赫一时。尽管她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最直接的就是下狱。但其实,这也是一个赌博,她在赌御璟的耐心。 如果御璟不明就里的就把她抓进去的话,那么这一局,其实就是御璟输了。 而如果御璟不抓她,她倒是很乐意去和御璟谈谈,关于纳兰逸尘后事的处理、以及自己将来何去何从。 派个小丫鬟去后门看了看,也是挤满了人,看样子,这次全城的男人是倾巢出动,万人空巷了。 沈落雁一时觉得好笑,想了一会,还是决定从前门出。 这时她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门,被碧水打开了。 门一打开,本来挤在门口的人忍不住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如苏米诺效应一样的,后面的男人一倒了一半。 可是,在这一个瞬间,竟然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的嘴巴都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你真的塞个鸡蛋进去,他们只会一口吞进去,而不会叫一个不字。 因为,他们看到一个女人了。 而只要一眼,这个女人就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 其实那个女人也没有怎么打扮,甚至今天连妆都没有化,还穿着最最难看的麻衣,可是,她就这样,站在那里,身边似乎有风起。 然后那风围着她,她的衣裳飘飞,衣带当风。所有的一切,那些热闹的凄凉的,都在她的背后沉淀下来。 这阴霾的天气,也 好像特别的眷顾她一样的,在她头顶撒下一片明媚,风华绝代。满头白发,飘渺出尘,类似仙人之姿。 很多人都忘记呼吸了。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兰蔻么? 而她果然,比传闻中的还要美丽,还要动人。 但是接下来,却又有很多人开始啜泣,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哭,一个蔓延一个的,大部分男人都哭出声来。一开始是微微的抽泣,到最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因为他们看到,兰蔻的腹部微微隆起。 这么完美的女人,这样的接近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她的腹部会隆起,除了说明她怀孕了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神仙也会有眷属。 很多人对兰蔻嫁给纳兰逸尘并不反感,因为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纳兰逸尘和兰蔻亲热,可是现在,却是看到了这亲热后的产物。 很多男人觉得自己的后半天渺茫了,活不下去了。很多人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自己的女神,至高无上的信仰,被亵渎了。 慢慢慢慢的,人群开始往后退,让出了一条通往街道的路。然后,兰蔻跨了一步。 这一步,在很多人看来,笨拙无比。 一个仙女,会跨出如此笨拙的步子么? 答案显然不会。那唯一的解释是,仙女怀孕了,连走路都困难了。 想到这里,全部男人又往后面退了一大步。 接着,在沈落雁的后面,几个小厮把棺木抬了出来。 那口棺木有些陈旧了,甚至,远远的,还有点异味散发出来,可是,沈落雁没有一点嫌弃的,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做的,只是扶着棺木站了一会,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一下,所有的男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们就算再不想接受现实,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接受。心里面的一点残存的幻想彻底破灭,一人走,十人走,百人走,千人走。 沈落雁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一样,然后如同潮水的人流,怎么来的怎么去。不过几秒钟功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落雁不会什么读心术,她当然不知道就那么一会,众男人的心里就禁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如果她知道的话,也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悲哀了。 阿四和碧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问了好几句,人呢,又使劲擦了擦眼,确定自己没有看花之后,阿四问沈落雁,“姐姐,刚刚明明有那么多人的,到哪里去了呢?好快啊?” 沈落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招呼后面的小厮把棺木抬起,然后让碧水走在最前面,自己第二,一起往城南的贵族陵园。 那里,是世代埋葬将军贵人的地方。 一路上,大街之上,买菜的不像买菜的,卖鸡的鸡飞蛋打,卖鱼的鱼逃到了下水沟,卖肉的砍伤了自己的手。 好像,只要有沈落雁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混乱。 然后,也才会,特别的热闹。 朝堂之上,众臣还在为应该不应该让兰蔻顺利把纳兰逸尘下葬这件事议论纷纷,可是御璟,就好像没有睡醒一样的,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得让重复一下。 大家都是见识过御璟的精明的,这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战战兢兢。搞到最后下朝的时候,这一事情还是没有定论。 而当有人把这消息报到太后那里的时候,太后也是痴了小有一会,她知道皇上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而薄太后自己,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个住在落雁斋的兰蔻。 城南,贵族陵园,这个时候,由于并没有不可逆转的突发状况,沈落雁一行,已经到了。 坑,早就挖好,沈落雁示意把棺木打开,再看了一眼里面的那个人,叹息一声,吩咐盖上。然后钉死之后,终于还是闭着眼睛示意推进了坑里。 沈落雁看到那口棺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降,觉得自己身上的气息也渐渐变的冰冷起来,好像孤单、以及绝望。 这真的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沈落雁摇了摇头,示意碧水叫过跟在后面的马车,然后吩咐小厮从里面抬下几个箱子来。 那小厮抬的时候感觉入手颇重,脚下几个踉跄,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抬到沈落雁面前,沈落雁逐一打开的时候,虽说从没见过比沈落雁的容貌更让人吃惊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还是惊讶的把嘴巴张成了O形。 整整四箱子的黄金,恐怕,很多人,倾其一生,能够得到一块两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吧,而现在,金光灿灿的,沈落雁居然一口气拿出了四箱子。 而这些,也是沈落雁的意思了。她昨天问过商羽,问这半年的盈利情况怎么样,然后商羽二话不说,就把盈利所得全部送了上来。 这个,就是她小本经营的洗衣店所得。确实是很多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过暴发户的生活。 沈落雁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棺木,忽然拿起一块金子,扔了进去,然后用力把一箱子移动过去,全部倾倒进了坟墓里面。 那几个小厮和丫鬟都觉得大气不敢出,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陪葬品么? 那么,这些,就算是在阴间,也可以买的一座城池了吧。 古人都尊崇死者为大,不得冒犯,冒犯者死。沈落雁倒也不怕有人来盗墓。更何况是纳兰逸尘的墓,还是自己亲手倒进去的,有谁敢来呢? 倒了一箱子之后阿四和碧水要过来帮忙,却都被沈落雁拦了回去,她的呼吸有点喘,一箱子金块 果然很重,但是,她还是慢慢的,慢慢的,把另外三箱倒了进去。 