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一） 引子 “他们悲悼地望着那翻腾的泡沫，好像他们知道她已经跳到了浪涛里。” 五岁大的卓陌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默默的听着将她圈在怀里的妈妈念着的文字，手里抱着一个嘴巴裂到耳朵根子的维尼熊。她抱着维尼朝妈妈带着清香的身体拱了拱，抬头看看书上印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封皮，还装不了太多东西的小脑袋开始飞速的运转。肥皂泡泡和小美人鱼的样子交替的在脑海里转过一轮又一轮后，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正想翻页的妈妈。 “妈妈，王子怎么会跟别人结婚了呢，他不喜欢小美人鱼了吗？”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头顶温柔的妈妈。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才多大啊。”妈妈眯着眼睛轻轻的问。 “结婚就是爸爸跟妈妈在一起啊，爸爸跟妈妈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啊！”开玩笑，这句话绫子跟自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背都背过了。绫子是卓陌幼儿园的小朋友，暗恋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班长，天天叫嚷着喜欢颜早要跟颜早结婚，卓陌每次问道她都会这么回答。 妈妈显然一愣，好笑的看着这个小脸儿涨得通红的小人儿，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那么你觉得呢？你觉得王子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呢？” “因为……”涨红的小脸上，漂亮的五官开始慢慢纠结在一起，回头看看客厅里的大鱼缸，又在瞬间豁然开朗。“因为王子以为是公主救了他！” “所以啊，王子想要报答公主。” “那么他喜欢的还是小美人鱼喽？”大眼睛闪现的满是兴奋。 “你这孩子，真能较真儿。早知道就念白雪公主给你听。”妈妈无奈地瞪了卓陌一眼。 “我不要听白雪公主，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妈妈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啊！”她撒娇的挽住妈妈的胳膊晃来晃去，说话间，两条眉毛已经拧在了一起。 “谁知道呢。”妈妈稳住被她摇的晃晃悠悠的身体，摸摸她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到，“王子喜欢的是救了他的人吗？可小美人鱼和公主都算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救了他吧。喜欢的是第一眼看到的人吗？他应该第一眼看到的是小美人鱼，记得的第一眼却是公主。是爱着记忆中救了自己的人的容颜吗？他其实连那张脸究竟是谁都分不清的吧。他一直以为救了自己和自己所爱的都是公主，却不知道小美人鱼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这样的王子，要怎样去知道他究竟爱的是谁呢？安徒生恐怕也是不知道的吧。” 卓陌带着不解的神情看着妈妈，“妈妈，那王子到底喜不喜欢小美人鱼啊？爱是什么啊？”绫子从来没有说过啊，踌躇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安徒生又是谁啊？” 妈妈似乎回过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啦好啦，王子喜欢的当然是小美人鱼，爱啊，就是比喜欢更喜欢的喜欢。至于安徒生嘛”，妈妈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是小美人鱼的爸爸啊。” “爸爸？我怎么没听过啊……” “好啦宝贝，你要是继续这么问下去，别说故事讲不完了，晚饭也不用吃啦。”妈妈怕自己身旁这十万个为什么继续发问，赶紧站起身，装作要去做什么的样子。可没走出几步，袖子却被拽住，她就知道这次也逃不过。这个女儿,问题多的真是让人头疼啊。 “妈妈，你说，要是有一天，王子早上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小美人鱼，那么他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这次轮到妈妈不解的问道。 卓陌显然开始激动，大声叫嚷道，“因为小美人鱼已经变成泡沫了啊！他再也找不到小美人鱼了，他要怎么办啊！”眼睛里似乎还有些许泪光点点。 妈妈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入戏”，想来毕竟是个小女孩儿。略加思考后，选择重新坐了下来。她帮卓陌擦去眼角的泪滴，正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什么怎么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王子也不能例外。”说完这些后，妈妈又想了想，才突然觉得很好笑，自己竟然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说这些，她到底能不能听懂呢。 “代价？”乌溜溜的黑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还是问出了口。 “唉！”既然开了口，那就索性说下去吧。“怎么说呢，代价就是为了得到某些东西而要付出的东西。例如你要吃冰淇淋，妈妈就要付钱，对不对？”小脑袋明了的点了点头，妈妈继续说道“这就是代价，王子跟公主在一起，代价就是永远的失去小美人鱼，这是他做的选择。即使有一天他发现小美人鱼再也回不来了，也必须承担这个后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每个人都要……”卓陌喃喃自语。看她纠结的模样，妈妈笑了笑问道，“那陌陌现在要不要吃冰淇淋呢？”想必她也是听不太懂的，不如就彻底打断谈话吧，这十万个为什么应付起来真的不是这么容易，卓陌卓陌，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到底只是个五岁大的小女孩儿，兴奋的嗯了一声，就屁颠屁颠的随着妈妈去吃冰淇淋了，什么王子公主小美人鱼，统统抛在了脑后。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卓陌才偶然记起了小时候听过的这句话。妈妈早就告诉了自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然而当初的自己却太过年幼，不仅不懂得，甚至不记得。 她想说其实妈妈还忘了告诉自己，每个人也同样都有一语成戳的时候。 ------------ （二） 十五岁的卓陌依旧漂亮，她跟同龄的众多女孩子一样，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每天上学放学，除了下午后两节自习课要去社团练习芭蕾，其它时间都跟大多数初中三年级的应届毕业生一样，两点一线，努力学习，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响过之后，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卓陌正在补全课上的笔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瞬间迎上一张俏丽的小脸。 “嗨，我说陌陌，今天是大扫除时间，你是逃去社团啊还是留下来跟姐妹我患难与共啊？”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问到。 星期五下午的后两节自习课是S中的全校扫除时间，说是大扫除，但是轮到全校动员，偌大的校园就显得不那么难以打扫了。近两个小时中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同学们的打打闹闹中度过的，有些男生甚至在草草履行过大扫除的义务后，就抱着篮球或者足球跑去操场挥洒汗水去了。 “本来是要去社团，你知道的，我们那带团的王老师多严格，我热身动作少踢个腿他都能发现，上次罚我自个在上面踢了一百次呢。”卓陌皱着眉头说到。初中部就建立社团应当是迄今为止所有中学里都没有过的，所以S中也只有这么一个社团，然而确切一点来说，这个舞团囊括了S大、S大附属高中以及S大附属初中所有的芭蕾舞人员，并不能仅仅算做初中部的社团。想当初自己不顾一切的奔到S中，就是为了这个全国闻名的舞团。 “啊？姐姐我可是常常逃了夜叉刘的自习跑去欣赏我们卓大美人的舞姿啊，此等难得的场景我怎么能够有幸没有目睹呢？简直天理不容人神共愤啊！”绫子顾做惋惜。绫子也是学过芭蕾舞的，只不过不是兴趣所在，已经不跳好多年了。 “你这丫头，我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才碰见你，你说我怎么就碰见你了呢，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我怎么就碰见了呢。” “哈哈！总有一天你会了解，遇见姐姐我不仅是咱俩的缘分，还是你小样儿的荣幸啊！”绫子大笑着做潇洒状拍了拍卓陌的脑袋，然后挥了挥手边往教室门口走边说道：“行，那你去社团吧，我得义务劳动去了，你说我这小姐模样小姐身子，怎么就一天生丫鬟劳碌命呢。” 卓陌咯咯笑了起来。 绫子大名罗绫，据绫子爹妈说此名是寓意绫子以后可以长成穿绫罗绸缎的淑女。卓陌第一次听到这个解释是小学三年级在办公室绫妈对S小小学校长说的时候，她很不厚道的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被妈妈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又站直了腰，却还是忍不住满脸笑意。当时的校长办公室有七个人，校长，绫妈和绫子，妈妈跟卓陌，还有被卓陌和绫子打的鼻青脸肿的大胖和大胖妈。 大胖是颜早的同桌，欺负颜早老实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借去的东西从来不还，抄作业抄的理所当然，吃颜早的早饭也吃的理所当然，还动不动就在桌上画个三七分的三八线，颜早三大胖七。对于大胖的无理取闹，颜早总是温温和和事不关己的一撇嘴，笑笑，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可是绫子却愤愤不平。用她的话说，自己的心上人被欺负，哪个女孩子能看得下去呢。卓陌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想通以后终于发现，这丫头是把角色位置给弄错了吧。然而再仔细思考下，也许是很久以前开始，绫子和颜早就一直错位着，从没有坐对过各自的位子。 记不清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反正无非是大胖又一次欺凌颜早的行为激起了绫子蠢蠢欲动了很久的“英雄救美”之心，于是作为绫子死党兼闺蜜的卓陌一咬牙一狠心，跟着绫子就把体重一个顶她们俩的大胖给打了。 大胖哭了。 卓陌和绫子见过大胖欺负颜早的时候一脸嚣张的样子，见过大胖被老师训的灰头土脸的样子，见过大胖和隔壁小瘦打架一拳一拳打在小瘦脸上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的大胖的样子。那个把人压在身子下面打的大胖，竟然在被卓陌和绫子这样的花拳绣腿打的鼻青脸肿之后，捂着脸呜呜的哭了。 卓陌和绫子傻了。 卓陌甚至弯下腰拿出小手帕，慌慌张张的要去给大胖擦脸。大胖一挥手，卓陌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绫子扶起卓陌，冲过去一抬脚，哪知道脚还没有着落，就被一声大喝给吼在了原地。 她们被没事出来逛游的校长逮了个正着。 奇怪的是大胖这个受害者，见了校长竟然不哭不闹，反而扭扭捏捏的求校长不要把家长找来。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愁没大事干，好不容易一口气逮住两个肇事者，哪能这么轻易的放手呢。于是半小时后，校长办公室由四个人变成了七个人。 闲了很久的校长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小时，期间卓陌无数次看到距离校长最近的大胖妈一边笑一边用手在脸上抹着校长口中喷出的“凶器”。绫妈和妈妈显然也很无奈，一边笑着迎合校长一边互相同情的看着对方，一边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着绫子和卓陌。绫子抬起头，恨恨的看着大胖，大胖却毫不在意的扭过头，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 末了，出了校长办公室，绫妈和妈妈对着大胖妈抱歉的唠叨着，大胖妈却跟大胖一样不在意，她笑着看向卓陌她们说孩子嘛哪有不打架的，我们家肖扬跟绫子陌陌可是幼儿园就认识了，不知道欺负她们多久了吧。大胖妈宽厚的笑着，临走还摸了摸卓陌和绫子的头。这让绫妈和妈妈感到很欣慰。 大胖大名叫肖扬，现在也是卓陌和绫子的同班同学。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欺负过颜早，反而跟颜早成了好哥们儿，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绫子天天仰天长啸着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卓陌发现绫子已经快要走出门口了，不禁喊住了她：“哎！我不是说本来是要去的嘛，你怎么走了啊！” “啊？什么本来？不走干什么？”已经走出门口的人又转回了半个身子。 “本来是要去社团的，可是王老师今天休假在家全团放假啊！唉，看来要参加到大扫除的队伍了。” “真的？哇！太好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跟你一起大扫除过了吗？王老师！你干脆一次把年假婚嫁蜜月假都休了得了！哈哈。” 卓陌望着绫子笑容灿烂的脸庞，也莫名的开始开心起来。“走吧，我们应该是负责后操场的吧？”说着走上前，拉起绫子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后操场整整两排法国梧桐全部掉光了叶子。卓陌和绫子拿着跟自个儿差不多高的大扫把费劲的把铺满了操场的梧桐叶子扫起来，放进垃圾车，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推着垃圾车走到垃圾站。反反复复，几次过后，即使是深秋，两人的头上也微微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扑哧！”绫子看着卓陌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卓陌停下垃圾车，抬手想要擦擦脸，可看着这双手，想想刚刚它们还在推着垃圾车，又觉得不妥。 绫子止住笑，抬头对卓陌说：“不是，不是你......哎，你看过冬季恋歌吗？里面也有像我们这样的一个场景，两个人扫着操场的叶子，然后用车推到垃圾站，把叶子烧光。不过那两个是男主角和女主角，不是姐妹两个，哈哈！” 冬季恋歌，卓陌是知道的，几年前开始悄悄兴起的一部韩剧，虽然没有刻意去看过，但是因为妈妈喜欢，还是看了不少。说起这部电视剧，大概令她最心动的就是里面的几首主题曲了吧。 “那还真是对不住您了，要不要小的去把颜大帅哥叫来陪您演一出？” 后者显然一愣，“他啊，还是算了吧，你就不怕他吓得躲我躲得更远吗。”转过身去的绫子似乎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 绫子幼儿园跟颜早告白，小学初中加起来也追了有十年了，无奈颜早一直不接受，总是温温吞吞有礼貌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这段距离在绫子看来，简直是无法逾越的，甚至是越来越远的。 卓陌不语，伸手捧起垃圾车里面的梧桐叶子，然后狠狠的抛向天空，回头对身后的绫子说到：“我记得也有这么一个场景。” “嘿，小妮子，你也看过啊！哈哈。”绫子一边笑，一边用手去捧叶子，洒向天空。 你来我往，一来二去，两个人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等她们重新收拾好落叶又打扫完后操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两个人飞快地把工具送回了垃圾场，又顺便把自己收拾一下，就准备穿过操场去教室拿书包回家了。 走到两排法国梧桐中间地带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们停下脚步想听个清楚，却在听清楚的同时感到腿脚发软走不了路了。 那是一阵女人的哭声。 绫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放低了声音哆哆嗦嗦的对卓陌说到：“不是这么邪门吧，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连颜早都没机会调戏呢。” “嘘！”卓陌示意绫子不要出声，然后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朝声音方向走了过去。 两个人的心砰砰的跳着，感觉着对方汗湿的手，拖着发软的双腿，终于在一棵最为粗大的法国梧桐后面，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 （三） 从侧面的身影看来，声音的主人是个消瘦文弱的女孩子，一头及腰的长发安静的披散在脸庞两侧，身上穿的正是S中初中部的校服，看样子该是下面两级的学妹。此刻她正双手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抖着，两手间传出细细的哽咽声。 卓陌和绫子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新掉回了胸腔里。她们自认为是热爱马列思想，深信唯物主义的好学生，却还是输给了对于一切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所抱有的恐惧。 “学长，我就不行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长发学妹开口讲话，伴随着那句话的是一阵难掩的呜咽声。骤然抬起的小脸儿上，泪珠一滴一滴的滑下来，再加上那双幽怨的眸子，真是我见犹怜。 听完这句话，卓陌和绫子才猛然意识到，在长发学妹的对面，竟然一直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长发学妹任何反应，只是无声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右手两指间还夹着一抹若隐若现的亮点。 “嗯。”影子终于开口了。 卓陌想要发火了，想要骂人了。这个人，对着长发学妹这样幽怨含情的双眼和深情告白，竟然用一个简单的“嗯”字就想打发了。他当女孩子是什么啊！ “学长，我究竟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我，我真的喜欢你啊，呜呜……”长发学妹再次把脸埋进了双手和长发里。 “同学，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影子离开墙边，转身把手中的亮点按灭在墙头，然后向长发学妹走过来，长发学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走过来的影子。卓陌和绫子此刻也真正看清了影子，他脸庞消瘦，鼻梁高挺，肤色有点黑，如果不是一双本该星光夺目的眼睛里却散发着寒气，那无疑是帅哥美男一名了。她们看到影子身上穿的S中高中部的校服不禁哑然，本以为长发学妹最多是来向她们三年级的某个男生告白，没想到影子不仅仅是长发学妹的学长，也正是她们的学长。 “我，我相信，我对学长就是一见钟情的啊！”长发学妹急急的解释道。 影子边走边继续说到，“我也相信，我相信唯有第一眼就心动的，那才是爱情。但是从你刚刚约我出来到现在，我们已经整整相处了18分又45秒，而我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所以。”影子顿了顿，视线似乎若有若无的飘到卓陌她们这边，卓陌和绫子一紧张，把头缩到梧桐树后面，然后听到影子明显又温度下降了一截的声音，“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卓陌的脑袋就像被人开炮哄了一阵，长发学妹呜呜的哭泣声和影子学长离去的脚步声在耳边嗡嗡直响，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酷的拒绝女孩子的男生，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无情拒绝了的长发学妹，一口闷气不由得重新在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里来回徘徊。直到绫子悄悄拉了拉她的手臂，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暗暗嘲笑起自己。再次回头看去，影子学长不见了，长发学妹也不见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们两个偷偷看好戏的人。 “嘿，我说，现在的小姑娘可是越来越猛啊，这才几年级的，竟然跑去招惹高中部的学长！”绫子见主角走远，如临大赦，伸个懒腰，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可不是吗，还以为小姑娘怎么了，搞了半天是告白来了。”卓陌也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这学长还真文艺腔，什么唯有第一眼就心动的，那才是爱情，那算什么啊。 “你别说，他还真酷，小姑娘家家的连个面子都不给人家留，那话说的可真够斩钉截铁的，我都没见过这么拒绝男生的女生，何况他一男生了。” “那也叫酷，他那是不尊重女性，是骨子里男尊女卑思想的体现，是歧视女性的表现！”卓陌愤愤不平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得了吧。”绫子白了她一眼继续说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你也不想想，像叶乔森那样的风云人物，上赶着追他的人从高中部蔓延到初中部，八百杆子说不定都能打倒一片竞争者，他个个都委婉含蓄的应付，应付的了么。且不说那些不死心的，他今天斩钉截铁都花了20分钟啊。” “叶乔森？那是谁？”卓陌好奇的问道。 绫子这下是真的崩溃了：“我说姑奶奶，你好歹也是S中的人吧，生于厮长于厮，怎么就一点都不了解你可爱的学校呢。就算你懒得打听，也拜托你平时好好听我讲话嘛！”可不是吗，光叶乔森这三个字，自己跟卓陌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更别说偶尔在球场看到的人了。哪知道这丫头竟然真的连个名字也没记住。 叶乔森，S中高中部二年级学生，成绩体育样样全能，属于每个学校都必有一个的那种风云人物，拜倒在他运动裤下的女生不计其数，她们前赴后继，踏着前辈们死不瞑目的“尸骨”向上攀登，却没有一个能到达叶乔森所在的顶点，于是统统变成了后辈们的前辈。 卓陌听罢，不屑的晃了晃脑袋，真想知道这个叶乔森以后会栽在哪个人手里啊。但她似乎更想看到能有个人像这样来打击他，低着脑袋哭泣的叶乔森，那该是多么搞笑的一个场景。想着想着，不禁笑出声。绫子狐疑的瞅了她一眼，转身不耐烦的牵起她的手，往教室走去。 由于早就过了放学时间，所以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卓陌和绫子整理了桌上的东西，拿起书包就准备回家。正想出门的时候，竟然遇见了刚进教室的肖扬和颜早。两个人汗流浃背，肖扬手里拿着篮球和外套，显然他们是刚从篮球场回来。 四个人八目相对，明显同时一愣，大概各自都以为这个时间是不可能在教室遇见其他人的。温和的颜早率先反应过来，低头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下汗滴，然后抬起头对卓陌和绫子笑着问道：“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呢？” 绫子似乎想笑着说些什么，但看到颜早望向卓陌那张微笑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急忙低下了头。卓陌看到绫子低下了头，只得转身答道：“嗯，秋天了，落叶太多，一直打扫到现在，刚收拾好，正要走呢。” 肖扬看到低下了头的绫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去了。自从小学三年级被卓陌和绫子打了以后，肖扬虽然跟颜早成了好哥们，但一直都对她们俩爱搭不理的。然而这种爱搭不理似乎也是有区别的，对于卓陌，肖扬秉承的原则似乎是能避则避，避无可避的时候也会淡淡的说上几句。至于绫子，肖扬是铁了心的不给好脸色，冷哼一声成了惯有的应对方式。这让二人很是纳闷，如果说肖扬是恨当年她们打了他，那他当时大可还手，也可以跟校长哭诉，然而他选择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跟颜早开始要好，却打心眼里讨厌起卓陌和绫子。每每讨论这个话题，两人都不得要领，绫子每次做总结，都会说，“肖扬一定是觉得以当年自己一个顶俩的身躯，竟然被两个臭丫头吓得不敢还手，还被看到哭鼻涕，实在是太糗了。每当看到我们他就会勾起内心埋藏已久的自卑感，所以不得不讨厌我们。”末了还会加一句，“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跑去减肥呢？” 这时的肖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她们一样高却顶她们两个人的大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卓陌发现肖扬在避不过要跟自己淡淡的说着什么的时候，开始渐渐要低下头来才能看到自己的脸，而自己也要把脑袋仰起才能看到肖扬漆黑上扬的双眼。这双眼睛渐渐在脸上显现，比例越占越大，同时伴随的是他日益轮廓突出的五官，直到最后有一天，卓陌无意的看到走在前方的肖扬和颜早时，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肖扬的身躯已经变得跟颜早一样的消瘦挺拔了。 颜早看着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肖扬，转头对着卓陌抱歉的一笑，开口说到：“既然这样，不如一起走吧，天已经快黑了，女孩子走夜路总是不好吧。” 卓陌看看旁边依旧低着脑袋的绫子，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对颜早点了点头。 走出校门的时候，马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路灯一次又一次的将四个人默默行走的影子拉长变短又拉长，四个人在沉默中难得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 卓陌看看身旁若有所思的绫子，又看看右前方仰着脑袋大步行走的肖扬，再瞧瞧肖扬左边自己右边同样也在思考什么的颜早，不禁后悔自己这个一同回家的决定。正当她把自己骂了一百零一遍的时候，颜早终于不负她望的开了口。 “听说下个月舞团要参加比赛，你也上场吗？”他扭头对卓陌问道。 颜早啊颜早，你果然善解人意可爱过人啊！卓陌心里边想边回答：“那怎么可能，上场的都是团里的前辈，至少也是高中部的学长学姐，我们就是去观摩学习的。” “呵呵。”颜早轻轻一笑，转眼又说道：“也对，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有很多东西是要学的，至于上场参加比赛，等直升到高中部再说也不迟。”颜早似乎百分百确信自己是要直升S中高中部的，不过再想想，这样明显的事谁又能猜不到呢。 “嗯，也是。”卓陌只答了这么几个字，周围就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下自己也无能为力了。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长这么长呢，百般无聊的卓陌竟然开始数起了路灯，一盏，两盏…… “陌陌，明天到我家来玩吧。”正当她数路灯数到不亦乐乎的时候，一直自己把自己当透明人的绫子说了话。 绫子的突然开口让卓陌很是吃惊，她看了看此刻似乎跟自己很有默契同时望向绫子的肖扬和颜早，不禁暗暗发笑，到底是没人喜欢这样沉闷的气氛啊。 “嗯？据我所知明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日子吧。”卓陌问到。 “偏要大日子才能去我家玩吗？我爸我妈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了，一直念叨着呢，还有。”绫子顿了顿，装作无意的瞟了颜早一眼，又说，“还有，我哥他跟我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他想你了。” 卓陌没有漏过绫子瞟过去的那一眼，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只一眼她就能明白绫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想来最后一句话也是她擅自加上去的，罗列那个人，她太了解了，他是不可能跟她说出这样的话的。绫子明白一切，却还是做出了邀请，可既然绫子开了口，她就不能不答应。 “好吧，反正也没事做，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找你。” 绫子听罢，扯着嘴角笑了笑，又重新低下了头，继续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卓陌看到自己再一次身处这样奇怪的氛围，不禁暗自苦笑起来。 四个人一路再也无语，就连昂首阔步的肖扬也似乎没了戾气，耸拉着脑残拖着步子安静的走在一旁。一直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四个人才从各自不相干的世界走了出来。颜早叮嘱着卓陌和绫子回家要小心，却再也没有之前轻松温和的笑容。 这是怎样诡异的气氛啊！卓陌心惊胆战的想，自己真的做了个其差无比的决定啊，居然连颜早都忍受不了了。 她就这么想着，然后跟大家一一道别后，转身回了家。 ------------ （四） 周六一大早，卓陌就被生物钟很自然的叫了起来。昨晚自己明明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到半夜两点钟才睡着，这才早上7点钟，却已经睡意全无了。难得的周末睡懒，自己还是无福消受，像绫子说的似的，自己也是劳碌命啊！ 卓陌无奈地嘲笑了自己一番，转身下床去找衣服穿。虽然绫子昨天不是单纯的想要叫自己去家里玩，但自己毕竟也是答应了的。想到绫子昨天的神情和举动，卓陌不禁感到心疼又难过。绫子的个性和对自己的感情她太清楚，要有多大的勇气她才会开口讲出那句邀请自己去家里的话呢，绫子生气颜早一直跟卓陌讲话而不理自己，所以不惜连罗列的大名都搬了出来，她要让颜早知道卓陌是不会喜欢他的。 她是有多喜欢颜早啊，喜欢到连现实都看不清楚。也罢，每个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不都是会有一种看不清说不明又想不透的占有欲吗，卓陌想。卓陌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又想到，自己也真是许久没见到绫妈绫爸了，那么疼自己的绫爸绫妈，以前是天天见，现在这么久不去探望也说不过去的吧。 绫爸和爸爸之前同是一艘船上的海员，只是后来绫爸辞了职下了海，只剩爸爸一个人还在常年东奔西跑。绫爸脑子聪明有眼光，不出几年就让绫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公主，用之后的话来说，就是富二代。绫妈和妈妈就更不用说了，绫子和卓陌从光屁股就在一起，两个混世小魔女捣乱加折腾，不说私下，她们就连在学校见面都是经常事。 卓陌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捣蛋鬼，她觉得她只是绫子的小跟班，就像打肖扬一样，自己常常都是碍于伟大的友情而不得不出手，只不过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惊人罢了。绫子听过这话后，好笑的白了卓陌一样说到：“那是，你见过哪家出手的将军能是谋士的跟班呢，谁家谋士不是跟班的来着。” 卓陌随便套了件T恤牛仔裤，又找了件外套，简单洗漱后吃过早饭，便开始静下来坐在沙发上。还不到八点钟，这个时间去恐怕太早了，至少要等到九点半才好吧。今天虽然是周六，但大学生应该有社团活动吧，那样也许见不到罗列呢，卓陌侥幸的想着。可想着想着，卓陌不禁有些心烦意乱，竟开始埋怨自己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罗列，罗列，她是有点想要见到他的，却又那么害怕见到他。 卓陌记不清第一次见到罗列是什么时候，虽然她一直跟绫子混在一起，却对绫子这个哥哥很是不熟悉。两人之间真正有接触大概是在她六岁的时候，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当时她跟绫子正要领着大院里的小孩子们去自行车停放区拔车子的气门芯。 两个混世小魔女威风凛凛的带着几个孩子屁颠屁颠的爬过车棚的铁门，然后笑嘻嘻的蹲下身子，开始作业，熟练程度让人乍舌，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正当干的兴高采烈的时候，卓陌突然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脖子后面的领子似乎被人用力提了起来。她转过脸去看绫子，绫子也一样被人提在了半空中。 绫子回头一看，不禁开始大声叫嚷起来：“哥，哥！你把我放下啊哥！” 卓陌一听，原来还是熟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要是被看门的赵老头逮住，今晚又免不了被妈妈训一顿。想着挨训，卓陌猛然换上一脸甜甜的笑容，对着身后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两人的罗列谄媚到：“绫子哥，绫子哥，你先把我们放下来嘛！” 罗列好笑的看着这个自己妈妈口中，一直跟妹妹一起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刚才卓陌脸上那一系列的表情变幻都没逃得过他的眼睛，此刻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 “我不叫绫子，我叫罗列。”虽说罗列已经十二岁，但是提着两个小家伙也不是那么轻松自在，说着他松手放开两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较起真来。 “罗列，你好厉害啊，我连声音都没听到你就进来了，你是飞进来的还是飘进来的，难道你有钥匙？”卓陌整了整被罗列揪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看了看铁门，然后一脸崇拜的望着罗列。 罗列斜着眼瞥了瞥她，又指了指大铁门，好笑的说道：“门没锁。” 卓陌显然一愣，瞅了瞅罗列的脸，看他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于是不敢置信的跑过去摇了摇大门，才发现门真的没锁。她回过头，想嘿嘿大笑几声，却看到小孩子们都闭上嘴巴悄悄的看着她和绫子。绫子显然也没料到，她们一直艰难的爬来爬去的大铁门今天怎么就没锁呢。 卓陌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傻帽，但是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信怎么也不能倒下，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要怎么办，不由得怒从中来。她看着罗列，仿佛看着一个出气筒，大声嚷嚷起来：“罗列，你算什么男孩子，连门都不敢爬！” 罗列看着她憋的通红的小脸蛋，想笑又觉得不妥，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才一本正经的说到：“有门不走偏要爬墙的才是傻瓜，还有。”他走近几步，抬手敲了敲卓陌的脑袋，故作严肃的继续说，“不是罗列，是罗列哥哥。” 卓陌挥手拍下罗列敲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瞪了他一眼，顶着一张红到脖子的脸蛋，拉着绫子跑了出去，只留下后面乐的跟朵大丽菊似的罗列。 乐的跟朵大丽菊似的，这是熟悉之后卓陌经常用来形容罗列的话。罗列爱笑，开心的时候笑，伤心难过的时候也笑，他对谁都会笑，却不是对谁都会付出真心。 卓陌跟绫子上小学的时候，罗列已经升入了初中。每天下午卓陌都会跟绫子回到绫子家去做作业，往往作业还没做完的时候，就会听到罗列进门的声音。渐渐的，罗列似乎也习惯了放学回家后看到的两个依偎在桌子边上皱着小眉头做作业的小人儿，他开始义务监督她们，并且时不时的帮她们一把。 “罗列，这道题怎么做？” “这道题，这都不会，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讲？” 卓陌被人抓住小辫子，脸上的神色开始不自然：“你管我！你就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嘛！你该不是不会吧罗列？” “你猜我是会还是不会呢？还有，不是罗列，是罗列哥哥。”罗列嘴里说着，手上也一刻没停的帮她写出解题步骤。 “什么罗列哥哥，叫你哥哥，我不就是你妹妹了吗，我又不是你妹妹！”卓陌红着脸嚷道。 “不是妹妹，那你是什么？你要做姐姐吗？”罗列好笑的看着她。 卓陌拿回作业本看都不看的放进书包：“你管我！”然后大声对绫子和绫妈道别后，向门口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冲着罗列喊一句：“我走啦，罗列！” 罗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最初的时候，绫子也会到卓陌家去做作业，但不知为什么就渐渐的少了起来，直到她也被送去卓陌学习芭蕾舞的地方学芭蕾舞之后，就变成卓陌每晚守在绫子家。绫子是无所谓，自己的家离学校是要比卓陌家近一些的，这样也乐的轻松。只有卓陌知道，那是因为家里没有罗列。 等到卓陌和绫子终于升到初中的时候，罗列也不负众望的直升到了全国闻名的S大。绫爸绫妈一高兴，就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里设了宴席，名为谢师宴，其实是要大张旗鼓地庆祝一番。 卓陌前一晚在家选衣服选了两个钟头，最终还是决定要穿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因为罗列说过，卓陌雪白修长的脖颈配上白色连衣裙，就像是高傲的白天鹅的化身。卓陌是跳芭蕾的，她知道白天鹅意味着什么，她想让罗列在他重要的日子里，看到最美丽的自己。 镜子前的自己束起了及腰的黑发，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漆黑的大眼睛隐约的流露出羞涩和期待的神情，雪白无暇的皮肤衬托出瓜子脸上那一抹淡淡的樱桃色红唇，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罗列看到她时的模样，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卓陌到达酒店的时候，宴席似乎已经开始了，绫子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她，见到她，恼怒的一把拉到身前，小声嘀咕起来。 “我说大小姐，你就不能早点儿来，我都在门口等了你半个小时了，你瞧瞧，水蛇腰都变泥鳅腰了！” “来来，我瞧瞧。”卓陌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着绫子然后说到，“啧啧，看来我该再晚来半个小时的。” 绫子作势要打她，卓陌刚刚拦住绫子的手，就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陌陌，你终于来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罗列看到了卓陌，“再不来我就该亲自接你去了。”他笑着打趣到。 卓陌转身，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装面带笑容的罗列。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一些，穿着帆布鞋的卓陌只够得到他的下巴，大概是因为高考繁重的压力，罗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五官越显明朗，看起来更加的帅气了。 两个人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好像自从罗列上了高中，增加了晚自习之后，卓陌就再也没在非周末的晚上见到过他。就算是周末，他们也从来没有刻意见过面，偶尔遇见，同样来去匆匆，说不上几句话。高中生是很忙的，卓陌总是这么对自己说，却也掩饰不了内心的失落。 正想着，就感到头顶覆上了一个温柔的手掌，卓陌抬起头，看到罗列微笑的看着自己，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慢慢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但是像从前一样专注的盯着自己的眼神里，却多了一抹暧昧不明的神情。他缓缓的靠近卓陌的耳边，一字一顿轻轻的说：“我的陌陌长大了，今天真的很漂亮。” 卓陌傻傻的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兴奋和愉悦。他的陌陌，他说她是他的，漂亮，他说她很漂亮。是啊，只要他愿意，她就是他的，只要他愿意，她就只为他一个人美丽。 她想她的脸一定红了，几秒钟之前那句淡淡的话，她多怕那是她的幻听啊。 卓陌一直保持这这种飘飘然然的状态，等到她有知觉有反应的时候，已经被罗列牵着带进了宴会厅，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 （五） 宴会厅很大，人很多。虽不至于望不到边，可要走一圈也得费些时间。整个大厅被分成了两个部分，绫爸的朋友和罗列的朋友一南一北，大家都是进门寒暄几句过后，也就不再客套，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绫爸生意上的朋友似乎很多，卓陌听到大家起先似乎都在嘻嘻哈哈的相互恭维，但不知不觉间就又扯回了生意上。看来这群生意人一直都想千方百计地接近绫爸，而罗列的谢师宴给了他们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卓陌跟绫子一起坐在罗列这边，同桌的还有另外几个男男女女，都是卓陌不认识的。罗列在绫爸那边谈笑风，卓陌仔细看了看，觉得罗列果然是绫爸的儿子，跟生意人打起交道居然那么自然得体，想来以后是要接绫爸的班吧。转眼又一想，如果是罗列的话，肯定比绫爸还要优秀才对。这样想着，不由得哧哧笑出声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仰视罗列了呢，仿佛这世上能配得上优秀二字的人只有他而已。其实她也知道，事实上，是在自己心里能配得上优秀二字的人，只有罗列而已。 等她在脑子里思考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上菜了，大家也正毫不客气的吃吃喝喝着，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放了好几样自己爱吃的东西。转眼看了看，罗列还没回来，想必是绫子了。 绫子似有心灵感应似的，头也不回的对她说道：“卓陌啊卓陌，你可真是对得起卓爸卓妈费心费力给你起的名字啊，不管什么场合什么环境旁边坐着什么人，你还都能旁若无人的琢磨琢磨，你就不怕等你回过神儿来就要饿死吗。” 卓陌哑然失笑，绫子这丫头，恐怕是有点生气了。也是，她跟自己一样，整张桌子唯一认识的就是彼此，而自己竟然把她丢下了半天跑去胡思乱想。 “好绫子，有你在嘛，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饿死的！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了，下半场你只管坐着别动，我来给你夹菜，我来喂你……”卓陌摇着绫子的胳膊，开始撒娇。 “得了吧，你不看看今天来了多少人，我才不会让人看笑话呢。我要是真在这扮残疾，北边那老头儿老太太保准立马冲过来灭掉我以正家纲你信不信？”绫子白了她一眼，嘴角终于有了笑容。 卓陌暗自庆幸，她就知道，无论什么事，只要自己一撒娇，绫子就会缴械投降，所以不由得继续再接再厉。 “好，好，你说什么都行，你说什么都对，你就是我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月亮，你就是给我指引方向的路标，人生的楷模里程碑，你就是我……” “得了得了，别贫了，小心被我哥听到。”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对卓陌更有杀伤力，她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双手还摇着绫子的胳膊，两眼调皮又含羞的看着她。 卓陌的右手边是绫子，绫子的右手边是空位，空位旁边是个黑发细眼的古典美女。卓陌看着绫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古典美女抬头看向她们，四目相对，古典美女细长的凤眼里充满了笑意，想来是刚才两人的一番对话给她听到了。 卓陌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放开了摇着绫子的手，转身准备去吃东西。 古典美女似乎对卓陌好奇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卓陌问道：“你也是阿列的妹妹吗？” 卓陌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讲话，所以也没想过要怎么答，只是一个劲的吱吱唔唔：“不，不是……” 旁边的绫子一把揽过卓陌，丢下筷子对古典美女说到：“她是我死党闺蜜兼姐妹。” 卓陌脸红了，她也没想过绫子会这样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如果换作自己，她顶多会说“这是我同学兼朋友”而已。她开心，她兴奋，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那么喜欢绫子。 古典美女听过后，一副了然的神情：“我就说嘛，阿列一直都说自己只有一个妹妹，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一个来呢。你也来参加谢师宴了，看来你跟阿列的关系也不错吧？” 阿列，阿列。卓陌终于知道自己从刚才就感到不舒服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自己一直叫他罗列，却忘了那原本就应当比“罗列”更亲切的称呼。她竟然如此亲切的称呼着自己的罗列，她竟然叫他连自己都没有叫过的小名。她叫他阿列，她说阿列只有一个妹妹，她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卓陌开始头疼，脑子里似乎有个东西像烟花一样砰砰的炸裂开来，嗡嗡直响。这个漂亮的古典美女，她跟罗列有很长时间可以在一起，她跟罗列有很长时间去说很多话，她知道绫子，甚至可能知道绫爸绫妈以及绫子小学五年级养过的那条大黄狗。 可是她不认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罗列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是自己在罗列的心里根本连一个妹妹都不是吗？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吗？是自己傻吗？卓陌从来没有如此的希望过罗列能承认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的看待，她开始觉得哪怕是妹妹也好，她也要在罗列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存在，不肯告诉她别的女孩子的存在…… 那么，他喜欢她吗？罗列喜欢的是古典美女吗？ 她竟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是啊，这么多年来，她想着罗列，念着罗列，喜欢着罗列，却从来没想过罗列可能会喜欢别人。自己究竟是凭什么就断定罗列不会去喜欢别人呢，自己究竟是凭什么就认为罗列一定会喜欢自己呢。卓陌，你果然是个傻瓜。 卓陌突然好想哭，她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大哭一场，最好这时候外面正在下雨，她就可以面无表情静静的流眼泪，不让任何人看到。 从五开始，倒数计时，卓陌想数到一的时候，她就转身告诉绫子自己不舒服，想要离开。可没等开始倒数，就感觉脑袋上多了一只温和的大手掌。她抬头，两眼婆娑，迎着吊灯，罗列回来了。 罗列看到两眼发红的卓陌，不禁觉得奇怪：“陌陌，这是怎么了，被绫子欺负了？”他断定整张桌上除了绫子没有卓陌认识的人，回头又对绫子说：“绫子，你又干嘛了？” 绫子一脸委屈的嚷嚷着：“好歹我才是你亲妹妹吧！”卓陌扯着嘴角笑了笑，装作一脸轻松的对罗列说：“没什么，辣椒太拉而已。” 罗列点点头，转身越过绫子，坐到了绫子和古典美女之间的空位上面。卓陌刚刚才有一点儿温热起来的心瞬间又凉了起来。别说罗列的心里，原来就连他的身边都没有自己的位子。 卓陌看着刚刚坐下便转头对着古典美女笑容满面的罗列开始出神，却在出神的空档看到望着自己的古典美女，她想起来，古典美女一定是在等自己的答案。 “妹妹的好朋友也是妹妹，对吧。”卓陌强颜欢笑的回答。 古典美女听到卓陌的回答，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她并不认为罗列会对一个13岁的小女孩儿感兴趣，但肯定的回答还是必要的，宴会厅门口的那一幕，让她的心不知道有多忐忑。她追了罗列两年，在一起三个月，那种神情的罗列，是她也没有见过的。 罗列听到，疑惑的看着卓陌：“什么妹妹？你们再说什么？” 卓陌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她对罗列说你女朋友在打听你跟另一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吗？古典美女看了看卓陌，两手自然的挽上罗列的胳膊，整个身子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她在罗列耳边低声浅笑地说了些什么，罗列回头看了卓陌一眼，皱了皱眉，然后别过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卓陌也低下头，看似专心吃东西的样子，却心不在焉，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吃东西这件事情。一旁的绫子虽然是明白人，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默默的帮卓陌夹菜添水。 罗列在绫爸那边转了一圈后，已经喝了不少酒，回到这边，同学朋友也不肯放过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转眼间，罗列就不知道又喝下了多少，开始有点醉醺醺的意味了。 罗列有些奇怪，那么多年来卓陌从来不肯叫自己做哥哥，今天竟然在陈姗姗面前大大方方的承认是自己的妹妹！自己跟陈姗姗交往也没多久，所以从来没跟她提过卓陌，他承认他有私心，一个是他的女朋友，一个是他一直有好感却碍于年龄无法开口的小女孩儿，他不想两个人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一直认为卓陌每次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嚷嚷着不做妹妹是有什么其它意思的，这个其它意思一直让自己的虚荣心很是满足，哪知道，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现在真的宁愿卓陌也冲着陈姗姗大声喊她不要做妹妹。罗列有点生气，本来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女孩儿有好感，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变态了，没想到还是自个儿一厢情愿的变态！那惹祸的肇事者呢？竟然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他越看越来气，手里的杯子就不停的满了空空了满，一杯接一杯，通通来者不拒。 宴会完毕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大家有下半场的就去赶下半场，没事的也打着哈欠回家，不一会儿就各自散去。绫爸跟一群生意上的朋友要去打通宵麻将，嘱咐罗列和罗绫要照顾好卓陌后，就摇摇晃晃坐上车子飞奔而去了。 这时候的酒店门口，包括陈姗姗在内一共有五个人，就在不久前卓陌才知道原来古典美人其实拥有一个并不古典了名字。五个人之中还有一个是罗列的高中同学，由于罗列一直管他叫阿浩，所以卓陌只知道他是一个叫什么浩的有些腼腆的男孩子。 陈姗姗走到罗列身边，看着他，两手摇着他的手臂，眼里充满的央求的意味。罗列果然顶不住美女的攻势，略加思考，便对着腼腆男说：“阿浩，你先帮我送绫子回家，我去送姗姗。” 绫子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阿浩的车，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别忘了陌陌啊，哥你要把陌陌送回家啊！” 卓陌一听，瞬间心寒到底，罗列难道是忘了有自己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吗。算了，就当自己不存在吧，既然不存在，那就悄悄走掉吧。正当卓陌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手臂却被人拽住，她回头一看，罗列一手牵着陈姗姗，一手拉了住他。这个姿势让卓陌很恼怒，她想挣开罗列的手，却听到罗列轻轻的告诉他：“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卓陌听到这句话，怒气简直冲到了头顶。他这是什么意思？要送女友回家，还要自己在这里傻兮兮的等着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她越想越不舒坦，于是冷冰冰的回答到：“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也不是很远，不用担心了，罗列哥哥。” 罗列听她这么说，显然一愣，却还是极为耐心的再次开口：“现在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乖，等我回来。”说完这些，也不管卓陌有没有答应，就牵起陈姗姗的手大步流星的跨了出去。他们离开的瞬间，卓陌还看到被罗列牵着走出去的陈姗姗回头冲她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 笑吧笑吧，我不知道多想这样笑我自己呢。卓陌自嘲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待，也要看看是不是有必要，不是吗。 ------------ （六） 卓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贯懒散的她莫名的想要步行，她想要吹吹这个城市夜晚的冷风，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清醒过来。清醒吗？就在罗列带着以往宠溺的神情对自己说着“乖我不放心”这样的话的时候，自己竟然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 夜晚十一点钟是个很尴尬的时间，上班族已经熄灯入睡，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卓陌忐忑的行走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这里很安静，两旁只有被风吹过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虽然离家已经不远了，但她还是有些害怕。毕竟是个小女孩儿而已，胆子就算撑破天，又能有多大。 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眼睛不放过一草一木，稍有风吹草动便上蹦下跳。如此这般折腾了几次之后，她开始后悔没有让罗列送她回来。 罗列，罗列。然而静下心来想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卓陌却又立刻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夜路，野猫，这些都算什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更重要呢。正当她鼓起刚刚生出的勇气准备大步向前走的时候，猛然间听到了自己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声。卓陌的脑子瞬间卡壳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八百年不走一回夜路，今天第一次居然就遇见坏人了。他要做什么呢？劫财还是……想到这她开始紧张，竟然紧张到丝毫不考虑身后这个可能是跟她同路回家的小区居民。她认定了这就是个坏人，一个大晚上出来专门劫持女孩子的坏人。于是脚步开始加快，渐渐脚下生风，拼命的跑了起来。 一直到罗列气喘吁吁的抓住卓陌的胳膊，她才从疯狂的奔跑中停了下来。她抬头看见皱着眉头喘气的罗列，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晚上的，你没事儿干吗跑出来吓唬人啊？！” 罗列心里也生气，本来就没消气呢，还要低声下气送她回家，让她在门口等着，她居然自己走掉了！走掉就走掉吧，自己怕错过，一路小跑来找她，她居然就当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没命的跑了起来！这一跑就跑了这么远一段路，自己本来就喝的醉醺醺的不舒服，这下子倒好，全身上下包括心里也没个舒坦的地方了！ “我喊你了你听不到啊！怎么越叫越跑呢？！我就这么可怕吗！” 卓陌没料到他喊过自己，想来也是自己怕极了，什么也没顾得上，所以自知理亏，低声下气的说到：“没听到啊，听到了还能跑吗，你以为我喜欢大晚上做运动呢。” 罗列的手里抓着卓陌的胳膊，他感觉到卓陌还在发抖的手臂，不由得心软下来：“那你听到我让你在酒店门口等我了吗？” 卓陌不语，罗列继续问到：“既然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走掉呢？” 许久的沉默之后，卓陌开口，声音低低的说：“你要送你女朋友回家，我等在那里做什么呢。” 罗列心头一动，继而轻笑：“做什么，哥哥送妹妹回家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没有否认。 “可是罗列，我不是你妹妹。” “不是吗？妹妹的朋友也是妹妹，这话是谁说的？而且我记得，就在半个小时前，有人还在酒店门口叫过我罗列哥哥。”想到那一幕，他还是有些不满，孩子气的报复的说到。 卓陌气结，她知道自己说不过罗列，便打算不再开口，任由他自说自话。 “怎么了？生气了？不打算理我了？”罗列显然不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陌陌，你要做我妹妹吗？要我做你哥哥吗？说，你说，要不要？”他松开抓着卓陌胳膊的手，两手抵着她身后的墙壁，把她环在自己身前，静静的看着她。 卓陌抬头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是有女朋友的不是吗，那么他问自己的这些话，又算是什么呢。哥哥吗？不要，她不要，想了这么多年，她要的怎么会只是一个哥哥而已呢？女朋友，那又怎样。终究是没有办法骗自己，骄傲跟自尊跟他来比又算得上什么呢。她是喜欢他的，无论他喜欢的是不是她。 这样想着，她的脸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双手抓住他两边的衣襟，颤颤抖抖。 “不要，我不要你做我哥哥，我也不要做你妹妹。” 罗列笑了，这句话让他很满意，之前被打击的心灵似乎得到的安慰。他轻轻推开抱着自己的卓陌，用手撇开她额前的刘海儿，然后慢慢靠近，深深的印上了一个吻。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卓陌的脸还是红红的发烫的。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回想着那个吻，羞涩的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到自己觉得更加面红耳热时候，就翻身把自己红到耳根子的脸埋在了枕头里。 妈妈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就看到了鸵鸟一样的卓陌。她把卓陌从床上揪起来，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头说到：“这是怎么了，回来也不洗澡就爬上床，脸怎么红了？”妈妈好像想到什么，凑上前闻了闻，“你喝酒了？！”卓陌的妈妈结婚前曾经是个中学老师，虽然自从跟当海员的爸爸结婚有了卓陌后就一直在家照顾她，但是敏感细腻的心思却一点都没消减。 卓陌避开妈妈走下床：“哪有，天气太热而已，我才多大啊，哪能喝酒，况且，绫爸爸也不让啊。” 妈妈点点头，看看卓陌，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就转身走了出去。 卓陌长吁一口气，她多怕妈妈会发现这个小秘密啊。虽然她喜欢罗列，也不在乎自己跟罗列相差那么多岁，可毕竟自己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初中生。但是没关系，只要自己喜欢他，只要他也喜欢自己，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喜欢自己吗？他没有说，可他怎么会不是喜欢自己的呢？他都......想到下面的话，卓陌的脸不禁又开始泛红。她羞涩的跑回床上，笑着滚来滚去，然后突然想起来，罗列还有陈姗姗。 罗列的那个吻的确很突然，突然到让卓陌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忘记了。自己竟然忘记问他，他女朋友要怎么办。她懊恼的抱着枕头，就算对陈姗姗没有什么好感，她也不想伤害到她，毕竟是他们之间先开始的，虽然一定是自己喜欢罗列在先。卓陌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要怎么办，一直到妈妈再次过来催促她去洗澡。她决定不插手这件事，把一切交给罗列，总归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自己又凭什么去管呢。 自那天以后，很快卓陌的初中就开学了，罗列也早已经赶到大学报到。虽然还是在同一城市，她却丝毫没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所拉近，他们没有刻意约着见面，所以见面次数依然不多。卓陌其实很想要约罗列出来，但是一边怕他不答应，一边又纠结为什么他不来约自己，然后想法就不了了之了。好在罗列还是会在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偶尔趁着没有人的时候轻轻吻一下她的额头，这让她觉得那个晚上那一幕原来是真的存在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放年假的前一天，卓陌犹豫了三个小时后，终于鼓起勇气给罗列打了电话，上次见面的时候，罗列说过假期一定会陪她。她紧张的听着电话嘟嘟的声音，拽着电话线的手心在不停的冒汗，等了很久之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是绫子。她跟罗列的事，卓陌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绫子，两人之间曾经许诺过，彼此不会存在这样的秘密，就像卓陌知道绫子有多喜欢颜早一样。 绫子告诉她，罗列在放假前几天告诉他们，有个同学病了，同学家在外地，这里没有亲戚，所以他要帮忙照顾病人，过年可能会很忙。“他说过要陪你的吧，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收拾他。”绫子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卓陌沉默，她能说什么呢，罗列就连电话都没打一个，他连说都没跟自己说，他无视自己，无视的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可不管怎样，这都跟绫子没关系，她不能让绫子去质问罗列：“不是，我都知道了。我是想告诉你，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我又要去学芭蕾了，可能没什么时间跟你一起了，本来以为他没走，还想撒娇叫他别生气呢，现在正好，也省了。” 绫子也沉默了，两人默契的挂了电话。 之后的整个假期，卓陌也没有见到罗列，为了不用知道他的消息，她甚至连绫子都没去找。她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同学，让他可以明明就在这个城市却连家都不回，陈姗姗也在S大，家也是外地的，是她吗？每次想到这些，她就再也不想见到罗列这个人。 开学很久之后，两人很偶然的在绫子家见了面，彼此之间相当默契的都没有提及那个寒假，一切跟从前一样，罗列的眼神罗列的脸，以及末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卓陌觉得，也许一切真的没有什么不同，也许只是自己喜欢胡思乱想罢了。这样想着，就抬头重新对罗列绽开了笑颜。 临近放假的时候，卓陌的心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罗列了，以往的日子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想要知道，罗列这个假期究竟会不会有时间陪自己，更重要的是，会不会跟自己一起过生日。虽然罗列承诺过一定会有时间，但是卓陌仍然感到十分不安，这种发自内心的不安一直缠绕在心头，最后渐渐束缚绑紧，让她无法呼吸，也越来越烦躁。于是在这种焦躁又到达顶点的时候，她决定亲自跑到S大去找罗列。她不能总是这样含糊莫名不清不楚的等待着。 卓陌是第一次来到S大的里面，虽然之前在外面已经见过无数次，但她也确实没想到，S大竟然这么大。她在偌大的校园来回晃了半个钟头，也没能见到罗列，学校已经放假了，人也不多了，她都没有机会找个人问问路。又走了一会儿，她发现右前方有一片黄昏下的波光粼粼，想了很久，记起罗列说过，S大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于是转眼再一想，就算找不到罗列，看看那个人工湖也不错，便朝湖的方向走去。 离人工湖越来越近的时候，卓陌发现，原来在湖的旁边还有一小片树林，夏天的树叶密密麻麻，所以虽然只是黄昏，小树林里似乎也已经黑透了。这种黑漆漆的感觉让卓陌觉得很是不舒服，她决定收回观赏人工湖的决定，转身就要回家。 可没走出几步，卓陌就感觉身后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壮着胆子回过头，无奈距离有点远，什么也看不清。挣扎了许久，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小树林走去。 卓陌朝着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跨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她屏住呼吸，额头冒汗，直到在一棵树后面看到了那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两人正在热情的拥吻着，女人的胳膊紧紧勾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前流连着。两人闭着眼睛，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忘情了多久。卓陌本想悄悄退回去，却在转身的同时愣在了原地，脸上不觉露出了一种难过的神情。渐渐的，她脸上的表情由悲哀变成愤恨，又从愤恨变成了自嘲。哭吧哭吧，卓陌，她对自己说，还要骗自己吗？那是你看了八年想了八年的背影啊！ 卓陌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来找罗列，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来看人工湖，她恨自己异常旺盛的好奇心，但她更恨身后那个跟陈姗姗纠缠在一起的罗列。 ------------ （七） 卓陌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离开。 她不想做出任何一个能够让两个人发现的动作，她不想让罗列知道她已经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她不想承认当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罗列时，这个他却再不属于她。 属于她？她真的想狠狠的嘲笑自己一番。身后持续不断的缠绵声终于让卓陌开始清醒，罗列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属于过自己。他对她笑，这笑容却属于每一个人；他对她温柔，然而这温柔却也不是自己独有的；他对她有好感，这好感却似乎连喜欢都谈不上。 卓陌曾经以为，他虽然对别人笑，对别人温柔，对别人有好感，可他却吻了她，虽然仅仅只是额头。现在看来，跟自己刚才亲眼看到的香艳场面比起来，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的确不能算什么。不能算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可卓陌却天真的以为，那些不算什么的东西就是感情就是承诺，就是他跟罗列的过去和未来。她忽然想起那个夜晚之后，自己竟然还傻傻的为他要怎样去跟陈姗姗解释而担心，傻到认为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不必插手罗列也可以应付。 罗列当然可以应付，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让陈姗姗自己笑着心甘情愿的离开，只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她离开而已。究竟是一直以来，该离开的那个都是自己呢，还是在罗列眼里，自己从来就没有到达过可以让他说出离开两个字的距离？卓陌想说自己真是傻透了，难道不是吗？罗列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跟自己在一起，他甚至连一句喜欢她都没说过。 眼眶里的泪水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掉下来。她把指甲深深的陷在手心里，用手掌的疼痛来代替心里面的难过。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越来越急促，仿佛周围的空气已经不够用了。“从五开始，倒数计时，数到一的时候，我就彻底离开。”她对自己说。 罗列这一次同样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 就在卓陌出神的倒数计时的时候，罗列已经放开陈姗姗，转身看到了她，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面目表情和心情，故作镇定试探似的开了口。 “陌陌？” 卓陌听到罗列的声音后开始有些失神，继而懊悔不已。她恨不得举着自己的脑袋撞到旁边的树上去，晕了也比现在好。倒数计时？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在折腾这些东西！她闭上眼睛，苦恼的想，死就死吧，然后一咬牙一狠心再一跺脚，也故作镇定的转过了身，却因为这小小的时间差，错过了罗列脸上那一瞬间惊讶不安的表情。 “陌陌，你怎么来了？”罗列走到卓陌面前，陈姗姗跟在后面。 卓陌抬起头看见罗列，他的脸上，激情过后的红色还未消退。 “嗯，我来找你。”卓陌面无表情的说。 “有什么事吗？”他看了陈姗姗一眼，眼里有些猜测，也有些惴惴不安。 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吗，再明显不过了，是没事不能来找他的意思吗。他不安，他竟然会不安？是因为陈姗姗知道了她是要来找他吗？他是真的在乎陈姗姗，卓陌失望的想。 “本来有，可现在没了。”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我马上消失。” 罗列拉住了想离开的卓陌：“陌陌，到底是什么事情？没事的话你不会大老远的跑来找我，究竟怎么了？” “我说过，现在没事了。” “我不信。” “那我也没办法。”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子让罗列开始有些恼怒。 “卓陌！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 他叫了自己的全名，他是真的生气了。卓陌苦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在乎他的心情他的情绪，她还是不想让他生自己的气。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说吧说吧，说清楚吧，把一切都说清楚之后，你跟他之间就再也没有纠葛了。 “真的想知道？”她下定了决心。 “要不然呢？”果然是罗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不仅脸色恢复了正常，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挑衅，更胜卓陌三分。 “好吧，我本来是想来问问你，你放假会不会陪我。”虽然跟出发点是有些不一样，但这也不算是撒谎吧，她本来就是来问他有没有时间的，至于要他时间的理由，现在看来，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罗列狐疑的问。 “就这样，你还以为有什么？是你答应会陪我的，罗列哥哥。”说话间带着撒娇的语气，她是说给陈姗姗听的，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想罗列有一丝的为难。 这一声“罗列哥哥”显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陈姗姗跟上次在酒店门口一样，给了她一个轻蔑又嘲讽的眼神。然而她已经不介意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她只关心罗列什么时候会放她走。即便是在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没出息，她也已经忍不住想要哭了。 罗列也被卓陌这一声嫩嫩的“罗列哥哥”喊的气急，如果不是陈姗姗在旁边，他甚至想要把她拉过来狠狠地打几下屁股。他很肯定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看到了自己跟陈姗姗在一起，她生气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然而当他回过神想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卓陌冷淡的脸，于是气恼的感觉就再次占据了整个心，而说话间的语气也变得冷淡不耐烦。 “我说过我会陪你，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你，就这点事儿，有必要亲自跑来一趟吗？” 卓陌无语，原来在她眼里那么天大的事儿，到了罗列眼里，真的仅仅只是“这么点事儿”而已。他讨厌她因为“这么点儿事”来麻烦他，他讨厌她来找他。她想着想着，突然感叹，人真是奇怪，明明结果是早就预料到的，可当它不如意的时候，心里却还是会一阵一阵难过的的厉害。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卓陌指的是那个两人之间一起很有默契谁也不提及的寒假，再次见面后，她就没有单独想过那个寒假，她下意识的想要彻底忘掉那段时间，想要彻底忘掉罗列不守跟她之间的承诺的事实。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现在想起了那个寒假那段时间，她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想大哭一场。 罗列显然明白卓陌指的是什么，他看到她渐渐泛红的眼眶，不由得心软下来。 “上次，我临时有事。” “嗯，我知道。” “学校有活动。” “……嗯，知道。”如果说之前卓陌不敢肯定那个生病的同学到底是不是陈姗姗，那么现在她是百分之百肯定了。果然不出所料，她装作不经意的看向陈姗姗，陈姗姗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后，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继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笑着看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的人却出乎意料的安定冷静了下来。 “这次不会了，我过几天就回家。” “没关系。”卓陌微笑的看着罗列，貌似并不在意的样子。 “什么没关系？”罗列显然不明白卓陌她在开心些什么，他是喜欢看她笑的，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可爱，只不过此时的她，以及她的笑容，却让罗列感到莫名的心惊胆战。 “什么都没关系。你有没有活动，你回不回家，你有没有时间，都没关系。”她是真的冷静了。 罗列对卓陌这么快的转变感到接受无能，但他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卓陌看着映在罗列瞳孔中的自己，幽幽的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可以如此忍耐另一个人了呢？他的回避，他的欺骗，他的不专心明明就伤透了自己，自己却还能帮他找出八百个理由来搪塞过去，然后再次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让他继续在伤口上撒盐。他毫不留情也不客气的在她的心头伤上撒着盐，可恨的是她却依然喜欢着他，不顾骄傲，没有自尊的喜欢着他。她再也不像是他眼里高傲的白天鹅了。 罗列看着卓陌止住了微笑，她静静的看着自己，她的小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那么冰冷，还有些发抖，她突然开口，说出一句毫无关联的话。 她说：“罗列，这个湖真的很漂亮。” 罗列抓不住她的思维，他不知道卓陌想要说什么，只是动情的握住她的手。他紧紧的抓着，仿佛只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 “嗯，很漂亮。”他低低的回答，又仿佛自言自语。 “罗列，你知道吗？”她又问。 “什么？” 卓陌拿回被罗列握在手心里的手，再次冲着他微微笑了起来，罗列看着卓陌脸上浮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的是哀伤和失望。 许久之后，他听到卓陌缓缓的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应该被面前这个小女孩儿骂的，他应该是被她痛痛快快打一顿的，只要她愿意。然而卓陌不打他不骂他，没有一句怨言，那么爱哭的女孩儿甚至都有没掉一滴眼泪，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淡淡的说。 “你知道吗，只有这次，你没骗我。” ------------ （八）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客厅钟表上的时针早已经指到了数字九上面。自己从来没想过要重温这段回忆，然而一旦开始，竟然就这么用去了一个多钟头。卓陌苦笑一下，她以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没想到却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初的每一个小细节。 多想无益，所以卓陌站起身，草草收拾一下，便出门向绫子家走去。 绫子家早在绫爸发达之后就搬了家，虽然离卓陌家也并不很远，却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普通居民区的富人豪宅区。那里是S市最有名的富人聚集地，曾被评选为除了社交场合之外能看到最多有钱人的地方。这个小区最大的特点就是除了一片基本的高档住宅之外，旁边还规划了另一片土地建起了一片别墅区。相比起几十层的公寓楼，最高不过三四层的别墅就显得矮小了许多，但是身处这片别墅区的人，身价也理所当然的要远远高于住在旁边公寓楼的人。 绫子家就是这片别墅区的其中一栋别墅，卓陌来过很多次，却丝毫不明白这栋别墅设计师的审美观念。在她看来，这栋房子的外表除了颜色是白的意外，其它跟一些乡下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别墅甚至没有那些小平房来的亲切和自然。绫子就不止一次的嘲笑她这种想法，用绫子的话来说，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房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但是既然大家都觉得它值这个价钱，它就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卓陌不语，这道理谁都明白，单凭用于建立这片别墅的黄金地，它就不仅仅是值钱而已了。 卓陌按了门铃，就听到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想必来开门的一定是绫子。看来她来的时间还是太早了，卓陌进了门才发现，绫子还是一身睡衣，一定是刚刚醒来没多久。 “来，跟我进房间，我先换件衣服，昨晚睡的太晚了，刚刚才醒过来。”绫子边打着哈欠向房间走，边回头对卓陌说。 昨晚睡的太晚了，是在想什么吗？ “我爸早上就出门了，我妈昨晚上打通宵麻将刚回来睡下，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午饭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吧。”绫子又说。 “嗯，你先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坐会儿。”卓陌应着绫子，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正往楼梯上走的绫子听到这话，转身看了看卓陌，犹豫的说到：“你还是跟我进来吧，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啊。” 卓陌有些好笑，“不就换个衣服吗，几分钟的事儿还要我跟着，你怕我被偷走吗？” “谁偷了你谁倒霉，我要担心也是担心那倒霉孩子。”绫子咧嘴，“我说，你真不上来？” “不去，你快去换衣服，我怕受不了那香艳场面的刺激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儿。”卓陌也开始没正经。 “嗯，好吧，你要呆就呆着吧，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绫子说完，带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上了楼。 卓陌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开始环顾四周，打量起这间屋子。 自己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呢？暑假？还是年假？自从那日在S大的湖边跟罗列摊牌之后，她就下意识地避开来绫子家做客这件事。她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样离开的，只知道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妈妈告诉她她发烧了，病了三天，而自己那么期待的日子就在生病的时候悄悄过去了，是物极必反么，这让她感到哭笑不得。 病好以后她像是忘了罗列这个人忘了那一天，只是每当绫子邀请她来家里玩或者不经意地提起罗列的时候，她的心头还是会微微一动。她尽量回避着跟罗列的见面，事实上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周围很安静，她有些不习惯，于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蜡笔小新摇晃着身子快乐的唱着“大象~大象~”。她也乐的咯咯直笑。 罗列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卓陌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遥控器，右手微微握拳锤着自己的大腿，两眼眯着，摇头晃脑，咧着嘴一直傻笑。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是走错了时间。他觉得此时此刻就是他高中的时候，是他们两个这一辈子最为亲密无间的时候，是他还有机会有权利在旁边这样毫不遮掩大胆注视她的时候。 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自从那件事之后，绫子一直在怪自己，现在就连她要来也没有告诉他。 罗列静静的看着这个陷在偌大的沙发中的小人儿，她显得那么的瘦弱，即便是笑着，也是如此的楚楚可怜，尖尖的巴掌小脸儿，细长的淡淡的眉毛，圆圆的乌黑的大眼睛，翘翘的秀气的小鼻子，还有粉嫩的红红的……嘴巴。此时的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惟恐惊了这画中的人。 卓陌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以为是换好衣服的绫子，头也不回，依然傻兮兮的笑着：“换好了？快来看，电视上在播蜡笔小新，哈哈，好好笑！” 笑着笑着，她突然发现身后的绫子竟然没有回应自己，联想起刚才的脚步声，以及绫子上楼之前那句“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卓陌开始感到不对劲，一股巨大的不安蔓延上了心头。 绫子这死丫头，总是喜欢开这种玩笑。卓陌带着七分不安三分侥幸，缓缓的回过头。老天爷果然从来都不待见她，是他，真的是他。 她觉得罗列似乎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一个茶杯，穿着背心睡裤和拖鞋，顶着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和朦胧的眼睛，不知道在身后站了多久。 卓陌很尴尬，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只能傻傻的坐在那里。 罗列显然没有预料到卓陌会突然发现他的存在，也愣在了原地，但他终究是比卓陌大了几年，没多大功夫就恢复了原样。 “陌陌，过来玩？”他笑着打破了沉默。 他在笑，他在笑，从前的事情他一点都没在乎过，自己又干嘛如此介意呢？ “嗯，绫子叫我来。” “你好久都没来家里了，爸妈一直念叨着呢。绫子也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以后常来玩。” “我会的，罗列哥哥。” 话说出口后，卓陌才发现，这一声罗列哥哥似乎唤起了自己内心深处不愿意去回想的那些情景，她打住回忆，偷偷的去看罗列，却发现罗列一脸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过一样，不由得满心失望和羞愧。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的罗列是正常的，这就是罗列，不喜欢她不在乎她的罗列。可她的内心却还幻想罗列能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满脸惊喜满脸思念，甚至喜极而泣，继而跪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请求她的原谅，并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该怎么办呢？幻想毕竟不是现实。 “那好，那我就先上楼了，绫子应该就快下来了。” 罗列面不改色的说完，转身上楼，正好碰见换完衣服下楼来找卓陌的绫子。绫子打眼一看，就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大概发生些什么了。 “哥，今天这么早，真难得，有约会？” 罗列听得出绫子话里的揶揄，无奈地笑了笑。纵然是自己的妹妹，在感情方面，女孩子还是会站在同性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吧。 “没，就是口渴了，出来喝杯水，你们聊，我上去睡觉了。”他不想和妹妹过多的牵扯，边走边说，说完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卓陌反应过来的时候，绫子已经走到了面前，“我发誓，我昨天真的不知道他今天会在家。” “哦。”再简单不过的回答。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想，绫子昨天说话的时候，心里除了颜早恐怕压根就没想过别人。 绫子还是不放心，凑过脑袋又问，“怎么了，说了些什么？我说过让你跟我上去的。” “嗯，我是傻瓜。”卓陌看着绫子，满眼哀伤，一语双关，绫子不知道她究竟是指什么。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想多了也没用。” “嗯，我是白痴。” “陌陌。”绫子终于觉得不对劲，“要怪就怪我吧，要不是我那天非要拉着你去车棚拔气门芯，你就不会认识他了，都怪我。” 卓陌也发现自己的确有点过分了，她只不过没有从刚刚跟罗列的见面回过神儿来，绫子的自责终于让她完全正常起来。 “行了吧，真要怪的话还不得怪我爸和你爸一个单位工作？这样说的话又得怪你爷爷和我爷爷，好歹是他们让你爸和我爸在一起工作的吧。也不是，还得往上，都怪你爷爷的爸妈和我爷爷的爸妈生了你爷爷和我爷爷，你爷爷和我爷爷才有机会让……” “卓陌你给我闭嘴！”绫子看到卓陌终于开始贫嘴，知道她已经正常了，不由得打断了她，要不然她真的会没完没了数到祖宗十八辈上去。 “我是在安慰你好不好……”卓陌故作委屈的眨眨眼，瘪着嘴看着绫子。 绫子哭笑不得，拍了怕卓陌的头，装腔作势道：“乖，姐姐疼你。我们先回房间看会电影吧，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下来，早饭吃了么，要不要姐姐给你做份早饭？” 得了吧，就你那水平，吃了你的早饭我连晚饭都不用吃了。卓陌心里想着，却没敢说出口。 “早饭吃了，不过我们要在你家吃午饭么？我……” “不只是午饭，我爸晚上才会回来，所以你晚饭也要留在这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是来看我爸和我妈的，我哥他只是凑巧今天也在家而已，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绫子毫不留情斩钉截铁的说完，拉起卓陌就要回房间。 就当他不存在，说的可轻松。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午饭是在这里吃定了，至少晚饭要想办法逃回家去。卓陌一边想着，一边跟着绫子往楼梯走去。 ------------ （九） 卓陌和绫子两个人真的躲在房间里看起了电影，挑的片子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大话西游，她们听周围同学提过，好笑的不得了。然而当紫霞仙子就那样死在了孙悟空的怀里时，两个人却再也笑不起来。那句“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对于此时的卓陌来说是多么的具有讽刺意味。她忍住想哭的冲动，回头看了看绫子，她发现绫子已经两眼红肿，开始哽噎，情况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陌陌，你说现在的人为什么要崇尚自由恋爱呢？”没等卓陌想到要怎么去安慰绫子，绫子便率先开口。 “这个嘛……”卓陌无奈，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红的发痒的眼睛，“人嘛，总是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不被束缚，既然婚姻的本身已经是一种束缚，谁也逃不掉，那么就让选择婚姻的过程不被束缚好了。” “习惯了自由的人们，偶尔尝试一下被束缚的感觉也是不错的吧。” 卓陌大惊：“我说罗大小姐，难不成你是希望我们的社会再倒退个几百年，实行包婚制度？” “那有什么不好？” “你确定你想那样？结婚前没见过自己的另一半，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的仅仅只是一个作为代号的名字而已，然后就凭着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他？” “我倒也不是想跟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一起，我就是想，如果人一生下来，另一半就已经注定好了，那样不就省去了很多彼此相互追逐的时间和力气了吗？”绫子别过头不看卓陌，低低的垂下了头，“也就没有要不要和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了不是吗。” 卓陌不语，却在绫子看不到的角度缓缓地点了点头，许久之后她开口说到：“绫子，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鸟，叫荆棘鸟。” “荆棘鸟生来就会不眠不休的飞行，一直到它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棵荆棘时，就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它俯冲下去，让它刺穿自己的胸膛，然后发出在这世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啼鸣。”卓陌顿了顿，又继续说到，“那是世间最动听最哀怨也最缠绵的声音，却也是荆棘鸟穷尽一生的绝唱。” 绫子看着卓陌，似乎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即便是生来就已经注定的，结局也不一定就是美好的，与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尽全力去追逐一次，然后顺其自然呢？” 绫子略加思考，不得不承认卓陌是对的，如果现在真的有人告诉她明天就要嫁给别人，她也一定会逃婚的吧，有些话，说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再次看向卓陌的时候，绫子之前的阴郁似乎已经一扫而空，“我说小妮子，没想到你还蛮有口才的，怎么样，你准备好尽全力去追逐一次了吗？”绫子一手揽着卓陌的肩膀，坏坏的笑道。 卓陌明白绫子说的是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何止尽全力追逐了一次而已。 “陌陌，我知道我哥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可是我真的对他恨不起来。”绫子突然满脸懊恼。 卓陌笑着拍了拍绫子的肩膀：“小姑娘，那是你亲哥，谁让你去恨他来着？你要我天打雷劈吗？”她不知道绫子竟然是抱有这种想法的，既然肯说出来，就证明她一定无数次的试图去做过这件事情了。无数次的想要去恨自己的哥哥？天呐，她究竟让绫子做了些什么？虽然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也是因她而起。 “绫子，别怪他。他真的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也没说过要跟我在一起，在这上面他没有骗过我。”就算是撒谎，她也不要绫子再苦恼下去。事实上单凭这句话来说，她也没有撒谎。 绫子也似乎回过神，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我们的青春大把大把的在，让罗列那个老男人后悔去吧！”末了又加了一句，“让颜早那个未老先衰的准老男人也后悔去吧！哈哈哈！” 卓陌无语，她对于绫子雷厉风行的变换莫测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分钟她可能是平静的死海海面，但下一秒钟她就可能变成富士山多年未喷的火山岩浆。 两人笑闹之间，绫妈已经推开门。她高兴的抱了抱陌陌，然后嘱咐两人下楼吃午饭，就先行离去了。卓陌这时候看表，发现这部电影她们一看就是整整三个钟头。 整个餐厅从吊灯到摆设都是欧式风格的，所以餐桌也是长方形的欧式桌，这样的地方除了电视上之外，卓陌就只在绫子家见过。 绫妈坐在了一贯坐的主人席，绫子和罗列分别坐在主人席的另两侧，卓陌坐在绫子右边，她的左前方就是罗列。 绫妈招呼佣人上菜，然后转头笑着对卓陌说：“陌陌，来，吃菜吃菜，看这小脸儿瘦的。” 绫子嗔怪一声，对着绫妈道：“妈，你懂什么呀，人家陌陌那叫骨感美，跳芭蕾舞的能胖吗？陌陌这小脸儿小脑袋的正合适呢。” “是是是，你们现在的女孩子啊，就知道减肥减肥，都不注意身体健康，我就不知道了，都瘦成麻杆了还能有什么好看的，麻杆好看吗？” 一旁的罗列不语，却在心中暗自腹诽：谁说卓陌那丫头是麻杆来着，他是抱过她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姑娘，其实浑身都是肉肉嘟嘟的，外表那副麻杆样只因为骨架太小而已。他想着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卓陌不经意瞥见了罗列的那丝笑容，她记得罗列曾经在拥住她的时候笑她是个肉天鹅货不对板。于是心中已经了然罗列在笑些什么，脸蛋不由得微微一红。 绫妈和绫子丝毫没看出两人的异样，还是热情的招呼卓陌吃东西。四个人开始专心对付万里的饭菜，餐桌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卓陌最喜欢绫子家烧菜的顾妈做的排骨汤，显然顾妈也并没有忘记。正当她专心致志的消灭掉那碗汤时，绫妈突然打破了餐桌上的宁静，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到：“阿列，我听你李伯伯说他在街上看到你跟一个女孩子很亲热的走在一起，怎么，交女朋友了？”一边问还不忘夹菜给卓陌。 罗列没料到绫妈会突然发问，他看向卓陌，卓陌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吃东西了。罗列无奈的回答到：“嗯。刚刚开始交往没多久。” 没多久？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跟陈姗姗至少已经交往两年了吧。这算是没多久吗？还是说他的女朋友又换人了？卓陌愤恨的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愤恨起来。她虽然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却始终掩饰不了自己对罗列的关心。 “我是不反对你们跟异性过早交往的，绫子尚且不说，阿列你已经这么大了，但是交往归交往，有些事情还是要有分寸的，尤其是女孩子，懂吗绫子。陌陌也是，女孩子是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的。” 绫妈的态度很诚恳，虽然没说太多的话，却让几个小辈都觉得受益匪浅。卓陌想这是怎么了呢，自己的妈妈也告诉过自己，这个年纪如果想要跟男生交往的话她是不会反对的，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分寸分寸，到底什么是分寸？在其他家长眼里，十五岁跟异*往不已经就算是没有分寸的事情了吗？ 十五岁，也是小人鱼遇见王子的年龄。她恍惚记得曾经有谁告诉过她，爱情从来都不分早或者晚，只分有，和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这餐饭吃的很平静，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绫妈的建议，总结自己的想法，以及揣摩别人的内心。毕竟昨晚没有睡，午饭结束的时候，绫妈告诉卓陌她们她要上楼去补眠，叮嘱完卓陌一定要留到晚上等绫爸回来后，就丢下三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上了楼。 罗列看着把脸撇向一边的卓陌和使劲瞪着自己的绫子，哭笑不得，只能率先开口：“那个，嗯，我也先上楼了，要赶一篇论文，陌陌你随意，我先上去了。”说完不登二人有反应，匆匆忙忙的三步并作两步，再次没出息的消失在楼梯尽头。 卓陌看到罗列有些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绫子，他还真是怕你呢。” 绫子原本就没来得及调整的眼睛不由得瞪的更大：“谁？罗列吗？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被他从小欺负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卓陌怎么会不知道，毕竟罗列跟绫子曾经的每一段时光，都有过她的参与。她曾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并不仅仅只是个无关的参与者，然而到头来却连参与的机会都丢掉了。绫子是不了解罗列的，起码了解的不够全面。她所认识的罗列，只是作为哥哥的罗列。绫子没有见过跟卓陌在一起有些蛮横的罗列，也没有见过跟陈姗姗在一起那么忘我的罗列，她眼里的罗列，只是一个单纯以欺负她为乐，跟别人家哥哥没什么不同的哥哥而已。 卓陌想如果绫子见到了那些罗列，看到了那些罗列，知道了那些罗列后，那个傲气霸道又多情好似无情的罗列再次见到罗绫就土遁的时候，绫子会不会笑的再也直不起腰呢。一定会吧，至少自己现在就想这样。 绫子看着卓陌险些笑的岔了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卓陌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什么事，就没做多想，拉起卓陌就要回楼上的房间。 卓陌顿时从假想中走了出来，她站在原地拉住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到：“绫子绫子，我，那个，我今天下午要去学校，王老师要补上昨天落下的课，所以，那个......”卓陌有个坏毛病，每当要一本正经的说谎时就吱吱唔唔口齿不利索，还不敢看人家的眼睛。 绫子看到卓陌的样子就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本来让他们这么见了面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总要让卓陌有时间消化一下的。其实绫子想顺着卓陌就这样说下去的，可看到她拙劣的谎言和蹩脚的演技，不由得想逗她一下：“王老师？舞蹈社的王老师？他不是休假了吗？” 卓陌没想到绫子会这么问，她刚刚显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说过的话：“啊，对对。王老师昨天休假了，不过今天不休假了……” “这是休的什么假，只有一天，还要周末加班补回来？” “休，休假……额”卓陌气结无语，她实在编不出理由了，绫子一定是看出自己在撒谎了，她简直懊恼的想要拿起旁边的花瓶砸在自己脑袋上，让你笨成这样！ 绫子看到卓陌连吱声都不敢了，终于心软不再捉弄她，她笑了笑，轻声说到：“陌陌，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有这些。” 卓陌大惊，抬头看着绫子，却见她不是生气的样子，提着的心瞬间掉了回来，“那我……” “嗯，走吧，爸妈那边我会解释的，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绫子看看卓陌，知道这个倔犟的小丫头是不会跟她打官腔的，只好又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到家给我个电话。” “嗯，那周一见。” “嗯，周一见。” 卓陌转身出了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回头看看这栋白色别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能逃一次是一次。这样想着，就带着轻松的步伐朝家里走了回去。 ------------ （十） 虽然是周末，但由于下午两点钟的午休时间还未结束，所以街上的行人不算太多，学生不必去学校，只有依然忙碌的上班族匆匆赶车的背影。 即便是如此，卓陌还是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来走。她其实是喜欢安静的走在夜晚的这条小路上，借着昏黄的路灯一个人摇摇晃晃顺便想些事情的，无奈胆子不大，只好选择白天来。其实就算是白天，这条路上也难得的才能见到几个人。 就在这么一个安静的氛围里，卓陌莫名的想起了她跟绫子早上在房间的那段对话。 人是不是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呢？那么多年前的古人也许不知道自由的恋爱和自由的婚姻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让这种错误延续，然而出生在当下受现代教育的绫子竟然也萌生了这种想法。卓陌觉得如今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不在少数，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得不到。每个人的那颗心到最后其实都可以分成两颗，一颗是用以维系生命的唯物主义之心，另一颗就是用以同别人交换情感的唯心主义之心。有人用一颗心换到了另一颗心，然后皆大欢喜，有人却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失去了得到另一颗心的机会，还把原有的心弄得伤痕累累。于是他们累了，于是他们觉得自由是多余的，于是他们觉得他们一直得不到的束缚其实也不错。 卓陌觉得自己似乎也是有这种想法的，可又猛然发现自己刚刚形容古时的婚姻制度时，竟然用了错误两字。想来自己还是对自由有着无比的渴望的。什么来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婚姻？卓陌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多点儿大的人啊，竟然开始对婚姻有想法了。明明只有十五岁而已，明明面前有期中考期末考中考高考甚至舞蹈之类的事情让自己去想的。是因为自己闲着的脑细胞太多了吗？ 不过，十五岁，不正是小人鱼遇见王子的时候吗。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苦笑。她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的，即使芭蕾舞也似乎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当然，胡思乱想除外。 绫子曾经对她这种“消极”的生活态度很是不忿，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算了，竟然连校园的帅哥美女排行榜都不了解，脑子里成天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随时随地都能出神到笑出声或者皱眉头。绫子理解不了，她觉得卓陌简直就是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简直是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 想到绫子的态度，卓陌开始有点心虚，即使绫子明明人不在这儿。绫子如果知道她刚刚那些胡思乱想的结果，一定又会揪着她在她耳边大吼一阵，她似乎已经能预见会听到些什么。 “卓陌，你个外星人，你又神游到故乡去了吗？！” “卓陌，你是白痴，你竟然连校草都不认识！” “卓陌，你个猪，你给我滚过来让我咬两下出出气，抗拒从严，快一点！”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哈哈，绫子果然还是不适合深闺怨妇的角色。 “你给我把脑袋里养鱼的东西通通倒出来！”嗯嗯，这是在告诉她她脑袋里都是水吧？ “死过来，给我啵一个，快，颜早都没这待遇！”是你没机会吧绫子…… “老子让你再横，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你横啊！”嗯……嗯？这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对绫子的认知范围，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话？ 卓陌止住思考抬头想了又想，发现这个声音依然未停止，她环顾四周终于明白，这句话原来不是自己脑子里想到，而是自己真的听到的。 此时的卓陌正走在这条小巷子的中间地段，前方三米处有一条往右拐的小岔路，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仔细听听的话，会发现似乎那里不止一个人。她好奇的走上前，躲在了岔路口的一棵电线杆后面，探头往里看去。 卓陌瞪着眼睛数了数，在那条岔路里面一共有六个人，五个黑社会似的人里有三个人背对着她，两个人几乎面对着她，五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圈子中间是一个显然已经被五个人修理了一番的人，他受了伤，即使隔着十多米，她也似乎能看到那人嘴角的血丝。而这些人似乎并不打算放了这只可怜的小羔羊。 “你不是很厉害吗？来啊，哥儿几个今天就陪你练练，我他妈最看不起你这种到处勾引女人的男人，老子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面对着卓陌的一个秃头开口对中间那人说道，秃头显然是五个人的头儿，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就纷纷迎合着叫嚷起来。 “哼。”小羔羊只是不屑的吐出一个字，卓陌觉得这种态度这种声音，似乎很熟悉。 “妈的，哥儿几个给我上，别客气，狠狠的招呼招呼！”小羔羊蔑视的态度惹恼了秃头，秃头一声令下，五个人就一起拳头脚丫的飞了上去。 小羔羊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傻瓜，不会站着白白挨打，秃头招呼的同时他也拳头脚丫的抬了起来，看那架势虽然不是个练家子，想必也是在长期的打架生涯中磨练了几分技艺。无奈秃头他们有五个人，小羔羊再能耐也只是偶尔逮住个倒霉蛋给他两下，大部分时间仅仅能勉强护住要害而已。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开打了也有几分钟了，小羔羊挨一下拳头，必定就有个倒霉蛋挨一脚丫。这在内心邪恶的战争贩子卓陌看来，简直就像小孩儿过家家而已，只不过这家家过的有些血腥罢了。她开始感到无趣，考虑要不要先行撤退，免得殃及池鱼。 毕竟是一对五，即使是每挨打一下都拼命讨回来，对方也是五个人分担。小羔羊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臭小子，你不是很行吗？想让我放了你吗？你求我，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考虑考虑！”秃头也开始大口喘气了。 “哼。”又是这种欠扁的态度，就连在一旁作壁上观的卓陌也忍不住想冲上去补上两脚了。这家伙是傻瓜吗？ 秃头果然没让卓陌失望，他已经被小羔羊的态度刺激的愤怒到了极点，他的眼一定血红了，他的脸一定发黑了，他大吼一声举起拳头不要命的冲着小羔羊挥了上去 小羔羊瞬间吃痛，顿时也怒气横生，不由分说抓住其中一个最倒霉的倒霉蛋就按在地上打了起来，也不管其他人砸在身上的拳头和脚丫了。被压在地上的倒霉蛋一定很想哭，因为卓陌看到他不仅仅是被小羔羊暴打着，就连他“哥儿几个”的脚丫也没少落在他身上，她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因为一脚踢空而差点摔倒的时候，还在倒霉蛋的身上踩了一脚来寻找平衡。倒霉蛋的黄T恤瞬间变成了灰的。 灰T恤被压了很久踩了很久之后终于恼怒，他一脚把小羔羊踹了下去，嘴里喊着“我X你们大爷的”就重新屹立了起来。一同被灰T恤X了大爷的秃头他们瞬间也是一愣，仅仅隔了两三秒，就准备不管不顾继续去蹂躏小羔羊了。灰T恤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安慰，满腔怒火顿时对准了小羔羊，磨刀霍霍向羔羊的冲了上去。 不知是小羔羊似乎也瞅准了灰T恤好欺负，还是灰T恤今天没看黄历是不是不宜出行就出了门，总之小羔羊趁着挥拳抬脚的百忙之中，再一次把目标锁定在了灰T恤身上。 于是灰T恤再一次被小羔羊扑倒了。 卓陌捂着脸，简直不忍心看下去，却又忍不住偷偷在手指缝里好奇的张望。灰T恤这次是被趴着按倒的，脸朝下，所以秃头他们就连唯一的忌惮也没了，他们不管不顾的踢打着，丝毫不在意一大半的伤害都由自己同伴接收了。如果现在有人看到，都一定会认为灰T恤才是被修理的那个。 灰T恤这次真的爆发了，他是真的愤怒了，他翻身把小羔羊掀了下来，然后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即使那么远的卓陌不仔细看也能知道，那叫做管制刀具。说什么来着，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倒霉蛋真急了也是能崛起的，倒霉蛋要改变黄历改变命运。 秃头他们看见灰T恤把刀子掏了出来，不由得个个脸色一紧，秃头率先开口：“波子，别把事情搞大了，我们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而已！”灰T恤原来叫波子。 “教训教训？勇哥，你看现在是他被教训还是我被教训？！”叫波子的灰T恤愤恨的嚷道。原来秃头也不叫秃头。 “波子，算了，勇哥只是为了莉莉来的，别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了。”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说到。混黑社会的人也有戴眼镜的？今天算是长了见识，还有，为了莉莉？没想到啊，卓陌看到这里也知道小羔羊是个胆儿大的主，可没想到他竟然胆儿肥到去泡黑社会大哥的妞。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眼镜兄的话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可灰T恤也不敢追究“哥儿几个”那些个拳打脚踢，只好再次把目光钉在了小羔羊身上。他大吼一声冲了上去，这次真的是磨刀霍霍向羔羊了。 小羔羊撑着疲惫不堪破破烂烂的身体躲过了那一刺，继而痛苦的弯下腰来，看样子他也已经到了极限。灰T恤两眼通红的转头又冲了过来，秃头他们似乎也是没见过这么火大的灰T恤，一瞬间没人再上前教训小羔羊，也没人想到要去拉住那个发了狂的人。小羔羊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躲开，于是肚子上生生的挨了那一刀，倒在了地上。 卓陌的内心开始翻腾，那一刀不知道会不会致命，如果小羔羊真的就这样英年早逝了，自己岂不是落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她想起自己其中一个志向还是警察来着，如果就这么放任犯罪案件的发生，岂不是不负责任，何以在警界立足？可是，自己只是个小女生啊，一不能打而不能挨打，偏偏又是穷乡僻壤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想要呼救的话没等被人听见，自己就先被那灰T恤一起磨刀霍霍了。 就在她思量间，灰T恤已经提着还滴着血的刀准备再次向小羔羊冲去了，来不及多做思考，就在她还犹豫的时候，一句“住手！”已经脆生生的传进了自己的耳朵。天呐，那声音不是她又是谁？等意识到的时候，卓陌发现自己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两米远了。没办法，如果小羔羊再中这一刀，她就真的是见死不救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卓陌发现秃头和灰T恤他们都看着自己，不由得暗自紧张了一下。卓陌，你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啊，她对自己说。 “小妞，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赶紧滚蛋！”灰T恤看着她第一个开口。他英勇了几分钟还真把自个当老大了，瞧那秃头回去怎么收拾你，卓陌愤愤不平的想。 “你，你别激动，我只是顺道路过的。”卓陌战战兢兢，“只不过你们这么搞法，他真的会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人一命胜造七十级浮屠，你就饶他一命吧！”对着几个猥琐男瞎编扯淡，小羔羊你欠我的一定得还！ 灰T恤想说什么，秃头略想一下开口道：“波子，算了，他受的教训也够了。” 卓陌两眼放光，秃头啊秃头，果然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真搞出人名来，他们谁也跑不掉。 “那不行！至少再给他一下！”灰T恤不甘心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要再在小羔羊身上补一刀。 秃头不再说话，眼镜他们似乎也不打算拦着。他们似乎是认为让灰T恤出完这口恶气之后事情就了结了。卓陌急了，眼看小羔羊蜷在地上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真的会死人的！ 她只好自己冲了上去。 ------------ （十一） 等到真的冲上去的时候，卓陌不由得开始责怪自己太冲动。虽然小羔羊现在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了，可是自己这二两劲又能干什么呢？就算灰T恤不发狂，她也是不可能打得过他的。拉着灰T恤再跟他说道理吗？这家伙的耳朵现在是长在屁股上的，被捂住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么替小羔羊挡下这一刀给他当肉盾吗？开什么玩笑，以为她是女超人吗？女超人也是肉做的！ 就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已经拽住了灰T恤拿着刀子的那只右手。灰T恤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面阻止，待看清来人是卓陌后，不由大怒，眉头一皱，反手一推，挣开了卓陌的手。他想狠狠的把卓陌甩开，却忘了自己还抓着刀子，然后就在甩开卓陌的同时，感觉到手上的刀子似乎划过了什么嫩嫩的东西。 