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在《黎宫传》之前 ------------ 有关《黎宫传》 有些童鞋在看《黎宫传》的时候或许会有些疑问,醋醋在这里先对本文文做一些解释喔! (一)、有关《黎宫传》的得来: 《黎宫传》中女角名为钮祜禄·宜婂,入宫之后居住黎淳殿。 有关‘黎’字的得来:文文中第四章时有介绍到,其实在两年前女角钮祜禄·宜婂已与男角(当今皇上)尧胥见过面。而那是女角一袭翩翩舞蹈颇得男角赞赏,并留下一句“九黎乱德,不可方物”,从而得来“黎”字。 醋醋觉得越是简单的书名,越是容易被记住,所以后面直接加上“宫”字,便出来“黎宫传”,希望童鞋能喜欢。 (二)、有关《黎宫传》中的朝代一说: 醋醋作这篇文之前本来决定朝代定为清朝,但是由于诸多原因,最终决定换做一个架空的朝代。 醋醋为这个朝代取名为冭寅王朝,而当今皇帝名为尧胥,即有开篇的“胥寅十三年春”。对于名字,醋醋只是单纯的觉得某些字好看,自己喜欢便取了,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意思哦。 (三)、有关《黎宫传》中的姓氏: 有些童鞋可能会问为什么文文里边许多女子姓氏都属于满族,如:钮祜禄、万琉哈、佟佳、色赫图等等,其实这些只是单纯的因为醋醋喜欢,不会有起什么其他的意思呢! 文文中有牵扯许多封号,比如女角的“黎”,已去世的两任皇后“艺淑”与“艺雅”,贵妃“蓉媛”、“纯懿”和“惠懿”,等等。有童鞋就有疑问了,“蓉媛贵妃”,“蓉”与“媛”两字为什么会连到一起?醋醋只是一时兴起,同起名字一样,无实质意义! (三)、有关《黎宫传》中各宫殿的介绍 有童鞋在看《黎宫传》时提出一个疑问,即文文开篇时的“凤藻宫”。 “凤藻宫”最早出现于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中,因为醋醋异常喜欢曹老爷子的书,便照般了一个过来,希望有发现的童鞋不要骂我喔! 至于文文中的其他宫殿,例如:钮祜禄·宜婂的黎淳殿、万琉哈·寒凝(即翡鸢)的韵斓轩、蓉媛贵妃的陌恙宫,等等,均是醋醋杜撰而来,无历史意义与价值! (四)、有关《黎宫传》中后宫女子的位品详解: 正超品:皇后(统领后宫,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除侧皇后以外的妃嫔); 正一品:皇妃 (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正四品以下妃嫔); 从一品:夫人 (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从四品以下妃嫔); 正二品:贵妃(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正六品以下妃嫔); 从二品:妃(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从六品以下妃嫔); 正三品: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静仪(昭仪为首)(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正八品以下妃嫔); 从三品:贵嫔(有权利册封升降所有从八品以下妃嫔); 正四品:婕妤 ; 从四品:容华; 正五品:嫔; 从五品:婉仪,婉媛,婉容,充仪,充媛,充容(婉仪为首); 正六品:顺仪,德仪,佩仪,芬仪,芳仪(顺仪为首); 从六品:小仪,小媛,良娣,良媛(小仪为首); 正七品:姬; 从七品:贵人; 正八品:才人,美人,淑人(等大); 从八品:良人,丽人,佳人(等大); 正九品:常在,娘子; 从九品:宝林; 正十品:选侍; 从十品:舞涓; 正十一品:答应; 从十一品:御女,采女(等大); 正十二品:更衣,充衣,华衣(等大); 从十二品:秀女; 若还有其他疑问可在文文中寻求答案,也可留言,醋醋都会一一解答! 因为醋醋是第一次写文,许多地方肯定还稍显稚嫩,童鞋们若是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意见可直接留言,醋醋感激涕零! ------------ 宫闱兮初进 ------------ 第一章 眉黛潇湘 楔子 那年,姐姐十四岁,入宫为妃。 七年之后,姐姐为后,赐号“艺雅”。 再过半年,姐姐薨于凤藻宫,终年二十一岁。留一子,名唤岙筵。 第一章遏府 胥寅十三年春 骤雨初歇,整座咘洛皇城崭新了青砖红瓦,迎了朝阳黄橙橙光线,泛起点点光晕,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绚烂了缤纷,一片祥和盛况! 自尧胥十岁登基,这么些年冭寅王朝由往日战乱烽火、越渐走向现今的和平盛世,且四处歌舞升平,国富民丰! 遏府内亦是春意盎然,竹笋依了栏杆娓娓探出脖颈,再趁了雨水疯狂涨出躯干、青色了庭院。 我依住伟岸梨树轻斜,绿色琉璃朱钗轻插了散散叶秀髻,长发编了垂于脑后至腰部,粉黛柳眉,再青色柳叶月牙服紧身,秀淡紫荆花纹,润了皎白肌肤。 怔怔望着满树白色花瓣晶莹了水珠,伸出纤纤手指触碰,滴溜顺了袖口滑入手臂,不禁微微一颤,忙的甩了甩手,却去不掉水滴带来的暂时冰凉。 “小姐、小姐……”忽地传来婼乔焦急的声音,连带喘着粗气。 我便是这遏府六小姐,钮钴禄•宜婂,前皇后钮钴禄氏之妹,自幼习得三字五经,且在咘洛皇城传着一语:遏府六小姐、饶是前世今生最才貌双全之奇女子!因此阿玛额娘及四位哥哥格外宠爱了我去,不曾有过半点委屈。 “婼乔,不是同你说过,不得这般慌张么。怎的老是不记得,下次可不带你去私塾了!”我故作了威胁的语气,转过身背对她,知她最是爱了同我去到私塾学习,这样唬了她便是管用的。 “小姐小姐,是婼乔错啦,下次再不敢了好吧,求求你别不带我去学堂啊!”手被轻轻拉起,摇晃。每次做错事就用这样的方式求饶! “可记住了?”我转过身望了她稚气的面颊,红扑扑,强忍了笑。 “嗯,婼乔记住了!” “好了,说说何事这样慌张?” “小姐,刚刚下了皇榜,即日起开始选秀!” 听了婼乔话语,心突地闪过一丝疼痛,再被强忍了去,缓缓靠近院围,伸了手抹去斑驳的青石,留下一条长长尾痕,弯曲着如了扭动的蛇形。 院外隐隐传来吵杂声响,宣泄去一早的寂静,有了叫卖,有了嬉笑,还有……浅浅谈论了选秀的皇榜。 “有了传言说是,因得昨年艺雅皇后不堪了辛劳逝于凤藻宫,几位相好的妃嫔受不得思念纷纷殉了葬,这才匆匆选秀,以填补……”专注听了院外讨论声,身后却传来婼乔继续的话语,却是越说越离谱。 “住嘴,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也拿了讲!”我突言阻止,饶是在自家庭院也不可乱讲了宫闱是非,这是姐姐生前同我讲过的话语,我牢记于心! “奴婢知错……” “我四哥可在府里?”不想深究了婼乔的过失,该告知了四哥尹涩,自小除去大姐便是他最疼我。 “好似一早被二夫人叫了去,这会子不知还是否在哪里。” “我先去了额娘处,你去找来他过来吧!” “喔!”婼乔嘴里应着却未动分毫,弱弱望了我。 “可是还有事?”我问,瞧了她略带了冰冷神色。 “小姐可是真的决定了?那里可是深深宫闱,小姐……” “婼乔,我不是早同你讲了清楚。快去叫了四哥!”再次阻断婼乔话语。同了十年,每日依了饭桌、床榻,她自万分了解了我的想法。再看向了她忧伤面颊转身,消失于庭院屋檐下,心若针椎。 婼乔本是额娘远房表妹的孩子,四岁那年家乡闹了饥荒,家人纷纷染过恶疾逝去,之后她带着表姨娘临终遗言独自飘零来了我遏府,孰知竟同样已染病菌,阿玛不让她进门,最终是大姐同了幼时的我跪了求情,这才将她留了下来,并照料了她痊愈。至始她便将我与大姐视做恩人,我却待她如姐妹。 略作回神,向了额娘茧宜阁楼行去,一路鲜有人影,却不知去往了哪里。 再稍前,绕了简竹林,踏了短木石桥,湛湛水过,泛了白色弱弱光线反射去粼粼的波光,紫荆花藤蔓蜿蜒了缠绕壁岩,开出朵朵紫色艳丽花蕊,招来蝴蝶儿、蜜蜂儿嗡嗡飞舞,好不热闹。 再向前行,穿过月牙门涧,却是闻了额娘谩骂的声音,走进便瞧着跪了一地的丫头奴才,我有些好笑的望了母亲暗灰色庄重衣饰外一副凶悍了的摸样,哪里有遏府夫人的典雅端庄,倒像了市井泼妇般指手画了脚。 “又是谁惹了额娘这般生气,别气坏了身子!”远了距离我便出声,若是任由她这样闹,惹了阿玛不高兴倒是麻烦。 “婂儿,正好,说说这些个奴才怎都反了,大清早不干活,在这里乱嚼舌头根。” “额娘,别和他们一般计较了,要让外面人知道了遏府大夫人这般同了奴才生气,可就毁了额娘温柔娴熟名声了。”我伸了手拽过母亲手臂,额头靠了她肩胛,柔柔说着,却见着她略见缓和的脸色,遂复言: “额娘,回了屋里有事同您商量呢。” “还是婂儿乖!你们继续干活,别再让我瞧见了你们聚拢讲了闲话!”母亲望了我,已敛了温柔母亲的神色,再转过头吩咐一句,拉过我手、回了里屋。 走不远,听得身后齐声叹气,我回眸朝了跪一地的仆人,轻眨了眨右眼,看看了他们如释重负的对我微笑。 待回到房内,锁了门帘,扶了母亲斜靠软榻,轻轻为了她捏着肩,盘髻峨眉、却是清秀了的发丝,碧柳麟串,银色钗珠晃晃悠悠垂落,反射过点点朝阳,绚烂了古朴的木质的屋角。 “婂儿何事,这般早便来找了额娘!”母亲缓缓磕了眼,懒洋洋了神色,同了之前院内的专横跋扈摸样,倒显了富贵骄人。 我无言,突地双膝跪地,冰凉温度袭来,传了肢体,微颤! “额娘!” ------------ 第二章 潇潇离别兮 “额娘,请您允许婂儿进宫!” 依旧双膝着地,青色衣袍下摆袭地,围做不规则圆形。低了额头、不敢抬起,丝丝刘海顺了窗户微风起摇,涩了眼睛。 再闻了‘腾’声、知是母亲离了软榻,站直了身,该那般愤怒的眼眸。 “你说什么,婂儿你可知你在讲什么?” “额娘,婂儿知晓,可是……” “不许!你是想走了你姐姐的后尘,想让了你阿玛为了你、愁白了眉头么?” “额娘!”我微微磕头,抬了脸望向母亲显了冰冷的面颊,想了阿玛白发翩翩,心酸楚绵绵,泪盈了眼眶。复言道: “您亦是知晓姐姐逝去甚蹊跷,为何不容了婂儿去查出究竟?” “查了出来又能如何,额娘只剩的你,还想让了额娘为你送了白头?” “额娘,您知道、我进宫是已改不了的决心。” “你为何要这般断了自己的幸福?” “怎的进宫就不是塞翁失马呢?” “婂儿,额娘绝对不会允许你进宫!” “额娘,您阻止不了,就算女儿不孝!”我再磕头,看了母亲摇摇欲坠是身子,心冰凉。 “额娘、婂儿可在里头?”门外闪了四哥尹涩温柔话语,阻断去母亲滴落的泪滴。 我起身开了房门,四哥飘逸了身影,褐色段稠紧身,纹暗黄色图腾,长辫系于身后,绚烂朝阳灿灿耀眼。 “怎么的白日里关了房门?”四哥开口,兴是还不知已下的皇榜。 因着早些时日我便同他讲过,我要进了那深深宫闱,却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四哥疼我,遂无了过多不允许的话语,只是暗下尽力为我铺了坚韧垫脚石,不再劝我。 “尹涩倒是来的及时,快劝了你妹妹别进宫。”母亲似已无了主意,见了四哥便迎了上去,脸颊依旧泪痕痕。却见四哥微闪了眼眸,望了我略红的瞳仁,似已了然! “额娘怎的糊涂了,这有了圣旨凡十三至十七岁未有婚期女子,均逃不得选秀!”四哥扶了母亲手臂坐了旁边木椅,为其拭干泪迹。 “可是……” “额娘,你就让了婂儿任性这一次吧,倘若她不能随了自己喜好,他日徒增悲凉,您又该难过了。” “我只愿她平凡了过这一辈子,不想再去沾惹了是非,他日宫闱怨怨可怎办才好?” “可是额娘能放下了筵儿,自大姐去了我们可有见过他,小妹进宫自是由了她抚养可是极好,也免了大姐的担忧!” 岙筵今儿已三岁有多,自大姐逝去便由了现今后宫权威最过显赫的蓉媛贵妃抚养。想了孙子俏皮容颜,额娘似有了些许动容,那样痴了半会,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泪却顺了她脸颊下落,针线般决堤。 我一直依了门栏,无话,望着四哥劝了额娘,直至母亲点头,心微放下。即便他日没了我在额娘身边,四哥亦是会奉终了她。 母亲乃遏府大夫人,育大姐钮祜禄•东珠与我,而四哥钮祜禄•尹涩却是遏府三夫人之子,却至小同了我额娘亲,额娘亦是万分宠爱了他去、若了我与大姐一般抚养,未有差别。 如此两日,母亲已完全释然了我的入宫,阿玛却一直莫言,不曾有过阻止抑或是同意的话语,我却是知晓他只愿同了我的想法,只怪对我的太过宠溺。 这日中午传了圣旨,由的宫内嘚公公携了一位姑姑前来遏府教习我宫中礼仪,时长十五日,十七日之后便是进宫之日。 因着我是钦点了的秀女,遂不像了其她秀女般被聚集了在某宫苑,亦是呆了遏府,却仍旧不得随意见阿玛、额娘,只得通了宣传方可见。 婼乔被阿玛安排了同我一同进宫,亦是跟了我一起学习。 这十五日便是同了宫里的日子,周边是遏府熟悉景致,却是不一样的心境。我只能见到婼乔与映真姑姑,每日琴棋书画、刺绣、跪地叩安反复,至夜晚已疲惫到无力。可我总能看到婼乔微笑的脸颊,那样真诚、快乐。 她说:“能陪小姐进宫,一直伺候小姐,是奴婢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想说你别自称了奴婢,却没了多余力气,缓缓闭眼睡了过去。 至十五日过后,在送去了嘚公公于映真姑姑之后,我抱了额娘,看了她流泪的眼睛,说不出话来,还有阿玛、另两位额娘与四位哥哥。 这是我再遏府最后的两日。 我不再像以前那般到处嬉戏打闹,我会同府了每一位家丁说话,看了他们同样红了的眼眶。 最后一日我去了私塾,我七岁便去了那里学习三字五经,十三岁认识了最年轻的私塾先生,名唤禹睿,清丽洒眼,娓娓而谈,总蓝色衣袍紧身,不喜纹理,亦不知家世如何、神秘的紧。 我知晓婼乔便是离不开禹睿温文尔雅的滔滔书卷气息,总是迷恋这里、不愿离去。我想他日若有了能力,将婼乔指配于他。 书院近些日子正巧整修,无了往日书朗朗的模样,四处淡淡的混乱。竹瓦西斜倾倒,简朴工人娓娓攀爬上下移动。 婼乔一直慌乱了四处张望,抑或是没忘见期盼的身影,终显了失落。明日便随了我进宫,他日更没了希望再见面。 随意碾了过道在书院四处散了步伐轻移,找回间隙的记忆,四处仍是一片凌乱,不能看到熟悉身影,寻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回了遏府,明日是进宫的日子,今夜必定忙碌、无空闲暇去。 其实早在决定进宫之时,府内已开始张罗了我的行李,而这夜是同了阿玛、额娘及遏府所有人的道别。 月光犀利照下,阿玛、额娘坐了厅堂上方宽椅之上,另两位额娘斜靠了西边木椅、四位哥哥排了另边,各自敛了表情。 婼乔扶了我缓缓跪下,微微叩首,泪落下眼眶,润湿地板呈褐色。额娘亦是手绢试着眼睛,已不能言语。 却是一旁阿玛轻握了我手,将我搀起,未有话语,我轻唤了声“阿玛”,泣不成声。 ------------ 第三章 初入宫闱 第二日早早便是宣泄了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咘洛皇城,华丽的队伍在各街口浩荡经过,行人纷纷被士兵压在路边,不得越距半步,有大胆的会伸出手指,划拉着长长轿队,嘴里支吾着赞美的话语,脸上盈着微笑。轿队的终点便是神武门。 卯时三刻,神武门外已不乏绚丽的撵轿,婼乔扶我下轿至母亲身前。 头冠离散髻、碧玉朱钗固定,再长辫垂脑后至腰部,柔顺了秀发。粉色月牙服紧身,竖了淡淡梨花领子遮去脖颈,不曾露出半点皎白肌肤。 “婂儿,宫里比不得家里头,哥哥们都疼你宠你,以后凡事三思而为,不懂且请教姑姑……”身旁母亲华服灌顶,柔柔说着话,深泪浸入眼眶,身旁亦是盛装的三位哥哥,阿玛却是一早去了朝堂,他日该是有了机会见面,倒不显失落。 “是的!额娘也不必太过挂念,孩儿自会小心行事,步步为营。哥哥们以后就替小妹多多照顾额娘。”我应着母亲的话,合了合身,心不觉疼了。姐姐没了,如今我亦进了宫门……微微抬头,看着身旁的三位哥哥。 “小妹自是放心,且须得谨慎,姑姑我已打点好。”四哥亦是淡淡的红了眼眶。 “秀女进宫!”随着公公的传叫,鲜红宫门哄啦开启…… “孩儿拜别母亲,各位哥哥!”双膝跪地,对母亲哥哥们磕一头。婼乔扶我起身,入得豆蔻人潮,向着宫门行了去。 “婂儿……”身后徘徊着母亲的低述,和着更多人阿玛额娘的叮嘱,纷纷涌入渐明的天色。 身边亦是这次伺选了的秀女,形色依然,庄重华丽、翩翩伊人。 入得神武门,几小步过了顺贞门,随带的丫头均被嬷嬷带了下去,秀女们则呈一字排开,等着公公的检历。今日已为选秀第三日,秀女都为满洲旗族,按例可不以公公挑选。耐得如今后妃众多,艺雅皇后钮祜禄氏刚去世,需严谨校队身份。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三十五位秀女剩的三十二位,遂各自坐了宫廷撵车,沿着神武门夹道西行。至咸福宫,我及四位秀女被安置在西殿。 “奴婢子荧,给各位小主请安,今日想是已过累,小主们先行休息,养了精神待得明日复选,有事可到外殿叫奴婢。”领事姑姑行了礼,莞尔出门欲去。 “子荧姑姑请等一下!”一女子兀的抓住姑姑的手,纤纤娇柔,粉绿衣衫飘逸了高挑身姿。 “小主有事请讲!”姑姑微微点头。 “请姑姑收下。”女子从袖里领了金元宝,轻贮于姑姑手上。 “谢谢小主,奴婢不敢接受。如无它事,奴婢告退。”姑姑再次行礼,脸上无任何波澜,退至门边,转身离去。 后来才知,那送礼的本是尧胥第一任皇后艺淑皇后之妹,赫舍里•吟娜。 我却无话,找了处靠窗的床位,和衣躺了下去。婼乔仍旧在嬷嬷息出学习宫教礼仪未回,暂无牵挂。至寅时便起床忙络,看天色,这会子该是申时,不知霏鸢姐姐与筵儿何样? “姑娘为何这般早就休息了,起来说会话吧!” 突的耳边传来轻盈的话语,睁眼瞧着该是挨着的秀女,清秀了脸蛋,峨眉月柳、青色服饰紧身,凸了略显稚气的慵懒身姿,我忙了起身。 “满洲正黄旗,卫蝉,可以叫我蝉儿,知了那种……今年十三岁!”她复言,淡淡粉色胭脂味扑鼻,却是好闻的花香。 “钮祜禄•宜婂,十五岁!”我微笑。母亲说过,我的微笑倾世倾城! 斜眸扫过赫舍里•吟娜微楞的脸颊,却是转瞬即逝,似不曾有过。 “婂姐姐,你真美!”卫婵弓了腰身望着我,煞是可爱。 瞧我无语遂又跑了开去,把刚才与我的话和着她人重复了三遍。 这边无事,闲着听了谈话,另两位秀女原为:正蓝旗厄珺瑶,和镶白旗马佳•淡茸。 应着明日复选最为关键,大家无话,各自收拾,待用过膳皆休息了去。许是今日太过劳累,无多一会便沉沉睡着,竟没了认生的习惯。 半夜里突觉腹部传来阵阵刺痛,却不知为何,额头缓缓浸出细汗,起身去到屋外,迎了微风轻抚,半刻钟过去才渐疏散了疼痛。想了明日的复选,不得有任何闪失,遂回屋,一抹白色身影却闪过眼际,我不禁大声喝道: “谁?” 没有听见任何回答,白色身影瞬间消逝,待靠近已没了踪迹,我却不想多生是非,回屋休息了去。 翌日一大早殿内便来了许多丫头、嬷嬷,手里捧着绸缎钗珠,听着子荧姑姑的吩咐,各自找了主子开始梳洗打扮,不敢半分倦怠。 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和姐姐竟无多少相似之处,许的姐姐从了额娘去,而别人都言我是像了阿玛,太过安静! 静地由着丫头嬷嬷盘髻发,或许她们中的谁曾今年也这样给姐姐梳着髻,宽着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各宫秀女梳洗完善便纷纷带至陌恙宫。如今后宫暂无皇后,执掌后宫的自是位份最高的蓉媛贵妃,并敬妃辅助。 我本不是第一次进宫,自也无紧张不安。连同前两日进宫的秀女足足一百三十个,发髻服饰基本相似,五人一列进到正殿由容颜贵妃等挑选,留下的自是留牌子无话,未留下的可自行选择出宫或留下做侍女。 不一会便到自己入殿,这陌恙宫自是与那凤藻宫不同,处处雕梁画栋、轩峻壮丽。殿内盛妆丽服的丫鬟嬷嬷各自排开。正中着淡青色五爪金龙龙褂,梳望仙髻,装玉芙蓉簪、千秋栉、青玛瑙流苏,仪态隆重,正是蓉媛贵妃。左右两边自是同样盛装浓抹的各级妃嫔,不必细说。 “正黄旗赫舍里•吟娜,十四岁;镶黄旗钮祜禄•宜婂,十五岁;正蓝旗厄珺瑶,十六岁;镶白旗马佳•淡茸,十四岁;正黄旗卫蝉,十三岁。”公公声音乍起。 念了名儿便向前一小步,由着各嫔妃细琢。自不敢妄加抬头,各埋到项间,等着结果。各妃嫔也无话,只叫了蓉媛贵妃身边领事奉朝姑姑下殿细看了翻,回了各妃,再无他话。 ------------ 第四章 巍巍黎宫多相处 “赫舍里•吟娜,留!钮祜禄•宜婂,留!卫蝉,留!”约莫一刻钟,公公声音再度响起,也并无过多惊喜,似已注定般。 尔后留下的三人跟了嬷嬷回至咸福宫。却不知马佳•淡茸与厄珺瑶被带往了何处,只瞧了临别时她们灰暗的脸色。 回宫的一路只闻着卫婵叽喳个没玩,许是兴奋,许是真真过于单纯,我亦是偶尔应她一两句。倒是赫舍里•吟娜一路无话,也懒得自讨没趣,说着话也很快回了咸福宫。再晚一些便传了圣旨: “帝王仰膺天眷、抚育群生。故必慎选贤媛,用资内助。于胥寅十三年二月十七日册立公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为贵人,封号“黎”,赐黎淳殿。共勖敬勤。克迪厥德。” 此次选秀,最终留了六十一人,有二十一人得进了封,而仅赫舍里氏与我赐了封号。 不多会,来了公公嬷嬷,领了主子,沿了各自宫殿行了去,卫蝉随嬷嬷离开之时特回头望了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眸,和了浅黄色宫装,娇小身段,确是可爱。 至黎淳殿已是未时,淡淡月色笼罩,北方的春日本像了冬日般寒冷,白日时间也甚短。朦胧里的院落倒是干净非常,白色梨花开的正艳,不失为黎淳殿,至于“黎”字的封号,却是源于两年前。 那日我陪同额娘进宫看望姐姐,在院内,十三岁的我依旧还天真了容颜,望了妖娆梨花翩翩,风亦是轻抚我粉色衣袍凌乱,听得庭内乐鼓不绝、煞是动听,不禁曼舞,婼乔立于一旁叫了: “小姐跳的真好看!” 不多时传来拍掌声,慌乱停住回首望去:来人白色衣袍紧身,腰部坠灵致细琢翡翠玉石,皎洁了袍上黄色五爪龙纹,隽秀了清逸俊朗的脸颊。 “皇上!”我慌乱跪地叩安,虽第一次见了他,身上龙饰及伟岸身影便是姐姐口中宣扬的皇上。 “九黎乱德,不可方物!”只闻了皇上这一句,之后脚步渐远,我方才抬头,‘九黎乱德,不可方物’可吓了我一身冷汗。 回忆里醒过来,远远瞧见婼乔喜悦脸颊,迎了我而来,轻起珠帘,扶了我下撵轿、朝里殿走了去。因着寝殿不大,只派了三位侍女,两位公公,和着管事姑姑与婼乔,也就七人。 “主子吉祥!”许是早已排练妥当,五人齐齐出了声,未敢抬眸。 “主子吉祥,奴婢萩曈。今日始,由得奴婢照顾你的起居。”萩曈颔首,微微屈身。 “烦劳姑姑了!”我点头,对了她微笑,遂再言: “都起了吧,地也怪凉的,各自讲一讲名讳!” “奴婢子苒!” “奴婢子亦!” “奴婢子宁!” “奴才小栓子!” “奴才小柿子!” 五人,一一报了名儿。许的人不多,该是易了打理。 “你们以前伺候哪个主子的?”婼乔扶着我在殿内缓步而前,淡淡地听着。 “回主子,是襄嫔娘娘。一个月前……” “住嘴,子苒!休得胡言乱语,唬了娘娘去!”萩曈姑姑突地厉声斥述! 我也懒得答话。行至姑姑身旁,伸出手来,还未触及姑姑,她已屈伸而下: “奴婢该死,不该多言!” “起了吧,再无下次便是。以后更多不懂的,全仰仗了姑姑。”轻的扶了姑姑起身,却是有意加重手腕力度。她许是明白了,眼里闪过些许惊慌,莞尔隐了去。 转身行至殿中貂皮软塌前坐下,想起姐姐嬉皮容颜,突然漠了脸色,重了语气: “今日我钮祜禄氏做了你们主子,就容不得半点欺瞒,若谁还惦念着他人,趁早了给我出得黎淳殿,免了皮肉之苦!”这样重的话语,该是从未有过,怪的婼乔都愣了神,诺的全跪了地,是若今日不将他们唬住,只怕日后还不知怎么个死法。 姐姐长日里便是对了丫头奴才们多可少怪、宽恕的紧,怎耐得最后被出卖了去,谁怜惜? “奴婢明白!” “奴才明白!” “婼乔,去取了些银两分与大家。萩曈姑姑留下与我梳洗,其他都下去吧,我也乏了!”斜了斜身子,软软靠了塌背,闭目假寐。 “主子累了,可让奴婢给推推穴道?”待得丫头公公出了门,萩曈姑姑见我仍不说话,先开了口。 “那劳烦姑姑了!”遂闻了脚步声,不多会额处传了冰凉手温。 “姑姑可是冻着了,手怎的如此冰?”我问,依旧闭目。 “谢主子关心,奴婢无碍!”姑姑的话,毕恭毕敬! “姑姑阿玛额娘可好,可有兄弟姐妹?”本着挑了家常话同了萩曈姑姑闲聊。 “回主子,有一额娘,现已将近七十高龄,另有一兄,却是不争气,不爱劳作,整日闲散了、一事无成!” “可有讨了妻房!” “本亦前两年娶了嫂子,哥哥也忠厚了些,却天不遂人意,嫂子临盆竟难产,同侄子撒手西去,至始、哥哥便日渐消散开去,庄家也任额娘自行打理,可她老人家……”话末姑姑已开始了抽噎,我拉过她手,暖暖握了握,忽转了话锋: “你前伺候襄嫔娘娘?”襄嫔娘娘因着一月前总言见了鬼,受不得折磨悬梁自尽于黎淳殿内。此事乃宫内禁闻,不得有人私下议论,我确是听得四哥的转述,他一心只为着我好,便没了秘密瞒我。我只想试探了萩曈姑姑,也并无深究之意。。 “回主子,是的!”姑姑许是思念了家乡年老的额娘,或是不想多言了襄嫔娘娘,只淡淡应了我的话。 “姑姑想是不想提及了前任主子?抑或是还惦记了她不认得我这主子?”我缓了语气,一字一句吐了出口,并松了姑姑冰冷手指。 “主子恕罪,奴婢知错了,今日起便只认了主子一人,若有他心纵是碎尸万段了去!”额间另一只手漠地松开,姑姑忙跪了地,言语慌了起来。我亦睁了眼缓缓起身。 “姑姑是明白人,以后可记牢了今日话。”入得宫闱,自不得在身边养了他宫里的人,若存了他心的,非他死,便唯我亡!弓下腰轻轻扶了姑姑起身。 “是,主子!奴婢知错!” ------------ 第五章 夜冷凉风作 “这深宫自是比不得他处,姑姑若是真心为我,纵是他日身首异处也护得姑姑家人周全,亦早些日子许了你回家伺候老母亲,若是这颗心总歇了别地儿,后果……姑姑该是明白?”瞧了姑姑眼睛,缓缓道出了这番话。自知狠了些,却也无它法。 “请主子放心,奴婢纵有九颗脑袋也不敢存了他心。”姑姑的眼睛,坚定了些许。 “可知今晚晚上憩于何处?”我突地转了话,也不想给了姑姑刁横且无知的思想。 “回主子,是今日新封平贵人的纤羽殿。” 听得传言皇上甚是爱恋他的第一任皇后——艺淑皇后。在其薨后,曾下旨:上辍朝五日,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以军兴、免直隶各省文武官齐集举哀制服,及遣官进香。 恩泽绵绵,沾了平贵人,不然怎的皇上今日竟息了纤羽殿。 知这些日子皇上不会驾临,也省了心。明日得去了那慈宁宫与太后及两位太妃请安,虽五品以下可不予参加,怎赖的不想被人说了闲话去。且晚些时辰还得去了陌恙宫,惦念的筵儿,若是不见着他,倒白来了这深宫。 