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 第一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衍墨轩≯.】 六月。太阳毒得跟传说中的后妈似的,照得人脑袋晕浑身刺痛。我、小菲和楠楠一人抱着一瓶百事可乐,挥舞着扇子和手帕挥洒着辛勤的汗水晃荡于大街小巷,目光如扫地雷般的搜索着茶坊酒楼迪斯科甚至服装店门口的招工启事。 这一年我1岁的我捏着一张职业高中的文凭急不可耐猴跳猴跳的一头就扎进了这个混乱残酷的社会,从此开始了我屁滚尿流的人生。 我们找到的第一个招工的地方是一个茶坊。在那个年龄,像茶坊这样简单纯粹的休闲场所对我们来讲都是陌生而神秘的。起码对小菲和楠楠来说是。小菲和楠楠一直躲在大门外的墙角打转转,任我怎么劝说也不敢抬脚跨进去。我不得不花费了比找工作面试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对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在职高的时候我是班上的班长、团支书兼学校的宣传部长,两年的学生干部经历,那些污七八糟的屁事儿早就将我锻炼的胆大而心不细。 凭着我作为班长的威仪,我在十几分钟后终于鼓起了她们的斗志和勇气,在我的带领下一起雄赳赳的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在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之后,中年男子遗憾的说,我们这里现在只需要一个人,然后眼光看向清秀的小菲:“恩,我觉得她的形象比较合适。” 我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遭遇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刚才雄赳赳的气魄瞬间荡然无存。 从茶坊出来,我絮絮叨叨的叮嘱小菲,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要谨慎要好好工作天天向上,充分体现了我的胸怀和大度。然后小菲忽然盯着我的衣领惊叫一声,呀,你这里是什么!我低头一看,随即一声长叹。一大陀烟灰夹在我衣领的褶皱处,触目惊心。刚才劝说小菲和楠楠的时候,我在急躁中忍不住抽了一支烟,不知是哪阵该死的风居然把烟灰刮到了我的衣领上,而更该死的是我、小菲以及楠楠居然都没有现。 胖乎乎的楠楠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她那著名的双下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窃喜:接下来的奔波,有人继续陪着她了。 第二天,找工作的队伍又多了两个人,李梦冉和许娅。我们继续没头苍蝇般的乱撞。撞了三天,除了一行人都中暑般的脑袋晕四肢软之外,没有一点结果。那些招工的地方,不是冷冰冰地告诉我们人已经招满了,就是在审犯人似的审问一番后让我们回家等通知。 第四天,曾经斗志昂扬的队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那天晚上,我趴在床上,仔细的清点了我兜里剩下的人民币,惊恐的现除了按惯例当服务员必须要交的2oo元押金,剩下的钱已经不足以维持我半个月的开销。 必须要马上找到工作了。我翻着白眼想了又想,决定先求助于中介。 我去了离家最近的一个中介所,在装了半天可怜之后将15o元的中介费砍到了7o元,之后,一个腰上挂着至少四个游泳圈的女人一摇一摆艰难地把我带到了附近一个陋烂的茶楼。刚进门,一股饭菜的香味夹杂着浓浓的柠檬味儿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就迎面扑来,让我立刻就想起了高一的寒假我第一次勤工俭学时的那个酒廊。 那一年,也是一大群的女同学,兴致勃勃的想要出去见见世面,于是决定在寒假去找份假期工。那一次找工作特别顺利,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地点在离我家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一个酒廊。那个时候在我们这样的小城还没有酒吧,于是这个有着长长的西洋名字的酒廊就显得十分的鬼魅,充满了一种故事的味道。虽然最后我们并没有在那里生任何足以刻骨铭心的故事。 那次的面试十分简单,五六个女生,一字排开,每人手上平托着一个厚重的托盘,上面压两块砖。领班在旁边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一边碎碎的唠叨着酒廊的规矩:迟到要扣钱、早退要扣钱、与客人生争执要扣钱、服装不够整洁要扣钱、打烂东西要扣钱双倍。那领班刚说完,小菲手里的托盘就打翻在地。估计是被吓的。托盘里的那两块砖啪的就被摔成了四截。小菲红着脸,很自觉地退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李梦冉胜出,领班对另外几个蹲在地上拼命甩手的女生说,回去吧,你们连这点苦都不能吃还想出来工作。于是我和李梦冉这两个比较皮实的留了下来。 我们在每天下午五点半就必须赶到酒廊,和大家一起吃饭、然后换衣服,六点半开始工作。所以每次我们一跨进酒廊,就能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饭菜香,混着酒廊里特有的那股柠檬味儿空气清洗剂的味儿,香得人直咽口水。 然而,接下来我们能咽的,也差不多只是口水而已,尤其是我。每次当我手捧饭碗踌躇着应该将筷子伸向哪里的时候,七八双筷子早已开始齐刷刷的在我眼前飞舞,等我好不容易试探着从缝隙中挑出来几根菜丝,再抬头,盘子里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些残羹冷炙。我孤独的爪子就那样尴尬的悬在空中。 那些年长我们很多的大哥哥其实也挺想关照我们,但多年在外闯荡的经历让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而我,却一直过了很多年都还不能习惯。 我曾经很认真的分析过我当时的心态,结果是我的内心始终有那么一点点可悲的自尊在作祟,总觉得这样的抢法是一件很不够酷的事。于是每个晚上,我只能饿着肚子托着盘子奔波于一桌桌宾客之间直到凌晨三点,偶尔在忙碌的空隙焉搭搭地靠在墙上听台上的女歌手伤感的唱《野百合也有春天》。那个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也要撑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这里,悠闲的喝着冰镇啤酒,打着响指召唤服务生。 我正沉浸在昔日悲惨的回忆里,左手猛的被人一撞。那个胖女人正圆睁着眼睛瞪着我,说:“经理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我忙不迭的回答,随时,随时都可以。“那好”,经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明天早上八点半准时来,带上2oo元押金。” 我在谢过之后笑容灿烂的离开。 明天,就要开始我真正的打工生涯了。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怯懦,有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激动和对陌生的好奇。并且,我固执的相信,高中假期的两次打工经历和高中两年学生干部的经历将让我的能力在这里大放异彩,我将成为这里的一名相当优秀的服务员。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早上,我是怎样气宇轩昂豪情万丈的迈着自信的步子跨进的那个叫做“聚丰居”的茶坊。从开始工作的第一分钟起,我就像个勤劳的农妇一样一刻不停的劳作着,并且在刚刚开始擦玻璃不到5分钟就万分不幸的划破了左手。我婉拒了同事们让我马上去对面药店买块创可贴的建议,继续不知疲倦的奋战在我的工作岗位上。 正值炎夏,茶坊的生意天天都爆满。在那个空调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凉爽的茶坊成了家乡人民最好的避暑场所。一般上午还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桌,下午1点刚过,客人们就开始三三两两赶场般的往茶坊里涌,有的拎着一袋葡萄,有的抱着一个西瓜,有的捏着一包瓜子,更多的是搂着一个女人。 那些懂点礼貌的客人会指着桌子上他们带来的水果柔声的说:“幺妹,麻烦你帮我去洗洗嘛。”而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歪着脑袋嘴一噜:“喏,拿去洗一下。要洗干净啊。” 我每次看到那些洋洋得意的脸就忍不住从心底里纳闷儿:怎么消费一碗3块钱的茶就能神气的跟个大款似的。俗。真***俗。但我还得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一副万分荣幸的样子,恶心得自己都想吐。 等一张张桌子都66续续坐满了人,我们这些服务生就分散在茶坊的角角落落木桩一样的站着,不时主动地为客人添添水、换换烟灰缸。 试用期的员工没有工作服,我穿着自己印着骷髅头或者大蜘蛛的的休闲T恤拖着一条又长又旧又烂的牛仔裤站在那里,不像个服务员,到像个随时准备去迪厅张牙舞爪一番的小太妹。 我为自己的打扮难堪的要死,尤其当伺候那些和我穿着同样类型的奇装异服的同龄人的时候。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一点多余的钱可以去买一件哪怕是地摊上的和我现在身份相符的衣服。我只能寄希望于快快结束这该死的试用期,然后领到一套属于我自己的工作服。 茶坊老板在附近租了一间民房,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为了保证1点钟之后我们能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迎接客流高峰,每天不到12点,阿姨就已经将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然后老板、员工、阿姨一大桌人坐在客厅中间的长木桌上用餐。 我们每天的用餐规格是2荤4素一汤,而吃饭的人,我曾经仔细数了数,一共有9个。 那个精瘦冷漠的老板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在餐前喝一瓶冻啤酒,于是每餐的2荤也就雷打不动的摆在了他的面前。我不止一次地在饭桌上瞥见众人跃跃欲试的目光,可谁都明白那是老板的下酒菜,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般来说,平均偷偷地瞟上十余次,只有两三次敢真正下手。而坐在长桌端头的人就更郁闷了,想夹点什么都要弓腰、屈膝,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也仅仅能吃个半饱而已。而我,就常常是那个坐在长桌端头的人。 道理很简单,我是新人,我总不能看见菜摆上桌了就不顾一切的冲吧?我只能是克制再克制、矜持再矜持,继续干手头的工作,直到所有人都坐下动筷了,才在众人的召唤下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徐徐走到那个端头的位置,冷静得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耳光。 曾经有那么几次,我碗里的饭刚刚扒拉了一半,就已经有客人打着酒嗝腆着肚子进来,气壮山河的大吼一声:“服务员,泡三个盖碗!”我心灰意冷的放下手中的碗筷,飞奔过去,一边欢快的应着:“来啦大哥,马上就好!” 等我泡好茶,送上一碟瓜子再回到饭桌,桌上的惨象已经让我不忍目睹。 其实,真正让我难受的不是吃不饱,对饮食,我这个人一向将就,饱点饿点都没有关系,只要别饿得我看见满天繁星。可是每天中午那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是我们唯一能坐下来放松一下脚筋的时间。从早上八点半站到下午六点,双脚总像要断了一般的疼,就指着中午这点吃饭时间稍作解脱了,这个时候来客人,无疑是直接提前了我们的上岗时间,因为等伺候完那些大爷,基本上就已经没有回桌子去吃饭的必要了。所以我心里常常对那些整天无所事事还不睡午觉的客人充满恨意。 然而,就连这样的日子,我也没能过上多久。 【≮无弹窗广告≯.】 ------------ 第二章 被丘比特之锤砸中的杨木 【≮衍墨轩≯.】 十天试用期的最后一天,经理把我叫去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然后十分沉痛的对我说:“经过这几天的实习观察,我们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我心里微微一惊,随即很镇静的点头,然后问他:“经理,我想知道为什么。”经理想了想:“恩……我们觉得你的形象不太适合。” “娘的,又是形象!”,我在心里狠狠的骂,“我他妈是长的难看了还是缺胳膊少腿了?不就是穿着有点不合适嘛,等工作服一下来不就好了?” 我心里愤愤不平得简直想冲去市政府门口击鼓鸣冤,可是我的性格却注定了我不可能开口为自己求情或者申辩,我能做的仅仅是微笑,然后滚蛋。 按上班前的约定,试用期之内被辞退的,没有一分钱工资,过了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的,试用期的那1o天还是没有工资。也就是说,我像个傻B一样忙乎了1o天却拿不到一分钱。 于是我在滚蛋之前憋着心里的狗火平静的质问经理,我说经理,我从第一天来应聘就是这个形象,为什么你们要在试用期的最后一天才告诉我形象不合适?经理红着脸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叹口气:“经理,我不为难你,我要求见老板。” 老板我自然是没有见到,经理说老板去外地出差了,给老子明摆的撒谎。我坚持要经理讲出老板的传呼,然后用茶坊的座机一遍遍地打过去,却始终没有回复。 看来他们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群狗屎。我在心里暗骂。 走的时候我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转告你们老板,做生意像这样的昧着良心抠员工的血汗,当心最后连内裤都赔掉。”然后我转身以一种潇洒至极的姿态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茶坊,我记忆里最后的一幕就是经理和众同事那一个个大张成o字型的嘴巴,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鸟崽子似的。 我正躲在厕所内把头钻在一盆凉水里吐泡,电话猛然响起。辉辉在电话那头嘶吼:“小鬼,出来喝酒!”我放下电话就奔了出去。 真是救命的电话啊,把我从我爸的唠叨声中拯救了出来。从知道我被辞退,我爸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我脾气太爆、不细心、不谦虚、不勤快、不乖巧,怪不得要被辞退。然后又讲了一大番诸如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之类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做人大道理,让我一次次克制不住有撞墙的冲动。 现在好了,不用撞墙了,只需几瓶啤酒下去,今夜我就可以忘了一切,忘了我兜里仅剩的75元钱,忘了我尚无着落的工作,忘了失踪的该死的杨木。 杨木。想起杨木我就一肚子火。原本我可以被学校分配去广州或者深圳或者其他的一个什么大城市做一名酒楼服务员或是工厂的工人,总之,能有个比较安稳的工作,能有我梦想了多少年的出去看看世界的机会,然而就因为他在我毕业前夕的一句话,我就义无反顾的留在了这个嘈杂贫乏的小城,留在了我一直想逃离的家乡。 那句再简单不过的“留下来好吗,和我在一起”就此改变了我的人生。 杨木是高中时蜗居在我们学校门口的混混。然而在认识他几个月了之后,我都还一直天真的以为他是个乖得不得了的老实孩子。 那天放学,我和董娟去我们学校门口的小摊吃炸土豆,正吃得欢呢,一抬头就现一个流里流气染着黄毛的小子站在对面一直盯着董娟看,看得哈喇子直流. 董娟穿的粉色体恤领子有些松了,于是衣服里面的内容就有点若隐若现。我放下筷子冷冷地瞅着那个黄毛小子,然后旁边的董娟忽然冷不丁的冲着他冒出来一句:“看毛哇。” 这下那个小子可逮着调戏的机会了,大咧咧的反问:“看你的毛了?又不是没被人看过,还怕给我看吗?” 董娟的脸刷的通红,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立马感到一腔热血无处释放,环顾了一下四周,两步跨进旁边的一家废品回收店,抓起一把铁锤就想给那小子砸去,没想到刚刚才举起来就听到身后“啊”的一声惨叫。 这一锤,砸中的是过路的杨木。 接下来的场景就如同演电影般喜剧,杨木摸了一把头上的血,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瘫软了下去。我呆站在原地脑子轰轰作响。黄毛小子鬼跳跳的做出一副马上就要冲过来揍我的样子却一直没有冲过来。董娟眼泪横流地紧紧抓住我,仿佛生怕我这个打人凶手逃跑了一样。 学校的张保安已经闻讯赶了来,几句话就喝走了黄毛,然后白了我一眼,大吼一句:“还不赶紧送人去医院!” 我如梦初醒,抓起杨木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去:“张保安,借我点钱。” 张保安是我们学校的保安队长,平时我都叫他张保长,他每次都做出一副要打我的样子,却每次都忍不住笑。我们关系很好,偶尔没有带烟的时候,我还会厚着脸皮向他讨根烟抽。 在医院包扎完杨木才说了第一句话。杨木说:“大小姐,你就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我说对不起啊朋友,没有想到酿成这样的悲剧。杨木扯扯脸皮想笑,脑袋刚上缝了针的伤口马上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杨木摇摇头说:“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那么暴躁。”我在心里闷闷的想,我班里的男生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个轻易打架的女人,可打起架来就不是个女人。初三的时候,也是为了董娟,我在游泳池里就和一个偷偷摸了她屁股一把的外班男生打了一架,差点被他闷死在水里。 我和杨木就这样成了朋友。在买水果去他和朋友租的房子看了他两次之后,他开始来学校门口接我,之后,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后来他的朋友说,那天我砸向杨木的铁锤其实就是丘比特之锤。也就是说,杨木在脑袋开花的那天就已经被丘比特的锤子砸中了。“丘比特的锤子”这句话,让他的一大帮朋友狂笑了好久,并奉为经典。 我真正喜欢上杨木,是在做了他半年女朋友之后。 少言寡语的杨木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老实孩子,他不说脏话,不吹牛,更不会像辉辉他们这种小混混一样戴着耳钉吹着口哨吊儿郎当长掩面的做潇洒状,我甚至,都没有看到过他皱过眉头。 他就像一条没有涟漪的静静流淌的河,用我们班张军的话来说,如此野性十足的我栽在如此斯斯文文的他手里简直就是浪费了,我应该配的绝对是一长了胸毛的北方汉子。而我们都完全没有想到,杨木的暴烈,远远在我之上。 职高毕业前三个月左右,曾经因为我管闲事被坏了美事儿的几个混混终于逮着了向我打击报复的机会,他们使了一个三十六计之外的下三滥计谋将我弄到了学校附近一个废弃的房子里,并且扬言要将我。 那一刻我的心里剜凉剜凉的,故作冷静的表情下是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正当我怒目圆睁和他们撕扯的时候,杨木拎着一把砍刀走了进来,心平气和的对他们说了一句:“今天哪个敢动她老子就弄死哪个。” 之后的场景是我捏着一块从地上捡的砖在旁边跳来跳去,计算着应该从哪个角度砸过去才能准确无误的砸中那些混小子中的一个而不是杨木无辜的脑袋。 这场打斗的结果是四个人中有两个住进了医院。杨木没有进医院。他拐着一只受伤的脚直接进了公安局。 警车开走的时候我拎着那块始终没有砸出去的砖头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淌着眼泪面带微笑,在心里狠狠地说:“杨木,你放心,我怎么着也要把你捞出来。” 杨木被抓之后我才慢慢从他的兄弟伙口中了解到,他从小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孩子,比起我来绝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曾经在他老家公安局的大门口一拳将公安局长侄子的鼻梁打断。只是凭借他长的比较斯文和善,性格又比较内向,不容易被人看穿底细。 电视中黑社会又冷又酷又神秘的形象猛然跃入脑海,我心里忽的就对杨木景仰起来。从那时起,杨木就成了我心目中关于男人的唯一标准。 火箭白了眼神涣散的我一眼,抖着脚说,你们两个啊,都是暴力分子,真是“腥腥相吸”。老三在旁边纠正,不对,是“猛女爱英雄”。 杨木在一个月后被我们花9ooo块钱捞了出来。剃了光头的他依旧目光柔和笑容温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可以提着刀砍人的主。 杨木搂着我的腰面无表情却温柔无比的说:“亲爱的,让你受苦了。”第一次,我红着脸没有躲闪。 我和杨木的感情从那件事之后开始突飞猛进,然后在我快毕业的时候,杨木说:“留下来吧,和我在一起。” 按杨木的计划,我先不要找工作,等着他把手里的事办完了就跟着他一起做点小生意。杨木说:“漂了那么多年,我想安定了,我想天天只守着你。” 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他想最后捞一票。我无力劝阻,因为我们的确没钱,而他说,他是不可能去上班挣钱的,他没有那个耐心。 我就那样在家里天天傻乎乎的等,等着杨木来接我,等着他带我离开那个早就想逃离的家,可是一直等到我剩下的钱已经不足我半个月的开销,他都还没有出现。 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我一遍遍的像那些远征士兵的妻子一样,双手合十地祈求上苍让我的男人平安回来。 【≮无弹窗广告≯.】 ------------ 第三章 闹心的小菲 【≮衍墨轩≯.】 我赶到美亚图迪厅的时候,辉辉和胖魁已经喝得舌头打结。我自顾自地坐下来,抓着辉辉的啤酒杯就开始灌,被胖魁一把抢过去:“小鬼,哪个惹你了,给哥哥说。”我不耐烦的大叫:“不要喊我小鬼!我总有一天要被你们喊成鬼!!老子们都快要成饿死鬼啦!!!” 我想起兜里的75元人民币就心里毛。高中没毕业的时候和我爸吵架,每次他叫我滚我都信誓旦旦的说,等我毕了业马上就滚,讨饭也不会讨到你蒋家门口。这下好了,毕了业在家白吃白住不说,马上就要连自己的零花钱都耗尽了。 几个哥哥闷头不语。过了一会儿,辉辉不好意思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钱往我手心里塞,红着脸低声说:“幺妹,哥这里现在只有23元钱,这2o元你先拿去用着,过两天我有钱了再给你送来。”我鼻子一酸,装作生气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从高一开始我就常常和辉辉他们腻在一起玩,无数个和我爸争吵过后的郁闷的夜晚,他们约我出去喝酒的电话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和期盼。 其实辉辉后来向我坦白过,他们从一开始认我做妹妹的确是看我年龄小、单纯,想揩点油,但一起玩了几次之后,就是真心的把我当妹妹待了。和他们一起从来轮不上我花一分钱,相反的,他们对我都百依百顺,去哪里,吃什么,玩什么,都是听我的。每次我都说随便,可每次他们都要反复问我几遍,常常问得我很不耐烦。 我心里知道他们没什么钱,一群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只有辉辉每天能靠打麻将弄点零花钱,算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有固定收入的,不过赢的钱也总是当天就用完,像今天这样付了酒钱都还剩2o元,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时候了。 其实我挺为我这几个哥哥着急的,一大把岁数了,还要啥啥没有做啥啥不成。我常常都苦口婆心地劝他们该交女朋友了,劝他们好好找个工作,劝他们节约用钱。有时劝着劝着我就感觉我他妈好像挺虚伪的,因为他们本该交女朋友的时间常常都是和我裹在一起玩,而我喝的酒吃的肉常常都是他们花钱给我买的,但天地良心,我骂人的时候绝对是真心的。 我记得有一次,辉辉准备随朋友去深圳闯闯,临行前把我们几个约出来。我本来挺为这个消息高兴的,屁颠颠地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去了。可我一赶到美亚图迪厅,就看见桌子上摆满的各种昂贵的小吃和几包娇子,我火一下子就来了,跳起来就骂,我说辉辉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现在不是衣锦还乡,你是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工作,外面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你他妈现在来显摆什么!辉辉被我骂得脑袋一直低垂在胸前,整个晚上都不敢怎么抬起来。后来据说辉辉给胖魁讲,这个幺妹,我这辈子是认定了。 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郁闷了几分钟,然后出来继续和他们喝酒。辉辉的钱我始终没有要。我说饿不死的,吓你们的。 第二天大清早,家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我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很不耐烦的拎起电话:“谁呀,大清早的,没有出人命我就挂了哈。”电话那头传来小菲怯怯的声音:“蒋芸,给你说个事你不要骂我……”我口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哦,小菲哦,说,什么事?” 小菲长得柔柔美美,是那种让人见了她都不敢大声讲话的人,仿佛声音一大都会把她吓哭。为这个班上另外几个耍得好的女生都很不服气,说我独独对小菲态度好,连对董娟都不见这么温柔。董娟更是一提起此事就恨声不断。我每次都说这是人家的形象优势,你们要怪就回去怪爹妈。 小菲接下来说的事把瞌睡都给我吓醒了,她说,那个当初面试我们的尖嘴猴腮的经理想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她答应了考虑,今天就要给答复了,她是在去上班的路上悄悄给我打的电话,想问问我的意见。 凭直觉,我觉得这个事不太对头。我说小菲,看样子他可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你才18岁,他不会是想玩玩你吧?小菲嗫嚅着小声争辩:“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累人的活都不怎么让我干,还经常买水果给我吃……” 我想起聚丰居茶坊的那个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年纪轻轻的老板夫人,据说以前就是那里的服务生,后来不知怎么就和老板好上了,再之后居然和老板正儿八经的去民政局领了红本本。 也许灰姑娘的故事现实里真的存在吧,而我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别人向着幸福的归宿飞奔?恩,真的是飞奔,度也忒快了点,才毕业一个多月,毕业前小菲才刚刚过了18岁生日。 我问小菲:“你喜欢他不?如果不喜欢,一定不要尝试,你还年轻,不要急着过有钱人的日子,也不能谁对你好就选择谁”小菲居然回答我,她也不知道,好像是喜欢的。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懂个屁什么叫喜欢不喜欢,有个人对自己好点,说点好听的,就以为自己喜欢了。要是那个人再长得帅点,哼,脑壳进水的几率就更大了。 我一直自认为比她们成熟,从来不会因为几句甜言美语或几句承诺就动了春心,更不会因为谁长的相貌可观就内心骚动,可我还不是一样因为杨木心平气和的那句“今天哪个敢动她老子就弄死哪个”而栽了进去?其实我和她们是一样一样的,只是兴趣点不同。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对“黑社会”的景仰和好奇,最终会让我栽得比她们更惨。 挂了小菲的电话我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下一步我的工作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我高一时的另外一次打工经历。 当时是在一个酒楼当某个牌子的白酒推销员,每天放学后去上三个小时的班,光保底工资就有4oo,另外还拿提成,而且销售业绩和保底工资没有半点联系。 我们不属于酒楼工作人员,是属于另外一家销售公司的,只是被安插在那里上班。我只在那里干了一个月就因为大拇指老戴个硕大的银戒指而且不听劝说誓死不肯摘下来而被客气的辞退。不过我估计销售公司那个微胖和气的薛主管应该早就不记得我曾经被辞退的事了。 翻翻电话本,还好,薛主管的传呼号码我还好好的存着。我决定试试。很快薛主管就回了电话,我兴奋得满面红光,急急的抓起电话,朝着电话那头那张我早已经记不清模样的脸亲热的叫道:“哎呀薛主管啊,我是蒋芸啊!你还记得吧,以前在你那里做销售的那个?” 薛主管没有让我失望,立刻以更加热情的近似于尖叫的声音回应我:“啊,蒋芸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我心想,干销售的真***假打,要是她真记得我是谁,就不可能有这么热情了。嘴里却说:“我现在刚毕业,很喜欢以前那个销售工作,还想回来在薛主管手下干呢,不知道薛主管哪里现在缺不缺人?”薛主管想了想,说她哪里倒是不缺人了,不过她知道另外一个地方正在招啤酒销售员。然后给我说了一个号码,让我打过去问问,就说是薛成花介绍的。我急忙道谢,高兴得真想从电话里伸过嘴去亲她一口。 要知道,当年的啤酒销售员是多少挣扎在贫困线的服务生梦寐以求的工作啊,每天只需从晚上8点开始工作几个小时,就可以拿到据说1ooo元以上的工资!1ooo元!一个普通服务生工资的4倍!我搓着手在屋子里左蹦右跳,为自己刚才的智慧和虚伪狠狠的骄傲了一把。 中午我心情极好,在家乒乒乓乓捣鼓了半天为自己煮了一碗铺了煎蛋和火腿肠的面条。刚吃完一海碗面躺在床上哼唧,董娟就打来电话,说她现在也想开始找工作了,还说李梦冉也说要找工作。于是我叫她约上李梦冉,第二天一起去面试。 挂电话前董娟说:“亲爱的,要是我和你能在一个地方上班就好了。”我干笑了两声答非所问的说:“恩,那明天早点去吧。” 董娟和我是初中一直到高中的同班同学。我们曾经是全年级乃至全校公认了的好朋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之间的感觉开始变得微妙。 我至今都不愿意去回忆很多事,可它们却总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突兀的跳到我的眼前,让我郁闷不堪。 比如初二的那一年,她弄丢了家里给她的补课费,我二话不说将我的那份给了正伤心欲绝哭哭啼啼的她,她二话不说收起眼泪就接了过去,并朝着我灿然一笑,甩给我一句:“你回家不要给你家人说啊。”度快得令我几乎以为是我的错觉。 比如高一那年的夏天,她满身长满红毒疮,老人们说那是热毒,用野菊花熬水洗了就会好。我为了给她摘野菊花从高高的土崖上摔了下来,脚踝骨错位,痛得我当场就顾不上形象龇牙咧嘴了好久,还差点洒下几滴热泪。 在家躺的那一个星期,我左等右等不见她来探望,后来居然听说她是将身上仅有的零花钱买了束鲜花进献给感冒中的她暗恋的男生去了。 再比如,高中毕业前我被三个小痞子暗算那次,她在我们被堵在巷口不到1o分钟的时间里就把持不住自己,当着我的面在那些畜生面前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说她和我不熟,求他们放了她。我在那一刻心如死灰,真想立刻就咬舌自尽。 【≮无弹窗广告≯.】 ------------ 第四章 我的智慧和虚伪 【≮衍墨轩≯.】 董娟被放走后跌跌撞撞地跑去通知了杨木,杨木让她带他去找我,指给他看我被掳走的具体方向,而董娟却望着杨木手里闪着寒光的砍刀,哆哆嗦嗦的说她害怕。杨木只好一个人按照她说的大致方位疯了一般地找,终于在我千钧一的危急时刻把我找到。后来杨木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控制不住的浑身抖,说真不敢想象那天他要是晚来了一步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其实我们三人都知道,以我的性格,等待我的将会是一个让人不敢去想的结局。从那件事之后,我一想起董娟那天的丑陋和怯懦就难过得脑花儿生疼。 董娟在事后哭哭啼啼的找着我忏悔了好几次,并且从那天开始天天将她早上从来没断过的煮鸡蛋带来学校给我当早餐。我在吃了她半个月煮鸡蛋后终于心慈手软正式对外宣布原谅了她。 董娟高兴得什么似的,从此把我当成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可是我们心里都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已经伤了的心,岂是几个鸡蛋就能补得回来? 我和董娟还有李梦冉一大早就去了龙总的公司,应聘啤酒推销员。在办公室里一个客气的女员工接待了我们,简单的交流了几分钟之后我们一人填了一张表就离开了。 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我踌躇满志信心十足。看得出来,在同去的三个人中,我是最让接待人员合意的那个,因为我是三个人中唯一有工作经验的,并且,薛成花的推荐也让我自然而然的更被认可。 然而第二天龙总亲自打来的那个电话再一次让我始料不及。龙总在电话里说,你的情况我们很满意,但我听我们的工作人员说你身上有纹身。我说龙总,这个我可以用手帕包住的,而且晚上其实也不会怎么明显。龙总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再考虑一下。 我跌坐在沙中,终于明白了别人所说的“形象不符”指的是什么。 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不知怎么开始流行在手腕上刻字,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们也不甘落后的纷纷在自己的手腕上刻下爱啊恨啊这些傻乎乎的字眼,更多的是刻的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名字。我没有喜欢的男生,也没有什么爱和恨,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潮流抛弃,我灵光一闪就在手腕上刻下了当时自己的雅号。 那个雅号的签名当时已经被我练得龙飞凤舞出神入化,我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那两个字在我细皮嫩肉的手腕上刻出了近似的效果。完工之后,我美滋滋的反复欣赏着我手腕上比别人的大了好几号的“纹身”,满足了好久。我当时哪里想到,这场我生命里唯一的一次跟风行动,居然给我后来的人生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不过现在想想龙总也算是个厚道人,他在和我通电话的第二天就主动打来电话,宣布我在这次求职经历中再次被判死刑。我沮丧之余客气的道了谢。 那个中午我再也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只是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冰水,想以此来缓解我内心的迷茫和惶恐。 我已经没有钱再去找中介了,而下一个工作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中介……对了!那家中介所承诺过可以免费介绍3次工作的,当然,必须是被别人主动辞退。 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从床上一跃而起,立马就拨通了中介所的电话。这个时候,面子是顾不上了,丢就丢了吧。 中介所给我介绍的第二个工作是去一家练歌房,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kTV当迎宾。这家练歌房规模看上去挺大,比我以前工作过的那些烂茶馆强多了,工资也高很多,而且试用期就算被辞退也有工资,但是押金也更高,要3oo元。 同辉辉他们喝酒那天,我花5元钱买了包“红梅”,来去坐摩的花了4元,在家的两天因为烦躁又抽了两包“红梅”,现在加上以前预留下来的押金,我全身上下也不过256元,连这份工作的押金都不够。 怎么办?我冥思苦想。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借钱了。可是我能去哪里借呢?我现在认识的除了刚毕业的穷学生就是辉辉他们那群无业游民。 我也不可能向父母借。因为放弃工作分配的事家里已经埋怨了我好久,我爸更是不止一次的预言,说我“哭的日子还在后头”。现在走投无路了去找他借钱?不,我丢不起那个脸。想来想去只有我幺叔那里还有点希望了。 我幺叔年轻时也是个江湖混混,在我们那一片当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说早已结婚生子安定了很多年了,可至今身边仍然不乏几个一直对他充满景仰之情的新时代混混。 我知道幺叔现在也不宽裕,但我想只要他愿意帮我,他是怎么都能想到办法的。 我在一个下午和弟弟打完羽毛球后一路回了他家,饭桌上,和幺叔喝了几盅酒后,我终于借着酒劲开了口。我说:“幺叔我现在找到个工作了,但是没有钱交3oo元押金。我现在自己还有2oo多元钱,你能不能借我2oo元?” 然后我将现在自己的情况做了一下简要的说明,我说我如果不工作,很快我仅有的钱就会耗光,钱耗光了就更没有钱找工作,因为现在无论去哪里当服务生都要交最少2oo的押金,而我又不愿意向父母开口。我说幺叔你不帮我就没有人帮我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现在真的很惨,从来没有过的惨。 幺叔呷着酒静静的听我说完,然后问:“哪里的工作?具体做什么?叫个什么名字?” 我一一报给他听了,然后充满希望的望着他。 幺叔又问:“签不签合同?签多久?”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签合同。幺叔眼睛一瞪:“不签合同的叫什么工作?!不行,不能去,你不要傻乎乎的被人骗了!”我哭丧着脸急急的解释,说这种临时的工作都不签合同的,我以前也工作过两次,都能拿到工资的。 说了半天幺叔终于松了点口,说等他去打听了再说。我一下子来了火,心想,妈的等你打听好了别人都招到人了。你以为我是到处抢着要的高级人才么? 我收起刚才卑谦的态度,表情冷漠语气坚定的说:“幺叔,你要是愿意帮这个侄女,你就把钱借给我,吃亏上当是我的事,我就是真被人骗了,这钱我也会挣来还你。” 我想这是我能容忍的最低限度了,要是他还是要调查要取证的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就当是白白糟践了一回自己的尊严。 我亲爱的幺叔在我的忍耐就快达到极限的时候终于答应明天派王舟陪我一起去交钱,顺便看看那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从幺叔的家里出来,我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却是向亲戚借钱,并且还如此的大费周折。这真是一个让人难堪的事情。 路上碰到一个小学同学,同学伸手拈了拈我画着抽象人头的布袋般又宽又大的黑T恤,啧啧的说,蒋芸你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我更加郁闷。但愿我的那些“个性”的衣服,不要让我再次丢了工作。 陪我去新单位交押金的王舟,就是景仰我幺叔的新时代混混之一,只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而我此刻正像一个被他领着去交学费的小学生。这让我尴尬得要死,一路上不知在心里埋怨了我幺叔多少次。 到了那个叫“金樽”的练歌房,王舟居然奉我幺叔之命找着我们的副总问了半天待遇啊、假期啊、休息啊、加班工资啊、人身安全啊等等之类的问题,我估计要是不被我打断,他连产假怎么休也能问得出来。并且他当时仰叉八叉靠在大厅那气派的枣红色沙上的样子,就像他是要来这里投资一样。我站在旁边心想完了完了,这事儿八成算是被他搅黄了。 临走前王舟还故意很大声的甩下一句:“有啥子事就给我说,听到没有?”然后警告般的看了副总一眼,抬脚离去。我望着他那1.65米的背影,恨不得飞起给他一脚。 不过好歹,副总还是将我留了下来,没有叫我马上滚蛋,我一直认为这充分地体现了他的职业素质。 我算了算,每天坐5毛钱的车上班,下班太晚只能坐3块钱的摩的回家,中午吃碗1元的小面,如果不抽烟的话,那我手里的15o元还能维持我一个月的生活。够了。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还干不了一个月就会到这里的薪时间。 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穿着旗袍像个桩桩一样站在门口,有客人来了就拉开玻璃门,然后弯腰,微笑着说一声:欢迎光临。 这里是当时并不多见的高级娱乐场所,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大腹便便的老板或者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白天客人很少,而一到傍晚,酒醉饭饱的客人们就收拾的像是参加舞会一样来到这里,花上好几百上千元人民币用他们五音不全的嗓音吼上几曲,然后搂着身边的女人喝点洋酒吃点水果,或是另外再做点什么,最后在午夜时分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里其实就是一个高档妓院,关于这一点我在工作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已经看明白。 “金樽”位处二楼,只要有客人来了,从他一转上二楼的楼梯我们就能透过玻璃门看到,所以副总给我说,我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坐在大厅里那张挨着玻璃大门的沙上休息一下,只是眼睛要随时盯着大门,随时准备给客人开门。但我却几乎从来不会去碰那张沙,因为那张沙上常常都坐满了人:小姐,和她们的“经理”。 【≮无弹窗广告≯.】 ------------ 第五章 和一个JN的同居生活 【≮衍墨轩≯.】 每天午饭后不久,小姐们就6续穿着小吊带小短裙一步三扭的来了,我在给她们开门的瞬间总会碍于大家在一个地方上班而对她们报以客气的微笑,却每次都得不到一点的回应。那些小姐总是表情冷漠趾高气昂的从我身边走过,仿佛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就不是我为她们拉开的,而是被风吹开的。 一进大厅,她们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就鲜亮活泼起来,立马就加入到众小姐们和“经理”打情骂俏的行列中,那些不堪入耳的充满色彩的**肆无忌惮的回荡在空气中,震得我两耳麻,我总是红着脸既尴尬又愤怒,然后沮丧地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居然为了点点钱就堕落到来这种地方来上班。 工作的第二天副总就走到我面前给我说,你最好去烫个头,这种短要不是穿着旗袍别人还会以为是个男孩子。还有,你的鞋子要换一双,你不觉得这种厚底鞋配上旗袍感觉有点怪吗?我说我知道有点怪,接下来的话我刚想说,一个小姐正好朝大门口走来,我立即就闭了嘴。 我想说的是我现在没有钱买新鞋,可我不想当着那些小姐的面说,不知怎么的在她们面前我居然会觉得没有钱是个很丢脸的事,我完全能够想象她们在听说我没有钱买鞋子之后会是怎么样一种鄙视和嘲讽的表情。而我怕死了这种表情,我怕死了从别人眼中看到我自己如今这幅不堪的样子。要知道,仅仅两个月前,我还在我的高中校园里呼朋唤友的大把花钱。 副总看我没有反对,说,那就赶紧换吧。我沉默不语。 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推开了副总办公室的门。我说李总,能不能先给我预支5o元的工资?忽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约好了似的齐刷刷的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差点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副总不解的问,去地下商场买双凉鞋只要2o几元就可以了啊?我说,是的,可是我没有。财务马上说:“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先例啊。”我不讲话,眼睛固执的看着副总。 最终我拿到了预支的5o元,去地下商场买了双25元的细跟凉鞋。这双劣质的细跟凉鞋让我从此以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就像一个跛足的怪物。 很快我就听说单位在附近租了房子的,是提供给小姐们的宿舍,但是目前只有一个外地的小姐住在里面。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决定申请住宿舍,这样我可以节约大笔的车费,在回忆泛滥的晚上,也许我还能有那么点点的闲钱为自己买一瓶冰冻过的啤酒。 我将简单的行李搬来了宿舍,然后将单位的电话抄给了家里,告诉我妈有人找我就让他晚上12点之前打这个电话。 是的,我还在等杨木,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出现,然后对我说亲爱的跟我走。 搬进宿舍的第一天晚上我才知道,等待我的是一个没有窗没有风扇空间小的让人透不过气的房间,我傻傻的站在只有一层烂木板的床边,不知道这第一个晚上应该怎样入睡。那个小姐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看了看,说:“妹儿,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睡吧。” 小姐是个重庆人,五官不算漂亮,却有着近乎完美的身材。我叫她林姐。林姐的房间有一扇正对床的大大的窗户,还有风扇,所以房间里一点也不热。洗漱完毕,我在经过林姐的同意后躺在她的床上点燃了一根烟。 我的烟已经从抽了几年的5元一包的红梅改成了3元一包的金五牛。记得以前胖魁他们没钱的时候就抽这种烟,却极少让我抽,他们说这种烟抽多了以后没有生育。我想生育的事儿离我还太遥远,我现在只想管眼前,3元一包的烟里就这个还有点烟味儿,如果连这个也不让抽我觉得这日子也太***没有意思了。 林姐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和我说着话,一边高举着膀子用刮胡刀片刮着自己的腋毛,然后在我的面前脱得精光。我只好直直的盯着天花板,装作没有看见。林姐怂恿我:“你也脱了睡吧,都是女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我还是算了,我夏天睡觉不盖个薄毯子都睡不着,还别说不穿衣服了。 林姐听了马上打开衣柜甩了一条毯子给我:“喏,盖着睡吧。你的习惯还真怪。”我嘴里说着感谢心里却在大骂自己是个二百五,然后裹着那条还散着浓浓脂粉味的毯子等待着某个合适的时机把它无情的一脚踢开。 那个晚上,我圆睁着眼睛回忆着我高中时的辉煌,回忆着杨木对我宠溺的笑,回忆着曾经那些有酒有肉的日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在凌晨五点就摸回了家,卷走了我那张小床上的凉席,然后在早上九点赶回金樽上班。当天晚上我就一点不耽误的搬回了自己的那个闷热的小房间,不顾林姐的一再挽留。 我知道林姐也想有个人说说话,一个人孤身在外,她肯定也有很多的不容易。可是我真的不能习惯她当着我的面脱得精光,更不能习惯她在我的面前高抬着膀子刮她的腋毛。而且,我此刻正正处在情绪十分低落的阶段,我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让自己可以在想起杨木的时候甜蜜的微笑或者伤心的流泪。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完全不能忍受自己,我不明白一直自认为面对感情理智得近乎不正常并深深以此为骄傲的我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栽了进去,像所有那些我曾经觉得幼稚的小女生一样整日脑袋里心里想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杨木。杨木。杨木。你在哪里? 郁闷至极的夜里我会买上一两瓶啤酒,坐在客厅点着蜡烛和林姐聊上两句。有一天夜里,林姐洗了澡出来,只穿了一条乳白色的内裤,就那样光着身子在客厅晃来晃去,然后走到窗前趴在窗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和这个虽然贫困却依然整得灯火辉煌的城市。 林姐说,这样高的楼层,不用怕有人看见,太远的地方就是看见了也看不清楚。说着忽然转过身来,问:“我的身材怎么样?” 夜风轻轻的吹过来,撩起她一头黑绸缎般的长,原本被长遮住的两个此刻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平坦的小腹、修长的双腿此刻也在月光下微微地泛着乳白色的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美丽的如同女神一般。 我说,林姐,你的身材真的很棒。林姐叹口气,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说:“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老老实实的当迎宾,后来想通了,干嘛放着自己这样好的身材不用?女人的青春就那短短的几年,我还不如趁年轻多找点钱。” 我不语,递给她一支点好的烟,她接过来吸了一口,然后说:“妹儿,不如你跟着我做吧,你的身材这么好,浪费了可惜了。重庆有个场子想请我去当妈咪,你跟着我我决不亏待你。” 我笑着摇头,说我不行,吃不下这碗饭的。我不想说也不能说我决不干这个事,虽然这才是我真正的心里话。我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这些难处或许最终造成了她们今天的生活方式,而旁人既然无力相助也就无权鄙夷,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学会怎样去尽力保全别人的自尊。 林姐不甘心,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为什么吃不下?是女人就吃得下!”我说我不习惯。林姐就轻轻的笑,妹儿呀,第一次过了就习惯了。我说不行,我真的不习惯,我连和自己的男朋友亲热都一直不怎么习惯。 林姐叹口气:“傻女人,你就傻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若干年后我不知道林姐是否还会记得那夜的那场谈话,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始终不曾后悔,我只知道,我直到今天都不后悔,甚至还暗自庆幸我当年没有因为无助和贫穷就跨出去那一步。 我在上班的空隙常常躲到后门的楼道口抽烟,渐渐就和另外几个也躲在那里抽烟的男服务生混熟。都是些和我年龄相当的男孩子,一个个都还稚气未脱的感觉,对人也就十分友好。我们偶尔会在吞云吐雾的时候闲扯两句,从他们口中我得知那个“经理”原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楚南”。我忍不住在心里狂笑。处男,呵呵,这样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纯洁的名字,真是好笑。 彼此熟悉了之后,那些男服务生就常常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邀我一同去,而我总是拒绝。他们常常合伙去吃炒菜,最差的时候也是吃的2元钱一个人的豆花饭,而我能吃得起的,仅仅是1元钱1碗的素面。平均过几天,我才舍得吃一碗1.5元的牛肉面。我固执的相信,那隔三岔五的几块牛肉和面里夹杂的几根蔬菜,就足以支撑我身体所需要的全部营养。 林姐曾经很煽情的叹气,说,哎,要是我现在有钱就好了,我就可以帮你一把。可惜我现在也是穷得厉害。我微笑不语。我愿意相信她是真心的,可是后来生的一件小事残酷的证明了我的幼稚无知。 【≮无弹窗广告≯.】 ------------ 第六章 一大盘炒鱿鱼 【≮衍墨轩≯.】 林姐在辞职回重庆的前一夜,让我借1o元钱给她,说她打车没有零钱,然后说她在总台还有几十元台费没有领,不到17号领不到,让我到时去给她领了,就当是她还我的。 我顿时心生疑惑:没有零钱可以让司机找,就是路边随便买瓶水也能把钱换开。至于台费,我是不可能好意思人都走了还去代领的,就为了那区区1o元钱的欠款。但是我开不了口。既然别人已经这样说了,我觉得不借真有点说不过去。我想也许她是觉得那几十元台费不要可惜了,全部给了我又不划算,想先捞1o元钱回去吧?如果真是这样,我损失1o元钱也想得通了。于是我摸出1o元钱来给了她。 林姐走后我实在好奇自己是否当了冤大头,于是我用很轻描淡写的方式间接地提了一下林姐走时还有台费没有领的事,谁知总台的行政马上说:“她尽放屁,她的钱早就一分不差的给她结算了的,她最后一次出台的钱还没有返回总台才是真的。便宜她了!” 我握着手里那杯喝了一半的冰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林姐怎么会忍心骗我1o元钱,那1o元钱对她来说也就是坐一小时素台的十分之一的台费,而对于我,那可是差不多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也许我真的把这个社会想象得太简单。而后来的事,的确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那个叫处男的“经理”在有一天我上班的时候神神秘秘的探过头来给我说,刚才有个客人看上了我,想请我去他的房间坐坐。然后还补充一句,就是刚才穿枣红衬衣的那一个。我不知道谁是那个穿枣红衬衣的。刚才起码有三个以上的客人在我替他开门的时候色迷迷的盯着我看了好久。 我对处男说不,我不会去。处男很震惊的样子,问:“为什么呀?幺妹你傻呀,这么好的事!你去他房间就不用在这里辛苦的站了,而且你如果不愿意他不敢做什么的,大不了就是陪他唱唱歌,也就是相当于坐个素台,只是没有台费。” 我说,不。处男还想劝,我说:“我讲过了,不。” 对于这样的人我觉得没有必要太客气。他最终悻悻的走开,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见了怪物般的表情。 后来在楼道抽烟的时候,几个男服务生都说:“你傻呀,刚才听说客人点你的台了,你怎么不去呢?”我说,我为什么要去。其中一个男孩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急急地给我传授经验,说你去他的房间也不用做什么就有好烟抽有好酒喝有水果吃有歌唱总比你辛辛苦苦站在大门口强吧?说不定客人高兴了还给你小费! 我一下子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服务生都是男孩子,而且一个个都相貌英俊。但我还是不甘心,我难以相信这些看起来涉世未深的男孩子竟会这么快就已经放弃了做人的基本原则。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问:“你们都去吗?”我听到的是我预料中不容置疑的回答:“当然去了,不去是傻B!” 我忽然被一口烟呛得剧烈咳嗽,差点儿咳出了眼泪。然后我站起身朝他们摆摆手说:“嗓子疼,你们慢慢抽,我出去了。” 其实我还想问:“你们都只坐‘素台’吗?”可是我不敢问,或者说是不忍心问。我怕我听到的又将会是一个我不愿听到的答案。 我常常靠在门口想,那些老板如果在这样的地方玩得正高兴忽然碰到自己雍容华贵仪态大方的夫人,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们是会立刻就相互谩骂着直奔民政局还是会装作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然后继续相敬如宾恩爱如初的过日子? 我也常常会想杨木现在在哪里呢?他要是知道我现在在这种地方上班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勃然大怒立马叫我辞职还是会因为他目前尚无力养活我而无奈的默认?…… 我不知道。忽然间太多的事让我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目前还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4oo元的月薪来维持我那可怜的自尊。可是我在这里真的有自尊吗?我分明记得那个“经理”曾经用很不屑的口气和那些小姐一起议论我,说我傻呆呆的简直是个闷锤子。 我想起我高中时在学校的排球比赛上风光无限的样子,想起老师们对我组织能力领导能力的由衷称赞,想起我站在班上的讲台上振臂高呼:“让青春期的冲动来得更猛烈些吧!”……可如今,我怎么就变成了个傻呆呆的闷锤子了? 然后有一天我正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一抬头就看见我小学时的一个好朋友正缓缓的向大门走来。我一下子呆在那里忘了开门。 我至今都还记得她穿着一件低胸的连衣裙画着夸张的深色口红和蓝色眼影的样子。我们在目光相对的瞬间彼此都红了脸,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让自己昔日的同学和朋友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然后她在片刻的惊愕之后亲热的捉住了我的手,摇得欢天喜地:“蒋芸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巧啊!” 我干笑着说是啊是啊。我什么都不敢问,我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是我们场子里人手不够外调的小姐。 我们寒暄了不到两分钟“经理”就出来把她叫进了包房。临走前她俯在我耳边悄声地说:“哪天晚上出来耍嘛,我拖个男人出来买单。”我无力的靠在门边,望着我昔日的好朋友就这样一步步摇曳生姿的朝着那个恶俗不堪的地方走去。 晚上,我躺在我那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反复看着她留给我的传呼号。最后的两位数是17,这正巧是她小学的学号。 记得小学时她的成绩很好,人也很老实,作业错了几个题都会难过的流泪。我们的班主任曾不止一次地说我应该好好向她学习。初中时我们同年级不同班,在我整天忙着管闲事忙着喝酒玩通宵的时候她还在为了不到9o分的考试成绩苦苦思索深深忏悔。 人生真的是很讽刺。 我开始越来越没有心情做任何事,也越来越不爱讲话,常常一个人偷偷躲在楼道口抽烟,在客人来的时候总是忘了开门,呆呆的站着直到客人的鼻子差点撞上我们的玻璃门。 然后有一天我正坐在楼道口的木头箱子上抽烟,副总过来叫我,说蒋芸你来一下。我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说,等等,等我抽完这支烟。 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对于一个连门都常常忘记开的迎宾,谁都没有再要的理由。 我冷静地听副总陈述了辞退我的原因,然后领了自己大半个月以来的工资,在真诚的向副总道了谢之后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能给我较高薪水同时也让我羞愧不堪的地方。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从前被辞退时的彷徨不安。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告别方式,也习惯了被这个社会一次次的否定。 我从我的工资中抽出2oo元还给了幺叔,并且以还钱为理由讹了我幺叔一顿酒喝,吃了他起码半盘子的土豆烧牛肉。 我幺叔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胸有成竹的说:“一看你这架势就不知道多久没有沾荤了。”我从饭碗里抬起头来:“谁说的?昨天下午我才吃了一大盘荤炒鱿鱼。” 接下来的几天我完全没有找工作的打算,天天在家昏睡到中午,下午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话喝啤酒。我总是担心我仅有的两瓶酒无法让我安然度过一个漫长的下午,于是总是很小口的喝,要不就兑冰水,把两瓶兑成三瓶,或者先整几口我爸用原度酒泡的药酒,然后再慢慢开始用喝红酒的方式喝我的啤酒。 我会在每天我妈下班回来之前处理掉现场所有可疑的痕迹,然后笑眯眯的迎接我妈的归来。我妈总是在闻到我一股酒味后质问我下午去哪里喝酒了,我就说被几个朋友叫出去玩,然后随便意思了几杯。我妈一直很迷惑为什么我的那些朋友每天下午都会把我叫出去意思几杯却从来不会耽误我赶回家吃晚饭。 在家闲到第三天我终于等到了一个电话,胖魁在电话里尖着嗓子叫:“死婆娘你死到哪里去了?杆杆都要急死了!”我心想肯定又是我妈故作聪明的没有告诉他们我上班地方的电话号码,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和烟酒隔绝。我妈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不争气的女儿是个宁可不吃饭也要喝酒抽烟的主。 杆杆也是我外面那群兄弟伙中的一个,因为长得又高又瘦得此美誉。杆杆是胖魁和辉辉的朋友,我们在一次吃宵夜时认识,之后不久杆杆就想让我当他的女朋友。用杆杆的话说,我这个人做事不讲情面,有个性,他喜欢。我敢保证他是我以前包括以后无限长的人生里因为我不讲情面而对我感兴趣的唯一一个男生。 他想追我的心思是他喝醉后在电话里向我表露的。那时我正和辉辉在我家楼下吃烧烤,他打辉辉的传呼,辉辉回过去他却说:“妈的你是谁,老子找蒋芸。”辉辉立刻把我叫过去,悄悄对我说:“***杆杆喝醉了。” 杆杆在电话里含混不清的说:“蒋芸,死婆娘,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那时我还没有认识杨木,所以对男人还没有一点心思,我只想天天和他们一起无拘无束的玩,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点什么故事。而且这样直接的表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捏着话筒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拼命无声的向辉辉求救。 杆杆的声音很大,辉辉在我旁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在辉辉咧着嘴说了半天哑语之后,我终于心领神会,然后冷静地朝着话筒说:“杆杆,我很好,但是不适合你。” 辉辉在旁边差点就晕倒。 挂了电话辉辉揪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吼,是“你很好但是不适合我”……天,你这个笨女人! 【≮无弹窗广告≯.】 ------------ 第七章 营救小菲 【≮衍墨轩≯.】 还没等走到“胖三烧烤”,老远就听见辉辉、杆杆、胖魁正扯声板气的划拳。我走过去闷闷的坐下。胖魁喊老板又提来了四瓶冻啤酒,一边还假装生气的骂:“我幺妹来了你***都不晓得快点提酒来。”老板笑着回骂他:“***就你最会讨好你幺妹。”一桌人大笑,我也扯着脸皮干笑了两下。 胖魁说:“幺妹,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上班了。”我说,上班?你要上班?这倒是天大的喜事。然后我举起酒杯:“为了庆祝你要上班,胖魁,你干了我随意。” 胖魁美滋滋地端起酒杯一口就将杯里的酒干了,然后抹抹嘴翻翻白眼:“妈的,我好像又被幺妹算计了。”我哈哈大笑,彻底高兴起来。 胖魁长得高大魁梧,却是个小孩子的性格,连智商也和小孩子差不多,常常把我们笑翻。记得我刚用铁锤把杨木的脑袋砸了的第二天,胖魁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急吼吼的打来电话问:“幺妹,听说你昨天用铁锤把人砸了?”当时我妈就在旁边,我不方便回答,只好胡乱的说:“啊,他很高兴啊,还叫我下次把你一起带上呢……行,那就这样。”然后我不等他说话砰就挂了电话。后来听辉辉说当时胖魁眼神涣散地捏着电话愣了好半天,才惊抓抓地喊了一句:“靠!我没有听错吧?” 我后来把这事儿讲给杨木听,杨木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我板起脸警告他:“你还别笑,你哪天要是真惹了我,他们还真能一起拎着铁锤来砸你。“杨木紧紧地搂着我,坚定的说:“放心,我永远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那天晚上的酒大家都没有喝尽兴,因为胖魁第二天要去上班了,他表哥介绍他去一个娱乐场所当保安。临分手时胖魁赌咒誓的说:“我现在开始要好好做人了。“ 时间尚早,杆杆说我们不要坐车了,我走着送你回去吧。想起杨木我正心情郁闷,于是我说行啊,到我家楼下再去花园喝两瓶。 从胖三烧烤走出来不远就是这个城市的母亲河,白天肮脏黑的河水在夜晚点点灯火的照耀下居然也显得美丽而安详。我靠在河边的栏杆抽了一支烟,想起几个月前过生日时杨木在前面那座拱桥下用蘸了酒精的麻绳为我摆的一个大大的“心”。这时那个位置大概有几个学生正在搞烧烤,火光熊熊,夜风中隐约还能听见男孩子们夸张的叫嚣声和女孩子咯咯的笑声。而那颗杨木为我点燃的心,早就连灰烬都被吹散无踪影。 快乐永远如此短暂,短暂得让人措手不及。我躲在黑夜的阴影中流下泪来。 杆杆陪着我一路无语直到我家楼下,路过那个僻静的小花园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喝酒的事。我想今夜我不能在杆杆面前喝醉,我怕我喝醉了会忍不住提起杨木,提起那个他一直恨得牙痒痒却始终不曾谋面的情敌。 我说,杆杆,回去吧,我们改天再出来玩。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五楼,刚进家门电话声就响起,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突兀而又尖利。小菲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蒋芸,你快来救我,我和瘦经理在大世界酒店的包房里。”我一惊,问,怎么回事?小菲说:“瘦经理要带我开房,我开始答应了,现在我怕,我想回去又不敢说。现在他已经在浴室冲凉了,我偷偷用他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我在心里骂了声,靠!然后对小菲说:“你马上挂了,然后把和我的通话记录删掉,我马上就来。在我来之前你好生和他周旋,恩,就像是和他打闹玩耍的样子,记住一定要不停弄出打闹的声音,让我在外面能听得见。”小菲忙不迭的答应,好,好,你快点啊。 我抓起化妆盒转身下楼,听见我妈从床上爬起来追着问,你要去哪里呀?你要去干什么?…… 我在的士上匆匆给自己打了点蓝色的眼影,然后画上了紫灰色的口红,估计效果和女鬼差不多。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救人要紧。 “真是的,现在连小菲也知道给我找麻烦了。”我在心里懊恼地想,“并且要求还挺高,又要我去救她又怕瘦经理知道是她叫我来的。” 只几分钟,的士就停在了大世界酒店的门口。我吸了吸气,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在我就要安全走过前台的时候,那个一直怯生生地打量我的前台小姐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小姐,请问你是找人吗?” 我头也不回冷冰冰地回答:小姐没敢再说什么。我心想,幸好遇到个新手。 酒店里一个男人叫两个小姐去开房的事并不新鲜,她们大多是“出台”的小姐。但是按规矩前台工作人员是应该打个电话向房间的客人核实了才能放行的,否则被捉***衍墨轩无弹窗,全文字在线阅读!在床的悲剧估计在酒店里天天都要生了。大约那个小姐是看我不像有夫之妇,倒怎么看怎么像个未成年的鸡,所以才敢放我上去。 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祈祷,阿弥陀佛,不要忽然反应过来盘问我就糟了。 我最终顺利地到了6楼。小菲的戏演的不错,6o3房里此刻正断断续续传来小菲咯咯的笑声和放嗲声,听得我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冒。定了定神,我哐哐哐地敲响了门,边敲边装作很愤怒的样子叫:“小菲,小菲,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门轻轻的打开一个缝,小菲在缝里一脸疑惑的问:“蒋芸,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心里感叹,小菲当初没有去读表演系真的是可惜了。然后我气冲冲的一把推开门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拉,边拉边说:“妈的老子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你狗日居然来开房,我们在那边房间喝酒,走和我过去……” 瘦经理在身后客气的叫住了我,估计此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是何方神圣。瘦经理说:“幺妹,你这样不对吧?小菲是我的女朋友,她也是自愿来的。” 我说我管你什么女朋友男朋友,她这么小你居然带她来开房,要是被她家里知道了你会死得很臭!说完拉起小菲就走,小菲作势挣扎了几下,然后就跌跌撞撞地被我拉走了。 刚一离开瘦经理的视线我们就开始跑,连电梯也不敢等,一直跑出了大世界很远我们才停下来。我和小菲瘫坐在路边的街心花园,气喘吁吁,心脏狂跳不止。我说:“小菲,如果我今晚在外面再多喝一瓶酒你就死定了。”小菲拍着胸口:“啊,太吓人了,我感觉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盛夏的风轻轻吹在我们刚刚奔跑过汗涔涔的身上,冰凉惬意。街角的路边店此刻还亮着灯,我拉起小菲,走,买点酒来喝。 我握着一瓶冻啤酒靠在花园的大石头上抽着烟,小菲坐在旁边草坪上抱着一瓶冻可乐很认真的喝。我从侧面望过去,小菲的样子还是像两个月前一样清秀纯洁,连打扮都没有变,可是为什么曾经连过了9点钟回家都忐忑不安的她现在居然就敢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去开房了?我想到脑袋疼都想不出来。 我问小菲:“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明天去上班怎么给瘦经理说?”我猜我们走了之后瘦经理多半反应得过来是小菲打电话把我叫来的。 小菲想了想说,我干脆不去上班了。我腾地坐起来:“那你的工资不要了吗?”小菲笑得很侥幸:“才刚领了工资没有几天呢,现在不去了也就损失这几天的工资。”我问:“你没有交押金的?”小菲摇摇头:“是瘦经理给我垫的。” 我叹口气,妈的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 已经凌晨2点,白天繁华热闹的大街此刻冷冷清清,很远的墙角蹲着两个人,隐隐约约听见那个女孩子在嘤嘤的哭泣。街心偶尔有一两只野猫飞快的跑过,不知是不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去处。 我本来准备和小菲熬到早上,然后找个吃早点的小摊磨到我爸妈上班去了再摸回我家的,可在我两瓶啤酒下肚之后小菲就一直催着我走,说深夜的大街空荡荡的太吓人。我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小菲蹑手蹑脚的回到家里。刚进门就听见我妈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才回来?”我说,恩,没什么,有点事。 第二天小菲让我陪她去逛街,说她想买条裙子。我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我不得不承认女人逛街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虽然我也是个女人,不过我现在是个没钱的女人,所以就是想麻烦也麻烦不起来。我在每个小菲乐此不彼的试衣服的服装店门口百无聊赖地蹲着抽烟,在逛了好几排店铺之后小菲穿着高跟鞋的脚看起来还没有一点抽筋的迹象,而我抽烟却已经抽得差点胃痉挛。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了人潮中的火箭,并且我知道火箭也看见了我,可他的目光却只是在我脸上几乎感觉不出来的顿了顿,然后就飞快地掠过我像在张望什么一样望向了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踩熄了手中的烟,然后直直地走过去,面无表情的叫了声:“火箭。”火箭刚咧开嘴想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我就冷冷的打断了他。我说火箭,“告诉杨木,人或者消息,马上出现。”然后我转身就走,剩下火箭尴尬的立在原地。 【≮无弹窗广告≯.】 ------------ 第八章 天之涯,白裙女子 【≮衍墨轩≯.】 我耐着性子好不容易陪小菲选了一条裙子,然后一刻不停的赶回了家。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晚我就能等到杨木的电话。我在第一眼看到火箭做贼心虚的样子时就已经断定:杨木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城市,或者已经回来。但他却瞒着我,他们都瞒着我。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的人生目前又多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我回到家抽着烟火急火燎地等着电话,不过这次我失算了,我并没有等到杨木的电话,打电话给我的,是火箭。火箭带来了一张杨木的字条,字条上写着:亲爱的,我现在不方便出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没有落款,没有日期,贼溜溜的杨木,他总是尽可能多地给自己留下回旋的可能。 我死死地盯住火箭。火箭垂着头说:“蒋芸你不要怪杨木,他现在出了点事,警察正满世界捉他,他不敢往你家打电话,怕连累你。”我盯着火箭咬牙切齿地问:“连累我什么?怕我被判个窝藏罪?妈的他还有没有把我当他的女朋友?”火箭拍着我的肩:“不要激动蒋芸,不要激动。” 可是我怎么能不激动?从他拎着砍刀来解救我开始,从我第一次听说了他以前的“丰功伟绩”,我那潜意识对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向往就一不可收拾的被他勾起。并且,从我们刚刚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那一天,从我生日时那颗在草坪上熊熊燃烧的“心”,我就已经在心里坚决的认定,这就是我此生痛下决心要与之绑在一起的男人了。而此刻,他却将我抛在这整个事件之外,在本该共同面对的人生里,我们却孤独地承受着各自的委屈。 我气鼓鼓地命令火箭:“带我去见杨木!” 我心平气和地拎着5瓶冻啤酒推开那扇半遮半掩的木门的时候,杨木正直挺在床上抽烟,转头看见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差点滚到了床下。我说,杨木,起来喝酒。然后自顾自把一大袋酒放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头桌子上,朝着一直低垂着头的火箭喊:“去拿几个碗来装凉菜。”杨木呆呆地走过来,我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他,说:“坐呀。”杨木缓缓坐下,愣了半饷然后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勾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说杨木,以后有什么事,如果你再怕连累我而瞒着我,我就不像这次一样原谅你了。杨木重重地点头,眼睛里有泪光闪烁,然后忽然跳起来直奔厨房,一边喊:“婆娘等到起,我去给你炒几个鸡蛋!” 杨木每次都是叫我“喂”,偶尔也会喊“亲爱的”,第一次听他喊“婆娘”,居然觉得如此亲切,好像真就是一家人了一样。我想起每次辉辉他们叫我“死婆娘”的时候,感觉也是十分亲切。呵呵,原来有时粗俗的语言更能表达感情。 那天晚上,我躺在杨木的身边,手被他轻轻地握着,忽然就觉得生活如此美好。那些打工的艰辛,那些贫穷的尴尬,此刻统统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甚至没有去想我已经闲了好几天没有工作没有挣钱,而我身上剩的钱,已经不允许我再这样闲下去了。我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好好享受这毕业以来从没有过的安宁的感觉。 我在那个木屋子里和杨木一起呆了两天,第三天杨木出去买烟回来半饷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对我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必须出去躲一阵子。”我点点头。我知道很多时候他不可能带着我,除了怕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有很多的不方便,毕竟他是出去躲警,常常都不得不寄居在朋友家,老带着一个女人总是不太好。 杨木走了之后我又开始满大街的找工作。自从见了杨木一面,我的心就变得安定起来,仿佛一切的奔波劳苦都只是暂时的,都只是杨木带我离开之前的一个短暂的过渡。因为认定了短暂,就似乎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坚信这样的生活很快就会结束,我很快就能和杨木在一起,而在一起之后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我们又靠什么生活,我一点都没有去想。和杨木在一起,已经成了我人生唯一的目标和期盼。 这一次找工作总得说来还算顺利。工作地点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偏僻的茶坊。严格的说它不光是一个茶坊,它的名字全称是“天之涯文化娱乐中心”。我从第一次看到它的招牌就知道这个地方并不简单,虽然它打着“文化”的旗号。但我想这些都与我无关。他招聘的是茶坊服务员,我应聘的也是茶坊服务员,其他的一切种种,就像在“金樽”时一样,统统在我的世界之外。 面试时老板完全没有提押金的事,这正合我意。我身上剩的钱已经连半个月的小面都吃不起。 这个娱乐中心在一条小街的二楼,刚刚开业不久。两个老板都是第一次做生意,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规章制度都很不规范,甚至连工作服都没有要求。我天天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门口的沙上抽烟,只需要偶尔去给客人换换茶水和烟灰缸。 对面的总台上放着一部电话,每次电话响起,我就忍不住心跳加,总觉得会是杨木打来找我的。 杨木在走了之后往我家里打过一次电话,他说:“亲爱的,我方便的时候会和你联系的。你一定好好好保重自己,少喝酒少抽烟,遇事不要冲动不要烦躁。”我捏着话筒无声地点头。杨木总是把我的性格拿捏得那样准确无误,我对于每一件事的反应,杨木一般来说掐指一算就能算个**不离十。 上班的第二天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到了茶坊里。除了我之外这里另外还住了好几个女孩子,她们是这里的按摩小姐。 “娱乐中心”的所有业务包括美、洗脚、按摩、茶坊,但真正在营业的,就只有按摩和茶坊了,其他的根本就无人问津。那些按摩小姐有十几岁的刚从农村出来不久的女孩子,也有三十好几风尘味十足的欢场女子。没事的时候大家就三三两两的坐在门口的沙上抽烟聊天。有客人来按摩时,管小姐的那个男领班就会按她们的牌号顺序安排她们去接待。每按摩一小时她们仅仅能拿到25元的“台费”,至于客人有其他要求的,收费就是她们自己和客人谈了。 这些按摩小姐无论姿色还是收入和“金樽”的小姐们比起来都是天上地下,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吧,她们都没有那些小姐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相反她们都很亲切的对待我,很照顾我这个刚刚毕业出来的小姑娘,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们还会争先恐后地教我几招按摩手法。我学的很快,没几天就学得有模有样的了,然后有一天一个只有22岁的按摩小姐啪地甩给我一句:“你学这个还挺有天赋的,不如转过来做我们这行算了。”气的我差点流鼻血。 茶坊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个19岁的男服务生,叫章陈,刚从广州打工回来。章陈长得高高帅帅,一双桃花眼能电死个人,一来就深受众小姐追捧。我后来现好几个小姐都暗暗地喜欢章陈,但也只是暗暗而已,没有谁敢说出来。她们似乎都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想和章陈生点什么故事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事。 章陈刚开始来的几天也住茶坊,后来就没有了。他说他那娇小可爱的专程从广州跑来这个城市找他的女朋友天天都在家痴痴的盼傻傻的等,望眼欲穿肝肠寸断。 我白他一眼说那你就该回家。让一个女人等待是件残酷的事。章陈若有所思地点头。从此以后他就不得不在深夜坐4元钱的摩的赶回家,清晨再坐5毛钱的公车赶来上班。他常常愤愤地埋怨我,说我的那个该死的建议让他愈加的辛苦和贫穷,而他现在反悔已经没有可能,因为他在听了我教诲的那天晚上就已经郑重地对他的女朋友做出了承诺。 其实我何尝不希望章陈住在茶坊。这个一到晚上就阴森恐怖的地方,有一个男孩子,怎么也能壮壮胆。可是我知道,对于一个只身在外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一份坚定的爱情和陪伴意味着什么。 刚来茶坊的时候我住在挨着厕所的一间只有几个平米的按摩房。那是一排按摩房的最末的一间,旁边就是泛着阴沟臭屎臭尿臭的潮湿的厕所。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窄的让人翻不了身的按摩床,床的正上方是一盏暗红色的灯,除此之外再无一物。那暗红色的灯光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森森的,像极了电视里某种暗藏杀机的场景。 每天晚上我就那样捂着毯子直挺挺的躺在那张位于房间正中的不知被多少男女躺过的床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停尸房的尸体。我只有拼命地命令自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来转移注意力,驱散内心的恐惧,而那张在炎热的天气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毯子,就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安慰。 我在那个按摩房里住了一个星期,直到那个白裙女子的出现。 【≮无弹窗广告≯.】 ------------ 第九章 我和我的战友章陈 【≮衍墨轩≯.】 那天晚上,大概已经接近12点了,我在大厅打扫完最后一张桌子,抬眼看见小蓬正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吃力地拎着一桶水往厕所走。于是我走出来,坐到门口的沙上点燃一支烟,准备等小蓬洗完出来就进去洗澡。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正急躁,坐在前台的许哥问我:“蒋芸,你呆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去睡呀?” 许哥就是那个管小姐的领班,我们平时很少说话,他和里面的一个3o多岁的小姐有点暧暧昧昧的关系,两个人都住在离我很远的房间,常常钻到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打着哈欠说:“我在等小蓬出来我好去洗澡。”许哥很纳闷儿地看着我,像是看见了个神经病一样:“厕所没有人啊,我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看见小蓬进去嘛。”我说不对呀,刚刚明明看见她进去了的。我疑疑惑惑地去厕所看,果然没人。于是我大声喊,小蓬!小蓬!小蓬从她的房间探出头来。我问:“刚刚你是不是进去洗澡去了?”小蓬揉揉眼:“没有呀。我今天9点就洗了澡了。” 我盯着她身上穿的一件橘红色的睡裙,感到后背嗖嗖地冒冷汗。在这里住的小姐,除了小蓬,没有人有白色的睡裙。而小蓬今天,穿的橘红色。 那个晚上我没有再回那个厕所旁边的按摩房睡,而是抱着我的毯子去了大厅巷道的第一间包房。 此包房代号的环境和那个按摩房比起来就真的是太好了。两张相对而放的黑皮沙,中间一张茶几,茶几上一个烟灰缸、一个插了一支假玫瑰的花瓶、一盏淡黄色的台灯。这样的环境一个人住真是有点浪费,怎么着也应该拖个帅哥一起喝点红酒什么的。 开始没有选这里,是因为夏天睡在沙上实在太热,而且沙太短,睡起来很不舒服。其实k2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但我在睡觉时从来不敢开着透气,因为它的下面就是一家卖羊肉汤的小店,两层之间有个宽宽的平台,是个人都能爬得上来。我只好关着窗户把自己闷在那个蒸笼一样的房间,闷得我差点内分泌失调。不过自从见过了那个白裙女子,对k2我就再没有一点嫌七嫌八的心思了。人身安全第一嘛。 每天早上我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扫地、擦桌子、拖地,等章陈从家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卫生做得差不多了。为这事儿章陈一直很感谢我,说我这个人厚道,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在家搂着他的漂亮女朋友多睡一会儿了。 整个“天之涯”就我和章陈是清清白白挣钱的人,自然渐渐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偶尔他没钱的时候就住在茶坊,第二天再给他女朋友慌称昨天客人走得太晚了所以没有回去。有一次我赶他走,我大义凛然地说他:“想想你的女朋友,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跟着你,你却让她一个人在家面对你的父母,面对一个对她来说依然陌生的环境。你呀你呀你……”章陈就耷拉着头,说,我知道,可是每个月的2oo元工资,如何付得起这样来来回回的车费。 我无言。我想起以前杨木没钱的时候总是关了传呼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不来找我,也不给我打电话。有一次他整整把自己关了两天,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喝水,直到我耐不住性子拎了酒和菜去找他。 那时他住在我们学校附近一个门上连锁都没有的地下室里,我随时可以推门进去。我原本想的是如果他不在我就一个人喝着酒等他,推开门却看见他饥饿的眼睛。那天胃口像猫一样的杨木就着啤酒轻易地就将他面前的一大碗醋溜土豆丝和一大盘凉拌猪耳朵吃了个精光。我望着他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杨木吃饱喝足后的第一话就是:“来,婆娘,我给你洗头!” 杨木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这么怪异,不是要给我炒鸡蛋就是要给我洗头,甚至有一次他还鬼跳八跳地想来帮我洗澡,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 我想钱真的是男人的软肋,没有钱的男人就像被人抽去脊椎一般,怎么扶都直不起来。 那天晚上章陈又没有回家,我心里正烦躁,就说:“章陈,我请你喝酒吧。” 夜已经很深了,茶坊的卷帘门也早关了,我从茶坊的冰柜里拎出6瓶啤酒,准备喝了明天再去对面的小店买来补上。 k2包房里,我和章陈一人一边地坐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缭绕的烟雾里各自沉默着喝酒。窗外不时传来楼下餐馆里男人们的划拳声和女人们放肆的笑声,有人在扯着嗓子抢着买单,抢输了的在旁边骂骂咧咧:“妈的,两三百元钱抢来抢去的做啥子?” 我和章陈对望了一眼,然后章陈苦笑一声:“操,这是个什么生活!” 章陈告诉我,前天休息,他原本想在家里好好给他女朋友做一顿饭犒劳犒劳她,晚上回去还没开口,他女朋友就不胜幽怨地对他说:“你明天带我出去逛逛好吗,来了这里那么久了,我还连门都没有出过……”章陈捏着自己焉嗒嗒的口袋,不敢去又不敢说不去,左思右想之后,只好在休息日的一大早就开始装肚子疼,装了整整一天。“妈的比上班还累。”章陈气的咬牙切齿。 我扯扯嘴皮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举起酒瓶去碰他的酒瓶,安慰他说:“你还年轻嘛,慢慢来,有的是机会。” 这句话是说给章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总是在每一个绝境里坚信,有一天我也会出人头地,我也会有钱,我也能风光无限。可是谁能告诉我我要走多久才能走到那一天呢?而眼下的处境,我又该怎样让自己去渡过?我身上的钱只剩下38元了,除去明天买酒要花的钱就还不到3o元。而现在离工资的时间,还有整整2o天。 我扶着脑袋郁闷得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难道当初放弃分配真的错了?分配前家里说好的,会给我8oo元路费加生活费,然后我就可以和同学一起被学校分配到某个大城市的某个单位,仗着单位与学校签的最少一年的用工合同,揣着家里给的8oo元钱拿着固定的薪水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哪里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就为自己感到耻辱,觉得这样想太辜负杨木了。要是杨木知道我此刻的这种想法指不定会有多难过。可是,如果杨木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让他知道,现在我们分隔两地,只能各自坚强。他的压力已经很大,我不能再给他添堵。 我想我熬得过来的。一个大活人还能饿死吗?顶多也就饿得找不着北。 酒刚刚喝到第二瓶,就听见刘哥在外面轻轻地叫门。刘哥就是这里的两个老板之一,很好相处,对我们管得很松,我们都很很喜欢他。另外一个叫杨伟的老板,整天板着个死人脸,常常挑我们的刺儿,谁都不喜欢他,表面上还是杨哥杨哥的叫,背地里我们都说,“杨伟哼,光这个名字就让人讨厌。 “我给刘哥开了门,邀他一起喝两杯。刘哥坐下来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酒就不喝了,蒋芸,恩,给你说个事儿。”我低着头抽烟,不看他。我知道他要给我说什么。可他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来给我说,难免有些让人尴尬。 刘哥一直充满期待地望着我,等着我问他什么事儿,我却下定决心死不开口。他只好犹犹豫豫地说:“恩,我刚和几个兄弟伙吃了宵夜,他们想找个地方按摩按摩放松一下……”我说好啊,小蓬她们应该还没有睡。刘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个兄弟伙指明要你,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你看能不能给刘哥一个面子?” 章陈坐在对面死死地盯着我,拿烟的手一直微微地抖。 我说刘哥,这个面子幺妹真的给不了,“如果我能给我早就给了,也不会穷着熬到今天了。”刘哥愣了愣,然后站起来,说:”那好嘛,呵呵,没关系,你们慢慢喝。”我头也不抬:“不好意思了刘哥。” 刘哥走了之后我一直很久都不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喝酒。然后章陈忽然说,蒋芸,有的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每天每天,我穿着我的露背T恤或者鬼头鬼脑的奇装异服表情冷漠地坐在茶坊门口的沙上抽烟,总有些客人会误认为我是按摩小姐,然后点我的台。每一次大家都极力劝我去,包括章陈。在他们眼里,随便在客人身上捏几下敲打几下,什么都不用做一个小时就能挣25元钱,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比我们每天从早上忙到深夜挣不到7元的工资强多了。 可是在我看来,只要跨进了那道门,我的生命就不再是清白的了。荤台素台都是坐台,我想我还没有走到为了生活必须沦为小姐的那一步。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可章陈却一次次地逮住每一个劝说我的机会不放,终于让我和他翻了脸。 【≮无弹窗广告≯.】 ------------ 第十章 奇耻大辱 【≮衍墨轩≯.】 那天下午茶坊里来了一群醉醺醺的客人,一来就点了我们这里最贵的茶。我送茶去的时候,其中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一直死死地盯着我,我出来后不久杨哥就来给我说,那个客人想点我的台。我说,我是服务生,不是小姐。杨哥说我知道,“你可以什么都不和他做啊,就是给他按摩按摩就行了。”我说,不。杨哥悻悻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刘哥又来找我谈话:“幺妹,客人说了,他出1ooo元钱,只要你在大厅陪他坐坐。这么划算,去嘛。” 旁边观望着的众小姐包括章陈顿时开始一拥而上地来劝说我,那些小姐的眼里灼灼地闪着光,像见了血腥的狼一样:“1ooo块钱哪!要是我马不停蹄地就去了!” 嘿,真好,还用了个成语。我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在大厅里嚎叫:“老子出2ooo!妈的你干不干?”我怒火中烧,站起来就吼回去:“老子不干!妈的你爱找谁找谁!”刘哥赶紧把我按在座位上:“幺妹冷静冷静,这样的有钱客人我们得罪不起……” 我原本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怎么说他是我们的客人,我就是看在刘哥的面子上也不应该在这里和他闹。没想到这个傻B男人居然摇摇晃晃的冲着我走了过来,一把就伸出手把我的手腕子捉住,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B跟老子装处!” 我又羞又怒,顺势就扑过去卡住了他的脖子,嘴里乱七八糟地骂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些什么的脏话,大家拉了好久才把我们拉开。那个客人被朋友拉走的时候还在含混不清地骂着:“妈的婊子,妈的和老子装处!” 这个事情让我整整一个下午浑身都在抖,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和愤怒。我想着自己高中的时候,就因为一个黄毛阿飞对董娟说了句难听的话就拎着铁锤要砸人,而现在,现在一个被钱烧坏了脑袋的臭男人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对我说了那么多侮辱的话,还动手拉我,而我最后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好八好毫无损地离开这里。我一想起就激动得难以自制。 而章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招惹我。他一边往我手臂上的伤口上涂药一边好言好语地劝我:“你也是,这么多钱不要,还和客人打了一架弄伤了自己,你这是何苦?”我丢掉手里的烟,一把把他推坐在地上,朝着他狂叫:“妈的,你那么喜欢钱怎么不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当按摩小姐?!” 章陈一下子呆坐在地上哑口无言。 那天晚上章陈没有回家,他一遍遍地敲着我的房门说着对不起,我躺在沙上流着眼泪一言不,心里一遍遍地想:杨木,杨木你在哪里?快点回来带我走,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现所有的卫生都已经做好了,章陈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拎着一袋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坐在大厅里等着我。一看见我就说:“蒋芸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你是怎样的女人了。我错了。” 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给我提按摩的事,每每有客人点我的台,还不等我知道他们就已经帮我挡回去了。我简直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刘哥居然会在半夜来敲我的门,对我说这样一番话。但是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我知道他肯定是被朋友伙缠得没有办法了不得已才来走走过场的。 想想刘哥其实也不容易,他以前是跑销售的,汗流浃背的跑了好多年,才存了点钱和朋友一起创业。可是“天之涯”的生意并不好,连柜台上的茶叶都常常是他去厂家赊的。场子里的生意大多是靠他的朋友撑着,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那次和客人打架后,我原本以为两个老板会给我小鞋穿,甚至辞退我,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听说杨哥是想让我走人的,是刘哥挡了下来。刘哥说这个幺妹做事认真,这样就把她辞了没有道理。 刘哥的这句话让我感动了很久,并且在心里酸溜溜地想,像刘哥这样的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年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厚道?会不会变得和几乎所有的老板一样冷酷无情?我想不出来,也不敢多想。 已经好几天没有等到杨木的电话了,当前台的小陈说有电话找我的时候,我一把就扔了手里的抹布飞扑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杨木温柔沉稳的问候声,却是董娟的嚎啕大哭。我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才算听明白:董娟上班时不小心打碎了酒瓶,划伤了自己的大拇指。 董娟在电话里哭得乌拉乌拉的,一边倾诉着自己的不容易,我不耐烦地打断她:“得,得,你说重点,说重点!”董娟立刻止住了哭:“我不想干了,你来接我嘛。”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以为我是来这里喝茶的呀,说走就走?董娟抽抽鼻子又准备开始哭,我急忙阻止:“别别,大姐,你请假过我这里来吧。”董娟委屈地说:“我请了,老板不放。”我心里又开始鬼火上窜,妈的受伤了还不给请假,这是个***什么道理?!我说:“你让你们经理接电话!” 我话才刚说完那边就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客气的声音,张口就甜甜地叫:“是阿姨吗?我是董娟的主管……”我被噎了个猝不及防,想想,也罢,现在没有心思给她解释我到底是不是阿姨。我沉着嗓子问:“董娟划了手?”那女主管连忙解释:“阿姨是这样,董娟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手上割破了个小口子,您放心,我们已经给她搽了药包扎了。”我说主管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她请个假回来休息一天。那个主管愣了愣,然后满口答应:“好的阿姨,没有问题,我现在就让她回去。” 挂了电话我给章陈打了个招呼,说我有个朋友要来,请他一个人照看一下茶坊的生意。章陈说没事,你陪朋友玩去吧。 平时晚上客人剩得不多的时候,我都是让章陈先回家,一个人照看茶坊,他一直对我心怀感激。此时不仅答应帮忙,还屁颠颠地跑去楼下买了几瓶啤酒和几袋小吃,说让我和董娟晚上当宵夜。我想起曾经粗鲁地一把把他推在地上,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董娟那次和我一起应聘啤酒推销也没有应聘上,之后又在家里玩了好一阵子,然后找了个茶坊的工作,但只干了几天家里就因为下班时间太晚不让她去了。 她和李梦冉等几个同学一样,都是家人不放心她们出去,所以毕业时没有接受分配,而是留在了当地。这个工作严格地说是董娟的第一个工作,是他哥哥给她找的,在一个大型酒楼当服务生,一个月能拿45o元,算是当时服务生行业里的高薪了。可是她居然因为手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就不想干了。 我以前就经常说她:“像你这样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出去经历点风雨怎么见得着彩虹?”可是人家最后还是见到了,而且是在我望酸了脖子都没有望见彩虹的时候。 董娟是竖着大拇指走进的我们茶坊。我当时正坐在门口沙上抽烟,想着杨木的死活表情凝重,一转头看见她那样子,差点把肠子都给我笑断了。董娟羞红了脸,跳过来就用那只完好无损的爪子揪我的肩膀,一面骂我:“你个死人,不好好安慰安慰我还取笑我!”我迅起身,立正鞠躬:“董娟同学,让你受苦了,让你受委屈了,我代表党和政府向你表示诚挚的慰问!”董娟昂着头,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一想起董娟就觉得难过,那些不愉快的过去总像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横亘在心里,让我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每次一看见她傻得可爱的样子,我就什么都能原谅了,总觉得她只是还不懂事。我想时间总会让她改变,变得懂得珍惜和付出,变得有心有肺。 “天之涯”不远处有一个学校,是这个城市里小混混的主要出产地。这天正正是周末,学校很安静,我决定带董娟去走走。 自从毕业出来,和以前的同学就很少有时间能在一起聊天。大家都开始忙着工作,忙着挣钱,忙着谈恋爱。关系好点的偶尔通通电话,关系一般的就从此相忘于江湖了,然后在若干年后偶遇的刹那惊叹一声时光的飞逝,再回忆一下学生时代的懵懂往事,之后再各自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周末的学校平和静谧,有一种能让人安定的力量,仿佛不管我们有多老,人生有多苍凉,只要一跨进来,我们就又重新拥有了那层可以保护自己的壳。读书的时候总急切地想挣脱家、挣脱学校和老师,自由自在的在这个世界闯荡,而此刻,我却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躲在那个壳里,永远永远不要出来。 我和董娟沿着空无一人的操场一圈一圈地走,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伤感。然后董娟忽然问:“蒋芸,你还记得吗,我们初一时在学校的操场上刻下的字快乐长存,友谊长青。”我说记得,高中的操场不是也被你刻了字吗?蒋芸你这个猪。 董娟忍不住笑起来。那是一次我们吵架之后她刻的,主要目的是想重新引起我的注意。是为了什么吵架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次我们冷战了很久,最后是我用一块巧克力将她劝降。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一章 公安局一日游 【≮衍墨轩≯.】 董娟忽然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蒋芸我们永远都做好朋友好吗?你不要因为工作了就不理我了好吗?” 我说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幼稚,谁不理你了?真是的。心里却有暖暖的感动。 蒋芸小声地嘟囔:“你都好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我无言。毕业后的打工生涯心酸混乱,我打电话说什么?我是个只能和人分享快乐,却无法和人分享痛苦的人。事情过去了,我可以叽里呱啦毫无顾忌地给朋友聊,但在事情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我只会沉默地独自面对。我想每个人的人生已经不易,没有谁有义务再去帮谁承担痛苦。也或者,是我那莫名其妙的自尊,总不能容忍自己的脆弱被人窥见。 我习惯了像个强者一样去保护她们,给她们出头,却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也需要一个人保护。 那天晚上我和董娟缩在k2包房里絮絮叨叨的聊天,一直聊到凌晨两点,主要话题是关于我们的学生生涯和毕业后各位同学的去向。通过综合我们各自手中的情报,我们对几个同学的现状有了一个大致的掌握: 李梦冉现在在一个酒吧当服务生,并且喜欢上了那里一个长飘飘的驻唱歌手,目前正一门心思地要引起他的注意;胖楠楠因为形象问题和我一样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倍受打击,也算是品尝了一把人生的酸甜苦辣,最后终于落脚在一家连锁快餐店卖冰激凌。董娟说爱吃甜食的楠楠现在看见冰激凌就想吐,我由此预计楠楠的减肥计划将得到大大的促进;连26个英语字母都背不顺溜的张军被他老爹花钱送到外地读什么外国语学院去了;被瘦经理吓破了胆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小菲目前赋闲在家,天天用自制的苹果面膜来压惊。 这是当地几个同学的情况,至于分配到了外地的,目前还没有准确的官方报道,只是听说在广东一个工厂上班的李绢花现在已经满口带着椒盐味儿的广东普通话,听得人直想哭。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对我们的以上谈话作了个总结式的言。我很抒情地说:“哎,***人生才刚刚开始 人生真的是才刚刚开始,今天的一切种种都还只是个前奏。 董娟走后不久杨木就打来了电话。杨木说,他现在在邻近的一个城市,一切都好,过一阵子风声松一点他就可以回来了。我努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紧紧地握着话筒,就像握住了我仅有的、唯一的希望。然后杨木试探地问:“你……现在好吗?”他每次问我的时候都犹犹豫豫很怕的样子,好像我一开口就会告诉他什么坏消息。偏偏这个时候许哥扯着嗓子在旁边大叫:“小蓬你在干什么?该你的台了!” 操!我在心里暗骂。杨木在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我说杨木你别多想,我只是干服务生的,他们对我也都很客气,没有谁冒犯我。电话那头半天都没有回答,话筒里隐约传来他压抑的、急促的喘气声。我说杨木你怎么了?杨木哑着嗓子:“蒋芸你再坚持一阵子,等我回来就带你走。”我很老练地说你有把握了再回来,千万别急躁。 杨木的这个电话让我心情激荡了一个下午,我一遍遍地回想着他语气里的疼痛和坚决,觉得自己打工的苦没有白吃,至少,有我认真爱着的男人在远方惦念着。 下午我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大厅角落的那张桌子,尖着眼睛随时准备给客人端茶送水。这个位置我久不久的还是要来坐坐,心里总觉得拿着老板的钱,天天坐在外面不管客人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老板并不会说什么。我知道杨木几天之内不会再打电话来了,所以我也不用再天天守着前台的那部电话机。 下午客人散尽之后我出去喝水,杨哥坐在吧台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蒋芸,你男朋友对你不错啊,看来我还真不能亏待你。”我一愣,杨哥就起身走了出去。我悄悄问小蓬怎么回事,小蓬说,你男朋友打电话来找了老板,说你年龄小,麻烦他多费心关照关照。我捏着水杯呆站在那里,心里砰砰直跳。 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杨木和杨哥说话时是什么语气,“麻烦关照”只是他的一个幌子,他真正的意思是警告杨哥,必须保证我在这里的安全。而杨哥,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我匆匆回到k2,关着门裂着嘴高兴了好半天,说不出来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我亲爱的杨木,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给了我如此多的惊喜。他走到哪里都没有把我忘记,我们的人生,原来一直都是在共同面对。 我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了力量,并且深信这力量将支撑着我坚定地跟着他一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一连几天我都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状态,连已经连续吃了三天吃得我想吐的白面馒头如今吃起来也香甜可口。 原本三天以前我还有钱顿顿吃小面的,谁知道到了该工资那天刘哥苦着脸说现在还没有钱工资,让我们再忍几天。而那时我身上已经穷得只剩下几块钱了。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顿顿吃馒头的生活,烟也由以前的一天半包减到了一天四根。 每天那个卖盒饭的老太婆挑着担子来我们这里卖盒饭时我就跑去k2躲起来,k2有客人的时候我就去厕所蹲着抽烟,等大家差不多吃完了我再背着挎包下楼去悄悄买一个馒头带上来,一个人躲在k2吃。 头三天我还能保证每顿有一个馒头吃。到了第四天,眼见我的钱光吃馒头也只够吃三天了,而工资什么时候能还是个未知数,我狠狠心将每天的两个馒头减成了一个。我中午咬几口馒头喝杯水,晚上再咬几口馒头再喝杯水,居然也没有饿得我找不着北。 我在每次被馒头噎得直翻白眼时都万分庆幸地想,妈的胃口小真是件好事,它直接关系着你在没钱吃饭的时候被饿的程度。我甚至由此推断出,要是几个人一起被困在原始森林里,我一定是那个唯一能活着走出来的人。 我的神秘行踪终于让章陈产生了怀疑,他在某个中午一定要跟着我出去吃饭。我说我另外还有点事,你就别去了。我怕他跟踪我,一个人逛了几分钟才走进包子铺去买馒头,没想到章陈也是在端着碗扒了几口饭之后按捺不住好奇想下来看看。那时我的馒头刚刚拿到手上,还没有来得及藏到包里,一转身就看见对面“天之涯”楼下表情惊愕的章陈。 