卓陌“啊”的大叫一声，灰T恤的刀子在两人拉扯间，划过了她抓住他右手的左手，只见一道长长的伤口斜穿了她胳膊上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胳膊，胳膊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秃头他们没想到卓陌会冲上前去，也没想到灰T恤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个个都愣在了原地。灰T恤也傻了，刚刚的满腔热血瞬间冷了下来。他只想着要摆脱这缠人的小妞，他其实真的不是故意的。卓陌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所以没多说话，只是恨恨的盯着灰T恤，她怕她一说话就会再次刺激到他。一时间几个人各自站在原地，无声无息。 灰T恤只是愣了一小会儿，极度的愤怒似乎就回归了。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跟着大哥来凑个热闹而已，怎么就成了冤大头，被揍一顿不说，肇事者还竟然有自己人。好吧，自己人不能打，打别人总没错吧。好不容易抓到个泄愤的机会，却被一个小妞给搅了，你让他这口气往哪撒？！想着想着，灰T恤的眼又红了，他决定不管行规什么的，先解决了这小妞再说！ 卓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竟然还能刺激到灰T恤，她眼看着灰T恤面露凶光的朝她压过来，再傻的人也知道他要先把自己解决掉。她有些害怕了，她卓陌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纸老虎，有什么能耐跟一黑社会斗法呢。 就在她思考要怎么平息灰T恤这一腔羞愤的怒火，告诉他自己其实半点威胁也没有的时候，一声分贝仅次于女高音的“啊！”传进了耳中。 秃头和灰T恤他们大惊失色，转眼看去，一个跟眼镜兄一样也戴带着眼镜的女孩双手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所有人再次愣在原地，直到眼镜女孩再次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波子，别搞了，快走！”秃头立刻醒悟，拉起行凶未遂的灰T恤朝巷口跑了出去，灰T恤不甘心的挣扎了两下，就被几个人拖走了。他们在路过眼镜女的时候，把她撞在了墙上，眼镜女的眉头顿时就扭在了一起。 卓陌庆幸，这几个人看来是对环境很不了解，才会这样匆忙的离开。他们不知道，在这条巷子里，就算你喊破喉咙一百次，不出意外的话，是叫不来一个人的。话又说回来，竟然敢在这么不了解地理状况的地方搞伏击，他们真的是黑社会吗？他们真的有脑子吗？ 她捂着那条血淋淋的胳膊走到眼镜女跟前，看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于是问到：“你没事吧？” 眼镜女的眉毛依旧扭在一起：“没事，不过胳膊擦破了，还挺疼的。”抬眼又看到卓陌的胳膊，不由得激动起来，“哎！你受伤了！你流血了啊！你受伤了，你……” 卓陌仔细打量一下，看她真的没什么大事，虽然擦在墙上的胳膊还是蛮严重的，血淋淋似乎露了肉的样子，想来包扎一下并无大碍，于是送了一口气。 “你别着急啊，我没事，不过那边那个似乎没这么幸运。你能出去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吗？只有我们两个应该没办法把他送去医院吧。” 眼睛女看了看地上的小羔羊：“好好好，你等着！”一边喊着一边左摇右晃的激动的朝巷子口跑去。 卓陌这才想起去看看地上小羔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该不是真的英年早逝了吧？那她这刀也挨的太不值了。 小羔羊还是保持蜷缩在地上的姿势，她想看看他的伤口确定一下要不要紧，无奈他的身体太倔强，卓陌扳不动，只好先去查看他的脸。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她轻轻把它们拨向两边，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令人意外的脸，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会让她感到如此熟悉。 原来小羔羊就是那个梧桐树后面拒绝了长发学妹的文艺腔学长，叫叶什么来着？对，叶乔森。 卓陌彻底无语。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会儿是校园里众多女生的白马王子，一会儿是不知多情还是无情的文艺青年，一会儿又来跟黑社会大哥抢女朋友，他是觉得他的生活还不够丰富多彩吗？想着想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管他是哪样的人，或者哪样的通通都是他，毫无疑问，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看着叶乔森微微睁开的双眸，原来他还没有彻底晕过去。她对他轻轻一笑。叶乔森，你欠我一条命 迷迷糊糊的叶乔森不知自己昏了多久，他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是个女声？怎么可能。然而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真的看到了一张俏皮清丽的脸庞，脸庞的主人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听不清，他渐渐的又昏了过去，只是昏过去之前，竭力记住了那张模糊的小脸儿。 “唉，现在的孩子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说说，好好一女孩子，也折腾成这样，这爹妈看了得多心疼，造孽啊！” 卓陌满脸郁闷。给她包扎伤口的中年女护士长，看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堕落的不良少女一般。 “这么长的口子，还挺深的，你说要是留了疤怎么办？！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啊！”护士长继续痛心疾首。 卓陌满脸黑线。明明只是一条几厘米长的伤口而已，由她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跟自己落下什么残疾似的？不过……只是？她是什么时候起对自己这么不关心了？ “何苦呢，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着来，都是孩子而已。你们这是何必呢？！” 何苦呢？何必呢？卓陌也好想跟面前这阿姨喊上一句啊，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是何必呢？！ 自从救护车把他们三人送过来之后，她就被单独留在了这间病房，由这个护士长负责上药包扎。从见到卓陌的那一刻起，护士长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起初卓陌还觉得很感动，毕竟这个陌生人看上去是这么的关心自己。但渐渐的她就发觉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个护士长似乎只是长久以来憋了很久，而她的话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静坐下来听的聆听着而已。 于是卓陌开始习惯性的神游太虚。“她家的孩子一定常常离家出走。”她就着护士长喋喋不休的训示，不禁恶毒的浮想联翩。 她这样想着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陌陌，陌陌！”她觉得声音好熟悉，没等她反应过来，绫子的人就出现在病房门口。卓陌记起来，救护队的医生报了警，警察告诉她处理完伤口最好有人来认领再走，她不想让妈妈知道，于是打给了绫子。她感到很无奈，搞的好像她真是个持刀行凶未遂的堕落少女一样。 绫子也不管旁边的护士长，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把卓陌压在了床上，卓陌受伤的胳膊被压在了身上，不由得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姑娘，这孩子的胳膊还没上完药呢，你再压就真不能使了！”待了这么久，卓陌这个时候才开始觉得护士长真是可爱。 “陌陌，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没事吧？”绫子翻身拉起卓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了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之后，眼泪就哗哗掉了下来。她只在电话里听卓陌说出了点小意外，没想到居然会伤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该听她话，她应该坚持要司机送她回家的！绫子越想越难过，哽咽声瞬间变成了嗷号大哭。 卓陌也慌乱起来，这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女侠绫子啊！她都哭了，你让自己这纸老虎要怎么办！ “绫子，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别哭啊。”卓陌用仅剩的右手手忙脚乱的帮绫子擦眼泪，还好伤的是左胳膊，这对惯用右手的她影响还不是那么大。 “绫子你看，伤口在胳膊上面，就算夏天穿短袖也看不出来的，而且过一阵子就连疤也不会留下！”绫子依旧闭着眼睛大哭不止，丝毫不听卓陌在说些什么。 唉！卓陌无声的叹了口气：“绫子，我跟你说，你可得感谢我，你知道我刚才救的是谁吗？”她见安慰没用，只好使出杀手锏，叶乔森的八卦消息，绫子怎么可能不心动。 “什么？你还去救人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卓陌，你还去救人了？你就是因为要救人才受伤的是不是？！”杀手锏竟然起了反效果！ “呃，算是吧……不过你先猜猜我救的是谁？” “我管你救的是谁，救了也白救！我现在就让他消失去！” “绫子绫子！”卓陌拉住就要起身的绫子，“别啊，我告诉你还不成吗！我可是救了你偶像叶乔森呐。” “叶乔森？那个叶乔森？S大附属高中的风云人物叶乔森？” “当然！” “卓陌，你给我老实交代！”得得得，只要姑奶奶你不哭，让我交代什么不行啊，卓陌在心底念叨着，然后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绫子。 听完事情的绫子出乎意料的平静，直到卓陌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她才迟钝的两眼星星状跟卓陌嚷嚷：“啊，不愧是叶乔森！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冷的乖乖牌而已，没想到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霸气？霸气？卓陌的思维已经跟绫子接不上轨了，她不知道叶乔森那所谓的霸气曾经让自己多么想上去踹上两脚啊！ “陌陌你真帅，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啊！”绫子越来越兴奋，“那叶乔森呢？他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来了就没见过他们了。” 这个时候病房里进来了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护士，她正巧听到两人的谈话，便对卓陌说到：“你是说之前跟你一起送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吗？那个女孩儿已经包扎好了，正在男孩儿的病房里看着他。男孩儿伤口也不是很深，止了血上了药，问题也不大，再有一会儿应该就会醒了。” 难道眼镜女认识叶乔森吗？不然有谁会在一个陌生人的病房里呆着呢？ 绫子看卓陌又开始发呆，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哎！待会去看看叶乔森吧，这么难得的机会。” 卓陌回过神，不禁一笑：“去干什么，让他消失吗？” “咳咳……嗯，我决定原谅他这种给你带来伤害的行为，毕竟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犯错嘛……” “臭丫头，好吧，等我包扎完就去。” “啊呀，我都忘了！”绫子恍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不安的看着卓陌，“我接电话的时候我哥也在，他听说后非要跟来，现在恐怕在医生那里吧。”说完又小心的加了一句，“你不知道，他紧张的要死。” 卓陌无语，就算是普通朋友受伤，罗列也多半会很紧张的，她告诉自己那并不代表什么。想来今天晚上她是一定要同他见面的，她费尽心思的逃过了晚餐，然而见面地点也仅仅是由绫子家转移到了医院而已。她这逃脱不掉的命运是多么的诡异啊！ 卓陌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对着绫子微微笑了一下。 ------------ （十二） 等到终于包扎完毕的时候，距离绫子进门也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卓陌看看自己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胳膊，想笑却又觉得不妥，于是举着胳膊跟绫子打趣道：“瞧瞧，就在俩小时以前，我还是一身体健康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呢，瞬间就变伤员了。” “怎么，还不习惯？”绫子也顺着开起玩笑，“没关系，过几天就习惯了，别怕，你会受到特殊照顾的，公车上的老弱病残孕都有你一份。” “你以为我残疾了吗？！” “谁说你是那‘残’了？” “那是什么？”卓陌又想了想，“哦，我没病，就这点儿伤应该不会感染发烧什么的。” “谁又说你是那‘病’了？”绫子无奈道，“你一女孩子跟黑社会的流氓耍横，受了伤还乐滋滋的，说你不是‘弱’对得起你吗？” 天，绫子的注意力怎么又集中回来了，刚才那番功夫不是白做了？卓陌无话可说，可又怕绫子生气，赶紧跟护士长道了谢，站起来拉着绫子出了门：“走走走，包扎好了，去看看叶乔森吧！”这招还真是百试不爽，绫子再次瞬间失忆。 两人不知道叶乔森的病房号码，于是去护士站问了护士，才发现他就在离卓陌包扎的病房不远的地方。真要走过去的时候，卓陌却在心底泛起了嘀咕。绫子是不认识叶乔森的，而她跟叶乔森也并不认识，两个陌生人就这样跑去病房探病不会有什么不妥吗？她把顾虑告诉了绫子，绫子笑她：“真笨，你救了他，这不就是让你们认识的契机吗？”卓陌想了想，契机不契机的倒是无所谓，他还欠自己一条命倒是真的，看看也无妨。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叶乔森的病房门口，房门没关，绫子探头看了一下，然后拉着卓陌进了房间。 叶乔森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他穿着病号服，额头上缠满了绷带，吊着胳膊，看来伤的还不轻。卓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坐在床边的眼镜女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们，惊喜的说到：“你来啦！正好我刚想过去看看你呢。”卓陌回头，这才发现眼镜女还在这边没有离开。眼镜女的左胳膊也缠了厚厚的绷带，虽然跟自己受伤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可经过包扎之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嗯，我没事，你也在啊，胳膊还疼吗？”卓陌关心的问道，她毕竟算是帮过自己。 “不疼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怎么样了，他当时的样子真把我吓坏了。”她用“他”称呼叶乔森，她不认识叶乔森？那在这边呆着做什么？ 病床上的叶乔森也看到卓陌和绫子进了门，事实上他早就看到了卓陌调皮的笑脸，所以在卓陌跟眼镜女说话的同时把她们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听护士说是两个女孩子把自己救了送到医院的，除了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外，剩下那个想必就是刚刚进门手上还缠着绷带的女孩子吧。他还记得自己昏睡前看到的那张模糊的小脸儿，他虽然记不清那张脸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个调皮又可爱的笑容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也刻在了他的心上。然而此时看看眼镜女又看看卓陌，他却分不出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看到的那张小脸儿的主人。 那张脸到底有没有戴眼镜？算了，以后再问也不迟。 “听说是你们帮了我，谢谢你们。”他虽然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是被人帮了说句感谢的话总是必要的。 卓陌听到叶乔森的话，不由得一愣，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的感谢她，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旁的眼镜女就抢先开了口：“看你说的，这能有什么，谁遇见了这种事会不管不顾啊。”语气俨然就是救了叶乔森的大恩人。卓陌无奈，只能顺着眼镜女也说：“嗯，没什么，你别太在意。” 一旁的绫子皱了皱眉头，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卓陌抓住手拦了下来，绫子白了眼镜女一眼，生气的别过脸去。眼镜女显然没看到这一幕，还在不停的絮叨：“那帮人还真凶，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要不是恰巧碰上我……” 卓陌彻底无语，她看着就要爆发的绫子，急忙对叶乔森说到：“学长，你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顺便也打断了眼镜女的滔滔不绝。 叶乔森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卓陌和绫子问到：“你们也是S中的？” “是啊，我们是初中部三年级的。”一直未发话的绫子看了卓陌一眼答道。卓陌也匆匆点过头，又道一句“学长好好休息”，就拉着绫子出了门。 身后的叶乔森终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怪不得从刚刚她们进来开始，就觉得那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女孩子有些熟悉，原来她们也是S中的学生。S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高中部就在初中部的隔壁，想必是不经意的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吧，所以才会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就这样想着出了神，完全忽略了一旁又开始唠唠叨叨的眼镜女的声音和她这个人的存在。 而此刻病房外的走廊上，被卓陌拖出来的绫子气急败坏，她一出门就甩开了卓陌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去。卓陌理亏，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上前，一边在一旁思量着要怎么解释，一边打量着绫子的脸色。 “绫子，慢点走嘛，我可是伤员啊。”卓陌开始采用迂回战术。 绫子听罢果然放慢脚步，回头气愤的看了她一眼：“卓陌，你还知道你是伤员，可你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说完走的更快了。 卓陌实在跟不上绫子的步伐，一咬牙一狠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把绫子拉在了原地：“好嘛好嘛，都是我的错，你就别生气了昂。” 绫子瞪了她一眼：“陌陌，你就甘心这样让她在叶乔森面前夸夸其谈吗？我知道你本来就对叶乔森没什么想法，可你毕竟救了他，你为他被刀子伤了，这总要让他知道的吧？我不想让你受伤，可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伤就不能白白受。他也有权利知道到底救了自己的人是谁吧？！” 绫子是真的认真了，卓陌想，其实换做自己也是一样的，如果绫子为了别人而受伤，功劳被其他人拿去还毫不在意，她恐怕也不会冷静的看着那其他人耀武扬威而默不作声的吧，她也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去质问绫子吧。 “绫子，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她，那帮人就会对我下手，到时候躺在医院的可能就是我跟叶乔森两个。” “她是帮了你们没错，那你难道因为这样就不准备告诉叶乔森你为了他挨的这一刀吗？！” 卓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过要告诉他，如果没有受伤的话我很可能也不会跟来医院。告诉他做什么呢？他是欠我这一刀，很可能是欠我一条命，但即使告诉了他，他也不可能还我一条命吧？再说了，我要他的命做什么啊。”她也认认真真的说。 “算了，随便你。”绫子看到卓陌认真的脸色，只好妥协，“做好事还不留名，你真是没白受了党这么多年的教育！” 卓陌看绫子不再纠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雨过天晴啊雨过天晴了。她冲绫子咧嘴笑，然而笑容没持续多久，便僵在了嘴边。绫子对着她的身侧绽开灿烂的一笑，然后抬起手左摇右摆的招唤着：“哥！这边这边！” 这次换卓陌开始纠结，她这才想起来，罗列也来了，绫子刚刚跟她打过招呼的，她居然给忘了。卓陌瞅瞅自己，怎么看都是包着绷带衣衫凌乱的样子，而她现在居然就要以这幅德行见到罗列了。天呐，早知道还不如让灰T恤把她打晕过去比较好！ 罗列远远的看到绫子对他招手，转眼就看到了旁边那个绷带包的触目惊心的小人儿。虽然之前在医生那边已经问过详细的情况，可真的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惊叹，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伤成这样！他一着急，脚下便生了风，没几步就到了卓陌跟前。 “陌陌，不呆在房间里休息怎么跑出来了？还疼不疼？”罗列一把抓住卓陌没受伤的胳膊，一边打量她的伤势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关心的问到。 卓陌一愣，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跟罗列离的这么近了，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的香味儿，手上还传来他炙热的温度。这是曾经的她熟悉的一切，然而现在的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去熟悉。 “医生说已经没事可以回家了，也不太疼了。”卓陌说着，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放在罗列手里的那只胳膊。 罗列已经没精力去管卓陌的这些小动作了，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的再次问到：“真的没事了？之前在家明明还是好好的，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伤成这样？！” 卓陌哑然。这对爱生气的兄妹真是难应付，自己刚刚才搞定妹妹，这会儿又换哥哥。 “哥！我说你就别凶陌陌了，我们陌陌从小接受马列主义*思想*理论的教育和指导，现在可是已经长成了一个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做了好事还不留姓名的人民英雄了！”绫子略带揶揄的替卓陌回答。 “英雄？”罗列奇怪的问到。这丫头莫不是真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不是，还是英雄救美的英雄。”绫子瞥了卓陌一眼，然后添油加醋的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卓陌看着罗列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疑问变成了了然，然后皱紧了眉头脸色发白，直到最后绫子讲完，他已经变的脸色铁青了。她明白，这代表着罗列极度生气。 “你是傻瓜吗？！你就偏要自己冲上去吗？！你就不会打电话喊人吗？！”果然，罗列没隔几秒钟就开始发火。 “我当然不是傻瓜，那里没人可喊，也没电话可打，罗列哥哥。”卓陌也不依不饶，虽然明白罗列大概是因为关心自己，但就是忍不住要跟他抬杠。 绫子见状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哥你就别再骂她了，你说的这些我都说过了，你来之前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 “你骂她做什么？！你没看到她受伤了吗？！”生起气来的罗列真的没有丝毫逻辑和风度可言，他好像并不记得几秒钟前正在痛骂卓陌的人就是自己。 “那刚刚在大声骂她的人又是谁啊……”绫子小声嘟囔着，自己这是何必呢，委屈死了！ 罗列听到这句，不由得愣了一愣。他转头看着卓陌。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过头了？然而卓陌似乎毫不介意，她嘿嘿笑了笑，小手一伸揽过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说到：“好啦好啦，我们干嘛要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啊。英雄现在好累啊，英雄要回家啦。” 绫子点了点头看向罗列，罗列只好无奈地说：“好吧，我们送你回家。” 于是三个人给驻守在医院的警察打了招呼，便起身回了家。 ------------ （十三） 周一的早上，卓陌还是按时到了学校，虽然绫子和罗列嘱咐她要多休息几天，可她实在不想在家呆着。 那天下午回家之后，虽然卓陌是想瞒天过海，但妈妈不是傻瓜，那么明显的绷带果然就被发现了。她没有说出实情，只告诉妈妈自己遇见拦路抢劫的。卓陌看着妈妈通红的眼眶，之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开始心有余悸的庆幸不已，好在只是伤了胳膊。 妈妈心疼的要命，比以往更甚的嘘寒问暖起来，所以卓陌这两天来过的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即便是这样，妈妈还是恨不得连饭都一口一口的喂她吃,真的是捧在手里还怕掉了。卓陌感到压力很大，可看到妈妈担心的脸色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不顾反对周一一大早就来了学校。 虽然出门的时间的确很早，但卓陌向来走路很慢，加上一路上还要担心绫子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到达学校的时间竟然还比平时还晚了一点。她匆匆推门走进教室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就迎上了绫子那张瞪大了眼睛又有些讶异的小脸儿。 “卓陌，你想死吗？！”绫子的声音“轰”的一下炸开在了卓陌耳边，和整个教室。嗯，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些。 “啊？”所以卓陌决定装傻，镇定的坐到了绫子旁边的座位上，开始收拾书桌。 “啊什么啊！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的吗？！”装傻这招对绫子似乎不怎么管用。 “休息什么啊？！”不继续装下去也不行了，难道要全班同学都知道自己英雄救美的光辉事迹吗？卓陌敢保证，只要绫子再多说一句，她的英勇行为不出一天就会传遍整个S中的初中部，明天上学前就会传遍高中部，并且最后的版本一定会以讹传讹成她单方面爱慕叶乔森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的地步。 绫子显然不明白卓陌的想法：“你说什么？！难道你的伤好了吗？！你以为你是女超人吗？！你要气死我吗？！你要罗列现在跑来把你揪回家吗？！”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剩大家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情况？大家现在不仅知道她受了伤，还知道了罗列这个人。卓陌感到无比郁闷，绫子这家伙，火气大过头了吧。 “受伤？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会受伤？”没等卓陌解释，前排的颜早听到绫子的话，就皱着眉回头问到。颜早啊颜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来添乱了！ “怎么会受伤？！还不是因为……呜。”绫子对于颜早是绝对的丧失抵抗力，所以卓陌没等她说完，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在心里腹诽几百遍，对不起啊绫子，虽然这可能是你跟颜早难得的说话机会。 “没什么没什么，小伤，我不小心而已。”卓陌大大咧咧的说。 绫子一把扯下卓陌的手，瞪着眼睛吼：“没什么？那可是刀伤啊刀伤！”绫子这死丫头，真能给她找事儿！她撒个谎容易吗？！ 这番话一出口，就连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肖扬都回了头：“你拍电影去了？”颜早那眉头更是快挤到一起了：“刀伤？伤哪儿了？要不要紧？两天没见而已，你到底干嘛去了？！” 事到如今是想避也避不过去了，索性一口气全部交代坦白从宽了吧：“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答哪个啊……嗯……不过是，遇到拦路抢劫的而已，只是伤了胳膊，没什么大事儿。”唉！果然就是说不出口，心虚，还是心虚，撒谎果然使人心虚！ 教室里开始沸腾，同学们唧唧喳喳的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开来，绫子终于回过神儿，凌厉的眼神顿时也变成了抱歉。卓陌无所谓的对她笑了笑，她想如果有可能的话，这帮无聊的人甚至一定会来要求参观下她的刀伤吧。 颜早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要知道他们只是初中生而已，社会上那些败坏的风气离他们还是比较远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再一想，刀伤的话，这个答案不是比另外那些未知的可能更加贴近现实更加有说服力吗？话虽如此，他还是很气愤那些拦路抢劫的，居然对着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又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也要用刀子，她的确是“舞林高手”，可此“舞”非彼“武”啊！她能有多大点儿威胁啊，他们至于吗？！ “那，现在还疼吗？”颜早开口又问，语气是刻意放轻放缓的。 绫子听到这话的语气心里就开始泛酸，可她又想到刚刚自己冲动的居然让全班人都知道了卓陌受伤的事情，顿时便无话可说，只得低下了头。 卓陌看了看绫子觉得无奈，颜早这人，真让人头疼，他那绅士风度除了绫子谁都享受得到，他怎么就这么不待见绫子呢。她想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含含糊糊的回答：“早就不疼了，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你听绫子瞎说呢，她这是关心则乱。” 颜早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肖扬听完也别过了头，一时间几个人默默无语。好在上课铃及时的响了起来，他来不及再说什么就正回了身子，被同学们戏称为夜叉刘的班主任一进门，教室也就重新回归了安静。 卓陌几乎一整天都在同学们好奇的眼光中度过，自从上午大家知道她被抢劫还受伤之后，她整个人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一样在人群中突显出来，大家一拥而上，仿佛今天才见识到她的存在。到了下午，就连隔壁几个班也开始有源源不断来打听她的人。他们躲在一旁悄悄嘀咕，然后用或惊讶或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卓陌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残疾了一样。然而直到后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些目光之中还带着些许崇拜的意味。崇拜她？是在赞扬她能在黑社会的刀口下捡回一条命的意思吗？初中生果然还是很幼稚。 卓陌觉得每一道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那么让她难以接受，她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呆在座位上任人观赏。这种尴尬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下午七八节自习课，她终于不顾绫子颜早他们的反对，借口训练逃到了社团。 她所在的是S中颇具盛名的芭蕾舞团，这个城市也许会有人不知道S中，但却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出色的舞团，它曾经囊括了多个国家级甚至国际级的芭蕾舞蹈大赛金奖，它是这个城市的骄傲。舞团有一栋单独的小楼用以处理各项事务和团员集会，小楼的旁边是S中初中部和高中部公用的小礼堂，平时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团员们大多是在这个礼堂里进行训练，大学部的团员通常是呆在S大的大礼堂。所以小楼和小礼堂就坐落在初中部和高中部之间，跟后操场的法国梧桐树林一起，成为了两个学部名义上的分界线。 卓陌是逃来避难的，但是当她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就知道自己还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团员们看到卓陌进来，“哗”的一下统统跑了过来，瞬间围成了一个圈，把她圈在了圈圈里。 “陌陌，听说你周末被抢劫，还受了伤，没事吧？”一个叫程天的高中部一年级学长率先开口问到。消息传的还真是快，这才大半天而已，高中部都知道了，流言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 “是啊陌陌，你没事吧？听说伤的还不轻，摔倒了还是被打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次开口的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学姐季岚，她一边问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卓陌，想要伸手去拍拍她，却又怕弄疼了她身上的伤。 舞团选拔是很严格的，从来没有过初中部就进来的先例。卓陌本来也是想等高中再提出申请，然而王老师看重她天生的舞蹈资质，想早些重点培养，破格让她初中二年级就入了团。所以整个舞团除了她以外，其余全部都是高中部的学长和学姐。大家都比她年纪大，加上卓陌也着实讨人喜欢，所以团员们自然都很疼爱这个小学妹。卓陌平时觉得跟他们总有代沟似的，却没想到真到紧急关头的时候，大家会这么关心她，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动了一把。 “哎呀学姐，你就别瞅啦，真要伤的这么严重我哪还能来这儿啊。”这种场合下，还是一贯的撒娇比较好用。 “真没事儿？到底哪伤了，怎么伤的？”程天依旧不依不挠。难道他们只知道她被抢劫受了伤，不知道是什么伤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还好，既然他们不知道，就证明叶乔森也不会知道，以讹传讹的坏处这下竟然变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天知道她有多怕叶乔森会知道自己为他挨了一刀呢！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英雄救美，这胆怯来的也太没理由了。 “没有啦，我就是一害怕胳膊扭了一下而已，没别的事。”忏悔吧卓陌，你又撒谎了又撒谎了。 程天和季岚他们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们跳舞的，没伤到腿脚和筋骨或者留下疤痕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卓陌口中的王老师来的晚，他总是要先去大学部监督一番。等他跟助理进门的时候已经看到卓陌换下衣服准备加入训练了，于是一声不吭把卓陌拉到舞台边看了又看，然后严肃的问：“受伤了？伤哪儿了？” 王老师大名叫王子，真的叫王子。他年纪轻，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来舞团任教，虽然跟这帮孩子相处还算不错，可毕竟是个男人，对于女孩子还是似懂非懂，所以身边总是跟着个女助理，卓陌为了这个没少笑话他。 “没伤哪儿啊，就是扭了下胳膊。”卓陌跟王老师关系不错，对着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哎，张老师也来啦。”张老师叫张小琳，她就是除私人时间外时刻跟在王老师身边的女助理。她听见卓陌叫她，便对她微微一笑。 “没事儿？给我看看！”王老师说着便想去抓卓陌的胳膊，然后就发现他的手一碰到她左胳膊，她的脸色就刷的一下变白了。伤的真的很重。 哇！就算嘴里说着没事，可这毕竟是刀伤啊刀伤，他这么大力捏下去，卓陌几乎疼的要哭出来。她在心里偷偷骂了王老师一百遍。 “瞧你这脸色，还说没事？赶紧回家，别在我面前瞎晃！伤好之前不许再来，见一次捏一次！”王老师恶狠狠的下了逐客令。算了，卓陌想其实就算他没捏，抬胳膊的时候也是一阵钻心的疼，不如就等过几天再来训练吧，于是衣服也没换拿起外套出了门。 去哪里呢？这时候回家有些早，而教室她是不打算回了，不如就趁机好好看看这座校园吧，她就这么想着，然后拎着书包到处瞎晃起来。 卓陌四处走走停停好奇的看着，她这才发现这所学校竟然有着这么多她没注意到的有趣的地方。她边走边找，走着走着，竟然就来到了后操场的那片梧桐树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场景跟大扫除那天还真是像，卓陌想着她第一次见到叶乔森的场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卓陌转身向前走，却在别过头去的同时，发现梧桐树背后的墙壁上，依然闪烁着跟那天一样的一个亮点。有了那天的经验，卓陌似乎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虽然有些胆怯却依然镇静的开口问：“有人在吗？是谁？” 墙壁上的亮点果然不见了，借着夕阳昏暗的微光，卓陌看到从树的阴影下面缓缓走出了一个英俊潇洒白衫少年，他脸庞消瘦，鼻梁高挺，肤色黝黑，两眼略带寒气。 那不是叶乔森，又是谁呢。 ------------ （十四） 叶乔森其实早就发现了卓陌。 下午开始上课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的就听到同学们都在谈论的事情。他们说初中部有个学妹周末被人抢劫，还受了伤。叶乔森起初并没有多想，所以等到他反应过来那个学妹大概就是救了自己的女孩子时，她几乎已经在流言中“英年早逝”了。他记得那天她只包扎了一条胳膊，会不会很严重呢，自己都忘了问。 他想去初中部找她问问，却又觉得太突兀，一来她并没有告诉别人事情的真相，显然她也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二来自己根本连她的班级和名字都不知道，想找也找不到。他在两个学部之间的树林徘徊了好久，还是没能想到该怎么办，于是悄悄的躲在树后面靠着墙壁开始抽烟。叶乔森熟练的吞吐着眼圈，香烟抽了一颗又一颗，然后就在眼圈之中看到了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人儿。 叶乔森一直看着她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她把那天散着的长发束起来高高的挽在了后面，露出了修长的脖颈，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袖T恤，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短裙，短裙里面是黑色的连裤袜，脚上蹬着一双简单的红色帆布鞋，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青春有朝气。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仿佛这是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新鲜地方。她脸上的表情很多很搞笑，可爱极了，直到叶乔森看到她因为搭在胳膊上的外套和拎着的书包再次下滑而皱眉头时，嘴角终于忍不住开始上扬。 看起来她并无大碍，叶乔森也就放心了。他本正想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用来跟她搭话，却没料到这个眼尖的小人儿居然先发现了他，他只好灭掉香烟走了出来。 卓陌看到走出来的人居然是叶乔森，虽然诧异但悬着的心总归是落回了原位。 “学长，你没事总喜欢呆在这里等着吓唬别人吗？”卓陌有些不满的开口，叶乔森看到那副有些委屈的表情，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开心的感觉。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这边。” “你这人真怪，知道没人会来你还来干嘛？你喜欢一个人呆着？”好奇宝宝的本性开始显露。 “嗯，就算是吧。”你要他怎么解释呆在这里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她呢？叶乔森想转移话题，他再次打量了卓陌这身装扮一眼。这个时间这身打扮，他试探性的开口问到，“你是芭蕾舞社团的？你不是初中部的吗？”初中部不能入团，这谁都知道。 “哦，我是破格进去的。不过进去也没用，只能算个跟着训练的预备队员吧。”叶乔森点了点头，他看着卓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替那些挤破了头也进不去舞团的人感到万分悲哀。 “今天不用训练吗？” “本来是要训练的，老师知道我受了伤就硬把我赶出来了……”她话刚出口便看见叶乔森带有疑问的脸色，又慌忙解释到：“其实根本没事儿，他们都太紧张而已，我正好也乐的清闲几天。” 真的没事儿吗？叶乔森想，就连她的舞蹈老师都让她休息了，真的像戴眼镜的女孩子一样也只是擦伤而已吗？ 卓陌见叶乔森不语，心想是自己的出现扰人清梦了呢，还是刚刚那几句话勾起了他不愿提及的回忆呢。于是没等他再次开口，赶紧对他说：“学长，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说完就想火速离开。 叶乔森很奇怪她突然变的迫不及待的样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卓陌已经离他四棵树那么远了。 “喂！我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呀？”反正周围没有人，大声喊就大声喊吧！ 卓陌听到叶乔森在身后大喊，心里却开始郁闷。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啊，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自己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舞蹈社团的人，竟然连这点儿知名度都没有？！想着想着，便赌气似的头也没回的答道：“我叫安洁！” 安洁？叶乔森的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子，他在听到这俩字儿的一瞬间就知道肯定是假的，这个小丫头想占他便宜。 “我叫……” “叶乔森！”他本想以牙还牙来着，没想到她会认识自己。卓陌替他答完，头也不回的大步向校门口走去。叶乔森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时间有的是，来日方长，他还怕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于是收起笑容，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卓陌没有告诉过绫子自己那天遇见了叶乔森。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流言也已经渐渐平息，学生之间的谈话永远不会缺乏新鲜的话题。她像从前一样上学放学训练，看似又回归了安安静静的日子，只是时不时的就能在学校的某个角落见到叶乔森。卓陌从来没感到奇怪，两个学部本身就座落在同一个校园，遇到才是正常的，只是从前自己一直没有注意过而已吧。人真的是很奇怪，不认识的时候就算见到也没印象，一旦认识了，人群里就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叶乔森还是知道了卓陌的名字。忘了那是两人认识第几周的一个周五，S中的大扫除时间，卓陌经不住绫子的缠人，就跟王老师请了假，参加了扫除。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准备穿过篮球操场去工具部拿扫除工具。绫子看到颜早跟肖扬走在前面，立马松开了握着卓陌的手，向颜早跑去。颜早似乎听到绫子的声音，想回头看她，却在回头的同时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看向卓陌，一边招手嘴里似乎还一边大喊着什么。 卓陌不是傻瓜，都说小说是源于现实的，所以小说里的情节看多了，大概也会知道就要发生些什么了。于是她就在看到颜早那样一张脸的一瞬间，飞快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管它是什么情况，保护好脑袋总是没错的。 果不其然，她才蹲下没几秒钟，就听见了一个女孩子“啊”的一声惨烈的呼喊。 卓陌又等了几秒钟，才把脑袋从胳膊里抬起来。她看看那个捂着脸的女孩子，又看看地上滚着的篮球，顿时明白了一切。自己是反应迅速的避过了这颗来势汹汹的篮球，可旁边的女孩儿就没这么好运了，卓陌甚至看到了她手指缝间留下来的鼻血。 球场里跑出来几个穿着球衣的人，显然就是罪魁祸首，而这帮罪魁祸首的带头人，竟然是叶乔森。 叶乔森其实也看见卓陌了，那颗篮球就是他不小心传出去的，当他看到那球马上就要砸到卓陌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撞到篮球架上。然而就在他担心不已的时候，却没想到那小丫头竟然在球离她的侧脸只有几米远的时候，飞快的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这是何等敏锐的直觉啊！就连叶乔森也不由得感叹一下。 叶乔森没有去管真的被他砸到的人，他跑到卓陌跟前，把依旧蹲在地上的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居高临下的开口问：“你没事吧？” “叶乔森，你不止喜欢躲起来吓人，原来还喜欢明目张胆的谋杀！”卓陌满腔怒气愤愤不平的抬起头瞪着他，开玩笑，要不是她那莫名其妙的想法，现在差点被毁容的就是她！ 叶乔森明白她在生气，可看到她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小脸蛋儿又觉得开心，忍不住想逗逗她，他指了指一旁嗷号大哭女孩子，揶揄的说：“希望你不会认为我想谋杀的是你，事实上现在你是我谋杀她的帮凶。” 卓陌无语，这可怜的女孩子的确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绫子和颜早肖扬已经被卓陌异常敏捷的动作刺激的呆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叶乔森站到了卓陌面前，才回过神，匆匆跑了过去。 “陌陌，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绫子一边把卓陌从地上拉起来，一边着急的问到。 卓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着下巴朝女孩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有事儿的是她不是我。啧啧，你瞧瞧，估计毁容了吧。” 叶乔森好笑的看着卓陌的变脸，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想要扑上来跟自己拼命的架势，瞬间却变的事不关己了。她叫陌陌？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你可别忘了，她要是毁了容，也得好好‘感谢’你。” “‘谢’我做什么？说到底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儿？我不躲难道要给她当肉盾吗？”可不是吗，给他当了回肉盾还不够吗？这么想着，她对那倒霉女孩儿唯一那么一丁点的内疚也就没了。 一旁的绫子看卓陌真的开始较真，脸色也不太对，猜到她大概是想到了些什么事情，于是拉了拉卓陌，赶紧对叶乔森提醒似的说：“叶学长，我想你应该去看看那边那位真正的受害人了吧？” 叶乔森看看卓陌倔强的小脸儿，叹了口气，就在卓陌以为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冷不定的回了头，看着她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不管怎样，这次算我不对，是我不小心。我先去看看那边，改天再找你行么，陌陌。” 叶乔森亲昵的语气让绫子他们都瞬间愣了神，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卓陌看到周围投过来的那些质问的目光，不由得心里大怒，不顾形象的开始大吼：“我叫卓陌！卓陌！我跟你很熟吗？！叫那么亲干吗？！” 话喊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低下头狠狠的骂了自己一百遍，果然就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叶乔森微微上挑的眉头，和那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他对着卓陌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原来如此的神情后，就咧嘴笑了笑，转身朝卓陌的“替死鬼”走了过去。这是叶乔森吗？！这真是那个眼睛里总是冒着寒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叶乔森吗？！ 卓陌？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比起什么安洁来更加的适合她。叶乔森就这样想着，不禁笑出了声，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卓陌终于压下心中的怒气和疑问的时候，便准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哪知道才看了看呆着的绫子和镇静的肖扬，以及头上明显充满了问号的颜早，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了。 “陌陌，你什么时候跟叶乔森关系这么亲近了？”让绫子不提问是一定不可能的。 “哪有，不过是偶尔在学校里见过几次罢了。”亲近个屁啊，真想爆粗口。 “你们怎么认识的？”肖扬竟然也来凑热闹。 这个问题显然不好回答，果然是肖扬，问的问题都这么有技术含量。“就是偶尔见过几面就有印象了啊！”卓陌你当别人是傻瓜吗？！ “哎呀好了好了，我跟他压根就不算认识，他气我之前逗他玩而已。我们快去拿东西吧，再晚天就黑了，走啦走啦！”卓陌连推带哄的把几个人骗了过去，拉着绫子一路小跑的跑向工具间，留下了身后若有所思的颜早，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绫子他们之后也都没再问过那些个问题。反倒是她一直纠结着，心里难免郁结难舒。 ------------ （十五） 寒假的时候，因为教育局的硬性规定，学校里破天荒的决定不给毕业班补习，同学们在得知消息后，早在假期开始之前就摩拳擦掌，纷纷拟好了计划。 卓陌被王老师强制性的要求参加了假期里的训练，所以那些个令人兴奋的计划统统没有她的份，绫子也在前几天就跟家里人飞去远在海南的外婆家过年了。一时间偌大的校园里空空荡荡，仿佛就剩下了那么几个人。 年三十的那一天，王老师仍然不肯早早放他们回家过年，搞的卓陌他们一片怨声载道。大家表面上虽然也是认认真真的练习着，心里却不知道把王老师怪了多少遍。可不是吗，一年就只有这么一天而已。但虽然是这么想着，他们却也都对王老师为什么如此紧张十分明了。 卓陌也知道下学期四月份的校园文化祭很重要，那不仅是S中长久以来每年固定的庆典，今年更是有建校一百周年庆这个噱头，再加上这也算是王老师带团以来的首次汇报演出，所以他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临近七点钟的时候，王老师终于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大家遍地哀嚎了一阵子，相互拜年过后，就收拾东西各自回家了。 卓陌还是选择了穿过树林的那条小路，已经是冬天了，树叶早就掉光，那么一大片树林子只剩下树枝在风中摇摆着。这个晚上的天空很清澈，月亮很美，只是看不到星星。她抬头望着，想找几颗星星，却有什么东西落进了眼睛里，瞬间融化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纷纷扬扬的鹅毛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啊，下雪了。 卓陌兴奋得要命，伸出手掌去接雪花，雪花在温热的手掌里只待了几秒钟便化作了一小滩清水，她毫不在意，继续傻乎乎的笑着，仰着头抬起脚尖，向天空中伸出小小的手掌。她就这样在无人的树林里笑着晃着，一圈一圈的转着，直到一个不小心脚步不稳差点摔倒的时候，背后就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肉墙。她转身回头看去，竟然是叶乔森。 他是来学校拿丢在这边的东西的，却不由自主的跑到了这片树林，然后理所当然般的发现了卓陌。叶乔森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边看了她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去打扰这个雀跃的像孩子般的小人儿。她就像一个精灵一样快乐的叫着跳着，小脸儿和鼻尖冻的红红的，却也掩饰不了满眼的欢喜。他看着这个漂亮的雪精灵看的入了迷，直到她不小心就要摔倒，他才回过神儿，上前做了回人肉墙。 “叶乔森！下雪了下雪了！”卓陌似乎没有感觉此时此刻在这种地方见到叶乔森有什么不对劲，她挣扎着离开叶乔森的怀抱，继续兴奋着。 叶乔森因为卓陌的离开而莫名的失落了一小会儿，但听到卓陌的话又瞬间精神起来。 “你大晚上一个人呆在这里就为了看雪？”她难道没有基本的安全观念吗？！ “哪是为了这个啊，我刚训练完，准备回家，正巧路过而已。”卓陌看也不看他，注意力显然还在那些雪花那儿。 “这么晚？以后训练完赶紧回家，女孩子一个人这么晚了不安全。还有，你是个跳舞的，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样跳来跳去，摔倒了你哭给谁看？！”唐僧啊唐僧，卓陌今晚终于又发现了百变叶乔森新的一面。 “哭给你看啊！你不就在这儿吗。再说了，你不是也没给我哭给你看的机会嘛！” “你！”叶乔森气急，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他想教训她几句，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砰砰”炸开的声音，然后天空中便出现了一片耀眼而华丽的光芒。他看看时间，原来已经过了七点钟，那么现在这些便是S市著名的新年烟花祭了。 卓陌刚刚还面带笑容的望着天空，此刻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仰着头，那么认真的看着灿烂的烟花，烟花映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使她的表情更加的娇媚。然而在叶乔森眼里，烟花纵使再灿烂，也敌不过她的笑容。 “叶乔森，你喜欢烟花吗？”卓陌柔柔的问，声音柔弱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再也听不到。 “这都是你们女孩子的爱好，我们男生对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什么特别想法的。”叶乔森说完这句话，卓陌就不再吭声。他觉得自己的回答的确不是那么回事儿，便又开口问到：“那你呢，你喜欢吗？” “呵呵……”卓陌轻笑道：“嗯，喜欢啊，你也说了，我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无论是烟花还是雪花，我都喜欢。” “是吗，那你……还喜欢什么？如果让你再选一样呢？”自己到底想问什么呢？叶乔森也纳闷。 “再选一样？”卓陌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叶乔森紧张兮兮的看着卓陌，卓陌想了许久，终于开口。 “孔明灯。” 孔明灯？他不知道这明明是古代用于传递情报的东西，她要来要做什么，他面带疑惑的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 卓陌看出他的心思，笑着摆摆手说：“确实孔明灯最初是用来传递军事情报的东西，但是时过情迁，在长久的历史演变中，它已经成为了承载人们祝福和愿望的美好的载体。” “祝福和愿望？”叶乔森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卓陌看也不看他，继续说到：“人们把祝福和愿望写在孔明灯上，然后放飞，如果你的灯在远到看不见之前都没有掉落的话，那就证明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虚幻又不切实际的说法，我宁愿它是用来传递有用的消息。” “你知道吗？”卓陌对他的评论依旧不理不睬，她看着天空，神情却好似飘到了宇宙之外，“大家都说，第一个被初雪打湿身子的人，他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第一个在烟花下许下愿望的人，也一定会实现那个愿望。” 叶乔森彻底不知道卓陌要说些什么了。 “我也知道这些说法是不切实际的，却总是想试一试。我想许一个愿望，我很想实现它，可是又怕实现不了。如果我做这三件事，却只许一个愿望的话，你猜老天爷会不会看我是个不贪心的好孩子，就帮我实现它呢？” “你有愿望的话就该自己努力去实现，再不然就算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也总比相信这些虚无的东西来的好。”叶乔森正了正语气，他总觉得说出刚刚那番话的卓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表情那种语气的卓陌让他不知所措。 卓陌这次没有无视叶乔森的话，只是言语依然飘渺：“那些我都知道。可你说，我要圣诞老人从我这边拿走一样东西的话，他会同意吗？” “圣诞老人是送你东西的，他会送你你想要的一切。” “那他能送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吗？我想要这个机会，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我不求他喜欢我，我也从没后悔过能遇见他，我只是不想再这样看不到尽头的喜欢下去。给我一个许愿的机会，让我回到当初遇见他的时候，我得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去喜欢他。” 叶乔森愣在了原地，他听着卓陌淡漠却颤抖的声音，心里没来由的开始纠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然而她喜欢的那个人似乎狠狠地伤害了她。 “你告诉我，圣诞老人能把我喜欢他的那颗心带走吗？” 他再也忍不住，轻轻的把身边这个忧伤的小人儿揽在了怀里，他抚摸着她的头，听着她静静的呼吸说：“你不需要把那颗心交给圣诞老人，你只需要把它清空，然后用它来装满另一个值得你去喜欢的人，那就行了。” 卓陌缩在叶乔森怀里，听到他淡淡的说出的这一番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安静的不说也不动，他也就不动。两个人就这样分享着彼此的呼吸。良久之后，待到她的思想完全回归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叶乔森，谢谢你。”卓陌一边挣扎出来一边红着脸说道，好在天色已晚，叶乔森也看不到。 叶乔森看她似乎恢复了原样，也立刻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心绪整理了一下，“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吧，我请你吃冰淇淋！” “卓陌你疯了，这是什么天气，我才不要吃。” “那好吧，你看着我吃。” “你也不许吃。” 烟花已落幕，两个人就这样吵吵嚷嚷的朝家走去。 十二点钟声的时候，卓陌坐在沙发上，接到了绫子的电话。她裹着被子，一边擦鼻涕一边跟绫子天马行空的扯笑着。在大雪里跟叶乔森谈心，然后又拉着他跑去吃冰淇淋的后果就是这样，她不出意外的感冒了。不过叶乔森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仅被自己缠着吃下了两个冰淇淋，最后还把外套给了自己。 绫子听到她沙哑的声音不禁打趣，笑她离开自己果然不行。卓陌无奈，只好嚷嚷让她赶紧回来伺候病人。两人又相互调侃了几句，那边的电话就换到了罗列手里。 “喂，陌陌，生病了？”罗列显然听到了她跟绫子的谈话。 “小感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她听着罗列的声音，却莫名奇妙的想到了叶乔森的话。“只需要用它来装满另一个人就行了。”虽然这句话似乎是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试试也无妨，不是吗？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过几天就回去。” “嗯，你们好好玩。新年快乐，罗列哥哥。” 这次，电话那头许久才传出罗列的声音：“新年快乐。” 卓陌真的不是想气他，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把他清空出去而已。 两人沉默无语，之后挂了电话。然而此时卓陌的心里，竟然涌出了一股莫名轻松的感觉。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而后新年就这样在欢腾中悄悄度过了。 ------------ （十六） 四月的校园文化祭即将来临的时候，卓陌已经昏天暗地的训练了整整两个月。年后训练开始的时候，她就曾经向王老师提出异议，她才加入没多久，前辈众多，几乎连作为候补队员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参加训练是没关系，可是有必要跟主角拥有一样的训练强度吗？ 哪知道王老师瞥了她一眼，做出的回答却让她吓了一跳。因为这次表演的是有名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上场的人数众多，所以除了卓陌外几乎没有余下的成员。一来他觉得落下卓陌一个人不太好，二来觉得她也是时候实践一下了，于是决定让她在舞剧开场之前先跳一段独舞。卓陌听罢果然大惊，开场前的独舞，那跟芭蕾舞剧的主角有什么区别？！ 卓陌哑然无语不知所措，反而前辈们个个都替她高兴，还来给她加油打气。季岚学姐更是笑称怕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开什么玩笑，学姐她的角色可是女主角克拉拉。卓陌发挥粘人的功夫缠着王老师好几天无果，终于认命的开始认真训练起来。 直到文化祭的前两天，王老师终于从几个月来的紧张节奏里抽身出来，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卓陌也终于有机会好好的呆在教室静静的喘口气了，天知道她每天对着王老师皱紧的眉头有多紧张。 “陌陌，明天就是你的‘处女秀’了哎，会不会很紧张？”绫子一手托着下巴，侧身看着她，悠哉悠哉的问道。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敢情不是你上去啊，我这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卓陌捂着心口说。 “有什么好紧张的，你都要紧张的话，你让你们团那些呆了几年也头次上台的前辈怎么办啊。” “他们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紧张……” 也许是看她紧张过头了，前排的颜早回头，看着卓陌说：“第一次上台，紧张总是难免的，像平时训练一样做就可以了。” 就连跟她从不多话的肖扬也开口：“有什么好怕的，就跟我第一次参加篮球赛一样，开始虽然紧张，但真的上场了，除了得分就什么都忘了。” 卓陌脆弱的小心肝竟然就被这几句话感动的稀里哗啦，颜早是好人，就连肖扬也是好人！ “谢谢你们，我就想尽力挥发下，争取明天上台前把紧张都耗光了……” 没错，她是喜欢跳芭蕾舞的，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她有什么理由因为一时的紧张就放弃那么多年的梦想呢？自从五岁的时候听妈妈讲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后，小美人鱼跳舞的姿态就一直浮现在卓陌的脑海里。她缠着妈妈让她去学习芭蕾舞，她想要理解那行走在刀尖上的痛。小美人鱼是她最初想要跳舞的契机，然而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分不清，究竟她是因为小美人鱼而爱上了芭蕾舞呢，还是因为芭蕾舞而理解了小美人鱼呢？ “对了陌陌，明天要跳什么？早就定下来了吧？”绫子打断了卓陌的思绪。 “嗯，就是胡桃夹子第二场第二幕，糖果仙子舞。王老师把它编成个单人舞让我在舞剧开场前跳。” “哇，王老师实在太了解你了，那曲子超适合你的！”绫子虽然半途放弃，该了解到的还是了解的。 “我们是没听过，不过明天看了也就知道了，既然罗绫说适合你，恐怕就没错。明天加油，我们会去给你打气的。”颜早看了肖扬一眼说，肖扬也附和的点点头。 “对对对，我们明天给你加油去，我还要带上一大束玫瑰花......”绫子开始胡思乱想。 “那就算了吧，我就是个当炮灰的，后面还有前辈们那么华丽的舞剧呢，你就低调点儿吧。”卓陌急忙开口阻拦。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低调，难啊……” 是啊，只要舞团一登台，别说是她这个打头阵的，就连跳路人甲角色的成员，想要低调都是不可能的。卓陌揉了揉太阳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文化祭这天的校园热闹极了，由于大学部的礼堂正在施工，所以所有庆典活动一律都安排在S中的小礼堂进行。说是小礼堂，其实比大学部的所谓大礼堂也小不了多少，卓陌从后台往坐席上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怎么办啊绫子，心跳的太快了，紧张死了！”卓陌哆哆嗦嗦拉着绫子。绫子倒是很兴奋，直接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卓陌，紧张这种东西跟你无缘，你这都是幻觉，是幻觉。” “人怎么会这么多啊，S中有这么多学生吗？我怎么从来没觉得。”催眠果然无效。 “我说你倒是了解一下时事啊……这下面可不光是S中的学生啊，还包括了S大的大学生，以及社会上对你们芭蕾舞团感兴趣的人，当然也少不了媒体。” 卓陌瞬间觉得天要塌下来了，王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她小心翼翼的弯着身子朝人群里看去，正当她惶恐不安的几乎临阵脱逃时，脑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温暖的手掌。 “叶乔森？！呜呜……”卓陌看见手掌的主人后，几乎要哭出声来。“我害怕，呜呜……” 叶乔森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卓陌吗？她今天真漂亮，裸肩的白色芭蕾短裙突显出了她笔直修长的腿，发尾翘起的芭蕾盘发上面带着一顶银色的公主冠，这样漂亮的小人儿，现在居然用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告诉他她怕。她怕什么？她的美丽足以吸引住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了。 “有什么好怕的，当是平时训练不就行了。”每个人都是这句话，卓陌很无奈。 “人太多了，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万一在上面摔倒怎么办……”她喃喃自语了一阵，又看着叶乔森问：“你怎么会来？” “我被拉来当壮丁。”叶乔森指了指一旁的道具又说，“反正我本来也是要来看你演出的。” “陌陌你看，颜早和肖扬他们也在下面，大家都来了，你就别紧张了。”绫子指着台下安慰卓陌。 叶乔森看着依旧脸色苍白的卓陌，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这样吧，待会儿上台的时候，你就往台下中间看，我会坐在那边。你只看着我一个人，当他们都不存在就好了。这样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吧？” “只看着你一个人？”也只能这样了，事到如今如果真的逃掉，她一定会被王老师追杀到天涯海角。尽量试试看吧，卓陌看着叶乔森认真的表情，心里默默地想。 叶乔森当完壮丁就到台下坐着等待卓陌演出了，前辈们的舞剧是压轴戏，所以卓陌也没那么快上场。她一边看着台上的演出试图分散精力，一边又怕自己会怯场，而不得不将分散的精力集中回舞蹈动作上。她认真的想着想着，居然就听到主持人报了自己的名字。 “这这这这么快？！”不是倒数第二个吗？！ “你都出神了好几个小时了，赶紧给我上去！”绫子一巴掌把她推向前。 卓陌无奈，只好赶鸭子上架。“死就死吧！”她就这么想着，然后一边默念着“这是训练这是训练”和“只能看见叶乔森只能看见叶巧森”两句话，一边看着绫子加油的手势上了台。 真正站在台上的时候，卓陌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担心是多么的多余。这感觉其实跟平时训练的确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台下多了一片黑压压的观众而已。而这片黑压压的人头她竟然一个也看不清，她努力在中间位置寻找着叶乔森，却发现要找到他根本是不可能的。“叶乔森，你竟然骗我！”她就这样想着，然后随着响起的音乐开始翩翩起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里浮现着叶乔森的脸，她前所未有的流畅的跳着，真的一点都不紧张了。 叶乔森就坐在台下，他知道卓陌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精灵一样的女孩子正在旁若无人的起舞着，像个真正的仙子一样。他能看到她，不就够了吗？ 最后一个亮相完成时，卓陌被耳边“轰”的一下炸起的掌声吓得呆在了原地。她愣了许久，直到主持人上台来，才红着脸匆匆跑了下去。 “陌陌，跳的真棒！”就要轮到出场的季岚学姐他们上台前还不忘来夸奖卓陌。 “谢谢，学长，学姐，你们加油！” “当然，我们可不想输给你这个小姑娘！”报幕已经完毕，音乐也响起来了，前辈们开完玩笑，便收起浮躁上了台。 “陌陌！真棒！来，亲一个！”绫子扑过来，兴奋的搂着卓陌凑了上去，“你可不知道，刚刚台下有多少人在打听你的名字啊！” “是吗？有多少？” “每个男生几乎都在问！” “有这么夸张吗？” “可不是吗，我都被问烦了，后来只好说不认识你。”肖扬一脸不耐烦不厚道的说。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天天晃悠在我们陌陌身边，从现在开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种机会呢。”绫子笑骂到。 “你别光说我啊，我好歹还耐心了一阵子，颜早可从头到尾都没理过搭话的那些人呢。”肖扬略带委屈的说。 颜早一愣，看着卓陌她们疑惑的脸，慌忙解释：“我就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装作不认识的好。” “哈哈，还是颜早聪明。”卓陌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颜早的肩膀，然后视线飘向了颜早身后，继而大喊一句：“叶乔森，你这个骗子！” 叶乔森本来看到卓陌身边有几个人，不打算上前去的，这样一来，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我又干什么了？” “你骗我，我根本看不到你！别说你了，我谁都看不见，台下就跟一片土豆地似的，看见的全是黑土豆！” 叶乔森被她形象的比喻逗的乐开了花：“我说，你看着一片黑土豆不是也不紧张了吗？” “这倒是。”她乖乖点头的样子可爱极了！ “那不就行了。”他说完这句又想了想，继而再次开口：“卓陌，今天你真棒。” 叶乔森略带磁性的沙哑声音让卓陌险些迷失在里面。她害羞的咳了两下，然后一本正经的回了他一句：“那还用说。”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丝毫没有顾虑到在场的其他人，颜早看着叶乔森，又看了看卓陌，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绫子望着颜早皱紧的眉头，脸上便爬满了失落。而一旁的肖扬看着失望难过的绫子，眼里的一丝痛楚也在不经意中一闪而过。 ------------ （十七） 自从校园文化祭过后，周围开始对卓陌虎视眈眈的人实在多了不少。前辈们的芭蕾舞剧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独舞的光芒。那天来的观众太多，似乎不少知名媒体记者都在，有几家新闻媒体事后甚至想要给卓陌做专访，但是被她以学业为重的理由拒绝了。 开课后，高中部的学长纷纷前来打听卓陌这个人，就连初中部的学弟也不甘落后。卓陌头疼的要命，好在平时她有绫子这个“监护人”护航，前来生事的狂蜂浪蝶又统统入不了“监护人”大人的法眼，再加上颜早和肖扬这俩新晋的保镖二人组，没多久的时间，他们对卓陌莫名的狂热情绪就渐渐淡了下来。 卓陌之后就一心一意的开始准备考试了，她是应届毕业生，六月份就要参加中考，虽说成绩一直都还可以，可毕竟之前训练了那么久，现在也是时候补回来了。绫子成绩也不错，肖扬是级部前十名，颜早更是没掉出过前三名，四个人都想直升高中部，所以帮卓陌补习便成了家常便饭。卓陌怨声载道的在三人手下没日没夜的辛苦了一个多月，直到物理化学都快分不清的时候，终于在考试的前一天被绫子大人大量的放了一天假。 卓陌窝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妈妈不在家，她从冰箱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然后一边背着物理公式一边收拾着明天要带的东西。经过阳台的时候，不经意的往楼下一瞥，发现昏暗的路灯下面居然站着一个人。 她匆匆忙忙跑下去，累的弯下了身子，边喘着气边问那个人：“叶乔森，你怎么来了？” “你明天不是要考试了吗，我来看看你。”路灯下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就为了这个？”没别的事儿？“你在这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怕你在学习，不想打扰你。” “你应该打扰的，我一直在睡觉，如果再不起床今晚就会失眠，明天也别想好好参加考试了。”卓陌两手一摊说到。 “相比之下我似乎应该庆幸你能自己醒过来吧，否则我不知道还要在这等多久。”叶乔森撇了撇嘴。 “你不是说没等多久吗？” “骗你的。”他说完又小心的问，“会紧张吗？”这样说着，不由得想起了文化祭时她紧张的一脸惨白的模样。 “考了那么多回了，还紧张什么呀。不过就是有点怕考不上而已。”她也瘪瘪嘴，故作镇静的答到。 “没关系，是你的话，肯定能考上。” “你怎么知道我要考哪里？你就那么相信我？” 叶乔森无语，考哪里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因为我相信你，而且更相信我自己。” “信你自己？！”卓陌不明所以的喃喃自语，叶乔森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让她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留下了依旧呆在原地的卓陌。 三天考试结束的时候，卓陌感觉自己就像重见天日的小鸟一样兴奋。她和大多数同学没什么不同，个个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东奔西跑，成绩什么的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考不考的上也仿佛成了别人家的事。卓陌和绫子他们一起疯狂的玩了一个月后，终于在一个黄昏回家的时候收到了顺利直升高中部的消息。回家打给绫子，才知道她跟颜早肖扬也顺利直升了。大家很高兴，决定借着再过两天就要到的卓陌生日一起，叫上几个人狠狠的庆祝一番。 隔了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卓陌就收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爸爸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部小巧的手机。那天通电话的时候，爸爸听到她公演和直升的消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者不惊讶是不等于不欣喜的吧。爸爸竟然这么快就把礼物送了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能赶上自己明天的生日，更多的显然是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卓陌拿着手机拨了一圈电话，最后想了想，又熟练的按下一串号码，嘟嘟的声音没响多久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喂。” “叶乔森，是我，卓陌。” “卓陌？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卓陌心里愤恨的想。 “我是想告诉你我直升通过了。” “我知道，恭喜你。”真冷淡！ “还有，明天是我生日，你能出来玩儿吗？” “什么时候，我明天有点事，可能会到的比较晚。”叶乔森你还能再拽一点儿吗？！ “没关系，我们等你就是了，那到时候见。” “嗯，到时候见。” 他总算是没有拒绝，已经很好了。卓陌轻松的挂了电话，然后出门找绫子去了。绫子昨晚告诉她，今天要出去买东西，她要让颜早在卓陌的生日会上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卓陌无奈，虽然她并不介意绫子来抢自己这个寿星的风头，但也别把颜早吓跑了才好。 绫子拉着卓陌足足逛了一整天，依然兴致不减。她在给自己选了一堆卓陌看来吓死人不偿命的奇装异服后，硬是又挑出几件让卓陌试穿，卓陌试来试去试得头晕眼花，绫子还是不肯罢休。卓陌只好拉着一条蓝色卡其布的连身短裤说什么也不放手，绫子以为她真的喜欢，二话不说就买下送给卓陌做了生日礼物。 等到卓陌回到家的时候，那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绫子简直比王老师还可怕！她想起那堆奇装异服，不由得为绫子暗暗担心起来，依卓陌看来，颜早的审美观念似乎没有这么标新立异，现在只希望明天火鸟一样的绫子不会把颜早吓得跑得太远才好。想着想着，竟然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卓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在了床上，想来一定是妈妈把她拖上来的吧。她轻手轻脚下了床，然后走到了厨房，果然不出所料，妈妈正在厨房里下面。 “老妈，祝我生日快乐！”卓陌一边说着一边搂住妈妈的脖子，然后在妈妈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哎呀死丫头，吓我一跳！”妈妈一边装作嫌弃的模样擦着脸蛋，一边驱赶她，“去去去，你进来做什么，赶紧坐桌子旁边等着吃面去！” “妈妈，你太不解风情了，你挫伤了我幼小的心灵！”卓陌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委屈。 “好好好，宝贝生日快乐，快去坐着等吃面。”妈妈正在专心对付锅里的猪脚面线，很明显的敷衍，可卓陌还是开心的不得了。可不是嘛，有人说过的，生日这天不开心，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开心。 “宝贝，下午要跟绫子出去玩的吧？”妈妈把面端到卓陌面前问。 “嗯，跟绫子，颜早肖扬，还有舞蹈社团的几个学姐学长。”以及叶乔森。 “晚上太晚回来的话，找人送一下，要不然去绫子家也成。”妈妈毫不在意的说。 “老妈，我好歹是一女的，你就不怕我出点儿什么事儿？”卓陌舔着脸好奇的问。 “你？”妈妈又给她添了一碗面，“你是纸老虎，有心没胆，怕什么。再说，我也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话好耳熟。不过另一个说出这番话的人，更相信的似乎是他自己而已。 下午的时候，卓陌忍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家见面的时间。手机上密密麻麻全是绫子的未接来电，卓陌嗷的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换过衣服就跑出门去。果然，等卓陌气喘吁吁的到达约定的KTV门口的时候，绫子正拿着手机看时间，肖扬四处张望，就连好脾气的颜早也皱着眉头严阵以待呢。可不是吗，舞蹈社的程天学长到了，徐媛媛学姐到了，就连一向以迟到著称的季岚学姐也到了！大家都到齐了，只差她这个寿星公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路不远，卓陌是跑来的，现在还喘的要命。 “陌陌，别吓人啊，电话也不接，我们以为你怎么了呢！”绫子焦急的神情依然还在脸上挂着，卓陌看了心头不禁一暖。 “不小心睡过头了，哪还来得及接电话，哈哈。” “好了好了，等会儿再说吧，我让我哥留了个大包房，我们先进去吧。”程天看卓陌已经来了，不由得也送了一口气。 程天的哥哥程青是这家KTV的老板，所以当卓陌邀请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程天就推荐了这里。 几个人进了门，往楼梯走的时候，正好就遇见了程天的哥哥。他笑着招呼他们，然后慷慨的对他们说尽管吃尽管喝，费用都算在他头上。 “这怎么行呢程大哥，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卓陌慌忙开口。 “这有什么不行，你们都是小天的朋友嘛，再说了，这小子参加公演这么久了，我都还没给他庆祝呢，今天正好。”程青无所谓的说。 “可是……” “好啦好啦，我哥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定吧！陌陌，我们进去吧，哥，我们进去了啊！”程天没等卓陌再次推辞，就拥着她进了房间。 卓陌进了房间，坐在了靠边的位置上，她左思右想还是不妥，于是跑到另一边的程天跟前：“学长，这样好吗？你哥哥可是开门做生意的！” “这有什么，这点儿跟他赚的比起来算什么，你就放心吧！”程天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弟弟的朋友都可以免单，学长你赶紧攒钱吧，你哥这家KTV离倒闭不远了。” “哈哈，陌陌，你是不是觉得让我哥请客会不舒服？” “有点儿。”卓陌扭捏了一会说，“我不认识他。” “那这样吧，今天你生日，可我没有礼物送你，所以就当我请你唱歌了行吗？” 程天的口气很诚恳，这让卓陌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居然闹这样的别扭。她回头看着绫子他们似乎玩的很开心，心里想也只好这样了。 ------------ （十八） 绫子他们已经笑笑闹闹了半个多小时，依然兴头不减。卓陌这才发现绫子并没有把自己打扮成个火鸟，她压根就没穿昨天那堆奇装异服，只是套了件简单的白裙子而已。绫子一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想法虽然很正确，只是可惜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几首歌唱罢，绫子已经开始频繁的掏出手机查看，直到熟悉的铃声响起来。她一面接电话，一边笑颜如花的往门外走去。卓陌没有轮到唱歌，又很好奇电话里的人，于是悄悄的跟着走了出去。 卓陌出了门，左找右找就是不见绫子，这地方实在太大，又装修的一个摸样，四面还都是镜子，所以一个不小心，本来就是路痴的卓陌终于彻底的迷路了。卓陌气的简直想把那些镜子统统砸碎，这设计师诚心歧视不认路的吧。她到处兜来兜去，想回到之前的房间，哪怕是遇见绫子也好啊。房间号码是什么来着？二...三还是八？卓陌一边想着一边寻找来时的路，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洗手间。洗手间在拐角旁一个挺深的过道里，很冷清。然而此时就在冷清的女洗手间的外面，她竟然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是卓陌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场景，她现在想砸碎的显然不仅仅是那些玻璃了。 忘情的罗列，如水的陈姗姗，那样激情又缠绵的纠结在一起，在她眼前。她答应过叶乔森要把心试着清空的，她知道那不容易，可还是试着想去做。没想到真的再次面对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对她来说，何止仅仅是不容易而已。 走，还是不走？不走又留下做什么？扯开他们然后问路吗？ 卓陌无奈的嘲笑自己，她回想起上次湖边的一幕，决定连倒数都省掉，直接开溜吧。溜？怎么会用到这种字眼？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事实上每次面对罗列的时候卓陌都有这种感觉，哪怕是在他对不起她的时候。 算了，偷窥也算是件亏心事吧。 卓陌一直都不知道，罗列究竟是背后跟侧面都长眼睛了，还是身上装了对自己特别有反应的感应器，否则怎么会在每一次她想悄悄走开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发现，不给她机会呢。 “陌陌，你怎么在这里？”罗列推开陈姗姗跑过来，他面色潮红，显然激情的状态还未退去。怎么会在这里？他似乎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我跟朋友来玩，绫子也在。”卓陌很奇怪，不管之前有多激动，真的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情绪却总是能够那样平稳。 “你是要去洗手间吗？不好意思，我们碍事了吧？”是抱歉的意思吗？可是他的脸上似乎还有种挑衅的神情。 “没关系，值得谅解。” 卓陌无所谓的态度刺到了罗列，他想说什么，还没等张口，陈姗姗就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她面孔微红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美，只是看着卓陌的表情依然充满了不屑和敌意。卓陌一直觉得陈姗姗是个很矛盾的人，她对她似乎是打心底的瞧不上和不放在心上，可那种时刻充满着的对对手才有的敌意却表露的那么明显。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这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阿列，说什么呢，我们赶快把路让开，别耽误卓陌了。”陈姗姗一副胜利的表情，就差摆个剪刀手了。 我不是想去洗手间啊！卓陌真想大吼一声，可吼完能干什么呢？告诉他们自己迷路了？她已经可以想象陈姗姗听完后的表情了，这种蠢事绝对不能做！要不然，就去洗手间躲一阵子好了？ “你是卓陌？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正当卓陌左思右想到黔驴技穷时，旁边传来的声音让她如获大赦一般兴奋，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程天的哥哥来了！他叫什么来着？程青？管他呢，叫什么不一样！ “程大哥！”卓陌激动的喊了一声就朝程青跑过去，丝毫没注意身后罗列皱紧的眉头。 “程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不不不不是，你可来了！” 程青好笑的看着她语无伦次的表达着，然后问：“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吧？这边离你们房间可够远的，洗手间的话出门右拐就是啊。” 卓陌无语，她悄悄瞥了罗列那边一眼，又想了想，然后一咬牙狠心开口：“我迷路了……”能不说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原来是这样，你这路迷的还真有水平，足足在里面转了一个圈。走吧，我带你回去。”程青没有错过卓陌刚才的表情，他装作毫不在意的看了罗列一眼，这一眼让他同样也没错过罗列皱眉的表情以及他身后的陈姗姗。总归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大概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谢程大哥，那罗列哥哥，我就先走了。”卓陌回头笑着跟罗列打招呼，罗列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前面就是拐角，过了这个拐角就看不到他了，卓陌对自己说只要过了这个拐角就可以了，就可以了，然而没等走过拐角，卓陌却被罗列喊住了。 “陌陌……”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平时的罗列，充满了沮丧和低迷，他怎么了？这让卓陌忍不住回了头：“嗯？” 罗列那么认真的注视着卓陌，仿佛要把她看到心里去，他脸上没有了刚才挑衅的神情，却充满了落寞的样子。他低下了头，许久之后才抬起来，然后一字一顿缓缓地对卓陌说： “生日快乐。” 卓陌听了这四个字之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程青在旁边提醒她。她回过神，看着面无表情的罗列，他总是喜欢皱着眉，她一直很想帮他把眉头碾平，却再也没有机会。 “谢谢。” 卓陌转身同程青离开，没多久就转过了那个拐角，罗列的目光已经不在身后了，可她依旧觉得他在注视着自己。她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罗列，可是。 他还记得，那就够了，不是吗。 回到房间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又在皱着眉头等她自己。“陌陌，你又在哪睡着了？”程天调侃她，看到程青又讶异的问到：“哥，你怎么跟陌陌在一起？” “哪有！”卓陌辩解。 “她迷路了，正好被我逮着，就做好事给你们送回来了。行了，我不打扰了，你们玩儿吧。”程青的大手在卓陌脑袋上揉了一阵子，然后关门离开了。这人是自来熟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揉上人家脑袋了。想来是因为家里只有弟弟，把她当妹妹了吧。 卓陌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往房间里走去，还没坐下就发现原来绫子早就回来了。 “绫子，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找你找的都迷路了！” “哎？你找我干什么？” “啊？那什么，你出门半天都没回来，我担心嘛。”吱吱唔唔的，哪能告诉她自己是在跟踪啊！ “哦。 ”绫子恍然大悟，“我去接个朋友而已，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陆子明，我爸朋友的儿子。”说着拉起旁边的人。 卓陌这才发现绫子的身边坐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孩子，男孩子斯斯文文一脸白净，竟跟颜早有几分相似。她终于明白绫子所谓的让颜早拜倒在石榴裙下是什么意思了。绫子啊绫子，是该说你幼稚好呢，还是该说你没事找事好？ “你好，我是卓陌。”想到这男孩子的无辜，卓陌就忍不住对他客气三分。 “久仰大名，你好，我是陆子明。”陆子明果然很斯文。 “别这么客气嘛子明，陌陌可是我最好的姐妹。”绫子说着就挽上了陆子明的手臂，卓陌没有漏掉她看向颜早轻飘飘的那一眼。她收回眼光的时候继续说到：“子明是A高二年级的学生，也准备考S大呢。” A高跟S高并列为这座城市的两大重点高中，从这两所学校出来的学生，差的也进了省级重点大学。绫子这番话显然是说给某人听的，可那某人真的在意吗？卓陌看着坐在点歌机前没有反应的颜早，心里只希望绫子不要是作茧自缚才好。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会跟你哥做校友了？”卓陌把果盘拿到面前，一边吃一边问，显然想岔开话题，却没想到岔错了方向。 “S大这么多认识的前辈呢，你怎么就想起我哥来了？”绫子接过话，目的再明显不过的问到。 卓陌无语，手下的叉子狠狠地戳着一块哈密瓜，她简直把那哈密瓜当成了自己的脑袋。卓陌，让你多嘴！ “没，只是刚才迷路的时候在走廊看到了而已。”想到那一幕，卓陌的心里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遇见了？我哥他来干什么？他跟谁在一起？”绫子声音高了八度，她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小算盘了，现在只希望卓陌没有太难过才好。 绫子的话让正在点歌的颜早也停了下来，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讶异于绫子激动的口气，他们好奇的看着卓陌，她感到压力很大：“我怎么知道他来干什么，不过他是跟那个古典美人学姐在一起。” “陈姗姗？” “嗯，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她怎么会忘记她的名字，她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陌陌……”绫子满面担忧。 “哎？我没事，当时迷了路正准备问问呢，还好程大哥及时出现，不然真的丢脸了。”当然会丢脸，以前难得跟罗列出去玩的时候，他总是奇怪她竟然不认路。她不想让他觉得丢脸，于是之后再出门的时候总会把路线牢牢的记在脑子里，她虽然方向感不好，可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她这样记了好多次，直到有一次罗列临时改变计划，才发现她这点儿小聪明。她永远都忘不了罗列对她哈哈大笑的样子，那让她觉得再丢脸不过了。 就这样想着，卓陌又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真的没事。”她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要说给谁听。 绫子不再问，屋子里的气氛也重新热闹起来。大家笑着闹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最后一名的叶乔森也终于来了。 ------------ （十九） 叶乔森进了房间才发现，除了他见过的绫子以及有点印象的颜早和肖扬之外，同班的季岚和徐媛媛竟然也在。看到她们他这才想起来，季岚和徐媛媛好像也是舞团的成员吧。卓陌看到他来好像很高兴，拉着他坐在了自己旁边。 “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叶乔森，马上是高中部三年级学生了。那边的绫子颜早和肖扬你都见过了吧，那位是陆子明，绫子的朋友。”卓陌说着稍微停了下来，她怕叶乔森跟不上记不住，直到看到他了然的神情后才继续说到：“这边三位是舞团的前辈，这是程天学长，比你低一级。”叶乔森跟程天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两位是……” 正当卓陌打算继续介绍时，季岚笑着打断了她：“我说陌陌，我跟媛媛就不用了吧，我们跟他可是同班两年了，就算不认识，也该有点儿脸熟吧？” 季岚显然是善意的取笑叶乔森的孤傲，叶乔森听罢果然感觉有些尴尬，不由得假装咳了两下。整个房间只剩卓陌一个人在诧异。 “哎？！你们同班吗？我怎么不知道？！” “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拜托，你让我这整天跟你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觉得很丢脸和失败哎！”绫子想要抓狂了。 大家一阵哄笑，搞的卓陌也有些不自在，慌忙拿起旁边的饮料假装喝了起来。招呼算是打过了，程天趁着绫子不注意，终于成功的霸占了点歌机，绫子不依不挠的上前跟程天叫板，卓陌他们好笑的看着两人揪来揪去，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熟悉的音乐传来时，卓陌正对付着刚刚又送来的果盘。程天的大哥真够意思，桌子上堆满了果盘饮料杏仁还有零食什么的，几乎没空过。大家都争着献唱，她这种非麦霸型的只好负责躲在一边消灭这些东西。好在还有旁边的叶乔森陪他，不过他似乎只是负责把东西放到她的面前而已。 广岛之恋，再熟悉不过的曲子，卓陌一边吃一边想。她是看过那部老电影的，女主角最初的爱恋死于二战，她伤心欲绝了十四年，本以为自己为了爱情已经死去，却终于又在广岛为了爱情而复活。这是一段婚外恋情，她也许已经记不清恋人的模样，她甚至混淆了两个情人，可那又怎么样呢？“是的，我的名字叫广岛，而你的名字叫内韦尔。”电影在此刻戛然而止，但女主角的去留，以及她那不能实现的爱情，却已不再重要。 回过神来的时候，歌声依旧继续，正在唱歌的居然是绫子和颜早。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勇气，留下丢不掉的名字。 这几句从前让卓陌感动的歌词，今天听来却显得那么刺耳可笑。绫子一定是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才能去做的吧，只希望颜早不要让她这最后仅剩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叶乔森轻轻问到。 “他们很相配，是不是？”卓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看着正在唱歌的绫子和颜早问叶乔森。 “他们相不相配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她为什么又露出这种表情，难道这就是那个让她想要不惜一切实现愿望的人吗？ 卓陌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他回头看看叶乔森。他居然面无表情。“是啊，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要是能决定，绫子还用难过这么久吗？她在心里想。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可这又何尝不是卓陌一直都希望的呢。 一曲唱罢，绫子跟颜早又各自回归到了自己的位置，陆子明体贴的给绫子递上一杯水，颜早跑去跟肖扬说着什么，刚才的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两人合唱的那首广岛之恋仿佛只是卓陌一个人的臆想。 “陌陌，你可是寿星，今天还没开尊口呢，赶紧上来点歌！”程天霸着点歌机，朝卓陌喊到。 “是啊，正巧叶乔森也在，那就一起吧。”季岚学姐果然爱出馊主意，卓陌愤愤的想。正想说什么，一阵旋律便响了起来。这歌她也很熟，让我取暖。 “两个人的话就随便吧，这个行吗？”程天已经先斩后奏的替他们点好了歌。 叶乔森已经不说话的接过了话筒，卓陌也只能点了点头，也拿过了话筒。 他的声音很低沉，略带磁性很好听，卓陌在唱歌的间隙别过头偷偷打量着叶乔森，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禁脸颊一烫。 只要你开口留我，只要一个理由，就能让我停留。 两个人唱完的时候，绫子他们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起哄了，卓陌是习惯了，可她怕叶乔森会尴尬。她看了看叶乔森，发现他对自己笑了笑表示没关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陌陌，我们唱也唱够了，不如玩点别的吧？”他们刚坐下，季岚就开口说。 天知道这个季岚学姐又在打什么主意！卓陌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只能问：“玩什么？” “嗯，这样吧。”季岚想了想，拿了一个汽水瓶子，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空了，“我们来转这个瓶子，被瓶口指到的人可以选择回答转瓶子的人一个问题，或者是做一件事情。”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被指到的人不能拒绝，不然就不好玩了。” 大家对这个游戏似乎都很感兴趣，纷纷围到了桌子边上。 “寿星先来转好了。”季岚提议，于是卓陌接过瓶子，放在桌上转了起来，瓶子停下的时候，瓶口指着徐媛媛，徐媛媛选择回答问题。 “嗯，学姐，你觉得在场的男生里哪个最帅？”卓陌话一出口，徐媛媛就狠狠盯了她一眼，这不明摆着吗，怎么都要得罪在场男生的四分之三。 “当然是叶乔森。全校公认的好不好。” “啊？你这么牛吗？”卓陌竟然真的别着脸去看身旁的叶乔森，叶乔森无语。徐媛媛见状赶紧接手了瓶子，这次是程天，他也选回答问题。 “程天，你哥今年多大？” “干嘛，你看上我哥了？”程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回答我的问题是你的义务，可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快点说！”徐媛媛摇了摇手里的瓶子，她凶起来也不是盖的。 “二十五。”话还没说完，程天就一把抢过了瓶子，“哈哈，终于轮到我了。” 几轮下来，大家几乎轮流答了一边问题，好在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 绫子的瓶子停下的时候，瓶口指着的人是颜早。 “选什么？” “回答问题。” 绫子看着颜早，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的。”绫子依然低着头，陆子明却仿佛了然的看着颜早。 颜早深深的看了绫子一眼，终于貌似很艰难的说到：“绫子，你也知道的，也应该明白，许多事情并没有为什么。” 大家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肖扬别过了头，只有绫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颜早一眼。也仅仅只有这一眼，她就把头再次低了下去。卓陌明白，那是因为颜早生平第一次叫了绫子的小名。颜早做了绫子一直期望的事情，但那并不代表她就有了希望。相反，那代表着他已经不需要再逃避了，他已经不需要再在意了，因为他明白，绫子已经完全理解了他，他明白，绫子已经彻底的了解了，她在他这里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他就连纠缠的机会也不会给她。 卓陌心里很不是滋味，绫子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直看着绫子为了颜早干这干那的，现在甚至连找个男生让颜早嫉妒这种幼稚的花招都用出来了。她替绫子感到不平，她不明白绫子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千金小姐颜早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想不明白，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像叶乔森说的，配不配都不是她说了算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颜早说完，就从绫子身前拿起了瓶子，大家也就把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对话抛在了脑后。 由于刚才紧张的气氛，大家在看瓶子的时候仿佛都摒住了呼吸。瓶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瓶口停在了叶乔森的面前。 “选什么？”颜早声音低低的开口问到。 “回答问题。”果然又是这样，大家都不笨，没有人会让自己遇到可能要跳脱衣舞这种事。 颜早听罢，若有所思的看了叶乔森一眼，想也不想的就开口：“你喜欢卓陌？” 颜早的问题让在座的人统统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 “颜早，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卓陌羞愤的开口叫到，一转眼还看到了头低的更沉的绫子。 “游戏而已，何必太认真。况且他根本不能拒绝不是吗？”卓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颜早，颜早也有这样的一面？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觉得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就是就是，游戏而已，别太认真了啊陌陌。”一边的程天季岚他们开始打圆场。 颜早听了，撇嘴笑了笑，然后一脸挑衅的看着叶乔森。叶乔森本来就以为颜早是那个欺负卓陌的王八蛋，这下更是怒从中来。 “当然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卓陌听到叶乔森的前半句话瞬间愣了下来，等听完整句话时才明白，他说的喜欢好像并不是那种喜欢，心里瞬间便涌起一股落寞的感觉。 “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颜早显然也不是傻瓜。 “可你并没解释，也没有要求。我已经做出了我所理解的回答。”叶乔森貌似很认真的说。 “逃避有用吗？”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气急败坏。 “很遗憾，我已经没有了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一场交锋完毕时，叶乔森不仅夺回了主导权，还完全占了上风。 颜早怒气冲冲的看着叶乔森，叶乔森也毫不示弱的回看着他。两个人彼此沉默着，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了静静的呼吸声。好在时间不早了，于是季岚学姐提议大家干脆收拾收拾散场好了，卓陌听罢如临大赦，这才拉着叶乔森赶紧出了门。 ------------ （二十） 卓陌一直跟在叶乔森身旁偷偷打量着他。自从出了KTV的大门跟大家告别后，叶乔森就一直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卓陌几乎要小跑步才跟的上。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略微的垂下，微微皱着的眉头，让卓陌忍不住想用手指去帮他碾平。他两眼看着前方的地面，嘴巴紧紧的抿着，他一定知道卓陌在盯着他，却不跟她说话也不看她一眼。 他在生气吗？卓陌不确定。叶乔森依旧自顾自的走着，只是前行的方向居然是她的家。哪怕再生气，他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叶乔森，对不起。”卓陌终于忍不住，上前揪住了叶乔森的胳膊。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已经跟不上了。 叶乔森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气喘吁吁的卓陌，他走的的确太快了，他知道她跟不上，却狠下心来一步更比一步快。他很纳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盲目的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叶乔森，你别生气，颜早他不是故意的。”满面通红的小人儿皱着眉头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说，“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只是关心我而已。” “可他的关心似乎很莫名奇妙的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围。”他再也不忍心不理睬她。 卓陌看叶乔森终于肯搭理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调皮的一面也随即显露了出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颜早他其实就跟绫子似的，是我好姐妹，所以特三八。你说我要是哪天见了一小姑娘成天跟着颜早我能不问问吗？这不就结了，三八无国界，三八无性别啊！”颜早我对不起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早晚得报答你！卓陌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的嘀咕着。 “谁成天跟着你了？！”叶乔森听罢不但没有消气，还恼羞成怒的叫嚷起来。他居然丝毫不理会她那话的本意，去纠结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不过，好姐妹？难道她喜欢的人不是那小子？ 卓陌看着有些出神的叶乔森，他竟然脸红了！可爱死了！她心里乐开了花。 叶乔森一转眼就看见卓陌冲着自己傻呼呼的乐着，于是想起刚才的话，更是觉得丢脸到了极点，脸孔上的红云一下蔓延到了耳根子：“卓陌！你自己回家吧，我先走了！”他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甩开卓陌的手，转身要走的样子。 “哎，别，别走呀！”卓陌看他是真的窘了，也不再逗他，连忙上前重新拽住他，却还是忍不住满脸的笑意，“叶乔森，别走啊，大晚上的你走了我可怎么回家啊，是我跟着你，是我成天跟着你还不行吗？！”她一边说着一边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瞪着眼睛望着他。 “我哪有空让你成天跟着，我就这么闲吗……”叶乔森孩子气的嘀嘀咕咕着，却不再丢下她。她今天穿着一件蓝色卡其布的连身短裤，里面是件白色小T恤，玲珑有致的样子丝毫遮盖不住，再加上面前这张洋娃娃一样的脸蛋。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回家这种话真的只能是说说而已。 “就是就是，你怎么会闲着，等着约你的女生都要从初中部排到大学部啦！”卓陌讨好的迎合着他，开玩笑，他不生气已经很难得了吧！“快点，叶乔森，我们去吃冰欺凌吧！” 叶乔森对于卓陌明显是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可一看到她那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儿，气鼓鼓的腮帮子就瞬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你要全部吃光，不要丢给我。” 上次陪她去吃冰淇淋的时候还是冬天，他本来是从来都不吃那种东西的，可看她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便陪她去了。哪知道她一口气点了那么多，却又诸多挑剔。她说怕浪费，他就一口一口全部吃掉了，等吃完抬起头，迎上了她调皮的眸子，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这小丫头给骗了。他吃了那么多冷冰冰的冰淇淋，她出门的时候还霸道的抢走了他的外套，他都不知道自己那是有生以来第几次感冒，反正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叶乔森，你明明也很喜欢吃的。”卓陌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类型。 “那我不去了。”好一个干净利索斩钉截铁的回答。 “别别，我自己吃还不行吗，怕成这样，你上辈子难道是被冰淇淋噎死的吗？！” “说不定呢，所以我这辈子总不能再栽在这东西上面吧。”他这不是明显的揶揄人吗？！ “叶乔森，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 “迷信？难道你不相信自己有上辈子吗？你这种没有前世来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知道吗。”叶乔森故作惊讶的嘲笑她。 “谁说我不信的！”卓陌一鼓嘴巴生气的说，“我一直都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小人鱼来着！” “小人鱼？” “是啊，没听过吗？最后在海里化成了泡沫的那个。” 叶乔森想了半天，他似乎对这个故事有点印象，记忆中的小人鱼为了能跟王子在一起，用声音换来了双腿，虽然每走一步都犹如行走在刀尖一般，却觉得很幸福。可无论她抱着多么的深厚爱，故事的最后，终究是王子娶了公主，小人鱼化为了泡沫。 他想着小人鱼绝望的变成泡沫的样子，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小人鱼有什么好，傻乎乎的，被人抛弃了都不知道。” “谁说她不知道？！她都知道，可她就是爱王子，她宁可自己变成泡沫也不要王子去死。”卓陌很认真的看着叶乔森说。 “那有用吗？结果还不是王子跟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有谁还记得小人鱼？”这个傻瓜，竟然为了一个故事来跟他较真。 卓陌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继而说到：“你不知道的吧，其实这才不是故事的结局。” “那结局是什么？”叶乔森很奇怪，他竟然也对这个故事好奇起来。 “你知道吗？王子爱的其实一直都是小人鱼，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救命恩人而已。其实就算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王子本来就是小人鱼救下来的，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本来就是小人鱼，只不过王子误以为那是公主而已。” 叶乔森听着有些迷糊，卓陌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事实上，不管救了王子的到底是谁，王子都已经在跟小人鱼的朝夕相处中爱上了她。可他却固执的让自己认为他只爱神庙前第一眼就看见的公主。是因为小人鱼美好到就连王子也不能承受吗？他骗自己，他不肯承认，他抓着小人鱼反复的诉说着公主的美丽，他甚至让自己去忽略小人鱼表露的那么明显的爱意。王子终于跟公主结婚了，小人鱼消失在海上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一天他会在某天深夜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的公主是那么的陌生，总有一天他会想起那个曾经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人鱼。他也许会忘记小人鱼的脸庞，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跳舞的样子。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有人会把习惯看成是爱情，有人也会把爱情误认为是习惯。总有那么一天王子会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只有小人鱼，当那一天来临，王子却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找到小人鱼的时候，你猜他会不会后悔的想哭？” 卓陌一直静静的诉说着，叶乔森也就静静的听着，明明一直都是个悲剧一样的童话，在她的嘴里演绎出来之后，却又更添了几分淡淡的莫名的哀伤。许久之后，他看着出神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要认为自己上辈子就是小人鱼呢？” “为什么？”卓陌喃喃自语，“我的上辈子是小人鱼，我只做我自己认为的那个结局里的小人鱼。你知道吗，有人说人的前世今生其实都是有联系的，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就要还。如果我是小人鱼，上辈子他就欠了我，如果我是小人鱼，这辈子就是他来还我。我要他后悔，我要他爱我。” 叶乔森没再说话，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雪夜的卓陌，那样哀伤那样无助的表情让他难过不已。 我要他后悔，我要他爱我。她说话时的语气虽然是那样的平淡，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心清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钟了，妈妈还没睡，她告诉卓陌绫子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找她。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没电了。她回到房间拿出充电器来充电，然后换下衣服准备去洗澡，不经意的就碰到了口袋里的盒子。 卓陌掏出盒子，打开看了看，不禁笑出了声。盒子是叶乔森给她的，两个人在路边讲故事讲了大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叶乔森看见他们，脸上好不容易消褪下去的红色便又再次涌了上来。他避难似的匆匆拉着她就跑到了冰淇淋屋，任由她点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然后在她吃不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拉到跟前全部消灭了。两人走出店门口的时候，他冷着一张脸，酷酷的把这个盒子扔给了她，并且嘱咐她要回家才能打开。她手里捏着盒子，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一晚上都把手揣在口袋里。 卓陌面前这个打开的盒子里，安静的放着一个公主冠形状的水钻发夹，样子跟校园文化祭那天她上场的时候带的那个很像，只不过小了很多号而已。她扬着嘴角走到镜子面前，把发夹戴在了头发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戴着的小小公主冠开心不已，却丝毫没注意脸上那一抹害羞的红云。 