然后,看着那些金块围绕着黑色的棺木散发出耀眼的光,她呆了有那么一会,才喃喃道:“纳兰,你荣华一世,死后却被世人唾弃辱骂,不得善终。这些金子,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敬意。你要知道,黄金不多交不深,看到阎王的时候,大方一点,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处的。纳兰,你走好……” 说着说完,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阿四在后面赶紧把她扶住,怕她一时想不通跟着跳下去。这哭了好有一会,沈落雁才轻轻道,“盖土吧。死者为大,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来惊动他。” 刚刚这些人贪婪的眼神,她自然是看到了。那些人本来还怀点小心思,这时一听沈落雁戳破,忙不迭的点头,“小姐,我们不敢。” 卖力的挥动手中的锄头和铲子,边沿的土壤慢慢的落下去,很快的,一个新的坟墓堆了起来。 墓碑早就立好了,上面写的是,大荣丞相纳兰逸尘之墓,落款则是妻子纳兰氏兰蔻。 这里面有没有别的意思沈落雁自己也想不明白,反正那工匠问自己的时候自己就随口说了,这个时候看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丈夫了吧。就如同认可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的。 小厮们有卖力的挖坑把墓碑埋好,拍整齐坟墓上的土壤。这才在沈落雁的吩咐下,离开了。 而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沈落雁阿四和碧水。 沈落雁的神情看起来有点痴呆。半响之后的一句话是,“碧水,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来拜祭一下他吧。” “那你呢,小姐。”碧水惶恐的道。 “我啊,不知道,有时间就会来的。”沈落雁叹了口气,“里面的金子,如果你觉得哪天需要了,你可以挖出来,但是不要动纳兰的尸骨。你也看到,我是把金子埋在外面的,就是怕别人来打扰他。” 碧水点了点头,“小姐,我会的。” “嗯,辛苦你了。”沈落雁一笑,惨淡异常,拉着阿四的手就往回走。 往事不可追,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吧。 闹也闹够了,她决定,明天就进宫和御璟好好谈谈吧,许多事情,就算是想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应该早点面对,早点解决。 结果如何,沈落雁也不知道。她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应该是太阳刚刚出来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呢? ------------ 第三折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二天,御璟刚刚充满疲惫的回到御书房,徐铮就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皇上,关于沈落雁和卓王孙的事情有消息了?”徐铮是这样开头的,甚至连一贯的行礼都免了。 “什么消息?”御璟刚刚坐下,就跳了起来。 “回皇上,有消息说,卓王孙重症不治,死在了拜月教。”徐铮道。 “啊,消息是否可靠?”御璟呆了一下,“那么,和他一起的沈落雁呢?” “沈落雁听说有被抓取做祭神的祭品。” “难道她死了。”御璟的嗓音都颤了。 “不是,皇上,后来听说国师千崖把她从大祭司星祭的手中救了出来。后来,沈落雁就一直和星祭呆在一起。” “没死么?你简单点说。”御璟有些迫不及待。 “是这样的。皇上。”徐铮道,“沈落雁和星祭在一起我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后来这个兰蔻出来的时候,却是和一个叫阿四的人一起出来的。而这个阿四却是由沈落雁带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御璟有点不敢置信。 “臣下的意思是,或许这兰蔻和沈落雁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说不定。也或者说,这个沈落雁,就是兰蔻,兰蔻,就是沈落雁?” 御璟觉得脚下有点软,重重的坐到椅子上,“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徐铮犹豫了一下,道:“拜月教乃是异教,里面的幻术千奇百怪,不足为外人道,而这个兰蔻,一来就住进了落雁斋,并且好像和知味斋的玉掌柜关系很好的样子。依臣下看,如果她只是兰蔻的话,这些绝无可能。因为兰蔻天性倨傲,绝对不会屑于与这样的人为伍的。” “可是,或许,人总是会有改变的。”御璟道。 “是的,皇上,人会变,可是性格中的痕迹还是不容易变的,臣下有探子看到,这兰蔻有和婢女碧水打打闹闹,而那婢女,是沈落雁留下来的。” 这些话,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御璟甩了甩头,“好了。朕知道了,辛苦你了,先退下吧,容朕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徐铮知道御璟的心里很矛盾,事实上,他的心里也很矛盾。 出了御书房,徐铮心不在焉的差点绊倒在阶梯上,他苦笑一声,绕到一座假山后面,靠着,呼吸急促起来。 在御书房里,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作为第一个知道沈落雁可能就是兰蔻消息的人,他必须也要让御璟成为第二个知道的。 可是,在向御璟说完之后,他就觉得内心空了。空的让人抓狂。 在以前,他给自己的准则是,必须对御璟绝对的忠诚,不顾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的忠诚,可是这段时间,一个沈落雁,已经差不多把他的生活节奏给打乱了。 那是一个略带张扬的女子,她就是那种你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会是生出任何味道,甚至第二眼第三眼看都很平凡的女子,可是相处久了,就会会发现,她,原来是一个很值得让人去怜惜去爱的人。 这个女人大大咧咧,这个对心细如发的徐铮来说,在沈落雁第一次上门负荆请罪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哪里像是负荆请罪的样子,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奉承。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很有诚意的样子。 想起这个徐铮就有点小小的开心,当时的她,或许是很怕自己的吧,她那个时候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可是现在,还有谁敢说,沈落雁傻呢? 那天御璟破例去了将军府,下了一盘残棋,一直把他逼到死角,他本来以为,下棋下成那样,是绝对无可解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子,会如此的聪慧,只要一眼,就看出了生门,然后,形势居然逆转。 也是在那一刹那,徐铮觉得自己这颗沉寂的心,一颗为了国家为了军队为了御璟的心,稍稍动摇,可以接受别的东西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要打开心扉来接受新事物的时候,那个女子,那个长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卓王孙,纳兰逸尘,甚至是御璟都建立了特殊的关系。 好,如果只是卓王孙,或者只是纳兰逸尘,徐铮觉得自己可能还会去争取一下,可是,自从那天,看到御璟把沈落雁的一首诗裱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御璟,对沈落雁感兴趣了。 而这个,他也知道,只要是御璟感兴趣的女子,他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得通通放弃,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沈落雁举办的帝后甄选,看着沈落雁在后宫的表现,甚至看到沈落雁远走铁哈尔。 这些东西,他本来觉得以自己对御璟的信仰,是可以完全压在心里面的。可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高估自己了。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是一个人。 