早早便躺了床榻栖息,半夜里做了梦,梦里是大片盛开的梨花纷纷飘落,六岁孩童的我着白色衣袍同了另一女子嘻笑,模糊了看不清晰她的模样,只是那淡紫色的紧身罗裙酷似姐姐的影子,她尾随于我身后奔跑,却不小心被脚下石头绊住脚,整个身子倾斜了下去,掌心着地,划开长长一道口子,浓浓血腥充溢了整个鼻翼。 我想走过去看看那酷似了姐姐的手掌伤口,却被无形的阻断、无法移动半分,然后看着她对我笑,鲜血顺着手掉落、滴滴答答,我哭泣着想抓住她的手,终无力、眼睁睁瞧了她远去,心疼痛到流下眼泪。 从梦里醒过来已满头大汗,身上衣襟尽湿,凉风穿透白色半掩窗户落到床沿,掀起蚊帐翩翩,不多会见了子苒捧过油灯赶来。 “主子可是做恶梦了?”她先开口,放了手中灯盏,略显了担忧神色。 我摇摇头,想了梦中朦胧身影,重叠姐姐清丽的脸颊,痴痴然。 “主子喝点水,润润嗓子。”接过茶杯,这才注意了子苒微薄的衣衫,风过似有点凉意,微微抱紧身子。 “你叫子苒吧?也怪冷,将我这袄子先披上。” “奴婢……” “披上,怎么怕我么?”瞧了她胆怯,不敢接过我手中衣袍,半开了玩笑。 “奴婢不敢,谢主子!”子苒屈身谢过,脸微红,倒是可爱。 “先下去吧,有事再唤你来。” “可是主子衣衫尽湿,得换去。” “无碍,先下去休息吧。” “是!” 因想了明日早起请安,也不想多烦恼,趟过继续睡去,衣衫却粘了身子难受,反复翻腾最终模糊意识、不知。 第二日寅时起床来,瞧见子苒斜躺了我床沿边上,酣梦不觉,轻轻将她唤醒出了寝屋。身上昨夜汗湿的白袍不知是何时已换做粉色,望了她背影,倒是机灵的丫头,甚喜欢了去。 不多会婼乔打来洗脸水,简单洗漱,任了她为我挽上蝴蝶髻、插琉璃珠钗,装淡紫色绒绣氅衣。 待用过早膳,萩曈姑姑才从了外院进来,一抹浅灰色身影,望了我装束,微皱起眉头。 “萩曈姑姑,可是这衣着有何不宜?”我出言,未知太后太多喜好,只是素净打扮不易招惹了是非。 “素来知晓太后不喜宽松了的发髻,这样去该会惹了不高兴?” “那劳烦了姑姑帮我换去。”猛然觉悟,宫里每位妃嫔的喜好必牢记,否者怎样死的都不知晓,心顿微凉。 话毕瞧了萩曈姑姑放下手中湿巾,到我身后,拆去朱钗琉璃,几下散去蝴蝶髻,为我挽上紧凑的霄蛾髻,淡雅却不失稳重。再插上彩珠纹络钗、纤柳紫簪花,换来隽秀白纱绢,再细细斟酌翻,便陪同我朝了延寿宫去。 自太皇太后仙去,这太后便与皇考姚惠妃、皇考恭贤妃两位太妃住了延寿宫,平时免去后妃的请安,栖于宫内养着花木虫鱼、怡情养德,不再问了后宫事,倒是清闲了不少。 延寿宫内倒是一派庄重模样,朱红色木椅凳桌,暗灰色门帘垂落,檀香幽幽、定了心智。 太后斜靠了大殿上方的檀木椅、上铺了厚厚一层貂质毛皮,看了软软、暖和的样子。暗紫色彩帨朝褂袭身、珊瑚朝珠、银嵌翠蝴朝冠的装束,尖锐护甲却剥落着髻上朱钗,似有不适,终是优雅端重的姿态。 “太后娘娘吉祥,”我微微屈膝,没瞧见皇考姚惠妃与皇考恭贤妃,许是无事,也没了太后起的早。 “这是?”因着没见过,太后发了疑问,停了手的晃动、望着声旁的丫头。 “钮祜禄氏,艺雅皇后的妹妹,乃昨日新封黎贵人。”饶是太后身边沁贝儿嬷嬷回答,再无他话。 “起了吧!怎的这早了来请安?”太后言语懒散,似无谓。然传言,太后虽的整日吃斋念佛、不问后宫,却事事了然,没得心狠手辣! “闻得太后素不喜人打扰,遂赶了早给太后请安,免了晚些时候太后乏了,烦了宜婂。”故意放慢说话速度,一字一字咬了清楚。起身靠了左边椅柱坐下。 “倒是有心了!”我颔首,对了太后微微笑。再闻得话语: “艺雅皇后却是福薄之人,昨年才做了皇后,今年怎就没了?”太后说着,并娟子试了试眼角。 “是姐姐无了那福气,冥冥中上天自有了安排,哪里容得想或是不想。”心绕过些许疼痛,强忍了去,望了太后继续拨弄朱钗。 “太后可是钗有何不妥?”我起身,看了太后烦恼的样子,竟有着不舍。 “也不知怎的,近日头部长出红疹,根治不去。” “太后可允许宜婂瞧瞧?”望了太后眼眸闪过一丝迟疑,再点点头,我自无话,缓缓去到太后身边双膝跪地。 沁贝儿嬷嬷再扶了太后坐起,轻轻撩开发髻,显露出小团红色斑块。 ------------ 第六章 宫闱院落初体验 “太后,这该是民间称作的头癣,不知可掉发?”我问,微微起身、双膝已略显酸痛。 “最近倒是有,一簇簇吓人的紧,可有根治疗法?” “幼时宜婂有曾患过此病,请了许多良医终无结果,最终喜的一赖头和尚给根治了去。只需白鲜皮、土茯苓、黄柏、雄黄各两钱,蜈蚣一条加水煎至沸腾去火,再加入轻粉、冰片各一钱,硼砂、苦参各三钱,搅匀。先做熏疗,再做洗涤液浸泡两刻钟,如此每日一次,半月方可见好,称之为‘轻冰雄苦汤’。” 我讲着这一席话,直直的都笑着,想起幼年便是一赖头和尚治愈我掉发之病,却非要了我跟他而去,阿玛额娘不同意,赶他出门,不肯,最终唤来家丁将其打了个残废,我求阿玛留下了他,从此跟了学习医术,再几年他逝于遏府里,无人知晓他年龄几何。 “如此便好?”太后侧过脸颊望着我,显露丝丝疑惑。 “回太后,如此便可治愈。至今府里还保留了那和尚牌位,他也算我师父,偶尔倒去祭拜。” “沁贝儿,记下黎贵人所言配方,去太医院取了药来。” “是!”沁贝儿嬷嬷依言取来纸笔记录,我再望向太后,见她对了我轻轻挥挥手,似困乏的言语道: “你也回了吧,跪着挺累的。” “是,太后,婂儿告退!”我叩安,起身,萩曈姑姑连忙赶了过来将我扶住,膝盖处传来阵阵酸楚,缓步退至门口,出了延寿宫。 “可知皇上今日早朝过后去往何处?”行到御花园,望了繁花似锦,却无多余闲暇欣赏去,皇上暂不去我黎淳殿,我只得去找了他。 “这会早朝刚过,许是在青玄殿批阅公文。不过听闻内侍监庐公公讲,今日湟洛将军——释予烙从边境胜仗归来,晚一些皇上该会去城门口接风。”萩曈姑姑忙回答,改不去恭敬的姿态。 “是么?” “主子,您还是别忙了去找皇上。”似看穿我的想法,萩曈姑姑拦了我的去路。 “此话怎讲?” “后天夜里会举办宴会,到时方可见着皇上。” “等不及后夜去。”我略定神,姐姐遗体仍留于奉先殿,未下皇陵安葬,她贴身姑姑尔漫甚忠,执意守灵三个月,我亦是要到奉先殿去,看了姐姐灵位,今日必取了圣旨来。 “妹妹可是小心点,这路……滑!”兀地传来人声,许是哪宫里的娘娘散步至此,握着萩曈姑姑的手不觉紧了紧。 转角两抹陌生身影,一紫一红,‘云鬓花颜金步摇’,金钗玉镯、华服着身、冠珠搭显,均是厚重妆扮,琉珠轻起摇落,信步缓缓而行。 “宣嫔娘娘吉祥!德良娣吉祥!”我略定神,微笑着迎了去。 这紫衣便是德良娣,本是太后派去皇上身边的宫女,因着勤劳乖巧,又长的亭亭玉立、水灵无比,甚是讨皇上欢心,太后便自作主张封了采女,两年下来贤惠淑德,加之六月前又怀了龙嗣,皇上本就子嗣不多更是宠爱,如此封了良娣,赐玉琼苑。 玉琼苑又分东西两座,红衣宣嫔住了西殿,德良娣住了东殿,两人同进同出,关系自是比别人甚密了些。 现今后宫内院唯有德良娣有孕、大腹便便,宣嫔声音悦耳动听,如同黄鹂,如此不难猜出是此两人。 “这位显是新进的黎贵人吧?”宣嫔犀利眼神扫过我身,并缓缓靠了我来,玩笑了口吻,带过浓浓胭脂味扑鼻。 “见过两位姐姐!”我再屈身而下,想摆脱了宣嫔缭绕的眼神,终无果! “早闻言遏府六小姐,才貌双全,果不其然呢,妹妹长的可真是能勾人魂儿。” “宜婂谢姐姐夸奖!” “宜婂,呵呵……好个宜婂,你宫里的管事姑姑没教过你,六品以下妃嫔都只能自称嫔妾么?”宣嫔突然止住言笑,冷漠了脸色望着我,自知理亏忙的跪在地,萩曈姑姑亦是跪下,说道: “请宣嫔娘娘责罚,是奴婢未……” “住口,萩曈!嫔妾谢过宣嫔娘娘教诲!” 我抢过姑姑话语,再对宣嫔微磕一头,如此嫔妃不过只为逞一时之快,想给了我下马威,我又何必与她不和,这样直爽性格呆着后宫,倒没的可怕! “哟,妹妹这是何必,快起了,别人不知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快快起身!”宣嫔再次换过脸色,不问我身后萩曈姑姑,只伸出右手揽过我手臂,尖锐护甲刺到皮肉,生疼却不敢出声,强忍过痛。 “妹妹前日方才进宫,倒还住的习惯吧?”宣嫔轻拉过我的手,放于她掌心,纤细手指冰凉。 “谢宣嫔娘娘关心,嫔妾一切方好!” “哟,就叫我姐姐吧,怎的还这般见外。你我同是皇上的女人,以后可还相互扶持才对。”我有些觉得反胃,不得不佩服了宣嫔娘娘的性情,前后不过一刻钟,脸色早已换过好几次。 “姐姐言重了!嫔妾刚刚进宫,许多事还不懂,他日必定仰仗了姐姐去。”我笑,屈身,并借势收回自己手指,保持了惯日淑静资容。 “行了,德良娣也该回宫休息,我们便不打扰妹妹赏花了。”宣嫔对我莞尔一笑,挽了德良娣朝了玉琼苑行去。 “恭送宣嫔娘娘、德良娣!” 至始至终未听到有德良娣开口,只临行前对了我礼貌一笑,高贵大方! “主子可还好?”待两人行至远处,萩曈才起身,轻言。 我捂过被扎疼的手臂摇摇头,望了远去的身影,这茫茫深宫原不若我思量的那般简单,算了,无论怎样先去奉先殿,祭拜了姐姐灵位。 “走吧,去青玄殿找过皇上。”我唤过萩曈姑姑,由她领了路前行。 沿路均是御花园景致雅然,流水青山、繁花似锦,点缀着春日盎然、勃勃生机之貌。亭台楼阁,水过湛湛、清澈了湖底,竹木洞桥、穿插东西的旖旎风光。 不多会绕过庭院,却是错落的屋檐畸角,红墙砖瓦,长长走廊立于眼前。萩曈尾我身后缓步前行,模糊记忆追溯于两年前皇上白色的身影。 ------------ 第七章 寥落兮再若初见 两年前皇上身影被梨花纷落缠绕,那样俊逸了面颊。 我已不再是当年天真容颜,对皇上有了的仰慕只能被无情替代,而他是否依然那样淡然的模样……如今见面已斩断去迷恋,有了夫、妾之别,我该是怎样享受了他分作若干的心,并施舍着后宫芸芸红颜,摆脱不去世俗的纠葛。 心突然闪过丝丝绝望,从今以后、他便是我钮祜禄·宜婂的夫君,我必须对他从一而终,像姐姐那般独守宫门,期待了他的驾临。 再过去两刻钟,我们于宫闱长长走廊遇上了皇上,那时太阳光线微斜,没有风的吹拂,皇上依旧当年俊逸脸颊、英姿焕发,光洁额头疏散、阳光般刺眼。他便是静静坐于撵轿上方,黄色衣袍微微跌宕,掀起阵阵布过的尾迹。由了四位宫人举过红木到肩头,缓缓朝了宫门西侧而去。 “皇上!”我迎上皇上撵轿,跪了长廊中央,阻止去皇上的去路。 “大胆,哪院宫婢敢堵了皇上去路?”皇上身边薛公公的声音,尖锐刺耳。 “嫔妾钮祜禄·宜婂参见皇上。”瞧了撵轿停落,不过问薛公公话语,我再屈膝请安,微低眉头,恭敬模样。 “黎贵人,在此拦路有何事,你前日方才进宫,姑姑没教你怎么安分守矩吗……” “庐公公,先退下!”皇上开口,脚步声响起,不多会一抹明黄已到我身前,轻轻握了我放于腰部的双手。 “原是黎贵人,刚进宫可是有些不习惯?” “回皇上,嫔妾今日至此只为求一事。” “何事?” “嫔妾自小同姐姐感情深厚,本想了进宫方可一同照顾了皇上,可孰知她竟如此命薄,等不得嫔妾进宫已撒手西去。今日之行只为皇上允许了嫔妾去到奉先殿,为姐姐守灵一月,算作昔日姐妹情深!” 话未毕,我已泪先流,轻起秀娟试了试眼角,楚楚望了皇上,作最令人怜惜模样! “难的你姐妹情深,朕若不同意倒显了无情!” “谢皇上成全!” “你姐姐生前温柔可人,希望你可继她的娴熟,待为你姐姐守完灵,回到黎淳殿再作召见!” “嫔妾谢皇上,恭送皇上!”我再次屈身,望过皇上略带回忆的面颊,心泛过疼痛:姐姐已逝,纵悔恨追忆又有何用? “起驾!”薛公公声音再起,萩曈姑姑扶我靠至院围边,看了皇上身影渐去,明黄渐远,最后消失于宫闱红墙下。 皇上真若姐姐所言般温文尔雅,语言亦是这般温柔,可为何那么多年,任了姐姐独自飘零于茫茫后宫,只为不爱么? “主子为何这样匆匆决定去奉先殿?”萩曈姑姑声音至右边传来,她还不明白我的目的。无碍,不管她是否已对我忠诚,告知她也无妨。 “萩曈姑姑进宫多少年了?”我问话,随了长廊,缓步朝了黎淳殿行去。 “奴婢七岁进宫,至今年已十三个年头。” “那姑姑该是比我更明白了宫里的尔虞我诈。早些你对艺雅皇后有所了解么?”我越是缓慢了脚步同了萩曈姑姑一排,望过她脸色,转瞬即逝的惊讶。 “奴婢不明白主子意思!” “姑姑不用往了深处想,回黎淳殿收拾行李陪我去奉先殿住上一个月可好?” “你是想去查看艺雅皇后的死因?” “姑姑不必担心,你要你真心为我,往日的恩怨我亦不会怪罪于你。”我略作停顿,看了萩曈姑姑眼眸,闪烁不定。 “主子!” ‘扑通’一声却是萩曈姑姑双膝跪地,磕头,再言道: “请主子原谅,从今日起,萩曈纵是粉身碎骨也护了娘娘。”我扶起她来,不禁嘴角牵扯出淡淡的笑意。 “有你这话便足够,宜婂在此谢过姑姑!”我亦是屈身,我要的便是我自己宫内不能养了她宫院奴婢。 “主子严重了!” 经过一番谦虚行礼之后才稍作停顿,拉过萩曈姑姑手指,再缓缓前行。 “主子,襄嫔娘娘确是上吊自尽。”至始姑姑才对我讲了心里话,我听着她的言语,并不答话,等了下文。 “只记得那日太医院诊宣告了艺雅皇后病逝之后,襄嫔娘娘吩咐奴婢去要了冥纸,之后的那夜我再看到她去独自出门,回来黎淳殿已没了冥纸,性情更是大变,如换了一人,整日疯癫的话语,甚至招来皇上的厌恶,终在十日之后独自去到后院,我们是在第二日才在靡竹苑找到她,已上吊自尽、冰凉了身体,没有了意识。” 萩曈姑姑一直淡淡语气,仿若描述般讲完襄嫔娘娘逝去过程,没有任何表情。 “疯癫的言语?” “襄嫔一向自视清高,不愿同更多妃嫔多接触,所以她之死,及逝世之前疯狂吵嚷着说着见了艺雅皇后鬼魂这般,亦吓了整个黎淳殿宫人。” “我怎的没听到这样传言?” “主子你刚进宫,况且前些日子这黎淳殿也重装过墙纸、换过砖瓦,倒不若以前那般模样,丫头奴才们望了新来主子也不敢造次、胡言乱语了去。” “襄嫔娘娘对你们可好?” “她整不爱讲话,闲了没事便做刺绣、背书写字,只等了皇上来,倒不曾与下人为难,只是不高兴之时会找了我们出气、打骂。” “皇上常来黎淳殿么?” “一月一两次,襄嫔娘娘不出众,亦不爱争宠,乃至于进宫五年未曾有孕。” “倒是安静的人儿!怎的突然就失疯,还自尽?” 同萩曈姑姑一路前行,走尽长廊,再绕过弓形洞门,沿路西行,约莫半时辰,一荷花池映入眼帘,青色荷叶倒立,鱼儿嬉戏游玩,穿梭荷茎,摇曳身姿。 池中亭台矗立,三面临水,唯一面由了木架而成,弯曲盘岩,连通到黎淳殿外院落。 “我去亭内坐坐,你回了黎淳殿叫婼乔过来吧,顺便备上撵轿,明日我们便去奉先殿,你且去准备了日用物品。”今日该去看看我的好姐姐。 “还是先回殿内进点食吧!” “叫婼乔带了些水果出来就好,没什么胃口。” “是!”萩曈姑姑对我一拜,沿着青石子路回了黎淳殿。 ------------ 第八章 恋恋姐妹情 独自沿着木质曲桥去到水池上边的凉亭,正中用了小篆体书写‘凤钗亭’,两边门柱用了红色漆料涂作‘重帘挂,微灯下,背阑同说春风话;莺花谢,春残也,等闲泣损香罗帊’如此诗两句,南宋陆游的《钗头凤》,实为有缘无分、阴差阳错的爱恋,终不得结果,留下一世绝决悔恨。 不愿细琢磨了诗中无奈绝恋,走上凉亭矮矮台阶,去到亭内,望了满满一池绿荷叶、清新宜人!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远远闻了凄凉女声,哀怨的歌谣轻荡,和着委婉琴声传来,却不知是哪宫妃子的低婉倾述,我亦是好奇了这如黄鹂般的缭绕歌声,不知不觉寻了声音而去。 走尽木板桥头,朝了黎淳殿另一方而去,依旧青石子路,微起凹凸,抵住厚厚鞋底‘嘀咯’作响。再向前行一刻钟左右,绕过曲折荷花池边沿,再笔直前行,淡淡兰花香扑鼻子而来。 “娘娘,该回宫了,风过又凉了身子!”随着歌声停止,另一声音传来,原真是某宫娘娘在此休息,我再前行几步,一袭白衣宫装紧身,银色钗钿、那样淡雅的后妃。 “谁?” “宜婂见过娘娘。”初次见,我亦是不敢显的突兀,自述姓名、微屈身。 “你是?”白衣女子开口起问,微抬双眸,一闪而过的惊讶,淡妆素抹、如同冰一样的透明肌肤,冷眼、高贵,却依旧温婉动听的音质。 “缘妃娘娘声音真真悦耳!”我由衷称赞,想起哥哥曾描述的话语:这样气质、不谙世事的妃嫔,除去缘妃,还有何人。 缘妃本名博尔锦吉特•缘菲,是胥寅六年同了姐姐一届进宫的秀女,初选便封作‘良娣’,后再进封,至十一年生岙敛小格格,便封了‘缘妃’。性格冰冷,不惹是非,倒是难得后宫屹立不倒的妃嫔之一。 “这还用你说,你到底是谁啊?”缘妃娘娘声旁丫头不似那般淡薄,指手画脚对我出问,甚是高傲模样。 “住嘴,晓另!怎的这般无礼!”缘妃训斥,被唤作晓另的丫头一身青衣,听言不敢再造次,双手交叉放于小腹前,不再言语。 “嫔妾宜婂,前日刚进宫,还不甚熟悉、打扰了缘妃娘娘。”转眸怔怔望着晓另,直看了她稍带上红色的脸颊,她略显嚣张的气焰惹了我的不舒服。 “妹妹言重了!” “宜婂宫内还有事务,便不再打扰姐姐养性,先行离去!”我屈身跪安,不再多言语,今日还有许多事未完成,不得在其他事上耽误时辰,行至不远,却听的晓另的声音: “一个小小贵人,竟如此嚣张,哼!” “闭嘴,谁教了你这般势利的眼神,跟了我这般久还不懂规矩么?”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 膝盖跪地的声音声响传来,我扯了嘴角微笑继续前行,不再闻身后主仆的对话。绕过兰花园,远远瞧见婼乔粉色身影立于池中央凉亭内,四处张望,似着急的模样。 “小姐,你这是去了哪里,急死婼乔了!”婼乔亦是望见了我,开了口说话,待靠近方看清楚她脸上呈现奔跑过后的红色。 “到那边走走,不用担心!” “小姐,这宫里乱七八糟的小路,你可别乱跑,迷了方向可让我们怎么找去?” “怎的同额娘一般啰嗦?”我故意收敛了语气,望着婼乔羞红的脸色暗暗好笑。 “小姐!” “不同你玩笑了,坐下陪我吃会水果,半日不进食倒显的口渴。” “嗯,这里是你最爱的橙子,今日早上去御膳房取的。先前那些个厨子见是陌生面孔给了些又小又丑的,后来听说是黎淳殿黎贵人,立马换了这大的,真是一群势利眼。哼!” 婼乔一边述说,一边替我剥开橙子皮,嘟起嘴沿可爱的紧,只是她这习惯了的口无遮拦不知是好是坏! “先别多说,今日早上吩咐的事可有去做?”同婼乔说着话,突然想起早上吩咐的事,明日便去奉先殿,暂时没时间去看望小小筵儿,心微疼。 “今日我有去陌恙宫寻岙筵小皇子,奈何宫里的嬷嬷不让见,只打听了蓉媛贵妃对他倒无苛刻,整日由着他跟了先生学习作诗画画。对了,这是三阿哥的写的字。” 婼乔说到最后,停住手中剥弄的橙子,从怀里取出小张纸条,却是歪歪扭扭的‘额娘’两字,泪不禁滑落,滴入项间、微凉! “小姐……” “没事,不过两月,我定将筵儿要了过来!”我狠狠说了话,咬过橙子胡乱嚼着咽了下去,却不知滋味。 之后我没再说话,吃过少许点心与水果,随风微起裙摆,荡起水纹片片。再过一刻钟,闻了婼乔话语: “小姐,要去霏鸢小姐处走走么?” “去取了前日带进宫的香囊来,给姐姐送了去。” “可是这个?” 回过神来,方见着婼乔自袖中取出一紫色香囊,却是我要的那个,她自小随我,且聪慧灵敏,然跟了我进宫,自是知我性情,提前了准备。 翡鸢姐本名万琉哈•寒凝,后改了翡鸢。自小与我一块读书写字,甚是亲密。昨年进的宫,现封了定嫔,赐韵斓轩。此殿本翡鸢姐一人,为这选秀遂许了另两位常在。 远远地闻了笑声,想是在嬉戏打闹。入得韵斓轩,黄琉璃瓦歇山顶、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却也是淡雅朴素之貌! “定嫔娘娘吉祥!”许是一年未见,竟有些急了。 “婂妹妹!起了吧,怎的如此见了外?”姐姐拉了我手,唬住了丫头公公的嬉笑,朝了里屋走去。 “纹杉,取了茶来!”回了内殿,姐姐吩咐着丫头,还似那般淡定自若。 “姐姐这些日子可好?这香囊为姨娘亲手缝制,可漂亮的紧!”因着进宫便无了联系,前些日子翡鸢姐姐额娘知我进宫,便拿了香囊与我交与姐姐,说:念家之时,方可睹物思人!遂取了香囊予姐姐。 “无碍!现你进了宫,我姐妹方可互相照料。”姐姐接过香囊,眼盈了泪珠! ------------ 第九章 渺渺重遇暗无色 “姐姐可放宽了心去,姨娘身体硬朗着。”定了定,继续道: “这些日子,皇上可是常来韵斓轩?” “倒不常来,最近却是常去了玉琼苑。”姐姐放下香囊,眼恢复到清澈。 “可是那德良娣?”不自觉想起早上御花园见了的紫色身影,淡然的模样,高贵不曾看出有过多丫头般卑微的样子。 “倒不怨着谁!初进宫倒是苳珠姐姐照顾着,现……妹妹可是有什么打算?”霏鸢姐突地发问,怔怔望了望我,许是不喜多议论她人。 “姐逝之前可是与翡鸢姐姐有何话?”姐姐从小体质虽的纤弱,却也极少染病,怎就忽染恶疾去了? “逝的前日我有去了凤藻宫,当时皇上也在,没的说上话,却是知姐姐患了风寒,依了床榻不住咳嗽。”翡鸢姐姐脸色稍变,许是想到什么,却是不多言。我也不问,自知姐姐不会瞒我。 “听他人议论,艺雅皇后薨的时脸色过于苍白了些。”漠的纹杉取茶回来,搭着话。 “休得听那些个宫女太监乱嚼舌头根,皇后本来体质较弱,怎的脸色苍白了?”翡鸢姐姐突地厉了脸色,纹杉哪里知一句很无谓的话竟引了主子这般恼,忙跪了地,磕了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也悔恨不已。 翡鸢姐姐自小行事便是这般谨慎细腻,如今进了宫闱,祸从口出之事可不得不妨,遂越加小心。我自不必细问,此事因果早了然于胸,也不便再深纠了这问题,遂起了他话同姐姐闲聊: “姐姐可别生气了,身子要紧。这原是小事,没了什么大不了的。进宫这么些时日,可有看过些好书?记得以前姐姐可总给我荐了好书阅读呢。” “宫里哪里会有家里头那样方便,现今也就写写字,做做刺绣,闲了翻翻《诗经》等,再陪各妃嫔散步,整日时间过的甚快。”姐姐似也不愿继续前面的话题,挥了挥手屏退纹杉,脸色再恢复到平和模样,之前严厉仿若不曾有过。 “姐姐这样倒是清闲了?” “唉,只是不愿了去猜疑,心平气和过着也无妨。” “难得姐姐如此气度,倒令妹妹佩服!” “妹妹现今也入了宫门,且听姐姐一句,凡是不可强出头,这比不得遏府!” “妹妹知晓,谢了姐姐提醒。” 我站起身来朝姐姐微微屈膝,抬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遂向姐姐辞行: “瞅这时辰也晚了,妹妹我这该回了黎淳殿,择了他日再与姐姐赏花可好?” “那姐姐不送了,妹妹路上小心着。”话闭,自带着婼乔出了韵斓轩,也再没了回头看姐姐脸色。 韵斓轩与我的黎淳殿本同属西宫,也无甚远,况这会子天色也无太暗,沿路走了回去。 “婼乔可是十五岁了?”行至花海深处,随意与婼乔聊着。 “是的!小姐为何事?”她回答,亦提问。 “翡鸢姐姐可是长了我们一岁?”我想,如今的翡鸢姐姐是否仍与我无话不讲? “小姐可是想说,定嫔娘娘与小姐无了昔日的心扉透彻?”是么,原无话不讲的翡鸢姐姐可是瞒了我么?握了握婼乔的手,有些冰凉。 “小姐切莫往深了想,如今入得宫门,机会甚多。况安嫔娘娘自幼不喜惹是非,皇上又不长往了韵斓轩,下头的公公丫头们自壮了胆去胡天海说,那样的闲语更少不得需查证。” 婼乔便是这样,不时恬燥,不时稳重,这便分析的极是,翡鸢姐姐的境况是寂寥了些。做罢,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明日便去奉先殿,回来再行收拾这里的局势。” 这一夜,皇宫内歌舞升平、丝竹管乐声不绝如缕,萩曈姑姑说今夜摆了宴席宴请胜仗归来的湟洛将军——释予烙,那位少年征战、越挫越勇的将军。 后宫妃嫔仅有三人参加此次晚会,便是陌恙宫的蓉媛贵妃、风吟宫的敬妃、与如今最受宠的玉琼苑德良娣。 申时已过,厚厚灯光将整个黎淳殿照到通明,屏退姑姑丫头,独自去到凤钗亭,没了白日里的明目极远,却是独有的朦胧夜色、清心荡漾叶飘香! 视线里模糊出现姐姐的桃色身影,立于凤钗亭正中,风轻起秀发,那样背对我的婀娜身姿。心突然猝痛,如针椎般,却无法触碰。 这‘凤钗亭’便是姐姐亲自提笔所写,去年姐姐封后前两日,同皇上游玩至此,见无名,一时兴起便念出《钗头凤》,凤钗亭由此而来。 抚摸过亭梁鲜艳红色字迹,回忆起姐姐点滴,泪流如线。 “婂儿?”突地传来熟悉声音,心惊、蓦然回过头,却是一轮小舟伐于水池上方,摇曳浮动。 夜色里一抹墨蓝色衣袍,浅色山河水辽刺绣纹身,玲珑白玉吊坠,简单装束,清逸了身姿、带了浓浓书卷气息。 “禹睿?”我试探的开口,不愿相信在这茫茫后宫竟能遇上私塾的先生。 “七爷,此人是谁?”这才注意小舟尾部还佝偻了一人,轻声问了话语,摇着船桨,荡起水纹片片。 “婂儿,你果真进了宫!” 七爷?睿——尧睿,禹睿便是湘垣王—尧睿?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出疑惑: “你是湘垣王?” “婂儿……对不起!” 我没了回话,怔怔望着尧睿熟悉脸颊微低,不再有素净干爽的白色衣袍,心越是疼痛,纠结着混合私塾朗朗木门参差交错,不敢再停留片刻,提了裙摆猛然朝黎淳殿方向跑去。 “婂儿……” “七爷小心!” 高高硬硬鞋底的绣鞋本不适合快速行走,我亦是这般匆忙的奔跑,不过三四步之后脚下微倾斜,被稍凸的木板轻绊,随即跌到木桥边围栏之上,整个人中心不稳,落入下方的水池中,惊起鱼儿乱窜。 我挣扎想抓过荷叶茎秆以自救,却被刺到满手伤痕,泪和着池水翻腾涌入口中,一阵鱼腥的恶臭传来,呼吸也变得紧凑,更不能发出一语,只模糊里听到熟悉声音叫着‘婂儿’,然后昏迷不醒。 ------------ 第十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醒过来是在第二日,缓缓真开眼来确已在自己的黎淳殿,淡紫色衣衫换成藏青色高领长袍,发髻散开,长长秀发垂直铺到床边沿,白色窗幔被撩开。 翡鸢姐姐静默坐了一旁木凳之上,娟子轻抹过微红的眼角,瞧我睁开眼忙的走过来扶起身后绣枕,垫到我后背处。 “妹妹体质这般弱,昨夜里还独自去凉亭?” “怎的就姐姐,婼乔……”我虚弱的环视,却只有翡鸢姐姐一人,丫头姑姑都不在房内,看姐姐眼恍惚闪过,不知发生了何事。 “妹妹再躺一会吧!” “那些个丫头公公们哪里去了,全不在殿内伺候?” “妹妹……” “怎么了?”我望着姐姐姐姐脸色苍白,心开始没了规律的跳动,越是急促。 “妹妹,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望着翡鸢姐姐微颦的眉头,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再过一会,听得姐姐的话语: “妹妹你可知在后宫私相授受是大禁,罪可处斩,昨夜里有人瞧见一男子将你抱回黎淳殿,今日已告知给蓉媛贵妃,黎淳殿内丫头公公都被带了去陌恙宫。” 我有些无力的望着翡鸢姐姐的眼睛,手掌微微浸出细汗,传来阵阵刺痛,这才想起昨儿跌入水池之后,混乱中抓过荷茎被刺到流血的手心。头昏沉,使不上力,却想着婼乔等人在陌恙宫将要受到的刑罚,心抽痛、冰凉! 至于昏迷之后,想是湘垣王将我送了回黎淳殿。可又是谁要置我与死地,她宫的人一直跟随于我,还是本就黎淳殿的细作告了密。如此快的便要置我于死地吗?我偏不会让你们得逞,姐姐之事我还要替我钮祜禄氏讨了说法。 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击败,筵儿还等了我的抚养! “翡鸢姐姐,扶我去陌恙宫!” “你还在发烧……” “无碍,姐姐相信婂儿是清白的么?”我对了翡鸢姐姐笑笑,强忍过额头的疼痛,下了床榻。 “姐姐相信你!” “谢谢姐姐!” 我便是这样简单盘了散髻,银色朱钗固定,唤来轿撵,在姐姐陪同下去到陌恙宫。远远听到丫头公公们的打骂哭泣、与杖责之声,紧紧握过拳头,咬了下唇,下了撵轿疾步着走了进去。 “住手!” 进到院内见满满的人儿,各宫娘娘与丫头嬷嬷各自或站或坐,婼乔等人被压制到宽厚木凳之上,由了公公撩起棍子高高落下、杖身! “小姐!” “主子!” 微弱的声音传来,刺痛、身子摇摇欲坠,幸的有翡鸢姐姐将我扶住。 蓉媛贵妃一脸淡容,身袭高贵的黄、端坐于最上方的红木椅,低头拨弄着右手护甲,脸上未有半点颜色,却那样醒目。 “嫔妾宜婂求蓉媛贵妃手下留情!”我走近,重重跪下,膝盖立马传来尖碎石子路的锥疼、刺骨!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什么手下留不留情的,本是你黎淳殿内的丫头们,你都不愿惩罚我们又怎好多管了闲事,都给我住手了。” 蓉媛贵妃起身,缓缓走至我身边,娓娓道出话语,却不急于讲我扶起,就这般居高临下、俯视了我。耳边杖责之声戛然而止,唯闻浅浅的哭泣声,那样穿透我耳膜,不可磨灭。 “谢谢蓉媛贵妃!”我再磕头,更显了卑躬屈膝! “哟,蓉媛姐姐怎还让了黎妹妹跪着,快快起了吧!”身后庄嫔娘娘突然接过话语,轻挽过我手臂将我扶起,温柔却谄媚。 庄嫔、本名叶思琪,进宫两年,恩泽平平,一直随了蓉媛贵妃左右,现居幸昌宫。 “谢姐姐!”我勉强扯过笑意,身体却乏力几乎无法站立。 “他们是可以免罪,钮祜禄氏,你该怎样逃脱惩罚。后宫妃嫔、与男子私相授受,罪应当诛!”蓉媛贵妃声音再次响过,那样威严不可侵犯。 “嫔妾没有!”我再屈身低下额头,倔强的反驳。 “还嘴硬,把她给我带进来!” “奴婢乐石叩见蓉媛贵妃,给位娘娘!” 不多会,一粉色宫装女子被两位公公强压着带进陌恙宫后院,跪拜,却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面孔。 “把你昨晚所见全数说出,若有半句欺瞒定不得饶你。”蓉媛贵妃厉言训斥,再听得那宫女娓娓道来: “是,娘娘!奴婢乐石乃浣衣房丫头,昨夜申时刚过,姑姑吩咐奴婢将明日皇上需要换洗的衣衫整理送至青玄殿。行到凤钗亭附近听闻一阵喧闹,却是一男一女在嬉笑,可不知怎的,那女子不小心滑入了池中,那男子便下水救起,怎奈许是无法治疗,只得送去黎淳殿。” “你曾识得那两人?” “那男子是陌生面孔,不曾见过。那女子我可认识。” “是谁?” “便是黎淳殿主子——黎贵人!” 乐石颤颤巍巍的回答,到最后猛然伸出手指指向于我,我有些无力的摇摇头,这样的诬陷,纵然我有十张嘴也根本无法解释了清楚。 “黎贵人,你还有何话要讲?” “嫔妾无话,只是昨夜确实独自去过凤钗亭,也曾落水,后来昏迷不知,醒来便是今日早间,乐石所言男子,嫔妾未有所见!” 我不能将见到湘垣王之事说出来,否则更难脱罪,皇上亦是无法忍受自己妃嫔夜里与其他男子见面,纵使是他的亲弟弟、不管是否真的有不雅之事。 “闭嘴,如此铁证如山还容了你狡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略显苦涩的一笑,许是上天也不愿帮了我,进宫不过短短三日便要送了性命,姐姐之死,怎样查的清? “来人,将黎贵人带回黎淳殿严密看管,晚些等皇上下朝禀告一二再行处置。” 我抬头,看过蓉媛贵妃广袖抚揽,划出一道完美的黄颜色弧线。之后身边奔跑来两位公公、左右抓过我手臂,我无力的想要甩开,却感觉手臂处越是大的力,停住挣扎,无奈却用尽冰冷决绝地语言说道: “放开,我自己走!” ------------ 十一章 凄婉绝处再逢生 回眸看了翡鸢姐姐泪流满颊,牵动嘴角对她笑笑,已没了更多气力过问其她妃嫔略显幸灾乐祸的面色。 我钮祜禄•宜婂今日葬身于此,他日变作厉鬼也誓要查出是何人在背后操纵了一切。唯有筵儿,姨娘不能将你抚育成人,请原谅…… “只是嫔妾还有一请求,请蓉媛贵妃答应。”临行之前再回头,望了一干人各异的表情,微微屈身。 “你说!”蓉媛贵妃似不若之前的冰冷模样,换了些许温柔。 “请放了黎淳殿的丫头公公们,昨夜只怪了嫔妾自己不小心落水,不关乎他们任何事。” “妹妹此话怎讲,丫头公公的责任便是照顾主子起居与安全。你既然出了意外,他们当然只得接受惩罚,不然这偌大的后宫该要了蓉媛姐姐如何打理?” 久不出言的敬妃摇曳了身姿、徐步走至我面前,浓浓胭脂味扑鼻而来,我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却绊到身后站立的公公脚尖,加之疲惫的身体不堪,便那样跌坐在地。 “黎贵人!” “皇上驾到!”公公的声音乍起,喧哗的陌恙宫即时变得安静异常。 皇上踏入陌恙宫之时,我便以了这般落寞的姿势迎接,两边公公连忙的将我扶起,再纷纷重重跪了在地。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身边分别传来丫头与各妃嫔的不同请安声,微斜眉头望向皇上越是靠近的黄色身影。轻启朱唇,倾尽全力却只能听到柔柔的一句请安: “皇上吉祥!” 之后再次昏迷,倒地之前似乎看到皇上身后湘垣王墨蓝色衣袍,那样绚烂了微弱的太阳光线! “黎贵人!” “主子!”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依旧平躺了黎淳殿内白色被褥内。 微微睁开眼,四周窗户紧闭,不能感觉到丝毫屋外的凉风,抚手试着掀开被褥坐起床榻,怎奈全身困乏无力,几乎不能移动半分,额头更是疼痛难熬。 这才发现右手被缠上层层轻质纱布,遮去被荷茎划伤的掌心,笨拙不能随意移动。 “姐姐,你终于醒了!谢谢上天保佑!” “卫蝉!” 不错,是封赏之前同居住在咸福宫的卫蝉,现已封作‘常在’。 借着屋门投射进来的光线看了清楚:简单冠梳髻,半长刘海顺了脸颊垂下,斜插红玛瑙珠钗,银色步摇坠坠;一袭朱红色裙幔,纹白色水纹、翩翩,却不若前些日的单纯,徒添几分妩媚。可这如蝉般恬躁的性格不曾有过变更! “是啊,我是蝉儿,婂姐姐觉得还好么?头还痛么?口渴么,可要喝水?肚子饿么,我让下头给送来……” “谢谢蝉儿,宫内的丫头公公哪里去了?”我想知道萩曈姑姑等人可好,蝉儿实在太爱了讲话,容她把这些问个遍不知到了何时。 “哦,他们挨了板子、身子不方便,被我许了去休息,这里暂时由我帮忙,姐姐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传太医过来瞧瞧吗?”卫蝉一边说了话语,一边伸出手来,在划过我额头之时再次惊呼: “姐姐额头竟然这样烫,我还是替你叫来御医吧!” “蝉儿,不用了,你叫下面丫头给我熬了些辣一点的姜汤,喝过便好。” “可以么?” 瞧我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唤了她的丫头串姿,嘀咕了一阵方才回了我屋,脸上一直带了淡淡笑意。 “姐姐昨儿日里可把妹妹吓着了,瞧你便那样直直昏厥过去,幸的皇上及时将你抱过。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将事情弄了清楚明白,那个冤枉你的丫头也被罚了去辛者库服劳力去了。” “哪个丫头?”我有些茫然了蝉儿的话语,一时竟记不起来。 “姐姐可是记性大呢,昨日冤枉你私相授受的丫头,可是不记得了?对了,姐姐可知道前夜里你落水,是谁将你救了起来?” 卫蝉倒了杯水走至我床沿坐下,一脸神秘。 脑海急速闪过尧睿墨蓝色衣袍的卷卷书生气息,不觉得心开始颤抖,却故作不知晓的模样继续问道: “何人?” “乃是前儿夜里进宫参加湟洛将军庆功宴的湘垣王!昨儿你晕乏之后,随了皇上一起去到陌恙宫的湘垣王才说,那夜本是因倦了歌舞,遂带着小斯去到池中泛舟,因着夜里漆黑竟找不着了归路,这才伐到了凤钗亭附近,见有人溺水也顾不得宫中礼仪,下水救起,再送至最近的黎淳殿,却不想原是姐姐你。” “这般说来,我倒该谢了湘垣王!”我故作镇定的开口,不想留了一丝破绽。 “对了姐姐,那日夜里你倒是怎样摔了进池中?” 卫蝉睁大了双眼望着我,那样清澈的眼眸看不出任何虚假,我笑笑强伸出手来握了她手指,摇摇头没再言语。蝉儿兴许是见我不愿了继续探讨,也不再想问,扶我躺下床帷,吩咐几句便回了韵斓轩,只留下串资予我使唤。 我却是头昏沉,也不知时日的酣睡,只记得串资偶尔与我送来餐食糕点,亦无甚胃口,斜躺了床榻简单吃过,再继续睡着。额头的疼痛越是减轻,身体也没了多困乏。 直至第三日方幽幽转醒,窗幔深深,不是透着一股药香味,冲刺着鼻翼。 不多会,庭院内传来的‘莎莎’声音,我缓缓起身、伸过裹着白色布条的手指轻轻打开窗户,却没有前些日的疼痛。望眼出去,原是小栓子、小柿子在清扫院围落花瓣,子亦、子宁二人则在一旁为常青树修枝、并浇着水,几日的休整没人打理,整个黎淳殿倒显得颓废了不少。 “主子!” 不想小栓子猛然抬头望见了我,忙跪地请安,其他人见状亦是立马跪膝于地。 “起了吧,怎的都起的这般早?”我对他们笑笑,不想树了威严的名号,对待自己宫内的丫头公公,顺其自然便好。 “主子今日可好些了?可要传膳?”小柿子倒腾着站了起来问着话,果真人如其名,圆圆脑袋可爱的紧。 “暂时不用,你们都还好吧?挨了打可用上药?” “谢主子关心,我们皮厚,无碍!嘿嘿……”依然小柿子话语,那般毫无心机。 ------------ 十二章 珠帘轻起俏多眉 缓缓关下窗帷,绕过门帘去到庭外,正好趁了今儿有空,将这黎淳殿内所有丫头公公了解了清楚。 “主子风寒刚好,不宜吹了风,还是进屋休息吧!”方踏出门沿,子亦眼尖的已瞧见,忙过来扶住我手臂,下了台阶。 子亦鹅蛋削颊,娇小模样有着江南水乡的气质,透出幽幽的单纯。 “不妨,出来晒晒太阳也好,同你们聊聊家常。” “小栓子你们俩去屋里将太妃椅搬了出来,主子正好躺了上边儿晒太阳,病了这两日脸色竟惨白了些。”子宁停住手中活计,望着我道出自己的想法,略显圆润的脸蛋透过淡淡红色,配过慵懒身姿,显了笨拙、却越是可爱。 “好嘞!” 许是见我无过分讲究与威严,小栓子、小柿子两人也没了多拘谨,本就十三、四岁的天真年龄,一会也都熟络起来。屁颠着拉过衣袍钻进了里屋,再过一会两人抬了贵妃椅出来,安置于一颗梨树下方,子宁随了身后抱着绵绵纤柔被褥,铺了在椅面之上,纷纷落落的梨花瓣迷人眼。 “可是要把这皮革搭上,早晨风过凉了些!” 话毕也再走了过来我身边,同子亦扶了我斜躺上太妃椅,摇摇晃晃,参差树荫,怡然自娱!四人瞧我坐定便不再呆了我身边,各自拿回扫帚、木桶,继续未完的活计。 “萩曈姑姑等人哪里去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少了三人。 “萩曈姑姑一早去了太医院取药,婼乔在后院熬汤,子苒却不知去向。”子宁一边浇水,一边回头望了我,大大眼睛闪过晶莹! “哦?” “今日早起倒瞧见了子苒一会儿,梳洗过后便没了人影。”再是子亦的话语,我倒无谓,不过问了他们的私事,只要不伤害到黎淳殿内的人。 “小姐……怎的全到了这里?这样吹风又该头疼了,还是进屋吧。”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婼乔声音,微撇眉望了她同样粉色宫装一闪而过墙围拐角,径直走向庭院中央。 被却子亦四人奇怪的眼神弄到不好意思,不禁微红了脸颊笑骂: “你们看什么呢,我给小姐送来雪梨南杏甜汤,可没你们什么事儿。” “这才刚扶了主子躺下,你又叫了进去,可不是惹了我们笑你?”子宁撇撇嘴越是好笑了眸底。 “小栓子进去端了小木桌出来了,小姐三日未有进食,喝些甜品补补才行。眼瞧着方才进宫几日便瘦了一圈,若让大夫人瞧见……”婼乔也不问子宁的取笑,看着我发了感慨,越到后边倒带上哭泣之音,我无奈只得将她话语打断: “别计较那许多,盛过汤来于我喝,倒显了有些饿!” 略作心急的模样喝过甜品,望向婼乔,却是凝重了脸色、欲言又止! “有何事说了出来吧,无碍!”许是碍与子亦等人,婼乔不敢妄自开口,得过我的允许才娓娓道来: “听得传闻,昨日遏老爷不知从哪里得知小姐被冤枉一事,竟公然在朝堂上述斥后宫的不严谨,令皇上龙颜尽失!” “有此等事,后来怎样?”心闪过一丝纠结,阿玛一向严谨,怎的这次如此唐突? “皇上倒没多加怪罪,只说让老爷回家休息两日,不必上朝!” 不必上朝?这不是变相想要收回阿玛的兵权!好狠心的皇上,想当年父亲为冭寅皇朝的兴盛可谓肝脑涂地、东征西战,现年龄稍长,觉没了神勇之势,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撤去兵力,让父亲回家养老? 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样一层简单的含义,父亲难道都不能想了清楚、明白?头再隐隐传来疼痛,不敢往了深处思考。 “婼乔随我进屋,修书一封,尽快送回遏府给阿玛!”唤过婼乔撤去甜汤,扶我回到里屋。 若想在这充满血腥的后宫屹立不倒,家族势力不可缺少。阿玛亦是我的支助,怎可这般早的隐退、告老还家?绝对不允许! “父亲大人:见字如吾!女儿知晓近些年父亲大人已身心疲劳,可终究无法,只得恳求父亲再坚持一、两年,待女儿坐定,方许诺遏府老少皆平安!不孝女宜婂敬上!” 简单几句交代,拈起信纸吹过墨迹处,待干爽折叠置于信封中,再对婼乔交代: “此信务必叫人先送到额娘手中,让其拆开查看、再转手交与阿玛,不得有误!” “小姐这是……” “快去!” “是!” 婼乔一脸茫然,知事态严重,也不再犹豫,接过我信匆忙出门,身影迅速消失于黎淳殿内,我却漂浮着心思没有着落点,脑海里尽是父亲的苍苍白发。如我这般的不孝女……为了能保住后宫地位,竟不惜利用阿玛、额娘,心纠结着疼痛! 对不起,阿玛、额娘! 再次回到庭院中,子宁四人依旧忙碌着各自事宜,不再呱燥。瞧见我走出房门忙的扶住,走至太妃椅处坐定。 我收敛了脸色,也听不到他们嬉笑的话语,只剩下断续不定的脚步声。 今日无事,细想了大前儿日的变故、琢磨不定,终无果。却不愿想象会是我黎淳殿的宫人告密、导致险些丧命,心泛过一丝战栗! 然无论如何,还是决定于明日搬去奉先殿,虽的皇上说可多休息几日,怎奈我不想再耽误了时辰,必须早日查了清楚姐姐死因究竟何为。 这一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直至下午间方才见到子苒,清秀的面颊,粉黛柳眉,下颌尖尖形如葵花籽。同样的一身粉色宫装,却衬托出她格外纤细的身姿。再问其何事?终被她吱呜着含带过去,我亦不想了深究。 直到晚膳之后,无他话便许了各自去休息,唯有婼乔,执拗不过非得守候了我床沿,不愿离去,本在遏府也时常同枕共眠,如今进了宫闱自不敢如以前那般随意,便在我床榻旁另铺起简易小枕,许了婼乔休憩,也免去睡地上染过湿气! 因着是农历是十四,到未时月亮已高挂,照着整片咘洛皇城如同白昼,丝丝月光穿透过窗口细小缝隙,照到屋内,闪烁着可怕的阴影。 ------------ 十三章 檀木定心神 我却因为前两日休息的过多,这一夜竟久久不能入眠,倒腾了床榻,发出‘咯咯’声响。不多会,渐渐传来婼乔轻微的呼吸声,轻揽过外衣,出到庭外。 春日的庭院,虫鸣声彼伏不定。不时传过阵阵微风,伴有微微花香,有些冰凉了身子,不禁紧了紧衣袍,也不愿进屋躺了床榻辗转无眠!便这样坐于夹在两树间的秋千之上,轻轻摇晃。 不多会却传来声布谷鸟叫,清脆、响耳,我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无果,也没觉有甚奇怪。过去半刻钟,再次听闻布谷鸟声,却比之前越是清楚爽朗了些。 思琢片刻倒有些奇怪,这个季节本不该有布谷鸟,况在茫茫后宫怎会……也没多考虑,起身想寻了声响处移去,不想刚踏出半步便听到不远传来脚步,忙躲了到梨树后方,苍老结实的树干老皮脱落,手划过尽是凹凸裂痕。 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庭院的石桌椅,倒像是会一些拳脚功夫,惘惘夜空虽有着月光如炬,却仍看不清是何人模样,只是从了黎淳殿后院而出,该是我宫内的人。 尾尾跟了黑影缓步而行,不想刚出去黎淳殿外便没了踪迹,半夜里我也不想再行跟去,无谓的返回里屋,躺了床榻暗暗沉睡,想着明日奉先殿之行。 奉先殿位于整座宫殿的最西侧,所有后宫妃嫔殒后,遗体均会在此停放,多则半年,少则十五天,并由身前伺候过的丫头、公公自愿选择为其守灵,直到落土为安,方才安排至他宫伺候。 姐姐因为是皇后,且育有三阿哥岙筵,遗体留于奉先殿五个月之久,以供瞻仰! 翌日一早醒过来整个黎淳殿宫人均张罗着去奉先殿的事宜,只留下小柿子与子亦守候宫殿,其他人陪同我而去为姐姐守灵,夜里自不会回了黎淳殿休息。 简单收拾了行李,唤过撵轿便去望奉先殿,一路倒是繁花似锦、芳香怡人,只是越走越凄凉,到最后已是略显了荒芜的宫殿,萩曈姑姑说,那里便是令所有妃嫔闻而生畏的冷宫——頻央宫。 我转过头怔怔望了会,那些流离的砖瓦飘零,墙围坍塌、杂草丛生,红色宫门半掩半闭,茫然一片,唯有最顶端鲜红的“頻央宫”醒目,血液般刺伤眼眸。 “这里平常可有人打理?”我问出自己的疑惑,颓废的冷宫轮廓惨不忍睹! “这样的冷宫皇上都不会过来,哪里还会有人打理!”子苒撇撇嘴,无所谓的回答了我的话语。 “里面可有住人?”我再问,望向子苒,以她无谓的性格自是无话不说。 “前年初冬时日,杜昭仪曾参与毒害蓉媛贵妃一事,后被打入了冷宫!” “毒害蓉媛贵妃?” “当时参与还有蔚妃与董嫔等人,在蓉媛贵妃膳食了投放根名碎骨子,将贵妃肚里三个月大的孩子打掉,此事后被皇上知晓,一干人为逃罪纷纷自尽,只留下杜昭仪。” 话至此,看过子苒脸颊,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不曾有半点面色的浮动。 “还有此等事?” “可不是,听那些个宫人说杜昭仪当时便晕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变得疯疯癫癫,认不得人了。”子宁听着我们的话语,也将自己听闻的消息一一道出,依旧可爱的模样。 “好了,都别说了,吓了主子你们怎么担当?” 萩曈姑姑开口,阻断去子苒两人越渐活络的话匣子。子宁吐吐舌头不再言语,专心的向前行去,剩下子苒,依旧一成不变的无谓脸色。 谈话间已至奉先殿门前,依然红色小篆书写着“奉先殿”三字,红色大门打开。 原来频央宫与奉先殿只相隔一指之墙。 缓缓下了撵轿由萩曈姑姑扶着往里边走去,宽敞了的暗灰色石板院落,没有花草,只在两边简单陈列了陶瓷盆栽常青树。大殿清一色的黑灰色,没有黎淳殿的华丽妖娆,剩下一片*浓重。 “黎贵人吉祥!”入得大殿,奉先殿的守灵人便向了我跪安,同样灰色的衣袍,额间驻横髻,只玉钗固定,未再有半分装饰。 他们身后便是冭寅王朝子孙婆媳的灵位,由上及下,一排排整齐置放,彰显了整个王朝的兴荣苍盛。 “起了吧,我只不过来为艺雅皇后守灵一月,你们无需拘礼。” “是!”请安之后,各自已起身忙碌,只剩得一姑姑站立我身前。桃腮杏面、风风韵韵,灰色素雅衣袍,终难掩饰倾颜之貌,自一番成熟的姿态。见她屈膝,忙的拉过她腰间的手指,免去扣安,听的轻轻话语: “奴婢尓漫见过黎贵人!” 尓漫姑姑,原姐姐凤藻宫的管事姑姑,与姐姐感情甚厚,如不然也不会自请了为姐姐守灵三个月! “你们先收拾了行李,我随尓漫姑姑四处走走!”我回头对婼乔等人吩咐,也不要任何人陪同,去到灵位前焚香并重重跪拜。一阵礼节过后,再与姑姑携手去到后院。 整个奉先殿均是一派祥和之貌,四处檀香缭缭,怡人自得! “姑姑近日可好?”行至内院幽静处,觅一石桌凳,借过暗暗香色,同尓漫姑姑一同坐下闲聊。 “谢黎贵人关心,奴婢万事皆好!” “难道尓漫姑姑非得同我这般见外了去?那宜婂这次奉先殿之行可谓白来了!”我有些不悦的撇眉,四哥已告知我,尓漫姑姑处已打理妥当。可为何还是这般生疏的模样,难道她对姐姐的衷心只不过简单的敷衍? “请恕奴婢不明白贵人何意?” “哦,那我倒是想请问了姑姑在这奉先殿为姐姐守灵究竟何为?” “只为报恩,报恩于艺雅皇后!” “姐姐已逝,你纵再痴痴然守护又有何用?为什么不随了我去往黎淳殿,寻了好法子替姐姐雪冤?”我不再拐弯,对她直言相问,若她不想跟随于我,也随她自由选择主子,毕竟跟随姐姐那么多年一直衷心无二。 “奴婢尓漫给主子请安!”姑姑突然单膝跪地,颔首以望,那样坚定的眼眸! ------------ 十四章 泥淖兮多残忍 我忙的将姑姑扶起,借着微风轻起、不禁扬起嘴角: “姑姑何须多礼!” “昨日听外面公公传言说主子与人私相授受之事,不知可清楚是谁人指使?”姑姑换回往日在姐姐凤藻宫的睿智模样,不再同我闲扯,望了周围无他人,直接切入正题。 我也不再隐瞒,尓漫姑姑的忠诚不容怀疑,遂娓娓道来: “这事我亦奇怪,那夜我落入池水之后确实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也不甚清楚。只清醒过来听了婼乔说,那夜是湘垣王送我回了黎淳殿,也不曾惊动所有人,只萩曈姑姑、子亦、子苒同她自己,一行四人将我扶了回房,安顿、休息。若真为告密,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此事不可这样妄加猜测,即使当时不在场,也不能抹灭,不曾知晓是谁人将你送回。只是他笃定了你不会说出湘垣王,若无意外你自得背上不干净的罪名被打入频央宫,终身不得救。”好狠的招,略略想起频央宫内颓然的模样,心战栗!再回忆起另一件事来。 “倒是巧了,昨日夜里睡不着,独自去往院落休息,竟让我发现我宫里的人与外人半夜私通消息。” “可有看清楚是何人?” “不曾看了清楚,不过不妨,在这奉先殿还有一月,便请了姑姑陪同宜婂演一场戏可好?”我再扯动嘴角微笑,无论何人,只要让我查出与其他宫内人纠缠不清,定叫他身首异处! “奴婢定会全力辅佐主子!” “谢谢姑姑!”伸出手指越过石桌,握了握姑姑略显冰冷了的手。 “主子可是想什么时候去探望了皇后遗体?”冷不丁的姑姑再次出言,脑海瞬间闪过无数姐姐逝前的笑颜,那样生生的模样不过一短短夜间便香消玉殒! “今夜便去,正好开始我们的游戏!” 话毕同尓漫姑姑均没再言语,收回手指望了奉先殿寂寥的四周、与随风起伏不定的盏盏油质佛灯,白昼里发出弱弱光线。 “主子,该用午膳了!”不多会传来萩曈姑姑的声音,我没回头,简单的说道: “端了到这里吧!” “是!” “奴婢先行离开,晚一会再去伺候主子!”尔漫姑姑起身,对我屈身道别,我没说话,随了她自行离开,思绪飘忽不定。 再一会萩曈姑姑与婼乔两人端来膳食,我望了她们有些怔怔。简单用过膳,吩咐了他们到我去到寝殿:同样简单装饰,仅有一袭灰色床帷与整套黑色木桌椅。墙角放上从黎淳殿带过来的红色水曲柳木柜,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小姐,这样会不会太过素净了些?”婼乔随我身后,问出自己的想法。 “无碍,你们都下去吧,我休息会!”我对他们挥挥手,遣走了一干人,殿内立马变得安静,依旧檀香味绕绕。依偎着床榻闲了无事,思绪回到前年的冬天、姐姐二十岁寿辰。 那时姐姐还只是艺雅皇贵妃,寿诞当日后宫没有浓重庆典,只不过简单设了宴席,仅几位与姐姐关系甚密切宫妃一起娱乐赏花而已。 我同了母亲下午间去到凤藻宫,姐姐庄重的模样,鲜艳红色吉袍,饰五爪正龙团纹,珊瑚珠肩坠。额间盘云髻,装玲珑各色银钗珠钿,凸显冰肌莹彻,较前些年倒显珠圆玉润了些。 这一日我第一次见到尔漫姑姑,同样藏青色宫装,短屏髻、简单玉簪、钗花晶莹,她站了姐姐身后,对我行礼,叫我“宜婂格格”。我对她笑,那时还很天真! 之后见了筵儿轻舞了小手,吱呀着学习走路,身旁嬷嬷一时疏忽竟不知筵儿偷偷去往了何地。 这一日下午,整个凤藻宫几乎沸腾,姐姐亦是按捺不住,有些发狂了的面颊苍白没有血色。我握着姐姐手以安慰,却被她反握,尖锐护甲刺到我手指、生疼! 直到傍晚时分开始下雨,可依旧没有筵儿消息,又不敢告知了皇上,尔漫姑姑便带了凤藻宫所有公公丫头出门寻找,直到两刻钟过后,姑姑全身湿透的抱着同样湿漉漉的筵儿回来,之后染了风寒,昏迷整整五日。 随行的丫头说,原来是一位叫正眉的丫头,因她姐姐在凤藻宫当差不慎滑落水池淹死,便把罪过迁怒与艺雅皇后,苦于没有方法对付,那日巧然见到小阿哥独自玩耍无人照看,便将他骗至幽静处,想趁了天黑带了出宫丢弃。 却不想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正眉怕宫内丢了阿哥早晚查到自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其丢入池中,亏的尔漫姑姑及时赶到,也没顾得上天寒地冻,跳入池中救起小阿哥。 那一夜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心狠,将正眉用夹棍夹了手指,再换过小小银针刺到正眉后背、臀部与腿部,至奄奄一息。第二日方禀告了皇上,对她实行‘斩立决’! “小姐,可要用晚膳了?”一阵敲门声带了婼乔的声音传来,我有些错愕的抬头,窗外已是暗暗的天色。 “传膳!” 房门被打开,子宁等人陆续进来,却是有五道素菜与一道甜汤:清蒸白玉佛手、腰果玉米粒、霉干菜烧、香销菜芯和黑豆红枣甜汤,倒是丰盛! “小姐这几日都未能好好用膳,虽得这些都是素食,可都是奉先殿的小厨师所做,小姐倒尝尝!” “哦?” “这里离御膳房甚远,无主子,便自行烧饭做菜,小姐倒是尝尝是否合胃口?” 耐不住婼乔的千帆劝解,也尝了各色菜品,倒是不错的味道,怎奈身子依旧不适,最后只食了小碗甜汤,只待天黑去探视了姐姐的灵柩。 “你等都下去休息,婼乔留下同我梳洗。” 直至屋外传来敲钟声二十下,想了该是戌时,天也尽黑,换过一袭灰色衣袍,出得内殿。尓漫未曾问过半句,只紧随了我前行,她知晓,闲了下来我自会告诉她发生的何事。 不多会已至日间与尓漫姑姑席坐的石桌旁,远远的瞧见姑姑缓步的身影,风中轻起的衣袍、翩翩。 ------------ 十五章 冰凉了遗言 “主子吉祥!”尔曼姑姑屈膝,对了我行礼。 “姑姑怎的好这般客气,还拿了宜婂做外人不是?”我佯装生气,望着尓漫姑姑的脸颊没有颜色。 “奴婢糊涂了,主子恕罪!” “起了吧!” “主子请随我来!” 话毕尓漫姑姑已朝前行去,婼乔扶过我手指尾尾跟随。绕过弯曲冗长的石板路,两边简简单单种着常青树,黄嫩枝芽打破*深绿,俏皮了整个奉先殿。约莫一刻钟的行程,转过大殿后檐,却是另一座殿堂映入眼帘,红色隶篆书写了‘月仙殿’,依旧厚重的灰色装饰了整个殿堂。 几小步入了大门,又是另一番的模样,如同石穴一样四处雕琢了晶体般的透明墙体,冰一般的晶状体下坠延伸,错落相致。 也没过多心思欣赏了景致,心开始不规律的跳动,姐姐生前娇美容颜在脑海了急速闪动,不能自已。且这边仍随姑姑前行,越过偌大屏风,三棺水晶棺木映入眼帘,寒冷温度顿袭身子,不禁环抱过手臂。 “主子可觉得冷?穿过奴婢外套吧!” 尓漫姑姑回头望了我,自手臂处取过蓝色衣袍与我,婼乔接过披于我肩出,我未拒绝,这样冰冷的室温该是为保遗体尸身不腐,特制的冰穴。