我们就那样隔着人潮对望了足足半分钟,那一刻我似乎能听见我的自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然后我冷静地朝着章陈走过去,看见他通红的眼睛。灼烈的阳光下,一米八三的章陈扶着我的肩膀泪流满面。 k2包房,章陈将自己的盒饭推到我们中间,一定要我和他一起吃。我知道他的钱也只够吃几天的盒饭了,所以在楼下的时候我执意不肯让他给我买吃的。现在他的盒饭就摆在哪里,青椒炒肉丝和碎肉豆腐还微微地冒着热气。我已经拒绝了好几次,再拒绝已经有点说不过去,可是我始终放不下我的自尊,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像个乞丐一样吃别人碗里施舍给我的食物。我尴尬地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个盒饭最终我们谁都没有吃,它最后被章陈扔到了门口的垃圾堆里,很快就落满了苍蝇。 第二天中午,我正准备下楼买我的馒头,两个警察走了进来,瞪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谁是杨木的女朋友?”所有人一下子都像一起被按了暂停一样愣在那里。我坐在沙上一动不动,说:“我是。” 我知道我人生的小麻烦又一次不期而至了,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并且要勇敢。 两个警察面无表情地说:“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我很想给他们说让我把午饭吃了先。想了想自己都觉得搞笑,又不是拉去砍头,还要吃饱了再上路。于是站起来拎了包就跟他们走了,临走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掠过章陈惊恐的眼睛看见小蓬正大张着嘴白痴一样看着我,我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开,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 阿弥陀佛,但愿吓傻了的小蓬能很快反应过来我摇头的意思。如果她告诉大家杨木来过电话,那杨木的处境就危险了。至于杨哥我暂时不用担心,他回老家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跨进警车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悲壮的英雄末路般的情怀,并且还忽地冒出了一个相当犯贱的想法:啊,我就要进公安局了,多么难得的人生经历! 公安局里,警察叔叔相当啰嗦地审问了我半天,一点也不符合我心目中警察都很酷的想象。我很不耐烦。我一再重申我不知道杨木现在在哪里,他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也不知道他的传呼号。那个上翻着厚嘴唇的带着点乡土口音的警察拍着桌子朝我吼:“你是他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传呼号!”我说我就是不知道嘛,以前那个倒是知道,但是现在打不通啊,你们不是也打过了嘛?那个警察翻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杨木以前的传呼号在他走之前的确没有用了,但他专门去办了个新号,这个号只有我知道,只是我从来不主动给他打,我怕他出门回传呼的时候把自己暴露了。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二章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衍墨轩≯.】 旁边一个警察又问:“他走了之后第一次联系你时说了些什么?”我在心里冷笑,妈的,考反应嗦?我明明一直说的他走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他这样翻来覆去地问就是指望把我弄晕了一不小心说漏嘴。我暗自庆幸:多亏昨天睡得早,今天精神还可以,不然早就被这两个***警察整晕了。 我哭丧着脸第n次回答:“他没有联系过我,走了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厚唇警察终于被我激怒,站起来把桌子拍得山响:“你是他女朋友他怎么可能不联系你!”我也被他吼得火起来,大着嗓子给他吼回去,我说你搞笑哦叔叔,谁规定我是他女朋友他就一定要联系我了?夫妻都还有同床异梦的呢,何况我只是他女朋友,他现在出了事,信不过我也很正常啊!他张张口还想说,我又给他抵过去一句:“你也不会什么事都给你老婆说嘛!” 那个厚唇警察被我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我心想,妈的,心虚是心虚,气势要拿够,何况我只是来“协助调查”的,又不是同案犯,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审问继续,只是换了个警察。人民警察真是太具有持之以恒的精神了。我的耐心快被耗光了,真想学武侠电视剧里给他甩一句:“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然后梗着脖子眼望苍天:“二十年之后老子还是一个美女……”想想还是算了,我不想刚进了警察局又被送进神经病院。 下午四点审问终于结束,我又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小鸟了。放我走之前警察叔叔还警告我,一有杨木的消息必须马上报告。我像个英雄一样昂挺胸地走出公安局大门,心里美美地想,谁说我现在变成了个傻呆呆的闷锤子了?我还是当年那个智慧无比英勇无比的我。 回到“天之涯”,全体同事一拥而上,像迎接一位凯旋而归的英雄,我很低调地说了句:“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就躲进了k2。几分钟之后我又重新坐到了门口的沙上抽烟,就像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个小小的风波在几天之后就被大家遗忘了,起码表面上是遗忘了。 几天后的下午,我们终于拿到了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晚上章陈执意不肯回去,说要和我庆祝一下,好好喝几瓶酒。我也正正想和谁聊聊天,哪怕是天南地北地乱侃一通也好,于是答应让章陈留在茶坊。 我们买了好几瓶冻啤酒,买了卤菜和凉菜,居然还买了一支白蜡烛。我喜欢在小小的房间里点着蜡烛喝酒,让人很安心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就是这个房间了,一切的纷扰都被那暖暖的烛光驱赶到了这个安静的世界之外。 手里攥着的2oo元钱让我和章陈都十分兴奋,我们在烛光的照映下笑容灿烂满面红光。章陈说,我打电话给我女朋友说我工资了,要送她一个小礼物,她高兴得很! 我一下子就目光黯淡起来。我也想打电话给杨木,我也想送他一个小礼物,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记得还在读书的时候,过圣诞节,同学之间都要互赠卡片。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送了一张圣诞卡给杨木,原本还担心他会笑我幼稚,没想到他比得了金子还高兴,一连几天看着那张卡片都像个孩子一样乐得合不拢嘴。后来他搬了好几次家,每次都会带着那张卡片,并且一定要摆在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因为这事儿他被他的兄弟伙笑话了好久,他们还叫我下次送他床席子,让他垫着睡算了。 我现在也想寄张卡片给杨木,告诉他我一直在安心等他,告诉他我一直很安全,可是却没有寄的地方。我托着脑袋苦恼地想,真是的真是的为什么要这样? 章陈看出我心情不好,乖乖地闭了嘴。我仔细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哭一场,最后还是被自己生生憋了回去。 我说章陈,我给你讲我的高中吧。然后我们开始交换各自学生时代的故事,难过的都被我们有意识地隐去,只剩下那些欢乐的点滴,在那个夜里被我们一遍遍的回味和追忆。 “天之涯”很快传出风声,这次杨哥从老家回来要带一个他的亲戚来这里上班。我没有多想,觉得这个不关我什么事。晚上客人少点之后章陈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k2,说他偶然听到刘哥和杨哥通电话了,说我们这里要走一个人,好给杨哥的亲戚腾出空位。我一下子明白这个事情和我们息息相关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分析:小姐们不可能走。杨哥的亲戚不可能来当小姐,而且小姐是没有固定工资的,按摩一次拿一次的钱,不存在人手多余。那么就是前台、章陈和我了。前台小陈比我们都更先来工作,严格地说属于这里的元老,而在我和章陈里如果要走一个,就肯定是我了。本来杨哥对我就有点心怀不满,而且我天天坐在门口抽烟也完全可以成为辞退我的理由。虽说章陈也这样,可女孩子和男孩子毕竟不同,男孩子抽烟属于正常,女孩子这样就会让人印象不好了。况且,我刚刚才进了一次公安局。 也许以前多次被辞退的经历或多或少给我的心里留了点阴影,反正现在每次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我都觉得走的会是我。章陈看出了我的想法,并且,似乎他也认可我的这种想法。他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仿佛马上要被辞退的是他。 我把快燃到手指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皱着眉头说,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可是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走的是前台小陈。小陈走得那样突然,她在被杨哥叫去谈了十几分钟后红着眼睛出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呆在那里。 评心而论,小陈工作踏踏实实,对客人态度好,账务上也没有听说出过什么差错。要走的那个实在不应该是她。我明白是刘哥保了我,否则今天收拾东西的人就该是我了。 我垂着头抽烟,心里对小陈充满了愧疚。很多次我都想站起来对刘哥说:“让小陈留下,我走。”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份勇气。小陈比我更好找工作,小陈没有我穷,小陈身边还有个男朋友可以让她不至于一下子就断了生活来源……我在心里为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可是我还是逃不开那个事实:我的工作,是牺牲了小陈的工作得来的。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竞争的残酷”。 小陈走的时候我独自缩在角落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更别说说点什么伤离别的话了。小陈走了之后我一连好久心情都不好,觉得自己怎会变得如此懦弱,居然因为害怕再一次的颠沛流离而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不公正的事在我眼前生,受益者却是我自己。 刘哥看出了我的心思,叹着气劝我:“幺妹,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我终于在当晚喝醉之后在章陈面前哭了出来,我哭得抽抽搭搭的,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章陈我变了,怎么办啊我变了?” 记得高中选预备党员的时候,班主任让我填个入党申请,被我当场谢绝。虽然我头上挂着好几个学生干部的头衔,但我喝酒抽烟,成绩稀烂。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学生。我说我不入了,把名额让给成绩好的听话的同学。 这件事随即在班上传为美谈,那个因为我让出名额而顺利成为预备党员的同学从此以后逢人就感叹:“我们班长好啊,厚道!”虽然我的出点并非为了得此美誉,但这样的赞美的确让我比当了国家主席还高兴,一下子觉得自己牛逼了起来。 李梦冉那时还替我打抱不平,说干嘛让,该谁就谁,成绩好也说明不了什么。我说:“算了,争来干什么呀,入党对她们比对我重要。” 可是现在,一个工作对我也许比对她们重要了,我才现,关键时候人都是互不相让的。那些什么与世无争都是***装逼,真到了那一步,谁还认得谁?不咬得鲜血淋漓已经算客气了。 我就这样闷闷地过了几天,直到杨木回来。 我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星期三的下午,我下楼去吃午饭。虽然刚了工资,但我知道我的钱还是得算着花,谁知道下一步我又将面对什么样的窘迫?三元一个的盒饭,还是不如1元一碗的小面吃着让人心安。 刚到楼下我就看见远处站着一个跟杨木十分神似的男子,微垂着头,目光冷峻面无表情。我在瞬间的恍惚之后平静地走过。我想我是太思念杨木了,以至于凡是和他有点接近的男子我都会误认为是他。可我的身后却分明传来杨木的声音,他在我身后轻轻地叫:“蒋芸。”我转过头,看见他疼痛的眼神。我张张口刚想说话,就被杨木一把揽过去塞进了停在旁边的一辆出租车里。 疾驰的出租车里,杨木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一言不。我亦没有语言。我知道此刻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给追捕他的警察带来方便,给他带来麻烦。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三章 杨木归来 【≮衍墨轩≯.】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我高中后校门附近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杨木牵着我下车,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走了好久,最后停在河边一座简陋的平房前。杨木站在大簇的月季花下朝着我孩子气地笑:“进去,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你喜欢的碎花布枕头。” 我踌躇着推开门,一时还不敢相信这个长满青苔,种满月季和葡萄,有着石头桌子石头凳子和一把竹摇椅的院子已经属于我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像是在梦呓,我说:“杨木,这里是我们的了吗?没有其他人来了吗?”杨木坐在石头桌子上晃着双腿笑得很诡异:“是的,这里现在随便我们折腾。” 我急急地冲进屋里检阅着我们的家:水泥的地面、有着粗糙纹路的黄木家具、淡蓝色的窗帘、碎花的枕头和被面……一切都是我喜欢的样子,还有……客厅的茶几上那张我送他的圣诞卡片……我捂着胸口久久回不过神来。我回头看着我的杨木,我亲爱的杨木,他总是一次次猝不及防地给我惊喜,甚至不给我一点过渡的时间。 杨木走过来轻轻地搂着我:“亲爱的,我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到这样的地方。我知道你会喜欢。” 我咬着嘴唇傻笑着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喝酒。那么久没有见面了,那么多事都混乱复杂,我想好好和他聊一聊。我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最便宜的茶叶,用两个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白瓷杯子泡了,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喝茶聊天。 我说杨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事情已经确定过去了吗?我心里忐忑。我没有告诉杨木,前不久公安局才找了我。 刚才还灿烂的笑容瞬间在杨木脸上黯淡了下来,杨木紧紧地握着茶杯咬牙切齿地说:“目前还是要小心……但是我一想到你在那样的地方上班心里就毛躁躁的。” 我说:“我还是得去上班的,我们不能这样……这样闲着。” 杨木深深地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说你放心,大家对我都很关照,然后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特别在你给我们老板打了电话之后。”杨木冷冷地笑,说:“我那时就想了,妈的要是你在那里出了什么事,那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我说我知道,我也相信。但你为了我安稳点好不好,不要动不动就想使用暴力。这是个和平的年代。 那天我被掳走之后“天之涯”乱做了一团,大家纷纷揣测我为什么会在下楼之后就凭空消失。章陈找遍了附近的每一家小店和那个学校里的角角落落,都没有搜寻到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天之涯”阴着脸说了一句:“妈的是不是被黑社会绑架了。” 我听到这里差点“扑”的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我说章陈你太有想象力了,我一没貌二没财黑社会绑架我做什么?但是我始终没有给大家解释那天我到底去了哪里,只告诉她们我是临时有事。刘哥也没有追究,只说幺妹你自己凡事多个心眼,社会复杂。章陈在旁边打着哈哈:“社会的复杂就是在蒋芸身上集中体现的!”我说你放屁。 我开始每天盼着夜幕降临,盼着下班,因为杨木每天深夜都会在“天之涯”楼下等我,接我一起回我们简陋却温馨的家。 为了上班的事杨木和我争执了好久,他说虽然他现在没什么钱了但马上就能有几千元到账上,我不用再去那种鬼地方上班了。我说我不能不工作,不工作我心慌。 杨木永远也不会知道毕业这几个月我是怎样过的,我是怎样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被辞退一次次眼看着就要挨饿。我舍不得“天之涯”,舍不得这个目前来说还算稳定的工作,舍不得刘哥和章陈还有那些待我如妹妹般的小姐们。 杨木最终坳不过我,同意让我上班,但必须让他天天来接。我们剩的钱已经不多,杨木只能每天步行4o分钟来“天之涯”,坐在楼下一直等到最后一桌客人离开,然后再牵着我一起走回去。刚走了一小段杨木就会说,蒋芸,让我背你。我踮着脚在夜风里轻盈地跳,我说我不累,每天上班都不用站的。我喜欢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走路的感觉。说完我眯起眼睛无限满足的笑。 夜风温柔地吹过来,吹乱了我的一头短,杨木就把宽大的手掌放到我的头上,然后一通乱揉,将我的头弄得更乱,乱得像个鸟巢。有一次我伸手刚想报仇,却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微抖。我慌了神,我说你干嘛呀干嘛呀,我放弃报仇,我不揉你脑袋了。杨木耷拉着头一言不地往前走,我望着夜色阑珊中他萧瑟的背影,忽然就对我们的未来有了隐隐的恐惧。 杨木已经答应为了我不再干任何违法乱纪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儿,可是离开了刀光剑影的杨木,要用什么来维持他的尊严和经济?他又如何还有信心坚持这份感情?我想此刻的杨木,和我有着一样的困惑和担心。只是我们谁都不说,我们都在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和杨木的房间角落里有一只巨大的陶瓷坛子,就像家里腌咸菜的那种,只是大了好多倍。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扭头就能看见。它总是让我想起萧淑妃,一个被武则天卸去手脚后装在坛子里的倒霉女人。于是我总觉得那个坛子有点阴森森的感觉,但一看到躺在身边的杨木我就不怕了。我相信就算此刻萧淑妃从坛子里爬了出来,也能被杨木一个眼神瞪回去。 我想起“天之涯”的恐怖夜晚。在那个白裙女孩之后,我又被惊吓了一次。那天也是夜里很晚了,客人已经散尽,我打扫完毕后现凉鞋的扣儿掉了,于是搬个椅子坐在空荡荡的大厅正中勾着头弄鞋扣儿。忽然,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老年男子的咳嗽声,很轻,却感觉离我很近。我一下子想起马路对面很远很远才有楼房,那边的咳嗽声是不可能传得过来的。刚这样想着我就感到耳根和脖子痒痒的,有明显的人呼出的气息触到我肌肤的感觉。 这一次的亲密接触着实把我吓坏了,我拎起鞋子拔腿就跑,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我光着一只脚拎着一只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出去站在门口的沙那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这一次我是酷不起来了,哆嗦着口齿不清地给他们讲了我刚才遇到的事。许哥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我说,多念念阿弥陀佛吧,这条街以前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很多人,这里以前就是个坟场。我周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我想起在“金樽”上班时,重庆的林姐走了之后我一个人住在那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里都没有害怕过,可这件事之后我连睡在k2都感到怕得厉害,因为k2是大厅巷道里的第一间包房,离那个地方很近。但是再往里面的包房都比k2大很多,空荡的布局会让我更没有安全感。每天晚上我在k2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头朝着窗户睡还是朝着门睡,两边都让我无法放心。章陈在的时候还好点,他会很自觉地睡在我隔壁的房间,让我可以踏实一些。他曾经提出干脆就睡我对面的沙陪着我,反正大家都穿着衣服睡觉的。我没有答应,我可以和他一个房间喝一晚上的酒,但我无法容忍我的睡姿被杨木以外的男人看见。 现在,我的杨木就躺在我的身边,我知道我再也不用怕了,只要有他在,我就有了勇气和力量。 我们的家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厕所,只能走一段路去一个臭气熏天的茅房。刚住进来那天,我站在院子里苦苦思索洗澡的问题要怎么解决。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我就回房间做其他事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杨木在院子里大声的叫我过去,我冲出去一看,杨木正湿漉漉光溜溜地站在阳光下笑容放肆,旁边那个半人高的水龙头哗哗的放着水。杨木大叫:“亲爱的,来洗澡!”我骂了他一句转身就逃,听见他在身后笑得咯咯的。 那天晚上等到天黑尽了,我才在第n次嘱咐杨木不准偷看后拎着睡衣去了院子,学杨木的样子蹲在水龙头下洗澡。有生以来第一次洗冷水澡,那种彻头彻尾、令人窒息的冷很快就让我感到刺激和兴奋。其实很早以前杨木就怂恿我试试冷水澡,他说他曾经在监狱里洗了一年,很刺激的。我说你整猪嗦?我不干。今天一试,原来洗冷水澡真的这样刺激。 我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裂着嘴无声的笑。杨木在屋子里扯着嗓子问:“爽吧?”我大叫:“爽,刺激,哈哈……” 我哆嗦着刚从院子跳回屋里,就被杨木一把用毯子裹住。杨木看着我好笑,说叫你下午洗你不听,下午水龙头被太阳晒了后流出来的水都是温热的。我跺着脚哆哆嗦嗦地说:“我喜、喜欢,我喜……欢冷水澡!” 【≮无弹窗广告≯.】 ------------ 第十四章 杨木入狱 【≮衍墨轩≯.】 杨木在院子里种上了黄瓜、丝瓜和葱,天天像个农民一样厥着腚在土里刨来刨去。杨木说,漂了那么多年,他累了,他现在只想守着这个院子,守着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抬起头望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无限憧憬地说:“等我那几千元到账了,我们就在这附近开个小茶铺,我当老板兼跑腿的,你当老板娘兼管账的。你再也不要出去上班了,就在这里给我安安心心的呆着。”说完还用一副老板的口气瞪着眼问我:“听到没有!咹?”我笑着附和:“听到了听到了,杨老板。”心里却酸酸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只是个梦,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我不敢相信我们的人生真能就这样容易地安定下来,我不敢相信幸福真的可以来得这样快。 从小我就是个预感很强的人,而这一次,也无法例外。 一天晚上下班后我迟迟没有等到杨木,直到凌晨1点。我折回茶坊给刘哥打了个传呼,我说刘哥,家里有点事儿,我请三天的假。然后我走到大路口喊了个摩的,一直让师傅开到开不进去了的地方才下了车,在漆黑的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了家。 杨木果然没有在家。茶几上他吃剩的午餐还放在那里,半盘蒜泥黄瓜、半盘青椒炒茄子。这是我头一天晚上给他准备的午餐。也就是说,杨木晚餐之前就已经不在家里了。而我回去的时候家里的大门锁得好好的,家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很明显杨木是出门之后出了什么事。那天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盯着屋角那个大坛子,设想着种种可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杨木还没有回来。下午,我给火箭打了传呼。我说火箭,杨木被抓了。 我和火箭、老三还有杨木的另外几个兄弟约在体育场见了面。大家都闷头抽烟,只有火箭一个人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妈的怎么会被抓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妈的要是被我知道了是哪个告的密老子弄死他***!” 我扔掉手里的烟头,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把人找到,然后捞出来。 火箭说,就是就是,一定要捞出来。我吐了口烟:“火箭,你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捞?” 火箭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成了猴子屁股,赌咒誓的说他不知道,他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冷笑一声:“不要和我装逼火箭,老子没得把握会这样来问你?” 我的确是有把握,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已经前前后后分析出了个大概了,叫火箭他们出来只是要亲眼看看他的反应来证实我的分析。而结果让我揪心,叛徒除了火箭再无二人。我想起火箭和杨木以前一起出生入死吃苦受穷的那些事儿,觉得心里就像被人不停地灌着冰凉的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火箭涨红着脸眨巴眨巴眼睛,想说什么,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心想他要是再唧唧歪歪和我鬼扯,我真的会甩起给他一巴掌。会看事儿的人永远都会少吃些亏。火箭知道我的火气现在已经非常之大了,不然我不会对他说粗话。对杨木、对杨木的兄弟伙,我一向很有分寸,冒粗口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 我扭头抽烟。老三他们几个尴尬地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灼人的烈日下,我心里冰凉一片。傻子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伙所谓兄弟早已经知道这事儿,在杨木被抓之前,或者之后。 然后在大家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火箭忽然扑的一声跪就在了我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蒋芸,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他,但是公安局那伙舅子太凶了,绕来绕去就把我绕进去了……” 我心想妈的现在还在装纯洁。我站起来俯视着他:“火箭,公安局找到我那次你不是才经历了这种事儿吗,怎么现在还没有经验?”火箭刚才还被憋得通红的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我说算了,你现在想办法把人给我捞出来。上次的事儿我没有给杨木说的。 公安局来“天之涯”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自伙子里出了叛徒,而最有可能成为叛徒的,只有火箭。因为事儿是他惹的,只是他后来没有动手,所以责任不大。但杨木跑了,公安局只会盯着他审。之后我不动声色地打听了,果然是火箭告诉的公安局我是杨木女朋友,并且说出了我上班的地方。 杨木回来之后我只是告诉他,不要联系那帮人,尤其火箭,我说我对他们不放心。我没有说具体怎么回事,我知道杨木要是知道火箭把我扯了进去,他能把火箭的脖子拧断。杨木也没有多问,只说明白。 我和杨木的交流方式就是这样奇怪,对方不肯多说的我们永远不会多问,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永远无条件地给我自由自在的空间。可现在我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好习惯,比如这次,杨木就没有听我的话联系了火箭。我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联系火箭,但如果我提前给他说清楚了,他或许就不会做这个危险的举动了。 我又搬回了“天之涯”。我和杨木的家太偏僻,下班后一个人回去的确太不安全。而目前,我知道我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在这种时候只有我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杨木身边,其他的兄弟、朋友,全他妈滚蛋,我一个都信不过。 那一阵子我心里说不出的火飒飒,整天拼命打电话找路子、催火箭动用他的亲戚关系,半夜就买酒来躲在k2喝。杨木身上的钱大部分还在我这里,虽然也只有2oo多点,却也足以支撑我此刻的郁闷。 我没有把握能不能把杨木捞得出来,判决下来之前又不能探监不能送钱送物。我叹着气想,这下杨木可要遭罪了。 “天之涯”的同事都不知道杨木的事,但他们对我忽然的反常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包容,连我隔三岔五的请假外出也从不多加追问,这让我十分感激。章陈更是几乎独自包下了茶坊的所有工作,白使了不少力气还要天天陪着笑生怕惹我不高兴。 火箭每天被我逼得寝食难安,半个月后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远走他乡。救杨木彻底成了奢望。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只有火箭在公安局还有点山路十八弯的关系,我不找他找谁?何况事儿是他惹的,人也是他卖的,我只有找他最理直气壮。可现在他却这样一言不的走了,留下我独自面对这一堆烂摊子。我在听到他“畏罪潜逃”的消息时气的差点把牙都咬碎了,脸上立刻就急出了两个亮晃晃的大铆钉。 老三在电话里恨恨地说:“杨木被抓时只有火箭在场,他还委托火箭帮忙照顾你,现在这个龟儿子居然跑球了,逮到他***要往死里打。”我在心里冷笑,哼,背后可以这样狠的说自己的好兄弟,等见了面又肯定是屁都不会放一个,两不得罪。我看淡了,统统看淡了。 我捏着我一个月的工资和杨木留下的一点点钱上蹿下跳请客吃饭,甚至还幼稚地想找公安局长谈判,可最后还是没能把杨木从水深火热中捞出来。 判决结果很快下来,寻衅滋事罪,有期徒刑一年。 我们的房子到期那天,我独自回去搬东西。那张我送给杨木的圣诞卡依然安安静静地靠在茶几的花瓶上。院子里杨木种的黄瓜和丝瓜还没有开花结果。院子上空仍然有大朵的云飘过,杨木曾经就那样虔诚地仰着头望着那些云,憧憬着我们的幸福生活。我难过的靠着墙蹲了下去,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杨木被判刑后不久,我就离开了“天之涯”。那时“天之涯”已经拖欠了我们大半个月的工资,再不离开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其实“天之涯”的经营早就举步维艰,每个月工资都要拖些日子才能拿到我们手中。小姐们还无所谓,按摩完了马上就能拿到钱,我和章陈这种拿死工资的就不行了,我们已经厌倦了这种随时可能陷入极度贫穷之中的感觉。章陈还准备等等再看,我说我等不及了,我要辞职。 提出辞职的时候刘哥耷拉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我忽然有点不忍心,但话已经说了出来,再收回是不可能了。刘哥直到烟屁股烧着了手,才万般无奈地建议我多等几天,“这几天场子里恼火,暂时没有钱给你结工资。”说完就气咻咻地扔掉烟找杨哥说事去了。 这一阵子两个老板因为经济和管理上的事一直在扯皮,到底扯些什么我们也不好问,只知道杨哥花钱有点没得分寸,茶坊的经营这个惨样了,他还常常带些朋友来喝了茶记账,还牛逼哄哄地说:“怎么能让哥子你花钱?记我账上就是了!” 我愣了愣神,然后咬咬牙狠狠心,站起来直直地往前台走去,心里说,对不起了刘哥,幺妹也是没得办法。可是走到前台一问财务,我就傻了。财务从抽屉里捧出了所有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只有7o多元。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五章 再见天之涯 【≮衍墨轩≯.】 我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拿走那些钱。虽然现在7o对我都已经不是个小数目,可是我拿走了,前台就连找给客人的零钱都没有了。我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我走的时候刘哥没有出来送我,一个人躲在某个包房里据说是在睡觉。我知道他是没有脸面对我。我叹口气,在和大家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后黯然离开。 在回到家的第二天晚上辉辉和杆杆就打来电话,叫我出去喝酒,我说你们来我家楼下花园吧,我没有钱坐车了。 在“天之涯”上班的时候他们也常常打来电话叫我去喝酒,但我都没有去过。每天客人散尽都12点多甚至1点多了,第二天早上8点就要上班,实在没有精力再出去玩,就是在k2安安静静喝几瓶啤酒,都总是让我第二天皮泡眼肿的。 一下楼我就看见杆杆甩着他那双长满黑毛的长腿靠在不知是谁的一辆摩托车上,咧着嘴斜着眼叫我:“死婆娘!”一副典型的社会流氓形象。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飞快地将杆杆和杨木做了个对比,心想:同样是外面混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看我家杨木,目光柔和性情沉稳,可他敢做的事,我敢保证这几爷子一件都不敢做。 一想起杨木我心里又开始毛躁躁的难受。他关进去近一个月了,我托人给他送了一次衣物和生活用品后,就再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每天依然只能洗冷水澡?监狱里的水管子太阳晒得到吗?他洗起来是温热舒服还是冰凉刺骨? 我摇摇头,在心里暗下决心:今天非得好好喝辉辉他们一顿酒。在“天之涯”的时候每次喝酒都算着钱喝,一点也不尽兴。 我们买了好多的啤酒提到楼下那个阴暗的小花园里,辉辉还给我选了好多零食。他知道我喝酒的时候最爱吃当地产的一种麻辣豆干,一口气就给我拿了5袋,就是喝3顿酒都吃不完,我感动之余顺势要求再给我多买2瓶酒。 看着辉辉和杆杆手里拎的大袋酒,我忽然就有了安全感。我想这就是金钱带给人的安全感吧。当你有足够的钱去支撑你的**时不管这个**是大是小,你就会觉得心里有了点依靠。 喝得二麻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该关心一下胖魁。这个当初信誓旦旦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傻大个不知道现在工作得怎么样了。我问杆杆,杆杆说:“切,他上班!你相信他会好好上吗?”我说到底怎么了?杆杆耸耸肩:“他当个屁的保安,有他在这个社会治安只会更乱!上班第四天就打人了,说他的头儿吼了他,分钱工资没有拿到还倒贴了2oo的医药费。” 我忍不住叫起来:“***真是个败家子!” 我说,赶紧叫他出来喝酒,我要教育他几句。辉辉摆摆手:“算了,这几天正郁闷呢,看上了上班那里的一个女娃儿,追死追活人家都不干,嫌他连工作都没有。”我说那更要叫他出来了,我处理感情问题是一套一套的。“算啦!”,辉辉站起来抖掉落在裤子上的烟灰,“这个时候他肯定早就喝得前脚踩后脚尾巴打脑壳了!” 我想起辉辉杆杆还有胖魁几次失败的恋爱经历,想起这么多年他们像鬼一样在社会上孤零零地飘荡,忽然就觉得有些哀伤。这些挣扎在黑暗深处的人,这些没有工作也没有钱的问题青年,连爱情都似乎显得那样的遥不可及。我现在倒是有爱情了,可是我和杨木的出路又在哪里?我不敢多想,只能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下去,走向那个我不知道的结局。 知道胖魁的事后我那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是急转直下,一晚上都抱着酒瓶子一口不停地喝,一直喝到舌头打结,一句话说三四遍都说不清楚。我记得我喝到最后苦着脸瘪着嘴跟他们说了杨木的事,并且口齿不清地表达了我坚决要和杨木做一对亡命鸳鸯的决心,然后恍惚中听到杆杆在旁边牙齿咬得格格响,辉辉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我很快又开始找工作。“天之涯”的工作经历让我对自己多少恢复了点信心,总觉得干过的怎么也比没有干过的好找工作些吧?况且我是主动离开的“天之涯”,不是被辞退的。 以前应聘工作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填履历表,不填吧,显得没有工作经验,填吧,自己是被辞退的,填了又似乎比不填更让人心虚。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可是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的“天之涯”。 我觉得我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居然为了一次打工没有被辞退而莫名的骄傲起来。 然而就连我的这点可怜的骄傲也很快就破灭。一连四天,我不知道跑了多少茶坊酒楼咖啡馆甚至快餐店,却没有一家表示对我有兴趣。第五天终于有一家中型酒店通知我去实用,只干了半天,却无意中听见老板在办公室骂经理:“这种街妹儿怎么也招了进来?!马上让她走人!” 我顿时靠在墙上羞愤难当,立刻就想冲进去拍着桌子质问老板何出此言,红着脸憋了半天还是算了。手臂上的“纹身”赫然在目,我拿什么去证明自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人渣”? 我把经理堵在老板办公室外的过道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经理,我要辞职。”没想到那个长得毫无城府可言的经理居然十分惋惜的叹气,然后沉痛的说:“既然这样,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也罢也罢,那就微笑着转身吧,何必让彼此尴尬。我在心里苦笑着想。 正在我郁闷不堪贫困交加的时候,董娟来找我,说她们酒楼现在正好在招人,让我干脆去试试。我嗫嚅着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在她长达35分钟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下缓缓地低下了我那高贵的头颅,答应第二天去她们酒楼试试。 董娟在一旁眉开眼笑,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地憧憬着我们在一起工作后的种种美妙,我瘫坐在沙上心里苦苦涩涩的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誓死不靠关系不走后门的我,曾经天不怕地不怕大姐一样为她们出头的我,如今居然沦落到要靠她来给我介绍工作,并且还被她训孙子一样的训了一顿,心里好不憋屈。可是我想到自己如今的窘迫,想到尚在大牢里的杨木,我的骨头就怎样都硬不起来。 在现实而残酷的生活面前,清高就如同绝症,如果不严加控制,那就是死路一条。 第二天,我被董娟领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她刚从农村来城里刨食儿的小表妹一样,诚惶诚恐地去了她工作的酒楼。我想要是人家不要我,那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还好,也许是因为是“关系户”,也许因为面试我的主管眼神儿不好没有现我手上的“纹身”,也许还有其他也许……总之,我被留下了。 面试快结束的时候,那个女主管忽然问我:“你是不是经常给董娟打电话?我怎么听你的声音那么耳熟?”我急忙说:“哦,可能是吧,我给董娟打过几次电话。”主管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翻着白眼若有所思了半天,始终还是没有想起我就是那个曾经被她尊称为“阿姨”的人。 面试出来董娟高兴地又笑又叫,抱着我“幺儿”、“亲爱的”喊个不停。我说你娃儿以后在同事面前给我严肃点,免得我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董娟说好好,都听你的。 我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叫“鸿新酒楼”的地方好好地干,为了每个月的45o元工资,也为了不给董娟丢脸。我想我要是在这里再被辞退,那我的一世英名可就真的毁了。可就真的彻底毁了。 我每天穿着衬衣短裙描着黑眼红唇笑容满面迎来送往,表情谄媚的就像以前的青楼女子。怪不得那些男人都喜欢去高档酒楼吃饭,高档酒楼的女服务员笑得就是贴心,仿佛她们每天的期盼就是你来吃顿饭,然后像你的贴身佣人一样转来转去的伺候你一通,最后站在大门口鞠躬、微笑,依依送别。 我常常一天笑下来连哭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哭了,我就纳闷其他的同事怎么能上班也笑下班也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董娟就是这些花儿中的一朵,她每天上班朝着客人笑下班朝着我笑回家朝着她男朋友笑,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董娟的男朋友是本地一个效益还不错的工厂里的工人,才十九岁,据说高中毕业就赋闲在家,见天的玩点小牌打点小架,闲了一年才被他爹妈找关系弄进了这个厂。至于董娟是怎么和他勾搭上的我一无所知。我心里奇怪这个嘴上没门儿的董娟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行动?以前她可是对谁有点点好感都要向我汇报思想的,现在居然已经和人住到一起了我还不知道。 我至今还记得我刚刚知道这个事儿时的惊讶和尴尬。那时我还刚去鸿新几天,一天晚上8点下班后辉辉说请我吃晚饭,当时董娟也在,于是就一起去了。刚坐下董娟的呼机就响起,回了电话董娟不好意思地说,她男朋友来接她下班,现在已经到了鸿新门口了。辉辉连忙说,那叫他过来一起呀!董娟看看我,我说:“叫他过来吧。” 辉辉这点和杨木倒有得一拼,对我的朋友好的跟什么似的,让我特有面子。高中我被小混混掳走的那次,我以为杨木出狱后会在我面前痛斥董娟的胆小懦弱,从此以后看见董娟不是皮笑肉不笑就是冷若冰霜。可是杨木没有,他依然对董娟一如既往的友善和礼貌,依然在吃饭的时候先给她夹菜再给我夹,依然在深夜的时候毫无怨言的陪着我走很远的路送董娟回家。 【≮无弹窗广告≯.】 ------------ 第十六章 没良心的杨木 【≮衍墨轩≯.】 我曾经问过杨木:“你不怨董娟吗?”杨木的回答让我差点就扑过去亲他一口,杨木说:“我相信你有分寸,只要你还把她当朋友,你怎么对她我就会怎么对她。” “男人啊!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我在心里狂叫,从此以后对杨木更加的死心塌地。 辉辉就不行了,虽然他也很给我面子,对我的朋友够好,但第一,出事儿的时候他绝不敢单枪匹马地来救我,只会急得上蹿下跳到处搬援兵,等他纠集到一伙社会闲散人员找到我,估计我已经翘辫子了。第二,事后他肯定会吼着闹着找董娟的麻烦,起码也会在看见她的时候在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想找她麻烦的冲动。 此刻辉辉正跑前跑后地催着老板拿酒、上菜,我歪在椅子上抽烟,乜斜着眼睛盯着董娟。我说董娟你缩着脖子干什么?交待吧,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董娟嘿嘿的陪着笑,说:“主要是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所以先没有给你说……”我说我没问你这个,你就交待一下他是干什么的?多大了?家住哪里?有没有存折?密码多少?……我正搜肠刮肚地想问题,辉辉拿着大盆子的牛肉豆腐金针菇鸡翅走了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董娟捧着肚子笑得接不上气。 董娟的男朋友找到我们的时候,董娟还没有完全缓过气来。她笑呵呵地走过去挽着他给我们介绍:“尤刚,我的男朋友。” 站在我面前的尤刚相貌英俊笑容和善,坐下后的尤刚更是频频向我举杯,说董娟常常提起你呀,讲你有个性、够朋友。我嘴里说着,嗨,什么呀!心里却美滋滋的。董娟在一旁红着脸笑,我大吼:“来,喝起喝起!” 那一顿酒喝得很高兴,辉辉那天晚上既是做东的又是坐陪的,主要任务除了跑前跑后地帮我们喊酒拿菜就是在旁边无限配合地笑。 我对尤刚的初次印象,似乎还不错。 吃完喝完,大家就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走到叉路口的时候,董娟却说什么也不放我走,非要我和她一起去尤刚家。董娟拽着我的胳膊说:“知道你喝酒还没有喝尽兴,不如我们去尤刚家再喝,反正他家就他一个人,而且有两个房间。”尤刚也在旁边不停地劝,说他也还想再喝点。辉辉早就打摩的走了,我想了想,答应下来。董娟这个死婆娘,永远知道用什么可以引诱我。 买了酒和几包小吃,跟着他们坐了很远的车,才到了尤刚的家。总共只有三层的红砖老房子,我第一眼看见就来了感觉。屋里的陈设更是让我喜欢,一股八十年代的味道,连茶瓶都是是爷爷那一辈的。我们围着一个晃晃悠悠的木头桌子喝酒聊天,一直到半夜。经过这一晚的接触,我对尤刚的好感基本定型。 到了该睡的时候,董娟把我领去挨着厨房的一个小房间,然后抱来一床薄被子,就出去洗漱去了。我躺在床上抽烟,想着呆会和她好好谈谈。 尤刚这个男孩子还是不错的,喝酒的时候我嘱咐他要对董娟好,我说你要是有什么对不住董娟的,我第一个不饶你。尤刚拼命地点头,啪啪地拍着胸脯保证再三。接下来就是要对董娟做一番嘱咐了。可是坐等右等却不见她进来。我心里影影绰绰的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董娟怎么说也不敢当着我这么猖獗吧,就算他们已经那个啥了,我还在这里,董娟怎么着也应该来跟我睡吧?我和杨木一起那么久了,每次董娟来我们家玩,我不也是把杨木撇到一边陪她睡? 我正胡思乱想,外面的灯却啪的一声关了,然后我听到董娟摸摸索索爬上床的声音。我一下子呼吸暂停。董娟在外面喊,亲爱的,你盖那被子冷不冷?我机械地答应,噢,不冷。董娟又喊,冷就给我说一声啊。之后传来的就是一些经过压抑和处理的两人折腾嬉笑的声音。 我爬起来坐在床沿,懊悔不已。想走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走气氛难免尴尬。“还是忍着吧”,我心想,“妈的再也不来了。” 1999年11月的一个晚上,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彻夜无眠。我想起几个月前董娟还幼稚无比地牵着我的手说:“蒋芸,我们永远做好朋友好不好?你不要有了工作就不理我了好不好?”我想起读书的时候,在杨木租的小屋子里,董娟用梅风般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我的大腿说有个男生送花给她,她害怕……我再慢慢地回想起现在的她她要抽烟了,她会骂脏话了,她交了男朋友并且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上他的床了……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董娟就像被打了什么催熟剂一样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女生。而她,从开始工作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月。 第二天上班,我头昏脑胀,站着都想睡觉,董娟倒好,依旧面色红润皮肤光滑笑容满面。我摇摇晃晃抱着一筐子杯杯碟碟进厨房的时候,董娟正偷偷摸摸拈起一块刚起锅的泡椒牛肉往嘴里送,看见我进来马上又拈起一块来喂我。我把头别开,说我不想吃。她有点尴尬,眼睛一翻说怕什么,不吃白不吃,然后手腕一转塞到自己嘴里。 我说走,去厕所抽支烟。 这里的女服务员几乎都会抽烟,工作的间隙,常常两三个约到一起去厕所过瘾,顺便歇歇脚。每天穿着高跟鞋站十二三个小时,那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唯一的休息方式,就是蹲厕所。 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董娟也抽,有一次一个人拿了烟进去,正好看见董娟坐在厕所的一个倒扣的废旧塑料桶上吞云吐雾。看见我进来她有点尴尬,说本来想叫我的,看见我在收拾桌面。我也没说什么,只说少抽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拿了烟和董娟去了厕所。我把那个歇脚的塑料桶让给她坐,自己就蹲在地上闷头抽烟。我在等着董娟说点什么,然后我就好顺势问下去。董娟果然很快就开口问:“你觉得尤刚怎么样?”我说感觉还行。然后我问:“你们住在一起?”董娟点点头。我又问:“你确定自己喜欢他吗?”董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差点叫出来,“你连喜欢不喜欢都不知道你就和他……和他……哎,让我怎么说你!”董娟厥着嘴说,你刚跟杨木好的时候,还不是不知道喜不喜欢。我说那不一样,“我是认定了喜欢他才和他那个啥的。”董娟抬起眼挑衅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定的?”我蹭地站起来把烟头一丢:“他提刀来救我的时候。”董娟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忽然就没了声音。 我摔门出去,心想:妈的,为了她好她怎么还那么多废话,逼我说那些她不想听的,自找! 那次和尤刚喝酒之后董娟又约了我好几次,叫我一起过去喝酒,我都回绝了。我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外面唧唧歪歪的亲热声心里就觉得别扭,再想想监狱里的杨木,心里就更不是个味儿。 董娟对我的再三拒绝颇有微词,口口声声说我对她不如从前好了,不那么百依百顺了。我无力解释也无心解释。怎么说?难道说“你们亲热让我不爽了”?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一封杨木的来信。杨木被抓之后给我写过一封信,说他现在很好,身体崩儿棒吃饭崩儿香,让我不要担心,并嘱咐我一定要少喝酒多吃饭。我一连给他回了好几封信,却再也没有一点回音。 楼下总台叫人上来带信给我的时候,我正在一个大包房伺候着一大桌的太爷,转着圈地给他们斟酒,眼疾手快地给他们盛饭。然后我们里面一个女服务员在门外悄悄地朝我勾手。我走出去,一眼撇到她手里的信封心脏就开始砰砰乱跳,抓过来就往厕所冲,慌得连烟都忘了拿。 刚看到信的抬头我的心就凉了半截。抬头冷冰冰硬邦邦地写着两个字:“蒋芸”。我再往落款一看,大大的“杨木”豁然纸上。我心想糟了,杨木有想法了。 果然,杨木在信里说,现在他是看透了,关键时候什么都是假的。“安慰的信谁不会写?可我现在需要的是自由,不是信。谁的信现在都***不值钱。”末尾是大大的一行字:不要再写信来了,我想忘掉这些虚伪的关系。然后是大大的三个惊叹号。 我握着信蹲在地上像遭了雷击一样静止在那里,心里想,他还挺会遣词造句的,“我想忘掉这些虚伪的关系”这可不像是他的文学水平。 外面主管在杀猪般地喊,人哪!人都到哪里去了!然后就是飞快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步步往厕所的方向逼过来。我想站起来躲在什么地方,却半天站不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生活无趣。接着卫生间的门“哐”的一声被推开,满脸横肉的秦主管怒不可斥地站在门口咆哮:“蒋芸!你又躲在这里抽烟!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客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客流高峰期!”……我说主管,给我三分钟,我脚抽筋。秦主管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然后哼的一声摔门走了。我蹲在地上恨恨地想:吼你***,你忘了你叫老子阿姨的时候了?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七章 有一点心酸 【≮衍墨轩≯.】 那天我是强打着二十分的精神熬到的下班,下班换衣服的时候我问董娟:你有事没有?没有事走陪我喝酒。董娟眨巴眨巴眼睛说:“今天尤刚约好几个朋友去家里打麻将的,要不你一起去嘛。”我说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打麻将。”董娟说那改天我陪你嘛。我说好。然后就一个人拎着包走了。 我独自顺着马路拖着步子走,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辉辉和杆杆都不喜欢我提杨木,这个他们未曾谋面的男人总是让他们充满自卑继而充满愤怒。可是我今天晚上只想杨木,想那个没心没肺地责怪我的杨木。 我买了几瓶酒躲在楼下那个小花园里喝,喝着喝着就忍不住闷闷地哭了起来。我想这生活是***怎么了?杨木是***怎么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怀疑我们的感情?我知道在外飘荡多年的经历早就让他学会把很多事情看的很淡,可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例外,是他真心信赖的人。从前不管怎么样,他都会站在我的立场去想,从来也没有怨过我半点,现在怎么区区一年的牢狱之灾就把他变得那样的苦大仇深怀疑一切? 我想不明白,我想我就是想到头破血流也不会想明白。 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请几天假,最后还是没有。我想有一小段时间让自己可以独自呆一呆,不用上班面对同事回家面对父母。我想要是有个地方能让我一个人放肆地哭几声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可是我不敢。我还没有过试用期,这个时候请假无疑是个高风险的事。 我还是每天准时去上班,恍恍惚惚地上菜、倒酒、收拾桌面、微笑、应付大家的嘻哈笑闹和客人们刁钻古怪的要求。快到下班时我就眼巴巴地盼着辉辉他们给我打电话。和他们一起喝酒,就算什么也不说,都比回家强颜欢笑地面对父母强。 没有人约我喝酒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走长长远远的路独自回家,然后在路过楼下小花园的时候为是否应该花5元钱买3瓶啤酒做一番思想斗争。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忍了下去,我想杨木在里面还要花钱,等了工资我还是要给他送钱去。 收到杨木的信之后我想了几天还是给他回了封信。我说你安心改造,听警察叔叔的话,我很快就有钱给你送进来了。对他的抽疯我只字未提。长久以来,我习惯了用沉默表达我的愤怒、不满、和包容。我不知道日后我是否也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我的绝望。 在我快要顺利过完试用期的时候生了一件让人胸闷的事,这件事直接导致我的试用期后延,也就是说,下个月我原本应该拿45o的正式工资的,现在又只能拿3oo的实用工资了。 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在包房伺候一桌大爷吃饭,几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在喝光三瓶五粮液后开始手舞足蹈地对吹牛皮,争先恐后地炫耀着自己的金钱和势力,听上去个个都是黑白通吃的社会栋梁。我站在一旁木戳戳地看着他们,挤不出一点表情。忽然一个胖子一声哀号:“妈的,这个菜怎么这么咸?!老子刚才喝酒去了还没有来得及吃。”说完大手一挥:“退了!不要了!” 我抬眼望去,一盘菜已经被扒拉得七零八碎,虽然剩的还多,可是形象上已经惨不忍睹。我走过去,“这样吧大哥,我们给你回一下锅,加点佐料。”胖子大鼓着眼睛:“加佐料?!我不喜欢吃佐料!退!不退就喊你们老板来!”我继续耐着性子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里却鬼火得厉害,嘴上虽大哥大哥地叫的紧,脸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这样无事生非的客人我们也见得多了,大多好言好语地劝几句也就不会再刁难了,可是眼前这个胖子依旧不依不饶,似乎是铁了心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刚才对自己的吹嘘。我气不过,语气也开始不恭敬起来。我说:“大哥,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也不在乎这样一盘小菜吧?何况这盘菜从上来到现在你们已经吃了不少了。也许你吃着咸了,但显然另外几位大哥并不觉得咸。” 死胖子被我气的直哆嗦,瞪着眼阴恻恻地说了句:“你这小婆娘嘴巴很会说嘛”,然后忽地抓起筷子挑起一筷子菜塞进嘴巴里大嚼特嚼起来。我一下子没有回过神,心想我不至于给了你这么大的刺激吧。还没想完那死胖子就“噗”的一声把被他嚼得像一坨鸟屎一样的菜渣一口吐在桌子上,指着它乜斜着我说:“你吃呀?你觉得不咸你给我吃下去呀!” 我热血上涌,骂了一声“你个傻”就想扑过去,被刚刚赶来的秦主管一把抱住。推推搡搡了好一阵子,久经沙场的秦主管总算把他们摆平。我被几个服务员夹着手脚乱舞地去了换衣间,秦主管留下喝赔罪酒。 离开那个包间时我隐约听到秦薛主管在陪着笑说,小姑娘出来上班没几天,各位大哥不要见气,回头肯定严肃处理她。我挣了半天想挣回去补充点什么,无奈双臂被紧紧地攥着,动弹不得。 我一下子由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俨然成了个明星,大家开始66续续地赶来换衣间对我又是赞扬又是安慰。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一个什么动物,身不由己地接见着众多的参观者。 董娟是最后赶来的一个参观者。我远远瞥见她,心里想亲人啊战友,你总算来了。没想到董娟一来就死沉沉地盯着我,我抬头一看:不得了,眼睛都被紧拧的眉毛挤成了三角形。我闷头不语。董娟也不敢骂我,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抽烟,抽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蒋芸,你在干什么呀?你就不能忍忍?“我一听就来气,我说妈的你去试试?你能忍下来算你没种!董娟翻翻白眼不再讲话。 那天秦主管被几个客人灌得蹲在厕所嗷嗷地吐了几次,整个下午都站不稳,却没忘嘱咐大家这个事不能让老大知道,私下延长我的试用期就行了,扣出来的15o元钱大家凑一起搓一顿。秦主管真是高明,既保住了我又封了大家的嘴。 我心里有愧,巴巴地照顾了她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那天晚上,秦主管虚弱地靠在她宿舍的床上和我聊了很多。她说她喜欢我的性格,我让她想起她刚出来工作时的样子。“但是回不去了,生活早就将我的棱角磨平,而有一天,你也会被磨平的。” 离开秦主管宿舍的时候我心里一片凄凉,心想难道想混碗饭吃就非得视自己的尊严于不顾?非得将自己作践得跟什么似的?我可不愿意。起码现在还不愿意。 我依然安安稳稳地在鸿新上班。大家因为我和客人争执的事对我亲热了很多,常常都有女同事主动喊我:“走,蒋芸,去厕所抽烟!” 她们总是靠在厕所的墙上边吐着烟雾边絮絮叨叨怨妇似的地朝着我些“客人都是些鸟人”之类的牢骚,好像这样就会和我有共同语言,也或者,她们只是希望能再从我嘴里听到点什么石破天惊的骂人的话来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这让我实在觉得无趣得很。我不是一个喜欢碎碎叨叨说闲话的人,在我看来,该忍就忍,忍不住了该飙就飙,平时没事儿整这些无用的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董娟也和我重新热络起来,又开始当着众同事“亲爱的”、“亲爱的”叫,并且常常在其他同事讲客人的坏话时冷不丁地把我扯进谈话中去,说什么“要是他遇到蒋芸就死定了。”然后讨好般地问我,“是吧亲爱的?”。 我总觉得,我和客人争执的事好像让董娟觉得特有面子特长脸,尤其在同事们和秦主管明确地表达了对我的欣赏之后。而在这之前,因为我的沉默和不入群,我一直是被众人遗忘的对象,甚至连董娟都渐渐开始疏远我,似乎有点嫌我给她丢了脸的意思。 每次客人离开包房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得闲的同事一窝蜂地冲进去枪食客人没有吃完的美味,仿佛那里才是他们的战场。董娟也是这些斗士之中的一个,而我总是远远地走开,不忍目睹这一切。 董娟开始还总在我转身离开之前叫我一起进去饱餐,我回绝了几次之后她就不再管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别人吃剩的东西乐此不彼,反正我不能。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厨师都是将客人剩的比较多的菜重新热热端上来,另外只炒两个小菜。所有人都是抢着吃客人吃剩的那些好东西,只有我只吃那两盘小菜,其他东西一概不碰。 我的行为在服务生中实在显得太另类,并且似乎无意中伤害了其他人的自尊,于是渐渐就被遗忘在了人群之外,包括董娟也常常忘记我的存在。 我记得刚来鸿新大半个月左右的时候,酒楼组织员工去蜀南竹海游玩,每人只需交3o元钱,在月底的薪水里扣。当时禁不住董娟的劝说和竹海美景的诱惑,我也报名去了,但是要照像的人就得多交1o元。我没有钱照相,就没有交那1o元钱。风光秀丽的竹海,我一个人跟在大部队后面磨磨蹭蹭地走,东张西望地装作在看风景,而董娟,就在我的前面和众多的同事一起嘻嘻哈哈地摆着各种妩媚搞笑的姿势拍照。那一刻的难堪和心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然而我没有怪董娟,真的没有。我知道谁都不希望被冷落,谁都想能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所以她只好常常忽略我的感受,任我一个人安静地呆在角落。可是每当我看见他们在我眼前打闹嬉戏的时候,心里还是总有点说不出来的酸涩。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被抛弃在人群之外,更没想过董娟会在抛弃我的人群之中。 但是没有想过并不代表就不会生。生活让我早已领悟了这一点。就像现在大家对我的关注和……讨好一样。一样令人措手不及。 【≮无弹窗广告≯.】 ------------ 第十八章 单薄而萧瑟的灵魂 【≮衍墨轩≯.】 薪水的那天晚上,我和秦主管一起去楼下的小商店买了两箱啤酒和一些小吃。酒楼的大厅里三张黄木茶几已经拼到了一起,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喝顿酒放松一下。 这个被我叫做“酒会”的聚餐被大家美其名曰座谈会,主要的议题就是各自工作中的心得。我这个做东的今天自然是众人的中心,大家纷纷问我那天和客人吵架时的感受。我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鬼火上窜。然后有人问:“你那天扑上去之前骂了一句什么来着?”我说:“你个傻”,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骂得好!痛快!” 陈域恨恨地说,妈的我当了2年服务生还从来没敢这样骂客人。我笑笑,边飞快地瞥了一眼董娟,她此刻正两眼放光崇拜地望着我,就像她初中和高中时望向我的眼神。久违了的眼神。我在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座谈会继续进行。大家一边往嘴里不停地灌酒塞菜一边争先恐后地言,讲着自己工作中各种搞笑或者郁闷的事。 传菜的小冬说他有一次传菜的时候,因为盘子太烫不小心把汤汁洒到客人的皮鞋上了,那客人非要说他的皮鞋是上千元的高档货,闹着要小冬赔钱,差点没把小冬吓哭。正闹得欢的时候客人的一个朋友上洗手间回来,问怎么回事。客人说:“这个小子把菜汤洒在我的皮鞋上了……“话还没有说完,大概那个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朋友也想显摆一下他们是有钱人,于是大大咧咧地说:“哎呀算了,反正你这鞋也才买成4oo多,坏了就重新买一双呗!”小冬说,当时那客人的脸红得,就像一包尿憋进了脑袋里。 全场哄堂大笑。有一个女同事大概被辣椒呛到了气管,扶着墙笑得眼泪直流。 凯娃儿挥舞着手里的酒瓶说,你说起尿,我给你们讲个搞笑的事:“我以前在一个茶坊上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里面的一个服务生一大早去收拾一个包间。那个包间的几个客人在里面打麻将、喝酒,折腾了一夜,早上才走。我们服务生的习惯是一进包房马上到处查看有没有客人遗留的东西,常常都会捡到几块钱或是一包烟什么的,起码也能有点客人吃剩的果盘、小吃。可是那天进去什么也没有,那个服务生正郁闷,忽然现沙角落有一瓶启开的啤酒,满满的几乎没有喝过,于是他拎起来就往嘴里灌,刚灌进去就一口喷了出来。你们猜酒瓶里装的什么?客人的尿!” 哈哈哈哈……全场又是一阵爆笑。我正举着瓶子喝酒,听到这里也差点一口喷了出来,一下子觉得嘴里的酒变成了一股尿骚味儿。秦主管敲着桌子说,凯娃儿你太恶心了,罚酒罚酒! 然后秦主管说,我也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几年以前,我在另外一家酒楼当服务生的时候,有一次和客人起了争执,客人甩出1oo元钱,给来劝架的我的经理说要给打我一个耳光。我答应了。挨了一耳光之后,我伸手就给了他脸上一爪子,然后在他捂着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1oo元摔在他脸上,昂着头对他说:这1oo元我不要,我也要买你一个耳光。我自然因此丢了工作,但是后来据说这个客人的老婆一连几晚都不让他睡觉,反复审问他脸上的抓痕是哪个狐狸精挠的……” 大家咧开嘴正想笑,有几个同事连巴巴掌都举起了,秦主管忽然问:“你们知道如果是现在遇到这种事我会怎么处理吗?我会真诚地认错,然后恳请他们不计前嫌下次再来。这就是我们服务行业必须要承受的东西。如果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能是一时的舒坦。每个服务行业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如果你每一次都忍不下去,那你只有不停地被辞退、不停地跳槽,你也只能是当一辈子最下层最低贱的服务生。” 大家一下子没了声音。董娟偷偷望向我,我不语,埋头喝酒。我知道秦主管今天的话是教育大家,更是说给我听的。 酒会散场后的时候秦主管轻轻拍着我的肩说:“蒋芸,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能受委屈的人才能干大事。” 我和秦主管的关系渐渐地近了起来,有时还会约着一起去厕所抽烟。秦主管说,蒋芸,你也应该交个男朋友了,有了男人,再暴躁的女人也会慢慢变得温顺。我笑。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我早就有男朋友了,虽然我并不是有意隐瞒。 在后来的人生里我还遭遇了好几次这样好心的建议。她们好像根本不需要询问就能断定我这样暴烈的女子是肯定没有、甚至从来没有过男朋友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一种失败,但我知道我此刻的心里,也许比那些天天把男朋友挂在嘴边的人有着更多的爱和期待。 然而,监狱里的杨木还是始终没有回音。我不相信他真就这样准备和我恩断义绝了,我总觉得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怎么可能就这样完了? 圣诞节那天,酒楼装饰一新,秦主管买了喷漆,动我们在酒楼的所有玻璃橱窗上都喷上了美丽的雪花和“圣诞快乐”的字样,酒楼的大门口也摆上了两棵高大的坠满彩灯的圣诞树。酒楼上下一派热闹的节日气氛,同事们身上的呼机此起彼伏,每个人回了电话回来都是满脸绯红眼睛放光。 我没有传呼,也没有人往酒楼给我打电话。辉辉已经远走云南帮亲戚看店子去了。杆杆也已痛下决心要忘记我从此不再来往。胖魁在经历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之后也已降低标准找了个巴巴地对他好的女朋友。董娟是当然要和她男朋友过节的。同事们在讨好我多次未果之后终于慢慢冷却了对我的热情。其他同学,毕业后大家各自奔忙,几乎已经没有再来往。而且,谁会相信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还会轮得到她们来约?就连杨木也胆大包天地居然萌了要和我劳燕分飞的念头。我一下子就成了孤家寡人。 那天我频频地躲进厕所抽烟,想避开这种与我无关的热闹气氛。我想起去年的圣诞节,杨木带着我和他的一帮兄弟伙去一座小山上点着篝火喝酒唱歌,一群人一直疯闹到凌晨。火箭喝麻后腻腻歪歪的说话都说不清楚,却还不忘怂恿我和杨木当着众人啵一个。董娟无限依赖地紧紧靠在我旁边往嘴里塞着她最爱吃的薯片,时不时提醒我少喝点酒……而今,杨木入狱了。火箭出卖了杨木,畏罪潜逃了。董娟上了班,交了男朋友,学会了喝酒抽烟骂脏话,也学会了在我不受人待见的时候用略微嫌弃的眼神看我。 前年的圣诞节,高中班上几个耍的好的姐妹相约着一起玩通宵,除了我以外,大家心里都忐忑而兴奋,为了那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叛逆。我们在体育馆中间的草坪上围坐在一起讲故事,中间摆满好多零食和饮料。我边喝酒边给她们讲我和辉辉、杆杆在外面喝酒打架的事,听得她们一个个对我充满了无限的崇敬,同时哀叹自己苍白无趣的人生。 再前年的圣诞节,初中学校组织学生看电影。电影叫个什么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散场出来的时候现从大门上层的露台上坠下来好多粉色和白色的气球。女生们纷纷跳着去够,却总也够不到。我点燃一支烟二话不说窜上露台把拴着气球的线一根根的全烧断了,气球立刻就飘飘扬扬大串大串地往下掉,把下面的女生高兴得直叫。那天董娟亢奋地捉着我的肩膀直跳,一边惊抓抓地嚷:“蒋芸你太厉害了!” 再再前年的圣诞节……我甩甩头,不忍再想。曾几何时,我也是朋友圈中众星捧月般的风云人物,而今居然只能独自缩在被人遗忘的角落,像个垂暮的老人一样追忆往事,缅怀自己曾经风光热闹的人生。 1999年的圣诞夜,我拖着疲惫的双腿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往家的方向走,经过一对对甜蜜温馨的情侣和一张张幸福美好的脸,在漫天的烟火下,犹如一个透明的孤独的鬼魂,单薄而萧瑟。 夜里12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外面忽然的喧哗和尖叫声惊醒,一骨碌坐了起来。窗外烟火绚丽,我呆坐在床上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明天还要上班,于是重新倒头睡去,无梦到天明。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我更加地沉默寡言。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当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属于人群的时候,我就绝不会削尖了脑壳往人群里钻。 我依然每天机械地上菜、倒酒、盛饭,面无表情的听不同的客人讲的不同的黄色段子,在人声鼎沸的时候屡次失碎盘子,在客流如潮的时候一个人望着窗外的夕阳呆。 秦主管提醒了我很多次,说我这样的心不在焉早晚会被老大现。我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这样我早晚会被辞退。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无法一边心情郁闷一边笑容灿烂身手敏捷。如果人生注定了要再一次的奔波流离,我想我也只能继续苦笑着走下去。 【≮无弹窗广告≯.】 ------------ 第十九章 再次来临 【≮衍墨轩≯.】 我依然在给杨木写信,也依然没有回音。我不是想挽回什么,也无心辩白任何,只是不愿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和他断了联络。我一直在想,杨木是不是不想连累我才故意这样做?可是这又似乎不像他的风格。以前不管再苦再穷,他都没有因为怕连累我而萌生过分手的念头。在彼此心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是无论多艰难也要死死绑在一起不离不弃的血脉亲人。我无法相信一年的有期徒刑就会让他变得如此脆弱,因为他应该明白这些都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可是我更无法相信的是,他对我真的有了怨言,因为他应该明白,救他出来,真的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我决定要试探一下事情的真正原委,于是灵感突地给他写了一封谎报军情的信。我告诉杨木,我现在在当啤酒促销员,一个月平均能挣1ooo多元钱,而且工作时间很短,每天晚上8点上到12点左右就可以了。我说,杨木,要是你现在在外面就好了,那我们整个白天都可以一起呆在家里。 在这封不到1oo字的信里,我给他透露了两个信息: 一,我现在挣的钱完全足够养活他一年不,现在已经只剩下大半年了。 二,我没有变心,没有改变想和他在一起的初衷。 我相信,如果杨木的责怪是违心的话,仅仅这两点,就足以让他马上连夜给我写一封8oo字以上的悔过书申请恢复恋爱关系。 信出去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巴巴地追问前台有没有我的信。问完自己都觉得傻。我知道从我的信出去,到监狱里收到信,到狱警审查之后交给他,然后他写好回信之后交给狱警审查,狱警审查后再寄出来……这整套程序下来少说也得两周。 两周啊!14天!!半个月!!!我想起就心烦。 偏偏信才寄出去几天,我和董娟就收到去总店学习的通知。总店在另外一个区,虽说隔得不远,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可信从分店再转过去总还是要花些时间。 “妈的”,我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和董娟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装去总店报到了。在这之前分店已经安排了两拨人来总店学习,我和董娟属于最后一拨。秦主管考虑到我俩关系要好,所以专门把我们分到一起。我们从心眼里对秦主管的这个决定充满感激,尤其是我。当我的身份是一个团体的外来者时,我绝对不是一个善于在短时间内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人,除非那些老员工对我分外热情,否则我就无法调动起我的开朗和幽默。而一个新来者既不懂讨好也不主动套近乎就想让大家很快的接纳你,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有个相识的人一起来,自然让自己少了很多尴尬。 庆幸的是,总店的服务员都很有职业素质,从生活、工作等各个方面对我们这些从分店配来取经的同事都关怀备至。 去的第一天,我就被分去负责“金玉满堂”包间,带我的是一个叫蒋娇的漂亮女孩儿。因为同姓蒋,而且我一来就被分的和她一起,我们都觉得是缘分使然,于是分外的亲热,很快就熟络起来。董娟被分去另外一个包间,带她的大姐据说也对她很不错。 由于我们是临时去学习的,更衣室里没有我们可以放私人物品的柜子,蒋娇就把自己的柜子清理出一些来给我放东西。我的东西杂乱不堪,光一个大包包就雄霸了她的大半空间,令我十分不好意思。而蒋娇总是说没事没事,能者多占嘛,谁让你的东西那么多。蒋娇的这个不伦不类的“能者多占”的改装成语总是让我唏嘘不已,心想真是个好人啊。 我在总公司的工作十分顺利,因为大家的热情,我也很快就和大家要好起来,并且慢慢找回了一点在人际关系方面的自信,工作之余也会偶尔主动和同事们开开玩笑了。隐隐约约地,我萌了想留在总店的念头。第一,我潜意识有点想离开董娟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让我越来越感到疲倦和失望。第二,总店的人事氛围更适合我。第三,来学习之前秦主管就说了,学习期间表现得好的同事有可能会被留在总店,而酒楼在泸州的分店人手严重不够,最近很可能会考虑从总店调人过去。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真的很想,随便什么地方都行。我天生是个喜欢游走的人,毕业后一直呆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天天看着一样的天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和灰尘我真的烦了,烦透了。现在杨木在监狱里,要是能趁这个时候出去走走该多好啊,我只需要每个月给他寄钱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耽误。我早就打听好了,监狱里只要有钱是什么东西都买得到的。而且要是我在外面展好了,等杨木出狱我就可以直接让他过来,让他彻底远离以前那帮整天打打杀杀的狐朋狗友。 我这样想着就热血澎湃起来,工作也一下子有了动力,并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更有劲儿了。 正在这时我收到了盼望已久的杨木的回信。果然不出我所料,杨木在长达5页的信里先是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说他前一阵子情绪不稳定,居然对我说出那样没心没肺的话来,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我的原谅。然后就是长篇累牍的诉说衷肠,居然还用了“你是我一生不变的爱人”这样烂俗的抒情,看得我眼泪花花都笑出来了。 我心想真是难为他了,瞅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一点也不像是他正常挥的水平,估计写的时候都紧张得手抖。也难怪,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别说写“情书”,就是肉麻的话也几乎没有说过,最过分的一句就是:亲爱的,让你受苦了。 我捧着杨木的信躲在洗手间一个人傻乐了半天,又哭又笑的像个神经病一样。杨木的回信让我确定他根本不是因为情绪不稳定才对我说出那样伤感情的话,他只是怕连累我,怕我的负担太重。幸好聪明的我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打消了他的顾虑,不然我们可能真的就散了。以我的个性,稍作努力后得不到回应,我就打死都不会再自作自贱地死缠烂打了。 杨木的信无疑是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我的工作热情也因此空前高涨,连走路都快得像是在刮旋风一样。 正当我抱着美好的梦想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接到分店马上回去的通知。我想,完了,看来泸州是去不成了,总店也呆不了了,还是老老实实回我的分店继续苦熬吧。可是怎么董娟没有接到马上回去的通知呢?是总店对我不满意?那是为什么不满意呢?是因为太激动前天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碟子昨天又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客人桌上的酒吗?似乎又不至于……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满腹疑惑地回了分店。 回到分店,迎接我的是秦主管一张绿莹莹的马脸。我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正想开口问,秦主管就冷冰冰地甩给我一句:“去财务室结算吧,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了。” 我望着秦主管决绝的背影心直直地往下沉了下去,从嗓子眼儿一直沉到了肚脐眼儿。 多次被辞退所带来的自卑让我开不了口追问任何原因,当时就结了工资走了人。再次的被辞退让我对自己彻底没了信心,我再也不想上班了,可是不上班我能干什么呢?我什么都干不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上班。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现实。 被辞退的第二天董娟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走的时候工作鞋拎错了,拎成了她的。董娟的口气冷漠中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什么味儿,我累得慌,也不想多加分析,马上就答应下午给她拎回去。 下午去总店把鞋还给董娟后,她踌躇了一会,把我拉到了一段没有什么人的走廊,然后试探地问我:“你知道你为什么被辞退吗?”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董娟想了想,然后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说:“厨房煮饭的大娘说你差点把她的衣服偷走了。” 我一下子呼吸困难,一口气提上来半天吐不出去,憋了好久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我日她妈!”转身就朝厨房走。董娟急忙一把把我拉住,几乎被我带得扑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地乞求:“董娟你不要去找她,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就当作不知道嘛,不然别人就知道是我说的了……” 我转回头盯着她。阴影中董娟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样的孱弱无助,仿佛我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关系到她的生死存亡。 我说董娟,你的意思我就这样算了?董娟拼命地点头。我说董娟,你就这样怕吗?董娟更剧烈地点头。我看着她恐惧的泛红且带泪的眼睛,忽然就很想放声大哭。 这就是朋友,这就是我六年以来真心相待处处帮着护着的朋友,在这种时候,她居然为了保全自己而宁愿让我背这一辈子的黑锅。可是,让人知道她告诉了我真相,真的就会给她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她不过是说出了做为一个朋友有义务去说的话。 我也总算明白董娟电话里那点冷漠之外的什么味儿了,我日她娘的把老子当成惯偷了!她居然可笑到相信我会偷东西,还相信我会偷她的东西,偷她一双工作鞋!而且从我去拎自己的工作鞋时大家的眼神我就看得出来,我错拎了董娟鞋子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她竟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明明知道这样会让大家更加确定我是一个小偷。甚至,也许她还附和过同事对我错拎鞋子这件事的怀疑…… 我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一直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到自己如此失败过,我只想赶快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人生真他妈刺激,永远潜伏着一个接一个的悲剧。 董娟没有留我,也没有吱声,我想她这次是彻底明白我们没戏了,彻底没了戏了。 很久之后我听说,董娟在我走后的某个晚上哭得差点昏了过去,抽抽搭搭地反复对高中同学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章 不白之冤 【≮衍墨轩≯.】 从鸿新回家那天,我抱着我爸泡药酒的大玻璃罐子咕噜咕噜地猛灌了起码半斤白酒,还没灌完头就开始晕了起来。然后我就蹲在地上开始哭,哭了一会儿觉得蹲着太累了我就干脆躺在地上哭。反正老子现在一个人在家,姿势难看点也不怕影响形象。 我记不得自己哭了多久,然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翻箱倒柜地翻出了我和董娟从认识到现在写的所有的信、合影的照片、上课偷偷传的小纸条、互送的小礼物等等。 喜欢保留过去的东西,一直被我视为自己的一个好习惯,我总想着等我老了还指着它们来勾起点什么美好或者有意义的回忆。可是现在我不想再保留和董娟有关的任何东西了,这是我人生一段耻辱的痕迹,一道丑陋的伤疤,我永远都不想再想起。 我找出家里早就废弃不用的一个瓷盆,把那些东西统统装进去,用一把火就将它们轻易地变成了灰烬。原来一起都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我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哭得接不上气。 我妈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挺尸一样挺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像个大粽子。我妈妈小心翼翼地喊我:“蒋芸,你在杂子?”我强打起精神说,我在睡觉。我妈又问:“你打电话给我杂子?”我说,呵呵,逗你玩儿。 我下午喝醉后实在想找人说话,找了半天电话本没有找到,除了几个高中同学其他人的电话我又一个都记不住。可是我不敢给她们打,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董娟拱了出来。我还是想给她留点余地,免得她以后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 想来想去只好给我妈打了。于是我将电话打到了我妈单位,可是接通后我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胡乱地说妈今天我做晚饭,你回来就可以吃了。我妈当时就听出不对劲,审问了我几句什么也没有审出来,骂了一句“毛病”就把电话挂了。现在她回家了,等待她的不是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而是满屋的酒精味儿和呛人的浓烟。 吃晚饭的时候我妈进来喊我,我说我想睡觉,不想吃饭。我妈顿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我:“蒋芸你在家里烧了什么?”我说,香肠。我妈说:“放你妈……放你的屁!家里哪里还有香肠?”我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那就是火腿肠。听见我妈边朝外走边碎碎念:“在家里烧东西多危险啊,何况你死鬼鬼儿还喝了酒的……” 第二天清醒后我开始细细回想那个导致我失业外加失友的偷衣服事件,越想就越觉得可笑: 那天我去酒楼的洗手间上厕所,刚开门就看见门后的把手上挂着一件旧啦吧唧脏不溜秋的棉质T恤,我想肯定是谁换了衣服忘了拿走,于是拎起来走到门口向过道张望。过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拎着它又转身回洗手间,想着是把它挂在原处呢还是拎出去问一问?正想着洗手间的其中一格子间忽然开了门,一中老年妇女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身手矫捷地简直可以和运动员媲美。她一把夺过还拎在我手里的衣服,戒备地看着我质问:“你干什么?这是我的衣服!”我说,哦,你的哦,我还以为是谁忘了拿走。当时还心想,你不会以为我是想顺手牵羊吧?你一个老大娘的一件旧T恤,还是贴身的,我拿来做什么哦。 之后我也就把这事儿忘了,顶多也就觉得这个大娘也把人想得太坏了,生生把一个厚道人想成了顺手牵羊的社会不良分子。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跑去经理哪里告我,并且不是说我想顺手牵羊,而是说我想偷她的衣服,刚好被她撞见。 我至今提起都还想痛扁这个歹毒的大娘一顿。真的是太毒了,我就碰了一件她遗落在公共场所的土里吧唧的衣服,她就能把我想成小偷,并且居然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跑去经理那里告状,她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小偷”的罪名可能会给一个人带来怎样的影响?光鸿新酒楼在这个城市的店面就有四家,每家光服务生都至少2o个人,不说多了,光是我工作的分店和这个总店的4o多个服务生之中的任何一个今后如果碰巧再成了我的同事,那么是不是又会有几十个人知道我曾经是个“小偷”? 在我心中,5o岁左右的女性都是慈祥而善良的,尤其对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更是能充分表现出一种本能的母性,因为她们的孩子,也正好差不多是我们这个年龄。而这个污蔑我的傻逼大娘,真的是太毒了,太***毒了,居然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这个事情让我悟出了一点,这一点后来被我的朋友们编入了“蒋氏经典语录”,那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鸟人都有。 我在家休养了好几天,心里想着这下糟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工资高点的工作,刚刚给杨木说了我一个月能挣1ooo元钱,现在工作就黄了,让我下个月拿什么给他送钱进去? 钱钱钱,自从我毕业以来,我一提起钱就脑壳痛。而现在让我一提起就脑壳痛的,除了钱,还有董娟和杨木。真是作孽。 想起董娟我就想起了鸿新,想起鸿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说我已经被辞退过n次,但没有一次是走得这样窝囊的。 然后有一天我闲的无聊忍不住给蒋娇打了个电话。我其实是从不喜欢主动给谁打电话的,但是我忽然很想知道总店的同事是怎么看我的?蒋娇是怎么看我的?她们会相信我是个小偷吗?董娟有没有私下帮我给大家解释解释? 我犹犹豫豫地拨通了蒋娇家里的电话。电话里蒋娇的语气冰凉陌生,而且,从她那寥寥几句简短而敷衍的话里我就已经明确感觉到,同事们都知道我其实已经明了自己被辞退的原因。我心里凉飕飕的不是个滋味儿,胡乱扯了几句之后就匆匆地挂了电话,从此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看来我真的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小偷了,而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解释。谁会相信一个被冤枉的人会这样悄无声息不愤怒不争辩?这口沉重的黑锅,我这辈子怕是摘不下来了。 我又羞又愤,一把把电话撸到地上,站在原地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董娟在这几天里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彻底不理我也做不出来,只好冷冰冰地敷衍她,她却不懂似的一次次地打。 死缠烂打一直是董娟的强项,好几次我被她彻底整失望了对她冷处理的时候她都这样锲而不舍。她知道我心慈手软,扛不住。可是这次我警告自己必须扛住,否则就太没有原则太没有脾气了。 我在家呆了一个多星期,天天白天抽抽烟看看电视,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样一直拖到马上就快没有钱花了才开始重新出去找工作。我现在跟得了上班恐惧症似的,每天出门找工作之前我都要努力说服自己一两个小时才能出门,甚至曾经有一次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了,想了半天又折回来,重新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睡大觉。 我越来越依赖床和厚厚的被子,一睡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都像我这样,我只知道自己彻底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转眼到了这个月的2o号,2o号是我自己承诺的给杨木送钱进去的日子,而我如今却刚刚丢了工作。 我打传呼给甄大哥,约好时间在看守所门口见面。甄大哥是看守所的狱警,和杨木是老乡,杨木进去不久就和他混的很熟。杨木绝处求生的本事真的是一流的,不仅让甄大哥对他关照有加,还让甄大哥甘心情愿地成了我们之间捎钱捎信的使者。每次给杨木送钱,我只需给甄大哥打个传呼,他保证会准时准点地杵在看守所门口等我。 杨木从不让我去看他,总怕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并且,用他的话来说,“那些犯人,一看见楼下有女的走过,一个个就叫得跟狼似的。”我也不坚持去看他,我怕杨木说我又长胖了,然后日复一日地担心我的啤酒喝得太多。 我到看守所的时候,甄大哥已经像往常一样等在门口了。我走过去,照例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5o元钱递了过去。甄大哥有点惊讶地接过那5o元钱,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红着脸说:“麻烦甄大哥给杨木说一声,这点钱先将就花,我很快就能再给他送钱来……”声音小得自己都有点听不见。 甄大哥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地点头,然后叹气。我说甄大哥我有事先走了,谢谢你。然后转身拔腿就走,生怕走得慢了甄大哥会说点什么体谅或赞美的话出来。 以前送钱给杨木我总会请甄大哥捎带一封信,这次却没有。我不知道应该写什么,我无法为这少的可怜的5o元钱找出任何合理的理由。 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我永远都是选择不说,这一直这是我的优良品格。在现实面前语言永远是苍白而无力的,当你无法改变现实,你再怎么豪情万丈柔情蜜意的话也是多余。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同学聚会 【≮衍墨轩≯.】 从看守所回来我接到了李梦冉的电话。李梦冉说高中几个姐妹约好一起聚聚。所有人都凑齐了,却一直联系不上我,一直拖到了今天。李梦冉在电话里兴奋得有点不正常:“蒋芸,你必须来,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大忙人,但这次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回绝的话在我的嘴里打了几个圈,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无法回避内心对这次聚会的向往和期待。我知道现在的我只有在回到曾经的同学们中间的时候,才能找回一点自信,才能暂时做回那个乐观开朗天不怕地不怕的蒋芸。 这次同学聚会按原计划是一起聚餐,然后去卡拉ok狂吼一夜。我再次无耻地利用了我作为班长的威仪,说服大家跟我去公园里一处僻静的小凉亭开座谈会。我说大家那么久没有见面了,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的能够看见星星月亮能够吹到南屏晚风的地方像高中一样边喝酒吃肉边畅谈人生。 大家被我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的群情激昂,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拎着大包小包的酒水饮料零食浩浩荡荡地向人民公园某凉亭挺进。 本次与会的人员有:小菲、我、楠楠、李梦冉,在外地读外语学院的张军此时正值寒假,也有幸参加了本次聚会。 刚见面小菲就惊讶地问:“董娟怎么没来?” 董娟在班上的人缘并不算好,只是因为是我的好朋友,总是被大家无条件接受。每次有什么活动,只要通知了我,就等于是通知了董娟,偶尔我独自出现在某活动现场,总会遭遇众同学探寻和质疑的目光。 楠楠试探地问:“你们又吵架了吧?”我哼哼一笑:“吵?老子们都懒得和她吵。幼稚!肤浅!那副小学生脾气永远都改不过来……不要说她了,说起老子就来气!” 我就这样骂骂咧咧遮遮掩掩地把这事儿带了过去。所有人都以为又是董娟的什么幼稚举动惹恼了我,然后我们闹上一阵子又会和好如初,没有人知道此刻我心里比油煎还难受,没有人知道我们这次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刚坐下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彼此的近况,并且照惯例最先被“审问”的就是我。在她们心中,我是一个故事贼多的人,搞笑的刺激的郁闷的怪诞的都有一大堆。但是这次我想打破这个惯例。这半年以来乱七八糟的那些事儿当然又能听得她们眼睛直嘴巴大张,可是我今夜的心情也就跟着完了。我说这次还是你们先说嘛,让我多少先保持点神秘感。 毕业半年以来,大家都有了明显的改变,小菲已经将她有点自然卷曲的头拉成了直直的清汤挂面式,长长地披散在肩上,配上一只小巧的粉红蝴蝶卡,愈显得清纯迷人。楠楠交了个在她们店里卖炸鸡腿的男朋友,开始注重打扮了,并且瘦了许多,但是少了点以前的青涩味儿。李梦冉学会了抽烟,戴着大大的耳环,描了黑眼圈,一口一个“妈的B”,很有点当年我的风采。只有张军还是以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在他身上还能找到点学生时代的感觉。 我忽然想起李梦冉看上的那个长歌手,于是忍不住阴恻恻地看着她笑:“小李啊,来,给班长汇报一下你的感情。你那场轰轰烈烈的暗恋现在进行地怎么样了?”李梦冉潇洒地吐出一口烟——我估计她原本是想吐烟圈的,无奈吐出来却成了一大团让人眩晕的烟雾,并且一看就是抽着玩的“包口烟”,只是在嘴里打了个圈,根本就没有吸到肺里去。 李梦冉瘪瘪嘴:“妈的B黄了!他还很把自己当个角色,居然给他的朋友说他以后是要去北京灌唱片的,怎么可能找一个穷服务生当女朋友。” “——好拽哦”,我们四个一起鄙夷地叫。 张军愤然起身:“就凭他这句话我就能推断出他是个傻B!” “对,对!”我拍着巴巴掌附和。李梦冉自嘲地笑笑:“所以我现在和一个常常来酒吧喝酒的客人耍起了朋友,天天亲亲热热地在他面前晃。我要让他知道穷服务生也有能力找个有钱男人。” 我们四个人一下子收住了笑声,面面相觑。我很想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点什么,就像当初说小菲和董娟一样,但是我忽然现我的想法已经有点落伍。难道非得要确定喜欢才能在一起吗?这仿佛已经是一个不再站得住脚的观点。 没想到这次张军却难得的和我想法一致,他俯下身,用一根手指在李梦冉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探讨一个什么哲学问题一样拉长声音说:“错——据我的经验,还是要喜欢才能在一起,不然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我和楠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知道马上有故事听了。 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5个宝贝男生个个都帅得跟什么似的,是我们班公认的“五朵金花”,年级里虎视眈眈的女生不在少数。人长得帅,自然绯闻不断,让我这个力求工作生活两手抓的班长操碎了心,只有张军,成天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副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傻样。高中有一次,一个据说已经暗恋了他很久的我们年级著名的美女,在同学的鼓动下好不容易憋足了勇气请同学给他带了张纸条,约他晚上一起玩,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给人回张纸条,说他约了班长打桌球的,末了还问人一句:要不晚上一起打桌球?我后来知道这事儿差点没笑断气,挥舞着桌球杆说,你下次干脆约人家一起打足球算了,也表示一下诚意,这小子居然还说这是个好主意,很有建设性,完全可以实施,我当即就趴倒在桌球台上。不过如今听他这口气,他也总算是长开了苞了。 我们决定进行一番深入挖掘。我问:“怎么张军,连你都找到‘另一半’了?”小菲捂着嘴咯咯地笑。张军一甩头:“岂止一半……两半!”众人大惊:“你,你……脚踏两只船?!”张军学着小品演员赵丽蓉大妈的样子摊开双手耸耸肩:“我也是没办法,当初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只是因为她是我们系的系花,带出去总是让我很有面子,没想到后来我却喜欢上一普普通通的柴火妞,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一把打开他伸到我面前来的爪子,怒喝:“别想回避重点!老实交代你和那柴火妞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楠楠捧着一袋牛肉干在旁边狂吃狂笑看热闹。 张军朝小菲打了个响指:“再给我开瓶啤酒润润嗓子。”小菲一把扔掉手里的瓜子,愤愤地给他启开一瓶酒,又笑眯眯地给我启开了一瓶。张军喝口酒,抹了抹嘴:“那柴火妞是我们学校附近一个精品店的营业员,天天一个人坐店里剔指甲,然后我去买打火机,就把她看上了,思想斗争了一个礼拜,终于还是没有把持住……现在我又不敢和第一个女朋友说分手,看她整天自恋那样儿,估计要是被我蹬了她能愤而上吊。”说完还夸张地叹口气:“哎,我现在活得很累呀!” 我说你***,“你爹花钱让你去学外语,你却尽整些不着调的烂事儿出来。说几句外语来听听!”张军嗖的一下弹出半米远:“有没有搞错哦我的老班长,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庸俗了?你不是一向信奉‘高兴就好’的吗?”我装腔作势地怒目圆瞪,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也或者是嫌说来话长。 我忽然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有点后悔读书时的不务正业了,这点隐隐约约的后悔让我感到有些羞愧。 高中时我的成绩可谓上对不起苍天中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我的几个表弟堂妹——因为我没有给他们起一个很好的表率作用。班主任曾经威胁我,再不把成绩提高上去就撤销我所有的职务,我哼哼了两声,一笑而过,然后在班上扬言,决不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考试,革职就革职,爱咋咋地吧!”博得掌声大片。 可是现在我却忍不住想,如果我读书时用功一点,或者,我的人生现在不会如此糟糕?我们班老考1、2名的两个女生,高二结束后不是像我们一样迫不及待地窜向了社会,而是继续忍辱负重地留在学校读了高职班,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如今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们将来的人生,应该会和我们的不一样吧?这样想着心里就酸酸地失落起来。 张军朝我甩过来一支555,说:“班长,快点讲讲你这半年在外面的战斗经历吧!我可好久没有听你讲故事了!”小菲、楠楠和李梦冉呼啦凑了过来,圆睁着眼睛就好像是在准备看一场恐怖电影。我捏着酒瓶咬牙切齿:“妈的,什么故事,都是些事故!”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我挨着顺序详细给他们讲了这半年来在外面的打工经历:无数次的被辞退、“金樽”的小姐少爷们、“天之涯”的白面馒头和白裙女子、与章陈的战友情、杨木的入狱……唯有“鸿新”和董娟被我省去。张军听得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听完后说了一句很经典的总结:“班长,你蹉跎得让人景仰。”我哭笑不得。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二章 初到锦绣园 【≮衍墨轩≯.】 大家吵吵嚷嚷正闹得高兴,小菲的传呼响了起来。小菲说,班长,陪我去回电话吧。我喝了几瓶啤酒正想找厕所,于是说好。 公园大门的厕所旁就有一个摆着公用电话的小摊,我远远地站在路灯下,看着小菲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的小菲已经不是学生时代的小菲了,她那精致的妆扮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改变,某种我不忍正视的巨大改变。 我想回去的路上单独和她聊几句。刚才在凉亭的时候她一直没有怎么讲话,只是在旁边抿着嘴笑。问她现在的情况,她也只说在一个高档茶楼上班,当前台。看她没有深入讲下去的意思,我们也都不好再多问。不过我相信凭着我多年爱管闲事树立起来的威信,小菲还是会愿意单独给我说点什么的。我对班上的女生男生至今都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保护的冲动,什么事都觉得应该插一杆子管一下,很明显的是“干部后遗症”。 没想到小菲打完电话却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她有点事,要先回去了。我十分失望,叹口气,说我送你出去坐车吧。刚出公园大门就看到一辆空的士,小菲说我就打车回去了,你快回去陪他们玩吧,帮我向大家说声对不起,改天我请大家喝茶。我点点头,目送那辆载着小菲的的士向着霓虹深处绝尘而去。 我垂头丧气地独自回到凉亭,就像一个在战场上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战友却独自摸回营地的士兵,心里挫败得很。大家看见我一个人回来都急忙问:“小菲呢?”我说她有事先走了,说改天请大家喝茶。没有人吭声,沉默一会儿之后楠楠忽然说:“我觉得小菲变了。” 谁没有变呢?我沮丧地想,谁都变了,连最老实的楠楠都变了,看她身上那件时下最流行的咖啡色小西服,套在她那依然有些肥胖的身上,再配上她那张圆滚滚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怪。我还是怀念高中时穿着卡通T恤的楠楠,像只可爱的胖兔子的楠楠。 然后李梦冉也冒出来一句:“班长我觉得你也变了。”我转开头抽烟,没敢搭腔。气氛一下子有点伤感和尴尬。 我知道我变了,变得自卑、变得脆弱、变得隐忍,甚至……懦弱。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是生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这不屁话吗?生活如此强大,生存如此迫切,那些最终改变了生活的人,谁敢说他们没有先被生活改变? 毕业以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聚到最后只剩伤感。凌晨1点,我们在寒气逼人的车站依依话别,却谁都没有再提下次再聚的事。 我又找到了新的工作,在离家15分钟车程的繁华街道旁边的一个叫“锦绣园”的茶坊当服务员,月薪35o。这在当地的茶坊工资也不算低了。但是从上班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当时我站在更衣室的门外敲了很久的门,分明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很多人,却半天没有人来开,我踌躇片刻后运气于手掌,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几个女服务员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开门声纷纷转过头来。我微微地冲大家笑了笑,她们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和各自手里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心里那个气呀,忽然就想起“金樽”的那些趾高气昂的小姐们。 这时我认出站在床上够着手拿东西的正是初中时矮我一级的师妹陈冉。她是我初中同班同学一个关系要好的邻居,而且她的家就和我奶奶在一个院子,我们每次在院子里或是学校碰上还是会礼节性的点一点头,笑一笑。此刻在这里碰见我忽然就觉得很亲热。不是为了讨好或其他的什么,就纯粹是条件反射的亲热。 我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满眼都是惊喜。我说陈冉,原来是你,真是巧啊……没想到陈冉看了我一眼,只呵呵地在喉咙里笑了两声,说了句:“是啊。”就再没了其他反应,然后继续和其他同事笑闹,根本不再甩我。 我感到受了巨大的侮辱。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今天居然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了别人的冷屁股。日***。 我不再讲话,并且一下子收起了每个人去到一个新环境都自然而然会有的那么一点点谦卑客气的态度,开始冷着脸干自己的事。 我换上工作服出去。没有谁来告诉我应该站在那里,或者应该干什么,我也不问,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心想还好我干过茶坊服务生,知道该干些什么工作,不用再腆着脸皮去问谁。