是人,就 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胡思乱想。 可是,御璟现在还没有采取措施,难道不是在怀疑么? 徐铮有时候会觉得御璟对自己不够关心,有时候会觉得御璟是在考验自己。这时候越想越乱,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处理这件事情。 而这个上午,他就独自一人仰卧在一块假山石头上,看着头顶的太阳,脑子里,乱的容不下一点有规律的东西。 想起沈落雁和皇上闹的不愉快的那次自己给她的暗示,想起那个雨天,自己本来以为有机会可以很沈落雁共一把伞而终看到她被纳兰逸尘拉上了马车…… ****************** 这个下午,沈落雁乔装打扮,秘密进宫。 她要来讨取的,是御璟的一个承诺。因为她要见的一个人还没有见到。只要见过这个人之后,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来要给御璟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绝对不是以前的兰蔻,自己,就是沈落雁,而沈落雁,是没野心的。沈落雁,尽管有锋芒,但她是无害的。 而其实,她觉得也到了自己要进宫的时间了,从自己第一天搬出纳兰逸尘的棺材到昨天的下葬,御璟猜忌那么久,如果自己再没有动作的话,想必他就算是不动自己,也会拿自己身边的人开刀了吧,而这个,是沈落雁不想看到的。 沈落雁身上还有当初太后给她的进宫令牌,通行无阻。 而一般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以御璟多年来的习惯,一定会出现在御花园。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往那里走去。 御璟觉得自己的心情差透了。 这样的差心情,就算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群臣反对,就算是遭遇两次和铁哈尔之间的战争,就算是那次卓相思红杏出墙,都没有过。 他觉得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一个女人的影子,而偏偏很该死的是,那个女人不漂亮,笑起来也难看,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以忘记她呢? 御璟在心里恨恨的想,他并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已经爱上沈落雁了,爱对帝王来说是一个奢侈的事,而被帝王爱上而不是迷恋上也是一件奢侈的事。这个道理自御璟懂事起就知道了,所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屏退所有的宫女太监,御璟一个人走在一条很长的水榭里。开春季节,万物复苏,如果是往年,这个时候倒是很有吟诗的雅兴。 可是现在,他很想粗鲁的说,吟个屁啊。 没错,帝王也可以粗鲁,只是,一般人见不到而已。或者说,见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御璟心情烦躁的继续往前走,希望,快速的脚步能够把心跳带动起来,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最少,把想那个女人的时间分散一些。 可是,走到水榭中间的时候,他就呆住的。真的是呆住了。 像御璟这样的人,后宫佳丽,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如果他说他没有见过美人的话,打死人人家也不会相信。 可是,一看到那个女子,他就觉得,自己的后宫粉黛,通通没有颜色了。 其实那个女子也没有做什么,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她站在那里的姿态,却远远比一般的女人坐着躺着好看多了,周围的空气随着她身上的气息而流转,淡雅到有如一场梦幻。 她也没有穿什么颜色很艳的衣服,就是一袭白纱,但是在御璟眼里,却是有如盛颜仙姿,如短如长,弗浓弗细。 她的头上也没有什么饰品,可是她的眼睛,却婉转双蛾远山色。她看到了御璟,缓缓朝这边走来,御璟却觉得恍惚,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朱唇榴齿,的砾灿练。 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 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有几人,得有幸见过这样的佳人呢?御璟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他的心也花了。 可是那个女子这个时候说话,“臣妾拜见皇上。” 她自称臣妾,御璟的心一痛,这话的意思是,她已为人妇,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御璟的心有点痛,看到那个女子满头白发,脱俗仙姿,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当年也不过是见了一面,就觉得自己也快要被惊艳的折腰。 而也这样美丽的女子,在当然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首当其冲的,只有——兰蔻。 而那个女子,当然是有着兰蔻容颜的沈落雁。 沈落雁的话把御璟拉回了现实,他愣了下,然后哼了一声,“兰蔻。” “是妾身。”沈落雁道。 “你来干嘛?难道你不知道,朕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么?”御璟怒道。他是真的发怒,最听不得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自称妾身。 “可是妾身,现在最想见的人却是皇上,妾身心想,皇上也是最想见我也最不想见我吧。” “哼,兰蔻,果然名不虚传,聪明的紧。”御璟冷笑一声,走近沈落雁,用手捉住了她的下巴。 别人不敢仰视这个女人的美丽,可是他不同,他是九天之子,他是皇上,他有什么不敢的。 沈落雁知道御璟是气急攻心,却并不慌张,咯咯一笑,“皇上,好看么?” “好看。”御璟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又恼怒的摇了摇头,把她放开,“你是来找死的么?” “皇上,妾身好像并没有死罪?”沈落雁道。 御璟一愣,“难道窃国贼的妻子这条罪还不够你死刑么?要知道朕早就下旨对纳兰一族诛灭九族。” “难道皇上忘记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纳兰早就说我死了,以国礼葬之,而皇上您也以一品诰命夫人称。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已经跟纳兰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沈落雁不卑不亢的道。 “哼,那你今天,来找朕做什么?” “皇上,我是来跟你讨一条活路的。”沈落雁道。 “你是让我放了你?”御璟咬牙道。 “嗯。” “难道你也怕死么?” “妾身也是人,当然怕。而且妾身知道,皇上对妾身,好像颇为忌惮。” “你……”御璟想要反对,又觉得自己反对不了。 “呵呵,皇上息怒,妾身失言。” “好,”御璟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终于从语言的圈套中走出来,又想起徐铮跟她说过的话,眼前的这个女子,跟沈落雁关系千丝万缕,这时问到:“朕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好,切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落雁道。 “你是谁?”御璟问。 “沈落雁。” “啊……”御璟惊的一个踉跄,“你刚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妾身是沈落雁,沈落雁就是妾身。” “那么兰蔻呢?” “皇上,妾身刚刚说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兰蔻死了,就是死了,她永远也不会活过来,活着的,是沈落雁。” “你真的是沈落雁?”御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诡异的了。 “沈落雁只有一个,皇上。” “可是为何,你们会如此之像,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才是御璟所不能接受的。 “呵呵,皇上,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我只能说是缘分,有因有果,因果循环。” “好一个有因有果,因果循环。”御璟哈哈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上天。 “你真的是沈落雁?” “是。” “还记得当初你给朕的那首诗么?朕想听听。” 新丰停翠辇, 谯邑驻鸣笳。 园荒一径新, 苔古半阶斜。 前池消旧水, 昔树发今花。 一朝辞此地, 四海遂为家。 沈落雁眉头一皱,吟了出来,她虽然不知道皇上要干嘛,但是直觉上,似乎觉得,皇上对她的感觉,不单纯了。 “呵呵,‘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这算是你给朕的勉力,朕将此诗裱在御书房,日月提醒自己,国事体大。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在你来荣都这么多天,民间沸腾,朝将不朝,朕为什么还没有处置你么?” 沈落雁内心一紧,“妾身不知。” “沈落雁也好,兰蔻也好,朕知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女子,甚至你们的聪明世人皆有所不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首诗对于朕的意义所在么?”御璟悲道。 这首诗是沈落雁当时为了应景而吟,只是知道字面上的意思,对于御璟的想法,却是有些茫然,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御璟脸上却更是悲苦,“朕的意思,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么?” “妾身已为人妇,皇上。”沈落雁恭敬的道。 这个时候,御璟才看到她腹部微微隆起,很明显就知道是怀孕的迹象,叹了口气,“原来你,早就与纳兰逸尘一起了。” 沈落雁沉默,点头。 “你要朕怎样对你?”御璟很直接的道,他现在,心如死灰。 “皇上,我会离开荣都,我也保证,绝对不会再与你为难,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去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算是沈落雁此次冒险前来的目的。 “哪里?” “一个是您的后宫,而另外一个,是纳兰逸尘点燃过的那个烽火台?”沈落雁平静的道。 后宫自然是有卓相思。而那个烽火台,纳兰逸尘倾城点火,为了兰蔻烽火戏诸侯。她也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可是现在,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寻常人可见见到的。 “好,朕答应你。”御璟拂了拂袖子,心头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是至此之后,朕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这个人。” 他本来以为,这个赠诗给他的女子,是懂他的,他也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引以为傲的知己。他本来以为,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这才破先例封她为太傅。可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怨恨。 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纳兰逸尘的妻子。为什么,纳兰逸尘,难道你连死了都还要跟朕作对么?御璟在心里狠狠的想。 远远的,却是见南宫薰走了过来,她一见到沈落雁,满头白发,偏偏窈窕出尘,愣了愣,然后才朝御璟道:“臣妾见过皇上。” 御璟点了点头,朝沈落雁道,“你还不见过我的皇后么?” “皇后,南宫薰现在是皇后了么?”沈落雁内心怔忪,看来这御璟的聪明,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了。 东方固,西门催,无限经营,换来如此一个结局,也不知道他们是该恨命运不公还是叹时运不济吧。 他们恐怕都没有想到,就算没有纳兰逸尘的事情,御璟也是绝对不会立东方紫玉和西门飞雪的。卓相思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可惜,最后,卓相思和卓王孙的事情败露,卓王孙散尽家财才勉强保卓相思平安。 这南宫薰,最是碌碌无为,但是越到最后哦,反而是最得便宜的一个。 而或许,这就是后宫吧。后宫的残酷性在于,你不做什么,你可能得不到什么。而你做了,你却是可能会失去什么。 沈落雁低了低头,缓缓道:“纳兰氏见过皇后娘娘。” 南宫薰笑笑,“平身吧。好漂亮的人儿啊?” 这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御璟的鼻孔又是哼了一声,“皇后,没事来御花园干嘛。” 南宫薰身子颤了颤,“太医说,妾身的身子,要四处走走才利于胎儿的成长。” “什么?你说什么?”御璟一把抓住南宫薰的手臂,瞪大眼睛道。 “太医说,臣妾有孕了。”南宫薰看御璟一脸的痴狂,笑道。 “好好……哈哈……”御璟娟狂一笑,“想我大荣天下,也终于有后了么?” 沈落雁也笑了笑,“恭喜皇后娘娘。” 御璟因为子嗣之事被世人诟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尽管他登基三年,大事略有所成,可是不小有先无后为大,就算是作为天资,也不能免俗。 而这个南宫薰,也真的是很会挑时候啊,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御璟。沈落雁心里苦笑,真没想到,商人出身的南宫薰,当真也是一个妙人呢。 果真,一个转身,就发现,不仅仅是自己,很多东西,都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那御璟激动了小有一会,示意宫女小心送南宫薰回宫,又一看沈落雁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皇上,或者,这样平静的日子,才是你最喜欢的吧?”沈落雁道。 “什么?”御璟心里一骇,一个帝王,一心热衷与千古霸业,可是现在却为一个女子说成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平静的生活。 “皇上,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固然可歌可泣,但是平凡安静却也不见得逊色。皇上,请你相信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麻烦,因为不管是沈落雁还是兰蔻,她们都想通了。” 这个时候,御璟却是突然也释然了。如果今天没有沈落雁这最后的几句话的话,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派人跟踪沈落雁,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那么做,很多余了。 这个女人的眼神很纯粹,而一眼就可以看出,现在的她,追求的东西也很纯粹…… ------------ 第四折 相思倾尽绕指柔 沈落雁出现在昭阳宫外的时候,突然有几分犹豫,她在想,自己见卓相思,到底该怎么说卓王孙的事,她自然是知道卓相思对卓王孙的感情的。 这昭阳宫,以前也不是什么冷宫,可是,有皇宫中被废弃的女子居住的地方,就是冷的。而卓相思被从长乐宫赶出来到这里,这里,便因为卓相思的缘故,变成冷宫了。 冷宫真正的意思并不是说这里很冷,而是这个地方,皇上永远不会踏足,而皇上不会踏足之外,别的宫女太监,轻易踏足者,死。 所以这个昭阳宫,现在除了卓相思以及几个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之后,基本上与别的宫殿之间断绝联系。 沈落雁出现的时候,天上一轮斜阳烧的火红火红。而有这样的斜阳的日子,日的心情也很容易变的大起大落。 还没有叩门,就听到里面有幽幽的琴声传出来,琴声如诉如泣的,幽幽怨怨,听的伤神不已。 可是这曲调却是《凤求凰》,一个女子,可以把《凤求凰》弹奏的如此哀伤露骨,可想而知,这个女子,怀有了多大的心事。 沈落雁心里痛了一下,终于还是拿起门上的铁环,轻轻叩了两下,许是因为这里从来没有人拜访的缘故,第一次叩了之后,并没有人反应。 然后沈落雁很有耐心的叩第二次,终于,一个老妪的头探了出来,“找谁?” 她连看都没有看沈落雁一眼。可是到她看到沈落雁之后,就惊住了。 沈落雁当然不老,虽然她满头白发。 沈落雁不但不老,还非常漂亮。这老妪本来也是宫里的贵人,先皇死后下放,倒是成了婢女,年轻的时候是美人,也见过宫里的不少美人。 