她在镜子面前站了好久，直到妈妈来敲门，才记起自己忘了给绫子回电话。 “绫子，我刚回家，正想给你回电话呢，怎么了？”卓陌跟绫子说着话，眼前却仍然浮现着公主冠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看你到家了没，手机又打不通，以为叶乔森把你拐走了呢。”绫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这让卓陌也安心了一点。 “他倒是敢。我们只不过去吃冰淇淋而已，点的太多，所以回来晚了。”这次出现的叶乔森消灭冰淇淋的模样。 “我们家小寿星似乎很开心呐？！怎么，叶大帅哥伺候的周不周到？” 卓陌听完笑出了声，“那是，五星级服务，改天派他去服侍你。” “算了吧，我可没那福气，你留着慢慢享受吧。等你电话这么久，终于能睡觉了，困死了。” “绫子。”卓陌犹豫的开了口。 绫子似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只是缓缓的说到：“陌陌，有些事情我们都知道，既然都知道，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停了一下之后，绫子又换上了轻松的声音，“好了，我去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 算了，就这样吧，跟绫子长久以来的默契告诉卓陌，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必说出口的。 ------------ （二十一） 高中开学的时候，卓陌并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兴奋和不同。用她的话来说，高中只是上课的地方从一栋楼转移到了另一栋楼而已，就连上学的路都几乎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化。再加上因为考前绫子、颜早和肖扬三个暴君的严厉监督，她也很顺利的跟他们三个一起分到了A班。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卓陌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是逃不开了，也就这么回事了。 两周的军训过后，卓陌已经从白白嫩嫩的芭蕾舞小演员变成了一个漆黑漆黑的煤球。其实她皮肤很好，没有瑕疵又光滑有弹性，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容易晒黑。以往每个夏天来临的时候卓陌都会头疼的要命，她不喜欢涂那些粘乎乎的防晒液，在她看来涂上那些东西不仅难受而且没有用，顶着出去逛一天回家反而更黑了。所以一开始夏天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出门，可没多久就在发现那样也不管用之后，她终于破罐破摔，每天大摇大摆的行走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了。 好在事情总是有相对面的，上帝关了你的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卓陌虽然很容易就晒黑，但也很容易就变白回来。 虽然说是容易变回来，可那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叶乔森见到卓陌的时候，她还是一副乌漆抹黑的样子，远远看着的时候，只有洁白的牙齿和白眼球亮闪闪的一开一合着，说不诡异那是不可能的。 “叶乔森，叶乔森！”这个诡异的不明物体竟然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怎么可能会认识非洲人，怎么可能会认识外星人！ 卓陌在叫他的同时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叶乔森，你干嘛，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不搭理我了！” 白闪闪还在不停的闪来闪去。可是，咦？这轮廓很熟悉的样子，这眼睛也很熟悉的样子，叶乔森左思右想了一小会儿。 天呐，这竟然会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卓陌？！这是那个皮肤嫩到好似一掐就会流出水来的卓陌？！他不敢想像如果卓陌知道他曾经把她当成非洲人和外星人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同学，你就是今年新转来的非洲留学生吧。”他一脸平静的调侃到，以她现在的肤色再穿上芭蕾舞裙得是什么鬼样子啊？！她的舞蹈老师会不会被气的吐血啊。 “有这么夸张吗，不就黑了点儿嘛。”卓陌一脸郁闷，“还不是因为军训嘛，你以为我想呢，你都不知道，王老师昨天看见我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 可不是，我要是他我何止吞了你，我拉你去漂白啊我。叶乔森在心里嘀咕着。 “还有我妈，她竟然说把我放到煤球堆里也绝对不会有人能看出来。”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只要你闭上眼睛闭上嘴巴的话。 “还有绫子他们，他们说我下次公演一定能跳黑天鹅，还不用化妆！你说气不气人！”卓陌一脸委屈，嘟起了嘴巴，虽然是黑了点儿，但也不是不可爱的。 叶乔森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蛋就忍不住想笑，可还是忍不住怄她：“黑天鹅也是个主角吧，有先天优势干嘛不用啊，多浪费啊。” “你还笑，真没良心！”卓陌在他胳膊上抡了一下，“我还以为休息了两天白了不少呢，早知道刚才就不叫你，偷偷溜走你也认不出来嘛。”声音中透漏出一股沮丧。 看她是真的垂头丧气了，叶乔森也终于收起了想要欺负她的那点儿心思：“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嘛，我比你黑，我比你黑。”说着把胳膊伸到卓陌面前，一副讨好状。 可他是真没想到，他伸出的胳膊跟卓陌那么一比，竟然也没多少色差，两条粗细不一样的胳膊，简直就跟一个人身上长出来的似的。叶乔森大窘，卓陌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抬脚给了他一下，然后趁着上课铃匆匆跑回了教学楼。叶乔森无奈，看来一顿冰淇淋注定是跑不掉了。 开课第一天的同学们都很兴奋，教室里叽叽喳喳，谈话声此起彼伏。学校很开通，座位都是由自己选定的，所以卓陌的同桌仍然是绫子，前面也依然是颜早和肖扬。她的视力很好，又不喜欢在人群里凸现，于是座位就选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 可是绫子却不这么看，班里的后门平时是锁上的，所以每次要回到这个座位的话，都必须要穿越整个班级才可以。这样哪能不凸现，这样哪能不高调？卓陌想了想，觉得绫子的想法非常的正确，可重新找了一圈才发现，低调的座位都有主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第一排几个貌似低调的位子。卓陌回想起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肖扬的妈妈在校长面前抹脸的样子，于是决定还是继续过她凸现高调的日子吧。 卓陌这看似高调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果然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高调。因为上次的芭蕾独舞，不仅招来了一群学长和学弟，还让全校上上下下的老师都认识了她。所以之后的班委选拔中，卓陌理所当然的成了A班的文娱委员。 颜早依然是班长，肖扬是体育委员，绫子混了个团支部书记，所以他们这低调的教室一角，就顺利的变成了高一A班最为高调的的四巨头聚点。 卓陌无奈，她郁闷，她无语，她仰天长啸。她那低调又不招人注意的高中生活啊，竟然在开学没多久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知道老天爷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她，她喜欢喝可乐他就让她喝了长痘，她喜欢吃虾他就让她海鲜过敏，她喜欢夏天的海边他就让她容易晒黑。她知道老天爷不待见她，却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不待见她到这种程度，他不仅剥夺了她享受低调的高中生活的权利，还没事喜欢给她高调的不能再高调的日子里添上几笔小插曲。 一连好多天，卓陌都觉得早操和午休的时候，人群里总有那么一束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起初她没在意，后来却发觉自己训练过后回家的时候，身后也似乎有什么人老跟着自己。她装作低下头系鞋带，看不到身后有什么人，迅速的跑到街道的拐角躲起来，也不见有人跟上来。就那么过了好几天，卓陌终于觉得跟在身后的那个也许不是什么人，而是，什么东西。 卓陌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恐惧，她怕虫子怕打雷怕闪电，还惧怕一切科学所不能解释的现象。她不敢跟妈妈说，于是跟叶乔森说，叶乔森二话不说拉着她去了冰淇淋屋，看也不看的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名字就点了一大串。卓陌以为他良心发现，哪知道叶乔森却说是怕她为了变白而焦虑过度。 她焦虑个屁啊！卓陌真想一巴掌打在面前的草包脑袋上。叶乔森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他没看到她早就白回来了吗？！他没觉得她甚至比以前还白还嫩吗？！ 卓陌愤恨的想着，然后一勺一勺的挖下去，她觉得那就像是挖着叶乔森的草包脑袋一样解恨。 叶乔森这个草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就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卓陌想来想去，又偷偷瞥了绫子一整天，一直到绫子被她瞅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才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看啊，你就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过于高调的生活中，所以产生了精神障碍，这种轻微的精神障碍导致了你的焦躁、敏感、多疑。”绫子听完说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很专业的样子，故作深沉的拍了拍卓陌的肩膀又说：“孩子，这是病，得治。” 你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卓陌很想这么朝着绫子大吼一句，但想起绫爸绫妈的脸，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有病，她真的有病，起码是脑子有病，要不怎么净交这些没良心的狐朋狗友呢？！ 卓陌彻底没了办法，只好随“它”去。她安安静静的走在人群里，训练过后也不再走小路。就这样又过了一阵子，她甚至觉得只要“它”肯出现，交个朋友也是无所谓的嘛。 卓陌其实知道自己就是个典型的纸老虎，她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所谓的交朋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就算“它”肯出现，也要她不被吓昏了才行啊。她是无所谓，想想而已，可她想这话的时候哪能知道，“它”有一天竟然会真的出现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出现后，卓陌并没有被吓昏，因为“它”，竟然是他。 他，指的是一个初中部的学弟。 那天是周一，早操和升旗仪式过后，同学们就三五成群的结伴往各自的教室走，中间离上课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所以结伴的人几乎都是有说有笑不紧不慢的走着。卓陌和绫子一起，颜早和肖扬在后面，中途看到叶乔森的时候，卓陌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在他们走到教学楼前面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挡在了面前。 挡在面前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小男生，身上穿的是S中初中部的校服。卓陌看着他，发现他也看着自己，她又看了看绫子，绫子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卓陌莫名其妙的开口问。 “学姐，我，我有事跟你说。”小男生紧张到结巴，脸上开始渐渐的布上了红云。这种表情，天呐，他该不会是要…… 没等卓陌说话，小男生就磕磕巴巴的继续说了起来：“学姐，我，你，你上次演出我去看了，我觉得你是台上最漂亮的。” “谢谢。”卓陌头大了，无奈地说。 颜早和肖扬已经赶上来了，正站在旁边奇怪的看着他们，而绫子这丫头居然一脸坏笑的幸灾乐祸着。 “我想认识你，我跟了你好久了，可你都没发现我。”小男生一脸委屈。 居然是他？委屈，他还委屈，他那是想让人发现的样子么？！他那跟踪水平都能跟FBI媲美了吧！卓陌在心里恨恨的想。 绫子显然也明白过来，没等卓陌开口就帮她问：“跟踪了陌陌这么久的人就是你？” 小男生看到卓陌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慌忙开口：“学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认识你。学姐，我喜欢你，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说的那么小心翼翼，可卓陌却有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底蔓延开来。她被跟踪了这么久，每天担心害怕的，叶乔森还不信她，就连绫子也以为她精神障碍了。她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还是罪魁祸首自个送上门来，她容易吗她？！ “几年级的？”思考间，冷冰冰的问题就问出了口。 “哎？二，二年级。” “才二年级你就学会盯梢了？！才二年级你就想找女朋友了？！才二年级你不好好学习去你跑这里来干嘛？！你都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卓陌这串话说出口，就连颜早和肖扬都呆了，绫子看到小男生瞬间变白的脸色，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胳膊。周围已经开始有议论的声音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可能是因为你吓我吓的太久了。”卓陌看到小男生一脸快哭的样子也后悔了。 “学姐，对不起，我，我不想吓你的，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 “没关系，只要你以后别这么做了就行。”卓陌打断了他，她没心思扯这些了，她开始不耐烦了。 “可是，我喜欢你啊。”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你才多大？！等你真正明白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再来说也不迟！只是恐怕到时候，你说这番话的对象也不是我了吧！” 卓陌说完这些，就狠心的绕过小男生，向教学楼走去。然而没走出几步，她就感到后悔无比。她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了小男生的眼泪，她在不小心碰触到小男生的肩膀时感到了他的颤抖。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小男生，这也许是他的初恋，可却被她说的这样的不堪，他花一样柔软的感情，刚刚萌芽，就这样被她无情的扼杀了。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天知道明天过后事情又要被传成什么样子。可是她没有精力去顾及了，她觉得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很久之后卓陌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在这个纯真的小男生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二十二） 第二天早上，卓陌负心冷血的形象果然就不出意外的传遍了整个校园。 进校门的时候，正值初中部执勤，本来几个礼仪小姑娘都在一旁若无其事，可是一个显然是认识卓陌的小姑娘过来跟她们一阵交头接耳后，她们一股又一股刀子一样的目光便狠狠的朝她飞过来。 她们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卓陌，这让她想起了每次她出什么状况的时候，王老师也总是一副这样的神情。但她隐约觉得那是不一样的，王老师只想扒了自己的皮，她们却巴不得自己尸骨无存。 卓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磁场，小李飞刀正源源不断的朝她飞过来。这让她不由得感叹，那小白兔是有多少女生在明着暗着的偷偷喜欢着啊。想到小白兔，卓陌的心没来由的抽动了一下，他那颤抖哭泣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让这样一个小白兔哭泣，她的确是应该被人骂的。 小李飞刀，七种武器，可那又怎么样呢？既有多情环，必有离别钩。 卓陌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教学楼走去，她在试图忏悔。身旁的谈论此起彼伏，卓陌一向认为这世上的八卦发源地有两个，一个是有艺人的娱乐圈，另一个就是有学生的校园。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八卦应该是多的不能再多的S中校园，学生们谈论的竟然都是“无情芭蕾新星怒甩痴情小白兔”的故事。 路人甲：“哎，你听说了吗？有个初中部的学弟被芭蕾舞团那个超新星甩掉的事。”她什么时候成了舞团的超新星？她什么时候跟小白兔交往过？谁来告诉她？ 路人乙：“听说了听说了，我同学还亲眼看到了，说那个女的虽然长的是漂亮，可说话那个狠啊，把那学弟都骂哭了。”好吧，卓陌承认，这的确是事实。 路人丙：“可不是吗！”两人讨论瞬间变成了三人议论。“那学弟在初中部多有人气，要说追她的小姑娘要多少有多少，漂亮的也不在话下，不知他怎么的就非死心眼的看上芭蕾舞团那个了，你们知道吗？”路人丙故作神秘的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然后放低了声音：“听说当初还是那超新星追的学弟呢！” “啧啧……”三人同时发出了声音，看似嘲笑卓陌，又好似同情小白兔。 卓陌彻底无语，不是都说自己超新星很出名吗？！这么久了路人小分队怎么也没认出她？！她们的眼睛是X射光吗？！对实体没有反应的吗？！ 她觉得委屈的不能再委屈，她虽然知道小白兔的存在已经好久了，可昨天明明就是第一次看见实体……她去哪里追求他，她又怎么甩掉他？不过，小白兔的超高人气的确是她没有想象到的。 卓陌郁闷的简直要哭出来，可转眼又一样，自己不是早就猜到会变成这副局面吗。校园八卦而已，何必太认真呢。况且，如果小白兔听了这些会好过点儿的话，那就让他们说说也无妨吧。 纠缠了没多久的阴霾就这样一扫而空了。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卓陌就感到之前还热热闹闹的教室变得瞬间安静了下来，想必之前也是在谈论那些事情。她无奈地自嘲了一下，定了定心情，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穿越大半个教室轻松的走到了座位上。 “陌陌，没事吧，那些人就是喜欢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绫子接过了卓陌的书包，安慰她。 卓陌对绫子笑了笑表示无所谓，还没等她说话，一旁的李碧琪就抢先开了口：“什么叫乱说话，空穴来风必有因你们懂吗。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要不是其身不正，哪能招来这种事儿。”她一边说一边还不屑的白了卓陌和绫子一眼。 李碧琪一直看卓陌不顺眼，顺带着也就瞧不上绫子了。当初她自荐文娱委员，因为卓陌的存在，班主任没说什么就否决了，她也曾经想要进舞团，王老师却二话没说就拒之门外。他私下告诉卓陌，李碧琪实在天资有限，甚至连刚刚开始学习的小学生都比不上。卓陌没来由的觉得她是那么可怜，李碧琪看上去是很喜欢芭蕾的。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对卓陌的冷嘲热讽，卓陌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连绫子忍不住回击的时候，她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自己看重的、想要的东西不仅得不到，还被不怎么重视它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拿到手，这样的事情，想来谁的心里都不会平衡吧。 “李碧琪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嫉妒陌陌吗？有本事你也‘其身不正’一次给我们看看啊？”绫子火大的要命，这么多流言蜚语她正愁无处下手呢，还偏偏就有傻瓜自己送上门给她解气。 “你以为人人都这么不要脸吗？”李碧琪也气急，她其实知道自己就是天资有限就是比不过卓陌，可还是不甘心。公平，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公平这两个字的不是吗。 “你才不要脸，你明明就什么都比不过陌陌，你嫉妒的要死，还一副替天行道的样子，你恶心！”绫子简直要站起来冲过去给她一耳光了。 同学们一直看着她们，卓陌也无奈，两人吵成这样，她这个“始作俑者”再也不能不出声了。说实话，卓陌天生就不是好脾气，对于李碧琪，她也已经忍够了。 “李碧琪，你喜欢那个学弟？”卓陌一说话，果然就如平地一声雷。连不屑参与女生斗争的颜早和肖扬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周围的同学开始小声议论，有人还挂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卓陌，你胡说什么！”李碧琪恼羞成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放荡，喜欢四处留情吗！” “原来在你眼里喜欢一个人是件放荡的事情啊……”卓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碧琪，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去喜欢别人吗？” “你！” 没等李碧琪说话，卓陌就不管不顾的继续说：“李碧琪，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是错误的，是会影响你一生的你知道吗？” “要你多管闲事！”李碧琪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 “李碧琪，同学一场我得告诉你，你这是精神压力太大，你恐惧同异*往。你这是病，得治。”卓陌乘胜追击，懒得跟她耗下去，早死早超生。 李碧琪被卓陌这夹枪带棒的一顿“思想教育”，果然就红了眼圈：“卓陌，我讨厌你！” “哦？怎么办，我可不讨厌你。” “别装了！”李碧琪狠狠的看着卓陌说：“我天天那么损你，我那么讨厌你，难道你还能喜欢我不成？！” “哦，那倒也不是，真要说的话呢，只不过是。”卓陌看了李碧琪一样，笑了笑说到：“没什么感觉罢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卓陌留下来参加高中部的文娱委员会。同学们走的七七八八了，教室里不一会儿功夫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卓陌的耳朵这下才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这一整天她就没安生过，自从李碧琪听了她那句话开始，就趴在座位上整整哭了两节课，绫子笑称卓陌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能不烦吗，她跟李碧琪的梁子这下是结定了，她一直还希望俩人能和平共处呢，最起码也是互不相关的程度吧。这下好了，李碧琪一定会把她当成是刨了自家祖坟的盗墓贼一样，恨不得先给她炮烙了再给她凌迟了。 卓陌有个毛病，一头大就头疼，她悔不当初的拿拳头捶了捶太阳穴。何必呢，解了一时之气，却树立了一个很可能到共产主义都屹立不倒的阶级敌人。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决定再也不想这件事，拿起笔记本就去会议室开会了。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各班的文娱委员几乎都到齐了，卓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最后一排找到一个空位，然后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从容的坐到了位子上。 只做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就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旁边的女生一个劲的偷偷打量她，卓陌一开始决定视而不见，毕竟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她决定原谅这个无知的好奇宝宝。可又过了一会儿，她已经被女生频率逐渐递增的歪头动作搞的再也不耐烦了。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卓陌忍住怒气心平气和的说到。 “啊！我就知道是你，我刚才就看你眼熟，你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啦！”旁边的女生兴奋的叫了起来，引得前排的同学纷纷侧目。 “你小声一点！”卓陌大怒，“什么眼熟不眼熟的，我们见过吗……”她一句话没说完，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你再看看，是我，是我啊！”女生依旧兴奋不减。 卓陌这下是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帮了她和叶乔森的眼镜女嘛！ “你考到这里来了？！”卓陌心里奇怪，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是啊，中考就考过来了，名校嘛，谁都想进的。”眼镜女看到卓陌认出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怎么不会，眼镜女把标志性的眼镜都摘了，让她往哪儿认。 “啊，这个啊。”眼镜女恍然大悟，“我平时几乎不戴眼镜，那天是偶尔戴上而已。”说完又停了停，“自我介绍下，我叫廖以倩，高中部一年级B班。” B班，不就在隔壁？这么久都没见到实在是太难得了。这样想着，卓陌也答到：“你好，我是卓陌，高中部一年级A班。”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主持会议的老师就进了门，她们也各自回过头，认真听了起来。 整个会议下来，卓陌并没看出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校方要各班文娱委员平时注意下班上有什么艺术特长生而已，却啰啰嗦嗦花了一个钟头。会议一结束，卓陌就迅速收拾好东西，再不赶去训练的话，王老师一定会拿自己开刀。 “喂，你赶时间啊，你就这么走了啊？”卓陌听到廖以倩在后面喊自己，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打个招呼就跑了。 “对不起，我是有点儿赶时间，咱们下次见面再聊吧。”在王老师那儿，时间不是金钱，时间是生命安全啊！ “呵呵，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廖以倩的口气充满了确定，可卓陌来不及多想，她匆匆告别后，回到教室拿了书包就朝小礼堂跑去。 ------------ （二十三） 训练开始的时候，卓陌才知道廖以倩那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是什么意思。 芭蕾舞团每年都会定时招募新人，今年的招募就在前几天。由于不是S中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加入的，所以稍有点儿舞蹈资质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培养他们的文化课成绩了。可即便是在这双重难度的考验下，报名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王老师在招募的头几天里压根就没露面，每年被选中的人几乎是一只手的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庞大的人群里呢。 程天和季岚他们几个前辈连同王老师的助手张小琳，连轴转了好几天，终于选出了10个人群里的佼佼者。他们献宝一样的把人带到王老师面前，谁知道王老师一番考试下来，竟然只剩下一个人。 而卓陌也没想到，这个百里挑一的佼佼者，竟然就是廖以倩。 “嗨，卓陌，我就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吧。”廖以倩换上了练功服，卓陌从前都没仔细看过，原来她的皮肤很白，原来她的眼睛很大，原来她的身材比例很好，原来她也是个漂亮的人。 “真没想到，看来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多很多。”卓陌回过神，客气的说。 “看来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以后多多关照啦！”廖以倩说完便跑去找王老师，卓陌看着她小鸟一样轻盈的身姿，转身便去找季岚学姐一起练习了。 王老师这天似乎心情很不好，到了九点钟才把大家解散。卓陌憋屈了一天，终于有机会好好的舒口气了。 廖以倩邀她一起回家，她以还有事儿为由拒绝了。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想安静一下，而廖以倩这个人，显然是不适合安静的。于是她收拾好东西，一个人走了出去。 路过树林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本来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却真的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亮点。 叶乔森此时也看见了卓陌，于是灭了手里的烟走了出来。 “叶乔森，你又偷偷的抽烟。”卓陌嘴上埋怨着，脸上却不由自主的绽开了笑容。 “等太久了，无聊死了。”叶乔森看着卓陌的笑脸，心里没来由的暖起来，“怎么这么晚，你们老师也太没人性了。” “是我们不争气，老惹他生气。” 卓陌想起有一次王老师很生气，罚他们全体训练到晚上十点钟。天气很闷，他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流汗，他也流，他们踢腿踢到抽筋，他也恨不得站到抽筋。大家解散的时候偷偷的抱怨着他，他都知道，却也不说。卓陌忘了鞋子回去拿，走到舞台下才发现王老师一直坐在那里没动。他胃病犯了，疼的汗流浃背。她这才知道，他为什么只是站着不动，额头就能不停的冒汗。 从那以后，卓陌变乖了很多，她甚至每次看到王老师的时候，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亲切不已。 “那你就不能争气点儿吗，少惹他生气，你少受罪，我也不用等这么久。”叶乔森看到卓陌似乎又出神了，赶紧把她揪回来。 “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她停了一下又说，“以后要是再这么晚，你可以进去里面等我的。” 卓陌全部说完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天呐，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叶乔森会怎么想呢。让他进去里面等，不就等于让所有人来围观他们吗？！他会不会认为这是她要求他经常都来接她的意思？！ 卓陌窘的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叶乔森没做多想。 “免了吧，我还不如呆在这里抽烟呢。” 卓陌听完松了一口气，可叶乔森没怎么在意的态度让她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以后还会来接她吗？ 跟叶乔森在一起的卓陌，总是这样的遇事左思右想，患得患失，矛盾又多疑。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卓陌撇了撇嘴，嘲笑了自己一番，然后跟在叶乔森的身后向校门走去。 已经入冬了，天气有了丝丝的凉意，大街上行人不太多，只有偶尔卷起的一阵风，把地上残存的落叶吹来吹去。路灯亮了，照在两个人身上。卓陌看着两个人的影子一起拉张变短，再拉长，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温暖。她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又想什么呢，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你在我身边还老走神。”叶乔森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怎么会，叶大帅哥的魅力大的天理难容啊。”卓陌又是一副狗腿的讨好状。 “才怪，说你自己吧，你可别以为我什么都没听说哦。” 卓陌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看叶乔森似乎又要犯小孩子脾气了，只好转移话题。叶乔森这人真奇怪，不认识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什么酷哥，真熟悉了才发现，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哎，你还记得上次医院里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吗？” “嗯，是你来之前在我房间里的那个吗？记得啊，怎么了？”叶乔森好奇的问。 “她考到我们学校来了，在高一B班，今天也加入舞团了呢。”卓陌也没多想，就告诉了叶乔森。 “我知道，她前几天找过我。” 叶乔森听到卓陌提起，才想起来，那个叫廖以倩的女孩子的确来找过他。她摘掉了眼镜，这让本来就搞不清楚记忆里那张模糊的小脸儿到底是谁的叶乔森，更加搞不清了。廖以倩丝毫不掩饰再次见到他的开心，也似乎没想过要掩饰对他的好感，这让叶乔森不知所措，他不能以惯用的方式来对待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女孩子。但每当看到廖以倩，他总是不自觉的就会想到卓陌。 “她找你？她找你干什么？”卓陌也开始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知道我也在，来打个招呼而已。”叶乔森想一笔带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就是不想让卓陌知道。 那她也知道我也在这儿，怎么就没来打个招呼呢。卓陌心里嘀咕着，却没说出来。廖以倩费尽心思考进S中来，除了芭蕾舞团之外，想必还有叶乔森的原因吧。虽然卓陌不说，但叶乔森的优秀她在心里也是肯承认的。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只怕是遇到也就再没理由会放手了吧。 想到这，卓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叶乔森看她突然变得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要拉她去冰淇淋屋，卓陌谎称自己太累了，就匆匆告别他朝家里跑去。叶乔森在身后看着夜色里奔跑的卓陌，跳动的心莫名的就揪了一下。关于那张模糊的脸，他其实是想问的，却总是无从开口。 一连几天卓陌都心不在焉的，这让四巨头的其他三名成员感到非常纳闷。恰逢这天下午A班要跟B班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绫子就不由分说拉着卓陌去了篮球场。肖扬和颜早都上场，身为四巨头之一的卓陌，来加油是一定要的。 卓陌知道颜早和肖扬一向很有人气，虽然比不得叶乔森，但也是男生里的佼佼者。她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场面居然会如此壮大。满场的女生，有同班的也有其他班的，甚至有B班倒戈相向的，嘴里尖叫的尽是颜早和肖扬，这让她觉得自己来不来实在不是那么重要。如果是叶乔森，想必场面一定会更加壮观吧。 想到叶乔森，卓陌心里又是一股气闷，她最近几天都没见过他。就连前天晚上舞团九点半才解散，她都没看到叶乔森来接她。她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她想打电话给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时候又一想，明明他跟她就没有关系，为什么她却觉得现在他的行为好像是一种背叛一样呢？ 卓陌一想到这些就头大，只得停止思考，把眼光转到了球场上。 球场上的肖扬和颜早一起奔跑着，他们衣衫飘动，头发摇曳，这样看来，就连卓陌也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在人群里的确是出色的。 “卓陌，你也来了？” 真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卓陌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观看比赛，廖以倩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卓陌来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她也是B班的呢。 “嗯，你也来了。”很客气的一声招呼，廖以倩？还是以倩？自己跟她真的没那么熟，就算是在舞团，也是一南一北遥遥相望。称呼这个东西，真是麻烦。 “是我们B班跟你们A班打球赛嘛。不过我原以为A班的尖子生都是只会死读书的，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你芭蕾那么棒，还有那两个。”廖以倩朝着场上的颜早和肖扬抬了抬下巴，“他们打的也不错，看看女生们的样子就知道，人长的一定也不错。” “何止这些，他们还都是单身呢。”绫子揶揄的说，她瞄了半天才看出，眼前这个一出现就说个不停的人究竟是谁，上次的气她可还没发泄完呢。 “是吗？那竞争对手一定很多，我还是不趟这个浑水了。” 廖以倩说完就跑去自己的班级了，卓陌在一旁看着她跟同学有说有笑，心里却停不住的想。她是不愿意来趟这个浑水，还是已经有了不来搅和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叶乔森吗？ “陌陌，你最近情绪这么差，是因为她吗？” 卓陌看了绫子一眼，低低的说：“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最近训练太累了，你知道的，王老师他最拿手的就是吹毛求疵。” “她跟叶乔森怎么了吗？”绫子丝毫不理她拙劣的解释。 “他们怎么了也不关我的事儿吧。”卓陌有些气急败坏的回答。 绫子揽过卓陌的肩膀拍了拍，然后仗义的说：“甭管了，有什么事我替你办了。就一小丫头骗子还反了她了。” “你什么时候成黑社会大姐头了啊，小妹我以后可就跟你混了。” “我就是向日葵，你就是我的太阳，我跟着你走，你身边缺什么我就是什么呗。”绫子装作无奈的说，那表情惹的卓陌一阵疯笑。 比赛结束的时候，A班以十五分的绝对优势取得了胜利。肖扬一高兴，决定请四巨头成员去吃火锅，绫子一听，乐的直夸肖扬。而肖扬眼里的星光点点，一点儿都没落的被卓陌全部看在了眼里。 这个世上的事情总是这么奇怪，得到和失去似乎只是一念之间。感情这种事也是这样，虽然差之毫厘，却能谬以千里。 ------------ （二十四） 卓陌这天起床很晚，她前一天晚上被王老师留下开小灶。王老师美其名曰单独授业，其实就是不满意她的不专心，变相体罚罢了。卓陌就在罚站的时候依然在走神儿，这让王老师勃然大怒。可这能怪她么，就连这次被留到十点半，叶乔森都没有出现，她心里简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道到底是酸还是苦。 上课的时候卓陌也一反常态，课听不下去，笔记也忘了记。这让绫子十分头疼，卓陌去神游太虚，她就要时刻盯着老师，不仅要在老师提问的时候把卓陌拉回来，还得帮她多记一份笔记。好在颜早和肖扬很仗义，分摊了记笔记的工作，这才让绫子有了空闲去研究一下卓陌。 卓陌的眉头一直都没有展开过，这让绫子很是苦恼。自从那个廖以倩出现之后，她就一直这样无声无息的郁闷着。卓陌显然没有特别的癖好，所以绫子觉得，单单是一个廖以倩，实在难以有这种作为。 是叶乔森吗？绫子似乎有了些眉目。她不知道哥哥对卓陌的伤害到底有多少，不过如果有机会能让她走出来，绫子是愿意去试的。 午休的时候，卓陌依然蔫儿的跟朵残花似的。她已经一个人吃了整整一周的面包，所以绫子再也不依她，伙同颜早和肖扬就把她拉了出去。 卓陌没有多做无谓的挣扎，她乖乖的跟着他们去了食堂，可一顿饭下来，她也没吃几口。这个视肉如命的卓陌现在竟然对肉视而不见，这让没把卓陌的反常放在心上的颜早也有了些许危机的感觉。 几个人收拾好餐具，前前后后的朝食堂外走去，起初还有绫子和肖扬说说闹闹的，后来就连他们也没了声。绫子看看卓陌，朝着肖扬叹了口气，他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的离开了食堂。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校园里变得安静起来。他们一路走过来，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陪伴。大家试图打破沉默，却都无从下手。然而当沉默小分队终于不在沉默的时候，绫子却觉得想要杀人。可不是嘛，世界真是奇妙，你不想见到谁，谁就偏偏出现在你的眼前。 “卓陌，你们现在才吃完饭吗？”廖以倩还是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卓陌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 “啊？嗯，刚刚才吃完。” “那食堂还有人吗？你们看到叶乔森了吗？”廖以倩说完又仿佛刚刚明了般的加了一句：“就是上次我们救了的那个男生，在医院还见过的。” “食堂那么大，我们哪知道。你不会自己找去啊。”绫子听完更觉得火大的要命。 颜早和肖扬已经愣在了原地，他们完全不明白几个女生在说什么。 卓陌听到叶乔森三个字，就仿佛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她觉得心里开了一个小小的洞，这个洞正往外冒着暖暖的东西。她不知道应该把这个洞填满，还是让它继续扩大。她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声：“你找叶乔森做什么？” “你真的认识他啊？也难怪，你们同一所学校嘛。”廖以倩的语气让绫子觉得很欠抽，“我约了他吃午饭，可是老师临时找我，我恐怕让他等了很久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他会生气的。”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然后匆匆忙忙的朝食堂跑去。 卓陌看着廖以倩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会有人就连背影都是那么刺眼。她觉得心里那个洞正在慢慢的扩大，里面冒着的那些温暖也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他会对她生气吗？他也会用那样的表情对她吗？卓陌不禁在心里涩涩的想，她一直以为那样的叶乔森是自己专有的，是别人都看不到的，现在看来，自己是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廖以倩提到他的口气充满了撒娇的意味，他们约着一起吃午饭，他们已经开始了吗？那么她对他撒娇的时候，他也会笑着摸她的头发吗？她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轻轻的拥住她吗？ 他也会带她去吃冰淇淋吗？ 卓陌感觉心里面冒着的寒冷已经冰到了极点，它们把她的心冻住了，生疼生疼。叶乔森根本没有告诉廖以倩自己的存在，他肯跟自己毫不遮掩的谈论廖以倩，却不敢告诉她自己的存在。卓陌一直以为，至少他们算得上是朋友的。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卓陌自嘲般的笑了笑，这场景这状况，果然让她觉得如此的熟悉。 也罢，那就这样吧，没有开始，没有结束，跟那个人一样，就做朋友。想要见面也不能见面的那种朋友，想要了解却要借他人之口的那种朋友，放在心里一辈子，哪怕是心里的洞开满了心房，也无法把他赶出去的那种朋友。 对，别无其他，只是朋友。 绫子没有功夫去理会一旁脑袋上有几百个问号的颜早和肖扬，她看着卓陌的脸，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复杂。疑惑，明了，纠结，难过，释然，短短几分钟内，卓陌的脸上爬满了无数的表情。然而每一种表情，都仿佛是开在寒风中的草原上，那一朵孤零零的小花，美丽，却落寞的令人心疼。 这个小丫头，她是真的喜欢了。 一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颜早和肖扬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绫子给他们一人一个巴掌，就把他们赶出了门。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拉着书包悻悻的回家了。绫子怕卓陌一个人会难过，以时间太晚为由，坚持要在一旁等她训练完后一起回家。卓陌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 王老师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天冷，礼堂还没供应暖气，大家起初训练的时候总是缩手缩脚放不开，这让原本就看似无处发泄的王老师更是怒极攻心。没多少时间下来，满场的学员被他个个都吼了一个遍，就连一向最乖最听话的徐媛媛也不例外，有几个被吼了不止一次的女生甚至红了眼圈。 卓陌也不能幸免的被训了好多次，直到后来王老师看她的表情简直透露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绫子看着一直不做声的卓陌，心里不由得把哥哥和叶乔森各骂了几百遍。 等到有个学姐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王老师终于灭了火，绫子以为要解散了，可他却只不过放大家休息十分钟。 真没人性啊！绫子感叹，她终于明白卓陌每天都承受着什么样的训练了，继而也庆幸自己没有继续跳下去。 可转眼又一想，就算继续跳下去又怎样呢，舞蹈这种东西，始终是要讲天分的。她不像卓陌一样有天分，又不像廖以倩一样百分百的用功，注定跟这一行无缘。绫子虽然没那么专业，但在一旁看了这么久，也看出了些许门道。 卓陌有天份，却不努力，所以王老师似乎总是想要把她的勤奋因子骂醒。而廖以倩的动作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百分百的标准，她努力，却缺乏天分，每一个动作几乎可以达到技术上的满分，却在感情上毫不得分，就像个扯线的木偶。这让王老师想骂却无从下口，所以她总是一群人里面唯一不挨训的一个。 卓陌跑到绫子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考。她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绫子几乎记不清平时的卓陌是什么样子了。 “想什么呐，闷坏了吧。” “哪有，难得来看你训练呢。”绫子笑着回答，然后指着廖以倩说，“陌陌，如果你有她一半的努力，这舞团的头号你就稳坐了。” “我没那种想法，跳舞这种事，是兴趣，如果掺杂了别的，倒不如不跳。”卓陌仍是无所谓的样子。 绫子对于卓陌的淡泊很是无奈，可也不能说什么，一直以来，卓陌都是这样一个人，对于不关心不看重的东西，总是淡淡的。可奇怪的是，她虽然淡，却永远不会被人遗忘。绫子想这大概就是天分了吧，她是个天生就无法让人不去在意的人。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小礼堂的门就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这个时间按说是不该有人的，于是卓陌好奇的望了过去。 只一眼，她的眼睛却再也不想移开。她想来想去却想不起，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叶乔森从门后走了进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卓陌。他对她微微一笑，刚想走过来说些什么，却被廖以倩的声音喊住了。 “乔森，你来了！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我请你吃饭好了。”廖以倩兴奋的跑过去，一把挽住了叶乔森的胳膊。叶乔森看着卓陌，挣了挣，却没挣开。 “卓陌，你也在呢。”叶乔森一脸窘样，担心的看着卓陌。 卓陌看着叶乔森，咬了咬牙终于开了口：“这不都在训练嘛，我能去哪儿。” 廖以倩的那句“乔森”把卓陌是彻底击溃了，她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几乎陷到肉里面去。他们真的已经开始了，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以倩忘了拿东西，我帮她送来。”叶乔森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他看着一脸淡然的卓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是啊，我忘了拿作业本。我总是麻烦乔森，这一阵子王老师解散晚，他还老送我回家。” 陷进手掌的指甲更深了，卓陌只觉得有一股轰鸣声炸开在脑袋里。他叫她以倩，叫的那么亲，他从来只肯叫自己的大名。他原来不是不来接，只是要接的人不是自己罢了。卓陌在心里笑自己，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他以前从不肯来小礼堂，哪怕是再冷的天，他也是等在门外。可他今天却肯来。 原来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不肯做，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对罢了。 现在他终于遇上了那个对的人，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愿意。 卓陌的心瞬间好像被撕扯开来一般，她从未觉得如此心疼过，就连当初罗列不要她的时候，她也没这么疼过。 罗列，她竟然会想到这个人。没错，现在对她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是一样不要她的人，是一样背叛了她的感情的人。 不要？背叛？罗列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把这些词用在叶乔森身上？卓陌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心里面的洞，心里面的温暖……等到她完全整理清楚的时候，却只能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嘲笑自己。 卓陌你完了，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可是这个人，还是不会喜欢你。 ------------ （二十五） 卓陌看着被廖以倩挽住的叶乔森，一股深深的悲哀从心底蔓延开来。 许多年前她就知道，感情这种事，果然是不能讲究先来后到的。她是比别人先遇见他们，可那又代表了什么呢？这个道理她清楚也明白，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必失恋了那么久。她的确一直都了解，可就是没想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辈子还有机会再体验一回。 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浮木的时候，旁边却来了一个人告诉他，这块木头适合做他们船上的甲板。甲板天生属于船只，他只能无能为力的放手，没有人会关心他失去了浮木会不会淹死，而木头也觉得那条船才是自己的归宿。 叶乔森看着愣在原地出神的卓陌，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纠结在了一起。自从他进了门看到卓陌的那一刻起，她的样子就一直很差，此刻更是脸色惨白。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消瘦的身躯似乎还在不经意的颤抖着。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在，如果不是廖以倩正挽着他的手臂，他几乎就要冲过去，把这个溢满了哀伤的小人儿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想抚慰她的哀伤，虽然他不明白这哀伤究竟来源于哪里。 绫子看着僵在原地的两个人，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被内心束缚，关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快要走出来的时候，又要重新被打回原形吗？她看着卓陌颤栗的身体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几乎想要当场跟叶乔森要一个答案。 “叶乔森，好久不见啊，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什么时候？陌陌生日那天吧？”绫子是对叶乔森说话，眼睛却盯着廖以倩。 廖以倩听罢果然全身僵了一下，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乔森，原来你跟卓陌早就认识，怎么不早说。”廖以倩看着卓陌问，“你们是朋友嘛，你怕我会介意吗？”她换上了一副更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任何人看起来，都会觉得虚假无比。 “没有机会说而已。”叶乔森一句简单的话就打发了廖以倩，他没有精力顾及其它。他忧心的看着卓陌，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她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天使一样。 叶乔森不知道，他的解释是被卓陌听在了心里的。没有机会而已，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看似是对廖以倩敷衍的解释着，可在卓陌看来，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是他对她的一切都感到无所谓的意思。 “有区别吗？说，或者不说。”沉默了许久的卓陌终于开了口，她的脸上依旧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内心的痕迹。 叶乔森愣愣的看着卓陌，他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是啊，你瞧我，这能有什么呢。一个朋友而已。”廖以倩的声音更加尖酸起来，刻薄的不留一点余地。 这就是女人了吧，无论天生是如何的理智和善良，从遇到爱情的那一刻起，即便是天使，也会变成恶魔。只要是为了心爱的人，她们就堕落的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哪怕是地狱，只要有他在，她就永远不会怕。 卓陌其实是很羡慕这样的廖以倩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羡慕。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样无谓的精神，哪怕是一半，她就不会总是躲在原地自怨自艾。 “嗯，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卓陌拉住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绫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即便是口头上占了再多的便宜，她终究是输掉了叶乔森。 “呦，叶乔森，没想到啊。你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一遇春天就遍地开花啊！”季岚他们一帮人其实一直都在一旁，卓陌的样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生日会那天的事，大家虽然嘴上不提，可心里都是明白的。所以自从叶乔森进门被别人挽上了胳膊，季岚就开始憋不住了。廖以倩欠抽的样子也实在是让人难忍，况且他们又一直那么疼爱这个小学妹，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就想揶揄叶乔森几句。 叶乔森听见季岚的话，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整颗心还都系在卓陌刚才的话上。这让原本就是存心找事儿的季岚感觉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好在王老师的十分钟已经到了，程天急忙对叶乔森打了招呼，就把季岚和卓陌往舞台上拉。 “乔森，外面冷，你就在这坐着等我好不好？”廖以倩甜到发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卓陌听到叶乔森宠溺的答应了她。礼堂的暖气明明开了很久了，她却觉得这里甚至比外面还要寒冷。 季岚低低的骂了句脏话就要转身，幸好程天眼疾手快，一个转身拉住她，然后拥着她大步走向了舞台。 “程天你这王八蛋，你就看着那对贱人欺负陌陌吗？！” 程天无奈，这舞团里的小姑奶奶们长的是各有各样，可那脾气却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个都惹不得。 “我说姑奶奶，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你看陌陌那模样，你还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吗？” 季岚顿时没了声音，她回头看了程天一眼，然后一抬腿狠狠的跺了他一脚。程天疼的急忙弯了腰，心里想的却是一脚就解决了问题，也值了。 此时的卓陌仿佛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木然的走到了舞台上。季岚和徐媛媛想要过去安慰她，却被王老师一个眼神吓了回来。绫子坐在台下，看着眼神呆滞的卓陌，鼻子就酸了起来。 叶乔森在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看见廖以倩向他招手，便回了她一个微笑，继而眼神就飘向了卓陌，久久没有离开。 她出神的站在舞台上，小小的身躯显的更加的柔弱。没有华衣锦服，没有浓妆淡抹，她却仍旧无法被人忽视的存在于舞台之上。她天生就无法不被人注视，她天生就无法让人忽略，亦或者说是，她天生就是那个给他心里留下些什么的人。她简单到不带感情的一句“只是朋友”，就可以让他没来由的揪心不已。 叶乔森出神的想着，回头又看见了廖以倩灿烂的笑脸。如果说卓陌是给自己心里留下了些什么的人，那么她算什么呢？叶乔森是不想跟她有过多牵扯的，可每一次她对他调皮的一笑，都会让他想起那张模糊的小脸，每一次想起来，他就无法对她狠下心肠，每一次想起来，他都无法不满足她的愿望。 他是爱了，真的爱了，爱上了那张调皮却模糊的小脸蛋，爱上了那张脸蛋的主人。 王老师的坏脾气显然没有在休息的十分钟内消失殆尽，反而因为众人的不专心而见涨起来。这一小会儿功夫季岚已经被训了两回了，王老师说她精神过头了跳的动作都傻乎乎的，季岚不敢顶嘴，只能在背过身的时候偷偷踩程天两脚泄泄气。 “卓陌，你给我滚过来！” 一直处于游魂状态的卓陌终于三魂七魄归了位，她愣愣的望了望季岚他们，大家都同情的看着她，远处是气急败坏的王老师。 “还不滚过来，让我亲自去揪你吗？！”王老师拼命隐忍着怒气，如果可以，他简直想把这个总是不在状态的卓陌给大卸八块。 卓陌抬起脚，磨磨蹭蹭的走到王老师面前。虽然她刚刚恢复清醒的状态没多久，可傻瓜都知道这下是要来挨训的，那就能拖多久是多久。她甚至想着实在挨不过就来老一套，可真的看到王老师铁青的脸色时，她就明白了，这下可不是撒撒娇就能解决得了的了。 “卓陌，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么多天了你天天心不在焉，你就没有一点儿专业精神吗？！我不管你有什么事，除了跳舞之外的事我也不关心。我现在就告诉你，其他的事你以后不要带到我的训练场所来！听到了没有！”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王老师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来没有对卓陌讲过这些话，他最疼的就是卓陌，以前他撑破天也就是骂她不够努力罢了。 卓陌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可王老师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了她。 “卓陌，你不要自视有点儿天分就轻视努力的成果。我告诉你，你是有天分，有些人是不如你，可她们好就好在比你勤奋一百倍！只要她们肯努力，总有一天她们会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而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的天分也一定会消失殆尽！” 很简单的一句话，在卓陌眼里却有一语双关的效果。傻瓜才会不知道王老师所谓的“她们”究竟指的是谁，傻瓜才会不知道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现在看来，她甚至在王老师心目中的地位都超越了自己。 卓陌抬起泛红的双眼看了看，那个“她”果然就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她一脸温柔，目光却好似锋利的刀尖。 她已经得到了不是吗，叶乔森，舞团，她最重要的东西她通通都得到了不是吗，她还想怎么样？ 王老师看着卓陌拼命忍着眼泪的样子，满腔怒气一下就消散到九霄云外了。自己宠了她那么久，是不该一下子骂的这么狠的。可她那股子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很生气，明明就那么有天分，如果跟那个廖以倩一样勤奋的话，国际大奖恐怕也拿了不少了。 算了，小姑娘家的，偶尔有些心事也不是那么罪无可恕的。 想到这里，王老师温和的拍了拍卓陌的脑袋，对着大家说了声：“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他知道他的这一个动作，竟然让卓陌体会到了久违的熟悉，继而再也坚持不住的话，他一定不会轻易地做出这个动作。 王老师说完转身要走的时候，感觉袖子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卓陌正瞪着两个泪光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她就这么说着，仿佛憋了一个世纪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卓陌这一哭，让王老师瞬间觉得不知所措起来，毕竟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男生而已。他慌忙用袖子擦着卓陌的眼泪，一边擦一边貌似很凶的吼她：“你别哭，你别哭啊！卓陌，你再敢哭！” 卓陌听完，低低的呜咽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你们，季岚，你们过来啊！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王老师实在招架不住，又是找后援又是认错，忙的不可开交。 季岚和徐媛媛一前一后跑过来，抱着卓陌安慰着，可她却还是没有任何停止哭泣的苗头。王老师有些气急败坏了，可不是吗，谁家的老师训完学生还要道歉的？！他想着想着，然后一狠心，跺了跺脚喊到：“卓陌，你再敢哭，下次公演就让你跳主角！” 卓陌果然一下子就把哭泣声给憋了回去。王老师看着她小猫一样怯怯的眼神，松了口气，可又不由自主的嘲笑自己。 除了这小丫头，谁还会把公演主角这样的位子，看成是洪水猛兽呢？ ------------ （二十六） 叶乔森看着舞台上哭泣的卓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他从来没见过她委屈成这样，那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样子，简直让他产生了一股跑上前去，狠狠的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他也想去安慰她，可廖以倩此刻却正紧紧的拉着自己，叶乔森转过头，看着她祈求般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更加浓重了。 这个天真快乐的女孩子，她皎洁的眼神里，竟然会因为自己而多了那么多的忧郁。他简直罪大恶极，如果他已经让她变成这样，那么就让另一个，好好的无邪下去吧。 况且无论如何，卓陌悲伤的理由，从来都不会是因为他。他苦涩的想着，然后拍了拍廖以倩的手，微微笑了一下，继而拉着她转身走出了礼堂。 就这样吧，绝决的把她抛在身后，不再去关心，不再去想念，就让时间，去冲淡一切。 卓陌早已被王老师恐吓住了，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回过神看着大家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十几岁的高中生了竟然还当众哭成这样，这下丢脸是丢到太平洋了，尤其还是在叶乔森的面前。 想到叶乔森，卓陌便条件反射的望了过去，却正巧看到他跟廖以倩一起出门的场景。 心里有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连她的哭泣，都换不来他的一丁点儿关心了呢？ 冬天过后，春天也悄悄来了，微风徐徐，万里阳光的天气，总是适合运动的好时光。这天下午是一年级A班跟二年级A班的篮球友谊赛，颜早和肖扬不出意料的会上场。球场外疯狂的女孩子似乎比以往多出了许多，深受绫子熏陶的卓陌略微思考了下，估计着大概是因为同样出场的还有二A班的程天了吧。 临上场前程天跑来A班找卓陌，卓陌平时看他不是校服就是练功服，突然换上一身运动衣，还真是不习惯。 “学长，你就不怕闪了腰崴了脚，小心王老师扒了你的皮。” 程天听的出卓陌言语里玩笑的意味，自从上学期末叶乔森来小礼堂走了一圈后，她就变得沉默起来。季岚她们都很担心，却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她肯开玩笑了，他希望这是代表着她心里已经不那么难过的意思。 “我要是被他扒了皮，你们这帮娘子军就找地儿哭去吧。”舞团里几乎都是女生，跟大家混的熟悉的也就程天这么一个男生，平时大家约着逛街吃东西的时候，程天总是充当免费劳力的角色。他每次都被一群女孩子压榨的连汁儿都不剩，却还高兴的满脸乐呵呵的。 “我等你崴了脚以后一定哭。”卓陌撇着嘴跟程天说，久违的笑脸让程天觉得阳光简直灿烂无比。 “小师妹，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收到我的关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洗好脖子等着吧。” 程天哈哈一笑，大手没做多说的在卓陌脑袋上乱摸了一气，然后跑向了球场。他跟他哥一个毛病，总喜欢弄乱她的头发，那家KTV过年的时候程天带着舞团的成员还去过几次，程青每次见到卓陌都是这幅动作。不愧是兄弟，爱好都这么相同，卓陌无奈的想。 绫子一直在一旁看着卓陌跟程天打哈哈，当然也没漏过程天走后卓陌瞬间落寞下来的表情。这些日子来她们一直对叶乔森的问题是避而不谈的，她怕卓陌伤心，可卓陌的样子却让绫子越来越觉得，逃避根本不是办法。 “程天其实也不错。”绫子想着想着，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你对他有想法？”卓陌依旧粗线条的问。 绫子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拜托，怎么可能。”她顿了顿，又说，“我是说，比起我哥和叶乔森来说，他也许更适合你。” “适合我的人多了去了。”卓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讪讪的回答。 “起码他对你不曾伤害过，不是吗？” 卓陌听到绫子的话，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没伤害过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难道个个都适合我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程天跟他们不同。”绫子耐心解释，她打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希望卓陌能耐心听她讲话，可卓陌的倔强让她感到无奈。 “他不会喜欢我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呢，起码他对你好不是吗？” “我不管他变不变，可我不能对他这么不公平。他是一个人，不是需要就能扯来的浮木，而我也不能因为对别人灰心了，就把他当作救生圈。”卓陌一口气说完，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也知道的，能有这么一个朋友，多不容易。我不想因为这样，失去一个朋友。” 绫子没再多说。这样的结果，虽然是早就料到的，她却还是想试一试，如果可以，她几乎想试遍所有能让卓陌开心幸福的可能。 两个人不再有多余的话，她们貌似专心的在尖叫声中看着比赛，其实各自的思绪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一场比赛下来，一年级A班以三分之差输给了二年级A班，程天的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颜早和肖扬却也没有灰心丧气的样子。 “陌陌，肖扬说今晚庆祝，一起去吃饭吧？”绫子叫住了正要跟程天去小礼堂的卓陌。 “输了也要庆祝？”她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引的程天的大手在脑袋上又是一阵乱摸。 好在肖扬也不介意：“就是给吃饭找个名头而已，你去训练吧，我们放了学去礼堂找你就是了。” 卓陌也没再说什么，打个招呼就跟程天去了小礼堂。她只期望王老师今天心情能好些，不然这顿晚饭恐怕就变成宵夜了。 王老师的心情果然不差，事实上自从上次卓陌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起，他就没再训过卓陌，每次见到也总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卓陌以为王老师是觉得不好意思，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从那天起，为了逃避想到叶乔森，她的勤奋几乎都超过了廖以倩。 说是不在意，可是想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撕扯的感觉。 解散的时候只有六点半，正好赶得上晚饭时间。绫子他们已经坐在下面等了很久了，卓陌匆匆换过衣服，就跟他们一起往外面走去。哪知道开门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推门而入的叶乔森。 叶乔森也是明显的一愣，嘴巴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卓陌的心砰砰乱跳，她看着这个心里不知道想了多少遍的人，心里顿时溢满了酸涩。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他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她却连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小兔子一样的廖以倩见状，生生挤开了卓陌，挽上了叶乔森的手臂。她没有说话，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卓陌，仿佛是在宣告旁边这个人是属于她的一样。 一旁的颜早脸色很难看，他望了望呆着的卓陌，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肖扬毫不在意的径自走了出去，而绫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拉着毫无反应的卓陌。推开了廖以倩，一边走一边嚷嚷着：“滚开滚开，好狗不挡道！” 卓陌觉得廖以倩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可那又怎么样呢，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四个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饭店，选了一个包间坐下，一直到菜上齐的时候，也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尴尬，卓陌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却总是得不到响应。好在嘴巴还可以用来吃东西，卓陌脑子里这么想着，手上的筷子拼命的夹着东西，一刻也没停。 颜早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卓陌就连绫子也不敢去看了，她知道他们一定会担心死了，所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很有必要的。 “哇，这白斩鸡简直太好吃了，你们尝尝嘛。”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卓陌自讨没趣，只得低下头自顾自的继续吃东西。 她的筷子一直在夹玉米粒，玉米粒却似乎跟她过不去。卓陌瞪着眼睛皱着眉，筷子狠狠的在盘子里飞舞。 “卓陌，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颜早忍了那么久，终于爆发了。没有什么会比卓陌这幅鬼样子更让他难过和生气，她满脸哀伤却还怕他们担心的模样，让他冲动的几乎要折回去杀了叶乔森。 “能干什么？吃饭啊。” “陌陌，你别这样，我看着不好受。”卓陌装傻的样子就连绫子也看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几乎哽咽。 “怎么了，不是你们说要来吃饭的吗？”她拼命的忍着，她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 颜早攥了攥拳头，声音隐忍的低吼：“吃饭，你还吃的下去吗？！你真的吃的下去吗？！” 卓陌没说话，她低着头，手上的筷子却一刻没停，似乎要用实际行动来回答颜早的问题。 “陌陌……”绫子低呼。 “你就为了那小子，非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你天天闷声不响的，不听课不做作业也不吃饭，只知道训练训练，你就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你知不知道绫子她为了你都哭了多少回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他都不要你跟别人在一起了，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吗？！他就这么值得你喜欢吗？！我们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一个人吗？！” 颜早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充满了哀伤和凄凉：“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 卓陌一字不落的听着颜早的话，每一句都好像深深的刺中了她的心。 “就那么喜欢他吗？！喜欢到连自己都不在乎的地步？！就算他不喜欢你，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吗？！世上就没有比他还好的人吗？！”他的声音几乎崩溃。 “颜早，别说了。”肖扬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打断了颜早，一旁的绫子早已低声啜泣起来。 卓陌放下了筷子，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开口，声音却是冷的不带一丝温度：“颜早，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颜早愣愣的听完，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苦涩和自嘲：“是啊，跟我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是跟我有关系的？！你从来都不想跟我有关系不是吗？！你逃避我，你躲着我，可我还是觉得那都没关系。我自私，我犯贱，我就是喜欢呆在你身边。你喜欢谁都行，喜欢谁都无所谓，跟谁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我能一直呆在你身边，这些都没关系。我以为你总有一天能看得到我，哪怕不是喜欢上我，你也总能认真的看我一眼。” “可是我错了，你那么倔强。你不要我就是不要我，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是不是一直呆在原地，你都不要我。”颜早捂着脸，声音低低的从指缝间传来，仿佛隔了几百万光年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就不行吗，我真的就不行吗……” “他们都不要你，可你还是不要我……” “我就是那么不要脸，我就是那么贱，你避着我，你躲着我，你不要我，可我还是，还是……” “那么喜欢你……” ------------ （二十七） 低声啜泣的绫子终究是再也忍受不住，哭着跑了出去。肖扬见状也站起身，紧跟着追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呆呆的卓陌和捂着脸的颜早。 绫子满是泪水的脸依旧还在眼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让卓陌的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她很想追出去拉住她，告诉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告诉绫子她是不会喜欢颜早的，她想告诉绫子颜早也许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的。 可那有用吗？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卓陌想要继续逃避，绫子肯答应吗？她可以继续装傻充愣，继续无视颜早的感情，可绫子能吗？绫子能够日复一日的忍受着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装满了别人吗？ 卓陌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的难受过，就算是叶乔森不喜欢她，就算是他们不要她，她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那是绫子，是她从小到大都陪伴在身边的人，是几乎跟她一起度过了每一个朝朝暮暮的人，是自己受了委屈她却比自己还难过的人。 可是现在，她却成了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陌陌，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不在乎你心里没有我。”颜早放下双手抬起脸看着他，那眼神里充满的是祈求和渴望。 人间自是有情痴，卓陌悲哀的看着他。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都希望能有个人像他这样，不离不弃的只向着自己，只望着自己，只看着自己，卓陌亦是如此。然而终究是有什么不对的，痴情也许从来都没有错，而错的，只是生了情的对象。 “颜早，你知道的，那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绫子吗？！是这样吗？！”颜早开始激动，“陌陌，我不可能喜欢绫子，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只有你，从一开始就是你！” 他貌似痛苦的捂着脑袋，手指颤抖的插头发里，嘴里一直喃喃的低语着：“只有你，只有你……” 颜早的样子让卓陌有一种极度罪恶的感觉，她想试着拉下他的手，温柔的去安慰他，但那只会让他看到不可能有尽头的希望。长痛总是不如短痛，不是吗。 “不是这样，跟绫子没关系。你知道的，从来都跟绫子没关系。”卓陌狠了狠心，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开口说到。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颜早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他伸过手臂抓住了卓陌的手：“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吗？陌陌，他不要你，他不要你！” 想到叶乔森，卓陌又是一阵心疼。她淡然的抽出了双手，定定的看着颜早：“跟他也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试一试的不是吗……” 颜早的话已经断断续续不成句了，可还是倔强的重复着，“陌陌，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颜早，你知道吗。”卓陌淡淡的声音传来，“一直以来，我都想方设法逃着你，可我怕的不是有一天你会说出这些话。我不跟你在一起，不是怕绫子伤心难过，我很任性也很自私，如果我要跟你在一起，就总有办法说服绫子。可我不想，不想那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颜早愣愣的看着卓陌，认真的神情仿佛不想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是真的当你是朋友，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们试一试。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是真的不行，到头来我只会失去你这个朋友。颜早，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卓陌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这让颜早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声音：“为什么就是不行，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还有重蹈覆辙的必要吗？” “其实我也想找一个喜欢我的人，让他宠着我，爱着我。有时候我也会想，找一个爱自己多过自己爱他的人，也许真的是一种幸福也说不定。尤其是每次他们不要我的时候，我总会觉得自己干嘛那么傻，他们不把我当一回事，那我去找个当我是宝贝的人不就行了吗。” “可是我不能，就是不能。我还那么小，我不能因为遇上了他们就否定了我的一辈子。终有一天我会遇上那个对的人，那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我想跟他一起回到这个校园，一起看四月份的樱花树，一起看七月份的彩虹雨，一起看十月份的梧桐叶，一起看十二月的鹅毛雪。然后幸福的窝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如果不是当年那几个傻瓜不懂得珍惜，他就不会遇到现在这个我。” 卓陌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我不想等到回忆的时候才去遗憾，这些事情没能跟最喜欢的人一起做。我只想跟最最喜欢的人一起做这些事情。我不想等到有一天真的遇见了这个人的时候，才去后悔自己已经白白耗光了所有的热情和感情。我不想因为遇到他之前的那些经历，而让我不敢抬头挺胸的面对他。” “没有什么能比在回忆的时候才去后悔，更令人悲伤。” “他虽然已经不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个遇见和喜欢上的人，可我还是不想对他有愧疚，这份最最纯真的感情，我始终是想留给他。我想要有一天，真的遇见这个人的时候，我能笑着告诉他，我是真的一直在等他。” 她抬起了头看着他，眼睛虽然红着，却仍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样我就能在他为我的从前而嫉妒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告诉他，我是多么的愿望这辈子最初遇到的，就是他。” 颜早看着忍住拼命哭泣的卓陌，一股深深的心疼和自责从心底蔓延开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在她那么伤心的时候，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既然你说要等待，我就陪你等。如果你等不到，那就让我来分担你的寂寞，如果你已经得到幸福，那就让我在一旁静静欣赏你的笑脸。不求你爱我，不求你看我，哪怕是一辈子，我也陪你等。如果你要下地狱，我就不会去天堂。 从饭店出来后，卓陌直接去了绫子家。即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她还是觉得应该去。绫子伤心欲绝的脸庞总是徘徊在她的脑子里，以至于她在绫子家的别墅前徘徊了一趟又一趟，就是不敢按门铃。一直到肖扬出来看到了她。肖扬的脸色不是很好，这让卓陌更加担心绫子了。 “肖扬，绫子她，怎么样了。”卓陌慌忙上前问到，脸上是担心又害怕的神情。 “你说呢？”肖扬口气充满了不屑，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卓陌无措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而肖扬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睛，显然是刚哭过，不由得心软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应该的。”卓陌还是低着头。 “其实我知道这跟你压根就没关系，这跟谁都没关系。”肖扬深呼吸了一下，“颜早喜欢你，我们大家都知道。可绫子呢，她偏要喜欢他。我知道她也没什么不对，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谁能有机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呢。” “可是卓陌，你别怪他们。无论是绫子还是颜早，别怪他们。那种感觉我了解，真的，真他妈的太难受了。” 肖扬的样子是卓陌没有预料到的，她没想到，肖扬看似粗线条不在意的心里，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肖扬，那你呢，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一直都想知道我该怎么办。别人都说我聪明，其实我很笨，要不然也不会一想就是那么多年。可我现在是想通了，怎么办，能怎么办。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还能怎么办。” 肖扬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苦笑一下，然后回头拍了拍卓陌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卓陌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着，要是绫子能跟他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可绫子难道就不想遇到那个对的人吗？卓陌自嘲的笑了笑，人总是这样，纵然再关心，却还是无法对别人的痛苦身临其境。 绫子家没有人，佣人顾妈把卓陌带到绫子房门前就匆匆下了楼。她看着顾妈想说又不敢开口的表情，就知道绫子到底下了多大一场暴风雨。 “绫子，我们谈谈。”卓陌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把绫子从床上拉了起来。这个时候，“你听我解释”这类的话还是免了吧，拐弯抹角显然不及开门见山来的有效。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谁，我也没想过去破坏你们，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卓陌看绫子不说话，只好先开口。 绫子一直沉默的低着头，看也不看卓陌，这让卓陌觉得难受的窒息。 “绫子，你别这样，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好不好。我真的没想过颜早他会……”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抹掉一切吗？！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你就活该他犯贱，跟你都没关系是不是？！”绫子凄厉的尖叫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她满脸愤恨的表情让卓陌觉得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卓陌也有些气急。 绫子显然情绪很激动，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你比我好你比我优秀的意思吗？！是他就应该喜欢你的意思吗？！” “绫子，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你是没这么想，可事实就是这样！” 卓陌愣在了原地，她不明白她朝夕相对的那个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爱情吗？它果然比毒药还要猛烈。 “绫子，你在怪我？”没有什么比绫子的不谅解还让她难过。 卓陌的淡淡的又充满哀伤的声音似乎让绫子回复了些许理智，她看着卓陌难过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疼痛。她从来都知道，这些跟卓陌是没有关系的，可看到颜早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发脾气。 “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绫子叹了口气，“你不喜欢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会铁了心的喜欢他。我以为你不给他希望，他总有一天会死心，会回头看见我。”她就这么说着，泪水便滑下了脸颊。 “可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他的爱情不会因为你不给他希望就绝望，而我的爱情也不会因为你让他绝望，就变得有希望。” 绫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是陌陌，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我已经走不开了。” 卓陌把绫子抱在怀里安慰着，绫子只是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陌陌，让我安静一下吧。给我点时间。”绫子低低的开口说。卓陌看着冷静异常的绫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关门的那一刻，她似乎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声音轻轻的，却充满了坚定不移。 那么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卓陌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喃喃低语着。 ------------ （二十八） 一连几天绫子都没有来学校，这让卓陌很是担心。她原本想等放学后去绫子家看看的，可一想到那天绫子的话，就犹豫起来。 还是再给她几天时间冷静一下吧，卓陌只能无奈的这么想。 颜早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天天按时上课按时吃饭的，还常常问到绫子。他跟肖扬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说笑笑，似乎一点儿没把前几天的事放在心上，这让卓陌觉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臆想。他像卓陌所期望的朋友一样安静的待在她的身边，只是偶尔在她不经意的抬头时，总能看到那一抹充满痛楚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向她投过来。 她装作看不到，他也就别过头去。实在避不过，她就只好一如既往调皮的笑笑，他看了，也只是苦涩的撇撇嘴，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 卓陌看着颜早拼命压抑的样子，也不是不难受的。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只有那么一颗心，一个人，就算是劈成两半，她也不能够保证那一半就能给了他。与其让他一辈子活在患得患失里，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虽然是难过，可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周五下午的例行大扫除，因为绫子不在，卓陌也显得郁郁寡欢。颜早和肖扬见状，自动承包了两人的那份工作，他们大义凛然的拿着扫把，嘱咐卓陌一定要好好训练。 “颜早，谢谢你。”卓陌破天荒的头一次那么认真的注视着颜早说话，这让他觉得就算是大扫除一辈子都心甘情愿。 “没什么，扫扫地而已。”他淡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走出教室。 “不是，不只这些。我是说，所有的一切，谢谢你。” 颜早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深深的看着卓陌，仿佛要透过那一双坚定而清澈的眸子，看到她的心里去。 “没关系，只要你开心。” 他说的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明明那么难过却拼命的挤出笑容。他英俊帅气，博学多才，功课体育样样好，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她，从小到大，他一直呆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按道理说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会不心动，可她的心偏偏就像是石头做的。 也许并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发觉到的时候，时间太晚，她的心早已为别人，着了魔。 “你们都开心了，可我不开心。我怎么就那么冤，我怎么就喜欢给人家做白工呢。” 肖扬嚷嚷着打破的两人之间的沉默，化解了尴尬的场面。卓陌笑着对他说谢谢，他也只是瘪了瘪嘴，拉着颜早就出了门。卓陌看着他们同样挺拔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这么几个朋友，真好。 等到卓陌到了小礼堂，看到季岚他们个个精神振奋的模样，才想起原来这天是程天的生日。前几天的诸多状况让她几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所以她没有准备。大家倒是一片欢声笑语的，想来也是，以往其他人庆生的时候，程天就没少出钱出力，好不容易轮到他，大家肯定是要宰他一顿大餐的。 “学长，怎么办，我没有礼物给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坦白交代了吧。 程天听了哈哈一笑，大手就摸上了卓陌的脑袋：“看在你很诚实的份上，我准你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我，我就勉强收了吧，怎么样？” “你不怕消化不良吗？”卓陌嘟着嘴巴皱着眉头的样子，程天最爱看。 “陌陌，你在这儿就是最好的礼物。” 程天脸上顽劣的表情不见了，他瞬间的转变让卓陌很是讶异，她看着一脸正色的程天，脑子里却没来由的想到另一个人，心里也不由一紧。 “当然，如果是个开心的你，那就最好不过。”没几秒钟，程天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风格，却让卓陌心头一暖。 “谢谢。” 谢谢。这个词最近的确出现的太频繁了。 因为程天生日的关系，大家都显得心不在焉。王老师几番怒斥之后，终于认命的宣布解散。大概由于年龄差距不大，所以王老师历来跟大家相处的还不错，程天几番邀请下来，王老师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庆生团伙。他的助手张小琳另有安排，几句话后就匆匆告别了。 第二天正是周六放假，所以一群人更是兴奋。大家有说有笑的，正商量着到底要怎么办。 “程学长，我可以带一个朋友来吗？”廖以倩适时的插了一句，成功的打断了这群兴奋过头的人。 “你干脆带你全家来得了。”季岚听完没好气地讽刺到。廖以倩要带来的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 “可以，没关系。”程天拦着季岚，对廖以倩说完又看着大家继续说，“你们有想带的朋友也可以带来。” 程天话还没说完，季岚一脚就跺了上去。她看着疼呲牙咧嘴的程天，抛下句“就你傻，活该”，然后便拉走了卓陌。大家跟着兴奋的嚎了一阵子，就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卓陌心不在焉的跟季岚和程天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她无视周围的人，满脑子都是廖以倩说的话。她要带来的人，会是他吗？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不是自己要带来的人，她还是那么想要见到他。 她漫无目的，出神的想着，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一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只有几天不见而已，她却觉得仿佛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 卓陌迅速的低下头去。周围人群嘈杂，没有人在意到她的哽咽。那个眼睛亮亮的白衣少年，她想要看，却再也不敢去看。 叶乔森被廖以倩挽着走到了程天的面前，他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卓陌，以及她那双红红的眼睛。她竟然又难过了。 “卓陌，你这是怎么了？”叶乔森不经意的就问出了口，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卓陌明显一愣，继而开口：“哦，风太大了。”她一边三言两语的解释着，一边抹着眼睛。 程天见状一把拽过卓陌，拉到自己跟前。他的左手搭在卓陌左肩上，几乎是半抱的姿势，样子很是暧昧。 “陌陌总是这样傻呼呼的，让人担心。沙子进了眼睛吧？来，我看看。”程天说着，抬起卓陌的下巴，貌似认真的吹着她的眼睛。 叶乔森看到两人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气闷，两只手也不禁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程学长，你们俩关系可真好。”廖以倩尖酸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自然。” 廖以倩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声，拉着僵硬的叶乔森转身就走了。 “学长，你很有潜力，小金人指日可待。” 等到他们走远，卓陌从程天的手下挣扎出来，对着他说。程天听了，貌似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瞧你这点儿出息。 卓陌不知道程天指的是小金人还是叶乔森，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跟着他和季岚一起往外走去。 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卓陌还是习惯性的朝着某个地方看了一眼，她想起了似乎不该想的东西，便向叶乔森看去。她是期待着他也能停下脚步的，却总是希望落空。 心情复杂的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卓陌发觉走在前面的人此刻都停了下来。他们围成了一个团，正当她好奇的想要走到前面看看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了徐媛媛的声音：“陌陌，找你的！”随着徐媛媛声音而来的，还有大家暧昧的眼神。 卓陌纳闷，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个被一群人看来看去的人，竟然就是罗列。 “真行啊你陌陌，这帅哥可不比叶乔森差。”季岚玩笑似的调侃让卓陌红了脸，她其实是明白的，除了绫子之外，他们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想必这次罗列肯屈尊降贵的到校门口来等她的理由，也是因为绫子吧。 “罗列……哥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卓陌无措的开口问到，硬生生加上的哥哥两个字，就连季岚他们都觉得刻意的可以了。 “嗯，有点事找你。不知道你在哪里，只好在这边等着。”罗列还是一副淡然的语气，却似乎在不经意间瞟了瞟她身边的程天。 叶乔森其实看到卓陌望着罗列的第一眼，就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她是那么单纯，透明到根本掩饰不了自己的内心。他想那个人想了这么久，盼着见他盼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亲手教训那个让她难过的人，可他没想到，当有一天他真的见到了的时候，却失去了教训他的资格。 卓陌看着漠然的叶乔森，她其实是抱着一丝侥幸去看他的。那个曾经让她把心清空的人，她是照做了，可结果呢？却又装进一个错了的人。他跟廖以倩紧紧握着的手此刻是那样碍眼，她几乎想冲过去一巴掌拍开。 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起，就算罗列近在眼前，她却依然放不下叶乔森。 “学长，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儿就到。”卓陌只好先跟程天报备，她有预感，他们的谈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结束的。 程天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招呼了大家。一群人告别了她，就熙熙攘攘的远离了学校，叶乔森被廖以倩拉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卓陌悲哀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几乎忘记了面前这个人的存在。 “陌陌，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脱离了人群的罗列，看上去似乎不是那么淡然了。他满含着希望对卓陌说，眼里似乎还闪烁着不灭的热情。 卓陌回过了神。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觉得。反正这种乌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也看到了，我待会还有事，我想你是因为绫子的事来的吧，不如就在这儿说吧。” 那个从前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罗列皱着眉头看着卓陌，无奈的妥协：“好吧，就这样。” “我的确是为了绫子来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她一直不去上学，你也没来看她。我想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她需要冷静一下而已。就算是好朋友之间，也存在着不能说的秘密，不是吗？”卓陌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无所谓。 罗列再次妥协，“显然你并不愿意告诉我。那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显然你也不笨，要知道，就算是妹妹，也是需要隐私的，罗列哥哥。” 卓陌吊儿郎当的态度让罗列很是无奈。不仅仅是绫子，他是真的想要认真的跟她谈一谈，然而现在却觉得根本无从下手。 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关系吗？她看他仿佛就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从前的羞涩和掩饰不了的爱慕完完全全被冷冰冰的拒绝所代替。是的，拒绝，罗列感觉到了，她是从心底拒绝着他。 然而这一切，究竟都是谁的错呢。 ------------ （二十九） 罗列静静的注视着卓陌。面前这个倔强的抿着嘴巴的小人儿，他承认，她无所谓的态度和冰冷的拒绝让他难受极了，他甚至有预感，他就要完完全全的被她抛下了。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惊慌，他不允许，绝不允许她忘了他。 “我想有些话我现在必须跟你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说到。 卓陌转过头，终于肯正视他：“可我的确没时间。” “就连十分钟你都不肯给我了吗。”他的声音有些许激动，“陌陌，我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罗列皱着眉头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痛苦，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明明不在乎，却为什么又在她狠下心拒绝的时候，他却仿佛像丢失了什么珍贵之物一样？ 什么时候起？卓陌沉默不语的想着，如果不是她傻了那么久，恐怕他们之间，一开始就应当如此。 “好吧，十分钟。” 终究是硬不下心肠。罗列听到她开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十分钟，只有十分钟。有什么话就说吧。”卓陌面无表情的解释，仿佛他们的谈话跟她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罗列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肯放下身段跑来找她，他肯无视面子央求她，他甚至要的只是十分钟。可她却依然像陌生人一样待他。算了，就这样吧，也许现在并不是时候，也许时机还是尚未成熟。他有的是时间，来一点一点的让她明白。 “还是算了，你有事就先走，我们改天再谈吧。” 卓陌惊讶的看着恢复了淡漠的罗列，他这是又怎么了？他要十分钟，她就给他十分钟，这还不够吗？她不明白罗列的脑子里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过也不重要，她从来就没明白过，不是吗。 罗列说完就绕过卓陌大步走了出去，卓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反方向走去。 什么是错过？错过就是机会明明先遇到了你，你却认不出，然后白白把它丢给了别人。 卓陌赶到的时候，程天似乎已经在酒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老远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是很凝重的，可等他发现了气喘吁吁的卓陌，脸上就瞬间跟开了朵菊花似的，灿烂的堪比太阳。 “陌陌，对不起。”程天一上来就开口道歉，他看卓陌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又慌忙解释，“呃，我是说，如果你不想进去的话，那我们就不进去。” 卓陌却仿佛卸下了什么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她调皮的眨着眼说：“学长，你别吓我啊。我以为你会说你没带钱包，要跟我借钱呢！” “真的没关系吗？”程天无视她的话，穷追不舍的问。 “什么关系？当然没关系？你请客我们干嘛不进去啊！走，今天我的任务就是把你的钱包吃扁了！” “怕你不成，放马过来。”程天见卓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得笑笑揽过她，朝酒店里走了进去。 果然是程天学长，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卓陌跟在成天后面，一路感叹着。这是本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通常出入其中的，不是商界的精英就是政界的达官贵人。而程天竟然就把生日宴会的场所选在了这里。 程天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别看了，我保证你一定能把我的钱包吃扁了就是。” 卓陌听罢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开玩笑，这里随便一样东西恐怕就等于她一个月的零用钱了吧。 进了房间卓陌才发现，里面一共有三张桌子，却有两张都满了座。她只好跟着程天坐在了靠门最近的那张圆桌，落座之后才发现，对面坐的竟然就是叶乔森和廖以倩。 这算什么？所谓的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吧。卓陌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别过头去，再不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好在菜很快就上齐了，于是她只顾着低着头，吃着面前的东西。程天看到她低头的样子，只好一直不停的往她的小碟子里夹东西。 “乔森，我刚刚才做了指甲，你帮我剥只虾好不好？”廖以倩甜的发腻的声音打破了餐桌上的和谐。 季岚似乎早就憋的不耐烦了，廖以倩话还未完，她就开了口：“真是，没有那公主的命，却偏偏得了公主的病……” 餐桌上的人一片唏嘘，卓陌本以为叶乔森会不声不响的照做，她甚至已经准备把面前的那盘虾拱手相让了，没想到他却冷冰冰的回绝了。 “你自己剥。” 廖以倩显然没想到叶乔森会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她。事实上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叶乔森总是显得那么心不在焉。可她不在乎，只要他的人在，她就有把握完完全全的得到他的心。所以吃了这么一个瘪，她也只是恨恨的看了季岚他们一眼，没做多说。 他怎么了？卓陌奇怪的抬头朝叶乔森看去，恰巧就碰上了他投过来的目光。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无视身边廖以倩的撒娇，两只眼睛冒着火焰，仿佛要把她从心底开始燃尽一般。 他生气了？以卓陌对他的了解来说，他是生气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生气的理由不会是她，她虽然不知道他跟廖以倩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可那些，显然都跟她无关。 就这样想着，虽然有些难过，可卓陌还是低下了头，安安静静的吃起了面前的东西。可那束火热到足以烧死她的目光，却再没移开。有那么几回，两个人在不经意间对上了视线，她想细细的揣测他的想法，却被廖以倩带刺的目光刺了回来。 一餐完毕之后，大家商量着要去程天哥哥那家KTV欢乐通宵。卓陌借口家里有事，早早的就脱离了人群。事实上妈妈今天根本不在家，可她实在是不想继续对着叶乔森和廖以倩。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要去习惯，还是需要时间的。 程天要送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其实她没打算这么早就回家的，她只是想要一个人走走。 卓陌就这样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以一个路盲来说这实在是很危险，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看一群陌生的人。 走到市中心广场的时候，卓陌已经累的走不动了。周围人声鼎沸，喷泉在夜晚的霓虹灯映照下，显得那么色彩斑斓。她揉了揉发僵的小腿，然后跑到小卖部买了个冰淇淋，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小的时候，卓陌就很喜欢像这样呆在人群的角落里，去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每个人在每个时刻所展现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或开心或悲伤，然而却都是一眼可以看穿的。人有美丑之分，可表情却没有。无论是怎样美的人，哀伤的样子都不会让人感到开心。 卓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傻呼呼的跟着别人笑或是皱眉，然后这一坐，就是两个钟头。直到坐的腿也发了麻，才起身回家。 她庆幸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人多又简单的道路，以至于没有迷路，顺顺利利的就回到了家。 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灯光很刺眼，照在那个人的身上，让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的心，还是没来由的疼了一下。 那是那个就算闭着眼，她也能够凭气味把他认出来的人。 叶乔森就这样看着愣在原地的卓陌，她既不上前也不后退，就那样呆在那里，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然而他焦急的心，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他自卓陌走后就拉着廖以倩回了家，然后又跑到这里来等她。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她到底去哪里了？他着急的几乎想要报警。 “怎么会这么晚，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叶乔森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他几步跨上前，转眼就到了卓陌的面前。 卓陌看着近在眼前的叶乔森，眼眶又开始发热。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那么想念他，到头来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没去哪里，走走而已。” “走走而已？！你这一走就是两个钟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到处瞎晃什么？！” 叶乔森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他明明不想凶她的，可看到她那副淡淡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开口。 “你这么晚跑到我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你可以离开了。”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还有一丝气愤。 卓陌说完越过叶乔森要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她回头看着他，他无奈地吐了口气，缓缓地开口问：“校门口那个人，就是他吗？” “谁？”卓陌显然还没明白叶乔森的问题，等到醒悟过来，才慌忙解释，“校门口……那是绫子的哥哥。”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她心里拼命的想着，他却还是误会了。 “你喜欢他。”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式的语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胡说。” “卓陌，你从来都不会说谎。” 卓陌已经无法冷静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为了向她证明她的谎言她的举止有多么可笑吗？！ “我干吗要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我有什么必要要去说谎，我说的都是事实！” 叶乔森看着微微颤抖的卓陌，不经意的又叹了口气，他咬着牙，狠狠的说：“好吧，就当那是事实。那么，你跟程天在一起了吗？” “我跟谁在一起管你什么事？！”卓陌已经彻底崩溃了，她拼命甩开了他的手，“叶乔森，你凭什么来问我这些问题？！” “管我什么事？！