外边如了普通宫殿,到里间确实这般浩瀚之势。 眼睛直直望了最左方的棺木,那熟悉的身影! 不自觉缓步靠了过去,姐姐闭眼安详的模样,依旧盛装着身,朝冠遍插珠钗银钿翠步摇。着石青色朝褂黄金丝镶边,再明黄色绦,上缀饰珠宝,胸前再朝珠三盘。如同身前那般美艳玉肌。 泪轻流,顺了鼻翼处轻轻下落,掉到冰冷地面,几乎凝结成霜。 “小姐……”婼乔再拉过我手臂轻扶,语言有些梗塞。 “姐姐去世之时肌肤可就是这样苍白?”略略回过神,望了尓漫姑姑,问出自己的疑问。 “凑巧前几日起问奏降,下了场大雪,皇后去了趟延寿宫,回来便染上风寒,高温不去,还不住咳嗽,渐渐白了脸颊、没几许红润,不过去世之后这两月倒越是煞白了些。” “太医院是怎样的说辞?” “终究不过疾病缠身,无药物可治等等,无关乎所谓的话语。” 手划过棺木上方姐姐的面颊出,这样绝世的容颜竟永远止于二十一岁,心抽痛! “可否打开棺木?” “不可!这棺木一旦打开便腐烂了尸体!主子,这里边凉,还是回了寝宫再商量可好?”尓漫姑姑靠近我,脸上没有表情,握过婼乔的手却是感觉了被冻后的冰凉。 “回了吧!” 眷恋了姐姐临别的遗容,不觉开始怀疑了自己的初衷,若姐姐真真逝于疾病,我的报复又该向谁诉? 出了月仙殿已是戌时,月亮高挂,照亮奉先殿外参差大树摇曳浮动,树影微斜、觥筹交错!手中婼乔手指渐渐变了暖和。 “姑姑,筵儿为何许了蓉媛贵妃抚养?”姐姐之死暂无头绪,只得先想了法子将筵儿带至黎淳殿抚养,也算对姐姐的丝丝抚慰。 “本着娘娘去世,三阿哥也得寻了其他宫去教养,奈何那日蓉媛贵妃在皇上面前寻根起誓、言情意切,便许了给她。” “这时我若要了筵儿过来,皇上可会答应?” “这……” “怎么?” “前些日子听了传言,蓉媛贵妃因着暂时膝下无子,对三阿哥疼爱有加,恐怕……” “不行,必须将筵儿要了过来,别人我不放心,且也对不起逝去的姐姐!” “奴婢明白!”尓漫姑姑对我点点头,眼神闪过确定,如今先将黎淳殿内的内奸揪出来。 “那姑姑先行去休息,婼乔陪我走走便好!” “是,奴婢告退!” 望了姑姑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萩曈姑姑这几日对我看似衷心,怎样方才能把尓漫姑姑要了过来? “小姐,奴婢有一问?”转头看了婼乔依旧稚气未消的面颊,淡然模样! “讲!” “婼乔一直好好奇,艺雅王后去世之后仅有尓漫姑姑前来守灵,原凤藻宫内丫头公公都被派至了哪些地方?” “哦?”我停下脚步,转动右手小指上长长的紫色镶金护甲,远远望着月仙殿孤寂的轮廓,脑海里尽是姐姐苍白的面颊,还有筵儿弱小的身影。 “皇后生前由了哪些伺候婼乔不知,可是昨日下午间我同子苒去御膳房取膳食单时,偶听得一段对话,说原凤藻宫内的宫婢除去尓漫姑姑,均在皇后遗体被送到奉先殿之后,通通离宫回乡,甚至一名仅九岁的丫头也被遣了回家中。” “还有此等事?怎的没听尔曼姑姑提起?” “婼乔猜想此事尓漫姑姑都不知晓,是有人暗里使了手段。” “无碍,日子还长,你先将此等事先搁置一旁,从明日开始,给我好好观察宫里每一人的举动,包括萩曈姑姑!” “小姐是怀疑有……” “行了,去下去休息吧,明日还早起为姐姐祈福!” “是,奴婢告退!” 婼乔离去,独自回了寝殿依旧没有睡意,奉先殿大堂里成百守灵者会诵经为逝者超度,这会时辰正是他们忙碌之时。 辗转床榻,思绪飘浮不定,终不能将姐姐之死理了清楚,浑浑噩噩里竟也睡沉了过去。 而在接下来的守灵三十日里我每日卯时中刻起床,同所有守灵者一起早课两刻钟,诵经文、静心志,再早膳。之后一个半时辰再次诵经,休息片刻午膳。下午间或抄写经文,或打扫灵位,无主仆之别。唯有晚间不同于守灵者,自行休息,毕竟黎淳殿内还有事务需得打理。 在这三十日里我渐渐忘却宫内的争斗,可是与尓漫姑姑所策划的游戏在继续上演。 这一夜我再次听到布谷鸟叫声,和了阵阵守灵者的晚课,依稀听不清楚。我接着便跟了出去,却没见着那抹意料里的黑影。四处张望一番无果也回了房中休息。 第二日,我找来尓漫姑姑故作随意的在奉先殿内漫步,婼乔走至我面前轻言道: ------------ 十六章 楚楚迷幻方开始 “小姐,昨夜间我去茅厕听了布谷鸟叫,可好听了!” “哦,我还以为是我错觉,原来婼乔也有听到?”尓漫姑姑接过话,也是一脸诧异。 “可这季节也不该有布谷鸟吧,且在这后宫中,哪里会有他的容身之处?”婼乔再言,一脸疑惑。 “什么布谷鸟叫,我怎的没听到?”一旁无事可做的小栓子亦是一样好奇的模样,没的拘束上前问着话。 “别听了她们瞎说,我也没听见。”我笑笑,隐去昨夜所闻,望了依旧忙碌的子苒,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 “什么人呐,都是些个势利的没眼儿犊子……”子宁摇晃着身子了骂骂咧咧自奉先殿大门走进,下一刻抬眼望见了我,慌忙者将手中不知何物藏于身后,眼神慌张。 “大胆子宁,慌慌张张做甚?”声旁婼乔开口,进宫方才十几日,便已学的一副骄横的模样。我无话,看了她的训斥。子宁却是一脸惊慌神色,忙的跪地,不敢说话。 “手里何物,拿了出来瞧瞧!”我对她笑,婉约了面色,温柔的言语。 “主子,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子宁似慌了神色,不住磕头。我对婼乔努努嘴,瞧她了解的模样走近子宁,从手中夺出一方手帕,与手帕中零碎的银子。 “说吧!”我不怒而威,接过碎银放于手中,严厉了语气。 “主子恕罪,奴婢已无他法,方才想了让风吟宫敬妃娘娘的管事巫公公,为奴婢到宫外将珠宝变换成银子。” “哦?” “奴婢父母均早逝,都是哥哥一手将奴婢拉扯大,前些日子方才娶了嫂嫂,却不幸染上恶疾,没有银两治病,这才……”子宁一边说着话,一边泪流,倒是言城意切,不若谎言。 “那你方才骂人又为何时?”我再问,不知后宫还有此等恶习。 “前些日子奴婢让转带出去变卖方好,可这两次巫公公却说近日宫中查的甚密,宫外没多少人敢卖,奴婢又急着用银子,于是便宜了处理。后来一想觉得不妥,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推倒在地还……还骂……” “骂什么?” “骂奴婢跟了没用的主子,方才进宫几日便被贬至奉先殿这样破烂的地方,一辈子不要想得到皇上的临幸、翻不了身!” “是啊,昨日奴婢去辛者库取主子的换洗衣裳,还被敬妃娘娘的小丫头排挤,也说着此等主子无望翻身的话语。”子苒突然插过话,还一副委屈了的表情。 我没说话,望着子宁越是颤抖的身子,与子苒仍旧无谓样子,突然不知进宫这些天自己在做什么。 “闭嘴,一群没天高的歪蹄子,在胡说什么!”萩曈姑姑话语传来,开口便阻断两人的诉说,摇曳了身姿。待靠近再屈身请安: “主子吉祥!”我亦不再理会了子宁、子苒的话,转眸对上萩曈姑姑,看了她额头微浸的细汗。 “姑姑大早倒是忙碌了!” “奴婢刚刚去取药,碰巧遇上了李公公,说主子有书信,就给带了过来!”姑姑手赫然一封黄皮纸书信,一手接了过来,封面正是阿玛的字‘宜婂启’。 我有些不敢相信了父亲这般光明正大的叫人送书信进宫,若传了皇上耳朵里不知会不会冠了我一个‘私通’的罪名? “没你们事了,各自忙去吧!萩曈姑姑留下同我说说详情便是。”我出言支开所有宫婢,看着子苒扶起子宁颤颤离开,巍巍移动莲花步去到一旁石桌旁坐下,轻轻拆开信封。 “女儿须得小心行事,切勿超之过急!” 简单十六字倒出现今所思,泪竟不由的滑落,手绢缓缓划过眼角,没由的眼泪落下! “主子别深想了去,遏老将军身子尚健壮,自会竭尽所力支持了主子,不会告老了去。” “姑姑!”我有些惊讶与姑姑此话,却瞬间隐藏起来,望了她坚毅的脸颊,心微微泛过疼。 “姑姑替我将这封书信烧了吧!”不再看萩曈姑姑一眼,留下最后一句话,刻意将书信遗留下,拂过衣袖朝了奉先殿大堂而去,微凉的心境。 这一夜戌时时分,再次传来布谷鸟声,我翻身下床,不及披过外衣便匆匆去往大殿外,没有月色的奉先殿夜晚寂静且凄凉。不多会婼乔等人相继赶到,黎淳殿内五人均到齐,各自带了复杂表情。 “小姐!”婼乔率先开口,简单白色衣袍外套了件粉色外套,松散的发髻自行垂落。 “怎的全起了床?” “主子,奴婢是被子苒出门声给弄醒了的”子宁揉了眼角,松醒的眼眸带上扰人清梦的无奈。 眼光扫过子苒,日间的浅色衣袍还未换去,依然庄重模样,指尖握着针线,似昭示了之前所做之事。瞧着我看着她,眼神闪过恍惚不定,顷刻间再平复了表情,依旧淡然的口吻说道: “白日里听了你们谈论布谷鸟,今夜乍听见,便想出门瞧瞧,不想吵醒了子宁!” 再望向小栓子,一脸茫然,没有说话。萩曈姑姑是同了子苒一般的装束,未改日间青色衣袍与发髻,望着我的疑惑开口: “奴婢正抄着经文,闻有布谷鸟叫,一时好奇便出来查看。” “看这般模样也没何事,都回屋歇息吧,明日还有早课!”我再吩咐,揽了揽衣袍进了寝殿,方才各自的表情已尽收眼底,除去子苒的瞬间的不自然,倒没了什么不同。 在接下来的三日时间里,每至夜晚亥时便会响起布谷鸟声,以至于奉先殿内守灵者都已察觉,纷纷赶至殿外查看,却依旧毫无所获,仿若是某人在暗里同我们开着玩笑,又像是真的布谷鸟在夜间啼叫,‘杜鹃花发杜鹃啼,似血如朱一抹齐。应是留春留不住,夜深风露也寒凄’,悲悯了传说里那段哀婉的爱情。 第二日,亦是我到奉先殿的第十七日,来了另一位守灵者。 萩曈姑姑说他是湟洛将军,自小与皇上、湘垣王三人要好,幼时曾一处学习。皇上年龄稍大,带了两人四处闯祸,烧了辛者库衣物,砸去御膳房膳食,用水冲掉太医院所有药物与药书…… ------------ 十七章 深深宫闱终相识 此事被太上皇知晓欲要惩罚,湟洛将军却只身承认错误,被杖责五十棍,险些要了命。至始,皇上对他越是内疚了去,加倍对他好。况且此人亦是文武全才,武——咘洛皇城无人匹敌,文——更是滔滔才略,无人不为之倾慕! 听的萩曈姑姑如此介绍,倒有些想见了此人尊荣,也无甚想法,进宫前我钮祜禄•宜婂也是咘洛皇城有名才女,只近日来越是漂泊,没了闲情逸致欣花赏月去。 这日白天奉先殿来了许多着盔甲之人,来回穿梭于奉先殿东殿,我住西殿,只远远瞧见,模糊里看不真切,只晓得如这般阵势,传言里的湟啰将军倒蛮大的气派了,即便我爹也贫贫远不及也。 夜里是独自用膳,中间尓漫姑姑有来过,不过短短聊了半时辰,便离去。之后甚是无聊,斜躺了床榻假寐,思琢着近日发生之事:萩曈姑姑、子苒、子宁、子亦、小栓子与小柿子,究竟那夜我所见之人是谁,夜里出去可又为何事,希望上次落水之事与你等无关。 微弱月光透过透明窗户纸照到地板之上,荡起叠影重重。奉先殿的夜晚着实吵闹了些,一群守灵者不到子时不会卧床休息,敲出‘叮咙’的木鱼声,传遍每一方角落。 起床套过厚厚的深紫色木槿花纹饰外袍,提过小盏灯笼出了寝殿,绪续慢步。四周充溢的檀香焚香,静了心智。 随便找了块长石登靠着院围边坐下,思琢磨了水晶棺木中姐姐苍白的肌肤、没有颜色。长凳另一头却传来‘悉索’之声,吓得我连忙跳下石凳,不知从哪里握过来一枯萎的黄色竹竿。 “姑娘莫怕,我是到这里祈福的守灵者!”来人先开口,不知是担心了我会将竹竿打下去,还是考虑到了我的害怕。 我仍有些惶恐的不敢移动半分,望着自石凳另一旁走过来的身影。 暮色里一袭同我宫服颜色相似的深紫色长袍,纹辽阔山水图,腰间坠一长一短两块玉石,一块饰普通的龙纹图腾,另一块琢两鱼儿对嘴戏水纹、泛过透明的绿。长发依旧结成辫束于脑后,风姿绰约、温文尔雅的外表,俊秀着晶莹的眼眸。 “你可是前些日子胜仗归来的湟啰将军——释予烙?” 传言湟洛将军自小便能言善武,九岁那年便陪同其父开始征战沙场,这样勇猛之人该是有了大胡子一样被遮去嘴角的面颊,可面前之人如此翩翩清秀模样,如何与释予烙将军相重叠,话毕倒有些后悔了去。 “姑娘知晓我?”释予烙似乎惊讶与我的回答,有些怔怔的表情,再过一会似想起了何事,轻轻一笑,靠了另一头的石凳坐下。 我更是诧异了他的微笑,浸着浓浓江南甜蜜的水乡之韵。无可否认,听闻婼乔姑姑介绍此人之事,心底曾泛过丝丝不屑:不过匹夫而已。这方见着人,哪里有想象的粗犷,倒是同女子般玲珑的身姿,不时泛过淡淡的梨花香味。 “湟啰将军可是我咘洛皇城最过文武双绝之奇人,哪里会不认得。”我定了定神,也懒得再拘谨了心思,扔去竹竿再次靠了石凳席坐。 “若论奇人,这咘洛皇城中谁人不知遏府五格格,才是自幼文舞皆通!” 心突然闪过惊诧,若不是也知晓了我的身份,脸上却未显露半点不自然,微笑着开口:“湟啰将军这样了解宜婂格格,可是与她相识?” “哪里有这等荣幸,听闻她已入后宫!”语气里竟透出丝丝颓然的惋惜,我再望了望眼前的身影,依旧陌生没有关乎于此的任何记忆,可以断定,我与他素未相识! “既然湟啰将军已知婂格格入宫为妃,且在一陌生人面前议论宫嫔,可是死罪!”我冷冷出言,打断释予烙的记忆,看着他猛然回眸的表情、楚楚悲伤,心闪过决绝的不忍。 “姑娘,恕释某唐突了,夜已晚,早些回殿歇息吧!”释予烙视乎察觉了自己的冒失,快速下了石凳,朝我拱手,话毕、转身离去! 望了他渐消失的背影,竟有些茫然若失惆怅,轻轻甩了甩头,埋了情绪也跟着回了寝宫。 而这一夜我没能安枕入眠,思绪里所有熟悉的人影辗转舞动,似张牙舞爪,似柔情似水、似泪流满颊,似苍白恐怖…… 子时打钟声已过,我纤长手指划过墙角红色木柜,取出内置的深红色花梨木筝,轻抚琴弦,发出震耳的高旋律音质,打破寂寥的苍穹,突袭耳膜。手陡然停放与琴弦之上,‘琤琤’两声便不再有任何声响,只前些日子被荷茎刺出的细小伤口还隐隐泛着疼,泪滑落,滴到琴丝顶端,再由了缝隙下落,至红木,越是璀璨的颜色。 第二日早课间再次遇到了释予烙,白昼光线清楚看了他精致的轮廓。一袭绿色长袍及地,面色清雅睿智、美如冠玉。走进大殿远远对视了他的眼眸,看他闪过些许惊讶,不多会,他再走近,靠了我身旁盘腿而坐。 便这样微阖眼,彼此未说话,静默的听着守灵者的祷告,心如止水。 毕竟同处一殿,免不得有事交流,接下来几日,释予烙总靠了我声旁席坐,我也不再芥蒂那夜的对话。 这日也是我到奉先殿的第二十五日,上午课时结束,如往常般对湟洛将军微微行礼,转身想回了寝殿,身后却传来轻声话语: “敢问姑娘芳名?” “湟洛将军怎也落的俗套了!”我回头对他一笑,没多说其他话语,转身离去。 只记得十三岁那年同额娘去庙里祈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瞧了我面容,略显忧心地说:“婂格格,切不可轻易对了陌生男子笑,不然群黛无颜色,终害了他人!” 可我对了这话无过多的相信,也无甚在意,在而后的这一年多除去私塾中略认识了几位学生,倒没同陌生男子有过接触。 在奉先殿的这么些日子,不曾见过皇上,也不用至延寿宫给太后请安,更可不用面对后妃的勾心斗角尔尔……安心处理了黎淳殿内之事,倒怡然自乐! ------------ 十八章 决绝斩背叛 如此清闲的过了几日,同尓漫姑姑、婼乔两人言笑平常,而至湟洛将军到了奉先殿,夜里便没再听闻有布谷鸟叫,丫头公公也各自其所,无不妥之处。 猛然想起前几日父亲的来信,捻起笔墨书信一封,唤来萩曈姑姑吩咐将信偷偷送出去。信内容仅有四个字:女儿明白!之后呆了房内,静静抄着经文。 第二日下午意外收到阿玛的回信,打开一看却是以我字迹书写的‘必须除之’四字,眼前急速闪过几个宫人的熟悉脸颊,不禁打寒颤! 直至晚间酉时,依旧没有月光,携了尔漫姑姑漫步行到一处凉亭,星空寥落不时凉风习作。不多会再唤来黎淳殿所有人,齐站了一排。中间石桌上摆了一鸟笼,里边一只暗灰色杜鹃鸟不安分的扇动着羽翅,想冲破了禁止。 “你们面前都有纸与笔,各自书写‘鸟儿乱啼,必须除之’八个字吧!”望着眼前熟悉的五人,包括尔漫,轻轻开口,几人不知缘由的对视一番,纷纷提笔。只子宁瞪了大眼眸,满脸委屈之貌: “主子,奴婢不会写字!”我有些无语看了看她,再望了萩曈姑姑一眼道: “你看了萩曈姑姑如何写,你便照着抄一遍就好。”那么瞬间看了萩曈姑姑略惊愕的眼神,再快速隐藏了去。 待各自写完,放了在石桌上任风吹干墨迹,我起身,伸出带有护甲的手指拨弄杜鹃鸟,望着它因害怕而更显无措、越是快速扇着翅膀,并发出浅浅的哀鸣声。 “主子!”不多会尔漫姑姑收起各自所写之字,双手递与我。我接过,细细浏览一遍,仅有萩曈姑姑与子苒字迹娟娟,婼乔自小随我倒还过得去,剩下小栓子与子宁,歪曲不工整,如被风凌乱的模样。 “萩曈姑姑,你还不知错?”我突然转身,厉声而言,望着萩曈姑姑瞬间跪在地,却努力保持了不知的茫然表情。 “奴婢不知主子何意?” “好,你还想狡辩是么,尔漫姑姑!”我方话毕,尔漫姑姑自袖中取出一张白纸,上边简单写着‘女儿须得小心行事,切勿超之过急’几字,正是前些日子我让萩曈姑姑烧掉的书信。 “这是在你房间找到的!”尔漫姑姑一边递过信,一边说着话。 “奴婢只是想若有一日主子还想找了回来……” “那你可知道,如果这封信传了到皇上那里里,我们遏府便有可能是灭门之罪?”我再望着她努力维系的委屈表情,突觉很是恶心。 “奴婢没想那么多!”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是不说实话?” “若主子执意认为奴婢不忠,奴婢也无话可说!”萩曈姑姑一句话完,眼角已浸出泪珠,那样楚楚模样。 “好,尔漫姑姑,再给她看看!姑姑该是记得这封信的吧,看看是否是昨日午间让你传给我阿玛的那封?” 听闻我话,只见尔漫姑姑再次从袖了取出一封信,萩曈姑姑接过,缓缓拆开,看清楚上边字迹,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动,仍旧不服输的嘴硬: “奴婢不懂!” “哦,你以为可以模仿出小姐的字迹么,纵然形似,你也学不得半分精髓。我都能一眼分辨出,何况是遏老爷。”婼乔开口,伸手指着信纸反驳着萩曈姑姑的话,甚是气愤的模样。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再开口,冷冷的语气,不再怜惜。 “可是就能证明这信是我模仿所写么?” “你还嘴硬,好,小宣子出来!”我朝了另一边轻呼,不多会门开,走出来一位年轻公公,却是太医院当差的小宣子,常日与人送送书信,只要给他银子便为其守口如瓶,倒是难得的好公公。 此时的他却没了往日的清高模样,因为我二哥尹德亦是在太医院当差,当属他的主子。瞧了他慢慢靠近,双膝跪地,对我请安: “黎贵人吉祥!昨日便是萩曈姑姑把信交与奴才,当时正巧碰上了德太医,便转手与他。”我对他挥挥手,示意离开,便不再逗留缓缓退出凉亭,朝了奉先殿大门而去。 那么刹那,萩曈姑姑不再矜持的坚持己见,猛然匍匐到我脚边,越是汹涌的眼泪直流,嘴里不住求饶: “奴婢知错,请主原谅!奴婢知错……” “还是不肯说谁指使么?可认得这是什么鸟?”我越是气愤,对于她的刻意袒护越加觉得反胃。 “主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早在黎淳殿之时我便知晓你们以布谷鸟声为信号,以此呼唤交流消息。你该很奇怪前几日为何连续几夜闻布谷鸟叫声了吧,那是尔漫姑姑所学。” “奴婢没有……” “闭嘴!”我突然伸出左手,狠狠打在萩曈姑姑脸颊上,她不备,瞬间倾倒在地,捂着脸越是委屈。 “姑姑,我进宫当日便同你讲过‘我容不得任何宫人对我欺骗’,你可记得?”我降了语调,微微蹲下身,半扶起姑姑略是颤抖的身体,轻轻为其拭去眼泪。 “是欣华苑的舒婕妤。”萩曈姑姑抬起脸颊,望了我,似下了很大决心,方道出原委。 “奴婢与舒婕妤是同乡,她三年前进宫,昨年生一女,被封做了婕妤。而在她进宫的第二年我们认识,她以我额娘的性命威胁我为她做事。” “上次我掉入水塘之事,是否是她?”我问,对他们的过往无过多兴趣。 “是!”萩曈姑姑再颤动了身子,用了极弱语气说出两字。 “为何?” “因为艺雅皇后杀了她的两位双生表妹,!”眼前闪过那年姐姐生日被处死的丫头正眉,心微凉,看来我必须迎接了姐姐生前的挑战!转过头对婼乔吩咐: “去叫了湟洛将军过来,就说这奉先殿来了刺客!” “是,小姐!”婼乔领命,奔跑着离去,在她单纯的意识里,或许伤害我的人通通该死。 “主子饶命,奴婢以后定当全力辅助主子,不敢有二心。”萩曈姑姑闻言,似意识到自己命不久已,忙的磕头,慌张了眼眸。我回头与尓漫姑姑对视一眼,她领命般瞬间大叫起来: ------------ 十九章 点点效忠初定 “来人啊,有刺客……”呼叫的同时并迅速收拾了石桌上纷乱的纸笔。 之后一抹黑影出现,全身黑色衣袍,脸颊亦是蒙上黑色丝巾,只留下两只眼睛。挥着两尺来长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剑刃,疾步向我们靠近。 我却缓缓地伸伸出手将萩曈姑姑扶起,身旁子宁等三人也吓到不轻,错愕的面色写满了恐惧与不敢相信,不多会再仿若如梦初醒般觉悟过来,忙移动着做出紊乱的模样。 眼眸扫过不远处婼乔以及她身边越是靠近的身影,手腕一使劲,萩曈姑姑便随我身子后退两步,踉跄着跌倒在地,黑衣人见势忙一剑刺过来。我微微倾斜,一手顺势轻带,将秋曈姑姑挡在了我的身前,那么一瞬间,释予烙将军突然而至,手中亦是锋利的剑锋朝了黑衣人刺过来,我暗暗捏紧了手指。 再见黑衣人竟是身形敏捷的忽闪而开,两剑相迎,发出兵器相碰撞的“铮铮”声响。黑衣人却也是武功极高,突然手中剑招一转,直把将军的剑刃反挑开来,强大的剑气震得将军手上生痛,是直将剑偏了过去,眼看就要刺到我的身体,不想将军将手一抖,那剑便直直从萩曈姑姑后背插入。 黑衣人却趁这一空当,翻身跳出凉亭,跨出几步,在众人灼灼眼光中逃出奉先殿,没了踪迹! 至始至终没再听见萩曈姑姑说一句话,眼睁睁看着她不断放大的瞳孔,眼泪顺着我脸颊留下,没有一丝怜惜。然后我感觉到鲜血顺着姑姑的伤口不住往外涌,浸到我满手粘稠的鲜红,鼻翼充斥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而湟洛将军见状也忘记了要追上黑衣人,望着我怔怔模样,片刻之后方才转醒,收回握剑的双手,对了身后侍卫吩咐:“无论如何也得将刺客给抓回来!”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我已没多余心思过问其他人的表情,绵绵悲伤蔓延,苦楚难述! “主子!”随着尔漫姑姑的轻呼,我微微闭上眼晕厥了过去,抱着萩曈姑姑的双手却不愿松开。 之后我感觉被人拦腰抱起,再是快速移动,最后轻放到床帷,却是淡淡的梨花香味。我知道是释予烙将我抱回的寝殿,因为我是假昏迷,想以此瞒过他睿智的眼眸,而那位黑衣人便是我的四哥尹涩。 这一出戏,只为除去对我不忠的萩曈姑姑!可心依旧疼痛难耐,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再晚一些我再叫来子苒,同尓漫姑姑三人在我的寝殿,各自眼角均带着流泪后淡淡的红。 我依坐于木凳之上,斜靠了身子。尓漫姑姑立于我旁边不发一语,而子苒站我前方,怔怔的模样。 “子苒,自己说吧!”我轻轻开口,不想同了萩曈姑姑那样、以死告终。只见她瞬间跪下双膝,低下了眉头,略作考虑,方娓娓道来: “奴婢本名马佳•淡哖,去年方才进宫,只为手刃太后之首级!”此话一出,我同尓漫姑姑自是惊愕非常,却没打断子苒的话语,由了她继续说道: “奴婢家乡是一座叫香山群的小岛屿,曾非常美丽宜人,这种与世无争的快乐却在我六岁那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太后不幸染上恶疾,皮肤由最初的红肿到后来的溃烂,寻便良方无果,最后被香山群上一中年男子郎中所治愈。 因着伤口传遍全身,其他人不懂方法,只得由了那郎中亲自为太后上药,这便使得郎中看遍太后全身。 尔后太后治愈,命郎中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却是不巧,郎中一日醉酒后竟讲出了这件事,在接下来的短短两个时辰内,消息不胫而走,快速传遍整座岛屿,这便给香山群带来了灭顶之灾,全岛一百零三户人家,四百二十七人,一夜间消失殆尽。我同妹妹是躲于灶炉之下,幸免于难!” “你妹妹是否是叫马佳•淡茸?”待子苒话语讲完,我再开口相问,脑海里瞬间闪过进宫那日咸福宫里那淡淡的身影,以及那夜所见的黑影,该是马佳•淡茸。 “主子认识我妹妹?”子苒疑惑的开口,似想起再么,再轻声若自言自语般说道:“是了,妹妹同主子一般都是这届秀女入宫。” “你妹妹进宫那夜可于你有见过面?” “主子知道?” “是!夜里曾看她独自出门,那她现在何处?” “妹妹脾气尚暴躁了些,因进封无果,便有些气馁,一怒之下得罪了敬妃娘娘,现被罚至了辛者库做劳役。”子苒再开口,忧伤的语气。 “子苒,若我猜的不错,这些日子夜里的布谷鸟声是你与你妹妹在传递消息?”我再次开口,望着她难以置信的样子,倒觉得甚单纯。 “可是主子刚才说是萩曈姑姑……” “那只是我要除去她的一方借口而已!”我冷冷说出此话,抬头望了窗外微斜的屋脊,扭曲的模样。 “主子……” “你无须怕我,她对我不忠,只能有此结果,而你……我愿意给你机会!而且我看得出,你倒会一些拳脚功夫。” “主子原来早已将奴婢透析清楚!”子苒已没了前些日子故作无知,双眸折射出幽幽的寒意,许是担心我会加害于她。我却笑笑,靠近她身边,躬身抓过她的右手,望了她眼睛问道: “离开黎淳殿那夜相信你也知道我随你身后吧,且还故意躲到草木后方,以此躲过我的追随?”我问,那夜月光明亮,我无眠,独自到殿外荡秋千,之后第一次闻布谷鸟声,再见到黑影,追出去已无踪迹。 “主子为何知道?”越是谨慎的模样。 “可还记得那夜我噩梦,醒来第二日却见你躺于我床榻旁,而我身上衣物已换过?我睡眠本是很浅,可你竟然可以不将我吵醒便换去我衣物,你觉得我还不知道你会拳脚功夫么?况你的身形本来颇纤细高挑,还一跃而过石桌凳!”我缓缓起身靠近子苒脸颊,看清楚她眼中转瞬的惶恐。 “本是怕打扰了你休息,却不知是出卖了自己。”子苒幽幽地开口,带过淡淡忧伤,略略转眸,似想起什么,再开口道: ------------ 二十章 梦醒再回萧瑟殿 “可是那夜漆黑,你怎知道是我?” “子苒,你却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我再坐回木椅上,看着她流转不定的瞳孔,清亮却冷眼,遂再言:“尔漫姑姑第一夜装了布谷鸟叫,你出门时还记得手中握着什么吗?”话暂做停顿,看清楚她脸上的不可置信。 “是绣花针!想应该是慌乱里错将子宁的绣花针取了出来吧?可是你根本不会绣花!”我冷冷说话,直截了当! “是,全如主子所言!那一夜我本斜躺了床帷准备趁子时出门、去辛者库找我妹妹。突然听得布谷鸟声很是错愕,连忙出门查看,却不想吵醒了子宁,慌乱里打翻了她的布篮,待出门方才见绣花针别在衣袍之上,顺手拿过,怕你询问为何那般晚还不休息,才想了说在绣花。之后我找了妹妹询问,方知晓奴婢的事已露馅,而之后两夜的布谷鸟我便不再出门。” 我再笑,因为子苒的坦白,这样无甚心机的女子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报仇? “可是为何三日之后主子不再学了布谷鸟声?” “因为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们做一个约定可好?” “什么约定?”