到见到卓相思之后,她大叹此人人间少有,定然绝世无双,所以,就算卓相思被打入冷宫也是尽心尽力的照料。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站在她眼前,冲她浅浅笑着的女子,她的容貌,竟然比起卓相思,犹有过之。 她笑的很清很淡,但是这老妪想到的却是“回眸一笑,百媚丛生”,然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手如柔荑,颜如舜华,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等词语在她的目光流转中一股脑蹦了出来。 有点不敢相信的,老妪把门给推开了,这昭阳宫却是是很久没有人来了,那门推起来还吱噶吱噶的闷响。 “请问小姐,你来找谁?“老妪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一看就知道沈落雁很有来头,恭敬的道。 “嗯,我找卓相思。“沈落雁简单的道。 “找相思贵人啊。“老妪想了想,走了进去,“请进来吧。” 沈落雁点了点头,说谢谢。然后,大门重新关上,光线因为里面的常青树而有些阴暗。 那老妪走在前面,道:“好久没有人来这昭阳宫了呢,您还是第一个?” “难道这么久过去,皇上都没有来过么?”沈落雁问。 “没有,一次都没有,就连别的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刻意与昭阳宫保持着距离,逢路过,都要绕个大弯呢。”老妪看沈落雁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亲切,并且不像宫里的一般人一样不懂礼貌,心生好感,话夹子就打开了。 “那,相思是怎么过来的。” “唉,命苦啊,卓贵人每天都弹琴都很晚,常常弹的手指破裂都不肯放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月了呢。”老妪叹气道,显然对卓相思极为心疼。 “她弹来弹去,都是那一个曲子么?”沈落雁问。非大悲者,是绝对弹不出那样的哀怨的。 “嗯,是呢,初时我还觉得新奇好听,日子久了,就觉得太悲苦,可是卓贵人却很坚持,也不肯换,我有一次还看到,她吐到呕血呢。可是她就是那样的倔强,我也没有办法。”老妪又叹了口气,推开里面的人,然后,沈落雁就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影。 老妪道:“小姐,你和卓贵人说说话吧,我一个老人,也实在和她没有什么说的。” 沈落雁点点头,那老妪就下去张罗去了。 琴声还在继续,沈落雁觉得心里的热度越降越低,也不知道这卓相思每天这样的折磨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相思。”沈落雁试探性的叫了句。 卓相思抬起头,眼中神色迷茫,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 这个时候,沈落雁才发现,卓相思,瘦了太多,倒是真有飘然,凤凰于飞的感觉了。可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让她有点心疼,又叫了句,“相思,你还记得我么?” 卓相思这个时候的手指终于停下,又看了一边沈落雁,缓缓摇了摇头,“不认识。” “我是沈落雁啊。”沈落雁道。 卓相思的眼睛一时瞪的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真的是……”许是好久没有说话了,连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沈落雁苦笑,这容颜的变化还真的是麻烦彻底,见到谁都要解释一番,她走到卓相思面前坐下,把琴拿到自己膝盖上,想了想,手指一动,一连串琴声跌宕起伏。 这个时候,沈落雁也才知道,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会对琴,那么的熟悉,因为这琴,本来就是兰蔻最钟爱的乐器。 沈落雁弹奏的,当然还是《凤求凰》,只是她的旋律,远比卓相思欢快很多,相思暗诉,爱慕难求,辗转反侧,一幕幕感觉在眼前飘过。 卓相思呆住了,“姐姐,你真的是沈落雁么。” 沈落雁适时收手,“沈落雁也不是什么很漂亮的人儿,又有几个人会去假冒呢?” “可是,你的头发,你的样子……”卓相思犹豫道。 “呵呵,变化很大吧,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变成这样子。”沈落雁皱了皱眉,“可是,相思,你也变了。” 卓相思黯然,又点了点头,“现在,我相信你是沈落雁了。” 卓相思说相信了,沈落雁也不问她为什么信了,只道,“妹妹,你,还好么?” 这话问的卓相思却是一悲,“你也看到了,人情淡薄,独自幽居,庭院深深,好,能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苦了你了。”沈落雁眼睛一红,想起死去的卓王孙,禁不住,掉下两滴眼泪来。 这个时候,让她如何告诉卓相思,卓王孙已死。 如果告诉她,那她以后的《凤求凰》,还有什么意义。想必,那一刻,卓相思也不愿意苟活了吧。这一瞬间,沈落雁好决定对卓相思隐瞒这个消息。 她不想看到,这个自己心疼的人儿,痛不欲死。 那卓相思却笑笑,反而伸手过来给沈落雁擦拭眼泪,“呵呵,没有什么呢,倒是看姐姐,变化这么大,想必,才是辛苦吧。”说着说着,也把自己的眼泪说了出来,害的沈落雁又赶紧给她擦。 好一会,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扑哧一笑。 “姐姐,你现在可是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卓相思问。她知道自己的这一生,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注定悲剧,注定不幸,所以,她希望,沈落雁幸福。 沈落雁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向相思保证,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的。”她自然是知道卓相思的想法,才这么道。 可是说了之后又是迷糊,幸福,真的是好遥远的东西啊。要付出多少,才可以追寻到呢?而自己,在经历了纳兰逸尘的死,卓王孙的死之后,是否,还有去追寻的勇气呢? “姐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卓相思道。 “嗯,什么事,你说。” “姐姐,你可不可以,在追寻自己的幸福的同时,帮我找一下哥哥卓王孙。”卓王孙散尽家财出走,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个,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而这个,却也是沈落雁最大的心病,沈落雁觉得自己的心痛了一下,差点就要告诉她,卓王孙已经死了,可是深吸一口气知道,理智告诉她,如果说出来的话,那么死的,很可能就不只一个卓王孙,可能还会有一个卓相思。 她很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点,“好,相思妹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因为,我也很想找到他……” 那个如许爱自己的男人,自己当然也很想把他找回来。沈落雁心痛的想。相思,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将来你知道了这件事,你要怪我,那你就怪吧,但是现在,我真的……真的……不能告诉你。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要告诉的是,对卓王孙,我深爱着,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所以,我希望你这个……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过的很好,最起码……活着。 而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不是么? 沈落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昭阳宫的,只是那老妪看到卓相思的精神似乎有点好转,一个劲的对沈落雁表示感谢。 有这样的一个人伺候着,沈落雁突然也很感动,她在出门的时候给了老妪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红着眼道:“老妈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那老妪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昏了有一会,才道:“小姐请讲。” “请你,一定要好好的,认真的照顾好相思好么?”