我凭什么？！”叶乔森也开始气急败坏，“卓陌，你说管我什么事？！你说我凭什么？！” “你凭什么来管我？！你该去关心的应该是廖以倩吧？！你来找我干什么？！”卓陌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你们怎么样了管我什么事，你不高兴你生气了干嘛要来找我发脾气……”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她两只手捂住了耳朵，“叶乔森，你到底想干嘛？！你已经有了廖以倩了不是吗？那你干嘛还要来找我……我，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要就拿来不要就可以丢掉的布娃娃……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心，我的心也会疼……” 卓陌的双手早已从耳朵移到了眼睛上，手指缝间漏出来的是一串串泪水。叶乔森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心里简直比刀割还难受：“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你不要总是在我就要放开的时候来招惹我好不好……你总说我不会说谎，可你却是唯一一个看不穿我说谎的人。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会看不出，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是真的泣不成声了，“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没有感觉……” “叶乔森，我喜欢你……” ------------ （三十） 忍了那么久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天呐，她都说了些什么！卓陌反应过来的时候，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干脆的晕过去算了。她告白了，真的告白了。她向有了女朋友的叶乔森告白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她却还是告白了。 叶乔森呆呆的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瓜。心慌意乱之下，卓陌一把推开了叶乔森，拼命的朝家里跑去。叶乔森撞在墙上，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追了上去。她始终是不及叶乔森的速度，没跑几步，果然就被逮了个正着。 叶乔森狠狠的抓着她的胳膊，她的手臂被他有些过头的力量捏的生疼，只好奋力挣扎。 “你放开，放开！”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叶乔森像老鹰捉小鸡一般，从容的抓着挣扎的卓陌。他看着卓陌惊讶的问着，是错觉吗？卓陌在他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一丝欣喜的样子。 “叶乔森，你无赖！”卓陌气急，几乎对着那只手咬下去。 叶乔森仿佛着了魔，他无视周围的一切，也不管卓陌气得要死，只是很执着的抓着她不放手：“无赖也好无耻也罢，什么都行，我只想再听你说一遍。” “有用吗？再听一遍你就会喜欢我了吗？”卓陌停止了挣扎，任由叶乔森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臂，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疲惫，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你是想让我觉得自己更丢脸，还是想要再次满足你的虚荣心？” “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到底想干嘛？！叶乔森，算我求你了，别再理我了……”卓陌垂下了头，声音再次哽咽。 叶乔森看着面前难过到哭泣的卓陌，心疼的几乎要打自己的耳光。他咬了咬牙，试着深呼吸，然后放缓了声音，温柔的看着她说到：“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好吧，你不想说，那就换我来说，你听我说，这样行吗？”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我时常会想你，想见你，见不到你会心烦，见到你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心。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冬天的冰淇淋，我也一样觉得好吃。” 卓陌愣愣的抬起了头，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可他却让你哭了。我不怕你生气，你知道吗，那一刻，除了心疼你，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不知道我是想替你教训他，还是要感谢他。可等我终于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旁边站着的却是以倩。我从来没有想要跟以倩在一起的想法，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搞成了这样。她调皮，她爱哭，她其实有很多地方跟你很像，所以我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她。即使是这样，我在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却总是你的脸。” 叶乔森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无奈，“你那么优秀，有那么多人喜欢，我算什么呢。明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却还是忍不住不去在意你。所以当我看到你跟程天在一起时，当我看到你用那样忧伤的眼神去看那个人时，我就开始嫉妒。是，嫉妒，我疯狂的嫉妒他们，嫉妒的快要死掉。哪怕你不会喜欢我，我还是忍不住的嫉妒。” “陌陌，我喜欢你。我想了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真笨，是不是？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卓陌呆呆的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叶乔森，他脸上隐隐透漏出一股不安和欣喜的情绪，他是在等她的回答。 怎么会这样？叶乔森喜欢她？他是喜欢她的？谁来告诉她，这是不是她自己的幻觉？！ 卓陌抬头看着叶乔森，他没想过她会喜欢他，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明明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却兜兜转转的绕了那么大一圈。她的心砰砰直跳，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糖果一般，忐忑不安。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么久以来，自己那份失落又难过的心情，到底算什么呢？ “陌陌，我知道你气我，可请你相信我一次，以倩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我喜欢的人是你。” 叶乔森谨慎的看着卓陌的脸，一边担心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看上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陌陌……” 卓陌望着叶乔森，眼前的他一脸的不安，仿佛她的一句话就能主宰他的喜怒哀乐一般。 他真的喜欢她，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卓陌承认此刻自己的心里是隐约透出一丝欣喜的情绪，她独自难过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他喜欢她的这一天。她是开心，可一想到之前的种种，想到他跟廖以倩紧紧牵起的双手，就莫名的升起一股怨气，又无从开口，只好闭不做声。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叶乔森以为卓陌拒绝了他，便急急忙忙的拉着她说：“陌陌，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我是说，你至少得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样子那么着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仿佛如果她拒绝了他，他会失去整片天空一样。没来由的，她就发现先于思考，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去：“叶乔森，我信你。” 叶乔森焦急的脸庞让她不由自主的开了口，话一出口，叶乔森只是愣愣的看了她三秒钟，然后就高兴的把她拥在了怀里。卓陌讶异，她明明是想先出口气的，她明明是想拒绝他的，可说出口的话，为什么就违背了她的本意呢。 她就这样想着，继而深深的窝在了叶乔森的怀里。她是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才连能够伤到他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吧。 罢了，就这样吧，只有这个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其它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厮混到一起了？” 绫子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啃着苹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卓陌问到。 “去你的，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卓陌白了绫子一眼，也抓起了一个苹果。 自从昨晚叶乔森向她告白后，卓陌整个人仿佛就如同飘在云端一般。她一晚上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了绫子家。原本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的，等见了绫子才发现，这丫头根本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什么？哦，只是我大姨妈来了，趁机在家休息罢了。”当卓陌隐约的提及绫子不去上学的原因时，绫子丢给她的就是这么一句。她是白操心了，却又不甘心，于是抓起枕头按过去。两个人一阵疯闹，终于让卓陌找到了存在感，也终于让她感觉到，昨晚的事情原来不是自己的幻想，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绫子，你猜他会不会后悔了？”卓陌满嘴苹果小心的问到。 “卓陌，这问题你已经问了六遍了，差不多就成了昂。”绫子无奈地鄙视她一眼又继续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信任他，还是说，对你自己没自信？” “你知道的，廖以倩她……” “陌陌，既然他说了喜欢的是你，那廖以倩就根本不足以让你担心。”顿了顿又说，“况且在我看来，她没有能比过你的地方，傻瓜都知道该选谁。” 卓陌依旧垂头丧气的耸拉着脑袋，绫子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眼前要担心的恐怕不是这些吧？” 见她疑问的目光投来，绫子简直想要爆发了：“叶乔森就要毕业了吧。进了大学，像他这样的人屁股后面指不定跟着多少女生呢，你又不在身边。” 卓陌听完果然一下皱起了眉头，那样子简直比哭还丑：“绫子，那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你只能相信他。” 只能相信他，绫子的话让卓陌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对于一个自己深深喜欢的人来说，相信他这样的事情，显然应该是很容易做到的吧。 “听说我哥昨天去找你了？” 绫子的问题把卓陌重新拉回了现实，“哎？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样，心里有了别人再见到他，有什么感觉？”绫子调侃的语气里，透着些许认真。她趴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卓陌。 卓陌无奈：“能有什么感觉，他是因为你才去找我的。” “我可以理解成你很介意吗？ “绫子……”卓陌无语的叫到，绫子八卦起来，可不是她能应付的，而此刻，绫子的眼睛显然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绫子见状只好正色道：“那好吧，换个问题。如果说我哥昨天是去跟你告白的，他们两个人，你会选谁？” “那不可能。”卓陌听罢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一歪身，躺在了沙发上。 “我说了是如果。”绫子着急的起身坐了起来，从上面俯视着她。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逃避吗？”绫子拨开卓陌搭在脑袋上的手，挑衅的问。 卓陌彻底无奈了，只好也起身站起来。她知道，如果不满足绫子的好奇心，她今天恐怕连家都不用回了。 “我需要逃避吗？他从来都不会给我选择的机会不是吗？而且绫子，我是真的喜欢叶乔森。” 绫子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是真的再没机会了是吧。” “是他从来都不要而已，这样的机会，他不会在乎。” 一番谈话下来，卓陌没有答应绫妈晚上留下吃饭的邀请，她匆匆告别了绫子，就往家走去。如果再呆上一会儿，保不准绫子又会拿什么问题来刁难她了，她可不想连晚上做梦都被好奇宝宝缠身。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果然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没等卓陌反应过来，叶乔森就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卓陌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好开口问。其实她是想他放开手的，虽然她很乐意他这么做，可这毕竟是家门口，她可不想天天被一群大婶问来问去。 “想你。”叶乔森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说话时呼出的气轻轻的扫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卓陌没来由的就红了脸。 “昨天刚刚见过……”想到昨天晚上，卓陌瞬间觉得脸烫的更厉害了。 “嗯。可还是想你。”叶乔森孩子气的话让她觉得安心极了，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叶乔森听到果然就抗议起来。 “陌陌，你怎么都不想我。太让我伤心了。” 卓陌抬头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心里顿时溢满了暖暖的东西。这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这就是她想要等待的那个人，这就是她想要一起走过回忆的那个人，这就是她愿望最初遇到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此刻竟真的如她所愿的喜欢着她。 她看着孩子气的叶乔森，突然觉得无与伦比的开心。虽然他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总觉得心底仍有一股扯不断的想念一般。 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过如此了吧。 ------------ （三十一） 秋去冬来，转眼一年又要结束。天气很冷，卓陌窝在教室的暖气旁，无聊的望着窗外。校园里满是打扫落叶的学生，笑笑闹闹，那样青春的朝气让她看的几乎出了神。 叶乔森已经毕业了，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能在校园里遇见他，所以闲时发呆变成了她常常做的事情。虽然S大距离这边只有两条马路，可她却不能时时刻刻见到他。大学生是不是很忙她是不知道，可她这个高中生是没有半点多余的时间的。 好在叶乔森十分体谅她，每每训练完来接她回家的时候，等了多久也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很珍惜他们之间仅有的这一丁点独处时间，哪怕只是牵着她的手，他的嘴角也是向上弯着的。于是每当卓陌看到他温柔的脸庞，心里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被什么东西填充的满满的。那个时候的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自己还幸运的人。 她是幸运的，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可她还是像小人鱼一样，在十五岁那年，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 午间休息的时候，发下了前几天的物理测验试卷，卓陌看着试卷上满篇红彤彤的叉，脑子就开始嗡嗡作响。 二年级分班时，她在文理之间犹豫不定。颜早和肖扬一定是读理科的，而文理都不错的绫子，一番思索后，理所当然般的也选择了理科。卓陌想了半天，她一向文理差不多，都不怎么突出，按理说文科相对会简单一些。可一来她是想跟大家在一起，二来她觉得背几个公式总比背一大堆文字要强得多，再加上绫子他们的鼓动，所以毅然决然的报了理科。 四巨头是又重新聚在了二年级的教室后面，可卓陌的成绩却让她再也高调不起来。 “绫子，怎么办，我完了，我想哭。” 卓陌哭丧着一张脸哀叹，引得前排的颜早和肖扬也回头看她，绫子一偏脑袋，就看到了卓陌试卷上的满面江山一片红，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当初毕竟是她鼓动着卓陌报了理科，卓陌这一辈子要真毁在这儿了，她比谁都难辞其咎啊。 “嗯……不要紧不要紧，这次题目比较难，我听说A、B两班的平均分才保持在及格线上。”肖扬看着不语的两人，好心的安慰到。可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被绫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他只好赶紧闭上了嘴。 卓陌听到肖扬的话，抬起了头，借着他们回过的身子就看到了桌上的试卷。她的视力并不差，所以那两个九十几分被她生生的看在了眼里。她又撇过脑袋，绫子的八十七分也华丽丽的进入了视线。 “及格线，及格线……绫子，你干脆给我一巴掌吧……” 这个时候，她试卷上华丽的个位数也映入了颜早和肖扬的眼帘。肖扬没来由的倒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了绫子为什么要瞪他。本以为她撑死是个不及格，谁料想分数竟然可怜到这种地步。六十分的选择题，就算蒙对几个也有两位数了吧…… 肖扬抬头看着卓陌，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的是天才也说不定…… “说什么呐，不就这一回嘛。有哥儿几个在，你还怕考不了满分？”绫子见状一把揽过卓陌安慰到，顺便给了颜早他们一个眼色，颜早立刻心领神会。 “就是就是，我们给你补课，保证你下回想考九十九老师都不乐意。”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卓陌，丝毫没注意到早已站在旁边的李碧琪。李碧琪自认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可此等被人无视的场面还是没有习惯的。卓陌和绫子也就罢了，她在一边干瞪眼瞪了半天，就连颜早和肖扬也没理她，只好咳了几声开口说话：“卓陌，李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卓陌他们一伙这才抱着一脸“原来旁边有人”的神情看着李碧琪，李碧琪轻而易举的恼羞成怒，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扭着腰就走了。 李老师是A班的物理老师，这下肯定要挨训了，卓陌无视李碧琪宽大的校服下还能扭成S状的水蛇腰，无奈地想着。 果不其然，自从卓陌进了办公室，李老师的嘴巴就没停下过。大概是由于卓陌平时表现还不错，加上又是舞团的成员，还是班干部，李老师也没有过多的责备她，只是一个劲的在教育她学习的重要性。他从学习的目的讲到学习的方法，等讲到学习要抱有热情时，卓陌挨训的热情也几乎消失殆尽了。好在下午课的上课铃响了，李老师意犹未尽的喝了口水，终于一挥手，放过了她。 卓陌感恩戴德的几乎痛哭流涕，她匆匆别过李老师，就出门向教室跑去。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化学课，虽然她不喜欢化学，可不能迟到是必须的。不喜欢化学吗？她一边跑一边想着，那么生物，物理，其它课呢？数学呢？想了一个圈卓陌才发现，理科的科目竟然没有一门是自己喜欢的。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的学习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应用题呢？！ 卓陌仍然在想，而想太多的结果就是，还没到教室，她已经因为撞上了什么而摔倒在地。 她揉着胳膊坐起身，才发现被她撞上的是个人。自己的莽撞竟然还连累了别人，卓陌不好意思的正准备开口道歉，一抬头才发现，被她装上的人，居然就是廖以倩。 廖以倩显然是要去办公室的，却在途中不幸的遇上了奔跑中的卓陌，继而把手里的一堆试卷都掉在了地上。卓陌见状，赶紧去捡试卷，一边整理着一边向她道歉。廖以倩看见是她，好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上前一把推开了卓陌，然后捡起试卷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陌被廖以倩推翻在地，就这么愣愣的坐在了地上。 当初叶乔森要她把事情交给他处理，她果真就再没问起过，所以她并不知道叶乔森是如何向廖以倩开口的。只是从那以后，她再没见过他们在一起，每每廖以倩见到她，也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舞团天天都要训练，两人避无可避，卓陌只好装作相安无事，可她是知道的，廖以倩她变了。 她是变了，不得不承认，除去在面对卓陌的时候之外，廖以倩看上去还是个很纯真的女孩子的。可现在的她，没有了天真无邪的笑脸，也没有了快快乐乐的性子。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躲在一旁，不声也不响。卓陌看着她偶尔会出神的样子，总是觉得会有些心痛，她想的是谁，她是知道的。廖以倩不算朋友，可她的不快乐，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但纵使再心软，卓陌也无法放弃那个让她不快乐的原因，她能做到的，只是在廖以倩恨恨的瞪着她的时候，不作回应而已。 上课铃就在卓陌出神的时候再次响了起来，她只好站起来拍拍手，朝教室跑去。是谁说过，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都不算问题。那么她又何必因为连问题都不算的事情，而自寻烦恼呢。 下午训练休息的时候，卓陌正准备翻书包找水杯，一个不小心就被程天看到了那张满面江山一片红。程天这没良心的，不仅不安慰她，还乐的哈哈大笑，引得季岚他们也都看到了。他们一个劲的安慰她，可其实卓陌早就不在意了。 “哈哈哈，陌陌，你是个天才啊！”程天是吃了笑药了吧，笑起来没完没了了。 卓陌气急，一个巴掌拍过去，哪知道程天一躲，动静闹大了，就把王老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王老师看了卓陌的试卷，脸色立马就晴转多云了。卓陌无奈地耸拉着脑袋，王老师心情好点儿容易吗，竟然就让她给折腾没了，她简直就是舞团前辈们眼里的千古罪人了吧。 “卓陌，你就考这点儿分？”王老师对卓陌的分数接受无能，扔抱着一丝希望般的问到。卓陌看着他那期待的神情，之前不在意的那股雄心壮志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蔫儿了。 王老师看见卓陌不自在的点了点脑袋，被压抑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你就瞎折腾吧！以后再考这样的分数你就别来了！免得人家以为我搞的是魔鬼训练！” 卓陌本来就起伏不定的心情瞬间深深的陷入了低谷，可王老师说的都是实话，她只好低头不语。 “如果是这样的成绩，我是不会允许你参加明年七月份的公演的。” 王老师说完这话就走了，程天见惹祸了，只好厚着脸皮来道歉，卓陌对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七月份的公演，将会是王老师正式在芭蕾舞教育界立足的标志，也是程天和季岚他们作为S高学生的最后一次演出。王老师想说什么，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最近都没什么好事，卓陌的心情无比郁闷。她磨磨蹭蹭的收拾着，然后往门外走去，刚一出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你来了啊。” 叶乔森本来是想走到卓陌面前的给她个惊喜的，可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对他视而不见一样撞了上来。他听到卓陌这无精打采的声音，便拉开了她，看着一脸忧郁的卓陌，不禁好笑的问：“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卓陌的声音仍旧低低的，别扭的不肯说。 他见状只好摸了摸卓陌的脑袋，然后拉起她的手，向校外走去。这个小丫头，倔强又别扭，她不想说的话怎么问都没用，可她想说的话，也是憋不住的。 果然没走几步，卓陌就停了下来，她看着叶乔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叶乔森也不说话，只是很有耐心的看着她。 “叶乔森，我的物理考试得了八分。”卓陌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 叶乔森听罢却仿佛卸下了什么一般松了一口气，他看卓陌貌似疑惑的看着他，赶忙解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是这样。” “什么原来是这样，这难道不重要吗？！”卓陌气鼓鼓的瞪着他。 “当然重要，可这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以后努力就好。”叶乔森笑着把她拉到跟前抱住，小声安慰到。 卓陌乖乖的躲在他怀里，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开口问到：“叶乔森，如果我考不上S大该怎么办？” “不会的，是你的话，一定能考上。” “哼，这话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叶乔森笃定的语气让她很是安心，仿佛只要他相信，她就真的能做到一般。 “是吗？”他的声音仍旧轻轻的，仿佛飘在遥远的云端一样。 “嗯，中考的时候。不过你说你不是相信我，是相信你自己。” “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不过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乔森推开卓陌，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道：“想知道吗？” 卓陌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叶乔森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就陷了进去，他温柔的抚了抚她耳边的乱发，继而轻柔的说到：“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我自己。”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 （三十二）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所以无论是哪里，你注定会跟我在一起。” 叶乔森坚定却又温柔的声音就这样回响在卓陌的耳边，让她的心跳起来。她害羞的抱住了叶乔森，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怀里。 “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你以前都等谁呢，那么多女生，什么学妹，还有那个叫什么莉莉的。”卓陌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故作蛮横的开口。 “你说什么？”叶乔森显然摸不着头脑。 当初在大树后面偷窥学妹告白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如果让他知道那时她就已经见过了他，还不晓得他会得意成什么样子。为免露馅儿了，卓陌只好慌忙答到：“就是去医院那天，那些人说的。叶乔森，你居然连黑帮老大的女朋友都敢去招惹。”明明刚才还很心虚，可一想起那天的事情，卓陌就是一阵气急，他们现在不同了，她是有资格介意的吧。 叶乔森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推开卓陌，一边笑一边看着她，看的卓陌一阵难堪和羞愤：“笑什么笑！” “陌陌，没想到你连这些都记的。” “不行吗？！”卓陌气的皱起了眉。 “行，你是我女朋友，你不行谁行？可我得告诉你，我还真不认识那个女生，她来找我告白，我拒绝了，怎么知道就惹上了那些人。”叶乔森重新把她抱在怀里，他一边解释一边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哼，那也不行。” 这个小丫头，折腾起来还真不是盖的，可她的撒娇不讲理，他怎么就会觉得那么喜欢呢？叶乔森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卓陌窝在他怀里，左思右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哼，以后再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哪还敢！”叶乔森委屈的怪叫了一声，然后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顿了顿，又开口问到：“陌陌，那天……我是说在医院那天。” “怎么了？”卓陌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 “我只知道是你跟以倩帮了我，其实我记得的，当时他们还没走，那些人，他们没打算放过我。” 叶乔森看着卓陌越来越疑惑的表情，只好继续说：“昏过去之前我看到的……”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你？” 他始终是忘不掉那张调皮的小脸蛋，即使跟卓陌在一起，他还是想知道那张小脸蛋的主人到底是谁。只是想知道而已，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然而其实，他也不清楚真的知道之后究竟要怎么办。毕竟那张模糊的脸，让他魂牵梦萦了那么久。不可能不是她，他也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卓陌平静的回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叶乔森。她救了他，甚至为他挨了一刀子，直到现在，那个疤痕还隐约可见。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心疼的要命，会比以前更加喜欢她。可她不想，就是不想告诉他。 他其实旁敲侧击的问过好多次了，如果说第一次是觉得由自己说出口会害羞的话，那么在那之后，她是真的打从心底不愿意告诉他。他问的越多，她就反应越大，越加排斥。叶乔森也仿佛看出了她的情绪，直到最近他都没有再问过。 “当然没关系，陌陌，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叶乔森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到卓陌的表情，就明白她这次还是不想告诉他，他不想她不开心，只好转移了话题。其实他可以去问以倩，问绫子，问别人，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想听卓陌亲口说出来。他一直都不明白，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怎么就会让她这么反感呢。也许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他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向她妥协。 卓陌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叶乔森向冰淇淋屋走去。秋风很凉，月光很亮，路灯照着他们的影子，变长变短再变长。影子贴的很近，只是两颗原本应当紧紧相依的心，却各自有了另外的思绪。 寒假很快就来了。叶乔森参加了大学社团的露营活动，而卓陌被绫子他们拉着补习功课，所以从假期开始，两个人几乎已经几周没有见面了。等到叶乔森终于回来的时候，年假已经几乎没剩几天了。 他在电话里听着卓陌委屈的抱怨着，然后温柔的笑着答应她，陪她去书店找参考书。毕竟她的成绩，是攸关他们两个人的未来的。他说的很笃定，可如果卓陌的成绩还是那样，他的从容也帮不了她。进不了S大，就意味着他们将有一段时间无法时时刻刻在一起。他现在已经在过着这样的日子了，他不要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 第二天上午，叶乔森在书店门口等了卓陌一个小时，才看到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卓陌一脸歉意的告诉他睡过了头，叶乔森看着她通红的脸，心里不禁一动，然后俯下身，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叶乔森，你，你……” 卓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叶乔森心情大好，拉起她就进了书店。 适逢假期快开学，书店里的人简直就是人山人海，叶乔森紧紧拉着卓陌，嘱咐她一定不能松开自己的手。 “不松手我怎么找书啊？”卓陌听完在他耳边大声说，人太多，对话都要用大声的。 “松开手就会被人群冲散，我怎么找你？！” 叶乔森果然说到做到，一直紧紧牵着卓陌不松手。这让卓陌很是为难，书架上的书那么多，两只手拿出来都困难，何况是一只手的情况下，而且这明明是冬天，为什么手心却冒出了那么多汗，抓在一起，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叶乔森，我的手不够用啊……”卓陌实在忍受不了，终于提出抗议。 “那也不行，绝对不能松手！” 叶乔森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她无奈至极，只好任命的继续一只手流连在书架前。然而终究是敌不过时间，卓陌渐渐放松下来，于是在终于找到一本很合心意的参考书时，她竟然不知不觉的松开了那只手。 卓陌拿着书研究了半天，又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才发现叶乔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然后拿出手机想打给他，可手机居然没电了。这下可好，这样的人群里，恐怕是找不到了。 完了完了，如果被他找到，指不定要发多大一通脾气呢，卓陌无可奈何的想着。叶乔森这个人，相处久了也了解了，他温柔的时候是真的温柔，能像火一样把别人融化。可真的发起脾气来，不仅声大脸臭，还倔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心急之下，卓陌又在刚刚经过的地方转了几次，还是不见叶乔森，正当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叶乔森，这样的冬天里，他竟然满头大汗。她激动的就要扑上去抱他。 “让你别松开我的手，怎么就是不听？！”叶乔森果然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着卓陌，他是真的很着急。 “我找到了书嘛……一高兴就忘了。”卓陌热脸贴了冷屁股，可看着狼狈的叶乔森，还是没来由的心软，于是低声下气的说到。 “你有哪次听我话的？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卓陌很无奈，他是真的着急了，她理亏，只好继续哄着他：“好啦好啦，这不是找到了吗。”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抓他的手，可没想到一下就被他拍了回来。她只好再接再厉，又伸过手去牵他，好在这次他没拒绝，但也没做回应，只是任她抓着。 “你手机也不开，我要是找不到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一个人回家去？！” 叶乔森的不依不挠让卓陌也开始生气，她知道自己错了，让他担心了，所以才耐心的解释，哪知道，他竟然不肯给她一个台阶下。 “我不是道歉了吗？那我松都松开了，能怎么办呢？你这不是找到了吗！” 卓陌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叶乔森原本就着急的心一下子冒了火，他一下甩开了她的手：“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只会说我，那你呢？如果你没有放开我的手，怎么会找不到我！” 她的话让叶乔森愣在了原地，她原本只是一时气急才脱口而出的，却在说出口的同时也呆了起来。是啊，即使她松开手，只要他没有放开，他又怎么会找不到她呢，他又怎么会把她弄丢呢。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往回走，卓陌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身边不语的叶乔森。他皱着眉，抿着嘴巴，一脸严肃。她其实是很后悔的，他是真的担心着自己，她却这样伤了他的心。伤心？应当是伤了心的吧。不然他是不会这样默不作声的。 “陌陌。”快到家的时候，叶乔森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嗯。”卓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答应。 叶乔森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始说：“我承认，我刚才是有些激动了，我的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不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叶乔森突然的道歉让卓陌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她之前还担心着如果他还生气，还骂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不，其实是我不好。你说的对，如果我不放开你的手，就不会把你弄丢了。我只是一心想着你会牵着我的手，你不会松开我的手，却没想着我不能放开你的手。所以才会一不小心松了手，找不到你了。” “没关系的，反正你找到我了，不是吗。”他失落的表情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她忍不住去安慰他。 叶乔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到：“那不一样的。你知道吗，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多着急。那么多人，我一个一个，看到像你的，就跑过去拉住，人家都以为我有病，可我不在乎。到最后，我急的甚至想着真要找到你，就先揍你一顿，让你再敢不听我的话。可我没想过，其实是我的错，才会让你不见了。” “陌陌，如果今天不是在书店，如果今天你真的因为我放了手，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卓陌看着面前低下了脑袋的叶乔森，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里透出一股难过、疲惫，以及庆幸的感觉。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在庆幸着她没有出事受伤吗？ “我不会有事的，别再难过了行吗？” 她走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他一个激灵，继而用力的回抱了她。 叶乔森紧紧的抱着卓陌，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一般，卓陌安静的在他怀里，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时更让她觉得幸福。 “陌陌，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再也不会。” 叶乔森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缓慢，却又坚定。 “嗯，我相信你。” 卓陌相信，她是真的相信，这一次，永远永远，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 （三十三） 打从新学期一开始，绫子就跟个后妈一样天天拉着卓陌补课，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卓陌原本天天上完课还要训练，已经累的不得了，经绫子再这么一折腾，更是身心俱备。颜早和肖扬两个人跟绫子站在同一战线，天天各种习题集伺候着，这让卓陌很是无奈。 不过累归累，成效还是有的，不到三个月，卓陌的理科成绩就已经比平均线高出了不少。她其实从来没想过成绩会进步的如此神速，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给那三人听。 等到卓陌把学习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才意识到距离公演已经不到一个月了。卓陌原本还很轻松的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紧张起来，只好跟着拼命的练习。王老师对于卓陌的勤奋显然很是满意，时不时的夸奖一番，可这却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卓陌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被虐待的命，要不她怎么会宁愿王老师天天训她而不是夸她呢。 演出的节目是早就定好的，芭蕾舞剧《吉赛尔》。各个角色基本已经选好，只有最重要的男主角阿尔伯特和女主角吉赛尔的角色扮演者还没定下来。大学部的成员几乎没剩下几个了，而通常这样重要的角色应该是程天和季岚来负责的，可他们却因为面临着高考而自动放弃了。这一下，剩下的后辈里，能够担任这两个角色的人，数来数去也只剩下卓陌和廖以倩了。 卓陌其实是无所谓的，她原本就觉得这个时候就负责这么重要的角色有些过早，可周围的人显然不这么想。绫子一听对手是廖以倩，立马放话，跳不上女主就绝交，而季岚也时不时的就对她进行洗脑。 “陌陌，如果你不跳女主，那我只好亲自上场，可你忍心因为这样而让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出差错吗？” 卓陌无奈，只好表示，她会尽力而为。 她尽力又有什么用，王老师早就说过，论勤奋和技巧，她差廖以倩太多了。她仅有的优势就是感情，可吉赛尔原本就是个悲剧角色，这让正跟叶乔森在一起的卓陌，如何去跳出那样悲伤的感情呢。 卓陌原本是烦恼着角色问题的，可此时的思绪却不知不觉的扯到了叶乔森身上。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他的大学社团总是不分节假日的有活动，而她也一直处在补习的水深火热中。她是想念他的，却没有时常见面的机会，好在他总是会在睡前打电话来，即使无法看见他的脸，就算是听到声音，她也会觉得开心。他那么宠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这样的悲剧的角色，即便是真的得到了，她是绝对没有办法跳出感情的。 星期五下午，卓陌原本是想跟舞团请假回去大扫除的，可一下课就被程天逮个正着。绫子一听是要公布角色名单，二话没说就把卓陌推给了程天。两个人匆匆赶到小礼堂的时候，王老师已经拿着名单等了很久了。 卓陌坐下开始四处张望，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一脸紧张的廖以倩。自从定下公演开始，廖以倩的训练就比以往更加勤奋，这让原本对自己的努力刚刚有点肯定的卓陌心惊不已。每每大家都走了，她还是一个人呆在小礼堂练习，甚至有一次早上，卓陌去拿忘在那里的课本，居然还看到了她。当时只有七点钟，她却满脸大汗，不知道已经练习了多久。从那以后，卓陌就知道，廖以倩的刻苦，她是真的望尘莫及。 她是真的很想得到这个角色的吧，如果这样她会开心一点，如果这样可以的话，卓陌其实并不介意做个群舞演员。 “巴季尔德，廖以倩。” 王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卓陌的思考，她惊讶的抬起了头。巴季尔德是女二号，王老师之前明明那么看好廖以倩，为什么只让她跳女二号？！那么，女一号的人选难道…… 手里拿着名单的王老师有心灵感应一样抬头看了卓陌一眼，继而缓缓开口：“吉赛尔，卓陌。” 卓陌无语，这样重要的角色，最终还是落在了她头上。她下意识的向廖以倩看过去，却迎上了一道愤恨的目光，她两只眼睛似乎冒着火焰一般，可细细看上去，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泪水。 她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机会。卓陌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同情她。同情吗？恐怕是潜意识里，她一直是觉得对廖以倩有些许愧疚的吧。 之后的训练，卓陌显得郁郁寡欢，反倒是季岚兴奋的要命。程天还一脸遗憾的说着，早知道卓陌跳女主角，他就不会辞演男主了。卓陌看着他一脸后悔的样子，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之前沉重的心情也随之放轻松了。 心情一轻松，脑袋的思考功能继而也恢复了。卓陌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学长，那男主角是谁？” 可不是吗，舞团本来就没几个男生，上得了台面的也就程天这么一个，现在他不跳，还能有谁呢？ “听说是初中部三年级的学弟，跟你一样初中部就入了团，看样子很厉害呦。” 是继她之后第二个初中部就进了舞团的学弟吗？卓陌想着，现在的后辈还真是不能小觑呢。 训练完之后，卓陌正收拾东西，叶乔森昨晚说过今天会来接她，时间晚了，他一定等很久了，于是她急急忙忙的把东西乱塞一气。抬头的时候，才看到身旁不知站了多久的廖以倩。此时大家都走光了，偌大的小礼堂只剩了她们两个人。 卓陌看着廖以倩刀子一般的目光，不由得开始心惊胆战，见她似乎还是没打算开口的样子，只好先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吗？” 她敢肯定廖以倩的耳朵没有毛病，她是听到自己说话的，可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卓陌见她没反应，只好拿着东西绕过她，准备出门。 “卓陌，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正当她几乎打开大门的时候，廖以倩的声音从背后悠悠的传了过来。 “什么？”卓陌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廖以倩转过身子，她看着卓陌，脸上浮现出一种恶毒的神情：“我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把乔森抢走了，你把女主角也抢走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卓陌没有说话，她眼里的廖以倩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她虽然有时候任性的毫无道理说话还有些带刺，却不是不讲理的人。可现在看来，她的话丝毫没有道理可言，而她也没有跟一个不理智的人说话的习惯，于是转身要走。 “怎么，没话可说了吗？还是，你也觉得对不起我？” 正准备打开大门的卓陌在听完这句话后，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止了。她拼命冷静下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必须得承认，廖以倩是彻底激怒了她，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的话，她显然已经达到了。 “第一，我不说话，不代表无话可说，只是没有说的必要而已。”卓陌又深呼吸几下，转过头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开了口：“第二，无论是叶乔森还是女主角，我承认我对你是有些愧疚，但那仅仅是从一个同性和同伴的立场来说，至于其它，我从来没觉得对不起你。” “第三，永远不要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去迁怒于别人。” 卓陌说完就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而身后传来了廖以倩疯狂的叫喊：“卓陌，我讨厌你！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你欠我的，早晚有一天，我统统都要拿回来！” 门已经快关上了，廖以倩却还是解恨一般大吼着，她是真的快疯掉了吧。然而随着大门的关闭，叫喊的再大的声音，也会被关在里面。卓陌郁闷极了，她是真没想到，廖以倩会恨她到如此地步。她的赌咒发誓仿佛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让她的心神开始不安宁。 她茫茫然然的穿过了大半个学校，叶乔森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看见的卓陌就是这么一副无精打带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他几步走上前，抓住了卓陌的手，想了想又问：“哪科又考砸了？” “去你的，我最近成绩好的很！”仅仅是听到叶乔森的声音，卓陌就瞬间恢复了斗志。 叶乔森见状，笑笑的牵起了卓陌的手，然后朝她家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十指相扣，让卓陌原本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叶乔森，你知道下个月舞团有公演的吧。” “嗯，我会去看的。”叶乔森貌似不经意的回答着，这让卓陌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是的……”卓陌犹豫了半天终于喃喃的说着：“我想说，我这次跳的是女主角……”话是说出口了，却始终都觉得有种炫耀一般的感觉，这让她很尴尬。 “哦？”叶乔森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继而又想到些什么：“怎么，又紧张害怕了？” “你怎么就想着看我出糗！”卓陌白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又低下头，声音轻轻的说：“廖以倩刚才跟我说话了。” 叶乔森听到“廖以倩”三个字，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却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问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抢了你，又抢了女主角，她说我对不起她。”卓陌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回答。 叶乔森看着失落的卓陌，心里一阵酸涩，当初是下定了决心，可说服以倩，他几乎用尽了全力。然而毕竟是他不好，是他给了她希望，是他辜负了她，他可以不惜一切，可那终究跟卓陌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那么你预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卓陌一脸茫然的看着叶乔森。 叶乔森轻轻叹了口气：“你是准备辞演呢，还是要把我让给她？” “你在说什么？！那怎么可能！”卓陌果然紧张的不得了，他究竟在想什么？！把他让给她，她怎么能做到。 “这不就行了。你既没办法辞演，也不能把我让给她，那还烦恼些什么呢？她要说，就让她说，她的话，你又何必在意呢。” 卓陌再次低下了头，乖乖的靠在了叶乔森的怀里，许久之后才开口：“你会怪我吗？我抢了你，她本来就很难过了，我应该把女主角让给她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有了微微的颤抖，叶乔森突然觉得胸前有些湿润的感觉，他感到了她的哭泣，心里一阵难受：“你没有抢了我，是我本来就不属于她。” 他推开了卓陌，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个吻，然后再次把她拥入怀里，缓缓的说：“陌陌，不要怪自己，我们没有错。” “我们只是相爱了。” ------------ （三十四） 叶乔森的话让卓陌烦躁不安的心开始平静下来。等到理智完全恢复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哭了出来，真是太丢人了。想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在他胸前蹭了蹭。叶乔森被他蹭的闷声笑了起来，卓陌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充满了笑意的眼睛。 他的笑容令她温暖，春风拂面的感觉仿佛融化了她整个心房。 那就这样吧，既然已经相爱了。 一连几天，卓陌都避免跟廖以倩的碰面，可同样身在舞团，百分之百避过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实在没有了办法，她也只好镇定自若的装作忙着自己的事情。卓陌始终不敢去看廖以倩的脸，她明明没有对不起她，却仍然害怕那样恶毒又充满怨念的眼神。事实上，廖以倩发狂着喊出的那些话，一刻都没停的萦绕在她的耳边，每当想起来，卓陌就不由得一阵心慌。 绫子安慰她，说这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就跟她不敢看恐怖片没什么两样。卓陌一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如果廖以倩知道绫子把她比作恐怖片女主角，她一定会气的要发疯。 下午训练开始以后，王老师仍然没有到场，他一贯守时，就算生病也要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监督着，所以难得的迟到让大家很是讶异。程天和季岚他们忙着直升大学部的事情，最近参加训练的次数也不是很多，这让卓陌更是郁闷。有些人在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可一旦不在了，就会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必不可少。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季岚简直就是卓陌心目中的盾牌守护神，少了她，她连看廖以倩一眼都不敢了。 卓陌跟廖以倩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一南一北，默默的独自练习着。其实某些时候来看，她们还是很有默契的。 毕竟少了那么些人，舞团的气氛也变得不那么热络了。大家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各自练习着，直到王老师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六点钟。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卓陌这边，然后拉着一个清秀的男生，告诉卓陌，那就是这次公演男主角的演员。 卓陌盯着男生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面熟，直到后者被她盯的满脸通红，她才恍然大悟般的认出了他。 “是你！”卓陌惊讶的大叫一声。 面前的男生，就是卓陌刚进高中部后没多久，跑来告白的那个初中部学弟。卓陌记得当初他白白嫩嫩的，只不过比她高出一丁点而已，然而那么久过去后，从前的小白兔竟然长成了大男生。现在的他，几乎比卓陌高出一个头，她要仰着脑袋才能看得到他的眼睛。 “怎么，认识的？这样正好，两边的舞步基本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差同步练习了。认识的话，至少默契会好一点。”王老师看到卓陌惊讶的神情，仿佛很是欣慰。 小白兔依然一副羞涩的表情，他略微思考一番，然后对着卓陌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学姐你好，我是江孟然。” 卓陌无奈，只好伸出了手。两手相握的那一刻，她感到了面前这个羞涩小白兔的微微颤抖，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这个世界上，巧合总是比奇迹还要多。 不得不承认，王老师选择江孟然是有道理的。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舞技却是如此纯熟，甚至连卓陌都自愧不如。他的面孔虽然有些稚嫩，但该有的表情却一一到位，一举一动，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舞台上的人一样。 不知是不是多心，卓陌总感觉江孟然是有些怕自己的。开始练习之后，他几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两个人完全没有应有的眼神交汇。而他有时本应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总是匆匆划过。想来还是为了那次的事情而怕她生气吧，卓陌无奈，只好趁着间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放轻松点，这只是跳舞而已，不用顾及什么。” 江孟然听完脸一红，貌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后，果然开始认真起来，只是微微的颤抖依然止不住。 罢了，只能这样，慢慢来吧，卓陌无可奈何的想。 两个人配合了几次，发现彼此之间的默契程度还是很不错的，于是各自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不说，但心里总归有些担心，离公演只有二十几天了，如果这个时候要换人，那就一起等着被王老师大卸八块吧。 王老师在一旁看了很久，显然对二人的配合还是相当满意的，高兴之下，大手一挥，就宣布解散了。 叶乔森最近几天都在忙一篇论文，所以没有空来接她，卓陌也就安心的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等她收拾完的时候，大家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江孟然还在一旁，以同样慢的速度收拾着什么。卓陌看到他把一个护腕拿出来放进去，又拿出来，不由得开始觉得好笑。果然是个清纯的小白兔，内心的想法丝毫掩饰不了。 “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卓陌走到他面前，开玩笑般的对他说。 江孟然见卓陌拆穿了自己的小把戏，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他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卓陌的身后。卓陌从来没见过这么爱脸红的男孩子，心里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你有事找我吗？” “我……没，没什么事。”江孟然一脸窘相，唯唯诺诺的回答着，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她。 卓陌看到他仿佛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心开始有些后悔。这个纯情的小白兔，她曾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甚至算得上羞辱了他，而他竟然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他的宽容和大度，让卓陌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她甚至有了一种想要再次被那群女生射刀子的想法。 想到这里，卓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认真的向他望去。而江孟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江孟然，我向你道歉。” “嗯？”卓陌突如其来的开口，显然让江孟然不知所措，他搞不懂她想说些什么。 “我是说，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卓陌脸上的表情貌似很正经，不像刚刚逗他的时候那样调皮：“是我的错，我忽视了你的心情。事实上那些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江孟然终于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而此时卓陌的表情又再次调皮起来。 “可我没法去找你。你知道吗，你的女生护卫队可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难堪的。”江孟然急忙脱口而出，引得卓陌一阵大笑。这个小白兔，居然连告白的时候都怕对方会难堪，他的心真的是水晶做的吗？ “学姐，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你原谅我行吗？” 卓陌被他说的愣在了原地，她以为小白兔终于开窍了，会开玩笑了，可细细看去，那样焦急的神情，又怎么会是玩笑的样子。他是真的怕她生气，他是真的想要得到她的原谅。谁说爱情是场没有胜负的战役？明明是谁先爱了，谁就输了。 “我没有生气，我原谅你。” 江孟然听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比阳光还灿烂，可那样的灿烂没几秒钟，就被一阵阴郁所代替了。 “那……你能跟我做朋友吗？” 原来他担心的竟然是这些，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卓陌看着他稚气的脸，心里一阵难过。而江孟然见他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又急忙解释道：“朋友，真的只是做朋友而已。我保证，我再也不那样了。” 他卑微的语气让卓陌觉得更加难过，许久之后，她终于调适好心情，大大咧咧的回了他一句：“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江孟然听完，纠结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高兴起来的样子更加像个小孩子：“学姐，我请你吃冰淇淋！” 这话一出口，卓陌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变得好奇起来。而江孟然却愣在了原地，她有些许探究的目光让他再次紧张起来。 “那个……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的。”江孟然憋了半天，才开口解释着。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满足卓陌的好奇心，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他的情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而江孟然显然已经架不住卓陌疯狂的眼神攻势了。 “其实，我见过……见过你跟他一起去。” 他口中的“他”，指的应该就是叶乔森。江孟然说完就垂下了头，那一脸落寞的样子让卓陌觉得心里涩涩的。他明明看到了他们在一起，他明明知道了她爱上了其他人，却还是抱着那么深沉的渴望来跟她做朋友。他不求她的爱，只求能够呆在她身边，正是因为情形这样熟悉，她才会觉得眼前这个青涩的男孩子，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吧。可为什么她明明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他，却还是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了呢。 江孟然抬起头就看见了一脸难过的卓陌，想到刚才自己的样子，怕是又给她带来了烦恼，只好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拼命扯着嘴角，然而那举动在卓陌看来，却是那么令人哀伤难过。 我那么爱你，爱到卑微，卑微的就连自尊，都要不起。 从冰淇淋屋回家后，卓陌就一头扎在了床上，任妈妈怎么叫也不声不响，妈妈以为她累坏了，只好悄悄退出了房间。 两人一路貌合神离的去了冰淇淋屋，卓陌因为想着事情，所以并没有太在意的吃着。而江孟然，竟然也将她吃不下的那一份乖乖的消灭掉了。原本以为只有叶乔森会做的事情，竟然被别人做了，她心里是有些异样的。 江孟然，卓陌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正因为他们很像，所以她才对他的痛楚那么感同身受，她能理解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心烦意乱之下，卓陌拿出手机拨通了叶乔森的电话。 “喂。陌陌，有事吗？” 电话一接起，叶乔森就匆匆忙忙开口问到，他的问题让卓陌没来由的火大，什么事，没事就不能找他吗？心里这么想着，果真就问了出来。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很忙吗？” 卓陌的小脾气让叶乔森哧哧的笑了几声，他不知摆弄着什么，好一会才回答到：“嗯，正在弄一项实验的数据，对不上，大家都在忙。” 叶乔森似乎真的很忙，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电话那头居然还是人声嘈杂。卓陌听着他有些疲惫的声音，莫名的感到一阵子心疼。 “陌陌，我想你。”就在卓陌愣神的功夫，叶乔森轻轻的一句话便透过手机传进了耳朵。仅仅是那样温暖的三个字，就足以让她之前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 然而终究是心疼他，虽然希望就这样一直说下去，可她不想打扰他。所以两个人只说了几句，卓陌就挂了电话，当然，江孟然的事也没有说出口。 她记得叶乔森是知道江孟然的存在的，只不过并没料到两人居然还能产生交集吧。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卓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现在要做的，只有尽力跳好公演而已。 ------------ （三十五） 公演的这天，正好是周六，学生们早就放了暑假，都不上课，各项补习也因为遇见了周末而暂停，所以前来观看的人简直是空前绝后的多。甚至不少刚开始学习芭蕾舞的小朋友，也被家长带着来见习。而全城的新闻媒体，更是在几周之前就做足了准备。 演出定在晚上七点钟，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卓陌他们全体来到小礼堂，做最后的准备。 卓陌一袭白色长到脚踝的浪漫派芭蕾舞衣，是王老师专门找人定做的。据说为了这件衣服，王老师定了改改了定，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直到公演前几天，才放过了泪流满面的设计师。现在从大家惊艳的目光中看来，王老师显然没有白折腾。 程天和季岚刚刚忙完了考试，两个人这次只是串场而已，其实是特地来给卓陌加油。而绫子他们早就不顾王老师三令五申的“非演员不得进入后台”的规定，聚集在了她身边，后台一时间唧唧喳喳的，热闹极了。 “果然是专门定做的衣服，就是不一样。”绫子没心没肺的拉着卓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得出的结论却让卓陌很是不满意。 “只有衣服不一样吗？！”她半开玩笑的说。 “老夫老妻的了，别逼着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夸你啊，多不好意思。” 大家听完一阵哄笑，旁边正在化妆的廖以倩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横什么呀……”绫子不满的嘟囔着，卓陌偷偷的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息事宁人算了，绫子见状只好默不作声。 “对了陌陌，新来的学弟怎么样？”程天仿佛刚想起什么般的问了起来，虽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可终于是转移了大家的话题。 “学长，你就快没得混了。” “这么厉害？”程天皱着眉若有所了一会，“我得加把劲了，能让你夸奖的人，我还真是快没得混了。” 卓陌看着他一脸凝重的表情，觉得好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了朝他们走过来的江孟然，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正好，你不是想见吗，这就是江孟然。”她说完又转身看着江孟然说：“这是舞团的前辈，程天学长，季岚学姐。” 季岚友好的打了个招呼，绫子在一旁瞪着眼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的叫了起来：“他他他……”她显然认出了江孟然，伸着手指张口结舌的比划着，江孟然看到绫子的样子，也大概猜出些什么，白嫩的脸立马飞起了两朵红云。卓陌无奈，只好用眼神偷偷的制止了绫子，绫子才闭上了一直张着的嘴巴。 江孟然跟程天打了个招呼，就把卓陌偷偷的拉到了一边，告诉她王老师让他们两个先上去走走舞台。卓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样子就想笑，她实在不懂明明就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他干嘛要搞的跟做贼似的。还有那个王老师，他们天天都在这边训练，闭着眼睛都能跳来跳去了，现在再走台，还用的着吗。 不过想归想，既然他开口了，那他们就得去，全当是给王老师吃颗安心丸了吧。卓陌想着，回头跟绫子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换了舞鞋，跟江孟然往舞台走去。刚走出化妆间，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叶乔森，叶乔森见她赶时间的样子，也没做多说，笑笑的亲了她额头一下。卓陌回过身，一旁的江孟然早就不知去向，她只好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王老师的意思是让二人当作真正上场一般，认真的排练一次，卓陌明白，只好跟着音乐开始投入。而江孟然却似有些赌气一般，始终不肯给她正脸看。一来二去的，卓陌也懒的去纠结了，只好自顾自的跳起来。可跳着跳着，卓陌就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江孟然仿佛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终于肯正眼看她，眼里充满了关怀的神色。 卓陌就这样一直不在状态的跳着，王老师几次气的想打断他们。终于在一个小跳跃后的原地立足旋转时，卓陌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江孟然虽然立刻伸出了手，却还是没能拉住她，任由她在面前摔倒在地上。 江孟然着急的上前来扶她，而王老师也立刻奔上舞台，观众席的绫子等人也几乎是没耽搁的就跑来了卓陌身边。 卓陌只觉得右脚火辣辣的一阵疼，她抬起头看过去，白色的舞鞋竟然被鲜红的血，湿浸了一大半。王老师面色凝重的替她脱下鞋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鞋尖处竟然露出亮闪闪的数片玻璃碎片。卓陌也看到了碎片，心里不由得一阵苦闷。当初定做鞋子的时候，王老师特地让鞋匠在鞋尖处加了些柔软有弹性的材料，好保护脚尖。可没想到，就是这些材料，让她连踩着玻璃都没有察觉。玻璃是被嵌在鞋尖里的，平时看不到，只有在做像立足旋转这样的动作时，才会由于体重的挤压，而使玻璃从里面露出来。 王老师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双鞋子反而会害惨了她吧。现在可好，离公演只有两个小时了，而女主角却成了伤残人士。卓陌其实不想追究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事，现在看来那并没有意义，她在乎的只是，公演到底要怎么办。 四周的人几乎都看到了鞋子里的玻璃碎片，一时间唏嘘声一片。江孟然一个劲的道歉，而叶乔森着急的抱起她就要往外跑。卓陌拉住叶乔森，看向王老师，王老师一脸黑色，示意卓陌先去包扎，可任谁都看得出，她是不能上场的了。 “那演出要怎么办？” 卓陌的问题让王老师瞬间皱起了眉，大家一片沉默，努力了这么久，谁都不可能想在演出的前一刻开天窗。 “王老师，你看我行吗？”廖以倩适时打断了大家的思考，“吉赛尔的舞步我也会，如果要换人的话，我想我可以代替卓陌。” 她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嘲笑的看着卓陌，继而又看向抱着她的叶乔森，卓陌感觉得到，当她幽怨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抱着她的手是抽动了一下的。她抬头看着叶乔森，叶乔森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廖以倩，他的眼里并没有卓陌所期待的愤怒和不平。明明是她受了伤，他的目光却为什么要停留在别人身上？ “廖以倩，你不要脸！”绫子气愤的大叫起来，如果不是颜早和肖扬拉着，她几乎冲上前给她一个耳光。 廖以倩只是静静的不说话，而王老师显然正在思考当中，可无论想多久，那恐怕是当下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卓陌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只好先开了口：“王老师，就这样吧，让廖以倩代替我跳女一号，我这就去换下衣服给她，绫子，季岚学姐，你们来帮我。” 王老师始终坚持让她先去包扎，可卓陌觉得，他费尽心血为女一号做的衣服，不排得上用场总是说不过去。绫子和季岚见状，只好狠狠的瞪了几眼，然后跟着卓陌去更衣室换衣服了。叶乔森慌忙拿着不知谁给的手绢先给她随便包了包，就把她抱到了更衣室前，等在了门外。 卓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匆匆忙忙跑来的江孟然。那么高的男生，竟然眼圈一红就哭了出来，还赌气的嚷嚷着不跳了。他要是再不跳，这不是逼着王老师吐血吗，卓陌无奈极了，只好又哄了他一阵子。可这到底是谁受伤了啊，明明自个疼的要命，还得劝劝这个哄哄那个，她从来没觉得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累。 好在江孟然只是耍耍小性子，看卓陌疼的出汗的样子，连忙反应过来，又是一场道歉。卓陌再也没有力气应付他，摆了摆手就示意叶乔森可以走了。可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并没有动作，而一旁的绫子和季岚也瞬间仿佛充满了斗气。她一抬头，才看到廖以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对面。 “以倩，为什么要这么做？”叶乔森略带责备的声音传了出来。 廖以倩还是那副幽怨的样子，她狠狠看了卓陌一眼，继而转向叶乔森：“乔森，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 见叶乔森不语，她突然开始轻笑起来：“你始终不相信我，不过你是对的，我是不善良，可我不是孬种。是我做的，我就敢认。” “你这是何苦呢？”叶乔森的喉结一动一动，仿佛极力隐忍着一般。 “何苦呢？我也这么问过我自己。可我就是放不下。“廖以倩出神的喃喃几句，然后看着卓陌，挑衅一样的又说：”卓陌，我说过的，乔森和女主角都是我的，你抢走的，总有一天我要统统拿回来。” “随你。”卓陌的声音低低的，事实上，她已经疼的受不了了，她实在没有精力跟她多做纠缠，只好胡乱应付一下。 廖以倩见到卓陌毫不在意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真讨厌你，哪怕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你却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到底是装给谁看，乔森吗？！总有一天，我还会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卓陌听完轻轻笑了起来：“那么你的真面目呢？又怎么样呢？”那一笑仿佛牵动了伤处一般，令她瞬间疼的再次皱起了眉。 “我跟你才不一样，我不喜欢装高贵！你抢了我的东西，招惹了我，我就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廖以倩，你真恶毒。” 廖以倩听到卓陌不带情绪的这句话，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吗？卓陌，你终究是忍受不了了？” “你知道的吧，王老师从来没有上台前彩排的习惯，这次只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他的突发奇想，我就会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摔倒，这才是你想看到的是吧？”卓陌的话让廖以倩顿时一愣，“你想彻底毁了我，可毁了我的同时，却也毁了王老师，毁了团里那么多人一直以来的努力。” “所谓的比赛，首要的前提不就是光明正大吗？如果我是真的输给你，那我会心甘情愿的给你做陪衬，不多说一句话。你说你不是孬种，如果这都不算孬种，请你告诉我，你还能做出的更过分的事情是什么？廖以倩，说实话你以前做了那么多事，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起码的良知。可这一次，我是真的讨厌你了，不，不是，你简直让我恶心。” 卓陌一番不停顿的话让绫子和季岚顿时瞪大了眼睛，同时也让廖以倩呆在了原地。 “陌陌，别说了。”即便是毫无瓜葛，叶乔森却也不想看见廖以倩失落无助的样子。 一旁的江孟然听了半天，总算整理出个大概，听到叶乔森竟然还为别人说话，心急之下便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这样说，是她让学姐受伤了！” “看到了吧，即使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还是会帮着我，你确定他是真的爱你吗？！你确定我抢不走他吗？！”廖以倩恍然大悟般的大笑起来，尖酸刺耳的声音让卓陌觉得头晕脑胀，她甚至觉得就连脚也没那么疼了。 “我只知道，如果能够被抢走，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卓陌说完这话就再没了力气，她无心去管廖以倩再说些什么了，好在在一旁的绫子和季岚的催促下，叶乔森终于反应过来，抱着她就向校医办公室跑了过去。一路上卓陌都在他的怀里颠簸，他着急的声音时不时的就能传进她的耳朵。可明明就在眼前的人，为什么却像烟花一般，那么绚烂又那么遥远呢。 ------------ （三十六） 大概是由于临时换了人选，所以那天的公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叫座。廖以倩终究是接替卓陌跳了女一号，而徐媛媛则代替廖以倩成了女二号。不知是不是从来没有配合过的原因，就连江孟然的表现也是平平，本以为这个初中三年级的男生能够像之前卓陌一样一炮打响的王老师，也是深感无奈。 这些事情都是绫子事后告诉卓陌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一脸十分解气的样子。卓陌其实对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抱着太多看好戏的想法，说到底公演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跟廖以倩的个人恩怨。可这简单的个人恩怨现在却几乎连累了整个舞团的人。每每想到王老师胃病犯了还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的样子，卓陌就打从心底觉得对不起他。 因为脚受伤行动不方便，所以卓陌一连在家休息了一个周，直到期末考试之前几天才回到了学校。毕竟成绩还不是很好，临阵磨枪也好，为了名次还是必要的。颜早他们似乎也没把她当伤员，习题集练习库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卓陌抱怨他们总要给一点适应的时间，绫子却两眼一瞪，手上的试卷就敲上了她的脑袋，告诉她之前休息的一周需要补回来，末了又添了句，你受伤的是脚又不是脑子。 卓陌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埋首习题堆里。 自从返校后，江孟然有事没事的就跑来找她，可每每见到她又只是红着脸没话说。他总是打断卓陌的补习，这让自喻为辅导老师的绫子很是不满。其实在家的那一周里，江孟然也没少去找她。她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怕妈妈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江孟然一脸天真无邪，坦然的跟透明人一样，卓陌也无可奈何。他只是好心而已，她总不能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把人赶走吧，万一变成了自己自作多情呢。 只是每当看到江孟然，卓陌没来由的就会想起叶乔森。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明明他才是她的男朋友，却连她的家门也不敢进。 那天把她送到医院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好久。医生拿着镊子从卓陌的脚底往外夹玻璃，没有打麻药，疼的她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还是倔强的不肯告诉叶乔森。叶乔森看到她几乎湿透的衬衫，慌忙伸出手来牵她，却被她不动声色的躲开。一直到包扎完，两个人之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皮外伤，不需要住院，绫子办完手续就回了家，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卓陌要耐心谈谈。卓陌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谈的，她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正冒着一股无名火，烧的她迫切的想要发泄。 叶乔森搀着卓陌走回了家，一路沉默，直到到了家门口，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可这一开口，竟然就是一场争吵。 卓陌始终认为廖以倩错的太离谱，而叶乔森却觉得卓陌的话太过尖锐。 “那你觉得她做的都是对的？！我受伤是我活该？！”卓陌终于忍无可忍，叶乔森维护廖以倩的样子让她的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 叶乔森皱了皱眉头，似乎这样的卓陌他很不习惯：“我没有说她对，只是你的话的确有些过分，再怎么样，你也不用对一个女孩子说出那种话。” “那我呢？她就能对我用玻璃渣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就不是女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陌陌，毕竟是我们先对不起她，我已经斥责过她了，你就不能体谅点吗？” 卓陌的不谅解让叶乔森觉得累，而叶乔森的话也让卓陌觉得难过无比。她明明忍了那么久，忽视了那么久，不介意了那么久，然而在他眼里，却还是不够体谅。更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原来在叶乔森的心里，他们一直是对不起廖以倩的。 “叶乔森。”卓陌愤怒的看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是你对不起她，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我不欠她！” 卓陌说完就一瘸一拐的跑进了屋，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叶乔森，而叶乔森呆呆的站在原地，也没有追上来。 那天之后，他们一连几天没有联系。冷静下来过后，叶乔森打来电话，婉转的道了歉。卓陌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只好沉默不语。从那之后，两个人只是时不时的通个电话，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每每其中一方稍微提及到敏感的话题，必然被另一方打断。期间叶乔森偷偷的跑到卓陌家楼下来见她，却被卓陌以行动不便为由拒绝了。此时的江孟然已经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许久了，叶乔森却依然停留在楼下的路灯阶段，这让她怎么能不火大呢。所以一直到她返校这几天，两个人也没再见面。 等到返校之后，卓陌忙着应付绫子他们的补习，而叶乔森则因为就要到假期了，学校和社团都有些忙，两个人也没能见上面。只是偶尔的一通电话会让卓陌觉得，那天的争吵仿佛又是她一个人的幻想而已。 卓陌想着想着，一不注意就叹了口气，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个巴掌，巴掌很响却很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卓陌，你给我认真点，就这一道题你做了十分钟，连个公式都没写上！” 卓陌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绫子，只好低声下气的讪笑着，然后转过头去开始认真的做起题目来。 下午放学之后，卓陌照例跑去了小礼堂。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什么演出，所以之前去训练的时候，王老师已经告诉她，可以多休息几天，可她还是觉得，一天不去小礼堂，她的心里就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哪怕是坐着看，卓陌也会有一种充实的感觉。 廖以倩依旧呆在舞团里，只是大家看她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卓陌都会觉得不好受，而她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玻璃渣事件的证据太少，王老师没有理由去开除她。他用抱歉的神情这样跟卓陌说着的时候，卓陌竟还要反过来去安慰他。原本她就没打算要对她做些什么，况且她终于明白，叶乔森对廖以倩始终是抱着一股愧疚的感情的。他那样愧对她，甚至可能超过了对自己的心疼。 程天和季岚他们正在假期中，开学后就会转去舞团的大学部，恐怕好一阵子都见不到了。卓陌在小礼堂呆了一会，觉得有些无事可做，于是起身回了家。 时值六月，校园里的樱花树竟然奇迹般的还未全部凋谢。卓陌看着飘散的樱花，不由得感叹。呆了这么久的校园，她虽然还在，熟悉的人却一个一个走光了。不论什么样的宴席，始终都有散场的一天。她真的能考上S大跟大家在一起吗？会有那么一天吗？ 卓陌出神的想着，等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罗列。 他就这样看着她，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知看了多久。虽然穿着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却跟她记忆里帅气的模样不差分毫，就连夕阳都在他身上洒下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见她望着他，他也没多说，只是淡淡的叫她跟着来。 就连有没有时间都不问了吗？果然这才是记忆里真正的罗列，这才是那个霸道又蛮横的罗列。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直到罗列推开了冰淇淋屋的大门，卓陌才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他。如果她没记错，他是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的。罗列见她吃惊的样子，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拥着她的肩膀就走了进去。 “罗列……哥哥，你有什么事吗？”卓陌吃着罗列点的冰淇淋，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我说过，不要叫我哥哥。” 罗列看着面前的卓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吃着冰淇淋，却还不忘问问题。这个把人气的牙痒痒的小人儿，究竟要折腾他到什么时候？ “跟别人交往了？”罗列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看到卓陌手里的动作一顿，又解释到：“绫子告诉我的。” “嗯。”卓陌只是低低应了一句，有绫子在，她从来都没想过能瞒得住他。 “你不知道，绫子那家伙为了这事骂了我多久。她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是错觉吗？卓陌觉得罗列的声音带着一种消沉的感觉。 “罗列哥哥……罗列，你不用在意，绫子只是……我是说，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了很多，从认识你到现在，你知道的，我比你大六岁。”罗列不管卓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以前总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小女孩，喜欢逗你玩，还不明白为什么。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我原来不仅仅只想做你的大哥哥。有人跟我告白，我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你。我喜欢看你被我气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喜欢看你恶作剧时小人得志的样子，喜欢看你红着脸说不要我做哥哥的样子。你知道吗，每次你那样说，我都有多高兴。” 他究竟想说什么？卓陌满脑子问号，这样的罗列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甚至不知道该去怎么同这样一个人相处。 “是，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甚至比你喜欢我还要早。可我能怎么办呢？你比我小六岁。” “我承认我很卑劣。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小女孩，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变态，那样你父母和我父母也不会同意。所以我试着去跟别人交往。你说我没把她们当回事也好，说我耍了她们对不起她们也罢。总之我心里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心里想要一辈子的人，只有你。” “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像我想的一样，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我却没料到，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经不住诱惑的男人。起初我是抱着好心的心理去做那些事的，可后来，我的确是被诱惑了。我常常告诉自己，那样的感觉终有一天你也能给我，所以我决定，我会等你，我要等你。只要不让你知道这一切，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毕竟我要的那个人，是你。” “我一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一边等着你。你说我无耻也好无赖也罢，可我的确受到惩罚了。我没想到你会去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被你看到。我不想为自己解释，我总觉得你还小，时候还没到。我只是想等你再长大一些，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已经长大的时候，我会永远的失去跟你一起走下去的机会。” 罗列的话仿佛一击重锤一般打在了卓陌的心里，让她一直恍恍惚惚。罗列喜欢她？！罗列喜欢她？！卓陌的脑袋仿佛停止了思考，她真的没听错吗？罗列是喜欢她的。可如果是这样，那她以前那样伤心难过的感情，又算什么？！那她以前那样的忐忑不安，那样的失望透顶，又都算什么。 “陌陌，你告诉我，我是真的没机会了是吗？” ------------ （三十七） 卓陌看着面前的罗列，心里没来由的狠狠抽了一下，迟了多少年的告白，终究还是被她等到了。她从未想过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了接受它的想法。此刻罗列略带小心的神情确实让卓陌难过不已，即便是不能够在一起，卓陌还是希望罗列永远都是最初遇见的时候，那个霸道又蛮横的人。他永远都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什么。 她不知道绫子到底都跟罗列说了些什么，显然罗列很是在意，他这样不顾一切跑来跟她坦白，是卓陌从来都没想过的。卓陌曾经也会幻想罗列是喜欢她的，可就算是在那个时候，她也没奢侈的想过他会放下身段来找她。当时的卓陌甚至不介意追逐在罗列的身后，直到她的心被他一次又一次的伤透，再也不能为他跳动。 “你告诉我，我还有机会的是吗？” 罗列再一次的逼问让卓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却又充满了期待，那卑微的样子让她就连一个简单的“不”字都不忍心说出口。原来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拥有着多么深入骨髓的骄傲，只要还爱着，就会变的卑微起来。 “陌陌，你是为了报复我对吧？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回到我身边来……”卓陌的沉默让罗列感到不安，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无助过。是他先遇见她的不是吗，他等了她那么久不是吗，为什么这条漆黑的道路，就在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们却还是要错过。他不甘心，不甘心！ “我是真的喜欢他。”她不能骗他，从前一直期待的未来，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了。 卓陌冷静的回答让罗列隐约的不安瞬间扩大到了极点，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他的骄傲被深深的打击了，就在他在外面肆无忌惮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她会真的喜欢上别人。 “告诉我，你在说谎。” 罗列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伸过手来握住她，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卓陌挣不开。她想制止他，却迎上了他哀怨的眼神，那样绝望的眼神把卓陌的心灼的滚烫滚烫，烫到开始疼痛，痛的她几乎忘记了挣扎。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呆着，无视周围的一切，直到罗列慢慢的放开了手。他的两只手渐渐抽回，摆在桌面上，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脑袋深深的垂了下去。卓陌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只好偷偷的看着他，直到几分钟后罗列抬起了头，她才发现只这一会儿功夫，他就似乎已经变回了原来那个正常的罗列了。是的，正常，刚刚那个卑微的几乎令她想哭的罗列，才是完完全全不正常的。 “卓陌，我不会祝福你。”罗列带着一贯优雅的姿态，对着卓陌一字一顿的说到，那样的高姿态，跟之前明显判若两人。 “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卓陌看着面前的罗列，他脸上的表情是很平静，可恶狠狠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 “你是我的，这辈子都休想逃掉！” 罗列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冰淇淋屋，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卓陌愣愣的坐在座位上，哭笑不得。她果然天生就是要被他欺负，她果然还是习惯他的蛮横不讲理。卓陌一直都有一种预感，如果有一天，罗列真的变了，那么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无法挽回了。 当两个人之间真的无法挽回的时候，就连做朋友的愿望，都会变成一种奢侈。 卓陌满怀心事的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才朝家走去。到家的时候，竟然看见了那个怡然自得的停留在路灯阶段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一看到叶乔森和路灯共同出现的场景，就会变的火冒三丈，加上罗列那番话着实让她心烦，所以连个招呼也没打，没看到他一样就往家里走。 叶乔森只看见卓陌出神的表情，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没看见他而已，却没料到她在一个瞬间心里就略过了无数种想法。他上前几步抓住了卓陌的手，然后稍一用力，把她带向了自己的怀中。而窝在叶乔森怀里的卓陌，也没挣扎几下，几乎是立刻就忘记了几秒钟之前的无名大火，也忘记了冰淇淋屋里罗列所做出的挽留。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站在街角，这就是相爱的两人了吧，就算没有多余的话，也能丝毫不差的理解对方的感受。 这才是她所爱的人，只要是他，只要有他，无论是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的承受。 高中三年级是一个人学生时代最为艰苦的一年，不要说卓陌这种成绩一般的学生，就连颜早这样年级前三位的优等生，几乎也是分秒必争的努力着。而在这种压力巨大竞争激烈的情况下，绫子他们还要给卓陌义务补习，实在是艰苦至极。 卓陌总是怕拖累他们，劝他们不要常常来管她，尤其是上次模拟考试，肖扬竟然首次被踢出前十位，这让她心里难过极了。卓陌心急如焚，可肖扬自己却不当回事，绫子教导她，大家要一起升到S大才会高兴，哪怕少一个人，这份开心就会有缺陷。所以卓陌为了不造成这份缺陷，简直是拼着十二分的努力去学习，只是偶尔累到不行的时候，才会去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认真努力。 索性辛苦总是会有回报，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卓陌的成绩几乎已经让人忘记了她从前垫底的样子。年纪四十位，虽然连绫子的二十八位也比不上，但升到S大是没有问题的了。解脱了枷锁的卓陌像重获自由的鸟儿一般，兴奋雀跃，但高兴之余也深深的明白，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能放松的。 一年前的公演让她清楚的了解到，只有这件事，唯有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下午课开始之前，卓陌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本以为是关于考试的问题，却没料到事情实在是出乎预料。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虽然专业是需要开拓创新的化学，可思想却守旧至极，遇上早恋这种事情，总是激动的忘乎所以。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实在太差，唠唠叨叨了十几分钟，卓陌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写了匿名信告到了校长那里，检举卓陌的早恋问题，然而这种事情在高中来说实在是见怪不怪，校长没工夫理会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儿，也不能对举报人置之不理，只好找到班主任，让她亲自搞定。 “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班主任的要求让卓陌无可奈何，她能有什么看法，难道要她在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大放“早恋有理早恋无罪”这样的厥词吗？ 见她默不作声，班主任只当她是在面壁思过，哪知道她心里那些想法，不由得劝道：“你年纪还小，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话让卓陌哭笑不得。小？她都十八岁了，放在古代，下一代都会打酱油了好不好。况且，爱情从来不分早或晚，它只分有，或没有。 “我知道你是芭蕾舞团的人，有人嫉妒也在所难免。可这种事，他能检举你一次，就能检举你第二次，校长不可能总是放着不管。” 班主任说的很对，即便是不爱麻烦的校长，也会有不耐烦的一天。找不到检举人，她就只能是惩治的对象。 “老师，学姐不是那种人！” 卓陌的的思考被打断，她惊讶的回头，发现江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手上拿着一堆试卷，显然是有事来办公室，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正脸色通红义愤填膺着。班主任刚想开口，江孟然就被他的任课老师叫出了办公室。卓陌此刻也没工夫理会他，班主任一番话让她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第二次？还会有第二次吗？选在高考前一周才做出这种事情，这个人的目的不是很明显了吗？ 卓陌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有一点是很肯定的，他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我不管你到底得罪了谁，总之，你平时的行为要再检点些。” 班主任说完这句就摆摆手，示意卓陌可以走了，然后低下头工作起来。卓陌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她已经不愿意再搭理自己了吧，在这个古板守旧的班主任眼里，她早已经成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孩子。 回到教室的时候，就迎上了绫子关切的目光，卓陌略微一想就明白，一定是江孟然来过了。自从他升到了高一，他们就换到了同一座教学楼。 “那人谁啊，这么损！”卓陌刚一坐下，绫子就迫不及待的发问，颜早和肖扬也是一脸疑惑等着她解答的神色。 “我要知道是谁，还用白白挨一顿批吗？” 绫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副我了解的样子，她瞪着眼睛转来转去，一不留神就转到了离他们不远的李碧琪身上。李碧琪正回头看着他们，见绫子瞪着她，轻蔑的白了一眼，继而挑衅的回看着绫子。 绫子果然受不了，二话不说喊出了声，要不是卓陌拉着，她几乎飞奔到李碧琪跟前去：“看什么看，说，是不是你干的！” “绫子，别乱说。”卓陌一边拉着她，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念叨。 “你说呢？”李碧琪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以一种更加挑衅的语气回应着绫子。 “我就知道是你，你自己没人要就嫉妒别人，李碧琪，你等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李碧琪听了绫子的话竟也没生气，只是嘲笑般的扯了扯嘴角，然而这举动在绫子看来，简直就是莫大的挑衅！绫子一急，几乎挣开卓陌的手。 “绫子，别这么容易就被她鼓动。” 卓陌淡淡的声音让绫子有了些许平静，可还是激动的气喘吁吁：“那她……” “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卓陌肯定的语气让绫子和颜早他们很是奇怪，就连李碧琪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卓陌，卓陌看着李碧琪微微一笑，像回敬她给绫子的嘲笑一般，漠然的开口：“你还不了解她嘛，纸老虎一个，雷声大雨点小，充其量就会当面讽刺几句罢了。那种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她做不来的。” 这一席话让绫子恍然大悟，她看着卓陌，一副赞同的神情。而李碧琪听完，先前竭力维持淡然的样子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真的打从心底讨厌卓陌，她恨卓陌！她明明忍了那么久，装了那么久，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只要卓陌一句话，她总是会乖乖的显出原形。 “卓陌，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做不做的来！”李碧琪说完便跑出了教室，绫子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看的卓陌哭笑不得。 李碧琪的话让卓陌没来由的心跳了一下，这种感觉，似曾熟悉的样子。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这么多人，她做人的宗旨明明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尽可能的低调。 不管怎样，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不要在高考中失利，既不能对不起绫子他们的一番苦心，也不能让那个人看笑话。只要可以升到S大，她的未来不仅没有了这些乱七八糟恼人的杂事，还会有叶乔森，简直就是一片光明。 ------------ （三十八） 大概是由于前一晚紧张的很晚才睡着，所以考试当天的早上，卓陌和妈妈竟然都起晚了。两个人匆匆忙忙的收拾的时候，爸爸竟然还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打来了电话。卓陌一边收拾一边应付着爸爸，一直到妈妈气急，抓过电话一阵训斥，然后狠狠的挂了电话。 卓陌看着怒发冲冠的妈妈，又望了望电话，开始同情起爸爸来。 几分钟后，卓陌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拎起了书包。出门的时候，卓陌看到了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又安慰了几句才安心的离开。 高考的考点是A中，路不熟，卓陌一路小跑到达的时候，刚刚好赶上铃声。正当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准考证竟然忘了带。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检查了，卓陌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她找到看场的S中老师说明了情况，年轻的老师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急得团团转的人当下就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天，考场里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了，卓陌的眼泪正在眼里转圈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妈妈是跑来的，气喘吁吁的，她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摇了摇手里的准考证。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就这样落了下来，妈妈以为她是急坏了，卓陌也没解释，只是胡乱擦了擦，然后拿着准考证进了考场。往座位上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妈妈正站在窗前，她的起伏已经开始稳定了，正笑笑的望着自己。见她回头，还调皮的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卓陌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可能是因为考前发生了太多事情，第一科考完，卓陌就觉得状态很不好。本以为是太匆忙的缘故，可两天考试下来，她的状态也没什么改变。最后一科交卷后，卓陌简直觉得不要说S大了，恐怕连普通大学也没希望了。 她郁闷的告诉绫子他们，可绫子和颜早却对他们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就连肖扬也说了，你不信你自己，还不信我们嘛，我们三个一起还不能让你考上个S大，加起来上的这四十几年学不是白浪费时间了嘛。 卓陌被他们这样说着，竟然也开始信以为真了，然后没过几天，似乎就连考试的影子都忘的差不多，开开心心的想着过生日的事了。 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妈妈特地做了一桌子卓陌爱吃的菜。卓陌高兴的在妈妈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才跑到桌子跟前坐下来。其实她们只有两个人而已，实在是没有必要这么大肆铺张，可妈妈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就算是在平时的周末，她也会这样做上满满一桌子菜给卓陌吃。 妈妈摘下围裙坐到卓陌身边，一边帮她夹菜，一边帮她舀汤。卓陌嘴里吃着，还不忘跟妈妈说话：“妈，我都说多少次了，就咱们两个人，不用做那么多菜的。” “吃饭和人数有什么关系，都是你爱吃的，能不做吗。” 妈妈一边说着，手上的功夫还是没停下来。眨眼工夫，面前的小碗里就堆满了东西。卓陌看着那个碗，心里不禁一阵涟漪。青菜选的是菜叶，鱼肉选的是最嫩的鱼脸，鸡肉选的是鸡腿……妈妈总是知道她最喜欢什么，也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她。 “明天跟朋友出去庆祝的吧，那今晚就当妈妈给你庆祝好了。”妈妈平静的声音让卓陌扯回了思绪，她呆呆的看着妈妈低着脸庞。灯光照耀下，那张原本年轻漂亮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爬上了细细的皱纹，额头因为忙碌而沁出了汗珠。爸爸那么忙，妈妈从来都是一个人，然而对于卓陌，她却从来没有过要求。 卓陌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到底有多久了呢，她总是这样一个人。 好在电话及时响了起来，卓陌拿着手机趁机跑到了房间，如果让妈妈看到她的样子，会很尴尬的吧。 电话是叶乔森打来的，卓陌稍微平静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 “明天早上能出来吗？”电话刚一接通，叶乔森的问题便传了过来。卓陌有些奇怪，大家早就约好中午饭过后去程青的KTV见面的。 “不是中午见吗？” “那是跟别人，我是你男朋友，我能一样吗？” 叶乔森孩子气的语气把卓陌逗笑了，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早上七点钟见面，又在电话里腻了一会儿，才各自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一直到妈妈来叫她去吃饭的时候，卓陌才发觉自己已经握着电话傻傻的呆了好一会儿了。 恋爱中的人，恐怕都是这幅样子的吧。 第二天早上，为了避免迟到，卓陌特地提前半小时起了床。可出门的时候，叶乔森却已经等在了门口。她看了看表，只有六点四十五分。 “叶乔森，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觉？” 叶乔森听到卓陌开口的这第一句话，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无奈的笑着，然后牵起了她的手：“是啊，想你想的睡不着，干脆半夜就来你家门口蹲点儿了。” 卓陌也笑了，任由他牵着手，跟在了他身后。他们一直静静的走着，然后走到了公车站。卓陌看着停在站牌前的叶乔森，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叶乔森见她的样子，只好解释：“带你去个地方。”片刻过后又开玩笑般的说，“你就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 “可是，叶乔森，我晕车呀。”卓陌犹豫了半天，还是磨磨唧唧的开了口。 这样的意外状况是叶乔森没想过的，他挠了挠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卓陌看他窘迫的样子，只好笑着跟他说：“人家说晕车跟心情有关的，我今天心情超级无敌棒，说不定就不晕车了呢。走吧，坐哪一辆？” “真的没事吗？”叶乔森还是不能安心。 “没关系，我晕了，你背我就是了。哎，你不会背不动我吧？” “你可以试试看。”叶乔森说完，便拉起卓陌上了刚刚到站的一辆车。 卓陌从小有晕车的习惯，所以很少坐车。公车更是几乎没做过。所以一上去，她就显得很好奇的样子。叶乔森拉着她在靠后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替她开了窗户，微风轻轻的吹进车厢里，让卓陌觉得其实坐公车，也并不是那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好奇过去之后，没多久，卓陌便昏昏欲睡起来，叶乔森见状，轻轻扶过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睡着的样子真可爱，像只小猫一样，惹人怜爱。叶乔森看着卓陌，慢慢的低下了头，渐渐的，嘴唇印在了她娇俏的红唇上。卓陌轻轻哼了一声，他吓得连忙抬起头，过一会儿却发现旁边的小人儿再没反应，才长舒一口气。 卓陌不知睡了多久才被叶乔森晃起来，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叶乔森下了车，等到清醒的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山脚下。S市周围只有那么一座山，名叫晴山，显然就是眼前这座了。 晴山历史很悠久，相传它的存在要追溯到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卓陌只知道，S市的人自古以来都信奉着晴山的神灵，据说因为神灵的守护，晴山从不下雨，拜了晴山的神灵，会年年丰收，不旱不涝，哪怕是淋了雨，也不会生病。 卓陌从未来过这座山，所以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她回头看了看叶乔森，而叶乔森摆出了一副准备爬山的样子。她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走吧，我们上去。”不祥的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 “叶乔森，我头好晕，一定是晕车太严重了……”开什么玩笑，真要从这里爬上去，她这一周都别想好好走路了。 “到了山顶呼吸下新鲜空气就不晕了。”叶乔森没有多说，那简单的一句话过后，就拉着卓陌开始向上走去。卓陌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没想到生日的一大清早，居然就要跑来爬山。 晴山不高，按一般人的速度来说，爬到顶端也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可她卓陌能是一般人吗，所以才爬到一半，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叶乔森，我走不动了。”卓陌累的要命，她的体力一直很差，以往学校的八百米考试，都是死缠烂打的求着老师，才能勉强通过，像爬山这种事，她真的做不来，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蹲在地上开始耍赖。 “乖，就快到了，你看，马上就到了。”叶乔森耐心的哄着她，卓陌大半的重量一直拖在他手上，此刻他也累的冒了汗。 “叶乔森，你这个骗子，这话你十分钟前已经说过了！” “你也知道我们只走了十分钟，怎么又想休息了呢？” 