既然这里的人这样冷漠,我也索性谁都不主动搭理——爱咋咋地吧! 一会儿之后一个细皮嫩肉的男生走过来,笑嘻嘻地问我:“你是新来的吧?我是这里的领班,我叫张小龙。”我说,你好。张小龙笑笑,然后说,你去站在门口点茶吧。我说好,就直直地朝门口走去。 我知道张小龙为什么一来就让我站门口。这是个没有人愿意干的苦差事,一个人站在门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站就是12个小时,而且很少有机会走动。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其实比在里面做事更累得多。但是我倒觉得这个位置对于我来说正正合适,我可以理所当然地不和谁说话,也没有处在人群之中沉默的那种尴尬。我可以一个人静静地想自己的事,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从此以后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抱着一本茶谱杵在门口的走廊尽头乱想,一有客人来就抱着茶谱微笑着迎上去,问清楚有几位客人,然后将他们引到合适的座位,翻开茶谱请他们点茶。 “锦绣园”的茶分几种档次:38元一壶的、28元一壶的、18元一壶的,然后就是5元一杯的普通绿茶。前面三种茶我们都拿提成,提成分别是38元、28元和18元,所有服务生平分提成。大多数的客人都只愿意喝5元一杯的普通茶,不过我总是有办法让他们喝我们能拿提成的那种。 比如,三个客人一起来,我就会劝他们喝18一壶的。我说:“大哥,每人的最低消费都是5元,你们三个人都是15元了,还不如多3元钱喝一壶好点的茶。”四个人一起来我就劝他们喝28元一壶的茶,五个人一起来我就劝他们喝38元一壶的茶,以此类推,说辞都和前面相同。 至于两个人一起来的,如果两个都是男的,那就基本上只能给他们上“高杯”或者盖碗了,就是5元一杯的那种。若是两个女的或者是一男一女,我就劝他们喝18一壶的玫瑰花茶或者柠檬茶——美容嘛,没有几个女孩子会拒绝的。我想那些陪着女人喝玫瑰花茶和柠檬茶的男人一定对我的推荐恨得牙痒痒,却绝对不敢说不喝。 据说自从我来了“锦绣园”,这里服务生的平均工资水平都上升了不少。吧台的吧师说我是“建园以来最会点茶的一个服务员”,听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锦绣园”的上班时间是两班倒,早班从早上8点上到晚上7点,晚班从下午1点上到晚上11点,男生还要轮流值夜班。我们的班次是一周轮换一次,周日上通班,从早上7点上到晚上11点。 我又开始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的生活,然后呵欠连天地穿衣洗漱吃早餐,坐5毛钱的车去“锦绣园”上班。我想还好我的家住在这个城市的中心,离哪里都不远。这似乎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最值得庆幸的事。 到了“锦绣园”的第一个事就是打扫卫生。“锦绣园”分上下两层,上午客人少,所以一层只有两到三个服务生。我在上面一层工作。上面一层只有两个人。 从早上一来我就和另外一个同事一起挽起袖子开始擦桌子、扫地、拖地,像个勤劳的农妇。经理对卫生检查得很严,桌面必须保证用卫生纸擦过之后还能用来擦嘴,地上必须保证没有一片瓜子皮并且要亮得能照出脸上的青春痘。瓜子皮是最难打扫的,常常贴在地上扫不起来,只能用手抠。所以我们对一盘一盘不停叫瓜子吃的客人总是深恶痛疾,觉得他们是钱多了烧的。 大厅,外加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包间,中间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接待一下客人,一通打扫下来往往就接近中午了。然后两个人就轮流去更衣室吃饭。 饭是请了阿姨做的,一荤一素,用自己的饭盒去厨房打。为了公平起见,菜不能自己打,得由阿姨掌勺。可是头一轮吃饭的人总是在阿姨给他们打了菜后还趁阿姨离开的空隙偷偷溜回厨房将锅里的肉捞的一点不剩。 是新来的,和我搭档的又是我们的女领班柴玲。做卫生的时候她总是象征性地抹几下桌子就躲去更衣室抽烟或者去楼下找别的同事聊天,吃饭的时候又总是不带商量地对我说:“蒋芸你看着一下,我先去吃饭了啊。”我只能是爽快地点头,嘴里说着“去吧去吧”,心里却想的:“去你妈的吧”,恨不得两巴掌抽得她嘴唇上翻,让她再也无法吃任何东西。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三章 散落在天涯 【≮衍墨轩≯.】 等我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满锅的素菜了,而且有时连素菜都剩的少得可怜,只够喂猫。这个柴玲,干的比老子少,吃得比老子多。她***。 偶尔轮到我先吃的时候我是绝对干不出来他们那样的事的。不管是为了良心还是为了面子。我总觉得偷嘴被撞见真的是个很丢脸的事,就像是偷东西被逮了现场一样。哎,这社会,脸皮薄真是太吃亏了。 在“锦绣园”上班,让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累。以前做过的工作几乎都是久不久可以歇下脚的,有的工作中午还有1-2小时休息,比如“鸿新”。在这里就不行了,全天的站,除了中午吃饭那十几分钟时间。 我在上班的第二天就因为脚实在疼得厉害退到身后的花台上坐了几秒。就那几秒就刚好被经理杨哥撞见,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尴尬得很。杨哥看着我阴笑阴笑的,说蒋芸,你这样很不好啊。从此我没敢再偷一点懒。 这里的两个经理都是神出鬼没,你永远算不准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站的太累了我就会去大厅里找点事做,给客人换换水、换换烟灰缸、擦擦桌子什么的。在这里我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能够两只手拎1o个灌满了开水的水瓶,能够三指朝上托起放了8个盖碗的托盘,并且掌心向外高高地举过肩头,在走到客人桌子面前时再翻转到胸前,将盖碗的盖子一个个揭开插到碗和底碟之间的缝隙里,举起水瓶一碗一碗地冲满了水再将盖子一个个盖上放到客人面前。 常常会有客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我做这套动作,目光恐惧,生怕我不小心打翻了会烫到他们。还好,我一次都没有失过手。打烂一个盖碗赔5元,一个托盘上好几个盖碗,我也得失得起手啊。 端茶送水折腾一番,感觉脚没有那么痛了,我又回到我的岗位继续乱想。我站的位置前面正好有一棵高大的盆景植物挡住了我,让我很有安全感。我总是躲在它的后面静静地听茶坊的TV机里循环播放的歌曲。裘海正的《音乐咖啡失眠的女人》和张国荣的《取暖》就是在那时候知道并学会的,直到现在都很喜欢。 《取暖》前面的吉他伴奏简直经典极了,我甚至觉得一点也不亚于老鹰乐队《加州旅馆》的吉他伴奏。每次听到“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这一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泪光涟涟,然后就想起杨木,想起我们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坚持。 有一天我正听得入神,张小龙走过来,呵呵笑着略带犹豫地说:“蒋芸,你去清扫一下18号桌吧。”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拿扫帚,然后往18号桌走去。还没有走到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儿。一个男人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边骂骂咧咧。 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喝醉酒吐了,走过去一看果然不假,地上一大滩臭气熏天的秽物让我一下子就不能呼吸。那个喝醉酒的男人瞪着血红的眼睛仇视地盯着我,好像想把我剥了吃了一样。旁边的他的几个朋友皱着眉头对我说:“幺妹扫干净点哦。”我没有吭声,平静地走过去,一下一下地把地上的秽物清扫干净了,又转身去厨房拿拖把。 张小龙和几个女服务员站在远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那目光里,有鄙夷,也有得意。我冷着脸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一点表情。 从那时开始,一有脏活累活他们就叫我,平时就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也不多说什么,叫我我就做。我知道我必须忍,为了养活自己,为了杨木。并且,我的心情也让我没有半点精力去和她们计较,不就是多使点劳力吗?我还使得起。 杆杆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好是情人节的前两天。杆杆说,死婆娘,出来喝酒嘛。我说好。 书上有一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你来,我微笑着迎接你,因为你本不属于我;你走,我微笑着送别你,因为你本不属于我。 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谁,来,我不拒绝,走,我也不挽留。绝对的潇洒。至于潇洒背后的心情,有一句至理名言说得很好:个人肚皮痛个人晓得。 但是那天我肚皮不痛,腰痛。严格说来我的腰痛应该算是绝对的工伤。我们茶坊门口沿台阶有两排盆景,头几盆还小,最后两盆贼大。平时都是男生们天天上班前一盆盆搬出去,天黑时再一盆盆搬进来。偏巧那天天黑的时候全部男生都在忙,老大就叫我们女生去搬。 开始几盆小的大家还算自觉,等只剩那两盆大的了,一个个就借口喝水呀、上厕所呀,总之打死不下楼了。我看不过去,觉得拿了人家工资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于是仗着自己力气比一般女孩子大些,准备一个人把那两盆半人高的盆景搬上楼去。 谁想我气沉丹田运气于手掌刚刚把它搬起来走了两步,就一脚踩空差点摔倒。还好我桩子比较稳,好歹把花盆保住了,但我的老腰却就此闪了。之后我的腰就一直隐隐作痛。我没有给谁说,也没有擦药看医生,坚信我良好的抵抗力能让它自然痊愈。 我像个孕妇一样用手撑着腰,向黑暗中的杆杆走去。杆杆远远看见我这样子,晃着两只长腿几步就窜了过来,急吼吼地问:“妈的,怎么回事?”我说嗨,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杆杆皱着眉头大声问:“哪个?哪个撞的?老子弄死他***!”我又好气又好笑,说算了算了,你真会没事找事。 那天和杆杆在河边喝白酒一直喝到凌晨三点。杆杆说:“我认真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要来找你玩,不然生活太无聊了。”我说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你们几爷子哪个离得开我嘛?——哪个都离不开! 我笑得咯咯的,心里却无比失落地想,妈的,谈了恋爱的胖魁现在死到那里去了?现在如果他和辉辉都在该多好。我想起以前我们几个偷了人家停在河边的船,顺流划了好远,我们在船里的八仙桌上点着蜡烛吃腊猪头肉喝白酒,又唱又闹的,差点将船掀翻。我那肆无忌惮的青春啊!可是这些,如今都成了往事了。往事,多么让人伤感的词。“他***”,我忍不住骂了出来。 胖魁的女朋友曾经在我们一致的强烈的要求下被他带出来让我们审核过。审核的结果是一致通过,尤其是我,对她相当的满意。那小女子温温柔柔,低眉顺眼,坐在哪里都不带动的,不注意看还以为是雕塑。最难得的是对胖魁体贴得没话说,斟酒夹菜的,让同样身为女人的我自惭形秽。 我想起以前和杨木吃饭的时候,只有他给我夹菜的份儿,我是几乎不会给他夹菜的,除非是我吃着实在好吃,而他却迟迟不动筷,看的我心急,我才会给他夹一两块。我对杨木的感情,严格地说只表现在两个方面:一,甭管他出了多大的事儿,我都接着,捞得出来我就捞,捞不出来我就管按时放零用钱;二,只要我在场,如果哪个胆儿大的胆敢招惹他,我那眼神能跟刀子似的,必要的时候,动作能跟豹子似的。我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和杨木、火箭在街边吃宵夜,杨木喝多了点,起身去买烟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邻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的一下,那男的转身就推了杨木一把,嘴里还骂,妈的B,你眼睛长到屁股后面的呀?我看得怒火中烧,站起来一个酒杯就扔过去了,那男的气咻咻地看了一眼摔碎在地上的酒杯,鼓着眼睛就欲朝我冲过来,被杨木一个酒瓶抡在头上,啤酒和血顿时流了一脸,后来多亏老板两边都认识,极力相劝才没有彻底打起来。杨木后来数落我说,你这爆脾气,一个人出去让我怎么放心?杨木的朋友则说,我和杨木早就已经合二为一了,惹到我们其中任何一个,就是惹到了一个组合。 那次和胖魁的女朋友见过之后我对胖魁说,好好谈你的恋爱吧,以后少出来耍了。你的女朋友不合适我们这群乌合之众。胖魁含泪点头,只差没有对我说“你们多保重,兄弟先走一步”了。 我就像一个刚嫁了女儿的妈一样,一边庆幸他找了个好人家,一边又失落得不行。 辉辉在昆明也干的不错,他脑子灵光,又会做人,亲戚一家对他都挺赏识的。但是辉辉总说他想回来。在那边天天一个人守着店子,除了顾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天天晚上一个人喝闷酒。电话里辉辉总说:“蒋芸我好想你们呀!我好想回来呀!”我咬牙切齿地劝他,从他的年龄到家庭背景方方面面给他做了全面透彻的分析,然后告诉他目前在昆明好好干绝对是他唯一的出路。 我说:“辉辉,我们等着你在那边混好了回来请我们吃好的喝好的玩儿好的。”辉辉无语凝噎,带着哭腔承诺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其实有个屁的大家,杆杆和胖魁都希望他回来,再像从前一样天天在一起疯玩,只是我一再警告他们不准对辉辉说这样的话。 他们都还保留着社会混混的思想习惯,觉得玩过一天是一天,用杆杆的话来说,“日子嘛,就是拿来混的”。而我,已经开始渐渐懂得改变命运的重要和迫切。虽然我自己的命运,都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改变。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四章 面对骚扰,我无能为力 【≮衍墨轩≯.】 和杆杆喝酒的第二天,我整天都恍恍惚惚摇摇欲坠,而且满身的酒精味儿能熏醉个人。我泡了大杯的浓茶,一逮着空闲就抱着杯子猛灌。 早上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不敢相信似的鼓着眼睛问我:“你昨天晚上喝酒了?”我说是。又问:“还喝的白酒?”我说,是。在这之前她们只知道我抽烟,不知道我还喝酒。 陈冉和蔡菲菲在旁边冷笑着阴阳怪气地说:“唉哟,看不出来蒋芸还是在外面混的哦。”我恨得牙痒,很想也阴阳怪气地说点什么出来,开口却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哪里呀”。听得自己都郁闷。 这里的女服务生一个个地不论打扮神情语言都跟鸡没什么两样,整天画着金灿灿的眼影粘着长长的假睫毛,工作的间隙叼着烟躲在更衣室里和男服务生眉来眼去摸来掐去地开荤玩笑,除此之外就是谈论哪里的衣服打折了,哪里的鞋子出了新款,昨天晚上出去唱歌吃宵夜又是拖哪个傻B男人出来买的单。 我刚开始第一次在这里公开抽烟的时候,更衣室里只有我和蔡菲菲。蔡菲菲是我们这里的收银员,平时为人也不算太讨厌,只是一和其他服务生凑在一起就喜欢取笑人,好像不这样生活就不够热闹似的。我曾亲耳听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开一个刚来的女服务生的玩笑,说你是穿的加厚胸罩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大?——要不就是被男人天天摸摸大的,说完一群八婆齐声大笑……那个新来的看样子才刚毕业出来的女孩子脸一下子就羞得通红,第二天就没有再来上班。 我正点燃烟,蔡菲菲就推门进来,看见我抽烟很惊讶,说你也抽烟?我说恩,然后递给她一支。我们俩在狭小空间里弥漫的烟雾中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聊些诸如你以前在哪里干过之内的。聊了没几句**和陈建东就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朝着蔡菲菲尖叫:“妈的,你一个躲在这里抽烟哈,给我一支!”蔡菲菲朝我努努嘴,说:“蒋芸给的。” 我掏出烟来给他们一人了一支,他们大大方方地接过去,然后**忽然一巴掌拍在蔡菲菲大腿上,惊抓抓地叫:“妈的老子被那个客人气死了,没有贵宾卡却非要老子给他打85折,说来喝了很多次了。妈的一共才消费3o元!。” 陈建东跟着嚷:“老子更气,明明给那个死胖子客人说了瓜子除赠送的以外以后每加一盘5元钱,***加了3盘,买单的时候打死说不知道要收钱的,现在宋哥说从我的工资里扣,他***……” 我勾着头独自抽烟,没有谁想起应该跟我说一句话,哪怕是问一句:你也要抽烟的吗? “我日他妈”,我心想,“把老子当成傻B了。” 从那之后我加倍地沉默。茶坊里比我晚来4天的一个女服务生,叫高小琳,一来就对谁都“姐姐”、“哥哥”亲热地叫,想方设法地加入他们的话题,甚至学着和她们一起取笑别人,很快就和他们熟了起来。而我总是冷着脸独自坐在一边,心里挤不出一点要妥协的意思。我知道我这该死的骄傲和自尊会让我在这里举步维艰,但我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为了生存,我已经妥协太多,而我至今还没有做好让自己面目全非的准备。 可是不管我有没有准备,很快我还是面目全非了。 来“锦绣园”不到一周的时候,有一次晚上11点下班和蔡菲菲一起出门,走到楼下碰到上一个班的几个男同事在路边摊吃烧烤。蔡菲菲两步就冲了过去,一边嚷:“哟,日子过的多滋润得嘛!”然后伸手就抓起一串排骨啃了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刘疯子你还欠我一顿饭哈!” 刘疯子真名叫刘长峰,是这里的三个领班之一,据说是经理的侄子,在“锦绣园”是出了名的爆脾气,曾经有一次拎着水瓶要和客人干架。因为他们和我们正好是两班倒,而且他是在二楼我是在三楼,我又才来这里不久,所以和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刘长峰指指凳子,对蔡菲菲说,坐下来一起吃嘛。蔡菲菲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我尴尬得很,我说蔡菲菲你们慢慢耍,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刘长峰叫住我:“晚什么晚?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一起吃了回去嘛!”我有点犹豫,想着我刚刚才来,很大家原本就不熟,此时若非得独自先走是不是显得太生疏?然后刘长峰又问:“你回哪里嘛?”我说龙凤街。他一挥手:“坐下坐下,我也是回龙凤街,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好再拒绝,坐了下来。 这顿宵夜没有吃多久,我和蔡菲菲去的时候他们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起身的时候我说我坐摩的回去了,刘长峰不依,非得要送我,然后分别给他们叫了车,目送他们的车开走了才转过身来对我说:“走,我送你。我们慢慢走回去吧。” 我和刘长峰沿着空旷的大街慢慢地走。开始我还强掩着心中的尴尬和他说说笑笑的,走了不多远刘长峰就开始老往我这边靠。我一点点地退让,直到贴到了墙面。然后刘长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住我,问:“你躲什么?看不上我?”我一边挣扎一边陪着笑说:“不是呀,都是同事,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 刘长峰将我的手腕抓得更紧,咄咄逼人地问:“做我女朋友,干不干?”我说我有男朋友的。他哼哼一笑:“男朋友?你让他来见我嘛,看谁厉害。”我心想日你妈,杨木要是知道了非得弄死你。嘴里却依然客客气气地说:“不是谁厉害的问题,我和他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很久?呵呵,结了婚的都可以离婚,你不要拿这个搪塞我。” 我开始有点压不住火,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说:“好,我不拿这个搪塞你……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目前还没有要分开的打算。”然后转身就走。刘长峰巴巴地跟上来,说哎呀你不要激动嘛,我错了,啊?然后伸过手就来揽我的肩。我一阵恶心,闪身躲开,心里鬼火飒飒的。 之后刘长峰一直狗屎一样地粘在我身边,我一路上不知道停下来瞪了他多少次以示抗议,直到我家楼下。在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就强烈要求刘长峰不要送我了,他不依,非要送。 走到我家楼下的茶馆附近,我说我已经到了,你回去吧。没想到他居然一把从后面抱着我,喘着粗气说:“蒋芸,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认定的女人一个都跑不掉。”他那东西此刻正抵在我的后腰,我羞愤难当,真想转过身一脚把**给他踢飞。但是我不敢。我怒火中烧却不敢造次。我知道这个人目前我得罪不起,刚才我的态度可能都已经埋下祸根了,现在能忍则忍吧。 我一边轻轻挣扎一边敷衍着他:“改天再说吧!我爸就在这个茶馆打麻将,他看见就糟了……”其实我爸妈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和陌生人说话舌头都转不匀,更别说出去打麻将了。 刘长峰却依旧死死抱着我不放:“我不怕,哈哈,正想见见见老丈人呢!”我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杨木和我一起那么久了,顶多也就在身处异地的时候戏谑地问一句:“爸爸妈妈还好吧?”语气里暗示点关系。而眼前,不——身后这个丑陋放肆的男人,居然敢这样厚颜无耻地占用本该属于杨木的名分,这让我万分的愤怒,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不下三遍。 我和他推搡了半天,最后终于在答应他第二天接我下班之后得以脱身。我遇了鬼般飞奔回家,然后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气的浑身颤抖,心里恨恨地想,妈的,这事儿要是放在当年,我保证能让他从此以后功能缺陷。 第二天上班,我整日里都在想下班后应付刘长峰的对策。我感觉这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我不能和他来硬的,来软的就不知道得和他纠缠多久了,而且很难说他还会有什么更猖獗的举动。 想了一天,想到脑袋缺氧都没有想出个好法子。我想干脆让杆杆来接我算了,顺便冒充一下我的男朋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烂点子的,我觉得难怕是冒充一下,我心里对杨木都无法交代。后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只能是我自己解决。下班前,我捏着藏在我大包包里的一把小军刀无比悲壮地想:今天晚上就靠它了。如果刘长峰真敢纠缠不放,我就给他点co1ourseesee。 我像个偷地雷的一样贼头贼脑地溜下楼,躲在大门后向外一看:咦,没人。再一看,操,刘长疯正背对我在街角的烟摊买烟。我拔腿就朝后面那条街跑去,我知道,只需用5秒钟的时间绕到这栋楼后面,我就安全了。我气喘吁吁地往前冲,差点刹不住车冲到马路中间去了,然后一招手喊了一个正正经过的摩的,呼啸而去。“真是天助我也!”我坐在摩的上抚着胸口想,“***真刺激!”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五章 董娟,董娟 【≮衍墨轩≯.】 第二天下午我刚开始上班不久,刘长峰就从楼下打内线上来阴冷冷地问,为什么我昨晚下班没有等他。我说我下班没有看见你呀,刘长峰咬牙切齿地说:“妈的你不要玩儿我。”我嘴上说:“你自己弄错了。”心里却想你有什么好玩儿的,玩儿一次给我块金砖我都不玩儿。 刘长峰说那今天你下班我在楼下等你。我说今天我有事,明天我也有事,后天我也有事。他说那我不管。我说我也不管。然后我就撂了电话。 下班前一个小时,我装胃痛请假提前下了班。开始宋哥不让我请假,说客人太多,人手本来就不够。我说宋哥,胃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我不走今天晚上就要躺这里了。宋哥阴沉着脸很不高兴,说走可以,要算请假半天,扣你半天的工资。我说扣嘛扣嘛,心里狠狠地将他祖宗十八代挨个儿骂了一遍。***,真是比资本家还黑心。 宋哥是这里两个经理中的其中一个,和老大有什么亲戚关系。平时老喜欢和这里的女服务生粘在一起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看见个女人就色迷迷的口水横流,没有一点经理的样子。我一见他就恶心。 从那天装病请假之后我身上天天都揣着我的那把小军刀,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杨木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这把军刀成了我唯一的安全感。我想刘长峰你就和我耗吧,看谁耗得过谁,我已经想通了,这工作老子大不了不要了。值得庆幸的是刘长峰没有再对我纠缠不休,他在第二次扑空之后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从此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见了面也不微笑也不说话,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说过话似的。我心里又忍不住对自己崇拜起来,心想杨木真是太有眼光了,居然找到我这样一个点都不用他操心的女朋友。 情人节后的第四天我收到了杨木的信,杨木在信里祝我情人节快乐。杨木说,亲爱的,委屈你了,下个情人节以及今后的每一个情人节我都会陪你渡过,如果你愿意的话。瞧这话说得,我能不愿意吗?我甚至巴不得马上让他和我签份合同,合同上一定要明文规定:要是今后杨木再丢下蒋芸一个人过情人节的话,就吃嘛嘛不香……还有,必须面朝我们的母亲河大喊1oo声——杨木那小子任凭蒋芸爱人同志落……哼,我一想起我那孤苦伶仃凄凉无比的情人节就窝火,为了节约1元钱车费,晚上11点3o下班后还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走了3o分钟的路回家,不知道的看我那苦大仇深的样还以为老子失恋了。原本那天杆杆想约我一起喝酒的,我回绝了。神圣的情人节,除了杨木,我不想和任何男人单独渡过。 情人节后不久董娟打电话来茶坊找我。董娟说亲爱的,你怎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哦?自从“偷衣服”事件之后董娟打电话来我总是冷处理,后来慢慢她也不给我打电话了。此刻我捏着话筒心里酸得想哭,我想起我们天天粘在一起时的日子,想起她搂着我的脖子甜甜地笑,想起读书的时候我们学校里的校园混混警告外面的社会小混混说:“你居然想动董娟?她是和我们学校的蒋芸穿一条裤子的,动不得哦!蒋芸那婆娘可是野得很!”可是现在,这个朋友的一切我都已经不想再过问,谁要动她尽管动吧,关老子锤子事。我只想离她远远的,远到她再也寻不到我的踪迹,远到我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 可是她还是一次次找上门来,并且我沮丧地现我很难做到彻底将她堵在门外。张学友唱《当爱变成习惯》,我想友情也会变成习惯的吧?就像被强力胶粘在一起的两根手指,要想彻底分开,只能是拿刀子削去皮肉,然后疼痛很久很久。 董娟说,蒋芸你下班来找我和尤刚喝酒吧。我说算了,下班很晚了。董娟又说,那你哪天休息?我来你家找你玩嘛。我说我也说不准哪天休息。董娟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呜呜地哭,含混不清地说蒋芸你变了,呜呜你变了……我努力再努力地控制我的情绪,冷冰冰地回答她,其实每个人都在变。谁都刹不住改变。然后某一天我呆站在门口听张国荣的《取暖》,正听得心里悲悲切切的,就看见董娟挽着尤刚走了进来。来的都是客,我不得不迎上去,笑得十分职业地问:“来喝茶呀?”那场面真是难堪地要死。我给他们选了个安静的位子,伺候他们点了茶,再把茶水瓜子给他们送去。这期间董娟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跟着我转,弄得我很不自在,不是差点打翻茶杯就是差点洒了瓜子。 把茶水送去后我说了声:“你们慢慢喝,我过去了。”就想走,董娟一把拉住我的手:“亲爱的,你就站这里吧,反正你们站哪里都可以的嘛……”我说不行,我的工作主要是点茶,岗位在门口。转身之前看见董娟一脸的失望。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帮客人点茶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本子往桌子上一摊就憨戳戳的杵在旁边。董娟就坐在角落那个位子一直盯着我看。我一直在暗自思忖等会儿下班如果他们要叫我一起玩我该怎么拒绝?拒绝人我还真没有什么经验,尤其是拒绝董娟。哎,都怪以前太不重视这方面的自我学习和提升,以后一定要好好加强以备不时之需。 我挣扎了很久,然后心里居然开始一遍遍地想我是不是应该再原谅董娟一次?看这死婆娘的样子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正在我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开始妥协的时候,董娟招手叫我过去,满眼乞求地望着我说:“蒋芸,等会儿你下了班我们一起去楼下吃点宵夜嘛?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聊天了。”我底气不足的支支唔唔:“恩,下班那么晚了……”董娟哭丧着脸用力摇晃我的手:“哎呀求你了嘛,就一小会儿,反正你不是习惯了晚睡的吗?”尤刚也在旁边帮着劝,说就是就是,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喝两杯了。这时门口又有客人进来了,我急忙转身抱着茶谱迎上去,边回头对他们说:“那等会儿再说嘛。” 我心里开始有点按捺不住的激动,一激动就又推销出去了两壶38元的好茶。这样的“大单”是很难得一见的,填单的时候巴师朝我竖起大拇指,用了一个他心目中级别最高的赞美之词——凶得很。我靠着吧台笑得合不拢嘴。这笑倒不是因为吧师的赞美,也不是因为78元的提成,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与董娟的和好——我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又羞愧又兴奋。笑一方面是激动,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稍微掩饰一下我内心此刻的云里雾里。我终于承认,我依然在意这个朋友,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那么多美好纯真的故事,它们就像一株顽强的植物,牢牢地在我心里扎下了根,要生生地挖去,谈何容易。 我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蒋芸,注意姿态一定要拿够,一定要矜持,一定要让董娟这死婆娘充分完全地意识到这次的和好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弥足珍贵……然而,在我还陷在这样的激动中不能自拔的时候,董娟和尤刚居然起身买单,而此刻离我们下班,还有整整2o分钟。我的心吧唧一下就沉了下去。他们买完单朝门口走来的时候,我极力掩饰着我羞愤的心情微笑着很自然的问了一句:“走了呀?”董娟也很自然地回答:“恩,我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得很。”我说那就早点回去睡吧。董娟笑笑:“好,改天我们出来耍啊,改天我给你打电话。”我说这一阵子我也老困得慌,下班就想回去睡觉,到时再看吧。 董娟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就像刚刚被谁扇了两耳光。不,***,我简直是自己在扇自己耳光。“自取其辱啊”,我悲哀地想,“真是自取其辱!”下班后我气急败坏地给杆杆打电话:“杆杆,出来出来喝酒!”杆杆吓坏了。认识几年了,我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约过杆杆他们。我完全能想象得出此刻电话那头的杆杆满脑袋的头全都跟刺猬似的一根一根竖了起来。杆杆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我说没事,就是喝酒!喝酒! 空旷的体育馆夜风肆虐,吹得人心里空空落落的。我在喝了2瓶啤酒后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朝杆杆说起董娟,我从初中一直讲到现在,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纵容,一次次的犯贱。杆杆听得怒火中烧,非要让我打电话把董娟叫出来。此刻他正迎风而立,啪啪地拍着他那瘦骨嶙嶙的胸膛:“蒋芸,老子要是不给你出这口恶气老子就不叫杆杆!”我说算了吧,“你狗日有名有姓的,本来就不叫杆杆。” 那天晚上我郁闷异常,才喝4瓶啤酒就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杆杆说蒋芸你太耿直了,社会上就你这种人吃亏。我抹着眼泪,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妈的厚道也是错吗?**他老人家明明说过做人要厚道。我下定决心,决不再原谅董娟,不管她怎么哭天抹泪抹脖子上吊。板着手指头数数,从小到大,男女老少一起算,还没有一个敢像她这样忽冷忽热地对待我,完全无视我的自尊。她是算准了我拿她没办法,只要她一哭二闹,我就保准会心慈手软地原谅她。可是这次,我准备也让她失算一回。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六章 我又成了疑似小偷 【≮衍墨轩≯.】 我一直等着董娟再次给我打来请求和好的电话,然后我好冷冰冰地拒绝她。这样的场景在我心里面不知道排练了多少次,我甚至连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都设计好了: 董娟:“亲爱的,出来喝酒嘛。” 蒋芸:“喝酒?戒了。” 董娟:“那一起在你们楼下小花园抽抽烟说说话嘛。” 蒋芸:“抽烟?戒了。” 董娟:“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 蒋芸:“朋友?呵呵……戒了。” 董娟:“呜呜呜……蒋芸你变了你变了,呜呜……“ 蒋芸:“……………………”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亢奋得不行,可是董娟却像和我心灵相通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就是不打电话来。我等的很浮躁、很憋屈,真想直接打个电话告诉她:“董娟,死婆娘,不要再联系我了,我这次是真的真的寒了心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也显得我太沉不住气了。我只能憋着,憋得我牙疼。 正正在我憋屈得厉害没有地方泄的时候,“锦绣园”为庆祝建园两年,要组织去个什么公园游游园,所有工作人员分两个班次参加。也就是说,上晚班的一早就去,下午1点3o赶回茶坊继续上班。上早班的下午提前下班,本该上到下午7点下班的,下午1点3o在上晚班的同事赶回了茶坊之后就可以下班了,然后浩浩荡荡去往那个公园。我是上的早班,所以一早就和众同事在公园门口聚合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个耍得比较好的同事了,否则这种人多的热闹场合我是断然不会参与的。我不会打牌,又和他们闹不到一起,去了也是被晾在一旁。 和我耍得好的同事叫邓君。她是比我晚大概一个月来的“锦绣园”茶坊。邓君刚来就分到三楼,天天和我一起做卫生。领班柴玲就借这个机会躲到二楼去了,说是二楼客人更多,早上怕忙不过来,其实谁不知道她是为了躲懒。二楼除开她都已经有3个服务生了,早上的时间是怎么也忙的过来的,她下去还不是裹着下面那几个和她臭味相投的人一起抽烟疯闹。我也不多说什么,不就是三楼的工作量比二楼大一些嘛?多做点事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愤怒。也或者,为了保全自己,我已经渐渐学会在该愤怒的时候不愤怒。 从邓君来的第一天我就没有欺负过她,反而还对她很好,总是和她一起打扫卫生,还教给她做卫生最省力的方法,吃饭的时候也常常让她先去吃。我一向是个不会欺生的人,以前呼风唤雨朋友起堆堆的时候不会,现在出来这些日子,知道了在外打工的不容易,知道了人新到一个地方时的无措和惶恐,我就更加不会了。我的厚道让邓君在欺生早已蔚然成风的“锦绣园”如沐春风,心里对我感激不尽。虽然喜欢抽烟喝酒打牌泡帅哥满嘴脏话的邓君很快就和“锦绣园”的其他同事打成了一片,但真正交往最为频繁的、天天会粘在一起的,还是只有我。有时下班,我们也会约着去体育馆喝酒聊天,有一次她还陪我去看守所给杨木送过钱。 上午的活动安排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音乐茶座唱唱歌喝喝茶,主要的节目在中午吃饭。我和邓君缩在角落里,一人一瓶啤酒慢慢喝着,偶尔有同事会象征性地问我们一声:“你们怎么不点歌来唱啊?”我就叫邓君:“你去唱歌吧。”邓君摇摇头,很固执地要留下来陪我。我叹口气,因为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那么一丝向往。我想在这样的团队氛围里,我就不适合交朋友,和谁交往就拖累谁,就会把谁带离人群,让她和我一样孤独。我真是罪过啊。可是我也需要有个朋友陪在身边,来缓解独自一人不受待见的那种尴尬和失落,所以我很自私地没有赶走邓君。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女同事开始闹闹嚷嚷,说能喝酒的坐那边去,蒋芸能喝,蒋芸一定要坐过去多喝点。陈冉还在一旁双手抱胸斜睨着我阴恻恻地说:“人家蒋芸可是外面混的,常常都是带着酒味儿来上班,她一个人少说也要抵你们三个。”说着还伸手一点一点的将我旁边的三个男同事一溜儿点了进去。我在外面喝酒吃肉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酒桌上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怂恿几个男同事挑战我,目的就是把我弄趴下,然后拍着巴巴掌看我的笑话。要是放在以前,我两句话就能不疼不痒地说得她下不了台,可是现在我只是笑笑,憋半天憋了句:“哪里呀,别听她胡扯。”嘴巴笨得让自己都难以置信。 最终我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坐在了几个男同事那一边,身边坐的就是那个让我万分厌恶的宋哥。刚坐下来还没有怎么开始吃菜,几个男同事包括宋哥就轮番邀我碰杯。酒桌上就是这样,只要听说哪个女的能喝,总会有一帮男人前仆后继地来敬酒,很不服气地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能喝。大约因为自己也郁闷,我来者不拒,几圈下来就撑的我再也不想吃任何东西,只知道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跟喝水似的。慢慢战事开始往外转移,男同事女同事之间也开始相互敬酒、劝酒。宋哥在喝了几杯后就老是瞅着别人不注意,把人家罚他的酒悄悄在桌子下面递给我,说自己喝不了了,让我帮他喝。我感到自己就像在这里当他的泔水桶一样,却又似乎无力抗拒此刻酒精对于我的诱惑。更关键的是,在这帮人面前,我总是有点笨拙得反常,连推辞的话都说不怎么顺溜。 不被团体接纳所带来的那么点点不由自主的自卑,让我总想把自己隐在人群之外,好借此来获得丝毫的安宁、保全一点点我曾经的自信,然后长期的脱离人群又让我在和人相处时显得更加的愚笨,偶尔开讲话都显得笨嘴笨舌底气不足。但是只要回到从前的朋友圈子中,我又自然而然地变回了真实的那个我。我感到自己貌似都有点人格分裂了,在不同的场景之中飞快地转变着性格和角色。这种现让我疲惫而沮丧。我想冲破这样的状态,却又总是无能为力。 不过,任何一种状态都不可能长时间地持续不变。生活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猛然给你点机会或者灾难什么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锦绣园”常常开始丢东西。女同事包里的口红呀、指甲油呀这些小东西常常莫名其妙不翼而飞。有男女同事开始私下里叽里咕噜地分析和怀疑,我不语。胡乱猜测不是我的风格,我想是疖子早晚要出头,无凭无据的时候还是沉默点厚道。我不知道是我的沉默显出了她们的无趣从而激怒了她们,还是我的沉默让她们心生疑惑,总之的总之是,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成了疑似小偷。当我从大家的眼神中读出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小麻烦又来了。 这种事,除非真正抓到真凶,否则被大家一致怀疑的那个人是肯定出不了头的。可一旦大家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真正的那个罪人往往也就安全了。我气的胸闷,却无力辩驳,也完全无法辩驳。谁说怀疑我了?谁他妈都没有说。她们只是在我进出更衣室时用那样一种内容复杂的眼光很不经意地瞟我几眼,然后阴阳怪气地说些云山雾罩的话。 我知道此刻的我只能装作对旁人的怀疑一无所知,可是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装得像,而装得不像的结果就是——愈显得你心头有鬼。***这叫个什么事儿!我掰着指头翻着白眼算了半天,怎么算我今年都是17岁,怎么也和本命年不沾边啊!为什么我就那么背,走到哪里都尽遇到这种鸟人?她们为什么怀疑我?她们凭什么怀疑我?明明知道我从不化妆从不抹指甲油的,我偷那些来有什么用,而且还是人家用过的? 其实一早我就悄悄在内心怀疑,应该是某个心理略微异于常人的男同事偷的。我以前在电影和里都看到过这样的案例。这世上的怪人千千万,连喜欢收集女人穿过的内裤和丝袜的都有。可是我无法向任何一个人阐述我的怀疑,因为我此刻就是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而我怀疑他人的理由,说出来又是那样的奇怪,奇怪得她们这些毫无精神层面只懂物质享受的肤浅女人们简直无法理解和相信。 我还是只有沉默。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灭亡。我既不想爆,也不想灭亡。我只是没出息地暗暗祈祷那个真正的小偷赶快出现,又或者她们怀疑一阵子没有现任何迹象可以证明她们的怀疑,然后就慢慢把这个事儿淡忘了。可是你越想安静,***生活就越是让你不得安宁。陈冉她们的气焰开始一日比一日嚣张,常常在更衣室叼着烟歪着眼睛挤着冷笑指桑骂槐的,话里话外都透着挑衅。有一次她们居然还把宋哥叫来了更衣室谈论这个事儿。宋哥像个阴毒的泼妇一样,敞开嗓子大放厥词,说什么“要是查出来了是谁,把她妈的拖出去日了!”其他人在一旁咯咯地笑,陈冉说:“日了?光日了还不行,还要拍段现场录像!”我在一边听得热血上涌浑身热,立刻就找到了点当年砸杨木脑袋时的感觉。可是我还是忍着。我不能给她们落下话柄。若是我此刻表现出了愤怒,我就真的是说不清楚了。永远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七章 小菲出事儿了 【≮衍墨轩≯.】 我平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躲去厕所抽烟,气的手脚抖,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要忍。我相信是误会总有机会澄清,是诽谤终于一天会真相大白。可是她们却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一天中午,轮到我吃饭的时候,我怎么也找不到放在饭盒子里的勺子了。我把桌子上下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我那吃饭的家伙的影子,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鬼火,放下饭盒,背对满屋的人一字一句地说:“十分钟,我的饭勺子要还是不出现,‘锦绣园’的人今天一个也别想吃饭。”我想妈的我必须浑一回了,都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了。 刚才还闹腾腾的屋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我转身出去,没有向任何人请示就离开了“锦绣园”。独自在大街上溜达了十几分钟后,我平静地回到“锦绣园”的更衣室,只轻轻揭开我饭盒旁边的一张报纸,就看见了躺在下面的我的饭勺。而这个地方,我在十几分钟前还找了不止三遍。 我在大家故作平静的目光中一言不地关门出去,打饭,然后又回到更衣室,把饭盒放到一边抽烟。这个时候更衣室已经只剩下了邓君和蔡菲菲两个人。蔡菲菲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劝我:“蒋芸你吃完饭再抽嘛,你看你的饭都凉了……”我看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此刻我的愤怒还没有消散,但是心里却轻松了不少。多少天以来的压抑终于得以释放,而且我知道她们对我的怀疑也因此瓦解了。看来,人善被人欺真的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并且放之四海而皆准。 几场雨之后,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我每天穿着单薄的工作服站在三楼的玄关处,冻得瑟瑟抖。我们的迎宾辞职了,说受不了那么冷的天穿着旗袍站在楼下,她为此感冒输液的钱比一个月的工资还多。“锦绣园”没有再招迎宾,而是在已有的女服务生里挑了几个个子比较高五官还将就的,轮着天的去楼下吹冷风。我也在这几个能将就的人之中。 这天正轮到我当迎宾。我胸前斜跨着一条写着“欢迎光临”的红黄相间的横幅,吸着鼻子迎风而立,愤恨无比地想,妈的把老子配来这里,我今晚是一个电话也接不到了。在楼上端茶送水的心里多少还有点盼头,有电话打来找自己的时候如果经理不在还能偷偷接接,现在是没戏了。 夜已经很深了,旁边的烧烤摊烟熏火燎的一派繁荣景象。这个城市过惯了夜生活的男男女女这个时候才开始倾巢而出,一拨拨地涌向迪厅、kTV、录像厅和宵夜摊。这些人里,有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有像杨木一样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江湖混混,有白天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公司的白领、也有像我们一样的娱乐场所的服务生。他们这个时候往往才下班,刚脱下自己的工作服就从唯唯诺诺伺候人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了趾高气昂吹毛求疵的消费者,一个个少爷小姐似的。 我想起有一天,晚上11点3o下了班,我实在是郁闷,就叫上邓君一起找了个小茶坊喝酒。一个看样子刚从农村出来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托着茶盘送来我的啤酒和邓君的玫瑰茶,然后一不小心将玫瑰茶溢了一点出来,滚烫的茶水正好洒在邓君细皮嫩肉的左爪子上。邓君一声惨叫,然后瞪着眼睛就开始骂:“日妈的你在整啥子?!”小姑娘吓得一退半米远,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算了算了,没得事,把那小姑娘劝开了。邓君鼓着眼睛抗议:“妈的,没有烫到你的爪子,你当然没得事。”我说你何必,烫都烫了,你骂她也没得用。“想想自己伺候人的时候,啊?”邓君嘴角一撇:“老子就是想到老子伺候人的时候,心里才不平衡。天天上班跟个孙子似的,好不容易当回上帝,我也趁机撒撒气。”我说你妈的宝器。 那天之后邓君多次给同事吹起这个事,说蒋芸搞笑得很,居然还多维护那些服务生的。大家听了都觉得稀奇,不可思议地来问我。把我弄的很不好意思。我想虽然同为服务生,可她们中的大多数是没有经历过那种随时担心被辞退的恐惧的,也就无法体会一个人新到一个地方时的诚惶诚恐和唯唯诺诺,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就被通知走人。而我经历过那种恐惧,并且也许今后还将经历。有一句话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我正天马行空地胡想八想,宋哥气鼓鼓地从楼上冲下来,铁青着脸问我:“蒋芸,杆杆是谁?”我心里一凉,知道糟了,多半是有什么事了。我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宋哥控制不住开始咆哮:“他刚才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在上班不能接电话,让他有什么事我给他转告,你知道他怎样骂我一句?”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骂的?”“你妈的B,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杆杆!”…… 我顿时一口气接不上来。妈的杆杆,真能给老子找麻烦哪!居然还自报家门,太***可笑了。这种事估计也只有他才干的出来。我马上给宋哥赔礼道歉,说对不起宋哥,真的对不起……我的道歉是真心诚意的,我明白莫名其妙被这样骂了一通是什么心情。虽然不是我骂的,可那骂人的孙子是我蒋芸的朋友,当然得我来收拾这摊子。宋哥气鼓鼓地瞪着我,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然后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月的5o元奖金没有了!”我说行,行,没问题。 下了班我马上就打了杆杆的传呼,他很快就回了过来。电话里杆杆说话含混不清,一听就知道是喝醉了。我说杆杆你***马上来见老子!杆杆朝着话筒吼:“死婆娘!过来喝酒!我在体育馆!”我叫了个摩的就飞奔过去了。5o元哪,杆杆害我莫名其妙就丢了5o元!看我今天不喝死他!我坐在摩的上恨得咬牙切齿。老远我就看见杆杆坐在高高的栏杆上,甩着两只长腿。旁边是几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子。杆杆一一给我介绍,我一一点头,点完头转过脸就问他:“今天是你打的电话来我们茶坊吗?”杆杆露出万分自豪的表情:“我打了,你们经理接的,他不帮我叫你,我一下子就鬼火冒,给他骂了过去。”我耐着性子问:“你骂的什么?”杆杆梗着脖子学给我听:“你妈的B,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杆杆!” 我顿时捶胸顿足。杆杆啊杆杆,你真的是个二百五。我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工作单位,那是我的领导?杆杆说知道,“领导怎么了?把老子惹毛了一样的骂。”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抓过他就开始捶,边捶边骂,捶完又一边喝酒一边语重心长地给他分析了一番他这样做会给我带来的后遗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他明白了这件事的不对,并向我赌咒誓以后决不再犯。 这件事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5o元的损失,还有众多的嘲笑。那些女同事一没事就拿这个出来取笑我,问我的朋友是不是黑社会的?虽然并非恶意,却总是让我难堪得要死。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哀叹:交友不慎啊,真是交友不慎! 小菲出事儿了。在我预料之中,也在我预料之外。小菲哭哭啼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锦绣园”上班,她在电话里抽抽噎噎地哭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吓得我冷汗直冒。小菲和董娟不一样,虽然看起来都是柔柔弱弱的,但却不是董娟那种动不动就喜欢哭得天崩地裂的性格。比起董娟来,小菲内敛多了。我知道这次她肯定是有了大麻烦了,立刻就装胃痛请了假出来。 我第一次装病就撒了个绝好的慌。胃病嘛,是个人都知道,这个是很难根除,而且会反复作的。所以第一次请假撒的那个慌为我今后无数次的撒谎做了个很好的铺垫,极大地方便了我自己和我的那些朋友们。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体育场,我和小菲就约在那里一家很僻静的茶坊见面。从上次聚会,我就明显感觉小菲有什么不太见得光的事有意瞒着我们,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而事件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居然会是那个瘦经理。 小菲刚做了人流手术。孩子他爹是瘦经理。并且这事儿被瘦经理的老婆知道了,现在正卯足了劲非要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才甘心。 原来上次在我把小菲从瘦经理的虎口营救出来不久,瘦经理就又联系了小菲。小菲将电话回过去才知道是他。结果的结果是两个人在电话里神吹鬼吹了半天,瘦经理甜言蜜语语重心长地给小菲洗了一番脑,几天后又带小菲去临近的一个风景区玩了两天,就把小菲搞定了。 小菲在不小心怀孕并且打掉之后才知道瘦经理是有老婆的人,瘦经理的老婆在历尽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好一番调查取证之后才知道她的老公原来偷偷在外面养了个清纯漂亮的野情人。 蛮妇和淑女窄路相逢,自是狠狠热闹了一番,然后蛮妇在伸手挠了小菲几道血痕之后放话:“不把你搞得身败名裂,我就不是人!”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八章 再聚 【≮衍墨轩≯.】 小菲抽抽噎噎地说到这里,忽然一把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眼泪如滔滔江水,求我一定要帮她。我听得呼吸困难。我说我的神啊,这么大的事儿,你要我怎么帮啊?这方面我可是没有半点经验。 小菲哭得更凶,声声透着绝望。我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说小菲,这种时候只有瘦经理能保护你了,他老婆不知道你的家,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只要她永远不知道这些,她就永远拿你没有办法。我说:“你去找瘦经理,他是个男人,他现在有义务保护你,必须顶住所有压力不带商量地保护你。这个阶段我不好出面掺和,你自己去和他谈,一定要拿够一个受害者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小菲一下子止住了哭,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我说目前只能是这样了。试试吧。 离开茶坊的时候小菲说,我们去体育场走两圈吧,我说算了,我晚上还有事,你刚刚做了手术,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其实我晚上没有什么事,还不是只能回家守着父母强颜欢笑,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或者再和我老爹吵几句打一架。我只是不愿意去和小菲走什么两圈。我始终忘不了,在距今并不遥远的某个圣诞节的夜晚,我们就是围坐在这个体育馆中间的操场一起喝酒聊天。那时的我飞扬跋扈,那时的她们纯洁无暇。可是是什么,让这一切如此快的改变? 我不想马上回家,送走小菲后干脆买了两瓶啤酒去体育馆上方的记分台下坐着喝。这里是我一直挚爱的地方,从初中到高中,我不知来这里喝了多少次酒,我的每一个好朋友,几乎都被我带着来过这里。 记得初中有一年的平安夜,我们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千辛万苦地骗过了父母,买了几瓶酒来这里准备玩通宵。董娟没有给家里请到假,又想和我们一起玩,都快急哭了。我闷着头连着抽了好几支烟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董娟家家教甚严,她爹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什么办法在他身上都不管用,求了半天还是只有一句话:“11点半以前给老子必须回来!” 那天我和董娟怀着快乐转瞬即逝的心情玩的沉痛无比,11点15的时候我暂别大家走路送董娟回去。董娟一路都悲悲切切的,想着我待会儿还要回去和同学玩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嘴里还唠唠叨叨说些不平衡的话,搞得我也更加郁闷起来。送了董娟回来,我一直都玩的没精打采的,觉得无趣得很。玩着玩着的忽然就少了一个人,真是太扫兴了。 董娟,对了,不久前我还碰到过她。那天我和杆杆还有他的大群朋友在龙凤街的一个宵夜摊喝酒,一扭头就看见董娟挽着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正走过来。那男人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搭在董娟的腰间,五根手指短的跟我的脚趾似的,手上还戴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金戒指,看着就让人恶心。董娟看见我很不好意思,支支唔唔地介绍这是她的男朋友,然后说他们还约了朋友蹦迪,改天一起玩,就匆匆走了。留下我感叹了一夜的世事无常。 想起董娟我就有点难过。曾经我们一起有过那么多学生时代最纯洁美好的回忆,曾经董娟奶声奶气幼稚无比地对杨木说:“我和蒋芸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她就是以后和你结婚了,我们也不会分开。”可是现在,我们却决定要分道扬镳。起码我是这么决定的。 辉辉从云南回来了。辉辉打电话给我说他第二天就上火车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忘了骂他不听我的话,也忘了给他分析他现在的年龄和家庭背景以及在昆明好好干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我只是一个劲儿地问,真的呀?真的呀? 辉辉的回来让我心里一下子有了依靠似的。我知道在杨木出狱之前的每一个节日和无聊的夜晚,我都不会再孤单地一个人渡过了。杆杆虽说对我是言听计从随叫随到,可是平常他是很少约我出来的,除非他某天身上忽然有了钱。而我,始终还没有习惯主动约谁,还沉浸在当年邀约多得应酬不过来的情绪里。偶尔实在郁闷了想拖杆杆出来喝酒,也往往因为经济窘迫而作罢。 杨木那里我每月都会给他送1oo到2oo元钱进去,偶尔还需要给他送点袜子裤子鞋子什么的,剩下的钱常常让我穷得连深夜下班后的末班车都坐不起,只能独自走着回家。 两个穷鬼朋友相见是个万分让人尴尬的事,如此相见不如不见。所以,我们在老白干都没有钱可以去买来分着喝的时候,就只能各自躲在家里郁闷。 可是现在辉辉回来了,这就意味着我们又能过上有酒喝有肉吃的社会主义新生活了。我光想想就兴奋,并为自己的兴奋感到无耻。 我很快就知道辉辉这次回来是家里答应拿钱给他在某个中学附近开个文具店,而那个中学,离我上班的地方不到1o分钟的路程。辉辉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声音抖:“蒋芸,哈哈,我们很快又能天天在一起玩啦!” 我努力压抑住内心比辉辉更加强烈的兴奋,用一副长者般的口气老道地训他:“玩,你就知道玩,你应该想想怎样把你的文具店经营好!”辉辉嘿嘿地笑着,说等我的文具店经营得不错了,我妈答应我请小工了,我就请你来帮我,我给你开高工资,你在我店里想坐就坐,想抽烟就抽烟,想不来就不来,我不管你……我在电话这头咬着牙流着泪,凶巴巴地说,老子才不得来帮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被老板辞退了,我没出息地流着泪求情,说杨哥你再让我试一个月吧,我一定好好干……辉辉在一边哭着拉我,说蒋芸咱们不在这里干了,咱们不稀罕,你来我店里帮我,我给你开高工资,你在我店里想坐就坐,想抽烟就抽烟,想不来就不来,我不管你……我终于从梦中哭着醒来,然后一遍遍想着辉辉的话,心里温暖无比。 辉辉回来那天我们又去了“胖三烧烤”,胖魁也来了,一群人喝酒划拳,听他们妈的娘的吆喝着,热热闹闹的,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然后辉辉忽然问:“千禧年那天你们是怎么过的?”我转着手里的酒杯说,我记不起来了。杆杆也说,记不起来了。然后大家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都说在千禧年的那一天能记得你的人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千禧年那天我是晚班,我在这一天接到了三个电话:一个是小菲,一个是章陈,最后一个是邓君。 小菲在电话里祝我千禧年快乐,章陈在电话里告诉我他的女朋友最终跟着一个有钱男人跑了,他说他在这个夜晚想了半天,只有我是他记忆里唯一的温暖,虽然我的温暖只对杨木释放。邓君从二楼打来内线,说二楼人手不够,要从三楼调人,让我赶紧下去。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打的,当时杨哥在吧台我没敢接,估计是辉辉。 而口口声声视我为最好的朋友的董娟,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想起要给我打。 那天下班比平常晚了很多。在每一个举国同庆的节日,我们都不得不比平常更加的劳累和失落,并且提心吊胆。因为在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些趁乱逃单的客人,需要我们时时提防。只有在下班之后,我的那些同事们才能摇身一变,换上时髦的衣服,画上精致的妆容,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而我则依旧是为了节约1元钱的车费,孤零零地踏着月色走回家。 那天我下班,刚从“锦绣园”走出来没几步,就看见杆杆和几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子一起靠在马路边的栏杆上抽烟,时不时往“锦绣园”这边张望一下。我拔腿就往另一条路走去。不是说这一天应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吗?我的杨木还在监狱,我想我应该一个人渡过这个意义重大的日子,如此我才能心安。 我一个人沿着街道步行回家,穿过尖叫的人群和绚烂的烟火,用一种冷漠决绝的姿势,就像不久前的那个圣诞夜一样。 “锦绣园”新请了个女歌手,瘦瘦小小,弹得一手好钢琴,画浓艳的烟熏妆,有着天籁般的嗓音和冷漠的表情。第一次听她演唱,是那英的《不管有多苦》,阴郁暗哑的歌声飘荡在大厅上空,我躲在黑暗中流下泪来。 之后的每一天,听她唱歌成了我最大的期盼,就像当初期盼杨木的消息一样。我给杨木写信,我说杨木,我新学会了一很好听的歌,等你出来我唱给你听。我说杨木,我们要一直坚持下去,不管有多苦。 杨木回复给我的常常是被泪水浸过的皱皱巴巴的信纸和满满几大篇的字。杨木说亲爱的我就要出来了,我誓要给你富足的生活,再不让你吃苦。我捏着杨木的信,欣慰中有着淡淡的恐惧。我不知道杨木可以靠什么来给我富足的生活,但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二十九章 生日,挂在树上的梦想 【≮衍墨轩≯.】 小菲给我打来电话,说瘦经理最终没能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地保护她,那个悍妇终于还是找到了小菲的家,并且用砖头扔她家的窗玻璃三次有余。小菲和她的家人在她们居住的那个小区从此躲着不敢见人,小菲的妈妈为此两次自杀未遂,最后不得不搬了家。小菲在电话里哭着说,蒋芸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不下去了,我必须离开。 小菲走的那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她就那样站在雨中,凄怨地看着我和李梦冉。小菲说,原来没有谁可以永远地保护自己,“瘦经理不能,蒋芸你也不能。”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生活正一点一点地变得让我无能为力,我也一点一点地现我蒋芸原来并不是那个自以为的什么事儿都难不住的人。 上车前小菲塞给我一封信,说董娟让我转交的,我一直不敢给你,现在我都要走了,就还是给你吧,你自己衡量。我默默地接过信,忽然觉得小菲已经长大,彻底长大。 送走小菲后我忐忑地撕开那封信,只看了一遍就笑得喘不过气来。然后我一直呵呵笑着逐字逐字地看,一遍遍地看,直到双眼模糊,再也看不清信上面的字。 董娟在信里说,蒋芸,我们不要来往了,我现在的男朋友觉得你太不简单,交往的人太滥,不高兴我们在一起。然后还写了些永远会记得我的好等等。末尾是大大的几个字:永远的朋友,董娟。日期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我还在巴巴地等着董娟的电话,计划着怎样冷若冰霜地拒绝她,以报心头之恨,却不知人家那边早已经将我彻底否决,拉入了黑名单。我忽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天晚上,我喝醉后忍不住给董娟打了传呼,并且打了很多次,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回。算算时间,董娟那封信,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之后写的。 我拉着李梦冉去体育馆喝酒,整个晚上都在阴恻恻地笑。突如其来的两件事让我有些陷入癫狂。一个远离,一个叛离。妈的,生活怎么是这样? 李梦冉劝我:“算了,看淡点吧。我是早就看淡了。”我转过头看她,黑暗中,她嘴里叼着烟,手里捏着酒,眼望苍天,一副洞悉人生的样子。我忽然有点回不过神来。我想起自己以前总是高高地坐在课桌上,晃着双腿老练地给她们讲人生哲学,有时还讥笑她们的幼稚。可是现在,一个个都变得比我老练和现实了,只有我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固执得可笑。 李梦冉现在的男朋友每月固定给她2ooo元的零花钱,为了这2ooo元,李梦冉长期对他另外还有女人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用李梦冉的话说:“什么是真的?钱才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滚蛋。” 酒喝到半夜,我还没有尽兴,而一排的酒瓶都已经空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李梦冉站起来拍拍屁股:“走,我请你吃宵夜。” 我们在体育馆门口的宵夜摊坐下,李梦冉三下五除二就点了价值我半个月工资的酒和菜。刚坐下来干了一杯,就听见旁边一桌一个长男子大声说:“搞艺术真***太难了,日***,我真希望艺术来搞我!” 我和李梦冉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去看。然后李梦冉闷闷地冒出来一句:“长毛歌手。”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梦冉就扯着嗓子叫:“帅哥,过来喝一杯撒。” 长毛歌手定神往这边看了看,然后举着酒杯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嗨,你怎么在这里?”李梦冉撇撇嘴:“我这朋友郁闷,陪她喝两杯。”长毛一屁股坐下来:“郁闷啥子嘛小妹妹?失恋了?感情都是假打,看开点就好了。” 我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妈的,都够现实的。 两杯之后李梦冉牛气十足地说:“把你的朋友叫过来一起喝算了,热闹点。”我心里鬼火,却不好说什么。我知道李梦冉是想挽回她曾经在长毛歌手面前丢过的面子。 长毛也不客气,一挥手就将他的几个朋友伙招过来了。我独自闷头喝酒。一个手臂上纹着**头像的男的频频邀我碰杯,说妹子,你酒量不错啊。我说日妈的不要和我妹子哥子的,我忌讳。一桌人一下子鸦雀无声。李梦冉马上打圆场:“莫理她,她喝醉了。” 我心想醉的是你吧,为了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又为了挽回面子花冤枉钱请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吃宵夜。真是的。 那顿宵夜吃得我很郁闷。我苦着脸一个人喝酒,除了他们偶尔礼节性地叫上我一起干杯,就再没有人搭理我。我也无心搭理任何人,只想在今夜把自己灌醉。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灌醉,因为我清楚地听见买单离开的时候那个长毛对李梦冉说:“给我留个你的电话嘛,其实我一直多喜欢你的。” 我在旁边扶着墙欲吐还休,心里酸酸苦苦的不是个滋味儿。 我开始天天去辉辉的店里喝酒。每天下班前,辉辉都会打电话来叫我过去,我从不拒绝,每次都说好。有钱的时候,我也会买点简单的下酒菜过去。辉辉每次都说我想吃什么跟他讲就是了,不用自己去买。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空着两只手带着一张嘴就过去了。辉辉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爱抽的hoLTom,买好了啤酒。至于下酒菜,就看我当时的心情了,烧烤或者卤菜或者其他,只等我话。 我总是瘫坐在辉辉店里的藤椅上,握着酒瓶,无限忧伤。 杆杆已经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了。他和辉辉之间其实早就有些矛盾。辉辉从很早开始就有点看杆杆不顺眼,觉得他牛逼哄哄的。真正的矛盾源于一次打麻将。杆杆去辉辉家附件的麻将馆打麻将,输了之后居然借口上厕所溜走了,留下身上只有几十块钱的辉辉给他收拾烂摊子。那次把辉辉气的不行,多次下狠心要弄他,被我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就辗转在辉辉和杆杆之间,两方协调,两方说好话,却还是没能恢复大家曾经的关系。 2ooo年4月1o日。我的18岁生日。 那天我正好休息,下午,在家里接到董娟的电话。董娟在电话里兴奋异常,说,亲爱的,出来,我给你过生日。我冷冰冰地说:“我生日?我怎么不知道?”董娟呵呵地笑:“我知道就行了,我帮你记着呢。”我说我不出来了,有点累。董娟拿出她一贯的骄横作风:“你不出来?那我就来你家捉你!” 最终我还是耐不住磨出去了,随她一起去了我们曾经常常去的体育馆后面的一座小山。董娟从包里掏出几袋小吃和两罐啤酒,郑重其事地祝我生日快乐。我闷着头喝酒,心里堵得不行。 然后董娟无限伤感地说:“哎,小菲走了,我真的多舍不得的。”我心想,你妈的别装了,走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你的人影?过了一会儿董娟又问:“我有个东西托小菲给你的,她给你没有?”我鬼使神差地回答:“没有。”然后董娟很遗憾似的叹口气。我无语,想了想还是很犯贱地问:“是什么嘛?”我已经猜到了董娟会怎么回答,但还是不甘心似的想亲自听听。董娟的回答在我意料之内,只是比我意料的更让人伤心,她一边帮我拍着我裤腿上的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一个小东西,不值钱。” 那天的相聚短得不能再短,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是我先提出下山回家的,我觉得我实在装不下去了,我没有她那样的演技。我也怕再呆久了她又会扯些“你变了,你对我不关心了”等等之类的敏感话题,又或者,问我对她现在的男朋友印象怎样?说实话,印象坏极了。但愿她永远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反正我就是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我言听计从的董娟了。她已经有了她自己清晰的道理和思维,甚至,目的。 临走之前董娟神神秘秘地掏出两张彩色的信纸,说:“蒋芸,我们一人许一个愿吧,然后挂在最高的树上。谁都不准偷看。”我笑笑,觉得实在幼稚,这样的煽情也实在是毫无意义。但是董娟执意如此。董娟给我的信纸上是两个小姑娘,穿着浅黄色和粉蓝色的裙子,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牵着手,很美好的样子。我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然后写下:“给我力量,让我可以看清真相。” 之后我们各自将自己的梦想折成纸鹤,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那天晚上我依旧是去辉辉的店里喝酒,和我同去的还有邓君。邓君是因为无聊,一定要跟着我去玩。我没有告诉他们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觉得非要自己说出来才能得到礼物或祝福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所以我的每一个生日,都是默默无闻地一个人渡过,就连董娟从此以后都没有再记起过。 喝酒喝到半夜,邓君扛不住了打车先走了。我整个晚上都在想董娟挂在树上的那个梦想,越想越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忍不住拉起辉辉:“走,辉辉,陪我上一座山,我要去找个东西。” 辉辉惊得两眼直:“你不是喝醉了吧?现在都凌晨2点了,你要上山?找东西?!”我说你别管了,我就是要去,一定要去,你就说你陪不陪我吧。辉辉没有办法,锁了店门,一路上唉声叹气地跟着我上了山。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章 从此以后,各自珍重 【≮衍墨轩≯.】 一上山辉辉就勾着头满地搜索,他大约以为我是带他寻宝来了。我伸手把脑袋给他朝上掰了掰,然后拍拍他的头特语重心长地说:“辉辉,你眼神儿好,一定仔细了,现树上有什么白色不明物就告诉我……”说完忽然觉得辉辉就像是被我带出来破案的警犬,还好辉辉的想象力没有我丰富,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产生一丝的怀疑。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仰着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棵挂着董娟梦想的树,我哧溜几下就爬上去摘了下来,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希望董娟和蒋芸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一点悬念也没有。 我重新将那页信纸挂回了原位,然后扶着头蹲在树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清楚。我真的搞不懂董娟到底是把我当什么了?最好的朋友吗?我觉得不是,真的不是。没当我是朋友吗?貌似也不是。想想董娟以前的诸多行为,没有几个是能让我轻易想得通的。苍天,为什么让我摊上这样一个朋友?我苦恼地皱着眉头,站起来拉辉辉:“走了走了,回你店里喝酒。” 我不知道我是跟“二”有仇还是怎么的,逢“二”必霉,就是不出点什么大事儿也会遇到点莫名其妙让人不爽的小事儿。 周二这天我更是大清早的就触了个霉头。一早“锦绣园”就来了对男女,直接要了个28元一小时的小包间,点了两个盖碗。这个包间在一条长长黑黑的走廊尽头,来这条小走廊开包间的总是行为鬼祟的中年人,没有一对是干净男女。我们不止一次在客人走了打扫房间的时候从沙底下扫出一团一团雪白的卫生纸。于是乎这里的男女服务生都喜欢在客人进去后不久悄悄搭根凳子往里瞄,乐此不彼。 那天那对客人进去约半小时后,我按惯例拎着一瓶新灌的开水过去敲门。我们老大说了,不能听见客人主动喊换水,要是等到客人主动喊了,就说明我们的服务没有到位。于是我们只好平均过半个小时左右就去敲门换一瓶水。每次去敲门的时候,我们都是敲三下,然后直接拧门把手,一天那么忙,没有谁有耐心等到里面询问半天再进去换水。遇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的,就会听到里面的男人不耐烦的质问:“干什么?”我们就在门外冷冰冰地回答:“换水。”然后里面总要摸摸索索半天,才会把门打开。 我就纳闷儿我们老大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干嘛连包间都非得规定什么“不能听到客人主动喊换水,否则就是你们服务没有到位”?他就没想过我们中途去敲门客人有多么恼火?你让客人到不了位,服务再到位顶个屁用!真是的。 那天我去敲门换水的时候,照例敲了三下,然后拧门。门没有锁,一拧就开。我也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一般客人在完事儿之后都会自己把反锁解开,然后规规矩矩一人一边地坐着喝茶,有的甚至还会把门半掩着或者干脆敞开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两个人的清白。 可是我那天居然遇到了一个外行。我目不斜视地进去,眼睛的余光瞥见那男的正蹲在女的面前神情有些慌乱,那村妇打扮的女的规规矩矩坐在沙上,低垂着头很羞涩的样子。我以为两个人正在嘀咕什么情话,有点尴尬,说了句“不好意思”放下我手里的水瓶,拎了空水瓶就准备退出来。没想到那男的居然一个劲儿地跟我说对不起,一副比我还尴尬和抱歉的样子。我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很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把我的眼珠子吓了出来。原来那女的虽然在沙上好端端地坐着,裤子却已经退到了膝盖处,从我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白得晃眼的屁股,和两腿间若隐若现的私密处。我的脸顷刻之间烫得像火烧一样,赶紧移开目光,装作没有看见,低着头退了出来。我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更衣室,拍了很久的胸脯都还惊魂未定的感觉,心里大叫晦气。 从那之后我去给包间换水再也不敢敲三下就直接拧门了,总是等到里面自己来开,或者听到“进来”两个字才敢开门进去。为此其他同事总笑话我,说看不出来蒋芸还多懂礼貌的。我心想你们知道个屁,你们去撞个现场试试?说不定就变得比我还懂礼貌了。 更加郁闷的事儿还在后头。那天我是早班,晚上7点半就下了班。辉辉鬼使神差地忽然想去迪厅玩,我拗不过,只好和他还有他的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去了。刚坐下来点了酒水,就看见从舞池那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哥,“天之涯”的刘哥。我高兴地敲着桌子大声招呼:“刘哥,刘哥!这边!”刘哥循声过来,看见是我也很高兴,马上招呼服务员送来两打啤酒和一份儿果盘,说他请我们的。简单地介绍了一圈之后,我和刘哥撇开所有人,在刺耳的音乐声中扯着嗓子吼来吼去地聊天。刘哥说他现在在这里当经理,“天之涯”早就倒闭了,他和杨哥也早就断了来往,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然后刘哥忽然想起我离开“天之涯”的时候还有工资没有结给我,从兜里掏出几张1oo的硬要塞到我手上。我生了气,心想过了那么久了,现在还要钱算个什么事儿。我说刘哥,你就没有把我当妹子,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了。正说着服务员将酒水送了过来,刘哥瞥了那个服务员一眼,立刻就鼓起了眼睛:“你怎么又没有化妆?”那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说没有来得及。“没有来得及?!扣5o元工资!明天再不化就扣1oo!” 我有点尴尬。女孩子木着脸走了。我说刘哥,算了嘛,在外面打工都多不容易的。刘哥摇头:“这些女娃娃,不这样你就管不下来。不容易?我还不是不容易!拿了老板的钱,不管严点就该我被扣钱了!”我尴尬地笑着,说不出话来。我想起以前轻言细语和和气气的刘哥,想起刘哥对我们的维护和包容,心里难过地叹气:变了……果然变了…… 然后我忽然想起了小陈,当初被“天之涯”无故辞退的那个前台。我问刘哥,现在小陈怎么样了?有没有她的消息?刘哥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刘哥说,小陈现在在当小姐了,上次居然来这个迪厅应聘,刚好被他碰到,大家都十分尴尬。后来象征性地干了几天,就走了,再也没有消息…… 刘哥走后我心里一直堵得难受,握着杯子连着干了好几杯。我老想着小陈当小姐会不会和那次被辞退有关?她被辞退后是不是经济窘迫得活不下去了?之后很久很久我心里都梗着这件事儿,不爽得很。 自从我18岁生日之后,董娟一直没有再联系过我。小菲从外地打来电话,不经意问起董娟,我说没有再联系了,让她非常吃惊。小菲一直以为我和董娟只是闹闹,不会当真的。小菲说,她走的时候除了我和李梦冉,没有一个同学去送她,连董娟和楠楠都没去,她还一直多怪她们的,现在看看连我和董娟都散了,她也就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了。 我心里酸酸的难受。我和董娟这两个曾经好的可以穿连裆裤的朋友,现在居然成了众人的反面典型。据说以前年级里的同学在感叹人情淡如水的时候居然都不忘拿我和董娟来举例,说就连蒋芸和董娟都分道扬镳了,可见什么***友情,全是假的。 其实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在我生日过后,我曾经联系过董娟,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那天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我想起她曾经托小菲带给我的“绝交”信,想起高中时她的“叛变”,想起在“鸿新”酒楼时她对我的冷漠……想起了无数次她带给我的失望,但是想着想着却又想到了她对我好的时候,想到了她给我过过的那场短暂的一个小时的生日和她挂在大树上的梦想。最后我决定怎么我也应该有所表示,毕竟大家朋友一场,而且人家都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我上街给董娟选了一块可爱的卡通手表,然后给她打了传呼。董娟很快回了电话,声音跟做贼似的,问我什么事儿。我说生日快乐,我给你选了个小礼物。然后听到电话那边一个男人问董娟:“谁给你打的电话啊?”董娟慌乱地回答:“啊,一个初中同学,说要开同学聚会,问我去不去。”我咬着嘴唇手脚冰冷。董娟低声说:“我不能跟你说了,我要出去了。”我相当犯贱地问:“那我的礼物怎么给你?”董娟说你就放到我家楼下那个阿姨那里吧,改天我回家去拿。我说好吧,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嘟嘟的断线声。我愣了几秒钟,然后抱起电话就朝面前的梳妆镜砸去。碎玻璃哗哗地掉了一地。我低下头,在满地的玻璃残片上看见我支离破碎面目可憎的脸。 我家的电话就此报废。为此我妈足足骂了我半个月败家子。 那天晚上辉辉说我喝醉了嚎啕大哭,大半夜一个人非嚷着要上山,说要去毁灭梦想。辉辉问我:“你的梦想在山上吗?”我恨恨地说:“不是我的,是别人的。虚伪的梦想!” 很久之后在街上偶遇初中一个女同学。她和董娟在毕业后一直有联系,经常约着一起打麻将。曾经有段时间董娟连打麻将都非得要拉着我,明明知道我对麻将连看都看不懂。用她当时的话说,我就是坐旁边看报纸都行,反正必须在她身边。女同学问我:“上次董娟过生日你怎么没有去啊?我们在kTV玩的好高兴,董娟说你有事来不了,她还为这个哭了一场呢。” 我笑笑,说是啊,我有事来不了。我心想我永远都来不了了,从此以后有董娟的场合,我再也不会出现。为了保证自己不至于得间歇性神经病,我必须断了和董娟的一切来往。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一章 荣归故里的刘娟花 【≮衍墨轩≯.】 天气又渐渐变得热了起来,我每天站在远离空调的玄关处汗如雨下,心里酸溜溜地想这真是个夏暖冬凉的好地方呀。 六月末的时候,领班柴玲辞职了,跳槽去了另外一个规模更大的茶坊当领班。柴玲走的时候说,我算是彻底看出来了,在这里就是干一辈子也只是个小小的领班,多拿五分之一的钱,多管五倍的事。 我到现在才明白最近为什么陈冉和宋哥走得那么近。虽然她们几个平常和宋哥就是一伙的,但最近却现陈冉反常得厉害,老是喜欢贴着宋哥,好好的讲着话忽然就会冷不丁地凑上前去问一声:“你说是吧宋哥?”还顺势用膀子蹭蹭宋哥的大腿,让人看着牙酸。我还傻乎乎地以为是陈冉看上宋哥了,却不知道原来是要重新选领班了。 柴玲走的前几天正好是宋哥的生日,“锦绣园”的同事全都精心准备了礼物,谁都明白,领班一职很快就要敲定了,谁都卯足了劲儿想爬上去,于是送打火机的,送皮带的,一时间不亦乐乎,居然有个傻逼还送了一条烟,妈的典型的贿赂手法。据说陈冉送给宋哥的是一条价值3oo多元的什么牌子的领带,在众多的同事中顿时脱颖而出,牛逼无比。 那天下班,所有同事都一起去给宋哥过了生日。当然,没有包括我这个没有送礼的。这事儿没有人正式给我说过,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邓君曾私下里劝我,说这种事不论如何都必须要表示的,你就是借钱都得表示一下。我说关我鸟事,“我和他多熟吗?”邓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两眼,悻悻地走了。 即将离开的柴玲也没有送礼,下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天下班柴玲叫上我一路走,我们在夜风中低着头抽烟,很久都没有谁开口说话。然后柴玲忽然语重心长地说:“蒋芸,其实你这个人挺不错的,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在这种地方,你这种老实人太吃亏。”我心想柴玲你看你是什么眼神儿啊?一只眼睛看出了我人不错,一只眼睛又把我错看成了老实人。如今这世道,被人说成是老实人简直太伤自尊了,就像被人指着鼻子骂傻逼一样。我可不愿意被戴上这顶帽子。不过这顶帽子我想摘也是摘不下来了。起码在“锦绣园”摘不下来。我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我不老实”吧?这口气憋的。我就纳闷儿这些人觉悟怎么那么低,少讲几句话少欺负几个人就是老实吗?真是荒谬! “锦绣园”最能讲狠话的陈冉,有一次和客人吵架,开始她还凶巴巴的不得了,后来客人被惹毛了指着她说了一句:“妈的小批婆娘,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陈冉一下子就闭了嘴,憋红着脸屁都没敢再放一个。后来躲进更衣室才开始抖着腿叼着烟骂骂咧咧,说什么“他刚才要是敢再说一句,老子马上就把我男朋友喊来,砍死他***!”旁边几个女同事一本正经地劝:“哎,算了,懒得理这些傻逼!”其实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憋着一抹冷笑在心里呢。 自从宋哥过生日我没去之后,宋哥对我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以前远远地碰到了,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待我万分尊重和景仰地叫他一声:“宋哥好”,然后官味儿十足地点点头。而那天之后,宋哥再也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对面走过不得不招呼他时,他也只是扯出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微笑,然后马上就面无表情,好像忽然被谁掐断了笑神经一样。我觉得就凭他这心理素质和心眼儿,他就不配当什么经理。 九月的时候,高中的同学搞了一次同学聚会,起人是毕业后就分配去了广东的刘绢花。刘绢花从前在班上唯唯诺诺的,不爱说,不爱笑,不爱参加任何集体活动。每次班上有什么聚会的时候,我总要苦口婆心地劝半天,她才会看在我这个堂堂一班之长亲自出面动员的份儿上扭扭捏捏地答应下来。 有一次年级举办排球比赛,我们班一路过关斩将,直至进入决赛,对手是号称排球方面“打遍年级无敌手”的七班。那次我班战士在我的鼓动之下群情激昂信心百倍,连女子排球队里最最瘦小的小单都挥舞着她的细胳膊誓一定要让七班“笑着进场,哭着退场”。只有李绢花平静依旧,继续埋头苦功她的数学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我去鼓动她参加拉拉队,她居然说:“恩,班长,我就算了吧,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说那怎么行,我们是一个集体,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人,我班斗士的力量和勇气都会锐减,说得刘绢花主人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终于答应参加拉拉队。 现在想想其实我在高中就挺懂管理挺懂人心的,这与我后来踏上社会之后的表现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越活越回去了,而其他同学都在大踏步的进步,以前懵懂无知的,现在世故圆滑了;以前胆小如鼠的,现在自立坚强了;以前唯唯诺诺的,现在能说会道了。很直接的一个例子就是刘绢花。 李梦冉带着刘绢花出现在“锦绣园”的时候,我简直就跟见了鬼一样惊愕:挑染成黄色的卷、浓艳的妆、跟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皮鞋、大翻领的黑色紧身外套配上外套里面低胸的T恤,以及T恤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那个啥……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刘绢花被外星人掳去做什么试验了吧?紧跟着的反应是:这妮子什么时候开始育的哦?高中时明明是个飞机场嘛……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广州早就出了一种什么塑身内衣了,据说除了脚板心的肉以外,都可以挤到胸部去,让我不由得啧啧地称赞了一番高科技。 刘绢花这次回来是因为她堂哥结婚,顺便自己还要办什么身份证和户口本,回来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了李梦冉这一个高中同学。刘绢花问李梦冉:“班长现在在哪里上班啊?让她组织我们搞一个同学聚会吧。”然后李梦冉就带她来了“锦绣园”。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离我下班只有两个小时。我亲自跑前跑后地给她们上了茶水瓜子,然后马上找到领班张小龙,说今天我不站门口了,我高中的好姐妹来了,我得陪她们。张小龙看我态度坚决,也没好多说什么,说那好,那你就站她们旁边嘛,“摆龙门阵时小心宋哥和杨哥就是了”。 我颠颠地跑过去,笔直地站在她们旁边,面无表情地和她们絮絮叨叨地聊天,笑得她们直不起腰来。我说刘绢花,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厂里还准你假了?我们这儿能请个一天半天的假就算是老大开恩了,请上三天你就不要指望再回来了。刘绢花喝口玫瑰茶,用手背轻擦了一下抹了口红的嘴,说:“我们是厂里的正式工啊,可是签了合同买了保险的,只要写清楚事由,请几个月都没有问题的啦。不像你们这种打散工的啦。“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心想***你现在倒是肯开口说话了,不过比不开口还让人难受,满嘴带着广州味儿的椒盐普通话不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朝人痛处戳。李梦冉马上打哈哈:“班长这个人,你要她签合同嘛等于是要她的命,还是打散工比较适合她,随时不高兴了都可以走人。”我很赞许地向李梦冉伸出大拇指,心里却想,是随时领导不高兴了让我走人吧!自从开始打工以来,随时走人的潇洒我是再也没有了,随时被人轰走的悲剧倒是经常生。 其实李梦冉带刘绢花来我上班的地方本来就多少让我有点失面子。看看我现在的形象:小马甲配白衬衫,下面是一条又宽又大的黑色萝卜裤,那萝卜裤一走起路来裤腿就晃来晃去的,跟个唱戏的样。我们上班要求必须穿黑裤子,我没有黑色的裤子,又舍不得花钱去买其他同事穿的那张黑色紧身牛仔裤,就把我妈妈报废不要的布料裤子拿出来当我的工作裤了。总之我整个形象看上去就是黑乎乎圆滚滚的,土气得不行,在这身打扮的衬托下,我当年的风采早就荡然无存。 上次董娟来,我就因为自己的形象十分自卑。可董娟还好点,平时还常常看见,我的情况她也清楚,感觉还没有那么丢人。现在倒好,昔日的同学从我们祖国改革开放的窗口人模人样地回来,看见我这幅德性,我这多少年苦苦经营的光辉形象算是全完了。全完了蛋了。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喟然长叹。刘绢花关心地看着我,又准备开口,被李梦冉一把拦住:“别说你那广东话了,我担心你咬了舌头。要是忘了家乡话,我们帮你找找感觉先。刘绢花努力地张了两下嘴,终于憋出来了一句不太标准的四川话:“班长你也别灰心嘛,你还年轻嘛,慢慢来啦。”然后拍着胸脯夸张地叫:“哎呀,在那边一直说普通话,我都差点转不过来舌头啦!”李梦冉抽着烟撇过头瞪她,说,班长这人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灰心过?她心里有数的。我笑笑,知道自己将要开始一个让人难受的晚上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二章 亲爱的你们 【≮衍墨轩≯.】 下班后我们三人一起去吃火锅。我说这顿饭本来该我这个当班长的请的,但是你们敬爱的老班长现在很穷,就安排李梦冉请了。李梦冉满脸严肃:“接受组织安排,保证让大家吃高兴,班长喝高兴。”我急忙纠正:“错,班长是既要吃高兴,也要喝高兴。”刘绢花也要争,说她现在一个月能挣1ooo元的工资,应该她请。我说管你们的,反正谁请都得让我高兴,然后率先去点菜喊酒去了。 我心里好笑,一个月1ooo的工资就把刘绢花烧得,她要是知道现在李梦冉一个月光零花钱都是2ooo,还不出房租不出水电不花饭钱,她眼珠子都能掉出来。 那顿饭最终还是吃得十分不痛快,刘绢花——哦,不,她现在已经改名字了,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什么刘菲儿——这次回来还正儿八经地想在身份证和户口本上也改了,弄得我和李梦冉哭笑不得。我想她亲爹亲妈此刻也和我们是一样的心情。唯一值得庆幸的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姓也改了,改成欧阳、上官、慕容什么的。 整个饭桌上就听刘绢花一个人不知疲倦地详细给我们介绍她在广东的工作及生活点滴,说深圳的欢乐谷啊,简直能乐死个人,深圳的夜生活啊,简直能爽死个人。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她像是过了多少夜生活的样子。工厂的普通工人,在深圳1ooo的月薪,能过多少像样的夜生活?估计充其量也就是偶尔下了班和同事一起偷摸着出去吃点宵夜。 我和李梦冉都闷头喝酒,偶尔打打哈哈,配合一两句。然后刘绢花忽然提出来:“班长,我们好久搞个聚会嘛?我都打了电话给班主任了,她说喊我去联系同学们。”李梦冉拿眼看我。我咬着烟头,为难得很。 我现在又穷又苦又窝囊不说,单说我现在和董娟的冷战状态就让我很不好办。我是万万不愿意再主动联系她了,可是真要开起了什么同学会,我这个当班长的不亲自通知也说不过去。然后见了面,也是尴尬,我可不想让以前的全班同学看到我们现在不冷不热的样子。 此刻刘绢花正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以前在班上平庸了那么多年,成绩中等人缘一般,属于随时都会被遗忘的那种边缘人物。现在自认为出去看了看世界了,洋派了,漂亮了,挣高工资了,想挽回一点曾经的形象,让大家心里一震眼前一亮,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回拒了就太过残忍了。况且,班上的同学也只有我出面才能召集起来。 我掐灭烟头,狠狠心:“就这么定了,我去通知大家。”刘绢话高兴的,脸一下子就兴奋地绯红,好像喝了4瓶啤酒的不是我,是她。 同学会于一周后在一家自助火锅隆重召开,除了几个在外地的同学,本地的都来了,包括两个还在读高三的同学和我们亲爱的班主任洪老师。 我们的班主任洪老师是个典型的大女人,整天大大咧咧的,说话吧嗒吧嗒的快得像打机关枪,每次我们一对话,旁边的人就只剩傻的份儿,呆呆的左转头右转头,看她,看我,看她,看我,最后彻底晕菜,让我们很有成就感。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常常拉洪老师跟我们一起打排球,洪老师可是生猛得很,可以连打好几个小时不带歇的。打完了我们就闹着让她请客吃雪糕,她每次都摇头叹气说她是体力和经济的双重损失,可下次喊她她照样来,我们不止一次笑话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老师,常常都被我吓破了胆气晕了头,让我现在想起都十分内疚。我至今都还记得,有一次我招惹了校外的混混,然后收到了对方“摆摆龙门阵”的挑战书。那天下午最后一节就是洪老师的商业贸易课,我趴在桌子上捏着挑战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亢奋地跟打了鸡血似的,终于被洪老师看出破绽,几步窜下来就把那封挑战书没收了。洪老师展开一看,立马就涨红了脸,让我很担心她马上就会脑溢血。我张着嘴看着她,以为这下完了,又要提到政治的高度批判我了,说我身为一班之长、校学生会干部,居然参与校外学生的打架斗殴云云。结果没想到,洪老师猛的一拍桌子,气势恢宏荡气回肠地高喊了一句:“放了学我和你去见她们!想要动我们班的同学,除非先把老子拿下!” 一瞬间地动山摇,哗啦啦的掌声、尖叫声、口号声,那场面,那气氛,我激动得都差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嚎啕大哭。但是我没有哭。我先表达了我的感激和感动之情,然后恳请洪老师让我自己去处理这事儿,我保证我不和她们打起来……带上老师去接受挑战,让我这张宽脸以后往哪儿放? 洪老师死活不答应,求了好久她才让了步,同意隐蔽在离我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看着我处理这事儿,情况不妙她好马上冲过来。万幸的是,对方最后爽约了,等了好久都没有来,不然我旁边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便衣,肯定影响我的正常挥。从那之后,洪老师更是深受我们的爱戴,我事后腆着脸死活要请洪老师喝酒,被她骂成了个孙子,洪老师拍着桌子嚷,蒋芸,我知道你有个性,但是个性最后却很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洪老师当年也有个性的时候,但是个性不能当饭吃!你哪天栽在个性上就晓得好歹了!” 不过说实话,现在的我真的有点没脸见洪老师,我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是洪老师所说的“栽在个性上”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挫败得很。洪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在班上预言,说蒋芸以后保证是这个班的学生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可是看看我现在,好多同学都去外面闯荡过了,见了世面了,有些同学至今都还留在外面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而我呢,从毕业到现在都猫在家乡——这个贫穷乏味的生我养我的地方,干着伺候人的工作,拿着少得可怜的薪水,连今天aa制聚会的钱都是管李梦冉借的,还随时担心被炒鱿鱼。我每次一想起这点就顿觉胸闷。 果然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洪老师喝了几杯啤酒,和大家一起追忆了一番往事,感慨就开始多起来,说蒋芸啊,我真不知道你毕业时是怎么想的,非要放弃分配,不然你哪里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我说洪老师,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当年脑壳是被门夹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边说边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向杨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形势所逼啊。 洪老师叹口气:“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关系,在现在的单位好好干,年轻嘛,以后还有机会!”我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心里却想屁的机会,干来干去还不是个服务生。就是干成个高级服务生,也还不是伺候人的命。 刘绢花的改变果然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同学包括洪老师,大家对她的现状都十分好奇,但在得知她只不过是一个工厂的普通工人后都有点嗤之以鼻的感觉。我和旁边的李梦冉对望一眼,心想还好我们把她的广东味儿的椒盐普通话纠正过来了,不然她今天可得结结实实丢个大脸。不过刘绢花也够郁闷的,费尽心思地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却还是很快就被遗忘在了人群之外,只有我还时不时地招呼一下她,给她夹几筷子菜,让她很是感激。 董娟没有来。我是让李梦冉通知的她,借口说人太多了,我和李梦冉分头通知。估计董娟是感觉出来了点什么,所以干脆就避而不见了。这样也好,她来了还会无端多出许多尴尬。不过刚坐下来的时候,我还是被大家追问了一番关于董娟的去向,问她为什么没有来,问她现在在干什么。搞得我一开始就心情郁闷。我说没有来是因为有事,现在在一家酒楼上班。回答完毕我立刻就扯开话题,说妈的张军本来说请假回来的,临时又有事来不了了。洪老师说,请什么假,让他好好读书吧,我们班我看就他命好,成绩稀烂还不用考就有书读。大家都笑。 那天,所有的同学都轮流向洪老师和我敬酒,嘻嘻哈哈地一齐回忆我从前对他们的压迫,并以此做为多灌我几杯酒的幌子。我来者不拒,见酒就喝,一边喝一边笑,一边笑还一边打着酒饱嗝。现在想想我当初对同学们的确严格地有点无理,连上课相互借块橡皮都要先看看我的脸色,拿眼神跟我示意一下。我相信高中两年,在我的淫威下同学们都过的十分憋屈,可大家依然拿我当好朋友,周末的时候约我一起玩,我生病的时候一起来看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冒着被我批评的危险上课写小纸条来关切地询问。高中有一次我在校门口和外校的学生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学校知道后决定撤销我所有的职务,我可爱的亲爱的同学们居然联名上书力保我,在满满几大页纸上细数了我无数的优点和功绩,民心所向,学校最后不得以收回了免职决定,连教导处的老师都万分景仰和佩服地说,我就不明白,你这样一个问题学生,怎么还那么多同学你,说的我也唏嘘不已。用现在的话说,当年我的人气,那叫一个旺。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三章 打倒陈冉 【≮衍墨轩≯.】 现在再次和我的“班民”们聚在一起,一起喝酒聊天,热闹中恍惚又回到了当年。我捏着酒杯,心里又激动又难过又感动,几次都克制不住想哭。 喝多了酒我和小单出去找厕所,路上小单咋呼呼地问我:“你家杨木呢?现在在干什么呢?”杨木当年在我们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洪老师都知道他。 那时校外的男生在我们学校门口接女朋友都是捧着花呀零食呀,杨木倒好,有次居然抱了一罐酒来,说是刚刚托朋友从江苏给我带回来的正儿八经的桂花酒,美得很。 我抱着那罐酒,挽着杨木,昂阔步气宇轩昂地穿场过市,正好就碰见洪老师和几个同学迎面走来,我一把就把杨木甩在了一边,怀里却依旧死死地抱着那酒罐子,看着洪老师嘿嘿地笑。洪老师木着脸瞪了我起码半分钟,然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从那以后我们班的同学就知道了杨木,尤其是女同学,都说杨木简直太了解我了,知道给我带酒来,纷纷对我找到了这样体贴的一个男朋友而深表羡慕。 小单眨巴着眼睛很关切的样子,我苦笑着说,他呀,现在跟着政府混,政府天天管饭。小单愣了愣,然后声音起码压低了5倍,悄咪咪地问:“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我说恩,还在一起。 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一个人的背影很像小菲,无端地就伤感起来,不知道小菲现在在外面怎么样了。刚才饭桌上,洪老师吞吞吐吐地问我:“听说小菲出了点事儿,是真的吗?”我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和男朋友分了手,估计心情不好吧,去外地工作去了。洪老师似信非信地斜乜着我。我埋头伸手在锅里假巴意思地捞啊捞,心想妈的哪个长舌头的,这种事也敢给班主任说,让老子知道了非得好好批评教育一顿。 上完厕所回来我开始有点头昏,可能是刚才的酒喝得急了,现在酒劲儿冲的我心里憋憋屈屈地有股想哭的冲动。 锅里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有了些醉意,此刻都举着酒杯绕场而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碰着杯,搂着脖子说着贴心话,回忆着我们难忘的高中生涯。我闷闷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杯杯地喝着酒,看着桌上的萧条和眼前的热闹,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忽然就觉得十分凄凉。 又要散了。这场聚会已经接近尾声,我们很快又将各归各位,回到现实中的身份:学生、促销员、打字员、快餐店营业员、茶楼服务生、工厂工人、甚至有钱人的小情人。 晴朗的秋日总是让人感到舒适惬意,我坐在地上,斜靠着阳台的门框,懒洋洋地抽着烟,喝着茶,像一个小老头儿一样眯缝着眼睛悠闲地晒太阳。 呵呵,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难得一天休息。 其实我今天本不该休息的。昨天上班的时候,我因为前一夜喝酒喝晚了没有精神,整天都焉嗒嗒的。快下班的时候,客人已经不多,陈冉她们几个又结伴去更衣室抽烟去了,我也不管那么多,走进去靠在沙上就打起盹儿来。 刚上任不久的新领班陈冉看见我这样放肆十分不痛快,尖着嗓子叉着腰质问:“蒋芸,我们全部都进来了外面的客人怎么办?”我瓮声瓮气地说外面还有个同事。 那个同事也是和陈冉她们一伙的,估计正想着给她面前的那桌客人结了帐就闪进来抽烟,没想到还在填账单就被我捷足先登了。 我说完眯起眼睛准备正式进入梦乡,陈冉一步窜到我面前气急败坏地吼:“一个人怎么够?还有4桌客人!”我睁眼一看:先人个板板,陈冉正横眉怒眼地矗立在我面前,那气势,就差没来揪我的耳朵了。我忽然就鬼火起来,说人手不够那你出去呀。我故意把那个“你”拖的很长,然后定定地看着她。陈冉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鼓起个眼,就跟心脏病马上要犯了一样,然后目露凶光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你要休息是吧?那你就回家永远休息吧!” 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我说日你妈陈冉,你以为老子吓大的嗦?老子该怎么休息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你拿根鸡毛还真当令箭了。说完我转身就离开了更衣间,听到陈冉在后面跳着脚嚷:“蒋芸,妈的逼你再说一句……” 我径直走到经理办公室对杨经理说:“杨哥,我明天休息。”杨哥马上就答应了下来,然后说,你给你们领班说一声就是了。 我们这里每个人每个月有一天的不带薪休息,但同一天里一个组只能有一个人休息。今天傍晚的时候我还听见陈冉和财务蔡菲菲商量着明天一起休息,去逛街买衣服。老子现在就故意抢先要求明天休息,看她们明天怎么一起去玩。想到这里我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从经理办公室回来我又回到更衣间,笑眯眯地对陈冉说:“许领班,我明天休息哦,给你说一声。”说完一屁股坐在沙上抽烟。陈冉阴沉着脸不讲话,把手里的东西摔得啪啪的,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些诅咒的话,貌似在预言我明天将遇到点什么不幸之事。我听不太清楚,也不好作,于是客客气气地问:“许领班,你在说什么哦?”陈冉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像喊口号一样高喊了一声:“休息你妈的逼!” 我心里一阵狂喜,哈哈,总算逮着机会了。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认真地说:“你再讲一声看看?小心我打你哟?” 果然是个傻的冒泡的,一点禁不起激,一伸手就朝我推了过来,一面还喋喋不休地嚷:“你打呀你打呀你打呀……”我顺势就把她一把摔到了沙上,骑到她身上挽起袖子就左右开弓,打得我淋漓尽致酣畅无比,打得她翻着白眼喘不上气。 旁边的同事在愣了片刻之后纷纷冲过来拉我,一面喊着:“蒋芸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一边打一边想,妈的傻逼才不冲动,我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爽啊! 杨经理和宋经理很快闻讯赶来,将我从陈冉身上扒了下来,怒不可斥地问我们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因为我休息坏了她的游玩计划,她身为一个堂堂的领班居然口出恶言加以诅咒,最后还出手推我,这可是大家都看见的。陈冉百分之百的输道理。