沈落雁双膝一软,跪在了老妪面前。 老妪的脸色直变,赶紧把沈落雁扶起来,“唉,小姐,你真的是好心,在宫里,我从来就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好呢,你放心吧,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是会这样做的,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小姐,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她的。” 沈落雁点了点头,说谢谢,再拥抱了一个,才强忍着哭意,赶紧走开。 出门是左转,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迎面,看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居然是——薄太后。 那薄太后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沈落雁,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没有。而沈落雁则已经跪下,“民女沈落雁,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见到太后,却是不知道,那南宫薰一回后宫,就把沈落雁进宫的事情跟太后说了。 而太后,也想见沈落雁想的紧,于是,知道她进了昭阳宫之后,也跟了过来。 薄太后脸上没有一丝神色,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然后说了句跟上吧,转身就走。 沈落雁心头惴惴,不知道这薄太后要搞什么花样。她有信心说服御璟,可是,女人之间的战争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并没有信心说服薄太后。 薄太后走的方向,当然是回坤宁宫。沈落雁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又知道自己绝对跑不掉,只能一边乞求上天不要玩自己,一边跟着走。 走了有一会,薄太后进了一个大殿,在里面坐下了,然后,沈落雁站起,她才从恍惚中醒来,坤宁宫到了。 “太后……”沈落雁道。 薄太后盯着她看了看,叹口气,“果然眉目如画,面赛芙蓉呢,难怪招那么多人喜欢。” 沈落雁也不知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了之后赶紧道:“民女不敢,太后谬赞了。” “嘿嘿,后宫女子,哪个不想有你这样的绝世姿容,哪里有半分谬赞。”薄太后道。 沈落雁被她这话说的冷汗直冒,难道她是想拿自己开刀么,“太后,人生下来一副皮囊,无法改变,如果有选择的话,民女自己也不想如此招人讨厌。” “是讨厌么,那些男人,肯定是喜欢的紧吧。”薄太后冷哼一声,“说吧,你到底是沈落雁还是兰蔻?” “民女沈落雁。”沈落雁低头道。她没有想错,这薄太后,果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没用,关键的时候,她一样可以领袖后宫,母仪天下,威震四海。 “那沈落雁我也是见过,刚刚你也说了,人生下来一副皮囊,不得改变,可是,为什么,现在看你跟沈落雁的样子,却是差别如此之巨大。”薄太后质问道。 “这个,太后,其实,沈落雁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沈落雁慌不择言。 “呃,是么,这么说倒是很有意思了,哀家很想听听呢。”薄太后冷笑道,步步紧逼。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很容易就危机意识。薄太后虽然早就不用来搞什么后宫争宠,但是多年的后宫生存与斗争,却是让她的危机意识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把握不住的人,就杀掉,特别是漂亮的狐惑的女人。这个,是后宫生存手册之一。 “是这样的。”沈落雁搬弄词语解释道,“民女的样貌,以前是因为女子江湖太过不便,所以便用易容术把原来的相貌给遮掩住了,而这个,才是民女本来的样貌。太后,民女无心欺骗。实在是迫不得已。” “哦,是么?”薄太后显然不死那么好糊弄的。 “嗯,民女不敢相欺。”沈落雁道。 这样,话算是说死了,沈落雁也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薄太后到底会怎么样处置自己,哪知道过了一会,并没有听到薄太后说话,反而是看到她把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屏退出去。 愣了愣,就听薄太后道:“沈落雁也好,兰蔻也罢,其实哀家并不想探究你是谁,哀家想要知道的是,你进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才是薄太后的最终话题吧?沈落雁松了口气,稍微抬了抬头,看着薄太后的眼睛,道:“太后,如果民女说只是为了看看卓相思,您觉得如何?” 薄太后看沈落雁一脸的真诚,反而是愣了愣,然后一笑,“好,我相信你了。可是,如果只是让我相信这一点,还是不够的吧。” “太后想要民女做什么,请明示。”沈落雁道。 “你生的如此漂亮,唉,简直是接近狐媚了,你说,让我怎么放心你不会祸害皇宫呢?”薄太后叹气。 “太后,民女绝无此意,民女已经决定,几日之后出荣都城,此生此世,决不踏足半步。”沈落雁解释。 “可是你不踏足,却并不表示,荣都里面的人,不可以走出去啊。”薄太后道。 “太后有话请说,民女紧遵教诲。”沈落雁道。 太后一笑,“你果真聪明伶俐,好,如果我让你当着我的面毁容,你愿意么?如果你愿意,哀家就放你走。因为在哀家的后宫里,绝对不允许出现你这样的人物。” 毁容么? 沈落雁痴了痴,觉得那话就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炸的她头昏耳裂。 她本来以为,对兰蔻的容颜,是丑陋到绝世,还是漂亮到倾城,她都是不在乎的。甚至,在看到别人在意这副样子超过她本来的时候,她还埋怨过,诋毁过。 可是,真的不在乎么? 为什么听到薄太后在说要毁容的时候自己会如此难过,自己,竟然还会掉眼泪了。 那薄太后一柄小刀扔了下来,看着沈落雁冷笑,“如果你可以做到,哀家,绝对不会食言。” 沈落雁的身子颤了颤,看着那柄小刀,觉得它的光芒把自己的眼睛都耀花了。咬了咬牙,她终于还是缓缓的把小刀攥在了手里。 刀身折射出她的绝世容颜。没错,这个女子是美丽的,美丽的,就算她不做什么,就算她天天待在家里睡懒觉,别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祸水。 ——红颜祸水。 沈落雁心里大呼一声,兰蔻,对不起了。怪,只怪你太漂亮。 手肘一弯,就往自己脸上划去。 可是,刀还到一半,就听到门外有人叫道:“停,不要。”同时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冲撞到她的手肘上,手上一时力道尽失,小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过程,总共不过眨两眼的功夫,可是沈落雁却好像觉得经历了一场山长水阔的生死离别一样。 脸部神色苍白的厉害,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低了低头,一看那打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却是一块玉佩。 然后门口,迅速有两个人进来,却是御璟和徐铮。而看徐铮身上被扯断的一根红线,就知道,这玉佩,该是他的了。 他也真够狠的,连脖子上都有了淤血的痕迹。 沈落雁愣了有一会,才听到御璟怒吼道:“太后,你刚刚在做什么,你知道么?” 薄太后愣住,她也不是没有看到御璟发火过,她没有看到的,是御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火,从小到大,御璟一直在她面前温温驯驯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今天发火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与后宫不相干的女人朝自己发火。 薄太后惨然一笑,“皇上……”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御璟铁青着脸,突然转身,然后拿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小刀,手起刀落,割下沈落雁的一簇头发。 