卓陌无话可说，只好委屈的望着叶乔森，叶乔森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上前来半蹲在她身前：“要不然我背你？” 话一出口，卓陌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她的脸慢慢变红，然后果然就立刻有了精神。她装作咳了几下，然后吱吱唔唔的说：“不，不用，我觉得我休息好了。”说完便一个箭步走在了前面，留下了身后一脸得意的叶乔森。 他就知道，她从来都是个纸老虎。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拖拖拉拉的，用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时值上午，温暖的太阳照在树林和草地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一样美。卓陌兴奋的怪叫了几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叶乔森，看在这里很美的份上，我就宽恕你吧。” “这就满足了？起来，带你去看个东西。” 叶乔森扯着卓陌不放，硬是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卓陌累的什么都不想做，任由叶乔森把她拉到了一块大石头面前。 “看什么？”卓陌好奇的问。 “呐！”叶乔森兴奋的撇了撇嘴，指着大石头说。 “叶乔森，你大清早的来带我爬山，难道是为了看这么一石头？”卓陌疑惑不解，转眼去看石头。面前的石头大约有一人高，奇形怪状的，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刻了许多歪歪扭扭文字。 “夏展颜爱秦川？这是告白吗，为什么要写在这里？” 卓陌茫然的念出一排字，然后好奇的问叶乔森。叶乔森无奈：“你不知道吗？” 卓陌接着皱着眉摇了摇头，叶乔森只好叹了口气：“好吧，我来告诉你。” “这是一种在中国非常有名的石头，相爱的人们喜欢在它上面刻下爱的誓言。那样的话，不仅一生一世能够在一起，就算是来生，两个人也可以找到彼此。” 叶乔森的话让卓陌觉得熟悉，她似乎曾经也听到过这样的故事，心里想着，嘴里不由得喃喃自语般的出了声。 “……三生石？” ------------ （三十九） “原来你知道。”叶乔森诧异的说，“没错，就是三生石。” 卓陌的脑海里似乎想起了许多东西。她记得三生的说法似乎来源于佛教，即前生、今生和来生。传说两个人今生的姻缘是前生就注定的，所以相遇的时候，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到真正相爱的以后，彼此就会希望来生还能再次相遇，所以才将誓言刻在三生石上，许下缘定三生的承诺。她其实没想到，在这个风景平平不起眼的小山上，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块充满着浪漫情怀的石头。 就在卓陌沉思的时候，叶乔森已经神秘兮兮的掏出了小刀，他朝卓陌眨了眨眼，然后走到三生石面前，站在那里刻画了起来。卓陌跟上前去，无奈视线被叶乔森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所以看不到他究竟在干什么。她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着他坚实的背影，好在没过几分钟，叶乔森便收起了刀子，他转过头来对着卓陌笑了笑，然后把她拉到了跟前。卓陌顺着叶乔森的眼光望过去，那块三生石的最上端，赫然多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刻字。 叶乔森爱卓陌，生生世世。 这就是他要给她的惊喜吗，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心里更多的却是感动呢。卓陌就这样盯着那十个字，足足有五分钟。直到叶乔森以为她乐傻了，摸了摸她的头。她回头看看微笑的叶乔森，然后又看看那行字，心底开始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何其温暖的感觉，却又在细水长流的温暖里，多出了一股澎湃的激情，像浪花一样拍打着她的心房，让她觉得这一刻，就算是要跟他一起融化，也再无遗憾。 “叶乔森，你真贪心。”卓陌终于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叶乔森笑着把卓陌拥在了怀里，他看见她的眼圈红了，这个倔强要面子的小丫头，一定还不习惯让自己看到这种样子。 “现在才知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卓陌的耳朵被叶乔森说话的气息拂过，有些痒痒的，她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不由得把头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总是能让她安心，强而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坚定的仿佛他许下的誓言一般。 正当两个人紧紧的拥住彼此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微的声音，叶乔森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神情一目了然。按道理说这个时间来这里的人应该不会很多的。他们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没多久，一个女孩子就出现在了面前。卓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然后才突然醒悟般的推开了叶乔森。叶乔森也窘的厉害，不知所措的晃了晃脑袋。女孩子看着眼前两张通红的脸蛋，轻轻的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打扰了。”女孩子对他们说着话，眼睛却飘向了他们身后的三生石，“我只是……来看看。”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们，卓陌和叶乔森也慌忙让开了路。女孩子很漂亮，可不知道为什么，卓陌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个满脸笑意的女孩子，在看着面前的三生石的时候，整个人是笼罩在一种深深的悲伤里的。 女孩子走到三生石面前，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慢慢抬起了手臂。她的手轻轻的拂过了石头，然后停留在一行字上面。 夏展颜爱秦川。 卓陌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只看到眼前的女孩子，仿佛是走入了无边的回忆里一样不能自拔。那回忆似乎就是她看起来这样悲伤的原因，可又像是她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她才难过，却不又愿意走出来。 女孩子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目光依然停留在那行字上面，卓陌不懂，明明是个陌生人，可她无助的样子实在让她难过。 “这是你刻下的吗？”卓陌试图打断她的回忆，小心翼翼的问到。 女孩子仿佛终于想起了身边还有别人，她稍微静了一下，才转过头来回答卓陌：“嗯，是我。” “那……”卓陌看着女孩子微红的眼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你们现在，还好吗？” 问题刚一问出，卓陌就后悔了。看她的样子，如果他们分手了，自己这不是揭她的伤疤吗？女孩子听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再次看向三生石，没多久，目光就停留在一处地方：“这是你们刚刚刻的吗？”她没有理会卓陌的问题，指着叶乔森刚刚刻下的那行字问到。 “嗯。”卓陌害羞的回答，声音低低的，叶乔森在一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刚刻下的字，痕迹还很新，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生生世世……好美的承诺。真希望你们能够愿望成真。” “谢谢……”女孩子气若游丝的声音，让卓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她想要去安慰一下的时候，女孩子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的声音还是若隐若无的，让卓陌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竖起耳朵，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她的话。 “我不像你们，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总觉得那样的愿望实在太奢侈。我把它刻在三生石上，哪怕只有三世，我也愿意。” “我一直想着来生要怎样找到他，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跟他之间，就连今生今世，都是奢望。” 卓陌看着女孩子低下的头，心里更加难过起来。这个世上，关于爱情，每个人都会有各自不同的故事，然而结局，却无外乎两种而已。人的一生，那么爱的机会，只有一次，耗尽心力之后，剩下的一辈子，也只是浑浑噩噩。能在一起的人固然是幸运的，不能在一起的，就只好守着曾经虚无的承诺，一个人躲在回忆里，等待一辈子。 “什么三生石，都是骗人的……”女孩子的声音虚无缥缈，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卓陌走上前，递过一张纸巾，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子接过纸巾，终于抬起了头，她红着眼睛微笑的看着两个人，轻轻道了歉：“对不起，是我不该说这些……” “没关系的。”叶乔森大度的回答。 女孩子调整了一下状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稍一迟疑后，只是轻轻笑了笑，就告别他们下了山，留下卓陌和叶乔森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许久之后，叶乔森才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本来兴冲冲的跑来，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露那么一手，哪知道半路出这么一岔子。三生石上刻了誓言的情侣都不能在一起，这下可好了，该怎么解释才行呢。 “陌陌，我跟你保证，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不是你先离开我？”卓陌认真的看着叶乔森，目光清澈的让他沦陷。 “永远不会。” 叶乔森说完，就把卓陌抱在了怀里，卓陌只是安静的呆着，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说不定她会遇到一个更爱的人。”叶乔森说着，拉开卓陌，看着她又轻快的说：“看来这一半惊喜是不成功了，那只好用另一半了。” 卓陌疑惑的看着他，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叶乔森的示意下，卓陌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她感到他牵起了她的左手。睁开眼睛的时候，卓陌下意识的往左手上看，只一眼，就看到了那枚银白色的戒指。 戒指依旧是公主冠形状的，简单干净，没有过多的修饰，样子她很喜欢。只是她不明白，发夹、手链、项链、戒指，为什么他总喜欢送她公主冠形状的东西。 “本来是想切蛋糕的时候拿出来的，现在这样子，只好提前了。喜欢吗？” “嗯。”卓陌微笑着回答，无论是三生石还是戒指，他们都明白，那代表着两个人一生一世的承诺，“你对这个形状很有好感吗？” 卓陌好奇的看着他问，那样子可爱极了，让叶乔森的心瞬间融化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答到：“我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人鱼公主。” 叶乔森那么轻轻的一句话，让卓陌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好想回到那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去找那个五岁大的小女孩，然后告诉她，最后的最后，王子爱着的，还是小美人鱼。 卓陌红着眼睛看着叶乔森，眼睛开始朦胧的时候，他的脸也渐渐放大，叶乔森伸出一只手，轻轻盖住了卓陌的眼睛。她顺势闭上眼睛，然后，他柔软的嘴唇便印到了她的唇上。叶乔森吻的那么轻，仿佛是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卓陌从来都不知道，那样柔软的碰触，会是那样温暖的感觉。 这样一个轻轻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微风吹动了草地，耳边响起了沙沙声。叶乔森放开卓陌，看到她红着的脸，心里瞬间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叶乔森，这是我的初吻。” 卓陌憋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睛里却也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叶乔森嘴上应着她，心里却想着，她是不知道，其实她的初吻刚刚在公车上，就被他拿走了。 两个人呆在三生石前甜腻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才匆匆忙忙下了山。下山倒是比上山容易的多，只是卓陌一不小心，总是容易摔跤而已。 他们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往程青的KTV赶过去。到地方的时候，大家果然一个不落的全部到齐了。 绫子见她来了，二话不说便把她拉了过去，一边拉着还一边念叨：“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要报警了。叶乔森拐带良家少女。” 叶乔森无奈的笑了笑，卓陌见状一把拍开绫子的手：“有这么夸张嘛，再说了，我们也没迟到多久啊。” “是没多久，四十分钟，外加不开手机而已。” 这种旁白工作总是肖扬来做，卓陌瞪了他一眼然后朝口袋摸去，手机果然忘了开。这让卓陌觉得自己其实有没有手机都无所谓，因为关键时候，别人总是不能靠它找到她，它跟摆设没什么两样。 卓陌把绫子的手拍掉的时候，绫子就觉得不对劲，等卓陌掏出手机，左手上银白的戒指就生生映入了眼帘。 “你们俩竟然敢私定终身！” 绫子一句喊叫引来了大家的好奇，继而全都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卓陌解释着，不经意间一转眼，便看到了一旁的颜早，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见卓陌看着他，只是对她笑了笑。 卓陌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转过头去，继续应付着程天的调侃。 “好啦，我们赶快进去吧！”她实在招架不住，叶乔森也只是在一旁笑着观看，气的她跺了半天脚，只好妥协。 大家见卓陌一脸通红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哈哈大笑一番后，一群人便前前后后往里面走去，只剩下后面偷偷拉着手的卓陌和叶乔森。卓陌瞪他一眼，试图甩开他，然而他却握的更紧。她只好作罢，安静的不做声，任由他牵着跟在大家后面。 ------------ （四十） 程青这家KTV前一阵子从里到外全部重新装修了一下，几乎完全变了个样。确切一点来说，这家KTV已经不能再叫KTV了，现在的一八九零集KTV、酒吧、游戏厅、健身场所等等于一体，简直变成了一个小型娱乐城。 一八九零是这家娱乐城的名字，程青说但凡有点艺术细胞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卓陌不知道。卓陌觉得这串数字还不如之前的名字来的贴切，迷途，多生动啊，尤其是用在这四周都是镜子每条路都长的一样的地方，简直把她们这群路盲的心声全表达了。 跟着程天给程青打了个招呼之后，一行人就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包间，一落座，绫子和程天果然就抢着跑到了点歌机的前面。程天一边跟绫子推推打打着，一边还不忘回头问卓陌：“江孟然怎么没来？” “二年级要补课，八月份才有假期。” 江孟然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甚至还有过逃课的念头，幸好被卓陌发现及时打消。他是不能来，可礼物却早就送了，一人高的泰迪熊，选在S高的校门口送给她，姑且不论那帮小女生刀子一样的眼神，光是把它搬回家，就花了他们整整一个小时。 那只熊现在就摆在卓陌的床前，开始的时候，每次夜晚醒来时，总要被它吓上一吓，直到近几天，她才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绫子和程天还在闹，卓陌乐了乐，准备照旧横扫饭桌，忙忙活活一转头的时候，就迎上了叶乔森略带疑问的眼神。舞团的人，他几乎都知道，就算是不认识，名字总还是熟悉的，他见过江孟然，可江孟然这名字，她一直都没跟他提起过。 “一个学弟，上次公演的那个搭档。” 卓陌短短几句话就回答了叶乔森的疑问，至于江孟然到底是谁，她实在是觉得叶乔森没有知道的必要。 等程天几首歌吼完，大家也不像先前那么你推我让了，徐媛媛和季岚加入了麦克风的争夺战，三女对一男，程天只好甘拜下风。 “陌陌，好歹你才是今天的是主角，你去杀杀她们的威风！”程天灰头土脸的跑到卓陌面前嘟囔着，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学长，你的绅士风度有待磨练。” “绅士风度是什么，能吃吗？” 在卓陌这吃了瘪，程天也不恼，他开过玩笑，撇了撇嘴，然后悄悄的绕到季岚身后，趁她一个不注意，就把麦克风抢了回来。季岚大惊，一边叫着一边转身去追程天，一时间，整个包间都是他们吵闹的声音。 正在唱歌的绫子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她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拿着电话走出了包间，于是程天成功缴获了第二个麦克风。卓陌看到这场景，想起了上次那个被绫子拉来当炮灰的男生，他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忘记了他的名字。可他温和的样子却让卓陌记忆深刻，卓陌由衷的希望绫子这次不要再把他带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乔森说着，把一个剥好了的橘子放在了卓陌面前。 “在想啊，如果大家能永远在一起，那就好了。” “小傻瓜。” 叶乔森笑着摸了摸卓陌的头，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柚子，剥了起来。卓陌拿起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橘子很酸，可她还是吃了下去。叶乔森说过，越是酸的水果，代表它的维生素越多。 绫子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很不自然。她看了看卓陌和叶乔森，似乎想说什么，可又生生的吞了回去。几个来回后，卓陌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把绫子叫到了跟前问她，她觉得如果她不问，绫子是绝对不会说的。 “陌陌，我哥刚才打电话来，他说他今天提早下班，家里又没人，所以要过来……” 绫子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卓陌，卓陌哭笑不得。她能说什么呢，选在这么一个时候，做出这么一件事，罗列的想法和目的再明显不过了，这个霸道的男人，他想做的事情，会有人能阻止得了吗？卓陌敢保证，绫子刚刚一定是一哭二闹的撒娇过的，可谁让她撒娇的对象，偏偏是罗列。 卓陌看看身旁的叶乔森，他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着头剥柚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不想他们见面，可她不能不顾绫子的感觉。 “没关系，那就让他过来吧。” 绫子听了她的话，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卓陌，然后便静静的坐在了一旁。一时间，整个包间仿佛被无形的刀子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是程天那边的热情如火，一半是绫子这边的寂静如秋。 那之后，叶乔森也没开口说过半句话。这期间，卓陌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还试图询问他的想法，可他不是“嗯”、“啊”，就是默不作声。 卓陌无奈，只得放弃，一个人在一旁静静的吃着东西。 罗列进门的时候，绫子最先发现，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就把罗列拉到了自己身边。程天和季岚他们曾经在学校门口见过罗列，再见面的时候隐隐感到有些面熟，直到绫子做完介绍，才恍然大悟。 罗列客气的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后很自然的坐到了卓陌身边。右边是叶乔森，左边是罗列，即便是物理考试得了八分，卓陌也从没觉得人生这么狗血过。 “生日快乐。”罗列拿起一个橘子，头也不抬的跟卓陌说。 “谢谢……”卓陌本来是想加个称呼的，可到底是罗列？还是罗列哥哥？两个似乎都不好，只好作罢。 “过生日干嘛不叫我，我们之间，需要这么见外吗？” 罗列宠溺又有点责怪的语气，让卓陌一时间紧张起来。这是她的习惯，比起发脾气，罗列的温柔总是更能让她不知所措。这种情况真是……她下意识看了叶乔森一眼，叶乔森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你比较忙……” 卓陌讪讪的开口回答，引得罗列一阵轻笑：“嗯，是很忙。你知道的，我接管了罗氏。” 他会接管罗氏是理所当然的，绫爸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身为长子的罗列当然要分担。可毕竟罗氏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小公司，管理起来有多累，卓陌也是能够想象的。 “我年轻，大学毕业又没多久，公司的许多元老不服，为了让他们心服口服，我必须比别人努力一百倍。” 罗列淡淡的说着，似乎那些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一样。他的态度让卓陌很是讶异，换作从前，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确很累，也没有什么时间。可是你的生日，我还是可以抽出时间来的。”罗列依旧淡淡的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你跟别人，不一样。” 罗列的话让卓陌开始感到不自在，她觉得一旁的叶乔森明显的愣了一愣。叶乔森一定跟她一样，没想到罗列竟然这样的直白。 卓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好在叶乔森只是愣了那么一下，继而就恢复了原样。罗列说完那些话，也没再多说，变得安静起来。一时间，三个人各有思绪的沉默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叶乔森递过了刚刚剥好的柚子，卓陌准备去接的时候，左手边的罗列也把刚刚在剥的橘子递了过来。两个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继而各自别过了头，手却都没有收回去。卓陌无奈，只好一手接过柚子，一手接过橘子，一起塞进了嘴巴里。 橘子很酸，柚子也不甜。卓陌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她这是倒的什么霉！再这样下去，不说别的，她的牙齿就先保不住了。维生素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她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向绫子，绫子果然够仗义，立马朝他们走了过来。 “哥，你陪我唱首歌。”绫子不长进，除了撒娇不会别的。 “你自己唱。”罗列的语气很淡漠，不认识他们的一定会以为，他们不是亲兄妹。 绫子左拉右扯了半天，罗列就是不为所动。好在绫子胜在够坚韧，不依不挠，罗列终于松口。正当卓陌松口气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来了这么一句：“陌陌，今天你生日，我陪你唱首歌。” “啊？”这算怎么回事，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罗列哥哥……罗列……我……”不等卓陌说完，罗列就拉着她走了出去，她求救般的看向绫子，绫子皱着眉撇着嘴，一副“我尽力了”的样子。慌忙间，卓陌又回头看向叶乔森，叶乔森正看着他们，见她回头，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微笑。卓陌乱乱的思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只要是他，哪怕只有这么一个微笑，也足以让她安心。 “唱什么？”罗列看着点歌机，头也不回的问她。 “珊瑚海。” 罗列听了，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卓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了。没多久，音乐声便响了起来。 罗列的声音很好听，沙沙哑哑的，很有磁性。可卓陌却无心听下去。这首歌听过好多遍，她从来没觉得这么感同身受过。他们的爱，差异也是一直存在的，分不清究竟谁爱的比较多，可因为当初彼此的不够成熟坦白，她的等待，最后竟然统统变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偏过头去看罗列，他依旧那么认真的唱着。卓陌就这样看着他的侧脸，恍然间，开始分不清时间。很久很久之前，在她愿望着他可以爱她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的在一旁这样看着他，等着他。如果当初就知道，如果当初就明白，那么他们，还会不会像这样，擦肩而过呢。 明明他们是彼此相爱的，明明他们是可以拥有未来的。 可是现在，她却已经爱上了别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切，变成了云烟一样的存在，过眼即逝。 海鸟和鱼相爱，终究只是一场意外。 她多想告诉罗列，也许他们两个人，无论于谁来说，在对方的生命中出现了，其实都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 （四十一） 一首歌唱罢，二人各自沉默的回到了座位上，一直到散场，罗列都再没跟卓陌讲话。 她做了错事，这个男人的自尊心被她深深的挫伤了，卓陌这么想着，偷偷的去看罗列。罗列没看她，只是昂首阔步的走在她前面。卓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也好，那么骄傲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再不会想看她一眼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收银小姐告诉准备付账的叶乔森，他们的费用已经有人付过了。卓陌和叶乔森原以为又是程青的嘱咐，可当他们顺着收银小姐的手指看过去时，罗列正回头看着他们。 “罗列……哥哥，你怎么……” 卓陌的疑问还没问出，一旁刚刚出现的程青便抢先开了口：“我告诉过他，你来这儿是不用付费的，可他不听。”他一边说，一边摊手，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卓陌这才想起，很久之前她似乎就在这里跟罗列见过面，现在看来，罗列跟程青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你的生日，我没有带礼物，只希望不会有人介意。”罗列说着，看似不经意的瞟了叶乔森一眼。叶乔森沉默了一个下午，此刻就在罗列这么明显的挑衅下，也不得不做出了反应。 “那我就替陌陌谢谢你了。” 那么短短的几个字，简单，却能让人立刻就感觉出两人的立场是不同的。卓陌别过头看了看叶乔森，这个正小孩子一般赌着气的男人，他是在故意提醒着罗列，她早就已经是他的了。 果然，罗列听完，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罗列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叶乔森，而叶乔森也一脸毫不畏惧的样子回看着罗列，一时间大家全部沉默不语，卓陌看着僵持的二人，恍然间有了种飞沙走石的感觉，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喂喂，你们这样堵着路，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啦！”程天玩笑般的言语适时的响了起来，他的“救援”总是那么及时。卓陌回头，感激的看着程天，而程天看见她，只是调皮的眨了眨眼。罗列听完，斜眼看了看卓陌，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出去。卓陌见状，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跟在后面，拉着叶乔森也往楼梯走去。 一群人前前后后的离开，只留下了身后站着没动的程天。他依旧看着卓陌的背影，眼睛里调皮的神色却渐渐的被一抹忧伤所代替。 “就这样？”程青走过来，拍了拍程天的肩膀，淡淡的问到。 程天沉默了许久，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扯出一丝苦笑，眼神却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方向。 “就这样。” 卓陌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罗列依旧在前方大步走着，而身旁的叶乔森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言未发。卓陌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话题，没办法开口。正在懊恼的时候，大概是由于先前爬山太累的原故，她的腿突然麻的打了一下弯，所以一个不留神，居然就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一旁的叶乔森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伸出手去抓卓陌的胳膊，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就这样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摔下了楼梯。庆幸的是整段楼梯是分成两截的，中间有一段大约五米的平台，而卓陌摔下的地方距离这个平台不过有四五个台阶，所以她几乎是一摔倒，就落在了平台上。 而不怎么值得庆幸的，就是卓陌摔倒的地方，居然就在罗列的脚旁。 所有人都几乎是惊呆了，他们愣愣的站在原地，没人想到要来看看卓陌，一直到绫子的尖叫声响起来。叶乔森发疯一样，五个台阶并作一步的跳了下来，而一旁的罗列也立刻弯下身子试图去扶卓陌。 卓陌紧紧的皱着眉头，咬着嘴巴，她的两只手抱着小腿，看上去很疼的样子，罗列见状，刚刚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骨头断了吗？他不确定，这样的状况，让他怎么敢去伸手碰她。 “陌陌，陌陌，你看着我，看着我！摔到哪里了？哪里疼？！”叶乔森焦急的问到，一边问，一边来回的看着卓陌的身体，还不时用手拍拍她的脸蛋。 “别碰她！如果是骨头断了怎么办！”罗列一巴掌拍开叶乔森的手。 赶来的程天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两个大男人围在一个皱着眉头冒着汗的小女人身旁，貌似无从下手，却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你们这么多年都白活了是不是？！”程天气的大吼一声，然后抱起卓陌就跑了出去。 几个人一路赶到医院，程天满头大汗的抱着卓陌，一直在找医生。叶乔森只是没了神一样，呆呆的跟在后面，而罗列几乎是抓住了每一个路过的护士小姐，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可言，狠狠问着医生的下落。 懒洋洋的医生出现时甚至还打着哈欠，如果不是卓陌的哼声拉回了罗列的理智，他简直想要把面前这个邋遢的人一拳打飞。 “骨头没有断，也没有骨折，只是轻微的擦伤和扭伤而已，可以离开了。”邋遢医生给卓陌包扎检查完之后，这样告诉等在门口的几个人。 程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低声啜泣的绫子也终于放下心来。叶乔森依旧出神的靠在墙上，而罗列低头思考了一下，拉住了要离开的医生。 “可是她看上去很疼的样子。” “大概是碰撞的原因，我们已经替她做了全身检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会及时通知你们。”邋遢医生架了架眼睛，不耐烦的回答到。 罗列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程天和绫子见状，嘱咐他们要好好照顾卓陌后，就要先行离开。 “哥，你……” “我待会儿就回去。”他怎么会不知道绫子想要做什么，只是，她想的，并不是他想的。 罗列送走了他们，一转头，看到了呆立在墙边的叶乔森，想起卓陌刚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几步上前，一下揪住了叶乔森的衣领。 “你就是这么呆在她身边的吗？！近在眼前却还是没有办法保护她吗？！如果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叶乔森听到罗列的话，终于有了反应，他无神的两眼渐渐有了焦距，然后抬起头看着罗列，淡淡的说：“你从来都不想把她让给我，不是吗？” “让给你？”罗列冷哼一声，继而轻蔑的笑了起来：“让给你做什么，让她疼，让她哭吗？！” “让她哭？”叶乔森重复着罗列的话，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低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你哭过多少次。” 叶乔森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罗列觉得脑袋瞬间嗡嗡的响起来，他呆呆的看着叶乔森，叶乔森静静的拿开罗列放在他衣领上面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继而说到：“那样的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 他就这么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病房。 罗列愣在了病房门口，他想伸手去开门，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叶乔森的话是他从未想过的，一直以来，他以为卓陌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可那是真的吗，她真的为他哭过吗？他真的让她哭过吗？ 原来由始至终，都是他低估了她的感情。 那么，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原来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他也不能决定的事情。罗列苦笑一下，然后收回手臂，转身朝医院外走去。 叶乔森走进病房的时候，卓陌正坐在床边，悠哉的晃荡着腿，见他进来，立刻笑了起来。 “叶乔森，我们走吧。” 卓陌的脚扭伤了，却坚持不让叶乔森背，叶乔森无奈，只好搀着她在街上慢慢的走着。两个人一拐一拐的，不知走了多久。天早就黑了下来，卓陌看着满街的路灯，突然间恍然大悟般的大叫起来。 “天呐，怎么办，让我老妈看到我这样子，她一定会被气死！” 她一脸担忧的神色，看着一旁一直未发话的叶乔森，叶乔森淡淡的看了看她，然后问：“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今天去绫子家得了，反正轻微的扭伤而已，明天应该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吧。” 叶乔森听了卓陌的话，没再说话。卓陌略微一思考，才发现问题所在，无奈话早已经说出了口。她正想着要怎样解释的时候，叶乔森再次开了口。 “去我家吧。” “啊？”卓陌显然对叶乔森的话接受无能，“你家？你，你爸妈……” “没关系，我家只有我自己。” 叶乔森的话引起了卓陌的好奇心。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听叶乔森提起过家人，也许这是一个能够更加了解他的好机会。况且，她实在不想看到妈妈难过的样子，她是真的不能回家。 想到这儿，卓陌便答应了叶乔森。 叶乔森的家跟卓陌家是相反方向，两个人拖着卓陌扭伤的脚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叶乔森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就不知去干什么了。卓陌乐的轻松，刚坐下，便细细打量起来。 都说单身男人的家里，不是非常乱就是非常整洁，而叶乔森家显然是后者。虽然只是一居室的小屋子，可看上去，很有温馨的感觉。 不过，如果是一居室的话，那他真的是一个人住？卓陌想着，看了看周围，想要找找叶乔森家人的痕迹，却什么也没发现。 “在看什么？”叶乔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坐到卓陌身边，顺手递给她一个杯子。卓陌结果杯子，里面是满满一杯热牛奶。 “叶乔森，你见过有人夏天还喝热牛奶吗？” “女孩子喝太冰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叶乔森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自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不冷不热的，那感觉让卓陌难受极了。可她明白，罗列，她摔跤，这些加起来，叶乔森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乔森……你为什么是一个人，爸爸妈妈呢？”卓陌想挑起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可问出口才发现，挑来挑去，竟然选了个最差的，所以又慌忙解释，“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想知道吗？” “嗯。” 叶乔森看了卓陌一眼，然后别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到：“我妈死了，我爸又娶了别的女人，他们有他们的孩子，所以我才一个人。” “对不起，我……我不听了，你不要说了。”卓陌急急的打断叶乔森，她真傻，如果不是让他伤心的回忆，他又怎么会一直都不跟她提起呢。 叶乔森见她慌张的模样，笑着拍拍她的头说了句：“小傻瓜。”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问，“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见卓陌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便转过脑袋看向前方，许久过后，就在卓陌以为他已经忘记的时候，才低声说到： “她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死的。” ------------ （四十二） “摔……死的？”这个答案让卓陌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叶乔森的妈妈或许只是因为疾病而去世，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叶乔森没有回应卓陌，只是出神的看着前方，他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毫无神采的眼睛却让卓陌的内心开始难受起来。她想打断他看似不怎么样的回忆，只好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是……不小心的吧，现在的建筑，人性化的太少了，你瞧，我刚刚也从楼梯上摔了一跤……” 卓陌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叶乔森，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过了许久才有了反应：“不小心？也算是吧。”叶乔森缓缓地说到，他回头看着卓陌，声音还是淡淡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叶乔森听到卓陌的回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了诉说。 “以前有那么一个男孩儿，他的家庭虽然条件很一般，却很幸福，爸爸妈妈都很疼他。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妈妈失业了。从此妈妈一直在家专心照顾他，而爸爸为了让他们过的更好，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去做生意。” “那么……” 叶乔森似乎看出了卓陌的顾虑，轻轻的告诉她：“别担心，倾家荡产去跳楼什么的都是小说里写的故事。男孩儿的爸爸很聪明，没几年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妈妈也就安心在家呆了下去。可故事到了这里，就开始变得俗套了。男孩儿的爸爸有钱了，也就有了别的女人。” “他的爸爸一直瞒着他们，一直到那个女人后来出现。她跑到男孩儿的家里，告诉他们他的爸爸跟她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她说他们的女儿都已经十岁了，她请求他的妈妈离开。原来男人要变坏，跟有没有钱是没有关系的，这个时候，他的爸爸妈妈，结婚也不过十五年而已。” “妈妈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呆呆的听着那个女人说着。男孩儿很生气，不管不顾的跟女人吵着。后来，女人没有了耐心，开始拉拉扯扯，就这样，拉扯间，男孩儿的妈妈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男孩儿眼睁睁的看着妈妈从身边摔倒，掉下去，他伸出手试图拉住妈妈，可最终只是扯下了一截衣袖。妈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她甚至没有从女人带给她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就瞬间失去了生命。” “就这样，那孩子亲眼看着妈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当时的他只有初中二年级，从那之后的岁月里，他一直活在后悔中，如果当时自己的反应能再快一些，如果当时自己的力量能再大一些，哪怕是把女人拉进屋里再吵架，妈妈也不会就这样死了。” 叶乔森的声音已经不再平静，他随手灭掉了身旁的落地灯，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了他拼命隐忍的哽咽。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妈妈，如果不是我吵架，如果我能拉住她……” “别说了，别再说了。”卓陌哭着打断了叶乔森的话，伸过手把他的头抱在了怀里。她终于明白了叶乔森的反常是为了什么，没有想到，她的无心之失，不仅害自己受了皮肉之苦，还勾起了叶乔森内心深处最不能触碰的回忆。 “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的，我不该摔跤的……”卓陌抽泣着向怀里的叶乔森道着歉。 “陌陌，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害怕。你也摔下去了，我还是没能拉住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她轻声安抚着叶乔森，叶乔森的声音依旧颤抖着。 “我看着你摔下去，连袖子都没碰到。那一个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第一次牵手，我们第一次接吻。当时我就想，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也想那么跳下去，可你出声了。你那么疼，疼的身子蜷成了一团，我都不敢碰你。” 叶乔森紧紧的搂着卓陌的腰，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说我让你哭让你疼了，他说不会把你让给我。我不是没见过你哭，你总是在我面前为了他哭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永远不会让你再哭。可是我没做到，就连这些我都没做到。” 这就是他所想的，这就是他所担心的。她从来不知道，对于她自己的不小心和失误，叶乔森会自责到如此地步。他是真的，打从心底疼惜着她。 卓陌就这样想着，小声的抽泣已经变成了嗷号大哭，她已经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她想哭，她要哭，她迫切的需要发泄。她需要趴在叶乔森的怀里，哭个昏天暗地，感动个一塌糊涂。 卓陌的哭声渐渐震动了叶乔森，叶乔森慌忙从她的怀里起身，迅速抹了把脸，然后转而把她轻轻的抱在了怀里。一边抱着她一边哄着：“陌陌，你别哭，求你别哭。”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着她。卓陌原本就难过的要命，被他这么抱着一安慰，委屈就像源源不断的洪水一般，爆发开来。 “陌陌，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别哭。看到你哭，比我自己哭还难受……” 叶乔森语无伦次，焦急的说着，可那么几句话显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卓陌哭的更大声了，他只好把她推开来，在黑暗里寻上了她的眼睛，一边哄着，一边细细的帮她吻去了泪水。渐渐的，卓陌的哭声小了下来，而叶乔森也顺势向下，没多久，就吻上了她的嘴唇。 卓陌的哭声已经完全被亲吻所代替，叶乔森的吻如此炽烈，几乎瞬间就燃烧了卓陌的内心。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亲吻着，仿佛只一个吻，便已是地老天荒。 此时叶乔森的双手也从她的脸滑向肩膀，又从肩膀向后，紧紧拥住了她的后背，仿佛想把她揉进身体一般，拼命的把她的身体带向他。没多久，他的呼吸开始渐渐不匀，又一会儿，就在卓陌以为他会继续下去的时候，他轻轻推开了卓陌，顺便打开了灯。 “我去收拾下房间，你先去洗澡吧。” “嗯……” 叶乔森说完便匆匆起身朝卧室走去，卓陌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感慨。她卓陌是单纯了一点儿，可也不是傻瓜，还不至于什么都不懂。正因为如此，此刻才会觉得叶乔森的隐忍，是那么的难得可贵。 两个人收拾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钟。累了一整天，睡意早就渐渐袭来了。叶乔森把卓陌扶到卧室后，转身就要离开，卓陌一个激动，也没多想，立马就抬手拉住了他。 叶乔森回头看卓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才自以为明白的开口说：“别担心，床单和被子都是刚才换的，还是新的，没用过的。” “不是……”卓陌一张脸通红，想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又说，“我害怕，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叶乔森听完卓陌的话，又偏过脑袋去看了看这间小卧室和单人床，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犹豫了半天，想要拒绝她，可一回头，看到她充满哀求的眼神，顿时心软下来。 “好吧，我留下来陪你，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明明是她要求他留下来的不是吗？他给的回答还真有意思。卓陌觉得这样的叶乔森简直可爱死了，一不留神，调皮的一面就显露出来：“好吧，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叶乔森听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笑着摸了摸卓陌的脑袋，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她说：“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做什么坏事儿？不怕我做了坏事儿就跑了？” “不怕。”卓陌这次是一脸正经的回答他。 “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会一直等你，所以无论是哪里，你注定会跟我在一起。” 卓陌的话让叶乔森几乎再次哽咽，可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哭两次。所以叶乔森静了静心，稳了稳声音，才敢开口说话。 “学的还挺快，走吧，睡觉去。” 两个人依偎着，并排躺在了那张单人小床上，卓陌把脑袋枕在了叶乔森的手臂上。明明之前困的要命，可现在却睡意全无。左摇右晃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好奇的说了话。 “叶乔森，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睡不着？”叶乔森回答的很快，他一定也睡不着。 “嗯。其实，我是想问……”话到了嘴边，卓陌却开始犹豫起来。 “想问什么就问吧，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叶乔森说的很干脆，既然这样，卓陌索性也干脆的问了出来：“我想知道，你恨你的爸爸吗？” “恨？”叶乔森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他转了转身体，面向卓陌，然后缓缓地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在那之前我是很尊敬他的，我总是爱跟同学们讲说我的爸爸是多么多么的了不起。其实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女人的事情，大家表面来迎合我，背地里却在笑话我。后来，妈妈死了，他跟那个女人结了婚，我搬去跟外婆住。他有很多次表示要我搬去跟他们在一起，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门槛儿。那女人后来也见过几次，对我很好，好的几乎像是故意奉承一般。所以我想是不是她也后悔了。这么一想的话，就连她，我都恨不起来。” “后来外婆也死了，我就真的变成了一个人。即便是那样，我却还是不愿意回去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两个女孩儿会叫我哥哥，可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觉得像个外人一样，所以，不知不觉的，就习惯了一个人存在的感觉。” 卓陌听着他淡淡的声音，心里一阵酸疼，她也转了转身体，侧身抱住了叶乔森的腰，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前。 “对于妈妈的死，说实话，除了我自己，我没有恨过任何人。” 叶乔森自责的语气让卓陌的心疼到了极点，她收紧了手臂，对叶乔森说到：“叶乔森，答应我。” “什么？”叶乔森似乎没反应过来。 “答应我，放下吧，过去的一切。” 这一次，叶乔森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其实你问我恨不恨他的时候，我就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很介意一个人的存在，这样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我不想去理会他们，我排斥他们，因为跟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只会让我更加清楚的认识到我真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可是，自从遇见你，一切就不同了。我再也不是一个人，我的存在有了意义。即使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我也不会再感到孤单，因为我还有你。” 叶乔森一番话说完，卓陌都再没出声。看样子她是睡着了，他把身体轻轻向上移动，试图给她一个更加舒服的环境。就在他的左手环住了她的肩膀时，卓陌似乎梦呓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叶乔森，我爱你。” ------------ （四十三） “我爱你，我也爱你。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叶乔森紧紧的抱着卓陌，黑暗里他温柔却炙热的声音，回响在卓陌的耳边，让她觉得此刻是那么的安心。那么漫长的黑夜里，两个人依旧只是狠狠的拥抱着彼此，仿佛想要把对方揉进身体一般。 那之后的整个假期里，他们几乎天天几面，S市的大街小巷几乎被他们踏遍，有的时候实在无事可做，就算只是呆在冰淇淋屋，也能就这样看着对面的人，耗去一个下午。绫子嘲笑他们终于进入了状况，每当这个时候，卓陌总是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去，而叶乔森也只是抓着她的手，笑而不语。 假期就快结束的时候，卓陌成功直升S大的通知书终于送了过来。接到通知书的卓陌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嗷的一声怪叫就跑去了厨房，妈妈正在做晚饭，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等搞清楚之后，不免责怪几句。可卓陌的脑子里现在除了那张通知书，是什么也装不下了。她一直跟着叶乔森，逛游了整个假期，几乎把这件事忘到了爪哇国去，本以为彻底没戏唱了，现在却突然告诉她直升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飞来横财的感觉？！ 卓陌这么跟叶乔森形容的时候，把正在吃剩下的冰淇淋的叶乔森逗得一口喷了出来。他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拿着纸巾清理了半天才开口对她说：“我现在是真的觉得，S大的老师应该对你再重新审核一下……” 话虽如此，可卓陌的直升对他来说，又怎么能跟一笔横财带来的快乐相提并论呢。 大学开学的时候，卓陌和绫子兴奋的拖着行李去报到。两个人家在本地，可还是分到了宿舍。季岚告诉她们，成为大学生最值得高兴的其中一件事，就是能够享受集体生活，所以商量一番以后，她们才决定两边都不耽误。 两个人拖拖拉拉来到了S大校门口，还没等进门，一群热情的学长就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 “这一届的学妹吧，你们好，我们是你们的学长，负责迎接新生。” 迎接新生？卓陌和绫子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几个男生，他们显然也是这一届的新生，可此时此刻却都各自拎着自己的行李，十几个学长统统围在她们身边，哪里有什么迎接新生的学长去帮他们。两个人原本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绝，可季岚说了，一个长的还算过得去的女孩子，成为大学生之后最值得高兴的其中另一件事，就是能够享受免费的劳力。这么一想，卓陌和绫子便释然了，由着那帮热情的学长把她们带到了宿舍。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大概学校分配宿舍的时候是借鉴了高中班级表的，所以即便是成千上万的学生中，卓陌和绫子竟然还是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宿舍是坐北朝南的方向，北面有个大阳台和独立的卫生间，屋子东西两旁各有两张上下铺，上下铺再往南，就是两张靠着门的桌子和衣橱。卓陌和绫子选了东面，卓陌上铺，绫子下铺，两个人一番收拾后，已经是汗流浃背。卓陌抬眼看上去，整个宿舍只有一台小吊扇在慢悠悠的转着。 “果然是集体宿舍，这风扇也太符合集体的标准了。”绫子擦着汗，呲牙咧嘴的抱怨着。 “好歹有个独立卫生间，不用一个人大半夜穿过黑漆漆的整条走廊才能解决问题，我已经很满意了。” “这倒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顺便等着宿舍其余两个成员的到来。李碧琪和廖以倩进门的时候，她们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到她们收拾了床铺和柜子，又去擦桌子的时候，卓陌才恍然大悟一样的瞪大了眼睛。 她真笨，早就想到分配表是按高中班级来的了，直升上来的人根本没几个，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卓陌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绫子，绫子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嘴巴张那么大，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她一脸惊恐状的看着卓陌，似乎在问她“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是不是”，卓陌无奈，只得拉起绫子跑了出来。 两个人一路小跑到食堂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肖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绫子没几句就挂了电话，拉着卓陌进了食堂，走到里面才发现，颜早和肖扬似乎早就已经在这边等她们了。 绫子一坐下，就抓起肖扬买好的可乐狠狠灌了一气，肖扬见状，奇怪的看着卓陌，卓陌也好不到哪去，不言不语的抢过绫子手里的可乐又是一阵猛灌。 “你们是逃难回来的吗？”颜早皱着眉问到。 “逃难？你太小瞧她们了，这回可是‘双剑合璧’，什么灾难能比得过她们。” 颜早和肖扬显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绫子一番解释过后，二人也不由瞪大了眼。 “果然是冤家路窄。”肖扬听罢，简单的总结性发言到。 男人总是对女人之间的战争无法了解。即便是看着她们一路走来的肖扬和颜早，在他们眼里，这样的事情不过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哪怕绫子发火想要动手的时候，他们也只会觉得绫子仅仅有些孩子气而已。对于廖以倩，他们不熟悉，对于李碧琪，他们当她是同班同学，就算是绫子跟李碧琪一而再再而三的吵架，他们也不会因为跟绫子的关系而跟李碧琪针锋相对。男人和女人的友情观，始终是存在差异的。 几个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绫子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卓陌转过头，发现竟然是那个KTV里被绫子拉来当炮灰的人。 “陆子明？”绫子诧异的叫到，卓陌终于想起来，这个斯文的男生确实是叫做陆子明。 “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考到S大来了？”没等陆子明反应，绫子就问题一大串，陆子明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我来介绍下。”肖扬适时的插话，引得大家看向他，“这是陆子明，兼我们的室友之一。” 所以说，世界真是小。那么想要挣脱束缚的人，一圈过后竟然才发现，兜兜转转，到头来，自己身边的人，竟然还是从未改变过。 卓陌感概的想着，然后发现叶乔森打来了电话。她对绫子示意了一下，假装没看到绫子求救的眼神，就转身离开了食堂。不是她狠心，不是她不够朋友，有些事情，终归是要绫子亲自解决的。 卓陌气喘吁吁的跑到人工湖的时候，叶乔森早已经在那边等着她了。原本她是很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的，可只要一想到叶乔森就在身边，她就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卓陌趁着喘气的功夫朝湖那边看了看，发现这个湖，还是那么漂亮。 “跑那么快干嘛？”叶乔森见了她，一边假装责怪一边伸过手来帮她擦汗。 “怕你等久了。”卓陌笑着，淡淡的回答他。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不等卓陌回应，叶乔森便牵起她的手，向校外走了出去。 “不是去吃饭吗？不去食堂吗？”卓陌远远看到了校门，诧异的问到。 “不去，那个地方以后多的是机会去，现在不急。” 卓陌不解的跟着叶乔森走出了学校，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告诉他其实不必大费周章的来庆祝，就这样惶惶忽忽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叶乔森正拿着钥匙开门。她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叶乔森居然把她带到家里来了。 叶乔森把她牵进屋子，就转身去了厨房，没多久拿了一杯水给她，然后开了电视。 “你先休息下，一会儿就好。” 卓陌跟在叶乔森身后进了厨房，发现厨房的台子上面放着好多做菜的材料，脑袋一转，就问了出来：“叶乔森，你要做饭给我吃吗？” “嗯，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吧，想上网的话，卧室有电脑。” 叶乔森头也不回的回答她，他正专心的切着菜。卓陌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就不知不觉的湿润起来，她上前走了几步，然后从身后抱住了叶乔森的腰。 “怎么了？”叶乔森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转过身来看看卓陌，却被她用力的制止了，只好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许久过后，卓陌才闷闷的开口。 “叶乔森，要是不好吃，我找你算账。” 事实证明，卓陌的担心实在是有些多余。叶乔森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自己动手做饭的机会一定不在少数。不过一个多小时，卓陌面前的桌子上就放满了盘盘碟跌，糖醋虾，清蒸鱼，虽然比不上妈妈的手艺，可被称作“好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样，还可以吧。”叶乔森一边帮她剥着虾，一边问着。 “勉强及格。”卓陌嘴硬的说着，惹得叶乔森一阵闷笑。 “快吃吧，时间不早了，第一天开学，宿舍会查岗的。”叶乔森说着，手上还是不停，一块剃了刺的鱼肉又放进了卓陌的碗里。 叶乔森的话让卓陌顿时沉默下来，她低头吃着菜，没说话，而叶乔森等了半天也不见卓陌说话，只得停了下手里的动作，他拿着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看着卓陌，一脸正色的问到：“怎么了？” “没怎么。”卓陌闷闷的回答他。 “没怎么是怎么了？陌陌，你不开心的样子太明显了，我想装傻都不行。”叶乔森用略带玩笑般的口气跟她说，可卓陌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叶乔森是满脸正经的样子，他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她只好讪讪的开口：“没什么，恰巧跟廖以倩分到了一间宿舍。” 卓陌的话让叶乔森愣了一愣，没多久，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而笑出了声：“还以为什么事呢。没关系，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可以回家，实在不行，就到我这里来好了……” “到你这里来？！那怎么行！”其实卓陌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还有一句：那不就成同居了吗？！ 叶乔森显然明白卓陌的想法：“想什么呢，我平时也住宿舍的，这里没人。而且……”他坏坏的看了卓陌一眼道：“你又不是没住过……” “叶乔森，你！”卓陌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她装作低头吃菜的样子不看叶乔森，而叶乔森又伸手拿起一只虾剥了起来，知趣的没再取笑她。 吃完饭后，叶乔森把卓陌送回了宿舍，就在宿舍楼下的时候，卓陌还墨迹着不肯上楼。叶乔森只好陪着她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久，直到绫子发来了短信。卓陌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救命，速归。 想来绫子是因为没事可做，先行回到了宿舍，被那怪异的气氛打击的不行了，才匆忙给卓陌发了消息吧。 事到如此，她也不能放着绫子一个人不管。卓陌起身匆匆告别了叶乔森，就向宿舍楼跑去，可没走几步，就被叶乔森拉了回来。叶乔森把她揽在胸前，然后轻轻的吻了她一下。 “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嗯。” 卓陌迅速的亲了叶乔森的脸颊一下，然后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 （四十四） 果不其然，卓陌进门的时候，廖以倩跟李碧琪正像认识多年的知交好友一般，坐在桌子旁边聊天。而绫子则躲在床上，随手翻着杂质。见卓陌回来，仿佛救星驾到一般，把她一把拽到了床上。 “你可回来了，我在这都快憋屈死了。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回来。”绫子长舒一口气，对她说。 李碧琪和廖以倩似乎听到她们的谈话，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们几眼，转身拿着洗漱用具出了门。卓陌这才想起，刚刚在楼下似乎看到了通知，开学第一天，各宿舍的独立卫生间不供应热水，所以大家都要去公共浴室洗漱。 “怕什么，她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卓陌伸个懒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精神压力你懂不懂？她们对我简直构成了精神迫害啊！” 绫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让卓陌觉得好笑，她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玩味的看着绫子问到：“我看你是之前就被迫害了吧，说吧，我走了之后你们都干什么了？” “能干什么呀。”绫子不自在的躲去一边，“还不是他们三个男的一直在说开学的事情，要不然我能这么早就回来吗。” “真没别的事？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卓陌不再继续追问，反而让绫子想说又无从开口。墨迹了许久，才又闷闷的开口：“陌陌，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做错了？”卓陌随口一问，又恍然大悟，“陆子明的事儿吗？” 绫子没抬头，一边揪着抱枕上的的蕾丝花边，一边继续说：“程天哥哥的KTV那一次，其实我们才第二次见面，相隔第一次见面不过一周。我一直在烦恼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颜早的时候，恰巧他就出现了。” “他爸爸跟我爸爸是生意上的朋友，我们共同参加他们的聚餐。从头到尾都没有讲过一句话，可宴会结束的时候，我却对他说，‘下个礼拜陪我去参加一个聚会吧’，其实当时我只是想缓解气氛随便找找话说，真的是说说而已，没报什么希望，可他居然就答应了。”绫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依旧带着些许淡淡的惊讶。 “我想既然他答应了，那就这样好了。况且我是真的想看看颜早他究竟，对我不在意到什么程度。我总是觉得哪怕见过几次面，他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一次聚会，之后一拍两散，再好不过。只是我没想到……” “只是你没想到，他是真的喜欢你。”卓陌打断绫子的话，替她说了出来。 “嗯。”绫子轻声应着，“我不傻，我也喜欢过别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即使他装作不在意，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绫子抬头看了卓陌一眼，笑了笑，“毕竟颜早喜欢你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旁边看着。” “绫子……”卓陌心里那股消失已久愧疚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受不了。”绫子再次低下了头，“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有多让人恨。陆子明，还有肖扬。” 绫子的话让卓陌的心里不由得轻轻一颤：“肖扬他……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我说过，我也喜欢过别人，我不傻。”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卓陌想着，她喜欢的人，始终是颜早。 “别再揪啦。”卓陌看着失落的绫子，只好一把夺过绫子手里的抱枕，“再揪就该报废了。” 廖以倩和李碧琪回来的时候，卓陌和绫子很有默契的拿着洗漱用具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李碧琪在门旁的柜子边收拾东西，见绫子过来还闪身让了路。这样看来，她们几个其实还是很有默契的，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的吧，卓陌边走边想。 洗漱完毕后，已经十一点钟，到了熄灯时间。卓陌在一片黑暗里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床，睡前还想着，明天一定要去买手电筒。 正式开课第一天，辅导员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就不知去了哪里。他临走前发给新生们一份材料，卓陌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两天后的军训通知。 隐约的想起当年高中军训过后，叶乔森取笑她的样子，卓陌顿时就泄了气。入学军训啊，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呢。 军训的地点是离S市市区不远的郊外，一个军事基地，为期十天。听几个学姐说，那里的教官个个凶的要命，全部军事化管理。所以卓陌跟绫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出去采购一些必需物品，尤其是功效全面的防晒霜，必不可少。 两个人在食堂吃过午饭，就出了校门，叶乔森打来电话的时候，卓陌只是敷衍的说要去逛街。 “是去买防晒霜吧。”叶乔森笑了笑，心如明镜的问她。 “要你管！”卓陌大窘，故作生气的挂掉了电话。 一个下午的时间，卓陌跟绫子逛遍了市中心的商业街，卓陌那软塌塌的耳根子，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可售货小姐只要对她笑一笑，她就招架不住，一直到最后，光防晒霜就买了三种。反正早晚都要用的，卓陌这样跟绫子解释。 “你这个败家女！”绫子愤恨的冲她嚷嚷着。 逛累了，走不动了，卓陌就拉着绫子进了一家甜品店，是谁告诉她的，火气再大的女人，也抵挡不了甜品的诱惑。 “本店没有固定点单，只根据客人此刻的心情为您制作。”服务生礼貌的跟他们说，卓陌抬眼打量下这家叫做“彼岸”的甜品店，店面很大，装修的很到位，既不奢华也不简朴，细细看上去，冰淇淋小饼干蛋糕，一应俱全。 “我现在火气很大，她现在穷的响叮当，你就看着办吧。”绫子狠狠的瞪着卓陌，头也不抬的对着服务生说，服务生听完，隐隐笑了几下，转身走了。 这样也能做出来的话，她真的是要佩服这家店的糕点师傅了，卓陌看着绫子，无奈地想着。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享受着下午的阳光。不多一会，那个服务生就托着盘子回来了，他把东西放在她们面前，然后指着绫子面前的一杯冰淇淋开始解释：“这杯冰淇淋里添加了最能去火的山竹和山药，名字叫做山月无声。”服务生说完又转过头，指着卓陌面前的小碟子说：“这是冰淇淋饼干，里面是冰淇淋，外面是小麦饼。名字叫做千金散尽。” 千金散尽还复来吗？卓陌看着面前这碟小饼干，大概因为里面含有冰淇淋，所以饼干做成了球状，一个个装在碟子里，金闪闪，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卓陌夹了一个饼干球放进嘴巴里，味道意想不到的好。她抬头看了看绫子，绫子正皱着眉头看着那杯冰淇淋。 “山竹和山药的冰淇淋，那得是什么味儿啊……”绫子一边担心着，一边用银勺挖了一点儿送到嘴里，结果当然出乎她的预料。 “哇，酸酸甜甜的，果然很灭火哎！” 卓陌无奈地看着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绫子，然后不经意的一转眼，就看到了她身后的人。 “绫子，卓陌，这么巧。”陆子明看到她们，走过来打招呼。 绫子听见陆子明的声音，回头去看，可看到他旁边的人后，原本还挺高兴的样子立马淡了下来：“嗨，真巧。” “是啊，真是巧。”陆子明身边的李碧琪开口说到。 卓陌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脑子突然一时转不过来。李碧琪究竟是什么时候，跟陆子明扯上了关系呢。 “我跟子明来吃点东西，就不打扰你们了。子明，我们过去坐吧。”李碧琪说完就去拉陆子明的胳膊，陆子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到绫子一副漠然的样子，只好悻悻的走了。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介意吗？”他们走后，卓陌看着低头不语的绫子说。 “说实话，是有些介意。”绫子的坦白让卓陌惊讶，“一个一直喜欢着你的人，突然有一天一声不吭的跟别人同时出现。我介意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了什么，而是觉得他在我心里的形象突然变了。” “可这样就了结了你的一件心事，不是吗？” “也许吧。可我总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可以轻易就放手，那是因为不够爱。”绫子用银勺搅着面前的冰淇淋，自嘲般的笑了笑，“我很自私是不是？其实我刚刚在想，如果陆子明真的是因为不够喜欢我，那我岂不是很悲哀？” “悲哀？”卓陌不解的问。 “是啊，悲哀。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有人是真正爱过我的。” 绫子失落的模样，让卓陌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想了半天，正想开口，绫子却又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也许这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啊，哪里会有这么多不离不弃的爱情呢。” “怎么会没有，只是你还没有遇到而已。”卓陌老土的安慰着绫子。 “呵呵……”绫子听罢居然笑出了声，“也是，我还没遇到。不过这想法，恐怕我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你说过的，没有什么事是改变不了的。”卓陌较真的跟绫子说。 “是吗？我说的？”绫子略带疑问，继而淡淡的说，“能够轻易就放手，是因为不够爱。如果我能不这么想，又何必傻傻等了这么多年呢。” 两个人走的时候，路过了陆子明和李碧琪的位子，李碧琪低头不语，绫子大步走了出去。陆子明讪讪的向卓陌道别，眼睛却一直看着绫子的方向，而卓陌只得快速敷衍几句，转身去追绫子。 这下好了，原本四个人就水火不容，现在关系又变得更加复杂了。卓陌一边追着绫子，一边还不忘唉声叹气着。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气氛果然变得更加紧张了。原本李碧琪只是不作声而已，可这晚的她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直不停的找着绫子的麻烦。而绫子也变得奇怪起来，一向禁不住挑衅的她，居然能够忍受李碧琪的无理取闹。 “她的感觉，我想我明白。”绫子抛下这么一句奇怪的话，就去睡觉了。 卓陌无奈地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沉默不语。马上就要去军训了，也许回来以后，李碧琪就能想明白了呢。 虽然她隐约也觉得这是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 （四十五） 隔天早上，S大的新生被塞进军用大卡车，途经两个小时后，全部被拉到了军事基地。 卓陌原本就晕车，又挤进了密不透风的后车厢，就连想要蹲下来坐一会儿的空间都没有。颠簸了两个小时，没等车停稳，她就不管不顾的挤开旁边的人，跳下了车，冲到一边呕吐起来。大概是由于起的太早，没来得及吃东西的原故，呕出来的竟然都是胃酸。再加上鼻涕眼泪一大把，那个感觉，让她这一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起码你还得坐着它回去……”绫子听完她的感概，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小心翼翼的告诉她。 蹲在一旁休息了一会儿，卓陌站起了身，没走几步，电话就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叶乔森。 “陌陌，到了吗？”听他的声音，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 “嗯……”卓陌略带委屈的应着。 “晕车了吧。”叶乔森听到她怪调的声音，几乎猜出个大概，“上午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开始训练，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过会儿教官应该会让你们上缴手机，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哎？还要上缴手机？那不是一连十天都……”都听不到你声音了嘛！后半句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叶乔森不用听完也能明白她想说什么：“嗯，十天呢。不过，我会等你回来。” 卓陌听了叶乔森的话，心里一阵甜蜜。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了，明明人还在电话那一端，她怎么就是止不住的脸红呢。好在教官开始集合，她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大学军训是男女生分班的，卓陌她们被分到了女生十班，带队教官是个高高壮壮，看上去很凶的男教官，自我介绍姓齐，旁边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姓林的女副官。 齐，林。好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卓陌开小差的想着。 “现在解散，回宿舍放行李，然后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交出所有手机零食和不相干物品！”齐教官一声令下，前一刻还娇娇弱弱的一群女孩子，就争先恐后的往宿舍跑去。 “完了完了，我的奥利奥……”绫子一边跑，一边痛心疾首的低吟着。 上午的安排是内务学习，由林副官来带她们。一番学习下来，卓陌才知道军营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不说那十几秒内就变成豆腐块的棉被，就连穿衣洗漱都要争分夺秒，毛巾牙刷的摆放也诸多规矩。她真的庆幸自己当初那点儿参军的想法早就被扼杀了。 午饭的规矩也很多，可是饭菜却很简单。这让无肉不换的卓陌几乎瞪出了眼珠子。这是军营吧，是军营吧，这不是寺庙也不是道观更不是尼姑庵吧……卓陌欲哭无泪，绫子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把自己面前盘子里的唯一一块儿肉夹给了她。 那的确是一块儿肉，一块儿猪肉，一块儿肥瘦七三分的猪肉…… 午休了一个小时后，下午的训练正式开始了。齐教官美其名曰整顿班级风气，上来就让她们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卓陌趁着空闲的时候，偷偷的看了看周围其他班，他们的教官不是在编排队伍，就是在宣读注意事项，两项都完毕的班级，有些居然围成一个圈，在练习军歌。他们的齐教官说了，军歌这种事情，临阵磨枪也不晚，而剩下的那些事情，他从头到尾只不过用了五分钟而已。 是该说他有效率呢，还是该说他有虐人倾向？ 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后，齐教官只让她们原地休息了五分钟，就开始了走步练习。第一天就是如此大量的训练，看来齐教官是下了决心要整顿这帮娇小姐。卓陌气喘吁吁的跟在队伍后面，机械的行动着。站军姿她是不怕的，可走来走去这样的动作，她实在是吃不消。 齐教官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人已经开始放松懈怠了，回过头又是一阵大喊，嘴里还不停的吹着哨子。卓陌随着哨音继续机械的走着，可腿却已经开始发麻了，一个不小心，居然就摔倒在地。 她慌忙站起了身，可齐教官还是看到了。 “你，给我出来！”齐教官示意其她人继续，然后转头把卓陌叫出了队伍。 “果然是城市里的大小姐，只有这点儿就忍受不了了吗？！”齐教官皱着眉看着她，“我的队伍不允许有拖后腿的人存在，你，现在绕着操场给我跑五圈！” 卓陌面无表情的看了齐教官一眼，转身往操场外跑去。操场上几乎所有的班级都在，卓陌甚至看到了颜早和肖扬。军训第一天就被教官罚跑圈，这下可丢人了，她一边低着头跑步一边想着。 她的体力原本就不好，跑快了的话是一定要跑跑停停的，可齐教官居然撇下一班人，跑来跟在她身后。每当她稍微慢下来，他就在后面吹哨子。卓陌丢不起这个人，只好拼命的跑着，五圈下来，两条腿已经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 “明早五点钟，准时起床晨跑！”解散的时候，齐教官大声对一班人说，说完转眼看了看卓陌，又加了句：“身体状况不允许的人，提前打报告！” “是，长官！”卓陌无视他探究的眼神，跟大家一起回答到。 女生宿舍是十二人一间的上下铺，卓陌和绫子被分到了最里面，而旁边果然不出意外的就是李碧琪和廖以倩。反正老天爷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她，这么久下来，再出现什么状况卓陌也不会觉得意外了。好在教官们真的管的很严，她们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机会。 然而一群女生初次来到军营，对于这里的一切始终都感到新鲜有趣，就连李碧琪和廖以倩也不例外。卓陌偷偷在一旁看着她们眉飞色舞的样子，顿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起来。人家就连好奇都来不及，哪里有空来搭理她呢。想到这里，她愉快的跟绫子天马行空的说了起来，一直到宿舍熄灯。 第二天，卓陌起了个大早，她出现在队伍里时，明显觉得齐教官是看了她一眼的，可他并没多说些什么，直接带着这帮娘子军做了五公里的长跑训练。 一路上卓陌都拼命的咬牙坚持着，一想到前一天齐教官那些带着轻蔑语气的话，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胜心也就渐渐涌现出来。五公里的长跑，这是卓陌从来都不敢想象的，然而真的坚持下来以后，才发现，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的训练就跟前一天一样，踢正步，站军姿，跑圈，跨障碍，哪一项都不是卓陌拿手的，可她还是一样一样坚持了下来。 一连几天，卓陌就这样心无旁骛的训练着，渐渐的竟然开始习惯了这种看上去简单又枯燥的生活。 旁晚结束训练的时候，卓陌像往常一样先行来到了浴室。通常这个时候大家正在等着吃晚饭，不会有人来，卓陌和绫子懒得跟一群人挤来挤去，所以总是挑这个时间来洗漱。绫子刚刚闹肚子，说要去下厕所，所以她就一个人先来了。 快走进浴室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个人，卓陌倒退几步，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抬头一看，发现出来的人居然是李碧琪。 李碧琪见到卓陌，脸色有些不自然，招呼也没打，便慌忙跑掉了。 卓陌望着李碧琪的背影，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往浴室走去。她是累傻了吧，居然还会期待李碧琪来跟她打招呼。 刚走进浴室，卓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没走一会儿突然发现，地面上居然积满了水。她快速几步上前，发现浴室水龙头的总闸门，居然向外冒着粗壮的水柱。惊慌失措下，她急忙上前用手去堵水柱。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居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卓陌回头一看，是同班的一个女生。女生见状，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没多久，齐教官和林副官就赶了过来。 已经到了洗漱时间，浴室的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绫子也赶来，正在一旁偷偷的询问着卓陌，还没等卓陌说什么，齐教官就黑着脸站到了他面前。 “又是你。”齐教官似乎很不满的开口说，他的语气让卓陌很不舒服，所以她索性呆在一旁也不回答。 “总闸坏了，今晚浴室不能用了。”齐教官见卓陌不回答，只好继续说。 此时门口一片唏嘘声，也难怪，烈日下训练了一天，居然还不能洗澡，谁能忍受得了。 “今晚修不好吗？”卓陌见齐教官看着她，也只好开口问到。 齐教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答：“技术人员不在，没办法修理。因为水闸是被人为破坏的。” 卓陌正低头想着不能洗澡的问题，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不明所以的眼神，心下一动，就问了出来：“教官，你怀疑我？” “难道不应该吗？”齐教官依旧冷冷的看着她。 “不是我做的。” “可有人看到总闸坏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在这里。”齐教官指了指一旁站着的人，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女生。 卓陌无奈，那女生的确是看到了很能符合自己想象的一幕，可那不代表她就能背这黑锅：“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卓陌耐心的解释着。 齐教官听了卓陌的回答，皱了皱眉：“那你进来的时候看到谁了吗？” 看到了谁？她当然看到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说出来就能确定是她做的吗，说出来就能解除齐教官对她的怀疑吗？说到底，齐教官还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吗。总闸事件无论是与否，都不会让他改变看法，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卓陌转眼看向周围的人，李碧琪和廖以倩也在其中，见她回头，还不忘轻蔑的笑了笑。 是吗，原来如此。她就奇怪，这样的事为什么只是李碧琪来做，现在看来，廖以倩显然会成为李碧琪的时间证人。 那么，她说与不说，又有何干。 “怎么，想到了吗？”齐教官见她看着周围不做声，继而问到。 “没有。”这么想着，卓陌就回答出来。 齐教官听了，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你告诉我，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周围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卓陌隐约听到有人小声说着些什么，“就是她，就是她，她每天都是一个人先来浴室的……” 这样的话让她很是无奈，不知不觉间就犯起了倔脾气：“反正我没做。” 齐教官看着卓陌把头一撇的倔样子，忍了忍，还是平静的对她说：“你可能不是故意的，所以现在坦白的话，还来得及。” “我说了，我没做！”卓陌的声音渐渐加大，变得不耐烦起来。 “那好，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围着操场跑二十圈！”齐教官也忍耐到极点，一挥手，大声吼了起来。 卓陌身子抖了一下，回头瞪了齐教官一眼，便转身跑出浴室。绫子急忙跟在身后往外跑，却被齐教官一声大喝给吓了回来。 “给我回来，谁都不准去！” ------------ （四十六） 卓陌跑出浴室后，就冲到了操场上。她倔强的拖着两条早就没知觉的腿，足足跑了二十圈。齐教官之后也追出来，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见她停下来，只是淡淡的上前问到：“怎么样，现在能坦白了吗？” “我要说的早就说了，没什么可坦白的。”卓陌弯着腰喘着气回答。 齐教官听完她的回答，眉头皱的几乎变了形：“好吧，你给我继续站三个小时的军姿！”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卓陌愤恨的握了握拳头，然后笔直的站起了身。 基地的夜晚其实很安静，宿舍早就已经熄灯，空旷的操场上，只剩下卓陌一个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她居然发现这里的星空，要比市区美多了。S市的市区，即便是晴天，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星星。她一直看着头顶闪烁的星群，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齐教官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还不肯坦白吗？”齐教官一走到她跟前便问，卓陌抬头，发现他的军服还是完好的穿在身上，没有休息过的痕迹。一想到这里，卓陌不由心软下来，回答问题的声音也变的柔和起来。 “我早就坦白过了，是你不相信。” 齐教官听了她的回答，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大手一挥就对她说：“回宿舍休息吧。” 这就完了？卓陌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往宿舍走去。哪知道没走几步，齐教官的声音就从背后响了起来：“不过，休息之前，先去把浴室打扫干净。” 她就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卓陌没再说话，头也不回的往浴室走了过去。 收拾完浴室，已经接近十二点钟，卓陌眯着早就睁不开的眼睛，拖着身子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宿舍。绫子还没睡，正睁着眼睛等着她。可她哪还有说话的精力，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就一下栽进了枕头里。 军训的最后一天，上午照常训练，可由于下午就是篝火晚会，所以大家一个个的都心不在焉起来。齐教官也许是觉得这么多天的训练已经达到目的了，竟然笑着告诉大家，十班上午的训练就是唱军歌。 练习军歌可是她们这帮娇娇女才来的时候想做的事，现在看上去，跟齐教官的笑容比起来，军歌什么的，都不重要。齐教官笑了，他竟然笑了！卓陌细细想了一下，这确定是她们来到这个基地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笑脸。 就算是严厉如齐教官，也会拥有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吧。 篝火晚会前，卓陌被分配去拿食材，等她到了厨房，才有人告诉她采货车晚点了，于是她只好无聊的靠着墙，等在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齐教官竟然也来了厨房，见她呆在门口，便皱起了眉：“怎么不进去？” “采货车还没到。”卓陌简单的回答了一下，就别过了头。原以为齐教官听了就会回去，可他居然走到了卓陌身边。开什么玩笑，这是要他们单独相处的意思吗？ “你觉得我很凶，对你很有意见。是不是？”齐教官顺势靠在墙上，开门见山的跟卓陌说。 “没有。”卓陌稍微愣了一下，齐教官的直白的确是她没想到的。 齐教官听了她的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你是挺有意见的。”见卓陌回头瞪着他又说，“你也不能怪我，一个走几步就摔倒的娇娇女，有人会喜欢吗？” 卓陌无话可说，齐教官于是继续说到：“我罚你跑圈，原来以为你会哭着来找我。可你竟然跑下来了。我知道其实你身体不舒服，所以特别嘱咐你们可以提前打报告。没想到你脾气还挺扭，竟然连晨跑都不放过。” 齐教官的话让卓陌脸红了起来，她运气不太好，军训这几天的确是赶上了生理期，可他居然连这个都猜到。 “别在意，带了这么久的新生，有什么情况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也是正常的。”齐教官见她的窘样，解释到。 “我带的女学生，从来只有假装不舒服来逃避训练的。那以后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倔强的要命。”齐教官抬起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墙上，“水闸坏掉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有人看到你了，我能怎么办呢？” “你知道？”卓陌惊讶的回头看着他。 “怎么能不知道，我说了那是人为的。你们都是女孩子，扳动总闸是要力气的，你以为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能徒手就做到的？”齐教官看着卓陌疑问的神情，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是谁做的并不重要，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也不重要。你们只是在这里呆十天，我不可能把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既然有人看到了你，那么只要你坦白说不小心弄坏了，我也不会再追究，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了。” “你是要我背黑锅吗？！”卓陌生气的回答，原来齐教官什么都明白，却还一直逼她“坦白”。她也有些后悔当初撞到廖以倩的时候，怎么就没看看她手里是不是拿着什么呢。 齐教官听了卓陌的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换了别人，其实不过是五分钟的事儿。可你这孩子这么倔，结果就耗了一整晚。我不是说倔强啊，坚持自我什么的有什么不对。可是当有一天，你所谓的坚持自我，会让你失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你觉得，它还有必要让你那么拼命的维护吗？” 齐教官的话让卓陌陷入了沉思，见她沉默不语，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倔强的坚持着自我，无论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一切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来。跳舞随性，就连主角都不去争；当班干部随性，还期待着能够随时被换掉；甚至学习也随性，如果不是因为叶乔森，她根本连直升都不会执着。 然而这样的卓陌竟然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坚持自我、倔强又随性的过程中，到底失去了些什么。 篝火晚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围着火堆坐成了一个圈。旁边就是颜早和肖扬的男八班，毕竟一群女生在一起，气氛是远不如跟男生一起的。所以没过多久，两个小圈几乎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大圈。 大家的饮料没有了，卓陌自告奋勇的跑去拿。事实上，整个晚会她一直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齐教官的话。所以走着走着，竟然不知不觉的停下来，坐到了台阶上。 她就这样不知道待了多久，一直到绫子找到了她。 “卓陌，我们以为你拿饮料拿回市区了呢！”绫子一见到她，就舒了一口气。 “啊，我给忘了！”卓陌一拍脑袋，就要站起来往厨房跑。 “别去啦，肖扬已经去拿了。”绫子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转脸看着她，“说吧，怎么了？” 绫子始终是那么了解她，不需多说就能明白她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只是，一直在想齐教官的话。”卓陌两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胳膊里，闷闷的说。 “齐教官？”绫子不解的问，“他能跟你说什么？” “嗯。齐教官。”卓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不管绫子看不看得见，“他对我说，我太倔强。他问我，如果有一天，我所谓的坚持自我，会让我失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我还会不会拼命的去维护它。” 卓陌的话让绫子消化了好一会儿，她想了半天，才皱着眉头又问：“你觉得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 卓陌的头埋的更深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绫子，你知道吗。当初救了叶乔森的时候，他只是模糊的看到了我的脸。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我还是廖以倩。一直到现在，他还常常问起那张脸到底是不是我。” “你怎么回答？”绫子好奇的问。 “我没告诉他，不想告诉他。”听了这话，绫子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虽然这种结果是她早就想到的。齐教官说的没错，卓陌是真的很倔强。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绫子忍不住有些生气。 卓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以前我也不明白，可现在我知道了。是我害怕。其实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就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也许还是在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喜欢他，所以不想告诉他。我怕他只是因为想要报答我而跟我在一起，我怕他只是可怜我，我怕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 “陌陌。”绫子忍不住打断她，卓陌可怜的模样让她感到难受极了，“你应该知道，叶乔森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可是从前喜欢罗列的时候，我不也这么想吗，结果呢？”卓陌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陷在爱情里面的人，总是会习惯性的患得患失。我也不例外，我摆脱不了那种想法。我要的爱情是百分之百纯粹的，我不要它掺杂一丝半点的其它，即使那是感激是感谢。我一直这样想着，所以才一直都不敢告诉他。” “也许你说了，他会比现在更加爱你。”绫子温柔的拍拍卓陌的后背，试图劝她。 “可也许我说了，现在这种有可能不纯粹的爱情，会变得更加不纯粹。”卓陌终于抬起头，一脸疲倦的看着绫子，“到时候我回不了头，他也没办法像我想的一样那么爱我，那我该怎么办？绫子，我不敢赌，我输不起。” “我输不起，我不想告诉他。可我现在怕得要命。我那么努力的坚持着我要的爱情，倔强的坚持着自我。如果有一天，因为我的不够坦白，而失去了他，那么之前我所坚持的那些，又都算什么呢？” 爱情果然是场两个人的战争，谁爱的多，谁就变得卑微，谁就是输家。而对于卓陌来说，无论是自己的哥哥罗列还是叶乔森，只要爱了，她都会百分百的投入感情。她可以不介意一切，只要求对方的感情是纯粹的。然而这个世上，能够给与百分之百纯粹爱情的人，除了她，究竟又有几个呢。 绫子就这么想着，然后心疼的把小声啜泣的卓陌搂在了怀里，一边轻轻扶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她。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被一阵杂声打断。 那是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的“沙沙”声，大家都在开晚会，想来不会有别人，也许是郊外的野兔吧。绫子这么告诉卓陌，然后拉着她朝大家走去。 第二天一早，齐教官和林副官就把之前大家上缴的东西统统物归原主。临走之前，他耐人寻味的看了卓陌一眼，卓陌原本是想等他说些什么，可他却一言不发的走了。卓陌有些失望，只得跟在人群后上了车。 两个小时后，军用卡车就把她们拉回了市区S大的校园里。卓陌下了车，一抬眼便看见靠在树旁的叶乔森，这么久以来的委屈于是全部化作了眼泪，她跑上前一下扑进了叶乔森的怀里，好半天都只是默默地哭泣着，没有开口说话。 ------------ （四十七） 正式开学之后，大家都忙了起来。大学里的新生，总是习惯性的摆脱不了高中的习惯，每天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按时上课下课，生活中依然只是教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据说如果你在食堂或者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一脸严肃讨论着学术问题的人，那么会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们是博士在读生，眼睛上架着酒瓶底的请优先考虑。 第二，他们是大一新生。 季岚这样跟卓陌讲的时候，卓陌正做着踢腿练习，一个不留神，差点踢到一旁的程天脸上。 “那剩下的人都干嘛去啦？”她好奇的问季岚，也不管正准备过来揪她脖子的程天。 “剩下的，谈恋爱呗。古语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季岚伸个懒腰，懒洋洋的回答到。 “学姐，那是古诗。”卓陌一本正经的纠正着。 季岚瞥了卓陌一眼，一巴掌就拍在了她背上，手抬的很高，落下的时候却很轻：“小妮子，别打岔。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是今天吃饱不想明天的意思吗？”卓陌充分发挥着好奇宝宝坚韧不拔的精神。 “基本上就是吧。看你，又打岔。”季岚装作生气的样子瞪了卓陌一眼，然后别过脑袋看着前方，缓缓的说到，“大学里的恋爱，有多少能开花结果呢。感情浅的，三天两头闹分手，身边的人月月换。感情深一点儿的，也许能坚持到毕业。到时候天涯各路，劳燕分飞，起初也许还会有点儿思念，当年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时光。可渐渐的，彼此之间就会慢慢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曾经让你心动的人，他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直到最后，忘了他的脸，忘了他的声音，忘了他的味道。然后删掉他的电话号码，丢掉他的联系方式。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从此之后，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此时训练早已结束，整个大礼堂只剩下靠在墙边的卓陌和季岚。自从她们这一届毕业后，高中部除了江孟然外，也几乎没了舞团成员，王老师顺势就把常年驻扎的地点，由高中部的小礼堂变成了大学部的大礼堂。 卓陌抬头看了看季岚学姐，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难过的痕迹，却什么也没发现。季岚跟相处三年的男友分手的事情，最近在舞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据说男方因为受不了距离的遥远，和季岚的独立自主，在季岚生日那天，狠心的跟她一拍两散。那个男生卓陌也见过，虽然跟他们并不同校，却对学姐宠的要命。大冷天的，学姐一个电话，他就能半夜打车去排两个小时的队，给她买想吃的烧卖。烧卖捧到季岚面前时，还是热的。然而谁知道，这样一个人，爱的却是想象中，娇柔温顺的季岚学姐。一旦她稍微强势一点，他就无心前进，只剩后退了。 话虽如此，可当时的卓陌是真的以为，他们会这样永远在一起。她从未想过这样相爱的两个人，会因为距离的产生而丢掉了爱情，也从没想过，爱了那么久的他，会因为季岚火辣的性格而胆怯。然而他们真的分手了，季岚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难过。别人以为季岚是真的不在乎，可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卓陌是统统看在眼里的。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季岚学姐与其这么忍下去，还不如大哭一场来的痛快。 卓陌听着季岚有些忧伤的话，再也不忍去看她的脸，只好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明明长了两只眼睛，却只能看到面前的和现在的东西。”季岚淡淡的说着，然后起身拍了拍靠在墙边的衣袖，回头对着卓陌轻轻的笑了笑。 “再美的回忆，终究是抵不过时间和距离的蹉跎。” 叶乔森走进大礼堂的时候，卓陌正一个人坐在墙角出神着，直到他走到身边坐了下来，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坏人来拐走你都不知道。”叶乔森一手把卓陌搂了过来，笑笑的问到。 “你也算坏人。”卓陌闷声应了一句，沉默下来。 叶乔森歪着脑袋看了看她有些纠结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国际性的重大问题啊，值得我们家漂亮的小媳妇皱着眉，连他老公都不看一眼。” “我在想季岚学姐说的话。”卓陌无视叶乔森的玩笑，心事重重的问，“叶乔森，距离不是能产生美吗？” “也许吧。”叶乔森搂着卓陌，愣了愣，也开始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可为什么一遇到爱情这种事，距离产生的时候，美就没了呢。” 卓陌瞪着眼睛的小脸儿满是认真，叶乔森也不得不开始思考：“怎么说呢，那应该是因为爱情这种事，是任何一项准则都无法衡量的。” “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儿来说吧。”叶乔森看着卓陌好奇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例如你不爱吃水果，往小处说，这是你的喜好，往大处说，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是你吃东西的原则。可我告诉你，水果有维生素，吃水果对身体好。我要你吃，你就会听我的话对不对？” “嗯。”卓陌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叶乔森见卓陌回答了他，又说：“你听我的话，吃了水果。那是因为你爱吃吗？显然不是。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卓陌，卓陌不解的摇了摇头，他只好继续说：“那是因为你爱我。你在乎我，所以会听我的话，所以你的那些生活方式那些原则，只要不是大到足以危及什么的，统统可以为了我而改变。” “所以说在爱情面前，世上的一切，包括原则准则，再坚定的信仰和坚持，也全都不算数。” 卓陌听了叶乔森的话，变得沉默起来。好一会儿过去了，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叶乔森只好三下两下的，哄着她去收拾了东西，然后往食堂走去。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廖以倩和李碧琪不在，绫子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跟前，劈头盖脸就问她有什么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卓陌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拜托，你不会不记得吧！”绫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圣诞节啊圣诞节，你不会真的不记得吧？！” 卓陌这才恍然大悟，开学近三个月来，每天的训练让她几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原本她就常常为了没有足够的时间能陪着叶乔森而愧疚，现在再一想想，那股愧疚简直占满了她的胸腔。 她忘记的可不单单只是圣诞节而已，还有恰巧在平安夜这一天的，叶乔森的生日。 卓陌曾经取笑叶乔森，出生太会挑时间。当时的叶乔森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那是为了能够让她记得。 想到这儿，卓陌几乎难过的哭出来。这样一个日子，她居然会忘得干干净净。如果叶乔森也忘记她的生日，如果他也把她忘了，那么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绫子，怎么办，只有五天了。”卓陌慌忙向绫子求救。 绫子白了她一眼，才慢慢悠悠的开口：“早就知道会这样。我已经替你想好了。最近女生里很流行亲手织围巾，你就跟风一次吧。” “那怎么行，我根本就不会，而且，只有五天了！”卓陌激动的嚷着。 “不会就学，我研究过，挺简单的。一条围巾，五天足够了。” 绫子不顾卓陌的反对，第二天就带她跑到商业街买了毛线。卓陌原本还很担心，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由着绫子帮她安排。 晚上的时候，卓陌正一板一眼的数着针数，叶乔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花了一个下午，才跟着绫子搞明白这些看似简单的毛线，到底该怎么凑到一起。好不容易能开始织了，还要瞪着眼记针数。更悲剧的是好不容易织了一截，叶乔森的电话一来，她就把那串数字给忘的干干净净。 “叶乔森，你干嘛！”卓陌气呼呼的接起电话，手上还拿着那截围巾。 “想你了，在干吗？”叶乔森一副轻松自在的语气。 卓陌吱吱唔唔的回答他没干什么，两个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卓陌忽然就想起来前一天大礼堂里，两个人的对话。 “叶乔森，如果我没有直升，你会不会因为我们之间有了距离，就把我忘了？”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下来，只剩下叶乔森隐隐的呼吸声，许久过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会去找你。” 卓陌憋在宿舍，整整织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把那条围巾织好。虽然有些地方搞错了，看上去有些不整齐，可总的来说，这条围巾还是能够拿出手的。毕竟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绫子见到那条围巾的时候，眼睛简直瞪的比牛还要大，卓陌本以为她是想夸奖自己一番的，还乐滋滋的做好了接受夸奖的准备。哪知道绫子竟然捧着那条围巾，无语凝咽了半天。 “怎么了嘛，瞧你，不就条围巾嘛。至于让你感动成这样嘛，改天我也给你织一条得了。”卓陌一边拍拍绫子的肩膀，一边得意的说。 绫子听了，回头愤恨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开口说：“别，可别！千万别！你最好就连我教你织围巾这件事都别说出去！” “为什么？”卓陌不解的问到。 “因为那会让我很丢脸！” 绫子一边愤怒的嚷着，一边回头看着那条围巾，末了叹了口气，又发出一阵感叹：“此物只应天上有哇……” 因为时间不够了，所以绫子放弃了让卓陌重新织一条的打算。 “爱情的力量，是足以弥补这些坑坑洞洞的！”绫子两眼发光的对她这么说。 卓陌气恼的从绫子手里夺过围巾，放进准备好的礼物袋里，往衣橱里塞去。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拖鞋，一下滑倒在廖以倩的床边。她揉了揉碰在床边的膝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右手下，传来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 此刻她的右手，正按在廖以倩的枕头边上。卓陌小心翼翼的把枕头掀开了一小点儿，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条黑色的毛线围巾。 卓陌不禁呆住了。廖以倩居然也织了围巾，一条黑色的，跟她的一模一样的围巾。 她开始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大学是个人多消息广的地方，虽然关系不好，如果廖以倩交了男朋友，她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然而数数手指头，就连跟廖以倩说话稍多一点儿的男生，她都找不出几个。 廖以倩那么骄傲的人，从来只会要最好的东西，最好的人。 可如果她没有男朋友的话，那么这条围巾，又是织给谁的呢？ 卓陌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也许她正要向别人告白，也许她织给自己……她胡思乱想的，安抚着自己慌乱的心。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卓陌下意识又朝那条围巾看了一眼。她不得不承认，廖以倩的围巾比起她的，实在是好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儿，卓陌的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 （四十八） 平安夜的那天下午，王老师仍然没有放他们大假。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心满意足的看着一群灰心丧气的年轻人。要知道，圣诞节这样的日子，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重要程度几乎足以比得上来年二月份的情人节了。 “王老师，小琳姐今天没有假期对不对？！” 卓陌愤愤不平的偷偷上前，问了王老师一句。王老师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跟女助理张小琳走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后，王老师渐渐跟团员熟悉起来，张小琳也就换了工作。想来王老师是因为节日无人作陪，才拉上了他们这帮冤大头。 果然王老师听完后，脸就刷的红了起来：“小妮子，想什么呢，再去原地大踢腿一百次！” 卓陌一副“我理解你”的样子，故作忧伤的拍了拍王老师的肩，然后转过头，心满意足的原地大踢腿去了。 五点钟的时候，王老师宣布正式解散。卓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后，就急急忙忙赶回了宿舍。她没有把围巾带过来，怕万一被程天他们发现了，会被人笑。明明起初看着那条围巾还挺顺眼的，可昨天对着那些坑坑洞洞，卓陌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丢脸起来。 看来再好的东西，也怕有对比。 卓陌这样跟绫子说的时候，绫子居然崇拜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末了才收起那副白痴状，对她说了句：“真不知道你对它的自信是从哪来的。”她一边说，一边还朝着那条围巾撇了撇嘴。直到卓陌装作生气的样子，绫子才一脸狗腿的来哄她。 等她拿了围巾赶到人工湖的时候，叶乔森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面向湖水，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卓陌悄悄的绕到叶乔森身后，准备突然给他一个惊吓，哪知道她才刚刚举起手，叶乔森居然猛的回过了头。 “啊！”卓陌吓了一跳，大叫着往后退了两步，“叶乔森，你想吓死我啊！” “不是你想吓我吗？”叶乔森坏坏的笑着回答。 卓陌站在一边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吓死我吧，吓死我你的生日礼物可就没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叶乔森。 