子苒的语气已没了之前的不善,尽是警惕。 “我把你妹妹救出辛者库,你们姐妹俩从此跟我,我不管你们怎样去报仇,我亦不会过问、也不会帮你们,但你们对我不得有他心!”我一字一句轻吐出此话,看着子苒的眼光从凌厉到柔和的转变。思琢半刻,对我恭敬一拜,郑重的说道: “奴婢誓死效忠主子!” “好,快起来吧!”我笑,望着她白皙光洁的面颊,心初定! 第二日‘黎贵人在奉先殿遇刺之事’便传到整个后宫沸沸扬扬,皇上派遣身旁的薛公公传来口谕:黎贵人身体抱恙,可即日返回黎淳殿,守灵之事心意便成! 怎奈我是犟脾气,且距一月之期只剩三日,我又何必去招了那等闲话。只让薛公公回了皇上说萩曈姑姑为救我而殒,当厚葬。只不过我宫里无了姑姑,便恳求皇上将尓漫姑姑赐予我。第二日圣旨下:尓漫勤德简优,特许于黎淳殿当事! 我握过尓漫姑姑手,相视一笑。再一日收拾行礼,告别奉先殿、只待回了黎淳殿。 而在临行前我望见了释予烙将军凄默的身影,他或是无论如何也未料到我便是他口中文舞齐至的遏府五格格。我走近他,对他笑笑,却迎上他忧郁的眼眸。 “释某真是有眼无珠,竟不认得黎贵人!”略是自嘲的语调,惹了我心纠结着疼。 “宜婂在此谢过湟啰将军近些日子的照料!”我屈身对他行礼,算作对他的感恩。 “黎贵人真是客气了,只是释某不得不提醒一句,这茫茫后宫中自有皇上定夺,别妄自以为自己小小阴谋可瞒过所有人耳目。” 我有些错愕于他的此话,前几日除去萩曈姑姑,我派婼乔前去找他,却是想以他做了鉴证,想以此瞒过所有人,还故作昏迷,难道此事竟被他知晓? “难道自卫也是错?”我转头看着他文雅的面颊闪过意思错愕,茫然眼光与我对视。 “后宫深深,黎贵人自行保重!” “宜婂在此谢过释将军提点,过往只是也希望将军勿要再挂念才好!”我再对他屈身,冷冷的语气告知了他那夜遇刺之事不得再题,释予烙乃聪明之人、定会明白!话毕转身离开,不再看他。 这一日下午间方才到了黎淳殿,子亦与小柿子已等不急早早站了门口等待,满脸焦急模样。待进到殿内,梨树依然,却早脱去娓娓白色花瓣,满园片片的绿,飒眼! “终于回来了,奴才给主子请安!”小柿子满脸笑意,单纯的笑容,兴奋的上串下跳,开门、抬凳尔尔。 子亦亦是无闲暇,一会问我是否累着,一会问我是否要喝水……围了在我不远处,浓浓的微笑。 “今日你们也都别忙碌了,传了晚膳一起用吧!”我淡淡开口,以前在家便不同下人太生分,到了这里,想笼络人心,也不用拘谨。 “主子,这样传了出去倒是不好!”尓漫姑姑在我身后提点,知是好意,却不愿听从。 “哦?” “小姐我有一主意,不然设了两桌,小姐独自用膳,奴婢们在另一边再设木桌,这样隔着不远,倒算是一同用膳了如何?”婼乔从另一边站出来再说着话,至萩曈姑姑逝去这几日倒异常活泼了些。 “姑姑,这样可行?”我望着姑姑轻问,见她点头对了周边吩咐“传膳”! 这一夜同所有宫人喝酒,过回在遏府的模样。膳食是由了子亦与小柿子下午间准备,只等了我们的回来。在经历了萩曈姑姑之死,子宁等人明显较以前越是衷心,瞧了我没的架子也各自随性,却是自由。 这样的晚膳,许是他们不曾享用过的,刚开始的几分拘谨模样,在几杯酒下肚后已忘却大半,或唱或跳,甚是开心怡然! 许很很久没这般释然,我竟也有些醉意,吩咐婼乔取来琴,起袍轻坐,轻轻捻起手指拂过琴弦,丝丝幽婉韵律翩翩而出,再朱唇微起,缭缭清喉低述吟: 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愁凝、汉阜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一首李清照《咏白菊》,却犹爱下半阙,曲调尽显低婉,如细雨绵绵沐心迹,筝筝然也。 而我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夜皇上会到来黎淳殿,当一抹明黄出现在殿外之时,没有公公的通传,昏暗烛光照了他纤长身形,俊逸非常、千古风流隐隐若现。我忙停住琴音,由了尔漫姑姑轻扶,对了皇上叩首。一旁痴呆专注听了我琴声的婼乔等人方才如梦初醒般越下木凳,双膝跪在地,不敢抬了额头。 “皇上吉祥!” “你们这些个奴才还真是大胆,怎的能同主子同席用膳?”不等皇上开口,他身旁的薛公公倒是尖锐地骂了早已瑟瑟发抖是几人。 “皇上开恩!” ------------ 二一章 漠漠不得宠 “皇上开恩,这都是嫔妾的主意,无关他们何事!”我忙的开口,同样跪了双膝,不敢对皇上眼眸。若论处罚,或许又该各自杖责二十棍去。 “你倒是能袒护了他们,那就在黎淳殿内好好反省反省!”皇上话毕,带着点点愤怒、拂袖而去,虽温柔语气却是不容忤逆的决绝。 剩下一地颓然的我们!我本只想刚回了黎淳殿,与大家消散些前几日的阴霾,却将自己陷入如斯境遇。 “小姐!” “主子!”婼乔等人开口,同样酒醒后的茫然不知所措。 “将晚膳撤去!”我仍然跪了在原地,保持着与皇上请安的姿势,冷冷开口。子宁等人见势,忙起身收拾干净盆碟碗筷,顷刻间大殿回复到端庄模样。 “姑姑觉得皇上为何择了今日驾临黎淳殿?”待屋内恢复安静,方由了姑姑扶着站起了身子,双膝处却传来阵阵麻木,痛到无法站直。 “主子……”缓步移至木椅旁坐下,姑姑站了我身旁为我斟茶。我并不看他,直直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思琢: “还瞧了我们这样混乱的模样?” “主子是觉得有人故意唆使?”尔漫姑姑递过茶水,我接过,握于手中并不想饮过。 “今日方才回了黎淳殿,按习俗皇上该为避讳邪灵之事,三日之后才能过来,姑姑可是这样?”话毕,再望了姑姑,见她点点头,一脸浓重模样道: “主子,奴婢有一事想说!” “姑姑请讲!” “主子可有见过茗贞宫的纯懿贵妃?” “不曾见过!” “前年纯懿贵妃因府中阿玛反政,被牵连幽禁于茗贞宫内,那会子艺雅皇后仍是贵妃,曾许诺于纯懿贵妃:若为后必为其平冤!” “姑姑何意?” “纯懿贵妃生性高傲,得宠之后更是气焰嚣张,同后宫诸妃不和,单单与艺雅皇后交情深厚,所以奴婢是想……” “此事姑姑打点便好,只是近日先将黎淳殿内事宜处理妥当!” “是!” “姑姑,这便吩咐下去,日后必须严谨行事,且注意了黎淳殿外有任何异动。再派人去韵斓轩告知定嫔娘娘,这几日不可来我黎淳殿,有事我自会寻她去。” “是,主子!” 不出一月,我定让皇上再来我黎淳殿!我怔怔决绝的想法。暂时不想过问纯懿贵妃之事,抬眸对尔漫姑姑笑笑,看清楚她眼中亦是满满的真诚,为今之事是快速取得恩宠!脑海里闪过皇上方才离去的失望背影,心微凉。许是未对我多加惩罚便是恩泽了吧! 第二日起床甚早,同初进宫闱那般,盘过霄峨髻,插紫色琉璃朱钗,再金步摇。项间玛瑙串珠连绵,再深紫色衣袍镶银色边,浓妆淡抹去了延寿宫向太后及两位太妃请安。 再见尔漫姑姑,褪去灰色素净衣袍,一袭紫蓝色长裙,腹部处绣香扇纹理,额间月牙髻下垂,佩长饰耳坠,越显了纤长脸颊悦目。 无话,只简单询问了太后头疾可有根治,却见太后*的脸色微荡笑意,已痊愈。再聊了家常,请安告别前去陌恙宫,却是巳时时分,天空微微有了太阳,不是灼热,照了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蓉媛贵妃也是一派浓重装束,一身大红色衣袍,较前些日子的厚重装束,更透出了妖娆的美艳。 “嫔妾给蓉媛贵妃请安!”我轻轻屈身,不敢抬头,静默的等待。本这请安可免去,蓉媛贵妃并不是后宫之主,怎奈对筵儿甚是想念。 “瞧妹妹客气的,快起了吧!上次错怪了你,本想之后同你道歉,不曾想妹妹又病了去,之后急忙赶去了奉先殿,倒是不给我机会。”蓉媛贵妃靠近我身边,拉过我的右手,看不出当日严厉模样,加之言语客气,倒真若了姐妹般。眼眸轻撇,望了一眼尓漫姑姑,略是惊讶的表情,瞬间堙没。 “姐姐怎的这样说,那日本也是妹妹有错在先,姐姐按了规则承办,哪里需要道歉。”我也不必自称了嫔妾,她这般热情待我,是不知真是假,随了她意思而行。 “呵,前几日有听闻妹妹遇刺可有伤着?” “无碍,亏了萩曈姑姑舍身解救,方才……”话至此,语言已梗塞,眼角轻易润了泪珠、晃晃!却被蓉媛贵妃伸过来的手绢拭去,不留一点痕迹。 “妹妹也无需伤心,这般倒成全了她的衷心!” “妹妹今日到陌恙宫,除去为姐姐请安,还有一事相求!”我亦不想同她闲聊,况总挂念筵儿,更是不能镇定,再屈身道出想法。 “哦?妹妹有事请说,怎的这样客气了?” “婂儿想见一见筵儿……”我直接出言,却看到蓉媛贵妃美艳的脸颊闪过丝丝不悦,再被隐去。之后牵动嘴角对我笑笑。 “按理说,你这进宫筵儿该许了你抚养,怎的这些日子怎日同他相处倒生了感情,况姐姐进宫这么些日子也一直无所处,妹妹尚年轻……”言下之意已是明了非常,加之这样言情意切,我又怎能拂逆。 “姐姐此言倒严重了,婂儿只是想见了见他,并无它意!”直直望了蓉媛贵妃眼眸,许是入宫多年,已习惯了各色变故,哪里能让我看出了不妥之处,之见她依旧笑脸盈盈,娓娓道: “妹妹当真的是来的不巧,这会子筵儿正同了另些小阿哥在内室堂学习,不曾留在陌恙宫,妹妹若是想念,不若晚些时候再来?” “这般倒是心急了!” “可不是,既然妹妹已进宫,他日自是有机会好好相处!” “如姐姐所言,婂儿便不再打扰,先行回了黎淳殿,晚些时辰再过来!”我屈身行礼,蓉媛贵妃并不愿我见了筵儿,如此说话只怕我抢了他去。我亦不再牵强,携了尔曼姑姑缓步退出陌恙宫。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没能如愿见到筵儿,皇上亦是没再来了黎淳殿,却传来册封赫舍里•吟娜为‘平芳仪’,直接由了从七品到正六品,越是证实了皇上对艺淑皇后的追忆。 而传言里皇上不甚恩宠艺雅皇后,也似为真实。 ------------ 二二章 无其不用之诱惑 算算日子进宫已快两月之久,却迟迟不得皇上宠幸,虽之前为姐姐守灵一月,然回了宫中这般久,除去那一夜皇上愤然离去,这些日子倒不曾见过,心不禁泛过苦楚,若一直这样下去,何日才能为姐姐血冤?最近便总偕同尔漫姑姑等人去到御花园内散步,看着无事,却是有意为之,为吸引了皇上注意,却一直无果。 这日午眠醒来,慵懒了身子靠近窗前,怀中小兔子轻轻蠕动,白色绒毛光洁没有杂质,却是前几日姑姑托人自外边带了进来与我玩耍之用,不想听了清楚子宁与尔漫姑姑的对话。 “尔漫姑姑,方才主子说想吃莲子粥,我去便御膳房吩咐了,不想去拿时竟给我这碗凉的,闻着还嗖嗖的味道,找御厨理论,还被指着鼻子骂说‘想吃好的,让主子自己争取’,可这粥……该怎样办才好?” “你怎的这般糊涂,还把这粥带了回来做甚,拿去倒掉!”姑姑声音,听不清任何情绪。 “可主子……” “去我房里木柜中取出一黄色小布袋,里边有去年剩下的莲子,拿去厨房自己熬!” “可是姑姑,这事尚小,若主子一直这样不受宠,他日怎样立足了去?” “你个蹄子,别整日无事乱嚼舌头根,做事去。主子自有想法,哪容得你猜测!” “是!” 话音结束,不多会再传来开门声,想是尔漫姑姑开门而来,瞧我坐于窗前静默,许已猜到我听了她与子宁的对话,缓缓移步到屋内,轻拭着檀木桌椅。 “姑姑是否也觉得婂儿无用,这么些日子都唤不来恩宠?” “主子,恕奴婢直言,艺雅皇后生前便已同皇上形同陌路,若不是因太后坚持,皇后之位许已落了他人。” “此事我知晓!姑姑同我换过衣装,清淡素雅之貌,去梨树林。”不想再纠结了此事, 简单挽起斜瑶髻,轻插单支银钗固定,无它物。再换来白色长袍紧身,黄色镶边,无纹理,这样淡然模样。 午时时分,太阳光微微笼罩了整个咘洛皇城,照到皇宫内亦是一样暖洋洋。 后宫内院有一片梨树林,尽是有着好几十年的寿命,粗壮树干带上干瘪的树皮,耸拉着没有生气,枝叶却异常茂盛,茫茫嫩绿昭示了春日的勃勃生机。梨树下方却是阴阴、点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斑驳了青石板路。 远远瞧见了我的红色筝,婼乔加快步伐前行,坐于前。她的琴艺我倒是放心,自小同我一块学习,与我也相差去多远。而一旁子苒是同我一般素然打扮,粉色衣袍腰间系上腰带,衬托出玲珑腰身,身后再是两把竹剑,是小栓子花去整整一日所做。剑柄分别镶上白玉装饰,剑刃涂满银色粉末,缝隙里轻轻反射了太阳光线,倒迷人眼球。 十年前,艺雅皇后以年长皇上一岁的年龄一朝选入后宫为后,尔后再用绝艳之貌与倾世之才魅惑了皇上,并辅佐江山。这片梨树林便是他们爱的鉴证,无论天晴或是暴雨,他们每日必到此处,或静坐,或作诗弹琴。 如今皇上还保持了这样的习惯,每隔两三日便来此地,静默片刻再回了寝宫。 这便是我选择此地的原因,艺淑皇后已逝三年之久,皇上也渐忘却了她的样貌,我誓要唤醒了他深埋的深深记忆。 轻撇眉,示意婼乔可起弦,琴音缭缭,覆盖整片梨树林,惊起鸟儿翩翩起落。接过子苒手中剑,随乐而舞。 这舞剑是这几日同子苒所学,可我无论怎样挥动终没有她坚毅肯定的剑招,总是绵绵无力,这倒令子苒着实难过了好几个时辰,后也慢慢接受了事实。无甚他法,便由了我将这舞剑跳出唯美之势。 白色广袖拂揽,随着竹剑左右倾斜,划出两道完美曲线,交汇重叠成了一方正圆,点点光线穿透忽闪忽没,将我额间黑色发髻凸显的越是晶莹秀美。纤长衣袍下摆广逸,串接袖口与地面,绚烂了青色树园。 子亦与子宁两人站于不远处,手中各提了花篮,见我舞姿方起,纷纷散落手中红色玫瑰花瓣,鲜艳的颜色点缀了我冷漠的白,如孤傲的红梅冬日独赏、纵然暗香不逸,却也躲不过虫蚁的刻意追随。 如此三日方过,终于瞧见了皇上龙腾青袍立于不远处,未前行,深邃脸颊没有半点颜色,沉默片刻再离去。他身旁薛公公回眸,尽是不明白与深深的不忍。 我也明白,如此招摇的作风必定引来众妃的不满,只是我在等,等第一位按耐不住的嫔妃自动送上门。 这是我在梨树林跳舞的第七日,自第三日皇上来过又从匆匆离去之后,我没再见过他,可是我知道,后来的每一日在我跳舞的不远处,会出现一抹黑色身影,我不知道那是谁,可我清楚他不会害我。 这一日天空淅沥了下着雨,我换上浅绿色衣袍依旧去了梨树林,细雨朦胧落到树叶之上,再凝结成珠,大颗的落下,打在我单薄衣衫外、生疼! 我方执剑准备起舞,远远瞧见一群宫人的靠近,遮雨的帷幔橙黄,高高耸立,却不想被低巍树枝所绊,牢牢挂了在树,宫人们纷纷拖拽,只落下更细密的大串水珠,打他们身上,却是滑稽,不得已只好舍弃帷幔,朝我而来。 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位着紫红色衣袍之人,云鬓髻兀高俊秀,遍插珠环翠钿、步摇坠坠,项间更是玛瑙串串。清秀鹅蛋脸型被怒气所掩盖,看不出半点优美之势。厚底花盆鞋踩在地面,发出‘咯咯’响声。 “嫔妾宜婂参见舒婕妤!”我屈身请安。 不错,这人便是已逝萩曈姑姑口中的欣华苑——舒婕妤。 “你是黎贵人?” “是!”仍然屈身不起,这样恭敬地模样才不会招了皮肉之苦,这是尔曼姑姑同我讲过的话。 “大胆黎贵人,你可知错?”舒婕妤依旧愤然面颊望着我,一脸高高在上的端庄。 “嫔妾不知!”我微微抬头与她对视,看着她更显怒气的双眸。 “好个贱妾,谁人允许了你在此地莺歌曼舞?” ------------ 二三章 恩宠前奏 “嫔妾不懂……”我再做了一副茫然无知之状,只待她越是愤怒的模样。 “好,就让本宫今日教教你如何循规蹈矩。来人,给我掌嘴!”舒婕妤吩咐,身后忙走出两位健壮的丫头,一人束缚了我双手,另一人伦掌过来,结结实实扇在我面上,顿时火辣辣疼。 身后尓漫姑姑等人见状也失了主意,纷纷靠拢我身边跪下求情: “娘娘开恩,此事只怪奴婢未同主子讲了清楚,要罚就罚奴婢吧。”尓漫姑姑的声音,许是已后悔同我演了这出戏。 “是奴婢的错,娘娘打奴婢吧!”婼乔开口,略显哭泣的声音。 唯有子苒,趁人不备,反手抽出背上另一方竹剑,轻轻一挑,束缚我的双手顿然松开,双腿左右横踢,和着打我的丫头双双被踢倒在地、四脚朝天。这一幕看在舒婕妤眼中更是如火上浇油般不可忍耐。 “子苒,住手!还不快跪下与娘娘认罪!”我不得已开口,这番苦肉计若都不能坚持,还能指望以什么与姐姐复仇么! 话毕,见了子苒无奈模样扔下竹剑,两位倒地的丫头忙翻身而起,一左一右抓紧了她,生怕一个闪失又被掀翻在地。 “好!都反了,给我打,一个也不许放过,让本宫今日好好管教你们些不懂规矩的丫头坯子!” “住手,谁人敢打!”威严之声传来,不用回眸已知晓是皇上驾临,我嘴角轻轻上扬,不曾惹人发觉的一笑,再做出无比无辜哀怨之貌朝了皇上请安。 一旁愤怒的舒婕妤闻言也吓的不轻,方才嚣张之势立马不见了踪迹,顾不得湿漉漉地面,‘扑通’一声跪下,身后宫人亦是一样姿势,再听得舒婕妤委婉的语调: “皇上吉祥,臣妾……” 手臂被人抬起,却是皇上扶我起身,微微抬头,我已泪流满面。那么瞬间看过皇上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手抚摸我右边被打的脸颊、温热! “是那个宫女方才动手打了黎贵人!”薛公公见见状也是了然于胸,不待皇上发话已训斥了宫人。只见方才打我的粉装女子已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磕着头,嘴里胡乱嚼着一语:“奴婢知错!” “舒婕妤,嚣张跋扈、难做后宫表率,即日降为舒美人!”皇上的话,犹如一方凉水泼了在舒婕妤身,只瞧见她努力做着最后一丝挣扎,流瞬间泪顺了脸颊落下。 “臣妾只是见她日日在这里弹了琴音缭缭,怕扰了皇上清休,方才出言阻止!”这片刻间便从正四品降至八品,落差着实大了些,谁能承受? “皇上,这事只怪嫔妾太过鲁莽,不曾有舒婕妤何事,求皇上开恩!”我再求情,轻轻磕头,做出伤婉之色。 不想却被皇上拉过手指,似不想同舒婕妤再多言,转头朝了黎淳殿方向而去,不再看一眼,任由身后之人哭泣、冰冷的眼眸。这样冷漠的皇上不禁令我轻轻颤抖了身子,舒婕妤当年以秀女身份入了后宫,同样以一席广袖舞聚焦了皇上眼眸,接下来几月亦是恩泽绵绵,却不想自幼娇惯如她,竟越是气焰嚣张,渐渐惹了皇上不满。 我却是不知,原来今日皇上的刻意恩宠,竟是将我当做撤去舒婕妤的筹码,从而将我推向风口浪尖之势。 我依旧茫茫不知皇上何意,只想了借助几日夺来恩宠。随着皇上步伐缓缓移动,走过几步我再回,用尽哀怨的眼神望着仍跪在地的舒婕妤,那样楚楚模样流着泪流! 待回到黎淳殿,雨已渐渐停息,宫人纷纷退下。皇上亦是脱去外衣,偕同我席坐于殿内斜塌之上,脸颊处传来他略显冰冷的手心温度。 屋内不再有院外冷冷湿气,窗户紧掩,本该暖和的身体却突然袭来阵阵冰凉,我不禁缩了缩手臂,更是寒冷的气息笼罩全身。 “冷,皇上!嫔妾觉得好冷!”我抬头望着皇上干净的面颊呼出声来。 “怎的额头这般滚烫?薛公公,传御医!”皇上手离开我面颊,传至我额间,在触碰到炙热之时猛然伸开,朝着殿外大声吩咐,之后尓漫姑姑等人快速来到房内,只看到皇上将我抱起放到床榻之上,一脸焦灼之貌。 “皇上不用太过担心,主子身子较弱,许是淋了雨染上了风寒!”姑姑的话语,带着几分焦急,却又努力掩盖,不想让人知道。 “尔等奴婢真是大胆,为何雨天里也任由自家主子在雨中起舞,不加阻挠?”薛公公声音尖锐传来。下一刻亦是‘咚咚’的跪地之声,我倾出所有力气半支起身子,望着趾高气昂的公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颤颤的不舒服。 “皇上……此事不怪他们,是嫔妾不好,身子弱还不知道珍惜,请皇上责罚!” “这是哪里话,等了御医过来检查,吃过药、方睡一觉,明日朕再来瞧你!”皇上轻扶了我的肩膀由我躺下,吩咐了一句匆匆忙离开了黎淳殿,直到最后一抹身影消逝在院内,尓漫姑姑遣散所有宫婢,关上房门再来了我声旁。 我却是重新支起身来,由了姑姑将背后绣花枕垫起,轻靠。 “主子,可有觉得身子不适!”姑姑微微屈身,再探了探我的额头,轻轻问着。 “无碍!不过是为惹皇上同情而故作的虚弱罢了。”我淡淡的说着,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也没了之前弱弱无力的样子。 “可是主子额头还甚烫,况且昨日为达风寒还淋了那么几桶凉水。” “至少暂时除去舒婕妤,让她好好反省,不可那般招摇过市!”我冷冷地说道。再想起昨夜为了今日的风寒,不禁半夜里浇得全身水、冰冰凉,这样滚烫的额头却是装不出来。 “还是歇息会,尹德御医应该一会便到。” “刚刚可可看了清楚皇上的脸色?”忽然想到方才皇上处决舒婕妤的决绝,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不知对我亦是这样冷漠的样子。 “却是带着几分不忍的模样!” “如此便好,我先休息片刻,二哥来时再叫醒我!” ------------ 二四章 暗潮初涌 二哥尹德不若父亲般喜征战沙场,自幼温文尔雅饱读医书,十四岁由他师傅引荐,入宫做了太医,因医术超群,再品貌端正,深得人心。 再醒来之时,雨已停息,见子苒粉色身影于屋内穿梭,不知哪里采摘了大束百合,修枝剪叶再插于瓶颈内,一切完毕退后几步欣赏翻,似满意的样子。待回头才见我睁眼,忙的走过来扶我微坐。 “主子可感觉好些了?” “嗯,这会什么时辰?”我问,望着屋外淡淡天色,不知睡了多久。 “是辰时,主子睡了整整一日。”子苒为我整理妥当被褥,站于旁边无事。 “昨日尹德御医可有来过?”我再问,怎的睡这般熟,本还有话同他讲。 “嗯,为你诊完脉瞧你不醒,便回去了,主子可是有话要带于他?” “无事!” “主子……”略略思考,想着再去一次陌恙宫,入宫这般久很是想念筵儿,怎奈总是不能如愿。如此静默着,再见子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子苒何事,说吧!” “奴婢昨日去过辛者库,妹妹模样越是憔悴,所以奴婢……请求主子!”话毕子苒已双膝跪地,眼角微微浸出泪珠,点点伊人楚楚的模样。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得宠之事,竟忘记了约定。 “你且放心,我许于你的承诺,定不会食言。”我定定回答,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怎还有心思顾及他人。子苒这般疼惜她妹妹,不知对我是好是坏。 “是,奴婢这就为主子准备早膳去!”瞧她微微磕一头,抹抹眼角出了内殿,背影越渐模糊,却是欢快的样子。 昏睡一夜,高烧也渐渐退却,不见他人打扰,想是昨日二哥已吩咐:少下床,别打扰,不得进酸冷食物,更不得吹风,几日便可好。这后宫自古不得允许男子随意进出,我的风寒也不是何重病,跟随药方抓几副药用过便无碍,也不便传了二哥进来再行诊断。 本以为经前几日之事,皇上定不会来我黎淳殿探望,可至今日酉时未有任何迹象,只翡鸢姐姐与卫蝉各派了丫头过来,并未有皇上的半点讯息。 唤来尔漫姑姑,得知皇上近日甚是宠了平芳仪,十日里竟有五日栖于纤羽殿,心不禁泛起点点不安。我与平方仪一朝选入宫,经两月她已晋升一级,而我却还不得宠幸,难道真如姑姑所言,皇上与姐姐当年已至水火不容之势,可为何还许了她皇后,推她至风口浪尖、得了她人迫害么? 轻轻摇了摇头,斩去纷乱思想,再吩咐姑姑与我着装,依旧淡然的模样。白色素衣,额间斜眉髻,银色珠钗固定,花盆鞋底踩在地面‘咯咯’声响。随带尔漫姑姑、子宁、子苒三人再去了梨树林。 依旧茂密枝叶,没有日光照射,整片林里风吹拂、竟有些微凉了身子。 琴音起,缓缓调曲、古筝瑟音,轻起朱喉吟: 花隔铜壶,露晞金掌,都门十二清晓。帝里风光烂漫,偏爱春杪。烟轻昼永,引莺啭上林,鱼游灵沼。巷陌乍晴,香尘染惹,垂杨芳草。 因念秦楼彩凤,楚观朝云,往昔曾迷歌笑。别来岁久,偶忆欢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处,但掩朱扉悄悄。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 一首《满朝欢》,谱尽多少痴情男女的等待与绝望、悲伤蔓延。至第一次在姐姐凤藻宫见过皇上始,他俊逸模样便在脑海中挥之不断,且在姐姐口中那样完美之人更是能让万千少女奉之为君,我自不落俗,若不是心中满满仇恨,许也恋上那样的君王。 琴音闭,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我却早已泪流成双,喉间甘痒、止不住咳嗽,原本苍白的面颊已近乎惨白。 “主子,回去了吧!这般晚了,皇上会过来的”尔漫姑姑不忍,劝慰道。她比我更清楚了当年姐姐的形遇,皇上亦是狠心的人。 我起身,指尖由于太过用力触弦,泛着隐隐的疼。 “是啊主子,明日再来,你风寒未痊愈,还发着烧,尹德太医更是吩咐切不能吹风。”子亦亦是慢慢关怀之貌。自跟了我不若前主子般,若有不适便打骂,她本无甚心机,瞧我带他们尚好,也对我越是忠心了去。 “走吧!”我缓缓道出两字,方走出两步便觉得头晕目眩,一阵恶心由腹部至上传来,扶着尔漫姑姑的右手一用劲,踉跄两步不至于被突来的反胃跌倒,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喉间尽是浓浓的恶臭味。 “主子!”身旁丫头更是吓的不轻,扶着我再坐回琴旁的木凳之上。 “子亦去太医院宣尹德太医。”随着姑姑的吩咐子亦恍若如梦初醒般撩过衣袍下摆朝了太医院方向而去。 我便如此抱着姑姑腰部静坐于梨树林下,再一会见小栓子与婼乔提着灯笼大步靠近,脸上更是一阵红潮,想是因快速奔跑而至。 “小姐,喝些水,也漱漱口!”只见婼乔从怀里取出一方小圆形茶杯,我接过,还是温温未凉。倒是她有心藏于怀中这样一路走来,心中溢起点点温润。 “怎的这样?可是中午饭菜不适?”小栓子的问话,今日午膳是他送来与我,若出了问题他该少不得受一顿皮肉之苦。 渐渐放开了尔漫姑姑,水至口中轻涮,除去异味,方再站起,脚下却是一阵乏力,懒懒又快站不住。 “将今日所熬的药渣找出来!”我冷冷吩咐,坐回椅上微颦眉头,喉间不时仍有淡淡的恶心味,不停思索这今日所近之食。 “可是那是奴婢亲手所熬,怎会?”婼乔的声音响起,似不敢相信,茫然的模样。今日的膳食由了姑姑全部检查过,并无异样,唯有药出了问题。 静静呆坐片刻,子苒、小栓子两人继续出言讨论着,我却不发一语。任风吹拂了全身,不禁冷冷打了哆嗦,再是额间的滚烫的感觉越是清晰。至方才吩咐子亦传尹德太医始,便不见了子宁身影,不知跑往哪里去。 再过一会,前方突然出现点点光亮,借着昏昏暮色看清楚一行人中为首淡淡的黄色,心顿惊讶。 “主子,是皇上!”尔漫姑姑在我耳边轻语,我突然腿上一软,直直滑向地面。 “小姐!”“主子!” ------------ 二五章 灼灼黎明渐透晰 “哎哟黎贵人,怎的发着高烧还来此地,回宫好好歇着、养好身子才是。”越渐靠近的皇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行薛公公倒显的熟络,忙靠近开口说着话。 薛公公跟随了皇上二十年之久,也就是皇上出生不过三岁便由了他照顾,这些年于一个小公公逐渐做到如今公公之首,若自身没有几分手段,怎能屹立不动,皇上对他同样睁一眼闭一眼,凡是无过分也就随了他而行。 “嫔妾参见皇上!”尔漫姑姑与婼乔左右一边忙的将我扶住、请了安,也免去了落地之疼! 斜眸扫过位于最末端的身影,可不是正是子宁略显丰满的身子。她是性急的丫头,对我亦是忠心无二,瞧我这样弱的身子自然心疼了去求皇上,只是不曾让我肯定的是皇上竟然真同她一起来了这梨树林。 “怎的这样风大还站林里弹琴?”皇上开口,温润的外表却是冷峻的话语。 “嫔妾只是希望皇上每次到了此地不再那样孤独暗淡身影,至少有这琴音陪伴!” “来人,传撵轿送黎贵人回宫!”皇上不再同我讲话,冷冷打断我的解释,似有些愤怒的表情,再向后吩咐、转身离开,一直这样冷漠了的样子,心不禁泛起阵阵疼痛。 回到黎淳殿才觉得全身困乏,额头滚烫,阵阵眩晕传来,终不支随姑姑扶上床榻歇息。接下来的两日更是严重,仿若昏迷的样子,睡睡醒醒,分不清时辰。 只记得有见到翡鸢姐姐紧撇的眉头,端庄的模样尽是忧愁,我想同她说:姐姐,婂儿无碍!怎奈依旧无力,片刻之后再昏睡过去,不知天明否。 再后来卫蝉也有过来探望我,喂了我喝汤药,却依旧无过多印象。只依稀记得那药好苦,将舌尖涩到发疼,喉间亦是万分抵触,喝几口便吐出几口,到后来整个寝殿均带了浓浓药味,直到我闻着便觉反胃。 尔后药味渐渐驱散,阵阵清新镇静的檀香味飘了进鼻尖,由上至下、清润了肠胃,也渐渐熟睡过去。 因着当年母亲仅怀了八月零九日便将我产下,实属早产。出生后我身子也极弱,时常染风寒、咳嗽,长癣之类,后因赖头师傅的出现才越加健壮了身子,也渐少了生病次数。这入宫不过两月却已病了两次,不知额娘是否又哭红了眼睛。 再次醒过来已是三日之后,可在我睁眼的刹那看清楚皇上干净的面颊、掷果潘郎,不若往常般黄色鲜明的长袍,淡淡蓝绣江山社稷纹理,项间坠八宝玉——绣八龙的透明玉石,小巧精琢。脸颊泛过淡淡红润,精巧了五官、明亮了双眸。坐了我床榻不远的花梨木上,那样怔怔望着我。 我有些错愕的竟忘了要请安。 “主子!”尔漫姑姑于不远,许是瞧见我的微愣,开口提醒。 “皇上吉祥!”我忙的起身扣安,随之被突来的皇上扶过,轻靠了背后绣枕之上。 “你方才好转,毋须多礼!”皇上开口,依然温温语调,如同他谦和的性格。 “谢皇上!”我本不想下地,这样倒正何我意。转头向尔漫姑姑吩咐:“姑姑去做一些小点心过来吧!” 再见姑姑屈身,简单回答“是!”渐退至门边出了去,将门轻掩。 “皇上怎的栖于这黎淳殿,嫔妾不知什么时候转醒,可不耽搁了时辰。”我轻言,微微笑,简单体己的话语。 “最近也无甚重要之事!”皇上回答,倒是简略。 “今夜皇上可要栖于黎淳殿?”我轻声问。 “你风寒未见好,身子较弱,来日方长,他日再宣!”皇上话毕,拂拂衣摆,欲起身,却被我狠狠抓了个紧,不肯放开! “那皇上今日留下用晚膳可好?”温婉的语调,今日放了皇上离开,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侍寝,不想一拖再拖。 “皇上!”见他不语,我再拉了拉他袖口,故做了可爱的模样,慵懒撒娇之态。 “好,依你!”瞧着皇上点点头,我也不再做作,斜靠了在他肩头,由他握着双手,温暖的感觉! “皇上可知嫔妾为何总爱了在梨树林曼舞歌唱!”待定了心智,我微阖眼,轻声问道。有些话必须讲清楚,不然若有人从中挑拨,定不得善终。 “为何?” “因为臣妾想见皇上!”我讲了实话,那么瞬间感觉身旁之人微微一颤,再恢复了坐姿,我复言道: “皇上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是姐姐寿辰,我于凤藻宫院内轻舞,而皇上路过瞧见,送了嫔妾一句话‘九黎乱德,不可方物’?”我淡淡着,想勾起了他的回忆,却仍不见他有任何回答,遂继续说: “那日之后,皇上之影便时常于脑海转动,挥之不去!所以嫔妾想恳求皇上,不要对嫔妾不理不睬,因为入宫之前嫔妾已发誓此生只献于皇上!”我话毕,泪留了满颊,落到被褥之上,浸湿一片,我再挣脱开皇上紧握的双手,跪于床榻、祈求之势,楚楚模样! 这次皇上没再拒绝,轻轻揽我入怀,如他温婉的性格,怀中也是暖暖温度,蔓延至心里都是甜甜的感觉,若不是因为仇恨,我亦是愿这般与他到白头,怎奈他是君,而我仅为妾! “以后朕便叫你黎儿如何?”皇上开口,我却不知何解,抬头望着他,一脸茫然。 “黎儿,黎者、九命也!皇上可是说嫔妾有九条命?”我出言取笑。 “有九条命可是好?”皇上反问,带过我的疑惑,微微露了笑脸。 “那嫔妾可以称皇上为胥郎么?从此胥郎作君心!”我轻轻出言,算作约定。手指把玩着皇上脖颈间的玉石,八龙戏龙珠,那样细琢雕功,想必不是凡人能做,也算是一件上上之品。 “随黎儿喜欢!” “皇上、娘娘,晚膳已准备妥帖,是否现在用膳。”尓漫姑姑声音至寝殿外传来,打破我与皇上对话。 我仰仰头望着皇上白皙皮肤,瞧了他眨巴眼睛,竟轻轻笑了出声,再见他一脸茫然更是开心的模样。 ------------ 二六章 茫茫再是空 想是这两日皇上总爱来了我黎淳殿,那些个宫婢自然也勤快,前后不过两刻钟便传膳,御膳房该早已准备妥帖,只待通传。 这一日的膳食倒比前些日子丰富了许多,一方圆桌已被满满挨近摆放。 前菜三品:年字口蘑发菜、万字麻辣肚丝、福字瓜烧里脊;御菜二品: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膳粥一品:红豆膳粥;膳汤一品:莲子竹荪;饽饽二品:芝麻卷、枣泥糕;与点心两道:茶食刀切、杏仁佛手。 如此十一道菜肴,却让我有些嫌恶,胃里再次翻涌几乎呕吐,幸的皇上担忧了我身子弱,一路扶着出到外庭用膳。 尔漫姑姑等人恭敬地站了我们身后,我自是陪同皇上微坐,方才执起碗筷,外间突然踉跄跑过一小公公,不知从哪个宫里过来。只是脸上微微带着泪痕,更是喘着粗气,不等通传已闯进来,‘扑通’跪在地。小栓子等人更是拦不住,也忙的跪地,匍匐了身子待罚。 “皇上开恩,快去看看平芳仪吧!”原是如今最受宠平芳仪宫内的人,怪了可这般急躁忘了规矩。可这小公公倒是动情,也不管是否有了罪,眼泪和着鼻涕双流,一副楚楚可怜之貌,倒有几分忠心。 “平贵人怎的?”皇上轻轻放下手中筷,却依旧淡淡语调。 “启禀皇上,今日下午太医来报,说是娘娘怀了龙胎,不料娘娘欢喜之余太过性急,想将这喜讯亲口告诉皇上,疏不知刚出了纤羽殿,因那青石路凹凸不平,娘娘脚下不稳,就这样直直摔了下去,不慎……” “不慎怎样?”皇上已微微震惊,站了起身,脸颊透过些许急色。我亦是缓缓离座,本想轻拉过皇上袖口,却被他的威严所摄住,呆呆立于远处,静默。 “不慎滑胎!”话一出,所有人均已无言,皇上更是焦灼模样大步跨出殿们,小公公忙的自地面爬起,再次踉跄着出去,薛公公等人同样追随而去。不过短短半刻钟,黎淳殿内只剩下我与满满一桌菜肴,心跌入谷底! 皇上至终未回头望我一眼,我更是没讲一语。我知道,这偌大后宫只有大度心怀才能得了恩宠,可是谁人甘愿同别人分享了夫君,还毫无怨言?我钮祜禄•宜婂这一生……光阴荏苒、却无了出头之日? “主子!”尔漫姑姑在我身后轻言,纵然机关算尽,也不敌他人一席简短话语。 “都起了吧,把这些都撤去!”我淡淡吩咐,突然间仿若被抽去精髓般没了力气。 不多会整个内殿已收拾了赶紧,各自无话忙了去,只剩下尔漫姑姑。起身几步靠了门帘,屋外仍旧凉风习习,吹到淡薄衣衫之外,透过点点冰冷。 “主子将外套披过吧!”姑姑不知何时拿过紫色衣袍与我搭在肩上,站于我身后,素净! “姑姑,是否婂儿真无了这缘分,总是蹉跎!”我淡淡相问,亦是自言自语。 “主子无需太过挂心,这样的事毕竟实属意外。若想留住皇上,只得将心留住!” “说起来倒是那样简单,后妃纵千,各有所长,拿了什么与之计较?”我轻言,淡淡思绪已无初进宫闱的万分励志,脑海尽是奉先殿内姐姐苍白肌肤。 再过十日姐姐遗体便会入土皇陵,我又该拿了何物送她? “主子……” “携了筝同我去凤钗亭!”我吩咐,已向了园中行去。 黎淳殿外是一条弯曲蜿蜒的石子路,直直盘旋朝了前方延伸。稍行不过十步便是大片湖水,晚春时分荷叶茁壮蔓延,巍巍一池。水中鱼儿更是舒心慢游,摇动了尾巴穿梭,却不曾被伶俐荷茎刺伤。 凤钗亭依旧矗立风中,不曾半分变更。望着姐姐所提之词泪清盈,充溢了整个眼眶。斜靠了石凳微坐,任风吹拂了衣袍翩翩,‘噗噗’作响。 身后渐渐传来细细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尔漫姑姑于婼乔抱了琴过来,火红的颜色倒影过水底,刺入瞳孔,微摄。 双手抱过筝重重掷于石桌之上,发出‘铿铿’碰撞声,这往日视如珍之物,此时也不甚爱护。指尖瞬间撩过琴弦,却是一首《诗经》中《淇奥》优雅旋律,可我不知为何这般落寞心境之下可弹出如此唯美之乐,这样赞赏了男子的华美气度: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随琴音渐起,淡淡回忆至私塾内尧睿始,到奉先殿被利用的湟洛将军释予烙,与最后倾心的皇上,这样美好的几位男子,竟只剩下欺骗与利诱,我到底是怎么了? 可在思绪越加杂乱之时,远处响起另一方笛声,同我轻轻附和,我稍作停顿,再起渐渐与之融为一体。那样熟悉的感觉想是湘垣王,以前便时常同他一起演奏,只是那是他只不过为私塾先生,如今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小姐这是?”婼乔立了在我身后开口,语气里尽是不能遮掩的喜悦。 “许是湘垣王的笛奏!”我开口,肯定了她的猜测。纵然如今已知身份之别,婼乔依旧放不下这份浓浓的眷念,那样期盼了的眼眸、怔怔! 这一夜同了婼乔一同固守凤钗亭,凉风作作不觉凉,脑海里重复着所有认识的人。阿玛、额娘、哥哥们、姐姐、癞头师傅、皇上以及越来越多记不清模样之人,他们所做之事,所言之语同鬼哭狼嚎般充溢了整个思维,争先恐后几乎令人作狂。心纠结着疼,身子开始颤抖,手更是不听了使唤,猛然一怔,紧绷的琴弦耐不住负荷、折成两端,轻音戛然而止! “主子!”尔漫姑姑话语传入耳膜,混乱思绪同样豁然停止,没了踪迹。 ------------ 二七章 我不抛、你便不弃 “主子,几日未进食,回了殿内休息吧,别再劳累着!”尓漫姑姑话语再起,站了我身边,风依稀吹起她米白色衣袍,有了远处灿烂荷叶衬托,显得那样枯暗无色。 “回宫吧!”稍停片刻,我再轻轻出言、起身,眼角微撇却见尓漫姑姑手背上赫赫两条指甲抓过的血痕,已结疤,心微颤。 “姑姑,婂儿对不起你!”我停驻脚步,望了姑姑清亮的眼眸开口。 “主子讲何傻话,奴婢是甘愿守着主子,只要你不将我抛弃,便护你到老!”简单诺言决绝了千丝万缕,此生我不抛、你便不弃!再握了握姑姑受伤的右手,有些不忍了轻抚、蜿蜒伤痕! 这一夜未能好好入睡,模糊里亦是婼乔辗转的声音,同样无言! 第二日病已大好,也不再发烧、咳嗽。早膳方过,子宁匆忙端过白色菜碟,碟中是一干涸的药渣,我有些疑惑的望着,却见她微笑的脸颊。也不再请安,将碟置于木桌上方,看着微愣。 “主子可说过要检查了这药渣的。奴婢怕别人偷偷换去,藏了屋内。” “哦!先放了在这儿,唤了尓漫姑姑过来同我去延寿宫请安!”这药剂之事得细酌,此时先去同了太后请安,我想知道她与姐姐生有过何约定,为何要帮了姐姐登上皇后之位,纵是皇上极力反对! 延寿宫外是一排排鲜艳的牡丹花束,有传言先皇生前甚爱此花,太后爱屋及乌也偏爱了去,常日里无聊同两位太妃赏花观月,却抹不掉那抹无言的肃然之色。 “嫔妾宜婂叩见太后娘娘,愿娘娘万寿无疆!”我跪下双膝,做了全福礼,依旧没瞧见两位太妃的踪迹。 身旁衣袍绵绵坠地,落得周边满满大红的颜色,同我额间云鬓髻一般巍峨,鲜艳了整片淡雅的大殿。 “哦,黎贵人今日盛装,倒是精神的许多,可是有甚喜事?”太后依然偎了殿首床榻,两边丫头轻摇着蒲扇。太后想是穿了过多,鼻尖微渗些许细汗。 “每日同太后请安便是婂儿最大的喜事!”由了姑姑扶着起声,我再缓缓回答,甜甜的语气。 “现在后宫诸妃也没几个喜欢同哀家这个老太婆讲话了,黎贵人倒还不嫌啰嗦!” “太后哪里老了,正是花样之貌!再者婂儿闲了黎淳殿无事,这样来听听太后教诲,可不正是婂儿之福?”我扯过嘴角微笑,一直保持了这样的模样。 “怎的还站着,沁贝儿快赐坐。前些日子听闻你染了风寒,也是不爱惜自己身子。就坐了同哀家讲话吧!”太后说着话,缓缓抬手指了指沁贝儿嬷嬷,再见两位丫头抬着一方暗红色檀木椅置于我身后,我屈了屈身答曰“谢太后”,轻轻坐下,颔首! “近些日子太阳光尚且柔和,不知太后可有到院外晒晒?我那赖头师父曾讲,这样的日光不仅不晒人,还修身养息,活络了肌肤!”我望着太后懒懒模样,努力倒腾了师父同我讲过的每一句有用的语言。 “哦?还有此等功效,那我可得去晒晒!”说着话太后已掀了长袍下摆欲起身,沁贝儿嬷嬷忙扶过,我见状也离座快步至大殿顶端轻揽了太后手臂,方才行过半步,外间传来公公尖叫声“定嫔娘娘到”! 不多会果真见了翡鸢姐姐浅蓝色身影,衣袍上端秀细细春草纹,额间淡淡流水髻、再朱钗两锭,蓝色簪花,项间黄玉珠一串。瞧我扶着太后略有半点迟疑,瞬间恢复。我亦是微微屈身请安:“定嫔娘娘吉祥!”却不曾放开腕中袖袍。 再瞧见翡鸢姐姐同太后请安,倒显了熟络的模样,几步上前扶过另一边手臂。如此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出了大殿。 延寿宫的院内早已被丫头公公们铺上软榻被褥等,再是纷纷移动摆过各色瓜果点心,撩人食欲。 巳时的太阳光线也比早间略显了炽热,却是晒着全身暖洋洋、未有燥热之势。太后躺在软榻上方阖眼,我与翡鸢姐姐微坐,本自幼处一块,也熟悉各自脾性。方娓娓讲过些些笑话解闷,不知觉竟到了晌午间。 我亦并无想要离开之意,看着太后闭目渐渐发出微微细鼾,吩咐了丫头为其遮上布质圆伞,一切准备妥帖,突然响起公公尖叫之声:皇上驾到! 黄色龙袍刹那间已至院内,额边泛过点点汗珠,想是早朝刚过,疾步到这边向太后问安。 “皇上吉祥!”我与姐姐同时出言,看着皇上眼眸轻撇了姐姐一眼,瞬间带过,再绕过我直直望了另一旁熟睡的太后,想是明了,唤来丫头吩咐一番不再多言转身欲离去。 “皇上……”我却轻言叫住,余光看向姐姐错愕的面颊,无暇顾及!快速上前两步想与皇上同行,却不知地面何时多出短短一根树枝。花盆鞋底踩了上边倾斜,竟朝了前方倒下。 我便那样直直摔向地面,双手与膝盖处同时传来阵阵疼痛,我咬了咬牙强忍过欲滴的泪珠。 “黎儿!”是皇上将我扶起,我调了身望向他微颦的眉心,心染过点点温润,伸出受伤的双手将皇上衣袖拽了紧,微微笑道: “嫔妾无碍,皇上无需担心!” “传御医!”皇上再次开口,揽过我的双肩,在那般睽睽众目之下离开了延寿宫,徐步走向黎淳殿。 “谢皇上,嫔妾真的无碍!”被皇上扶着前行,沿路倒惹来不少羡慕的眼光,我有些无奈的想要挣脱开来,却无果! “黎儿可是觉得,由朕扶着惹了你不舒服?”皇上开口,却已都的我无言反驳,侧过头望了望他俊朗的面颊,竟闪过一丝不忍。 每日皇上下朝必到延寿宫同太后请安,我却利用此事诱惑了他,还在他面前重重跌倒,可谓心机用尽,只为博得他一丝同情。却不想惹了如此怜惜之貌,我真是愚蠢至极。若有朝一日他知晓我靠近他只为复仇……会不会伤心?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 二八章 点点利诱再显 我稍停住声音,有些不知所措!看到皇上闪过点点疑惑,温温面颊、无严厉之色,却是如玉般光洁无暇。 “只是什么?” “嫔妾只是想多留了会皇上!” “你是在怪朕昨日突然离开?” “嫔妾不敢,如今皇上子嗣本就尚少。只是嫔妾也想……也想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或者小格格!”我声音越说越是小声,到后来竟如蚊鸣,不知皇上是否有听见。只是瞧了他面颊闪过丝丝愧疚之色,略作考略再言: “你入宫也快两月之久,可是没见过筵儿?” “筵儿自由蓉媛贵妃照顾,哪里需要了我,只是进宫这些时日,怪是想念。”我顺了皇上言语说下去,脑海里闪过岙筵调皮的样貌,竟也落下了眼泪! “你倒是不用伤怀,筵儿甚乖巧,也颇受喜爱,自是不会有委屈!” “嫔妾明白!” 说着话偕同皇上已至御花园,越是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和着‘嗡嗡’蜜蜂之声,倒添不少春日的朝气,满园各色花种盛开,争妍斗丽。 一路前行,刚至水榭楼台之处,前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丫头,竟没注意到我们这行人,刚绕过拐角便同我撞了个满怀。我也中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来人是谁?”薛公公至我们身后突然出声,吓了我微颤。 “奴婢……奴婢原名马佳•淡茸!”不错,此人便是子苒之妹,今年同我一同选入宫的秀女,后因不是,罚其至辛者库做苦力。 “大胆奴婢,怎的如此莽撞?来人拉过去杖责三十大板!”依旧薛公公声音,不卑不亢,想是如此小事早已熟练。身旁的皇上也是无他话,一直默默望着地上磕头不止的丫头,未有一丝怜悯之心。 说着话身后已走出两位公公,一左一右抓紧了马佳•淡茸的手臂,此宫婢早已吓得脸铁青,轻轻抓过我的衣袍下摆不敢松开,嘴里亦是混混求饶“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住手!”我突然出言阻止,这样三十棍下去可还有命?皇上依旧没有任何面色、波澜不惊! “皇上,嫔妾并无大碍,可这丫头看了面上竟如此多伤痕,衣服更是破烂,想是有苦楚,且听她说说这般慌张为何?”我淡淡说着,似不经意望着仍跪在地的宫婢,那样楚楚模样,辛者库的日子该是不好过,不然子苒不会这般急着要我将她妹妹救出来。 瞧皇上点点头,并无过多干涉,亦是无所谓之貌,便扶了他再往前行十步左右,靠着石桌微坐。 “说吧,何时这般慌张?” “回皇上、娘娘,奴婢本在辛者库做工,且不说吃不饱与穿不暖。那里的月呃姑姑总爱拿了长鞭,见哪里不顺,便向奴婢们挥过来。若敢反抗,更是不给食物,关到漆黑屋内,不见天日。奴婢也是不得已同姐妹们商量,方才出逃请皇上主持公道!”马佳•淡茸越说了话越是悲切,轻挽起袖口,条条鞭痕便如蛇影蜿蜒,充溢了整个手臂。我抓着衣摆的手紧了紧,有些不忍。 “还有此等事?”皇上突然说话,语气竟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了皇上与娘娘!” “薛公公,此事交与你,定要惩治了后宫的歪风邪路。”皇上再吩咐,薛公公领命退至身后,方携了两位小公公欲离去,我突然离坐向了皇上屈身: “皇上,嫔妾有一事相求!” “黎儿何事?” “此宫婢想是入宫不多久,也不甚懂了规矩,若再送回辛者库或打发至他宫作差唯有死。所以请皇上将此小宫女赐于嫔妾!”依旧屈身,未敢抬头,只带皇上的答案。若此次不能将马佳•淡茸带回黎淳殿,我已无法。 “如此甚好,你先随薛公公去辛者库一趟,收拾了行李去黎淳殿当差,切不可再做了私逃之事。” “是,谢皇上、娘娘!”马佳•淡茸磕头,那么瞬间我看到她脸颊上微微上扬的嘴角,我有些错愕的再细看,又只剩下依旧悲怜之貌。 之后薛公公领着马佳•淡茸等人朝了辛者库方向疾步行去,不多会身影已消失于灿烂的花丛里。 待回至黎淳殿已是未时,传了午膳同皇上一道享用。较昨日略显清淡了些,不过简单三荤三素,一汤两类甜品。之后皇上回了青玄殿批阅公文,晚些时候传来旨意:黎贵人九黎载德、作配朕躬,今夜侍寝静鸯宫! 圣旨传来之时我正同一干宫婢于黎淳殿内踢毽子、细汗盈盈。 彩色羽毛比过花的妖娆,忽上忽下令人炫目。尔漫姑姑称自己年老不想同我们疯癫,静静坐了在梨树下方的秋千之上,微荡起双脚,白色衣袍随了吊绳轻舞。晶莹的眼眸随了我们的移动而飘忽不定。婼乔已同子亦等人打成一片,嬉笑打闹不显生分。也没了男女之别,互相追逐。 今日传圣旨的却不再是薛公公,倒是较年幼的宫人——孟公公,小栓子叫他表哥。我们依旧齐齐跪地,听了旨意,谢恩! 之后孟公公与我缓步前行,至一方撵轿旁停下,扶了我上轿。只有姑姑同行,简单收拾了衣物随我去了静鸯宫。 沿路依然勃勃生机、繁花似锦,唯有公公话语在耳边回响: “主子先行至静鸯宫偏殿进行沐浴,皇上戌时早刻回殿。明日早晨可做休息,亦不用请安!”如此种种、无关痛痒之语。 到静鸯宫已是申时三刻,整个殿内尽是威严之色,不过十步便会有卫兵守卫,同松树般屹立,铠甲在夕阳余晖中显得越是神采奕奕。撵轿是停了在西面,五六个嬷嬷清一色的暗青色衣袍,银色刺绣纹底,额间淡淡发髻耸立,简单珠钗固定、严肃模样! 随嬷嬷绕过鲜红大门往前直行,沿路鲜有花草,植万年青树,椭圆遮过半片园林。再稍前半刻钟,过一扇月牙门,竹廊瓦檐落入眼帘,同他宫殿也无甚相异之处。 绕过长廊便是厚厚木墙掩盖的内室,十步之行入到殿内,又另一类开明的景象。 ------------ 二九章 春宵暗度初夜 红色透明轻纱坠坠由屋顶向下垂落,一层一层半透明之状,遮过屋脊的深色木梁。几位嬷嬷只携了我至门口,再是四位尚年幼的宫婢接过我的右手徐徐前行,未有半句交谈。 绕过几重纱幔,再是白色棉柔绣‘出淤泥而不染’之盏盏荷花纹理半遮半掩一方水池,池上方亦是缭缭之状,想是热水腾起的水雾,朦朦胧胧里看不真切远处之物。 “主子请卸衣至水中沐浴!”身后走来一副姑姑模样装扮的婢女对我微微请安。 我缓缓张开双手,任由了方才扶我进殿的四位婢女为我解开罗盘扣,由项间慢慢至下,退去层层繁杂衣物。虽的自幼便由婼乔与我更衣,甚至有时还同她一起沐浴,可此时身边之人均陌生面孔,心不禁闪过丝丝忐忑。 直至最后贴身衣物被褪下,屋外凉风透过点点缝隙穿透纱幔,吹拂于我身,不禁闪过丝丝战栗。额间发髻已不知何时被解散,长长秀发顺着脊背下垂过腰部。 “娘娘头发可真好看!” 不知是哪个丫头感叹了一句,我不回头,浅浅一笑,再没有半句言语。双眼紧紧阖上,由着丫头将我扶着前行,脚踝处渐渐传来水的温热,越是向前,水越深,漫过膝盖,再过腰部。 “娘娘可坐下随心沐浴,如不方便可使唤了她们四人。”依旧前人的声音,冷静的语调没有半点温度。 “婂儿明白,谢姑姑!”我谢过,不知此人是谁,但必定是皇上身边得力宫婢,也甚客气地称了姑姑。再坐入池中,水刚至下颌出,倒正和了身高。几位宫婢见我无任何吩咐均纷纷掉过头,背对我而立,没有半点言语。 眼中尽是水池上表面满满铺设了的一层玫瑰花瓣,全是火红妖娆的颜色,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却不呛鼻!暖暖水温渗透过肌肤传至身子每一片角落,我伸出双手轻轻搓掖着白皙皮肤表层,有些不敢确定的眨巴了眼睛。 当年姐姐初进宫闱时,是否有在此处沐浴,是否有与我同样的忐忑心境。也不愿了多想,控了控心智瑶瑶头,任由细水冲洗浸泡,至酉时两刻钟方才沐浴结束,水温却一直保持了初入水池那般,温热但不烫着肌肤。 出了水池行至栏之上,两位丫头许是听闻了我脚步声,忙递过宽厚如被褥般的巾帕,重重将我身子裹了个遍,连手也未伸出来。 之后传来一顶大红色的轿撵,门口的四位嬷嬷忙的各自一角抬了我出了沐浴之殿,绕过幢幢青砖红瓦,停在一间大殿之内。 整间大殿空旷寂寥,唯有一张大大床榻,上铺红色绵绵被褥。殿中置放一方圆木桌椅,木桌之上摆着朗朗膳食,一壶酒与两盏酒杯,再无它物。 “娘娘先行休息,戌时皇上便会过来,奴婢们先行告退!”四位嬷嬷走至我微屈身,道一言。 “谢谢各位嬷嬷!”我亦是客气对之,看了她们转身,至门边一闪,消失没了踪迹。大殿内瞬间没有任何声音,我痴痴微坐,瞥眼瞧见身边摆放了整理好的一叠衣物,也没管是否得体,快速撤去包裹了自己如同粽子般的巾帕,胡乱穿过衣物。站直身子整理猛才发觉,这衣袍哪里有遮掩只用,虽套在身,却同了未穿衣服般透明。 正当不知所措之时屋外传来“皇上驾到!”之声,慌忙了拾过地上被遗弃的巾帕,胡乱遮在身体的前面。 “黎儿可好?”随之开门声响,再是皇上温润的语调。 “嫔妾叩见皇上!”我忙起身请安,手放于腰间。身前被褥没了支撑竟重重落地,我半透明的身子便如此呈现于皇上的眼前。那么一瞬,透过殿内昏暗烛光,我看到他面颊闪过点点笑意,越是令我难堪了去。 “胥郎可是笑嫔妾愚钝?”如此无法掌握的长巾,我也懒得再理会,强忍过心中倒腾的恶心,向前行去。坐了在木桌旁,细细斟酒! “以后也别自称‘嫔妾’,太过繁文缛节了些,你已视朕为夫,又何必作践自己的地位!”皇上再开口,大跨两步已至我声旁坐下,我竟不知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心顿闪过温热。 “黎儿一切只听胥郎吩咐!”我低语,不再看他。 “可是同朕喝一杯合卺酒?”说着话,皇上已举杯,我无半点懈怠,两盏酒杯交碰,发出铿锵‘砰’一声,如同宣誓了我钮祜禄•宜婂,从此便与尧胥正式结为夫妻。 “只是黎儿还有一语!” “何话?” “黎儿只要皇上答应:将黎儿视作知己!不论他日发生何事,只要记得胥郎便是黎儿最珍惜之人!”我轻语,举着酒杯却未及时喝下,透过指尖缝隙看清楚皇上练剑微有一愣,再笑笑轻点额头。 “原来黎儿竟也是这般小孩子脾性。朕今日就许诺于你:日后视你做知己。如此便好?”皇上再举过酒杯与我的相碰,一口喝下。我亦是无话,仰头一饮,喉间顿时传来阵阵的辣,呛的我不住咳嗽。皇上忙轻拍着我后背,略显焦灼的口吻。 “怎的不能喝酒还这般豪气之状?”我方想抬起头来反驳皇上之言,却对上他灼灼眼仁,那样清晰晶莹的瞳孔中,尽是我略显红润的面颊,带着浅酒之后的颜色。 我同样望着皇上,文雅如他。我们便如此凝视,直到他的气息呼近我的脸颊,然后他温热的唇轻轻印了下来,于我额间烙下浅浅一吻,我方幽幽回过神。身子已被他重重揽入怀,他的吻由上及下,透过眉心、鼻尖,吻过我的寸寸肌肤,最后直直落在我的唇瓣上。 感受到皇上双唇的柔软,我身子轻轻一颤,在那瞬间竟然有些失措。眼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上下闪动,我闭上双眸,主动送上红唇,与皇上热热的吻相迎合。纤长的手臂缓缓绕过他的脖颈,将他环住。 想是感觉了我的迎合,皇上加深了他的吻,竟用他的舌尖将我的唇翘开,他的舌顺势滑入我的嘴中,挑逗我的舌尖与他一同缠绵,到后来我的口中亦是他满满的舌尖气息。 ------------ 三一章 魔高一丈 “筵儿,你不该叫我黎贵人……”对于筵儿的陌生之状,我越是觉得难受,欲拉过他的手再做亲近。却被蓉媛贵妃猛然拉至身后,一脸戒备之貌,并开口阻止: “黎贵人,这是御花园,切不可乱讲话!” “嫔妾莽撞,请求贵妃成全!”我却无多考虑,突然双膝跪地,只希望她可许我一个同筵儿独处的机会。尓漫姑姑见状,亦是跪了在地,未有半句话语,面颊深沉没有颜色,紧撇了眉头。 小小筵儿却是不知我们在讲什么,有些好奇的东望望西瞅瞅,天真模样。 “筵儿该学习了!来人,将他带回陌恙宫!”蓉媛贵妃向后吩咐,似不想过问了我的祈求,如此茫茫之下唤人将筵儿带走。我本想追了过去,却被尓漫姑姑狠狠拽过手指。待身影消逝了花丛深处,蓉媛贵妃方将我扶起,眼中尽是凄凉之色。 “不瞒黎妹妹,自从昨年堕胎之后,太医已告诉我:以后不得再怀孕!