狠狠一笑,“太后,割发如割头,沈落雁,今日已死。如果他日还有什么麻烦的话,朕愿意一力承担,就不麻烦太后您了。” “好,好,你果然长大了,出息了。”沈落雁感觉薄太后身后的风华瞬间一暗,苍老好多岁一样,然后就见薄太后跌倒在座位上。 而御璟却是对沈落雁道:“你还呆着做什么,是想看戏,还是要等死。” 一条命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沈落雁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尽管御璟的口气不善,但是关心她的意思却是路人皆知。 沈落雁有点狼狈的爬起来,捡过徐铮的玉佩,走到他面前,道:“徐将军,刚刚,谢谢你。” 徐铮摇了摇头,而御璟却显然是有点忍受不了了,歇斯底里的道:“沈落雁,你走啊,快走,越快越好,快点给朕消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他实在是怕自己,一个转身就会控制不住的后悔。 沈落雁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用手掩住嘴巴,背影颤动的,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坤宁宫。 …… ------------ 第五折 去君封侯千万里 这天晚上,沈落雁一直做梦,辗转反侧。想起那些以前的旧事,想起纳兰逸尘对自己的轻薄,想起卓王孙温文尔雅的笑。 似乎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是那么的近。可是忽然,薄太后那张变了颜色的脸一下子凑到眼前,然后是那冷厉的笑,那把闪着金光的刀。然后这一切都化成一种彻骨铭心的痛。 沈落雁啊的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头有点痛,然后就听到外面,隐隐的有琴身传来,和和缓缓,舒心沁肺。沈落雁觉得心里集结的郁气一下子少了很多。 却是《清心普善咒》,推开门,就看到商羽很安详的坐下院子里的一个亭子里。一张古琴摆在石桌上,他修长的手指缓缓的划过琴弦,琴音如水。 沈落雁愣了愣,想起曾几何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一个场景。当时还觉得是偶然偶然,现在知道了,却原来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下面。 她觉得心里有点凉,也不知道是痛还是什么。那商羽却也是看到他了,手中动作缓缓了,几个破音出来。然后他飞快的站起,“主人。” 沈落雁点了点头,“怎么还不睡?” “主人,属下在外面听到您的呼吸紊乱,知道您心境不宁,所以……属下打扰您休息了。”商羽道。 “没有,半夜了,你去休息吧。我没事。”沈落雁摇了摇头,很刻意的去避免自己去想关于兰蔻的东西。 那商羽嗯了一声,没问什么,收起琴,很快就走开了。这个时候沈落雁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缓缓的走到亭子里,看夜色里景致朦胧的有如一场梦幻,又想起自己过来的这一年里,似乎一切,都过的太快,精彩也好,失意也罢。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吧。 而这个晚上,她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天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只是,心绪太不宁静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来自铁哈尔的使臣就来到了荣都。由于这次是左贤王苏莫亲自来朝,所以大荣的官员也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带到了朝堂之上。 而这个时候,苏莫刚刚见过御璟,他站在下面,不卑不亢的看着御璟。 很显然的,他看到御璟的眼中有几分震惊的颜色,而他看御璟,也是心惊不已。二人,都是没有料到,一方霸主,竟然都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年少有为吧。 御璟道:“铁哈尔左贤王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 苏莫笑笑,“本王一路下来,深感大荣之繁华,一路看都看不尽兴,又怎么会觉得辛苦,皇上治国有方,本王真的是惭愧至死。” 能得到这个位面上的人夸奖,御璟当然是比较高兴,他哈哈一笑,“大荣地大物博,民生安乐,这是君臣之间共同的默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想必这话,左贤王也是听过吧。” 苏莫愣住,“本王确实听过,但是做起来,却是不知道差了多少,这点,还要向皇上您多多学习。” 然后又把本次前来的目的说了一遍,无非是促进两方的关系发展,然后是边境贸易的协调问题。 这些方面由于铁哈尔一直在很努力的做让步的关系,所以大体上并没有让御璟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以他一直在点头。 然后,事毕,说到要让人带苏莫去行宫休息的时候,苏莫却是问了一个问题,“大荣皇帝,请问一下,你们的太傅,沈落雁为什么没有看到呢。” 对于沈落雁,他一直是心有戚戚,难以忘怀。但是这一问出来,他就听到群臣倒吸气的声音,然后还有看到,御璟的脸色变了变。 尽管御璟已经很努力的在外面使臣面前调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变。这个时候的沈落雁,就是他的软肋,他的死穴。 他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无名之火压了下去,“左贤王,沈落雁已死,这个问题,你以后不必问了。”然后大呼一声,退朝,也不等众臣反应过来,就径直离开了座位。 而在苏莫来朝的这个早上,也是沈落雁离开的时候了。事情都做完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荣都,一世荣华,可最终,一点都不属于她。 马车辚辚,这次却是把碧水也带上了,阿四坐在车里,是由商羽在驾车。费秋离不知道跟在什么地方,但是沈落雁总觉得,有费秋离在的地方,她就会很安心,因为,他的两条眉毛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到了城墙下面的时候,沈落雁让商羽把马车停了下来。此来,最后的一件事,不过是看看纳兰逸尘点燃烽火的那个烽火台而已。 由于此前已经有御璟跟相关官员通气的关系,所以沈落雁由商羽抱住飞上城墙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呼。 站岗的士兵看到沈落雁的时候,都惊倒于她的容颜,一直到她缓缓的走到那个纳兰逸尘曾经站过的地方,很多人才开始知道。 这个美的不像凡尘女子的人,就是那九天之子——兰蔻。 看一眼是享受,看两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太污浊,变成是亵渎了,然后第三眼,就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眼睛是不是进了沙子,为什么有流泪的趋势呢。很多士兵都这样想。 沈落雁静静的站在那里,衣带随风而起,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一站,很多年以后,很多人记起来的时候,都以为是仙女下凡。 沈落雁幻想起纳兰逸尘曾经在这里做过的事,他应该是这样的站着的,他说,之见纳兰 “蔻儿,世人骂我嘲讽我打击我唾弃我背离我误会我,我皆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蔻儿,绝对不是你不值,而是我那个时候,果真没有勇气。蔻儿,我欠你一个烽火戏诸侯。蔻儿,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辜负你。” 想着想着,沈落雁似乎真的有看到一个绯衣男子,站在眼前,眼中血红血红的,悲情而啸。然后那个男子,脱下自己沾满鲜血的绯色长袍,塞进烽火台。 火起的时候,他最后一遍说,“蔻儿……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蔻儿,我……爱你……” 一个男子,为了一个承诺,进而挥霍掉自己的一生。 这个,该要多大的爱意才可以承载过来呢? 沈落雁想想纳兰逸尘站在这个地方,豪情激荡,俯瞰众生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眼角,又有泪水流出来了。 这样的一个兑现承诺的方式,就算是兰蔻不满意,现在的沈落雁,也是满意的无地自容了吧。 