叶乔森接过袋子打开，伸手就把围巾拿了出来。 “你织的？”他拿着围巾反复的看了看，饶有兴趣的问她。 “嗯。”卓陌红着脸答到。看到他把自己的礼物拿在手里，当面打开，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不错。”叶乔森又看了一会儿，终于下了结论，“很符合你实际状况的作品。” 卓陌原以为叶乔森是在夸她，本想好好炫耀一番，可一抬头，竟然看见他兴致勃勃的盯着的，居然是围巾上的洞洞。 “叶乔森！”卓陌气的大吼起来，“我知道我织的不好看，不想要还我就是了！”她说着便上前去夺围巾。 叶乔森拿着围巾的手一抬，卓陌就扑了个空，想转身的时候，就被叶乔森的另一只手结结实实的搂住了腰。他低头轻轻靠近她的耳朵，悄悄对她说了句。 “谁说我不要了，我喜欢的要命。” “……你坏蛋！”卓陌被叶乔森的气息弄的心乱意麻，慌忙抢过围巾，替他戴在脖子上。 叶乔森低头看着专心替他系围巾的卓陌，心里便溢满了温暖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像这条围巾的颜色，火红一片。 “为什么是红色？”叶乔森温柔的问着卓陌。 “为什么？”卓陌调皮的说，“绫子说你跟这颜色很相配。” “胡说。”叶乔森一边笑一边去挠卓陌，卓陌怕痒，被他挠的在怀里钻来钻去，“快说，说不说。” “我说我说。”卓陌忍不住求饶，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才看着叶乔森的眼睛，缓缓的说，“红色最醒目，这样我就能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你。” 叶乔森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早就已经被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占据的满满的了。然而这个小丫头在占据了他的心之后，竟然还总是时不时的给他带来些感动。他上前轻轻的抱住卓陌，心里有一种再也不想松开手的感觉。 卓陌乖巧的窝在了他的怀里，许久才发出小猫一样怯怯的声音：“叶乔森，生日快乐。” 两个人在人工湖前呆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么样的一个日子，大街上应该早就挤得满满的，而饭店餐馆也大概不会有空位了。叶乔森跟卓陌商量一下，决定还是买了东西，回到叶乔森的小屋，自己做饭吃。 “好吧，看在你今天你是寿星的份上，我来做饭给你吃。”自从织了这条围巾，卓陌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能做到一样。 “你？”叶乔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围巾，“我可不想生日的晚上吃不上饭，还是我来吧。” 卓陌愤恨的瞪着叶乔森，叶乔森见状，笑着牵起她的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就响了起来。叶乔森盯着电话看了半天，直到卓陌晃了晃他，他才接了起来。 整通电话下来，叶乔森也没说几句话，等到他挂了电话，卓陌也没听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有事吗？”卓陌看着叶乔森有些正经的脸问。 “没什么。”叶乔森勉强的笑了笑，回答她。 两个人一路沉默的到了叶乔森的家，开门的时候，叶乔森居然还搞错了钥匙。 “这是好像是宿舍钥匙，搞错了。”他讪讪的对卓陌笑了笑，自嘲似的对她说。 卓陌看着叶乔森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叶乔森，你有事的话，可以跟我说。” “真的没事。”叶乔森一边开门，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觉？”卓陌开始有些生气，“我就这么不能让你相信吗？” “对不起。”叶乔森总算回过头来，他看着卓陌生气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到，“是他，他让我回去吃饭。” “你爸爸？”卓陌想了想，明白过来。 叶乔森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卓陌的问题。卓陌看着他难得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疼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叶乔森，我们回去，我陪你回去。”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对他说。 两个人到叶乔森的爸爸家时，家里的管家正在门口等着，见到卓陌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一目了然的样子把他们带进了家。 卓陌一进门，便跟在叶乔森的身后，偷偷打量起来。这是市区新开发的别墅区，虽然上市没多久，可价钱却直逼绫子家那片地儿。欧式圆桌，水晶吊灯，屋子布置的很漂亮，跟绫子家也不相上下，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知道，这个家的女主人，有多珍惜这个家。 当然，如果这些布置都是她亲力亲为的话。 叶乔森的爸爸看上去，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他见到卓陌，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还热情的让她吃水果。可卓陌从他的脸上，无论怎么看，就是看不出叶乔森的影子。想来叶乔森精致的五官，是遗传自漂亮的妈妈吧。想到叶乔森的妈妈，卓陌不禁又是一阵惋惜。 正当他们讲话时，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上去保养的很不错，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干净知性的气质。叶乔森见了女人，只是轻轻瞥了两眼，也没说话，而叶乔森的爸爸则在一旁招呼女人上前来坐。卓陌看着叶乔森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就明白了女人的身份。 “阿姨好……”卓陌想了半天才开口。叶乔森可以无视她，她可不能没有礼貌吧。但不知为什么，话一出口，卓陌居然瞬间有了种对不起叶乔森的感觉。 “你是小森的女朋友吧。”女人笑了笑，轻轻问她。卓陌也害羞的一笑，表示默认。 叶乔森不怎么说话，无论他爸爸和阿姨如何想找着话题跟他说，他只是几个字应付过去，有些时候他懒得回答，卓陌还要在一旁打着圆场。时间久了，爸爸和阿姨也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沙发前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好在门铃及时响了起来，没多久，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女孩儿就出现在卓陌面前。 “这是我另外两个女儿。”叶乔森的爸爸对卓陌解释着，“这是姐姐今夕，那是妹妹何夕。” 卓陌随着叶乔森爸爸的手指看过去，却也没能搞明白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两个人长的太像了，就算记住了位置，等一下她们再出现的时候，她也肯定分不出来。 “这是你们哥哥的女朋友。”叶乔森的阿姨在一旁适时的介绍到，她的话让卓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卓陌从来不知道，被人当作叶乔森的女朋友介绍时，心里的感觉会是这么的甜。 “姐姐好。”两个女孩儿甜甜的叫到。 “你们好。”卓陌生涩的回答着，其实算上去，她也只不过比她们大上两岁而已。 两个女孩子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不顾叶乔森的反对，把她拉到楼上，叽叽喳喳的询问起来。 “姐姐，我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脸也这么臭吗？”双胞胎的其中一个问到，还没等卓陌回答，另一个就大叫起来：“你真没品位，那叫酷好不好！” “我管你，你这个对自己哥哥有兴趣的变态狂。”她对自己的同胞姐妹说完，又一脸期待的看着卓陌。 “……怎么会，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有时候，呃，有时候心情不好才会……”卓陌语无伦次的回答，她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对着刚刚提问题的那个问：“你是……何夕吧？” “才不是，我是今夕。”女孩子撇了撇嘴又问，“那，我哥他是怎么追你的？” “你还不是对自己的哥哥有兴趣，你这个变态！”变态狂一号生气的大吼，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等到两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卓陌已经头大了好几圈。这对疯狂的姐妹，打架的时候，竟然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殃及身边的人，光是她的头，就已经被枕头砸了三回了。 “姐姐，你说嘛。”疯狂姐妹的其中一个，满眼星星的看着她。 “这个嘛，也没什么，就是自然而然的……”她总不能说，是她先告白的吧！ 卓陌这么想着，又试探性的看着其中一个问：“你是，今夕吧？”今夕刚刚才跟她说过话，她有信心认出来。 “我才不是今夕那丑八怪，我是美少女何夕。” 两姐妹瞬间又扭在了一起，卓陌只好郁闷的呆在了一边。 ------------ （四十九） 叶阿姨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两姐妹正滚在床上拉扯的痛快，她们人在床上，枕头却早就飞到了卓陌这边。她无可奈何的看着姐妹俩，又看了看叶阿姨。叶阿姨只是笑了笑，稍做打发，两姐妹就乐的屁颠屁颠的下楼找叶乔森去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叶阿姨说着，把一个小碗放到了卓陌的面前，“银耳莲子粥，对女孩子的皮肤有好处。” “谢谢阿姨。”卓陌只好端起碗装作要吃的样子，事实上，那种粘乎乎的感觉，她最讨厌了。 叶阿姨顺势坐到了卓陌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卓陌，微笑不语。卓陌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慌，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低着头，拼命去吃那碗粘糊糊的莲子粥。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小森他会把女朋友带回来。”叶阿姨似乎也看出卓陌的窘样，终于开口。 卓陌无语，只好继续沉默着。叶阿姨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也从来没想过小森那孩子会交女朋友，起码不会这么早。你也知道吧，他那脾气，我以为，没有女孩子会喜欢那种沉闷的性格。”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不是那种人。”叶阿姨的话让卓陌有些生气，她凭什么会认为，自己看到的那个，就是真实的叶乔森？！ 叶阿姨看到卓陌气的有些发红的脸，倒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也许是吧，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既然你今天能到这里来，那就证明从前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叶阿姨看了卓陌一眼，得到肯定后，又继续说，“我一直以为他很恨我，可他毕竟是叶家唯一的儿子。我想对他好，让他能够不那么恨我，起码，不去恨他的爸爸。” “我努力做了很多事，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小森他对于我们，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想法。他看着我们的眼神里，从来就没有恨意，脸上也总是面无表情。可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向我们敞开他的心。” 叶阿姨手里拿着陶瓷小勺，漫无目的地搅弄着自己面前的莲子粥，“他爸爸总是跟我说，小森之前是个怎样淘气的孩子。可自从我见到他的那刻起，他却一直都是那副沉默的样子。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也想我的家庭能够像别人家一样，没有芥蒂，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生活。” “那只是你的想法，并不代表别人就得去认同。”卓陌忍不住打断她说到。 叶阿姨有些意外的看了卓陌一眼，然后淡淡的笑了笑，“我承认，我是很自私。可是，你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你应该也知道，一个健康温暖的家庭，对于小森来说，有多重要。如果不是这么想，你今天就不会陪他回来，对不对？” “可你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妈妈，他的妈妈之所以会去世，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卓陌拼命忍住摔门而出的冲动，保持着冷静，“这样的你，怎么可能让他有温暖的感觉。你怎么能那么肯定，自己就有为他建立一个幸福家庭的资格？” 卓陌气过了头，想说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后，才开始有些后悔。好歹这也是她的家，好歹她也是叶乔森爸爸现在的正牌太太，她只是为了消除叶乔森心里那根刺，才陪他回来的不是吗。 好在叶阿姨并不介意她的没有礼貌，笑容依旧淡淡的写在脸上，“我知道，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难道不是吗？卓陌心里不屑的想着。 “不过也难怪，就连小森的妈妈，也都不知道。” 卓陌听了这话，立刻抬起头，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笑意的女人。就连叶乔森的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究竟是指什么？ “其实我跟小森的爸爸，已经认识了很久了。”她继续搅弄着面前的东西，慢条斯理的说。 这还用说嘛，女儿都十七岁了！卓陌小声嘟囔了几句，继续礼貌性的，硬着头皮去吃那碗粥。 叶阿姨似乎看出卓陌的想法，接着解释到，“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吧。” “噗哧！”卓陌好不容易喂进嘴里的糨糊差点喷了出来，青梅竹马……？！这个消息还真是劲爆，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阿姨对于卓陌惊讶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她无视卓陌瞪大的双眼，继续说着，“我们以前是邻居，后来我家发迹了，才搬走。从小到大，我们几乎没有分开过。渐渐的长大后，彼此也一直都认定了，对方就是那个能够牵手走过一生的人。” “那么……”卓陌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破坏感情的第三者才是青梅竹马，那么叶乔森的妈妈呢，又算什么？ “很俗的故事情节。我的家境比较好，父母要求门当户对。而叶……叶伯父和叶伯母，也看不惯我的大小姐样子。所以，就这样，我们被拆散了。我嫁给了父母选择的人，去了另一个城市。而小森的爸爸在最难过的时候，遇见了小森的妈妈。”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卓陌莫名其妙的问。 叶阿姨放下手里的勺子，一手拿过一旁的靠枕，倚在了沙发后背上，“我之前的先生不能生育，婆家的人却迁怒于我，所以我们很快就离了婚。离婚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城市，父母嫌我丢人，把我赶了出来。然后偶然的情况下，遇见了小森的爸爸。” “你要相信，起初我们真的只是想要做回朋友而已。”她看着卓陌，一脸真诚，“但是，我们毕竟曾经那么的相爱过。” “后来，我有了今夕和何夕，悄悄把她们生了下来。小森的爸爸也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们，可小森的妈妈，毕竟是在他最伤心落魄的时候跟了他。即便他不爱她，也不会就这样把她抛弃。” “就这样过了十年，我却渐渐开始不满足，尤其是当两个女儿哭着回来，告诉我，她们被人骂做没有爸爸的野种的时候。我总是想，为什么我们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为什么他明明爱的是我，却还是要每晚准时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于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被疯狂埋没了理智，我急切的冲到了他们的家里。剩下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可不管怎么说，我知道，我始终是他们婚姻里的第三者。” 叶阿姨淡漠的说出了这番话，然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却还是出卖了她。卓陌呆呆的看着面前依旧容颜未改的女人，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那么久以来，她的心里，其实一直在默默的，向着那个善良美丽，却从未得到过爱情的女人，忏悔着吧。无论她后悔的，是当初对于爱情的不坚定，还是后来对于感情的迫切渴求。 绫子曾经告诉过她，能够轻易就放手，是因为不够爱。可为什么，那么全心全意付出爱的女人，却终其一生都没得到过真心。而两个看起来不够爱的人，居然在经历了那么久的时光之后，又再次走到了一起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哎？”叶阿姨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卓陌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阿姨看着卓陌傻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终于知道小森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他一直不愿意跟我们走的太近，所以我们觉得这样下去的话，没有家庭的温暖，他的性格会变扭曲也不一定。可是现在，他有了你，是你的话，我会放心。他这些年丢掉的温暖，也许只有你能够补给他。”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也许，我们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卓陌的声音渐渐变小，他们不能走到最后，这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愿去想的。 “因为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的爱着他。” 两个人下楼吃饭的时候，叶乔森一见到卓陌，便立刻把她拉到了身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瞧瞧，我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叶爸爸笑言到，“你阿姨又不是怪物，还能吃了她不成？” 叶乔森照样不理会叶爸爸的言语，固执的盯着卓陌的脸，直到卓陌在桌子下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他皱了不知多久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晚餐并没有卓陌想象的那么难熬，今夕和何夕两个人很会搞怪，就连一本正经的叶乔森，也忍不住被她们逗得嘴角上扬。叶阿姨在一旁偶尔插几句话，而叶爸爸也时不时的幽默一把。总的来说，气氛还是相当不错的。 临走的时候，叶乔森拒绝了叶爸爸要司机送他们的提议，打过招呼，牵着卓陌就走出了大门。两个人顺着路灯，一路沉默的晃晃悠悠着。 “在想什么？”卓陌看着叶乔森凝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 “没什么，在想，你跟今夕何夕的关系，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叶乔森看着前方回答她。 想到那对活宝，卓陌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们很可爱，你不也知道嘛。怎么，家的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 “嗯。”简简单单，干净利落。 “就一个字？”卓陌不满的看着他。 “那要几个字？”叶乔森故作不解的回看她。 “切。” 卓陌生气的别过头去。临走之前，叶阿姨叮嘱过，关于叶乔森妈妈的谈话，最好不要让叶乔森知道。卓陌也明白，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其实并没从丈夫那里得到过任何感情，他的心里一定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叶乔森见卓陌别过头不理他，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只好低声下气的来解释：“好吧好吧，家的感觉是很好。可我会觉得那个家的感觉很不错，是因为那里有你在。” 卓陌回头看着叶乔森，叶乔森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把散在耳边的碎发塞回了耳后，又继续说，“还记得吗？那天你问过我，你问我如果你没有直升，我会不会因为有了距离，就把你给忘了。” “嗯。”卓陌闷声回答，她承认，她其实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会，或者不会。然而叶乔森给她的，只是一句简单的，我会去找你。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似乎还不是太明白。 “说实话，当时我的确是楞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叶乔森放下手，轻轻把她拥在了怀里，“可这几天，我反复想了想，我想，也许，你没有直升的话，时间久了，我真的会就这样忘了你也说不定。到时候，我恐怕不会再去等你。” 叶乔森的答案让卓陌的心有些冰凉起来，果然再深的感情，还是抵挡不住时间和距离的折磨。她失望的沉默着，而叶乔森也似乎感觉到卓陌的失落，他把头慢慢靠近了她的耳朵，再次缓缓开口说到。 “所以，我一定会在忘了你之前，就去找你。” ------------ （五十） 短短一分钟内，卓陌的心情就这样，大起大落。她一把推开叶乔森，恨恨的瞪着他，叶乔森只是笑笑，拉过她的手。卓陌不依不挠的甩开他，他也不气不恼的继续上前去拉她。直到最后，卓陌不再挣扎，顺势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开始轻轻的抽泣。叶乔森心疼的抱着她，脸上再没之前的笃定。 “对不起，我说错了话了。”他轻轻的拍着卓陌的背，柔声哄她。 卓陌沉默不语，只是肩膀仍然颤抖着。叶乔森见状，只好继续在她耳边低语：“陌陌，我错了。你罚我吧，怎么都行。别哭了。” “叶乔森，你真笨。”卓陌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 “是我笨，是我不好。”叶乔森见她终于有了回应，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卓陌抬起头，抹了抹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只是有些时候，我宁愿你骗我。” “为什么？”叶乔森推开卓陌，好奇的看着她的脸。 卓陌不闪不避，认真的回应着他的目光：“因为你的真话，也许会让我害怕，也许会让我失去勇气，也许会让我无法继续爱下去。” 叶乔森倒吸一口气，想了想，又皱起眉头：“不会生气？就算骗你再多次？” “就算骗我再多次。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忘了我，也请你一定，不要跟我说真话。” 卓陌忧伤的神情，让叶乔森的心一阵针扎似的疼，他苦笑着，再次把她拥住：“那么重要的你，我怎么会想要，去忘记呢。” 两个人深深的拥抱着彼此，思索着对方的话，好久都没再言语，一直到深冬的寒风，把卓陌吹的打了喷嚏。 “瞧你，大冬天的，穿这么少，那么爱美干什么？”叶乔森一边说着，一边敞开外套，把卓陌包了进来。 “我漂亮，你不觉得有面子吗嘛？！” 卓陌嘟着嘴巴窝在叶乔森怀里，叶乔森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心下一动，便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你最好天天灰头土脸的，这样就没人来跟我抢你了。” 时间尚早，学校的圣诞舞会也许还没有结束，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赶回学校。 舞会的地点安排在大礼堂，王老师没解散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群负责舞台的学生会成员，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了。他们以为拿着道具在一旁，会让王老师感到压力。可却偏偏看不到，王老师那翘着二郎腿的悠然自得。 叶乔森和卓陌选了条近路，路过S中的时候，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等他们到了地方的时候，圣诞舞会似乎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卓陌依稀听到路过身旁的工作人员小声抱怨，好像是大家解散过后，王老师仍然没把地方让出来，他抓着学生会的管理人员，讲述礼堂的使用注意事项，整整唠叨了一个小时。等到最后，学生会的宣传部主席，那个洋娃娃一般的学姐，几乎都哭了出来。 绫子和颜早已经坐在角落的沙发，见到卓陌和叶乔森，便把他们招呼过去。 “肖扬呢？”卓陌脱下外套，很自然的递给了一旁的叶乔森。 “被他们班的漂亮妹妹拉去跳舞了。”颜早放下手里的杯子，笑着回答他。 “哎？”绫子大惊，“传说中S大的理工系里，美女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是宝贝啊。”颜早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肖扬那小子走了桃花运呢。” “那你呢。”卓陌接过叶乔森递来的果汁，别过头看着颜早问，“你们金融系可是盛产高智商美女的地方。” 卓陌貌似不经意的问出来，其实她心里明白，她的确是故意的。卓陌不敢问，绫子不敢说，颜早不回答，长久以来的这些戏码，她已经开始厌倦了。与其让绫子无止境的耗在颜早身边，不如痛痛快快的把她带走。她偷偷打量了下旁边的绫子，绫子正沉默的摇着手里的杯子。 “可不是嘛。”颜早爽快的回答，“智商太高了，我跟不上人家的脚步，被嫌弃了。” 肖扬回来的时候，一脸通红的样子，他无视周围的空位，急急忙忙的挤到了绫子和颜早之间。 “你见鬼了？”卓陌开玩笑的揶揄他。 “跟她比起来，鬼算什么。”肖扬一边回答她，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颜早朝她撇了撇嘴，示意卓陌待会儿有好戏看。果然不多一会儿，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娇俏可人的女生，直直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肖扬，你怎么走了。陪我去跳舞好不好？”女孩子人未到，声先至，引得周围纷纷投来好奇又暧昧的目光。 “别，我说了，我不会，你又不信。你看，把你那什么LU的鞋子踩烂了，我可赔不起。”肖扬说着慌忙往颜早身后躲。 女孩子此时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卓陌仔细看了看，细眉长眼的，的确是个漂亮的人。 “是LV，LV。”女孩子认真的解释着，她一脸深情的看着肖扬，柔声细气的说，“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再也不穿LV。” “别，千万别！”肖扬回头愤恨的瞪了他们一眼，几个人赶忙收起笑脸，却还是憋不住。卓陌甚至钻进了叶乔森的毛衣里。 “我管你是AV还是LV，你赶紧穿着它，向后转，往前走，再也别回头！” 肖扬有些烦躁的声音，让女孩子愣在了原地。几个人也不知所措的大眼瞪着小眼，肖扬这人，就算是女孩子，也从来不给别人留面子。 女孩子瞪着大眼睛站在那儿，没多一会儿，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开始往下掉。那速度，那数量，简直堪比琼瑶奶奶的御用女主们。 “我的妈呀！”肖扬见状，大叫一声。 “我不是你妈。”女孩子抹着眼泪，依然柔声细气的小声解释。 “谁说你是我妈了！”肖扬大怒，“我妈要这样，早八百年就让我爸抽回老家了……” 身边的绫子急忙一把堵住肖扬的嘴，却还是没来得及。果然，女孩子听完，小声抽泣瞬间变成了不要命的大哭。 周围的人渐渐看了过来，这回终于换肖扬愣了。卓陌无语的看着他，然后拉着绫子语无伦次的瞎扯起来，绫子很配合的跟她胡扯着，两个人仿佛不认识肖扬一般。叶乔森知趣的拿起一个橘子，低头剥着。而颜早试图转身离开，却被周围刺眼的目光生生按了回来。 “你给我滚去哄哄她！”颜早也大怒，一巴掌把肖扬拍了出来。 肖扬徘徊在女孩子的身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柳青青，你别哭了。” 好美的名字，卓陌和绫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默契的呆在一旁。 女孩子没理他，只是拼命的哭着。肖扬无奈，只在一旁烦躁的挠着头。一直到最后，肖扬几乎把头发都挠掉了，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句：“柳青青，别哭了！我陪你跳舞，我们去跳舞还不行嘛！” 前一刻还捂着脸哭的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抬起了头：“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肖扬无可奈何的甘拜下风。 “我就知道，你就是舍不得我。”女孩子高兴的说着，随手擦了擦眼泪，又开始撒娇，“非要人家哭你才会心疼。”就这样，前一刻还痛哭流涕的她，竟然挽着肖扬的手臂，在卓陌和绫子的目瞪口呆中，笑嘻嘻的往舞池中间走去。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卓陌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颜早。 颜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解释：“这种戏码，我每天都要看好几遍，你们习惯就好。” “肖扬他……还好吧。”卓陌有些担忧的问了问。 “应该没什么吧，只是。”颜早抬眼看了看她，“只是终于遇见了能让他也无可奈何的人。” “此人只应天上有啊……”绫子的感慨适时而来。 肖扬走后，舞会正式开始了。周围的音乐声大了起来，几个人交谈要用喊的，于是渐渐的，也都不再说话。绫子随后起身去了洗手间，沙发上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时的舞曲却换成了慢摇，气氛的沉默也就随着显现出来。 叶乔森一直低着头帮她剥水果，颜早自顾自的在一旁喝饮料，卓陌只好闷声不吭的吃着水果。没几分钟，卓陌就觉得压抑起来，刚想开口的时候，颜早却抢先一步。 “最近怎么样，系里太忙，咱们可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他看着卓陌轻声问。 “还好，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卓陌回答，“改天一起吃饭吧。” “嗯。”颜早看着手里的杯子，有些出神的回答。卓陌见状，也没再搭话。没想到颜早却再次开口，“你应该是经济系吧？” 卓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颜早不知道她是中文系的吗？她正想回答，身旁的叶乔森却答到：“嗯，经济系。”她抬头看了看，颜早的目光，的确是望向叶乔森的。 “我们的营销学导师跟你们应该是一样的吧？”颜早看着叶乔森问。 叶乔森也抬头看着颜早，认真的想了想：“不一定，我们不同年级，而且每个系又有好几个班。” “那倒是。”颜早明了似的自言自语。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交谈起来，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认真的谈话。卓陌有些激动，自己的好朋友，如果能成为男朋友的好朋友，那种感觉，再好不过。 卓陌听着叶乔森和颜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自己低着头，安心的开始吃东西。果然是男人，谈论的话题，全都是她从来没想过的。要是绫子在，她就不会一个人这么无聊了。卓陌无奈地呆在一旁，她正想着绫子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绫子就低着头匆匆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卓陌见绫子紧张兮兮的样子，等她坐下，才小声的问到。 绫子只是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她的长发垂在脸庞两侧，卓陌看不到她的眼睛，只好伸过手去，想要帮她理一下头发。哪知道还没碰到她，绫子就反应很大的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到底怎么了？！”卓陌有些急，这样的绫子，她可从来没见过。她一边问着，一边伸过手，不等绫子反应，一把把她拉到跟前，把她的头发撩向一边，这才终于看清。 灯光下，绫子发红有些微肿的脸庞，让卓陌顿时愣在了一旁。 绫子见状，急忙推开卓陌，低下头。 “谁干的！”卓陌终于反应过来，生气的问到。叶乔森和颜早也注意到了绫子的异样，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几个人沉默着等待绫子的回应，可没等绫子回答，人群里就传来了一声声叫喊。不一会儿，李碧琪竟然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他们面前。 “罗绫，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 （五十一） 李碧琪说着，伸过手来想要抓绫子的头发，卓陌急忙挡在前面，却还是被她抓到。绫子疼的轻哼一声，而李碧琪不甘心，又再度伸出了手。 “够了！李碧琪，你到底想干嘛？！”卓陌一巴掌拍掉李碧琪伸过来的手，生气的喊到。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卓陌见状，只好压低了声音又说：“有什么事回宿舍再说，在这边闹什么？！” “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嘛要回宿舍说？！”李碧琪撒泼一样，甩开卓陌的手，“我今天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到底是怎么耍手段的！” 李碧琪说完，又想上前，刚一抬手，便被随后赶来的陆子明抓住了手腕，“碧琪，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也知道丢人现眼，陆子明，你背着我跟她亲亲我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丢人？！” 李碧琪说着就哭了起来，陆子明无奈的站在一旁，同时赶来的廖以倩则轻轻揽过李碧琪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卓陌把绫子护在身后，怕一个不小心，李碧琪就冲上来发疯。她不知道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如何，那也不过是个*而已，李碧琪对绫子的怨恨显然不是今天才有的。 “陆子明，你说，你对得起我吗？”李碧琪哭哭啼啼的看着陆子明，哀怨的问到。 陆子明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碧琪，如果我让你误会了，那么我道歉。可在我眼里，我们之间根本只是朋友的关系。” “朋友，只是朋友？！”李碧琪愤恨的咬着牙，“那她呢，陆子明，那她是什么？她才是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是，我爱她。” 陆子明简单明了的回答，让李碧琪绝望的大哭起来，廖以倩站在一旁，安慰着她，“碧琪，别哭了。” “以倩，我早知道，早知道。”李碧琪一边哭，一边抓着廖以倩的手，喃喃的说：“人家都说物以类聚，果然没错，她们都是喜欢抢别人男人的贱人。” 人一旦疯狂起来，理智果然会荡然无存。李碧琪毫无道理的拉上了卓陌，来谋求廖以倩这个在感情路上一同落难的同伴。卓陌自嘲的笑了笑，并不打算追究什么，可一旁一直沉默的绫子却突然爆发了。 “李碧琪，你给我闭嘴！”绫子听到李碧琪的话，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我们之间的事儿，别扯上陌陌。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和他没什么。刚刚只是遇见打个招呼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李碧琪听罢，猛的抬起头，瞪着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朝绫子喊到：“打个招呼？打个招呼他的眼睛会定在你身上再也移不开，打个招呼他会跟你说爱你？！”她无力的颤抖着，声音恶毒至极，“你们果然都一样，你跟卓陌，你们都喜欢男人永远围着自己转，你们这样的人，永远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绫子再也忍受不住，她一把推开卓陌，愤怒的看着李碧琪：“李碧琪，我已经受够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这么想，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陆子明我还就要定了！” 李碧琪疯狂的冲上前，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绫子砸去。卓陌一转身就挡在了绫子身前，而一旁的叶乔森，迅速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一番寂静过后，卓陌从叶乔森的怀里抬起头。绫子没有受伤，自己也没被溅到。她看了看一旁的叶乔森，杯子似乎被他整个挡了下来，他的后背湿了一片。 “乔森，你怎么样？”廖以倩一脸担心的跑过来，伸手去摸叶乔森的后脑勺。 “没什么。”叶乔森不动声色的躲过她的手，转脸看着卓陌，轻声解释，“被杯子砸了一下。” 卓陌大惊失色，慌忙抬手去摸，却把叶乔森按的倒吸一口冷气。廖以倩几步上前，抬手就把卓陌推到一旁，“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样按会很疼的！” 绫子见状，正想开口，叶乔森却抢先一步，他一把揽过卓陌，对着廖以倩淡淡的说：“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卓陌无奈的看着廖以倩愤怒到扭曲的脸，莫名其妙的想，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她们之间的战争了？ 陆子明一边气喘吁吁的，拉着一旁挣扎不停的李碧琪往外走，一边回头朝叶乔森歉意的笑了笑。李碧琪却不依不挠的又踢又打：“罗绫，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子明是我的，我们认识了十年，我爱了他十年，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十年，十年算什么。”绫子愣了愣，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看一旁一直一言未发的颜早，“如果爱了十年就能得到，我又何必站在这里被你骂。” 一番胡闹下来，几个人也全然没了玩下去的心情。肖扬和柳青青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个狼狈不堪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无心解释，只好沉默的各自回了宿舍。绫子回了家，卓陌原想陪着她，却反被安慰回来。她不能回宿舍，也不能深更半夜的跑回家去让妈妈担心，只好跟着叶乔森回了家。 洗完澡后，卓陌窝在沙发上，捧着叶乔森热给她的牛奶，想着刚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承认，对于绫子那句“陆子明我要定了”，她很是在意。依着绫子的性格，一时口快说出来是很有可能的，尤其是看到她望向颜早的眼神后，卓陌就更加确定。可现在就怕，陆子明会认真了。如果他真的当真了，绫子岂不是更加头疼。李碧琪那十年的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灭的，同住一个宿舍，以后有得受了。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绫子不要陆子明，他就会喜欢李碧琪了吗？十年时光印证的，除了李碧琪的感情之外，不就是陆子明的无动于衷了吗？如果真要喜欢，又何必浪费了整整十年的时光呢。 十年的爱恋，她也曾经有过，虽然过程不尽相同，可结局却也只有一个。想到罗列，卓陌的脑子更加乱了。她揉了揉还没干的头发，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叶乔森已经洗完出来，见到卓陌摇头晃脑的样子，好笑的问了问，顺便把毛巾盖在了她的脑袋上，很自然的替她擦起头发来。 “没怎么。”卓陌闷闷的回答，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还疼吗？”她一边问，一边轻轻摸着叶乔森的后脑勺。 “我哪有这么不堪一击。”叶乔森孩子气的嘟囔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陌陌，你生气了吗？” “生气，生什么气？”卓陌不解的看着他问。 “那个，以倩她……” “哦，没事。我没生气。”卓陌淡淡的回答，可叶乔森对廖以倩的称呼，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骗人，你一定生气了。”叶乔森撒娇一般搂过她，“要不然，这么疼，你怎么会不亲亲。”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鼓起大包的后脑勺。 卓陌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只好捧过他的脑袋，装模作样的亲了一下，“你那么对她，怎么就不怕她会生气？” “我不喜欢她这么对你。”叶乔森别扭的念叨着，“怕她生气干嘛，她又不是我的谁。” 卓陌看着叶乔森委屈的样儿，就不由自主的想去欺负欺负。她一把搂过叶乔森的脖子，抬起他的下巴，对着嘴唇狠狠的亲了一下，摆出一副流氓样：“小妞，今儿起你就是大爷我的人啦，好好伺候着，大爷我不会亏待你。” “大爷，太让我伤心了。小妞我可老早就以为，我是你的人了啊……” 卓陌装作色迷迷的样子，对着一副小羊羔状的叶乔森，“别哭啊小妞，大爷给你个机会，把我背到卧室去。” “遵命，大爷。” 叶乔森得令以后，小羊羔样瞬间不见，一把打横抱起卓陌，朝卧室走去。把卓陌放到床上之后，起身去柜子里拿枕头和杯子。 卓陌光着脚跑下床，猛的在背后搂住了叶乔森，把叶乔森整个人撞进了柜子里。 “你想谋杀亲夫吗？”叶乔森说着，转身去挠卓陌的腰，卓陌痒的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笑闹间，柜子旁边就掉下来一个纸袋。 纸袋的样子很熟悉，而袋子里掉出来的一小截黑色围巾，也很熟悉。 卓陌愣愣的捡起围巾，若有所思的看着，叶乔森见状，也停止了玩闹，静静的看着她。 “叶乔森，早知道你买了围巾，我就不那么费劲了。”卓陌淡淡的笑了笑。 叶乔森看着卓陌，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了出来：“陌陌，不是买的，这是以倩送给我的。” “哦。”虽然早就知道，可不知为什么，从他嘴里听到的话，竟然会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陌陌。”叶乔森慌忙解释，“她昨天到宿舍找我，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了我。没等我拒绝，她就跑了。我不想要，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干嘛不要，她织的可比我织的好看多了。”卓陌说的是实话，可听上去却有些赌气的意味。 “……你生气了？”叶乔森惴惴不安。 “没。那这条确实好看嘛。”卓陌低头摆弄着那条围巾，郁闷的说。 叶乔森一把抢过那条围巾，看也不看的丢到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可我只喜欢你送我的。” 叶乔森认真的表情，让卓陌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她抓着叶乔森的手，轻轻的笑了笑：“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嘛。” “我说的是真话，没有在开玩笑。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就把它扔了。” 卓陌看着叶乔森严肃的样子，知道玩笑是真的开大了，只好搂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可我是开玩笑嘛。这条围巾我在宿舍就见过了。你跟我说了实话，我干嘛要生气呢。” 叶乔森愣了一会，才皱着眉笑到：“你居然骗我。”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卓陌的脸，“我要罚你。” “怎么……”卓陌的话还没说完，叶乔森就俯下了身子，堵住了她的嘴。 这个的吻真的带着惩罚的意味，激情而浓烈，叶乔森还时不时的咬着她的嘴唇，让她感到微微的疼痛。卓陌被他吻的晕头转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上了床，压在身下。渐渐的，叶乔森原本放在她腰部的手，一路慢慢向上，然后停到胸前，开始去解她的扣子。 如果是他的话，其实不是不可以……卓陌已经被叶乔森的热情冲昏了头，可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叶乔森的手却停了下来。他伏在卓陌的肩膀上，轻轻的喘着气，许久过后，才起身帮她重新扣好扣子。 “叶乔森，其实，我可以……” 卓陌坐起身，害羞的开口，没等她说完，叶乔森的手指却堵在了她的嘴巴上，“是我不好。这种事，应该要等到我们的新婚之夜。” 卓陌沉默的低下了头，而叶乔森略带笑意的声音，却在耳边轻轻的响了起来。 “所以，陌陌，跟我约定好不好？”叶乔森看着脸色微红的卓陌，笑着说，“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 （五十二） “结婚？”卓陌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一脸笑意的叶乔森，“你这是跟我求婚的意思吗？” “你如果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叶乔森闷声笑了笑。 卓陌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去，你想的美。没有戒指没有花，就要人家嫁给你。” “那我人都在这边了，有什么能比我还值钱啊。”叶乔森颇为无奈的挠了挠头，“所以我才说，是约定嘛。到时候，我会重新郑重的向你求婚的。” 叶乔森说着，一脸认真的看着卓陌，卓陌被他盯的发窘，只好大大咧咧的回答：“那，反正还早着呢，我就勉为其难，考虑考虑吧。” “我可当你答应了！”叶乔森一高兴，二话不说抱着卓陌一阵乱亲，“我跟你约定，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叶乔森深情的看着卓陌。待两人笑闹着精疲力尽的睡着时，已是许久之后。 第二天，卓陌起了个大早。叶乔森迷迷糊糊的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松手。她只好左哄右哄的，说要去看看绫子。 “她们家只有她自己吗？”叶乔森不情不愿的松开手，犹豫了半天，才问出了声。 “那怎么可能，喂，你把头转过去。”卓陌一边命令叶乔森，一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这个时间，绫爸凌妈应该都在的。” 叶乔森闷声不吭的转过身，赌气一样背对着她，也不开口说话。直到卓陌收拾好，来跟他打招呼，他还是不言不语。卓陌无奈，只好稍稍上前，半身趴在了叶乔森的后背上，撒娇一般的摇晃着他。 “叶乔森，我走了。”见他不回头，又提高声调，“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叶乔森还是不搭理她，她只好笑嘻嘻的去挠他，“叶乔森，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怎么，要我给钱吗？” “说什么呢。”叶乔森装作怒气冲冲样子的转过脸，继而又狡猾的一笑，猛的抱住了卓陌，“你要给钱，也得先让我付出劳动力吧。” 卓陌被他捏住了腰，痒的频频求饶，“叶乔森，我错了，我错了。”她说着，推开了叶乔森，“别闹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看到了，昨晚绫子的状况多不好。” “嗯。”叶乔森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低低的，“她们家，还有别人吗？” 别人？卓陌莫名其妙的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怕我跟别人跑了吧。”她好笑的掀开枕头，叶乔森正闭着眼，沉默了许久才委屈的开口。 “嗯，怕你不要我了，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叶乔森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卓陌打从心里觉得柔软起来，她只好哄小孩儿一样，抱过他的脑袋，“别担心，今天上午没有课，绫子肯定会在家。而且这个时间，罗列早就上班去了。” “那，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中午……”卓陌原本中午是约了季岚吃饭的，可看到叶乔森期待的目光，实在不忍心，“好，中午一起吃饭。” 卓陌应着他，起身要走，可叶乔森还是舍不得的拉着她，不肯放，她只好又陪他躺了一会儿。一番折腾下来，等她赶到绫子家时，已经将近九点半。 家里的佣人似乎都不在，门铃响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正当卓陌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就慢悠悠的开了，罗列居然一身睡衣，颓废的出现在门后。 突如其来的见面让卓陌有些不知所措，她见罗列只是看着她，也不出声，只好尴尬的开口：“……我来找绫子，她在家吗？” “不在。”罗列简单利索的回答了她，仍旧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卓陌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赶忙口齿不清的念叨：“那……那我就先走了……罗列……哥哥，你……你回去吧。” 她匆匆忙忙的，说完自己都听不懂的一串话，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莫名其妙的转脸一看，罗列居然摔倒在地上。 “罗列……哥哥，你……你怎么了？”卓陌跑到罗列跟前，费劲的抬起他的上半身，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好在罗列悠悠转醒，抬眼看了她傻乎乎的样子，无奈的吐出几个字：“扶我回房间。” 卓陌这才恍然大悟一样，起身扶起罗列。无奈罗列高出她太多，又那么重，她费尽全力，也仅仅是充当了一个支撑点而已。等把罗列送回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累的小脸通红，汗流浃背了。 “你，你怎么样了？”她蹲在床前，一脸担忧的问到。那副小猫一样怯怯的神情，让罗列不知道多想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发烧而已。”罗列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只是淡淡的说。 卓陌听了，伸出手覆在了罗列的额头上，柔软的手掌，让罗列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握住。他的内心还在挣扎的时候，卓陌却拿开了手，引得罗列好一阵失落。 “是有些发烧。”卓陌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罗列听到这话，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的确是发烧了，不过那已经是前天的事儿了。原本今天要去上班的，可绫妈却说什么都不准他出门，想想自己的确好久没放假了，也就放弃了出门上班的打算。没想到，回笼觉还没睡多久，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家门口。天知道他有多高兴，看到卓陌的那一刻，他几乎想抱着绫妈狠狠的亲上一口。 他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可她却急着逃开。匆忙之中，他只好装作晕倒的样子。他是那么了解她，笃定的确信她一定会跟他进来。就在卓陌去摸他的额头时，他竟然很怕装病的事情会穿帮。好在，她从来都是迷迷糊糊的。 “吃药了吗？”卓陌见罗列一直在发呆，只好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罗列回过神，依旧语气淡淡的回答。 “那怎么行。”卓陌皱着眉，起身去找药箱，“生病怎么能不吃药，药箱，我记得是在这边的吧……” 罗列不言不语的看着卓陌寻找药箱的背影，心里竟然隐隐有一股想要抱着她狠狠哭一场的冲动。他记得多年以前，她生病的时候，总是偷偷跑来他家，抱怨妈妈给她吃难吃的药。每当这时候，罗列总是掀了屋顶一般的找药箱，然后一颗糖，一粒话梅，左哄右哄的，她才肯乖乖吃药。 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角色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互换了呢。 “呐。” 罗列呆呆的抬起头，卓陌正拿着药丸往他嘴巴里赛，他安静的张开嘴巴，把药丸吞了下去，嘴巴闭起来的那一个瞬间，似乎还碰到了她凉凉的手指。卓陌见他吞下药丸，又递上一杯水，他也不作声的喝了几口。 “吃过饭了吗？”卓陌放下水杯，随口问到。这个时间，就算没吃午饭，早饭也该吃了吧。 哪知道罗列居然不动声色的乖乖回答她：“没有。” “没有？早饭也没吃？”卓陌皱着眉，惊讶的问，“家里的佣人呢？” “佣人放假了。” 罗列一边答，一边用一副“既然问了你就要负责”的神情看着她，卓陌只好无奈叹了口气，“那我去给你做饭吧。” 罗列不吭声，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她也只好起身向楼下厨房走去。 做饭对卓陌来说，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原本想要在叶乔森面前大展身手的想法，被他硬生生的哄了回去的时候，卓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天知道给她一堆食材，她会做出些什么。可眼下除了罗列那个病人，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硬着头皮上，也不行了。想到这里，她头疼的摇了摇脑袋，转身又向绫子房间走去。 病人恐怕应该吃粥吧，她是不会做，可上网还是会的。果然没几分钟，她就从网上搜了一堆熬粥的方法，然后仔细看看，选了一个看上去最简单的。 罗列窝在床上，回想着卓陌刚刚的样子，居然就心潮澎湃起来。她关心他，肯为他做饭，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呢？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罗列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他不耐烦的从枕头下面掏出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开机。莫名其妙的找了一圈，才在床下发现了卓陌的手机。一定是刚才扶他上床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他捡起来看了看，屏幕上闪烁的“叶乔森”三个字，亮晃晃的刺痛了他的双眼。 一阵闷堵的感觉徘徊在胸口，心下一动，罗列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陌陌。你还在那儿吗？说好中午一起吃饭的，我去接你好不好？”电话一接通，叶乔森的声音就噼里啪啦传了出来，这样小孩子一般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他什么。罗列愤愤不平的想着，淡淡的开了口。 “陌陌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叶乔森那头听到罗列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麻烦你把电话给她，我找她有事。” “她现在正在做饭，不方便接电话。”罗列望着门口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所以，你还是待会儿再打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按下了关机键，把手机再次放回了床下。 卓陌进来的时候，罗列继续装出一副病的很严重的样子。他坚持自己来，却故意打翻了碗，满满一大碗粥，就这样洒在了他的睡衣上，连带着卓陌的衣服，也没能幸免。 “都说了你生病了，就别逞强了。”卓陌赶紧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一边拿着毛巾帮罗列擦着睡衣，一边娇声责怪他。可她认真的表情，却让罗列那么的沉醉。那么烫的一碗粥，他却觉得，再来几次也无所谓。 “弄不干，待会儿又该着凉了。要不然，你换套衣服吧。”卓陌抬头看着罗列，见他点了点头，便转身打开衣橱，找了半天，才找到另外一套睡衣。 她把衣服拿给罗列，转身要走，却听到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回头一看，罗列正撑着床头柜，挣扎的站起身。他皱着眉头，一脸很难过的样子，卓陌想了想，只好又走回去，开始帮他解睡衣扣子。 衣扣一个一个被解开，罗列结实的胸膛就露了出来。卓陌有些窘迫的低着头，不去看他。而罗列却站在一旁，静静的观察她的表情。卓陌帮他换好了上衣，又看看了裤子，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裤子应该……没事，先这样吧。” 卓陌说完，转身要去收拾地上的碗，不料罗列却一个没站稳，就这样向她倒了过来。卓陌也没料到罗列会虚弱成这样，毫无准备，于是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 好在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卓陌被罗列压在身下，却也没感到摔的有多疼。她摇了摇压着她的罗列，罗列竟然没有反应。 “罗……罗列，你没事吧？”卓陌紧张的小声轻唤着，他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 （五十三） 罗列温香软玉在怀，哪会这么容易就起身，简直恨不得这一辈子就这样抱下去才好。他的确是故意朝着卓陌倒下的，可摔倒之后才后悔了。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会不会撞坏了哪里？他怕伤到她，于是身体的重量，统统放在了两条腿上。 卓陌被压在下面，有些喘不过气。她拼命摇晃着罗列，见他一直不出声，渐渐紧张起来，喊着罗列的声音也隐隐带了哭腔。罗列怕真的吓坏了她，只好抬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柔声开口。 “乖乖，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罗列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柔声细语，让卓陌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呆呆的半躺在地上，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任由罗列就这样抱着自己。一直到觉得小腿隐隐作疼，才轻呼出声。罗列感到身下的小人儿开始轻微的颤栗，又隐约听到她倒吸凉气的滋滋声，这才慌忙起身。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吗？”他紧张的看着卓陌，却发现卓陌早已疼的冒下冷汗，心里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却还是耐心的哄着，“乖，不哭。到底哪里疼，告诉我。” 他心疼的替卓陌擦着额头上的汗，见卓陌只是抱着小腿不语，手便伸过去，轻轻放在了她都膝盖上。 “这里疼是不是？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罗列一边说，双手就在卓陌的膝盖附近揉捏起来。 卓陌不知道这股疼痛到底持续了多久，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罗列紧张兮兮的脸庞。她看了看罗列，又看了看他正替自己揉捏小腿的手，脸就红了起来，慌忙起身躲到一旁。 罗列显然没有注意到卓陌的小心思，只是一心一意的关心着她的腿。见她灵活的闪到一旁，知道已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不疼了吗？”罗列走上前，轻轻问到。 卓陌见他靠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低下身子揉了揉膝盖，才细声细气的开口：“不小心撞到了而已，没事，没事了。” 虽然见她闪躲的时候，罗列是有那么一瞬间皱了皱眉头，可卓陌低着头红着脸的样子，却让他心情大好起来。 “可是，粥……没有了。”卓陌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她像小孩子犯了错误一样，乖乖不语的表情，让罗列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狠狠抱紧她。 “没关系，时间还早，再去做一份吧。”罗列清了清喉头发紧的嗓子，尴尬的看向一旁。 卓陌抬起头看着罗列，本想说什么，可罗列却捂着脑袋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她急忙上前扶住他，再次把他放到了床上。想了想，只好转身去了厨房。 罗列看着卓陌一言不语走出去的样子，高兴的几乎吹起口哨。 等卓陌把粥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罗列一脸雀跃的表情。她心下生疑，可也没多想，只当罗列是饿了太久。罗列原本是很期待卓陌的厨艺的，所以见到那碗黏糊糊的不明物体时，着实吃了一惊。 “那个，水好像放少了。”卓陌看见罗列的表情，只好尴尬的开口，“皮蛋好像也煮烂了，肉丝也……” 罗列头疼的看着面前这碗叫做粥的东西，又看了看卓陌。她一定是天才，一定是，所以才能把几样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东西，熬成了一锅那么复杂的浆糊。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了手，谁叫这是自己自作自受呢。 卓陌见他伸手要拿碗，立刻把碗拿向一旁，一抬头迎上罗列不明所以的眼神，只好语无伦次的说：“别又摔了，还是……还是我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才递到罗列嘴边。罗列见状，暗自想着这下可算因祸得福了。他心情大好，也不管那粥的卖相好不好，一口吞了下去。好不好吃重要吗？能不能吃重要吗？最重要的就是，这是她亲手做的，这是她亲自喂的。 一碗粥见底后，卓陌起身收拾了屋子，看了看表，表示要告辞了。罗列想起叶乔森之前的电话，心里不悦，可又不能太刻意，只好装作难受的样子，缠着卓陌。 他吃定卓陌心软，而卓陌也的确不忍心就这样丢下罗列，只好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绫妈回来的时候，卓陌简直像见了救星一般。而罗列却不似刚刚，还有想抱着绫妈狠狠亲一口的冲动，开始暗暗在心底埋怨她回来的太不是时候。卓陌跟绫妈打过招呼，又嘱咐罗列好好休息，便要离开。她原本想看看叶乔森有没有心急，下意识的一摸口袋，却发现手机不见了。低头找了半天，才在床下找到。 罗列不高兴的撇着嘴，心里却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卓陌留下。刚刚她找手机的时候，他还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手机又往床下踢了踢，没想到，这小丫头，眼尖的很。 “陌陌，你的衣服也脏了，换下来弄干净再走吧。”罗列费尽脑细胞想了半天，终于看到卓陌身上那碗粥的痕迹。 “不用了。”卓陌低头看了看，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去找绫子，顺便回宿舍去换就好。” 卓陌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罗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居然是黑的。不会摔坏了吧？卓陌紧张的按了按开机键，还好，几秒钟过后，屏幕亮了起来。 一定是刚刚摔的关了机，她这样想着，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时间尚早，先去找绫子，再去跟叶乔森吃饭，也不迟。 宿舍里，廖以倩和李碧琪都不在，卓陌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于是放了下来。她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往图书馆跑去。回宿舍的路上曾经遇见了同班的同学，他告诉卓陌，在图书馆看到了绫子。 卓陌在图书馆二楼找到绫子的时候，绫子正捧着一本书，呆呆的坐在桌子面前。卓陌偷偷的从身后接近她，趁她不注意，一把拿过了绫子手里的书。 《阶级敌人战斗遐想》，卓陌好笑的撇了撇绫子，绫子一脸郁闷的歪倒在桌子上。 “大小姐，长日慢慢，无心读书。有何烦恼，不如说来听听？”卓陌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到了绫子身边。 “哎。”绫子只是叹了口气，依旧趴在桌子上。 “你还叹气。”卓陌见状，愤恨的上前捏着绫子的脸蛋，“要不是去找你，我怎么会遇上罗列。偏着那么巧，还生病了。你说说，要不是你，我至*早的，就跑你家做饭当佣人去么？” “哎？”绫子听了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你大早上的去给我哥做饭去啦？” “可不是嘛。”卓陌白了她一眼，无奈的说。相交那么久，让绫子恢复精神的办法，她比谁都了解。那可不就是八卦么，万恶的八卦。 “我哥一定高兴坏了。”绫子又趴在了桌上，她破天荒的没问细节，居然只是自言自语，感叹似的说了一句。 绫子的话让卓陌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她咳了两声，拍了拍绫子的肩膀，一副淡淡的样子开了口：“看在我这么劳心劳力的份上，你好歹给我个安慰你的机会吧。” “安慰？”绫子半边脸埋在手臂里，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有什么好安慰的，我可是抢了人家男人的坏女人。” “切。”绫子消沉的样子，其实让卓陌心疼的要命，可她却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么说，我也是抢别人男人的坏女人喽。” 绫子听了果然生气了：“你怎么能一样。”她是从来见不得卓陌受委屈的。 “所以，你当然也不是。” 卓陌认真的看着绫子，绫子感动的一塌糊涂，死命的抱着卓陌，居然真的哭出了声：“陌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 “喂喂！”卓陌无语的推着绫子，“谁说我不嫌弃你。快点起来啦，我衣服刚换的！” 待到绫子冷静下来，已是许久之后。周围不时有好奇的眼光向二人投来，她们全当自己身边有层看不见的防护墙，统统无视了。 “陆子明怎么说？”卓陌想了想又问，“就你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后。” 绫子听了，再次头疼的捂着脑袋，伏在了桌子上，“他当真了。” 意料之中。卓陌无奈的想着。 “我真的是……一时气急，我承认我当时就是想争口气，我不是有意的。”绫子疲惫的说，“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我告诉他那只是个玩笑，可他却说不介意。他说只要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这样的问题，我也是想过的。”绫子崩溃的看着卓陌，“你说说，这什么逻辑？” 卓陌瞥了绫子一眼，逻辑，什么逻辑。爱情哪里有道理和逻辑可言？！ “我说我不喜欢他，他说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喜欢。我说我喜欢的是别人，他说没关系，那人不喜欢你。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绫子抓狂的表情，让卓陌觉得有些好笑。这个陆子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颜早的那句话，什么来着？ 只是终于遇见了，能让她也无可奈何的人。 两个人在图书馆坐了不知多久，一直到卓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叶乔森的名字，才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脑袋。 “喂，叶乔森。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来。”卓陌一边低头哈腰的道歉，也不管电话那头的叶乔森是不是能看得见，一边跟绫子比着手势，示意她要先离开了。 绫子同样做了个手势，卓陌这才急急忙忙的往门口跑去。 卓陌赶到宿舍楼的时候，叶乔森正闭着眼睛靠在树上，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心里歉疚，却装作一副乐滋滋的样子，扑在了叶乔森身上。哪知道叶乔森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回手一把抱住了她。 “怎么了？”卓陌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叶乔森的异样，柔声问到。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叶乔森沉默许久，喃喃的回答，“你到底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对不起。”卓陌挣扎着从叶乔森的怀里起身，认真的看着他，“我去找绫子，她不在家。” 叶乔森听罢沉默不语，卓陌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只好又说：“正巧罗列生病了，佣人又放假了。所以我帮他做了早饭。” “我有给你打电话。”叶乔森隔了一会儿，委屈的说。 卓陌心想，一定是关机的那段时间，只好解释，“罗列摔倒了，扶他的时候电话掉在床下，关了机。是我不好。” 叶乔森似乎长舒了一口气，“陌陌，别再离开我。”他没有把罗列接电话的事说出来，只是再次抱紧了卓陌。 “嗯。”卓陌搂着他的腰，轻轻的回应。 “永远？”叶乔森略带不安的小心问着。 卓陌轻轻笑了笑，柔声回答他：“嗯，永远。” “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 （五十四） 过年的时候，卓陌的爸爸前所未有的得到了假期。也许是一家团聚的时光实在太少，高兴之余，卓陌的内心竟然也有着些许的不习惯。 她在电话里这样告诉叶乔森的时候，叶乔森只是哧哧的笑了几声，末了才数落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卓陌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正巧就回头看见了跑来阳台抽烟的爸爸。她尴尬的跟爸爸打了个招呼，心想不知刚才那话有没有被听到。 “男朋友？”爸爸吐着眼圈笑了笑。 卓陌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改天带回来，给你老爸看看吧。”爸爸灭了烟，转身走进屋子。 卓陌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电话那头的叶乔森却焦躁起来，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电话竟然忘了挂。 “听到了吧，我爸要见你。”卓陌回过神，对叶乔森好笑的说。 叶乔森当然一字不落的听个正着，他尽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心急火燎，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大堆，要穿什么要买什么，卓陌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有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 “怎么办？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叶乔森惴惴不安的询问卓陌，好似怕见老师的小学生。 “怕什么，我爸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正月十五那一天，叶乔森一身正装，打扮的社会精英一般出现在卓陌家门口。卓陌开门之后，愣了几秒钟，居然关了门。叶乔森一脸通红的抬手敲门，再开门时，卓陌满脸的笑意便隐藏不住，叶乔森看见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想要立刻把她狠狠地抱在怀里，欺负一番。 “对不起，我们家不买保险。”卓陌乐呵呵的摆了摆手，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叶乔森放下手里的东西，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于是靠近卓陌，声音低低的说：“笑吧笑吧，还不都是为了你。” 卓陌大笑了半天，见叶乔森是真的窘了，便撒娇一般，起身捧起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亲爱的，我错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这一招显然很是受用，叶乔森得意的扬了扬眼睛，可没几秒钟，就再次阴沉下来，“不好看吗？真这么像卖保险的？”他皱着眉头，认真的问她。 卖保险的有你这么帅吗？卓陌无语的想着，然后故作老成的摸了摸叶乔森的头：“乖，就算是卖保险的，你也是最帅的一个！” 叶乔森乐的开了花，跟卓陌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卓陌的爸爸妈妈早上去了绫子家，原本说会赶在晚饭之前回来。可卓陌和叶乔森在家里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妈妈的电话。 “宝贝，你罗列哥说晚上要给你爸接风洗尘，你跟那小伙子也一块儿来吧。” 妈妈说完，没等卓陌回答，就挂了电话。卓陌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叶乔森，叶乔森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脸。 “我们家以前的时候，常常跟绫子家一起过年的。”卓陌小声解释着。叶乔森无奈的答应。 两个人赶到酒店的时候，绫子正在门外候着。见到卓陌，只把她悄悄拉到一旁，一脸歉疚的样子。 “对不起，我尽力了，我哥那人，你知道……” “说什么呐。”卓陌好笑的看了绫子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见家长，哪儿不一样啊。况且，绫爸绫妈也算我半个爹妈了吧。” “也是，我跟这儿瞎紧张什么呐！”绫子转着眼珠，松了口气。 卓陌一边安慰着绫子，一边看向叶乔森，叶乔森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三个人前前后后的走进了酒店。 进门的时候，四个家长早已坐好了位置。圆形的桌子，八个人的座位，只剩下门口的四个。罗列占据了中间两个的左边位子，绫子见状，只好继续往左边走，坐在了罗列左边，绫妈右边。而卓陌的妈妈一声“宝贝”，就把卓陌招呼到身边坐了下来。卓陌回头看了看，叶乔森很自然的坐在了自己身边，罗列的右边。 一阵客套的寒暄过后，大家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今天的主角，叶乔森。 “小叶是吧，听说你也是S大的学生？”爸爸对叶乔森的称呼，让卓陌乐的喷了口茶。关于叶乔森的家庭，她早就已经跟爸妈打过招呼，什么都不会问到。 “是的伯父，经济系三年级。”叶乔森无奈的看了卓陌一眼，转脸认真的回答。 爸爸似乎很高兴，茶杯一放，声如洪钟的开口，“经济系好啊，将来毕业，会有一番作为。哪像我这个女儿，偏偏跑去什么中文系。” “爸……”卓陌不满的等了爸爸一眼，爸爸乐呵呵的一阵大笑，转头跟绫爸不知说了些什么。 “女孩子，只好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就行。在我看来，中文系很适合陌陌。”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列，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巴，看着卓陌说。 妈妈和绫妈一致赞同，口口声声全是夸奖卓陌的话，搞的卓陌很是不好意思。 “那倒是，我这个女儿，傻里傻气，娇生惯养的。那么鱼龙混杂的圈子，还真待不住。”爸爸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爸，说什么呐！”卓陌满脸通红，气愤不已。老爸居然在叶乔森面前，这么说自己！ “说什么，你爸这是夸你呐。”绫爸笑着来打圆场。 “可不是嘛。”绫妈也接上了话茬，“说实话，我可一直拿陌陌当成自己闺女，原本还以为……没想到，哎，不说了不说了，人家陌陌把女婿都领进家门了。” 绫妈的话让大家一阵尴尬，看样子，对于卓陌，双方家长似乎是有些默契的。 罗列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好一会儿才开口打破沉默，“妈，这有什么，结了婚都能离婚，谈恋爱而已。” 他略带赌气和嘲讽的语气，让桌上的人静了几分，也让卓陌愣愣的呆了一下。叶乔森听了罗列的话，似乎也再沉不住气，他放下手里的筷子，郑重的看着卓陌的爸爸和妈妈，一脸认真的说：“伯父伯母，我想趁着今天，向您请求。” 卓陌的爸爸妈妈好奇的看着叶乔森，叶乔森缓缓开口：“请求您把陌陌交给我，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她好。毕业之后，我们就会结婚。” 罗列正欲端起酒杯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而卓陌则紧张的看着爸爸妈妈，叶乔森的手在桌下紧紧的握住了她，眼神却不闪不避，充满了诚意。妈妈高兴的连连应着，爸爸见状，大手一挥，一杯酒就下了肚。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们老头老太太可管不了，只要我女儿高兴，怎么都行。” 卓陌闻言松了口气。心情一放松，便开怀大吃起来。叶乔森秉持原则，不给卓陌喝酒，爸爸妈妈见状，对这个未来女婿更是喜欢。卓陌赌气的喝了很多果汁，终于忍不住去了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了罗列。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么霸道，那么优雅。只可惜身后靠着的，不是兰博基尼也不是迈巴赫，而是男洗手间“修理中”的标志。 这得碎了多少女人的心。卓陌看着想着，不禁乐出了声，而罗列显然不会知道，她在那么一个瞬间，居然会想到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要带他来见叔叔阿姨，你们真的要结婚？”罗列有些生气的走到卓陌身前，低头看着她。 卓陌不知所措的耸耸肩，罗列看上去，倒是有一种“谁知道呢”的意味。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又问：“真想嫁给他？” “嗯。”卓陌这才乖乖的回答。 “我说过，你是我的。你要嫁的人，不会是别人。”罗列听完，一把抓过卓陌的手腕，咬着牙，恶声恶气的对她说。 罗列的态度让卓陌有些生气，一直以来，他罗列对她予取予求，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吃定了她卓陌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吗？现在她明明爱了别人，为什么却还要忍受这样的待遇？ “罗列，法律从来都没这项规定，我当然也没有履行的义务。”卓陌一边挣扎，一边冷冷的说。 “法律是没规定，这是我的决定。”罗列的手上更加使劲。她敢顶嘴，她敢挣扎，她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她居然敢！ “你的决定？你的决定什么时候能先问我一声？”卓陌愤怒的喊了起来，罗列的话，总是能够深深的挫伤她的骄傲和自尊。 她的喘息剧烈起来，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想要涌出眼眶。罗列见状，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声音也随着柔和起来，轻的仿佛怕吓坏面前看上去那么脆弱的小人儿，“陌陌，其实你还在介意是不是？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他痛苦的说着，却还是紧紧抓着卓陌的手，不敢放开。 “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行。我只知道我真的很爱他。”卓陌沉默了许久，才无力的回答，“你能让时光倒流吗？让时光倒流回没有遇见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从来不需要这样低声下气。只要你一句话，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就不会再有别人。” 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可就算那一句话，你也从来不曾说出口。哪怕只有，等我，两个字。 还是晚了吗？到底还是，晚了吗…… 卓陌无力的样子，让罗列既苦涩又心疼，他感受着她颤抖的手腕，看着她，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别哭，求你别哭，都是我的错。”罗列说完，痛苦的再次看了看卓陌，缓缓的放开了手，无声无息的转身走了。没有人知道，放手的那一刻，他有多痛，多后悔。 罗列就这样，出神一样的走出酒店。太阳很刺眼，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声的笑了笑，伸手摸去脸上肆意流淌的水珠。 自己犯的错，就用一辈子来后悔吧。反正这一生，也都不会再有幸福的机会。 卓陌泪眼朦胧的望着罗列的背影，看着他脚步不稳的样子，心里却还是疼了那么一下。不为别的，只为他曾经，也是自己那么深爱过的人。她哭泣着倚在墙边，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现了许多回忆。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告白，第一次拥抱。 原来这些一直想要拼命去忘记的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在心底生了根，再也丢不掉了。 一旦沾染了回忆，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卓陌肆无忌惮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一直到叶乔森找到她，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由着怀里的泪人儿，无声的哭泣着，颤抖着。许久过后，卓陌才喃喃低语了些什么。叶乔森听不清，只得暂时推开她，捧起她的脸，轻柔的询问着。卓陌依旧声音低低的说着些什么，叶乔森废了半天劲，才终于听清她说的话。一个大男人，眼泪却瞬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再次紧紧的抱住卓陌，双手在她后背安慰般的轻抚着，密实的吻接连不断的落在她的发间。 怀里的人儿依旧喃喃低语着，一句又一句请求般的言语。 “叶乔森，我爱你。别不要我……” ------------ （五十五） 冬去春来。四月份来临的时候，王老师接到通知，年底十月份，舞团将会有一场全国性的巡回公演，首站当然就是S市。季岚和徐媛媛兴奋的要命，可转眼就是王老师地狱式的训练，兴奋头也就几乎没了影。 演出的节目还没定好，大家每天都只是做着单调的基础训练，时间久了也就倦怠起来。江孟然功课很忙，可为了见卓陌，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按时出现在大学部。一直到有天没时间吃饭，饿的胃疼，才被王老师勒令赶了回去。江孟然原本功底就扎实，自然不需要日日练习。王老师告诉他，等节目定好再来参加训练也不迟，他却不肯。直到卓陌不再搭理他，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长时间的密集训练，让卓陌的身体开始吃不消，腿又酸又疼不说，还间或性的发起低烧。原本也不是没这么被王老师带过，可也许是跟着叶乔森，逍遥日子过久了，现在的她，对于这样的忙碌，居然渐渐开始不适应。她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表示要辞演主角的位子，王老师也没多说，顺口答应下来，并且嘱咐她，这一阵子先好好休息。 卓陌坐在叶乔森家的沙发上，晕晕乎乎的捧着一杯牛奶。六月了，天气开始闷热，她的脸也烧的通红，叶乔森竟然还是给她热了牛奶。 “陌陌，吃饭了。”叶乔森从厨房走出来，放下手里的盘子，摘了围裙走过来，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没退烧？”他皱了皱眉头。 “宿舍实在太闷了，只有一个小吊扇，晚上还要关掉电闸。”卓陌放下牛奶，委屈的窝进叶乔森的怀里。 “回家住吧，不然，来我这儿也行。”叶乔森亲了亲她的头发，柔声对她说。 下半年再开学，叶乔森就大四了，大四的学生，忙着实习找工作考研，忙碌的程度堪比高三。卓陌哪好意思天天让他回家做饭给她吃。 “再说吧。”卓陌蔫蔫的说，“我也不是那么娇气。” 叶乔森把她拉到桌子前坐下，卓陌往桌上一看，清蒸鲳鱼，水晶虾仁，香菇油菜，冬瓜排骨汤。叶乔森的手艺越来越好，色香味俱全，可卓陌就是提不起吃饭的兴趣。 “没胃口？”叶乔森见她一直扒拉着碗里的饭，也没吃一口，有些担心的问。 卓陌有些抱歉的看了叶乔森一眼，“吃不下。” 叶乔森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开始为了公演训练，卓陌几乎就没了休息的时间，因为太累了，就连食欲都下降了好多。他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她却总是吃不了几口。叶乔森一直担心，那样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还有多少能榨出来的精力和体力。 “那就喝碗汤吧，味道很浓，熬了三个小时呢。”叶乔森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起身给卓陌舀了碗汤。 吃完晚饭，卓陌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叶乔森洗完碗筷，就在卓陌身边坐了下来，顺手递给她一个洗好的苹果，然后把她搂了过来。 “今晚还回去吗？”叶乔森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问到。 “嗯，绫子一个人，我不放心。” 叶乔森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她们宿舍的状况他也很明白，可卓陌事事都往身上抗的样子，却让他有些心疼。她明明还病着，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谁来心疼她呢。这个倔强的小丫头，总是不会照顾自己，好在遇到了他。叶乔森这样想着，嘴角不经意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卓陌的脑袋。 “嗯？”卓陌烧的有些稀里糊涂了，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叶乔森。 “再过两周，经济系和金融系好像共同举办了活动，去临市郊游。可以自带朋友，你去不去？”叶乔森原本不知该说什么，却忽然间想起了早上接到的通知。 “金融系，那颜早他们也会去吧？”卓陌想了想，问他。 “应该会。” “我能带着绫子吗？”卓陌抬头又问。 叶乔森无奈的笑了笑，“带谁都可以，反正是自费。” 卓陌兴奋的抱住叶乔森，开始念叨着自己的计划，该买什么，该带什么。叶乔森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时不时的替她拢好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心底却早已被幸福装的满满档档。 八点钟过后，叶乔森送卓陌回宿舍。六月份的夜晚，还是有丝丝凉意的，两个人并肩走在马路上，叶乔森替卓陌披上自己的单衣，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冷不冷？”叶乔森替卓陌紧了紧衣服，她还在发烧，如果再被风吹到，病情岂不是又要加重。 “凉凉的，舒服。”卓陌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答到。 叶乔森由着卓陌，也没在说话，只是揽着她，渐渐放慢了脚步。卓陌闭着眼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撒娇一样看着叶乔森。 “叶乔森，我想吃冰淇淋。” “不行，你在生病。”叶乔森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 “叶乔森，我想吃，我要吃……”卓陌开始耍无赖，“就一个，一个……” 想到她晚上也没怎么吃饭，叶乔森不禁心软下来。只要她肯吃东西，管它是什么呢，“走吧，去买冰淇淋。” 叶乔森牵起卓陌的手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怎么了？不是要吃冰淇淋吗？”叶乔森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卓陌。 “你去买，我在这儿等你。”卓陌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马路旁的椅子上，赖皮的冲着叶乔森笑。 叶乔森无奈，只好一个人去买，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嘱咐着卓陌，“坐在这儿，哪儿都别去，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卓陌挥着手，“你快去吧！” 叶乔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卓陌的脸色瞬间改变。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头上开始冒汗，低下身子抱住了腿。 上午训练的时候，晕晕乎乎的，一不小心，腿就软了，狠狠的摔了一跤。她怕叶乔森担心，就没告诉他，还特地回宿舍换了长裤。哪知道摔的居然还挺严重，刚刚走着走着，一下子就疼了起来。 卓陌揉着腿，几乎快哭出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摔跤成瘾了，还偏偏摔的这么疼。好在这疼，来的猛却也去的快，要不然被叶乔森知道了，她说不定再也没有一个人四处溜达的机会。 叶乔森拿着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卓陌的腿已经渐渐不疼了。他把冰淇淋递给卓陌，起身就要走，卓陌慌忙拉住他。 “坐一会儿，吃完再走嘛。” 卓陌又开始撒娇，叶乔森只好坐了回去。卓陌舔着手里的冰淇淋，暗暗舒了口气。小腿刚刚才疼过，还是有些麻麻的，万一在他面前摔倒，那可怎么办。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钟。李碧琪和廖以倩看样子还没回来，绫子正站在阳台上，拿着电话，貌似很气愤的说着什么。 “我说了，我不去，不去！” 绫子吼完就挂了电话，转过身才看到卓陌，郁闷的笑了笑。 “陆子明？”卓陌明白人的样子的问她。 “可不是嘛。”绫子一副快要仰天长啸的样子，“说什么过一阵子他们系有活动，问我要不要去，都快烦死了！” 经绫子这么一说，卓陌这才想起，陆子明跟颜早一样，都是金融系的。她想了想，对绫子说：“那个活动叶乔森他们系也有份，我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你也去？”绫子回过头，瞪着眼问她。 “嗯。” “那……我当然去。”绫子想了想，无奈的回答。 两个人洗漱完毕后，廖以倩和李碧琪也回来了。自从圣诞节的闹剧过后，陆子明不知道跟李碧琪说了些什么，她倒是再没找绫子的麻烦，可连带着卓陌，见了面，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廖以倩原本就不跟她们来往，这下可好，一个宿舍四个人，泾渭分明的成了两个小团体。 卓陌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收拾完桌子，就要爬上床睡觉。哪知道刚抬起脚，就被绫子一把拉了下来。 “呐。”绫子摊开手心，两粒白色的药片安静的躺在上面。 卓陌不好意思的接过药片吞了下去，又喝了绫子递过来的水，这才一副狗腿状的对着绫子笑了笑。 “成天也不知道想什么，病了也不记得吃药。”绫子白了她一眼，“好在我天天受着叶乔森同学的耳提面命……” 卓陌赶忙示意绫子别再说下去，绫子也知趣的闭嘴上了床。卓陌转身看了看廖以倩，她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安静的开始换衣服。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卓陌依然打不起精神，就连原地旋转都能转到地上去。王老师无奈的扶起卓陌，想骂又舍不得，只好悻悻的指派季岚好好看着她。 “病还没好？”季岚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吃了药，好多了。”卓陌无精打采的回答。 季岚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我看你是太累，恋爱训练学习三者想要兼顾，你以为你是超人吗？” “我当然不是超人。”卓陌勉强的笑了笑，“可没有一样，是能够放弃的，不是吗。” 程天趁着休息的空间，跑去给卓陌买了冰牛奶，“给。”他一脸不乐意，“病了就要补充营养，真不知道你男朋友是怎么照顾你的。” “他恨不得天天满汉全席伺候着。”卓陌接过牛奶放到一边，叶乔森说过，女孩子喝太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可我就是没胃口。” “瞧瞧，这就替他说话了。”程天撇着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是想着待会儿一阵风，就能回家了是吧。” “可不是嘛。”卓陌笑了。 程天见她病怏怏的笑脸，心里一阵疼。大手一挥，在她头上乱揉一气，就落荒而逃。季岚见状，跟卓陌打了个招呼，就追了上去。 “心疼了？”季岚在一旁，悄悄的问程天，一副好笑的样子。 “嗯。”程天一脸落寞，老老实实的回答，右手抬起来，按在了左胸前，“疼，疼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训练结束的时候，王老师为了慰劳大家，决定请所有人去吃饭，大家一阵欢呼过后，王老师就走到卓陌这边，“想吃什么？”他问。卓陌这一阵子的身体状况，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好歹是自己给累出来的，总要有些表示。 “火锅。”卓陌头晕的要命，原本是不想去的，可王老师都问了，她也没法再拒绝，只好低头想了半天，犹豫的回答。 听了卓陌的话，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一群人面面相觑。大夏天的吃火锅，未免有些滑稽。可卓陌的确是，好不容易想吃东西了。程天这么想着，便对王老师说。 “我认识一家火锅店，我们就去那儿吧。” 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六月天，一群刚刚训练完，累的要命的大学生，成群结队的跑到火锅店，热火朝天的吃起了火锅。 ------------ （五十六） 六月底的一天，经济系和金融系赶在期末考试之前，举办了临市的郊游活动。卓陌和绫子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站在宿舍门口，等着叶乔森和颜早他们。 陆子明来的时候，绫子眉飞色舞的的脸立马淡了下来，他无奈的朝卓陌撇了撇嘴，刚想说话，就被一个箭步窜出来的李碧琪缠住了胳膊。前一天晚上，李碧琪就兴奋的几乎一宿没睡，半夜卓陌醒来，她还一个人美滋滋的哼着歌。 陆子明试图掰开李碧琪的手，努力了一会儿，就认命的放弃了。李碧琪占据了领地之后，十分得意，转头朝着卓陌身后又喊，“以倩，快一点！” 绫子使劲拽了拽卓陌的短裤，可她现在连回头看一眼的劲头都没有。廖以倩也会去，她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 肖扬来的时候，柳青青正好睡眼惺忪的下了楼，见到卓陌和绫子，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转眼，就腻在了肖扬身边。卓陌和颜早相视一笑，那一瞬间，卓陌觉得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的什么，几乎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没了踪影。 叶乔森紧跟着就出现了，他一把拉过卓陌，顺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烧了。”他放下手，自言自语。 “你以为我是个微波炉嘛？”卓陌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叶乔森背的是最大号的登山包，里面装了两人份的行李。前一天晚上，他把卓陌要带的东西几乎全都搜罗走了，卓陌不好意思，缠了又缠，才留下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即便是这样，她的两手空空还是跟周围的人，有着鲜明的对比。 叶乔森温柔的看着卓陌，笑了笑，卓陌也笑，一回头，却正巧看见廖以倩落寞的眼神。她尴尬的回过头，叶乔森不言不语的揽她入怀，向校门口走去。 一群人慢慢悠悠的走到学校门口，正巧赶上租用的大巴。大巴司机是个大大咧咧的中年男人，见到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乐的直咧嘴。 “前头的早就出发了，我等你们呐！”司机一笑，露出一颗镶了金的牙，他拿出一根烟递给叶乔森，叶乔森摆摆手，司机也就不再客气，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毕业旅行？”司机好奇的问。 “不是。”叶乔森回身看了看卓陌，她的短裤让他有些不满，明明身体才好一点，居然还不知道保暖，“学期旅行而已。”他也不顾这是六月天，掏出件上衣盖在了卓陌腿上。 叶乔森跟司机客套了几句，拉着卓陌坐到了最后一排。司机告诉他，他们运气不好，赶上的是最旧的一辆车，整个车厢，只有最后面靠右的窗子能打开。 两个人坐定，叶乔森打开窗子，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卓陌，“吃药了吗？”他问。 “放心好啦。”前面的绫子回头答到，“提前半个钟头就给她吃了。你等她，晕到要吐她才能想起来吧。” 叶乔森同意的点点头，转脸看着卓陌：“先睡会儿吧，四个小时呢。到了我叫你。” “嗯。”卓陌把水瓶还给叶乔森，乖乖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卓陌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开始睡起了回笼觉，大白天的，居然还做了梦。那个梦里一片雪白，卓陌不知所措的顺着某个方向走，居然就走到了一座桥边。桥边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手里拿着一碗什么东西，要给她喝，她摸摸身上，没带钱，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这一摆，手居然就被人抓住了。她回头一眼，叶乔森正笑嘻嘻的看着她。卓陌正要开口说话，叶乔森就冲她挥挥手，然后越走越远。卓陌心急的不得了，赶忙去追，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再一抬头，叶乔森已经不见了。 卓陌蹲在原地，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就听见有人喊她。睁开眼一看，叶乔森正一脸焦急的拍着她，而绫子和颜早也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卓陌朝周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确还在大巴里，而车厢里的人，无一例外的朝她的方向望着。她抹了抹眼泪，长舒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好在只是个梦。 “做噩梦了？”叶乔森轻轻问。 “嗯。”她转身抱住了叶乔森。 卓陌这下是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无聊的望着窗外，吹着风的感觉，会让晕车的症状减轻很多，可不知怎么，渐渐的，卓陌居然头晕想吐起来。她看了看时间，离出发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晕车药的药效也基本过了。 叶乔森感觉到卓陌开始不舒服，又把水递了过来，卓陌忍着喝下一口，胃里的不舒服却丝毫没有缓解。 “掐着她的虎口。”前面的颜早回过头，对叶乔森说。叶乔森拿过卓陌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掐住了虎口的位置。 没多一会儿，卓陌觉得似乎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她看了看一直回着头的颜早，笑着问他：“你从哪里学来的？” “久病成医。”颜早也笑了笑，简单的回答。 车子到站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全都不见了踪影。叶乔森告诉她，说是集体郊游，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大家都是三五成群，自顾自的，只要回程的时候在这边集合就可以。卓陌一脸失望，她原以为，集体郊游就是大家在一起，晚上睡觉还要搭帐篷的那种呢。 陆子明家里在这个城市的郊外有个别墅，常年没有人，他邀请了一大帮人，轮到绫子的时候，却碰了一头灰。绫子不想去，可颜早和肖扬早就先行一步了，回头看看卓陌，叶乔森也应了陆子明的邀请。她无奈，只好跟在了卓陌身边。 陆子明家的别墅，大虽大，可因为没有人住，所以就连管家和佣人也没请。大家进门的时候，沙发和桌子上居然还搭着白布。要想在这儿住下，还得先打扫卫生。卓陌看着那么大的屋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当受骗了。 绫子也不情愿的瘪着嘴，陆子明见状，只好偷偷把卓陌和绫子拉到后院，嘱咐她们呆在这里就好。 后院的葡萄藤下，有个秋千架。因为植物的关系，外面几乎看不到这里。两个人于是乐的清闲，粗声粗气的赶走陆子明，懒散的坐到了秋千上。 “要说这陆子明，相貌家世也不差，要什么有什么，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呢？”休息了一会儿，卓陌恢复了精力，看着绫子打趣到。 “烦。”绫子皱着眉头，“看见他就来气。以前不知道，还以为是个文质彬彬的正人君子，哪知道原来是个牛皮糖加无赖。” “后悔了吧？” “悔的肠子都青了！”绫子愤恨的咬着牙。 卓陌乐的龇牙咧嘴，绫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两个人又聊了会儿，都觉得有些饿了。这个时候，叶乔森居然来到了后院。 看样子，他是出来找卓陌的。卓陌正想喊他，却看见廖以倩随后跟了出来。 绫子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卓陌，然后不顾她的反对，悄悄的把她带到了葡萄架的另一侧，那里离他们很近。 “以倩，别这样。”两个人一靠近，就听到叶乔森淡漠的声音。 “乔森，乔森……”廖以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叶乔森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过，我爱她。” “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会爱上她！”廖以倩尖锐的喊了起来，“为什么，你明明同时遇见了我们两个，却偏偏爱上了她？！” “如果能告诉你为什么，那还能叫爱吗？” 廖以倩上前一步，抱住了叶乔森的腰，那一个瞬间，卓陌的心就像被什么扎了一般。 “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紧紧的搂着叶乔森，抽泣着问。满脸泪水的样子，简直我见犹怜。如果廖以倩抱着的人不是叶乔森，卓陌甚至可能会觉得面前的男人，实在太差劲了。 叶乔森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廖以倩，声音依旧淡淡的，“以倩，别这样。为了我，不值得，你适合更好的人。” “可我只爱你。”廖以倩倔强的抬起头。 “可我只爱她。” 叶乔森的回答让廖以倩接近崩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脸放生大哭。叶乔森也不去哄她，只是由着她又捶又打。 “你真的就，那么爱她？”廖以倩闹了那么久，没了精力，蔫蔫的问，目光里还带着意思期待。 “嗯。”叶乔森干净利索的回答了她。 廖以倩怔在了原地，恨恨的看着叶乔森，“那她呢，你能确定她也那么爱你吗？”她嘲讽般的笑了笑，“或者说，你能确定，她爱的人，真的是你吗？” “你想说什么？”叶乔森的声音里突然带了些许紧张。 “哈哈哈……说什么，说你这个人，实在太好笑！”廖以倩大笑几声，“你明明知道，你们认识的时候，她喜欢的是罗绫的哥哥！不是你，不是你！” 廖以倩的话，让卓陌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她看着叶乔森落寞的表情，几乎想要立刻冲出去。她很怕叶乔森会误会，她想冲出去告诉他，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了。 绫子不容拒绝的拉住了卓陌的手，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持。没等卓陌说些什么，叶乔森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那是从前。每个人都会爱上过不该爱的人，那个人是，我也是。”叶乔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廖以倩，“我也是你，不该爱上的那个人。” 廖以倩终于哭着转身往屋里跑去，临走之前，她站住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她的声音颤抖着，可卓陌听来，却恶毒无比。 “叶乔森，你真的以为，十几年的感情，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吗？” 卓陌和绫子回到屋里的时候，大家已经把整个别墅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她到处打量了一下，看到廖以倩正跟李碧琪在一旁，有说有笑的说些什么。叶乔森看见她，一把把她拉到身边，皱了皱眉，手便摸上她的脸。 “跑哪儿去了，这么脏。”他假装责怪的说，一边朝卓陌晃晃沾了灰的手指。 “没去哪儿。”卓陌抬手又擦了擦脸，“在周围逛了逛。” 陆子明家的别墅，跟绫子和叶乔森家的都不同，几乎是在市郊的一片小树林里。所以别墅四周，除了草丛和树，还是草丛和树。来的时候，卓陌甚至觉得，如果运气好，也许能看见野兔山猪老虎什么的。 果然，叶乔森听了，两条英气的眉，又皱到了一起，“周围都是树林，你又不认路，以后要出去，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嗯。”卓陌乖乖的点了点头。 叶乔森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亲了亲她的头发。卓陌抬头看了看叶乔森，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这样想着，卓陌几乎觉得，刚刚在后院发生的那些事，也许又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 要不然，怎么每个人，都跟从前一样呢。 ------------ （五十七） 陆子明提前打了电话，让人送来烧烤用具和材料，大家收拾完屋子的时候，东西正巧送到。几个男的个个一副很在行的样子，三两下就架起了烧烤架。女孩子们被分去准备食材，陆子明千叮万嘱，如果绫子不乐意的话，袖手旁观也无所谓。 “滚，我又不是寄生虫！”绫子不领情的白了他一眼，拉着卓陌就去洗菜，只留下身后哭笑不得的陆子明。 烧烤开始的时候，工作几乎都变成了男人们的，女孩子们三两个的坐在一旁，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不时瞥瞥浓烟滚滚的烧烤架。折腾这么久，大家都饿了。 卓陌心不在焉的靠着绫子，昏昏欲睡，脑子里却清晰的回想着叶乔森和廖以倩的谈话。“十几年的感情，是那么容易就忘记的吗？！”廖以倩尖酸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卓陌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真有你的，你是多久没合眼了，这都能睡着？”绫子见她起身，开玩笑般打趣到。 “没睡着啊。”卓陌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而已。” 卓陌本想继续靠着绫子休息会儿，却突然闻见一股香味儿，抬眼一看，叶乔森拿着烤好的鸡翅膀，坐在了旁边。绫子眼明心亮的跑去了一边，临走前还冲卓陌暧昧不明的眨了眨眼。卓陌无奈的笑了笑，这让她觉得，她跟叶乔森，仿佛是处于暧昧时期的少男少女一般。 “给，饿了吧。”叶乔森把盘子递给了卓陌。卓陌看见，他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 卓陌接过盘子，看见金灿灿的鸡翅膀，突然觉得胃口大开。可抓起来咬了两口，兴趣就淡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叶乔森见状，放下手里的水，拿起鸡翅膀咬了一口，“还可以啊。” “不是，我吃不下。”卓陌蔫蔫的解释。 叶乔森抬手摸了摸卓陌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就严肃起来，“怎么又烧起来了。” “没事儿，晕车晕的。” “这能叫没事儿吗？！”叶乔森不自觉的抬高了声音，“让你多穿点儿，你偏偏扯块儿布就能出门，看看你！”叶乔森顺着卓陌的腿看下去，“跟没穿都差不多了！” “哪能一样。”卓陌不满的嘟着嘴，“要是没穿，你还能让我出门嘛！” 卓陌撒娇的摇着叶乔森的胳膊，一副狗腿状，叶乔森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脱下自己的格子外衫。 “叶乔森，现在可是六月，六月。”卓陌瞪着眼睛嚷着。 “郊外气温低，你给我穿上！” 叶乔森的表情很酷，不容拒绝的样子，卓陌只好穿上了那件衣服。两个人开始沉默，就这样安静的并肩坐着。卓陌想起刚刚，跟廖以倩谈话的时候，一脸落寞的叶乔森，心里就没来由的抽了一下，于是偷偷转过脸去看他。 叶乔森正低着头，看着脚下。他眉头微微拧着，嘴巴闭的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卓陌看着他，都没发觉。卓陌看着出神的叶乔森，突然就有一种心慌不安的感觉，仿佛这是两个人，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她难受的要死，几乎想哭出来，只好急急的开口唤他：“叶乔森！” “嗯？”叶乔森回过神儿，被卓陌着急的语气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什么。”卓陌有些尴尬的说，“我想吃烤香蕉。” 叶乔森愣了几秒钟，继而笑出声，他摸了摸卓陌的脑袋，“行，我这就去烤。”叶乔森说完，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烤架旁。 卓陌坐在那儿，歪着头，仔细的看着叶乔森，他穿香蕉，刷作料，每一个动作，她都没有放过，她想把他就这样，深深的印在脑子里，印在心里，永远不忘。 叶乔森偶尔抬头，看见她一脸痴情的模样，还乐的开花一般，对着她笑个没完。两个人痴情怨侣的戏码，似乎狠狠的打击了绫子，她放下手里陆子明刚刚递过来的肉串，几步窜到了卓陌眼前。 “今天是七夕吗？”她没好气的问。 “啊？”卓陌愣愣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又别过头去，“七夕还早呢。” 你都知道七夕还早呢，在这儿演什么牛郎织女。绫子本想这样问，可还没开口，叶乔森就先她一步，对着卓陌大声喊了句：“陌陌，去屋里给我再拿几根烤针。” 卓陌二话没说，招呼都没跟她打，就应了一声，往屋里跑去。绫子无奈的直叹气。 卓陌拿了烤针就往外跑，满脑子都是叶乔森，一点儿也没看见门口站着的廖以倩和李碧琪。廖以倩见她看着叶乔森的模样，心里就冒出一股子无名火，怎么都消不下去。于是她在卓陌就快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了脚。 卓陌没看见，就被绊倒，两个膝盖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响的声音。绫子“嗷”的一声就冲了过来，叶乔森原本正低着头，听到声音，往门口一看，才吓得面色全无的跑了过去。 等他跑到卓陌跟前，推开周围愣着的人，卓陌已经疼的趴在了地上，颜早正试图把她扶起来。叶乔森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脸色苍白，紧紧的咬着嘴唇，力气大的几乎咬出了血丝。 “陌陌，疼不疼？”叶乔森心疼的问。 卓陌哼了好半天，才没气力的吐出几个字：“叶乔森，疼……” 叶乔森听了，手臂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永远不放开。而一旁的绫子，生气的看了看廖以倩和李碧琪，想也没想的就甩了廖以倩一个巴掌。 一群人统统摸不着头脑，只得各自站在原地，看着中间的几个人，李碧琪见状，上前把廖以倩护在身后：“罗绫，你有病啊？！” “滚，这里没你事儿！”绫子恶狠狠的瞪着李碧琪，又转头看着廖以倩，一字一顿的说，“你伸脚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怎么，又是敢做不敢认？” 廖以倩听了绫子的话，一把推开了李碧琪，看着绫子，生气的说：“就是我让她摔跤的，怎么了？她都没说什么，你来冲什么老大？！” 绫子反手又是一巴掌，“我今天还就是老大了，怎么了吧！” “罗绫，你别太过分！”李碧琪再次出来打抱不平，“这是她们俩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抽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绫子怒极反笑，“李碧琪，别怪我没告诉你，给你五秒钟，再在我眼前晃荡，下个就抽你！” “子明，你看看……”李碧琪被绫子的眼神吓到，三步两步跑到了陆子明跟前。廖以倩被甩了两个巴掌，气的说不出话，只剩胸前起起伏伏。 “乔森，你都看到了，她居然……”廖以倩见李碧琪落跑，只得转向抱着卓陌的叶乔森。 “你是故意的？”叶乔森头也没抬，冷冷的问。 “乔森，我……” “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叶乔森吼着，抬起头，两眼充血的看着廖以倩。 “是！”廖以倩愣了一会儿，哭着叫了出来，“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让她摔跤的！我恨不得她摔死！” 叶乔森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抱起卓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廖以倩慌忙追上去，“乔森，乔森，你听我说……” “我再也不欠你。你记着，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叶乔森说完就上了楼，大家见事情闹大了，也都悻悻的各自回了房。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呆呆站在那里，无声哭泣着的廖以倩。 卓陌的腿疼了好久，这期间，她的意识变的很模糊，只记得叶乔森一直抓着她的手，手背上还有些热热湿湿的感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还疼吗？”叶乔森一直坐在旁边，见她醒来，紧张的问。 “不疼了。”卓陌坐起来，小声回答。 “颜早和肖扬刚才来过了，你没醒。”