陈冉瘫坐在沙上嚎啕大哭,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甚至还有想冲过来与我决一死战的迹象。我摊摊手,说:“杨哥你要不相信你问大家嘛,大家都看见了。” 更衣室里除了陈冉呜呜的哭声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哼,这些所谓朋友,没有一个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候谁都知道自保。暴烈的人永远让人有些敬畏,谁都喜欢巴结讨好这样的人,起码不会为了谁和这样的人公然为敌自找麻烦。这点我是从董娟身上明白的。多年的好友尚且如此,何况这些虚情假意乎? 这个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陈冉扣工资1oo元,我照常休假。真乃美哉。 客厅里隐约飘来回锅肉的香味,我正想着此刻要是有瓶啤酒就好了,就听我妈在厨房里喊:“蒋芸你不要再吃花生了,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低头看看地上,已经被我吃出了一大撮的咸干花生壳。 远方的夕阳此刻美丽异常,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哼起歌来。我爸在客厅骂我:“你***疯子,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打架?你打了一架心情就这样好?”我嘿嘿笑着走进客厅,抓起我爸爸的酒杯就喝了一大口,吓得他直叫:“哎呀,这可是52度的酒!”我笑笑,然后伸手拈起一大块回锅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陪着我爸我妈看了两集无聊之极的电视连续剧,不到1o点就上床睡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陈冉气急败坏地朝着我步步紧逼,嘴里嚷着:“你打我呀你打我呀你打我呀……”我被逼得没了退路,挥起一拳打过去,陈冉的那张臭嘴就歪到后脑勺去了。早上醒来我现我的枕巾有些湿润,估计昨天梦里不知道笑出了多少泪花。 上次同学聚会之后我的经济愈加的捉襟见肘,到了该给杨木送钱去的那天,我算来算去也只能拿得出来1oo元,而且这样的话以后每天上下班都必须走路,如果哪天起床晚了可就只有捡块西瓜皮踩着溜过去了。 我还李梦冉钱的时候她本来是打死不收的,说以后再说,我说以后是多久以后?我几年之内估计都翻不了身,我欠着钱心里难受。李梦冉恨铁不成钢地骂我:“蒋芸你也真是个猪脑壳,花自己的钱成全别人的炫耀。”我说也不能这样讲,“我不是也吃了喝了吗?” 李梦冉摇头叹气:“你呀,什么时候才学得聪明?”我羞愤难当。那些以前在她们心目中的“仗义”、“耿直”,现在怎么就成了傻了?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从来就没有聪明过?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 【≮衍墨轩≯.】 那天晚上李梦冉请我去酒吧喝酒,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中,李梦冉幽幽地说:“曾经能来这种地方大爷一样地消费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说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李梦冉抽着烟目光闪烁:“现在的我没有梦想。”说完打着响指召唤服务生:“小姐,再来一打酒!再加一份五香牛肉干和一份开心果!” 那顿酒下来李梦冉花的钱比我大半月的工资还多,我看着服务生拿来的账单,差点突心绞痛。 从酒吧出来李梦冉又闹着要吃宵夜,说刚才没有吃爽,酒吧的小吃不麻不辣的,乏味得很。我也觉得还没有喝爽,于是两个人又打车去龙凤街解放大桥的桥头吃炒脆螺。这家的炒脆螺和炒龙虾远近闻名,常常有客人专程从很远的地方开着车来吃,有一次剩下的龙虾只够炒一份了,两桌客人还为了你先点的还是我先点的争执了起来,差点打了一架。旁边人都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撑的,老板倒是高兴有人给他打活广告,背地里咧咧着嘴高兴了老半天。 李梦冉说:“班长,我知道你郁闷,以后想喝酒就给我打传呼,我保证随传随到。” 李梦冉的男朋友是开什么公司的,平时几乎就不会回家,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要应付另外的女人。李梦冉也不管他,“反正每个月把钱交给老子就行了,有钱什么样的靓仔找不到?”我说李梦冉,“万一你时间久了真的喜欢上他了怎么办?”李梦冉抖着腿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只要扯到钱就不会有真感情!”我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觉得自己又落伍了,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问这样傻帽的问题。 我很快又喝完了两瓶酒,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去上厕所。快到厕所的时候听到旁边一桌一个男人绝望的宣扬:“感情,日***都是假的,假的!”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转头一看,尤刚正涨红着脸挥舞着双手,表情悲愤目光迷离。 1999年1o月的一个晚上,我表情凝重语气严肃地对尤刚说:“你要是有什么对不住董娟的,我第一个不饶你。”尤刚拼命地点头,啪啪地拍着胸脯保证再三。2ooo年11月的这个晚上,我在某宵夜摊偶遇受害者尤刚,心里是说不出的凄凉。我匆匆转身,生生把一泡尿和微凉的眼泪憋了回去。 李梦冉说的,只要扯到钱就不会有真感情。而这世界,还有谁会看轻金钱看重感情 和领班陈冉打架后的第三天,我神情自若地去上班。陈冉亦恢复了平静,看见我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板起个死人脸或者冷言冷语,相反的,她对我十分客气,在迎面走过时还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点头微笑的意思。这让我十分的不适应。 不过我怎么说也算是个气量不错的人,既然气也撒过了,我也不想与谁为难,在必须讲话的时候,我一样客客气气地没事儿人一般。让人难过的是,这里的其他同事对我就犹如我当初在“鸿新”酒楼和客人打架过后一样,全都恭敬和讨好起来,当然,是在背着陈冉的时候。而邓君,就像当时的董娟一样,话里话外开始透着和我很铁的意思。 其实我本来就觉得和邓君很铁的,虽然在茶坊的时候邓君和我都很低调,没有表现得穿连裆裤一般,但私下里我们常常都粘在一起玩,连钱都可以一起花,出去玩的时候谁有钱谁买单,绝对的不计较。可她现在的表现,反而让我别扭起来,觉得好朋友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一直怀疑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不是有些问题,我可以理解在我受冷落的时候朋友为了迎合大多数而和我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甚至可以接受在我落难的时候朋友无能为力地远远观望,但我却很难容忍在我翻身之后朋友忽然对我的过分亲密。这样的落差总是让我很有挫败感,让我忍不住怀疑起一些我本不想怀疑的东西来。 可是转念一想,董娟尚且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呢。呵呵。一笑而过也许才是真正聪明的选择。 看来改变的不仅仅是别人,还有我蒋芸。 我忽然想起秦主管说过的一句话:“生活早就将我的棱角磨平,而有一天,你也会被磨平的。” 冬季总是那样的寒冷和漫长,而今年的冬季,更是长的让人窒息。我掰着指头数了又数,瞪着眼睛盼了又盼,终于盼来了春天。 还有一个月,杨木就该出狱了。时间紧迫,而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事儿。杨木出狱出来后我们该怎么办?他是不可能出来上班的,那不上班他干什么?我一想起他很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打打杀杀地过日子心里就毛得慌。 其实我心里早就在忐忐忑忑地打鼓,只是我从来不愿意正儿八经地去想,我知道我就是想的再清楚也没有用,我是不可能放弃杨木的,而杨木又不可能放弃他固有的生活,如此说来,我和杨木就是无法离开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读书时包含激情期望着的“未来”,如今居然会一想起就让我如此的迷茫和无措。 李梦冉曾经就说过,我从来都是“理智地思考,然后冲动地决定”。她在一次在她们家喝酒时叼着烟咬牙切齿地数落我,“你明明知道这样的生活不可能过一辈子,你却任由自己执迷不悟,死也要和杨木绑到一起!”我猛灌了一口酒忧郁地说,我有预感,“我们绑不到死的那一天”。 离杨木出狱还有半个月的一天晚上,我拽着辉辉关了店门陪我到那条河的拱桥上喝酒。夜风刺骨,远处明明暗暗的灯火愈显出这夜色的苍凉。我靠在桥顶的栏杆上懒洋洋地抽着烟,对辉辉说:“辉辉,杨木就要出狱了。“ 曾经我就是在这座桥上下定了要永远跟着杨木的决心。曾经的某个晚上,杨木将蘸了酒精的麻绳在桥墩下的草坪上摆了个大大的“心”,那一夜杨木站在高高的拱桥上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笑容灿烂像一个做了好事得了表扬的小学生,而我在旁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澎湃脸上笑容浅淡……之后这座桥我和杨木一起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而今这条见证了我们伟大爱情的桥,看上去却已经锈迹斑斑,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了点很凄凉的感觉。 辉辉咕噜噜地灌了大口酒,然后问我:“那你今天忽然想起来这里是为什么?”我说,巩固一下信心。 近半年来,杨木的来信中悲观的苗头越来越明显,我一次次耐心地加以劝导,却收效甚微。火箭的背叛对杨木的影响很大,他出事儿之后那帮曾经和他出死入生的兄弟对他的疏离也让他倍受打击,他不止一次地在信上提到“人走茶凉”。我知道,虽然我这杯“茶”还是热的,却已经不足以温暖他。在他心里,有太多太多寒冷的角落。 我以为杨木已经看透了那个虚伪的世界、那些虚伪的关系,可以从此远离,回归宁静。但是杨木依然在一次偷偷给我打电话时说:“出来之后,我还要卷土重来。” 杨木其实和我很像,我们都不是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的人。我们心里都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牵绊。比如他的江湖,比如我的梦想。他总想着等他出来要重新东山再起叱诧风云,而我却渐渐开始想着要让他离开那个黑暗混乱的世界,和我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一起牵着手买菜,可以一起去看别处的风景。 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无奈地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爱的认真,却依旧没能摆脱自私。 那天晚上我喝的烂醉,酒醒后十分诧异我怎么没有从那个又窄又滑的、连护栏都没有的桥墩上掉下去?第二天问辉辉,辉辉说我掉下去了的,只是当时已经快走到桥墩了,离地面不高,而且下面是片菜地,所以人没有摔着,只是把手里拎着的半瓶啤酒摔碎了,说我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唠唠叨叨地心疼了半天。 星期四的晚上7点左右,我下早班,正低着头懒洋洋地往辉辉的店里走,一抬头猛然看见了老三,杨木曾经的朋友。杨木出事儿之后老三就消失了,开始还偶尔有几个电话,问问我杨木最新的情况,信誓旦旦地说一定帮忙想办法,后来就一个电话也没有了,我也不想让人为难,从此一次都没有找过他。 老三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路,看见我很惊喜的样子,马上掏出一支好烟递给我,又给我点上,然后说蒋芸我兄弟是不是要出来了?我一定要摆大席好生给他庆祝一下。我说还有一阵子呢,老三就叨叨地追问具体的时间。我给他说了,又问我传呼,我说我没有传呼,老三又问:“那你家的电话没变吧?”我说没有。 家的电话在被我摔坏之后不到一周就换了个新的。这次我爸把电话线死死地绑在了梳妆台后的钉子上,我就是想摔也把它举不起来了。我爸装电话线那天我就站在一旁吃吃地笑,觉得他防我就跟防敌人似的。我爸爸夸张地叹气:“没办法呀,你总是让我防不胜防啊!”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恶作剧地朝老三说了一句:“没事儿,你把你的传呼号码留给我吧,杨木出来了我通知你。” 老三愣了半秒钟,然后马上万分遗憾地说:“哎呀我的传呼刚弄丢了,暂时还没有买新的,等我买了马上就打电话来你家告诉你号码。” 我笑笑,说再联系吧,我先走了。老三切切地叮咛,说杨木出来了一定要通知他,然后才依依不舍般地转身离去。我边走边想,妈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我通知个屁呀,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音乐声,转身回头,看见老三正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我甩甩头迎着风微笑着向夜色中走去,心中无比轻松地想,什么友情,兄弟,都是***假打。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五章 杨木出狱 【≮衍墨轩≯.】 这个城市此刻正霓虹闪烁,一些叼着烟染着黄毛红毛的男孩女孩笑闹着三五成群地从我身边走过。一个看样子年龄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小的女孩儿,画着亮绿色的眼影和乌黑的嘴唇,穿着短得几乎露出屁股的短裙,在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在她旁边男孩子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大咧咧地嚷:“你先人板板的,今天晚上不行,老子月经来了的!” 我抽着烟面无表情地走开。身后传来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和尖叫声。“真是疯掉的一代”,我忧国忧民地想。 这几天辉辉有点神情忧郁。我知道是因为杨木快出来了。我安慰他:“辉辉,我就是和杨木结婚了,我们都还是好兄弟。”说完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想半天想起来是董娟曾经对杨木说过的,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辉辉朝着我阴沉着一张猪肝脸,闷声闷气地说:“反正你不要带他来见我,我怕我鬼火。”我说你娘的,“你鬼什么火?杨木招你惹你了?”辉辉不做声。我马上转开话题,说呀今天的卤猪蹄真好吃。 辉辉他们最听不得我提杨木,嘴上说是心疼幺妹,“到底有多好嘛,让你可以这样等他?”,其实我知道,他们的不满还有种“混混相轻”的味道在里面。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两拨互不相识的混混碰面,碰巧其中一个认识对方的人,然后互相介绍时,双方都是摆出一副“你算什么?”的姿态,冷着个脸,只礼节性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烟,以为这样就算是很有气势。 我就最看不得这种人,傻得抽筋还以为自己很酷。可是偏偏辉辉、杆杆和胖魁没有一个不是这种人,尤其是杆杆,仗着自己比别人高,还常常横眉冷眼地做俯视状,因为这个他没少惹祸,真正动起手来他又不是个对手,让我常常都忍不住嫌他给我丢人现眼。 我和杨木在一起那么久,我从来都没有带他一起出来见过我这伙兄弟,也就是这个原因。我总觉得让杨木知道了和我玩的好的兄弟伙是这样的一群“业余混混”,是个万分丢脸的事。 辉辉喝口酒说蒋芸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杨木这种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一下子就焉了下来,悲悲切切地说我知道,我认了。 可是杨木似乎没有这样想,他总觉得他能给我牛气十足有头有脸的生活,他总相信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杨木出狱那天,我去监狱门口接他。我去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大伙人,我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抽烟,心想今天几个人出狱呀?这架势不像是来接人,倒像是来打群架的。 正想着杨木拎着个包光着个脑袋散步般悠闲地走了出来。我站起身来,刚想挤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见那帮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杨木从那里冒出来这么多的朋友,我只知道糟了,来看杨木在监狱里就已经为他的东山再起做好了铺垫了。 杨木在和他们拥抱击掌一番后终于穿过人群向我走来,然后一把揽过我给众人介绍:“这是我婆娘。”居然有几个人开口就叫嫂子,我尴尬地要死,却还是很平静地点头微笑,心里想:稳住,不能给杨木丢脸,不就给人当当嫂子嘛,没什么可怕的。我后来想起我当时的笑容,肯定特像访问外国的某某总统夫人,给杨木讲,杨木说:“真的,我那些兄弟都夸你特冷静特有气势”,笑的我打嗝。 那天我们大群的人去吃火锅,席间有人忽然向杨木问起火箭,说你出事儿火箭知不知道?他没帮你想想办法吗?我的筷子一下子悬在半空。杨木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我急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才回过神来,举起酒杯喊:“喝酒喝酒,不说那些事。” 大家短暂地沉默,然后有个脸上带疤的大块头猛地一摔筷子,恶狠狠地骂:“我日他先人,老子不会让他好过!”杨木劝住他,说哎,没得必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得开。” 我低头吃菜,心里在冷冷地笑。我已经再不相信那些挂在嘴边的情意。董娟、邓君、火箭、老三,他们都在以他们的方式让我长大,我从心眼儿里感激他们。十分感激。而剩下的那些,比如章陈、比如辉辉、杆杆、胖魁,比如李梦冉、小菲和楠楠,还有张军,还有……我不敢去想他们是真正的忠诚还是只是没有叛变的机会。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我哪天真出个什么事儿,能牺牲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地来营救我的会有谁?思索的结果是,会适量帮忙的,有很多;会尽量帮忙的,有几个;能不顾一切的,除了杨木,没有一个人。最铁的关系都没有经受住考验,我真的无法再对谁产生深层次的信任。 但是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很难过的,会为了我认认真真地嚎上几嗓子,尤其是董娟,说不定还会哭得肥肠打结。但是哭过之后,她们仍然是风平浪静地继续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一丝改变,不会少一丝笑容。而我内心的标准早已降低,只要她们的眼泪还是真心,我就已经满足。 那顿火锅吃下来我起码喝了6瓶酒。本来我是想低调做人的,无奈众人不给我低调的机会,一口一个嫂子的轮着番地邀我碰杯。我的酒瘾也被勾出来了,而且杨木的出狱着实让我亢奋,心里始终弥漫着一种叫做激动的情绪,于是干脆来者不拒。俗话说得好,酒嘛,水嘛,喝死当睡着。 杨木慢慢开始就点按捺不住,坐在傍边干着急,想劝又劝不住。他知道我喝起酒来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只好在傍边巴巴地给我夹菜,时不时地小声劝我:“你少喝点嘛。” 杨木的酒量说起来真是让人惭愧,我的开胃酒匀点给他就能让他醉得妈妈不认识。刚和他确立关系不久,有一次他外地的朋友来了,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席间我现,每次大家举起杯子喊干,他都是随便抿一口,也没有人多劝他。而我在他旁边,一杯一杯地喝了个脸上红霞飞,让他的朋友好一番夸奖,并且纷纷笑话他,他后来实在觉得脸上挂不住,不顾众人反对死活干了3杯下去,结果醉了一个下午不说,还萎靡了整整2天,老脸都给我丢尽了。他无力帮我喝,于是每次酒桌上只要是我以前不认识的人,他总是像喊口号一样高声宣布:“我婆娘喝不得酒的,少灌她点啊!”可是每次别人敬我的酒我都是来一杯干一杯,最后就挽起袖子和人划起拳拼起酒来,直到让对方趴下或者让自己趴下。杨木善意的谎言一次次被我无情地拆穿,到后来他也学聪明了,不再徒劳挣扎,对我听之任之了。 那天晚上杨木带我去开房,在楼下登记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拿双眼睛斜乜着看我,我喝了点酒,火气莫名地大,加上想起了救小菲那次自己的模拟身份,一下子就敏感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小婆娘你看什么看?”杨木急忙把我拉住,很不好意思地给人解释,说我喝多了。那小姑娘一声都不敢吱,埋着头一言不。我凶巴巴地说:“给我拿3瓶酒上来!”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被杨木扶了上去。 第二天酒醒了我十分后悔,自己都是干服务生的,干嘛对人家那么凶。看样子那小姑娘才15岁左右,刚从农村出来的样子,看不管这些也很正常。 进了房间我就开始巴巴地盼着前台送酒上来,准备喝着酒和杨木好好聊聊。那天晚上,杨木忧郁地望着絮絮叨叨久喝不醉久聊不累的我,无奈而又伤感。很久之后我才忽然想起为什么那天杨木会那么无奈和伤感,并且为自己的不懂事懊恼自责了很久。可是我的杨木,他一直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压抑着自己的冲动,温柔体贴地陪着我聊天,直到天色大亮。 早上从旅馆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杨木的几个朋友已经等在门口,经过短暂的商量后大家决定去桥头茶坊喝茶。 这个城市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还肿着眼睛打着哈欠,梦游一般。偶尔有锻炼回来的老人光着膀子从身边跑过,有背着书包的中学生边吃着早餐边和身边的同学聊着天,悠闲得像是要去春游。 想起春游我又有些伤感起来。记得以前的每个春天,我都会煞费苦心地筹划我们班的春游计划,从烧烤到爬山,从钓鱼到拜佛,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两年,光春游这一个项目就差点耗光我所有的灵感和创意。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每次和班上同学一起春游完了,董娟还要缠着我单独带她出去玩一次。去过的地方不能再去,玩过的项目不能再玩。我逼于无奈,只好带她上山挖野菜,下河摸螃蟹,甚至还带着她去农民田里钓过青蛙。那时我们曾天真地约定,今后的每一年春天我们都要单独去春游一次,不管那时的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不管我们是不是已经结了婚。 可是为什么,在这毕业后的第二个春天,我们就已经形同陌路,不相往来?这样想着我就红了眼圈,又怕人看见,急忙伸手去揉。杨木关切地探过头来问:“是不是太困了?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你要不要先回去睡睡?”我说我不困,我不回去。好不容易请了天假,我可舍不得就这样昏睡过去了。杨木握着我的手:“那待会儿找个包间你躺一会儿吧,再给你泡杯浓茶。”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六章 和老汉儿打了一架 【≮衍墨轩≯.】 我不知道杨木怎么会对我的爱好和习惯了解得如此清楚,我们在一起也不过才两年多,而有一年半他还是在监狱里过的。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和他的朋友在校外的饭馆里吃饭。在不喝酒的时候,我吃饭总不好好吃,老是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然后抽烟或者说话,甚至还跑去厨房看老板做菜,直到朋友提醒我才又回桌子吃几口。杨木总是说:“蒋芸啊,我都想不出来,你是怎么活了这么大的?”那天我也是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杨木劝了我几次我也不尿他。杨木盯着饭馆橱窗里的咸鸭蛋,忽然灵机一动,叫老板拿了个咸鸭蛋来,轻轻敲碎了一小块蛋壳,然后破开一个小洞递给我。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始用筷子一点一点地抠出来吃。一会儿之后咸鸭蛋被我吃完了,只剩了个圆滚滚的蛋壳,杨木就将米饭一点点地塞进蛋壳里,再在饭上面放些菜,递给我。他做这套动作时那么自然,还一边和朋友聊着天,连递给我时都没有认真看我一眼。 我看着那么小小的一个蛋壳里居然盛满了饭菜,接过来就饶有兴趣地吃起来。刚吃完杨木又把蛋壳拿过去,同样是塞满饭再铺上一层菜。就这样哄着哄着的,我居然吃掉了5个蛋壳的饭菜,加起来应该也有小半碗那么多了。走出饭馆的时候我嗝声不断,抚着肚皮心满意足地笑。杨木也笑,笑得很诡异,好像我上了他一个大当一样。 这个镜头让我在后来漫长又漫长的人生里每每想起就温暖无比,它最终成了杨木给我留下的最甜蜜和疼痛的回忆。 喝茶的时候杨木忽然提起了董娟。杨木说晚上单独把董娟叫出来吃顿饭吧,我要当面感谢她。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我说你感谢她什么呀?杨木神秘地探过头来说:“我刚进去的时候给董娟写过一封信,请她没事儿多陪陪你,劝你少喝酒。她回了信,叫我放心,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会替我照顾好你的。当时我就想了,等我出来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我想起董娟托小菲交给我的那封绝交信,忍不住冷笑起来。我说谢她做什么,这不是她应该做的吗?杨木很固执,一定要给董娟打传呼。我看这事儿是抹不过去了,干脆我直接给她打算了。 董娟很快就回了电话,我开门见山地说,杨木出来了,要请你吃饭,晚上你来一趟吧。我说杨木给你写的那封信我也知道了,你今天就当是陪我演一出戏,骗骗杨木也骗骗我们自己吧。 电话里董娟很尴尬,不过还是答应了来。 那天晚上那顿饭我们吃得并不久。刚开始时我和董娟都有些沉默,杨木不停地给董娟和我夹菜,我们就齐刷刷埋头闷吃,一边搜肠刮肚地想应该说点什么话题。 几瓶酒下去之后董娟开始脸颊微红双眼放光。我知道这死婆娘又要开始抒情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董娟趁杨木上洗手间的时候开始敲着筷子忏悔。董娟说蒋芸,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点上一支烟,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充满了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我要看看她在做了这么些不地道的事儿之后还能说些什么。 董娟说:“蒋芸其实我男朋友多喜欢你的,他听了我讲你之后觉得你真的很不错,但是我不敢把他叫出来和你一起玩,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觉得他装款,没内涵。” 我呵呵地笑,一边将筷子伸到锅里一通乱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此刻正微微抖,因为不管我捞到了什么都无法很顺利地把它夹起来放到自己碗里。董娟啊董娟,她居然这个时候还在和我撒谎。她大概已经忘了她在电话哪头对她男朋友谎称我是联系她参加聚会的同学那事儿了,并且很显然她一直以为我至今没有看到过她托小菲带给我的那封信。 我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捞到,气急败坏地“啪”地将筷子放在碗上,然后将董娟面前的杯子满上,说喝酒喝酒,不提那些不开心的。董娟不依,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不,你让我说嘛,我说出来心里舒服点。”我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收回了正在给她倒酒的手,闷头喝酒。 说吧,说了也好,让我彻底看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董娟吸吸鼻子:“蒋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很物质,还把尤刚甩了。我承认我和现在的男朋友一起是因为他有钱,我觉得我没有错,每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但是我不管怎么变,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始终没有变,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不管我以后跟着哪个男人,只要他不能和你相处的好,我肯定分,真的。谁都不能影响和破坏我们的友谊……” 我忽然打断董娟招手大叫:“服务生,再来一份火腿肠!”声音尖的几乎变了调。董娟爱吃火腿肠,我衷心地希望这份火腿肠能让她闭嘴。我是半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转回头,看见董娟正不胜幽怨地看着我。我说怎么了?我又给你喊了份火腿肠,“你不是爱吃吗?多吃点。”完了我又絮絮叨叨地说,啊,这家的酥肉也不错,是这条街最好吃的,上次我和辉辉他们来光酥肉就吃了三份儿……董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大概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嘴角微微扯了两下,开始抽抽搭搭哭起来。我冷笑着把纸巾递给她,说你别这样,整得跟拍电影似的。 杨木从洗手间回来,费解地看了董娟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说她喝点酒就爱抒情,没事儿。那顿饭到后面越吃越沉默,杨木也始终没有说一句感谢董娟的话,他大概已经知道,不用感谢什么了。 那天送董娟回家后杨木和我一路无言,过了很久他才深深地叹口气,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我再也控制不住想哭的冲动,站下来定定地望着杨木,瘪着嘴含混不清地说:“杨木,我还要喝酒……我还要喝酒。”杨木从来没有见过我这种阵仗,一下子就急了,边拼命点头边伸手来抚摸我的头:“喝,喝,我去给你买,我去买……”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杨木我们都没有朋友了,我们都没有朋友了,就剩我们两个了…… 那天晚上杨木一直握着我的手陪我喝酒,喂我吃菜,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着在旅馆的沙上。第二天酒醒了我已经记不起我对杨木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杨木握着我的手目光坚定地说:“不怕,只要我们还有彼此,我们就是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人。” 我终于按捺不住和我老汉儿干了一架。杨木出狱的事我妈老汉儿都知道,从杨木出来那天起他们两口子就不断地拿点冷脸色给我瞧。我妈还话里话外地带着点警钟长鸣的意思,让我十分不爽。 我老汉儿是个一生谨慎绝不冒险犯错的人,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能走平路绝对不要走斜坡,能白天办的事儿绝对不要晚上出去办,能坐火车一定不要坐飞机,不关自己的事儿一定不能去管,看热闹只能站在离现场很远的高处低调地观看……我估计如果我手里拿个锅盖在上面挖两个窟窿看我老汉儿能更放心。真不知道在这样日复一日苦口婆心的教育下,我为什么还是成功地成长为了一个英雄情结严重、路见不平就想一声吼的疯子。 对于我和杨木的关系,我老汉儿是反对地最为激烈的,一口一个街娃儿、流氓地评价杨木,我给他纠正再三,他还是没有半点要改口的意思。我终于在一次吃晚饭时控制不住摔了碗,朝着老汉儿咆哮起来,我说:“妈的B你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什么叫流氓?何为流氓?杨木哪点符合‘流氓‘的定义了,麻烦你一二三点给我列举出来!” 这下可了不得了,我老汉儿气的抖,扑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打得我热血上涌,跳了半天想要扑过去打回来,却被我妈死死地拖住。我爸顺势又给了我手臂上几巴掌,啪啪地打得山响,一边打还一边骂:“你***长进了,还敢给老子说脏话了!”他好像总是忘记我从初中开始就要在和他吵架时骂三字经。我怒不可遏,边跳脚边喊:“老子说的话还不如你说的话脏……”说着啪啪地又挨了好几下,打的我浑身火辣辣地疼。 武斗事件最后以我方战败告终。第二天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狠狠地批评了我妈,我说妈你傻呀,他要打我你拉住我干什么?这不是明白的让我挨打吗?以后这种事儿你得拉他,懂不?这是经验。我妈眼睛一鼓:“你死娃儿还想着以后?早知道我昨天就该不劝你老汉儿,让他把你打死!你就是从小挨的打太少了!”我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你要是总拖着我让他打,我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喽。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七章 无力改变 【≮衍墨轩≯.】 武斗事件最后以我方战败告终。第二天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狠狠地批评了我妈,我说妈你傻呀,他要打我你拉住我干什么?这不是明白的让我挨打吗?以后这种事儿你得拉他,懂不?这是经验。我妈眼睛一鼓:“你死娃儿还想着以后?早知道我昨天就该不劝你老汉儿,让他把你打死!你就是从小挨的打太少了!”我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你要是总拖着我让他打,我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喽。 说起来其实我从小真就没有怎么挨过打,小时候都是在外面疯,在妈老汉儿看不见的地方,回到家我就很懂事听话外加勤快。这倒不是我温顺,我觉得只是孝顺罢了,那时总觉得我的妈老汉儿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老汉儿,所以轻易是绝不肯忤逆他们的。这让我老汉儿对我产生了深深的误解,认定我是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到了初中叛逆期,我开始处处看不惯他们,受不了他们的观点,于是开始和他们吵架,开始晚上出去玩,还开始抽烟打架。我觉得这是我展的必然轨迹,我知道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叛逆的人,用辉辉后来的话说,我血管里的血都是倒着流的。于是我老汉儿那不算强有力的中年心脏啊,经常被我给气的突突的,不止一次地朝着我妈哀叹,说这打击真是来的太突然了,好好的孩子怎么也玩儿起了叛逆? 从我开始叛逆之后,我就开始时不时挨打,我和我老汉儿每次刚一开始都是思想的碰撞,然后很快就会展成为身体的碰撞。有一次吃着吃着饭,我正激烈地在反抗每日吃饭时我老汉儿对我例行的洗脑,然后我忽然就了火,猛的一摔碗,嘟囔了句,日妈的不吃了!我老汉儿火冒三丈,跳起来三下两下就把我妈推出了大门,我心想咦,明明是在和我吵的嘛,推我妈干什么?正想着我老汉儿转身就把大门反锁了。我心想完了,看样子这次动真格的了,被我弄得积怨已久的老汉儿这回要动家法了…… 我妈吓得在外面猛力拍打着门,龇哇乱叫,说她是你亲生的娃儿啊!你可不能乱来啊!……我老汉儿大义凛然中气十足地回答她:“你别管,我今天非打死她!”一副为民除害的语气,我斜乜着眼冷冷地看着他,心脏砰砰直跳,平时在电视的法制频道里看到的那些个大义灭亲杀了自己孩子的案列此刻在脑袋里蹭蹭全冒了出来。我暗暗在心里祈祷,你可别杀我,你杀了我我妈可就完了,我妈要完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正想着我老汉儿嗷的一声吼,抓过我摁到沙上就开始打,我手脚乱舞,奋力反抗,但又不能也下他,心想给人当娃儿真是太亏了,下辈子真希望能生下来就给人当老子。打着打着我老汉儿忽然看见沙上的两根皮带,又抓过皮带来抽我。这下我彻底火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两根皮带,有一根皮带扣还是骷髅头的,酷的要死,班上几个男生多次想拿他们的稀罕物和我交换我都不答应,可不能让他给打坏了。我扑过去就和老汉儿争夺起来,正如火如荼呢,就听见我幺叔在外面擂门,一边叫着,蒋芸你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我大吼:开不了啦,给***反锁啦!……我和老汉儿又撕扯了好一会儿,并且那天他可能是太激动了,招招都不按套路,让我很快就疲于应付。 我老汉儿年轻时可是练过的,我小学时还逼着我每天大清早和他去体育馆练,什么擒拿格斗、太极棍术,他会什么就教我什么,完全是标准的填鸭式教育。后来他每次打我,我都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他细微处不自觉使出的招式,我也频频用他当年教我的招式来玩儿命抵挡,最后打完了,我们和好了,他还时不时笑眯眯地表扬我:恩,刚才你挡我巴掌时的那个侧闪度还不错,够灵敏……真正到万不得已需要打架时,你不仅要闪,在闪开的同时还要知道借势进攻…… 正打着,忽然看见阳台上一个身影嗖的窜了进来,几步就奔到客厅里拦腰抱住了我老汉儿,一边大声劝着: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小娃儿不懂事……原来是当兵出身的王舟,就是那个景仰我幺叔的新时代混混,奉我幺叔之命从一楼的外墙硬是爬上了五楼,生擒了我老汉儿。 我站在旁边拎着手里不知何时已被我抢回来的两根皮带喘着气笑的阴森森的,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气的我老汉儿一蹦一蹦的,恨不得生吃了我的样子。那天后来,我被我幺叔接到了他们家,免得他们走了我和老汉儿又打起来。我挎着我的书包,抱着一堆平时没有吃完的零食,拎着我的两根宝贝皮带昂挺胸地踢着正步走了,我弟弟巴巴地在后面拉着我的衣角,红着眼睛瘪着嘴,小脸蛋儿上还稀疏地挂着几颗泪珠。这个场景可把他吓得不轻,估计一辈子都得有阴影。临走前我回头十分挑衅地对我妈说,妈,我明天放学就回来,我要吃红萝卜烧排骨,记着给我做哈……我妈想答应又不敢,只得不耐烦地说哎晓得了晓得了,我老汉儿在沙上又忍不住骂骂咧咧地,甚至还想冲过来,被我妈拼命打手势劝住了。 那天在幺叔家吃饭,一大桌的人一起劝我,说你想想嘛,他好歹给了你生命……我的激动情绪还没有过去,一听这话可不依了,举着筷子机关枪一样的表我的观点:他生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高兴,或者是为了所谓传宗接代、养儿防老,难道他是主观地想给我一个生命?我只是他实现自我目的的一个产物,在我成为产物之前我什么都不是,是空气,是尘埃,是沙,是鬼魂,所以我无法成为他做好事善心的对象,我不欠他!他给我生命不是为我,是为他自己!!!啧啧,在座的所有人被我惊得一愣一愣的,任何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交头接耳地说,哎呀这个女娃娃不得了……我初中的这番言论,现在想起都还觉得牛逼无比,真不知道我那时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么多“主观”、“客观”。我幺叔他们从此也再也不敢拿“他好歹给了你生命”来企图劝服我。 那天武斗之后我一连几天都不敢去见杨木,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又不敢说是和我老汉儿打架了。要是杨木知道我又和我老汉儿打了架肯定得教育我一顿。杨木这方面极有分寸,每次写信都不忘问候我父母,遇上母亲节什么的还会提醒我给我妈准备点小礼物,只要他知道我和家里又吵架了肯定是批评我,不像杆杆他们,一听说我老汉儿揍了我就扬言要揍我老汉儿,让我十分鄙视。 杨木几次打电话来茶坊找我我都说最近有事儿,过几天才有时间,让他很是疑惑,却也乖乖地不多问,只是说要是你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我说。 杨木出来没几天就知道我服务生的真实身份了,抱着我洒了几滴热泪后再次决心要在短时间内将我拯救出苦海,让我胆战心惊,反复警告他凡事踩稳点。我知道我不可能说服他老老实实地去上班,一个月领个3oo、4oo的工资。这样他会疯的。可是任由杨木这样打打杀杀地过下去,最后疯的可能就是我了。 上次和李梦冉喝酒,我们就对这个事儿做了一番探讨。李梦冉说离开杨木是我的第一条出路,改变杨木是我的第二条出路。这样说来我就彻底没了出路了,因为我两点都做不到。 从14岁离开家,杨木就没有上过一天的班,他的赚钱方式永远让人匪夷所思,有钱的时候可以一顿饭就花上千元,没钱的时候可以几天都不吃饭,而且就算他不缺钱,他也无法断绝那些随时随地会从某个地方忽然冒出来的朋友、无法断绝那些似乎已经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生活方式。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改变他,也似乎不忍心去改变,我下不了狠手生生挖去他的一部分生命,从此像一头被驯化的狮子一样和我一起平平淡淡地磨完他以后的人生。我知道,那种平静的生活,于我是幸福,于他却是折磨。曾经一度,我唯一的企盼就是杨木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弄到几千块钱之后老老实实地和我开个茶馆,从此不问江湖事,但是其实我心里一直都知道,杨木做不到,他做不到的。 这次出来杨木的身上就没有缺过钱,虽然他在我的面前一直在尽量掩饰,从来不敢怎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但是我依然很轻易就看出了这一点。我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弄的,估计是哪个兄弟伙给他的吧,或者是谁以前就欠他的。我不知道,也不问。钱在我们之间一直是个敏感话题,我知道杨木的每一分钱都属于来路不正。我既然无力改变,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偶尔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下。 小菲以前就说过,我对杨木太纵容了,什么事都不过问。我说因为我知道自由的重要。我就是个把自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我知道被盘问和干涉是怎么样难受的滋味儿。我想,面对杨木,很多时候我都只有沉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陪在他的身边。 在18岁的我的心目中,这就是爱的最高境界了。那时哪里知道,我对杨木的纵容,其实也就是对我们感情的不负责任。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八章 想安定的杨木 【≮衍墨轩≯.】 自从杨木出狱之后我对客人的态度明显好转,以前看不顺眼的现在也看得顺眼了,以前难以忍受的现在也觉得不过如此了,同事们开始对我的状态表示出十二分的疑惑,甚至有人推测:肯定是蒋芸终于耍朋友了。我好笑,心想老子们耍朋友耍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里办家家。 “锦绣园”只有邓君知道杨木的事,有一天杨木来接我下班还顺带请邓君吃了顿宵夜。用邓君后来的话说,你男朋友太会处事儿了。邓君说的“会处事儿”是指的每次烧烤一烤上来杨木就先给她夹菜,然后再给我夹。这一直是杨木的优良作风,也是让我极为欣赏的地方,总是让我觉得特有面子。 我曾经给身边的很多女性朋友炫耀过杨木的这个优点,让我意外的是,没有一个朋友能理解我对杨木这方面的欣赏。她们都说,要是她们的男朋友,她们是肯定不能容忍他先给自己之外的人夹菜的,尤其是女人。而在我看来,杨木这种对我的朋友的尊重恰恰很好的表现出了他对我的尊重。 这一阵子杨木身上的钱多得不正常,仿佛就花不完似的,而且和我一起的时候他的传呼老是不停地响,回了电话之后他总是朝着我十分平静地微笑,让我更加坚信他平静的背后是暗潮汹涌。 我觉得我有必要善意地提醒他一下了。有一次正喝着茶,他回了个电话之后十分抱歉地对我说有点事儿,需要马上过去一下。我说好,你去嘛,自己多注意就是了,我相信你有分寸。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杨木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就走了。 第二天杨木打电话来“锦绣园“,说他现在租了个房子,如果我愿意,今晚他就接我过去。我说好,下班来接我吧。 我知道,杨木肯和我一起租房子,说明他再次“下定决心”要安定下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这种“决心”到底能坚持多久。 杨木租的房子依然在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空空的,冷冷的,没有开满花的小院子,没有石头桌子和摇椅。可是我同样喜欢。这是我的家,我和杨木的家。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东拉西扯地说了一晚上的话。杨木说,在里面关了一年,我的坏毛病是更多了,你要对我多点耐心啊。我笑着伸手去拔他脑瓜上刚刚长出来的又短又硬的头。我说杨木,我现在长得又肥又丑了,脾气还越来越大,你对我也要多点爱心啊。杨木一把推开我,故作生气地骂我:“你对我好可是应当应份的,你居然还敢和我谈条件!” 我把冰凉的脚伸到他怀里一下一下地踹他,差点把他踹到了床下,边踹边嚷:“只许你变就不许我变吗?我还就这样了,你怎么着?怎么着?”杨木哈哈地笑着求饶:“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谁也不许嫌谁!”我很潇洒地一挥手:“好,说定了!”就像两人在谈什么交易似的。 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拉钩,然后心满意足头挨着头地躺到一起望着天花板汇报这一年来各自的思想和生活。可是我们知道我们都有意识地绕开了一些话题,比如火箭和老三,比如董娟。 总有一些伤口永远都不能触碰,哪怕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和杨木,也许注定要在我们的人生里各自微笑着疗伤。 我依然每天按时上下班,依然常常去辉辉的店里喝酒。杨木现在天天都很忙的样子,让我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有时我和辉辉喝得正高兴的时候,杨木打电话来辉辉店里,说他已经回家了,问我何时回去。我就叫他乖乖等,让我再玩一会儿。我从来不会一接到杨木的电话就丢下辉辉立刻飞奔回家,我知道酒至酣处时忽然剩下自己一个人是个什么滋味儿。这让我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对杨木的感情。李梦冉也就这事儿给我下过定论,说你这女人肯定不正常,哪有放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独自在家,却陪外面的男人喝酒作乐的? 杨木却从来没有怨言,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心里小小的失落,温柔懂事儿地说,那你少喝点酒,回来之前打个传呼,我好来巷口接你。 只有在我和杨木一起躺在床上聊知心话时,杨木才会偶尔委屈地耍点小性子,嘟囔着抱怨我爱他不如他爱我那么多,说我是个不拿爱情当爱情不拿男人当男人的怪女人。我总是拍着他的肩像个大姐姐一样地安慰他,我说杨木,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个有了爱情就忘了朋友的人,从来不是。而你也不能是,你要是我就立马不喜欢你了。杨木现在来往的几个朋友,据说都是他的初中同学,目前看来,对杨木的确没得话说,我也开始渐渐把他们当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好事儿都不会忘了他们,甚至不喜欢杨木为了顾忌我而亏待那几个朋友。至于他们是否是真正经得住考验的朋友,等考验来临的时候再看吧。 我那变态的爱情观人生观无疑大大助长了杨木的江湖气概,他渐渐开始因为兄弟伙有事儿而晚上偶尔不回家,也开始敢常常带些不同的朋友回家来住,有时甚至是一些犯了事儿正在躲警的人。 杨木租的房子有两个房间,小的一间是我们的,他知道我一向偏爱小房间,大的一间就几乎成了我们的客房了。杨木说,都是兄弟伙,我也不能不管,你知道我落难的时候别人也收留过我。我说我懂,我不会有什么情绪的,“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了,只做该做的事,只管该管的人,如果是真心待你的朋友,你不帮我都会帮。” 我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宣言让杨木顿感自己的牛逼,为他找了我这样一个懂事儿又有气魄的女朋友而自豪无比。据说他还曾经把我的这番话学给他的几个兄弟伙听,听得他们啧啧不已,对我充满了景仰之情。 杨木租的房子依然在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空空的,冷冷的,没有开满花的小院子,没有石头桌子和摇椅。可是我同样喜欢。这是我的家,我和杨木的家。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东拉西扯地说了一晚上的话。杨木说,在里面关了一年,我的坏毛病是更多了,你要对我多点耐心啊。我笑着伸手去拔他脑瓜上刚刚长出来的又短又硬的头。我说杨木,我现在长得又肥又丑了,脾气还越来越大,你对我也要多点爱心啊。杨木一把推开我,故作生气地骂我:“你对我好可是应当应份的,你居然还敢和我谈条件!” 我把冰凉的脚伸到他怀里一下一下地踹他,差点把他踹到了床下,边踹边嚷:“只许你变就不许我变吗?我还就这样了,你怎么着?怎么着?”杨木哈哈地笑着求饶:“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谁也不许嫌谁!”我很潇洒地一挥手:“好,说定了!”就像两人在谈什么交易似的。 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拉钩,然后心满意足头挨着头地躺到一起望着天花板汇报这一年来各自的思想和生活。可是我们知道我们都有意识地绕开了一些话题,比如火箭和老三,比如董娟。 总有一些伤口永远都不能触碰,哪怕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和杨木,也许注定要在我们的人生里各自微笑着疗伤。 我依然每天按时上下班,依然常常去辉辉的店里喝酒。杨木现在天天都很忙的样子,让我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有时我和辉辉喝得正高兴的时候,杨木打电话来辉辉店里,说他已经回家了,问我何时回去。我就叫他乖乖等,让我再玩一会儿。我从来不会一接到杨木的电话就丢下辉辉立刻飞奔回家,我知道酒至酣处时忽然剩下自己一个人是个什么滋味儿。这让我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对杨木的感情。李梦冉也就这事儿给我下过定论,说你这女人肯定不正常,哪有放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独自在家,却陪外面的男人喝酒作乐的? 杨木却从来没有怨言,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心里小小的失落,温柔懂事儿地说,那你少喝点酒,回来之前打个传呼,我好来巷口接你。 只有在我和杨木一起躺在床上聊知心话时,杨木才会偶尔委屈地耍点小性子,嘟囔着抱怨我爱他不如他爱我那么多,说我是个不拿爱情当爱情不拿男人当男人的怪女人。我总是拍着他的肩像个大姐姐一样地安慰他,我说杨木,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个有了爱情就忘了朋友的人,从来不是。而你也不能是,你要是我就立马不喜欢你了。杨木现在来往的几个朋友,据说都是他的初中同学,目前看来,对杨木的确没得话说,我也开始渐渐把他们当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好事儿都不会忘了他们,甚至不喜欢杨木为了顾忌我而亏待那几个朋友。至于他们是否是真正经得住考验的朋友,等考验来临的时候再看吧。 我那变态的爱情观人生观无疑大大助长了杨木的江湖气概,他渐渐开始因为兄弟伙有事儿而晚上偶尔不回家,也开始敢常常带些不同的朋友回家来住,有时甚至是一些犯了事儿正在躲警的人。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三十九章 锦绣园,蒋芸发飙 【≮衍墨轩≯.】 杨木租的房子有两个房间,小的一间是我们的,他知道我一向偏爱小房间,大的一间就几乎成了我们的客房了。杨木说,都是兄弟伙,我也不能不管,你知道我落难的时候别人也收留过我。我说我懂,我不会有什么情绪的,“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了,只做该做的事,只管该管的人,如果是真心待你的朋友,你不帮我都会帮。” 我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宣言让杨木顿感自己的牛逼,为他找了我这样一个懂事儿又有气魄的女朋友而自豪无比。据说他还曾经把我的这番话学给他的几个兄弟伙听,听得他们啧啧不已,对我充满了景仰之情。 几个男人在一起,花钱就像烧钱一样快,杨木身上的钱很快就耗光了,等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穷得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于是乎,在这座简陋的小平房外的崎岖小道上,路人常常都能看见一个面色从容的素衣女子行色匆匆地拎着三四个盒饭或者三四袋面包甚至三四双男式拖鞋快步走过,扬起灰尘大片惊起麻雀无数。 没了钱的杨木又开始渐渐变得浮躁起来,成天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走,跟个困兽一样。我心里再次开始隐隐地不安。我知道他又要找点什么事儿来释放他那多余的精力缓解他那囊中羞涩的压抑了。 这一次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杨木,你给我稳住。我等你出来不是为了再送你进去。” 小菲忽然出现在“锦绣园”,让我大吃一惊。当时我正无精打采地靠着门口的柱子听台上那个女歌手唱裘海正的《音乐咖啡失眠的女人》,一边分析着头一天晚上我那突如其来的失眠,小菲就笑眯眯顾盼生辉地走了进来。 小菲现在在成都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当售楼小姐,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她爸爸过5o大寿。不过说实话,“售楼”的迹象没有看出来,“小姐”的感觉到有点。我在心里哀叹:“变完了,变完了,真是可惜了呀!” 和小菲一起来的是一个气质不凡高大威猛的帅哥,经介绍知道是她现在的男朋友,此男本来是小菲的业主,结果谈业务谈升了级,变成她的男朋友了。 和他们东拉西扯地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到了我下班的时候,小菲支走了她的男朋友,说要和她亲爱的老班长聊些女人之间的话题。那男朋友临走的时候从皮夹子里摸出了几张1oo的递给小菲,说你少喝点酒啊,早点回来。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小菲现在要喝酒了,并且估计酒量还不差。 我们找了个安静的水吧坐下,酒都还没有来得及喝小菲就酸溜溜地说,昨天晚上陪她妈散步的时候碰见瘦经理了。她说瘦经理当时正耷拉着脑袋懒洋洋地走着,头凌乱还佝偻着背,看起来老了很多的样子。他那牛高马大的老婆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好像刚刚才把她的男人从哪个狐狸精身上拔出来似的。 我有些担心,急忙问:“他们都没有认出来你吗?”问完就后悔起来。小菲现在那妆画得,简直浓得化不开,连我一下子都认不出来,莫说他们了。 我就纳闷儿,我的那些亲爱的女同学们,怎么但凡去外面的世界兜了一圈就要整得个浓妆艳抹地回来?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证明她们在外面混的很好似的。这方面我倒还比较认可李梦冉,人家也是去大城市混过的人,虽然她也化妆,却画得随意,要么只画画眉毛,要么只勾点眼线,要么只在眼角眉梢处轻轻点一颗若隐若现的痣。人家穿得也随意,虽然还不敢要么只穿衣服,要么只穿裤子,要么只穿鞋子。 我正胡思乱想,小菲忽然冒出一句:“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了杨木。”我一个激灵,心里忽的就冒出了点既激动又忐忑的情绪。激动是因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杨木,还从来没有不幸被我的哪个朋友碰见过,而我的行踪,他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了如指掌,除非他不想知道。这让他在我的心中总是充满了神秘感,而我对这种“不平等”也一直隐隐地有点不服气。忐忑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事。我想就算不是坏事,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比如捡了钱交给了警察叔叔之类的。 我鼓着眼睛瞪着小菲,边不停地拨弄着桌上的啤酒盖儿。小菲犹犹豫豫地说,她看见杨木的时候,杨木正和一个脸上带疤的大块头还有另外几个横眉怒眼的男的一起靠在美亚图迪厅外的栏杆上,四下顾盼。小菲还说杨木的一只手始终插在裤袋里,一直都没有拿出来。 我听得牙齿咯咯做响。该死的杨木,怎么越混越像个小地痞,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惹是生非。我举起酒瓶咕噜噜地灌,16元钱一小支的啤酒转眼就被我灌下去大半。灌完之后我一抹嘴说:“小菲,杨木要出事儿了。我知道,肯定要出事儿了。” 光听小菲的描述我就知道,杨木正在干一个类似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 那天晚上杨木没有回家,他的另外两个朋友也一个都没有回来。我独自守着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就很怀念那个有着粗糙纹路的黄木家具、淡蓝色的窗帘、碎花的枕头和被面的小房间。 我决定不再纵容杨木。我要开始履行一个女朋友的责任和义务。 第二天上班,我的狗火莫名地大。偏偏开早会的时候,宋经理说我今天迟到了2分钟,要扣2o元的工资。我死沉着脸。邓君在旁边瞪了我几眼,暗示我不要吭声。 “锦绣园”的迟到是以换好衣服出现在大厅为准,常常都是男生在更衣间里关着门换衣服,外面的女生进不去,上班时间又快到了,或者情况正好相反,总之,每天上班之前那5分钟,总能听到更衣室外骂声一片,打仗似的,一幅鸡飞狗跳的场景。由于这只有一个更衣间的条件限制,一般来说迟个几分钟,经理还是不会追究的,今天忽然较起真儿来,我虽然不服气,却不好说什么。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规矩定在哪里,分寸全掌握在领导手中,他要放谁,要办谁,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被办的是注定只能吃哑巴亏的。你总不能点名道姓地说:“为什么你不罚谁谁谁?”吧。 以前“鸿新”就出过这样一个傻子,被扣钱之后一肚子的不服气,找着领导问:“其他人犯了都不见你罚,我犯了怎么就要罚了?”领导反问她:“那你说其他还有谁犯了?你说出来?”这个傻姑娘被问得没有办法,不得不张三李四地点出了两个人来。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三个人一起挨罚。已经过去的事又被揪出来翻了船,那两个同事恨死那个傻姑娘了,从此以后处处找机会整她,整得她实在受不了了不得不走人。 我再冲动还不至于犯傻,决定还是忍忍算了。可是宋哥似乎没有罚完就了事的意思,还在哪儿上纲上线地说什么“守时是一个员工的基本素质”,大概是刚从什么傻啦吧唧的破书里看来的。然后又借题挥地总结了一通“锦绣园”最近以来的纪律问题,说什么“越来越自由散漫,越来越不像样子”,而且虽然说的大家,却时不时朝我这边瞪一眼,好像我是这里的纪律委员,纪律不好都是我的责任。 我一向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提升到一个什么高度的整法,今天撞在枪口的又是我,总觉得他句句话都是冲着我来的一样。我脸色越来越绿,随时都有想爆的冲动。正好这时宋哥又说了一句:“这半个月来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止生一次,看来是必须要整顿了!” 我心想,好嘛,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于是不顾一切挣脱邓君抓着我的手,气冲冲地质问了一句:“宋哥,这半个月来没有听说你罚谁的款吧?既然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为什么偏偏拿我开刀?”宋哥涨红着脸鼓着眼睛吼:“规矩一直都是这样定的,你违反了当然要罚你!”我也不相让,我说既然规矩一直都是这样定的,你为什么只罚我?宋哥还想挣扎,站起声指着我问:“你说还有谁犯了?查出来如果属实一起罚!”我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还有谁犯了,这可是你说的。 杨经理见宋哥理屈词穷了,急忙打圆场,说这个事情下来再说,我们决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宋哥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了我。我知道他今天这样装怪就是因为今天的早会老大也参加了,此刻老大就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沉默地厥着嘴。宋哥本想在老大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领导能力,没想到遇到我这个不买账的。 在一个地方干久了就是这样,皮了,无所谓了,再加上仗着自己是老员工了,怎么着也不至于开除,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至于穿小鞋,我是不怕的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而且我平时规规矩矩从来不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相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整得到我。 接近中午的时候杨经理找到我,说既然是今天提出来的要对这方面严加管理,那今天就不算了,从明天开始,迟到的不管什么理由,一律按规矩处罚。我说行。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章 造反的杨木 【≮衍墨轩≯.】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给杨木打了个传呼,我说:“杨木今天你无论如何要来接我下班,我要和你谈谈,你让你的那些朋友先自由活动。如果他们没有地方去就让他们先回我们家,我们在外面谈。” 杨木一下子就敏感起来,愣了一下才试探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我说没怎么,我只是准备履行一个女朋友的责任和义务。杨木又愣了愣神,然后呵呵地笑,装作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我心想你就装傻吧,继续装,看我今天晚上如何让你无处遁形。 我雄赳赳地昂走在前面,杨木很费解地拎着大袋的啤酒走在后面,一声都不敢吭。杨木知道,如果哪天我忽然气吼吼地在要和他喝酒聊天,就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他讲了。有些话,不借助酒精我大概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我坐在河边的大岩石上起码喝了半瓶酒才开口讲话。我说杨木,前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杨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对不起,我前天有点事,本来想打电话提前告诉你我不回来的,但是那时你已经下班了。我说不是问你这个,“你最近很浮躁,你知道吗?”杨木握着酒瓶,一言不。 我说杨木,你答应过我慢慢脱离那种生活的。我说那种生活很美很刺激,我也很喜欢,但是代价太大,你知道吗?而这些代价不是你一个人能背的,你身边的人也要替你背。 杨木别过头去抽烟,一副沉思者的表情。远处高楼里的灯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上去让人更加的琢磨不透。我忽然心生恐惧。我觉得杨木的这个表情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个我永远不想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他的确已经离不开那种生活了。 果然,杨木缓缓开口,平静地问我:“离开那种生活你让我干什么呢?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也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他所有的骄傲、精神、力量和金钱都来源于那个黑暗的世界。它是他的毒药。而我,虽然是他爱着的女人,但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他需要那个世界其实比需要我更多。 一阵寒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冷战。杨木仿佛一下子从一种很遥远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马上脱下外套把我裹了进去。我笑笑说:“今天应该喝白酒的。白酒越喝越暖,啤酒越喝越冷。” 而杨木是我的什么酒呢?白酒还是啤酒?我离不开那些酒,就像离不开杨木一样。可是最终,为了能够好好地活着,我是不是也只能像戒酒一样把他戒掉? 那天晚上杨木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知道我们在担心同样一个问题。可是我还是对他说:“慢慢来,我们一起努力,恩?”而他还是很认真地点头。但是我们该怎样去努力呢?我们都不知道。 那天之后杨木一连几天都呆在家里没有出去,晚上也开始来接我下班。我和他像从前在“天之涯”的时候一样牵着手迎着夜风走回去,偶尔在路过宵夜摊的时候我会听到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我知道他又把我给他留的十元饭钱拿去买烟去了。那种时候我心里总是酸的难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的钱已经只够一天十元钱的消费,如果现在提前花了,不久后我们身无分文的那天,杨木又会出现在那些危机四伏的地方,像恶狼一样眼放绿光地寻找猎物。 我只能是给他买一袋方便面,并且是以自己的名义。我说我饿了,刚才在上班的地方没有吃饱,杨木,陪我去买袋方便面吧。等回家,把面泡熟了,我就拿起筷子象征性地挑几根,喝几口汤,然后说哎呀刚才那么饿,现在喝了几口汤又觉得吃饱了。然后就一股脑推到杨木面前,命令他消灭掉。 我总是在他吃面的时候躲去厨房洗衣服或干点其他的什么事儿,好缓解彼此的尴尬。我想要是我坐在他面前看他吃面,看他装作一副对我和那碗面条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最穷的时候我也想过去找李梦冉借钱,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借钱过日子毕竟不是办法。 这样的日子眼看就要暂时结束了,因为还有几天我就可以工资,可杨木还是没能捱过这几天。有一天他在我上早班快下班时打来电话,说今晚不来接我了,叫我自己坐车回去。我挣扎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杨木的回答依然是:“有点事。” 他永远不会告诉我他要去哪里干什么,因为他要去的地方和要干的事没有一个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我而不怕我生气或担心的。 我记得他刚刚放出来不久的一天下午,他带着我和他的一大帮朋友一起喝茶。我们在第一家茶坊刚刚把茶泡好,茶水都还没有凉,他朋友回了个传呼回来就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他马上就站起身说:“走,我有朋友在桥下园玩,我们也过去。” 然后一群人又打的去了桥下一个隐蔽得不能再隐蔽陋烂得不能再陋烂的茶馆。里面一桌桌的全是打麻将的人,大厅上空飘着浓浓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杨木一进去,到处都在和他打招呼,我傻乎乎地跟在他后面,感觉自己就像一条他的宠物狗一样。 坐下,泡了茶,喝了不到一个小时,杨木从一个胖子手里接过来了点什么东西之后又折回来对我们说:“我还有点事要找一个朋友,我们去我朋友的茶坊。” 然后又打的,绕来绕去的居然绕进了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原来这小区某一栋的底楼是个室内小茶馆,里面的老板是杨木的朋友。这个地方,绝对比那个桥下的烂茶馆还更加安全和隐蔽。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呆呆地捧着一个茶杯盯着电视机,不断的有杨木的朋友离开又回来,陪我讲几句话又走开了。还有些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其中一个居然肆无忌惮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索性凑近了看。我怒火中烧,又不知道会不会是杨木认识的,不好作。想让吧又觉得凭什么,让了还显得我心虚了。心里那个气憋得。 杨木回来的时候我正一脸寒霜地抽着烟,杨木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那个男的面前,就那样一直站着看他,那个男的开始还装作没有不知情,后来估计实在被杨木看得不自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杨木一屁股坐下来,小声地责怪:“你怎么不知道来叫我?”我说叫你干什么,量他也不敢怎么样。杨木叹气:“我真拿你没办法……”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愿意和杨木一起出去,总是能躲就躲。我不想再像个傻逼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去哪里就屁颠颠地跟着他去哪里,然后再像个白痴一样被他放在他们的所有秘密之外。 那天接了杨木的电话之后我又郁闷起来,才不愿意乖乖回家,我跑去辉辉那里喝酒,喝得气急败坏。 我说辉辉,我现在好怀念杨木关在里面的日子。辉辉一脸坏笑,说是不是他在里面你就可以天天来和我喝酒,没有人管?我说放你的屁。 “他在里面起码是安全的,我不用天天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砍了谁或者被谁砍了。他在里面的时候我几乎很少失眠,就算再穷心里也是安稳的。可是现在,我连看见警车和警察都紧张,晚上在家里一听到外面稍微有什么动静都会马上跳起来把灯关掉,跟抗战年代躲鬼子似的。” 辉辉取笑我:“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刀光剑影的生活吗?现在怎么怕了。”我就像被当头打了一棒,半天做不得声。是啊,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变了,变得胆小怕事儿了。在我真正爱上杨木之前,我对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充满景仰和向往,在我爱上杨木之后,我却慢慢变得像所有我曾经最看不起的女人一样,渴望安定、渴望那种平淡宁静的生活。 我因为杨木的“不老实”而爱上他,爱上他之后却希望他能为我变得老实。这就是我所有的悲剧。而这个悲剧,我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我再次瘫坐在辉辉的藤椅上,捏着酒瓶,无限忧伤。 那天晚上杨木回来得很晚,回来时双眼通红,满脸杀气。我问他:“怎么回事?”杨木不吭声,一屁股坐在床上抽烟。我一直盯着他,过了好久他才好像在回应我似的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妈的逼!” 我知道他什么也不想说,也就不再问,只是坐在他旁边陪他抽烟。睡觉的时候,杨木一直都浑身抖,我伸手将他揽在我怀中,他忽然一把紧紧地抱住我,急促的呼吸剧烈地撞击着我的胸口,我抚弄着他的头,心疼而又无奈。 陈冉从“锦绣园”辞职了,据说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很有钱,不让她出来上班了。这让所有的女同事都十分的羡慕和不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质量比陈冉好,上天却那么不公平,独独让她碰上这样的好事。居然还有人公开地表示震惊:“她那张尿包脸,居然也有男人喜欢!”而说这话的,就是以前一口一个“冉姐”地叫得欢,成天和陈冉一起躲着抽烟说闲话的高小琳。 我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这小婆娘真是太贱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一章 刀疤被捕 【≮衍墨轩≯.】 邓君也辞职走了,她家里答应给她钱让她开个服装店。 邓君走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体育馆喝酒。虽说同在一个城市,随时可以见面,但毕竟曾经是可以朝夕相处的朋友,忽然要离开了心里还是很舍不得。 我们买了大瓶装的白酒,说好一醉方休。可是很快我就为我们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邓君在喝得二麻麻的时候望着天上的星星说:“蒋芸,你个傻逼,你真的以为‘锦绣园’出过小偷吗?你以为上次你被陈冉她们冤枉是个误会吗?其实这全是陈冉设计来整你的……”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正准备点烟的打火机就那样悬在空中,手在初春的夜风里瑟瑟抖。我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邓君哈哈大笑,一副洞悉人生的表情:“为什么?因为老大曾经对两个经理说过你很勤快,可以作为领班的后备人选,宋经理和陈冉她们是一伙的,他当然给陈冉说了,陈冉自己想当领班,当然要把你整下去啦!我是不好给你说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以后你自己多个心眼儿……” 我捏碎了手里的烟,昂起头喝了大口白酒,从喉咙到心里都火辣辣地疼。邓君又阴森森地笑了几声,感叹了一番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看见我没有反应,很吃惊地转过头来问我:“你怎么不骂人?我以为你会很激动的。”我也学着她哼哼地阴笑,我说有什么好骂的,自己傻没有看明白,认了。 邓君哎哎地叹气,说蒋芸你就是太厚道了。我笑笑,不置可否。其实我并不是不想骂人,我想骂,不是骂许冉,而是骂邓君。可是有骂的必要吗?这样的事已经不止生一次了,以前我没有骂董娟,现在我又有必要骂邓君吗? 我心里已经没有愤怒。我最亲爱的朋友董娟早已经耗光我所有的愤怒。我只是很难过,很沮丧。我忽然现我的眼光真是差,真***差,居然一次次地看错人,交错朋友。又或者,并不是因为我的眼光差,而是人原本就如此?自保才是王道,其他人的死活,与自己有何相干? 夜风依然肆无忌惮地吹着,吹得我浑身僵硬。我现我的心也在一点点地变冷、变硬。 体育馆,这个曾见证了我纯洁友谊的地方,这个我青葱岁月的温暖记忆,在这个夜里却仅仅能让我感到寒冷,一股任再多滚烫的白酒都无法驱散的寒冷。 杨木依然很穷,依然常常出去,不知所踪。杨木的两个朋友都已经离开,一个去了海南,一个被捕。我是直到出事儿的那天才知道,那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大块头朋友居然是个印假钞的,并且数额不小。杨木后来很沉痛地叹气,说:“这辈子他怕是出不来了。” “刀疤”被捕的那天正巧是我的19岁生日。2oo1年4月1o日。杨木那几天身上又有了钱,死活要为我过生日,我想着那钱的来路心里不爽得很,但是看他一片好心,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太较真儿。那天下午还无意中听见杨木悄悄嘱咐他的朋友,说今天是我婆娘的生日,谁都不许出事儿。然后晚上我们一大群人正在一个火锅店喝酒划拳,我这个寿星正一杯一杯干着大家敬的酒,吃着大家夹的菜,整得红光满面,忽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异常的喧哗。一桌子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大家飞快地相互看了一眼,都闷头不语。我们这一群人里面,就刀疤还没有到,大家都估计,多半是刀疤在门口出事儿了。杨木沉着脸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到地上一踩,从腰后摸出一把自制的土火管枪快地塞给旁边的人,站起来说:“我出去买包烟。”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怀疑杨木有枪。杨木还住在那个锁不了门的地下室的时候,我偶尔会直接过去找他,他不在我就一个人抽着烟或者喝着酒等他,有一天晚上我正关着灯坐在黑暗中抽烟,就听见外面的士停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杨木边低声地骂着“弄死***!”,边一把推开门。我坐在黑暗中不吭声。杨木刚推开门看见黑暗中闪亮的烟头,一下子没了声音,愣了半秒才警觉地问:谁?我说我。杨木开灯进来以后装作没事儿似的和我闲扯了几句,还笑眯眯地说,咦,你今天这衣服好看! 我知道他肯定马上还要出去,但也不揭穿他。过了一小会儿杨木支我去对面小店给他买瓶水,我愤然起身,走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说杨木你给我记住,能用脑袋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拳头,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其他东西。杨木有点吃惊又有点尴尬地笑,说知道知道。那天我就怀疑,杨木回来是来拿枪的,杨木把我支开明摆地是要背着我拿什么东西,而后来他和老三走的时候身上看不出来带了任何东西的,他们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赶在我买水回来之前提前开门,把砍刀藏到门口的草丛。能够不动声色带在身上的东西,傻子都知道,就只有枪了。 不过虽然说一早就怀疑,但亲眼看见他从身上摸把枪出来,我还是有点想骂娘的冲动。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特殊,我估计得一拳给他砸过去。在突事件面前,我总是冷静地特别快,当然,有的时候也冲动地特别快。但是这一次情况绝对不允许我冲动。我一把抓住刚起身的杨木,轻轻地说:“我去。枪给我,我去放胖子那里。”然后转身拿钱包。杨木定定地看着我,我拿过枪,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身出去。这种时候,一个女孩子出去最不起眼,最不会被怀疑。杨木出去,如果外面有警察,哪怕是刀疤多看他几眼,都有可能带来危险。至于胖子,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杨木的朋友。我想此刻把枪放在胖子哪里是唯一安全的方式。 我在路过吧台时闪进去将枪不动声色地塞给胖子,胖子看了我一眼,马上接了过去藏到了酒柜的最下面的杂货堆里。我目不斜视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门外,刀疤正被两个公安反扭着手从地上死狗一样地拖起来,我装作吓住了似的顿了一下,然后绕了几步去旁边的烟摊买烟,顺便用怕怕的眼神瞄了几眼刀疤那边。刀疤在被塞进警车之前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沾满灰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我从那飞快的一瞥中确定,起码现在,刀疤还没有暴露我们。 警车开走之后我趁着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装作很无知地问卖烟的老婆婆:“出了啥子事哟?”老婆婆说,不晓得啥子事嘛,“他在我这儿买水,刚刚把水递给他,钱还没有给我,几个公安就上来把他按到地上了……哎呀好吓人哦……”,听样子警察并不知道刀疤是来这个火锅店赴约的,还好。我在心里想,可怜的老婆婆,原谅我不能帮刀疤付他的水钱了,你只有个人吃亏了。 买了烟进去,我边装模作样地夹着菜边给大家简单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举起酒杯环顾了一下众人,问,刀疤到底什么事儿?一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半分钟,杨木才低声地说:“印假钞。”气氛一下子有点紧张,一桌人都瞪着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我阴着脸闷头抽烟。我们又装作没事儿似的吃了一小会儿,然后快买单走人。那把枪就放在胖子那里,我和杨木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拿回来,虽然我想这群人里面很可能不止杨木有枪,但如果真出了事儿,被抓时杨木身上有枪和没枪,直接影响他最后的结果。 那天随后大家就分散了,平时都爱去我们家的几个朋友也都没有去,大家都明白目前最好不要聚在一起。我和杨木拎着我的生日蛋糕回家,一路上我都死沉着脸冲在前面,杨木一声不吭地拎着蛋糕跟在后面,就像一个刚刚犯了错误被家长从学校领回来的中学生。走到我们租的房子附近的那个小杂货店,我径直走进去买了4瓶啤酒。老板从我一进店就看出我脸色不对,咋呼呼地问,耶,蒋芸你咋子了哟?和杨木吵架了哇?我恶狠狠地说:“和杨木吹了!给我4瓶酒!”杨木就站在店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吭声,只是在我买完酒出去时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把酒拎了过去。 记得小时候的每一个春天,树梢才刚刚抽出一点点新绿,我的整个心就已经变得莫名亢奋起来,连每天上学放学走在路上,都感觉要飞起来了似的。在幼年的我心中,春天和即将到来的夏天总是充满无数种神奇的可能和美妙的故事的。每年初春的时候,我总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夏天的味道,混合着河水、泥土和被太阳曝晒过的野草的香味。整个的童年时光,我无数次地在这种香味中和我老汉儿一起游泳、钓鱼,和小伙伴一起捉蜻蜓、蚱蜢、钻山洞,这些味道,构成了我最初的对夏天的热爱,也成为了我每个初春就打了鸡血般亢奋的根源。 后来上了中学,我对春天和夏天的向往自然不再是游泳、钓鱼和逮蚱蜢了,但是春天和夏天依然是可以给我无穷力量的季节,在春天明媚夏天灼热的阳光下,我总是感到生命就像这阳光一样,明晃晃的,如此美好、充满神奇的希望。 那时我总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这样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在我看来这都是那么的自然和顺理成章。可是在那个春天的傍晚,我才猛然惊觉,我的春天,不,应该说是我的人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只剩下无措和迷茫,只剩下无休无止的逃离、审判、血迹和伤口。而这些,我知道,我并不能归咎于杨木。我始终相信有些东西是命定的,而命,是性格定的。谁叫我非得喜欢上一个杨木这样的男人呢?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二章 逃亡无止境 【≮衍墨轩≯.】 刀疤出事儿那天我一进家门就坐在沙上开始喝酒。杨木靠在门框上看我,我不理他,仰着脖子喝得咕噜咕噜的。过了一小会儿杨木轻轻地开门出去,我心里微微愣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讲话。杨木一走我的气立刻就消了一半,意识到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和杨木赌气,弄清楚要面临的问题并且理智地解决才是上策。连着抽了几支烟,越想越后悔我刚才的态度,这下可好,人又没影儿了。我开始担心杨木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走的时候表情平静,让人完全猜不出他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这个死人”,我在心里愤愤地想,“他怎么每次都有本事化解我的愤怒?”正想着杨木轻轻开门进来,手里拎了两小袋卤菜和两瓶可乐,走过来放到我面前,风平浪静地说:“我下楼去给你买了点下酒菜,这是明天你起床要喝的可乐。”然后顺势坐在我傍边帮我把食品袋里的菜摆上。 “失而复得”的感觉和眼前这些吃食让我彻底没了脾气。我万分无奈和沉痛地叹着气说:“杨木,你居然背着我玩儿枪,刀疤居然在印假钞……你还有什么没有玩儿过的,是不是准备悉数玩儿一遍啊?”杨木轻轻地拉过我的手,低声地说,婆娘对不起啊,你今天过生日……我说不是生日不生日的问题,生日算他妈个屁,我说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后还能有无数多个生日,只要你好好的,我们都能一起开开心心地过生日……我说杨木你实话告诉我,刀疤那事儿你有没有参与?你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杨木笑眯眯地抚着我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放心,这事儿完全和我无关,“今天急急地撤了是因为身上有枪,怕警察知道刀疤和我们是朋友,一起抓了审问、搜身。”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印假钞啊,妈的,这玩意儿最高可是能判死刑的。要是杨木告诉我他也参与了,我估计我能一口气接不上来。别看我今天在火锅店冷静地跟拍电影儿似的,其实我心子尖尖都在抖,完全不敢想象马上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事儿。刀疤是杀人了?防火了?还是贩毒了?和杨木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杨木会被判什么刑?是有期?无期?还是死刑?……这样的恐惧在杨木和杨木身边的朋友每一次出事儿的时候都充斥在我的心里,弄得我长期性习惯性压抑。 从刀疤出事儿之后我就开始噩梦不断,梦里总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公安像摁兔子一样把杨木摁在地上,然后亮出明晃晃的手铐,就像刀疤被抓的情景一样。我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蹑手蹑脚地去客厅坐着抽烟,浑身抖。有一次我正抽着烟,一转头看见杨木正靠在门边看着我,目光忧郁。杨木走过来轻轻地揽着我的肩,心疼地说:“不要担心亲爱的,我决定了,我要尽早脱离出来。你给我点时间。”我说好,我等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壮的情绪。我忽然意识到,除了一份让自己还不至于饿死的工作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妈老汉儿,我就只有杨木。可是现在就连妈老汉儿我一想起都是一肚子酸水,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渐渐开始嫌我,常常都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的话,我妈更是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我知道,在父母心目中,我这辈子就是个没有出息的女混混了,没有钱,没有前途。其实我自己也想过,继续这样下去,我的明天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可是我依然认定了,我要跟着杨木。我始终相信,杨木就是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我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我始终在固执地奢望着,不管现在多辛苦,我们总会有幸福的那一天。可是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正上着班,这个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就打来电话,说他马上就上火车去广州,大约一年后回来。 杨木说他没有提前告诉我是怕他看见我就会不想走了。杨木说婆娘如果有公安局的来问,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应付。杨木说婆娘原谅我不能带着你,在外面躲警的日子是你无法想象的。杨木说婆娘再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答应你回来重新做人,我们一起好好生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我等你,杨木。 杨木在枕头下给我留下了2ooo元钱,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大数目。我知道这也是杨木这次逃亡的原因,甚至,我隐隐地有点怀疑,他的钱和他的逃亡到底是否和假钞事件有关?杨木这人我太了解了,只要是能赚大钱的事儿,他没有一件是不会动心的。我想除了去做鸭和贩卖人口,其他的只要他遇上了他都敢干。刀疤印假钞,连我都不相信杨木没有参与——除非他当时不知道。我现在也只有寄希望于他当时不知道了。不管如何,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找我问话。 那个夜晚,我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数着杨木给我留下的钱,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留下来一张永远珍藏在我的相册里?杨木每一次的离开,哪怕他只是说出去有点事儿,都会让我潜意识里隐隐地恐惧。我不知道他离开了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像他这次的离开一样,早上我走的时候他还温温柔柔地叮咛我出门记得买早餐吃,现在却已经是一年之后才可能相见。还仅仅是可能。而我手上至今还没有一件和杨木有关的东西可以纪念。这让我十分沮丧。 除了我高中时送他的那张圣诞卡,我和杨木之间就从来没有互相送过礼物,那些花前月下、送礼物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和杨木之间的浪漫方式,或者说,我们那总是充满危险和刺激的生活,让我们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没有了浪漫的细胞。杨木这方面其实倒比我有情调,他起码还会在我生日时用燃烧着的麻绳在草坪上给我摆个大大的“心”,里面写点“ILoVeyou”什么的,偶尔也会摸进不知谁家的花园偷一枝玫瑰送给我,而我对杨木仅有的浪漫,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杨木走后没几天,我就按照杨木的嘱咐立刻搬离了我们租的小屋。走出小屋的时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知道这个还残留着杨木气息的地方,我已经再也不能回来。每一次以为是家的地方,最后都不是,我们总在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被迫离开,然后在某个止不住怀念的日子里悄悄溜回来,远远地看看在我们之后搬进来的幸福的别人。 第一次,我主动约李梦冉出来喝酒。我说李梦冉,我们还是去体育馆吧,然后我再请你吃宵夜。我说李梦冉我怎么忽然很想找个人打一架?我心里憋得慌。我说我多少年没有和人打过架了,我怀念那种感觉。李梦冉叹气:“天,你真不是个好人。” 我的打架历史要追溯到幼儿园。据我妈透露,我小时候没有人带我,于是我妈只能天天拽着我一起坐她们的厂车去她们厂里,然后把我关押进她厂里的幼儿园,关押了一阵,老师实在管不住我,不敢收我了,就跟我说,徒儿啊,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于是我就被我那恨铁不成钢的妈老汉儿一狠心,2岁半谎报3岁,塞到离我们家1o分钟路程的小学附属幼儿园去了。 幼儿园中班还是大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一个又白又胖怎么看怎么像条猪儿虫的男生,喜欢叉着腰点着手像个内分泌失调的中老年妇女一样骂人,而且最喜欢来招惹我。我那爆脾气那时已经初见端倪,被他惹烦了总是二话不说操起一把拖把就死命地追,虽然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但是我总是锲而不舍地一直追呀追,比人家追求理想的还执著,直到被我们老师拦腰抱起我还手脚乱蹬横眉怒眼。我估计我的长跑就是那时练出来的,至于短跑,我的整个学生生涯短跑都从来没有及格过。 再后来幼儿园的老师也不敢要我了,倒不是因为我打架,而是中午大家午睡的时候我总是谎称要上厕所,然后溜出去爬我们学校一棵2oo多年树龄的大黄桷树,吓得我们老师午睡严重失眠。后来我老汉儿低声下气地去求了老师好久,老师才勉强答应让我留园查看。从此以后我老汉儿一和我吵架就要翻当年的老底,说如果当初不是他去求情,我连幼儿园都无法毕业。 好不容易顺利熬到了小学,偏偏那个男生又和我分在一个班,真是个冤孽。于是我小学继续打架,弄得我们班主任经常间歇性头疼,而且就此认定了我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初中高中不说了,打架那是家常便饭,青肿着脸去上课也是经常的事儿,有一次洪老师下课的时候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蒋芸啊,你还是自己常备点儿跌打损伤的药吧,我也管不了你,我能劝的也就这么多了……弄的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那脸立马就烧得跟喝了半斤白酒似的。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三章 打架,抑或挨打 【≮衍墨轩≯.】 我没有想到李梦冉会和“长毛歌手”一起出现。喧哗的街头,李梦冉看着我安静地笑,长毛歌手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歪着头吃惊地看着我:“呀,你就是那天那个喝醉的幺妹吧?哦,对了,不能叫你幺妹,你忌讳。”说完兀自缩着肩膀笑,笑得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实话我从心里看不起这个扬言希望艺术来搞他的歌手。我不能容忍一个男人以让人诧异的度对一个曾经被他拒绝的女人动攻势,只因为这个女人现在有了钱。 我问李梦冉:“你们有事吗?要是有事我们改天再约。”长毛歌手马上说:“没事没事,我晚上还有演出,你们慢慢玩。”我转身就走,李梦冉急忙跟上来,小声地嘟囔:“班长,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我说你怎么回事李梦冉?你看不出来他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吗?你还有心情袒护他。李梦冉不再讲话,闷闷地跟着我走,走了很久之后忽然开口说:“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他玩我,我玩他,我们各取所需。”我听得面部抽筋。买酒的时候李梦冉说,班长今天晚上我们喝醉吧,一定要喝醉,我***想哭一场。我说好,我想打架,你想哭,喝醉了这一切都变得可能。 体育馆空无一人的石阶上,我和李梦冉守着一大堆的酒一瓶接一瓶的猛灌,像在互相赌气一样。冰冻过的啤酒像刀子一样划过我的喉咙,冲得我喘不过气,才喝到第三瓶居然就有些头晕了起来。灌完第四瓶我实在憋得不行了,就叫李梦冉给我守着,我准备就在石头栏杆后面人迹罕至的旮旯撒野尿。撒了尿回来看见李梦冉正警觉地望着前面慢慢晃过来的几条黑影。我说李梦冉我已经撒完了,你不用紧张了。李梦冉半天不回答,我走过去碰了她一下,说:“你去不去?我给你看着。”李梦冉声音微抖、答非所问地说:“中间那个就是我以前那个暴力男友。” 那个“暴力男友”以前就听李梦冉说过,不仅出去乱找女人,还一激动就对李梦冉动手,李梦冉要分手他又不答应,最后李梦冉只好选择不辞而别,并且还换了呼机号码,才算躲过了他。我咬着牙不吭声,心想最好不要认出来,不然说不定还要坐下来扯半天,影响老子们喝酒。可是李梦冉最终还是被认出来了,尽管她故意把头低得像是在认罪伏法。“暴力男友”离我们还有四五步远就响彻云霄地叫了一声:“李梦冉!”把李梦冉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下麻烦了,听声音就知道喝了不少的酒,这个时候碰到曾经的“逃跑女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反应。果不其然,“暴力男友”歪歪斜斜地走过来,一把抓起李梦冉就嚷:“你个死婆娘,居然趁我不在家悄悄逃跑了,走!跟老子回去!” 李梦冉开始乱骂乱踢,誓死不从。我热血上涌,心想呀,打架的机会可算是来啦,于是冲过去就狠狠地拽“暴力男友”,拽不动我就踢,踢了两下也没有反应,心想看我用一个潇洒至极的勾腿勾翻你个王八蛋的,脚才刚抬起来呢,就被他转身一把推了出去,后脑勺“哐”的一声就撞在了身后的石头栏杆上,眼前顿时金光四溅。我骂了一句“你妈的逼”,伸手一摸,满手的血,头一下子就更晕了,爬了两下也没有爬起来,丢脸得很。 李梦冉看见我受了伤,忽然开始大声尖叫,边叫边骂边挣扎,声音凄厉恐怖,在空旷的体育馆上空回荡,像在拉警报一样,终于镇住了“暴力男友”,骂骂咧咧地甩下几句狠话就急忙走了。李梦冉愣了愣赶紧过来拉我,我头晕得厉害,动都不想动。我说李梦冉,我今天的架是打了,你还没有哭呢,你现在就为我哭几声意思一下吧。说完我又问:“我刚才只踢到他两下,而我的头却给他打破了,这算是打架呀还是挨打呀?”李梦冉“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来扶我。 我被李梦冉打个的急吼吼地送到了医院,中途她甚至想给我家里和董娟打电话。我说别,整得我要断气了似的。提起董娟我心里又难过得不行,被摔破的脑袋更痛了。我偷偷地想,就是打电话给她她会出来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真的没有把握。 我想起曾经有一次,我和一个不怎么熟的男的一起喝酒,结果啤酒白酒的喝杂了,醉在地上跟个死狗一样。那男的还是很正经,没有打我的歪主意,而是很费劲儿地问了我家的住址想送我回去,问了之后又觉得他一个男的深更半夜地送我回去不太合适,于是让我说个女性朋友的电话,请她出来一趟,把我送上楼,然后他再送她回去。我口齿不清地报了董娟的电话,那男的打过去,告诉了董娟我的情况,问她能不能出来一下,董娟居然斩钉截铁地当场拒绝,说太晚了出不来,让他送我回去就行了。那时董娟还住在家里,而她的家离我的家不到5分钟路程。后来第二天我不甘心,问我妈昨天我回家后董娟有没有打电话来家里,我妈说没有,气的我哼哼了半天。董娟啊董娟,她居然连我是否安全回家了都不关心一下,这也太不仗义了。 今天这架已经打得够丢脸的了,我想我还是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李梦冉后来又提出要给杨木打个电话,不然她心里无法交待。我说他那远水也救不了我这近火,还是不用惊动他老人家了。进医院后李梦冉很白痴地问了医生一句:“医生医生,她需要输血吗?”我差点晕倒,然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来医生拿着根很粗的水管子朝我脑袋里灌血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害得李梦冉以为我被摔傻了。 我被李梦冉带到了她家。她男朋友最近在外省出差,要下个月初才回来。“锦绣园”我请了假。我现在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的样子,就像个在战场上光荣负伤的抗战英雄,而“锦绣园”是肯定不敢让这样一个抗战英雄去给客人端茶送水的。 我安安心心地躺在李梦冉舒适的大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吃着李梦冉给我煮的鸡蛋,喝着李梦冉给我熬的鸡汤,感觉自己就像在坐月子一样。 在李梦冉家里躺到第二天下午,董娟忽然出现。李梦冉后来老实交代了是她通知的董娟,叫董娟来看看我。董娟当时还犹犹豫豫地说她晚上有事,李梦冉冷冰冰地甩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就撂了电话。董娟拎来了大袋的水果,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说亲爱的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看样子差点没痛哭失声。我偷偷瞟了一眼她袋里的水果,居然是我最不爱吃的香蕉,气得我伤口突突的疼。大家虚情假意地闲扯了几句,董娟连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都没有来得及听李梦冉说完就匆匆起身要走,说她男朋友还等着她出去吃饭。董娟走后我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头低声地哭了起来,李梦冉急忙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脑花儿疼,把李梦冉吓白了脸。我告诉李梦冉从今以后我的一切事情都不要给董娟说了,就是我死了也不用告诉她。她配不上,我犯不着。 李梦冉气的打开一瓶红酒兀自坐在沙上喝起来,一边气鼓鼓地说,妈的董娟,我算是把她看清楚了,以后她要遇到什么事儿,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伸出来帮她。我撑起身子,厚着脸皮说,来,酒给我喝点儿……李梦冉还在气头上,狠狠地瞪我一眼:休想!那眼神,那语气,跟对阶级敌人似的。 伤好之后我用杨木给我留下的钱买了个传呼。我想我和杨木之间急需要一个呼机来维系我们的联系。我无法再忍受时时刻刻都担心错过他电话的滋味儿。我又回到了“锦绣园”上班,下班之后和辉辉或者李梦冉一起喝酒。杨木依然是按他保证的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好不好,让我少喝酒,说我要是长成个胖子他就不要我了。其实在杨木走之前我就有些胖了,多年喝啤酒给我带来的最大的收获,就是收获了一个硕大的啤酒肚。以前每次我这样说,杨木就老想伸手来摸,一边还啧啧地砸着嘴,说这收获还真的挺大的。我记得有次和杨木出去吃宵夜,那种小摊的塑料凳子是那种很矮、后面有点往下凹的,我坐在小凳子上撅着嘴咬着牙左右移动了半天我的屁股,忽然大喊一声:“老板,换个高点的凳子来,我坐不下去!”把一桌人笑的,旁边几桌的人更是纷纷侧目,喜笑颜开地望着我。杨木之后每次吃宵夜只要是坐那种矮凳子都会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给老板说:“给她换个高点的凳子来,她胖,坐不下去……” 除了关心我的这样那样,偶尔杨木还会强烈要求寄钱给我,我总是拒绝。我说你不能太着急挣钱,慢慢来,不能做的事儿千万别做。有了钱自己看着花就行了,不要乱花,如果有余钱自己好好存着,杨木说他知道,他心里有数。董娟在我伤已经好了一个月了之后打过一个电话来,问我头上的伤好些没有。我说早好了,李梦冉的鸡汤让我的伤口得以以令人吃惊的度愈合。董娟酸溜溜地说,李梦冉对你多好的嘛。我呵呵地干笑。我心想我又不是不给你对我好的机会,可是得你肯接着呀。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四章 揭短不厚道 【≮衍墨轩≯.】 一转眼毕业后的第二个春天又要过完了。这个春天什么也没有,没有杨木,没有董娟,没有春游。春天和夏天对于我,似乎已经丧失了它们原本的意义。在辉辉店里惨白的灯光下,我看不见任何季节的痕迹,只看得见眼前日复一日兀立的酒瓶和缭绕的烟雾。 杨木已经走了近2个月了,辉辉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心疼和无奈。而我完全不能容忍这种眼神。辉辉总觉得杨木一口一个婆娘亲爱的,让我安心等他,不过是所有花心男人骗女人惯用的手段罢了。我不知道辉辉怎么会对杨木这样大的偏见,我只知道,我不是弃妇,一定不是。某个休息日前一天的晚上,我终于朝辉辉了火。当时我正相当投入地啃着一只鸡爪子,就听辉辉一边叹气一边说,蒋芸啊,说你傻吧,你又不傻,说你聪明吧,你有时真的挺傻的……我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于是吼过去:“喂喂,你烦不烦?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辉辉喝口酒继续说:“是,我没有见过杨木,你总是说杨木和其他混混不一样,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混混还有几样的?我自己就是个混混,我能不知道?这世界上,就混混和婊子最没有真心。他即便再喜欢你,也只能是一时,哦,你真的以为就永远了?就一辈子了?……“ 我再也无法容忍辉辉长期对我感情地位上的怀疑,无法容忍我在他心里长期就跟个弃妇似地,好像自己明明被耍了还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任劳任怨肝肠寸断……这也太伤自尊了!他仗着大家多年的兄弟,仗着他对我好,我就不好飙,老子这次就个飙给他看看!我边想着边一抬手把我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爪子砸在他身上,跳起来气咻咻地吼:“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以为男人对女人都跟你对张丽一样?!告诉你,我见过的有情有义的混混不止杨木一个,不过你肯定不是其中一个!“骂完我转身拂袖而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踩翻了店门口的垃圾篓。我很冷静地踢踢腿,拍拍裤子,愤然离去,过了几秒才听见辉辉慌慌张张地吸着拖鞋追出来,一边喊:站住!你个死婆娘,你跑到哪里去?我不理他,直接跳上街边一个摩的对师傅说:”快走,龙凤街!“ 说起张丽,是住在辉辉家背街的一个漂亮姑娘。那漂亮的,真是没话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红润的嘴唇总是泛着笑意,一身略显土气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反而有一种特淳朴的美。辉辉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她,结果有一次在一个小卖店无意中见到了,就不得了了,赌咒誓地说非得把她追到手,从此以后隔三差五去张丽学校门口堵人家放学,巴巴地讨好献殷勤,还时不时给人送点儿零食送朵小花儿什么的,有一次还求我去帮他送了一封酸溜溜的情书。开始我挺不愿意,总觉得他不是好人,不要害了人家,可是后来看见他好像真是动了心,好几次看见他等不到张丽回的传呼急得抓耳挠腮地团团转,于是就豁出去帮了兄弟伙一把。在我好几次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感觉那姑娘终于羞答答地有那么点意思了,结果却让人始料不及。 一天晚上我被杆杆十万火急地喊过去,说张丽下午被辉辉家这条街的街霸王韩平硬生生地从学校门口给劫走,然后拖到一个旅馆给上了,辉辉也刚知道,估计今天晚上要出事儿……我挂了电话蹭蹭地换上一身方便利落的休闲装就赶过去了,估计11o出警顶破天也就这度。下车后我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迎风疾走,脸上表情恶狠狠的,估计我当时如果手里再拎把武士刀,那气势绝对就是一女杀手。让人抓狂的是,在我刚刚要转到一条通往辉辉家的僻静小巷时,我一脚踩到了躺在地上的半个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严重破坏了当时整个画面的美感和我“女杀手”的形象。 去到辉辉家一看,胖魁、辉辉、杆杆三个人正闷头喝着白酒,啃着卤兔头,一屋子的云雾缭绕。问辉辉怎么回事,辉辉面无表情地说,张丽被韩平睡了。我怒冲冲地嚷:“去找回来呀!不能就这样算了吧?”我们方言的“找回来”就是去找对方报仇的意思。