妹妹同是女人,该知道孩子对我们而言该是多么重要之事……”贵妃缓缓道出自己之事,并娟子试了试眼角,我更是惊讶于她的话语,望了她清秀面颊一时不知该讲何话,只听得她再言: “妹妹尚年轻,况昨夜儿才得了恩宠,他日必定福泽双至,所以请求妹妹将筵儿让与我!”话毕蓉媛贵妃停住了脚步,拉过我的手紧紧扣了在双手中。 “贵妃严重了,只是姐姐临终遗言嫔妾不敢违背!”我冷冷说着话,虽的同情于她,却不想将筵儿让与她。 “妹妹若是怪罪前段日子姐姐未查清楚,便杖责了黎淳殿内宫人,姐姐在此与你道歉!”蓉媛贵妃突然提起我方进宫落水之事,放开我的手指突然跪了在地,眼中更是楚楚之貌,眼泪已决堤,顺着面颊深深下落。 “贵妃请起,婂儿无这意……” “黎妹妹若仍介怀可打着姐姐出气,亦无怨言。”蓉媛贵妃未等我话语讲了清楚,打断了我的话,抓过我的手掌便重重击打到她的头部、肩部,越发哭的情深意切了去。 “黎儿,你这是在做何事?”突然背后传来熟悉之声,再望了眼前因哭泣而略显抽搐的蓉媛贵妃,心陡然清晰!我这,又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嫔妾参见皇上!”我回头对了皇上请安,却见他依旧一抹黄色身子疾步走近蓉媛贵妃,手臂重重撞向我的上姿,我踉跄着向后跌了两步,强作镇定的站直了身。望着眼前虚情假意的贵妃,与皇上身后的另一抹身影,皇上之妹——磬鸟格格。 磬鸟格格,先皇第七格格,与皇上同为太后所出,甚得宠,年方十四,未婚嫁!平日里倒同蓉媛贵妃走的较近。今日着白色暗纹花藤旗装,额间螺旋髻,同样金钿步摇等繁重装饰,长发编做辫子系与脑后。柳叶眉、水灵眼、巧鼻樱唇,精致五官衬托了白皙肤色,不失为可人儿。 这般艳丽之人却在后宫甚不得好评,所有宫婢皆是对其望而生畏,因了她的刁蛮性格荼毒了宫内每一方土地。 “好个黎贵人,竟这般大胆,容了贵妃与你下跪,还敢动手打人,如此不懂规矩,可是该打!”磬鸟格格声音至身后传来,尖锐了语气。突然伸出右手直直打在我的左脸,未料有此一招,狠狠受了一掌,脸上顿时热辣辣疼。 “磬鸟住手!”皇上出言喝道,面上依旧温和,没有半点其他表情。我却未做任何回答,抬手捂着被打的面颊,低下额头,不想看了如此令人作呕的一幕。再闻蓉媛贵妃的越是悲切的言语: “皇上、格格此事不怪黎妹妹,却是臣妾的错,不该求妹妹将筵儿让于臣妾。” “黎儿,我只当你是初入宫闱不懂约束了自己,怎的连尊卑次序竟都不知晓。”皇上的话语自耳边传来,未有关心我被格格扇掌之事,尽是冷峻、威严,不可反驳的语调。 可我又该做何反应,正如他们所见,是我举着手掌拍打了蓉媛贵妃,再多的解释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狡辩,又何必再徒增了所有人的厌恶。 我微微抬头,望着皇上决绝的面颊,心若针刺般疼痛:皇上,昨夜你方答应视我作知己,今日怎的就如此将我误会?难道昨夜的缠绵尽是浮华泡影,绚烂之后便没了踪迹么? “我看这不知教习之人,该拉了去辛者库做劳役,才会学了乖巧!”磬袅格格之音,刻薄了的语言。 “黎贵人先回了殿内自行反思,三日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嫔妾谢过皇上!”我再屈身,由尓漫姑姑扶着朝了黎淳殿方向而去,这样禁足三日想是皇上已对了我从轻发落。不再过问,试试眼角、却听得身后淡淡的对话。 “皇兄,这样不动规矩的女人怎的还留了在身边,可不是养虎为患?” “皇妹不得放肆!” “你凶我?皇兄可是被她那狐媚妖术给迷惑了,你从来都未对我大吼过!” “格格,一会同我去向太后请安可好……” 越行越远,至身后不想有了声音,我却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便是后宫,纵然有多深厚的誓言,终抵不过简短的摧残。我方高一尺,她人已成魔——高一丈!牵动嘴角,轻蔑一笑! 待至黎淳殿外,远远听见几许欢喜吵闹之声,进到院内尽是一片喜庆之貌。想是宫人们庆皇上的临幸特先至浣纱房要来丝绸,再于殿内取下水晶链子装饰了我平日爱坐的秋千旁,远远瞧见像是一座豪华殿堂,投射过太阳光灼灼光下,越是晶莹透明。 他们该是还不知方才在御花园内的一幕,沉庆于喜悦之中,满脸笑意。 “你们这是在做甚,将这些通通撤去。”尓漫姑姑于我身后厉声喝道,怕我见了这些越是伤心了去,几位宫人却是一脸茫然之貌。 “算了姑姑,无碍!就当做休养身子便好,不过短短三日,也可免了请安等缛节繁文。”我淡淡说着,走向秋千,微微荡起,滑翔做了弧线状。 “小姐……” ------------ 三二章 宫戒 婼乔许是看出了我的无奈,拉过我秋千下坠的绳子,助我轻轻上扬再下落。 “你们也都别呆了在这,各自忙碌去,有事自会传了你们!”姑姑再吩咐,不想他们吵了我静休。 “妹妹,快谢过主子的救命之恩!”随子苒之言,身后走出马佳•淡茸粉色身影。 撤掉昨日脸颊上的污垢与破旧不堪的外衣。今日衣袍素雅端庄绣纷落桃花瓣,五官同子苒一般,杏眼柳眉,倒是十分精致。额间只柳叶髻,淡红色珠花装饰,分外美艳。 “主子吉祥!”马佳•淡茸走进,微微屈身,恭敬模样,脸颊带过丝丝浅笑。 “无需多礼!你的姓氏也太过繁杂了些,不如以后就该做子晏可好?” “奴婢谢主子赐名!” “无事,你们都下去吧!”我亦懒洋洋,加之身子本就疼痛,也没多余精神闲聊,只留下姑姑在侧。 四周如夜般宁静,宫人许是触及到我淡淡怒气,纷纷远去,不见了踪影,尔漫姑姑同样静谧不发一语。浅浅地有风袭过,穿透繁茂梨树枝叶下落在地,掀起我清逸外袍。耳膜处不停翻腾着树叶间交叉重叠所发之声,思及筵儿、思及姐姐冰凉苍白的面颊,心痛不已。 “主子,是否要敷过面颊?”尔漫姑姑于我旁,轻轻出言! “姑姑为婂儿取过一面铜镜过来!”我吩咐,脸颊仍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却是怀疑磬鸟格格与我有何仇恨,不禁用那般大力气倾注到我的脸颊。眼眸瞧着姑姑白色身影走进寝殿,再走出,手中举过一方铜镜,站于我正前方。 模糊镜面却是我最过熟悉之貌:皓齿星眸、柳眉如烟、红颜朱唇,再配过额间云髻峨峨,微施粉泽的凝脂面色赫然五条红色手指印,徒增几分悲怜之色。 “撤了吧!”我淡淡出言,没再纠结的此事,不过三五日便无碍。 在接下来的三日内我如言为走出黎淳殿半步。如此禁足更不敢有任何宫妃敢踏足殿内分毫,只韵斓轩派过丫头来借《内训》,我知晓那事翡鸢姐姐借故过来探望。而夜里我仍会在月光里祭起琴弦弹奏,只是琴已换,那夜弦断便换做现紫檀木质琴,音缭缭越是动听了去。 而这样的夜里我总会听到一震笛声的附和,那般融洽了我的乐谱。我只淡淡的以为那是湘垣王,可传言尧睿不喜宫中约束,虽的在宫内有一方宫殿,却不常住,才让我在私塾遇上了他。至于这笛音,我也不想深究竟了去,不曾想过会是何人! 如此简单三日方过,脸颊红肿已退却不少,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坐于梳妆台前任由姑姑为我挽髻,铜镜中依旧淡然的表情,未有半点波澜。淡淡同身后姑姑说着话: “姑姑,姐姐遗体是否再过两日便送往陵墓安葬?” 冭寅王朝自建朝以来,皇陵便设于咘洛皇城以西的亿安城,咘洛皇城出去不过一百里路程。各太妃等后宫有地位的女眷均葬于此,姐姐遗体也必定会送往皇陵安葬! “是,陵墓已修建妥贴,只等将遗体运往过去!” “可是知道由谁护送而去?” “五日前皇上已下令,由湟洛将军带队。因着前些日子逝于战乱中的岳将军也会一同送往皇陵安葬!” “哦?”随尔漫姑姑话语,渐渐记起一月前在奉先殿所见的释予烙将军,那样儒雅气质,却异常聪慧敏锐的心境。 “姑姑将婂儿这指痕处用胭脂再涂上一遍吧。” “主子是想?” “我要让他内疚!”我淡淡说着话,这三日皇上亦是我到过我黎淳殿一次,若他心有我,我便让他心疼;若他心内无我……从此我亦不想对他付诸真心。 后宫所有女子,若一旦有爱、便万劫不复! “小姐,皇上此时正在青玄殿批阅奏折!”子宁自外间跑来,喘着粗气出言,想是一路小跑回来! “去唤来子苒同我们去青玄殿!”待梳妆结束,姑姑向了子宁吩咐。我却望着镜中的自己:薄粉敷面之上五指印虽已淡然,却依旧清晰可见,恍惚中还可看清左边面颊的浮肿。 素净淡雅的一袭白色淡梨花纹衣袍,脖颈间浅蓝色领子竖遮去肌肤,再蓝色盘口从领口到腰部,越是衬托了淡雅之色。下摆分作前后两袍,掩盖其中浅蓝色长裤。 晚春的咘洛皇城已舍弃冬日寒冷气息,越向炎炎夏日靠近。甚至连朝阳都显了毒辣,直直照着我们前行的道路。唯有园中繁花似锦、浓稠花香味扑鼻,点缀了湛湛细水而过,晶莹了巍巍假山的清秀。 子苒提过竹篮随我们身后不发一语,蓝中所盛三碟点心与一盅甜汤。因着幼年的癞头师傅游历四方,所见所闻倒是我们闺中秀未曾听闻知晓。好奇中同他学习了几样小菜与点心。今日四品便是我亲手所做,乃是:水晶西米盏、残阳芸豆卷、糯颜粢米糕与甜汤金瓜芋泥素。 方至青玄殿,门外尽是卫兵守卫,不让人靠近半分。 “麻烦大哥通传,说黎贵人求见!”尔漫姑姑上前对了看似卫兵首领装扮之人言道,却瞧那人一脸严肃,冷峻眼眸令人不寒而栗。 “稍等一会!”那人开口,向身后侍卫招手,见一人紧握腰间配件,几步朝了内殿跑去,不敢怠慢丝毫。 不多会那小卫兵再握着配件疾步跑了出来,对着首领‘叽咕’几句,站回门边上,直立了身子。 “你们走吧,皇上暂忙,无暇见你!”那人甩了甩手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是……” “那麻烦将军将此小点心带给皇上可行?”想是皇上不想见我,我亦不想多言,只是稍冷漠点语气。 此四品菜中放有一方手帕,帕的一角绣着红色‘胥郎’的字样,若皇上看到定会有所触动。茫茫后宫尔虞我诈皇上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个宫妃更是明争暗斗、把玩权术,又有几人是真正将他视作夫君? 瞥眼示意子苒将篮子递过,不担心他会不予传达,虽的我只不过小小正七品后妃,他不过守卫将军,万万不敢明显的拒绝我。 ------------ 三三章 依兰三姐妹 如此几句话简单交代过便朝了黎淳殿方向回去,不再过问各卫兵繁杂表情。 申时的日光越是猛烈了去,晒在白色衣袍之上有些辣辣的烫。没了人散步漫游,整个御花园显得空旷寂寥了些,唯有蜜蜂儿、蝴蝶儿仍孜孜不倦的飞舞忙碌着。 不多会已缓步回了黎淳殿,远远听见吵闹声此起彼伏,有些好奇的快步进去,见卫蝉一抹浅绿色衣袍与身旁的另一抹粉紫色的身影,却不是我所认得之人。 “婂姐姐回来了!”卫蝉眼尖的先瞧见,直直跑了过来,也无甚拘束拉过我手臂,一脸依赖的模样。 另一抹身影却是有半点的微怔,瞬间回过神来向我屈身:“嫔妾色赫图•纪谨向姐姐请安!” 原来是与卫蝉一同选入韵斓轩的谨才人,几日前封作谨贵人,方才同我请安倒是抬举了我。瞧她杏眼柳眉、脸颊削长,除去肤色偏黑,倒也算清丽可人儿。 “这般烈的太阳怎的都站了在院内,还是到里间歇息。婼乔传一些冰镇莲子汤过来!”我淡淡吩咐,再浅浅笑,任由卫蝉扶着进了内殿。 “前些日子姐姐染了风寒只怪蝉儿也身子同样不适,未能来看望姐姐,姐姐不会生蝉儿的气吧?”婂儿微瞥了双眉,似有些许懊恼的神色,坐了我身旁甚是可爱的。 “妹妹可是糊涂了,说这样的话,你身子虚就该于殿内休息,这样大的日头跑过来,若再中了暑去,可叫姐姐怎的过得去?”卫蝉真如表面所见这样单纯没有心机,尽管我被禁足的三日也派了丫头过来探望,这茫茫后宫中,除去翡鸢姐姐,还有何人待我这般好? “婂姐姐是蝉儿进宫认识的第一人,姐姐善良、温柔,倾世倾城,还待蝉儿如亲妹妹般疼爱。” “又在讲傻话了,蝉儿本来就是我的妹妹!”我同蝉儿细聊着,却未注意一旁独自试着眼角的谨贵人,直到传来抽泣之声。 “谨贵人这是怎么了?”我送开婂儿之手,望着眼角挂满泪痕的纪谨,楚楚模样倒惹人怜惜。 “谨姐姐可是想家了?”卫蝉随我声后出来,想是她们各自比较了解。 “不是,谨儿只是瞧见黎贵人同蝉儿这般好……想了自己独自入宫没了姐妹关切,甚是悲惋了去。”色赫图•纪谨止住哭泣,娓娓道来,严重尽显哭泣之后的淡淡红色。 “怎的会是独自一人呢,谨姐姐不是还有蝉儿么,还有婂姐姐!”卫蝉起身靠了在纪谨身后,伸过双手揽住她肩头,郑重的说着话语。 “是么,蝉儿是这样想的?不知婂姐姐可是愿同瑾儿做了生死姐妹,他日他宫中相互扶持?”色赫图•纪谨转头望向我,更是凄凉的语气,又若宣誓般。 “嗯,以后蝉儿、瑾儿都是我钮祜禄•宜婂的好妹妹!”我重重宣这誓言,这阴冷绝情的后宫,若是真心有了姐妹的互助,万事皆容易的多,只是这宫闱深深会有诚挚的姐妹之情么? 我们三人便如此闲聊,竟忘记时间,仿若一眨眼天已昏暗了下来,四周被浓浓夜色笼罩,越陷越深!正当看了夜色思考这个时辰皇上都还未有所消息,不禁有些失落,屋外却传来公公的叫喊: “皇上驾到!”闻言我已扯动嘴角,这次以一方手帕做赌注,我想我又赢了。 “皇上吉祥!”瑾儿、蝉儿与我一样姿势跪地向了皇上请安,她们许是不曾想到这夜皇上会驾临,各自显的有些无措。 “都起了吧,怎的今日黎淳殿内这样热闹,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皇上难得雅兴的开着玩笑,面颊之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温柔。 “瞧皇上说的什么话,嫔妾这黎淳殿可是整日阴森寂寥,才如了皇上的意?”我同样以玩笑之语回答,仿若三日前之事不曾发生过。 “黎儿的嘴何时变得这样刁钻?”皇上说着话,扶我起身,将我手指紧紧拽进他宽厚的手掌之内,顿时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今日的他同往日有着太大的差别,我竟有些不习惯,直了腰微坐。 “瞧着皇上与姐姐这般恩爱,可是羡煞了嫔妾与谨姐姐了!”卫蝉心直口快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倒弄的我有些不自然,感觉了脸上阵阵的滚烫。 “那嫔妾也不打扰了皇上与婂姐姐,同蝉儿先行告退。”瑾儿突然站直了身子同我们跪安,那么一瞬,我似乎看到她闪过点点不自然,慌忙拉过一脸茫然的卫蝉出了黎淳殿,留下两抹淡淡的黑色影子。 直到几人脚步声完全消失于耳际,我方回过神了,对着皇上挤过一丝微笑。 “皇上这会子了可是从哪个宫里过来,可是有用过晚膳?”我轻轻相问,看着皇上脸颊恢复到温柔,没有了笑意。 “黎儿,你已视朕为夫,朕又怎的忍心伤害你!”肩头顿然一紧,未弄清楚皇上所言为何意,已被他深深揽入怀。幽幽玫瑰香顿时充溢了我的鼻翼,这样淡淡的香味便是我这一生所要追求的? “皇上,门还开着……”我伸出双手在皇上怀里推了推,却得不到任何放松的意思,也便不再挣扎。 “婂儿可知今日瞧见你送来的那方手帕之事,朕有都震惊,若不是公文太多,下午间便过来寻了你。” 话语从耳膜处传入,到脑髓,再至心脏,竟是满满的幸福。微微抬起头来望着皇上,眼角已浸满泪水。 “那日磬鸟可是打疼了你吧?”我未语,感受皇上手指划过我左边脸颊,上面五指依旧那般刺目。 “皇上、主子,可是要传膳?”门外突然突然出现子宁的粉色身影,在瞧见屋内状况之后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在地,嘴里再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也悔恨不已。皇上的手却未因子宁的出现有半点变动,依旧揽着我的肩头,温柔的样子。 “传膳吧!”瞧着子宁的害怕,我方才出言,知皇上也无怪罪,伸手握过他放于我脸侧的右手,拽入手中,看着子宁急急跑了开去。 “有皇上的关心黎儿已经不疼了!可是皇上还未回答黎儿的问题。” “什么问题?” ------------ 三四章 谎言处之 “皇上,黎儿是问你可有用过晚膳?”我重复了问话,却故意省略掉后面一句。皇上日日处于各宫女人的争斗之中,想是早已心如明镜,若我只单单以谎言欺瞒,终不得好下场。 “今日下午都吃着你送去的糕点,哪里还有吃他物?” “哦,皇上之意可是点心做的不合皇上之味?那些可都是黎儿亲手所做,这不还烫了手指。”我故作委屈之状,吸了吸鼻,并伸出被烫的左手于皇上眼前晃了晃。 “哦,还是黎儿亲手所做?” “嗯!差一点把黎淳殿内小厨给烧了,气得子亦不住撇我!” 因着子亦平日了不是在我贴身伺候,也无甚要紧事可做,竟慢慢养成做饭习惯,现每日膳食也不长吩咐御膳房,都是在这小厨内完成。 早间做糕点之时不小心将火星子撩出,点燃了一旁堆积的木材,幸的小柿子及时用水扑灭。之后子亦很是痛惋的看着我,我却故作楚楚之貌望了她,想是我这样的主子也不多见,竟同我一起笑了起来。 “你宫内的丫头倒是被惯的越发没了规矩了!” “我若不真心待他们,还怎的希望他们全心为我?”我淡淡说过话,却瞬间带上点点悲伤之怀,斜眸不再看向皇上微微笑的面颊。 “黎儿这是怎的……” “黎儿有一事相求,请皇上答应!”我突然挣脱开皇上的怀抱,直直跪了在地,眼中亦是泪珠浸没。 “有何事且说!”却见皇上为将我扶起,方才愉悦已没了踪迹,转尔又恢复了一贯无表情的面色。 皇上便是这样,允许所有妃子对其撒娇,甚至发小小脾气亦可,但绝不允许有人威胁,纵然是最心爱之女子,也可抛弃。我跪地相求便是最过愚蠢的做法!后宫妃送已逝皇后遗体去陵墓,这是冭寅王朝开国以来未成有过的先列,我便是想以最极端的方式去挑战。 “黎儿恳求皇上答应嫔妾再送姐姐最后一程!”我重重说了出口,一字一字嚼清楚!不敢看向皇上的双眸,低了眉头,细数眼泪滑落在地。 “你与你姐就这般密不可分,还是你故作的假象?” “皇上是在怀疑黎儿的真心?”我抬头对上皇上深邃的瞳孔,我想真诚与否,眼睛不会说了假话。久久得不到皇上的回应,遂再言道: “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黎儿三岁之时便同姐姐同患难过,怎不叫人哭肠寸断!” “好一首《采微》!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亦答应蓉媛贵妃将筵儿交与她抚养!”皇上已漠然了语调,我不曾知道在他那样温润的外表下,竟是如此决绝的冰冷,代价便是我疼爱的筵儿! 眼前再是筵儿乖巧的模样,越发令我心疼。蓉媛贵妃才是皇上不可替代的后宫之主。我又有何手段与之较量,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好,黎儿答应将筵儿让与蓉媛贵妃!”泪流满面!我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控里,却不知早已被皇上算计,这样的夫我该以哪样的心态去面对? “黎儿无需伤心,他日我们定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小阿哥。况且蓉媛贵妃待筵儿不薄,怎的不愿成人之美?” 我成他人之美,谁又来填补了我得失?尧胥——你真不失为一位好夫君!勉强含泪扯过笑意,任皇上揽入怀中,轻轻抽噎。 不多会子苒等人纷纷端过菜品,却是几道民间家常菜:翡翠虾仁、小炒五花、油鸡菌、茄汁葫芦、五彩皮冻、香椿菌豆腐、栗蓉鸡蛋羹、山楂葵子汤,与两品点心:南瓜泥戚糕、糖渍黄油饼。 只是我看到薛公公脸颊有些嫌恶与排斥,欲上前一一检查,却被皇上喝住,停了脚步同尔漫姑姑等人恭敬站于一旁静立。 这一夜皇上歇于黎淳殿内,尔漫姑姑与薛公公等一干宫婢无话,早些回房休息,只留了子苒与婼乔守在门外。我总是微笑这同皇上说过每一句话,心却纠结着没有平衡点。 没了丫头伺候,只得我予皇上解带宽衣。他早已恢复了温柔之色,望了我笨拙解着腰带不发一语。我方抬头瞧见他带过几分窃笑,手越是慌张没了分寸,只听的‘扑通’一声,一块翡色汉雕玉佩落于地。 “你在做什么?”皇上温柔笑意立马没了踪迹,转而严厉的面色、冷冷语气。 “嫔妾该死!”我忙的跪地将玉佩拾起,翻腾上下,幸的无所损坏,却被皇上一手夺过,我诧异着愣了在原地,竟忘了要起身。 “朕自己来吧!”皇上淡淡说过一语,将玉佩置于绣枕下方,卧床休息,不再理我。 片刻之后我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解过外袍于皇上身边躺下,睁着眼眸没有丝毫睡意。这便是我的夫君、我终身的托付,若被额娘知晓我的如斯境遇…… 可是这样性情漂浮不定之人,为何在姐姐嘴中是那般儒雅稳重? “黎儿,刚才可是吓着你的?这块玉石是……”突然传来皇上的低语,我有些无措的斜眸望过,却见朦胧烛光里他依然温柔的眼神。 “皇上,黎儿不想知晓此玉对皇上的意义,我只想让皇上记得,黎儿永远视皇上为君、为夫!”缓缓道出自己想法,感受着皇上紧紧的拥抱,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传来薛公公的声音,唤起皇上早朝。我却早已落地梳妆,静看了皇上姣好容颜闭眼沉睡。便是这个令姐姐如痴如醉的男子,最后落得反目为愁! 恍惚见瞧见皇上眼帘略略闪动,知是已被公公声音唤醒,忙挨了床榻微坐,牵动嘴角浅笑,竟也忘记昨夜入睡是的种种别扭。 “皇上可真是能睡!”我轻言,故作娇媚之态,伸手拂过皇上裸露的胸口处。直直看向他眼中的笑意。 “黎儿今日怎的醒这般早?”皇上睁开眼,感受了我的抚摸,右手抓过我手指轻轻一带,我顺势跌入他的怀抱。脸颊紧挨了他胸前肌肤、滚烫! “皇上该上朝了。” “是黎儿自己要将我诱惑!” ------------ 三五章 冷宫妃 “皇上!”我轻轻推开皇上,不再开了我玩笑。再回头吩咐道: “你们都进来吧!”刚一开口,薛公公已带了一堆宫婢进入内殿,各自井然有序地前行。或传皇袍,或传洗漱用具,或摆早膳尔尔! 不过一刻钟时间。皇上已从方才的懒散模样装扮得亭亭潇洒,甚是好看!之后再被簇拥着离开黎淳殿,临行前回眸瞧了我一眼,算作誓言般简单一语“朕等你十日!”消失了身影。我却只对了他微笑,笑的倾世倾城! 这一日黎淳殿内突然多出许多人来,除去翡鸢姐姐与卫蝉、谨贵人三人,更多是不认识的妃嫔。各自带了礼物相赠与我,没的理由回绝,便堆积了在大殿木桌椅上,各色大大小小的盒子映衬了太阳光线,折射出淡淡七彩图案,远远望着倒是漂亮。 我却没有更多欣赏之意,意识里尽是尓漫姑姑提过的冷宫之妃——纯懿贵妃,当年那位骄傲的格格、权倾后宫的贵妃,也敌不过阴谋与暗算,不过短短几载已落的如斯境地,终究是太过自负了些。 唤来姑姑、子苒两人同行,朝了茗贞宫而去。沿路倒是迤逦风景,宫廷楼阁越发泛过灼灼的红,长廊石壁、青砖红瓦,朱红翠绿,莺莺燕燕不时走过,倒也爽朗了笑声! 因当年皇上甚宠爱纯懿贵妃,她的茗贞宫离了青玄殿东侧不远。而我的黎淳殿却在皇宫以西,这样步行过去倒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依旧红色宫门,上方隶篆体书写了‘茗贞宫’三个大字,却是别我黎淳殿气派了不少。虽得铁门凸显了锈迹斑斑,里殿宽敞明亮。院内全数牡丹花,赤橙黄绿、争妍斗丽,将整座冰冷的宫殿越发点缀的寂寥。 是纯懿贵妃的管事姑姑丝萄与我们带路前行,灰色宫装,绣淡淡瑰色幽冥月色图。我们尾随她之后沿了庭院直走,绕过簇簇花丛,再是水榭亭台,约莫一刻钟方至屋檐下停歇,上方赫赫屹立‘榭娆殿’几字,褐色漆尽是凄凉冰冷的颜色。这样偌大的宫殿没再到他人影。 “主子。黎淳殿黎贵人求见!”丝萄姑姑对了里殿轻言,恭敬的模样。殿内却是一直沉默,不得任何答语。 “黎贵人,主子未开口便表示不愿相见,请先回吧!”丝萄姑姑在转过身对我礼拜,一脸淡然的模样。我轻轻一撇,径直绕过姑姑,往前行了两步,朝了殿内亲启朱唇: “嫔妾钮祜禄·宜婂前来与纯懿贵妃请安!”话语刻意加重‘钮祜禄’三字,也是恭敬的屈身。不过片刻,忽然传来声音: “进来吧!”有些尖锐却是稳重的语调。 “黎贵人请!” 丝萄姑姑闻言,对我颔首向前行去,打开了宫殿大门!一股牡丹花香迎面扑鼻而来,那样撩人的香味,竟然同皇上身上的一摸一样,我有些震惊的微微一愣,听得尓漫姑姑轻唤“主子”,方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行。 原来纯懿贵妃早已将自己融入去皇上的所有,难怪会落得如此境遇。最终到底,也不过是为情所困的万千女子之一,如此而已! 入得内殿便是一袭素衣,淡雅装扮的贵妃。秀眉娥黛,不施装粉,额间巍峨髻淡淡,未有半点装饰。如此静静埋头书写,片片白纸黑字翩翩,充溢了整个殿堂! “嫔妾见过纯懿贵妃!”我再次请安,微微屈身。 “黎贵人此番前来不知有何事?”倒是爽直的性格! 我也不再拘礼,站直了身子望着纯懿贵妃温婉面色,想是这一年多冷宫磨练,迷失了那些嚣张棱角。 “我有办法让你出了这冷宫!”我淡淡说着,望了她略过苍白的面颊很是肯定。 “以什么做交换?” “纯懿贵妃果真聪明之人!我只要残害过我姐姐之人——全数死掉!”我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说话,冷冷道出目的,看着贵妃微微一颤,再恢复平静。 “黎贵人未免太看得起本宫了!” “哦?难道纯懿贵妃在这形如冷宫的茗贞宫住过短短一年,已磨灭去当年的斗志与理想?”我缓缓说着话语,正视了她眼角的撇动,不待她说话,再言道: “即便如此,你被打入冷宫之仇难道也不想再报?”我出言,一字一句戳倒贵妃的痛处,若她还执意这般潦倒一生,我亦无有他法。 这才瞧见贵妃微微抬起眼眸望了我,那样清明之色,仿若传言里冷眼热辣的性格不曾有过。 “无用,皇上再不会来茗贞宫!” “哦?” “为了能摆脱了这冷宫,本宫早已方法用尽,不然怎的还静默在此。”纯懿贵妃仿若看清楚点点希望,却在下一秒黯淡了神色。当年在这巍巍后宫有几人能与之抗衡,然最终还不是落的如此下场,更不用再言翻身。 “贵妃无需担心此事,嫔妾自有法子。只是求了贵妃记得约定!”我再言,望向贵妃略是动情的眼眸,也不再劝解,思考明日启程去往亿安城,也不再闲聊,万事只等为姐姐送灵归来。 “如此便不再打扰贵妃休息,嫔妾要送姐姐遗体去往皇陵,只待十日之后再议。这些日子贵妃许的静养,休回往昔绝世样貌。嫔妾告退!”话毕屈身跪安,没再听到纯懿贵妃有何话,令了尔曼姑姑、子苒出得茗贞宫。 而这一夜皇上也没来黎淳殿,同早间离开时所说的一样:等你十日! 整个殿内已没了白日间的热闹气氛,更多的礼物盒子被婼乔等人收捡储存了起来,并纷纷做上标记,以便日后还礼。 而第二日的黎明来得甚是漫长,独自栖于融融床榻之上,心思飘忽没有终点。又仿若做着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依旧梨花灿漫开放,两段女子的白色身影游走于婷婷院围,一高一矮,四周芳香四溢,可是一抹身影突然倒地,另一抹影子猛然双膝跪地开始哭泣,泪顺着面颊簌簌,浸湿身前裙摆…… 之后那位哭泣的女子回眸,我看清楚:那便是八岁时的我! ------------ 三六章 宫闱深深再见 完全从梦中醒来已是第二日的辰时时分,屋外阑珊着冷冷的天气,似乎没有太阳光,阴阴泛过下雨之前的乌云密集。 简单梳过单钺髻,装白色纸花。