叶乔森顿了顿，“我还被绫子教训了一顿。” 叶乔森有些无奈的表情，让卓陌觉得好笑，“绫子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可她说的对。陌陌，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卓陌笑了笑。 叶乔森却还是一副欠了债似的样子，“如果不是我……” “叶乔森，你说过的。”卓陌转身去抱住了叶乔森，“我们没有错，我们只是，相爱了。” 临睡前，叶乔森才顶着绫子的白眼，依依不舍的回到他跟陆子明的房间。绫子大力的关上门，转脸就迎上了卓陌似笑非笑的样子。 “干嘛，替你教训几句，就心疼了？” “哪里。”卓陌真的笑出了声，“绫子，谢谢你。” “哼。”绫子表面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心里却得意的要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任她闹下去？” “怎么会。”卓陌听了，叹口气，“你已经甩了她两巴掌，而叶乔森的那句话，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绫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对卓陌的软弱很是不满。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下午睡了太久，半夜的时候，卓陌居然醒了过来。躺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就起床出了门。刚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见了明亮的火星，火星回头看见他，还对她笑了笑，原来是肖扬。 “找叶乔森吗？”肖扬明白似的问，“刚刚还看见他，在前厅。” 卓陌应了一声，就绕过肖扬下了楼，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跟柳青青……” “有的时候，懂得转身，才能看见幸福。”肖扬灭了手里的烟，“就算是我，也会想要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他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卓陌看着肖扬的背影，心里瞬间温暖起来。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肖扬终于也是幸福的。 顺着楼梯往前厅走去，一路上，卓陌居然都有一种荡漾的感觉。明明只有几个小时没见到，心里却想念的不得了。她渐渐加快步伐，然而等她终于绕过饭厅，到了前厅看见叶乔森的时候，心里念了几百次的那个名字，却堵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喊不出声。 叶乔森正一脸正色的站在那里，他的面前，是依旧哭的梨花带雨的廖以倩。卓陌见状，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躲在了门边。 “乔森，你不能……求你，别对我那么残忍……”廖以倩翻来覆去的，说着那么几句话。 “那你是怎么对她的？”叶乔森叹了口气，冷冷的说，“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不想她再继续被你伤害。” “如果不是你不肯爱我，我怎么会……” “以倩。”叶乔森打断了她的话，“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连自己的骄傲和原则，都抛弃了。” 廖以倩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抬起了头，“跟你比起来，骄傲和原则，又算什么？！” “可你却不是那个，能让我抛弃骄傲和原则的人。” 叶乔森的话再次打击了廖以倩，她抬头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 “叶乔森，如果我告诉你，当初你看见的那张脸，是我的话，你会怎样呢？” ------------ （五十八） “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是我救了你，我甚至为你挨了一刀子。你朝思暮想的脸，是我的话。你是不是，就能爱我了？” 廖以倩充满悲哀和希望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前厅，卓陌瞬间愣在了原地。她一直以为，廖以倩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只是个得不到东西而哭闹的孩子，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自己一直在心底，认为不是坏到无可救到的孩子，居然会撒下这样的谎。 卓陌此刻的心跳的很快，她看着叶乔森脸上有些震惊的表情，心里那种很害怕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她想冲出去告诉他，告诉他那张脸其实不是廖以倩，告诉他其实她很爱他。卓陌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即便是当年的人工湖边遇到了罗列，也从来没这么后悔。 右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左胸前，原来一个人心疼到极点的时候，呼吸真的会变得困难。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了当初齐教官的话，可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固执的坚持自我，也许真的让她就这样，永远的失去了面前这个，那么爱的人。 眼泪不知不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卓陌很想就这样跑出去，扑进叶乔森的怀里，即使他真的要离开，她也会撒着娇，不许他走。可她的脚，不知为什么，就像长在了地上一样，一步都卖不出。她想开口，大声的喊住他，大声的告诉他，廖以倩在说谎。可嘴巴张张合合，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卓陌心急的揪着腿，越哭越凶，没有声音，可眼睛却像忘记关掉的水龙头。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叶乔森，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哪怕是朝着她看一眼。可叶乔森，就像呆了一样，只是站着不动。他没有回答廖以倩，也没有往卓陌这边看。 廖以倩早就按耐不住，哭着扑到了叶乔森的怀里，叶乔森依然没有反应。卓陌哭的几乎岔了气，她很怕叶乔森的怀抱，从此真的不再属于她。廖以倩在叶乔森的怀里哭哭啼啼了一会儿，猛的抬起了头，就在卓陌几乎咬破嘴唇的那一瞬间，抬起了脚，对着叶乔森的嘴唇，亲了上去。 叶乔森没有推开她。 卓陌狠狠的捂住了嘴巴，任由眼泪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苍白的脸庞。明明距离那么远，可廖以倩粉红的脸庞和颤抖的睫毛，却好像深深印在了她的眼里。叶乔森依旧瞪着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却还是没有推开她。 卓陌哭到晕厥，她终于松开一直捂着嘴巴的手，大口喘着气，两手转而扶着门，指甲几乎陷进木头里。 从五开始，倒数计时。数到一的时候，我就转身离开。 五、四、三、二、一……卓陌抬起头，在她痛苦的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见叶乔森一个激灵，狠狠地推开了廖以倩。 终于推开她了，终于推开她了……卓陌哭着想，可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她的吻呢。 卓陌恍恍惚惚的，只看到叶乔森和廖以倩面对面，同样喘着粗气，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已经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 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卓陌看着叶乔森模糊的侧脸，不知不觉又难受了起来。为什么呢，明明想要放手了，心里却像被刀子割着一样。 “陌陌，我找了你半天，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突兀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时刻，突然响了起来。谁也没想到，绫子这时，居然出现在卓陌身后。 叶乔森听见声音，慌忙回过头，却看到了已经哭到崩溃的卓陌。大惊失色下，心里一疼，没多犹豫，就向她跑了过来。 “陌陌，你听我解释……”叶乔森走近了，试图揽过卓陌，却被她狠狠地推开了。他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陌陌，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不需要解释，我都看到了……”卓陌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叶乔森，你怎么能……” 绫子心疼的抱住卓陌，愤恨的看着叶乔森和廖以倩，这种状况下，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该明白些什么了。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还嫌她不够难过吗？！”绫子愤怒的大喊。 叶乔森不理绫子的质问，只是痛苦的看着卓陌，“陌陌，我错了。我是真的被以倩的话给……你知道的，那个问题我也问过你很多次，可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乔森，你怎么能这样！”廖以倩在一旁嚷了起来，“你忘了就在刚刚，我们还……” “你给我闭嘴！”叶乔森生气的对着廖以倩喊。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你爱的人明明就是我，是我！”廖以倩疯狂的样子前所未见，“卓陌，你不要再缠着他了，算我替他求你！” 卓陌听了廖以倩的话，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叶乔森心疼的想去抱她，可又怕她还在生气，只好转脸看着廖以倩，“算我求你，别说话了。” 廖以倩见状，瞪了卓陌一眼，没再开口，可绫子却气的要命。“廖以倩，我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绫子放开卓陌，就要冲上去，可胳膊却被卓陌拉着不放。 “廖以倩，算我怕了你。我把他让给你，让给你……绫子，我们走，我们走吧……” 叶乔森从没见过卓陌哭成这样，一想到她这幅难过的样子，都是为了自己，就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他拼命压抑住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陌陌，你不能……你不能不要我。” “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是你不要我……”卓陌说着，委屈的抽泣着。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怎么会。今天是我错了。我知道我没法给自己找借口，我也不求你能马上就原谅我。可你别让自己这么难过行吗？你的身体刚刚才好一点……”叶乔森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哽咽，“我错了，是我错了……可我只要你明白，我真的，只爱你一个。” “你只爱她一个，那我呢？！我们刚刚的那个吻，难道是假的吗？”廖以倩听了叶乔森的话，忍不住大声的质问。 “不是假的，可却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绫子听了，终于知道卓陌为什么会难过成这样。她想立刻站起来，给这对烂人几个巴掌，可碍于怀里的卓陌，只能狠狠的看他们几眼。廖以倩听了叶乔森的回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叶乔森没有转脸去看她，只是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卓陌。他的心里容不下别人，她再次哭了起来。 此时的卓陌已经渐渐恢复，虽然心里难过的要命，却还是想要问个明白，她犹豫了一会儿，从绫子身边站起身，虽然声音已经沙哑，终于还是开口：“叶乔森，我只问你。那张脸到底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廖以倩听到卓陌的问题，慌张的抬起了头。 “重要。”叶乔森想也不想的回答，“可再重要，也不会比你更重要。”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对我来说，那张脸，其实是我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人。我一直想知道那是不是你，可你就是不告诉我。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那是你，我当然会很高兴。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觉得遗憾，毕竟我现在，爱的人，是你。” 叶乔森目光炯炯的看着卓陌，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不是个可以为了过去，而抛弃现在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在一起的每一天，和实实在在的感情，都不是骗人的。我爱的人是你，就不会改变。” 叶乔森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卓陌的心里。如果说不心动，那是假的。那么爱的人，这样坦诚的告白。可再心动，也掩盖不了心里的悲哀。想起刚刚两个人之间的那个吻，卓陌的心头就有一股莫名的难受。叶乔森显然能明白卓陌此刻的感受，他无奈的扯出一个看上去是那么苦涩的笑容，又对卓陌说：“我知道你刚才都看见了，也不打算用什么理由来替自己辩解。如果你现在不想我碰你，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能等，等到你不再生气。我只求你，别难为自己，还有，能不能，别让我等太久。” 卓陌此刻是真的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哭了那么久，伤心难过了那么久，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她不想管一旁打抱不平的绫子，不想管拉着叶乔森嚷嚷的廖以倩，也不想管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的叶乔森。现在的她，恍恍惚惚，只想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也许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刚刚那些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事儿，又是做梦也说不定。 卓陌这样想着，就转身往房间走去。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叶乔森和绫子紧张的呼喊声，统统消失在耳边。 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绫子正坐在床边，愁眉苦脸的看着卓陌。卓陌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点钟。 “绫子，你坐在这边干什么？”卓陌揉着眼睛坐起来，头似乎有些疼。 “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晕倒了。”绫子见她起身，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晕倒了？卓陌揉着太阳穴，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叶乔森和廖以倩的吻……原以为一觉醒来，又是一个梦，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是逃不过的。 “那……”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了。”绫子见她吞吞吐吐，没好气的说，“他那样对你，我不想让他进来。可他好歹把你抱回来，让他守门口还是可以的。” 卓陌靠在床头，没有说话，绫子递过一杯水，又说，“你不知道，他昨晚上吓得要死。把你抱回来之后，还抓着你的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好奇，仔细一听，你猜，听到些什么？” 见卓陌回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绫子咧嘴一笑，“那小子简直声泪俱下，直说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活不下去了。哈哈哈。跟看八点档的电视剧似的。” 绫子没心没肺的笑了半天，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绫子，你让他回房吧，别等在外面了，我现在不想见他。” “那你什么时候想见他？”绫子快言快语的问了，才有些后悔，只好吐了吐舌头，“多冷他几天才好！” 卓陌无奈的笑了笑，看着绫子拍了拍脸，顶着一脸的严肃出了门。叶乔森果然紧张的不得了，听了绫子的转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依了卓陌。他嘱咐绫子要盯着她，多穿衣服，多吃东西，丝毫不介意绫子卫生球一样的大白眼。绫子回来跟卓陌这样说的时候，卓陌就没来由的哭了起来。绫子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卓陌，看着她颤颤抖抖的缩在自己怀里，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总是自以为是的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哥哥和叶乔森，然而到头来，换回的伤害似乎比幸福还要多。 ------------ （五十九） 当天下午，卓陌和绫子不顾大家的反对，以身体不适为由，坚持离开了别墅。她们的决定并没有提前通知叶乔森，叶乔森在得知消息后，慌忙追到了别墅外。 “陌陌，你等我，等我一会儿。” 叶乔森哀求的神情让卓陌不忍拒绝，况且自己的确有很多东西在他那里。她淡淡的点点头，叶乔森得到回答，松了一口气，又急忙跑回了别墅。 陆子明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胳膊上还挂着个哭哭闹闹的李碧琪。 “走吧，我送你们。”他甩开李碧琪的手，看着绫子说。 绫子撇撇嘴，正想说什么，就迎上了李碧琪恶狠狠的眼神，原本想要说话的热情，就瞬间被浇灭了。 “子明，让她自己走就好了，你干嘛要走。我还没玩够呢，你不要走！”李碧琪使出十八般武艺，又是撒娇又是挠的。 李碧琪的话让绫子觉得无聊透顶，给了她个白眼后，转身去看卓陌。这小妮子，自从早上哭过后，身体居然又开始发热了。绫子帮她拽了拽衣领，又摸了摸额头。 “你没玩够就继续在这里玩，没人会赶你走。”陆子明皱着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走吧。”他转脸去看绫子。 “不用了，我们在等叶乔森。”两个讨厌的人，总有一个是比较不讨厌的。 绫子的话显然很对李碧琪的胃口，她生怕绫子会改口一样，立马对着陆子明绽开笑脸，“你看吧，人家根本不稀罕你！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把你当宝贝！” “碧琪，放手，我要走了。”陆子明无视李碧琪的话。 “为什么还要走？！”李碧琪又喊了起来，紧紧的抱住陆子明，声音还带着哭腔，“你对她这么好干嘛？！她根本不领情，她狼心狗肺，她没心没肝！” 陆子明生气的看着李碧琪，李碧琪也毫不示弱的抬着头。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只不过想送卓陌回家而已，这是闹的哪一出？ “陆子明，她说的对，你对我再好也没用。比起我，李碧琪的确更适合你，你还是好好的跟她在一起吧。” 绫子的话显然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陆子明先前压着的气一股脑的冒了出来，他转头看着绫子，眼里冒火一样，一字一顿的告诉她：“罗绫，我告诉你，你想躲我，从来用不着这样的理由。除了不爱我，别的我统统不接受！” “好吧，我就是不爱你。”绫子叹口气，无所谓的说。 陆子明愣了一下，眼里的火光就被莫名的情绪代替。他也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这条也不接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你会后悔的！”李碧琪哭着踹了陆子明一脚，然后跑回别墅，正巧跟赶来的叶乔森擦肩而过。 因为回程的时间还没到，大巴没来，所以陆子明亲自开车送她们回校。 叶乔森收拾好东西，也理所当然的上了车。绫子故意拉着卓陌坐在了后座，叶乔森只得无奈的跟陆子明对视一眼，转身坐进了副驾驶座。 一上车，叶乔森就把后视镜调整了位置，看着镜子里卓陌有些苍白的脸庞，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她又难受了是不是？发热了没？中午饭吃了吗？她晕车，应该帮她打开车窗，可万一吹了冷风，又发烧怎么办？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她又哭了吗？还在难过吗？她……有没有原谅他了呢？ 叶乔森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答案，于是越来越难受。他想跟卓陌说说话，哪怕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也好。他犹豫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可刚刚转过头，卓陌就把眼睛闭上了。明明睫毛一颤一颤的，可就是不肯正看眼睛看他一眼。 叶乔森愣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回过头去，绫子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附送他一个白眼，“哭了一会儿，还在难过。没吃早饭，午饭吃了一点。有些发烧儿，没有吃退烧药，上车之前吃了晕车药，现在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 绫子一股脑的说了一大堆话，叶乔森听了，只是沉默的点点头，松了口气，正准备坐正身子的时候，绫子却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还有，不是太想见你，还没有想要原谅你的迹象。” “……谢谢。”叶乔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应该的。”绫子不带感情的回答。当然是应该的，这种让他心里扎刺儿的事儿，做多少都是应该的，谁让他欺负卓陌来着。 叶乔森无奈的坐正，眼睛一直看着前方郊外空旷的道路，表面看上去镇定的不得了，心里却一直在苦恼，陌陌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原谅自己？ 这次的确是他不对，无论如何，都不该在那个敏感的时候，还傻傻愣着。她难过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换做是她，被罗列或者别人……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叶乔森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幸好只是个无聊的假象而已，叶乔森擦着头上的冷汗，终于明白了此刻卓陌的心情。 算了，等她气消了，身体好一点，再去好好的道歉吧。叶乔森笃定的相信，好好道歉，好好哄哄她的话，她一定会原谅他。他的陌陌，从来不是个爱使小性子，不讲道理的女孩子，这点是他最最骄傲的。 几个人不再说话，车里安静下来。陆子明打开音乐，原本假装睡觉的卓陌，在柔和的音乐声里，渐渐真的睡着了。 卓陌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的，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的去抱住了身体疼痛的部位。她的左腿，因为狠狠的摔了那一跤，两天来，已经疼过好多次了。 叶乔森和绫子被卓陌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了一跳，就连陆子明也急忙停了车。绫子摸着卓陌一头的冷汗，不知所措的问这问那，叶乔森故作镇定的掏出水和药片，连忙递给绫子，却被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出卖，心里不知道慌成了什么样。 “这是什么药？”绫子疑惑的问叶乔森，一连问了三遍，叶乔森还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卓陌，没有反应。直到绫子烦的大喊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退烧药啊！” “那就好。”绫子自言自语一般，“乱吃药对身体可没好处。” 卓陌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腿疼，只好把那片退烧药吞了下去。抬头看见三个人关心的眼神，勉强的笑了笑。好在不知什么原因，退烧药吞下去后，腿也真的不再疼了。她松了口气，开始靠着后背，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陆子明在一个路口边把车子重新停了下来，因为走的匆忙，几个人都没有带着吃的。叶乔森担心卓陌饿坏了，下车要去附近转一圈，买点儿东西。绫子嘱咐卓陌好好休息，就跟着叶乔森下了车。 陆子明打开车窗，掏出烟盒，“不介意吧？” 卓陌摇了摇头。介意又怎么样，他早就把打火机都掏出来了。陆子明点着香烟，深呼吸几次，吐出一股白烟。卓陌好奇的打量他，发现他抽烟的样子，跟叶乔森一点儿都不一样。他看起来不是嗜烟如命，却也是个缺烟不可的人，而在叶乔森那里，香烟似乎只是能够衬托他漠然、冷酷的东西。 叶乔森每次吐出来的，都是圆滚滚的烟圈，可陆子明不会。想到这里，卓陌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想念叶乔森的怀抱，虽然在一起后，叶乔森几乎很少抽烟了。 “下车走走吧，外面空气好一些。”陆子明灭了眼，对卓陌说。 卓陌点点头，随着陆子明下了车。六月的郊外，空气新鲜，温度适宜，不出来走走，真是浪费。卓陌跟在陆子明身后，心不在焉的看着风景，可陆子明没走几步，就在路旁的一块石头旁边坐了下来，他转头看看卓陌，然后拍拍自己身边。卓陌只好也上前坐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的坐在那里，各自想着各自的问题。没多久，陆子明再次掏出了烟，这次没有问卓陌，直接点燃。 “你跟绫子，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吧？”陆子明吐了口烟，问她。 “嗯，我们两家一直都认识，出生就在一起了。” 陆子明想了想，似乎很艰难的问：“她一直……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嗯。”犹豫半天，还是没办法对他撒谎。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么不自信过。”陆子明叹了口气，“我也曾经骄傲过，也曾经轻视过女孩子，可这一切，在她面前，全都变成了零。” 当一个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注定会变成可怜的人。卓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继续沉默。陆子明对她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病怏怏的女孩子，他居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卓陌想了想回答他：“是你爸爸和绫爸的聚会吧……” “嗯，她以为是。” 陆子明的话让卓陌有些疑惑，他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到，“其实我早就见过她。之前有次数学竞赛，考点在S中。我迟到了，匆匆忙忙的，正巧就撞了她。你知道吗，她回头瞪着我的时候，我真想感谢老天爷，能让我来这里考试。” “她不记得我，我却记得她。所以那次聚餐再见到她时，我高兴的几乎跳脚。整个晚上都在想，怎么才能认识她。没想到她却大大方方的走过来，就那么淡淡的对我说，‘下个礼拜陪我去参加一个聚会吧’，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一样。”陆子明苦笑，“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以为她也是记得我的，可你们聚会那天，我才知道，我不过是被她利用来，去气另外一个人而已。” 卓陌有些担忧的看着陆子明，陆子明却给她一个不必在意的眼神，“没关系，至少那个人不喜欢她，至少我还有机会。我这么告诉自己，想要去追，却又怕会吓到她。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果然还是远远的逃开了。” “那你要怎么办？继续，还是放弃？” “已经被她讨厌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陆子明玩味的眨眨眼，笑着说。可卓陌觉得，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卓陌不想打击陆子明，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有个朋友说，有的时候，人要懂得转身，才能看见幸福。” “是吗？”陆子明漠然的看着前方，“转身就能看到的，真的能算幸福吗？” “我不知道你跟叶乔森怎么了。”陆子明见卓陌没有回答，又说，“不过你看看我，看看绫子，看看这个世界上，那些想爱却得不到爱的人。你会了解到，能找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着你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没有什么，能比相爱更重要。” 陆子明的话，让卓陌的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些期待和希望。她开始觉得，也许原谅叶乔森，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没有什么，比爱着他，更能让她幸福。这样想着，看着和绫子一起捧着东西回来的叶乔森，卓陌的脸上，竟然隐约有了一丝笑容。 ------------ （六十） 一连两天，叶乔森都没敢去找卓陌。 他一边从绫子那里打听她的消息，一边又在上课下课的路上，偷偷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子，好多次想要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却又害怕她还在生气。就连绫子骂他胆小鬼，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认下来。 卓陌其实是有些期待叶乔森能来找她的，自从跟陆子明的那场谈话过后，她已经觉得之前的那些事情，变得无所谓起来。她想叶乔森了，很想很想。她觉得如果叶乔森能够站在她的面前，狠狠地把自己抱进怀里，那样的话，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她也会原谅他。 她想告诉他，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可等了两天，叶乔森也没来跟她说话。他总是默默的跟在身后，不管上课还是下课，就算是训练，他也会站在外面一直等她，直到把她安全的送回宿舍。他会帮她在自习室占位子，却在她来的时候，不打招呼就走，会帮她去食堂买饭，买来却交给身边的绫子，会帮她打热水，打来却只是放在宿舍门口。他给她送水果，送药，送巧克力，东西塞到她手里，就是不说话。有那么一会儿，她简直觉得，现在正在生气的人，好像不是自己一样。 卓陌简直要被他弄疯了，开口讲一句话，有那么难吗？有那么几次，她差一点忍不住冲过去了，冲过去告诉叶乔森，我不生气了，我们和好吧。 可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 下午训练的时候，卓陌郁郁寡欢的坐在一旁，就连好不容易见到的江孟然，都没能提起她的情绪。廖以倩今天竟然缺席，这可是自她加入舞团以来的第一次，昨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身体不适了呢。 王老师还没来，大家都在忙里偷闲，季岚见卓陌闷闷不乐的样子，朝一旁的程天使了个眼色。 “陌陌，跟哥哥说，那小子到底怎么欺负你了……唉呦！季岚，你干嘛！”程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岚的包抡了脑袋，他瞪着眼睛看着季岚，一副想要问“你犯什么神经”的样子。 “就你傻！”季岚气的白了程天一眼，坐到卓陌旁边，“怎么了，又不舒服？” “没。”卓陌简单的回答，“心里有点儿烦。” “肯定是为了那小子。”程天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迎着季岚凌厉的眼神，“你别瞪我啊，团里大家可都议论着呢。” 卓陌疑惑的看着程天，程天只好继续解释，“大家都说你俩掰了，所以之前对你俩有意思的那些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呢。” “我们没事儿。”卓陌只好垂头丧气的说。 “没事儿，没事儿你还能这么寝食难安魂不守舍的？” 程天有点儿生气，所以说出来的话总有那么点儿赌气的味道。他看着卓陌不快乐的样子，心里难过的要命，可就算他做的再多，也不及叶乔森的一个笑容来的有用。他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患得患失，讨厌自己心里满满的嫉妒，讨厌这个不敢追，又放不下的自己。 卓陌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天解释，解释她跟叶乔森之间的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可转眼又一想，干嘛要解释呢。于是沉默不语。 一旁的江孟然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顾所有人都在，就站在卓陌面前嚷嚷起来，“学姐，他欺负你了？！” 他脸色通红，第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 卓陌头疼的看着他，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江孟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孟然，放手。”卓陌无奈的命令，“他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 “你骗我！”江孟然眼睛都红了，还是没放手，“他要是对你好，怎么能让你生病，他要是对你好，怎么会几天不来找你！” 卓陌懒得再解释，只好去掰江孟然的手，年龄虽然小，始终还是男孩子，力气不是卓陌比得上的。一旁的程天和季岚见状，赶紧拉开了江孟然。 “学姐，我……”江孟然被程天拉着，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 “行了，我没怪你。”知道他也许会道歉，卓陌先一步开口，江孟然的道歉，架势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不是！”江孟然突然大声起来，“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不会把你让给他！” “江孟然，我是个人，不是个东西。”卓陌觉得自己的话有很大的问题，可还是不得不说下去，“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不是谁可以让出来的。” “我才不管！” 江孟然红着眼睛吼完，看着卓陌，沉默了好久，才甩开程天的手，往礼堂外面走去。程天看着这个男孩儿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儿羡慕他。 训练完的时候，程天要带卓陌跟季岚去一八九零，他说程青已经念叨了好久，想要见见她。想起程天那个哥哥，卓陌也开始觉得有些想念，自己没有兄弟姐妹，也许在心里，已经把程青当成了哥哥。 收拾完东西出门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叶乔森，他正在抽烟，见卓陌出来，立马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走吧。”程天看了看叶乔森，转头催她。 卓陌跟在程天身后，低着头，没去看叶乔森。她知道他是特地跑来接她的，却狠心不去理他。他今天穿了白色衬衫，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刚刚他抽烟的样子，卓陌就难过起来。他有很久都没抽过烟了，他紧皱的眉头，和落寞的表情，让她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很疼很疼。 “学长，对不起，我今天不去了。” 卓陌想也没想的告诉程天，就转身跑了回去，一点儿都没看见身后的程天，一脸失望的表情。 程天其实告诉自己，今天是他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可这个机会，早在叶乔森出现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 “还去吗？”季岚明了的问他。 “去，为什么不去。”程天深深吸了口气，朝校外走去。 卓陌一路小跑，跑回了大礼堂，远远的就看见，叶乔森依然站在树下。她站在原地，看着叶乔森的背影，看着看着，就把眼泪看了出来。擦了擦眼泪，卓陌故作镇定的往大礼堂走去。她不能无缘无故的回来，她需要找个理由，像是东西忘了拿，这一类的。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叶乔森在看见她又折回来时，脸上是有惊喜的表情的。卓陌忍住没有笑，一脸严肃的走进大礼堂，墨迹了五分钟，才又出来。她故意把所有放在休息室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满满一大袋子。 叶乔森见状，果然立刻上前接过了袋子。卓陌装作不领情的样子，跟他争了争，才一脸不情愿的给了他，然后自顾自的往宿舍走去。 她还没吃晚饭，如果他开口约她吃晚饭，也不是不可以。卓陌就这样想着，心里乐的开了花。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追上来，可叶乔森却一直跟在身后，她慢，他也慢，就连跟她并肩走都不敢。 离宿舍越来越近，卓陌的心也就越来越着急。她甚至装作鞋带开了，故意停了下来，可叶乔森居然也停在了原地。卓陌一气之下，就大步跑了回去。 叶乔森跟在身后，拎着袋子，从容的跟着她跑。他人高腿长，卓陌累的气喘吁吁，他却一点儿没事。卓陌觉得自己快要怄死了。 卓陌一口气跑到了宿舍楼下，站着没动。叶乔森上前，把袋子递到了她手里，还是不说话，就站在那儿，默默的看着她。卓陌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拎着袋子往楼上跑。 经过三楼的窗口时，卓陌往下看了一眼，叶乔森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原本就被江孟然扰的有了气，这一眼，让卓陌心里的怒气瞬间就爆发到了极点。她还是拎着那个很大的袋子，转身就下了楼。 叶乔森正站在那儿，苦恼的想着该什么时候开口道歉，卓陌就气冲冲的跑了下来，一把把手里的袋子扔在了叶乔森身上，而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叶乔森，你到底想干嘛？！”卓陌生气的冲着他大喊。 叶乔森被卓陌搞的摸不着头脑，只得愣愣的看着她。那副傻样儿让卓陌心里的无名火得以熊熊燃烧起来。 “说，你到底想干嘛？！”卓陌还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叶乔森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陌陌，我……” “你天天这样不言不语的跟着我，知不知道你很烦？！”卓陌气的口不择言，“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卓陌的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起来。不是的，不是的，她明明是想说，我还没吃晚饭，我们去吃晚饭好不好。她明明是想说，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好不好。可为什么话一出口，就都不对了呢。 “……好，我走，你别生气。”叶乔森说完，俯身去捡好东西，又呆呆的看了卓陌好一会儿，才默默的转身离开。 卓陌看着叶乔森的背影，恨不得一头撞在树上，想要开口喊住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得悻悻的回了宿舍。 绫子回来的时候，见到卓陌一脸郁闷的表情，大概就猜到了，果然，卓陌见了她，一股脑的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他气不气人！”卓陌红着小脸，愤恨的说。 绫子无奈的叹口气，更引得卓陌一阵大呼，“绫子，是不是连你也不帮我了！” “不是我不帮你。”绫子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你对他从来就不公平，当初发生的事他那么在意，你都不肯告诉他。” “我怕他……” “你以前怕他不是真的爱你是不是？那现在呢，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他？” 绫子说完就下床去洗漱，留下了不知错所的卓陌。 也许绫子说的对，她对叶乔森从来都不公平，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也许他们明天就能和好如初，那样的话，就全都告诉他吧。 卓陌这样想着，脸上就绽开了笑容，明天以后，一切就会变回原样，她跟叶乔森，还会是一对相爱的情侣，永远不分开。 她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里，就连手机响起来都没听到。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激动的扑到桌前，连拖鞋都没穿。原以为是叶乔森打来的，却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请问你是卓陌小姐吗？”手机里是个彬彬有礼的男声。 “我是。”卓陌不解，“请问你是？” “这里是S大附属医院，卓陌小姐，如果明天有空的话，请你务必来一趟。” 卓陌想了想，还是问：“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可不记得跟医院有什么瓜葛。 “就这样，我是赵磊医生，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就可以。如果明天没空，后天，大后天都行，我会一直等你，请你务必要来一趟。” 赵磊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卓陌拒绝的机会。卓陌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反正明天没有课，去就去吧。回来的时候，就去找叶乔森，告诉他，其实当初他看见的人，就是她。 想到这里，卓陌又笑了起来。 ------------ （六十一） 卓陌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某个医生的办公室里，听他说这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 电视剧，对，就像电视剧一样。也许，这根本就是自己在做梦，也许，自己在梦里还自编自演了这么一出电视剧。卓陌觉得头晕脑胀，什么也听不下去。 一大早起来，她连早饭也没吃，就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因为那个叫赵磊的医生，清晨六点钟就扰了她的清梦。她一脸不情愿的坐到赵磊对面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有话赶紧说完吧，待会儿还得去找叶乔森呢。 赵医生看上去很面熟，卓陌好奇的看着他，他对卓陌笑，然后问他：“是不是很面熟？” 卓陌皱着眉点点头，他又笑，“提醒你，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的这个时候？去年的这个时候有什么大事吗？想想看，附近几天，唯一的大事不过是自己的生日了吧…… 等等，生日？卓陌猛然想了起来，她又仔细看看赵磊，果然，他居然就是当天值班的那个邋遢医生。她还记得帮她上药的时候，这个看起来邋遢的医生，其实是很细心的。不过，面前的赵医生，斯斯文文干干净净，已经跟那个印象里的邋遢医生完全不一样了。 赵医生见卓陌有了印象，友好的笑了笑，可没几秒钟，脸就严肃起来。 “卓小姐，事实上，今天叫你来，的确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赵医生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袋，递给卓陌，“首先，请你原谅我们的疏忽，虽然我知道，即使道歉，也不能挽回什么。” 卓陌疑惑的结果档案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没看懂。 “这份是一年前你摔伤的时候，在罗先生的要求下做的全身检查报告。”赵医生解释，“因为护士小姐的疏忽，把它错误的归类成健康的报告，并且忘记交给你。我也是在几天前收拾档案的时候，才发现的。” “错误的归类……？”卓陌还是不明白，一头雾水的问。 赵医生看着卓陌，眼里充满了歉疚，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我很抱歉，根据这份体检报告来看，你的左腿在一年前，就已经得了骨癌。” 卓陌听了这话，呆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起初她以为赵医生是跟她开玩笑，可迎上他惋惜又认真的眼神，卓陌居然开始慌了。骨癌？骨癌是什么？是绝症吧。她开始头晕脑胀，赵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听见。自己这是在做梦吗？还是根本没睡醒？为什么八点档的电视剧剧情，居然发生在了现实生活中？ “卓小姐，卓小姐？”赵医生担忧的看着她，他的声音让卓陌从混沌的状态开始清醒。卓陌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不愿意清醒过来的，可她还是醒了过来，并且发现，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刚刚说的话，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现实。 “我很抱歉。”赵医生同情的看着她，眼神让卓陌难受，“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误。可是现阶段，追究责任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把病治好。” “治好……？”卓陌回过神，用一副绝望却又嘲笑的表情看着他，“那好，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治好？” 她不是傻瓜，不是什么也不懂，单单是癌症这个词，就已经等于死亡的证明，又何况整整晚了一年。 “我们需要重新帮你做一次检查，再作出判断。” “别跟我废话！”卓陌尽力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就想知道，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赵医生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告诉她：“如果病发不是很严重，癌细胞没有扩散迹象，可以依靠药物和化疗来治疗。” “如果很严重，扩散了呢？” “那就只好把病发的部位割除，也就是……截肢。” 卓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截肢，截肢……这是她就算想一辈子，也没想过的事。 “你告诉我，我现在的情况，到底会怎么样？” “说实话，如果是一年前，也许还可以，可是现在……”赵医生不忍心，却不想骗她，“可是现在，如果你发热和疼痛的症状都渐渐频繁起来，那么，截肢会是你唯一的选择。” 他的后半句话，让卓陌彻底心凉了。“唯一的选择？唯一的选择？！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选择为什么就变成了唯一的？！”卓陌哭着喊。 “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我建议你赶紧做个检查……” “我不做，不做！”卓陌猛的站起身，对着赵医生喊，“你知不知道，我是跳舞的，我是跳舞的！我的腿，它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怎么能……” 赵医生愣了愣，看着几乎崩溃的卓陌，心里歉疚的同时，也为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感到悲哀，“没有什么会比生命更重要，你还是赶紧……” “我死也不会不要我的腿！”卓陌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卓陌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想不起要去哪里才好。那份体检报告，被她丢在了赵医生的办公室里，现在就算想要看看，也没得看。一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就跟一场梦一样，那么不真实，那么虚幻。 可这场梦，却永远都不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她很想找一个树洞，把心里的话统统喊出来，仿佛喊了出来，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一样。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起，却又觉得，想要一个人来承担的话，实在太过痛苦。这样的痛苦，不是她能够忍受的，她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哪怕他还是对她说，去检查吧，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卓陌的眼泪一直没停过，自从听到那两个字之后，再也没停过。她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啊流。 对面的孩子跑的急，跌倒在卓陌跟前，她下意识的把孩子抱起来，迎上了一双黑黑的眸子。孩子愣愣的看着她，然后飞快的跑回妈妈身边，没多久，居然拿着一根棒棒糖，回到她面前。 “姐姐，妈妈说，吃糖糖就不哭。” 孩子把糖塞给她，跟着妈妈走了。年轻的妈妈临走时，还回头对她笑了笑，仿佛在对她说，你瞧，只要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卓陌把糖含在嘴里，却呜呜的哭出了声。她已经不知道，未来的哪一天起，她的太阳就再也不会升起来。 不知不觉的，卓陌走到了市中心的商业街，一眼就看到了那间叫做“彼岸”的甜品店，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直到服务生笑着跟她打招呼。服务生还是去年跟绫子来的时候，有些害羞的那个大男生。一年了，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却没变。 害羞的服务生把她带到了窗边的位子，重新解释了一遍店里的规矩。卓陌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竟然觉得轻松起来。她还认得他，他却不再认识她。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要求吗？”服务生略微抬高声音，打断了卓陌的胡思乱想。 “我想，活下去。” 服务生听了这个诡异的要求，看着一脸漠然的卓陌，不解的皱了皱眉，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她趴在窗边，出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每张露出忧伤的脸，再漂亮也不会打动人心。自己现在，一定就是这幅丑样子吧。 服务生再次上来的时候，不似以往拿着账单，只是两手小心翼翼地的捧着一个大托盘，直到把它放在了卓陌面前的桌上，才松了口气。 “这是我们糕点师傅特意制作的，名字叫做‘重生’，老板娘特意吩咐，这单免费。” 害羞的服务生说着，卓陌回头打量一下，盘子里是个很大的糖塑，火红的颜色，看上去是只鸟的样子。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老板娘特意让我告诉你，即便没法继续走下去，也一定能等来重生的机会。” 重生的机会？卓陌苦涩的笑了笑，她的重生，如果没有叶乔森，如果没有现在的样子，要来又有什么用。想到叶乔森，卓陌的心一下疼了起来。服务生知趣的走开了，卓陌终于没有顾忌的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明明他们就要和好了，明明她想要对他坦白了。 卓陌不知哭了多久，电话响了起来，朝思暮想的叶乔森三个字，闪烁在屏幕上的时候，她的心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叶乔森不等卓陌开口，便抢先一步：“陌陌，我们见面好不好？” “好。”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就注定要去面对。 两个人约在冰淇淋屋见面，卓陌到的时候，叶乔森已经坐在那里，还点了卓陌喜欢的香蕉船。卓陌一坐下，他就把东西推了过来。 “点好了，给。” “嗯。”卓陌拿着勺子，搅着面前的香蕉船，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叶乔森见卓陌没有精神的样子，很自然的伸出手，摸上了她的额头，那一瞬间的动作，让卓陌几乎又哭了出来。 “有些发热。”叶乔森皱着眉下了结论，看见卓陌低着头，“怎么了？很难受？” “没有。” “还说没有。”叶乔森伸手去抬卓陌的下巴，看见她红了的眼圈，明显一愣，有些紧张，“怎么哭了？” 卓陌躲过他的钳制，淡淡的回答：“没事。” “陌陌……”叶乔森叹了口气，见她言语不多，只好想了想，又说，“吃饭了没？我们去吃饭吧？” “好。”卓陌简单的答应，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叶乔森，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行。”叶乔森笑着回答，灿烂的像秋日盛开的大丽菊。 时间来不及，两个人买了吃的，就奔到了电影院，正巧赶上开场，没有别的，只好买了场恐怖片。 叶乔森一直觉得卓陌是不可能来看这样的电影的，可卓陌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可以”，就没再说什么。整场电影下来，卓陌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起初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可后来，居然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发现了闪闪亮亮的东西。 卓陌一直抱着他的胳膊，不许他回头看，他也只好假装看电影，虽然心里很难受。 散场的时候，他牵起卓陌的手，她没有拒绝，他的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昨天回去想了整整一晚上。”叶乔森轻松的说。 “想什么？”卓陌心不在焉的问他。 “想你干嘛那么对我。”叶乔森回头看她，笑了笑，“想了整整一晚，才觉得，你可能是早就原谅我了。而我还不知道，所以你才气的要跳脚。” 卓陌沉默不语，叶乔森握着手的力道紧了紧，“所以一大早就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没睡醒，着急的等到现在。” 叶乔森也不再说话，看似享受着两人独处片刻的宁静。街上的人不多，微风轻轻吹过树梢，阳光灿烂到耀眼，卓陌的心里却越来越难过，刚刚的电影，已经是她偷来的时光了，这样的美好，她却再也不能，继续下去。 “叶乔森。”卓陌手里掐着自己的腿，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了口。 “嗯？” “我们……分手吧。” ------------ （六十二） 分手？叶乔森愣了愣，似乎没明白卓陌说什么，好一会儿才茫然的对她笑了笑，有些紧张的喃喃低语：“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紧皱的眉头，哀求的眼神，叶乔森的样子，卓陌已经不忍再看下去。她想转过脸，再也不去理他，她怕多看一眼，就再也不想离开。可眼睛却不由心的停留在他脸上，贪婪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每一处。 卓陌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确信，叶乔森是真的很爱她。可这样的确信，却让她开始痛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早在很久之前就该了解的事情，她却白白耗费了那么久的时光，才能明白。卓陌从来不觉得自己笨，可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何止是笨，简直傻呆了。自己被叶乔森那么深那么多的爱，包容了那么久，居然没有在意过。 “我是早就原谅你了。”卓陌拼命扯开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淡淡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在逗我玩儿对不对？”叶乔森松了一口气，轻轻撸了她的鼻梁一下，装作有些责怪的对她说，“这种玩笑，不许开。” “我没有逗你玩儿，也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们分手吧。” 卓陌平静的脸，让叶乔森心里感到有些慌，他尽力掩饰，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赖的扯着卓陌的手，亲了亲，“为什么分手，干嘛要分手，我不分手。” 就在叶乔森吻了她的手的那一刻，卓陌几乎心软的想要放弃，可心里难受的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淡定的开了口，“叶乔森，我说真的。” 叶乔森知道卓陌是真的认真了，虽然他不明白卓陌一定要分手是为了什么，却不得不开始认真的面对。他是那么了解她，确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确信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孩子，认真的看了她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只好故作镇定的向她要一个理由，“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卓陌低下了头。 叶乔森是真的被卓陌不负责任的态度气到了：“那就不分手！” 他生气，故意提高了声音。卓陌听了，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叶乔森，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是真的想跟你分手。” “别跟我说这些，我说了，我要一个理由！没有理由，绝不可能！”卓陌的固执让叶乔森越来越生气，难道她看不出，他是在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台阶下吗？可生气归生气，回头看见卓陌苍白的小脸儿，心里又开始不忍，只好低声下气，“陌陌，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 叶乔森的固执是卓陌预料到的，她原想过，那么骄傲的人，也许问过没有答案，也就不会再问。可面前的叶乔森显然不是这样，他两眼通红，呼吸急促，她是真的让他生气了。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叶乔森很少对她发脾气，几乎是没有过。看到他这副样子，卓陌的心疼的一点儿办法也没了。可话已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她是真的没想过要挽回。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告诉你。”卓陌深深吸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是掐了自己多少遍，才有勇气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当初你看到的那张脸，的确是廖以倩，是廖以倩！所以，你爱的人应该是她，这个理由行吗？” “我们分手，分手吧！”话说完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卓陌说完，甩开了叶乔森的手，转身没走几步，却被他一把拉了回去。叶乔森两眼充血，怒气冲冲地朝她吼，“不行，我不接受！我早就说过，不管那张脸是谁，我爱的人是你！” “可你也从来没说过不爱她不是吗？！” 卓陌有些哀怨的声音，让叶乔森心疼的想要狠狠把她抱进怀里。可他们之间现在，有着更重要的问题等着要解决，这似乎不是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他拼命忍住去抱她的渴望，有些诧异的回答她，“我以为我们是有默契的。” “默契，哪里来的默契？”卓陌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哭，却还是哽咽起来，“叶乔森，如果你一早就知道那张脸是廖以倩，在没有爱上我的时候，你还有机会来爱我吗？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会！我爱的是你，没有如果。” 叶乔森的笃定并没有换来卓陌的安心，反而让她的心里更加愧疚。她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欲加之罪，多到她再也不忍心。可她这辈子，真的是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刻般，想让一个人，这样毫无牵挂和负担的，自由下去。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现在已经都知道了，还缠着我做什么，你应该去找廖以倩！” 卓陌拼命的掰着叶乔森的手，掰不开，就用脚去踹，叶乔森被踹疼了，只好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不许她再乱动，“你是我女朋友，我找她干嘛？我说了，这样的理由，我不可能接受！” “我不管你接不接受！叶乔森，我一定要跟你分手，我讨厌你，我不爱你，不爱你了！这样的理由行吗？”卓陌被抱的动弹不得，只好口不择言，她真的很怕再继续下去，她会贪恋叶乔森温暖的怀抱，再也舍不得离开。 叶乔森听了，果然怒气冲冲地推开她大吼：“别再闹了，我真的生气了！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你不爱我，那你爱谁，爱谁！” “我爱谁都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就休想分手！” 卓陌看着叶乔森愤恨的眼神，心里的难过再也抑制不住，“好，我告诉你。我爱的人是罗列，罗列！我爱的一直就是他！” 叶乔森被卓陌的话，震的愣在了原地。他死不愿意相信，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的她，居然爱的是别人。他们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见家长，他向她的父母要了她，他们甚至还……躺在一张床上过，她的调皮她的笑，每一幕都那么清晰的印在脑子里，他不相信，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他不信。 “既然不爱了，为什么还要哭？”叶乔森回过神，看着面前哭泣的卓陌，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泪。 “我是为我白白跟你浪费了这么多年而难过！” 卓陌凭着最后一丝理智，狠下心，说出了最绝情的一句话。然后再也没办法去理会叶乔森的反应，转身跑到马路边，拦了出租车。出租车开走的时候，卓陌从后视镜里看到，叶乔森还是站在刚刚的地方，没有离开。 叶乔森的身影渐渐远去，还没消失，卓陌却已经开始想念。她肆无忌惮的趴在腿上，哭的几乎岔了气。 出租车司机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只是转身递给她一张纸巾，“姑娘，别哭了。你们年轻人吵架，图个新鲜，几天就和好了。实在不行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卓陌听了，哭的却更厉害了。出租车司机见状，只好叹口气，沉默不语。 天涯处处有芳草，只是她却不会再有遇见的机会。卓陌前所未有的脆弱起来，她从来没这么想念过妈妈的怀抱。于是擦擦眼泪，抬起头，报出了家的地址。 妈妈没有料到卓陌会回家，惊喜之余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出门买菜。卓陌一进门就蔫蔫的抱住妈妈，说什么就是不松手。妈妈原本想拉开她，可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又于心不忍，只得抱着卓陌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卓陌被妈妈抱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还记得，当年妈妈给她讲小人鱼的故事时，也是这般场景。 “妈妈，你记得小人鱼的故事吗？” “故事？什么故事？”妈妈疑惑的问她。 “小时候你给我讲的，小人鱼为了王子，用声音换了腿的那个。” “最后变成泡沫的那个吧？”妈妈嗔怪的看着她，“哪能记得这么清楚，那是讲来哄你乖一点儿的。怎么了？” 到头来，没有忘记的原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卓陌有些失望，轻轻的摇了摇头。想着第一次听到这故事的时候，自己天真的模样，居然渐渐有了睡意。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手机显示，叶乔森来过电话。卓陌看着那个二十二个未接电话的提示，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 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卓陌轻手轻脚的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妈妈。妈妈反应过来，直笑她孩子气。 “看你嫁人了要怎么办。”妈妈笑着，没有回头，“也没几年了，好在小叶那孩子，我跟你爸都满意。” 卓陌不语，妈妈又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哎？怎么不跟他一起回来吃饭，那孩子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他有事儿。”卓陌淡淡的回答，搂着妈妈的手却越发紧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妈妈一个劲儿的给卓陌夹菜，因为一贯如此，所以起先卓陌并没在意。可渐渐发现，妈妈似乎有什么事，想说又还犹豫着，只是老偷偷打量她。几番如此过后，卓陌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你爸爸已经复原了，领导在海南当地给他安排了工作，你爸的意思是，要我过去跟他一起……” 妈妈经不住卓陌嚷嚷，终于说了实话，可事实却是卓陌没想到的。妈妈见她不说话，慌忙解释，“只是个想法而已，我是觉得你还小，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妈，你去吧。” 卓陌简单的回答，倒是让妈妈愣住了。原以为女儿会哭着闹着不让走，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吧。她在心里感叹。 卓陌纵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却再也不愿成为爸爸和妈妈感情中间的障碍。那么多年了，妈妈不说，不代表她不明白。也许下意识里，她也有些事想瞒着妈妈。 “去吧，妈妈。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别担心我，我还有叶乔森呢。”卓陌见妈妈又想说什么，继续安慰到。 妈妈沉默不语，可欣慰的样子却逃不过卓陌的眼睛。她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女儿的话，她还有叶乔森呢，对，还有叶乔森呢。 “什么时候走？” “……你爸爸寄了明天的机票。”妈妈见她稍微呆了一下，局促的又说，“我本来想退了的……” 卓陌听不见妈妈的解释，只是想哭，很想哭。明天起，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卓陌执意要跟妈妈一起，妈妈经不住她的哀求，只得叹口气，帮她拿了枕头。 “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小人鱼，再讲一次小人鱼，好不好？”卓陌把头埋进妈妈怀里，撒娇的说。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听故事。我早记不清了。” “没关系没关系。”卓陌急急的解释，“记得多少都行，记得多少就讲多少，行不行？” 妈妈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为了个故事，就急成这样，只好拼命回忆着那个故事，缓缓的开始讲了起来。可还没讲几句，卓陌突然小声开口，“妈，你会不会忘了我？” 她一愣，继而笑到，“傻孩子，你是妈的心肝宝贝，怎么能忘了！” “即使再也不见面，也会永远记得我吗？” 妈妈不知道卓陌今天是怎么了，只当她因为自己要离开，在闹别扭，“宝贝，这个世上，妈妈永远爱的就是你，无论到哪里，妈妈都会牵挂着你。” 卓陌听了妈妈的话，把头埋的更深了，她想忍住，却还是哭了出来。妈妈觉得自己的胸前有些湿，想要推开卓陌，想了想，却只是叹口气，再次把女儿紧紧的抱在了胸前。 那个晚上，卓陌第一次失眠了。 ------------ （六十三） 第二天一大早，卓陌就起床帮妈妈收拾行李，九点半的时候，赶到了机场。妈妈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红了眼睛，可她却只是撒娇一样的窝在妈妈怀里。十点钟，妈妈走了，明明是六月的天，却突然变的有些凉意。卓陌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但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周。每天只是看电视，睡觉，简单的吃点儿东西，好像那么多年的生活，一直如此一般。她告诉绫子，自己是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绫子忙着应付陆子明那个牛皮糖，也顾不得安慰她，只是偶尔会抽空跑来看看她，给她带点儿吃的。 叶乔森的电话一直没断过，卓陌不接，他就一直打，卓陌挂断，他就再打。后来卓陌索性关了机，可半夜腿疼的厉害，被闹醒的时候，又开始想他。想到开机的时候，短信竟然一条接一条。大半夜的，清脆的短信铃声就这样没完没了的响在耳边，每响一次，卓陌的心就疼一下，疼到后来忍不住哭出来，疼到心里开始涩涩的，麻麻的。 短信铃声不再响起的时候，卓陌擦擦眼泪，拿起手机看了看，一共一百二十八条。 一百二十八条短信接收完的时候，叶乔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匆忙之中，卓陌按下了接听键，原本想要立刻挂上，可又贪恋叶乔森的声音。听听就好，她对自己说。 “陌陌，我爱你。我们不分手，不分手好不好？” 卓陌捂着嘴巴，哭着挂断了电话。 哭到累了，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倒了杯水，吞了一把止痛药。夜晚的月光照进房间，不似灯光般温暖，却也有别样的味道。卓陌拿着水杯，走到窗边，借着路灯的光亮，只一眼，泪水便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 路灯下的叶乔森，呆呆的靠着灯柱，出神的看着手里的电话，不知道已经站了有多久。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卓陌打开看了看，新的短信，还是叶乔森发来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她难过到无法呼吸。算上之前的一百二十八条，一共是一百二十九条。一百二十九条一模一样的短信，一百二十九条三个字的短信。 一百二十九句，我爱你。 水杯掉在了地上，温水洒在了她最喜欢的羊绒地毯上。那是爸爸送她的第一份成人礼，她一直宝贝的不得了，现在却再也没工夫去看它一眼。顺着墙边滑倒在地，卓陌什么也管不了，什么也顾不了，她只知道，这样一个令人难过的夜晚，她想做的，只有在距离叶乔森最近的地方，好好的痛哭一场。虽然这辈子，她再也不能被他抱在怀里。 这样的夜晚，卓陌足足经历了一周。每天半夜，她会准时醒来，悄悄走到窗边坐下来，开始默默的哭泣。而窗外的叶乔森，则坐在台阶上，一颗又一颗的抽着烟。他看着卓陌房间的窗户，想要去敲门，却又怕她生气，丝毫未曾察觉到，她一直躲在白色的蕾丝窗帘后面，偷偷的看着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虽然中间隔着一道墙，却止不住的思念着彼此。 赵医生也一直打着卓陌的电话，卓陌不接，他也不恼，只是有空的时候就打来。后来卓陌忍不住，接起电话把他骂了一通，他还是不咸不淡的，隔三差五就打来。他一本正经的希望，卓陌能够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却被卓陌嘲笑回去。卓陌觉得，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和自己同事的失误，而感到内疚罢了。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又为什么要让造成自己悲剧的人，有个赎罪的机会呢。 一个星期后，卓陌回到了学校，开始了从前的生活。叶乔森变的神出鬼没起来，无论是图书馆自习室还是食堂宿舍楼，似乎在哪里，卓陌都能不经意的遇见他。起初他总是着急的上前来拦她，想要解释又想要告诉她他爱她不能没有她绝不能分手，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一个字还没说出，卓陌就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后来叶乔森学乖了，开始不那么心急，每天只是静静的跟在卓陌身后，就好像上次吵架过后一样。 绫子不知道他们分手的理由，这几天她常常去给卓陌送东西，可因为被陆子明烦着，也没注意太多。而卓陌在家呆了一周，再出现的时候，就突然告诉自己，她跟叶乔森分手了。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卓陌，可卓陌并没回答她。想了半天，觉得该不会卓陌这才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她哥罗列吧。她觉得不可能，想要立刻通知罗列，又觉得对不起卓陌，只好继续每天粘着卓陌。 王老师放了舞团一天假，卓陌索性呆在宿舍，哪儿也不去。她透过窗户往楼下看了看，叶乔森果然站在门前的树下。她从来都不知道，叶乔森居然是这么执着和有耐性的一个人。 “真这么狠心？陌陌，你要是想惩罚他的话，也够了吧。”绫子伸头往下看了一眼，撇撇嘴，回过身对卓陌说。 卓陌有些出神，许久才反应过来，“不是生气罚他，是真的分手了。” “可你看看他，哪像想跟你分手的样子。” “想或不想有什么区别呢。”卓陌抱着枕头，对着绫子勉强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是残忍。”绫子看着卓陌苍白的小脸儿，叹了口气，“是真的太狠心了。陌陌，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狠心的人。” 卓陌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绫子有些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分手，在我看来，你们明明是还是相爱的。” “叶乔森是真的爱你爱到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你，愿意主动去跟别人聊天说话，愿意挤在拥挤的人群里看你跳舞，愿意给别人充当免费的劳动力，愿意陪你逛街给你做饭愿意照顾你，甚至你莫名其妙的不要他，来求你你也不理他，他还是愿意在楼下守着你。” 绫子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他。” “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他。我爱他，绝不会比他爱的少。 卓陌沉默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墙边，绫子见状，拉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刚刚在楼下，叶乔森千叮万嘱的告诉自己，千万别让她再生病了。他深情和担忧的眼神，让绫子不忍拒绝。 绫子接过卓陌手里的枕头，放了下来，没等她叫卓陌躺下来，宿舍门就被猛的推开了，廖以倩气势汹汹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卓陌本就没有睡意，这下也不好再装睡，只得起身。廖以倩恨恨的看着卓陌，一把推开绫子，质问起来，“卓陌，你到底想干什么？！” 卓陌淡淡的看了廖以倩一眼，没有回答，廖以倩见状，更加愤怒起来，“你到底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才甘心？！” 绫子生气的上前，被卓陌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又转脸看着廖以倩，“抱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你的本意？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要分手，他怎么会……”廖以倩尖锐的声音，掺杂着丝丝的颤抖，“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去上课了，他的论文不做了，研究也不做了，每天就知道呆在你身边，他的导师已经快要放弃他了你知不知道……”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卓陌忍了忍，平静的看着廖以倩。 他……居然为了自己，执着到这种地步。卓陌的心里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后悔，更多的却是源源不断的，悲伤和难过。 “跟我没关系，怎么会跟我没关系！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堕落下去，怎么可能看着他那样……那样痛苦！”廖以倩听了卓陌的话，气的喊起来。她不是没想过趁人之危的把他抢过来，事实上她不止想了，还做了。可无论怎么闹，叶乔森就是不看她一眼。她爱他，可以不择手段，却不能无视他的难过。只好来找卓陌撒气。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别再痛苦下去。” “卓陌你无耻，你明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廖以倩开始抽泣，“我做的再多，甚至都比不上你看他一眼……” 卓陌看着廖以倩柔弱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她其实，也很可怜，“那么，你是想放弃？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他，来质问我。” “放弃？凭什么！我绝不会把他让给你，因为你不配，不配得到他的爱！” “那就证明给我看，你才配得到他的爱。” 廖以倩看着卓陌漠然的脸，心里涌起一股难过，她替叶乔森难过，却又替他不值，“卓陌，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人。既然不爱他，当初又何必招惹他！” 卓陌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树下，那个落寞的身影，心里的难过一阵接一阵。 “谁知道呢。”她只好如此简单的说。 廖以倩瞪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看了卓陌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经过桌子前的时候，还发泄一般踢倒了椅子，她不打算扶起来，伸手去开门，门刚刚打开，就听到卓陌在她身后，淡淡的对她说。 “廖以倩，请你好好爱他。他真的，值得你去爱。” 廖以倩愣在门前好一会儿，然后生气的头也没回，大步走出了宿舍。 绫子无奈的看着卓陌再次闭上的眼睛，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卓陌有多倔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决定，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绫子，替我去买烧卖好不好，我饿了，好想吃。” 绫子沉默的答应，转身走出宿舍，顺便带上了门。走到半路发现忘了带钱包，折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宿舍里，卓陌隐忍的哭泣声。 再次开始训练的时候，季岚和徐媛媛偷偷把卓陌拉到一旁，告诉她，王老师似乎已经选好了公演的节目。卓陌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心不在焉起来。季岚和徐媛媛对视一眼，无奈的沉默不语。 卓陌跟叶乔森分手的事情，几乎传遍了S大，而高兴的人，显然多过替他们惋惜的人。季岚无视这些流言蜚语，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卓陌的精神状态，能不能把公演跳好。虽然她一再表示辞演主角，可王老师也不会甘心把位子就这样给了廖以倩。 王老师迟到了半个小时，一进门就集合了大家。 “公演的节目已经选好了，小美人鱼。由于之前卓陌的退出，那么女主角就交给……” 一旁的廖以倩得意洋洋的等着王老师念出她的名字，可安静的礼堂里，却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王老师，我跳。” 大家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看着说出这话的卓陌，“我跳。”卓陌看着大家，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王老师略微一愣，就高兴的答应下来。廖以倩愤恨的看着卓陌，卓陌一脸歉疚的迎上她刀子一般的目光。 只有这次，不能让给你。 ------------ （六十四） 江孟然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开始每天乐此不彼的往返于S高和大礼堂，有的时候没了吃饭的时间，就厚着脸皮找卓陌蹭些牛奶饼干。自从知道卓陌跟叶乔森分了手，他心里异样的连脸红的时间都没有了，可看见卓陌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只是一门心思的哄着卓陌开心。 男主角的候补人员是他跟程天，为了能跟卓陌一起站在舞台上，江孟然卯足了劲，忙的几乎就连正课都懒得去上。卓陌一连几天，天天从早到晚都能看见他，这才在期末考试前，把他赶了回去。 江孟然一走，最高兴的就是程天。他摩拳擦掌的准备跟卓陌共舞，一副美滋滋的样子。要知道江孟然在的时候，哪怕他跟卓陌牵个手，都会招来那小子幽怨的眼神，就别提搂搂抱抱着一起跳舞了。 因为大学也到了期末考，最后两周都是自由复习时间，所以这些天来，王老师要求他们几乎是每天训练。早上九点钟开始，晚上七点钟结束，无论是练习还是吃饭，统统是在他的监督下执行。 中午的时候，程天叫了外卖，其实大部分的人都会趁着王老师给的一小时午饭时间，跑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可一小时，实在太短，只是勉强能去食堂而已。卓陌最近看起来身体很不好，几乎吃不下什么，他心疼的要命，只能变着法子的，每天叫些她爱吃的外卖。 “陌陌，吃饭了。”程天手里拿着一份鸡腿饭，又递给她一瓶酸奶，“多吃点儿，不然王老师都不忍心虐待你了。” 卓陌接过鸡腿饭和酸奶，打开盒子勉强吃了几口。其实这些天，她渐渐的开始想要吃些清淡的东西，从前爱吃的那些，现在怎么看都油腻过头了。可程天总是一番好意的替她买回来，又不好意思说不喜欢，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谁能知道，每次吃过这些东西，晚上回家以后，她都要难受好半天。 自从开始全天训练，卓陌就搬回了家，虽然只有一个人，也乐的清静。她实在不想累了一天过后，再回宿舍跟别人勾心斗角，也不想半夜疼的醒过来时，被绫子听到。 “怎么，又没胃口？”季岚在她旁边坐下，瞅着她几乎没动过的饭盒，皱了皱眉，“老这样怎么行，我看，下次给你带点儿话梅先开开胃吧。” “谁说的，我饿的要命。”卓陌调皮的眨眨眼，捧着饭盒吃了起来。 季岚和程天闷声不语的各自坐在一旁，看着卓陌往嘴里塞东西，其实任谁都看得出，真正咽下去的东西，根本没几口。她的小脸儿红红的，季岚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居然又发烧了。 “吃药了没？” 卓陌莫名的抬头看了看一脸疼惜的季岚，愣了愣才回答：“哦，吃过了。” 程天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看着她说：“陌陌，总是这样不是办法，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卓陌听到这两个字，手上一顿，没几秒脸上却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去过了，医生说，减肥减过头了，所以抵抗力才下降了。” 二人见她这么说，只当事实如此，程天松了口气，大手就摸上了卓陌的脑袋，“本来就没几两肉，再减就该变风筝了。” 季岚跟着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廖以倩右手捧着饭盒，左手拿着手机，三步两步的，就晃到了他们面前。 “喂，乔森，今天晚上来接我好不好？” 甜的发腻的声音，让卓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程天原以为她会一脸难过，可她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专心的啃起了鸡腿。 廖以倩不甘心，一边在卓陌四周打转，一边撒娇似的说些有的没的。季岚开始不耐烦，可卓陌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多久，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三个人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机，却发现都不是，继而抬起头，一齐看向原本正在跟叶乔森通电话的廖以倩。 廖以倩窘的脸都红了，恨恨的看了卓陌一眼，然后晃着小腰转身离开。 “真无聊。”季岚好笑的调侃一句。 卓陌笑了笑，没再言语。自从开始训练，叶乔森就天天守在大礼堂，不似从前一样等在门口，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前排的座位上。王老师原本规定，非舞团人员没事不得入内。可叶乔森淡淡一句话，就让王老师任他随时随地出现在卓陌周围。 他说，我来等我女朋友。 叶乔森不顾周围说长道短的人，每天准时跟她一同出现，安静的坐在第一排。卓陌到哪儿，他的眼神就看向哪儿。他甚至不去吃午饭，只是呆在一旁，看着卓陌。卓陌每吃一口东西，他就松口气，恨不得欣慰的笑出来。 卓陌心疼他，又不能说。程天看出来，之后每次订餐都会多订一份。可叶乔森不要，他是在等卓陌，等她心疼，等她开口。 于是卓陌拼命的硬着心肠，让自己不去看他，不去理他。天知道，那有多难。 廖以倩总是喜欢围在叶乔森的周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即使叶乔森根本不理她，她也无所谓。大家都背地里笑话她，她听见了，也总是不当一回事。只是有时候，卓陌总会在她脸上，看见那种哀伤的表情。 每次训练完，叶乔森都会默默的跟在卓陌身后，送她回家。看着她上楼，然后房间的灯亮起来。他觉得也许她会出现在窗口也不一定，所以就这样傻傻的等在楼下。有时候半小时，有时候两小时，更多的是一整晚。 然后第二天，在卓陌出门之前，偷偷躲到一旁的小巷子里，再装作早上刚刚赶来的样子，跟在卓陌身后。他并不知道，卓陌也偷偷看了他一整个晚上。 “叶乔森不来了，她无聊，也只能这么做了吧。”程天嘴里塞满了饭，嘟嘟囔囔的说。 “也是，叶乔森怎么突然不来了呢。” 卓陌迎上季岚略带疑问的眼神，坦然的对她笑了笑。 算上今天，叶乔森两天没来了。 前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卓陌的腿在半路上疼了起来。她知道叶乔森就跟在身后，所以一直忍着，还偷偷的吞了止疼药片。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装作跌倒的样子，趴在了墙边。 叶乔森慌忙上前，紧张的抱起她。孤单、疼痛和恐惧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于是卓陌再没办法拒绝叶乔森的怀抱，疼的缩在他怀里，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 等到意识清醒的时候，卓陌赶忙一把推开叶乔森，却迎上了他痛苦又明了的目光。 “你是爱我的。”叶乔森固执的看着卓陌，一字一顿的说。 “我爱的是罗列。”卓陌看着他，冷冷的回答。 卓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她的表情，真的让叶乔森受了伤。总之那天晚上，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直到现在，卓陌再没见到他。 午饭过后，江孟然就跑来参加训练。他迎着卓陌探究的目光，只好小心的解释着，“下午语数外测验，我成绩好，老师准假了。” 卓陌兴趣索然的别过头，站到一边。事实上，卓陌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她知道S高才下课五分钟而已，她只是好奇他是怎么赶来的。 “饿死了，哇，有吃的！”江孟然看见原本买给叶乔森的饭盒，兴奋的大叫一声，吃了起来。 晚上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钟。卓陌拒绝了程天要送她回家的要求，一个人出了校门。 晃晃悠悠的到家时，卓陌发现家门前的路灯下，真的站着一个人。正想着如果叶乔森再说些什么，自己要怎么应付的时候，路灯下的人转了身，卓陌就愣了。 那是罗列，还是鼻青脸肿的罗列。 卓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列，在她的记忆里，罗列是跟优雅，高贵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的。眼前的罗列，眼睛乌黑，嘴角发青，似乎才打了一架。卓陌觉得这晚的罗列，跟以往是不同的，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居然有些卓陌从未见过的神情。 自从过年那次聚餐之后，两人几乎再没见面。原以为他再也不会搭理自己，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了呢。他跟谁打架了？生气了吗？卓陌只好暗自揣测。 罗列走到卓陌身前，看着她，一语不发。卓陌有些尴尬，只好先开口，“罗列……，你怎么会来？你这是，怎么了？” “绫子告诉我，你最近一直在家。”罗列冷冷的回答她，避重就轻。 “嗯，我现在住在家里。”卓陌笑了笑，见罗列并没反应，一脸讪讪的又问，“这么晚，有事吗？” 罗列半天没说话，卓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直到以为他再也不想开口的时候，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跟我在一起吧。” 卓陌愣愣的看着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罗列只好又说一遍，“跟我在一起。”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卓陌反应过来，急忙绕过罗列，往家里走去。 没等她走几步，罗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我说的不够清楚是不是，好，跟我交往吧！” “那怎么可能，你疯了？！”卓陌气的甩开罗列的手。 “我疯了？是我疯了？！”罗列愤怒的朝着卓陌大吼，然后再次把她抓到跟前，搂住了她的腰，劈头盖脸的吻了上去。 卓陌左闪右躲，还是被他吻个正着。罗列紧紧的搂着她的腰，把她的手按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卓陌咬着罗列的嘴唇，急得哭了起来，直到后来，开始分不清嘴里的咸和涩，是自己的眼泪，还是罗列的血。 “你是我的，你得跟我在一起！”罗列放过她的唇，却仍然抓着她手。 “罗列，我……我真的不爱你了。” “不爱我，不爱我？！”罗列怒极反笑，“不爱我为什么跟他分手？不爱我你干嘛告诉他你爱的人是我？！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放弃了，以前是我错，我认了。你真的爱他，我也认了。可你为什么，现在再来告诉我，你爱的人是我？！” 卓陌无法解释，却让罗列更觉得悲哀，“卓陌，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有被利用的价值？” 卓陌呆呆的看着罗列，对他不是不内疚，“不是，不是的。罗列，我……” 说不下去，说不出口。不知什么时候起，卓陌能做的，似乎只有哭泣而已。 看着面前小声抽泣的卓陌，罗列心里疼的无法呼吸。他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统统摆在她面前。 罗列深深叹了口气，再也忍不住，轻轻把卓陌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在她耳边柔声细语，“对不起，是我不好。利用吧，我让你利用，心甘情愿，没关系。” 他难得的温柔，给了卓陌安慰。她的哽咽停顿了几秒钟，就再也顾不得的嗷号大哭起来。 罗列任她在怀里哭泣，只是不时的小声哄她。许久过后，就在卓陌渐渐停止哭泣的时候，才再次开口。 “陌陌，我们去做检查，好不好？” ------------ （六十五） “跟我去做检查，好不好？” 罗列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卓陌瞬间停止了哭泣。她呆呆的窝在罗列怀里，既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脑子里除了大大的问号，什么也装不下。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什么检查，不知道你说什么。”卓陌反应过来，迅速离开罗列的怀抱，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就要朝家里走去。 罗列急忙拦下她，“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他看着卓陌惊慌的样子解释，“当初看你摔的那么重，我就把电话留给了他们。你不肯去检查，他们只好来找我。” “陌陌，听话。”罗列柔声对她说，“我们去检查，去检查好不好？” 卓陌看着罗列疼惜的眼神，再次哭倒在她怀里，罗列轻轻抱着这个充满哀伤的小人儿，前所未有的感到害怕。 “陌陌，听我说。也许他们搞错了，也许你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一个检查而已，别害怕。” “没搞错，没搞错，他们怎么会搞错……”卓陌哭着说，“我的腿，一天比一天疼的厉害，疼的我几乎不想要它。你说，他们怎么可能搞错了。” “那就不要它。”罗列难过的红了眼眶，“陌陌，我不在乎，不在乎你是不是没有腿。真的。” “可我在乎，我在乎。”卓陌推开罗列，看着他哭喊，“罗列，你知道的，我是跳舞的。我的腿，它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怎么可能不要它，我怎么可能失去它。” 罗列心疼的紧紧搂住她，哽咽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陌陌，舞蹈不可能是你人生的唯一。除了跳舞，你还有更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你就这样放弃，伯父伯母要怎么办，绫子要怎么办。我爸妈一直想你做他们的儿媳妇，我爸妈怎么办。我怎么办。” “陌陌，只有这一次，求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想到爸妈，卓陌失声痛哭。罗列推开她，抬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儿，轻轻吻去了她的泪水，“你看，真的会难过的，是不是？” “陌陌，我们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是不是？” 卓陌哭的岔了气，罗列由着她，只是不时的替她吻去泪水，直到卓陌瑟瑟的躲进他怀里，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开口：“罗列，我去，我去检查。” 罗列松了口气，心头一阵激动，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却又听见卓陌说，“不过，要等到公演结束。” “陌陌，我们尽快好不好？”罗列起身皱着眉，心急的看着她。 “不行，一定要等到公演结束。”卓陌固执的看着罗列，“我才会答应去检查。” 罗列看着卓陌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下来。慢慢来吧，起码她终于肯去检查了。他不是没想过两手一抗，把她绑到医院去检查，事实上，见到她之前，他就想这么做的。可真的看见她的时候，他开始心疼的窒息，就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那么，你要答应我。”罗列想了想，只好如此，“从现在开始，让我陪在你身边。” 那天以后，罗列果真日日不离的陪在卓陌身边。绫爸绫妈结婚三十周年庆，出国旅行去了。罗列就理所当然的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卓陌家里。他开始不上班，仿佛每天帮卓陌做饭，陪她训练，替她打点一切，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 有的时候，他会背着卓陌偷偷的打电话，卓陌知道那是他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她曾经婉转的告诉罗列，他其实不需要这样天天守着自己，她其实没有病到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的地步。罗氏对他有多重要，她不是不清楚。 可罗列只是笑着抱起她，亲亲她的脸。 “你知道吗，这样的机会，我等了有多久。”他眼里有着狡黠的笑意，让她分不清真假。 夜晚的时候，叶乔森还是会出现在楼下。卓陌依旧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罗列睡在爸妈的卧室，从来没发觉。直到有一天，半夜下起了雨，罗列记得卓陌很怕雷声，拖鞋都来不及穿，匆忙跑到卓陌卧室的时候，发现那个可怜楚楚的小人儿，居然不在温暖的大床上。 她一个人孤伶伶的缩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流眼泪。 不知是哭泣还是被雨水打到的原因，她的身子瑟瑟发抖。罗列走上前，关上窗户，顺便就看见了楼下那个淋在雨里没有打伞还叼着一截灭掉了的烟的傻帽。 “傻不傻？”罗列蹲下，心疼的把卓陌冰凉的身子揽在了怀里。 早上起床的时候，罗列已经钻进了厨房。卓陌认识罗列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起初看见他这幅滑稽样子，说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她笑罗列像个家庭妇男，罗列总是故作生气的捏捏她的小鼻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为了你，做家庭妇男，我也认了。 卓陌尴尬的咳了两声，却搞的罗列紧张兮兮的到处找止咳糖浆。好在几天下来，卓陌开始渐渐适应起来。 罗列的早餐总是多种多样，从中式的小笼包瘦肉粥，到西式的牛角面包香菇培根，让人眼花缭乱。偏偏每一样，还都是他亲手做的。想起上次圣诞节，罗列生病时，自己的那碗粥，卓陌就开始觉得自己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汗颜至极。 卓陌胃口不好，罗列却偏偏要求她每样都要吃上几口。卓陌也觉得几口不是问题，可十几样东西，每样几口下来，居然比以前的早餐吃的还要多。罗列满意的看着她笑起来，卓陌这才明白了，他每天起个大早准备一桌子东西的原因。 绫子偶尔会起个大早，跑来卓陌家蹭顿早饭。她总是一脸不甘的对着卓陌念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冷清。 “陌陌，干脆我也搬来跟你们一起住，好不好？” 绫子心血来潮的建议，让卓陌觉得似乎很可行。毕竟她霸占了绫子的哥哥，害得绫子孤单一个人的呆在那栋大别墅。想到夜晚打雷下雨的时候，绫子怕的缩成一团的模样，卓陌就没来由的心软起来。 罗列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两个人的提议，他一脸严肃的威胁绫子，“不行，你给我老实回家呆着，不然下个月没有零用钱！” 绫子悻悻的回了家，而卓陌这才觉得自己的提议简直蠢透了。她一脸歉意的跟罗列道歉，罗列欣然接受。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样难得的独处，哪能让别人来打扰，亲妹妹也不行！ 训练的时候，罗列也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他对程天每天帮卓陌定的午餐，似乎非常满意。两个人一拍即合，没几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儿。每每训练间隙，罗列除了让她喝汤帮她擦汗，更多的就是跟程天聊天。用罗列的话说，程天这小子，跟他哥一样，聪明，够义气。 罗列给卓陌喝的汤，也是每天早上早早起床煲的。他说外面的汤，材料不足，味精还多，不如他的罗氏靓汤来的好。卓陌每次闻见那股中药味儿，都撒娇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罗列，罗列总是镇定的跟她对视，直到被他看到脸红，卓陌才一脸不情愿的捏着鼻子把汤喝下去。 季岚他们起初也对卓陌这个跟班，感到奇怪。后来大家都觉得，这是卓陌身边一个十分执着的追求者，于是开始觉得有趣。闲暇的时候，季岚一脸笑意的调侃两人，卓陌面皮薄，容易脸红，而罗列却总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卓陌。他不言不语，可深深的爱意却早已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季岚便转头去看叶乔森，十有八九会迎上那抹痛苦的眼神。每当此时，季岚总觉得很解气。她一直觉得，叶乔森一定是对不起卓陌，才会被她这样狠心的抛弃。 “我早就说了，跟她在一起准没错。”季岚总是故意提高声音，笑着对卓陌这样说。 叶乔森还是每天准时的来大礼堂报道，依然无视廖以倩，眼睛跟着卓陌打转。他从不理罗列，罗列也懒得去管他。两个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仿佛从没见过面。有的时候，罗列跟卓陌亲昵的那一瞬间，卓陌会下意识的偷偷去看叶乔森的表情，每每此时，却总是看到他飘忽不定的眼神。那眼神，落在天花板的灯上，落在前面的椅背上，落在地板的格子上，却从来不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卓陌再也没办法跟罗列说笑，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就会突然变的沉重起来。 没过几天，快到卓陌生日的时候，程天告诉她，程青早就替她在一八九零留了位置，吃饭消遣一条龙，还不用她结账。卓陌不知所措的看着罗列，罗列对她笑笑，告诉她放心就好，然后一脸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程天笑笑的看着两人，罗列略一思索，转身就大声告诉大家，希望卓陌生日那天，舞团全体人员都能到场，并许诺可以随意自带朋友，来者有礼。白吃的午餐，从来没有不吃的道理。整个大礼堂一片欢呼喝彩的声音。 罗列说完，然后走到一旁的王老师身边，一脸诚挚的邀请他来参加生日会，顺便说了些感谢王老师照顾卓陌这么久之类的，冠冕堂皇人人都爱听的话。 王老师之前以为叶乔森是卓陌的男朋友，可眼下看来，罗列似乎才是正主。他摸不着头脑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卓陌，却只换来卓陌浅浅的一笑。于是心下大怒，明明不准非舞团人员出入的，这下居然一次放进来俩，搞不好还都是无关人员也说不定。 可看看一脸痴情的叶乔森，和不离不弃的罗列，王老师竟然没办法开口赶走他们。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卓陌一脸疲倦的窝进沙发，漫无目的的按着遥控器。罗列给她拿了杯牛奶，就起身去厨房做晚饭了。 两个人一直没说什么，一直到晚饭过后，卓陌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罗列才隐约有了感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 罗列坐到卓陌身旁，摸摸她的额头，想把她抱进怀里，却被卓陌推开。生冷的拒绝，让罗列立刻愣在一旁，他开始有些难过。 卓陌瞥了罗列好几眼，见他呆呆的模样，终于不忍心，忍不住噼里啪啦开了口，“罗列，你说，你是不是很有钱？！” “嗯？”罗列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是不是很有钱！你今天，你……”卓陌气的小脸儿通红，“你请舞团所有的人来参加生日会，你让他们自带朋友，你还……还说来者有礼！你知不知道，舞团到底有多少人？！” 罗列呆呆的看着卓陌，许久过后才反应过来，心里的难过继而消失不见，被满满的激动所代替，“陌陌，你这是在，为我着想吗？”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很有钱，可你就算再有钱也不能……” 卓陌的话被罗列的手指生生堵在了嘴里，她不甘心的瞪着罗列，脸上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可罗列却觉得再没什么，比此刻眼前的小人儿，更加美丽动人，“为了你，就算是命，我也给得起。” ------------ （六十六） 卓陌生日那天，罗列起了个大早。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亲手烤了一个蛋糕。往蛋糕上抹奶油的时候，罗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结果表示，就算是他罗列，也不一定事事都在行。 “这是什么，月季花？还是玫瑰花？”卓陌指着蛋糕上的奶油塑，好奇的看着罗列。 “……小人鱼。”罗列一脸黑线的别过脑袋，“第一次遇见王子的小人鱼。” 卓陌再往蛋糕上看去，果然就在“月季花”的斜上方，看见了一坨奇怪的东西……“那么，这是王子？” 罗列尴尬的不做声，点点头表示默认，卓陌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原本她以为那是采花蜜的小蜜蜂来着，幸好还没问出口。 “二十岁，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罗列把蜡烛插在了蛋糕上，卓陌数了数，一共二十根，“许个愿吧。”他说。 卓陌十指交叉，闭上眼睛，很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是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吗？”罗列一边切蛋糕，一边笑着问她。 “你想的美。”卓陌调皮的看着他，“才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罗列没说话，依旧淡淡的笑着，低下头去，专心切起了蛋糕。卓陌就这样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一直到眼前变的模糊起来。 “罗列，谢谢你。” “我更想听另外三个字。”罗列头也没抬的对她说。 整个上午，罗列一直在不停的通电话，明明很忙的样子，却还是云淡风轻的对着卓陌。卓陌让他先去处理罗氏的事情，罗列竟然呆了呆，反应过来之后，才笑着告诉她，罗氏什么事也没有。 当我小孩儿啊，骗谁呢，什么事也没有，你会背着我打这么多电话？卓陌无奈的想。 下午的时候，罗列从家里开了车，载着卓陌到了一八九零。这天的一八九零跟往常不同，安静的像是没有营业。卓陌疑惑的看看罗列，却见他同样疑惑的看着自己。 “大家都没来吗？今天不营业？” “谁知道，进去看看不就得了。”罗列笑着抓起她的手，牵着她走了进去。 两个人推开门，却发现大厅里并没有灯光。偌大的空间，虽然是白天，却也暗的看不清环境。卓陌下意识的抓紧了罗列的胳膊，抬起头，却迎上他笑意不明的眼光。身后的门突然关了，卓陌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挂在了罗列身上。 这下好了，唯一的光源都没了，她连罗列都看不清了。 正想着，四周突然亮起了灯光，白晃晃的刺进卓陌眼里，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喂，你们，太过分了，会晃到她眼睛的。”罗列一边用手掌帮卓陌盖着眼睛，一边笑着不知跟谁说着。 “哎呦，这就心疼了。这不是替哥儿们你讨我妹妹欢心么。” 周围一片笑声，卓陌开始觉得熟悉。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于是拿开了罗列的手。 原来，大家早就到了。 此时的一八九零已经完全变了样。整个大厅，从中间的空地，到两旁的楼梯，全部放满了粉红色的气球，每个气球上，插着一朵小小的黄色太阳花，每朵太阳花下，还附带了一张卡片。卓陌捡起一张卡片看了看。“亲爱的陌陌，生日快乐。——爱你的小可。” “小可是谁？”卓陌好奇的问罗列，转而又拿起一张，“美丽的陌陌小姐，生日快乐。——大街上被抓壮丁的安安。” 安安又是谁？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样的人。 罗列笑而不语，一旁的程青一脸笑意的上前解释，“陌生人呗。你不知道，这小子疯了。”程青撇撇嘴，指了指罗列，“他给我们每个人派了任务，到大街上找人替你写生日祝福。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卡片吗？” 程青眨着眼看了看卓陌，见她摇摇头，又夸张的提高了声音，“三千三百四十四个，足足三千三百四十四个！”程青痛苦的喊，“这小子，他每天有美相伴，却把这么艰巨的任务给了我们！” “好啦，别邀功了。”罗列笑着拍了程青一巴掌，“谢了，兄弟。” 三千三百四十四，生生世世。卓陌心情复杂的看着罗列，却换来罗列在她额头上的轻轻一吻。 “别急着感动啊。”程青见状，怪腔怪调的叫起来，“程天，那边！准备好了吗？！” 程天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程青一挥手，大厅上空就哗啦啦的掉下了什么东西，停在了半空。 卓陌呆呆的看着，捂住了嘴巴。那是一副十几米的横幅，大大的“我的公主，生日快乐”八个字，终于让卓陌的眼泪掉了出来。 “好啦，生日的时候不能哭，会带走一年的好运。”罗列轻拥住卓陌，柔声对她说。 卓陌窝在他怀里，哽咽的说不出话。 “妹妹，妹妹！我说，你可别哭啊……”程青在一旁，好笑的蹭着卓陌。 “还不都是你们惹的！”罗列瞪了程青一眼，轻轻叹口气，心里一阵酸涩。 程青故作不满的嘟囔几句“过河拆桥”，就转身去准备其它东西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进了包房，只留下了站在原地的罗列和卓陌。 “罗列……” “什么也别说，好不好？”罗列苦涩的笑了笑，“我心甘情愿。” 据说程青为了生日宴的菜单，下了不少功夫。他朝卓陌吹的天花乱坠，恨不得吹出个满汉全席。卓陌单纯的深信不疑，一脸期待的等在餐桌前，样子可爱的让罗列几乎按捺不住，想要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还没上菜的时候，廖以倩挽着叶乔森得意洋洋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特意坐在了卓陌面前，一脸嘲讽的对她笑了笑，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生日快乐。”叶乔森对她说。 卓陌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去看叶乔森的脸。 另一桌的李碧琪找人换了座位，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陆子明坐到了廖以倩身边。好在旁边就是颜早和肖扬，不至于太过尴尬。绫子没好气的抛了个大白眼，也不知道究竟是给谁看。罗列隔着卓陌，千叮万嘱的告诉绫子千万别闹事。 “我又不是战争贩子！”绫子这回是白了罗列一眼，怪声怪气的回答。 卓陌所在的这张餐桌，跟其它五张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一顿饭下来，只是肖扬和柳青青偶尔讲几句话，带动一下气氛。大部分的时候，大家几乎各自沉默的吃着东西，充其量跟身边的人说上那么几句。 罗列早已没了罗氏总裁的模样，他脱了西装，挽起了衬衫袖子，一脸甘愿的帮卓陌剥虾剔鱼刺。 “乔森，我也要吃虾。”廖以倩不甘落后，甜腻腻的挽着叶乔森对她说，眼睛却瞟着卓陌的反应。 叶乔森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理也没理她。廖以倩顺着他的眼神，愤恨的看向卓陌，两眼冒火。 “多吃点儿东西。”罗列把剥好的虾放在卓陌面前的碟子里，“还要什么？喝点儿汤好不好？”他说着，拿起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过了卓陌的碗，像是没看到廖以倩杀人一样的眼神，尽心尽力的表现着自己对卓陌的体贴。 “我不想吃……”卓陌皱着眉，嘟着嘴巴看着罗列，“不想吃这些。” “那你想吃什么？”罗列把汤放在她面前，柔声问。 卓陌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罗列笑了笑，“我想吃鸡蛋羹。” “听见了？”罗列转头看着程青。 程青一脸纠结的摸了摸脑袋，然后大手一挥，“算了，我找人去做，谁让我妹妹今天最大呢！” 事实上，当程青千辛万苦的捧着那碗鸡蛋羹进来的时候，卓陌已经不想吃了。可看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只好小口小口的往下吞着。 罗列在一旁，满面疼惜的看着卓陌吃东西，时不时的替她拢起散落的头发。大家似乎吃饱喝足，就等这顿饭散场了，有空闲盯着他们的人，自然多了起来。 “我们来玩游戏吧！”季岚兴奋的提议。 大家一片附和声，卓陌无语的低着头。季岚学姐的游戏，想也知道是什么。 果然，季岚找人清了桌子，又放了瓶子，“我先来。”她说着，飞快的转起了瓶子。瓶子停下时，指着的是叶乔森。 “选什么？”季岚冷冷的问。 “回答问题。” 季岚看了看廖以倩，开始觉得气愤，于是指了指她，嘲讽的问叶乔森，“在一起多久了？” “我跟她没关系。” 廖以倩难以置信的看着叶乔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明明知道叶乔森肯答应陪她来，只是因为想见卓陌，却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坦白。叶乔森面无表情的甩开她，拿起了桌上的瓶子。他的瓶子转了几圈，停在了卓陌跟前。 “我想要你一样东西，你给不给？”叶乔森目不斜视的看着卓陌问，省去了选择过程。他猜卓陌一定会选回答问题，如果她选择冒险，他就一定会要求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再也不许离开。 她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卓陌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你要不要？” 叶乔森愣了一下才回她：“那要看看是什么。” “自由。”卓陌淡淡的说，“叶乔森，我给你自由，一辈子。” 卓陌的话让叶乔森心里慢慢变冷，“如果我说，我不要呢？”他故作镇定，一字一顿的说。 “叶乔森，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多么大方，可也不小气。送出去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收回。” 卓陌说完，就低下了头，叶乔森还想说什么，却被罗列及时打断。 “好了，说好一人只有一个问题的。”罗列微笑的牵起卓陌，看也不看叶乔森一眼。叶乔森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游戏重新开始，叶乔森再没说一句话，卓陌也闷声不语的坐在一旁，她能感到叶乔森灼热的视线，却没有勇气抬起眼睛跟他对视。 