在我看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被人睡了,而且是在女孩儿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那仇是必须要报的,而且立刻、马上就得报,否则就太不像男人了。可是辉辉只是很风平浪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算了,韩平以前和我是朋友。我说日你妈的,“他知道你追张丽还睡她,他当你是朋友了吗?”辉辉不做声。胖魁的情绪被我弄激动了,也在旁边挥着膀子煽风点火的嚷,走啊,去找韩平!幺妹都话了,你还不如幺妹……杆杆碍于形势也在旁边试探着起哄,但是声音秀秀气气的,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风格,看样子并不是真的敢去。 韩平当年在那条街,讲横他得排第一,多少小混混看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地烟。我那时是绝对的年幼无知、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所谓的仗义,不要脸不要命地蹦,要是换现在,我才不会那样傻气地上赶着要去帮人出气,尤其当对方还是韩平那样的角色。 那天到后来辉辉还是没有去,我在旁边恨的牙痒痒,心想辉辉老子真的是把你看白了。事情过了几天之后听杆杆问辉辉,你还准备去找张丽不?辉辉说,还找来做什么?又不是处女了,睡都给人睡了。杆杆说,也是哈……这件事让我十分鄙夷辉辉和杆杆,后来6续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也让我彻底明白,这些社会混混对女孩子最初的所谓“喜欢”,只不过是想找个鲜嫩的睡一阵,玩儿几天——当然,这个鲜嫩的最好是个处女——之后若是爱了,就吵吵闹闹地爱下去,若是有一天腻了,就铁石心肠地一脚踹开,任凭你跳河上吊抹脖子割腕。 那件事后和辉辉一起玩儿时再碰到张丽,我的脸总是臊的通红,心里尴尴尬尬的,好像是我辜负了张丽一样,辉辉倒是冷静得很,嬉皮笑脸地问一声:“也,美女,又去哪里耍咹?”张丽总是轻轻笑一下,也不回答。在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张丽那略带一丝幽怨的眼神和浅浅的客气的笑容总是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相当胸闷。“张丽事件”后来我们几个谁都没有再提过。我知道提这事儿很不厚道,我也知道骂人不揭短的道理,若不是一时激动,并且一心想颠覆辉辉一贯的逻辑和对杨木那莫名其妙的思维定势,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口不择言地提及。不过现在骂出来我心里的确是爽多了。谁说的大家爽才是真的爽?狗屁,很多时候,让自己爽了才是硬道理。 我常常都在想,像我这样动不动就跟人急、而且还得了强迫症似地老爱管闲事的臭脾气,居然还算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长这么大,真正意义上的挨打,除了我爸打我之外,就是前不久被李梦冉的“暴力男友”那么一推摔破了头。 提起我的爆脾气我妈总是焦虑得很,说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要吃亏的。但凡她从电视上看到谁因为和人起争执或者打架几刀被人给捅死了,就要原汁原味儿地讲给我听,那声音悠长沉痛地,就跟已经有人拎把刀在楼下等我了一样。我爸说的更吓人,经常鼓起眼睛问我:“你知道枪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胆子大还没的脑筋的!”真是的,被混混干掉和被政府干掉,他们居然都给我想到了。那时不懂事,总觉得妈老汉儿想的太多了,心里还暗暗好笑,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担心,那真是无孔不入的。我觉得我爸我妈生了我这个女儿还是够倒霉的,只要我不在家里,他们可能随时都在提心吊胆,可我偏偏不争气,一个月3o天,我起码有28个晚上都在外面,家,早已经沦为了我每天睡觉的地方。 那天砸了辉辉半只鸡爪子之后回来,走到我家楼下巷口的时候,看见黑暗中歪坐着一男的,估计不是醉鬼就是在堵截某个女孩子。结果果然没猜错,他两样全占了。此人是章陈,我曾经“天之涯”的战友。我离开“天之涯”后,章陈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一次都很怀念我的样子,但是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赶在他女朋友出现之前急匆匆地挂了。2ooo年千禧夜,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女朋友跟着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我就想哪天应该约他出来聊聊,用我“心理疏导”的专长给他疏导一下,无奈我一直都挣扎在贫困线上,身上那点儿钱出去和辉辉李梦冉喝酒,光花点自己的烟钱和车费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心思主动去约谁,估计章陈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所以大家一直就没再见过。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五章 章陈醉了 【≮衍墨轩≯.】 章陈开口阴森森地叫我的名字时,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又折回来看,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然后慢慢蹲下去,挑着眉毛问:“兄弟,想我了?”我把已经有些歪歪倒倒的章陈带到了体育馆,还买了好些酒和吃的,章陈居然还死活去宵夜摊炒了一份价格不菲的脆螺打包,过了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炒脆螺,这让我很有些意外。章陈亢奋异常,说老子今天有钱,所以来找你了,请你喝酒!我问他怎么有钱的,他骄傲地拍着腿说,昨天半夜被车撞了,开始对方说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一闻见对方喝了酒就死咬着要报交警,对方吓了,当场赔了我1ooo。我说你不会改行碰瓷了吧?章陈一本正经地甩着脑壳:“没有没有,是真撞的。“我说啧,这顿酒请的悲壮。心里酸酸的,既难受又感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章陈问我现在的情况,我思索了一下,情况挺多的,是先讲工作呢,还是先讲感情?后来想想还是先讲工作吧,先事业后感情嘛!讲“锦绣园”的时候章陈一直啧啧地摇头,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蒋芸能受这种气,能受那帮贱人这种欺负。一句话说的我悲悲切切的。我说日妈这就是生活,哪能容你时时处处都趾高气昂的。简单地讲了杨木之后,章陈很老练地点评:“他现在对你是真的,但是随时能变,你信不?”我说信。好像某位伟人就说过,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谁能保证他哪天会不会鬼迷心窍地爱上另外一个女的,并且还相见恨晚?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现在对杨木的信心。如果***真变了,我也认。 我问章陈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想起刚才他瘫坐在我家楼下的样子我心里就酸酸的,不知道究竟要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平日里注重仪表的男人半夜醉倒在一个朋友的楼下。果然,我刚一开口问,他居然就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一边还口齿不清地骂:“妈的逼,感情,感情,老子是再也不信了……当时多坚决啊,非我不嫁啊,患难与共啊,同生共死啊……一瞬间就全***变了……女人,都他妈是物质的,冷血的,绝情的……“我越听越不对,急忙打断:“喂喂喂,你咋跟个婆娘伙样,受点打击就认定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旁边此刻就坐着一个喝醉了的好女人,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杨木的运气……”说完我仰天长叹:“幸福的杨木啊!” 章陈被我闹得乐了起来,说以后再找女朋友,一定要带来我给她上一课,先让我给她洗洗脑,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人。然后我们认认真真地商量凭我们的关系,培训费应该怎么收,打打闹闹地商量了半天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然后两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体育馆空旷宽敞的台阶上,抽着烟望着天上的星星。章陈很抒情地说,蒋芸,我怎么觉得每次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打工的日子,都跟做梦似的?当时觉得穷,觉得苦,可是现在回想起都只剩美好了。这两年再穷也没有在“天之涯”的时候穷,可是我却常常怀念起“天之涯”,怀念起我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怀念k2,怀念上班的地方有好朋友相依为命,下班回家有老婆在家等着的感觉,真***美呀…… 我听声音不对,翻身去看,章陈的眼角居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在漫天星光下很煽情地闪烁。我说你干什么呀章陈,非得来点儿伤感……说着我的眼眶也红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跟个傻妞一样。我想起我们了第一个月的2oo元工资兴奋地躲在k2包房喝酒庆祝,想起我生气一掌把他推到地上,想起早上起来他给我买好的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想起我的白面馒头和章陈推到我面前的他的盒饭,想起那个烈日灼人的下午章陈的眼泪……那时我和章陈还真是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什么事儿大家都互相帮扶着,一晃两年就过去了,我们在经历了各自的种种颠簸挫折之后,如今又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关心着彼此的生活,忽然就觉得温暖得不行。 我擦擦眼角伸手去拉章陈:“来,起来喝酒,高兴点儿嘛!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伤感了?”章陈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定定地望着我身后。我说怎么了?章陈一脸严肃地说,你回头看。 6月的夜风吹在人身上就像裹了一层薄薄的有温度的轻纱,闷热却也惬意。凌晨2点,宽敞的体育馆早已空空荡荡,连那些谈恋爱的和喝酒的都早已经回家,只有几只野猫偶尔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中飞快地窜过或是远远地短暂观望。不知什么时候在我们下方的不远处忽然多了一个女的,年龄估计和我差不多,就那样埋头坐着,看样子在低声地哭泣。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坐着肯定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我想了想,说章陈要不你下去问问看?章陈不干,说我怎么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你忘了你以前在‘天之涯’遇到的事儿了?”说的我心里一毛,后背嗖地窜过一股冷气。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低声说哎呀你没见人家穿的花裙子嘛?肯定不是女鬼。章陈还在徒劳地挣扎:“我这样去人家肯定以为我是色鬼!”我咬牙切齿地骂,说章陈你怎么这么不像个男人,关心一下别人怎么了?我说你知不知道,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也许只需要外界给的一点点温暖,很多事就能过去了?章陈被我逼的没有办法,说好吧,那我下去问什么?我说,就问问没事吧?劝她早点回家。对了,注意看手腕有没有流血什么的。 章陈忐忑着下去了,然后我看见他撅着屁股关切地蹲在那个女孩儿身边问着什么,我想我出场的时候到了。别忘了我是天生的爱管闲事儿,开始喊章陈去,不过是因为我不好意思。你说一个女人去找女人搭讪,算个什么事儿啊,所以我极度无耻地利用了章陈去打前锋。此刻我蹭蹭地就窜了下去,听见章陈正在问那女孩儿:“真的没事儿吗?”女孩儿在轻轻地摇头,一边抽泣。我心想,晕,你都下来半天了怎么还在问这句话?于是我借着酒劲儿大咧咧对那个女孩儿说:“要是不开心就上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大家聊聊也许就没事儿了?”章陈在一边掐我,然后轻言细语地对那女孩儿说:“就是,如果你愿意就上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我们不是坏人,真的……”劝半天那女孩儿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哭,摇头。我们没有办法,又劝了几句“看开点儿,什么事儿都能过去的”之类的大道理,顺便再瞄了一眼她的手腕和嘴唇,没有现什么异样就退上去了。 上去之后我们正襟危坐地盯着那女孩儿的背影继续喝酒,然后章陈就说我:“你来不来就喊人家一起喝酒,人家多半还以为碰到坏人了!”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下去半天了怎么还在问“真的没事儿吗?”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呀?章陈说快别说了,我被你逼下去了完全不知道问什么好,只能反复问:“你真的没事儿吗?”问了起码4次,估计那女孩儿都以为我有事儿了!我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急忙用手掩住嘴,章陈很郁闷地看了我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笑的吭哧吭哧的,憋得要死,生怕被那个女孩儿现我们在笑,以为是在嘲笑她。 后来我们又喝了几瓶酒,都醉得想睡了,却不敢走,还是觉得等那女孩儿先走了我们才放心。这夜深人静的无人的体育馆,真要割个腕吃个药什么的,等天亮被现死都死硬球了。等天已经快亮时那女孩儿终于起身走了,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估计她走远了才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拍拍裤子打着哈欠准备闪人。走出体育馆分手的时候,我一本正经地对章陈说,章陈,改天我请你喝酒。章陈兴奋地说好哇,什么时候?我说等我也被车撞了之后,而且得保证没有撞残撞死。 这个夏天异常地热,电视上说是什么近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有些担心起在广州的杨木来。他这种成天东飘西荡的人,连饭都不知道按时吃,就更别指望他注意防暑什么的了。前几天给他打传呼,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很,说正准备和几个朋友去游泳,租住的房子里太热,一个风扇根本不够用。我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让他一定经常记得吃点十滴水、藿香正气液什么的,多吃西瓜,多喝水,要是感觉人不舒服就得马上去医院……李梦冉在一边急得跺脚,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等我挂了电话马上就咋呼呼地数落我,说你怎么跟他妈似的?你这个时候应该问他:“游泳?有没有女的?有女的就不许去,管她是美女还是丑女……你尽问些十滴水什么的,太没有情调了,你这样男人早晚得让别人勾走喽! 我说嗯,这些还真是我妈刚刚朝我唠叨完的,全用他身上了。李梦冉朝我翻翻白眼:“你就不具备一个女人的基本素质!其实男人这时候也希望女人吃点醋的,那怕是装出来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哟,你个***,还教起我谈恋爱来了,还给我上升到“素质”的高度了,说完顺手就拧她一把。李梦冉惨叫一声乖乖闭了嘴,她大概在我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我和杨木已经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还连男孩子的情书都不好意思回呢。这妮子。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六章 一点儿不矜持的辉辉 【≮衍墨轩≯.】 杨木刚才电话里说的话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他居然大咧咧地说:“没得事,我前几天还去输了2瓶氨基酸的,身体好的很!”我无语死了。这人输氨基酸是没事儿输着玩儿的那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输氨基酸能让人更强壮更有力。我后来去向医生打听了,心想如果真的是像杨木说的那样,那我也去输几瓶,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力大无比,勇猛无比,像里写的英雄一样。结果一问医生,医生说,氨基酸是增强抵抗力的,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主张轻易使用,往往是用在身体已经很虚弱的老人身上。我后来取笑杨木,说你看吧,医生都说了,这玩意儿是给快咽气的老人家用的……杨木不信,非说他亲身体验过的。看来我也别指望他喝什么十滴水了,他已经深信他输的2瓶氨基酸能让他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不过吃西瓜我倒是不担心,杨木夏天吃起冻西瓜来跟猪八戒有得一拼。 说起冻西瓜我就忽然想起一件好玩儿的事儿,拉过已经贴好面膜的李梦冉来非要给她讲讲。那时我和杨木还住在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就是有个小院子的那个房子。我们房子的对面有个防空洞,当时也是大热天,一到傍晚有很多老头儿老太太搬个小凳子去洞子里边乘凉边聊天。然后有一天,董娟说晚上要过来找我玩,我叫她干脆晚饭就直接过来吃。杨木听说董娟要来,大下午的就拖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去菜市场买了个大西瓜回来,说晚上吃了饭乘凉的时候吃。路过防空洞的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说杨木,我们把这个西瓜放在防空洞里吧,等晚上吃的时候就是凉的了。杨木匪夷所思地望着我问,你不怕让别人给抱走了啊?我说我们早点去抱出来就是了。 然后我就直直地抱着西瓜进去了,杨木站在洞口朝着我喊:“你就疯吧,你信不信晚上等你去已经没有了,就算还在抱出来也不会是凉的,你以为这是冰箱啊?”我说试试吧,试试吧……那天董娟下午5点多就到了,我去巷口接了她,顺便买了点熟菜,然后胸有成竹地带着她去防空洞里抱西瓜,结果找遍了整个洞,连块西瓜皮也没有找到。我气咻咻地回去,被杨木狠狠嘲笑了一番,最后杨木说,算了,不要生气了,你自己不听话……我出去给你们买冰饮料吧!我敲着桌子叫,气死啦气死啦,买酒买酒,我要喝酒!那个晚上,我一直到喝完了3瓶冻啤酒还在被董娟和杨木笑话,并且他们似乎被这个“西瓜事件”诱了灵感,争先恐后地讲起我的许多糗事来……我越讲越悲怆,李梦冉这个没良心的在旁边笑的面膜都快裂开了,不得不去卫生间赶紧撕下来。我听见她在卫生间骂骂咧咧地恨声不断,说你妈的蒋芸,你永远在老子敷面膜的时候讲笑话! 我哈哈大笑着点燃一根烟靠在沙上,然后忽然就想起董娟,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李梦冉出来看见我,说我笑的跟哭似的,并且还一脸的阴毒。自从上次我脑袋受伤后董娟假惺惺地来晃了我一眼,我伤好了一个月之后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慰问电话来以外,我们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了。后来有一次我和李梦冉逛街碰见董娟和她的同事一起,我们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远远打了个招呼,问了句“你也逛街啊”,就各自走远。那个镜头后来我一想起就难受,真不知道好好的朋友,怎么会就走到了今天,彼此远的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曾经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美好,如今想起竟然都成了心酸。 李梦冉经常说我,班长,你还是没看开,“出来混,你这样怎么成?”看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她也是自己还没有遇上事儿,她受的打击,充其量就是那个长毛歌手。我始终对那个长毛的人品很不认同,经常说李梦冉,叫她对长毛多点心眼儿,不要真陷进去了,可她死鸭子嘴硬,总是说她只是为了玩儿他,报复他以前对她的冷眼。其实我知道,李梦冉心里肯定还是喜欢那个死长毛的。如果光是为了报复,玩玩儿就踢了呗,何必纠缠那么久。 我被打破头的那天,在街上甩了脸子给长毛看之后,李梦冉就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长毛,更没有带他出来过。我偶尔过问一下,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李梦冉也总是轻描淡写,说玩儿呗,还能怎么样。她知道我不喜欢长毛,也知道自己和一个曾经拒绝自己的人在一有点丢面子,所以总是不肯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告诫她自己多个心眼儿,对这样的人,不管是钱还是心,给个3o%就顶天了。 后来渐渐地,我居然忘记了李梦冉身边还有长毛这个人,有一次晚上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郁闷得很,想找个人喝酒,本来想去辉辉哪里的,又不想半夜再独自摸回家,于是打电话给李梦冉,说死女人我想喝酒,我过来找你吧?李梦冉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长毛待会儿演出完了要过来……我尴尬得很,说哦,哦,没得事,那我们改天嘛。挂了电话我脸红了好久,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以前董娟总是男人不在就扭到我,男人在就不管我,几次之后我对这方面变得相当敏感,尤其是上次杨木闹分手那次,董娟居然不管我的死活,抛下我回去和尤刚还有尤刚的朋友打麻将去了……那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誓,我就是再难过,也绝对不再找那些交了男朋友的朋友,更不会再主动找董娟,结果没想到我一时疏忽还是结结实实丢了个脸。 以前杨木就给我说过,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太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确如此。我对很多事儿都是实行的“三不政策”:不解释,不责问,不追究。 曾经有一次董娟非让我晚上去找她,说尤刚夜班,她一个人害怕,我也没管杨木,义无反顾地就答应了。杨木出门买烟的时候我还专门叫他帮我买了董娟喜欢吃的我们家附近卖的卤鸡翅好给董娟带去,然后换好衣服梳好头都准备出门了,董娟打个传呼来,说我不用去了,尤刚厂里停电,他不用加班了。我嘴里答应得挺欢快的,说好啊,那改天再玩嘛,挂了电话脸紫的跟猪肝样闷头抽烟,还不肯在杨木面前承认我不高兴。 我固执地认为,很多的失望和失落承认了就是真正的丢脸了,就说明我在乎,而只要不承认,装的若无其事的,我就还能剩那么点儿自尊。微笑着自己化解,一直都是我唯一的初衷和出路。 我丢脸的第二天李梦冉就给我打了传呼,约我去她家喝酒。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怪李梦冉,毕竟人家也没什么错,而且她对我还算是很够义气的,只是我还是摆脱不了心里的尴尬,怕她认认真真地提起来,认认真真地表示歉意,那就糗了。又不能说不去,不去不仅显得太小气,而且那尴尬也大了。我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哎呀辉辉刚刚约我喝酒我都答应了,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走嘛走嘛,是我很好的兄弟伙,你还没有见过呢!李梦冉也是个干脆人,说行,那我现在换衣服。 我赶紧给辉辉打传呼。在辉辉面前我就敢主动,辉辉是泡妞都要带着我的,并且不管我们闹得多凶,他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来找我,对我是绝对的不抛弃不放弃。不过等他真正交了女朋友就说不准了。辉辉还不到5秒钟就回了传呼,我大咧咧地说,辉辉呀,那天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踢翻了你门口的垃圾桶啊?辉辉没好气地说:“你才知道呀!”我说嘻嘻,我才想起呢……我现在过来帮你扶起来吧?不过我怕你报仇,我要带一朋友来……辉辉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你个死婆娘,“快点来吧,我请你们吃鱼火锅。”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我的传呼期盼已久了,一点儿不矜持。我在心里阴笑着想,恩,待会儿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我热血澎湃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哼着小曲儿出门了,我妈在厨房举着锅铲朝我瞪眼睛:“饭都要做好了你又朝外面跑!” 辉辉住那条街叫玉兰街,很唯美的一个名字,不知道的人一听那名字还以为是一条飘着花香、绿树成荫、静谧幽美的小街,随时都能碰见一个丁香花般的姑娘。其实情况正好相反。玉兰街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条杂乱的街道,举目望去满眼皆是破败的房子、摇摇欲坠的小店铺,街上成天都此起彼伏地响着“大甩卖”、“大放血”的吆喝声,店铺门口常常都坐着三五几个膀大腰圆的妇女,磕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或者叉着腰跳着脚唾沫横飞地互相问候着祖宗八代全家老小。用胖魁的话说,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我喜欢这条很有生活气息的街,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两排火锅店。每天黄昏,街上的杂货铺就66续续关门了,只剩下几家卖烟酒零食的小店,而那两排火锅店,此时便开始热闹起来,并且很快就人满为患。这里的火锅可是出了名的,兔火锅、干锅田鸡、干锅脆螺、牛肉火锅、羊肉汤、排骨火锅……品种齐全价格便宜味道更是没得话说,我们几乎已经把这条街的火锅吃了个遍,熟悉得不管去哪家老板都要过来烟。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鱼二娃家的鱼火锅。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七章 玉兰街的鱼火锅 【≮衍墨轩≯.】 这个鱼二娃本来姓牛,叫牛二娃,后来有些去吃过一两次火锅的,记不住老板姓什么,反正他是卖的鱼火锅,就干脆叫他“鱼二娃”了,慢慢地所有人都叫他鱼二娃,他的真名倒渐渐被忘记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我们这里街头巷尾的火锅店里开始流行一种鱼火锅,6-8元一个人,敞开了吃。鱼是最便宜的白鲢,另外有许多素菜,蘑菇土豆莲藕粉皮什么的,也是随便加。这种经济实惠的鱼火锅深受我们这种穷苦大众欢迎,遇上需要请客,囊中又有点羞涩时,鱼火锅就是不二选择了,在玉兰街众多的鱼火锅里,鱼二娃的生意总是好的让人眼红,其成功之处就在于味道、态度和菜品的丰富。 我们到的时候鱼二娃的火锅店里已经座无虚席,老板鱼二娃正在给人上菜,看见我们马上大声地打着招呼,说等几分钟,有一桌已经买单了,位子马上就腾出来。我们三人就站一旁抽着烟等。才几分钟的功夫,辉辉起码就和四桌客人打了招呼,出去了半包烟,灌进去了3杯啤酒。我最不喜欢和辉辉来玉兰街,在这块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土地上,十打九交的辉辉每走几步就会碰到熟人,然后就是寒暄、烟,有时对方和我点头微笑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看着辉辉笑,那样子可鄙得很。我以前就给辉辉说,我非得去印一盒名片,上面什么都不写,就写“我不是辉辉女朋友”,然后你碰上熟人我就名片,把辉辉笑的撅起。 李梦冉在傍边悄悄给我说,哟,辉辉看样子混的不错哦,到处都是朋友。我瞪她一眼,说你也信这些?宝器!“这些今天还在和他打招呼、喝酒的所谓朋友,说不定明天就要和他打架了。”韩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头几天碰见辉辉还在称兄道弟的,说什么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改天约个时间……结果没过几天就把辉辉穷追死追的张丽给睡了。曾经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出门到处都是兄弟伙、朋友伙,吐个口水都能砸到熟人,多洋气呀,现在我早就不迷恋这些了,甚至有点厌恶。既然已经知道是虚伪的关系,我何苦要浪费心思浪费时间浪费口水的去寒暄去应酬? 等我们坐下吃火锅时辉辉另外几桌的朋友又三三两两地过来敬酒烟,我和李梦冉也不得不笑眯眯地应酬了几杯,还没有怎么开吃就已经半饱了。其实有时想想,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没有意思了,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熟悉的眼睛和面孔,让人浑身不自在。曾经我有一次,在楼下的饭馆里和几个朋友吃饭,喝多了之后叼着烟出来接另外一个刚到的朋友,就在路边站了那么一会儿,结果第二天就起码有四个大妈级的老邻居给我妈告状,说你家蒋芸和一大帮男孩子裹在一起抽烟喝酒哦,你可要注意哦!害的我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太不像话了,在自家楼下也不注意点影响,我老汉儿更是鼓着眼睛吼:“你要混社会你就滚远点去混,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搞得我郁闷得很,真想把那些死八婆找出来痛扁一顿。 自从我带李梦冉去玉兰街吃了鱼火锅之后,李梦冉就更是对我的生活充满了敬仰之情,说我的日子太有滋味儿了,以后还要跟我一起出去玩。那天吃完火锅,时间还早,老规矩,我们买了酒又去河边喝。辉辉家离那条河很近,从小就去河里游泳打水仗,对那条河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我告诉李梦冉这就是我和几个哥哥以前偷船的那条河,然后指给李梦冉看那座桥:“这就是那座传说中的情人桥,见证了我和杨木伟大爱情的桥,可惜看样子快塌了。”李梦冉眯缝着眼睛很享受地吹着河风,看着河面星星点点的灯火,那表情跟登上了泰山一样,而且一副马上就要迎风吟诗的样子。我说你傻了吧?这里喝酒比酒吧有感觉吧?李梦冉摇头叹息:“蒋芸,你真懂生活。” 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在河边找到了几块大石头,然后铺上从鱼二娃哪里要来的报纸,摆上几袋小吃,坐下继续战斗。那天李梦冉酒兴大,喝了一瓶又一瓶,看的辉辉目瞪口呆的,惊叹:“又是一个酒仙!”那天喝到后来大家都醉了,连很少喝醉的辉辉也醉得吐词不清,最后干脆躺倒在旁边的草地上,李梦冉更是扯开了嗓子唱歌,弄得附近人家的狗一起汪汪地叫。我还算好,没有闹也没有叫,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座桥,看着它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变成2个、3个,然后又变成1个。 那天喝到最后,我随李梦冉回了她家。洗了脸出来,看着我每次睡的那个位置,想起前一天这个位置还睡着一个我讨厌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睡了,于是倒头睡去。第二天早上我一直睡到1o点钟才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抓过表一看,糟了,已经迟到1个半小时。没办法,马上打个电话去锦绣园请病假,谎称老胃病又犯了。电话里我哼哼唧唧的,一副马上就要翘辫子的样子,李梦冉在旁边抱着被子吭哧吭哧地笑,说你们经理如果信了你的鬼话,老子跟你姓。我说他不信也没办法,他也不可能让我出示病历,老胃病嘛,我也不至于每次都跑医院。 请了假,想到不用去上班了,心里十分轻松,抽着烟开始和李梦冉天南地北地侃,应她的要求又详细给她讲了我以前和辉辉他们一起玩儿的很多糗事趣事,听的她羡慕不已。中午在她家叫了外卖,一份炒回锅肉一份烧茄子还有一大钵酸菜粉丝豆瓣汤,美得很。吃完又躺床上抽烟吹牛,吹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饭依然是外卖,叫了两份炒饭一个凉拌豆腐干一个凉拌则耳根,还没吃完我居然又想喝酒。于是两个人又穿好衣服下楼买酒买菜,回来喝着酒继续侃,直到凌晨2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我们怎么能这样一刻不停地讲话?估计把我们一辈子的事儿都侃完了吧。 锦绣园最近还算风平浪静,自从柴玲和陈冉走了以后,锦绣园就安静了许多,只有高小琳那个小婆娘还在继续闹腾,时常扯着尖嗓子和那些男服务生打情骂俏的,让我经常想一把将她捏死。我在锦绣园的日子依然不好过。邓君走了之后,我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连抽个烟都没有伴儿了。 邓君走了之后也联系过我几次,大家一起喝了几次酒,但是有一些东西始终梗在我心里,让我和邓君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亲密。我老汉儿唠叨了一辈子废话,有一句话他还真说得在理:淡淡相交得久长。是啊,因为淡,很多事情我们就可以不去敏感,不去在意,不去失望,大家反而能顺顺当当地一直做朋友。我想起董娟,如果我和她始终保持着很普通的好朋友关系,没有动不动弄得跟一辈子的死党似的,那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好好的,她还在搂着我的脖子笑,还在叫我“亲爱的”,而我也还在骂骂咧咧地喊她“死婆娘”。 上次我大清早陪我妈去公园晨练,还睡眼惺忪呢,一不留神儿就碰上了董娟的老妈,已经躲闪不及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扯着嘴角甜甜地叫了声阿姨。董妈妈看见我很亲热,一把抓着我的手,说蒋芸啊,你怎么好久没有来我们家找董娟玩了呀?住的那么近,你抬脚几分钟就来了嘛……我说要来呢要来呢,还说哪天去你家蹭饭呢,就是我和董娟的时间一直对不上……董妈妈恨恨地说,哼,董娟,耍了朋友之后忙哟,家也不怎么回了,哪像你这么乖,还陪你妈来晨练……我妈在旁边喜笑颜开的,我杵在哪儿满脸通红。董妈妈走了之后我妈问我,说你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和董娟一起玩了?她也没有怎么来我们家了。我说忙呗,大家都忙。 那次之后我再也不肯陪我妈去晨练,除了怕碰上董妈妈,也怕其他那些大婆大婶儿的,有一次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老太太居然扯着嗓子朝我妈嚷,哎呀,蒋阿姨,这是你家蒋芸啊?哎呀,长这么胖了,是该来锻炼锻炼了……气的我鼓腮瞪眼的,心想这哪儿来的老太太啊,嘴边没个把门儿的。 杨木依然每天给我打电话,他总是不打我的传呼,怕我回长途电话贵,总是打我家座机,我在就和我聊上一阵,我不在问候一下我妈老汉儿也就算了,下次通话他也不提。连我妈都说,杨木这孩子还算挺懂事的。杨木现在越来越关心我的体重,因为他知道我的体重直接和我的喝酒数量成正比。我总是骗他,说还是那样,没变,杨木不相信,说你这样喝法能不长胖?我不信。我说估计要等以后才会长胖吧,又不是马上喝完马上长,你以为“三月肥”呢?“三月肥”是我们那边曾经风靡一时的猪饲料,广告词是“三月不肥,厂家包赔”,那叫一个自信。杨木认真地想了想,说,恩,也好,等你上了年纪又长胖了,没有人肯要你了,就只有我收留你了。我每次听杨木这话就特安心,总觉得还有个肯接着的,我还怕啥呢?使劲儿喝呗!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八章 日子,就是拿来折腾的 【≮衍墨轩≯.】 星期天我老汉儿的周期性疯又犯了,说家里太杂乱,没有用的东西太多,要彻底清理一下,还勒令我立即执行。我当时正喝着茶悠闲地坐在阳台上看三毛的呢,正看到三毛和荷西去捉鱼哪里,被我老汉儿这一喊感觉扫兴得很,十分不情愿地嘟囔着,开始窸窸窣窣检阅我屋里的那堆破烂东西。 我最烦家里喊收拾东西了,每次都要费好大的劲儿和我爸我妈抗争好久才能保住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我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什么都舍不得丢,连小时候玩过的水枪、小石子儿和彩色纸牌都一个不落地留着,最绝的是,我的收藏品里居然还有幼儿园时一个小朋友用纸折来送给我的青蛙,我现在连送我青蛙的那个小朋友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却一直把那青蛙留着,心想要是小男孩儿送的,这说不定就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信物呢,那可不得留着! 我妈只要一嫌我杂乱东西太多我就说,我以后如果有了钱,起码能成一种家——收藏家,我妈每次都眼睛一翻说:“你就是一个拣破烂儿的投胎!”说是清理东西,其实我都是做做样子,趁机把珍藏的东西翻出来感叹一番,然后说这个不能丢,那个也不能丢,那个那个还是不能丢……到最后被丢的几乎都是我妈老汉儿自己的东西,笑的我抽筋。 这次我从书柜最下层抱出了一大堆以前写的日记,拍拍灰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我写日记的习惯始于小学5、6年级,这辈子情书没有写过几封,仅有的那么点儿文笔全是写日记写出来的。现在看看以前的日志,居然感觉自己老了,当年那些关于梦想关于奋斗关于纯真友谊的句子,在我现在的日记本儿里再也找不到了,看看我现在的日记,19岁的年纪居然像9o岁了一样。这些日记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就是自己衰老的痕迹啊。这样想着心里就闷闷地难受起来,伸手去一堆日记本里找烟,不经意翻出一本花仙子封面的薄薄的日记本来,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牛眼睛大的字,蒋芸,五年级。 才翻到几页,猛然看到一段很雷人的话,只看了一遍就捂着肚子笑翻在床上,天雷滚滚般的笑声马上就把我妈招来了。我好不容易憋住笑,把那段话悄悄指给我妈看,我妈结果笑的比我更厉害,扶着门笑的一张脸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就像挂了露珠的红苹果一样分外好看。那页日记上赫然写着:蒋宗权,你就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破坏者!塔底的抽砖人!!伸向祖国花朵的黑手!!! 蒋宗权就是我爸,我爸就是蒋宗权。我估计当年我对我爸那大字报一样的评语多半是被我爸揍了或者骂了之后写的。我捧着日记本摇头微笑着啧啧地感叹,好文采呀好文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抄的了。我妈在旁边气儿还没有匀过来,边笑边嘴里还不忘叨叨地说,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那日记的内容最终还是被我妈告了,我老汉儿哭笑不得,说你就会记老子的仇,谁的你都不记,你就和老子记,得罪你了你就给老子一笔一划地记在你的日记本里!我想起电影《雨人》里面得那个傻可爱傻可爱的雨人,被他弟弟凶了,就当着他弟弟的面认真地在日记本上写,某年某月,某人伤害了我,他掐了我脖子。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认认真真地写下:2oo1年,7月8号,一切安好。 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回想起毕业以来的这些日子,找工作的艰难、小菲出事儿、杨木的入狱和闹分手、和客人的打架、刘长峰的骚扰、被当小偷、董娟的叛离、刀疤被捕……一连串的变故总是猝不及防地冒出来打乱我的生活,让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平静的生活是什么滋味儿了。 最近这几个月,心里终于轻松了些,杨木虽然现在身处异乡,但起码目前人是好好的,没有被追杀也没有被通缉,据他说他在老老实实给人开出租。我一直预感公安局会来找我,也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假钞的事儿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的工作也还好,虽然我依然和那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毕竟是老员工了,我起码不用随时随地担心被辞退,目前算是比较稳定的一段时间了。不上班的时候和辉辉、李梦冉喝喝酒吹吹牛,这日子似乎还不错,最近和章陈的见面更是让我心情大好。我在心里挨个儿问候了一遍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包括我那早已去世的慈祥的小学班主任,请求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能再多安静一会儿,保佑杨木平平安安地不要出事儿,早日回来。 龙凤街史上最年轻的女混混蒋芸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日子嘛,就是拿来折腾的。说这话的蒋同学那时还没有真正开始折腾,充其量就是晚上偷摸着出去伙同其他混混抽点儿小烟喝点儿小酒打点儿小架。那时的蒋同学还一脸的纯真无邪,心中装满宏大的梦想装满神圣的友情装满对人生所有美好的期望。那时的蒋芸,年轻得一塌糊涂,年轻得心中连爱情都还没有来得及装。 如今,19岁的蒋芸,已经苍老到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情了。可是一次喝酒时,一个3o多岁的大姐姐却冷笑着对我说,小妹妹,你离苍老还早着呢,等哪天你心中连爱情都没有了,你才是真正地老了。那个晚上,那位大姐姐的那句话阴冷冷地冒着寒气,让我至今每每想起心里都止不住地打颤。 我会吗?有一天我会心里连爱情都没有了吗?我不相信,但是又隐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早晚要应现的残酷的预言。也许,对于每个人都是。 夏末的时候我在“锦绣园”碰到曾经“天之涯”的前台小陈。小陈看见我很亲热,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她莫名其妙被辞退的事。我要了小陈的传呼号,说改天请她喝酒。我很想了解小陈的近况。我很想知道那次不公平的辞退有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某些改变。我始终忘不了她突然被辞退时哭得通红的双眼,忘不了后来许哥告诉我她已经在当小姐,这两件事儿总是让我一想起心里就猫抓一样难受。那时如果我知道见了小陈之后我会更难受,也许我真的宁可永远不要见她。 我和小陈最终在一个微雨的夜晚约在一个僻静的茶坊喝啤酒。这个茶坊是我选的,绝对是个喝酒聊天的好地方,环境幽静酒水又便宜,李梦冉、董娟、杨木、小菲、邓君都被我带着来过这里。 眼前的小陈看上去过得挺滋润,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小陈说那次被辞退之后不久,因为一个意外的“机缘”她去广州当起了小姐,一直到现在。我很惊奇她居然把那称之为“机缘”。小陈说她现在感觉挺好,她说现在回头想想以前穷打工时的生活感觉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已经微醉的小陈点上一支烟,歪着头很认真地对我说:“蒋芸,你是没有过过有钱的日子,我敢保证你只要过上半个月你就会为自己现在这样的苦熬感到不值了。人这辈子这么短,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轻松点呢?”我一下子就想起李梦冉说的“他玩我,我玩他,我们各取所需。”我忽然就有点迷惑,不知道自己那么久以来的抱歉是否还有什么意义? 喝醉的小陈毫不忌讳地给我讲起她“单位”的事,讲那里的客人、老板还有她的那些“姐妹”,然后我就毫无准备地从小陈口中听到了一个足以让我血液凝固的名字——杨木。 喝多了的小陈絮絮叨叨地给我说起她的经理杨木,怎样因为同是老乡而关照她,怎样每天躲去外面神神秘秘地打电话,怎样因为两瓶啤酒而醉得吐了四次……语气里居然满是喜爱之情。我懵了很久之后终于想起,从前“天之涯”的同事除了章陈,没有谁知道杨木的名字。 我还在徒劳地挣扎,据我了解那些“经理”是不会用自己的原名的,就像“金尊”的楚南一样。我猛喝了半杯酒,抹了抹嘴故作冷静地问:“杨木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不是真名吧?”小陈吐口烟说:“就是真名了,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听他一个朋友叫他才知道的……”小陈的话犹如在我的面前忽然爆炸的一个重磅炸弹,我扶着头差点喘不过气来。杨木,小陈的老乡,广州,两瓶啤酒就可以醉吐四次,每天神神秘秘地去外面打电话……除了我亲爱的杨木,别无他人。 我拿烟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艰难地拿起杯子干完了杯里的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说小陈我醉了,我先回去了。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脖子一个人沿着空旷的大街摇摇晃晃地走,一路上不断地有的士在我面前停下车来,一些无聊至极的小流氓朝着我吹口哨,街边偶尔窜过的一两只野猫圆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奇怪地看我一会儿又嗖地窜走了。我懒得搭理他们,不管是的哥、流氓还是野猫,我已经倦得连骂几句都没有力气。天空中的雨丝轻柔的飘下来,落在我的脖子里,冷得我浑身筛糠般地抖,我疑惑地想为什么夏天的雨也会这样冷呢?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四十九章 离家出走 【≮衍墨轩≯.】 我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豁然大悟般地想起的确应该招一个出租车,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我现在这样子在街上晃荡估计怪吓人的,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吓着美女和小孩就不好了。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司机问我,走哪里?我不假思索地说,李梦冉哪里。司机奇怪地看着我,我瞪着眼睛刚想重复一遍,才想起司机并不知道李梦冉是谁,于是又报了李梦冉家的地址,然后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我想下车再给李梦冉打个电话吧,我那可怜的自尊暂时只能放一放了,如果今晚长毛又在她家,我就预备一个人去体育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辉辉是不科学的,只能招来他一顿恨铁不成钢的骂,家也是不敢回了,估计我进门连个正常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还算幸运,长毛没有在李梦冉家。李梦冉穿着睡衣撑着伞来楼下接我,我把手里的一袋啤酒往地上一放,就蹲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能找一个可以流泪的地方。 李梦冉轻轻走过来抱着我,坚定地说:“班长,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去打架,你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夜风呼啸着吹过,我感到自己的心和整个身体都在漆黑冰冷的夜里一阵一阵地抖。 我在李梦冉家喝光了我自己买去的四瓶啤酒,还喝光了她家里的一瓶半红酒,去厕所嗷嗷地吐了两次,哭湿了整整三张面巾纸。杨木大概很晚了打我座机现我还没有回去,于是给我打传呼,起码打了二十几个,我一个都没有回。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怎么样处理杨木,处理我们的关系。我已经暂时性地陷入了无思维状态。 李梦冉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杨木的这份工作那么在意。她觉得杨木没有出去打打杀杀的就是最好的状况了,她不知道,我曾经亲眼看见过那些“经理”是怎么工作的,他们教小姐怎么伺候客人,怎么穿得既能勾起客人的淫欲又无法轻易占到便宜,让客人乖乖地和小姐去开房间。他们甚至教那些刚出道没有经验的小姐所有细微的细节,从动作到表情。很多懵懂无知还带着犹豫的小姑娘就是这样被她们的“经理”哄进了客人的房间……我一想起我的杨木现在干的是这样恶心的职业,心里就一绞一绞的痛。我甚至想,在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下,杨木是否也会常常和小姐们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像“金樽”练歌场的经理楚南一样?甚至,杨木是不是依旧洁身自好?他和那些小姐、甚至和小陈之间到底有没过什么? 我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回了杨木一个紧似一个的传呼,看样子他一夜都没有睡。当时我已经躺在李梦冉床上抽了足足半包烟了。从我醒了,我就一声不吭的一直在抽烟。我在做一个对我对杨木而言都十分残酷的决定。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挽回了,一切就只能看天意。拿起电话,我的手始终在微微地抖。我鼓起勇气平静却坚定地说,杨木,昨天我碰到你的同事了。我说要不你马上回来,要不你继续干你现在的工作,我们分手。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我知道杨木受不了了。在一起那么久,我们彼此还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的心在突突地跳。我不知道杨木最终会选择什么,和他的尊严以及自由比起来,我想我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也许是最不重要的。果然,杨木在沉默很久之后喘着粗气问:“你想好了?”我再也无法故作冷静,我知道杨木的自尊和自卑又冒出来了,他绝对会认可我的任何决定,绝不会死缠烂打。我朝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我说杨木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说分手的人,但是你这次触到了我的底线。我说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生过。你可以选择回来的,可以选择…… 杨木阴恻恻地冷笑:“蒋芸你还是嫌我了。你觉得我很恶心是吗?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唯一安全又能快挣钱的方式?”我说我知道杨木,但原谅我不能接受。电话那头重新陷入死寂,我捂着胸口差点哭出声来。我已经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很久之后杨木轻轻地说:“那就分手吧。你再好好找一个能给你安定又不让你恶心的人。对不起。”杨木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握着话筒呆在那里,不敢相信刚刚生的事听到的话都是真的。 一会儿之后我开始拼命地打杨木的传呼,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蒋芸,你刚才的话太重了,否则杨木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的,他不会的。”我疯了般一遍一遍的打,一直打到双眼模糊两腿软,却再也没有一声回复。我跌坐在地毯上。我知道这次是完了,彻底完了。杨木能狠下心一个电话都不回,说明他真的是想清楚了。 李梦冉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说:“算了吧班长,你和杨木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早晚是要分的。”我浑身无力,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人生这样无趣。 我再次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街上人来人往,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小贩的叫卖声、情侣的笑闹声、小孩的哭声……整个世界都在喧哗。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人群。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必须从家里走出来。这个周末的下午,我无法在家里面对父母,我无法面对李梦冉和辉辉,我无法面对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我不敢想象她们看见我蒋芸如今居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然后长时间地甩着脑壳感慨和怀念我当年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我在走完几条街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拱桥。那里很少有人,顶多有背着背篓的农民匆匆走过。我想我应该赶快去占领桥上的那个制高点,这样其他游玩的人看见桥上有人就不会再上来了。我可以一个人在那里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 可是我又失算了,我去的时候桥上已经有了两个人,两个正在谈恋爱的男女。那女的紧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头,拂过男人脸上幸福的表情。灼烈的阳光在那一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咬着烟掉下泪来。 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走的,最后总是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抽完身上的几根烟后黯然离开。这个地方,我想我不应该再来了。杨木的气息还残留在这儿的空气里,挥之不去。我再次走入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见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朝着我绽开了笑脸。她是我们班当年选择读高三考大学的其中一个,现在已经在当地的一所大学读大一了。她腾出一只抱着书的手亲热地拉着我问:“班长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我说什么也没有做。 我无故旷工4天,已经在两天前被“锦绣园”辞退。打电话去的时候杨经理很惋惜的说,本来还准备过一阵子提我当领班的。我说对不起杨经理,家里出了点急事,忘了请假。工资我就不来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说我想我会在家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重新找个工作。女同学很疑惑的样子,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董娟呢?你们还经常一起玩吗?”我说是的是的,还经常一起玩。然后我看看表说哎呀我该走了,还有点事。 我笑容灿烂地和同学挥手告别,看见她背着书包抱着书步伐轻快地离开,忽然就觉得自己沧桑地不行。多好啊,她还有绚丽的梦想可以追寻,她还有美好的人生可以展望,而我的梦想又在哪里?我的人生又该朝着何处走下去? 想想高中的那些同学,如今有读大学的、有做生意的、有找了有钱男朋友不愁吃穿不缺钱花的,连和我一样当服务生的都在利用晚上的时间读夜大,想来想去,就我这个曾经最被看好的班长过的最不济了,友情失败爱情失意,如今还连工作都丢了。这真让人脸红。 我决定要从家里搬出去,我无法忍受自己凄凄怨怨丢了魂儿似的样子被父母看见。杨木走的时候给我留的2ooo元钱,我除了给杨木禀报之后买了一个传呼外一直都不敢怎么花,总怕他忽然又出个什么事儿需要用钱,到现在都还剩下将近15oo。现在杨木当着堂堂的经理,呵呵,我酸酸地想,他也每个月有不少的固定收入了,我不用担心他需要这点钱了。 我用这些钱在高中学校后面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每个月租金只要8o元,而且可以月付,也不收什么押金。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粗木柜子、一张小木桌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没有厨房没有厕所。不过我的房子旁边不远处就是房东家搭在院子里的简易厨房,房东一家住在后面一点的小院子里,如果需要做饭或者洗澡我可以过去用他们的厨房。 我给家里谎称我换了个工作,可以包住的,为了上下班方便我就搬去公司宿舍了。走的时候我老汉儿巴巴地问我上班地方的电话,我说是个新开的茶坊,还没有安电话,心想到时看能不能把房东家的电话留个给他。这是我老汉儿的一贯作风,不管我去什么地方上班,他总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上班的具体地点和联系电话,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他连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那一刻我差点就当着我老汉儿的面哭出来。我想我真是不孝,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不顾父母的担心执意要离开。以前和家里吵着闹着说着狠话,我老汉儿气急了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喊我滚,喊我再也不要回来让他看见,可每一次真的要搬走了,他都是那样的舍不得,生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我老汉儿说,要是住不惯就回来住嘛,就在一个城市,再远能有多远嘛?外面始终没有家里舒服。我说好嘛,住不惯我就回来。然后匆匆地转身,说我走了走了,生怕迟一秒钟就会忍不住哭出来。我想起从前搬去“天之涯”的时候,搬去“金尊”练歌房的时候,我爸我妈也是这样,满眼的不舍满脸的担忧,只是那时候我有一堆一堆的朋友,有董娟有杨木,整个人意气风的,完全没有心思去细细体会父母的心情,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妈老汉儿了,才真正体会到这份爱的沉重和温暖。 拖着行李低头穿过楼下的小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爸妈,给我一段时间,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然后我就回来,再也不走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章 一个人的战场 【≮衍墨轩≯.】 住进小屋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像要完成一个什么仪式似的,买了几袋面包和几大矿泉水,又买了几瓶白酒、十几包下酒的零食,还买了一条劣质香烟,决定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呆上几天,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想。以前心心念念地要从家里搬出来,幻想着心情不好时可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喝酒、抽烟、唱歌、甚至流泪,却因为经济原因一直没有真正实施过,这次可算是遂了愿了。 和杨木分手以来的这一阵子可是憋死我了,在家里明明话都不想说,却还要手舞足蹈地装欢快,时不时还要哼点小曲儿什么的以示正常,所以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忍不住有点激动,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澡,在桌面上摆好了烟、酒、零食、卷纸,然后运了运气,提起酒瓶子就开始猛灌。 劣质的白酒烈的呛鼻,一口下去从嘴里一直烧到胃里,估计喝硫酸也就这个效果了。我不得不每灌几口就停下来,掩着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呕出来。这每一口折算下来可是好几毛钱呢,不能浪费了。 灌到小半瓶我头就晕了起来,一屁股跌坐在藤椅上,刚咧着嘴哇哇哭了两声,传呼就吱吱地叫了起来。抓过来一看,是辉辉打的,真是烦。我想了想,还是拿了钥匙摇摇晃晃地去门外不远处那个小杂货店回传呼。我在电话机傍边的小木凳上似乎都有点坐不稳了,干脆把整个人挂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朝着话筒问:“啥子事,先人?”辉辉说死婆娘过来喝酒。我说我喝着呢,我喝得上好,辉辉说,你又和谁在哪里喝酒哟,我说我一个人,在哪里喝不告诉你。辉辉有点紧张起来,急急地问:“你一个人?喝了多少哦?我听你的声音你已经差不多了哦。”我说我才喝半瓶呢,还早呢!辉辉这下真急了,在电话那头龇哇乱叫:“蒋芸,你个傻婆娘,你在一个人喝白酒?!你要喝酒过来喝嘛,你一个人喝什么?还不喝啤酒喝白酒……“我扶着门框喃喃地说,不喝啤酒了,不喝啤酒了,喝啤酒要长胖,这回长胖了没有人接着了……说着说着鼻子又酸了起来。辉辉还在那边叫:”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可不想在这个小店里痛哭失声。 摇摇晃晃地走回去,继续喝。我下定决心今晚要喝醉,要喝得烂醉,不然我觉得对我和杨木曾经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简直无法交待。想到辉辉在那边肯定急得跳脚,我就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快感,好像我的仪式有了观众。可是杨木呢?我酸溜溜地想,杨木此刻是正在那些肉香扑鼻的场合和他手下的小姐们你侬我侬地说着挑逗的语言,还是和我一样正一个人心情黯淡借酒浇愁?他会担心我此刻在做什么吗?我想起他上次坐牢,托人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嘱咐他的兄弟伙帮忙照顾我,劝我开心点、少喝酒。可是现在,杨木再也不过问我的事了,分手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他一个传呼都没有给我打过。 我至今依然无法接受,我和杨木就这样完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我们都牵着手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了,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岁月,最后却都抵不过他的自尊和我的固执。原来我们一直爱得那么浅淡。真讽刺呵。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赌咒誓地想,妈的我再也不相信什么永远了,杨木、董娟,没有一份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最后是真正可以坚不可摧的,那些游离于普通关系和生死与共之间的,反而更走得长久一些,比如李梦冉,比如辉辉,比如章陈。 被我扔床上的传呼机依旧在持续尖叫,我鬼火飒飒的,冲过去就将它关了。在今天以前,我还坚持天天开着这个该死的传呼,一没事儿就摸出来看两眼,希望能看到来自广州的某个电话号码。而在这个晚上,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多余,我的自由和放纵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胜过了杨木的电话。至于辉辉,让他担心去吧,我在外面喝醉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一向对我“逢凶化吉”的本事十分钦佩和敬仰,相信再怎么也不至于急得眉毛着火。 我边想着边摇摇晃晃地将床上的凉席拖来靠着墙铺到地上。我已经醉得有些坐不稳了,如果想要安安全全地喝完剩下的半瓶白酒而不磕断门牙磕破头,我估计还是坐地上靠着墙喝安全点。我就那样抱着酒瓶子抽着烟一直喝,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在这个一个人的房间,我终于可以允许自己短暂地失态,可以允许自己哭得哇哇的,像一个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却没有人可以给自己出头的委屈的孩子。 和杨木一起几年,无数的聚散、孤独、无助和惶恐,原来一直都一点一点地积压在我心里,而现在,今天,当所有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全盘破灭,当我确定所有曾经的一切已经成为往事,故事已经嘎然而止,当我一个人瘫坐在这黑暗封闭的小屋……我整个身心才忽然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得自己拽都拽不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是天还没有亮。撑起身子看了表,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抓过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开了灯,看见满屋的狼藉。烟灰掉的满席子都是,枕头上湿湿的一大股白酒味儿,几袋小吃散落在地上,看样子我昨天晚上几乎就没有吃。地上一地的烟头,还有一根剩下几乎大半的烟,一看就是掉在地上自然熄灭的,估计是睡着之前抽的最后一根,幸好昨天没有把烟掉在白酒里,一把火把自己给烧喽。 我点燃一支烟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浑身软得不行。看见旁边的酒瓶里还剩下一点点酒,估计还不到一两,奇怪自己怎么会连最后这一两都无法坚持着喝完就醉了。想想怪可惜的,我这人生平最不愿意浪费的就是酒,于是抓过瓶子准备把这点酒喝了,结果刚刚喝进去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一阵恶心就窜了上来。这下可了不得了,胃里面立刻开始翻江倒海,整个人虚脱无力,浑身一阵一阵的虚汗直冒……我赶紧用手捂住嘴,一面努力地伸手去够仅一步之遥的垃圾桶,刚刚抓到垃圾桶,就嗷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可就跟打开了阀门似的,我扶着垃圾桶一直狂吐,吐出来的全是哗哗的水,到最后水都吐完了,就干呕,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我一下子累趴在凉席上,然后思维空白地睁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翻身继续睡觉。想着不用上班,不用回家,不用四处寻找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心里十分轻松,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睡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想起自己已经关机了好多天,如果辉辉他们拼命往我家打电话可就糟了,那还不得把我妈老汉儿吓死,于是马上开了机,同时出门去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我爸火飒飒地问,为什么打传呼你一直不回?我说我的传呼忘在李梦冉家了,直到她今天从外地回来才拿到了传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爸说辉辉每天打好几个电话来家里,问我回来了没有,吓得我妈腿都软了,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我嘴里说着,嗨,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体魄我这气势,谁还能欺负我不成?“心里却想狗日死辉辉,做事永远不过脑子,改天非得好好骂他一顿。 传呼上有几个消息居然是董娟的,不知道找我会有什么事儿。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电话。董娟在电话那头一听我的声音立刻哭得肝肠寸断,说幺儿啊,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造孽,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我脑袋本来就痛得不行,听她一哭更痛了。我说你先人又咋子了嘛,董娟说幺儿你出来陪我喝酒吧,我难过。我说不要提喝酒,我今天是不能喝了,光听到酒字都想吐,“你实在要我陪你就过来吧,但是酒我是不能喝了。” 我给董娟说了我住的地址,然后回去收拾了一下屋子,累的我呼哧呼哧的,像刚爬完了2o层楼一样。一个小时之后董娟嘎达嘎达地来了,进屋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怎么租个这种房子?哎呀好大一股酒味儿……我也不理她,靠在墙上自顾自抽烟,董娟原地站了一会儿,万分幽怨地质问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我斜乜着眼睛:“那说吧,你怎么了?”董娟窜过来蹲在地上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亲爱的,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气惨了……” 我说怎么了嘛?董娟开始啪嗒啪嗒地哭起来,说她几天前现她男人身上有刺青,是刺的他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让他去洗了他还不愿意……我心里又气又烦,想到董娟完全不关心我,不过问为什么我屋子里一大股酒味儿,不过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不过问为什么我本该上班的日子却一个人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黑屋里关着,永远只沉湎于自己的爱恨情仇,永远只关心她自己,连个外人都不如,刚才出去回电话,人家杂货店的阿姨还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而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儿,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关心都没有。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一章 辉辉的表白 【≮衍墨轩≯.】 我气咻咻地一甩手扔掉手里的烟,没好气地吼:“你幼不幼稚啊董娟,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能说明什么?你总不能指望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谁动过心吧?我一个朋友整个后背都刺的他女朋友的肖像,要遇上你,你是不是准备把人的皮给剥了!“董娟被我吼懵了,杵在哪里瘪着嘴望着我。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不会吧,你和他一起那么久了,最近才知道他身上有刺青?”董娟怕怕地回答我,说,不是你以前碰到的胖的哪个,是另外一个……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吐口气嘿嘿地冷笑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就更没有必要生气了,“反正你对他的所谓爱也维持不了多久,反正他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爱的人,你还何必为他的刺青生气。”董娟定定地望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埋头继续冷笑着抽烟,然后董娟忽地站起身拎起包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回头来恨恨地甩给我一句:“杨木前几天还给我说你们分手了,喊我有时间来看看你陪陪你……早知道你现在说话是这个样子,我真不该来!”说完啪地摔上门走了。 我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阴森恐怖。我心想日你妈董娟,原来你知道我和杨木分手了,要不是你自己遇上感情问题需要个听众,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想得起来看我呢。我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小屋,万分凄凉地想,我就是醉死在这个屋子里,估计都要等臭了让人给抬出来,你董娟才能知道吧? 我又恼又气,抓起旁边的酒瓶子狠狠地朝墙摔了过去,摔完了觉得不过瘾,又爬起来操起烟灰缸朝墙上砸去,砸完了还是不过瘾,顺手拣起地上的打火机又往墙上砸,“啪”的一声巨响,几缕呛鼻的烟雾弥漫开来,我终于安静了下来,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脏乱的小屋,它就像我一个人的战场,任凭我在这里怎么勇猛神武,怎么往死里闹,我都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和任何人无关。 我去见辉辉的时候,离我喝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我天天从半夜昏睡到黄昏,醒来就抽烟,白酒是喝不下去了,一闻到就想吐,想喝酒的时候就买啤酒喝。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吃,有一天觉得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嘴里寡淡寡淡的,想吃点味儿重的,于是买了一份牛肉米线回来,却只挑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厌食症。要是真这样得了厌食症,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我想我非得让自己开始慢慢吃点儿东西。然后一个傍晚,我忽然又想到了玉兰街的鱼火锅,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似地,因为刚一开始想到鱼火锅,我的味蕾就有反应了,肚子也有点饿了起来。 我给辉辉打了电话,说我准备出关了,我们去鱼二娃哪里吃鱼火锅吧。其实我在见董娟的那一天就已经给辉辉打过传呼了,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我老人家还没有死,依旧活板板的,只是暂时闭关。但是我始终不肯答应他出去找他,也不告诉他我的住址,因为他的一句话把我给吓住了,他说:“你到底住哪里?我带你几个哥哥过来看你。”吓得我只说了一句“等我想出来玩了我会找你”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可不愿意我这小屋搞得人来人往的跟住院部似的。 那天辉辉很兴奋,颠颠地跑去通知了胖魁,一副要庆祝我重生的样子,我表面上嘲笑他,心里却很温暖,心想真是好同志啊!那顿鱼火锅我吃的很开心,积累几天的食欲一下子爆了出来,我呼哧呼哧地吃了不少,辉辉在一边举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吃火锅的外星人似的。 那天鱼二娃的藕片被我吃了个精光,其实主要是他剩得本来就不多,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份了,我们拿了两份,辉辉和胖魁一片儿没吃,全留给我了,还巴巴地和胖魁一起轮流着帮我关注锅里的藕片什么时候该捞了。等两份全被我吃完了,我嚷着还要吃,辉辉大声地问鱼二娃还有藕片没有,鱼二娃搓着手说哎呀今天没有了,今天市场上不知为什么卖藕的就很少。我一听急忙说那算了算了,胖魁不依,非让鱼二娃去旁边火锅店借一份过来,还鼓起眼睛问鱼二娃:“你晓不晓得我幺妹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咹?”弄得我的脸噌地就红了起来,感觉自己被胖魁说得跟个非洲难民一样,赶紧死命地劝老板不要去借了。 这顿饱饱的鱼火锅让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辉辉和胖魁也依然是那样温暖贴心,我都是火锅吃了一半儿了,问起胖魁的女朋友的时候才知道,胖魁和他女朋友已经准备结婚了,两人现在去哪里都是出双入对的,但是今天,胖魁却不让他女朋友来。辉辉说,胖魁和他一起还在路上的时候,胖魁的女朋友就打来了无数个传呼。胖魁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地对他女朋友说,我幺妹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两个当哥子的肯定要陪她,平时没什么,今天你来了她肯定不自在……挂了电话之后怕她再打还干脆就把传呼关了。我当时听辉辉这样一说,眼泪马上就来了,疯疯癫癫地嚷着执意要打传呼叫胖魁的女朋友过来,要和她聊聊,要充分地给她表达一下胖魁是怎样的一个好同志,不过最终还是被辉辉和胖魁劝住了。 吃完鱼火锅我本来是想再像平常那样去河边坐坐的,辉辉却说去他家算了,他家有刚泡好的杨梅酒,我们三兄弟再喝点。我一听说有杨梅酒巴巴地就去了,差点没一路小跑。辉辉家的杨梅酒特别好喝,据说是他妈自己泡的,我逢喝必醉,那玩意儿喝着顺口,后劲儿太大了。 蹑手蹑脚地回了辉辉家,我和胖魁跐溜窜进辉辉屋里。虽然辉辉的妈妈很是和蔼可亲,但是我们毕竟是男男女女的混在一起喝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进去一屁股就把辉辉大床上最舒服的那个位子抢占了,晃着双腿眯着眼睛等待杨梅酒。辉辉的床是很古老的那种,又高又大,还雕着花,曾经有一次我们都喝多了,又玩的太晚,大家都决定就睡在辉辉家了,明天一早再回去。因为被子只有一床,辉辉、杆杆、胖魁都叫我和他们一起睡那个古老的大床,反正大冬天的,都穿着厚衣服睡。我死活不依,心想和男的同床共枕的,还一下就三个,这叫什么事儿啊。最后他们都不管我了,说等会儿你冷了自己爬上来啊,就齐声呼呼睡去。他们三个人就那样舒舒服服地排列在那张美丽的大床上,我一个人瑟瑟抖地靠在旁边一个又硬又窄的木沙上,盯着那大床上精美的雕花图案恨得牙痒。后来第二天他们起床了看见我黑着眼圈儿木着脸坐在木沙上抽烟,都惊得不得了,说我们还以为你冷了自己会爬上来呢。后来回到家我就毫无悬念地烧了,我妈说我烧说胡话还在叨叨:***几爷子,***没得良心的…… 现在想起以前当学生时多快乐啊,简简单单的,永远被几个比我大很多的男孩子宠着,天天一帮人混在一起笑着闹着,完全不知道忧伤为何物。可是才这么短短的几年,一切都变了,我们这伙人现在是很少能全部聚在一起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忙碌,各自的喜怒哀乐,各自的困惑和惶恐,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也多了些许的沉默,或者眼泪。 而在这个我出关第一天的大好日子,我全然没有预感到,我们之间,还会多出那些意想不到的尴尬。 我在那天喝醉之后自然而然地讲到了杨木,在他们追问我为什么闭关的时候。我说我和杨木分手了,我说我不能接受杨木现在正在做的事儿,然后我眼圈儿就红了起来,任凭他们怎么问我再不肯讲话,我知道我一讲话眼泪就得掉下来。辉辉是照例的生气,说我总是不听劝,说他早知道我和杨木会分的,说着说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蒋芸你为什么就死盯着杨木?你身边就没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吗?”我抬起头来看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拿起一根烟说好不要说杨木了,反正已经分了,胖魁你说说你的事儿吧,好久结婚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辉辉忽然很用力地一挥手臂,气急败坏地嚷:“蒋芸你以为我天天守着你是在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爹!”我跳起来一下子把电视的声音开大了好几格,然后转回头木木地看着辉辉。胖魁在一边大张着嘴巴,拿着酒杯的手定定地悬在空中。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电视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说唱声。此刻窗外是一轮明亮的圆月,窗台下的草丛里有小虫子此起彼伏吱吱的叫声。一个原本多么迷人宁静的夜晚。 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泄完的辉辉颓然地垂着头坐在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抓起我的包说胖魁我要回去,送我出去。辉辉的家在河边一个很僻静的巷子子深处,先要经过一大段山路十八弯的阴森森的林荫小道才能到巷子,巷子走完了才是马路,而且靠近河的地方总会有一些闹鬼之类的诡异故事流传,没人送我我还真不敢走。胖魁刚要起身,被辉辉一把按下,我恶狠狠地盯着辉辉,辉辉拿眼睛看着地面说,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好歹睡一会儿,明天早上我送你出去。我想了想,没敢再闹,我感觉今天晚上辉辉像忽然失控了一样,随时会疯,他要起疯来就麻烦了,非得把他们一家子都惊动了不可。算球,我还是忍吧。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二章 蒋大小姐回娘家 【≮衍墨轩≯.】 那天晚上我睡辉辉的大床,他们俩挤那个小木沙。我躺在这张我喜欢了很久的雕花大床上,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心里又空又乱,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其实很久以前胖魁就给我说过,他觉得辉辉喜欢我。那天和章陈在体育馆喝酒时,我告诉章陈我刚刚和一好兄弟吵了架逃跑出来的,章陈听完了也很郑重其事地说:你信不信辉辉肯定喜欢你?我其实很久以来也一直有点隐隐的感觉,但是辉辉自己没有说破,我也就自欺欺人地不去往那方面想。我在意这几个朋友,在意辉辉,在意他们给予我的友谊和温暖,我真的不愿意这种状态被俗套的男女之情打乱。可任凭我怎么左躲右闪,事情还是来了。 睡到半夜,我实在不想装死了,撑起身摸索到一根烟,点燃,刚靠在床上抽了几口,就听辉辉在轻声地叫:“蒋芸。”我说恩,怎么?辉辉摸摸索索爬起来,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在床沿坐了下来,勾着头。清凉的月光下,辉辉的脸上荡漾着薄薄的一层忧伤,我看着辉辉的样子又难过又心疼,刚刚的气早已经完全没有了,我开始试着推心置腹地和辉辉聊起来。我问辉辉,你刚才说的……有多久了?辉辉说,你还记得你为了张丽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找韩平那次吗?如果要说一个确切的时间,应该就是从哪天开始,当时我看着你心里想,多么不要脸不要命的一个傻妞啊,还敢蹦着要去找韩平的麻烦……我点点头,回忆起当时辉辉意味深长的看我的那一眼,现在想起来似乎真的有点苗头不对。我说很抱歉辉辉,我真的一直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了,我会早些处理。辉辉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要怎么处理?”我说现在不知道了,现在毕竟不是当时,但是不管如何我相信我们还会一直是朋友的。我说你放心,我的处理方式肯定不会是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辉辉说那你现在呢?现在会吗?我说不,不会。 我想起我们大家在一起的那么多欢乐,想起辉辉的陪伴,辉辉的包容和体贴……我怎么能选择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这几个朋友和杨木一样,是早已经溶入了我的生命的,我怎么可以生生地挖去,像挖去董娟一样?我鼻子有些酸,幽幽地问,辉辉,你对我除了那种感情,有哥们儿感情吗?我想如果辉辉说没有,不是哥们儿感情,就是把我当个女人喜欢,那我非得在这张大床上一头撞死。那打击可太大了,说明我蒋芸太失败了,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当人哥们儿的潜质绝对远远胜过我当人女朋友的潜质。那是我的骄傲,是我身上贼贼光的优点,我多么怕在这个夜晚被辉辉全盘推翻。 还好,辉辉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肯定有哥们儿感情啊,我们那么多年的哥们儿了。我一下子就温暖的不行,揪着辉辉的头傻笑着死命地拽。第二天早上起来胖魁很迷惑很无知地问我:“你和辉辉不会好上了吧?我昨天半夜听你们弄得嘻嘻哈哈的……” 自从上次和董娟闹翻之后,我又恢复了坚持天天开着传呼,时不时拿过来瞄一眼的习惯。倒不是等董娟的联系,而是等杨木。那天和董娟闹的时候我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董娟说的杨木让她有时间来看看我、陪陪我意味着什么。后来一生气就顾着飙去了,也没有去多想,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杨木还是在关心着我的,他不是真的黑着良心一分手就断了感情了。这个重大现让我十分欣慰,估计忽然知道饿了想吃东西了也是托这个好消息的福。这真让人羞愧。我蒋芸居然沦落到被一个男人左右食欲的地步,苍天啊大地。 我就这样怀着满腔的忧郁和小小的期盼继续昏天黑地地过我的日子,半个月里面除了在门口小店买点水什么的,就只出了一次门,还是逼不得已,因为我妈打传呼来让我回去吃顿饭。我心想好还我没有得厌食症,不然回家就只有哼哼唧唧装牙疼了。 那天回家,我妈老汉儿弄得跟过节似的,我妈烧了牛肉,炖了莲藕排骨汤,我老汉儿更是逮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证明他对我深沉而伟大的父爱,多年不进厨房的他居然还亲自下厨做了他的拿手菜,也是他的成名作——大盘鸡。我爸的大盘鸡做的,凡是来我家吃过的,只要是人,没有一个不爱吃的,吃到最后还都恨不得能端起盘子舔一圈儿。我望着厨房里一大堆盘子碟子的啧啧地感叹,我妈转过身来居然还很严肃地问我:“你说番茄是炒鸡蛋呢,还是凉拌?”我说妈,您要是再买点儿瓜子花生麻花儿什么的,再放串鞭炮,今天就是过年了。我老汉儿在一边笑得特别喜庆,说可不是过年,你蒋大小姐多不容易回来一趟啊。 这个晚饭,不——我觉得按照规格已经可以称之为晚宴了——我的兴致很高,主动提议和我老汉儿喝两杯。我老汉儿的酒量,估计也就和杨木差不多,5钱的小酒杯,4杯也才2两,他就能喝的说胡话。想起杨木我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马上抓起筷子大口地吃菜。我妈很伤感地在旁边看着我,说你在外面又是天天小面米线的吧?要不你还是搬回来住算了,你不要挣那么点儿小钱还把身体搞垮了……我举着筷子,嘴里嚼着一块排骨含混不清地说:“错!我的妈呀,你的第六感还需加强啊,老猜错……我上班的地方可是包饭的,每顿每个人都有一荤两素的。”我妈还在小声地嘀咕:“那样营养也不能均衡啊,我还不信你们老板舍得买贵的菜给你们吃,还不是总买最便宜的……”我翻翻白眼,还真没话说,要是说我们单位天天指着好的贵的买,还真没有人相信。 那天我起码喝了3两酒,创下了我在家当着妈老汉儿喝酒的最高记录,那顿酒喝的我浑身软绵绵的十分舒服,我老汉儿的药酒虽然度数高,但是里面加了红枣枸杞的,倒也不显得烈,喝着还算顺口。我本来还想再喝的,被我妈死活拦下了,那架势就跟再喝就得出人命似的,我只好悻悻地作罢,心想你们也太不清楚我的实力了,以我的酒量,再来两个3两也未必甩我得翻。 第二天我在家睡到自然醒,起床吃了我妈专门给我做的番茄鸡蛋面,还被她逼着又喝了一小碗莲藕排骨汤,然后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抹抹嘴说,我要走了哈,我今天上晚班,赶下午2点钟。 杨木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我每天尖起耳朵听传呼声,都快听出幻觉了。让人奇怪的是,辉辉最近也一直没有再找我。我仔细回想了n+1遍那天夜里和辉辉的对话,怎么也找不出辉辉有哪怕一丁点儿要和我疏远甚至绝交的迹象,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我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也许他只是有些尴尬,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依旧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看墙壁,呆,喝酒抽烟,感觉自己都快长霉了。我估计再这样呆下去,下次回家我就能披着一身绿毛,跟忍者神龟似的。这期间李梦冉也找过我,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搬出来住了,她让我去找她玩儿我也没有去,总说等几天。我感觉我现在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出去放放风、扯着脸皮笑几声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我经常出去喝酒吃肉嘻嘻哈哈的我还真对不起我现在这股子忧郁。我觉得我似乎越来越忧郁了,因为杨木始终没有给我打传呼,而董娟,估计再也不会给我打传呼了。 我细细地算了一下,我还真应该好好忧郁一番,因为我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曾经身边最近的那些人,如今都越走越远了,和杨木分手了,和董娟决裂了,和胖魁、杆杆也疏远了,现在就还剩下一个辉辉,可是男女之间,一旦扯到谁喜欢谁的问题,我觉得离相忘于江湖也就不远了。至于李梦冉、楠楠、小菲、章陈这些朋友,说实话,我觉得从来就没有好到多么的不可或缺的地步,只是关系比较铁的朋友罢了,就是从此天南地北,也只是偶尔怀念一番而已,扯不到心脏的神经。人就是这样,有的人虽然也在你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但是你完全可以忍受和他们长时间的天各一方,而有的人,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也能让你寝食难安。当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都已经相继离开,那任凭你夜夜笙歌觥筹交错,你也是寂寞。 想想曾经的热闹,如今真像是做梦一样,这真他妈让人伤感。不过更让人伤感的事还在后面。 那天我正一个人在自己的小窝里例行醉酒,一边很认真地酝酿着伤感的情绪,酝酿得正到点儿上呢,我的传呼就很不合事宜地叫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本地的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摇摇晃晃地摸索着出去回了,结果是董娟。我本来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的,心想你娃还晓得联系我,结果她一开口我就郁闷了,董娟在电话里用她最擅长的可怜巴巴的、怯生生的口气幽幽地说:“蒋芸我想来找你……呜呜,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心情不好……” 我耐着性子说那就过来吧,打车,让司机直接开到我门口。我就纳闷了,我是欠她先人的还是怎么着,为什么她一有事儿就得来找我而我就得接着啊?可我不接着我能怎么样?她就是那藤缠树里的藤,缠上了就不放的,我难道说我不要你来?没想到这妖孽居然不依,非要我去接她。先人的,她来倒是可以从她家楼下直接打车到我家门口,我出去可得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很长的一段小巷子才能招到的士,她住的那里我还没有去过,只知道有点偏僻,估计出租车司机也不一定一下子明白,我还得大半夜的临时按地址去问去找。而且我住的这一片治安很乱,路上碰见3个人可能2个都是吸毒的粉仔,剩下那1个估计也是贩毒的,所以这边的房子才这么便宜,都没正经人敢租,这董娟也不是不知道。我狗火冒,说日妈我都喝晕了,你听不出来吗?咹?我说你要来自己打车过来,我在门口接你,不来算球。董娟还耍泼,说不干,不干,就是不干,我下楼怕黑……我说日你妈的,随便你,然后就啪的把电话挂了,回家继续喝酒。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三章 结结实实丢了个脸 【≮衍墨轩≯.】 然后章陈就说我:“你来不来就喊人家一起喝酒,人家多半还以为碰到坏人了!”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下去半天了怎么还在问“真的没事儿吗?”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呀?章陈说快别说了,我被你逼下去了完全不知道问什么好,只能反复问:“你真的没事儿吗?”问了起码4次,估计那女孩儿都以为我有事儿了!我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急忙用手掩住嘴,章陈很郁闷地看了我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笑的吭哧吭哧的,憋得要死,生怕被那个女孩儿现我们在笑,以为是在嘲笑她。 后来我们又喝了几瓶酒,都醉得想睡了,却不敢走,还是觉得等那女孩儿先走了我们才放心。这夜深人静的无人的体育馆,真要割个腕吃个药什么的,等天亮被现死都死硬球了。等天已经快亮时那女孩儿终于起身走了,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估计她走远了才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拍拍裤子打着哈欠准备闪人。走出体育馆分手的时候,我一本正经地对章陈说,章陈,改天我请你喝酒。章陈兴奋地说好哇,什么时候?我说等我也被车撞了之后,而且得保证没有撞残撞死。 这个夏天异常地热,电视上说是什么近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有些担心起在广州的杨木来。他这种成天东飘西荡的人,连饭都不知道按时吃,就更别指望他注意防暑什么的了。前几天给他打传呼,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很,说正准备和几个朋友去游泳,租住的房子里太热,一个风扇根本不够用。我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让他一定经常记得吃点十滴水、藿香正气液什么的,多吃西瓜,多喝水,要是感觉人不舒服就得马上去医院……李梦冉在一边急得跺脚,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等我挂了电话马上就咋呼呼地数落我,说你怎么跟他妈似的?你这个时候应该问他:“游泳?有没有女的?有女的就不许去,管她是美女还是丑女……你尽问些十滴水什么的,太没有情调了,你这样男人早晚得让别人勾走喽! 我说嗯,这些还真是我妈刚刚朝我唠叨完的,全用他身上了。李梦冉朝我翻翻白眼:“你就不具备一个女人的基本素质!其实男人这时候也希望女人吃点醋的,那怕是装出来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哟,你个***,还教起我谈恋爱来了,还给我上升到“素质”的高度了,说完顺手就拧她一把。李梦冉惨叫一声乖乖闭了嘴,她大概在我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我和杨木已经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还连男孩子的情书都不好意思回呢。这妮子。 杨木刚才电话里说的话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他居然大咧咧地说:“没得事,我前几天还去输了2瓶氨基酸的,身体好的很!”我无语死了。这人输氨基酸是没事儿输着玩儿的那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输氨基酸能让人更强壮更有力。我后来去向医生打听了,心想如果真的是像杨木说的那样,那我也去输几瓶,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力大无比,勇猛无比,像里写的英雄一样。结果一问医生,医生说,氨基酸是增强抵抗力的,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主张轻易使用,往往是用在身体已经很虚弱的老人身上。我后来取笑杨木,说你看吧,医生都说了,这玩意儿是给快咽气的老人家用的……杨木不信,非说他亲身体验过的。看来我也别指望他喝什么十滴水了,他已经深信他输的2瓶氨基酸能让他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不过吃西瓜我倒是不担心,杨木夏天吃起冻西瓜来跟猪八戒有得一拼。 说起冻西瓜我就忽然想起一件好玩儿的事儿,拉过已经贴好面膜的李梦冉来非要给她讲讲。那时我和杨木还住在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就是有个小院子的那个房子。我们房子的对面有个防空洞,当时也是大热天,一到傍晚有很多老头儿老太太搬个小凳子去洞子里边乘凉边聊天。然后有一天,董娟说晚上要过来找我玩,我叫她干脆晚饭就直接过来吃。杨木听说董娟要来,大下午的就拖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去菜市场买了个大西瓜回来,说晚上吃了饭乘凉的时候吃。路过防空洞的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说杨木,我们把这个西瓜放在防空洞里吧,等晚上吃的时候就是凉的了。杨木匪夷所思地望着我问,你不怕让别人给抱走了啊?我说我们早点去抱出来就是了。 然后我就直直地抱着西瓜进去了,杨木站在洞口朝着我喊:“你就疯吧,你信不信晚上等你去已经没有了,就算还在抱出来也不会是凉的,你以为这是冰箱啊?”我说试试吧,试试吧……那天董娟下午5点多就到了,我去巷口接了她,顺便买了点熟菜,然后胸有成竹地带着她去防空洞里抱西瓜,结果找遍了整个洞,连块西瓜皮也没有找到。我气咻咻地回去,被杨木狠狠嘲笑了一番,最后杨木说,算了,不要生气了,你自己不听话……我出去给你们买冰饮料吧!我敲着桌子叫,气死啦气死啦,买酒买酒,我要喝酒!那个晚上,我一直到喝完了3瓶冻啤酒还在被董娟和杨木笑话,并且他们似乎被这个“西瓜事件”诱了灵感,争先恐后地讲起我的许多糗事来……我越讲越悲怆,李梦冉这个没良心的在旁边笑的面膜都快裂开了,不得不去卫生间赶紧撕下来。我听见她在卫生间骂骂咧咧地恨声不断,说你妈的蒋芸,你永远在老子敷面膜的时候讲笑话! 我哈哈大笑着点燃一根烟靠在沙上,然后忽然就想起董娟,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李梦冉出来看见我,说我笑的跟哭似的,并且还一脸的阴毒。自从上次我脑袋受伤后董娟假惺惺地来晃了我一眼,我伤好了一个月之后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慰问电话来以外,我们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了。后来有一次我和李梦冉逛街碰见董娟和她的同事一起,我们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远远打了个招呼,问了句“你也逛街啊”,就各自走远。那个镜头后来我一想起就难受,真不知道好好的朋友,怎么会就走到了今天,彼此远的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曾经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美好,如今想起竟然都成了心酸。 李梦冉经常说我,班长,你还是没看开,“出来混,你这样怎么成?”看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她也是自己还没有遇上事儿,她受的打击,充其量就是那个长毛歌手。我始终对那个长毛的人品很不认同,经常说李梦冉,叫她对长毛多点心眼儿,不要真陷进去了,可她死鸭子嘴硬,总是说她只是为了玩儿他,报复他以前对她的冷眼。其实我知道,李梦冉心里肯定还是喜欢那个死长毛的。如果光是为了报复,玩玩儿就踢了呗,何必纠缠那么久。 我被打破头的那天,在街上甩了脸子给长毛看之后,李梦冉就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长毛,更没有带他出来过。我偶尔过问一下,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李梦冉也总是轻描淡写,说玩儿呗,还能怎么样。她知道我不喜欢长毛,也知道自己和一个曾经拒绝自己的人在一有点丢面子,所以总是不肯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告诫她自己多个心眼儿,对这样的人,不管是钱还是心,给个3o%就顶天了。 后来渐渐地,我居然忘记了李梦冉身边还有长毛这个人,有一次晚上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郁闷得很,想找个人喝酒,本来想去辉辉哪里的,又不想半夜再独自摸回家,于是打电话给李梦冉,说死女人我想喝酒,我过来找你吧?李梦冉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长毛待会儿演出完了要过来……我尴尬得很,说哦,哦,没得事,那我们改天嘛。挂了电话我脸红了好久,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以前董娟总是男人不在就扭到我,男人在就不管我,几次之后我对这方面变得相当敏感,尤其是上次杨木闹分手那次,董娟居然不管我的死活,抛下我回去和尤刚还有尤刚的朋友打麻将去了……那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誓,我就是再难过,也绝对不再找那些交了男朋友的朋友,更不会再主动找董娟,结果没想到我一时疏忽还是结结实实丢了个脸。 以前杨木就给我说过,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太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确如此。我对很多事儿都是实行的“三不政策”:不解释,不责问,不追究。 曾经有一次董娟非让我晚上去找她,说尤刚夜班,她一个人害怕,我也没管杨木,义无反顾地就答应了。杨木出门买烟的时候我还专门叫他帮我买了董娟喜欢吃的我们家附近卖的卤鸡翅好给董娟带去,然后换好衣服梳好头都准备出门了,董娟打个传呼来,说我不用去了,尤刚厂里停电,他不用加班了。我嘴里答应得挺欢快的,说好啊,那改天再玩嘛,挂了电话脸紫的跟猪肝样闷头抽烟,还不肯在杨木面前承认我不高兴。 我固执地认为,很多的失望和失落承认了就是真正的丢脸了,就说明我在乎,而只要不承认,装的若无其事的,我就还能剩那么点儿自尊。微笑着自己化解,一直都是我唯一的初衷和出路。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四章 玉兰街的鱼火锅 【≮衍墨轩≯.】 我丢脸的第二天李梦冉就给我打了传呼,约我去她家喝酒。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怪李梦冉,毕竟人家也没什么错,而且她对我还算是很够义气的,只是我还是摆脱不了心里的尴尬,怕她认认真真地提起来,认认真真地表示歉意,那就糗了。又不能说不去,不去不仅显得太小气,而且那尴尬也大了。我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哎呀辉辉刚刚约我喝酒我都答应了,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走嘛走嘛,是我很好的兄弟伙,你还没有见过呢!李梦冉也是个干脆人,说行,那我现在换衣服。 我赶紧给辉辉打传呼。在辉辉面前我就敢主动,辉辉是泡妞都要带着我的,并且不管我们闹得多凶,他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来找我,对我是绝对的不抛弃不放弃。不过等他真正交了女朋友就说不准了。辉辉还不到5秒钟就回了传呼,我大咧咧地说,辉辉呀,那天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踢翻了你门口的垃圾桶啊?辉辉没好气地说:“你才知道呀!”我说嘻嘻,我才想起呢……我现在过来帮你扶起来吧?不过我怕你报仇,我要带一朋友来……辉辉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你个死婆娘,“快点来吧,我请你们吃鱼火锅。”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我的传呼期盼已久了,一点儿不矜持。我在心里阴笑着想,恩,待会儿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我热血澎湃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哼着小曲儿出门了,我妈在厨房举着锅铲朝我瞪眼睛:“饭都要做好了你又朝外面跑!” 辉辉住那条街叫玉兰街,很唯美的一个名字,不知道的人一听那名字还以为是一条飘着花香、绿树成荫、静谧幽美的小街,随时都能碰见一个丁香花般的姑娘。其实情况正好相反。玉兰街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条杂乱的街道,举目望去满眼皆是破败的房子、摇摇欲坠的小店铺,街上成天都此起彼伏地响着“大甩卖”、“大放血”的吆喝声,店铺门口常常都坐着三五几个膀大腰圆的妇女,磕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或者叉着腰跳着脚唾沫横飞地互相问候着祖宗八代全家老小。用胖魁的话说,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我喜欢这条很有生活气息的街,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两排火锅店。每天黄昏,街上的杂货铺就66续续关门了,只剩下几家卖烟酒零食的小店,而那两排火锅店,此时便开始热闹起来,并且很快就人满为患。这里的火锅可是出了名的,兔火锅、干锅田鸡、干锅脆螺、牛肉火锅、羊肉汤、排骨火锅……品种齐全价格便宜味道更是没得话说,我们几乎已经把这条街的火锅吃了个遍,熟悉得不管去哪家老板都要过来烟。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鱼二娃家的鱼火锅。 这个鱼二娃本来姓牛,叫牛二娃,后来有些去吃过一两次火锅的,记不住老板姓什么,反正他是卖的鱼火锅,就干脆叫他“鱼二娃”了,慢慢地所有人都叫他鱼二娃,他的真名倒渐渐被忘记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我们这里街头巷尾的火锅店里开始流行一种鱼火锅,6-8元一个人,敞开了吃。鱼是最便宜的白鲢,另外有许多素菜,蘑菇土豆莲藕粉皮什么的,也是随便加。这种经济实惠的鱼火锅深受我们这种穷苦大众欢迎,遇上需要请客,囊中又有点羞涩时,鱼火锅就是不二选择了,在玉兰街众多的鱼火锅里,鱼二娃的生意总是好的让人眼红,其成功之处就在于味道、态度和菜品的丰富。 我们到的时候鱼二娃的火锅店里已经座无虚席,老板鱼二娃正在给人上菜,看见我们马上大声地打着招呼,说等几分钟,有一桌已经买单了,位子马上就腾出来。我们三人就站一旁抽着烟等。才几分钟的功夫,辉辉起码就和四桌客人打了招呼,出去了半包烟,灌进去了3杯啤酒。我最不喜欢和辉辉来玉兰街,在这块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土地上,十打九交的辉辉每走几步就会碰到熟人,然后就是寒暄、烟,有时对方和我点头微笑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看着辉辉笑,那样子可鄙得很。