甚至她还会觉得,纳兰逸尘这样的男子,倾天下为一女子,这女子,到底又有多好多好,才值得他这么做呢。 就算是把以前的沈落雁和兰蔻放在一起,也不为过吧。 之后又静静的站了一会,看那因为布料人少的缘故而微微有气味的烽火台,她,甚至,把自己的脸也贴了上去。 是在太阳落满荣都的时候离开的。 离开的时候,众士兵看到她脚步虚浮,一个个都羞愧欲死。一个个在那一瞬间都萌生了当将军的欲望。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沈落雁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去他妈的封侯千万里。 是的,去他妈的封侯千万里。 沈落雁这样想,尘世的这场纠结,关于大荣的这场风花雪月。 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背后,在自己的脚跟,落下帷幕吧。 而沈落雁一走,就有一个贵气逼人的男子跌跌撞撞的上了烽火台。 他是苏莫。 他与沈落雁之间,无论怎么努力,差的,始终是那么一步。 在铁哈尔是,在荣都也是,或许,在任何地方都是。 他心灰若死的想象着沈落雁离开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混乱,终于大吼一声,眼中爆出了血色之花。 这一生,不只一个女子,但是最后为的,却只是一个女子。 *************************************** 之后的很多年,荣都百姓都还在讨论着一个叫沈落雁的女子。 他们讨论他的事迹,她的容貌,还有她的去向。 可是,当大家把一场场的风花雪月都讨论到指尖冰凉的时候,他们,还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在大荣创造传奇的女子。 而沈落雁去了哪里,只有沈落雁自己知道。 大荣的山川这么多,她也就是随意的,找了一个有飞瀑,有温泉,有百花,有松林的地方住了下来而已。 这个时候,已经是御璟七年,一转眼,离开荣都,已经三年。 三年又三年。 这三年间,沈落雁觉得自己的思绪变淡了,人也变懒了。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看着自己那个两岁多的孩子,快乐长大,然后养养狗,种种菜菜,养养花花,安安静静的,就非常满足了。 是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出生在御璟四年的初秋。 纳兰逸尘的孩子,沈落雁也不知道怎么取名,到最后,还是阿四道,“姐姐,要么就取名沈释之吧。” 释之释之,是的,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去的么? 御璟七年冬,冬雪面面长达半个月。满山遍野,银装素裹。纷纷妖娆。沈落雁逗完孩子出来,觉得意犹未尽,叫上阿四和商羽,费秋离,一起去外面打猎。 这个时候,如此安静的生活,阿四长大了,很漂亮的一个男生,沈落雁为难的只是避世寡居,没办法给他找心仪的女子。 她不知道,阿四的一颗心,自从那个破庙起,就全部系在她的身上了。 而费秋离和商羽,也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是沈落雁想要看到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变,无论样貌怎么变化,自己终究只能做没有志气的沈落雁,而远远做不来倾国倾城的兰蔻。 沈落雁头上的白发,这三年之间,不知道是受温泉水的影响,还是因为心境开阔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的缘故,白色一天比一天的变淡,这个时候,看起来,似乎跟以前并没有两样了。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积雪深达几尺,四个人四匹马一下子就从马厩里冲出去,往茫茫大雪中跑去。 四个人中除了沈落雁,另外三个男子都有着超绝的武功,这样一来,沈落雁自然是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 心性是淡了,可是玩心依旧,沈落雁嘟着小嘴向前面的一只小白兔追去。这兔子刚刚出生的模样,走路都不稳。沈落雁想把它捉过去给释之抱着玩最好了。 悄悄下马,慢慢的扑去。但是她一扑,那兔子就跟着跑一段,再扑,在跑。 沈落雁觉得好玩极了,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脱离的三个人的视线。 到沈落雁终于把小兔子捉住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茫然了小有一会,正要顺着自己的脚迹返回去。 却是突然,在一棵树下,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笑的淡淡浅浅的,极尽温文尔雅。 沈落雁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花了,她扔下兔子使劲的擦了擦,然后就擦出了怎么擦也擦不尽的眼泪来。 那个人,那个人,真的会是那个人么? 沈落雁心里的一个声音在喊,他,不是死了么?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在笑,他在对自己笑。——卓王孙。 有什么惊喜比这个来的更快更突然呢,沈落雁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过去。那人的步子一动,瞬间把她抱在怀中,敞开自己的衣裳,把沈落雁包裹了进去。 “雁儿,雁儿……”他是这样叫的。 “王孙,真的是你么?”沈落雁死死的把他的衣裳扯住,生怕自己的梦一醒,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消息了,而自己哭的愁肠百结。 “是我,雁儿,是我。”一张脸凑在下来,找着沈落雁的嘴唇,不顾一切的吻了下来。 他呼出来的气息也是温凉温凉的,这真的是好熟悉的味道,沈落雁贪婪的把嘴唇凑上去,尽情的索要。 阿四和商羽费秋离找过来的时候,也是吓得有点发傻,以为是幻觉,但是当阿四看到一直站在卓王孙背后的清越,那个连二人接吻都可以看得毫无感觉的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卓王孙,那个三年前就死去了的卓王孙,回来了。 不仅仅回来了,而且似乎,他的病好了。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么冰冷的天气里,一袭白衫,而且也不可能,现在还在和沈落雁接吻,而没有一点喘不过气来的意思。 沈落雁并不知道阿四过来了,但是卓王孙当然知道,可是他不想放开沈落雁,不想放开,如同当初所说,死也不放开。 之后才知道,当初的卓王孙确实是生命垂危,星祭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给他吃了一颗可以保身体三年不腐烂的药丸,然后埋葬到地下去,用地底的气息逼出蛊毒。 方法,连星祭自己都没底。可是清越,却相信了,他三年如一日的在卓王孙坟前练剑,为的就是让卓王孙感觉到一丝生的气息,然后有生的渴望。 三年之后,就当所有人都要把卓王孙遗忘的时候,清越却是用自己手中的剑把卓王孙挖了出来,而他,当时的眼睛确实是睁开的。 之后经过星祭的精心调制,终于活了过来,而他的顽疾,也是不治而愈了。 这个为了沈落雁而付出生命的男子能够重生为人,沈落雁当然是高兴的死去活来,连星祭和清越对自己的欺骗都自动忽略了。 之后的每天,都笑嘻嘻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而公主和王子的故事虽然还可以继续,但是再写下去,这个沈落雁,就不再是沈落雁了,美男也美的有点猥琐了。可是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幸福的。 是的,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一样。他们会幸福。 【全书完】 PS: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字,内心的感觉真的是无法言说,我一直说,我不写悲剧,我最讨厌悲剧,现在,这个结尾,把前面所有的伏笔都展露出来了。相信大家都该相信了吧,这个结局,是团圆的结局,也是我心目中的结局。我的心思和大家一样,希望看到一个健康的快乐的主角和一个健康快乐的故事。 嗯,谢谢大家一直陪伴着我走到最后,朝歌真的是无以为报,就在今天晚上,让你们的男女朋友以身相许吧。呵呵。 下面还会有番外,那里面,会交代一些少年时候的追忆往昔的故事,绝对精彩啊,大家继续追捧吧。 朝歌鞠躬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