李碧琪的瓶子转到了陆子明跟前，看得出她很高兴，笑颜如花的看着一桌人，廖以倩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害羞的笑了笑，视线最后才缓缓的落在身旁的陆子明身上。 “回答问题。”陆子明不等她问，就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李碧琪脸上的笑容一僵，可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你爱我吗？”她甜甜的问。 卓陌卡在喉咙里的鸡蛋羹差点儿喷了出来，咽又咽不下去，罗列慌忙给她倒了杯水，这才渐渐平息了她的咳嗽。 “不爱。”陆子明斩钉截铁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李碧琪问出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卓陌跟绫子对视一眼，相互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对面的李碧琪显然从不这么想。 “你不爱我，那你爱的还是罗绫？！”她像摇拨浪鼓一样摇着陆子明，“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她讨厌你，她都不爱你！她跟卓陌一样，都是虚伪的小人，都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的……” “李碧琪，你又来找抽了是不是？！”绫子首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有本事你就来，看看子明会帮谁！” ------------ （六十七） 李碧琪和廖以倩这种脑结构的生物，卓陌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搞不明白。罗列悄悄拉了拉绫子，示意她别太过火，好歹今天是卓陌的生日会。绫子这才一脸不情愿的坐下来。 “李碧琪，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让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陆子明冷冷的开口，没看李碧琪一眼。 这样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李碧琪果然愣了，她呆呆的看着陆子明，可没过多久，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卓陌听来，却好似饱含哀怨。 “她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子明，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陆子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哈哈哈……”李碧琪这次似乎并没生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你知道不知道，叶乔森从前，也是这样爱卓陌呢。” 李碧琪莫名其妙的话让整桌人都愣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卓陌也莫名的看着李碧琪，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些什么。李碧琪一脸微笑的歪头看着卓陌，轻快的问她，“卓陌，你知道你跟叶乔森为什么会分手吗？” 李碧琪的问题狠狠的打击了卓陌，让她的心疼到不能再疼。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镇定的当作没有听过李碧琪的问题。 见卓陌不语，李碧琪反而兴奋起来，“哈哈哈……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卓陌，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是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充其量就会当面讽刺几句罢了。你说那些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我做不来。” “我现在就是要让你看看，我到底做不做的来！”李碧琪的笑容突然不见了，整张脸变得狰狞，“你想不到吧，那张脸的事，是我告诉廖以倩的！想不到吧，去年军训的最后一晚，你跟罗绫，你们在台阶上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哈哈哈……是我告诉她的，是我告诉她的！是我告诉她，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叶乔森，那张脸就是你，你甚至连为他挡了一刀都不肯说。是我告诉她，就算她骗了叶乔森，你也绝对不会拆穿她！卓陌，我太了解你了，像你们这样虚伪的人，我太了解了！” 卓陌心头一松，终于了然，却突然觉得李碧琪很可怜，她的这番自以为是，并没有带给卓陌太多的惊讶。卓陌不敢去看叶乔森的表情，可她的余光却瞟见，颜早和程天他们，的确是呆住了。 “乔森，我……”廖以倩紧张的看着叶乔森，却发现叶乔森的眼睛只是望向卓陌。她呆呆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看看疯狂的李碧琪，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恨和绝望。 李碧琪说完，疯子一样摔了酒杯，夺门而出，廖以倩紧接着跟了出去。陆子明抱歉的跟卓陌和罗列打了招呼，想跟绫子说些什么，又只是叹口气，转身追了出去。大家搞不清状况，只当宴席散了场，纷纷沉默的离开。一瞬间，整个屋里只剩下卓陌他们这桌人。 绫子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害得卓陌要分手的罪魁祸首，居然也有自己的份。她一脸悔恨的抱住了脑袋想，要不是自己偏要去找她，要不是自己偏要跟她聊天…… “陌陌，我……” “跟你没关系，真的。”卓陌明了的阻止了绫子的话，“绫子，跟你没关系。” 绫子哭着抱住了卓陌，眼泪鼻涕统统抹在了她胸前，任罗列怎么拉也拉不开。无奈之下，罗列只好向颜早求助，“你们能替我把绫子送回家吗？” 颜早和肖扬回过神儿，立刻答应下来，而程青兄弟和季岚见状，也表示有事要先行离开。没多久，刚刚还很热闹的地方，就仅仅只剩下了三个人。 三个人尴尬的沉默了好久，也没有人开口说话。罗列有些担忧的看着卓陌，在桌子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而面前的叶乔森，卓陌由始至终，都不敢去看他的脸。 沉默的中途进来过一个服务生，貌似想要收拾房间的样子，却被面前的气氛搞的不知所措。他呆呆的看着三个一脸严肃的人，话也不敢问，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程青亲自进来把他揪了出去。 卓陌觉得再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她看了看罗列，轻轻叹了口气，不无紧张的开了口，“叶乔森，我……没想过要骗你。” 叶乔森依旧沉默不语，卓陌觉得更加尴尬，“我是说，其实那些根本不重要。我也不是有意要去救你的……那只是个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卓陌说完抬起头，对上了叶乔森深沉的眸子。他就这样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深邃的目光让她沦陷。卓陌沉沦在两个人这难得的目光交接里，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了头，罗列的手及时伸了过来，卓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不放开。 “我早就不在乎了。”叶乔森看着她低下的头，终于不再沉默，“谁救了我，那张脸是谁，我，早就不在乎了。” 叶乔森的话，卓陌不明白。可她不相信，那样刻骨的初恋，他会就这样淡然的抛在一旁。 “我能单独跟她谈谈吗？”叶乔森想了想，看着罗列，心平气和。罗列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被卓陌拉住，“没关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她固执的看着叶乔森，故作冷漠的说。 事实上，卓陌很怕罗列一走，她就会不顾一切的扑进叶乔森的怀抱，再也离不开。 叶乔森深深的看了卓陌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真的不在乎了。因为我爱的人，不是别人，是你。”叶乔森说完，居然单膝跪了下来。 卓陌傻傻的呆在那里，任由叶乔森牵起她的手，“陌陌，我爱你。”他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盒子，里面是一枚银白色闪闪发亮的钻戒。 叶乔森不是没送过她戒指，可她知道，这枚戒指跟以前的那些，完全是不一样的。 “叶乔森，你不需要这样做。我说过，你不必太在意。”明知道没有接受的资格，卓陌却还是忍不住在意。 叶乔森轻轻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因为李碧琪那番话，才这样的？”见卓陌别过头不语，他只好无奈的又说，“你觉得，我有分身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准备一个戒指吗？” 见她眉头渐渐舒展，叶乔森心里暗暗长舒一口气，“陌陌，我的确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 卓陌不明所以的看着叶乔森，叶乔森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上她的长发。 “记得我刚才的问题吗？我想要你一样东西。”叶乔森低下身子，深情的吻了吻她的手，“我想要的是你，是你的一辈子。陌陌，嫁给我好不好？” 这是她爱的人，这是她曾经想要一辈子的人。卓陌看着叶乔森充满忧伤和祈求的眼，几乎就要答应了她。她多想跟他在一起，就这样，一辈子。可左腿突然间的疼痛，却唤回了她的理智。她下意识的寻找罗列的手，找到之后，就颤抖的轻轻上去握住。罗列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状况，反手紧紧把她的小手包在了自己的大手里。 “叶乔森，我是真的……爱他。”卓陌觉得，自己总是说些违心的话。无论是从前的罗列，还是现在的叶乔森。她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软弱，会在他面前显露，她怕自己会输的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陌陌，别再跟我说这些，我不相信。”叶乔森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他愣了愣，轻声对她说，“我不在乎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如果这是你考验我的方式，那么我心甘情愿的接受。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在你面前，全部都没有价值。我爱你，只有你。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可以在他面前向你求婚，抱着被拒绝的可能。即使被他嘲笑，我也不在乎。” “我爱你，真的爱你。求你，嫁给我。” 卓陌拼尽全力抽回叶乔森握着的手，趴在桌上，上气不接下气，开始哽咽。分不清到底腿疼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别再逼她了。”罗列疼惜的看了看卓陌，然后不满的皱眉看着叶乔森，“就算是求婚，也要给她一点时间考虑吧。” 叶乔森沉浸在卓陌的哭泣里，难受的无法呼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冷冷的看了看罗列，“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卓陌突然抬起头，两眼通红的看着叶乔森大吼，“叶乔森，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爱的是罗列！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叶乔森神情复杂的看着卓陌，卓陌再也抑制不住，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戒指，转身扔出了窗外，“我不爱你，不爱你！从今以后再别来烦我，你给我滚，滚！” 卓陌一口气喊完，几乎虚脱的倒在罗列怀里，哽咽不止。 “好，我走。”叶乔森空着的手依旧抬着，他呆呆的看着卓陌，开始回想她刚才的模样，好半天才狠下心，“你别哭，我走，再不来烦你。” “可是，我的求婚，对你永远有效。” 如果只能让她哭泣，他宁愿在她流泪之前就离开，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就这样默默的，永远守着她。 叶乔森说完，起身离开，再没回头。卓陌听到脚步声渐渐变远，最后消失不见，才敢埋在罗列怀里，放声大哭。 罗列难过的紧紧抱着卓陌，好一会儿才想起她的腿。他想立刻带她去医院，可卓陌却突然一把推开他，转身朝楼下跑去。罗列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楼下。只看到卓陌发疯一样，拖着疼痛到几乎站不住的腿，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陌陌，别找了。”罗列抬头看看楼上的窗口，反应过来，“先吃药，先吃药好不好？” 卓陌像是没听见罗列说话，只是一门心思流连在草丛里。罗列忍不住去拉她，却被她狠狠的甩开。 “在哪里，在哪里？”卓陌的声音带着哭腔，“罗列，罗列。怎么办，找不到，我找不到……” “好，好，不哭。我帮你，我帮你找。”罗列心疼的帮她擦去头上的冷汗，转身钻进草丛。 戒指找到的时候，卓陌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跌坐在草丛里。罗列紧张的立刻抱起她，想要送她去医院，却被她轻轻的制止了。 “已经不疼了。”她淡淡的告诉他，眼睛却一直看着手里的戒指，目光如水，温柔无比。 罗列再也无法忍受，狠狠地把卓陌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傻不傻？你傻不傻？！”他痛苦的喊，声音颤抖。 “我不傻，不傻……”卓陌喃喃的说，“罗列，你知道吗？我好幸福。在我人生中最美的二十岁，我爱的人，向我求婚。” 她果真一脸幸福的看着罗列，“我真的，好幸福。” ------------ （六十八） 叶乔森依旧每天准时来到大礼堂，默默的陪在卓陌身边。 期末考早已结束，江孟然也光明正大的参加了训练。生日会那天是他期末考的最后一科，事后听到有些团员的小声议论，才大概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江孟然原本视叶乔森为头号情敌，可也没想到不过几天考试的功夫，再一转眼，卓陌身边竟然就站着另外的人。 令人郁闷的是，那个人居然还不是自己。 罗列眼瞅着面前的男孩儿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他烦躁的围着卓陌的身边绕来绕去，还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自己。罗列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行头，好在他平时对于衣着打扮还是蛮在意的，现在才不至于失礼于人前。 “怎么了？”卓陌看着罗列一会儿瞅瞅自己，一会儿莫名其妙的笑笑，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罗列笑意盈盈的回答她，“只是有些在意，自己能不能过关。” 过关？卓陌接过罗列递来的汤，疑惑的想。她从不知道，罗列也在玩游戏哎。卓陌虽然对这些了解不多，可天天受着程天的耳濡目染，还不至于一点儿也不懂。想到堂堂罗氏集团总裁，挽起袖子坐在电脑面前打游戏的样子，卓陌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罗列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柔声问。 “中药味太浓了。”卓陌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王老师给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卓陌在罗列的威逼利诱下，好不容易捏着鼻子喝完了那碗汤，就急匆匆的被招唤回去了。 事实上宴会以后，廖以倩一直犹豫不绝。就像现在，她可以偷偷看着叶乔森的侧脸，却不敢上前说话。好不容易惴惴不安的走到叶乔森身旁，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还是犹豫了半天。叶乔森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目光如水的追随着卓陌，廖以倩没来由的感到悲哀。爱了他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悲哀，不知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深深的看了叶乔森一眼，廖以倩转身离开了他身边。她并不期待他会开口留下她，只是觉得自己每走一步，就离他远了一步，每走一步，心里就狠狠的多疼一下。 还有比她更悲哀的人吗？明明已经要离开了。 罗列正收拾碗筷。却看到已经站上舞台的成员，突然纷纷走了下来。他疑惑的看了看，台上只剩了程天和卓陌两个人。 “他们两个单独配乐练习。”季岚好心告诉他。 罗列点了点头，却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江孟然。显然并没有什么，能比跟卓陌共舞的人不是自己更打击他了。这个男孩子，果真是要比一般人执着，可有些时候，太过执着，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而已。罗列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其实罗列几乎从没见过卓陌真正跳舞的模样，这些天陪在她身边，也不过看到她偶尔训练的样子。可此时台上的卓陌，正随着音乐，认真的翩翩起舞着，明明是那样普通的练功服，明明是随意挽起的长发，居然也能把她衬托的如此动人。 罗列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卓陌，再次迷住了。这个精灵一般美丽的小人儿，让他就这样莫名的深陷其中。她的面容足以让他沉沦，她的舞姿足以让他癫狂。现在的罗列是真的明白了，如果能够拥有她，自己愿意用全世界去换，在所不惜。 他就这样微笑的坐在台下，可台上的卓陌，状态却越来越不对劲。程天已经三番四次的提醒她舞步，她还是跳错，抬头望着程天的眼睛，也红红的，水盈盈的不像话。明明空调那么足，她却依旧跳的满头大汗。程天看着怀里的卓陌，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悸动。 罗列发觉卓陌不对劲，顿时慌了起来，他看了看王老师，想让他暂停训练，可王老师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卓陌，几乎快要被她气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在舞台上跌倒的！罗列什么也顾不得，三两下就跳上了舞台，可还是晚了一步。卓陌在程天惊诧的目光里，重重的跌倒在地上。程天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拉她，却连衣角都没够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老师惊呆了，大家惊呆了，程天也不知所措的呆呆站在了原地。 “陌陌，陌陌！”罗列急忙蹲下身子，把卓陌抱进怀里，他想尽量不让别人看到她疼的满头大汗的模样，“能说话吗？看着我。” 叶乔森紧跟着跳上舞台，冲到了卓陌面前，他看着眉头皱在一起的卓陌，心跳急速加快，感到一阵恐惧，“她……怎么了？！” 罗列只是喘着气，紧紧的搂着卓陌，并没回答他，叶乔森突然就急红了眼，“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没什么。”罗列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营养不良，有些贫血。” 怀里的卓陌嘤嘤的哼了一声，面前的两个男人就像被揪住了心一样，立刻向她看去。 “罗列，罗列。”她声音虚弱，“带我去，休息室……” 罗列大手一用力，就把卓陌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朝休息室跑去。叶乔森和程天回过神，紧跟着他跑到休息室，却被拦在了门口，就连想去帮卓陌换件衣服的季岚，也被拦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我会好好照顾她。”罗列淡淡的对他们说，用力的关上了门。 卓陌疼的整个人缩在了沙发上，那么小小的一团，让他眼圈立刻就红了起来。罗列急忙从怀里掏出止疼药，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水，只好小心翼翼的，让她生生吞了下去。看着卓陌渐渐不再颤抖，罗列的心也渐渐恢复平静。下意识抓起她放在胸前的手，却发现手里似乎攥着什么。 卓陌抓的很紧，罗列怕弄疼了她，掰了半天才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银色的钻戒，被她用项链拴住，挂在了脖子上。就算是疼到没意识的那一刻，她还是念念不忘的抓着这枚戒指，仿佛这是她的护身符一般。罗列苦笑的看了看那枚戒指，重新塞回卓陌手里，然后起身在她额头上，深深印下一个吻。 门外的季岚一脸焦躁的转来转去，没搭理刚刚跑来的江孟然，却发现另外两个男人安静的出奇。 “想什么呢？”她走到程天身边，不耐烦的抬起胳膊蹭了蹭他。 “你知道吗？”程天茫然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对季岚说，“刚刚她倒下的那一瞬间，那种绝望的姿态，那样悲伤的眼神。我居然以为，我看到了真正的小人鱼。” 王老师回过神的时候，一脸紧张的让罗列赶紧把卓陌带回家。卓陌无奈的看了看得偿所愿的罗列，叹了口气。程天不好意思的凑到卓陌身边，貌似想要开口道歉的样子，没说话就被卓陌堵了回去。 “欠我一顿饭，记着啊。” 程天愣了愣，才一脸灿烂的摸了摸她的头，“记着呢，忘不了。” 叶乔森担忧的眼神一直落在卓陌身上，甚至有几次，几乎想要上前跟她说话。卓陌能感觉到，可却不敢作出回应。就连一句别担心，都没有勇气对他说。 晚上回家的时候，罗列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他一直闷声不吭的看着卓陌，他不说，卓陌也就不去想。 “陌陌，我们明天，去检查好不好？”罗列似乎觉得卓陌心情还不错，旁敲侧击的问到。 “不要。”卓陌小口喝着粥，任性的回答，“说好要等公演结束的。” 罗列欲言又止的看看她，转身替她盛饭去了。卓陌这才敢抬手擦了擦眼睛。 叶氏姐妹出现的时候，卓陌正跟罗列一起逛超市。 “罗列，我想吃薯片。” “不行。”罗列头也不回的拒绝，“没营养。” “我不管，我就要吃！”卓陌生气的冲去货架，抱了一堆扔回推车里，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怒意的叶氏姐妹。 之所以称呼她为叶氏姐妹，是因为卓陌真的分不清，那到底是姐姐今夕还是妹妹何夕。 “你好，这么巧。”卓陌笑着跟她打招呼，“你是？……” “我是……何夕。”叶何夕看了看罗列，“有空吗，我们谈谈。” 卓陌愣了一下，转过头跟罗列说了些什么，罗列意味深长的看了叶何夕一眼，就推着推车出去结账了。 “走吧。”卓陌笑盈盈的看着叶何夕。 两个人来到了不远的一个公园，八月份的夜晚，凉风习习，公园里的人并不太多。叶何夕跟着卓陌走到秋千架旁，看着她一脸兴奋的坐到了秋千上。 “终于解放啦！”卓陌笑着跟她说，“你不知道，罗列那家伙，从来不让我荡秋千。他总说有危险，这能有什么危险，大惊小怪。” 叶何夕看着卓陌花一样的小脸，突然觉得生气无比，“卓陌，你跟我哥分手，就是因为他吗？！” 卓陌还是满面笑容，“嗯。” 这样干脆的回答，让叶何夕的怒气瞬间爆发到极点，“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我以为，你是真的爱他！” “嗯。”卓陌淡淡的说，“真的爱，曾经，真的爱。” “既然真的爱过，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变了心？！”叶何夕激动的对卓陌喊，“你知不知道，我哥为了你，已经变了个人。他为了你，简直放弃了全世界！” “我并没有让他这样做，我跟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很清楚？！你真的以为，爱情这回事，是能说得清楚的吗？！”叶何夕上前，狠狠的给了卓陌一巴掌，“你毁了我哥，你毁了他！我哥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你不配，你不配！” 叶何夕喘着气，愤恨的看了卓陌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卓陌的一句话，惊的呆在了原地。 “你其实是，今夕吧。”卓陌捂着脸，笑着问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夕和何夕，对哥哥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叶今夕瞪大了眼睛，落荒而逃。 卓陌看着今夕落跑的背影，心里突然又酸又涩。她摸了摸发热的脸颊，自嘲般的笑了笑，“出来吧，别躲了。” 罗列从树后走出来，慢慢走到卓陌身前，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蹲了下去，“疼不特？”他难受的问。 “不疼啊，不疼。”卓陌的手握上脸颊旁罗列的手，眼里的笑意却渐渐被悲伤取代，“今夕她，不舍得。” 罗列动情的把卓陌抱在怀里，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膛。他告诉自己，只是想抱她，只是想安慰她。却怎么也忘不掉，卓陌握住胸前那枚戒指时，难过的模样。 “陌陌，不要总是这样傻，好不好？”他俯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你总是说我傻。”怀里的卓陌哽咽着，却好似撒娇一般，“可我只是，想让我爱的人，能得到幸福。我想要每个人都幸福。” “大家都应该是幸福的，对不对？” 心被撕扯的感觉，不过如此吧。“他会幸福，大家都会幸福。”罗列紧紧的抱着卓陌，难过的无法呼吸。嘴上附和着她，心里想的却是。 没有了你，他这一生，怎么还能幸福。 ------------ （六十九） 卓陌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全世界都知道她病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即便是生病之后，卓陌也觉得，无论选择什么，都是自己的意愿。是不是健康，是不是残缺，是不是……活着，总是跟别人没关系的。所以她自私的替自己做了决定，替叶乔森做了决定，甚至替爸妈做了决定。 却从来都没想过，别人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就接受了她的决定。 公演那天的早上，卓陌天还没亮就起床，背着罗列偷偷吞了一大把止疼药。她颤抖的躲在洗手间，不敢出门，一直到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了许久。 这些天来，这样剧烈的疼痛越发频繁起来，再不少见。可卓陌总是凭着那么一丝执着，拼了命的忍耐下去。每当疼的无法忍受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再忍忍，下一秒，下一秒就没事了。可这样的下一秒，每次都如雪中的木碳一般姗姗来迟。有的时候，疼的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居然会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卓陌从不敢让罗列知道，因为他也许真的会不顾一切的绑她去医院。她不能去医院，起码现在不行。她想无论如何，这也许是自己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次演出，也许是她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 有那么几次，罗列半夜悄悄进来帮她盖被子，她就突然疼了起来。罗列总是会在她床前呆上那么一会儿，他喜欢静静的盯着卓陌的睡颜。可如果他细心一点，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卓陌紧抓着杯子的手，和被汗打湿的床单。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卓陌皱着眉，紧张的捂住了嘴巴。 罗列站在洗手间前，手臂抬起又放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敲门。既然她拼命的忍耐着，他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汗湿的床单，指节鼓起的双手，他不是看不到。要不然，怎么会那样心疼，那样难过，却还是不肯离开的陪在她身边。 卓陌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罗列已经折回了餐桌旁。 “快来吃早饭。”他头也没抬，“吃饱了送你去训练，天天忙的打转，今天终于能结束了。” 卓陌笑了笑，又发现罗列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到，才无奈的撇撇嘴，“明天开始，你要回罗氏了吗？” “在你检查完之前，我哪儿都不会去。” 一大早就谈起了两人之间，一直很默契的视为禁忌的问题，还是在她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时候，罗列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没什么，快吃吧。” “哦，还有。”罗列终于肯正视卓陌，笑着对她说，“祝你公演一切顺利。” 公演的男主角，最后还是落在江孟然身上。程天似乎并不太气馁，还乐呵呵的鼓励他们。江孟然像是提前当了高考状元一样，高兴的逢人就笑，直到最后把大家笑的有些毛骨悚然。他总是一副怯怯的样子看着卓陌，却也能换来卓陌偶尔淡淡的微笑。 罗列一直在休息室陪着卓陌，看着她被化妆师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他时不时的凑上前，想问问卓陌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体贴入微，却让化妆师烦躁极了。后来每当罗列站起身，化妆师就下意识的回头瞪他一眼，他就知趣的乖乖坐回去，继续捧着过期的报纸看来看去。 换好衣服的卓陌让罗列眼前一亮，如果说之前跳舞的她，是一块未被打磨的璞玉，那么眼前的她，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耀眼无比。 “真美。”罗列轻轻拥住卓陌，在她耳边动情的说。 门外等候的江孟然，也是一脸惊艳的模样。他呆呆的看着卓陌，居然久违的脸红起来。意识过来的时候，不好意思的轻咳的两声，向卓陌伸出了手。 “等我。”卓陌把手递给江孟然，转头对罗列说，笑颜如花。 公演的盛况前所未有的壮观，据说世界级的芭蕾舞界知名人士也来了不少。王老师告诉过她，如果这次公演顺利成功的话，也许下一次，她就会登上林肯中心的舞台也不一定。 卓陌起先还为此兴奋过，后来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根本不会有什么下一次。 江孟然的状态很好，卓陌觉得自己的状态被他带动的，也渐渐好起来。事实上就在化妆的时候，她的腿还隐隐疼过一阵，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王子告诉小人鱼，他爱上了公主。 卓陌再也不费力气，就能自心底透出弄弄的悲伤和绝望。只要想起叶乔森，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想起那些过往的美好，她的心就会如同撕裂一般。那样生涩的疼，甚至超过了肉体的疼痛。 演出结束的时候，台下如雷鸣般的掌声，炸裂在卓陌耳边。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卓陌满头冷汗，凭着最后一丝意识，坚挺的站在江孟然身边，等待谢幕。没有人的担心会毫无理由，担心这种事，从来都不会是多余的。就在小人鱼用声音换了尾巴之后，她仿佛是有感应一般，自那之后，卓陌所跳的每一个舞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疼痛无比。 眼前开始模糊，帷幕却还是没有拉下。不可以，这个时候，还不可以。 不知道有多久，大幕开始拉下的时候，卓陌终于忍受不住。那天到场的每个观众几乎都看到，大幕拉下的最后一秒钟，舞台上只剩下那个美丽的小人鱼时，她却如同凋零的玫瑰一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终于还是，前功尽弃。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她这样想着。 那之后的事情，是绫子告诉她的。据说她倒下之后，台下的观众愣了足足有二十几秒，才爆发开来。 大家一股脑的冲上舞台，江孟然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呆在一旁。罗列抱起她，就往外面跑去。几个人担心的跟在后面，罗列又恰好没开车，于是电视台的摄影人员，很大方的借出了他们的箱型车。 一路上绫子都在追着罗列，不停的问着，颜早他们虽然不问，却也不是不担心。叶乔森由始至终紧紧握着卓陌的手，没放开过。而她的另一只手，被罗列轻轻放在了脸颊旁边。 罗列谁也没搭理，只是紧张的摸着卓陌苍白的小脸儿，嘴里喃喃的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听得到，他仿佛只想说给卓陌一个人听，就连身旁的绫子，也听不清。 车子还没停稳，罗列就抱着卓陌冲下了车，飞快的跑进了医院，一路上都不知道在叫着谁的名字。一直到某间办公室，赵医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那天下午，卓陌一直昏迷不醒。 罗列一直不肯开口讲话，不管绫子怎么闹。后来赵医生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他却一个箭步奔了过去。 “太胡闹了！”赵医生劈头盖脸的对着罗列喊了起来，“不来检查也就算了，还天天让她超负荷的运动。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她的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样了？！”叶乔森在一旁着急的问。 赵医生瞥了他一眼，古怪的说，“现在才来关心，不嫌晚吗？” 绫子从来没见过这两个男人，也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她呆呆的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罗列和叶乔森，又转头看向赵医生，“伤害，什么伤害？怎么会有伤害？！她原本就是跳舞的，只是参加了公演而已，只不过跳了小人鱼而已，怎么就会受到伤害？！” “小人鱼吗？”赵医生明了似的叹了口气，“她现在每跳一步所承受的疼痛，绝不会比小人鱼少。” 那天之后，大家各自沉默的走了。绫子在家整整哭了三天。罗列每天来送饭的时候，卓陌都会隐约的问他。可他只是笑笑，温柔的摸摸她的脸，再也不说什么。 这三天，除了罗列，没有人来看过她。罗列告诉她，都是她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没有人能一下子就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淡淡的安慰卓陌，并没告诉她，其实程青早上就来找过他，他说程天不知怎么了，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了。 第四天的时候，绫子终于顶着两个桃子一样的眼睛，出现在卓陌面前。她看着卓陌，想说话又说不出，然后一头扎进了卓陌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卓陌抱着绫子，其实也很想哭，可忍了忍，还是调皮的跟她开起了玩笑。 “来探病吗？为什么没有礼物？” “礼物？你是不是想吃什么？”绫子抹抹眼泪抬起头，“你说，我马上去买。” “不用了，不想吃。”卓陌拉住起身的绫子，拍拍床边，“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住院之后，罗列不知忙些什么，除了送饭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卓陌一个人闷在大大的单人病房里，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 “陌陌，会不会很疼？”绫子红着眼睛，担忧的问她。 “嗯，很疼，有时候疼的想要一头撞在墙上，昏死过去得了。”她看了看绫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笑了笑，“可是，不疼的时候，就会突然觉得，那样剧烈的疼痛能让我清醒的了解，从前能健康的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绫子沉默的低下了头，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罗列进来的时候，绫子的苹果几乎削的只剩下了苹果核。罗列看了看绫子，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了床边。 “今天怎么样，有不舒服吗？”他摸摸她的额头，随手把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 “没有。”卓陌诚实的回答，又提醒他，“绫子来了。” “嗯。”罗列淡淡的应了一声，“买了很多东西，你们一起吃吧。” 他说着，拿过一旁的保温瓶和塑料袋，递给了绫子，然后看了看卓陌，转身就要离开。 “你又要走？”卓陌眼疾手快的抓住罗列的手，撒娇一样，“你这些天为什么总是丢下我自己，不见人影呢。” 自从生病后，卓陌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依赖罗列。似乎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能安心一点儿。 罗列看着卓陌病恹恹的脸庞，双手不自觉的把它捧在了手心，心里一阵难过，“乖，我会尽早回来来陪你。” 卓陌不乐意的松开手，看着罗列走出去，才对着绫子撇撇嘴，“你哥总是把我当小孩儿。” 一直沉默的绫子，把汤倒进碗里递给卓陌，然后把午饭放在了桌上。她看看卓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叶乔森有没有来过？” 那样熟悉又刻骨的三个字，让卓陌愣了下来。事实上就连叶乔森跟来医院，也是刚刚绫子告诉自己的。卓陌不知道叶乔森知不知道自己病了，不知道他到底从赵医生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么，是怎么想的，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自她醒来起，的确再没见过叶乔森。 “没来过，谁都没来过。”卓陌抬起头，淡淡的笑了笑。 ------------ （七十） 卓陌现在打从心底相信，物极必反这说法绝对是个真理。所以人生二十年就连吊瓶都没挂过的她，才会一下子突如其来的就住进了医院。 起初因为有些新鲜，对什么都觉得好奇，上半截能摇起来的病床都让她折腾了好一会儿。罗列替她选的是单人豪华间，电视机冰箱电脑一应俱全，可卓陌却偏偏觉得那些有的没的更有意思些。 她竭尽所能的扮演了好奇宝宝的角色，没过多久，护士小姐们几乎都知道，骨科的七零七住进了一个有意思的女孩子。她总是调皮的微笑着，问题多的要命，还不像一般的小女生一样，对于打针这样的事感到很恐惧，反而总是一直盯着针头扎进自己的皮肤。 护士小姐都喜欢她，就连一向凶巴巴的护士长都能在她面前笑出声，唯有那个赵医生，难得见到，却也是一副欠了他钱的样子。 用绫子的话说就是，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卓陌不管他像不像二五八万，反正就是没好感可言。所以每天的例行检查，她跟赵医生两个人，总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他们一个看着东，另一个必然看向西，眼神从不交流，思想更不交流。大小事宜全部由罗列代劳。 “告诉他，我不打针！”卓陌赌气的看着罗列，明明赵医生就在罗列旁边。 “告诉她，必须打针。”赵医生头也不抬。罗列无奈。 罗列除了不满充当二人之间的传声筒外，对于卓陌总是炯炯有神的盯着那针头，更是十分不满。他就不明白，那么血腥的一件事，到了她眼里，怎么就突然变得有意思了。况且，她居然还生生剥夺了他行使男人特权的权利。 不是吗？这时候的女孩子不都该娇滴滴的躲到男人怀里吗？！ 所以后来每当护士小姐来打针的时候，他都霸道的把她的头转向自己，搂在怀里。卓陌红着脸挣不开，大窘，护士小姐总是暧昧不明的笑笑，末了偷偷的告诉她，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一脸羡慕。 卓陌也笑，甜甜的。 病房的窗户正对的是医院的后院，很大的一片草坪。卓陌一直央求罗列带她出去逛逛，可罗列却总是不许她出门。 “天太冷了，乖。”罗列一边哄她，一边打开电视，“动画片，快看。” “是柯南哎，为什么会这个时间播啊。”卓陌乐滋滋的跟着小学生投入进案情里去了，丝毫不记得刚才没有结果的谈话。 一旁的罗列悄悄舒了口气，继而欣慰。幸好她天性迷糊，哄哄她倒是并不难。 罗列一连这样哄了卓陌好多天，后来卓陌不耐烦，于是趁着罗列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到了楼下。她原本是很兴奋的，最后却变的一脸不情愿。因为绫子居然坚持要用轮椅推着她。 “不坐轮椅不许出门。”绫子很正经的威胁她。 绫子严肃起来的时候，跟罗列是很像的，卓陌眼前的两张脸渐渐重影，于是不由自主的屈服了。兄妹俩都这么麻烦，她背着绫子，不满的撇撇嘴。 深秋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在身上，暖意十足。两个人坐在草坪中央的长椅上，各自闭着眼睛，谁也不想打扰这难得的沉静。 住院一周的时候，肖扬带着柳青青来看过她。当时罗列不在，绫子也不在。卓陌这样告诉肖扬的时候，却看到他眼里情绪不明的神情，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肖扬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她说笑，一向多言多语的柳青青反而安静起来，只是默默的站在肖扬身边，始终浅浅的微笑着。 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改变。柳青青居然从一个娇蛮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肯为肖扬不穿名牌的普通女孩后，又变成了温婉贤良宜家宜室的乖乖女。 中途肖扬出去接电话，柳青青很自然的就坐到卓陌身边，替她剥橙子。 “肖扬他，是个好人。”卓陌琢磨了半天，说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 柳青青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 肖扬进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谈话似乎热络起来，“说什么呢？”他大手揽上柳青青的肩膀，好笑的看着她们。 “说你们的恋爱史。”卓陌揶揄的回答，“肖扬，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你可别听她乱说啊。”肖扬怪叫。 三个人笑笑闹闹，气氛融洽。后来柳青青和肖扬走了之后，卓陌居然开始不习惯这个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病房。 “想什么呢。”绫子闭着眼睛问。 “没什么。”卓陌看了看树旁闪过去的影子，“绫子，我有点儿冷。去帮我拿件外套好不好？” 绫子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卓陌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她走了。”她头也不回的说。 陆子明一直看着绫子进了大厅上了楼，才敢走到卓陌身边。 “还好吗？”他问，自然的坐到一旁。 “这话是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卓陌面无表情的回答。 住院这些天，听到的最让她震惊的消息，莫过于李碧琪的自杀。苦苦追了那么多年，面对一个从来不曾爱过，也不肯来爱自己的人，李碧琪这样一个执着的人，选择的居然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卓陌看着陆子明消瘦的脸和没来得及剃去的胡渣，突然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她怎么样了？”声音不由自主的轻柔起来。 “还能怎么样。”陆子明叹口气，掏出一根烟，“可以吗？”依旧未等卓陌回应，就掏出了打火机。 “我是真没想到，碧琪她居然……”萧索的吐出一口烟，“手腕上那么深的伤口，她居然割得下去。你知道吗，她在浴缸里放了热水，不间断的热水。她是真的想去死，不是吓唬我，没犹豫过，也没想过要活下来。” 即便是此时的卓陌，也想象不出李碧琪当时的绝决，“你要怎么办？”她问他，开始不安，“你想……放弃绫子？” 陆子明听到这个名字，却痛苦的低下了头。 “我爱她，真的爱。可我现在是真的明白了，我永远不可能那么自私。”陆子明有些出神，就连烟蒂烧到了手也浑然不觉，“碧琪她，她的手废了。所以我对她，有着永远也推不掉的责任。这个担子我得扛着，一个人，一辈子。我再也没资格去打扰她。” “幸好，她从来都不爱我。” 陆子明说完，漠然的起身离开了。卓陌看着他毫无神采的双眼，居然开始怀念从前的他。无论是初次见面，文质彬彬的那个陆子明，还是后来调皮的冲她眨眼的陆子明，从前的陆子明，是有幸福的权利的。 然而此刻开始，这一生，再难保证。 卓陌百感交集的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绫子。她侥幸的望着绫子，可绫子莫名忧伤的眼神，狠狠出卖了她。 “陌陌，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绫子走过来，把外套披在了卓陌身上，“从没这么庆幸过，无法爱上他。” “你想过去爱他吗？” 绫子笑笑，“想过，真的想过。所以我现在才会这样庆幸。真的，还好没有爱上他。” “那，颜早呢？”卓陌也觉得，自己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爱。”绫子很干脆的回答，“可是，我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确定。他这一辈子，除了你，不可能再爱上谁。” 那天肖扬临走的时候，貌似犹豫了半天，末了还是告诉了卓陌。他说颜早现在跟家里闹翻了，因为他擅自把学籍转到了S大医学系。这意味着他要重读一年，再加上医学系本身就是五年制，所以颜早毕业的时间将会拖后整整两年。 颜爸颜妈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两年，而是自己儿子未来的前途。S大金融系毕业后，出国留学，这是他们早就给颜早铺好的未来。现在，他们眼里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一声不吭的转了系。所以同样受伤的，还有他们的面子。 “颜早他现在，天天闷在家里看那些医学书。”肖扬无奈的叹口气，“为了什么，你该明白的。” 肖扬走后，卓陌一个人呆在病房，愣了一个下午。她突然想起之前颜早来看她的时候，还给她带了好多喜欢的零食。他一直微笑着跟她说话，临走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亲了她的额头。这是认识这么多年来，颜早第一次不管她，就擅自做了决定。 “等着我。”他说，黑黑的眼眸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卓陌怎么也没想到，那句简单的“等着我”，居然是这样的含义。 “他爱你，不比我哥和叶乔森爱的少。”绫子说，“可我再不会求你去爱他。因为这对他，太不公平。” “我呢，以前总是很庆幸能有你们这群好朋友。”卓陌笑笑，“可这些天有时候，却会突然觉得，也许还是没有做过朋友比较好。这样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那样的话，谁也不会伤心，谁也不会难过。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好好的，不被打扰的，继续下去。” “别这样说，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想。”绫子皱眉，看她一眼。 “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庆幸。我活了二十年，做过的最伟大的事，就是交了你们这群好朋友，还有。”卓陌顿了顿，笑的越发灿烂，“还有，爱过你哥，爱上叶乔森。” 绫子沉默不语。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被割成了无数的支离破碎。卓陌仰面，去感受难得清新的空气。新来的护士小姐急匆匆的跑到了楼下，看到卓陌和绫子，友好的打了个招呼。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却突然猛的扑进了她怀里，男孩儿脸蛋红扑扑的甚是招人喜爱。 “阳阳，又不乖了，不是说了，出门玩要坐在轮椅上，要有护士姐姐陪着吗？”护士小姐爱怜的摸了摸男孩儿的小脸儿，故作严肃的说。 男孩儿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看了看卓陌，甜甜的叫声“姐姐”，就转身跑远了。 “这孩子很可怜，就在你隔壁。”护士小姐叹口气，追了上去。 S大附属医院的七楼，全部都是骨科的重症患者。卓陌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突然觉得世事真是无常。 护士小姐走后,匆匆赶来的就是黑着脸的罗列。他一把抓过卓陌，恶狠狠的就开了口：“卓陌，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你脑子里装的是草吗，想什么呢！”他又转脸看了看绫子。 绫子理亏，不言不语。卓陌只好假装皱了皱眉，“疼，疼！”她喊。 “怎么了，哪里疼？！”罗列果然紧张的问，“腿疼，腿又疼了是不是？” “不……不是啦。”卓陌无奈的看他一眼，指了指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你抓的，好疼。” 罗列反应过来，慌忙松了手，“对不起。”他说，低眉顺眼。 “没关系。”卓陌甜甜的对他笑。 罗列叹口气，转而把她抱在了怀里，“陌陌，别吓我好不好。”他哀怨的说，声音颤抖，身体也颤抖。 “对不起。”卓陌抱歉的紧紧搂住了罗列的腰，“我真的，好想你。” ------------ （七十一） 办公室外，一群八卦的员工，正小声议论着他们今天火气极大的总裁。 “总裁好帅！”“总裁好酷！”“总裁好有型！”花痴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男人们也不例外。仿佛刚刚那个黑着脸把他们挨个训了一遍的，是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砰”的一声过后，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家正要回归自己的座位，装作心无旁眼工作的模样时，却发现走出来的是总裁新招的年轻女秘书。 年轻女秘书模样俊身材好，细长的丹凤眼，平时看一眼已经勾魂摄魄了，又何况现在梨花带雨的模样。 真是我见犹怜啊，办公室外的一群八卦人不由兴叹，接着又可惜的摇摇头。似乎在惋惜，此等尤物，却偏偏跟了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上司。 罗列愤怒的坐回靠椅，明明刚刚才把年轻貌美的小秘书骂哭，却还是觉得心烦气躁。顺手又砸了桌上的一套水晶茶具，才觉得火气渐渐小了点儿。 自从卓陌住院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来过公司了，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卓陌，和随时缠着赵医生。前一天财务部的经理打电话给他，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抽空来一趟。罗列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暂时离开一下，卓陌也不会消失掉，可来了公司，却发现这帮人居然是为了让他回来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他忍着怒气，在那些单子上一个一个的签名，却还是被小秘书的白痴行径气到爆炸。 难道堂堂罗氏集团，除了他罗列就再没别人了吗？这么多年来，他是养了一帮光吃不做的废物吗？！ 罗列揉揉太阳穴，起身拿起外套出了门。 “我最近不会回来，再敢为这些小事烦我，把你们全都炒了！” 总裁酷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往电梯走去，身后是刚刚还哭哭啼啼，此刻却一脸崇拜的年轻女秘书。 罗列觉得，他今天运气很背，真的很背。 一大早被叫回来，不能陪卓陌不说，好不容易要走了，刚刚踏进电梯，电梯就出了问题。他不仅要看着电梯飞快的从18层降到1层，又猛的窜到了33层，还得听着旁边那个女员工凄惨的尖叫声。他很肯定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一定会认为他对她做了些什么。 罗列心烦的狠狠朝电梯门踢去，女员工吓得叫不出声了，电梯却恢复了正常功能。 开车去医院的那条路，往常一直很顺畅，今天却堵了车。罗列无比烦躁的按着喇叭，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前进一步。他四处看了看，原本想找条捷径，居然就发现了一间小小的花店，心下一动，熄火走了进去。 “先生买花吗？”笑容甜甜的女店员问，“送给女朋友？” “嗯。” “今天刚到的红玫瑰，要不要替您包一束？” “不用了。”罗列看了看，“替我包一束太阳花。”红玫瑰，实在不适合她。 那条路整整堵了两个小时，终于开始顺畅起来。罗列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护士站的小护士看见他，热情的打着招呼，“罗先生，来看陌陌？” “嗯。”他微笑，他心爱的小人儿，总是有办法哄的大家都开心。 乘电梯到了七楼，刚走进病房区，罗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外的人。 “来了？”他客套的问到，语气有些淡淡的嘲讽“怎么，又不进去？” 叶乔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罗列笑到，“那么，会跟谁有关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来，是想要一个答案，还是，想要一个机会？” “或者，你只是喜欢那种默默呆在她门外，假装深情的感觉？” “她在睡觉。”叶乔森轻声低语，罗列蔑视的看他一眼，继而转身走进病房。 罗列轻轻关上门，悄悄走到卓陌身边，她果然在午睡。长长的睫毛，俏挺的鼻子，嘟嘟的嘴巴和尖尖的下巴，除了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她几乎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他看着卓陌熟睡的脸庞，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那个黄昏，好像那个恶作剧得逞，小人得志的坏丫头，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笑。 他实在想象不出，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没了她，会是怎样的天昏地暗。 不由自主的，罗列俯下身，吻上了她的额头。 感觉到身下的异样，罗列疑惑的起身，却发现卓陌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坏丫头。”他反应过来，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一会儿？” “唉呦！”卓陌假装叫嚷着，“别拧呀，给你拧下来我还怎么见人。”她皱着眉头，瞪着他。 罗列轻笑几声，“那就不见人了，除了我，谁都不见了。” “你想的美！我要告你非法禁锢。” “如果能够留住你。”罗列深情的看着卓陌，一字一顿的说，“如果能够留住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门外的叶乔森，颤抖的掏出烟盒，刚想点燃，却被路过的小护士厉声喝止。他茫然的道了歉，回头看了看那间病房，然后转身离开。 罗列看了看门外，叶乔森已经不见了。他叹口气，回头却感觉，窝在自己怀里的卓陌，也悄悄叹了口气。 “何苦呢？”他了然，心疼的问。 卓陌只是静静的呼吸，再没说话。 罗列送给卓陌的太阳花，被她仔细的插到了花瓶里，她逢人便说，这是罗列送我的，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小护士们个个夸她有福气，她们说罗先生年轻英俊还有为，最重要的是对你死心塌地，末了护士长打趣的对她说，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医院派喜糖啊。 卓陌之前还亮亮的眼神，居然就在小护士们的笑声里，渐渐暗淡下来。 “一定，一定会。”罗列笑着回应小护士们，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卓陌的小手。 “你想娶我吗？”事后卓陌好奇的问。 “当然，必须要，一定要，不管你同不同意。” “可是……”卓陌忧伤的看着罗列，“可是我……”突然想起，这样的话，另一个人也曾说过。 “没什么可是。”罗列打断她的话，把那副瘦弱的身躯揽进怀里，“我要你，要娶你，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分开，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其实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她的病好了，健康了，她就一定会去找那个人，毕竟她现在，不爱他了。也许他总有办法留住她的人，也许他能保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却没有办法忍受她一辈子不能开心。 如果她的病好不了，他将会拥有一个残缺的她，这样的她，不会想要去面对自己最爱的人。而他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得到她的心。这一生都无法拥有一个健康完美的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卓陌乖巧的任罗列抱着，沉默不语。罗列也似乎很享受这难得的独处。这个月以来，来探病的人多了起来。这间病房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熟人的面孔。舞团的成员来过了，她的舞蹈老师和助理也来过了。听说那个叫江孟然的男孩子像是失踪了一般，没了他跟卓陌，全国巡回的公演，只是个草草的过场而已。 两个叫季岚和徐媛媛的女孩子，似乎跟卓陌特别要好。她们一进门就红了眼圈，没多久就抱头痛哭起来。反而是卓陌，顶着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捂着回血的针头，笑盈盈的去安慰她们。 罗列看到那样的卓陌，没来由的一阵疼痛，就好像那个回血的针头，是扎在自己心上一样。 程青兄弟前几天也来了。 程青见到病床上的卓陌时，还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的，可他毕竟见过世面，没多久就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而程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卓陌故意去找他说话，他也眼皮都不抬一下。 罗列能体会到他心里的难过，所以并不太在意。而程青，居然一声不吭的揪着程天的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难得的见面，居然这样不欢而散。 晚上的时候，罗列恶狠狠的赶走了赖着不走的绫子，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这个没眼神的笨妹妹。绫子哀怨的看了卓陌一眼，仿佛卓陌这个柔弱的小女子，被她哥这恶霸从自己手里抢了一般。 临睡的时候，房门轻轻响了几声，阳阳就悄悄的钻了进来。 这几天白天，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他跟卓陌一直在一起。阳阳很喜欢卓陌，他喜欢这个虽然看起来很虚弱，却还是很漂亮的姐姐，喜欢她偶尔塞给他的零食，还有她讲的故事。 罗列偶尔也见过阳阳几次，觉得他实在可怜，于是态度极尽温和。 “这么晚了，不睡觉吗？”罗列蹲下身子，好笑的望着这个一脸扭捏的小男孩儿。 阳阳为难的看了看罗列，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他将来是要娶陌陌姐姐的，可他现在却抢了自己的未来老婆，他们是情敌，是情敌。但他对自己的确很不错，就在前几天，他还给自己买了一辆遥控赛车。 “我来听故事……”阳阳继续扭捏的说完，蹦上了卓陌的床，“陌陌姐姐，讲故事。” “好，讲到哪里了？”卓陌温柔的笑笑，小脸儿甜美的让罗列觉得耀眼。 阳阳小眉头一皱，想了想，不开心的回答，“王子爱上公主了。” “嗯，王子告诉小人鱼，他爱上了公主……” 罗列突然觉得，原来卓陌的声音，居然像清脆的铃铛声一样，也很好听。尤其讲起故事来，整个人更有一种别具风格的韵味。 小人鱼的故事？罗列想了想，好像听过的，似乎是这个丫头从小时候开始，一直给自己讲的那个吧。他一直没有认真听过，于是很感兴趣的坐在一旁，专心听了起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围着卓陌，场面渐渐变得温馨。 “陌陌姐姐，王子怎么会跟别人结婚了呢，他不爱小美人鱼了吗？”故事好不容易讲完了，阳阳却一点儿也不满意。 卓陌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居然楞了一下。罗列之前怕她累，已经坐到后面把她揽在了身前。温暖的怀抱，这样的问题，她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温暖的下午。 “爱啊，爱。”卓陌出神的回答，“王子早就爱上了小人鱼。” 阳阳红了眼睛，“那怎么办，小人鱼已经死了！” 委屈的声调让卓陌瞬间清醒，她笑着摸了摸阳阳的头，“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一天他会在某天深夜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的公主是那么的陌生，总有一天他会想起，那个曾经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人鱼。他也许会忘记小人鱼的脸庞，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跳舞的样子。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有人会把习惯看成是爱情，有人也会把爱情误认为是习惯。总有那么一天，王子会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只有小人鱼。” 很熟悉的一段对白，她曾经对着另一个人这样说过，为了身后这个人。 “当那一天来临，王子却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找到小人鱼的时候，你猜他会不会后悔的想哭？”当初叶乔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现在她转头，看向罗列。 “会。”罗列紧紧抱着她，声音颤抖。那么简单的回答，卓陌却哭了。 他后悔了，他爱她了。他们却依然没了未来。 ------------ （七十二） S市的冬天向来到的晚，今年不过才十二月初，外面居然就飘起了雪花。 “罗列，罗列！”卓陌兴奋的趴在窗户上，“下雪了下雪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她激动的打开了窗户，冷空气一下窜进了屋里，罗列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巴里，不时冒出的白气，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不行，外面太冷。”罗列别过头，拒绝了卓陌的要求，想了想，又转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 “真小气。”卓陌嘟着嘴巴，不满的看着他，一脸不情愿。 罗列假装没看见卓陌的不满，牵着她的手走到沙发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呐，吃饭。”他说着，推过来一个食盒。 食盒是程青准备的，自从上次探病过后，他就把卓陌三餐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起初罗列不放心，可程青却一再拍着胸脯保证，他说好歹一八九零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不是有名气的大厨是不会录用的。末了看罗列还是有顾忌，只得又许诺，大不了特地挑一个厨师，专门做卓陌的营养餐。 “总比你这半路出家的强多了吧。”程青无奈的说服罗列。 第二天，程青果然按时送来了一八九零的特定早餐，罗列细细的尝过之后，不安了一整晚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程青似乎很忙，并不能每天来送饭，所以特地选了一个女服务生。那个叫小雀的女孩子，每次来送饭都显得特别开心，一脸单纯的对她笑，有时候卓陌心情并不好，可看见她的笑脸，居然觉得舒服起来。 “你知道吗？”小雀时常对她说，“你生日那次，我也在。好多女服务生都哭了。” “哭了？为什么？” 小雀惊讶的看着她，“因为罗先生对你实在太好了，他为你做的，可是每个女孩子的终极梦想。” 卓陌听到小雀的话，总是淡淡的笑笑。小雀从不掩饰对罗列的崇拜，却似乎有些惧怕罗列。有罗列在场的时候，她总是匆匆放下东西，就立刻起身离开。所以整个一八九零的女服务生对罗列的集体崇拜，他自己还一点儿都不知道。 小雀每次带来的东西都不一样，从中餐到西餐甚至泰国菜，唯一一成不变的，除了都是清淡的样式外，就是每天都会有的一碗鸡蛋羹。 卓陌有些无奈，只说过那么一次想吃而已，程青算是再也忘不掉了。 再好吃的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又何况，她天生并不喜欢鸡蛋的味道。她心安理得的挑光想吃的，那碗鸡蛋羹总是被剩下。直到有一天，罗列不在，小雀叽叽喳喳的坐在自己床边念叨的时候，才不经意说了出来。 “陌陌姐，你知不知道，小程先生每天都要盯着给你做饭的厨师，如果厨师忘了做鸡蛋羹，他就会很生气的大发雷霆。” “小程先生？”卓陌不解，“是程青大哥吗？” “当然不是。”小雀一脸认真，“老板是大程先生，小程先生是老板的弟弟。” 她这下才终于明白过来。程天学长……卓陌叹了口气，觉得面前的食盒变的亲切起来，那一天，她第一次吃光了那碗鸡蛋羹。 “小雀走了吗？”卓陌夹起一块鱼，塞进嘴巴。 罗列把汤倒进碗里，放在一旁，“走了，她来的时候你还在睡，所以没叫你。” “你不知道，小雀可有意思了。”卓陌一边吃，一边兴高采烈的跟罗列说，“她说整个一八九零的女服务生都在暗恋你，她也不例外！” “哦？”罗列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卓陌没发觉，自顾自的嚷着，“罗列，没想到你这么有行情哎！” 罗列对卓陌的话没有反应，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罗列，却发现他的表情很冷淡，眉头还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这下糟了，罗列生气了。 紧张之下，卓陌居然忘记刚刚夹的鱼肉还没剃刺，就一口塞进了嘴里。果不其然，鱼刺就卡在了喉咙里。 罗列是生气了，还不是有点儿生气。哪个男人被自己爱的人，一脸崇拜的看着，兴奋的说出“你这么有行情”这样的话时，能不生气呢。 这丫头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她没有心肝吗？她不知道他也会受到打击吗？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呢？！ 一生气，罗列就开始赌气。他赌气的坐在一边，不搭理卓陌。本以为她会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可没几秒钟，这丫头居然乖乖的闭嘴了。闭嘴是闭嘴了，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旁边有些怪怪的声音呢。 罗列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看，接着大惊失色的瞪大了眼睛。那个伤人心的坏丫头，正两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早就已经憋的通红。 “陌陌，怎么了这是？！”罗列急忙伸手拉下卓陌的手，阻止她的自残行为。 “咳，咳咳！……”卓陌痛苦的咳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的那盘鱼，“刺……” 罗列长舒一口气，起身倒了一杯水，卓陌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吓死我了！”水似乎把鱼刺冲了下去，卓陌心惊的拍了拍胸口。 罗列瞥了她一眼，“看你还敢不敢吃饭的时候乱说话。” 一语双关。卓陌看着罗列臭臭的脸，心里无奈的叹口气，接着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 “我错了，我错了。”她搂着罗列的腰，撒娇，“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哪里错了？”罗列好笑的看着她。 这家伙，居然顺手牵羊。哦不，是顺藤摸瓜，也不对……反正，反正，他就是故意的。卓陌更加无奈的想。 她有点儿想赖皮，可一抬头看见罗列深沉的眼眸，又不自觉的说起来，“我错了，我再也不理那帮漂亮的女服务生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以后谁再说她暗恋你，我就先甩她几个大嘴巴然后狠狠的揪她头发在她脸上划上几道最后再把她一脚踹出去从此不准她进门。我还要在你身上贴上我的标签，就写卓陌专属。这样行了吧？” “我可没让你那么干。”罗列温柔的笑笑，把卓陌揽进怀里，显然她的撒娇很是受用。 她不知道，那句听上去有点儿霸道的“你是我一个人的”，那个她要贴在他身上的专属标签，让罗列的心里多温暖。 傍晚的时候，雪越下越大。卓陌站在窗户前，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心里还为罗列不让他出门而别扭着。 S市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可从来都是细细的小雪花，没多久就停了，连地面也打不湿。这样的大雪，实在难得。卓陌看看已经一片银白的地面，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了。打雪仗，堆雪人，这可是她从小就想做的事。 罗列走上前，轻轻揽住了卓陌，“还闹别扭呢？”他声音里略带笑意，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看，又发烧了，幸好没让你出去玩。” 卓陌别扭的别过头，不搭理他。罗列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又心酸起来。 两个人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大雪，都想等对方向自己妥协。罗列无奈的看着窗外，突然间，居然发现了古里古怪的东西，他皱皱眉头，挪开目光，好奇的看向卓陌，可没等问话，就发现她的眼光之中，莫名的掺杂了一丝讶异。 那是一个白色的，灯笼形状的东西，借着燃烧的火焰，缓缓升上了天空。漫天雪花里，它的出现，居然显现出一丝浪漫的情调。接着就在它升上天空的同时，远处居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烟花声。 “人们把祝福和愿望写在孔明灯上，然后放飞，如果你的灯在远到看不见之前都没有掉落的话，那就证明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大家都说，第一个被初雪打湿身子的人，他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第一个在烟花下许下愿望的人，也一定会实现那个愿望。” “我想许一个愿望，我很想实现它，可是又怕实现不了。如果我做这三件事，却只许一个愿望的话，你猜老天爷会不会看我是个不贪心的好孩子，就帮我实现它呢？” 卓陌慌忙向楼下看去，只一眼就狠狠的捂住了嘴巴。法国梧桐旁的叶乔森，正抬着头，深情的看向她。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轻轻覆盖了一层雪花，那张忧伤的面容，在灿烂的烟花衬托下，居然英俊到让她心疼。 叶乔森对她微笑，然后抬起双手，十指交叉的放在胸前。 卓陌心领神会，抽泣着在胸前握紧双手，然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却没看到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叶乔森缓缓开口说出的三个字。 睁开眼睛的时候，叶乔森已经不见了。卓陌哭倒在罗列怀里。 罗列难过的轻抚着她的后背，止住了卓陌不断的抽噎。她的过往，他错过了太多，多到她跟叶乔森之间，有了他都进不去的地方。罗列开始后悔，前所未有的后悔，如果有人能让他回到十四年前的那个黄昏，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再也不会傻傻的把她推给别人。这样一个重来的机会，他愿意用一辈子去换。 卓陌止不住的哭泣，难过到无法呼吸。他记得，他还记得。没有什么能比他还记得他们的过往，更让她难过。她宁愿他忘记，统统忘记，全部忘记，纵然再也想不起她的脸，她也不要他记得。 抽泣间，卓陌觉得周围开始天旋地转。罗列见怀里的卓陌渐渐安静下来，抱起她走到床边，才慌张的发现，卓陌早已没了知觉。 “陌陌，陌陌，你别吓我！”罗列拍着那张通红的小脸蛋儿，脚步凌乱的跑出了病房。 卓陌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恍惚间听到罗列紧张的叫喊声和开门声，接着完全陷入了沉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卓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的她始终徘徊在十五岁那年，她看见叶乔森被小混混围攻，看见罗列和陈姗姗拥抱，看见颜早和绫子幸福的走在一起，看见爸爸妈妈登上去海南的飞机。她想跟他们每个人说话，想抱抱他们每个人，却没有人是认识她的。 他们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们的脸让她难过，难过到从梦中一下子惊醒过来。 病房里没有人，桌上放着小雀送来的食盒。卓陌坐起身，隐约听到门外罗列的声音。 “赵医生，不行，她不会答应的。”罗列貌似很痛苦的说，“求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骨髓移植，骨髓移植行不行？” 赵医生低声说了些什么，卓陌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可罗列的声音接着又急忙响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可能行不通……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赵医生，别说了，她是不会答应的。” 卓陌有些好奇的眼神随即暗淡下来，她面无表情的坐到沙发上，打开了食盒。食盒里的东西还是一样的美味，如果不是掺杂了她的泪水的话。 幸好，幸好。卓陌喃喃低语。 她很庆幸这一年的初雪，自己用三件事换了那么一个愿望。 记得，忘记我。 ------------ （七十三） 罗列回来的时候，看见卓陌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她抬头看他一眼，没哭也没笑，情绪太稳定，反而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醒了？东西好吃吗？”罗列在卓陌身边坐下，顾左右而言他。 卓陌低下头，筷子一直在食盒里夹来夹去，却没往嘴里送，“嗯。”她答，依旧听不出情绪。 罗列为难的看着她，想了想，还是轻轻开口，“陌陌，你听我说……” “绫子怎么还没来？”卓陌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这臭丫头，说好天天都来陪我的，她不讲信用。” “陌陌……” 罗列知道卓陌在想些什么，但他实在不准备让她继续逃避下去，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卓陌却突然狠狠摔下筷子，起身往病床走去。 “困死了，东西都不好吃，我不要吃了，我要睡觉。” 她说完就一头钻进了被子里，任罗列怎么唤也不肯出来。 罗列看着缩进被子里变成一团的卓陌，突然有些生气。她明明明白的，明明了解的，明明知道就算逃避也没有用，明明知道就算躲进被子里，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她却依然任性的企图把自己与世隔绝，任性的让他如此担心，如此难过。 “卓陌，你给我出来！” 罗列愤怒的喊着，试图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却在触摸到她的身体时，突然愣了下来。 被子里的卓陌在发抖，她像是遇见了什么害怕的事情一样，颤抖不已。即便是隔着那么厚的棉被，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动。 每当害怕的时候，颤抖总是卓陌身体最直接的反应。罗列记得小时候，有一天傍晚，绫子哭着回家找他。那时候的绫子不过刚入小学，一紧张就连话都说不出。等他跟着绫子跑到公园的小树林时，才看到卓陌居然一个人爬上了七八米高的大树上。 她跟小朋友打赌，堵那棵树上的鸟窝里，一定会有鸟蛋。小朋友不信，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一怒之下，居然被煽动，不服气的三两下爬上了树。 废弃的鸟窝里自然不会有鸟蛋。小朋友们一哄而散，绫子在树下大声催她回家，而这时的卓陌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自然害怕的不敢动，紧紧抱着树干蹲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一不小心树枝就折了。 于是绫子只好哭着回家，搬来了救兵罗列。 罗列在树下整整笑了五分钟，一直到卓陌红着脸，愤怒的看着他。 “别害怕，慢慢往下爬，掉下来也没关系。”罗列伸出手，温柔的对卓陌说。 卓陌犹豫了一小会儿，转身往下爬，途中一不小心掉了下来，就摔在了罗列怀里。 当时的卓陌一脸笑意的从罗列身上爬起来，怕吗，罗列问。她摇摇头，说一点儿也不怕，可握着罗列的那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罗列从回忆里抽身，看着被子里不住颤抖的卓陌，忍不住难过起来。他看多了她安慰别人的时候，看多了她云淡风轻的对着自己的时候，可他怎么就没想过，她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她也会恐惧，她也会害怕。 “没事了，乖，没事了。”罗列轻轻抱起卓陌，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不哭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哄了好半天，不见卓陌应声，悄悄掀起被子才发现，她居然睡着了。罗列叹口气，把她重新放回了床上。他想起身去收拾下桌子，可看到她婴儿般的睡颜，没来由的眷恋起来，只好再次坐回床边。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罗列一眨不眨的看着，妄想把它们留在记忆里，一辈子不忘。 卓陌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照旧没有人。等了一会儿，她觉得实在无聊，想起阳阳这几天居然没来找她，于是起身下床，出了门。 阳阳的病房就在隔壁，出去那么一小会儿的话，罗列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这几天，卓陌一直想见见阳阳，她不止一次的央求罗列，可罗列总是淡淡的拒绝她。明明就在隔壁而已，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 隔壁病房也没人，卓陌有些诧异，这个时间，能在哪里？ 她疑惑的往自己房间走，迎面居然遇见了阳阳的妈妈。 “卓小姐，很感谢一直对阳阳的照顾。”阳阳的妈妈对她说，“阳阳走了，三天前。” 卓陌惊讶的愣在了原地，想起那个漂亮调皮的小男孩儿，眼眶瞬间湿润。 “别难过，他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能从痛苦中解脱，我为我儿子感到高兴。” 阳阳的妈妈淡淡的安慰她，然后转身离开。卓陌恍恍惚惚的回到病房，她没有时间去感叹人生的无常，没有精力去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她所体会到的，只有害怕，和深深的恐惧。 一直到罗列回来，她都无力的缩在床脚。 “对不起，不是有意瞒你。”罗列心疼的抱起她，柔声对她说。 “死了，他死了……”卓陌无神的眼睛，让罗列惊慌，“阿姨说，他去了该去的地方。罗列，我也有该去的地方是不是？我也该去的是不是？” 罗列紧紧的搂着卓陌，“不要胡思乱想。你该呆的地方就是这里，除了我的身边，你哪儿都不许去。” “死了，死了……我也会死，是不是？罗列，我想活，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才二十岁，我的人生还有长时间，我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卓陌的哭泣让罗列一阵心酸，他大手抚上她的后背，在耳边坚定的告诉她，“你会活下去，相信我，你要做的事，我全都陪你做。” 罗列耐心安慰她，极尽温柔。一切美的就像曾经，仿佛他只是，找回了走失的她。可再美的谎言，终于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这天晚上，卓陌突然昏迷不醒。当时罗列好不容易把她哄到安静下来，两个人正一脸向往的商量出院之后，要去哪里旅行时，卓陌突然一言不发起来。 “困了？”罗列好笑的凑上去，摸了摸她微烫的脸颊，接下来却惊慌失措的冲出了病房。就连靠在门外的叶乔森，都被吓了一跳。 赵医生匆忙之中，嘱咐罗列，最好赶快通知卓陌想见的人。他有些难过的看着两个人，告诉他们最好先有点儿心理准备。 “准备，要什么准备，为什么要准备！”罗列生气的揪住赵医生的绫子。几个护士小姐把罗列拉开，刚刚松开手，罗列却跌坐在地上。 叶乔森平静的走到罗列身边，蹲下身扶起他，“冷静点儿，医生总会有办法。”他这样说，就连声音也波澜不惊。 “办法，他们怎么会有办法……”罗列捂着脸，痛苦的说，“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该死。如果他们有办法，去年就不会……” 罗列的话刺中了赵医生的心，可他也只能摇摇头，示意护士们，推着卓陌进了手术室。 叶乔森看了看失神的罗列，起身走出病房区，如果她真的……逃不过，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见的吧。 那天晚上，卓陌被抢救了整整七个小时。五个小时里，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第一次的时候，罗列激动的抓住护士小姐，差点儿把那个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扔出去，是大家劝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而第二次的病危通知书，罗列就再不放在心上。 能逃过一次，就能逃过第二次。他想，没人了解，那是个多么好强和倔强的坏丫头。 罗列一直守在手术室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叶乔森劝他去吃东西，他也不肯。他低着头，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紧张的踮着脚。 绫子赶来的时候，早就哭的岔了气，她脸没洗头发没梳，穿着睡衣就跑了过来。下出租车的时候，还因为没有钱，被司机追进了医院，好在护士长看见，替她解了围。 “陌陌怎么了？她会不会死，会不会死掉？” 她一直缠着罗列，反复哭喊。答案实在太明了，其实，不过想要一时的安慰而已。 “谁告诉你她会死？！谁告诉你！”疼了妹妹二十年的罗列，居然前所未有的对绫子吼了起来。他愤怒的甩开绫子，然后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绫子挨了耳光，却一点儿也不难过，只是坐在地上，失神的喃喃低语，“我知道，我就知道……她怎么会死……” 叶乔森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揪住罗列，“你一定要这样吗？！有用吗？！你生气，你难过，给她一个巴掌，陌陌就能醒过来吗？！” “关你什么事？！”罗列狠狠推开叶乔森，力气大的让他几乎脚步踉跄，“叶乔森，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对她！” “她……那么爱你，那么爱你！在她快要死……的时候，你居然连一滴眼泪都不肯为她流！” “如果我哭，她就能健康的活着，那么我绝不在意会不会哭到变成瞎子。” 叶乔森神情自若，只是悲哀的眼神，深深刺到罗列心里。他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瞪向叶乔森，“你的爱情，从来都必须有回报吗？！” 叶乔森苦笑，没再回答。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他的爱情，当然不会要求回报。只是事到如今，比她活着更重要的，就是他们是不是，能够在一起。 赵医生出来的时候，罗列几乎是立刻就奔向了他。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在看到卓陌的时候，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问不出。那样苍白的脸，紧咬着嘴唇的牙齿，被汗湿透贴在脸上的长发，无一不表明着，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刚刚经历过什么。 叶乔森已经心疼的别过了脸，而罗列这个大男人，居然闷声哭了出来。 “陌陌，陌陌。”他唤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们，我们不要那条腿了，不要了好不好？” 罗列哽咽着看向赵医生，“赵医生，拜托你，立刻替她手术。腿……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能活着。” 赵医生惋惜的看着罗列，摇了摇头。罗列呆呆的看着赵医生，不安的问他，“什么……意思？不要腿了，不要了还不行吗？！” “已经，太晚了……” 赵医生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绫子最先放声大哭，叶乔森颤抖的掏出烟盒，末了又狠狠的扔到了垃圾箱里。罗列似乎没听到一样，只是抓着赵医生，一个劲儿的反复念叨着，“赵医生，腿不要了，不要了，尽快替她手术。” 场面悲伤不已，一旁的几个小护士甚至红了眼圈。没有人注意到，卓陌居然悄悄醒了过来。 正在崩溃中的罗列，听到卓陌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握住她的小手，替她拢好了乱发，柔声安慰到，“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你也知道，这里的医生有多差劲。这里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国外，去国外。” “罗列……”卓陌只是轻声唤他。 “嗯？”罗列应声，声音颤抖。 “带我……回家。” ------------ （七十四） S市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周才渐停。乌云散去之后的城市，充满了温馨的气味。十二月的阳光，格外明媚。 卓陌坐在窗边，出神的望着街道上的融雪。她故意别过头，不去打量映照在玻璃上的侧脸。自从搬回家的第二天，她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庞，大哭一场之后，罗列几乎拿走了屋里所有的镜子，就连能照出人影的CD都搬了个空。 乌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嘴唇，没有一样是她能够承受的。 所以当消失已久的江孟然出现，见到她似人似鬼的样子，居然忍住没哭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青涩的大男孩儿，是真的长大了。 我要走了，他告诉她。 去哪儿？卓陌仍旧微笑。 江孟然深深的看着卓陌，眼底是彼此早就明了的感情，却不再炙热，“英国，或者美国。是哪里都没关系，只要能远远的离开这里。”在你……离开之前。 “恭喜你，祝你一路顺风。”她说，“林肯中心的约定，很抱歉不能遵守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替我去那里看看。” “我会替你去看。”江孟然苦涩的呢喃，“可是没有你的林肯中心，我再也不会有向往。” 卓陌内心开始翻涌，指甲几乎陷进手心，苍白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江孟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卓陌，眼神专注，看了很久很久，仿佛想要把她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刻在心上。很多年后，他曾后悔，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开口说出那句话。 许久过后，他狠下心，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背对着她，犹豫，却还是缓缓开口。 “原谅我。”他说，“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自私。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让我不敢面对的事。” 无论是生离，亦或死别。 江孟然的声音有些颤抖，肩膀也在颤抖。卓陌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小白兔一样，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当时的他惹她生气了，可现在的他，明明要离开，明明再也见不到，却还是怕她会生气。 卓陌难过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柔声告诉他，“嗯，原谅你。” 抑制了那么久的感情，原来只需她一句话，便可以输的溃不成军。江孟然绝望的捂住了眼睛，那个有雪的十二月，他终于可以蹲在卓陌的房门前，肆无忌惮的嗷号大哭。 自从江孟然离开以后，她变得爱发呆了。爱笑爱闹的她，居然能够静下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罗列推开房门，看见卓陌又窝在窗户前面，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熟练的把她放在床上，塞好棉被，又端过来一碗粥，不由分说的喂了起来。 “罗列，我自己来。”卓陌尴尬的说。罗列总是这样，对于她过多的照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太宠她了。奇怪的是，这种无限量的宠爱，却让她有些难过。似乎就像，透支了下半生一样。 “乖，别动。”罗列似乎很习惯的哄着她，“阿姨又来电话了，我告诉她你最近功课很忙。” 卓陌不语，罗列想了想，又问，“陌陌，如果你想爸爸妈妈的话，我就找人把叔叔阿姨接回来。” “不用了。”卓陌淡淡的回答。没有哪个爸爸妈妈，能够忍受自己女儿这幅摸样吧。妈妈那个爱哭鬼，一定会哭死的，她想。 第一次接到妈妈的电话，是在刚出院没多久。卓陌拼命的朝罗列使眼色，可他还是硬生生的把电话塞到了自己手里。 电话里的妈妈很高兴，她告诉卓陌，爸爸带她去了海南那个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美吗，卓陌问她。 美什么美，就是一块儿破石头！妈妈不满的说，语气里的幸福却掩饰不住。女儿，对不起。想妈妈吗？妈妈话锋一转，有些愧疚，声音哽咽。 想，当然想，想你幸福。 然而她只是轻声笑了笑，仿佛电话那头妈妈的啜泣声，自己根本没有听到。 挂了电话，卓陌的眼睛就红了。罗列一把揽过她，轻轻安慰，他说，“天涯海角，名字真的很美。改天我带你去，好不好？” 卓陌没回答，只是紧紧搂住了罗列的腰。 精神不太好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从前发生过的往事。叶乔森，罗列，绫子……她开始想要记住每个人的脸，狠狠的记住，记到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等她回过神，一碗粥已经见底，罗列满意的替她擦了擦嘴巴。明天是周六，大家约好一起来看她，不让她多吃一点儿，怎么会有精神呢。替卓陌塞好棉被，罗列安心的退出房间。明天的聚餐，要准备的实在太多。 原本跟大家约好的是午饭，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不过九点钟，绫子已经敲开了卓陌家的大门。好在卓陌原本就想稍微打扮一下，所以早早起了床。 想什么呢？卓陌问。绫子一来，就自告奋勇的要替她梳妆打扮，可对着头发梳了半天，居然默不作声。 绫子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陌陌，你幸福吗？ 幸福，当然。卓陌笑意盈盈，罗列他，对我很好。 嗯，只要你幸福就好。绫子叹口气，轻柔的替她绑好了头发。她说要去厨房帮忙，转身离开了房间。是吗，幸福就好……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卓陌苦涩的笑了笑，对着窗户里的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出神了好半天。 她一直出神的想着什么，出神到，就连颜早推门进来，都没发现。 感觉到手心有些温暖，卓陌下意识的回头，才发现颜早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他的大手握上了自己冰冷的小手，让她整个人温暖起来。 “你来啦？”卓陌问，干净的笑容，在颜早眼里，早已胜过了冬日的阳光。 颜早笑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卓陌的手。卓陌看着他英俊的脸，想想自己刚才的念头，心里瞬间溢满了愧疚。 “陌陌。”颜早突然开口，“我的转系申请已经被批准了，明年开学，我就是医学系的学生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她说，“替叔叔阿姨多想想好不好？他们老了，只有你一个儿子。况且，就算你……我也……” 颜早打断了卓陌的话，他看着她，眼光执着，“等我，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我会治好你的病。” “我再也不会要求你来爱我，再也不会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想爱谁都行，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让我治好你的病，我们就做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卓陌的手心传来颜早身体的热度，她悲哀的看了看他充满祈求的双眼，想了想，愧疚早已铺天盖地，却还是不得不那么做。 “颜早。”她说，声音低沉，“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颜早问，“只要你说。” 深吸一口气，卓陌抬头看着颜早，一字一顿，“替我爱绫子，替我照顾绫子，一辈子。” 颜早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卓陌。 “求你，求你去爱绫子。”卓陌忍住啜泣，拼命的看着颜早，“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我知道，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可是，绫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她幸福，我要她幸福。绫子太固执，除了你，她谁都不要，没有你，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幸福。” “颜早，算我求你，就让我最后任性这一次……” 愧疚加难堪，卓陌早已不知不觉的哭出了声。颜早难过的抱过她，心疼的像撕裂一样。 “好。”他答，“只要是你说的，我统统答应。”即使要赔上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这顿午饭，吃的很沉默。就连一向活泼的肖扬和柳青青，都带动不了这莫名其妙的气氛。卓陌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颜早，愧疚，难过，她觉得自己简直应该被他狠狠的甩几个巴掌。她欠他，这辈子都还不清。可是，她从来不后悔，就连那最后的任性，也不后悔。 叶乔森来的时候，一脸笑意，身旁跟着的，是看上去跟从前不一样了的，廖以倩。 廖以倩见了卓陌，居然越过几个人，对她友好的笑了笑。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走上前。叶乔森几乎一眼就在一群人中间，找到了卓陌。两个人中间隔了五个人，四米远的距离，他对她微笑，她报以浅笑。霎那间，时间，空间，不复存在。 午饭过后，大家窝在卓陌家里，一群人说说笑笑。卓陌早就回了房间，罗列肯让她跟大家折腾了那么久，再逃过午睡，他肯定会生气的要命。 她缩进被子里，却全无睡意，所以叶乔森进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午饭的时候，两个人一直没能说上话，卓陌隐约觉得，叶乔森选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 她承认，有些……期待。 “我吵到你了？”叶乔森见她醒来，居然走上前，坐在了床边。那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卓陌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们到底有多久，没有距离过这么近了呢。 “没有，本来就睡不着。”她说，然后坐起身藏进被子里，掩盖住自己发烫的脸。 叶乔森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上了她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卓陌感受着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温柔，心里一阵酸涩之余，居然不经意的开了口，“你跟，廖以倩……”她问，应该要放手的不是吗。 “嗯。”叶乔森淡然回答，“我跟她在一起了。” 这就是他要说的吧……卓陌沉默的低下了头，叶乔森的大手依然留恋的抚在她的发间。 “是吗，那，恭喜你了。”许久，她听见自己说，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我想忘了你。”叶乔森叹口气，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这辈子，想忘了你。你走……之后，我会好好生活下去，跟以倩。就这样，忘了你。” 卓陌没有回答他。“恨我吗？觉得我很绝情，很冷酷。是不是？”他笑，“原本，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你，才会改变。”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卓陌抱着被子，愣愣的不看叶乔森一眼。叶乔森温柔的眼神，留恋在她的脸庞，许久，才开口。 “陌陌，当年为我留下的伤疤，能让我看看吗？” 卓陌不语，却只是缓缓解开了上衣。蕾丝边的内衣露了出来，却没有一丝害羞的心情。叶乔森顺着卓陌的手指，看向了她的左臂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再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才会从来都不知道，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才会错过了这一生。 叶乔森动情的伸出手，缓缓覆盖住那条伤疤，许久，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对不起，这辈子，要忘了你。”他抬起头，深情的看着她的眼，“可是下辈子，我会去找你。我记得这个伤疤，记得它的样子。看到它，我就会认出你。你要记得等我，不要爱上别人。” 他说完，轻轻抱住了卓陌。 那天之后，很久很久，卓陌都觉得有些恍惚。叶乔森的身体，叶乔森的温度，明明都是那么触手可及，却仍然远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她甚至觉得，也许那个下午，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叶乔森也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他只是，真的爱上了廖以倩而已。 来生的承诺，真的能够算数吗？ 十二月二十四，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 罗列早早把屋子收拾好，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物。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要跟卓陌单独过节。 这一天的卓陌脸色越发难看，却安静的出奇。一连三个小时，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出神的看着窗外。事实上，自从出院后，她的确是安静了许多。有时候，罗列会故意招惹她，她却总是一副淡的不能再淡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从前那个爱哭爱闹的卓陌。 罗列准备好早饭，来找卓陌。敲了几声门，也不见她回应，才慌忙冲进了屋子。 卓陌回过神，看着一脸紧张的罗列，有些莫名奇妙。罗列却长舒一口气，上前把她搂进怀里。 “别吓我。”他说，声音颤抖。 “今天……是他生日。”卓陌沉默，好半天，才蔫蔫开口。 罗列身体一怔，没有说话。卓陌犹豫了一会儿，又轻轻开口，“罗列。”她说，惴惴不安，“带我去晴山，好不好？” “好。”罗列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她。 比情人节更受欢迎的节日，老天爷很应景的飘起了雪花。罗列把卓陌里三层外三层包成了北极熊，才抱着北极熊出了门。下了雪，路滑，罗列一路放慢车速，整整四个小时，才到了晴山脚下。 一路背着卓陌上山，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卓陌忍不住劝他停下来休息。 “冷吗？”他伸手捂住她的小脸儿，又掀起衣服，把她冰凉的小手塞进了自己胸膛。 卓陌无精打采的看看罗列，一阵难过，却只是摇摇头。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晴山山顶。还没来得及休息，卓陌就急忙四处寻找。终于凭着记忆，在草丛树林里，找到了那块儿一人高的石头。 罗列看着石头上的字，心里一阵酸涩。他回头看看卓陌，卓陌累的蹲了下来。 “累了，就休息一下。”罗列也蹲下，把她揽到自己身边。 卓陌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石头，喃喃低语，“你知道吗？这是三生石。就是刻下了彼此爱的誓言，就能缘定三生的三生石。” “可是，怎么办。”她说，语气突然间开始失落，“我要失约了。” 罗列不语，卓陌呆呆的看着三生石，许久，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奋力站起身。罗列起身照应，然后看着她拿着小刀，在三生石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三个字。三个简单的字，让罗列心疼，无法呼吸。他们之间，居然爱到就连坦白，都已不再需要。 她知道的，无需多说，他懂，他会懂，正如，她也懂。卓陌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刻字，生日快乐，她说。说完缓缓跌倒在罗列身边。罗列慌忙坐下，把她搂在怀里。 “陌陌，陌陌。”他看着她微闭的双眼，急急的唤着，“不要睡，不要睡。跟我说话，跟我说话好不好？” “嗯。”她轻轻回答。他却安心。 “你后悔吗。”罗列渐渐平静，他看着头顶两排明显不同时间的刻字，问她，“你后悔吗？后悔遇见他，爱上他吗？” “不后悔。”卓陌声音轻到几乎听到不见，“就算这是我的命运，我也从来没后悔，遇见他，爱上他，都不后悔……” “那么，后悔离开他吗？后悔这个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他吗？” “怎么会……”卓陌呢喃，“罗列，叶乔森他，跟你不一样。你有太多太多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可他……只有我。”所以，她不可以那么自私。 “我后悔，可我后悔了。”罗列哽咽，没有什么比卓陌这些话更让他难受，她居然笃定的相信，他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我后悔放开你，后悔丢了你，后悔让你遇见他……陌陌，其实你恨我对不对？你还恨我对不对？” 卓陌睫毛颤动，轻笑，“不恨，我不恨你。罗列……爱过你，我更加没有后悔。” 罗列承认，像他这样随性的男人，纵横商场那么多年，身边无数女人。不是没听过好听的话，却再没一句话能比这句，更让他心动。 一句不后悔，足以换来他余下的后半生。 罗列紧紧的抱着卓陌，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他想留住她，不惜任何代价，把她留下，就这样，揉进身体里，成为一体，从此，再不离开。他冰冷的眼泪落在了怀中苍白的小脸上，卓陌微微睁开眼，小手摸上罗列的脸。 “别睡。”罗列慌忙抓住她的手，“别睡。我还没有带你去天涯海角，我们说好的，我会带你去。” “对不起。”卓陌微笑，柔声细语，她眼神涣散的看着他，“对不起，我还是要，失约了……” “这里，已经是我的，天涯海角……” 卓陌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笑容却依旧留在唇角。漫天大雪之下，罗列呆呆的看着她好似熟睡的容颜，许久，狠狠把她抱进了怀里。 ------------ （七十五）结局 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的清早，叶乔森接到了电话。 他呆呆的握着听筒，几乎记不起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明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在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疼到心里没有办法装下任何东西。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没消失，他却茫然的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一颗又一颗的抽着烟，直到烟盒空了，地上堆满了烟头。 起身走到卧室，拿了外套准备出门，却在临出门的前一刻又折了回来。放下外套，挽起袖子，他从阳台拿了扫帚开始打扫。 他的陌陌最讨厌他抽烟了，他的陌陌最讨厌家里不干净了。 圣诞节的大街上，节日色彩格外浓重。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都衬托出了叶乔森的落寞。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走到了S高。 S高依然是从前的模样，上课时间的校园很安静，除了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就是脚下积雪的声音。 那个他习惯躲到后面去抽烟的法国梧桐树，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叶乔森伸手抚上树干，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卓陌的脸庞。长长的头发，修长的脖颈，可爱的笑脸，好奇的皱着眉头。 她说，学长，你没事总喜欢呆在这里等着吓唬别人吗？ 她说，你这人真怪。 她说，叶乔森，你喜不喜欢烟花？ 她说，我要他爱我。 …… 叶乔森看着那张娇俏的小脸，突然笑了起来。嗯，他说，喃喃自语，我不喜欢吓唬人，我来等你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怪，我喜欢烟花，因为你也喜欢，他爱上你了，真的爱上你了。 所以，不许再难过了，好不好。 叶乔森紧紧的抱住树干，就像是抱住了那个梦中的人。他说，对不起，很遗憾，四月份的樱花树，七月份的彩虹雨，十月份的梧桐叶，十二月的鹅毛雪，我一样也没有陪你来看过。 小礼堂被拆掉了，叶乔森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默然无语。恍惚间，他想起卓陌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时候。她白色的芭蕾舞短裙，她银色的公主冠，她怕的瑟瑟发抖，她瞪着眼睛对他喊，叶乔森，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当初真的骗了你。他对她说，卓陌你真棒，其实他想说的是，陌陌，你真美。 距离S高不远的冰淇淋屋还在，小老板依旧认得他，照例在点单之前就先上了一大份香蕉船。 你可爱的小女朋友呢？老板笑盈盈的看着他问。 她生病了，我把她留在家里，我来替她吃。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香蕉船是他的陌陌最喜欢的，他不是没吃过，可从来不知道，原来香蕉船，它是苦的。 真的，好难吃。 他安静的吃了一口又一口，可口袋里的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是何夕要他回家过节。他不悦的皱皱眉头，明明昨天才回去的，还是跟以倩一起。 他说，以倩是我女朋友。可他们都不喜欢以倩，他们喜欢他的陌陌。只有这点，他才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一家人。 他也不喜欢以倩，不喜欢。他只爱他的陌陌。 值得吗？以倩问过他。他却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你。她陪他做一场戏，他却只还她一句谢谢。 她失望，她说，叶乔森，你真的很无情。 他笑而不语。原本就是个绝情的人，除了他的陌陌，他是真的谁都不在乎。 路过书店的时候，叶乔森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他想在人群里寻找那个俏皮的小人儿，他想抓住她的手不放开，他想找到她之后一定要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两下。却忽然想起来，他的陌陌，再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那么在乎的陌陌，被他弄丢了，找不到了。 爸爸和叶阿姨似乎都在等他回家，可他回了家，他们却只是难过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 难过什么呢，明明就连他都来不及难过。 哥，对不起。反而是今夕看着他，犹豫又为难。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关心为什么，他只知道，他的陌陌丢了。 我打了她，今夕说，我打了卓陌，因为她不要你，因为她居然没了你，却依然幸福。 叶乔森怔在了餐桌旁，许久。他的陌陌又受委屈了，他的陌陌为了他挨打了。 没关系，他说，我让她打回来就好。 今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可他只是淡淡的放下了筷子。他说，我先走了，他说，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S市到晴山，下雪堵车，用了整整四个小时。 叶乔森一个人，矫健的爬到了山顶。没了陌陌在身后当小尾巴，身体很轻松，心里却很重很重。 他找到了那块儿一人高的大石头，找到了自己刻下的生生世世，也找到了旁边那三个，简单明了的字。 来生见。她说。 他的陌陌，都明白，真的都明白。叶乔森慢慢的把脸贴到了那三个字上面，你要等我，他说。 身后传来一阵人声，十二月份的晴山，居然还是有人来。他回过头，一男一女，却看见了有些熟悉的脸庞。女人见了他，皱眉，一小会儿的功夫，居然开心的喊了起来。 是你？！她喊，记得我吗，去年夏天，我们见过，你跟你的小女朋友…… 是她，叶乔森了然。当初那个满脸哀伤的女孩子，终于变得开朗。他看了看旁边的男人，无论是不是三生石上的那个名字，她都终于有了归宿不是吗。 你的小女朋友呢？她问，然后看了看三生石上的字，面如土色。 她在等我回家。叶乔森笑了笑，转身下山。 回到家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下来。他随手打开电灯，却在余光瞟到沙发的时候愣了下来。 是幻觉吗？他分明看到了那个娇俏的身影躲在沙发里，他分明听到她撒娇一般对他说，你怎么才回来。 可是客厅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发疯一般跑到了卧室，又找遍了厨房和洗手间。 怎么可能呢，他笑，却捂住了眼睛。 苦涩的摇摇头，深吸几口气，然后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个遍。他洗了所有换下来的衣服和床单，又把家具和地板擦到能够照出人影，最后把自己丢到了洗手间，洗的干干净净。 末了，他坐到了书桌前，摊开了信纸。信纸是陌陌替他买的，明明嘱咐过她，他是个男人，她却还是抱回了一沓粉红色的信纸。好在信纸上栀子花的味道，他还是挺喜欢的。 他的陌陌无论做什么，他都喜欢。 窗外的街道开始寂静下来的时候，叶乔森终于停了笔。他小心翼翼的把信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深深的吻了一下，然后把它郑重的放在了桌子中央。 他坐在桌前，想了想，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他像捧着宝贝一样，珍惜的把它围在了脖子上，然后转身去客厅，关了窗户，拔了电话线，然后拉下电闸，走进厨房，打开了煤气。 再次回到卧室的叶乔森，一脸平静。他默默的走到床边，躺下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围巾，许久过后，渐渐睡去，只是唇角微微的笑容，久久未散。 我最爱的陌陌： 对不起，到底还是骗了你。 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想忘了你，也一定不能跟你说真话。 我不想忘了你，根本不想，所以直到最后，还是骗了你。 你明明知道的，我有多爱你。我爱你，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所以，那么爱你的我，怎么可能想要忘了你。傻丫头，你被我骗到了，是不是？ 我承认，我曾经发疯一样的嫉妒他。我嫉妒那个时候，在你身边的为什么是他不是我。可是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就像，你一定也明白一样。我们总是自以为是的为对方着想，却一直都未曾好好想过，是不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说过，你上辈子一定是小人鱼，他欠了你，所以这辈子要还你。其实你从来都没想过，这辈子的你才像是小人鱼，对不对？这辈子，你是我的小人鱼，而我就是那个笨蛋王子。笨蛋王子其实早就爱上了小人鱼，所以之前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我曾经对你许诺，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不会再把你弄丢。我说过在你离开我之前，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可我还是食言了。所以这辈子，真的是我欠了你。在你那么痛的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我欠了你，所以，我来还你。 我会还你，可我不能等到下辈子。因为我发现，你才走没多久，我却已经开始记不清你的脸。我很怕我真的会忘了你，如果忘了你，我要怎么办？所以，从前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一定会在忘记你之前，就去找你。 我欠了你，所以我用我的下半生来还你。轮回太长，下一世太久，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只好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走。 下辈子，我要找到你，下辈子，我们会毫无负担的相爱。到时候，请你一定要认出我，我会带着你送我的围巾，你说过的，只要带着它，你就能够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我，对不对？ 所以陌陌，别走那么快，你要记得等等我。 我们，来生见。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