我以前就给辉辉说,我非得去印一盒名片,上面什么都不写,就写“我不是辉辉女朋友”,然后你碰上熟人我就名片,把辉辉笑的撅起。 李梦冉在傍边悄悄给我说,哟,辉辉看样子混的不错哦,到处都是朋友。我瞪她一眼,说你也信这些?宝器!“这些今天还在和他打招呼、喝酒的所谓朋友,说不定明天就要和他打架了。”韩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头几天碰见辉辉还在称兄道弟的,说什么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改天约个时间……结果没过几天就把辉辉穷追死追的张丽给睡了。曾经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出门到处都是兄弟伙、朋友伙,吐个口水都能砸到熟人,多洋气呀,现在我早就不迷恋这些了,甚至有点厌恶。既然已经知道是虚伪的关系,我何苦要浪费心思浪费时间浪费口水的去寒暄去应酬? 等我们坐下吃火锅时辉辉另外几桌的朋友又三三两两地过来敬酒烟,我和李梦冉也不得不笑眯眯地应酬了几杯,还没有怎么开吃就已经半饱了。其实有时想想,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没有意思了,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熟悉的眼睛和面孔,让人浑身不自在。曾经我有一次,在楼下的饭馆里和几个朋友吃饭,喝多了之后叼着烟出来接另外一个刚到的朋友,就在路边站了那么一会儿,结果第二天就起码有四个大妈级的老邻居给我妈告状,说你家蒋芸和一大帮男孩子裹在一起抽烟喝酒哦,你可要注意哦!害的我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太不像话了,在自家楼下也不注意点影响,我老汉儿更是鼓着眼睛吼:“你要混社会你就滚远点去混,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搞得我郁闷得很,真想把那些死八婆找出来痛扁一顿。 自从我带李梦冉去玉兰街吃了鱼火锅之后,李梦冉就更是对我的生活充满了敬仰之情,说我的日子太有滋味儿了,以后还要跟我一起出去玩。那天吃完火锅,时间还早,老规矩,我们买了酒又去河边喝。辉辉家离那条河很近,从小就去河里游泳打水仗,对那条河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我告诉李梦冉这就是我和几个哥哥以前偷船的那条河,然后指给李梦冉看那座桥:“这就是那座传说中的情人桥,见证了我和杨木伟大爱情的桥,可惜看样子快塌了。”李梦冉眯缝着眼睛很享受地吹着河风,看着河面星星点点的灯火,那表情跟登上了泰山一样,而且一副马上就要迎风吟诗的样子。我说你傻了吧?这里喝酒比酒吧有感觉吧?李梦冉摇头叹息:“蒋芸,你真懂生活。” 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在河边找到了几块大石头,然后铺上从鱼二娃哪里要来的报纸,摆上几袋小吃,坐下继续战斗。那天李梦冉酒兴大,喝了一瓶又一瓶,看的辉辉目瞪口呆的,惊叹:“又是一个酒仙!”那天喝到后来大家都醉了,连很少喝醉的辉辉也醉得吐词不清,最后干脆躺倒在旁边的草地上,李梦冉更是扯开了嗓子唱歌,弄得附近人家的狗一起汪汪地叫。我还算好,没有闹也没有叫,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座桥,看着它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变成2个、3个,然后又变成1个。 那天喝到最后,我随李梦冉回了她家。洗了脸出来,看着我每次睡的那个位置,想起前一天这个位置还睡着一个我讨厌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睡了,于是倒头睡去。第二天早上我一直睡到1o点钟才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抓过表一看,糟了,已经迟到1个半小时。没办法,马上打个电话去锦绣园请病假,谎称老胃病又犯了。电话里我哼哼唧唧的,一副马上就要翘辫子的样子,李梦冉在旁边抱着被子吭哧吭哧地笑,说你们经理如果信了你的鬼话,老子跟你姓。我说他不信也没办法,他也不可能让我出示病历,老胃病嘛,我也不至于每次都跑医院。 请了假,想到不用去上班了,心里十分轻松,抽着烟开始和李梦冉天南地北地侃,应她的要求又详细给她讲了我以前和辉辉他们一起玩儿的很多糗事趣事,听的她羡慕不已。中午在她家叫了外卖,一份炒回锅肉一份烧茄子还有一大钵酸菜粉丝豆瓣汤,美得很。吃完又躺床上抽烟吹牛,吹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饭依然是外卖,叫了两份炒饭一个凉拌豆腐干一个凉拌则耳根,还没吃完我居然又想喝酒。于是两个人又穿好衣服下楼买酒买菜,回来喝着酒继续侃,直到凌晨2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我们怎么能这样一刻不停地讲话?估计把我们一辈子的事儿都侃完了吧。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五章 晨练的尴尬 【≮衍墨轩≯.】 锦绣园最近还算风平浪静,自从柴玲和陈冉走了以后,锦绣园就安静了许多,只有高小琳那个小婆娘还在继续闹腾,时常扯着尖嗓子和那些男服务生打情骂俏的,让我经常想一把将她捏死。我在锦绣园的日子依然不好过。邓君走了之后,我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连抽个烟都没有伴儿了。 邓君走了之后也联系过我几次,大家一起喝了几次酒,但是有一些东西始终梗在我心里,让我和邓君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亲密。我老汉儿唠叨了一辈子废话,有一句话他还真说得在理:淡淡相交得久长。是啊,因为淡,很多事情我们就可以不去敏感,不去在意,不去失望,大家反而能顺顺当当地一直做朋友。我想起董娟,如果我和她始终保持着很普通的好朋友关系,没有动不动弄得跟一辈子的死党似的,那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好好的,她还在搂着我的脖子笑,还在叫我“亲爱的”,而我也还在骂骂咧咧地喊她“死婆娘”。 上次我大清早陪我妈去公园晨练,还睡眼惺忪呢,一不留神儿就碰上了董娟的老妈,已经躲闪不及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扯着嘴角甜甜地叫了声阿姨。董妈妈看见我很亲热,一把抓着我的手,说蒋芸啊,你怎么好久没有来我们家找董娟玩了呀?住的那么近,你抬脚几分钟就来了嘛……我说要来呢要来呢,还说哪天去你家蹭饭呢,就是我和董娟的时间一直对不上……董妈妈恨恨地说,哼,董娟,耍了朋友之后忙哟,家也不怎么回了,哪像你这么乖,还陪你妈来晨练……我妈在旁边喜笑颜开的,我杵在哪儿满脸通红。董妈妈走了之后我妈问我,说你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和董娟一起玩了?她也没有怎么来我们家了。我说忙呗,大家都忙。 那次之后我再也不肯陪我妈去晨练,除了怕碰上董妈妈,也怕其他那些大婆大婶儿的,有一次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老太太居然扯着嗓子朝我妈嚷,哎呀,蒋阿姨,这是你家蒋芸啊?哎呀,长这么胖了,是该来锻炼锻炼了……气的我鼓腮瞪眼的,心想这哪儿来的老太太啊,嘴边没个把门儿的。 杨木依然每天给我打电话,他总是不打我的传呼,怕我回长途电话贵,总是打我家座机,我在就和我聊上一阵,我不在问候一下我妈老汉儿也就算了,下次通话他也不提。连我妈都说,杨木这孩子还算挺懂事的。杨木现在越来越关心我的体重,因为他知道我的体重直接和我的喝酒数量成正比。我总是骗他,说还是那样,没变,杨木不相信,说你这样喝法能不长胖?我不信。我说估计要等以后才会长胖吧,又不是马上喝完马上长,你以为“三月肥”呢?“三月肥”是我们那边曾经风靡一时的猪饲料,广告词是“三月不肥,厂家包赔”,那叫一个自信……杨木认真地想了想,说,恩,也好,等你上了年纪又长胖了,没有人肯要你了,就只有我收留你了。我每次听杨木这话就特安心,总觉得还有个肯接着的,我还怕啥呢?使劲儿喝呗! 星期天我老汉儿的周期性疯又犯了,说家里太杂乱,没有用的东西太多,要彻彻底底清理一下,还勒令我必须立即无条件执行。我当时正喝着茶悠闲地坐在阳台上看三毛的呢,正看到三毛和荷西去捉鱼哪里,被我老汉儿这一喊感觉扫兴得很,十分不情愿地嘟囔着,开始窸窸窣窣检阅我屋里的那堆破烂东西。 我最烦家里喊收拾东西了,每次都要费好大的劲儿和我爸我妈抗争好久才能保住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我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什么都舍不得丢,连小时候玩过的水枪、小石子儿和彩色纸牌都一个不落地留着,最绝的是,我的收藏品里居然还有幼儿园时一个小朋友用纸折来送给我的青蛙,我现在连送我青蛙的那个小朋友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却一直把那青蛙留着,心想要是小男孩儿送的,这说不定就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信物呢,那可不得留着! 我妈只要一嫌我杂乱东西太多我就说,我以后如果有了钱,起码能成一种家——收藏家,我妈每次都眼睛一翻说:“你就是一个拣破烂儿的投胎!”说是清理东西,其实我都是做做样子,趁机把珍藏的东西翻出来感叹一番,然后说这个不能丢,那个也不能丢,那个那个还是不能丢……到最后被丢的几乎都是我妈老汉儿自己的东西,笑的我抽筋。 这次我从书柜最下层抱出了一大堆以前写的日记,拍拍灰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我写日记的习惯始于小学5、6年级,这辈子情书没有写过几封,仅有的那么点儿文笔全是写日记写出来的。现在看看以前的日志,居然感觉自己老了,当年那些关于梦想关于奋斗关于纯真友谊的句子,在我现在的日记本儿里再也找不到了,看看我现在的日记,19岁的年纪居然像9o岁了一样。这些日记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就是自己衰老的痕迹啊。这样想着心里就闷闷地难受起来,伸手去一堆日记本里找烟,不经意翻出一本花仙子封面的薄薄的日记本来,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牛眼睛大的字,蒋芸,五年级。 才翻到几页,猛然看到一段很雷人的话,只看了一遍就捂着肚子笑翻在床上,天雷滚滚般的笑声马上就把我妈招来了。我好不容易憋住笑,把那段话悄悄指给我妈看,我妈结果笑的比我更厉害,扶着门笑的一张脸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就像挂了露珠的红苹果一样分外好看。那页日记上赫然写着:蒋宗权,你就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破坏者!塔底的抽砖人!!伸向祖国花朵的黑手!!! 蒋宗权就是我爸,我爸就是蒋宗权。我估计当年我对我爸那大字报一样的评语多半是被我爸揍了或者骂了之后写的。我捧着日记本摇头微笑着啧啧地感叹,好文采呀好文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抄的了。我妈在旁边气儿还没有匀过来,边笑边嘴里还不忘叨叨地说,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那日记的内容最终还是被我妈告了,我老汉儿哭笑不得,说你就会记老子的仇,谁的你都不记,你就和老子记,得罪你了你就给老子一笔一划地记在你的日记本里!我想起电影《雨人》里面得那个傻可爱傻可爱的雨人,被他弟弟凶了,就当着他弟弟的面认真地在日记本上写,某年某月,某人伤害了我,他掐了我脖子。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认认真真地写下:2oo1年,7月8号,一切安好。 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回想起毕业以来的这些日子,找工作的艰难、小菲出事儿、杨木的入狱和闹分手、和客人的打架、刘长峰的骚扰、被当小偷、董娟的叛离、刀疤被捕……一连串的变故总是猝不及防地冒出来打乱我的生活,让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平静的生活是什么滋味儿了。 最近这几个月,心里终于轻松了些,杨木虽然现在身处异乡,但起码目前人是好好的,没有被追杀也没有被通缉,据他说他在老老实实给人开出租。我一直预感公安局会来找我,也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假钞的事儿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的工作也还好,虽然我依然和那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毕竟是老员工了,我起码不用随时随地担心被辞退,目前算是比较稳定的一段时间了。不上班的时候和辉辉、李梦冉喝喝酒吹吹牛,这日子似乎还不错,最近和章陈的见面更是让我心情大好。我在心里挨个儿问候了一遍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包括我那早已去世的慈祥的小学班主任,请求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能再多安静一会儿,保佑杨木平平安安地不要出事儿,早日回来。 龙凤街史上最年轻的女混混蒋芸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日子嘛,就是拿来折腾的。说这话的蒋同学那时还没有真正开始折腾,充其量就是晚上偷摸着出去伙同其他混混抽点儿小烟喝点儿小酒打点儿小架。那时的蒋同学还一脸的纯真无邪,心中装满宏大的梦想装满神圣的友情装满对人生所有美好的期望。那时的蒋芸,年轻得一塌糊涂,年轻得心中连爱情都还没有来得及装。 如今,19岁的蒋芸,已经苍老到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情了。可是一次喝酒时,一个3o多岁的大姐姐却冷笑着对我说,小妹妹,你离苍老还早着呢,等哪天你心中连爱情都没有了,你才是真正地老了。那个晚上,那位大姐姐的那句话阴冷冷地冒着寒气,让我至今每每想起心里都止不住地打颤。 我会吗?有一天我会心里连爱情都没有了吗?我不相信,但是又隐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早晚要应现的残酷的预言。也许,对于每个人都是。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六章 我们分手吧 【≮衍墨轩≯.】 夏末的时候我在“锦绣园”碰到曾经“天之涯”的前台小陈。小陈看见我很亲热,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她莫名其妙被辞退的事。我要了小陈的传呼号,说改天请她喝酒。我很想了解小陈的近况。我很想知道那次不公平的辞退有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某些改变。我始终忘不了她突然被辞退时哭得通红的双眼,忘不了后来许哥告诉我她已经在当小姐,这两件事儿总是让我一想起心里就猫抓一样难受。那时如果我知道见了小陈之后我会更难受,也许我真的宁可永远不要见她。 我和小陈最终在一个微雨的夜晚约在一个僻静的茶坊喝啤酒。这个茶坊是我选的,绝对是个喝酒聊天的好地方,环境幽静酒水又便宜,李梦冉、董娟、杨木、小菲、邓君都被我带着来过这里。 眼前的小陈看上去过得挺滋润,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小陈说那次被辞退之后不久,因为一个意外的“机缘”她去广州当起了小姐,一直到现在。我很惊奇她居然把那称之为“机缘”。小陈说她现在感觉挺好,她说现在回头想想以前穷打工时的生活感觉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已经微醉的小陈点上一支烟,歪着头很认真地对我说:“蒋芸,你是没有过过有钱的日子,我敢保证你只要过上半个月你就会为自己现在这样的苦熬感到不值了。人这辈子这么短,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轻松点呢?”我一下子就想起李梦冉说的“他玩我,我玩他,我们各取所需。”我忽然就有点迷惑,不知道自己那么久以来的抱歉是否还有什么意义? 喝醉的小陈毫不忌讳地给我讲起她“单位”的事,讲那里的客人、老板还有她的那些“姐妹”,然后我就毫无准备地从小陈口中听到了一个足以让我血液凝固的名字——杨木。 喝多了的小陈絮絮叨叨地给我说起她的经理杨木,怎样因为同是老乡而关照她,怎样每天躲去外面神神秘秘地打电话,怎样因为两瓶啤酒而醉得吐了四次……语气里居然满是喜爱之情。我懵了很久之后终于想起,从前“天之涯”的同事除了章陈,没有谁知道杨木的名字。 我还在徒劳地挣扎,据我了解那些“经理”是不会用自己的原名的,就像“金尊”的楚南一样。我猛喝了半杯酒,抹了抹嘴故作冷静地问:“杨木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不是真名吧?”小陈吐口烟说:“就是真名了,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听他一个朋友叫他才知道的……”小陈的话犹如在我的面前忽然爆炸的一个重磅炸弹,我扶着头差点喘不过气来。杨木,小陈的老乡,广州,两瓶啤酒就可以醉吐四次,每天神神秘秘地去外面打电话……除了我亲爱的杨木,别无他人。 我拿烟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艰难地拿起杯子干完了杯里的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说小陈我醉了,我先回去了。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脖子一个人沿着空旷的大街摇摇晃晃地走,一路上不断地有的士在我面前停下车来,一些无聊至极的小流氓朝着我吹口哨,街边偶尔窜过的一两只野猫圆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奇怪地看我一会儿又嗖地窜走了。我懒得搭理他们,不管是的哥、流氓还是野猫,我已经倦得连骂几句都没有力气。天空中的雨丝轻柔的飘下来,落在我的脖子里,冷得我浑身筛糠般地抖,我疑惑地想为什么夏天的雨也会这样冷呢? 我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豁然大悟般地想起的确应该招一个出租车,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我现在这样子在街上晃荡估计怪吓人的,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吓着美女和小孩就不好了。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司机问我,走哪里?我不假思索地说,李梦冉哪里。司机奇怪地看着我,我瞪着眼睛刚想重复一遍,才想起司机并不知道李梦冉是谁,于是又报了李梦冉家的地址,然后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我想下车再给李梦冉打个电话吧,我那可怜的自尊暂时只能放一放了,如果今晚长毛又在她家,我就预备一个人去体育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辉辉是不科学的,只能招来他一顿恨铁不成钢的骂,家也是不敢回了,估计我进门连个正常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还算幸运,长毛没有在李梦冉家。李梦冉穿着睡衣撑着伞来楼下接我,我把手里的一袋啤酒往地上一放,就蹲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能找一个可以流泪的地方。 李梦冉轻轻走过来抱着我,坚定地说:“班长,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去打架,你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夜风呼啸着吹过,我感到自己的心和整个身体都在漆黑冰冷的夜里一阵一阵地抖。 我在李梦冉家喝光了我自己买去的四瓶啤酒,还喝光了她家里的一瓶半红酒,去厕所嗷嗷地吐了两次,哭湿了整整三张面巾纸。杨木大概很晚了打我座机现我还没有回去,于是给我打传呼,起码打了二十几个,我一个都没有回。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怎么样处理杨木,处理我们的关系。我已经暂时性地陷入了无思维状态。 李梦冉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杨木的这份工作那么在意。她觉得杨木没有出去打打杀杀的就是最好的状况了,她不知道,我曾经亲眼看见过那些“经理”是怎么工作的,他们教小姐怎么伺候客人,怎么穿得既能勾起客人的淫欲又无法轻易占到便宜,让客人乖乖地和小姐去开房间。他们甚至教那些刚出道没有经验的小姐所有细微的细节,从动作到表情。很多懵懂无知还带着犹豫的小姑娘就是这样被她们的“经理”哄进了客人的房间……我一想起我的杨木现在干的是这样恶心的职业,心里就一绞一绞的痛。我甚至想,在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下,杨木是否也会常常和小姐们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像“金樽”练歌场的经理楚南一样?甚至,杨木是不是依旧洁身自好?他和那些小姐、甚至和小陈之间到底有没过什么? 我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回了杨木一个紧似一个的传呼,看样子他一夜都没有睡。当时我已经躺在李梦冉床上抽了足足半包烟了。从我醒了,我就一声不吭的一直在抽烟。我在做一个对我对杨木而言都十分残酷的决定。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挽回了,一切就只能看天意。拿起电话,我的手始终在微微地抖。我鼓起勇气平静却坚定地说,杨木,昨天我碰到你的同事了。我说要不你马上回来,要不你继续干你现在的工作,我们分手。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我知道杨木受不了了。在一起那么久,我们彼此还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的心在突突地跳。我不知道杨木最终会选择什么,和他的尊严以及自由比起来,我想我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也许是最不重要的。果然,杨木在沉默很久之后喘着粗气问:“你想好了?”我再也无法故作冷静,我知道杨木的自尊和自卑又冒出来了,他绝对会认可我的任何决定,绝不会死缠烂打。我朝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我说杨木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说分手的人,但是你这次触到了我的底线。我说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生过。你可以选择回来的,可以选择…… 杨木阴恻恻地冷笑:“蒋芸你还是嫌我了。你觉得我很恶心是吗?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唯一安全又能快挣钱的方式?”我说我知道杨木,但原谅我不能接受。电话那头重新陷入死寂,我捂着胸口差点哭出声来。我已经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很久之后杨木轻轻地说:“那就分手吧。你再好好找一个能给你安定又不让你恶心的人。对不起。”杨木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握着话筒呆在那里,不敢相信刚刚生的事听到的话都是真的。 一会儿之后我开始拼命地打杨木的传呼,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蒋芸,你刚才的话太重了,否则杨木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的,他不会的。”我疯了般一遍一遍的打,一直打到双眼模糊两腿软,却再也没有一声回复。我跌坐在地毯上。我知道这次是完了,彻底完了。杨木能狠下心一个电话都不回,说明他真的是想清楚了。 李梦冉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说:“算了吧班长,你和杨木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早晚是要分的。”我浑身无力,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人生这样无趣。 我再次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街上人来人往,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小贩的叫卖声、情侣的笑闹声、小孩的哭声……整个世界都在喧哗。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人群。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必须从家里走出来。这个周末的下午,我无法在家里面对父母,我无法面对李梦冉和辉辉,我无法面对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我不敢想象她们看见我蒋芸如今居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然后长时间地甩着脑壳感慨和怀念我当年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七章 离家出走 【≮衍墨轩≯.】 我在走完几条街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拱桥。那里很少有人,顶多有背着背篓的农民匆匆走过。我想我应该赶快去占领桥上的那个制高点,这样其他游玩的人看见桥上有人就不会再上来了。我可以一个人在那里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 可是我又失算了,我去的时候桥上已经有了两个人,两个正在谈恋爱的男女。那女的紧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头,拂过男人脸上幸福的表情。灼烈的阳光在那一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咬着烟掉下泪来。 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走的,最后总是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抽完身上的几根烟后黯然离开。这个地方,我想我不应该再来了。杨木的气息还残留在这儿的空气里,挥之不去。我再次走入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见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朝着我绽开了笑脸。她是我们班当年选择读高三考大学的其中一个,现在已经在当地的一所大学读大一了。她腾出一只抱着书的手亲热地拉着我问:“班长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我说什么也没有做。 我无故旷工4天,已经在两天前被“锦绣园”辞退。打电话去的时候杨经理很惋惜的说,本来还准备过一阵子提我当领班的。我说对不起杨经理,家里出了点急事,忘了请假。工资我就不来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说我想我会在家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重新找个工作。女同学很疑惑的样子,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董娟呢?你们还经常一起玩吗?”我说是的是的,还经常一起玩。然后我看看表说哎呀我该走了,还有点事。 我笑容灿烂地和同学挥手告别,看见她背着书包抱着书步伐轻快地离开,忽然就觉得自己沧桑地不行。多好啊,她还有绚丽的梦想可以追寻,她还有美好的人生可以展望,而我的梦想又在哪里?我的人生又该朝着何处走下去? 想想高中的那些同学,如今有读大学的、有做生意的、有找了有钱男朋友不愁吃穿不缺钱花的,连和我一样当服务生的都在利用晚上的时间读夜大,想来想去,就我这个曾经最被看好的班长过的最不济了,友情失败爱情失意,如今还连工作都丢了。这真让人脸红。 我决定要从家里搬出去,我无法忍受自己凄凄怨怨丢了魂儿似的样子被父母看见。杨木走的时候给我留的2ooo元钱,我除了给杨木禀报之后买了一个传呼外一直都不敢怎么花,总怕他忽然又出个什么事儿需要用钱,到现在都还剩下将近15oo。现在杨木当着堂堂的经理,呵呵,我酸酸地想,他也每个月有不少的固定收入了,我不用担心他需要这点钱了。 我用这些钱在高中学校后面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每个月租金只要8o元,而且可以月付,也不收什么押金。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粗木柜子、一张小木桌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没有厨房没有厕所。不过我的房子旁边不远处就是房东家搭在院子里的简易厨房,房东一家住在后面一点的小院子里,如果需要做饭或者洗澡我可以过去用他们的厨房。 我给家里谎称我换了个工作,可以包住的,为了上下班方便我就搬去公司宿舍了。走的时候我老汉儿巴巴地问我上班地方的电话,我说是个新开的茶坊,还没有安电话,心想到时看能不能把房东家的电话留个给他。这是我老汉儿的一贯作风,不管我去什么地方上班,他总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上班的具体地点和联系电话,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他连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那一刻我差点就当着我老汉儿的面哭出来。我想我真是不孝,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不顾父母的担心执意要离开。以前和家里吵着闹着说着狠话,我老汉儿气急了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喊我滚,喊我再也不要回来让他看见,可每一次真的要搬走了,他都是那样的舍不得,生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我老汉儿说,要是住不惯就回来住嘛,就在一个城市,再远能有多远嘛?外面始终没有家里舒服。我说好嘛,住不惯我就回来。然后匆匆地转身,说我走了走了,生怕迟一秒钟就会忍不住哭出来。我想起从前搬去“天之涯”的时候,搬去“金尊”练歌房的时候,我爸我妈也是这样,满眼的不舍满脸的担忧,只是那时候我有一堆一堆的朋友,有董娟有杨木,整个人意气风的,完全没有心思去细细体会父母的心情,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妈老汉儿了,才真正体会到这份爱的沉重和温暖。 拖着行李低头穿过楼下的小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爸妈,给我一段时间,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然后我就回来,再也不走了。 住进小屋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像要完成一个什么仪式似的,买了几袋面包和几大矿泉水,又买了几瓶白酒、十几包下酒的零食,还买了一条劣质香烟,决定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呆上几天,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想。以前心心念念地要从家里搬出来,幻想着心情不好时可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喝酒、抽烟、唱歌、甚至流泪,却因为经济原因一直没有真正实施过,这次可算是遂了愿了。 和杨木分手以来的这一阵子可是憋死我了,在家里明明话都不想说,却还要手舞足蹈地装欢快,时不时还要哼点小曲儿什么的以示正常,所以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忍不住有点激动,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澡,在桌面上摆好了烟、酒、零食、卷纸,然后运了运气,提起酒瓶子就开始猛灌。 劣质的白酒烈的呛鼻,一口下去从嘴里一直烧到胃里,估计喝硫酸也就这个效果了。我不得不每灌几口就停下来,掩着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呕出来。这每一口折算下来可是好几毛钱呢,不能浪费了。 灌到小半瓶我头就晕了起来,一屁股跌坐在藤椅上,刚咧着嘴哇哇哭了两声,传呼就吱吱地叫了起来。抓过来一看,是辉辉打的,真是烦。我想了想,还是拿了钥匙摇摇晃晃地去门外不远处那个小杂货店回传呼。我在电话机傍边的小木凳上似乎都有点坐不稳了,干脆把整个人挂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朝着话筒问:“啥子事,先人?”辉辉说死婆娘过来喝酒。我说我喝着呢,我喝得上好,辉辉说,你又和谁在哪里喝酒哟,我说我一个人,在哪里喝不告诉你。辉辉有点紧张起来,急急地问:“你一个人?喝了多少哦?我听你的声音你已经差不多了哦。”我说我才喝半瓶呢,还早呢!辉辉这下真急了,在电话那头龇哇乱叫:“蒋芸,你个傻婆娘,你在一个人喝白酒?!你要喝酒过来喝嘛,你一个人喝什么?还不喝啤酒喝白酒……“我扶着门框喃喃地说,不喝啤酒了,不喝啤酒了,喝啤酒要长胖,这回长胖了没有人接着了……说着说着鼻子又酸了起来。辉辉还在那边叫:”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可不想在这个小店里痛哭失声。 摇摇晃晃地走回去,继续喝。我下定决心今晚要喝醉,要喝得烂醉,不然我觉得对我和杨木曾经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简直无法交待。想到辉辉在那边肯定急得跳脚,我就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快感,好像我的仪式有了观众。可是杨木呢?我酸溜溜地想,杨木此刻是正在那些肉香扑鼻的场合和他手下的小姐们你侬我侬地说着挑逗的语言,还是和我一样正一个人心情黯淡借酒浇愁?他会担心我此刻在做什么吗?我想起他上次坐牢,托人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嘱咐他的兄弟伙帮忙照顾我,劝我开心点、少喝酒。可是现在,杨木再也不过问我的事了,分手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他一个传呼都没有给我打过。 我至今依然无法接受,我和杨木就这样完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我们都牵着手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了,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岁月,最后却都抵不过他的自尊和我的固执。原来我们一直爱得那么浅淡。真讽刺呵。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赌咒誓地想,妈的我再也不相信什么永远了,杨木、董娟,没有一份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最后是真正可以坚不可摧的,那些游离于普通关系和生死与共之间的,反而更走得长久一些,比如李梦冉,比如辉辉,比如章陈。 被我扔床上的传呼机依旧在持续尖叫,我鬼火飒飒的,冲过去就将它关了。在今天以前,我还坚持天天开着这个该死的传呼,一没事儿就摸出来看两眼,希望能看到来自广州的某个电话号码。而在这个晚上,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多余,我的自由和放纵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胜过了杨木的电话。至于辉辉,让他担心去吧,我在外面喝醉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一向对我“逢凶化吉”的本事十分钦佩和敬仰,相信再怎么也不至于急得眉毛着火。 我边想着边摇摇晃晃地将床上的凉席拖来靠着墙铺到地上。我已经醉得有些坐不稳了,如果想要安安全全地喝完剩下的半瓶白酒而不磕断门牙磕破头,我估计还是坐地上靠着墙喝安全点。我就那样抱着酒瓶子抽着烟一直喝,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在这个一个人的房间,我终于可以允许自己短暂地失态,可以允许自己哭得哇哇的,像一个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却没有人可以给自己出头的委屈的孩子。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八章 一个人的战场 【≮衍墨轩≯.】 和杨木一起几年,无数的聚散、孤独、无助和惶恐,原来一直都一点一点地积压在我心里,而现在,今天,当所有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全盘破灭,当我确定所有曾经的一切已经成为往事,故事已经嘎然而止,当我一个人瘫坐在这黑暗封闭的小屋……我整个身心才忽然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得自己拽都拽不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是天还没有亮。撑起身子看了表,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抓过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开了灯,看见满屋的狼藉。烟灰掉的满席子都是,枕头上湿湿的一大股白酒味儿,几袋小吃散落在地上,看样子我昨天晚上几乎就没有吃。地上一地的烟头,还有一根剩下几乎大半的烟,一看就是掉在地上自然熄灭的,估计是睡着之前抽的最后一根,幸好昨天没有把烟掉在白酒里,一把火把自己给烧喽。 我点燃一支烟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浑身软得不行。看见旁边的酒瓶里还剩下一点点酒,估计还不到一两,奇怪自己怎么会连最后这一两都无法坚持着喝完就醉了。想想怪可惜的,我这人生平最不愿意浪费的就是酒,于是抓过瓶子准备把这点酒喝了,结果刚刚喝进去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一阵恶心就窜了上来。这下可了不得了,胃里面立刻开始翻江倒海,整个人虚脱无力,浑身一阵一阵的虚汗直冒……我赶紧用手捂住嘴,一面努力地伸手去够仅一步之遥的垃圾桶,刚刚抓到垃圾桶,就嗷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可就跟打开了阀门似的,我扶着垃圾桶一直狂吐,吐出来的全是哗哗的水,到最后水都吐完了,就干呕,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我一下子累趴在凉席上,然后思维空白地睁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翻身继续睡觉。想着不用上班,不用回家,不用四处寻找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心里十分轻松,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睡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想起自己已经关机了好多天,如果辉辉他们拼命往我家打电话可就糟了,那还不得把我妈老汉儿吓死,于是马上开了机,同时出门去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我爸火飒飒地问,为什么打传呼你一直不回?我说我的传呼忘在李梦冉家了,直到她今天从外地回来才拿到了传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爸说辉辉每天打好几个电话来家里,问我回来了没有,吓得我妈腿都软了,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我嘴里说着,嗨,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体魄我这气势,谁还能欺负我不成?“心里却想狗日死辉辉,做事永远不过脑子,改天非得好好骂他一顿。 传呼上有几个消息居然是董娟的,不知道找我会有什么事儿。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电话。董娟在电话那头一听我的声音立刻哭得肝肠寸断,说幺儿啊,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造孽,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我脑袋本来就痛得不行,听她一哭更痛了。我说你先人又咋子了嘛,董娟说幺儿你出来陪我喝酒吧,我难过。我说不要提喝酒,我今天是不能喝了,光听到酒字都想吐,“你实在要我陪你就过来吧,但是酒我是不能喝了。” 我给董娟说了我住的地址,然后回去收拾了一下屋子,累的我呼哧呼哧的,像刚爬完了2o层楼一样。一个小时之后董娟嘎达嘎达地来了,进屋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怎么租个这种房子?哎呀好大一股酒味儿……我也不理她,靠在墙上自顾自抽烟,董娟原地站了一会儿,万分幽怨地质问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我斜乜着眼睛:“那说吧,你怎么了?”董娟窜过来蹲在地上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亲爱的,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气惨了……” 我说怎么了嘛?董娟开始啪嗒啪嗒地哭起来,说她几天前现她男人身上有刺青,是刺的他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让他去洗了他还不愿意……我心里又气又烦,想到董娟完全不关心我,不过问为什么我屋子里一大股酒味儿,不过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不过问为什么我本该上班的日子却一个人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黑屋里关着,永远只沉湎于自己的爱恨情仇,永远只关心她自己,连个外人都不如,刚才出去回电话,人家杂货店的阿姨还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而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儿,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关心都没有。 我气咻咻地一甩手扔掉手里的烟,没好气地吼:“你幼不幼稚啊董娟,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能说明什么?你总不能指望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谁动过心吧?我一个朋友整个后背都刺的他女朋友的肖像,要遇上你,你是不是准备把人的皮给剥了!“董娟被我吼懵了,杵在哪里瘪着嘴望着我。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不会吧,你和他一起那么久了,最近才知道他身上有刺青?”董娟怕怕地回答我,说,不是你以前碰到的胖的哪个,是另外一个……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吐口气嘿嘿地冷笑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就更没有必要生气了,“反正你对他的所谓爱也维持不了多久,反正他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爱的人,你还何必为他的刺青生气。”董娟定定地望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埋头继续冷笑着抽烟,然后董娟忽地站起身拎起包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回头来恨恨地甩给我一句:“杨木前几天还给我说你们分手了,喊我有时间来看看你陪陪你……早知道你现在说话是这个样子,我真不该来!”说完啪地摔上门走了。 我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阴森恐怖。我心想日你妈董娟,原来你知道我和杨木分手了,要不是你自己遇上感情问题需要个听众,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想得起来看我呢。我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小屋,万分凄凉地想,我就是醉死在这个屋子里,估计都要等臭了让人给抬出来,你董娟才能知道吧? 我又恼又气,抓起旁边的酒瓶子狠狠地朝墙摔了过去,摔完了觉得不过瘾,又爬起来操起烟灰缸朝墙上砸去,砸完了还是不过瘾,顺手拣起地上的打火机又往墙上砸,“啪”的一声巨响,几缕呛鼻的烟雾弥漫开来,我终于安静了下来,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脏乱的小屋,它就像我一个人的战场,任凭我在这里怎么勇猛神武,怎么往死里闹,我都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和任何人无关。 我去见辉辉的时候,离我喝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我天天从半夜昏睡到黄昏,醒来就抽烟,白酒是喝不下去了,一闻到就想吐,想喝酒的时候就买啤酒喝。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吃,有一天觉得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嘴里寡淡寡淡的,想吃点味儿重的,于是买了一份牛肉米线回来,却只挑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厌食症。要是真这样得了厌食症,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我想我非得让自己开始慢慢吃点儿东西。然后一个傍晚,我忽然又想到了玉兰街的鱼火锅,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似地,因为刚一开始想到鱼火锅,我的味蕾就有反应了,肚子也有点饿了起来。 我给辉辉打了电话,说我准备出关了,我们去鱼二娃哪里吃鱼火锅吧。其实我在见董娟的那一天就已经给辉辉打过传呼了,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我老人家还没有死,依旧活板板的,只是暂时闭关。但是我始终不肯答应他出去找他,也不告诉他我的住址,因为他的一句话把我给吓住了,他说:“你到底住哪里?我带你几个哥哥过来看你。”吓得我只说了一句“等我想出来玩了我会找你”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可不愿意我这小屋搞得人来人往的跟住院部似的。 那天辉辉很兴奋,颠颠地跑去通知了胖魁,一副要庆祝我重生的样子,我表面上嘲笑他,心里却很温暖,心想真是好同志啊!那顿鱼火锅我吃的很开心,积累几天的食欲一下子爆了出来,我呼哧呼哧地吃了不少,辉辉在一边举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吃火锅的外星人似的。 那天鱼二娃的藕片被我吃了个精光,其实主要是他剩得本来就不多,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份了,我们拿了两份,辉辉和胖魁一片儿没吃,全留给我了,还巴巴地和胖魁一起轮流着帮我关注锅里的藕片什么时候该捞了。等两份全被我吃完了,我嚷着还要吃,辉辉大声地问鱼二娃还有藕片没有,鱼二娃搓着手说哎呀今天没有了,今天市场上不知为什么卖藕的就很少。我一听急忙说那算了算了,胖魁不依,非让鱼二娃去旁边火锅店借一份过来,还鼓起眼睛问鱼二娃:“你晓不晓得我幺妹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咹?”弄得我的脸噌地就红了起来,感觉自己被胖魁说得跟个非洲难民一样,赶紧死命地劝老板不要去借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五十九章 辉辉的表白 【≮衍墨轩≯.】 这顿饱饱的鱼火锅让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辉辉和胖魁也依然是那样温暖贴心,我都是火锅吃了一半儿了,问起胖魁的女朋友的时候才知道,胖魁和他女朋友已经准备结婚了,两人现在去哪里都是出双入对的,但是今天,胖魁却不让他女朋友来。辉辉说,胖魁和他一起还在路上的时候,胖魁的女朋友就打来了无数个传呼。胖魁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地对他女朋友说,我幺妹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两个当哥子的肯定要陪她,平时没什么,今天你来了她肯定不自在……挂了电话之后怕她再打还干脆就把传呼关了。我当时听辉辉这样一说,眼泪马上就来了,疯疯癫癫地嚷着执意要打传呼叫胖魁的女朋友过来,要和她聊聊,要充分地给她表达一下胖魁是怎样的一个好同志,不过最终还是被辉辉和胖魁劝住了。 吃完鱼火锅我本来是想再像平常那样去河边坐坐的,辉辉却说去他家算了,他家有刚泡好的杨梅酒,我们三兄弟再喝点。我一听说有杨梅酒巴巴地就去了,差点没一路小跑。辉辉家的杨梅酒特别好喝,据说是他妈自己泡的,我逢喝必醉,那玩意儿喝着顺口,后劲儿太大了。 蹑手蹑脚地回了辉辉家,我和胖魁跐溜窜进辉辉屋里。虽然辉辉的妈妈很是和蔼可亲,但是我们毕竟是男男女女的混在一起喝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进去一屁股就把辉辉大床上最舒服的那个位子抢占了,晃着双腿眯着眼睛等待杨梅酒。辉辉的床是很古老的那种,又高又大,还雕着花,曾经有一次我们都喝多了,又玩的太晚,大家都决定就睡在辉辉家了,明天一早再回去。因为被子只有一床,辉辉、杆杆、胖魁都叫我和他们一起睡那个古老的大床,反正大冬天的,都穿着厚衣服睡。我死活不依,心想和男的同床共枕的,还一下就三个,这叫什么事儿啊。最后他们都不管我了,说等会儿你冷了自己爬上来啊,就齐声呼呼睡去。他们三个人就那样舒舒服服地排列在那张美丽的大床上,我一个人瑟瑟抖地靠在旁边一个又硬又窄的木沙上,盯着那大床上精美的雕花图案恨得牙痒。后来第二天他们起床了看见我黑着眼圈儿木着脸坐在木沙上抽烟,都惊得不得了,说我们还以为你冷了自己会爬上来呢。后来回到家我就毫无悬念地烧了,我妈说我烧说胡话还在叨叨:***几爷子,***没得良心的…… 现在想起以前当学生时多快乐啊,简简单单的,永远被几个比我大很多的男孩子宠着,天天一帮人混在一起笑着闹着,完全不知道忧伤为何物。可是才这么短短的几年,一切都变了,我们这伙人现在是很少能全部聚在一起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忙碌,各自的喜怒哀乐,各自的困惑和惶恐,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也多了些许的沉默,或者眼泪。 而在这个我出关第一天的大好日子,我全然没有预感到,我们之间,还会多出那些意想不到的尴尬。 我在那天喝醉之后自然而然地讲到了杨木,在他们追问我为什么闭关的时候。我说我和杨木分手了,我说我不能接受杨木现在正在做的事儿,然后我眼圈儿就红了起来,任凭他们怎么问我再不肯讲话,我知道我一讲话眼泪就得掉下来。辉辉是照例的生气,说我总是不听劝,说他早知道我和杨木会分的,说着说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蒋芸你为什么就死盯着杨木?你身边就没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吗?”我抬起头来看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拿起一根烟说好不要说杨木了,反正已经分了,胖魁你说说你的事儿吧,好久结婚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辉辉忽然很用力地一挥手臂,气急败坏地嚷:“蒋芸你以为我天天守着你是在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爹!”我跳起来一下子把电视的声音开大了好几格,然后转回头木木地看着辉辉。胖魁在一边大张着嘴巴,拿着酒杯的手定定地悬在空中。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电视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说唱声。此刻窗外是一轮明亮的圆月,窗台下的草丛里有小虫子此起彼伏吱吱的叫声。一个原本多么迷人宁静的夜晚。 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泄完的辉辉颓然地垂着头坐在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抓起我的包说胖魁我要回去,送我出去。辉辉的家在河边一个很僻静的巷子子深处,先要经过一大段山路十八弯的阴森森的林荫小道才能到巷子,巷子走完了才是马路,而且靠近河的地方总会有一些闹鬼之类的诡异故事流传,没人送我我还真不敢走。胖魁刚要起身,被辉辉一把按下,我恶狠狠地盯着辉辉,辉辉拿眼睛看着地面说,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好歹睡一会儿,明天早上我送你出去。我想了想,没敢再闹,我感觉今天晚上辉辉像忽然失控了一样,随时会疯,他要起疯来就麻烦了,非得把他们一家子都惊动了不可。算球,我还是忍吧。 那天晚上我睡辉辉的大床,他们俩挤那个小木沙。我躺在这张我喜欢了很久的雕花大床上,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心里又空又乱,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其实很久以前胖魁就给我说过,他觉得辉辉喜欢我。那天和章陈在体育馆喝酒时,我告诉章陈我刚刚和一好兄弟吵了架逃跑出来的,章陈听完了也很郑重其事地说:你信不信辉辉肯定喜欢你?我其实很久以来也一直有点隐隐的感觉,但是辉辉自己没有说破,我也就自欺欺人地不去往那方面想。我在意这几个朋友,在意辉辉,在意他们给予我的友谊和温暖,我真的不愿意这种状态被俗套的男女之情打乱。可任凭我怎么左躲右闪,事情还是来了。 睡到半夜,我实在不想装死了,撑起身摸索到一根烟,点燃,刚靠在床上抽了几口,就听辉辉在轻声地叫:“蒋芸。”我说恩,怎么?辉辉摸摸索索爬起来,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在床沿坐了下来,勾着头。清凉的月光下,辉辉的脸上荡漾着薄薄的一层忧伤,我看着辉辉的样子又难过又心疼,刚刚的气早已经完全没有了,我开始试着推心置腹地和辉辉聊起来。我问辉辉,你刚才说的……有多久了?辉辉说,你还记得你为了张丽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找韩平那次吗?如果要说一个确切的时间,应该就是从哪天开始,当时我看着你心里想,多么不要脸不要命的一个傻妞啊,还敢蹦着要去找韩平的麻烦……我点点头,回忆起当时辉辉意味深长的看我的那一眼,现在想起来似乎真的有点苗头不对。我说很抱歉辉辉,我真的一直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了,我会早些处理。辉辉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要怎么处理?”我说现在不知道了,现在毕竟不是当时,但是不管如何我相信我们还会一直是朋友的。我说你放心,我的处理方式肯定不会是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辉辉说那你现在呢?现在会吗?我说不,不会。 我想起我们大家在一起的那么多欢乐,想起辉辉的陪伴,辉辉的包容和体贴……我怎么能选择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这几个朋友和杨木一样,是早已经溶入了我的生命的,我怎么可以生生地挖去,像挖去董娟一样?我鼻子有些酸,幽幽地问,辉辉,你对我除了那种感情,有哥们儿感情吗?我想如果辉辉说没有,不是哥们儿感情,就是把我当个女人喜欢,那我非得在这张大床上一头撞死。那打击可太大了,说明我蒋芸太失败了,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当人哥们儿的潜质绝对远远胜过我当人女朋友的潜质。那是我的骄傲,是我身上贼贼光的优点,我多么怕在这个夜晚被辉辉全盘推翻。 还好,辉辉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肯定有哥们儿感情啊,我们那么多年的哥们儿了。我一下子就温暖的不行,揪着辉辉的头傻笑着死命地拽。第二天早上起来胖魁很迷惑很无知地问我:“你和辉辉不会好上了吧?我昨天半夜听你们弄得嘻嘻哈哈的……” 自从上次和董娟闹翻之后,我又恢复了坚持天天开着传呼,时不时拿过来瞄一眼的习惯。倒不是等董娟的联系,而是等杨木。那天和董娟闹的时候我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董娟说的杨木让她有时间来看看我、陪陪我意味着什么。后来一生气就顾着飙去了,也没有去多想,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杨木还是在关心着我的,他不是真的黑着良心一分手就断了感情了。这个重大现让我十分欣慰,估计忽然知道饿了想吃东西了也是托这个好消息的福。这真让人羞愧。我蒋芸居然沦落到被一个男人左右食欲的地步,苍天啊大地。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章 蒋大小姐回娘家 【≮衍墨轩≯.】 我就这样怀着满腔的忧郁和小小的期盼继续昏天黑地地过我的日子,半个月里面除了在门口小店买点水什么的,就只出了一次门,还是逼不得已,因为我妈打传呼来让我回去吃顿饭。我心想好还我没有得厌食症,不然回家就只有哼哼唧唧装牙疼了。 那天回家,我妈老汉儿弄得跟过节似的,我妈烧了牛肉,炖了莲藕排骨汤,我老汉儿更是逮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证明他对我深沉而伟大的父爱,多年不进厨房的他居然还亲自下厨做了他的拿手菜,也是他的成名作——大盘鸡。我爸的大盘鸡做的,凡是来我家吃过的,只要是人,没有一个不爱吃的,吃到最后还都恨不得能端起盘子舔一圈儿。我望着厨房里一大堆盘子碟子的啧啧地感叹,我妈转过身来居然还很严肃地问我:“你说番茄是炒鸡蛋呢,还是凉拌?”我说妈,您要是再买点儿瓜子花生麻花儿什么的,再放串鞭炮,今天就是过年了。我老汉儿在一边笑得特别喜庆,说可不是过年,你蒋大小姐多不容易回来一趟啊。 这个晚饭,不——我觉得按照规格已经可以称之为晚宴了——我的兴致很高,主动提议和我老汉儿喝两杯。我老汉儿的酒量,估计也就和杨木差不多,5钱的小酒杯,4杯也才2两,他就能喝的说胡话。想起杨木我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马上抓起筷子大口地吃菜。我妈很伤感地在旁边看着我,说你在外面又是天天小面米线的吧?要不你还是搬回来住算了,你不要挣那么点儿小钱还把身体搞垮了……我举着筷子,嘴里嚼着一块排骨含混不清地说:“错!我的妈呀,你的第六感还需加强啊,老猜错……我上班的地方可是包饭的,每顿每个人都有一荤两素的。”我妈还在小声地嘀咕:“那样营养也不能均衡啊,我还不信你们老板舍得买贵的菜给你们吃,还不是总买最便宜的……”我翻翻白眼,还真没话说,要是说我们单位天天指着好的贵的买,还真没有人相信。 那天我起码喝了3两酒,创下了我在家当着妈老汉儿喝酒的最高记录,那顿酒喝的我浑身软绵绵的十分舒服,我老汉儿的药酒虽然度数高,但是里面加了红枣枸杞的,倒也不显得烈,喝着还算顺口。我本来还想再喝的,被我妈死活拦下了,那架势就跟再喝就得出人命似的,我只好悻悻地作罢,心想你们也太不清楚我的实力了,以我的酒量,再来两个3两也未必甩我得翻。 第二天我在家睡到自然醒,起床吃了我妈专门给我做的番茄鸡蛋面,还被她逼着又喝了一小碗莲藕排骨汤,然后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抹抹嘴说,我要走了哈,我今天上晚班,赶下午2点钟。 杨木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我每天尖起耳朵听传呼声,都快听出幻觉了。让人奇怪的是,辉辉最近也一直没有再找我。我仔细回想了n+1遍那天夜里和辉辉的对话,怎么也找不出辉辉有哪怕一丁点儿要和我疏远甚至绝交的迹象,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我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也许他只是有些尴尬,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依旧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看墙壁,呆,喝酒抽烟,感觉自己都快长霉了。我估计再这样呆下去,下次回家我就能披着一身绿毛,跟忍者神龟似的。这期间李梦冉也找过我,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搬出来住了,她让我去找她玩儿我也没有去,总说等几天。我感觉我现在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出去放放风、扯着脸皮笑几声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我经常出去喝酒吃肉嘻嘻哈哈的我还真对不起我现在这股子忧郁。我觉得我似乎越来越忧郁了,因为杨木始终没有给我打传呼,而董娟,估计再也不会给我打传呼了。 我细细地算了一下,我还真应该好好忧郁一番,因为我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曾经身边最近的那些人,如今都越走越远了,和杨木分手了,和董娟决裂了,和胖魁、杆杆也疏远了,现在就还剩下一个辉辉,可是男女之间,一旦扯到谁喜欢谁的问题,我觉得离相忘于江湖也就不远了。至于李梦冉、楠楠、小菲、章陈这些朋友,说实话,我觉得从来就没有好到多么的不可或缺的地步,只是关系比较铁的朋友罢了,就是从此天南地北,也只是偶尔怀念一番而已,扯不到心脏的神经。人就是这样,有的人虽然也在你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但是你完全可以忍受和他们长时间的天各一方,而有的人,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也能让你寝食难安。当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都已经相继离开,那任凭你夜夜笙歌觥筹交错,你也是寂寞。 想想曾经的热闹,如今真像是做梦一样,这真他妈让人伤感。不过更让人伤感的事还在后面。 那天我正一个人在自己的小窝里例行醉酒,一边很认真地酝酿着伤感的情绪,酝酿得正到点儿上呢,我的传呼就很不合事宜地叫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本地的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摇摇晃晃地摸索着出去回了,结果是董娟。我本来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的,心想你娃还晓得联系我,结果她一开口我就郁闷了,董娟在电话里用她最擅长的可怜巴巴的、怯生生的口气幽幽地说:“蒋芸我想来找你……呜呜,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心情不好……” 我耐着性子说那就过来吧,打车,让司机直接开到我门口。我就纳闷了,我是欠她先人的还是怎么着,为什么她一有事儿就得来找我而我就得接着啊?可我不接着我能怎么样?她就是那藤缠树里的藤,缠上了就不放的,我难道说我不要你来?没想到这妖孽居然不依,非要我去接她。先人的,她来倒是可以从她家楼下直接打车到我家门口,我出去可得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很长的一段小巷子才能招到的士,她住的那里我还没有去过,只知道有点偏僻,估计出租车司机也不一定一下子明白,我还得大半夜的临时按地址去问去找。而且我住的这一片治安很乱,路上碰见3个人可能2个都是吸毒的粉仔,剩下那1个估计也是贩毒的,所以这边的房子才这么便宜,都没正经人敢租,这董娟也不是不知道。我狗火冒,说日妈我都喝晕了,你听不出来吗?咹?我说你要来自己打车过来,我在门口接你,不来算球。董娟还耍泼,说不干,不干,就是不干,我下楼怕黑……我说日你妈的,随便你,然后就啪的把电话挂了,回家继续喝酒。 我回去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我真是交友不慎,这是什么朋友啊,就为了自己下楼怕黑,她就可以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大半夜的让喝多了酒的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接她,这是把我当男人使呢还是当11o使呢?只要她需要,一个电话我就得去!我咕噜噜地灌酒,下定决定再也不纵容她。凭什么呀,我还是一女的呢,你怕我还怕呢!传呼还在滴滴地响,我抓过来看了几次都是刚才的号码,估计是她男人家的座机吧。董娟这死婆娘还在徒劳挣扎。我也不管,继续喝我的。她以为我每次都会心软,我还就不!后来我实在被那个尖利的传呼声弄得快疯了,扑过去就把传呼关了,心想老子看你耍泼,看你耍! 那天晚上董娟始终没来,我一直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响动,一晚上心里都在悬吊吊的,一听到点声音就觉得是不是该出去开门了,可是每次仔细听了都不是她,最后我终于很愤怒地喝醉了。第二天我睡到下午,打开传呼一看,差点一头撞死在墙上:昨天晚上的传呼里,居然有两个是广州的号码!苍天!我狠狠揪着自己的头,我怎么就那么霉啊!董娟怎么就偏偏昨天晚上那个时候找我啊!我真是郁闷地哭都哭不出来,抽着烟在屋子里跟个困兽一样转圈圈,脑子里不停地想,怎么办这么办,这下怎么办?杨木肯定是出去用公用电话给我打的,我现在再回过去肯定早没人了,但是我又不能打杨木的传呼,那算什么呀?哦,接到一广州电话,第二天就直接去问杨木“你昨天找了我吗?”,我可丢不起那人,我广州又不止认识杨木,凭什么就说是人家打的呀,这还不显得自己天天都在心心念念地盼着? 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打杨木的传呼,等吧!反正我等他也等习惯了,等他回来,等他出狱,等他电话……我也不在乎再等一次。只是我不知道这个电话我等多久能等到,或者还能不能等到?杨木是个十分敏感和自尊的人,他打了两个传呼没有等到回复,也许他就此再也不打了也说不定。他会想很多很多,会想蒋芸已经忘了我了吧?或者她已经重新恋爱了不方便回我的电话吧?……等等之类的。总之我和杨木都是属于那种过分敏感又过分自尊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因为那样一件大家本来可以共同努力去改变的事就不可逆转地分了手。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开始难熬了,一直要熬到我接到了杨木的电话为止,我想我怕是要等到杨木的电话终于来了,我才能众望所归地出关了。想想忽然觉得,这日子,依然很热闹。真***!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一章 我真他妈的怂啊! 【≮衍墨轩≯.】 等了几天没有消息,我坐不住了,谎称第二天休息溜回了家。吃饭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妈:“最近几天家里有电话找我没有?”我妈说没有,想了想又说,恩,有个男的……我一听我妈说有个男的心都凉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杨木,杨木的声音我妈听的出来,而且杨木总是大大方方地先自报家门,绝不会躲躲闪闪地等到我妈询问。我继续咬牙切齿地吃了一会儿,才问我妈,说什么没有?我妈说也没有,就是说找你。我想了想想不出是谁,索性不想了,继续吃饭。我认识的男的丑的帅的全算上也不是个小数目,谁知道是哪个先人忽然又想起找我。反正肯定是不知道我传呼号码的人。 我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问我:“最近杨木没有找你了吗?也没有见他打电话来。”我死不认账,说他找我嘛肯定是打我的传呼撒,他晓得我搬出去了的。我妈也不好再问什么,但是我估计她有点怀疑了。 那天我吃了晚饭早早地就溜进去睡了,我说刚上了一周的晚班,困得慌,其实我是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幻想。我的枕头下有一把小军刀,是我所有的东西里仅有的一件和杨木有关系的。这把军刀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很宝贝它,之后我就坚持每天背在身上,杨木很喜欢,好几次想让我给他玩儿几天我都不答应。然后有一天夜里,我、杨木、还有火箭在以前我们租的房子里围着桌子吃西瓜,没有菜刀,就用我的小军刀充当西瓜刀了,杨木手痒,忽然抓起我的小军刀就开始在门板上飞飞镖,还笑的咯咯的十分猖獗,我“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刀已经飞出去了。我两步冲到门边,杨木也怕怕地赶紧过来,帮我把刀拔出来,一看,刀尖已经有点弯了。我气急败坏地伸他,嘴里嚷嚷着,看吧,看吧,弯了吧!杨木知道我真心疼了,赶紧敲敲打打想给我弄直,却始终不行,那刀从此以后就跟得了小儿麻痹症似的,再也直不起来了。那天杨木出去给我买了大袋的酒和零食回来赔罪,一边赔着笑脸,让火箭狠狠耻笑了一番,说他是个耙耳朵,杨木鼓着眼睛红着脸说你懂个屁! 这把刀后来又差点因为我喝醉酒弄丢了,我从此再也不敢带出去。而今,这把刀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把单纯的刀了,它纪念和见证了我和杨木的那样一段岁月,那样一段感情,自从和杨木分手之后,我天天把这把刀枕在枕头之下,伸手摸到就感觉温暖无比。搬出去的那天,我忙晕了,临走才想起装刀,被我爸看见了,死活不肯让我带出去,怕我惹祸。温柔的月光下,我抚摸着小军刀的皮鞘幽幽地想,明天我一定要把它带走,管妈老汉儿说什么。 正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忽然尖锐地响起来,我马上翻身出去接。我妈睡眠浅,要是被吵醒了一晚上都很难再真正睡着。要说人要倒霉,那真的是劝都劝不住,我电话一拎起来刚刚问了句:“哪位?”就知道不对了。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一片死寂。我知道了,是杨木。我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开口一句话就是横冲冲的:“蒋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心里有点暗喜,又有点担心,我知道杨木这种莫名其妙的疯、这样莫名其妙地质问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分手以来他也快被我的冷漠和傲气弄疯了,再加上头一天他打的两个传呼我都没有回,他就彻底疯了。但是我语气依然十分冷静,我说你指的什么哦?刚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两嘴巴,指的什么,不就指的那两个没有回复的传呼吗?我干嘛死拽着面子不肯问啊。正想着呢,杨木那边静了几秒钟,然后像一只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气若游丝地说了句:“算了。”就轻轻地挂了电话。我呆在原地差点突心绞痛,抓扯着自己的头在心里呐喊,苍天啊大地,我为什么偏偏今天晚上要回家来?!要是我在小屋,也许我还能鼓鼓劲儿多问两句,可是现在,哎,我又不能大半夜了当着我妈老汉儿给他打传呼啊! 我晃晃悠悠地走回床边,颓然倒下,心里跟被人剐了几刀似的。完了,我心想,这次是真的麻烦了,我刚才的冷淡,够杨木记一阵子的了。第二天我大清早起床吃了点早餐就走了,给我妈说我好朋友临时请假,需要我代班。我怀着又兴奋又心酸又甜蜜又绝望的心情在门口小店买了一瓶白酒,从大早上回家就开始喝。我很恐惧地现酒已经完全成了我情绪上的依赖,在我或难过或纠结的时候,我只有大口地喝着酒才能渡过那种狂乱的情绪。那天我喝酒潜意识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在等杨木的电话。我想如果今天杨木再打电话来,喝醉了的我也许可以不那么冷漠,甚至,也许我能借着醉意主动给杨木打个传呼。 我还是没有等到杨木的电话。我一边等杨木的电话一边给自己鼓劲儿,我知道杨木昨天晚上肯定喝醉了,他肯定对我分手之后果然干干脆脆地没有再找他郁闷了很久,觉得我真是说断就断,太绝情了。但是分手是他自己大义凛然地宣布的,他又不好意思很快再来找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给我打两个传呼我还不回……然后憋到昨天喝醉了终于爆出来了……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明明还对彼此有感情,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我们为什么非要分手?我一遍遍地鼓励自己,为崇高的圣洁的爱情放下自尊吧,为自己和杨木同学的心理健康放下自尊吧……可是始终不行,我直到醉得爬不起来了,还是没有提起那个胆子。我真***怂啊! 转眼闭关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后半个月辉辉果然没有找我,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不会是感情挫败后抑郁而死了吧?我琢磨着该给他打个电话,可是我还不想出关,我心想再拖拖吧,要真死了早有动静了,要没死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当我那个下午没心没肺地在想着辉辉死还是没有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身边真的有人已经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我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得到小菲的死讯的。楠楠打电话来哭着告诉我,小菲死了,自杀。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挂了楠楠的电话,我整整半个小时都没有回过神来。小菲,我这时才想起我和小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大概就是她从成都回来,告诉我她碰见了萎靡不振的瘦经理,碰见了目露凶光正靠在迪厅门口准备寻衅滋事的杨木。这之后我一直沉溺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得失里,完完全全地把她忘了,而今再听到消息,居然就是她的死讯。 我在呆坐了很久之后跌跌撞撞地晃出门去,给董娟和李梦冉打了传呼。我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脆弱,太久以来内心所积压的虚弱在听到小菲的死讯时彻底爆,连和杨木分手都没有让我有过这种灵魂突然被抽离躯体的感觉,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的梦游一般。我趴在小卖部的柜台上给董娟和李梦冉打了传呼。此时此刻我需要她们,需要这些和我、和小菲共同经历了成长的朋友马上出现在我身边,大家一起分担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一起渡过这样难过的时刻。我觉得今天要是我一个人呆着,明天多半就成了一个神经病了。 董娟先回了传呼。我嘴唇抖语无伦次,我说董娟你马上过来一下吧,小菲死了。董娟一下子声音提高了3倍:“死了?怎么会死了啊?”我哆哆嗦嗦地说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自杀。老板和另外一个买东西的顾客忽地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我。我捏着话筒说你来了再说,快点过来,快点过来……董娟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可是……我在上班啊。我一下子控制不住地狂怒起来,朝着话筒喊,我日你妈董娟!小菲死了!小菲死了!你上你妈的锤子班!然后我还没有等董娟回答啪地就把电话挂了,趴在柜台上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老板被我这阵势吓住了,急忙拿了一杯水过来劝我,说蒋芸冷静点冷静点,好好说好好说,我说阿姨你给我拿包烟,然后我就蹲在旁边门槛上边抽烟边流着泪想李梦冉我日你妈的,你再不回传呼老子连你一起骂。 过了好一会儿,我起码都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七八支烟了李梦冉才回传呼,说刚才在打麻将,传呼放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没有听到。我倒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小菲死了,自杀。李梦冉懵了半天没有讲话,然后我很平静地说: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儿,过我这边来一下吧。李梦冉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说了我的地址,然后整个人就软了。我想要是李梦冉也说朋友在她家打着麻烦不方便过来什么的,我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我就真的要好好思索一下是人人都失了良心还是我蒋芸对人的要求太过分了。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二章 逝去的小菲 【≮衍墨轩≯.】 继续在店子里坐了一会儿,我才慢慢起身晃回家,回去躺床上就爬不起来了。我想起高二那一年经语文老师怂恿,我参加了全国一个什么征文大赛,第一关过了之后收到一封信,上面说我得了一个优秀奖,但是要继续参加下面的角逐需要交3oo元评审费,因为请的评审都是全国知名的作家。我仔细想了很久,考虑到评审团的作家和大赛的主办单位的确很牛逼,就还是想试一下,如果挨了也就是3oo元,当时还美美地想如果真能参加后面的比赛,得个大奖什么的,我说不定就此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了。于是就回去哄爹妈,想借3oo元,他们一听就认定这是个骗局,相当反对,我觉得不见得,值得一试。我妈问我:“要是钱也花了又得不了奖怎么办?”我鼓着眼睛说得不了奖我就去睡铁路。我妈急忙在旁边说,睡铁路倒也犯不上,好好写就是了。我当时笑的差点溜到桌子底下,心想我可爱的老妈还真的相信了,我蒋芸岂是个动不动就睡铁路之辈? 关于自杀这一点我曾经和我的同学们探讨过,当时我们学校附近有个女孩儿因为感情问题自杀了,从7层高的楼顶哐当跳下来,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那一阵子自杀成了大家共同的话题,每个人都对此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小菲说她永远不敢自杀,因为她怕痛;楠楠说她也不会,听说鬼是不吃东西的,她可不愿意没有东西吃;张军说他才不自杀,他还没有玩儿够;李梦冉说,干嘛要自杀?我宁可杀人也不自杀;董娟说她更不会自杀,因为自杀了就看不到我了,就是看到了也不能和我一起说话一起玩儿了,说的我心里甜丝丝的。最后轮到我说,我大义凛然,跟背书似的说,我绝不自杀,自杀是弱者的表现! 如今,说怕痛永远不敢自杀的小菲吃药自杀了;怕死了就见不到我了的董娟,现在活得好好的,却是完全不稀罕见我了,只有在她感情出现问题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时候,她才想得起世界上还有个叫蒋芸的傻逼可以找。而当初大义凛然地说自杀就是弱者的蒋芸,如今也早已经有了和当年不尽相同的看法。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再鄙视那些自杀者,我开始相信大部分的自杀原因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命中总有无法承受之重,我们没有选择死亡,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遇上,抑或,我们没有选择死亡的胆量,可这事儿真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心里还是窒息般的疼痛。可笑的是,在小菲出事儿之前不久,我和李梦冉还探讨过这个问题,而李梦冉那时的态度依然坚决,她依然是那个宁可杀人也不自杀的李梦冉。 李梦冉很快就来了,而且还拎了1瓶白酒。真是的,我这个江湖人称的“酒仙”,在如此需要酒的时刻居然懵得把这个重要的道具给忘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小痒小痛的时候还能哭着闹着要喝酒要怎么的,等真正遇上一个晴天霹雳的大事儿了,当场就得傻,什么烟啊酒的,谁还想得起啊,估计李梦冉也是梦游了半天到我家门口才想起的吧。我给李梦冉大致讲了我知道的,小菲因为感情问题,一向怕痛的她选择的吃药,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楠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另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洪老师还不知道,楠楠说洪老师就等我这个班长去通知了。 喝了几口酒壮了壮胆子之后,我和李梦冉还是决定一起出去马上打电话给洪老师告诉她这个消息。我真不想这个时候去告诉洪老师这样一个消息,她才刚刚生完孩子,现在都还在月子里,我闭关前才去看了她,当时她一脸的幸福灿烂,看得人妒忌。洪老师一听这个消息在电话里差点就哭了,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9月1o号还给她打了电话祝她教师节快乐。我一听就不行了,把电话塞给李梦冉就蹲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李梦冉更是,拿着电话一句“洪老师”都没有喊出来就开始哭,哭得山崩地裂的。我一看李梦冉这反应,想起无情无义连哽咽都没有哽咽一声的董娟,心里更难过,索性捂着脸放开了哭,嗷嗷的,把过路的人都吓得绕得远远地走。 我们和洪老师说好,第二天,就是周六一起坐车去成都,送送小菲。本来我们还劝洪老师不去的,说你正月子里呢,不要以后落下一身的病,我们虽然没有做过月子,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利害我们还是知道的。洪老师不依,说这是我的学生啊,我能不去吗?听的我鼻子一阵阵地酸。挂了洪老师的电话后,我又给在本地的几个同学打了传呼一一告知了,能去的都算上,不能去的也不勉强。结果还是很欣慰,凡是联系上的同学,都说一定会去。我想起我们班以前出了名的团结劲儿,心里阵阵温暖涌动。虽然有些和我们关系一般的同学,毕业之后几乎没有怎么联系了,但是当年的同学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重新团结起来。我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以后这些同学都要经常联系,都是好同学啊! 那天我和李梦冉喝着烈酒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我们曾经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所有和小菲有关的点滴。那个柔柔美美的女孩儿,那个对她说话都让人不敢大声的女孩儿,那个我们曾经一致认为最讨男人喜欢以后肯定会最幸福的女孩儿,怎么就选择了这样决裂而残酷的方式离开了我们?真***太让人心碎了。 董娟在我们正哭得一塌糊涂肝肠寸断的时候敲门,进来后疑惑地看了看我们,说今天老大提前走了,经理和她关系好,她打了个招呼就提前1个小时跑了。我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我想起她无数次和我闹别扭时在我面前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她手上割破一道口子就哭得天崩地裂的样子,可是她现在怎么能不哭呢?她怎么就可以不哭呢??怎么说也是一场同学一场朋友啊! 我抓起一根烟点上,靠着墙懒洋洋地看着她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成都送小菲,“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去,不方便就算了。”董娟还是那副讨打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男人明天回来呀,我如果不在他要火的,头几天才刚刚和我了火呢……我一听这话眼泪哗的又下来了,然后我伸手擦了擦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捏起酒瓶子继续喝酒。对她我已经无法火了,我已经绝望到底了,彻底到了底了。我甚至已经相信,如果哪天死的是我,她也能因为她男人马上要回来而不来看我。 旁边的李梦冉忽然转过头轻声地、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此刻怎么那么想喊她滚啊。”我冷笑着说想喊就喊吧,她已经不归我管了。李梦冉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指着她扯开嗓子喊,董娟忽然问:“有多少人要去哟?”我说凡是通知到了的都说要去,洪老师也去。董娟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我给我男人说说看嘛。李梦冉转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愤愤地一屁股坐下,估计她好不容易憋了一嗓子,没有喊出去堵在心头有点窝火。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找了3个杯子,倒上一些白酒,然后举杯说:为了小菲……走好……干!我和李梦冉流着泪昂头一饮而尽,董娟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我们,不敢不喝,还是龇牙咧嘴地一口喝了下去。 小菲的葬礼董娟估计是碍于舆论的压力,终于还是去了。她从一上车就在絮絮叨叨地朝坐在她周围的同学们表达着她对小菲这个事情的痛心和惋惜,时不时的还红一下眼睛。我和李梦冉坐在旁边一言不。和董娟交往那么多年了,只要她一哭、或者一瘪嘴一红眼,我就会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在毫不动情的情况下说哭就哭想哭就哭。此刻我依然困惑。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心里还是宁愿相信这一分钟她的眼泪是真心。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我们平常吵架斗嘴,如果此刻的眼泪都可以虚假,我微微颤了一下,那这人也太可怕了。只是我清楚,对于董娟而言,即便是真心的眼泪,背后隐藏着的,也依然是一颗永远坚如磐石的心。当她擦干眼泪之后一转身的刹那,我们依然可以看见她纯真甜美的笑脸。 参加完小菲的葬礼从成都回来,把洪老师送回家去后董娟就问我:“你不送我回去吗?你送我嘛……”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我一阵阵晕眩。我垂着眼皮说我送你那谁送我呢?董娟呆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笑眯眯地说,你还需要人送吗?“你是谁啊,你从来不需要人送的……”我说如果现在我需要你送,你送吗?董娟笑眯眯地说不。我说那就对了,“我需要你送的时候你都可以不送我,那你需要我送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送你呢?”然后我自顾自地说了句,拜拜,我先走了,就留下一脸惊愕的董娟转身走了,过了大概2秒听到董娟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蒋芸你真的越来越像个疯子了!你什么疯啊!谁惹你了啊……” 我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坐进去刚给师傅说完地址就直接躺倒在后座上,把司机吓得慌忙问我要不要载我去医院。我说不。我知道自己不仅在疯,而且在烧。可能是因为小菲下葬的前一天守夜守了一个通宵,而且白天淋了点雨一直没有换干衣服,大概有些受凉,在小菲下葬那天我就有点低烧,头晕沉沉的,现在更是浑身烫四肢无力。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我的小屋,趁我现在还知道我的小屋的方向。 本—书—泡—书—吧———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三章 小菲,今夜为你喝醉 【≮衍墨轩≯.】 我打了一盆凉水放在我的地铺旁边,然后弄了块湿毛巾搭在额头上,叼着烟闭着眼睛仰面朝天地躺着。在这块湿毛巾搭上我滚烫的额头之前,我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额头估计了一下我现在的体温,认真分析了一番之后断定我就是不吃药不打针不看医生也一定能熬到李梦冉来看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昏迷不会烧到脑残更不会翘辫子。我想就凭我的善良我的耿直我的屁滚尿流,阎王老头现在也不敢收我,他要是收了我他就亏了良心了。 我们出去成都的那个周六,正好是李梦冉男朋友的生日,本来李梦冉说好了在家给他男朋友过生的,结果因为要去参加小菲的葬礼取消了这个计划,然后她男朋友周六就没有回来,而是等李梦冉参加完葬礼后直接赶去他所在的城市给他补过生日。小菲葬礼那天所有同学看我的脸色都以为我只是心情不好,在安慰悲痛欲绝的小菲妈妈的间隙一拨一拨地过来对我表示关心,劝我不要太难过,说班长小菲和你关系那么好,小菲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只有李梦冉看出来我在生病,她在伸手摸了我的额头之后一直紧张地陪在我旁边,不停地递水给我喝,还去附近的农民伯伯家要了几片感冒药给我吃。后来在成都汽车站分手的时候李梦冉一再嘱咐我,说你回去就先回家住几天吧,你生着病,不要一个人住外面了……“记着回去就去看医生,听到没有?我一回来就来看你……”我敷衍着点头,撇眼去看董娟,当时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吃雪糕,正在旁边一个小摊的冰柜前撅着屁股目光如炬地精心挑选着呢。我当时都不怎么难过,真的,只是心里空空落落的像丢了钱包一样,而且还是装着身份证银行卡的钱包。 一直以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那种热情似火、豪放开朗、和谁都能很快熟络起来的人,连我妈老汉儿都这样以为,曾经还挺骄傲又挺迷惑地给我老汉儿说:“我们两口子都是没有什么朋友不善交际的人,怎么蒋芸就能有那么多狐朋狗友的?”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我从来就是一个慢热也慢冷的人。和我混熟很容易,但是能好到可以真正伤害到我的地步的,少之又少。以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慢热说明我尊重感情,慢冷说明我有情有义,可是现在我才现这完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比如像董娟这样的人,我老早就把她看白完了,却至今还在为她的冷漠无情一次一次地受伤,而像李梦冉这样的朋友,如此掏心掏肺地待我,没有半点可以挑剔,我却始终没有把她列为我生命中真正不可或缺的朋友,我想要是哪天李梦冉对我做了什么不仗义的事儿,我可能顶多就像当初对邓君的那种感觉一样,浅淡地难过一下,仅此而已。想想我真的挺对不起李梦冉。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啊!我真是每思及此就苦恼不堪。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的,也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中间我时不时爬起来找水喝,还去外面小店买了一次水,那女老板看见我的表情跟看见了僵尸一样。李梦冉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差点连门都没有力气去开了。我当时多么希望我的小屋有个窗户啊,那样我就能叫她从窗户爬进来而不用亲自去给她开门了。李梦冉一进来就开始尖叫,说天哪才几天你这里怎么就跟战场样烟雾弥漫啊。我生病这几天,虽然吃不下去饭,但烟和水我还是一直坚持着没有断过,只要我是清醒的,我就是一手叼着烟一手捏着水。我说李梦冉同学你可不能这么算啊,去成都之前抽的烟还弥漫在这屋子里呢……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梦冉架着出去了,她一边夹着我一边还说蒋芸我真不想通知你妈老汉儿来收尸。我心想,要是真需要收尸,你通知谁都行,只要不通知董娟就好了,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保佑你好人一生平安了。 去外面的小诊所输了液,出来之后李梦冉说你怕是应该吃点东西吧,我说我不吃,我在减肥,李梦冉当时正喝水,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里,说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的确,这一阵子以来,本来已经被常年的酒精灌溉得有些臃肿的我,飞快地瘦成了个身材妙曼。我问李梦冉,我说你这几天梦到小菲没有?李梦冉一下子神色黯淡起来,说怎么能没有啊,我几乎天天晚上梦到她,梦到她还是以前高中时的样子,笑的甜甜的,一身碎花小裙子飘啊飘的。我说我怎么就没有梦到啊。真是的。 其实我心里一直过不了一个坎儿,我在想为什么小菲出事儿之前都没有联系过我?她们几个以前可是大凡小事儿都要给我讲讲,向我讨点意见的,我也总是很自信,总相信自己的分析和建议对她们颇有意义。直到小菲出事儿我才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的那些朋友,不管小菲、楠楠、还是张军什么的,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了。我不知道他们这两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人生,有了什么样的际遇,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已经慢慢长大,慢慢不再依赖于旁人的意见和观点,也许,还都有了很多的难以启齿。 小菲的葬礼张军也从学校请假过来了,这个一天到晚笑的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儿,那天一直都黑着脸,看见我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班长”,然后眼圈马上就红了。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整个葬礼都阴沉沉的,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间或的几声压抑的哽咽和无边无际的寂静。 葬礼结束那天晚上,我们回小菲家帮着小菲父母处理了剩下的一些杂事儿,然后又安慰了他们一阵子,之后起身告辞。转身之前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菲的遗像,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自从来成都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哭。这张遗像是我们高中毕业前夕需要办资料大家一起邀约着去照的,我想起那天在街上我们一行人疯疯癫癫地笑闹的样子,爱美的小菲还专门化了点儿淡妆,别上了很漂亮的夹,她就那样迎着阳光跳啊跳的,那些咯咯的笑声穿过时空在那一刻重新回荡在我的耳边,忽远忽近的像前世的梦境一样,肆无忌惮地刺激着我的泪腺。那时谁能想到,这张精心打扮之后照的免冠照,会在今天成了她的遗像,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啊。 从小菲家出来我们先送了洪老师回宾馆,然后几个老同学一起找了个地方喝酒,我们都不知道,在压抑了两天之后,这顿酒是会让我们嚎啕大哭还是烂醉如泥还是嚎啕大哭加烂醉如泥,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不让洪老师去,怕她跟着受刺激。谁都知道月子里哭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初秋的成都,微凉的夜,一个灯光昏暗的僻静小店,几份简单的凉菜,3大瓶白酒,一群悲愤的年轻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女生面前的小瓷茶杯里都满上了,到董娟的时候我手有点抖,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我知道董娟不喜欢喝白酒,但是按她现在的酒量喝个两三杯也绝对不是问题,如果第一杯她就敢说什么够了够了喝不了那么多之类的鸟话,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摔杯子。大家当时都是憋着一肚子火没处,点菜的时候那个老板唧唧歪歪地,说就这几个菜啊?不点了啊?你们那么多人不够吃哟……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军一句话顶了过去,说你废什么话,“再闹我们全部退了,只要一个菜!“老板翻翻白眼闭了嘴,眼里尽是鄙夷。 还好董娟没有说什么讨打的话,她刚只动了动嘴就被我一个眼神瞪回去了,董娟知道我对她积怨已深,这两天都不怎么敢像以前那样黏在我身边,而是巴巴地跟着洪老师,亦步亦趋的,害的我有时都不太愿意过去洪老师那边。董娟这死婆娘真的太贼了,她知道现在她来跟着我我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在李梦冉和同学们面前会很没面子,而大家都知道曾经她和我最好,她也不能不缠着我去缠着其他同学,只有跟着洪老师,才能稍微掩盖一点她现在的尴尬和无措。我这样想着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我们上辈子结了什么仇这辈子搞成这样。许茹芸的《日光机场》里有句歌词:有缘太短暂,比无缘还惨,想想真是这个道理,我现在真的宁可我和董娟从来没有那么要好过。 那顿酒喝下来男生女生一起算几乎没有一个是清醒的,无一幸免地都醉了,连董娟都醉了,但是感觉她不是因为小菲,而是我这几天或者最近对她的态度让她有点郁闷,因为她刚才喝晕了站起来要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不自觉地伸手扶了她一下,并且条件反射地起身准备陪她一起去,结果被她推了一把,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惊天动地吼了一句:“放开!“气得我一屁股坐下来又干了两杯。 本—书—泡—书—吧———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四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衍墨轩≯.】 在李梦冉架着我去输了两次液之后,我的烧渐渐退了下来,也开始吃东西了。李梦冉说班长,这两年感觉你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脆弱多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跟个吸毒的样,面带菜色两眼无光。“我听了很羞愧,我说你放心,“蒋芸永远只会短暂地忧伤,很快又会变回那个活板板的蒋芸。“李梦冉说你别嘴硬了,杨木和董娟这事儿,对你而言绝对是”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不再狡辩,捧起面前的稀饭喝的哗啦啦的。 稍稍休养了两天之后我回了趟家。离上次回家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星期了,去成都这几天我传呼又一直关着扔在我的小屋子里,估计我妈老汉儿得急了。出乎我意料的,这次我妈老汉儿点都没有急,看见我回来都不惊讶,好像是预料之中似的,我仔细回想了半天,我确确实实没有给他们说过我今天要回来,我还专门溜去厨房检查了一圈,确定他们也没有专门准备什么犒劳我的大餐。还好我是大清早回来的,我心想,现在点餐还来得及。 我在家里永远都是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郁闷到脸上都挂不住了的时候我就胡编一个什么小事儿出来,骂骂咧咧地说几句,真实的心情是永远不可能让她们知道的,我总是固执地觉得,为感情的事儿郁闷被家长知道了是个很丢脸的事儿。要是我已经郁闷地连骂骂咧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就说我困,然后溜进去睡觉,捂着被子红红眼圈儿什么的。我经常都在想,这样下去我非得人格分裂不可。 我靠在沙上喝着茶晃着腿说,妈,我想吃鱼了。我妈马上眉开眼笑地跳着脚去换衣服,嘴里还叨叨地说吃鱼好吃鱼好,“书上说一周起码应该吃2次鱼,我看你在外面是两周都吃不上1次鱼……”,然后拎上购物袋就飞奔去我家对面的市买鱼去了,整个过程前后不到5分钟,弄得我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妈说的书是我高二的时候给她买的一堆什么营养配餐、什么药膳粥之类的,还买了一本《现代名人健康长寿秘决》,一心想把我妈培养成为一名健康长寿的老太太。自从我买了那堆书后,我妈就把它们当成了圣旨,并且动不动就引用上面的专家说法和经典案例来批判我不健康的饮食起居习惯,一度弄得我对我的买书行动充满悔恨。不过现在想想当初还真该买那些书,我妈现在精力比前几年还好,看她今天跟个运动健儿似的估计就是拜那堆书所赐。 我妈在厨房做鱼的时候,我就斜靠在门框上捧着茶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然后我就假装嗔怪地说,妈呀,我今天回来你表现可不如上次啊,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喜,你就是装也应该装一下嘛……我妈粗声粗气地说我装什么,我又不是不晓得你要回来。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好像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好像忽然懵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然后我妈背对着我继续说:“前两天杨木才打了电话来,我问他,你好几天电话也不打传呼也不回的是怎么回事,他说你们茶坊组织出去玩去了,可能没有带传呼在身上,说你说的,过几天回来了就要回家一趟……” 我张着嘴大脑继续空白了一会儿,然后就感觉鼻子慢慢酸了起来,赶紧大口大口地喝水。我妈还在埋怨,说真是的,你去哪里也不给家里说一声,现在家里人倒不如你的男朋友清楚你的下落了,你就等着你老汉儿晚上回来说你吧……我嘴里答应着恩,恩,心里乱七八糟的又激动又紧张又兴奋,拿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地抖。 从成都回来之后我的确一直没有开传呼,现在都还关着扔在我的小屋子里。说实话我也没有指望杨木短时间内再联系我了,而且小菲的事也让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包括杨木在那几天也完全被我抛在一边了。此刻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这几天为什么不把传呼带在身上啊! 没办法,现在也只能继续装淡定了,等明天回小屋再说吧,杨木在打电话去我家之前应该是打过我传呼的,回去看了传呼就知道了,如果我传呼上惊现无数个广州的电话号码,再加上他还打了电话来我家找我,也许我就能假巴意思地给他打个传呼问他找我啥子事了。杨木这谎撒的也真是漂亮,知道先帮我把我妈老汉儿稳住,也知道我消失几天肯定会回家的,还是杨木了解我哇!这样想着我心情也好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吃鱼吃的十分卖力,我爸在一边数落我没有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我哼哼哈哈地胡乱答应着头都没有抬一下,我妈在一旁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老汉儿,说她吃鱼的时候你不要和她说那么多话,慢点她又该被鱼刺卡住了…… 我妈做的鱼真好吃呀,鲜鲜嫩嫩的,瞬间就击溃了我那点小小的厌食情绪,吃完鱼之后再用那个汤汁煮一碗面,上面撒点葱花……呀,那滋味儿真是不摆了,每次我和我老汉儿都能撑得哼哼唧唧的半天动弹不得。我妈经常都说,我和我老汉儿只有在吃面这件事情上意见最统一,一说起吃面条保证是双双举手赞成。 我捏着我的传呼看了起码半个小时,上面显示的是18个广州的电话号码。和杨木分手以来我一直心心念念地等他联系我、等他的消息,老天却捉弄我似的,让我总是一次次地错过。等到现在终于有个理由可以打传呼给他、听听他的声音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半天提不起勇气走出我面前的这扇门。 我承认我有点怕,我不知道曾经那么熟悉的爱人,如今应该用怎样故作的调侃或是深沉来掩盖分别之后彼此的尴尬和疼痛。是的,我想我们都还在疼痛。而更重要的是,杨木始终没有放弃那个让我难以容忍的工作,他至今还是选择在他的自由之外偶尔关心或是怀念我。我们终于还是被命运之神,分离在了两个世界。既然如此,偶尔的联系和关怀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会一次次加剧内心的疼痛罢了。我想,也许,只要能确定他的安好,我可以不用听到他的声音? 我想来想去头都想大了还是没有一个结果,烦躁至极,拿了钱和钥匙就冲出去买酒,心想也许等我喝晕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现我这辈子每一个牛逼的、让人崇拜让人景仰的决定都不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而且,人家李梦冉不是说了吗,我总是“理智地思考然后冲动地决定”,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就是理智地思考了,做决定时也是靠一股子冲动做出来的,既然如此我还思考来干什么?喝吧喝吧,让酒精带我找到答案…… 刚喝了几口传呼又响了,我急忙抓过来一看,一边心想,是杨木吧?如果是他我准备什么都不胡想了,马上就出去回传呼。结果一看,本地的。我心情沮丧地出去回传呼,电话那头传来董娟咋咋呼呼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蒋芸你在哪里?”我说小屋。“你为什么不回家也不联系家里?”我说刚回了,心想要球你来审问我,你不是早不管我的事儿了吗。董娟继续吼:“杨木在找你!”我说我知道。接下来董娟的话差点惊得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董娟声音一下子降了好几个分贝,冷冰冰地说:“杨木现在就在我旁边。” 我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然后很虚弱地说,你让他接电话吧……话还没说完就传来“嘟”、“嘟”的挂线声。我懵在原地,不知道董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杨木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跑回来了?他怎么不愿意和我通电话?呆了一会儿才想到,说不定杨木会让董娟带他来这里……虽然这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但是,目前这好像是唯一的可能性。他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能因为生气就真的不管我了吧?我飞叉叉地跑回去,赶紧把酒藏了,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铺上,慌乱地想我是不是应该躲出去?可是我为什么要躲呢,我为什么要躲杨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搞得措手不及,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状态面对杨木。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我是多心了,因为杨木一直没有来,我的传呼都快被我盯化了,也始终没有响。我在呆坐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相信杨木不会来了,起码今天是不会来了。然后我从角落里拿出我的酒来继续喝,一口一口的,46度的白酒喝在嘴里全然没有滋味儿,然后我忽然有点惊恐地想到,杨木会不会一生气马上坐飞机回广州了?按他的性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下午和董娟通电话的时候,杨木一定会让董娟按免提,我想是董娟告诉我杨木在找我时,我很无所谓地说的那句“我知道”把杨木惹恼了。他一定会想,好哇,你居然知道,你知道你都不联系我,也不回传呼,你这没良心的……然后按他的思路又会产生我绝情了我已经忘了他了之类的联想,然后他就可以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不再联系我,直到他某天喝醉了再打个电话来个莫名其妙的彪……对,杨木就是这样,隐忍,敏感、自尊、孩子气。我记得以前火箭就说过,我和杨木的性格太像了,这样也好也不好。和杨木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体会到好了,分手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性格太像的不好。 我知道我的新一轮的郁闷已经开始了,因为我现在完全无法联系杨木。传呼是在外地没有信号的,我就是马上出去给他打1oo个传呼他那广州的传呼也收不到1个电话。我再次让自己沦落到只能傻等的地步,真***,这太让人忧郁了。我真希望杨木马上就喝醉,马上、立刻、一分钟都不耽搁。可是直到我喝醉了,我的传呼还是没有响,说明杨木还是没有喝醉。 本—书—泡—书—吧———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五章 杨木光临寒舍 【≮衍墨轩≯.】 我亲爱的杨木这一次没有让我等得太久,他在第二天的凌晨6点就给我打来了传呼,我由此分析出他整整一夜都没有睡,估计都在郁闷,但是肯定没有喝醉,不然早给我打传呼了。我马不停蹄地就跑去敲开对面小商店的门回了电话。电话里杨木依然气鼓鼓的,我故作冷静地问他:“怎么回来了?”过了好久他才反问我:“你是怎么回事呢?”我心虚地说什么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就毫无悬念地陷入了沉默。我利用这段沉默的间隙脑袋里飞快地想我要不要喊杨木过来谈谈?我现只要他一出现,我还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可是我们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见了面又说什么?我这屋子给他看见好像不太合适,我想他看了这个牢房一样的黑屋子会习惯性地不放心我吧,不过如果要见面,在我的小屋子见,好像总比约在外面茶坊什么的少些尴尬,大家都能自在点……千千万万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瞬间滋生又瞬间幻灭,然后我就听见杨木不容置疑地说,你住在哪里?我过来看看。 我乒乒乓乓地收拾着屋子,像是过年大扫除一样,墙角的一大堆酒瓶子也拎出去扔在了后面的垃圾堆。其实主要需要收拾的也就是那些酒瓶子,另外吹吹地上的烟灰就是了,其他的东西太井井有条了反而会让杨木心生怀疑,我平时是什么德性他也不是不知道。说起地上那烟灰,那真是洋洋洒洒的一片又一片,直到今天我才想起我搬进来至今连个扫帚都没有买,更别说扫地了,我每次都是把靠近我地铺的烟灰吹远一点就将就睡了,现在房东又不在,借不到扫帚,这一屋子的烟灰要靠嘴全部吹到门外去,真是腮帮子都给我吹肿了。 吹完了烟灰就没有什么事儿了,我躺在地铺上抽着烟,得,这次得小心点儿抖在烟灰缸里。我还是有烟灰缸的,只是每次喝醉了就乱抖……我躺在地铺上抽着烟,想着待会儿杨木来了怎么办?水我已经去对面小商店给他买了他爱喝的绿茶了,也给自己买了可乐。另外呢?我从来的习惯都是喝着酒吃着肉和朋友聊天的,可是这次来的是杨木,我的旧情人杨木,并且他现在还气鼓鼓的,我也还挺忧郁的,整的喝酒吃肉的是不是显得太喜庆了点?那不喝酒不吃肉应该怎么聊天呢?抽着烟?一支一支地抽着烟,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光是想想就尴尬得要死。我现自己居然因为杨木马上要光临寒舍而紧张成这样,要是李梦冉她们知道我现在这样子估计肠子都要笑断。 正想着我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蒋芸。” 那个下午,阳光异常的灿烂,我打开门,看见不远处站在一株硕大的藤蔓植物下的杨木,拎着一瓶大号的可乐和一瓶大号的绿茶的杨木。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我的头顶,我眯缝着眼睛,在这个初秋的下午,我居然恍惚找回了童年夏天的感觉。那时的夏天,空气中流淌的都是美好和希望,就和此刻我朦朦胧胧的感觉一样。我轻声叫他进来,然后转身,看见一缕照进我小屋的光束和光束里无数游动的细尘,一切都美好宁静地如同梦境一般。我和杨木,终于又见面了。 我将自己买的小号的可乐和绿茶拿过来,放到杨木买的大号的可乐和绿茶旁边,我们都望着这四个瓶子,我看见杨木的眼睛里浮动着深深浅浅的忧伤,然后我们都同时伸过手去拿面前的饮料,我惊愕地看着杨木的手正伸向我买的小号的绿茶,而我的手此刻正在伸向那瓶大号可乐的途中。我们都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对方的自尊、照顾着对方的感受,不愿意它们受一点点的损害,不愿意对方的心意被自己辜负。很多很多年之后我还记得当时我咕噜咕噜地喝那瓶可乐时的感觉,我喝的那么的急,以至于可乐的气冲得我的鼻子酸酸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我的眼睛也酸酸的,我感觉我一口一口吞咽的不是可乐,而是我的眼泪,因为我确定我当时没有哭出来。 我还没有从我的伤感情绪中缓过神来,杨木就开始很不懂风情地审问我,忽的就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杨木板着脸问我:“为什么要辞职,还要搬出来住?“我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在他来之前,我就已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他果真问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答案不是已经在杨木心中了吗?他明明知道为什么的,他现在明明是在质问,而非询问。所以我选择胡扯,我说我老早就想搬出来了,就是没钱,正好你走了不是给我留了2ooo元钱吗?……对了你不会是来喊我还钱的吧? 杨木叹口气,环视了一下这个黑黑的房间,说我真希望这个房子是我的,我就可以喊你还房子,你就只能乖乖地住回家里去。我说你喊我还了我另外再租……说了一半我就闭了嘴,我现我的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我这不是在一步步逼着他喊我还钱吗?我真是个二百五。继续沉默……晕,我就知道已经分手的恋人最好再也不要见面,这种气氛太尴尬了。我忽然站起来脱口而出,我说杨木我们去买酒喝吧! 我以为杨木会反对,会怕这种时候喝酒我肯定得喝醉,没想到他一声不吭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说你待着,我出去买。我重新坐下来,心里扑扑直跳。我忽然就有种感觉,感觉只要一开始喝酒我们之间气氛就会好很多,然后,然后气氛就会慢慢不在我们控制范围之内了……我可不想喝着喝着两个人又像从前一样,像没有分手时一样,因为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而造成我们分手的那个结还始终没有解开,可是我又分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期待,期待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 我和杨木有些尴尬地各自坐在地铺上靠着墙喝酒,并且他还很不懂事地时不时抬起他明亮亮的眼睛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弄得我很不自在。我坐直身子说,得,我自己交待,我辞职是因为一次和同事吵架一时激动没有控制住情绪,我租这个房子搬出来住是因为我现在拜你杨木所赐终于有钱租房子了,其他我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用做笔录吧?杨木叹口气,表情很严肃很忧郁地说,你还是那个样子。我心里也酸酸的,一边心想这才分开多久啊,我可不还是那个样子,我能变那么快吗?我又不是变形金刚。其实我知道杨木说的“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我还是那样死要面子,死鸭子嘴硬。 我继续喝酒,除了喝酒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也一时不知道应该和杨木说什么。我想继续这样下去我肯定很快就得喝翻。然后杨木摸出烟来,递给我一支,我一看这烟比我们以前抽的贵了好几倍,想起他现在的工作我一下子又来了气,于是别过头去拿自己的烟,边恨恨地说你那好烟自己抽,我抽不来。杨木也不吭声,默默地把烟收了回去。然后我一下子恢复了本来面目,我说杨木,你现在还是当初的想法吗?还是要继续干你那个工作?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他改变主意,他随时可以回来,我随时都在,我依然是他的蒋芸。从这一阵子的种种迹象看,杨木对我的感情依然和以前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分开?我真的不甘心,我始终觉得两个人只要彼此有爱就有了责任,就应该努力在一起。 我想起我刚毕业的时候,杨木就去了外地,走之前他问我,说如果某天我让你自己来我所在的城市,你敢来吗?我说有什么不敢的。杨木说你要想好,我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我说只要饿我不死,我蒋芸什么都不怕。杨木当时红着眼睛把我抱过去,说你说什么傻话呢,这辈子,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你就有一口吃的。很俗套的承诺,好像一点也不温馨浪漫,貌似还有那么点儿悲壮,可是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我那么感动,让我更加认定我们怎么着也要绑在一起。我这个人从来不承诺,以前杨木傻乎乎地问我真的会一直和他一起吗?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全力,我说我希望你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男人。如今才过去了不过两年,我们却像所有蹩足的悲情剧里的男女那样,尴尬地对坐着,忧伤地交谈。想到这里我就难过地不行。是的,我想挽回,我不甘心。 可是此刻杨木的表现却让我的心一下子跟刚从冻室捞出来似的,冰凉僵硬,还挂着霜花。杨木难过地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蒋芸你把你的头留起来吧,然后找个对你好,能给你安定幸福的人……男人都喜欢长飘飘的温柔女子,你不能继续这样抽烟喝酒穿着大T恤跟个假小子一样了……我盯着他,终于慢慢红了眼圈。我说这就是你要说的?我努力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吸吸鼻子说我以后该什么样子我自己有分寸,谢谢关心了。杨木往我这边挪了挪,有点紧张地说蒋芸你别这样。我举起瓶子去碰他的酒瓶,说我没有怎样,我很正常,来喝酒,你不容易回来一趟……然后杨木忽然起身,说我出去买包烟。 本—书—泡—书—吧———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六章 刀疤被捕 【≮衍墨轩≯.】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怀疑杨木有枪。.--杨木还住在那个锁不了门的地下室的时候,我偶尔会直接过去找他,他不在我就一个人抽着烟或者喝着酒等他,有一天晚我正关着灯坐在黑暗中抽烟,就听见外面的士停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杨木边低声地骂着“弄死!”,边一把推开门。我坐在黑暗中不吭声。杨木刚推开门看见黑暗中闪亮的烟头,一下子没了声音,愣了半秒才警觉地问:谁?我说我。杨木开灯进来以后装作没事儿似的和我闲扯了几句,还笑眯眯地说,咦,你今天这衣服好看! 我知道他肯定马还要出去,但也不揭穿他。过了一小会儿杨木支我去对面小店给他买瓶水,我愤然起身,走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说杨木你给我记住,能用脑袋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拳头,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其他东西。杨木有点吃惊又有点尴尬地笑,说知道知道。那天我就怀疑,杨木回来是来拿枪的,杨木把我支开明摆地是要背着我拿什么东西,而后来他和老三走的时候身看不出来带了任何东西的,他们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赶在我买水回来之前提前开门,把砍刀藏到门口的草丛。能够不动声色带在身的东西,傻子都知道,就只有枪了。 不过虽然说一早就怀疑,但亲眼看见他从身摸把枪出来,我还是有点想骂娘的冲动。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特殊,我估计得一拳给他砸过去。在突事件面前,我总是冷静地特别快,当然,有的时候也冲动地特别快。但是这一次情况绝对不允许我冲动。我一把抓住刚起身的杨木,轻轻地说:“我去。枪给我,我去放胖子那里。”然后转身拿钱包。杨木定定地看着我,我拿过枪,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身出去。这种时候,一个女孩子出去最不起眼,最不会被怀疑。杨木出去,如果外面有警察,哪怕是刀疤多看他几眼,都有可能带来危险。至于胖子,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杨木的朋。我想此刻把枪放在胖子哪里是唯一安全的方式。 我在路过台时闪进去将枪不动声色地塞给胖子,胖子看了我一眼,马接了过去藏到了酒柜的最下面的杂货堆里。我目不斜视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门外,刀疤正被两个公安反扭着手从地死狗一样地拖起来,我装作吓住了似的顿了一下,然后绕了几步去旁边的烟摊买烟,顺便用怕怕的眼神瞄了几眼刀疤那边。刀疤在被塞进警车之前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沾满灰的脸依然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我从那飞快的一瞥中确定,起码现在,刀疤还没有暴露我们。 警车开走之后我趁着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装作很无知地问卖烟的老婆婆:“出了啥子事哟?”老婆婆说,不晓得啥子事嘛,“他在我这儿买水,刚刚把水递给他,钱还没有给我,几个公安就来把他按到地了……哎呀好吓人哦……”,听样子警察并不知道刀疤是来这个火锅店赴约的,还好。我在心里想,可怜的老婆婆,原谅我不能帮刀疤付他的水钱了,你只有个人吃亏了。 买了烟进去,我边装模作样地夹着菜边给大家简单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举起酒杯环顾了一下众人,问,刀疤到底什么事儿?一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半分钟,杨木才低声地说:“印假钞。”气氛一下子有点紧张,一桌人都瞪着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我阴着脸闷头抽烟。我们又装作没事儿似的吃了一小会儿,然后快买单走人。那把枪就放在胖子那里,我和杨木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拿回来,虽然我想这群人里面很可能不止杨木有枪,但如果真出了事儿,被抓时杨木身有枪和没枪,直接影响他最后的结果。 那天随后大家就分散了,平时都爱去我们家的几个朋也都没有去,大家都明白目前最好不要聚在一起。我和杨木拎着我的生日蛋糕回家,一路我都死沉着脸冲在前面,杨木一声不吭地拎着蛋糕跟在后面,就像一个刚刚犯了错误被家长从学校领回来的中学生。走到我们租的房子附近的那个小杂货店,我径直走进去买了4瓶啤酒。老板从我一进店就看出我脸色不对,咋呼呼地问,耶,蒋芸你咋子了哟?和杨木吵架了哇?我恶狠狠地说:“和杨木吹了!给我4瓶酒!”杨木就站在店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吭声,只是在我买完酒出去时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把酒拎了过去。 记得小时候的每一个春天,树梢才刚刚抽出一点点新绿,我的整个心就已经变得莫名亢奋起来,连每天学放学走在路,都感觉要飞起来了似的。在幼年的我心中,春天和即将到来的夏天总是充满无数种神奇的可能和美妙的故事的。每年初春的时候,我总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夏天的味道,混合着河水、泥土和被太阳曝晒过的野草的香味。整个的童年时光,我无数次地在这种香味中和我老汉儿一起游泳、钓鱼,和小伙伴一起捉蜻蜓、蚱蜢、钻山洞,这些味道,构成了我最初的对夏天的热爱,也成为了我每个初春就打了鸡血般亢奋的根源。 后来了中学,我对春天和夏天的向往自然不再是游泳、钓鱼和逮蚱蜢了,但是春天和夏天依然是可以给我无穷力量的季节,在春天明媚夏天灼热的阳光下,我总是感到生命就像这阳光一样,明晃晃的,如此美好、充满神奇的希望。 那时我总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这样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在我看来这都是那么的自然和顺理成章。可是在那个春天的傍晚,我才猛然惊觉,我的春天,不,应该说是我的人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只剩下无措和迷茫,只剩下无休无止的逃离、审判、血迹和伤口。而这些,我知道,我并不能归咎于杨木。我始终相信有些东西是命定的,而命,是性格定的。谁叫我非得喜欢一个杨木这样的男人呢? 刀疤出事儿那天我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开始喝酒。杨木靠在门框看我,我不理他,仰着脖子喝得咕噜咕噜的。过了一小会儿杨木轻轻地开门出去,我心里微微愣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讲话。杨木一走我的气立刻就消了一半,意识到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和杨木赌气,弄清楚要面临的问题并且理智地解决才是策。连着抽了几支烟,越想越后悔我刚才的态度,这下可好,人又没影儿了。我开始担心杨木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走的时候表情平静,让人完全猜不出他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这个死人”,我在心里愤愤地想,“他怎么每次都有本事化解我的愤怒?”正想着杨木轻轻开门进来,手里拎了两小袋卤菜和两瓶可乐,走过来放到我面前,风平浪静地说:“我下楼去给你买了点下酒菜,这是明天你起床要喝的可乐。”然后顺势坐在我傍边帮我把食品袋里的菜摆。 “失而复得”的感觉和眼前这些吃食让我彻底没了脾气。我万分无奈和沉痛地叹着气说:“杨木,你居然背着我玩儿枪,刀疤居然在印假钞……你还有什么没有玩儿过的,是不是准备悉数玩儿一遍啊?”杨木轻轻地拉过我的手,低声地说,婆娘对不起啊,你今天过生日……我说不是生日不生日的问题,生日算他妈个屁,我说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后还能有无数多个生日,只要你好好的,我们都能一起开开心心地过生日……我说杨木你实话告诉我,刀疤那事儿你有没有参与?你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杨木笑眯眯地抚着我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放心,这事儿完全和我无关,“今天急急地撤了是因为身有枪,怕警察知道刀疤和我们是朋,一起抓了审问、搜身。”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印假钞啊,妈的,这玩意儿最高可是能判死刑的。要是杨木告诉我他也参与了,我估计我能一口气接不来。别看我今天在火锅店冷静地跟拍电影儿似的,其实我心子尖尖都在抖,完全不敢想象马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事儿。刀疤是杀人了?防火了?还是贩毒了?和杨木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杨木会被判什么刑?是有期?无期?还是死刑?……这样的恐惧在杨木和杨木身边的朋每一次出事儿的时候都充斥在我的心里,弄得我长期性习惯性压抑。 从刀疤出事儿之后我就开始噩梦不断,梦里总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公安像摁兔子一样把杨木摁在地,然后亮出明晃晃的手铐,就像刀疤被抓的情景一样。我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蹑手蹑脚地去客厅坐着抽烟,浑身抖。有一次我正抽着烟,一转头看见杨木正靠在门边看着我,目光忧郁。杨木走过来轻轻地揽着我的肩,心疼地说:“不要担心亲爱的,我决定了,我要尽早脱离出来。你给我点时间。”我说好,我等你。 本~~~~~~~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七章 逃亡无止境 【≮衍墨轩≯.】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壮的情绪。我忽然意识到,除了一份让自己还不至于饿死的工作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妈老汉儿,我就只有杨木。可是现在就连妈老汉儿我一想起都是一肚子酸水,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渐渐开始嫌我,常常都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的话,我妈更是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我知道,在父母心目中,我这辈子就是个没有出息的女混混了,没有钱,没有前途。其实我自己也想过,继续这样下去,我的明天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可是我依然认定了,我要跟着杨木。我始终相信,杨木就是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我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我始终在固执地奢望着,不管现在多辛苦,我们总会有幸福的那一天。可是不久后的一天早,我正着班,这个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就打来电话,说他马就火车去广州,大约一年后回来。 杨木说他没有提前告诉我是怕他看见我就会不想走了。杨木说婆娘如果有公安局的来问,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应付。杨木说婆娘原谅我不能带着你,在外面躲警的日子是你无法想象的。杨木说婆娘再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答应你回来重新做人,我们一起好好生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我等你,杨木。 杨木在枕头下给我留下了2ooo元钱,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大数目。我知道这也是杨木这次逃亡的原因,甚至,我隐隐地有点怀疑,他的钱和他的逃亡到底是否和假钞事件有关?杨木这人我太了解了,只要是能赚大钱的事儿,他没有一件是不会动心的。我想除了去做鸭和贩卖人口,其他的只要他遇了他都敢干。刀疤印假钞,连我都不相信杨木没有参与——除非他当时不知道。我现在也只有寄希望于他当时不知道了。不管如何,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找我问话。 那个夜晚,我坐在床一遍一遍地数着杨木给我留下的钱,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留下来一张永远珍藏在我的相册里?杨木每一次的离开,哪怕他只是说出去有点事儿,都会让我潜意识里隐隐地恐惧。我不知道他离开了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像他这次的离开一样,早我走的时候他还温温柔柔地叮咛我出门记得买早餐吃,现在却已经是一年之后才可能相见。还仅仅是可能。而我手至今还没有一件和杨木有关的东西可以纪念。这让我十分沮丧。 除了我高中时送他的那张圣诞卡,我和杨木之间就从来没有互相送过礼物,那些花前月下、送礼物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和杨木之间的浪漫方式,或者说,我们那总是充满危险和刺激的生活,让我们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没有了浪漫的细胞。杨木这方面其实倒比我有情调,他起码还会在我生日时用燃烧着的麻绳在草坪给我摆个大大的“心”,里面写点“ILVey”什么的,偶尔也会摸进不知谁家的花园偷一枝玫瑰送给我,而我对杨木仅有的浪漫,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杨木走后没几天,我就按照杨木的嘱咐立刻搬离了我们租的小屋。走出小屋的时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知道这个还残留着杨木气息的地方,我已经再也不能回来。每一次以为是家的地方,最后都不是,我们总在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被迫离开,然后在某个止不住怀念的日子里悄悄溜回来,远远地看看在我们之后搬进来的幸福的别人。 第一次,我主动约李梦冉出来喝酒。我说李梦冉,我们还是去体育馆,然后我再请你吃宵夜。我说李梦冉我怎么忽然很想找个人打一架?我心里憋得慌。我说我多少年没有和人打过架了,我怀念那种感觉。李梦冉叹气:“天,你真不是个好人。” 我的打架历史要追溯到幼儿园。据我妈透露,我小时候没有人带我,于是我妈只能天天拽着我一起坐她们的厂车去她们厂里,然后把我关押进她厂里的幼儿园,关押了一阵,老师实在管不住我,不敢收我了,就跟我说,徒儿啊,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于是我就被我那恨铁不成钢的妈老汉儿一狠心,2岁半谎报3岁,塞到离我们家1o分钟路程的小学附属幼儿园去了。 幼儿园中班还是大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一个又白又胖怎么看怎么像条猪儿虫的男生,喜欢叉着腰点着手像个内分泌失调的中老年妇女一样骂人,而且最喜欢来招惹我。我那爆脾气那时已经初见端倪,被他惹烦了总是二话不说操起一把拖把就死命地追,虽然我永远也追不他,但是我总是锲而不舍地一直追呀追,比人家追求理想的还执著,直到被我们老师拦腰抱起我还手脚乱蹬横眉怒眼。我估计我的长跑就是那时练出来的,至于短跑,我的整个学生生涯短跑都从来没有及格过。 再后来幼儿园的老师也不敢要我了,倒不是因为我打架,而是中午大家午睡的时候我总是谎称要厕所,然后溜出去爬我们学校一棵2oo多年树龄的大黄桷树,吓得我们老师午睡严重失眠。后来我老汉儿低声下气地去求了老师好久,老师才勉强答应让我留园查看。从此以后我老汉儿一和我吵架就要翻当年的老底,说如果当初不是他去求情,我连幼儿园都无法毕业。 好不容易顺利熬到了小学,偏偏那个男生又和我分在一个班,真是个冤孽。于是我小学继续打架,弄得我们班主任经常间歇性头疼,而且就此认定了我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初中高中不说了,打架那是家常便饭,青肿着脸去课也是经常的事儿,有一次洪老师下课的时候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蒋芸啊,你还是自己常备点儿跌打损伤的药,我也管不了你,我能劝的也就这么多了……弄的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那脸立马就烧得跟喝了半斤白酒似的。 我没有想到李梦冉会和“长毛歌手”一起出现。喧哗的街头,李梦冉看着我安静地笑,长毛歌手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歪着头吃惊地看着我:“呀,你就是那天那个喝醉的幺妹?哦,对了,不能叫你幺妹,你忌讳。”说完兀自缩着肩膀笑,笑得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说实话我从心里看不起这个扬言希望艺术来搞他的歌手。我不能容忍一个男人以让人诧异的度对一个曾经被他拒绝的女人动攻势,只因为这个女人现在有了钱。 我问李梦冉:“你们有事吗?要是有事我们改天再约。”长毛歌手马说:“没事没事,我晚还有演出,你们慢慢玩。”我转身就走,李梦冉急忙跟来,小声地嘟囔:“班长,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我说你怎么回事李梦冉?你看不出来他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吗?你还有心情袒护他。李梦冉不再讲话,闷闷地跟着我走,走了很久之后忽然开口说:“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他玩我,我玩他,我们各取所需。”我听得面部抽筋。买酒的时候李梦冉说,班长今天晚我们喝醉,一定要喝醉,我想哭一场。我说好,我想打架,你想哭,喝醉了这一切都变得可能。 体育馆空无一人的石阶,我和李梦冉守着一大堆的酒一瓶接一瓶的猛灌,像在互相赌气一样。冰冻过的啤酒像刀子一样划过我的喉咙,冲得我喘不过气,才喝到第三瓶居然就有些头晕了起来。灌完第四瓶我实在憋得不行了,就叫李梦冉给我守着,我准备就在石头栏杆后面人迹罕至的旮旯撒野尿。撒了尿回来看见李梦冉正警觉地望着前面慢慢晃过来的几条黑影。我说李梦冉我已经撒完了,你不用紧张了。李梦冉半天不回答,我走过去碰了她一下,说:“你去不去?我给你看着。”李梦冉声音微抖、答非所问地说:“中间那个就是我以前那个暴力男。” 那个“暴力男”以前就听李梦冉说过,不仅出去乱找女人,还一激动就对李梦冉动手,李梦冉要分手他又不答应,最后李梦冉只好选择不辞而别,并且还换了呼机号码,才算躲过了他。我咬着牙不吭声,心想最好不要认出来,不然说不定还要坐下来扯半天,影响老子们喝酒。可是李梦冉最终还是被认出来了,尽管她故意把头低得像是在认罪伏法。 “暴力男”离我们还有四五步远就响彻云霄地叫了一声:“李梦冉!”把李梦冉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下麻烦了,听声音就知道喝了不少的酒,这个时候碰到曾经的“逃跑女”,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反应。果不其然,“暴力男”歪歪斜斜地走过来,一把抓起李梦冉就嚷:“你个死婆娘,居然趁我不在家悄悄逃跑了,走!跟老子回去!” 本~~~~~~~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八章 打架,抑或挨打 【≮衍墨轩≯.】 李梦冉开始乱骂乱踢,誓死不从。我热血涌,心想呀,打架的机会可算是来啦,于是冲过去就狠狠地拽“暴力男”,拽不动我就踢,踢了两下也没有反应,心想看我用一个潇洒至极的勾腿勾翻你个王八蛋的,脚才刚抬起来呢,就被他转身一把推了出去,后脑勺“哐”的一声就撞在了身后的石头栏杆,眼前顿时金光四溅。我骂了一句“你妈的逼”,伸手一摸,满手的血,头一下子就更晕了,爬了两下也没有爬起来,丢脸得很。 李梦冉看见我受了伤,忽然开始大声尖叫,边叫边骂边挣扎,声音凄厉恐怖,在空旷的体育馆空回荡,像在拉警报一样,终于镇住了“暴力男”,骂骂咧咧地甩下几句狠话就急忙走了。李梦冉愣了愣赶紧过来拉我,我头晕得厉害,动都不想动。我说李梦冉,我今天的架是打了,你还没有哭呢,你现在就为我哭几声意思一下。说完我又问:“我刚才只踢到他两下,而我的头却给他打破了,这算是打架呀还是挨打呀?”李梦冉“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来扶我。 我被李梦冉打个的急吼吼地送到了医院,中途她甚至想给我家里和董娟打电话。我说别,整得我要断气了似的。提起董娟我心里又难过得不行,被摔破的脑袋更痛了。我偷偷地想,就是打电话给她她会出来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真的没有把握。 我想起曾经有一次,我和一个不怎么熟的男的一起喝酒,结果啤酒白酒的喝杂了,醉在地跟个死狗一样。那男的还是很正经,没有打我的歪主意,而是很费劲儿地问了我家的住址想送我回去,问了之后又觉得他一个男的深更半夜地送我回去不太合适,于是让我说个女性朋的电话,请她出来一趟,把我送楼,然后他再送她回去。我口齿不清地报了董娟的电话,那男的打过去,告诉了董娟我的情况,问她能不能出来一下,董娟居然斩钉截铁地当场拒绝,说太晚了出不来,让他送我回去就行了。那时董娟还住在家里,而她的家离我的家不到5分钟路程。后来第二天我不甘心,问我妈昨天我回家后董娟有没有打电话来家里,我妈说没有,气的我哼哼了半天。董娟啊董娟,她居然连我是否安全回家了都不关心一下,这也太不仗义了。 今天这架已经打得够丢脸的了,我想我还是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李梦冉后来又提出要给杨木打个电话,不然她心里无法交待。我说他那远水也救不了我这近火,还是不用惊动他老人家了。进医院后李梦冉很白痴地问了医生一句:“医生医生,她需要输血吗?”我差点晕倒,然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来医生拿着根很粗的水管子朝我脑袋里灌血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害得李梦冉以为我被摔傻了。 我被李梦冉带到了她家。她男朋最近在外省出差,要下个月初才回来。“锦绣园”我请了假。我现在头缠着一圈白纱布的样子,就像个在战场光荣负伤的抗战英雄,而“锦绣园”是肯定不敢让这样一个抗战英雄去给客人端茶送水的。 我安安心心地躺在李梦冉舒适的大床,盖着厚厚的被子,吃着李梦冉给我煮的鸡蛋,喝着李梦冉给我熬的鸡汤,感觉自己就像在坐月子一样。 在李梦冉家里躺到第二天下午,董娟忽然出现。李梦冉后来老实交代了是她通知的董娟,叫董娟来看看我。董娟当时还犹犹豫豫地说她晚有事,李梦冉冷冰冰地甩下一句:你看着办,就撂了电话。董娟拎来了大袋的水果,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说亲爱的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看样子差点没痛哭失声。我偷偷瞟了一眼她袋里的水果,居然是我最不爱吃的香蕉,气得我伤口突突的疼。大家虚情假意地闲扯了几句,董娟连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都没有来得及听李梦冉说完就匆匆起身要走,说她男朋还等着她出去吃饭。董娟走后我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头低声地哭了起来,李梦冉急忙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脑花儿疼,把李梦冉吓白了脸。我告诉李梦冉从今以后我的一切事情都不要给董娟说了,就是我死了也不用告诉她。她配不,我犯不着。 李梦冉气的打开一瓶红酒兀自坐在沙喝起来,一边气鼓鼓地说,妈的董娟,我算是把她看清楚了,以后她要遇到什么事儿,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伸出来帮她。我撑起身子,厚着脸皮说,来,酒给我喝点儿……李梦冉还在气头,狠狠地瞪我一眼:休想!那眼神,那语气,跟对阶级敌人似的。 伤好之后我用杨木给我留下的钱买了个传呼。我想我和杨木之间急需要一个呼机来维系我们的联系。我无法再忍受时时刻刻都担心错过他电话的滋味儿。我又回到了“锦绣园”班,下班之后和辉辉或者李梦冉一起喝酒。杨木依然是按他保证的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好不好,让我少喝酒,说我要是长成个胖子他就不要我了。其实在杨木走之前我就有些胖了,多年喝啤酒给我带来的最大的收获,就是收获了一个硕大的啤酒肚。以前每次我这样说,杨木就老想伸手来摸,一边还啧啧地砸着嘴,说这收获还真的挺大的。我记得有次和杨木出去吃宵夜,那种小摊的塑料凳子是那种很矮、后面有点往下凹的,我坐在小凳子撅着嘴咬着牙左右移动了半天我的屁股,忽然大喊一声:“老板,换个高点的凳子来,我坐不下去!”把一桌人笑的,旁边几桌的人更是纷纷侧目,喜笑颜开地望着我。杨木之后每次吃宵夜只要是坐那种矮凳子都会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给老板说:“给她换个高点的凳子来,她胖,坐不下去……” 除了关心我的这样那样,偶尔杨木还会强烈要求寄钱给我,我总是拒绝。我说你不能太着急挣钱,慢慢来,不能做的事儿千万别做。有了钱自己看着花就行了,不要乱花,如果有余钱自己好好存着,杨木说他知道,他心里有数。董娟在我伤已经好了一个月了之后打过一个电话来,问我头的伤好些没有。我说早好了,李梦冉的鸡汤让我的伤口得以以令人吃惊的度愈合。董娟酸溜溜地说,李梦冉对你多好的嘛。我呵呵地干笑。我心想我又不是不给你对我好的机会,可是得你肯接着呀。 一转眼毕业后的第二个春天又要过完了。这个春天什么也没有,没有杨木,没有董娟,没有春游。春天和夏天对于我,似乎已经丧失了它们原本的意义。在辉辉店里惨白的灯光下,我看不见任何季节的痕迹,只看得见眼前日复一日兀立的酒瓶和缭绕的烟雾。 杨木已经走了近2个月了,辉辉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心疼和无奈。而我完全不能容忍这种眼神。辉辉总觉得杨木一口一个婆娘亲爱的,让我安心等他,不过是所有花心男人骗女人惯用的手段罢了。我不知道辉辉怎么会对杨木这样大的偏见,我只知道,我不是弃妇,一定不是。某个休息日前一天的晚,我终于朝辉辉了火。当时我正相当投入地啃着一只鸡爪子,就听辉辉一边叹气一边说,蒋芸啊,说你傻,你又不傻,说你聪明,你有时真的挺傻的……我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于是吼过去:“喂喂,你烦不烦?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辉辉喝口酒继续说:“是,我没有见过杨木,你总是说杨木和其他混混不一样,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混混还有几样的?我自己就是个混混,我能不知道?这世界,就混混和婊子最没有真心。他即便再喜欢你,也只能是一时,哦,你真的以为就永远了?就一辈子了?……“ 我再也无法容忍辉辉长期对我感情地位的怀疑,无法容忍我在他心里长期就跟个弃妇似地,好像自己明明被耍了还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任劳任怨肝肠寸断……这也太伤自尊了!他仗着大家多年的兄弟,仗着他对我好,我就不好飙,老子这次就个飙给他看看!我边想着边一抬手把我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爪子砸在他身,跳起来气咻咻地吼:“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以为男人对女人都跟你对张丽一样?!告诉你,我见过的有情有义的混混不止杨木一个,不过你肯定不是其中一个!“骂完我转身拂袖而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踩翻了店门口的垃圾篓。我很冷静地踢踢腿,拍拍裤子,愤然离去,过了几秒才听见辉辉慌慌张张地吸着拖鞋追出来,一边喊:站住!你个死婆娘,你跑到哪里去?我不理他,直接跳街边一个摩的对师傅说:”快走,龙凤街!“ 说起张丽,是住在辉辉家背街的一个漂亮姑娘。那漂亮的,真是没话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红润的嘴唇总是泛着笑意,一身略显土气的连衣裙穿在她身反而有一种特淳朴的美。辉辉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她,结果有一次在一个小卖店无意中见到了,就不得了了,赌咒誓地说非得把她追到手,从此以后隔三差五去张丽学校门口堵人家放学,巴巴地讨好献殷勤,还时不时给人送点儿零食送朵小花儿什么的,有一次还求我去帮他送了一封酸溜溜的情。开始我挺不愿意,总觉得他不是好人,不要害了人家,可是后来看见他好像真是动了心,好几次看见他等不到张丽回的传呼急得抓耳挠腮地团团转,于是就豁出去帮了兄弟伙一把。在我好几次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感觉那姑娘终于羞答答地有那么点意思了,结果却让人始料不及。 本~~~~~~~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无弹窗广告≯.】 ------------ 第六十九章 揭短不厚道 【≮衍墨轩≯.】 一天晚我被杆杆十万火急地喊过去,说张丽下午被辉辉家这条街的街霸王韩平硬生生地从学校门口给劫走,然后拖到一个旅馆给了,辉辉也刚知道,估计今天晚要出事儿……我挂了电话蹭蹭地换一身方便利落的休闲装就赶过去了,估计11o出警顶破天也就这度。下车后我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迎风疾走,脸表情恶狠狠的,估计我当时如果手里再拎把武士刀,那气势绝对就是一女杀手。让人抓狂的是,在我刚刚要转到一条通往辉辉家的僻静小巷时,我一脚踩到了躺在地的半个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严重破坏了当时整个画面的美感和我“女杀手”的形象。 去到辉辉家一看,胖魁、辉辉、杆杆三个人正闷头喝着白酒,啃着卤兔头,一屋子的云雾缭绕。问辉辉怎么回事,辉辉面无表情地说,张丽被韩平睡了。我怒冲冲地嚷:“去找回来呀!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方言的“找回来”就是去找对方报仇的意思。在我看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被人睡了,而且是在女孩儿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那仇是必须要报的,而且立刻、马就得报,否则就太不像男人了。可是辉辉只是很风平浪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算了,韩平以前和我是朋。我说日你妈的,“他知道你追张丽还睡她,他当你是朋了吗?”辉辉不做声。胖魁的情绪被我弄激动了,也在旁边挥着膀子煽风点火的嚷,走啊,去找韩平!幺妹都话了,你还不如幺妹……杆杆碍于形势也在旁边试探着起哄,但是声音秀秀气气的,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风格,看样子并不是真的敢去。 韩平当年在那条街,讲横他得排第一,多少小混混看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地烟。我那时是绝对的年幼无知、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所谓的仗义,不要脸不要命地蹦,要是换现在,我才不会那样傻气地赶着要去帮人出气,尤其当对方还是韩平那样的角色。 那天到后来辉辉还是没有去,我在旁边恨的牙痒痒,心想辉辉老子真的是把你看白了。事情过了几天之后听杆杆问辉辉,你还准备去找张丽不?辉辉说,还找来做什么?又不是处女了,睡都给人睡了。杆杆说,也是哈……这件事让我十分鄙夷辉辉和杆杆,后来6续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也让我彻底明白,这些社会混混对女孩子最初的所谓“喜欢”,只不过是想找个鲜嫩的睡一阵,玩儿几天——当然,这个鲜嫩的最好是个处女——之后若是爱了,就吵吵闹闹地爱下去,若是有一天腻了,就铁石心肠地一脚踹开,任凭你跳河吊抹脖子割腕。 那件事后和辉辉一起玩儿时再碰到张丽,我的脸总是臊的通红,心里尴尴尬尬的,好像是我辜负了张丽一样,辉辉倒是冷静得很,嬉皮笑脸地问一声:“也,美女,又去哪里耍咹?”张丽总是轻轻笑一下,也不回答。在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张丽那略带一丝幽怨的眼神和浅浅的客气的笑容总是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相当胸闷。“张丽事件”后来我们几个谁都没有再提过。我知道提这事儿很不厚道,我也知道骂人不揭短的道理,若不是一时激动,并且一心想颠覆辉辉一贯的逻辑和对杨木那莫名其妙的思维定势,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口不择言地提及。不过现在骂出来我心里的确是爽多了。谁说的大家爽才是真的爽?狗屁,很多时候,让自己爽了才是硬道理。 我常常都在想,像我这样动不动就跟人急、而且还得了强迫症似地老爱管闲事的臭脾气,居然还算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长这么大,真正意义的挨打,除了我爸打我之外,就是前不久被李梦冉的“暴力男”那么一推摔破了头。 提起我的爆脾气我妈总是焦虑得很,说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要吃亏的。但凡她从电视看到谁因为和人起争执或者打架几刀被人给捅死了,就要原汁原味儿地讲给我听,那声音悠长沉痛地,就跟已经有人拎把刀在楼下等我了一样。我爸说的更吓人,经常鼓起眼睛问我:“你知道枪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胆子大还没的脑筋的!”真是的,被混混干掉和被政府干掉,他们居然都给我想到了。那时不懂事,总觉得妈老汉儿想的太多了,心里还暗暗好笑,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担心,那真是无孔不入的。我觉得我爸我妈生了我这个女儿还是够倒霉的,只要我不在家里,他们可能随时都在提心吊胆,可我偏偏不争气,一个月3o天,我起码有2个晚都在外面,家,早已经沦为了我每天睡觉的地方。 那天砸了辉辉半只鸡爪子之后回来,走到我家楼下巷口的时候,看见黑暗中歪坐着一男的,估计不是醉鬼就是在堵截某个女孩子。结果果然没猜错,他两样全占了。此人是章陈,我曾经“天之涯”的战。我离开“天之涯”后,章陈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一次都很怀念我的样子,但是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赶在他女朋出现之前急匆匆地挂了。2ooo年千禧夜,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女朋跟着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我就想哪天应该约他出来聊聊,用我“心理疏导”的专长给他疏导一下,无奈我一直都挣扎在贫困线,身那点儿钱出去和辉辉李梦冉喝酒,光花点自己的烟钱和车费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心思主动去约谁,估计章陈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所以大家一直就没再见过。 章陈开口阴森森地叫我的名字时,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又折回来看,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然后慢慢蹲下去,挑着眉毛问:“兄弟,想我了?”我把已经有些歪歪倒倒的章陈带到了体育馆,还买了好些酒和吃的,章陈居然还死活去宵夜摊炒了一份价格不菲的脆螺打包,过了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炒脆螺,这让我很有些意外。章陈亢奋异常,说老子今天有钱,所以来找你了,请你喝酒!我问他怎么有钱的,他骄傲地拍着腿说,昨天半夜被车撞了,开始对方说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一闻见对方喝了酒就死咬着要报交警,对方吓了,当场赔了我1ooo。我说你不会改行碰瓷了?章陈一本正经地甩着脑壳:“没有没有,是真撞的。“我说啧,这顿酒请的悲壮。心里酸酸的,既难受又感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章陈问我现在的情况,我思索了一下,情况挺多的,是先讲工作呢,还是先讲感情?后来想想还是先讲工作,先事业后感情嘛!讲“锦绣园”的时候章陈一直啧啧地摇头,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蒋芸能受这种气,能受那帮贱人这种欺负。一句话说的我悲悲切切的。我说日妈这就是生活,哪能容你时时处处都趾高气昂的。简单地讲了杨木之后,章陈很老练地点评:“他现在对你是真的,但是随时能变,你信不?”我说信。好像某位伟人就说过,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谁能保证他哪天会不会鬼迷心窍地爱另外一个女的,并且还相见恨晚?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现在对杨木的信心。如果真变了,我也认。 我问章陈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交新的女朋?想起刚才他瘫坐在我家楼下的样子我心里就酸酸的,不知道究竟要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平日里注重仪表的男人半夜醉倒在一个朋的楼下。果然,我刚一开口问,他居然就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一边还口齿不清地骂:“妈的逼,感情,感情,老子是再也不信了……当时多坚决啊,非我不嫁啊,患难与共啊,同生共死啊……一瞬间就全变了……女人,都他妈是物质的,冷血的,绝情的……“我越听越不对,急忙打断:“喂喂喂,你咋跟个婆娘伙样,受点打击就认定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旁边此刻就坐着一个喝醉了的好女人,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杨木的运气……”说完我仰天长叹:“幸福的杨木啊!” 章陈被我闹得乐了起来,说以后再找女朋,一定要带来我给她一课,先让我给她洗洗脑,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人。然后我们认认真真地商量凭我们的关系,培训费应该怎么收,打打闹闹地商量了半天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然后两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体育馆空旷宽敞的台阶,抽着烟望着天的星星。章陈很抒情地说,蒋芸,我怎么觉得每次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打工的日子,都跟做梦似的?当时觉得穷,觉得苦,可是现在回想起都只剩美好了。这两年再穷也没有在“天之涯”的时候穷,可是我却常常怀念起“天之涯”,怀念起我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怀念k2,怀念班的地方有好朋相依为命,下班回家有老婆在家等着的感觉,真美呀…… 我听声音不对,翻身去看,章陈的眼角居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在漫天星光下很煽情地闪烁。我说你干什么呀章陈,非得来点儿伤感……说着我的眼眶也红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跟个傻妞一样。 本~~~~~~~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二章 章陈醉了 【≮衍墨轩≯.】 我常常都在想,像我这样动不动就跟人急、而且还得了强迫症似地老爱管闲事的臭脾气,居然还算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长这么大,真正意义的挨打,除了我爸打我之外,就是前不久被李梦冉的“暴力男”那么一推摔破了头。 提起我的爆脾气我妈总是焦虑得很,说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要吃亏的。但凡她从电视看到谁因为和人起争执或者打架几刀被人给捅死了,就要原汁原味儿地讲给我听,那声音悠长沉痛地,就跟已经有人拎把刀在楼下等我了一样。我爸说的更吓人,经常鼓起眼睛问我:“你知道枪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胆子大还没的脑筋的!”真是的,被混混干掉和被政府干掉,他们居然都给我想到了。那时不懂事,总觉得妈老汉儿想的太多了,心里还暗暗好笑,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担心,那真是无孔不入的。我觉得我爸我妈生了我这个女儿还是够倒霉的,只要我不在家里,他们可能随时都在提心吊胆,可我偏偏不争气,一个月3o天,我起码有2个晚都在外面,家,早已经沦为了我每天睡觉的地方。 那天砸了辉辉半只鸡爪子之后回来,走到我家楼下巷口的时候,看见黑暗中歪坐着一男的,估计不是醉鬼就是在堵截某个女孩子。结果果然没猜错,他两样全占了。此人是章陈,我曾经“天之涯”的战。我离开“天之涯”后,章陈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一次都很怀念我的样子,但是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赶在他女朋出现之前急匆匆地挂了。2ooo年千禧夜,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女朋跟着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我就想哪天应该约他出来聊聊,用我“心理疏导”的专长给他疏导一下,无奈我一直都挣扎在贫困线,身那点儿钱出去和辉辉李梦冉喝酒,光花点自己的烟钱和车费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心思主动去约谁,估计章陈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所以大家一直就没再见过。 章陈开口阴森森地叫我的名字时,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又折回来看,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然后慢慢蹲下去,挑着眉毛问:“兄弟,想我了?”我把已经有些歪歪倒倒的章陈带到了体育馆,还买了好些酒和吃的,章陈居然还死活去宵夜摊炒了一份价格不菲的脆螺打包,过了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炒脆螺,这让我很有些意外。章陈亢奋异常,说老子今天有钱,所以来找你了,请你喝酒!我问他怎么有钱的,他骄傲地拍着腿说,昨天半夜被车撞了,开始对方说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一闻见对方喝了酒就死咬着要报交警,对方吓了,当场赔了我1ooo。我说你不会改行碰瓷了?章陈一本正经地甩着脑壳:“没有没有,是真撞的。“我说啧,这顿酒请的悲壮。心里酸酸的,既难受又感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章陈问我现在的情况,我思索了一下,情况挺多的,是先讲工作呢,还是先讲感情?后来想想还是先讲工作,先事业后感情嘛!讲“锦绣园”的时候章陈一直啧啧地摇头,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蒋芸能受这种气,能受那帮贱人这种欺负。一句话说的我悲悲切切的。我说日妈这就是生活,哪能容你时时处处都趾高气昂的。简单地讲了杨木之后,章陈很老练地点评:“他现在对你是真的,但是随时能变,你信不?”我说信。好像某位伟人就说过,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谁能保证他哪天会不会鬼迷心窍地爱另外一个女的,并且还相见恨晚?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现在对杨木的信心。如果***真变了,我也认。 我问章陈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交新的女朋?想起刚才他瘫坐在我家楼下的样子我心里就酸酸的,不知道究竟要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平日里注重仪表的男人半夜醉倒在一个朋的楼下。果然,我刚一开口问,他居然就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一边还口齿不清地骂:“妈的逼,感情,感情,老子是再也不信了……当时多坚决啊,非我不嫁啊,患难与共啊,同生共死啊……一瞬间就全***变了……女人,都他妈是物质的,冷血的,绝情的……“我越听越不对,急忙打断:“喂喂喂,你咋跟个婆娘伙样,受点打击就认定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旁边此刻就坐着一个喝醉了的好女人,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杨木的运气……”说完我仰天长叹:“幸福的杨木啊!” 章陈被我闹得乐了起来,说以后再找女朋,一定要带来我给她一课,先让我给她洗洗脑,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人。然后我们认认真真地商量凭我们的关系,培训费应该怎么收,打打闹闹地商量了半天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然后两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体育馆空旷宽敞的台阶,抽着烟望着天的星星。章陈很抒情地说,蒋芸,我怎么觉得每次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打工的日子,都跟做梦似的?当时觉得穷,觉得苦,可是现在回想起都只剩美好了。这两年再穷也没有在“天之涯”的时候穷,可是我却常常怀念起“天之涯”,怀念起我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怀念k2,怀念班的地方有好朋相依为命,下班回家有老婆在家等着的感觉,真***美呀…… 我听声音不对,翻身去看,章陈的眼角居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在漫天星光下很煽情地闪烁。我说你干什么呀章陈,非得来点儿伤感……说着我的眼眶也红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跟个傻妞一样。我想起我们了第一个月的2oo元工资兴奋地躲在k2包房喝酒庆祝,想起我生气一掌把他推到地,想起早起来他给我买好的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想起我的白面馒头和章陈推到我面前的他的盒饭,想起那个烈日灼人的下午章陈的眼泪……那时我和章陈还真是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什么事儿大家都互相帮扶着,一晃两年就过去了,我们在经历了各自的种种颠簸挫折之后,如今又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关心着彼此的生活,忽然就觉得温暖得不行。 我擦擦眼角伸手去拉章陈:“来,起来喝酒,高兴点儿嘛!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伤感了?”章陈慢吞吞地从地爬起来,忽然定定地望着我身后。我说怎么了?章陈一脸严肃地说,你回头看。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三章 “监护”那女孩儿 【≮衍墨轩≯.】6月的夜风吹在人身就像裹了一层薄薄的有温度的轻纱,闷热却也惬意。 凌晨2点,宽敞的体育馆早已空空荡荡,连那些谈恋爱的和喝酒的都早已经回家,只有几只野猫偶尔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中飞快地窜过或是远远地短暂观望。 不知什么时候在我们下方的不远处忽然多了一个女的,年龄估计和我差不多,就那样埋头坐着,看样子在低声地哭泣。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坐着肯定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我想了想,说章陈要不你下去问问看?章陈不干,说我怎么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你忘了你以前在‘天之涯’遇到的事儿了?”说的我心里一毛,后背嗖地窜过一股冷气。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低声说哎呀你没见人家穿的花裙子嘛?肯定不是女鬼。 章陈还在徒劳地挣扎:“我这样去人家肯定以为我是色鬼!”我咬牙切齿地骂,说章陈你怎么这么不像个男人,关心一下别人怎么了? 我说你知不知道,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也许只需要外界给的一点点温暖,很多事就能过去了? 章陈被我逼的没有办法,说好,那我下去问什么?我说,就问问没事? 劝她早点回家。对了,注意看手腕有没有流血什么的。章陈忐忑着下去了,然后我看见他撅着屁股关切地蹲在那个女孩儿身边问着什么,我想我出场的时候到了。 别忘了我是天生的爱管闲事儿,开始喊章陈去,不过是因为我不好意思。 你说一个女人去找女人搭讪,算个什么事儿啊,所以我极度无耻地利用了章陈去打前锋。 此刻我蹭蹭地就窜了下去,听见章陈正在问那女孩儿:“真的没事儿吗?”女孩儿在轻轻地摇头,一边抽泣。 我心想,晕,你都下来半天了怎么还在问这句话?于是我借着酒劲儿大咧咧对那个女孩儿说:“要是不开心就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大家聊聊也许就没事儿了?”章陈在一边掐我,然后轻言细语地对那女孩儿说:“就是,如果你愿意就来和我们一起喝酒,我们不是坏人,真的……”劝半天那女孩儿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哭,摇头。 我们没有办法,又劝了几句 “看开点儿,什么事儿都能过去的”之类的大道理,顺便再瞄了一眼她的手腕和嘴唇,没有现什么异样就退去了。 去之后我们正襟危坐地盯着那女孩儿的背影继续喝酒,然后章陈就说我:“你来不来就喊人家一起喝酒,人家多半还以为碰到坏人了!”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下去半天了怎么还在问 “真的没事儿吗?”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呀?章陈说快别说了,我被你逼下去了完全不知道问什么好,只能反复问:“你真的没事儿吗?”问了起码4次,估计那女孩儿都以为我有事儿了! 我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急忙用手掩住嘴,章陈很郁闷地看了我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笑的吭哧吭哧的,憋得要死,生怕被那个女孩儿现我们在笑,以为是在嘲笑她。 后来我们又喝了几瓶酒,都醉得想睡了,却不敢走,还是觉得等那女孩儿先走了我们才放心。 这夜深人静的无人的体育馆,真要割个腕吃个药什么的,等天亮被现死都死硬球了。 等天已经快亮时那女孩儿终于起身走了,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估计她走远了才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拍拍裤子打着哈欠准备闪人。 走出体育馆分手的时候,我一本正经地对章陈说,章陈,改天我请你喝酒。 章陈兴奋地说好哇,什么时候?我说等我也被车撞了之后,而且得保证没有撞残撞死。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四章 缺乏女人的基本素质 【≮衍墨轩≯.】这个夏天异常地热,电视说是什么近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有些担心起在广州的杨木来。 更新快他这种成天东飘西荡的人,连饭都不知道按时吃,就更别指望他注意防暑什么的了。 前几天给他打传呼,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很,说正准备和几个朋去游泳,租住的房子里太热,一个风扇根本不够用。 我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让他一定经常记得吃点十滴水、藿香正气液什么的,多吃西瓜,多喝水,要是感觉人不舒服就得马去医院……李梦冉在一边急得跺脚,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等我挂了电话咋呼呼地数落我,说你怎么跟他妈似的? 你这个时候应该问他:“游泳?有没有女的?有女的就不许去,管她是美女还是丑女……你尽问些十滴水什么的,太没有情调了,你这样男人早晚得让别人勾走喽!我说嗯,这些还真是我妈刚刚朝我唠叨完的,全用他身了。李梦冉朝我翻翻白眼:“你就不具备一个女人的基本素质!其实男人这时候也希望女人吃点醋的,那怕是装出来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哟,你个***,还教起我谈恋爱来了,还给我升到 “素质”的高度了,说完顺手就拧她一把。李梦冉惨叫一声乖乖闭了嘴,她大概在我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我和杨木已经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还连男孩子的情都不好意思回呢。 这妮子。杨木刚才电话里说的话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他居然大咧咧地说:“没得事,我前几天还去输了2瓶氨基酸的,身体好的很!”我无语死了。 这人输氨基酸是没事儿输着玩儿的那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输氨基酸能让人更强壮更有力。 我后来去向医生打听了,心想如果真的是像杨木说的那样,那我也去输几瓶,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力大无比,勇猛无比,像里写的英雄一样。 结果一问医生,医生说,氨基酸是增强抵抗力的,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主张轻易使用,往往是用在身体已经很虚弱的老人身。 我后来取笑杨木,说你看,医生都说了,这玩意儿是给快咽气的老人家用的……杨木不信,非说他亲身体验过的。 看来我也别指望他喝什么十滴水了,不过吃西瓜我倒是不担心,他夏天吃起冻西瓜来跟猪八戒有得一拼。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五章 西瓜事件 【≮衍墨轩≯.】说起冻西瓜我就忽然想起一件好玩儿的事儿,拉过已经贴好面膜的李梦冉来非要给她讲讲。 !!!!!!那时我和杨木还住在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就是有个小院子的那个房子。 我们房子的对面有个防空洞,当时也是大热天,一到傍晚就有很多老头儿老太太搬个小凳子去洞子里边乘凉边聊天。 然后有一天,董娟说晚要过来找我玩,我叫她干脆晚饭就直接过来吃。 杨木听说董娟要来,大下午的就拖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去菜市场买了个大西瓜回来,说晚吃了饭乘凉的时候吃。 路过防空洞的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说杨木,我们把这个西瓜放在防空洞里,等晚吃的时候就是凉的了。 杨木匪夷所思地望着我问,你不怕让别人给抱走了啊?我说我们早点去抱出来就是了。 然后我就直直地抱着西瓜进去了,杨木站在洞口朝着我喊:“你就疯,你信不信晚等你去已经没有了,就算还在抱出来也不会是凉的,你以为这是冰箱啊?”我说试试,试试。 董娟下午5点多就到了,我去巷口接了她,顺便买了点熟菜,然后胸有成竹地带着她去防空洞里抱西瓜,结果找遍了整个洞,连块西瓜皮也没有找到。 我气咻咻地回去,被杨木狠狠嘲笑了一番,最后杨木说,算了,不要生气了,你自己不听话……我出去给你们买冰饮料! 我敲着桌子叫,气死啦气死啦,买酒买酒,我要喝酒!那个晚,我一直到喝完了3瓶冻啤酒还在被董娟和杨木笑话,并且他们似乎被这个 “西瓜事件”诱了灵感,争先恐后地讲起我的许多糗事来……我越讲越悲怆,李梦冉这个没良心的在旁边笑的面膜都裂开了,不得不去卫生间赶紧撕下来。 我听见她在卫生间骂骂咧咧地恨声不断,说你妈的蒋芸,你永远在老子敷面膜的时候讲笑话。 我哈哈大笑着点燃一根烟靠在沙,然后忽然就想起董娟,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李梦冉出来看见我,说我笑的跟哭似的,并且还一脸的阴毒。 自从次我脑袋受伤后董娟假惺惺地来晃了我一眼,我伤好了一个月之后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慰问电话来以外,我们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了。 后来有一次我和李梦冉逛街碰见董娟和她的同事一起,我们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远远打了个招呼,问了句 “你也逛街啊”,就各自走远。那个镜头后来我一想起就难受,真不知道好好的朋,怎么会就走到了今天,彼此远的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曾经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美好,如今想起竟然都成了心酸。【≮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六章 结结实实丢了个脸 【≮衍墨轩≯.】李梦冉经常说我,班长,你还是没看开, “出来混,你这样怎么成?”看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她也是自己还没有遇事儿,她受的打击,充其量就是那个长毛歌手。 .我始终对那个长毛的人品很不认同,经常说李梦冉,叫她对长毛多点心眼儿,不要真陷进去了,可她死鸭子嘴硬,总是说她只是为了玩儿他,报复他以前对她的冷眼。 其实我知道,李梦冉心里肯定还是喜欢那个死长毛的。如果光是为了报复,玩玩儿就踢了呗,何必纠缠那么久。 我被打破头的那天,在街甩了脸子给长毛看之后,李梦冉就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长毛,更没有带他出来过。 我偶尔过问一下,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李梦冉也总是轻描淡写,说玩儿呗,还能怎么样。 她知道我不喜欢长毛,也知道自己和一个曾经拒绝自己的人在一有点丢面子,所以总是不肯多说。 我也不好多问,只是告诫她自己多个心眼儿,对这样的人,不管是钱还是心,给个3o%就顶天了。 后来渐渐地,我居然忘记了李梦冉身边还有长毛这个人,有一次晚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郁闷得很,想找个人喝酒,本来想去辉辉哪里的,又不想半夜再独自摸回家,于是打电话给李梦冉,说死女人我想喝酒,我过来找你? 李梦冉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长毛待会儿演出完了要过来……我尴尬得很,说哦,哦,没得事,那我们改天嘛。 挂了电话我脸红了好久,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以前董娟总是男人不在就扭到我,男人在就不管我,几次之后我对这方面变得相当敏感,尤其是次杨木闹分手那次,董娟居然不管我的死活,抛下我回去和尤刚还有尤刚的朋打麻将去了……那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誓,我就是再难过,也绝对不再找那些交了男朋的朋,更不会再主动找董娟,结果没想到我一时疏忽还是结结实实丢了个脸。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七章 一点儿不矜持的辉辉 【≮衍墨轩≯.】以前杨木就给我说过,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太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的确如此。我对很多事儿都是实行的 “三不政策”:不解释,不责问,不追究。曾经有一次董娟非让我晚去找她,说尤刚夜班,她一个人害怕,我也没管杨木,义无反顾地就答应了。 杨木出门买烟的时候我还专门叫他帮我买了董娟喜欢吃的我们家附近卖的卤鸡翅好给董娟带去,然后换好衣服梳好头都准备出门了,董娟打个传呼来,说我不用去了,尤刚厂里停电,他不用加班了。 我嘴里答应得挺欢快的,说好啊,那改天再玩嘛,挂了电话脸紫的跟猪肝样闷头抽烟,还不肯在杨木面前承认我不高兴。 我固执地认为,很多的失望和失落承认了就是真正的丢脸了,就说明我在乎,而只要不承认,装的若无其事的,我就还能剩那么点儿自尊。 微笑着自己化解,一直都是我唯一的初衷和出路。我丢脸的第二天李梦冉就给我打了传呼,约我去她家喝酒。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怪李梦冉,毕竟人家也没什么错,而且她对我还算是很够义气的,只是我还是摆脱不了心里的尴尬,怕她认认真真地提起来,认认真真地表示歉意,那就糗了。 又不能说不去,不去不仅显得太小气,而且那尴尬也大了。我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哎呀辉辉刚刚约我喝酒我都答应了,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 走嘛走嘛,是我很好的兄弟伙,你还没有见过呢!李梦冉也是个干脆人,说行,那我现在换衣服。 我赶紧给辉辉打传呼。在辉辉面前我就敢主动,辉辉是妞都要带着我的,并且不管我们闹得多凶,他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来找我,对我是绝对的不抛弃不放弃。 不过等他真正交了女朋就说不准了。辉辉还不到5秒钟就回了传呼,我大咧咧地说,辉辉呀,那天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踢翻了你门口的垃圾桶啊? 辉辉没好气地说:“你才知道呀!”我说嘻嘻,我才想起呢……我现在过来帮你扶起来? 不过我怕你报仇,我要带一朋来……辉辉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你个死婆娘, “快点来,我请你们吃鱼火锅。”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我的传呼期盼已久了,一点儿不矜持。 我在心里阴笑着想,恩,待会儿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我热血澎湃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哼着小曲儿出门了,我妈在厨房举着锅铲朝我瞪眼睛:“饭都要做好了你又朝外面跑!”【≮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八章 玉兰街的鱼火锅 【≮衍墨轩≯.】 辉辉住那条街叫玉兰街,很唯美的一个名字,不知道的人一听那名字还以为是一条飘着花香、绿树成荫、静谧幽美的小街,随时都能碰见一个丁香花般的姑娘。其实情况正好相反。玉兰街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条杂乱的街道,举目望去满眼皆是破败的房子、摇摇欲坠的小店铺,街成天都此起彼伏地响着“大甩卖”、“大放血”的吆喝声,店铺门口常常都坐着三五几个膀大腰圆的妇女,磕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或者叉着腰跳着脚唾沫横飞地互相问候着祖宗八代全家老小。用胖魁的话说,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我喜欢这条很有生活气息的街,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两排火锅店。每天黄昏,街的杂货铺就66续续关门了,只剩下几家卖烟酒零食的小店,而那两排火锅店,此时便开始热闹起来,并且很快就人满为患。这里的火锅可是出了名的,兔火锅、干锅田鸡、干锅脆螺、牛肉火锅、羊肉汤、排骨火锅……品种齐全价格便宜味道更是没得话说,我们几乎已经把这条街的火锅吃了个遍,熟悉得不管去哪家老板都要过来烟。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鱼二娃家的鱼火锅。 这个鱼二娃本来姓牛,叫牛二娃,后来有些去吃过一两次火锅的,记不住老板姓什么,反正他是卖的鱼火锅,就干脆叫他“鱼二娃”了,慢慢地所有人都叫他鱼二娃,他的真名倒渐渐被忘记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我们这里街头巷尾的火锅店里开始流行一种鱼火锅,6-元一个人,敞开了吃。鱼是最便宜的白鲢,另外有许多素菜,蘑菇土豆莲藕粉皮什么的,也是随便加。这种经济实惠的鱼火锅深受我们这种穷苦大众欢迎,遇需要请客,囊中又有点羞涩时,鱼火锅就是不二选择了,在玉兰街众多的鱼火锅里,鱼二娃的生意总是好的让人眼红,其成功之处就在于味道、态度和菜品的丰富。 我们到的时候鱼二娃的火锅店里已经座无虚席,老板鱼二娃正在给人菜,看见我们马大声地打着招呼,说等几分钟,有一桌已经买单了,位子马就腾出来。我们三人就站一旁抽着烟等。才几分钟的功夫,辉辉起码就和四桌客人打了招呼,出去了半包烟,灌进去了3杯啤酒。我最不喜欢和辉辉来玉兰街,在这块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土地,十打九交的辉辉每走几步就会碰到熟人,然后就是寒暄、烟,有时对方和我点头微笑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看着辉辉笑,那样子可鄙得很。我以前就给辉辉说,我非得去印一盒名片,面什么都不写,就写“我不是辉辉女朋”,然后你碰熟人我就名片,把辉辉笑的撅起。 李梦冉在傍边悄悄给我说,哟,辉辉看样子混的不错哦,到处都是朋。我瞪她一眼,说你也信这些?宝器!“这些今天还在和他打招呼、喝酒的所谓朋,说不定明天就要和他打架了。”韩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头几天碰见辉辉还在称兄道弟的,说什么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改天约个时间……结果没过几天就把辉辉穷追死追的张丽给睡了。曾经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出门到处都是兄弟伙、朋伙,吐个口水都能砸到熟人,多洋气呀,现在我早就不迷恋这些了,甚至有点厌恶。既然已经知道是虚伪的关系,我何苦要浪费心思浪费时间浪费口水的去寒暄去应酬? 等我们坐下吃火锅时辉辉另外几桌的朋又三三两两地过来敬酒烟,我和李梦冉也不得不笑眯眯地应酬了几杯,还没有怎么开吃就已经半饱了。其实有时想想,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没有意思了,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熟悉的眼睛和面孔,让人浑身不自在。曾经我有一次,在楼下的饭馆里和几个朋吃饭,喝多了之后叼着烟出来接另外一个刚到的朋,就在路边站了那么一会儿,结果第二天就起码有四个大妈级的老邻居给我妈告状,说你家蒋芸和一大帮男孩子裹在一起抽烟喝酒哦,你可要注意哦!害的我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太不像话了,在自家楼下也不注意点影响,我老汉儿更是鼓着眼睛吼:“你要混社会你就滚远点去混,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搞得我郁闷得很,真想把那些死八婆找出来痛扁一顿。 【≮无弹窗广告≯.】 ------------ 第八十九章 蒋芸,你真懂生活 【≮衍墨轩≯.】自从我带李梦冉去玉兰街吃了鱼火锅之后,李梦冉就更是对我的生活充满了敬仰之情,说我的日子太有滋味儿了,以后还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那天吃完火锅,时间还早,老规矩,我们买了酒又去河边喝。辉辉家离那条河很近,从小就去河里游泳打水仗,对那条河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 我告诉李梦冉这就是我和几个哥哥以前偷船的那条河,然后指给李梦冉看那座桥:“这就是那座传说中的情人桥,见证了我和杨木伟大爱情的桥,可惜看样子快塌了。”李梦冉眯缝着眼睛很享受地吹着河风,看着河面星星点点的灯火,那表情跟登了泰山一样,而且一副马就要迎风吟诗的样子。 我说你傻了?这里喝酒比酒有感觉?李梦冉摇头叹息:“蒋芸,你真懂生活。”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在河边找到了几块大石头,然后铺从鱼二娃哪里要来的报纸,摆几袋小吃,坐下继续战斗。 那天李梦冉酒兴大,喝了一瓶又一瓶,看的辉辉目瞪口呆的,惊叹:“又是一个酒仙!”那天喝到后来大家都醉了,连很少喝醉的辉辉也醉得吐词不清,最后干脆躺倒在旁边的草地,李梦冉更是扯开了嗓子唱歌,弄得附近人家的狗一起汪汪地叫。 我还算好,没有闹也没有叫,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座桥,看着它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变成2个、3个,然后又变成1个。 那天喝到最后,我随李梦冉回了她家。洗了脸出来,看着我每次睡的那个位置,想起前一天这个位置还睡着一个我讨厌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 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睡了,于是倒头睡去。第二天早我一直睡到1o点钟才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抓过表一看,糟了,已经迟到1个半小时。 没办法,马打个电话去锦绣园请病假,谎称老胃病又犯了。电话里我哼哼唧唧的,一副马就要翘辫子的样子,李梦冉在旁边抱着被子吭哧吭哧地笑,说你们经理如果信了你的鬼话,老子跟你姓。 我说他不信也没办法,他也不可能让我出示病历,老胃病嘛,我也不至于每次都跑医院。 请了假,想到不用去班了,心里十分轻松,抽着烟开始和李梦冉天南地北地侃,应她的要求又详细给她讲了我以前和辉辉他们一起玩儿的很多糗事趣事,听的她羡慕不已。 中午在她家叫了外卖,一份炒回锅肉一份烧茄子还有一大钵酸菜粉丝豆瓣汤,美得很。 吃完又躺床抽烟吹牛,吹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饭依然是外卖,叫了两份炒饭一个凉拌豆腐干一个凉拌则耳根,还没吃完我居然又想喝酒。 于是两个人又穿好衣服下楼买酒买菜,回来喝着酒继续侃,直到凌晨2点。 第二天班的时候我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我们怎么能这样一刻不停地讲话? 估计把我们一辈子的事儿都侃完了。【≮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章 晨练的尴尬 【≮衍墨轩≯.】锦绣园最近还算风平浪静,自从柴玲和陈冉走了以后,锦绣园就安静了许多,只有高小琳那个小婆娘还在继续闹腾,时常扯着尖嗓子和那些男服务生打情骂俏的,让我经常想一把将她捏死。 !!!!!!我在锦绣园的日子依然不好过。邓君走了之后,我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连抽个烟都没有伴儿了。 邓君走了之后也联系过我几次,大家一起喝了几次酒,但是有一些东西始终梗在我心里,让我和邓君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亲密。 我老汉儿唠叨了一辈子废话,有一句话他还真说得在理:淡淡相交得久长。 是啊,因为淡,很多事情我们就可以不去敏感,不去在意,不去失望,大家反而能顺顺当当地一直做朋。 我想起董娟,如果我和她始终保持着很普通的好朋关系,没有动不动弄得跟一辈子的死党似的,那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好好的,她还在搂着我的脖子笑,还在叫我 “亲爱的”,而我也还在骂骂咧咧地喊她 “死婆娘”。次我大清早陪我妈去公园晨练,还睡眼惺忪呢,一不留神儿就碰了董娟的老妈,已经躲闪不及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扯着嘴角甜甜地叫了声阿姨。 董妈妈看见我很亲热,一把抓着我的手,说蒋芸啊,你怎么好久没有来我们家找董娟玩了呀? 住的那么近,你抬脚几分钟就来了嘛……我说要来呢要来呢,还说哪天去你家蹭饭呢,就是我和董娟的时间一直对不……董妈妈恨恨地说,哼,董娟,耍了朋之后忙哟,家也不怎么回了,哪像你这么乖,还陪你妈来晨练……我妈在旁边喜笑颜开的,我杵在哪儿满脸通红。 董妈妈走了之后我妈问我,说你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和董娟一起玩了?她也没有怎么来我们家了。 我说忙呗,大家都忙。那次之后我再也不肯陪我妈去晨练,除了怕碰董妈妈,也怕其他那些大婆大婶儿的,有一次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老太太居然扯着嗓子朝我妈嚷,哎呀,蒋阿姨,这是你家蒋芸啊? 哎呀,长这么胖了,是该来锻炼锻炼了……气的我鼓腮瞪眼的,心想这哪儿来的老太太啊,嘴边没个把门儿的。 杨木依然每天给我打电话,他总是不打我的传呼,怕我回长途电话贵,总是打我家座机,我在就和我聊一阵,我不在问候一下我妈老汉儿也就算了,下次通话他也不提。 连我妈都说,杨木这孩子还算挺懂事的。杨木现在越来越关心我的体重,因为他知道我的体重直接和我的喝酒数量成正比。 我总是骗他,说还是那样,没变,杨木不相信,说你这样喝法能不长胖? 我不信。我说估计要等以后才会长胖,又不是马喝完马长,你以为 “三月肥”呢? “三月肥”是我们那边曾经风靡一时的猪饲料,广告词是 “三月不肥,厂家包赔”,那叫一个自信。杨木认真地想了想,说,恩,也好,等你了年纪又长胖了,没有人肯要你了,就只有我收留你了。 我每次听杨木这话就特安心,总觉得还有个肯接着的,我还怕啥呢?使劲儿喝呗!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一章 经典的小学日记 【≮衍墨轩≯.】 星期天我老汉儿的周期性疯又犯了,说家里太杂乱,没有用的东西太多,要彻底清理一下,还勒令我立即执行。.我当时正喝着茶悠闲地坐在阳台看三毛的呢,正看到三毛和荷西去捉鱼哪里,被我老汉儿这一喊感觉扫兴得很,十分不情愿地嘟囔着,开始窸窸窣窣检阅我屋里的那堆破烂东西。 我最烦家里喊收拾东西了,每次都要费好大的劲儿和我爸我妈抗争好久才能保住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我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什么都舍不得丢,连小时候玩过的水枪、小石子儿和彩色纸牌都一个不落地留着,最绝的是,我的收藏品里居然还有幼儿园时一个小朋用纸折来送给我的青蛙,我现在连送我青蛙的那个小朋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却一直把那青蛙留着,心想要是小男孩儿送的,这说不定就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信物呢,那可不得留着! 我妈只要一嫌我杂乱东西太多我就说,我以后如果有了钱,起码能成一种家——收藏家,我妈每次都眼睛一翻说:“你就是一个拣破烂儿的投胎!”说是清理东西,其实我都是做做样子,趁机把珍藏的东西翻出来感叹一番,然后说这个不能丢,那个也不能丢,那个那个还是不能丢……到最后被丢的几乎都是我妈老汉儿自己的东西,笑的我抽筋。 这次我从柜最下层抱出了一大堆以前写的日记,拍拍灰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我写日记的习惯始于小学5、6年级,这辈子情没有写过几封,仅有的那么点儿文笔全是写日记写出来的。现在看看以前的日志,居然感觉自己老了,当年那些关于梦想关于奋斗关于纯真谊的句子,在我现在的日记本儿里再也找不到了,看看我现在的日记,19岁的年纪居然像9o岁了一样。这些日记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就是自己衰老的痕迹啊。这样想着心里就闷闷地难受起来,伸手去一堆日记本里找烟,不经意翻出一本花仙子封面的薄薄的日记本来,封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牛眼睛大的字,蒋芸,五年级。 才翻到几页,猛然看到一段很雷人的话,只看了一遍就捂着肚子笑翻在床,天雷滚滚般的笑声马就把我妈招来了。我好不容易憋住笑,把那段话悄悄指给我妈看,我妈结果笑的比我更厉害,扶着门笑的一张脸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就像挂了露珠的红苹果一样分外好看。那页日记赫然写着:蒋宗权,你就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破坏者!塔底的抽砖人!!伸向祖国花朵的黑手!!! 蒋宗权就是我爸,我爸就是蒋宗权。我估计当年我对我爸那大字报一样的评语多半是被我爸揍了或者骂了之后写的。我捧着日记本摇头微笑着啧啧地感叹,好文采呀好文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抄的了。我妈在旁边气儿还没有匀过来,边笑边嘴里还不忘叨叨地说,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那日记的内容最终还是被我妈告了,我老汉儿哭笑不得,说你就会记老子的仇,谁的你都不记,你就和老子记,得罪你了你就给老子一笔一划地记在你的日记本里!我想起电影《雨人》里面得那个傻可爱傻可爱的雨人,被他弟弟凶了,就当着他弟弟的面认真地在日记本写,某年某月,某人伤害了我,他掐了我脖子。 那天晚,我在日记本认认真真地写下:2oo1年,7月号,一切安好。 点一支烟,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回想起毕业以来的这些日子,找工作的艰难、小菲出事儿、杨木的入狱和闹分手、和客人的打架、刘长峰的骚扰、被当小偷、董娟的叛离、刀疤被捕……一连串的变故总是猝不及防地冒出来打乱我的生活,让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平静的生活是什么滋味儿了。 最近这几个月,心里终于轻松了些,杨木虽然现在身处异乡,但起码目前人是好好的,没有被追杀也没有被通缉,据他说他在老老实实给人开出租。我一直预感公安局会来找我,也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假钞的事儿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的工作也还好,虽然我依然和那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毕竟是老员工了,我起码不用随时随地担心被辞退,目前算是比较稳定的一段时间了。不班的时候和辉辉、李梦冉喝喝酒吹吹牛,这日子似乎还不错,最近和章陈的见面更是让我心情大好。我在心里挨个儿问候了一遍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包括我那早已去世的慈祥的小学班主任,请求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能再多安静一会儿,保佑杨木平平安安地不要出事儿,早日回来。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二章 日子,就是拿来折腾的 【≮衍墨轩≯.】 龙凤街史最年轻的女混混蒋芸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日子嘛,就是拿来折腾的。,。,。说这话的蒋同学那时还没有真正开始折腾,充其量就是晚偷摸着出去伙同其他混混抽点儿小烟喝点儿小酒打点儿小架。那时的蒋同学还一脸的纯真无邪,心中装满宏大的梦想装满神圣的情装满对人生所有美好的期望。那时的蒋芸,年轻得一塌糊涂,年轻得心中连爱情都还没有来得及装。 如今,19岁的蒋芸,已经苍老到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情了。可是一次喝酒时,一个3o多岁的大姐姐却冷笑着对我说,小妹妹,你离苍老还早着呢,等哪天你心中连爱情都没有了,你才是真正地老了。那个晚,那位大姐姐的那句话阴冷冷地冒着寒气,让我至今每每想起心里都止不住地打颤。 我会吗?有一天我会心里连爱情都没有了吗?我不相信,但是又隐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早晚要应现的残酷的预言。也许,对于每个人都是。 夏末的时候我在“锦绣园”碰到曾经“天之涯”的前台小陈。小陈看见我很亲热,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她莫名其妙被辞退的事。我要了小陈的传呼号,说改天请她喝酒。我很想了解小陈的近况。我很想知道那次不公平的辞退有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某些改变。我始终忘不了她突然被辞退时哭得通红的双眼,忘不了后来许哥告诉我她已经在当小姐,这两件事儿总是让我一想起心里就猫抓一样难受。那时如果我知道见了小陈之后我会更难受,也许我真的宁可永远不要见她。 我和小陈最终在一个微雨的夜晚约在一个僻静的茶坊喝啤酒。这个茶坊是我选的,绝对是个喝酒聊天的好地方,环境幽静酒水又便宜,李梦冉、董娟、杨木、小菲、邓君都被我带着来过这里。 眼前的小陈看去过得挺滋润,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小陈说那次被辞退之后不久,因为一个意外的“机缘”她去广州当起了小姐,一直到现在。我很惊奇她居然把那称之为“机缘”。小陈说她现在感觉挺好,她说现在回头想想以前穷打工时的生活感觉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已经微醉的小陈点一支烟,歪着头很认真地对我说:“蒋芸,你是没有过过有钱的日子,我敢保证你只要过半个月你就会为自己现在这样的苦熬感到不值了。人这辈子这么短,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轻松点呢?”我一下子就想起李梦冉说的“他玩我,我玩他,我们各取所需。”我忽然就有点迷惑,不知道自己那么久以来的抱歉是否还有什么意义? 喝醉的小陈毫不忌讳地给我讲起她“单位”的事,讲那里的客人、老板还有她的那些“姐妹”,然后我就毫无准备地从小陈口中听到了一个足以让我血液凝固的名字——杨木。 喝多了的小陈絮絮叨叨地给我说起她的经理杨木,怎样因为同是老乡而关照她,怎样每天躲去外面神神秘秘地打电话,怎样因为两瓶啤酒而醉得吐了四次……语气里居然满是喜爱之情。我懵了很久之后终于想起,从前“天之涯”的同事除了章陈,没有谁知道杨木的名字。 我还在徒劳地挣扎,据我了解那些“经理”是不会用自己的原名的,就像“金尊”的楚南一样。我猛喝了半杯酒,抹了抹嘴故作冷静地问:“杨木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不是真名?”小陈吐口烟说:“就是真名了,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听他一个朋叫他才知道的……”小陈的话犹如在我的面前忽然爆炸的一个重磅炸弹,我扶着头差点喘不过气来。杨木,小陈的老乡,广州,两瓶啤酒就可以醉吐四次,每天神神秘秘地去外面打电话……除了我亲爱的杨木,别无他人。 我拿烟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艰难地拿起杯子干完了杯里的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说小陈我醉了,我先回去了。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三章 我们分手吧 【≮衍墨轩≯.】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脖子一个人沿着空旷的大街摇摇晃晃地走,一路不断地有的士在我面前停下车来,一些无聊至极的小流氓朝着我吹口哨,街边偶尔窜过的一两只野猫圆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奇怪地看我一会儿又嗖地窜走了。!!!!!!我懒得搭理他们,不管是的哥、流氓还是野猫,我已经倦得连骂几句都没有力气。天空中的雨丝轻柔的飘下来,落在我的脖子里,冷得我浑身筛糠般地抖,我疑惑地想为什么夏天的雨也会这样冷呢? 我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豁然大悟般地想起的确应该招一个出租车,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我现在这样子在街晃荡估计怪吓人的,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吓着美女和小孩就不好了。招了辆出租车。车司机问我,走哪里?我不假思索地说,李梦冉哪里。司机奇怪地看着我,我瞪着眼睛刚想重复一遍,才想起司机并不知道李梦冉是谁,于是又报了李梦冉家的地址,然后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我想下车再给李梦冉打个电话,我那可怜的自尊暂时只能放一放了,如果今晚长毛又在她家,我就预备一个人去体育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辉辉是不科学的,只能招来他一顿恨铁不成钢的骂,家也是不敢回了,估计我进门连个正常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还算幸运,长毛没有在李梦冉家。李梦冉穿着睡衣撑着伞来楼下接我,我把手里的一袋啤酒往地一放,就蹲在地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一个人在大街漫无目的地走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能找一个可以流泪的地方。 李梦冉轻轻走过来抱着我,坚定地说:“班长,今天晚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去打架,你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夜风呼啸着吹过,我感到自己的心和整个身体都在漆黑冰冷的夜里一阵一阵地抖。 我在李梦冉家喝光了我自己买去的四瓶啤酒,还喝光了她家里的一瓶半红酒,去厕所嗷嗷地吐了两次,哭湿了整整三张面巾纸。杨木大概很晚了打我座机现我还没有回去,于是给我打传呼,起码打了二十几个,我一个都没有回。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怎么样处理杨木,处理我们的关系。我已经暂时性地陷入了无思维状态。 李梦冉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杨木的这份工作那么在意。她觉得杨木没有出去打打杀杀的就是最好的状况了,她不知道,我曾经亲眼看见过那些“经理”是怎么工作的,他们教小姐怎么伺候客人,怎么穿得既能勾起客人的淫欲又无法轻易占到便宜,让客人乖乖地和小姐去开房间。他们甚至教那些刚出道没有经验的小姐所有细微的细节,从动作到表情。很多懵懂无知还带着犹豫的小姑娘就是这样被她们的“经理”哄进了客人的房间……我一想起我的杨木现在干的是这样恶心的职业,心里就一绞一绞的痛。我甚至想,在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下,杨木是否也会常常和小姐们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像“金樽”练歌场的经理楚南一样?甚至,杨木是不是依旧洁身自好?他和那些小姐、甚至和小陈之间到底有没过什么? 我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回了杨木一个紧似一个的传呼,看样子他一夜都没有睡。当时我已经躺在李梦冉床抽了足足半包烟了。从我醒了,我就一声不吭的一直在抽烟。我在做一个对我对杨木而言都十分残酷的决定。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挽回了,一切就只能看天意。拿起电话,我的手始终在微微地抖。我鼓起勇气平静却坚定地说,杨木,昨天我碰到你的同事了。我说要不你马回来,要不你继续干你现在的工作,我们分手。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我知道杨木受不了了。在一起那么久,我们彼此还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的心在突突地跳。我不知道杨木最终会选择什么,和他的尊严以及自由比起来,我想我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也许是最不重要的。果然,杨木在沉默很久之后喘着粗气问:“你想好了?”我再也无法故作冷静,我知道杨木的自尊和自卑又冒出来了,他绝对会认可我的任何决定,绝不会死缠烂打。我朝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我说杨木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说分手的人,但是你这次触到了我的底线。我说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生过。你可以选择回来的,可以选择…… 杨木阴恻恻地冷笑:“蒋芸你还是嫌我了。你觉得我很恶心是吗?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唯一安全又能快挣钱的方式?”我说我知道杨木,但原谅我不能接受。电话那头重新陷入死寂,我捂着胸口差点哭出声来。我已经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很久之后杨木轻轻地说:“那就分手。你再好好找一个能给你安定又不让你恶心的人。对不起。”杨木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握着话筒呆在那里,不敢相信刚刚生的事听到的话都是真的。 一会儿之后我开始拼命地打杨木的传呼,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蒋芸,你刚才的话太重了,否则杨木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的,他不会的。”我疯了般一遍一遍的打,一直打到双眼模糊两腿软,却再也没有一声回复。我跌坐在地毯。我知道这次是完了,彻底完了。杨木能狠下心一个电话都不回,说明他真的是想清楚了。 李梦冉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说:“算了班长,你和杨木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早晚是要分的。”我浑身无力,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人生这样无趣。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四章 失恋加失业 【≮衍墨轩≯.】 我再次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街人来人往,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小贩的叫卖声、情侣的笑闹声、小孩的哭声……整个世界都在喧哗。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人群。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必须从家里走出来。这个周末的下午,我无法在家里面对父母,我无法面对李梦冉和辉辉,我无法面对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我不敢想象她们看见我蒋芸如今居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然后长时间地甩着脑壳感慨和怀念我当年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我在走完几条街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拱桥。那里很少有人,顶多有背着背篓的农民匆匆走过。我想我应该赶快去占领桥的那个制高点,这样其他游玩的人看见桥有人就不会再来了。我可以一个人在那里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 可是我又失算了,我去的时候桥已经有了两个人,两个正在谈恋爱的男女。那女的紧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头,拂过男人脸幸福的表情。灼烈的阳光在那一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咬着烟掉下泪来。 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走的,最后总是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抽完身的几根烟后黯然离开。这个地方,我想我不应该再来了。杨木的气息还残留在这儿的空气里,挥之不去。我再次走入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路碰见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朝着我绽开了笑脸。她是我们班当年选择读高三考大学的其中一个,现在已经在当地的一所大学读大一了。她腾出一只抱着的手亲热地拉着我问:“班长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我说什么也没有做。 我无故旷工4天,已经在两天前被“锦绣园”辞退。打电话去的时候杨经理很惋惜的说,本来还准备过一阵子提我当领班的。我说对不起杨经理,家里出了点急事,忘了请假。工资我就不来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说我想我会在家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重新找个工作。女同学很疑惑的样子,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董娟呢?你们还经常一起玩吗?”我说是的是的,还经常一起玩。然后我看看表说哎呀我该走了,还有点事。 我笑容灿烂地和同学挥手告别,看见她背着包抱着步伐轻快地离开,忽然就觉得自己沧桑地不行。多好啊,她还有绚丽的梦想可以追寻,她还有美好的人生可以展望,而我的梦想又在哪里?我的人生又该朝着何处走下去? 想想高中的那些同学,如今有读大学的、有做生意的、有找了有钱男朋不愁吃穿不缺钱花的,连和我一样当服务生的都在利用晚的时间读夜大,想来想去,就我这个曾经最被看好的班长过的最不济了,情失败爱情失意,如今还连工作都丢了。这真让人脸红。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五章 离家出走 【≮衍墨轩≯.】我决定要从家里搬出去,我无法忍受自己凄凄怨怨丢了魂儿似的样子被父母看见。 ,。,。杨木走的时候给我留的2ooo元钱,我除了给杨木禀报之后买了一个传呼外一直都不敢怎么花,总怕他忽然又出个什么事儿需要用钱,到现在都还剩下将近15oo。 现在杨木当着堂堂的经理,呵呵,我酸酸地想,他也每个月有不少的固定收入了,我不用担心他需要这点钱了。 我用这些钱在高中学校后面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每个月租金只要o元,而且可以月付,也不收什么押金。 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粗木柜子、一张小木桌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不过我的房子旁边不远处就是房东家搭在院子里的简易厨房,房东一家住在后面一点的小院子里,如果需要做饭或者洗澡我可以过去用他们的厨房。 我给家里谎称我换了个工作,可以包住的,为了下班方便我就搬去公司宿舍了。 走的时候我老汉儿巴巴地问我班地方的电话,我说是个新开的茶坊,还没有安电话,心想到时看能不能把房东家的电话留个给他。 这是我老汉儿的一贯作风,不管我去什么地方班,他总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班的具体地点和联系电话,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他连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那一刻我差点就当着我老汉儿的面哭出来。我想我真是不孝,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不顾父母的担心执意要离开。 以前和家里吵着闹着说着狠话,我老汉儿气急了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喊我滚,喊我再也不要回来让他看见,可每一次真的要搬走了,他都是那样的舍不得,生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我老汉儿说,要是住不惯就回来住嘛,就在一个城市,再远能有多远嘛? 外面始终没有家里舒服。我说好嘛,住不惯我就回来。然后匆匆地转身,说我走了走了,生怕迟一秒钟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想起从前搬去 “天之涯”的时候,搬去 “金尊”练歌房的时候,我爸我妈也是这样,满眼的不舍满脸的担忧,只是那时候我有一堆一堆的朋,有董娟有杨木,整个人意气风的,完全没有心思去细细体会父母的心情,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妈老汉儿了,才真正体会到这份爱的沉重和温暖。 拖着行李低头穿过楼下的小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爸妈,给我一段时间,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然后我就回来,再也不走了。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六章 醉夜 【≮衍墨轩≯.】 住进小屋的第一天晚,我就像要完成一个什么仪式似的,买了几袋面包和几大矿泉水,又买了几瓶白酒、十几包下酒的零食,还买了一条劣质香烟,决定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呆几天,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想。更新快以前心心念念地要从家里搬出来,幻想着心情不好时可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喝酒、抽烟、唱歌、甚至流泪,却因为经济原因一直没有真正实施过,这次可算是遂了愿了。 和杨木分手以来的这一阵子可是憋死我了,在家里明明话都不想说,却还要手舞足蹈地装欢快,时不时还要哼点小曲儿什么的以示正常,所以住进来的第一个晚我忍不住有点激动,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澡,在桌面摆好了烟、酒、零食、卷纸,然后运了运气,提起酒瓶子就开始猛灌。 劣质的白酒烈的呛鼻,一口下去从嘴里一直烧到胃里,估计喝硫酸也就这个效果了。我不得不每灌几口就停下来,掩着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呕出来。这每一口折算下来可是好几毛钱呢,不能浪费了。 灌到小半瓶我头就晕了起来,一屁股跌坐在藤椅,刚咧着嘴哇哇哭了两声,传呼就吱吱地叫了起来。抓过来一看,是辉辉打的,真是烦。我想了想,还是拿了钥匙摇摇晃晃地去门外不远处那个小杂货店回传呼。我在电话机傍边的小木凳似乎都有点坐不稳了,干脆把整个人挂在门框,有气无力地朝着话筒问:“啥子事,先人?”辉辉说死婆娘过来喝酒。我说我喝着呢,我喝得好,辉辉说,你又和谁在哪里喝酒哟,我说我一个人,在哪里喝不告诉你。辉辉有点紧张起来,急急地问:“你一个人?喝了多少哦?我听你的声音你已经差不多了哦。”我说我才喝半瓶呢,还早呢!辉辉这下真急了,在电话那头龇哇乱叫:“蒋芸,你个傻婆娘,你在一个人喝白酒?!你要喝酒过来喝嘛,你一个人喝什么?还不喝啤酒喝白酒……“我扶着门框喃喃地说,不喝啤酒了,不喝啤酒了,喝啤酒要长胖,这回长胖了没有人接着了……说着说着鼻子又酸了起来。辉辉还在那边叫:”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可不想在这个小店里痛哭失声。 摇摇晃晃地走回去,继续喝。我下定决心今晚要喝醉,要喝得烂醉,不然我觉得对我和杨木曾经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简直无法交待。想到辉辉在那边肯定急得跳脚,我就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快感,好像我的仪式有了观众。可是杨木呢?我酸溜溜地想,杨木此刻是正在那些肉香扑鼻的场合和他手下的小姐们你侬我侬地说着挑逗的语言,还是和我一样正一个人心情黯淡借酒浇愁?他会担心我此刻在做什么吗?我想起他次坐牢,托人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嘱咐他的兄弟伙帮忙照顾我,劝我开心点、少喝酒。可是现在,杨木再也不过问我的事了,分手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他一个传呼都没有给我打过。 我至今依然无法接受,我和杨木就这样完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我们都牵着手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了,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岁月,最后却都抵不过他的自尊和我的固执。原来我们一直爱得那么浅淡。真讽刺呵。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赌咒誓地想,妈的我再也不相信什么永远了,杨木、董娟,没有一份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最后是真正可以坚不可摧的,那些游离于普通关系和生死与共之间的,反而更走得长久一些,比如李梦冉,比如辉辉,比如章陈。 被我扔床的传呼机依旧在持续尖叫,我鬼火飒飒的,冲过去就将它关了。在今天以前,我还坚持天天开着这个该死的传呼,一没事儿就摸出来看两眼,希望能看到来自广州的某个电话号码。而在这个晚,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多余,我的自由和放纵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胜过了杨木的电话。至于辉辉,让他担心去,我在外面喝醉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一向对我“逢凶化吉”的本事十分钦佩和敬仰,相信再怎么也不至于急得眉毛着火。 我边想着边摇摇晃晃地将床的凉席拖来靠着墙铺到地。我已经醉得有些坐不稳了,如果想要安安全全地喝完剩下的半瓶白酒而不磕断门牙磕破头,我估计还是坐地靠着墙喝安全点。我就那样抱着酒瓶子抽着烟一直喝,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在这个一个人的房间,我终于可以允许自己短暂地失态,可以允许自己哭得哇哇的,像一个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却没有人可以给自己出头的委屈的孩子。 和杨木一起几年,无数的聚散、孤独、无助和惶恐,原来一直都一点一点地积压在我心里,而现在,今天,当所有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全盘破灭,当我确定所有曾经的一切已经成为往事,故事已经嘎然而止,当我一个人瘫坐在这黑暗封闭的小屋……我整个身心才忽然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得自己拽都拽不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是天还没有亮。撑起身子看了表,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抓过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开了灯,看见满屋的狼藉。烟灰掉的满席子都是,枕头湿湿的一大股白酒味儿,几袋小吃散落在地,看样子我昨天晚几乎就没有吃。地一地的烟头,还有一根剩下几乎大半的烟,一看就是掉在地自然熄灭的,估计是睡着之前抽的最后一根,幸好昨天没有把烟掉在白酒里,一把火把自己给烧喽。 我点燃一支烟靠在墙休息了一会儿,浑身软得不行。看见旁边的酒瓶里还剩下一点点酒,估计还不到一两,奇怪自己怎么会连最后这一两都无法坚持着喝完就醉了。想想怪可惜的,我这人生平最不愿意浪费的就是酒,于是抓过瓶子准备把这点酒喝了,结果刚刚喝进去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一阵恶心就窜了来。这下可了不得了,胃里面立刻开始翻江倒海,整个人虚脱无力,浑身一阵一阵的虚汗直冒……我赶紧用手捂住嘴,一面努力地伸手去够仅一步之遥的垃圾桶,刚刚抓到垃圾桶,就嗷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可就跟打开了阀门似的,我扶着垃圾桶一直狂吐,吐出来的全是哗哗的水,到最后水都吐完了,就干呕,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我一下子累趴在凉席,然后思维空白地睁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翻身继续睡觉。想着不用班,不用回家,不用四处寻找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心里十分轻松,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七章 一个人的战场 【≮衍墨轩≯.】 等我再次睡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想起自己已经关机了好多天,如果辉辉他们拼命往我家打电话可就糟了,那还不得把我妈老汉儿吓死,于是马开了机,同时出门去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我爸火飒飒地问,为什么打传呼你一直不回?我说我的传呼忘在李梦冉家了,直到她今天从外地回来才拿到了传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爸说辉辉每天打好几个电话来家里,问我回来了没有,吓得我妈腿都软了,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我嘴里说着,嗨,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体魄我这气势,谁还能欺负我不成?“心里却想狗日死辉辉,做事永远不过脑子,改天非得好好骂他一顿。 传呼有几个消息居然是董娟的,不知道找我会有什么事儿。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电话。董娟在电话那头一听我的声音立刻哭得肝肠寸断,说幺儿啊,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造孽,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我脑袋本来就痛得不行,听她一哭更痛了。我说你先人又咋子了嘛,董娟说幺儿你出来陪我喝酒,我难过。我说不要提喝酒,我今天是不能喝了,光听到酒字都想吐,“你实在要我陪你就过来,但是酒我是不能喝了。” 我给董娟说了我住的地址,然后回去收拾了一下屋子,累的我呼哧呼哧的,像刚爬完了2o层楼一样。一个小时之后董娟嘎达嘎达地来了,进屋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怎么租个这种房子?哎呀好大一股酒味儿……我也不理她,靠在墙自顾自抽烟,董娟原地站了一会儿,万分幽怨地质问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我斜乜着眼睛:“那说,你怎么了?”董娟窜过来蹲在地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亲爱的,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气惨了……” 我说怎么了嘛?董娟开始啪嗒啪嗒地哭起来,说她几天前现她男人身有刺青,是刺的他以前女朋的名字,让他去洗了他还不愿意……我心里又气又烦,想到董娟完全不关心我,不过问为什么我屋子里一大股酒味儿,不过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不过问为什么我本该班的日子却一个人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黑屋里关着,永远只沉湎于自己的爱恨情仇,永远只关心她自己,连个外人都不如,刚才出去回电话,人家杂货店的阿姨还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而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儿,我曾经最好的朋,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关心都没有。 我气咻咻地一甩手扔掉手里的烟,没好气地吼:“你幼不幼稚啊董娟,以前女朋的名字能说明什么?你总不能指望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谁动过心?我一个朋整个后背都刺的他女朋的肖像,要遇你,你是不是准备把人的皮给剥了!“董娟被我吼懵了,杵在哪里瘪着嘴望着我。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不会,你和他一起那么久了,最近才知道他身有刺青?”董娟怕怕地回答我,说,不是你以前碰到的胖的哪个,是另外一个……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吐口气嘿嘿地冷笑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就更没有必要生气了,“反正你对他的所谓爱也维持不了多久,反正他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爱的人,你还何必为他的刺青生气。”董娟定定地望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埋头继续冷笑着抽烟,然后董娟忽地站起身拎起包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回头来恨恨地甩给我一句:“杨木前几天还给我说你们分手了,喊我有时间来看看你陪陪你……早知道你现在说话是这个样子,我真不该来!”说完啪地摔门走了。 我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阴森恐怖。我心想日你妈董娟,原来你知道我和杨木分手了,要不是你自己遇感情问题需要个听众,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想得起来看我呢。我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小屋,万分凄凉地想,我就是醉死在这个屋子里,估计都要等臭了让人给抬出来,你董娟才能知道? 我又恼又气,抓起旁边的酒瓶子狠狠地朝墙摔了过去,摔完了觉得不过瘾,又爬起来操起烟灰缸朝墙砸去,砸完了还是不过瘾,顺手拣起地的打火机又往墙砸,“啪”的一声巨响,几缕呛鼻的烟雾弥漫开来,我终于安静了下来,颓然跌坐在地,看着眼前这个脏乱的小屋,它就像我一个人的战场,任凭我在这里怎么勇猛神武,怎么往死里闹,我都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和任何人无关。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八章 蒋芸出关 【≮衍墨轩≯.】我去见辉辉的时候,离我喝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这几天我天天从半夜昏睡到黄昏,醒来就抽烟,白酒是喝不下去了,一闻到就想吐,想喝酒的时候就买啤酒喝。 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吃,有一天觉得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嘴里寡淡寡淡的,想吃点味儿重的,于是买了一份牛肉米线回来,却只挑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厌食症。 要是真这样得了厌食症,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我想我非得让自己开始慢慢吃点儿东西。 然后一个傍晚,我忽然又想到了玉兰街的鱼火锅,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似地,因为刚一开始想到鱼火锅,我的味蕾就有反应了,肚子也有点饿了起来。 我给辉辉打了电话,说我准备出关了,我们去鱼二娃哪里吃鱼火锅。其实我在见董娟的那一天就已经给辉辉打过传呼了,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我老人家还没有死,依旧活板板的,只是暂时闭关。 但是我始终不肯答应他出去找他,也不告诉他我的住址,因为他的一句话把我给吓住了,他说:“你到底住哪里?我带你几个哥哥过来看你。”吓得我只说了一句 “等我想出来玩了我会找你”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可不愿意我这小屋搞得人来人往的跟住院部似的。 那天辉辉很兴奋,颠颠地跑去通知了胖魁,一副要庆祝我重生的样子,我表面嘲笑他,心里却很温暖,心想真是好同志啊! 那顿鱼火锅我吃的很开心,积累几天的食欲一下子爆了出来,我呼哧呼哧地吃了不少,辉辉在一边举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吃火锅的外星人似的。 那天鱼二娃的藕片被我吃了个精光,其实主要是他剩得本来就不多,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份了,我们拿了两份,辉辉和胖魁一片儿没吃,全留给我了,还巴巴地和胖魁一起轮流着帮我关注锅里的藕片什么时候该捞了。 等两份全被我吃完了,我嚷着还要吃,辉辉大声地问鱼二娃还有藕片没有,鱼二娃搓着手说哎呀今天没有了,今天市场不知为什么卖藕的就很少。 我一听急忙说那算了算了,胖魁不依,非让鱼二娃去旁边火锅店借一份过来,还鼓起眼睛问鱼二娃:“你晓不晓得我幺妹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咹?”弄得我的脸噌地就红了起来,感觉自己被胖魁说得跟个非洲难民一样,赶紧死命地劝老板不要去借了。 这顿饱饱的鱼火锅让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辉辉和胖魁也依然是那样温暖贴心,我都是火锅吃了一半儿了,问起胖魁的女朋的时候才知道,胖魁和他女朋已经准备结婚了,两人现在去哪里都是出双入对的,但是今天,胖魁却不让他女朋来。 辉辉说,胖魁和他一起还在路的时候,胖魁的女朋就打来了无数个传呼。 胖魁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地对他女朋说,我幺妹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两个当哥子的肯定要陪她,平时没什么,今天你来了她肯定不自在……挂了电话之后怕她再打还干脆就把传呼关了。 我当时听辉辉这样一说,眼泪马就来了,疯疯癫癫地嚷着执意要打传呼叫胖魁的女朋过来,要和她聊聊,要充分地给她表达一下胖魁是怎样的一个好同志,不过最终还是被辉辉和胖魁劝住了。 【≮无弹窗广告≯.】 ------------ 第九十九章 辉辉的表白 【≮衍墨轩≯.】 吃完鱼火锅我本来是想再像平常那样去河边坐坐的,辉辉却说去他家算了,他家有刚好的杨梅酒,我们三兄弟再喝点。我一听说有杨梅酒巴巴地就去了,差点没一路小跑。辉辉家的杨梅酒特别好喝,据说是他妈自己的,我逢喝必醉,那玩意儿喝着顺口,后劲儿太大了。 蹑手蹑脚地回了辉辉家,我和胖魁跐溜窜进辉辉屋里。虽然辉辉的妈妈很是和蔼可亲,但是我们毕竟是男男女女的混在一起喝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进去一屁股就把辉辉大床最舒服的那个位子抢占了,晃着双腿眯着眼睛等待杨梅酒。辉辉的床是很古老的那种,又高又大,还雕着花,曾经有一次我们都喝多了,又玩的太晚,大家都决定就睡在辉辉家了,明天一早再回去。因为被子只有一床,辉辉、杆杆、胖魁都叫我和他们一起睡那个古老的大床,反正大冬天的,都穿着厚衣服睡。我死活不依,心想和男的同床共枕的,还一下就三个,这叫什么事儿啊。最后他们都不管我了,说等会儿你冷了自己爬来啊,就齐声呼呼睡去。他们三个人就那样舒舒服服地排列在那张美丽的大床,我一个人瑟瑟抖地靠在旁边一个又硬又窄的木沙,盯着那大床精美的雕花图案恨得牙痒。后来第二天他们起床了看见我黑着眼圈儿木着脸坐在木沙抽烟,都惊得不得了,说我们还以为你冷了自己会爬来呢。后来回到家我就毫无悬念地烧了,我妈说我烧说胡话还在叨叨:***几爷子,***没得良心的…… 现在想起以前当学生时多快乐啊,简简单单的,永远被几个比我大很多的男孩子宠着,天天一帮人混在一起笑着闹着,完全不知道忧伤为何物。可是才这么短短的几年,一切都变了,我们这伙人现在是很少能全部聚在一起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忙碌,各自的喜怒哀乐,各自的困惑和惶恐,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也多了些许的沉默,或者眼泪。 而在这个我出关第一天的大好日子,我全然没有预感到,我们之间,还会多出那些意想不到的尴尬。 我在那天喝醉之后自然而然地讲到了杨木,在他们追问我为什么闭关的时候。我说我和杨木分手了,我说我不能接受杨木现在正在做的事儿,然后我眼圈儿就红了起来,任凭他们怎么问我再不肯讲话,我知道我一讲话眼泪就得掉下来。辉辉是照例的生气,说我总是不听劝,说他早知道我和杨木会分的,说着说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蒋芸你为什么就死盯着杨木?你身边就没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吗?”我抬起头来看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拿起一根烟说好不要说杨木了,反正已经分了,胖魁你说说你的事儿,好久结婚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辉辉忽然很用力地一挥手臂,气急败坏地嚷:“蒋芸你以为我天天守着你是在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爹!”我跳起来一下子把电视的声音开大了好几格,然后转回头木木地看着辉辉。胖魁在一边大张着嘴巴,拿着酒杯的手定定地悬在空中。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电视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说唱声。此刻窗外是一轮明亮的圆月,窗台下的草丛里有小虫子此起彼伏吱吱的叫声。一个原本多么迷人宁静的夜晚。 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泄完的辉辉颓然地垂着头坐在沙。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抓起我的包说胖魁我要回去,送我出去。辉辉的家在河边一个很僻静的巷子子深处,先要经过一大段山路十八弯的阴森森的林荫小道才能到巷子,巷子走完了才是马路,而且靠近河的地方总会有一些闹鬼之类的诡异故事流传,没人送我我还真不敢走。胖魁刚要起身,被辉辉一把按下,我恶狠狠地盯着辉辉,辉辉拿眼睛看着地面说,大晚的出去干什么?好歹睡一会儿,明天早我送你出去。我想了想,没敢再闹,我感觉今天晚辉辉像忽然失控了一样,随时会疯,他要起疯来就麻烦了,非得把他们一家子都惊动了不可。算球,我还是忍。 那天晚我睡辉辉的大床,他们俩挤那个小木沙。我躺在这张我喜欢了很久的雕花大床,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心里又空又乱,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其实很久以前胖魁就给我说过,他觉得辉辉喜欢我。那天和章陈在体育馆喝酒时,我告诉章陈我刚刚和一好兄弟吵了架逃跑出来的,章陈听完了也很郑重其事地说:你信不信辉辉肯定喜欢你?我其实很久以来也一直有点隐隐的感觉,但是辉辉自己没有说破,我也就自欺欺人地不去往那方面想。我在意这几个朋,在意辉辉,在意他们给予我的谊和温暖,我真的不愿意这种状态被俗套的男女之情打乱。可任凭我怎么左躲右闪,事情还是来了。 睡到半夜,我实在不想装死了,撑起身摸索到一根烟,点燃,刚靠在床抽了几口,就听辉辉在轻声地叫:“蒋芸。”我说恩,怎么?辉辉摸摸索索爬起来,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在床沿坐了下来,勾着头。清凉的月光下,辉辉的脸荡漾着薄薄的一层忧伤,我看着辉辉的样子又难过又心疼,刚刚的气早已经完全没有了,我开始试着推心置腹地和辉辉聊起来。我问辉辉,你刚才说的……有多久了?辉辉说,你还记得你为了张丽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找韩平那次吗?如果要说一个确切的时间,应该就是从哪天开始,当时我看着你心里想,多么不要脸不要命的一个傻妞啊,还敢蹦着要去找韩平的麻烦……我点点头,回忆起当时辉辉意味深长的看我的那一眼,现在想起来似乎真的有点苗头不对。我说很抱歉辉辉,我真的一直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了,我会早些处理。辉辉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要怎么处理?”我说现在不知道了,现在毕竟不是当时,但是不管如何我相信我们还会一直是朋的。我说你放心,我的处理方式肯定不会是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辉辉说那你现在呢?现在会吗?我说不,不会。 我想起我们大家在一起的那么多欢乐,想起辉辉的陪伴,辉辉的包容和体贴……我怎么能选择避而不见或者断交?这几个朋和杨木一样,是早已经溶入了我的生命的,我怎么可以生生地挖去,像挖去董娟一样?我鼻子有些酸,幽幽地问,辉辉,你对我除了那种感情,有哥们儿感情吗?我想如果辉辉说没有,不是哥们儿感情,就是把我当个女人喜欢,那我非得在这张大床一头撞死。那打击可太大了,说明我蒋芸太失败了,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当人哥们儿的潜质绝对远远胜过我当人女朋的潜质。那是我的骄傲,是我身贼贼光的优点,我多么怕在这个夜晚被辉辉全盘推翻。 还好,辉辉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肯定有哥们儿感情啊,我们那么多年的哥们儿了。我一下子就温暖的不行,揪着辉辉的头傻笑着死命地拽。第二天早起来胖魁很迷惑很无知地问我:“你和辉辉不会好了?我昨天半夜听你们弄得嘻嘻哈哈的……”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章 蒋大小姐回娘家 【≮衍墨轩≯.】 自从次和董娟闹翻之后,我又恢复了坚持天天开着传呼,时不时拿过来瞄一眼的习惯。倒不是等董娟的联系,而是等杨木。那天和董娟闹的时候我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董娟说的杨木让她有时间来看看我、陪陪我意味着什么。后来一生气就顾着飙去了,也没有去多想,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杨木还是在关心着我的,他不是真的黑着良心一分手就断了感情了。这个重大现让我十分欣慰,估计忽然知道饿了想吃东西了也是托这个好消息的福。这真让人羞愧。我蒋芸居然沦落到被一个男人左右食欲的地步,苍天啊大地。 我就这样怀着满腔的忧郁和小小的期盼继续昏天黑地地过我的日子,半个月里面除了在门口小店买点水什么的,就只出了一次门,还是逼不得已,因为我妈打传呼来让我回去吃顿饭。我心想好还我没有得厌食症,不然回家就只有哼哼唧唧装牙疼了。 那天回家,我妈老汉儿弄得跟过节似的,我妈烧了牛肉,炖了莲藕排骨汤,我老汉儿更是逮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证明他对我深沉而伟大的父爱,多年不进厨房的他居然还亲自下厨做了他的拿手菜,也是他的成名作——大盘鸡。我爸的大盘鸡做的,凡是来我家吃过的,只要是人,没有一个不爱吃的,吃到最后还都恨不得能端起盘子舔一圈儿。我望着厨房里一大堆盘子碟子的啧啧地感叹,我妈转过身来居然还很严肃地问我:“你说番茄是炒鸡蛋呢,还是凉拌?”我说妈,您要是再买点儿瓜子花生麻花儿什么的,再放串鞭炮,今天就是过年了。我老汉儿在一边笑得特别喜庆,说可不是过年,你蒋大小姐多不容易回来一趟啊。 这个晚饭,不——我觉得按照规格已经可以称之为晚宴了——我的兴致很高,主动提议和我老汉儿喝两杯。我老汉儿的酒量,估计也就和杨木差不多,5钱的小酒杯,4杯也才2两,他就能喝的说胡话。想起杨木我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马抓起筷子大口地吃菜。我妈很伤感地在旁边看着我,说你在外面又是天天小面米线的?要不你还是搬回来住算了,你不要挣那么点儿小钱还把身体搞垮了……我举着筷子,嘴里嚼着一块排骨含混不清地说:“错!我的妈呀,你的第六感还需加强啊,老猜错……我班的地方可是包饭的,每顿每个人都有一荤两素的。”我妈还在小声地嘀咕:“那样营养也不能均衡啊,我还不信你们老板舍得买贵的菜给你们吃,还不是总买最便宜的……”我翻翻白眼,还真没话说,要是说我们单位天天指着好的贵的买,还真没有人相信。 那天我起码喝了3两酒,创下了我在家当着妈老汉儿喝酒的最高记录,那顿酒喝的我浑身软绵绵的十分舒服,我老汉儿的药酒虽然度数高,但是里面加了红枣枸杞的,倒也不显得烈,喝着还算顺口。我本来还想再喝的,被我妈死活拦下了,那架势就跟再喝就得出人命似的,我只好悻悻地作罢,心想你们也太不清楚我的实力了,以我的酒量,再来两个3两也未必甩我得翻。 第二天我在家睡到自然醒,起床吃了我妈专门给我做的番茄鸡蛋面,还被她逼着又喝了一小碗莲藕排骨汤,然后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抹抹嘴说,我要走了哈,我今天晚班,赶下午2点钟。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一章 我的忧郁 【≮衍墨轩≯.】杨木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我每天尖起耳朵听传呼声,都快听出幻觉了。 让人奇怪的是,辉辉最近也一直没有再找我。我仔细回想了n+1遍那天夜里和辉辉的对话,怎么也找不出辉辉有哪怕一丁点儿要和我疏远甚至绝交的迹象,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我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一切都顺其自然,也许他只是有些尴尬,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依旧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看墙壁,呆,喝酒抽烟,感觉自己都快长霉了。 我估计再这样呆下去,下次回家我就能披着一身绿毛,跟忍者神龟似的。 这期间李梦冉也找过我,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搬出来住了,她让我去找她玩儿我也没有去,总说等几天。 我感觉我现在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出去放放风、扯着脸皮笑几声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我经常出去喝酒吃肉嘻嘻哈哈的我还真对不起我现在这股子忧郁。 我觉得我似乎越来越忧郁了,因为杨木始终没有给我打传呼,而董娟,估计再也不会给我打传呼了。 我细细地算了一下,我还真应该好好忧郁一番,因为我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身边最近的那些人,如今都越走越远了,和杨木分手了,和董娟决裂了,和胖魁、杆杆也疏远了,现在就还剩下一个辉辉,可是男女之间,一旦扯到谁喜欢谁的问题,我觉得离相忘于江湖也就不远了。 至于李梦冉、楠楠、小菲、章陈这些朋,说实话,我觉得从来就没有好到多么的不可或缺的地步,只是关系比较铁的朋罢了,就是从此天南地北,也只是偶尔怀念一番而已,扯不到心脏的神经。 人就是这样,有的人虽然也在你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但是你完全可以忍受和他们长时间的天各一方,而有的人,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也能让你寝食难安。 当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都已经相继离开,那任凭你夜夜笙歌觥筹交错,你也是寂寞。 想想曾经的热闹,如今真像是做梦一样,这真他妈让人伤感。不过更让人伤感的事还在后面。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二章 错失的电话 【≮衍墨轩≯.】 那天我正一个人在自己的小窝里例行醉酒,一边很认真地酝酿着伤感的情绪,酝酿得正到点儿呢,我的传呼就很不合事宜地叫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本地的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摇摇晃晃地摸索着出去回了,结果是董娟。我本来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的,心想你娃还晓得联系我,结果她一开口我就郁闷了,董娟在电话里用她最擅长的可怜巴巴的、怯生生的口气幽幽地说:“蒋芸我想来找你……呜呜,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心情不好……” 我耐着性子说那就过来,打车,让司机直接开到我门口。我就纳闷了,我是欠她先人的还是怎么着,为什么她一有事儿就得来找我而我就得接着啊?可我不接着我能怎么样?她就是那藤缠树里的藤,缠了就不放的,我难道说我不要你来?没想到这妖孽居然不依,非要我去接她。先人的,她来倒是可以从她家楼下直接打车到我家门口,我出去可得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很长的一段小巷子才能招到的士,她住的那里我还没有去过,只知道有点偏僻,估计出租车司机也不一定一下子明白,我还得大半夜的临时按地址去问去找。而且我住的这一片治安很乱,路碰见3个人可能2个都是吸毒的粉仔,剩下那1个估计也是贩毒的,所以这边的房子才这么便宜,都没正经人敢租,这董娟也不是不知道。我狗火冒,说日妈我都喝晕了,你听不出来吗?咹?我说你要来自己打车过来,我在门口接你,不来算球。董娟还耍泼,说不干,不干,就是不干,我下楼怕黑……我说日你妈的,随便你,然后就啪的把电话挂了,回家继续喝酒。 我回去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我真是交不慎,这是什么朋啊,就为了自己下楼怕黑,她就可以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大半夜的让喝多了酒的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接她,这是把我当男人使呢还是当11o使呢?只要她需要,一个电话我就得去!我咕噜噜地灌酒,下定决定再也不纵容她。凭什么呀,我还是一女的呢,你怕我还怕呢!传呼还在滴滴地响,我抓过来看了几次都是刚才的号码,估计是她男人家的座机。董娟这死婆娘还在徒劳挣扎。我也不管,继续喝我的。她以为我每次都会心软,我还就不!后来我实在被那个尖利的传呼声弄得快疯了,扑过去就把传呼关了,心想老子看你耍泼,看你耍! 那天晚董娟始终没来,我一直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响动,一晚心里都在悬吊吊的,一听到点声音就觉得是不是该出去开门了,可是每次仔细听了都不是她,最后我终于很愤怒地喝醉了。第二天我睡到下午,打开传呼一看,差点一头撞死在墙:昨天晚的传呼里,居然有两个是广州的号码!苍天!我狠狠揪着自己的头,我怎么就那么霉啊!董娟怎么就偏偏昨天晚那个时候找我啊!我真是郁闷地哭都哭不出来,抽着烟在屋子里跟个困兽一样转圈圈,脑子里不停地想,怎么办这么办,这下怎么办?杨木肯定是出去用公用电话给我打的,我现在再回过去肯定早没人了,但是我又不能打杨木的传呼,那算什么呀?哦,接到一广州电话,第二天就直接去问杨木“你昨天找了我吗?”,我可丢不起那人,我广州又不止认识杨木,凭什么就说是人家打的呀,这还不显得自己天天都在心心念念地盼着? 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打杨木的传呼,等!反正我等他也等习惯了,等他回来,等他出狱,等他电话……我也不在乎再等一次。只是我不知道这个电话我等多久能等到,或者还能不能等到?杨木是个十分敏感和自尊的人,他打了两个传呼没有等到回复,也许他就此再也不打了也说不定。他会想很多很多,会想蒋芸已经忘了我了?或者她已经重新恋爱了不方便回我的电话?……等等之类的。总之我和杨木都是属于那种过分敏感又过分自尊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因为那样一件大家本来可以共同努力去改变的事就不可逆转地分了手。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开始难熬了,一直要熬到我接到了杨木的电话为止,我想我怕是要等到杨木的电话终于来了,我才能众望所归地出关了。想想忽然觉得,这日子,依然很热闹。真***!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三章 我真他妈的怂啊! 【≮衍墨轩≯.】 等了几天没有消息,我坐不住了,谎称第二天休息溜回了家。吃饭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妈:“最近几天家里有电话找我没有?”我妈说没有,想了想又说,恩,有个男的……我一听我妈说有个男的心都凉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杨木,杨木的声音我妈听的出来,而且杨木总是大大方方地先自报家门,绝不会躲躲闪闪地等到我妈询问。我继续咬牙切齿地吃了一会儿,才问我妈,说什么没有?我妈说也没有,就是说找你。我想了想想不出是谁,索性不想了,继续吃饭。我认识的男的丑的帅的全算也不是个小数目,谁知道是哪个先人忽然又想起找我。反正肯定是不知道我传呼号码的人。 我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问我:“最近杨木没有找你了吗?也没有见他打电话来。”我死不认账,说他找我嘛肯定是打我的传呼撒,他晓得我搬出去了的。我妈也不好再问什么,但是我估计她有点怀疑了。 那天我吃了晚饭早早地就溜进去睡了,我说刚了一周的晚班,困得慌,其实我是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幻想。我的枕头下有一把小军刀,是我所有的东西里仅有的一件和杨木有关系的。这把军刀是我一个朋送给我的,我很宝贝它,之后我就坚持每天背在身,杨木很喜欢,好几次想让我给他玩儿几天我都不答应。然后有一天夜里,我、杨木、还有火箭在以前我们租的房子里围着桌子吃西瓜,没有菜刀,就用我的小军刀充当西瓜刀了,杨木手痒,忽然抓起我的小军刀就开始在门板飞飞镖,还笑的咯咯的十分猖獗,我“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刀已经飞出去了。我两步冲到门边,杨木也怕怕地赶紧过来,帮我把刀拔出来,一看,刀尖已经有点弯了。我气急败坏地伸手打他,嘴里嚷嚷着,看,看,弯了!杨木知道我真心疼了,赶紧敲敲打打想给我弄直,却始终不行,那刀从此以后就跟得了小儿麻痹症似的,再也直不起来了。那天杨木出去给我买了大袋的酒和零食回来赔罪,一边赔着笑脸,让火箭狠狠耻笑了一番,说他是个耙耳朵,杨木鼓着眼睛红着脸说你懂个屁! 这把刀后来又差点因为我喝醉酒弄丢了,我从此再也不敢带出去。而今,这把刀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把单纯的刀了,它纪念和见证了我和杨木的那样一段岁月,那样一段感情,自从和杨木分手之后,我天天把这把刀枕在枕头之下,伸手摸到就感觉温暖无比。搬出去的那天,我忙晕了,临走才想起装刀,被我爸看见了,死活不肯让我带出去,怕我惹祸。温柔的月光下,我抚摸着小军刀的皮鞘幽幽地想,明天我一定要把它带走,管妈老汉儿说什么。 正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忽然尖锐地响起来,我马翻身出去接。我妈睡眠浅,要是被吵醒了一晚都很难再真正睡着。要说人要倒霉,那真的是劝都劝不住,我电话一拎起来刚刚问了句:“哪位?”就知道不对了。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一片死寂。我知道了,是杨木。我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开口一句话就是横冲冲的:“蒋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心里有点暗喜,又有点担心,我知道杨木这种莫名其妙的疯、这样莫名其妙地质问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分手以来他也快被我的冷漠和傲气弄疯了,再加头一天他打的两个传呼我都没有回,他就彻底疯了。但是我语气依然十分冷静,我说你指的什么哦?刚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两嘴巴,指的什么,不就指的那两个没有回复的传呼吗?我干嘛死拽着面子不肯问啊。正想着呢,杨木那边静了几秒钟,然后像一只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气若游丝地说了句:“算了。”就轻轻地挂了电话。我呆在原地差点突心绞痛,抓扯着自己的头在心里呐喊,苍天啊大地,我为什么偏偏今天晚要回家来?!要是我在小屋,也许我还能鼓鼓劲儿多问两句,可是现在,哎,我又不能大半夜了当着我妈老汉儿给他打传呼啊! 我晃晃悠悠地走回床边,颓然倒下,心里跟被人剐了几刀似的。完了,我心想,这次是真的麻烦了,我刚才的冷淡,够杨木记一阵子的了。第二天我大清早起床吃了点早餐就走了,给我妈说我好朋临时请假,需要我代班。我怀着又兴奋又心酸又甜蜜又绝望的心情在门口小店买了一瓶白酒,从大早回家就开始喝。我很恐惧地现酒已经完全成了我情绪的依赖,在我或难过或纠结的时候,我只有大口地喝着酒才能渡过那种狂乱的情绪。那天我喝酒潜意识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在等杨木的电话。我想如果今天杨木再打电话来,喝醉了的我也许可以不那么冷漠,甚至,也许我能借着醉意主动给杨木打个传呼。 我还是没有等到杨木的电话。我一边等杨木的电话一边给自己鼓劲儿,我知道杨木昨天晚肯定喝醉了,他肯定对我分手之后果然干干脆脆地没有再找他郁闷了很久,觉得我真是说断就断,太绝情了。但是分手是他自己大义凛然地宣布的,他又不好意思很快再来找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给我打两个传呼我还不回……然后憋到昨天喝醉了终于爆出来了……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明明还对彼此有感情,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我们为什么非要分手?我一遍遍地鼓励自己,为崇高的圣洁的爱情放下自尊,为自己和杨木同学的心理健康放下自尊……可是始终不行,我直到醉得爬不起来了,还是没有提起那个胆子。我真***怂啊!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四章 逝去的小菲 【≮衍墨轩≯.】 转眼闭关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后半个月辉辉果然没有找我,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不会是感情挫败后抑郁而死了?我琢磨着该给他打个电话,可是我还不想出关,我心想再拖拖,要真死了早有动静了,要没死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当我那个下午没心没肺地在想着辉辉死还是没有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身边真的有人已经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我是在第二天的午得到小菲的死讯的。楠楠打电话来哭着告诉我,小菲死了,自杀。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挂了楠楠的电话,我整整半个小时都没有回过神来。小菲,我这时才想起我和小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大概就是她从成都回来,告诉我她碰见了萎靡不振的瘦经理,碰见了目露凶光正靠在迪厅门口准备寻衅滋事的杨木。这之后我一直沉溺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得失里,完完全全地把她忘了,而今再听到消息,居然就是她的死讯。 我在呆坐了很久之后跌跌撞撞地晃出门去,给董娟和李梦冉打了传呼。我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脆弱,太久以来内心所积压的虚弱在听到小菲的死讯时彻底爆,连和杨木分手都没有让我有过这种灵魂突然被抽离躯体的感觉,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的梦游一般。我趴在小卖部的柜台给董娟和李梦冉打了传呼。此时此刻我需要她们,需要这些和我、和小菲共同经历了成长的朋马出现在我身边,大家一起分担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一起渡过这样难过的时刻。我觉得今天要是我一个人呆着,明天多半就成了一个神经病了。 董娟先回了传呼。我嘴唇抖语无伦次,我说董娟你马过来一下,小菲死了。董娟一下子声音提高了3倍:“死了?怎么会死了啊?”我哆哆嗦嗦地说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自杀。老板和另外一个买东西的顾客忽地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我。我捏着话筒说你来了再说,快点过来,快点过来……董娟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可是……我在班啊。我一下子控制不住地狂怒起来,朝着话筒喊,我日你妈董娟!小菲死了!小菲死了!你你妈的锤子班!然后我还没有等董娟回答啪地就把电话挂了,趴在柜台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老板被我这阵势吓住了,急忙拿了一杯水过来劝我,说蒋芸冷静点冷静点,好好说好好说,我说阿姨你给我拿包烟,然后我就蹲在旁边门槛边抽烟边流着泪想李梦冉我日你妈的,你再不回传呼老子连你一起骂。 过了好一会儿,我起码都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七八支烟了李梦冉才回传呼,说刚才在打麻将,传呼放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没有听到。我倒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小菲死了,自杀。李梦冉懵了半天没有讲话,然后我很平静地说: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儿,过我这边来一下。李梦冉说你在哪里?我马过来!我说了我的地址,然后整个人就软了。我想要是李梦冉也说朋在她家打着麻烦不方便过来什么的,我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我就真的要好好思索一下是人人都失了良心还是我蒋芸对人的要求太过分了。 继续在店子里坐了一会儿,我才慢慢起身晃回家,回去躺床就爬不起来了。我想起高二那一年经语文老师怂恿,我参加了全国一个什么征文大赛,第一关过了之后收到一封信,面说我得了一个优秀奖,但是要继续参加下面的角逐需要交3oo元评审费,因为请的评审都是全国知名的作家。我仔细想了很久,考虑到评审团的作家和大赛的主办单位的确很牛逼,就还是想试一下,如果挨了也就是3oo元,当时还美美地想如果真能参加后面的比赛,得个大奖什么的,我说不定就此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了。于是就回去哄爹妈,想借3oo元,他们一听就认定这是个骗局,相当反对,我觉得不见得,值得一试。我妈问我:“要是钱也花了又得不了奖怎么办?”我鼓着眼睛说得不了奖我就去睡铁路。我妈急忙在旁边说,睡铁路倒也犯不,好好写就是了。我当时笑的差点溜到桌子底下,心想我可爱的老妈还真的相信了,我蒋芸岂是个动不动就睡铁路之辈? 关于自杀这一点我曾经和我的同学们探讨过,当时我们学校附近有个女孩儿因为感情问题自杀了,从7层高的楼顶哐当跳下来,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那一阵子自杀成了大家共同的话题,每个人都对此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小菲说她永远不敢自杀,因为她怕痛;楠楠说她也不会,听说鬼是不吃东西的,她可不愿意没有东西吃;张军说他才不自杀,他还没有玩儿够;李梦冉说,干嘛要自杀?我宁可杀人也不自杀;董娟说她更不会自杀,因为自杀了就看不到我了,就是看到了也不能和我一起说话一起玩儿了,说的我心里甜丝丝的。最后轮到我说,我大义凛然,跟背似的说,我绝不自杀,自杀是弱者的表现! 如今,说怕痛永远不敢自杀的小菲吃药自杀了;怕死了就见不到我了的董娟,现在活得好好的,却是完全不稀罕见我了,只有在她感情出现问题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时候,她才想得起世界还有个叫蒋芸的傻逼可以找。而当初大义凛然地说自杀就是弱者的蒋芸,如今也早已经有了和当年不尽相同的看法。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再鄙视那些自杀者,我开始相信大部分的自杀原因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命中总有无法承受之重,我们没有选择死亡,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遇,抑或,我们没有选择死亡的胆量,可这事儿真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心里还是窒息般的疼痛。可笑的是,在小菲出事儿之前不久,我和李梦冉还探讨过这个问题,而李梦冉那时的态度依然坚决,她依然是那个宁可杀人也不自杀的李梦冉。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五章 真想喊滚她啊 【≮衍墨轩≯.】 李梦冉很快就来了,而且还拎了1瓶白酒。真是的,我这个江湖人称的“酒仙”,在如此需要酒的时刻居然懵得把这个重要的道具给忘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小痒小痛的时候还能哭着闹着要喝酒要怎么的,等真正遇一个晴天霹雳的大事儿了,当场就得傻,什么烟啊酒的,谁还想得起啊,估计李梦冉也是梦游了半天到我家门口才想起的。我给李梦冉大致讲了我知道的,小菲因为感情问题,一向怕痛的她选择的吃药,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楠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另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洪老师还不知道,楠楠说洪老师就等我这个班长去通知了。 喝了几口酒壮了壮胆子之后,我和李梦冉还是决定一起出去马打电话给洪老师告诉她这个消息。我真不想这个时候去告诉洪老师这样一个消息,她才刚刚生完孩子,现在都还在月子里,我闭关前才去看了她,当时她一脸的幸福灿烂,看得人妒忌。洪老师一听这个消息在电话里差点就哭了,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9月1o号还给她打了电话祝她教师节快乐。我一听就不行了,把电话塞给李梦冉就蹲在地啪嗒啪嗒掉眼泪,李梦冉更是,拿着电话一句“洪老师”都没有喊出来就开始哭,哭得山崩地裂的。我一看李梦冉这反应,想起无情无义连哽咽都没有哽咽一声的董娟,心里更难过,索性捂着脸放开了哭,嗷嗷的,把过路的人都吓得绕得远远地走。 我们和洪老师说好,第二天,就是周六一起坐车去成都,送送小菲。本来我们还劝洪老师不去的,说你正月子里呢,不要以后落下一身的病,我们虽然没有做过月子,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利害我们还是知道的。洪老师不依,说这是我的学生啊,我能不去吗?听的我鼻子一阵阵地酸。挂了洪老师的电话后,我又给在本地的几个同学打了传呼一一告知了,能去的都算,不能去的也不勉强。结果还是很欣慰,凡是联系的同学,都说一定会去。我想起我们班以前出了名的团结劲儿,心里阵阵温暖涌动。虽然有些和我们关系一般的同学,毕业之后几乎没有怎么联系了,但是当年的同学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重新团结起来。我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以后这些同学都要经常联系,都是好同学啊! 那天我和李梦冉喝着烈酒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我们曾经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所有和小菲有关的点滴。那个柔柔美美的女孩儿,那个对她说话都让人不敢大声的女孩儿,那个我们曾经一致认为最讨男人喜欢以后肯定会最幸福的女孩儿,怎么就选择了这样决裂而残酷的方式离开了我们?真***太让人心碎了。 董娟在我们正哭得一塌糊涂肝肠寸断的时候敲门,进来后疑惑地看了看我们,说今天老大提前走了,经理和她关系好,她打了个招呼就提前1个小时跑了。我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我想起她无数次和我闹别扭时在我面前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她手割破一道口子就哭得天崩地裂的样子,可是她现在怎么能不哭呢?她怎么就可以不哭呢??怎么说也是一场同学一场朋啊! 我抓起一根烟点,靠着墙懒洋洋地看着她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成都送小菲,“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去,不方便就算了。”董娟还是那副讨打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男人明天回来呀,我如果不在他要火的,头几天才刚刚和我了火呢……我一听这话眼泪哗的又下来了,然后我伸手擦了擦脸汹涌而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捏起酒瓶子继续喝酒。对她我已经无法火了,我已经绝望到底了,彻底到了底了。我甚至已经相信,如果哪天死的是我,她也能因为她男人马要回来而不来看我。 旁边的李梦冉忽然转过头轻声地、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此刻怎么那么想喊她滚啊。”我冷笑着说想喊就喊,她已经不归我管了。李梦冉一骨碌从地站起来,刚想指着她扯开嗓子喊,董娟忽然问:“有多少人要去哟?”我说凡是通知到了的都说要去,洪老师也去。董娟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我给我男人说说看嘛。李梦冉转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愤愤地一屁股坐下,估计她好不容易憋了一嗓子,没有喊出去堵在心头有点窝火。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找了3个杯子,倒一些白酒,然后举杯说:为了小菲……走好……干!我和李梦冉流着泪昂头一饮而尽,董娟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我们,不敢不喝,还是龇牙咧嘴地一口喝了下去。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六章 发疯加发烧 【≮衍墨轩≯.】小菲的葬礼董娟估计是碍于舆论的压力,终于还是去了。 她从一车就在絮絮叨叨地朝坐在她周围的同学们表达着她对小菲这个事情的痛心和惋惜,时不时的还红一下眼睛。 我和李梦冉坐在旁边一言不。和董娟交往那么多年了,只要她一哭、或者一瘪嘴一红眼,我就会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在毫不动情的情况下说哭就哭想哭就哭。此刻我依然困惑。 我闭眼睛靠在椅背,心里还是宁愿相信这一分钟她的眼泪是真心。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我们平常吵架斗嘴,如果此刻的眼泪都可以虚假,我微微颤了一下,那这人也太可怕了。 只是我清楚,对于董娟而言,即便是真心的眼泪,背后隐藏着的,也依然是一颗永远坚如磐石的心。 当她擦干眼泪之后一转身的刹那,我们依然可以看见她纯真甜美的笑脸。 参加完小菲的葬礼从成都回来,把洪老师送回家去后董娟就问我:“你不送我回去吗?你送我嘛……”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我一阵阵晕眩。 我垂着眼皮说我送你那谁送我呢?董娟呆了一下,然后马又笑眯眯地说,你还需要人送吗? “你是谁啊,你从来不需要人送的……”我说如果现在我需要你送,你送吗? 董娟笑眯眯地说不。我说那就对了, “我需要你送的时候你都可以不送我,那你需要我送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送你呢?”然后我自顾自地说了句,拜拜,我先走了,就留下一脸惊愕的董娟转身走了,过了大概2秒听到董娟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蒋芸你真的越来越像个疯子了!你什么疯啊!谁惹你了啊……”我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坐进去刚给师傅说完地址就直接躺倒在后座,把司机吓得慌忙问我要不要载我去医院。 我说不。我知道自己不仅在疯,而且在烧。可能是因为小菲下葬的前一天守夜守了一个通宵,而且白天淋了点雨一直没有换干衣服,大概有些受凉,在小菲下葬那天我就有点低烧,头晕沉沉的,现在更是浑身烫四肢无力。 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我的小屋,趁我现在还知道我的小屋的方向。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七章 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啊! 【≮衍墨轩≯.】我打了一盆凉水放在我的地铺旁边,然后弄了块湿毛巾搭在额头,叼着烟闭着眼睛仰面朝天地躺着。 ,。,。在这块湿毛巾搭我滚烫的额头之前,我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额头估计了一下我现在的体温,认真分析了一番之后断定我就是不吃药不打针不看医生也一定能熬到李梦冉来看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昏迷不会烧到脑残更不会翘辫子。 我想就凭我的善良我的耿直我的屁滚尿流,阎王老头现在也不敢收我,他要是收了我他就亏了良心了。 我们出去成都的那个周六,正好是李梦冉男朋的生日,本来李梦冉说好了在家给他男朋过生的,结果因为要去参加小菲的葬礼取消了这个计划,然后她男朋周六就没有回来,而是等李梦冉参加完葬礼后直接赶去他所在的城市给他补过生日。 小菲葬礼那天所有同学看我的脸色都以为我只是心情不好,在安慰悲痛欲绝的小菲妈妈的间隙一拨一拨地过来对我表示关心,劝我不要太难过,说班长小菲和你关系那么好,小菲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 只有李梦冉看出来我在生病,她在伸手摸了我的额头之后一直紧张地陪在我旁边,不停地递水给我喝,还去附近的农民伯伯家要了几片感冒药给我吃。 后来在成都汽车站分手的时候李梦冉一再嘱咐我,说你回去就先回家住几天,你生着病,不要一个人住外面了…… “记着回去就去看医生,听到没有?我一回来就来看你……”我敷衍着点头,撇眼去看董娟,当时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吃雪糕,正在旁边一个小摊的冰柜前撅着屁股目光如炬地精心挑选着呢。 我当时都不怎么难过,真的,只是心里空空落落的像丢了钱包一样,而且还是装着身份证银行卡的钱包。 一直以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那种热情似火、豪放开朗、和谁都能很快熟络起来的人,连我妈老汉儿都这样以为,曾经还挺骄傲又挺迷惑地给我老汉儿说:“我们两口子都是没有什么朋不善交际的人,怎么蒋芸就能有那么多狐朋狗的?”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不是。 我从来就是一个慢热也慢冷的人。和我混熟很容易,但是能好到可以真正伤害到我的地步的,少之又少。 以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慢热说明我尊重感情,慢冷说明我有情有义,可是现在我才现这完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比如像董娟这样的人,我老早就把她看白完了,却至今还在为她的冷漠无情一次一次地受伤,而像李梦冉这样的朋,如此掏心掏肺地待我,没有半点可以挑剔,我却始终没有把她列为我生命中真正不可或缺的朋,我想要是哪天李梦冉对我做了什么不仗义的事儿,我可能顶多就像当初对邓君的那种感觉一样,浅淡地难过一下,仅此而已。 想想我真的挺对不起李梦冉。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啊!我真是每思及此就苦恼不堪。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八章 送别小菲 【≮衍墨轩≯.】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的,也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中间我时不时爬起来找水喝,还去外面小店买了一次水,那女老板看见我的表情跟看见了僵尸一样。 更新快李梦冉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差点连门都没有力气去开了。我当时多么希望我的小屋有个窗户啊,那样我就能叫她从窗户爬进来而不用亲自去给她开门了。 李梦冉一进来就开始尖叫,说天哪才几天你这里怎么就跟战场样烟雾弥漫啊。 我生病这几天,虽然吃不下去饭,但烟和水我还是一直坚持着没有断过,只要我是清醒的,我就是一手叼着烟一手捏着水。 我说李梦冉同学你可不能这么算啊,去成都之前抽的烟还弥漫在这屋子里呢……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梦冉架着出去了,她一边夹着我一边还说蒋芸我真不想通知你妈老汉儿来收尸。 我心想,要是真需要收尸,你通知谁都行,只要不通知董娟就好了,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保佑你好人一生平安了。 去外面的小诊所输了液,出来之后李梦冉说你怕是应该吃点东西,我说我不吃,我在减肥,李梦冉当时正喝水,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里,说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的确,这一阵子以来,本来已经被常年的酒精灌溉得有些臃肿的我,飞快地瘦成了个身材妙曼。 我问李梦冉,我说你这几天梦到小菲没有?李梦冉一下子神色黯淡起来,说怎么能没有啊,我几乎天天晚梦到她,梦到她还是以前高中时的样子,笑的甜甜的,一身碎花小裙子飘啊飘的。 我说我怎么就没有梦到啊。真是的。其实我心里一直过不了一个坎儿,我在想为什么小菲出事儿之前都没有联系过我? 她们几个以前可是大凡小事儿都要给我讲讲,向我讨点意见的,我也总是很自信,总相信自己的分析和建议对她们颇有意义。 直到小菲出事儿我才忽然想起,以前读时的那些朋,不管小菲、楠楠、还是张军什么的,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了。 我不知道他们这两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人生,有了什么样的际遇,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已经慢慢长大,慢慢不再依赖于旁人的意见和观点,也许,还都有了很多的难以启齿。 小菲的葬礼张军也从学校请假过来了,这个一天到晚笑的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儿,那天一直都黑着脸,看见我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班长”,然后眼圈马就红了。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整个葬礼都阴沉沉的,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间或的几声压抑的哽咽和无边无际的寂静。 葬礼结束那天晚,我们回小菲家帮着小菲父母处理了剩下的一些杂事儿,然后又安慰了他们一阵子,之后起身告辞。 转身之前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菲的遗像,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自从来成都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哭。这张遗像是我们高中毕业前夕需要办资料大家一起邀约着去照的,我想起那天在街我们一行人疯疯癫癫地笑闹的样子,爱美的小菲还专门化了点儿淡妆,别了很漂亮的夹,她就那样迎着阳光跳啊跳的,那些咯咯的笑声穿过时空在那一刻重新回荡在我的耳边,忽远忽近的像前世的梦境一样,肆无忌惮地刺激着我的泪腺。 那时谁能想到,这张精心打扮之后照的免冠照,会在今天成了她的遗像,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啊。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零九章 小菲,今夜为你喝醉 【≮衍墨轩≯.】从小菲家出来我们先送了洪老师回宾馆,然后几个老同学一起找了个地方喝酒,我们都不知道,在压抑了两天之后,这顿酒是会让我们嚎啕大哭还是烂醉如泥还是嚎啕大哭加烂醉如泥,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不让洪老师去,怕她跟着受刺激。 谁都知道月子里哭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初秋的成都,微凉的夜,一个灯光昏暗的僻静小店,几份简单的凉菜,3大瓶白酒,一群悲愤的年轻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女生面前的小瓷茶杯里都满了,到董娟的时候我手有点抖,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我知道董娟不喜欢喝白酒,但是按她现在的酒量喝个两三杯也绝对不是问题,如果第一杯她就敢说什么够了够了喝不了那么多之类的鸟话,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摔杯子。 大家当时都是憋着一肚子火没处,点菜的时候那个老板唧唧歪歪地,说就这几个菜啊? 不点了啊?你们那么多人不够吃哟……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军一句话顶了过去,说你废什么话, “再闹我们全部退了,只要一个菜! “老板翻翻白眼闭了嘴,眼里尽是鄙夷。还好董娟没有说什么讨打的话,她刚只动了动嘴就被我一个眼神瞪回去了,董娟知道我对她积怨已深,这两天都不怎么敢像以前那样黏在我身边,而是巴巴地跟着洪老师,亦步亦趋的,害的我有时都不太愿意过去洪老师那边。董娟这死婆娘真的太贼了,她知道现在她来跟着我我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在李梦冉和同学们面前会很没面子,而大家都知道曾经她和我最好,她也不能不缠着我去缠着其他同学,只有跟着洪老师,才能稍微掩盖一点她现在的尴尬和无措。我这样想着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我们辈子结了什么仇这辈子搞成这样。许茹芸的《日光机场》里有句歌词:有缘太短暂,比无缘还惨,想想真是这个道理,我现在真的宁可我和董娟从来没有那么要好过。那顿酒喝下来男生女生一起算几乎没有一个是清醒的,无一幸免地都醉了,连董娟都醉了,但是感觉她不是因为小菲,而是我这几天或者最近对她的态度让她有点郁闷,因为她刚才喝晕了站起来要去厕所的时候我不自觉地伸手扶了她一下,并且条件反射地起身准备陪她一起去,结果被她推了一把,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惊天动地吼了一句:“放开! “气得我一屁股坐下来又干了两杯。【≮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衍墨轩≯.】 在李梦冉架着我去输了两次液之后,我的烧渐渐退了下来,也开始吃东西了。.--李梦冉说班长,这两年感觉你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脆弱多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跟个吸毒的样,面带菜色两眼无光。“我听了很羞愧,我说你放心,“蒋芸永远只会短暂地忧伤,很快又会变回那个活板板的蒋芸。“李梦冉说你别嘴硬了,杨木和董娟这事儿,对你而言绝对是”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不再狡辩,捧起面前的稀饭喝的哗啦啦的。 稍稍休养了两天之后我回了趟家。离次回家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星期了,去成都这几天我传呼又一直关着扔在我的小屋子里,估计我妈老汉儿得急了。出乎我意料的,这次我妈老汉儿点都没有急,看见我回来都不惊讶,好像是预料之中似的,我仔细回想了半天,我确确实实没有给他们说过我今天要回来,我还专门溜去厨房检查了一圈,确定他们也没有专门准备什么犒劳我的大餐。还好我是大清早回来的,我心想,现在点餐还来得及。 我在家里永远都是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郁闷到脸都挂不住了的时候我就胡编一个什么小事儿出来,骂骂咧咧地说几句,真实的心情是永远不可能让她们知道的,我总是固执地觉得,为感情的事儿郁闷被家长知道了是个很丢脸的事儿。要是我已经郁闷地连骂骂咧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就说我困,然后溜进去睡觉,捂着被子红红眼圈儿什么的。我经常都在想,这样下去我非得人格分裂不可。 我靠在沙喝着茶晃着腿说,妈,我想吃鱼了。我妈马眉开眼笑地跳着脚去换衣服,嘴里还叨叨地说吃鱼好吃鱼好,“说一周起码应该吃2次鱼,我看你在外面是两周都吃不1次鱼……”,然后拎购物袋就飞奔去我家对面的市买鱼去了,整个过程前后不到5分钟,弄得我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妈说的是我高二的时候给她买的一堆什么营养配餐、什么药膳粥之类的,还买了一本《现代名人健康长寿秘决》,一心想把我妈培养成为一名健康长寿的老太太。自从我买了那堆后,我妈就把它们当成了圣旨,并且动不动就引用面的专家说法和经典案例来批判我不健康的饮食起居习惯,一度弄得我对我的买行动充满悔恨。不过现在想想当初还真该买那些,我妈现在精力比前几年还好,看她今天跟个运动健儿似的估计就是拜那堆所赐。 我妈在厨房做鱼的时候,我就斜靠在门框捧着茶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然后我就假装嗔怪地说,妈呀,我今天回来你表现可不如次啊,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喜,你就是装也应该装一下嘛……我妈粗声粗气地说我装什么,我又不是不晓得你要回来。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好像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好像忽然懵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然后我妈背对着我继续说:“前两天杨木才打了电话来,我问他,你好几天电话也不打传呼也不回的是怎么回事,他说你们茶坊组织出去玩去了,可能没有带传呼在身,说你说的,过几天回来了就要回家一趟……” 我张着嘴大脑继续空白了一会儿,然后就感觉鼻子慢慢酸了起来,赶紧大口大口地喝水。我妈还在埋怨,说真是的,你去哪里也不给家里说一声,现在家里人倒不如你的男朋清楚你的下落了,你就等着你老汉儿晚回来说你……我嘴里答应着恩,恩,心里乱七八糟的又激动又紧张又兴奋,拿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地抖。 从成都回来之后我的确一直没有开传呼,现在都还关着扔在我的小屋子里。说实话我也没有指望杨木短时间内再联系我了,而且小菲的事也让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包括杨木在那几天也完全被我抛在一边了。此刻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这几天为什么不把传呼带在身啊! 没办法,现在也只能继续装淡定了,等明天回小屋再说,杨木在打电话去我家之前应该是打过我传呼的,回去看了传呼就知道了,如果我传呼惊现无数个广州的电话号码,再加他还打了电话来我家找我,也许我就能假巴意思地给他打个传呼问他找我啥子事了。杨木这谎撒的也真是漂亮,知道先帮我把我妈老汉儿稳住,也知道我消失几天肯定会回家的,还是杨木了解我哇!这样想着我心情也好了起来,晚吃饭的时候我吃鱼吃的十分卖力,我爸在一边数落我没有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我哼哼哈哈地胡乱答应着头都没有抬一下,我妈在一旁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老汉儿,说她吃鱼的时候你不要和她说那么多话,慢点她又该被鱼刺卡住了…… 我妈做的鱼真好吃呀,鲜鲜嫩嫩的,瞬间就击溃了我那点小小的厌食情绪,吃完鱼之后再用那个汤汁煮一碗面,面撒点葱花……呀,那滋味儿真是不摆了,每次我和我老汉儿都能撑得哼哼唧唧的半天动弹不得。我妈经常都说,我和我老汉儿只有在吃面这件事情意见最统一,一说起吃面条保证是双双举手赞成。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希望杨木马上喝醉啊 【≮衍墨轩≯.】 我捏着我的传呼看了起码半个小时,面显示的是1个广州的电话号码。和杨木分手以来我一直心心念念地等他联系我、等他的消息,老天却捉弄我似的,让我总是一次次地错过。等到现在终于有个理由可以打传呼给他、听听他的声音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半天提不起勇气走出我面前的这扇门。 我承认我有点怕,我不知道曾经那么熟悉的爱人,如今应该用怎样故作的调侃或是深沉来掩盖分别之后彼此的尴尬和疼痛。是的,我想我们都还在疼痛。而更重要的是,杨木始终没有放弃那个让我难以容忍的工作,他至今还是选择在他的自由之外偶尔关心或是怀念我。我们终于还是被命运之神,分离在了两个世界。既然如此,偶尔的联系和关怀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会一次次加剧内心的疼痛罢了。我想,也许,只要能确定他的安好,我可以不用听到他的声音? 我想来想去头都想大了还是没有一个结果,烦躁至极,拿了钱和钥匙就冲出去买酒,心想也许等我喝晕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现我这辈子每一个牛逼的、让人崇拜让人景仰的决定都不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而且,人家李梦冉不是说了吗,我总是“理智地思考然后冲动地决定”,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就是理智地思考了,做决定时也是靠一股子冲动做出来的,既然如此我还思考来干什么?喝喝,让酒精带我找到答案…… 刚喝了几口传呼又响了,我急忙抓过来一看,一边心想,是杨木?如果是他我准备什么都不胡想了,马就出去回传呼。结果一看,本地的。我心情沮丧地出去回传呼,电话那头传来董娟咋咋呼呼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蒋芸你在哪里?”我说小屋。“你为什么不回家也不联系家里?”我说刚回了,心想要球你来审问我,你不是早不管我的事儿了吗。董娟继续吼:“杨木在找你!”我说我知道。接下来董娟的话差点惊得我一屁股坐到地,董娟声音一下子降了好几个分贝,冷冰冰地说:“杨木现在就在我旁边。” 我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然后很虚弱地说,你让他接电话……话还没说完就传来“嘟”、“嘟”的挂线声。我懵在原地,不知道董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杨木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跑回来了?他怎么不愿意和我通电话?呆了一会儿才想到,说不定杨木会让董娟带他来这里……虽然这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但是,目前这好像是唯一的可能性。他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能因为生气就真的不管我了?我飞叉叉地跑回去,赶紧把酒藏了,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铺,慌乱地想我是不是应该躲出去?可是我为什么要躲呢,我为什么要躲杨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搞得措手不及,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状态面对杨木。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我是多心了,因为杨木一直没有来,我的传呼都快被我盯化了,也始终没有响。我在呆坐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相信杨木不会来了,起码今天是不会来了。然后我从角落里拿出我的酒来继续喝,一口一口的,46度的白酒喝在嘴里全然没有滋味儿,然后我忽然有点惊恐地想到,杨木会不会一生气马坐飞机回广州了?按他的性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下午和董娟通电话的时候,杨木一定会让董娟按免提,我想是董娟告诉我杨木在找我时,我很无所谓地说的那句“我知道”把杨木惹恼了。他一定会想,好哇,你居然知道,你知道你都不联系我,也不回传呼,你这没良心的……然后按他的思路又会产生我绝情了我已经忘了他了之类的联想,然后他就可以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不再联系我,直到他某天喝醉了再打个电话来个莫名其妙的彪……对,杨木就是这样,隐忍,敏感、自尊、孩子气。我记得以前火箭就说过,我和杨木的性格太像了,这样也好也不好。和杨木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体会到好了,分手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性格太像的不好。 我知道我的新一轮的郁闷已经开始了,因为我现在完全无法联系杨木。传呼是在外地没有信号的,我就是马出去给他打1oo个传呼他那广州的传呼也收不到1个电话。我再次让自己沦落到只能傻等的地步,真***,这太让人忧郁了。我真希望杨木马就喝醉,马、立刻、一分钟都不耽搁。可是直到我喝醉了,我的传呼还是没有响,说明杨木还是没有喝醉。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杨木光临寒舍 【≮衍墨轩≯.】我亲爱的杨木这一次没有让我等得太久,他在第二天的凌晨6点就给我打来了传呼,我由此分析出他整整一夜都没有睡,估计都在郁闷,但是肯定没有喝醉,不然早给我打传呼了。 .--我马不停蹄地就跑去敲开对面小商店的门回了电话。电话里杨木依然气鼓鼓的,我故作冷静地问他:“怎么回来了?”过了好久他才反问我:“你是怎么回事呢?”我心虚地说什么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就毫无悬念地陷入了沉默。 我利用这段沉默的间隙脑袋里飞快地想我要不要喊杨木过来谈谈?我现只要他一出现,我还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可是我们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见了面又说什么?我这屋子给他看见好像不太合适,我想他看了这个牢房一样的黑屋子会习惯性地不放心我,不过如果要见面,在我的小屋子见,好像总比约在外面茶坊什么的少些尴尬,大家都能自在点……千千万万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瞬间滋生又瞬间幻灭,然后我就听见杨木不容置疑地说,你住在哪里? 我过来看看。我乒乒乓乓地收拾着屋子,像是过年大扫除一样,墙角的一大堆酒瓶子也拎出去扔在了后面的垃圾堆。 其实主要需要收拾的也就是那些酒瓶子,另外吹吹地的烟灰就是了,其他的东西太井井有条了反而会让杨木心生怀疑,我平时是什么德性他也不是不知道。 说起地那烟灰,那真是洋洋洒洒的一片又一片,直到今天我才想起我搬进来至今连个扫帚都没有买,更别说扫地了,我每次都是把靠近我地铺的烟灰吹远一点就将就睡了,现在房东又不在,借不到扫帚,这一屋子的烟灰要靠嘴全部吹到门外去,真是腮帮子都给我吹肿了。 吹完了烟灰就没有什么事儿了,我躺在地铺抽着烟,得,这次得小心点儿抖在烟灰缸里。 我还是有烟灰缸的,只是每次喝醉了就乱抖……我躺在地铺抽着烟,想着待会儿杨木来了怎么办? 水我已经去对面小商店给他买了他爱喝的绿茶了,也给自己买了可乐。 另外呢?我从来的习惯都是喝着酒吃着肉和朋聊天的,可是这次来的是杨木,我的旧情人杨木,并且他现在还气鼓鼓的,我也还挺忧郁的,整的喝酒吃肉的是不是显得太喜庆了点? 那不喝酒不吃肉应该怎么聊天呢?抽着烟?一支一支地抽着烟,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天,光是想想就尴尬得要死。我现自己居然因为杨木马要光临寒舍而紧张成这样,要是李梦冉她们知道我现在这样子估计肠子都要笑断。 正想着我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蒋芸。”【≮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杨木我们喝酒吧 【≮衍墨轩≯.】那个下午,阳光异常的灿烂,我打开门,看见不远处站在一株硕大的藤蔓植物下的杨木,拎着一瓶大号的可乐和一瓶大号的绿茶的杨木。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我的头顶,我眯缝着眼睛,在这个初秋的下午,我居然恍惚找回了童年夏天的感觉。 那时的夏天,空气中流淌的都是美好和希望,就和此刻我朦朦胧胧的感觉一样。 我轻声叫他进来,然后转身,看见一缕照进我小屋的光束和光束里无数游动的细尘,一切都美好宁静地如同梦境一般。 我和杨木,终于又见面了。我将自己买的小号的可乐和绿茶拿过来,放到杨木买的大号的可乐和绿茶旁边,我们都望着这四个瓶子,我看见杨木的眼睛里浮动着深深浅浅的忧伤,然后我们都同时伸过手去拿面前的饮料,我惊愕地看着杨木的手正伸向我买的小号的绿茶,而我的手此刻正在伸向那瓶大号可乐的途中。 我们都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对方的自尊、照顾着对方的感受,不愿意它们受一点点的损害,不愿意对方的心意被自己辜负。 很多很多年之后我还记得当时我咕噜咕噜地喝那瓶可乐时的感觉,我喝的那么的急,以至于可乐的气冲得我的鼻子酸酸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我的眼睛也酸酸的,我感觉我一口一口吞咽的不是可乐,而是我的眼泪,因为我确定我当时没有哭出来。 我还没有从我的伤感情绪中缓过神来,杨木就开始很不懂风情地审问我,忽的就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杨木板着脸问我:“为什么要辞职,还要搬出来住? “我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在他来之前,我就已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他果真问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答案不是已经在杨木心中了吗?他明明知道为什么的,他现在明明是在质问,而非询问。所以我选择胡扯,我说我老早就想搬出来了,就是没钱,正好你走了不是给我留了2ooo元钱吗?……对了你不会是来喊我还钱的?杨木叹口气,环视了一下这个黑黑的房间,说我真希望这个房子是我的,我就可以喊你还房子,你就只能乖乖地住回家里去。我说你喊我还了我另外再租……说了一半我就闭了嘴,我现我的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我这不是在一步步逼着他喊我还钱吗?我真是个二百五。继续沉默……晕,我就知道已经分手的恋人最好再也不要见面,这种气氛太尴尬了。我忽然站起来脱口而出,我说杨木我们去买酒喝!我以为杨木会反对,会怕这种时候喝酒我肯定得喝醉,没想到他一声不吭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说你待着,我出去买。我重新坐下来,心里扑扑直跳。我忽然就有种感觉,感觉只要一开始喝酒我们之间气氛就会好很多,然后,然后气氛就会慢慢不在我们控制范围之内了……我可不想喝着喝着两个人又像从前一样,像没有分手时一样,因为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而造成我们分手的那个结还始终没有解开,可是我又分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期待,期待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后一次分手 【≮衍墨轩≯.】 我和杨木有些尴尬地各自坐在地铺靠着墙喝酒,并且他还很不懂事地时不时抬起他明亮亮的眼睛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弄得我很不自在。!!!!!!我坐直身子说,得,我自己交待,我辞职是因为一次和同事吵架一时激动没有控制住情绪,我租这个房子搬出来住是因为我现在拜你杨木所赐终于有钱租房子了,其他我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用做笔录?杨木叹口气,表情很严肃很忧郁地说,你还是那个样子。我心里也酸酸的,一边心想这才分开多久啊,我可不还是那个样子,我能变那么快吗?我又不是变形金刚。其实我知道杨木说的“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我还是那样死要面子,死鸭子嘴硬。 我继续喝酒,除了喝酒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也一时不知道应该和杨木说什么。我想继续这样下去我肯定很快就得喝翻。然后杨木摸出烟来,递给我一支,我一看这烟比我们以前抽的贵了好几倍,想起他现在的工作我一下子又来了气,于是别过头去拿自己的烟,边恨恨地说你那好烟自己抽,我抽不来。杨木也不吭声,默默地把烟收了回去。然后我一下子恢复了本来面目,我说杨木,你现在还是当初的想法吗?还是要继续干你那个工作?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他改变主意,他随时可以回来,我随时都在,我依然是他的蒋芸。从这一阵子的种种迹象看,杨木对我的感情依然和以前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分开?我真的不甘心,我始终觉得两个人只要彼此有爱就有了责任,就应该努力在一起。 我想起我刚毕业的时候,杨木就去了外地,走之前他问我,说如果某天我让你自己来我所在的城市,你敢来吗?我说有什么不敢的。杨木说你要想好,我可是吃了顿没下顿的人。我说只要饿我不死,我蒋芸什么都不怕。杨木当时红着眼睛把我抱过去,说你说什么傻话呢,这辈子,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你就有一口吃的。很俗套的承诺,好像一点也不温馨浪漫,貌似还有那么点儿悲壮,可是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我那么感动,让我更加认定我们怎么着也要绑在一起。我这个人从来不承诺,以前杨木傻乎乎地问我真的会一直和他一起吗?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全力,我说我希望你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男人。如今才过去了不过两年,我们却像所有蹩足的悲情剧里的男女那样,尴尬地对坐着,忧伤地交谈。想到这里我就难过地不行。是的,我想挽回,我不甘心。 可是此刻杨木的表现却让我的心一下子跟刚从冻室捞出来似的,冰凉僵硬,还挂着霜花。杨木难过地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蒋芸你把你的头留起来,然后找个对你好,能给你安定幸福的人……男人都喜欢长飘飘的温柔女子,你不能继续这样抽烟喝酒穿着大T恤跟个假小子一样了……我盯着他,终于慢慢红了眼圈。我说这就是你要说的?我努力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吸吸鼻子说我以后该什么样子我自己有分寸,谢谢关心了。杨木往我这边挪了挪,有点紧张地说蒋芸你别这样。我举起瓶子去碰他的酒瓶,说我没有怎样,我很正常,来喝酒,你不容易回来一趟……然后杨木忽然起身,说我出去买包烟。 我拿酒瓶子的手就那样孤独而绝望地悬在空气中,我慢慢收回酒瓶子抱在胸口,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我知道杨木此刻也肯定是蹲在外面流泪,可是我不知道他那泪会流多久,我还是不敢哭,我想再憋憋,再憋憋,等杨木走了我想怎么哭就这么哭,妈的,一个人的生活就这点好处。 终于杨木红着眼睛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条烟,是我最爱抽的LTn。杨木以前一直反对我抽这种外烟,说太烈了。那时刚刚认识他不久,他还算宽裕,平常抽的十几元一包的娇子,他只要一看见我抽LTn就会固执地拿他的娇子换走我五元一包的LTn。后来慢慢地他也知道管不住我了,最主要的是他慢慢知道了我最讨厌人家管我,所以也对我宽大了些,只是常常苦口婆心地说说我。 杨木说你知道我反对你抽这个烟的,只是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给你买烟了,这一条你慢慢抽,尽量慢慢把烟瘾降下来。我点点头,心想你真会挑临别礼物啊,这条烟你让我是抽呢?还是让我一直锁箱子里留着以后传给我儿子? 话既然已经说破了,大家反而少了很多尴尬,两个人开始像交待什么似的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彼此未来生活中的注意事项。杨木说你以后找男朋一定不要再找我这种的了,只会毁了你的,然后又说你的脾气还是要改改,“你总是表现地那么理智冷漠,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你这种,而且真正的老实好男人,很难容忍女的抽烟喝酒的,你以后还是要注意。”我说杨木你以后找女朋给我眼睛放尖了,你也不要去找那种抽烟喝酒满口脏话的,我说像我这样看起来像个女流氓其实耿直善良得一塌糊涂的真是凤毛麟角。我说你尤其不要和你场子里那些小姐搞暧昧,要是让我知道你找了个不三不四的女朋,我一辈子不原谅你的。我说你既然在那儿班了就安安心心班,少出去惹事儿,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平安的,不是每次都有人愿意站出来管你的。说完我鼻子又开始酸,跟马要送儿子去遥远的地方给人家当倒插门女婿似的,从今以后能不能见面都不一定了,想起他的以后点点滴滴都让我揪心。我看杨木坐哪儿也快哭了,我心想老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那天临走之前杨木很认真地问我,他说蒋芸,我以后还能联系你不?我沉默了一秒,杨木马说,你放心,如果你说不用联系了,我不会再联系你,我能做到。我说你偶尔还是打个电话来报声平安,起码让我知道你的死活。然后杨木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的传呼24小时都会为你开着,我不会变号码,你想找我的时候随时给我打传呼。”我咬着嘴唇点头,重重地点头。再抬起头来,我看见曾经和我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我亲爱的杨木,在夜色中,在初秋微凉的风中,就那样一步步缓缓地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后来我从董娟哪里知道,杨木从我家走了之后约了董娟出来唱歌,在昏暗的kTV包厢里,杨木关了音乐和董娟聊了很多。杨木说他不是不愿意为我放弃那份工作,只是他不知道他放弃那份工作之后还能做什么。他说他十几岁就出来跑,没有文化没有文凭,那个世界是他唯一熟悉的,甚至赖以生存的,它们已经溶入了他的血液。杨木说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就感觉和我一起是在害我,我不应该是属于他的那个世界的,而我逼他做的那个选择,终于让他下定了离开我的决心。杨木说,他那样的人,以后随便找个没有坏心眼儿的女人,就将就过了,好女人他配不。原来一切的一切,真是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 曾经我一度认为,每一个不够完美的故事背后,都至少有一个不够勇敢的人,第一次和杨木分手,我固执地认为是我和他都不够勇敢,我们都不愿放下自己的一切去为这一份感情努力。而最后一次和杨木分手,在我19岁的这个秋天,我终于明白生命之中有很多珍贵的东西,不是我们努力就可以得到,我也终于明白,每个生命都有他们所承载的无奈,有一些逃避,也许真的和勇敢无关。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失恋的富婆 【≮衍墨轩≯.】 一转眼我已经在这个租来的小黑屋里住了将近3个月了。按说我的钱应该早就不够用了的,光小菲出事儿去成都那一趟我就花了好几百,但是那天杨木走了之后我现在我地铺下面又多了2ooo元钱。我当时捏着钱心想真讽刺啊,和杨木在一起的时候我天天穷的跟什么似的,有时候两个人身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等和他分手了我倒成了一小富婆了。2ooo元钱,可是我班时大半年的工资。我忽然觉得我以前执意不肯让杨木去那种地方班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他现在起码不用为了生活打打杀杀的,并且还有足够的钱花,对于他来说,去那种地方班也许是他目前最好的生活状态,而我却为了自己的喜好和“原则”逼他放弃。 我打电话叫李梦冉过来喝酒,细细地给她讲了那天和杨木聊的内容,我现我讲的时候特别的平静。我知道这次我和杨木可能真的是彻底分了,第一次分手还有那么一点大家赌气的成分,而第二次,我们却是商商量量客客气气的,居然还把以后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坦诚平和的分手方式,让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甚至可以如此平静地给李梦冉讲起那天的事儿,讲我和杨木的分手。 李梦冉听我讲完之后对杨木的印象大为改观,说这人还挺像个男人的。在她的观念里,可以大方而好地分手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关键的关键是分手了还给了我2ooo元钱。李梦冉开玩笑说这不是给你的分手费?我听了苦笑,我说要这是杨木是给我的分手费,我能追到广州去抽他两耳光。说完我就觉得脸疼。我知道杨木只是放心不下我,他知道我这种时候不愿意回家面对父母,他知道我需要一笔钱来帮助我过渡情绪,而我之所以心安理得地收下这2ooo元钱,除了退回去太伤感情,也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我们是一体的,起码感情是。我甚至觉得我和杨木的关系虽然完了,但是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因为我们的感情还没有完。我总相信,在今后漫长又漫长的人生中,我和杨木的故事,还会有无限多种可能性。况且杨木不是答应了我,偶尔也会联系我,告知一下他的死活的吗?也许这也是我现在能如此平静的原因。 那几天李梦冉经常来陪我,而且老是自己买酒买菜来,不让我花钱。我说你这是干什么,老子现在有钱了,说着就把那2ooo元掏出来摆在地铺,满满当当的占据了我的小半个铺,看着特别窝心。李梦冉总是说算了你不要疯了,你信不信很快你又会把自己搞的青黄不接的?我翻翻白眼不理她,继续认真地数钱。 其实在李梦冉不在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把杨木留给我的钱铺一地,然后呆呆地盯着看,就感觉杨木依然和我在一起,心里能稍微踏实一些。我心里盘算着我真的要拿一张钱出去塑封了挂在墙,管人家怎么笑话我。在一起那么久了,分手了还不给我留个念想,真是的。我在心里抱怨杨木一点也不懂事,也不知道送我个项链手镯什么的,就知道给钱,好像他很有钱似的。 那把曾经给杨木带来一顿臭骂的小军刀我依然天天枕在我的枕头底下,每晚喝酒的时候我都会摸出来摆在面前,像在祭祀似的,就差没有拜三拜了。我甚至有点庆幸杨木曾经不小心弄弯了这把小军刀的刀尖,让这把刀瞬间就和他产生了联系,而这把刀如今每天都陪在我身边,代替杨木陪在我身边。然后有一天,我想去外面的公用厨房烧水洗澡,结果偏巧那天房东一家都不在,灶火也是熄的,我不会烧蜂窝煤,咬咬牙狠狠心决定洗冷水澡。当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我被冷的哆哆嗦嗦差点儿窒息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和杨木住过的那个小房子,想起那个夜晚,我在漫天的星光下被杨木教唆着蹲在水龙头下洗冷水澡的场景。我缩着身子又甜蜜又心酸地想,原来洗冷水澡也可以成为我怀念杨木的方式。我知道杨木给我留的钱最终会被我花光,塑封了的可能弄丢,小军刀可能弄丢,而洗冷水澡,却是我永远的权利,不管春夏秋冬,不管白天黑夜。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辉辉 【≮衍墨轩≯.】杨木刚走了没几天,有一次和李梦冉喝酒,喝着喝着我忽然就想起了辉辉。 !!!!!!我从成都回来后辉辉有一次夜里11点左右给我打过传呼,我当时正烧呢,真不想出去回,思想抗争了半天还是套厚厚的衣服出去了,因为我忽然想起当时很流行的对收到传呼不回的行为的评价——没有传呼道德。 我想我虽然在生病,可道德还是不能丢的。电话里辉辉很严肃地喊我过去喝酒,我当时头正晕,也没有去思索他的反常,哼哼唧唧地说哎改天了改天了,今天这么晚了就不来了……辉辉在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冲冲地说你和老子装什么装, “11点对你来说会太晚了吗?”我心里有点火,我平生最讨厌被强迫,而且还是这样理直气壮的。 我说对于今天的我来说就是太晚了,拜拜,我回去睡了,改天聊。然后我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还在想,这就是辉辉他们和杨木的差别,杨木永远只会浅尝辄止地试探一下,绝不会死缠烂打。 虽然我理智并不赞成凡事儿那么隐忍,但是杨木那种隐忍的性格的确在很多时候会让人感觉更舒服,更自由。 我给李梦冉说次辉辉叫我出去我正烧,对他态度有点儿恶劣,我觉得还是该主动表示一下。 李梦冉忙不迭地说好啊好啊,我们又去河边喝酒!自从李梦冉第一次认识辉辉,大家一起去河边喝了一次酒,就让李梦冉这个惯了酒迪厅的**分子感觉十分新奇和有趣,从此念念不忘,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些轻拂的河风和阑珊的夜色,让她就像到了火星一样兴奋。 我和李梦冉出去给辉辉打传呼,打了n个他都没有回。我心想小样儿和老子装酷,来看我只能亲临现场了。 我对李梦冉说走,我们直接去他店里捉他,让他请我们去吃玉兰街的鱼火锅。 李梦冉跳着脚说好啊好啊,我估计是她中午吃的太多了,现在一听要去吃鱼火锅想赶紧消化一下。 初秋的太阳柔柔地晒在身,温暖惬意,我猛然想起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走在阳光下了。 以前班,早出晚归的,顶多能在早班下班回家的路披点儿霞光,后来搬出来一个人住,天天窝在我的黑屋子里腾云驾雾的捏着酒瓶子装忧郁,顶多去门口的小店买点儿东西,我都快忘了太阳长什么样了。 此刻走在阳光下感觉真好,连月以来的阴霾也渐渐消散,心情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我和李梦冉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往辉辉的店里走去,然后走到辉辉的店门口抬眼一看,我就傻眼了。 【≮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通缉犯辉辉 【≮衍墨轩≯.】自从辉辉开了这个文具店之后,整个人都收敛了不少。 !!!!!!他知道家里倾尽所有帮他开这个小店不容易,再加我长期不定时的对他深入的思想教育,让他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平时我们在一起喝酒,不管喝得多晚、喝得多醉,他第二天大早都会赶在学生课之前按时开店门做生意。 我和胖魁为这事儿都挺高兴的,觉得只要辉辉好好守着他的小店,他的下半辈子就算没有什么大出息,也起码吃穿不愁了,未来也可以算是有了点保障。 我们曾经还给他算过,只要他不太大手大脚地花钱,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只需二三年的时间,他就能买套小户型,从此搬离他们家河边那栋摇摇欲坠的,一涨水就会被淹的破房子了。 可是今天,这个辉辉视之为下半辈子依靠的小店却大门紧闭,一把巨大的锁挂在门,触目惊心。 联想起前一阵子辉辉深夜打给我的那个气咻咻的传呼,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妙,马就联系了胖魁,问他知不知道辉辉哪里去了。 胖魁很伤感地说我本来暂时不准备告诉你的,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也不好。 我急急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心里慌慌乱乱地有种大事儿不妙的预感。 胖魁说,我们出来谈,你也不要急,出来我慢慢告诉你……挂了电话我无力地蹲在地,心里空空荡荡的,一抬眼看见一个经常来辉辉店里买东西的小屁孩儿正蹦蹦跳跳地从面前经过,我一把捉住他,问:小子,知道店里这个哥哥哪儿去了吗? 小屁孩儿说不知道啊,关门很多天了, “我做的飞机模型还存他店里呢!”,说完挣开我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我蹲在地垂着头,说李梦冉,完了完了,不会是小事儿。 我真他妈想大声地哭一场,这日子怎么就这么乱啊。我和李梦冉赶去和胖魁约的露天茶坊,胖魁已经一个人坐在哪里了。 我和李梦冉刚一坐下胖魁就问我们喝什么茶,我说别说茶了,你快讲辉辉是怎么回事啊? 胖魁沉默了一会儿,这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直直地往下掉。我不知道辉辉出了什么事儿,我甚至不知道辉辉这个人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 和杨木一起久了,我已经习惯了直接关心生死。然后胖魁终于开了口。 胖魁说,辉辉拿刀捅了人,跑了。我脑袋马就轰地一声。李梦冉立刻抱住我的肩,说蒋芸,蒋芸,你先别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缓过神来,问,人呢? 死了还是没死?伤成什么样?胖魁说,现在还没死,但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我心里一片死灰。我真不想哭,这段时间我流的眼泪加起来比我一辈子流的还多,可我还是哭了,我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啊? 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胖魁说,其实辉辉跑路之前联系了你的,你没有出来,后来他找了我,大家喝了顿酒,那时我都不知道他出了事儿,过了两天辉辉妈妈哭着来我家找我询问,我才知道。 我想起大概一周前辉辉的那个气急败坏的电话,肠子都悔青了。我揪着头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我为什么那天就不肯出去呀,我明明感觉出了辉辉的反常,可我为什么就没有出去见他一面啊! 那么多年以来,辉辉就像我的兄长,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不管我心情不好了还是想疯了,辉辉总是陪着,无怨无悔地陪着,他的难过、他的生活,我却从来没有帮到过一点,连他出事儿了,我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我真该杀呀! 胖魁坐在对面继续说着,他说自从那次辉辉向我表白被我回绝之后,他就天天喝酒,天天喝醉,还迷了老虎机,白天有时甚至还关了店门去打老虎机,搭进去了不少钱。 那天捅人也是因为喝多了酒和人起了争执。我握着茶杯浑身抖,叨叨地问为什么早不给我说啊,为什么不给我说啊,我如果劝劝应该能劝住他的。 胖魁说他也是辉辉出事儿后才慢慢知道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辉辉捅了人,跑了。 他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了。【≮无弹窗广告≯.】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辉辉妈妈的眼泪 【≮衍墨轩≯.】我和胖魁还有李梦冉买了水果去辉辉家看辉辉妈妈。 一路我都很忐忑,胖魁说辉辉妈妈现在看见他都不理了,像见了仇人似的。 辉辉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生他的时候,他的第二个姐姐都已经2o岁了,所以辉辉妈妈现在的年纪已经很大,并且已经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经常干点用洗衣服做汤圆之类的事儿。 胖魁说,你可想好了,辉辉妈妈有可能让我们都下不了台。我说还是去看看,看看我安心点。 刚走进辉辉家的院子,就看见辉辉妈妈正呆呆地靠门坐在一根矮板凳,眼神涣散。 我走过去,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姨,辉辉妈抬起眼睛木然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说阿姨我是蒋芸啊,我来看看你……还没说完辉辉妈忽然就开始大声哭嚎起来,站起来操起门边的扫把就给我砸过来,一边哭骂着,滚! 滚!你们这些二流子,辉辉就是天天和你们一起喝酒吃肉、惹是生非,现在他杀人了,你们高兴了? !你们滚……胖魁和李梦冉两步窜过来想护住我,还是没有来得及,那个扫把重重地砸在我的肩,但是我一点都没有觉得痛,真的,我只是觉得难过。 我看着辉辉妈妈花白的头和佝偻的背,还有边沿已经磨破、悬着一根根线丝儿的土布裤子我就想哭。 可是我没有哭,我知道我的身后,一大群的邻居正指指点点的冷眼看着。 我不能哭。胖魁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到后面,然后走前去劝辉辉妈:阿姨我们知道你很伤心,你不要急,我们这些朋都会帮忙想办法的……话没说完辉辉妈忽然止住哭,恶狠狠地弯腰去拎小木凳子要砸胖魁,我和李梦冉急忙冲过去把她抱住,劝了好久,辉辉妈妈边尖声骂着边挣扎,直到后来哭倒在地。 那个下午,辉辉妈始终不肯让我们进她的屋子,也不肯收下我们送的水果。 她流着泪蹒跚着自己进了屋子,然后砰地关了门。我们三人就那样呆站在辉辉家的木门前。 这个我们无数次深夜偷偷摸回来喝酒的地方,这个我们笑过闹过争吵过的地方,就这样把我们关在了外面,再也不让我们进去了。 我们把给辉辉妈买的水果放在门口,在那些邻居鄙夷的目光中黯然离开,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无弹窗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