再白色长袍紧身,只镶黑色纹理花边,换来绣花鞋,便无其他装饰。 是尓漫姑姑同子苒同我前去陵墓,在黎淳殿外与婼乔分别是看到她泪洒的双眸,眷恋的不舍。她说:“小姐,婼乔等你毫发无损地回来。” 我朝她笑笑,再替她擦过眼角,宽慰的言语: “婼乔真是傻了,只不过为送姐姐遗体去陵墓,怎么就谈到‘毫发无损’之上,可不是好笑。”话闭,心已泛过疼,若可将将姐姐的视作无谓,方可没了伤痕! 再徐徐去到神武门,皇上及朝中各臣均在朝堂,没来送行。前方却小跑过来一位公公,却是上次到我遏府里宣旨的嘚公公。 “嘚公公吉祥!”我屈身,对了他行礼,倒是客气。 “娘娘可是折煞老奴了,这是来给娘娘宣旨的!”听的此言,我忙跪了在地,身后是同样屈膝的尓漫姑姑与子苒。 “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钮祜禄氏以俭养得,淑质贤礼,特封为黎良娣!接旨吧,黎良娣!” 我愣愣未缓过神来,却是被嘚公公一语提醒方觉悟,忙的起身接过圣旨,对了公公再屈身: “谢了嘚公公!” “黎良娣快别这样说话,以后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请尽管讲。皇上说了,娘娘这次是替整个后宫安送岳将军遗体,理应嘉奖!”心闪过些许震惊,皇上是怕后宫妃送皇后遗体惹是非,特想出“安送岳将军遗体”么,那我该是高兴或是难过? “公公说笑了!”我微微笑,对了公公甚是客气。 “得了,老奴也该回去交差了,黎良娣沿路小心着身子!” “谢公公关心!”我最后一次屈身,望了宫背影间或渐远,心杂乱,没了主意。 再望向两边前来送行之人,只几位心地善良的后妃,和着些许宫婢站了在门口,迎着微风,轻轻试着眼角。那寂寥的人影里包括了翡鸢姐姐、卫蝉与结识不久的谨贵人。 姐姐遗体已由水晶棺木换做檀木香棺、紧闭着没有一丝缝隙,由着数百位将士守卫,最末端十位妙龄少女装白色衣袍,想是被派至皇陵的守灵者,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却是个个长的清秀雅致,只可惜做了守灵人,许是一辈子无了出头之日。 眼波流转,一抹熟悉身影映入眼帘,那位疼爱我胜过任何人的四哥——尹涩! 一月多未见,十八岁的哥哥已越显了俊逸睿智,脸颊坚毅轮廓更像了阿玛的英姿飒爽。银色铠甲袭身,额间长发依旧系于脑后,风过无痕!足下棕色马匹,提起前蹄轻轻打着喷嚏。 我想走近去叫声“四哥”,却被随行的公公扶上了马车,透明白色纱布至马车顶端落下,被风吹的翩翩。 透过阴暗天空下纱质,再看清楚队伍最前端的湟洛将军,同四哥一样装扮,只是模糊里我还看到他腰间的那块白玉,如铜镜般反射出淡淡的光线。 随着释予烙一声令下“启程”,整个队伍便浩瀚着往前行去,身后传来嘤嘤哭泣,猛然回头,瞧见不愿的城墙拐角,一抹青色宫装打扮的公公立于墙角偷抹着眼角,我有些愣愣地望着他直盯了姐姐棺木的方向,直到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这一日,我们方行出咘洛皇城便开始下雨,由最开始的淅淅沥沥小雨,到两刻钟后的倾盆大雨,身后所有士兵淋湿了铠甲,守灵女落的衣衫贴身,玲珑了身姿。 不得已停下前行的脚步,停靠了一方平地上方,支起了帐篷。我一直坐于马车之上,遥遥望着忙碌的所有人,或支架,或扯布匹,或搬运薄薄的棉被。尓漫姑姑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发一语。 “黎良娣请去帐篷内休息吧!”一个小小卫兵跑了到我马车旁,道出话语。我无言,随姑姑扶着下了车,再被遮过来的油纸伞挡掉所有的细雨水珠,我回头,却是释予烙。 “谢谢将军!”我轻言,由他撑着伞送往帐篷之内。 “将军衣服尽湿,换下来交由姑姑烤干吧!”我再言,看他脚边衣袍滴着水珠,一直未断! “多谢娘娘关心,外边还有好多事忙!”话毕,释予烙人已继续走入雨雾中,伞被被关掉,雨水淋到身上,结成珠再落下。 我们在这帐篷里过了剩下的半日与整个夜晚。直到夜色朦胧,星系渐辽阔,方止住了雨水的继续下落。月亮也偷的半日闲,悄悄露了泛黄的光线。脑海里翻腾了姐姐的棺木与四哥清朗的身影,怎奈后宫规矩甚多,要多讲了一句话,传至皇上耳朵里,也可能酿成灭门之罪。 这一夜有姑姑陪着坐在帐篷外欣赏了月色。这样明亮毫无杂质的月光,在冷漠的后宫中,不曾有见过。 突然耳膜中响起一段熟悉的笛音,断断续续了,听不真切,却是极像了在宫中与我符合琴音之乐。 “姑姑,可是湘垣王也来护送姐姐遗体?”我不转头,淡淡问着姑姑。 “不曾听说。只知晓前日儿他已搬入宫内,这次皇陵之行该是没有他。”姑姑回答,想是听了清楚笛音,也不多话。 “去看看吧!”我吩咐,起身向着发音出处渐渐靠近。可就在此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白色身影,发现我们的存在想靠了一边藏起来,终被发现。 “谁?”姑姑大声喝住!只见丛中走出一女子,淡淡月光笼罩,却是十四五岁模样。身上一袭白衣,再无他物装饰。 “你是守灵人?”姑姑的问话,不知她为何到此处。 “黎良娣饶命!” “说,为何半夜到这里?”依旧姑姑的声音,我只静默在一旁,未有话语。 “我是因夜里突觉肚子痛,是来此处方便……” “闭嘴……” “姑姑,她要不说实话,送去与湟啰将军处置,自是无我们何事!”我淡淡说着,想转身离去,却感觉衣袍被人抓过,方停下脚步、回头。 “娘娘饶命!” ------------ 三七章 空空守灵女 最终未将此女子送往湟啰将军处,而是带了至我的帐篷内。望着她白皙脸颊,很是秀美绝俗,眼中尽是恐惧神色,也看不出任何欺骗。 “说吧!”我开口,看了她有些颤抖的身子,面上带过丝丝红色恐慌。 “回娘娘,我本名玉丫,为这次特派的守灵人!”说道此处,名唤玉丫的女子停住片刻,低下额头,似做了强烈的心理斗争! “然后呢?”姑姑有些按捺不住,开口询问,很是冰冷的语调。这般女子只得用威严将其吓唬住,却不计较她话语中的‘我’字,想也是进宫无多久、不甚懂规矩的丫头罢了。 “我是玉格格!” “闭嘴,如此胡话谁人允许你乱说!格格如今好好处在宫内,”我重重出言,并从木椅之上突然站立起来。一旁姑姑与子苒同样满脸惊愕的表情。 咘洛皇城无人不知晓,玉格格本名尧磬玉,出生不过两月由太后带至寺中祈福,不幸被人掳走。直到两年之后被莫名其妙送回到佟府,便是蓉媛贵妃的娘家。再被转入宫,更名为‘尧磬鸟’,便是如今的磬鸟格格。 “我肩胛处有一颗红痣……”玉丫想是没想到我会如此震怒,忙的撩开衣领出,一颗如绿豆般大小的红字赫赫显于眼前。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且不论格格已经找回。即使未找回,又怎能由你片面之词加上一颗红痣便可证明你的身份,未免太过儿戏?”我淡淡的说,坐回木椅之上。 此事甚奇怪,细想为何当年磬鸟格格是被送至佟府,尔后她与蓉媛贵妃又如此亲密。若当初玉格格的失踪就是一个阴谋,又该是谁的主谋? “请娘娘相信我!” “那你为何这多年过去才想了要回宫?” “我自小是随阿玛一起长大。直到去年阿玛临终前才告诉我:他于十四年前奉命前去寺庙中偷出一女婴。当时并不知晓是格格,直到后来他主子下令将我处死,阿玛方才觉事有蹊跷,复又想到寺内守卫深严,才暗自猜出我身份。阿玛见我尚在襁褓,不忍害我性命,一时竟也顾不得许多,带着我开始逃离在外,且还试着想将我送回宫中,却在后来听说格格已被送回。阿玛深知此事并不简单,就带了我逃到一方小村落,从此隐姓埋名、将我抚养长大!” 玉丫一边说着,一边擦拭了眼角,言语诚挚,倒令我越是动容。 “你父亲可有告诉你他“主子”唤什么?” “不曾说过!” “那你觉得我们是否该信你所说之话?”我淡淡地说着,也不急着叫她起身,便那样睁眼瞧了她越是抽搐的身子。 “我这里有几封信,全是阿玛当年‘主子’书写于他的。”说着话,玉丫至怀中取出一封泛过陈旧的信封,由姑姑接过,打开交于我。 里面有五封信,均是处于同一人手笔,简短几句,不过要收信之人去寺庙偷取一女婴尔尔, “起来吧!”我略略看过一遍,将信放了一边,暂且不过问她言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这个‘故事’倒是能令好多人恐惧。我浅浅一笑,望着玉丫更显红肿的眼眸,遂再出言问道: “可是你为何又到了宫中,又为何做了守灵人?” “两个月前的选秀我便趁了混乱进入宫中,本以为可见着皇上,却不知最后落到辛者库做苦力。因时常想要逃走,被姑姑发现告到了内侍监处,便做了此次的守灵人!”玉丫话毕,略瞥了瞥嘴,甚是可爱的模样。停了半会,见我无话,抬眼望着我再言: “我也知晓做了守灵人便意味着一辈子呆在陵墓,如此指望见着皇上,该是只得等他薨了吧!” “闭嘴,休得胡言乱语!”姑姑开口喝住,也忘记这样寂静的夜晚妥是不妥,玉丫许是太过单纯,也未知后宫深浅,竟想着什么便说出什么,无甚避讳。听了姑姑话语忙没低下了额头、无语! “黎良娣,可是有事?”屋外突然传来释予烙将军的话语,吓得玉丫不禁叫了出声,子苒连忙上前讲其嘴捂了个严实,只留下双眼轱辘滑动,倒显了滑稽。 “多谢将军,婂儿这边无事!”我出言,镇定地望着帐篷门口处,心却万分紧张。 “那娘娘早些休息吧!”再过片刻,屋外想起脚步声,知将军已离去,子苒缓缓放开了右手,甚是气愤的望着玉丫一脸无辜的表情,也没管她是否是格格! “别大声,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姑姑的声音,想是被发现,我也难逃了罪责吧。 “子苒,送她回去吧!”我淡淡说着,坐回木椅,帐篷外边随时有卫兵经过,这样的夜晚倒显得不安全了。 “娘娘已知晓玉丫的身份,请一定救救我!”还未待子苒动手,玉丫猛的跪了在地,眼角立马浸满泪珠,楚楚模样,之前‘单纯’之说略是不妥当。 “带她下去!”我再言,不想继续纠结,若要还她身份,终是太过困难了些。 “可是我已经将我的事全数告知了你,你不得不帮我!” “我没说过一定要帮你!” “你……”听了我冰冷的言语,玉丫越是没了方寸,揽过手指拉过我的衣角,开始哭出声来。 “闭嘴!若是引来湟洛将军我们谁也活不了!先下去,我自会想法子救你!”我决绝地开口,看着她立马换过微笑的面颊,伸着手胡乱擦过脸上的泪水。 是子苒将她送了回帐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未引起卫兵的注意,也未听见帐篷外边传来任何话语。 “主子是想将她带入宫内?”直到外边没有任何响动,姑姑靠近我身边,轻声问道。 “难道姑姑觉得此法子不好?”我反问。 “可是暂且不过问她的话是真是假,若稍有不妥便万劫不复!” “姑姑,我誓要取回筵儿!”上次御花园之事,蓉媛贵妃已宣誓了她的立场。所以、必须除之,玉丫的到来正是一方对策! “可是她为守灵人,如何能带回宫内?” “那就只有借助湟洛将军了!”我淡淡的笑,没有温度! (醋醋下班回家了,所以提前几分钟更哈!) ------------ 三八章 聚舍终难辨 第二日一早,没有昨日凉凉风作与细雨,倒是太阳光线犀照,落到我们前行之路。我一路无话,望着四哥淡淡的背影,矗立马匹之上缓缓前行,心闪过点点疼痛。 棺中之人不仅是我的姐姐,也是四哥的姐姐啊。沿路没同他讲过一句话,可是我会看到她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惜,还有不忍。犹记得上次为除去萩曈姑姑,没有法子,只能求哥哥帮忙,后来做蒙面人与释予烙将军对决。幸的无任何差池,不然怎的对得起阿玛与额娘。 “姑姑,去唤了尹将军过来说会子话吧。”我轻轻吩咐,终敌不过思恋,若会因此受惩罚,我亦是不在乎。 “主子,恐怕不妥!”姑姑言语劝解。 “宫里便是无论在何处,哪怕对面走过都不敢同阿玛、哥哥等多讲半句,如今出了宫闱怎的还那样多礼数?”我有些不满的开口,对着尓漫姑姑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 尔曼姑姑许是看到我的难受,转身对身边的卫兵吩咐,只瞧见那人握过腰间佩剑直直往前跑去。之后看到四哥听了卫兵话语,微微一愣,嘴里简单交代几句便朝了我的方向而来。身上铠甲透过太阳光线的辐照,折射出点点刺目光线,再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直到我马车旁。 “黎良娣万安!”哥哥向我叩安,略是颔首,那些童年美好的仿若全数不复存在,与家人之间竟也陌生到如斯地步? “尹将军近日可好?”我淡淡相问,保持了后宫妃与臣子的基本距离,可是心依旧疼痛,仿若被针刺到千疮百孔! “托了黎良娣福,尹涩一切方好,家人也无事!”四哥回答,同样告诉了我阿妈、额娘亦无碍。心渐放开,任点点晨风吹拂脸颊,纷乱着额前齐齐的刘海。 “听说近日遏府内有喜讯,不知是否已张罗妥当?” 其实原在我进宫之前,三哥尹添已与郭府中的郭络罗·迪妆有婚约,并定于六月初旬,已剩下不到一月时间。 “娘娘用心了,下月三哥便迎娶郭府二小姐。” “如此,府中近几日该热闹起了吧?”我淡淡相问,望着四哥白皙面颊开始思量遏府内的万物。不知没了我的照顾,那些个仆人们该怎样摆脱了额娘的唠叨、可是还有人为阿妈捏过酸软的肩头、又是谁数着府内院落初生的竹笋? “娘娘快别多想了,或许过不了许久便可团聚也不一定!”四哥出言将我劝慰,他的眼角不知从何时开始,泛过点点忧郁的神色。这样的四哥,我竟有些不习惯! “多谢尹将军宽慰,婂儿谨记!”这样多睽目之下也不敢再同四哥闲聊,如此简单几句,知遏府上下无碍,便足矣! 之后再见着哥哥驾马朝队伍最前端行去,背影越来越迷糊,映着越渐明亮的日光,几乎消失到没有踪迹。 我们便一直前行,甚至中午时分都未有停息,每个人发了些饼烙充饥、做午膳。直到这日夜间我们仍旧未能赶到皇陵,只得歇息于一处废弃的庙宇之中。破旧的草屋搭建,甚至能透射过屋顶淡淡的月光,照到肮脏潮湿的地面,带着阵阵枯草的浓浓腐臭味,呛到鼻翼发疼。 这一夜我未有睡着,总会听见淡淡的笛声,我不能知晓是谁人的吹奏,同昨夜一般,是宫中熟悉的韵律: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随着清扬曲调,我浅浅哼出声来。这一首《钗头凤》不仅只坐了那般戚戚然的凉亭之名,亦是我追惜的恋恋情! “主子,该休息了!”尓漫姑姑在我耳边轻语,打断我纷乱的思绪,望着茫茫苍穹,看不到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 如此浅浅休了一夜,翌日午间时分才到了亿安城,却没有往城中而去。绕过寂寥却葱葱郁郁的西门直奔皇陵。直到那些更是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 同后宫庭院一般亭柱俨然,楼阁庭院屹立,群山黛水洒逸,深深墙壁、朱红的色泽明亮耀眼,汉白玉雕琢石牌坊,“云龙戏珠”、“双狮滚球”和各中旋子大点金彩绘饰纹,气势雄伟,彰显了修陵人的刀法精湛。再各处栽种了松树、柏树,翠绿之貌掩盖去宫闱的冷清。 皇陵内的姑姑、总管将军携着各殿婢女守卫静静侯在皇陵大门出。全数暗灰色的衣袍,足足有三百来个。均翘首以待的模样,并不若宫婢那般恭敬谦卑的神色。 “黎良娣,湟啰将军,尹将军万福金安!”所有人齐声喝道,响彻整个悠远山谷。 只瞧见释予烙右手重重一挥,所有宫人全数跪了在地。我无话,任由姑姑扶着下了马车,去到人群边上,亦是双膝跪地,没有半句话语。再闻皇陵内将军浩气凌然的声音: “恭迎艺雅皇后钮祜禄氏、岳将军遗体入皇陵!” 话音结束,身边顿时响起无数脚步声,再过半刻钟,脚步声减缓了速度,却传出‘咿呀’的话语,未有抬头,却是清楚这是皇陵卫兵抬了姐姐遗体进入皇陵…… 那红色的棺木如同心底微躺的血液,滴滴凝。姐姐冰凉的遗体在脑海了挥之不去,还有恳求的话语。她说:妹妹,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了筵儿! 对,筵儿,可是我们的筵儿如今却已成别人的孩子,我该拿什么与姐姐交代?泪砰然决堤,没过胭脂容颜滴到晦暗的白色长裙之上。心顿觉堵塞,有些呼吸不过来,额间并传来阵阵疼痛之感,眩晕着眼前的视线,几乎晕厥在地。 猛然间肩臂处被人轻轻揽过,我微撇双眸斜视,原是身旁的释予烙将军见我摇摇欲坠了身子,瞬间将我揽入怀中,幸免跌倒于地。 “主子!” ------------ 三九章 皇陵深冢 尓漫姑姑回过神来,忙扶过我手臂,将我慵懒的身子自释予烙将军怀中夺出,轻靠了在她怀。子苒见状,也顾不得此时厚重的仪式,大步跨前,将我扶住便想要往一旁走了开去。却被将军喝住: “你想作甚!”子苒听见也觉甚恼,没好气地回答: “你没瞧见主子身子不适,需要休息么?” “若是不想害了你主子就将她放下,不过再半刻钟便结束,到时扶着去休息也不迟。”第一次感觉了释予烙将军温润的性情之下,冰冷决绝的语气。 “子苒住手,湟啰将军所言极是!”我淡淡出言,身体越觉得困乏,斜靠在尓漫姑姑身侧,已甚觉吃力。 子苒纵有再多不愿意,听了我话语也没敢再移动分毫,同姑姑一左一右,将我扶了个紧。 再是煎熬的半刻钟,待所有脚步声消逝于耳际,尓漫姑姑于子苒忙的将我扶起,走进马车,在包袱里取出一记圆形丹药,置于我口中,再缓缓喂我些许清水,顺了药粒吞下喉去。 我轻轻偎在马车之上的绵绵被褥上方,渐渐回了些力气,想是面颊仍旧过分苍白。 “黎良娣这是?” “主子自幼体质便极弱,若是一时悲愤稍过,便会觉得胸口觉堵塞、呼吸难耐。方才便是极度难过才会那样……你瞧瞧主子这会子的脸色,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作陪?”子苒瞧着越是走近的释予烙身影,更是气愤,也不顾得身份地位,朝了将军便吼。 “住嘴,将军怎会知晓主子身子不适。”姑姑的声音,为阻断子苒越是放肆的话语。 我却没了多余力气说话,只睁眼瞧着眼前三人各异的面色,再是释予烙走近发出的铠甲铁器碰撞声。 “方才是释某太过莽撞了些,在此向黎良娣道歉!”释予烙的声音,谦卑的朝我屈了屈身。我本想无碍,怎奈吼间干涸,不得发出一语,我便伸出手想找过尓漫姑姑,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再是一阵恶心,险些晕了过去。 身旁响起多人的呼叫: “主子!”“黎良娣!”“婂儿!” 最后一声许是四哥的声音,可是我已分辨不清,脑海里尽是姐姐与筵儿的样貌,纠结着疼。 “主子休息会吧!”尔漫姑姑安慰,我亦没再说话,闭了眼,渐渐失去意识,熟睡过去。只是人感觉了马车的颠簸行驶,有些不稳。 至晚些时候醒来,天空也泛过点点黑暗,殿内却不见尔漫姑姑与子苒,不知两人去了何处,只木桌之上点过一盏昏暗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我轻轻开口唤道:“姑姑、尔漫!”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慌忙中起了床榻,将一旁的白色外套穿戴整齐,刚开门准备走出殿去,一抹陌生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灰色衣袍紧身,额间未有珠钗装饰,脸颊同样素然不曾装点粉脂,想必是这皇陵的守灵者。也不计较,听的她先开口: “黎良娣吉祥!奴婢核绿,是奉尔漫姑姑之命特为娘娘送来糕点,娘娘连续奔波了两日该是已疲惫!” “姑姑现在何处?”我询问,倒有些疑惑,怎的姑姑会派了一陌生人与我送膳食? “回娘娘,姑姑同子苒姐姐正在陵墓中祭拜艺雅皇后!” “你将糕点放下便是,带我去陵墓。”我开口,仍挂念着姐姐,想再瞧一次她的容颜。 “娘娘……”却见核绿猛然伸出右手,将我拦住,眼中闪过些许狡黠,再迅速隐没。 “你要做甚?”我也不慌,怔怔瞧着她面颊,冷冷说道。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下午已很是虚弱,还是用过膳再去陵墓,也不迟!况且尔漫姑姑也吩咐了,必须瞧见娘娘用过膳再离开!”核绿也不知是被我吓着,还是另有目的,竟跪了在地,不敢看我,手中糕点摇摇欲坠! “起来吧!”我淡淡说着,靠了在木桌旁坐下,瞧见核绿手中的点心却是宫中常有的:艾窝窝、果酱金糕、双色马蹄糕,如此三品。信手捻过小块窝窝,放入舌尖轻轻品尝,顿觉甜甜的味道,却是有些过分甜腻。 斜眸瞧见核绿略显慌张的眼神,已了然! “如此可带我去陵墓了吧?”我换回温和语调,对了她浅浅一笑。 “娘娘请跟我来!”也不见她再阻止,走在我身前引路,手中提过小盏纸扎灯彩,摇着莲步朝前行去。 绕过几缕花谢楼台,再沿石砌长廊直走,一方半圆白玉石装顶的墓碑瞭入眼前。嘤嘤哭泣之声传来,想是守灵人的哀嚎。 “黎良娣,此处便是艺雅皇后的陵墓!沿了此阶梯便可直通陵墓正殿!”核绿停住脚步,屈着身同我讲解,我已有些慌乱,强做镇定直直看着她的眼眸,也不说话! “黎良娣!”被看的有些慌乱,核绿轻呼。 “你走前边与我照路吧!” “是,娘娘!”话毕,核绿领着灯彩再向前行,我随其身后缓缓,踏过石阶向下行去。两边均是张牙舞爪、异常可怖的雕琢纹饰。 再行半刻中,到石廊尽头,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雕梁画栋的宏伟景象,各处墙壁均是同石阶两边雕琢一样呲牙咧嘴、青面獠牙怪兽形象。再是各色灿烂炫目的器具,缤纷闪耀各色彩珠迷人眼迹! 不失为‘幽兰露,如啼眼。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之色! 再聚首,姐姐的木棺已撤去,依旧水晶棺木置放于大殿最顶端。那样*的装扮与苍白的面颊直直映射到瞳孔里,借着四周烛光灼灼,清晰明了! 如核绿所言,尔漫姑姑与子苒均在此处,双膝跪了棺木下方,低了人头,泣泪。身后同样素色衣物的守灵人,匍匐着身子发出悲怆之音,其中包括了玉丫! 我未说话,几步向前,靠近姐姐的棺木,越是凄冷的心境。重重跪在冰凉的地面,闻着四周幽幽檀木香味,泪如雨下!却也不知何时,名唤核绿的守陵人已瞧瞧退出陵墓,不知了去向。 ------------ 四十章 阴谋再显 “主子!”耳旁传来姑姑声音,再感觉手臂被扶过。突然额头传来阵阵疼痛,有些不稳的靠在姑姑肩头,腹部亦是刺痛难耐。 “可是觉得哪里不适?”姑姑出言相问,子苒闻言也上前讲我扶住。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子苒的言语,并自怀中取出一粒药丸。 “怎会,午间才服过……” 虽的额头疼痛,却也没有阻断去我是思维,眼波流转,猛然想起方才带我前来陵墓的核绿。 “核绿何在?”我出言打断姑姑的话语,抬起眉头审视整个墓殿,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下边哭泣的守灵人被我如此一吼,也吓的立马止住哭泣,抬起眼眸望着我。 “姑姑方才可有叫人为我送点心?” “方才?奴婢瞧主子休息,想这边艺雅皇后入敛结束再去伺候主子,不曾叫人打扰与主子送过膳食!”这才猛然觉悟,难怪那般非要我吃过糕点。 “去叫你们姑姑过来!”强忍过疼过,对了身后陵墓的守卫者吩咐,她们见状,知此事严重,忙起身朝了陵墓外边跑去,不敢有半分懈怠。 “主子先回寝殿吧!”姑姑在我旁边轻言。我点点头,偕同子苒离开陵墓,却是已不记得来时的路,幸得有姑姑带引。 再是约莫两刻钟回了方才歇息的寝殿,额间疼痛越是激烈,伴随了下腹传来阵阵绞痛,越是难耐。 木桌之上方才三盘点心却已不知去向,我斜躺在床榻之上,细想刚才食过的艾窝窝,那样甜腻的味道可不是为掩盖其中的苦涩之感么。思量清楚便朝了子苒吩咐: “子苒去取来防风一钱,甘草两钱,钩藤两钱半,生姜一钱,青黛半钱,用水煎过再送来与我喝。” 幸得幼年跟随癞头师傅学习医术,不然今日恐怕已毙命于这艾窝窝之上。 方才浅尝倒是觉得甚甜,加之核绿异常举动,已知晓有问题,却是不想这火失刻把都毒性竟如此强劲。只记得《本草纲目》略有记载:苦,寒,有毒。 “主子方才可是吃过何物?”待子苒出了内殿,姑姑缓缓开口。 “是一名唤核绿的陵墓守望者,在我刚清醒之时端来点心,说是你的吩咐,要我食过,还不让离开!”我淡淡说着,靠在被褥之上,有些乏力。 “主子明鉴!”姑姑却突然跪了在地,脸颊尽是愧疚之色。 “姑姑!我知晓此事与你并不关系,只是得长了记性,他日必定不可这般大意,给了人家有机可乘。今日喜是我通晓医术,若换做明枪,我纵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奴婢明白!” “起了吧姑姑,湟洛将军该是快到了!”果不然,姑姑方才站直了身子,屋外便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一干人簇拥着进到我的寝殿,不过湟洛将军、四哥、陵墓处的掌势姑姑叶茉,与管事的卞和将军。 各位齐齐向我屈身,算作问安。 手臂被姑姑轻轻扶住,靠着榻背正了正身,见各人不一的表情,也没拘谨,握住姑姑的手指紧了紧。 “核绿可是这里的人?”姑姑开口想问,望向位于最末端的叶茉姑姑。却见她略显了淡漠之色冷冷回答: “是,一个小婢女!” “如今人何在?” “方才已四处寻觅,不见其人!” “荒谬,自己的人都看不住么?”姑姑想是听着叶茉姑姑敷衍的语调,有些气恼,不禁加重了语气。 “她只为我下边的守陵着,怎的我该知晓她的踪迹?再言并不是……” “住嘴,我在你这里中毒,可是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么?”听着这推卸的话语,我亦敌不过愤恨,重重开口。 “奴婢未有此意!”叶茉姑姑低头,倒显了谦卑的模样。一袭灰色衣袍紧身倒是婀娜体态,除去年龄稍长,额间带过浅浅细纹,很是俏丽的面颊。 “我也不是刁钻之人,只希望你将她交出来!”我淡淡的说,可以确定,此时核绿人仍在这皇陵之中,况由她一人也无法做出将我毒害、再快速撤去糕点,之后逃之夭夭。 “是,奴婢定会全力寻找!”姑姑再对我屈身,一旁的卞和将军已三做两步去到庭外,只听的他浑厚的声音吩咐: “来人,将整个皇陵翻了个遍,势必找出核绿!” 话至此我已越渐觉得心慌,想是毒素扩散,很是难受! “你们……先出去!”强忍过呕吐的恶心,不想让四哥看了担心,对所有人挥挥手,微微阖上眼,靠着被褥浅休。不禁腹中翻滚难受,嘴里亦是阵阵酸楚。在所有人为来得及走出内殿之时‘哇’地,吐了出来,只觉口中腥臭难忍。 “妹妹……”“传太医!” 姑姑忙的讲我扶住,一手拖住我脖颈间,另一只手轻拍着我的背部。转眼释予烙白色衣袍已至我身前,我抬头斜眸,看到他眼中的怜惜与不舍,竟泛过丝丝疼痛! “究竟是何毒?”释予烙的声音,温柔的话语却不带一丝颜色。我却对了他强扯动嘴角,微微笑,并用手绢试了试嘴角,淡淡回答: “该是火失刻把都的毒素!” “火失刻把都?”释予烙轻呼,脸色顿时闪出异样。我忙的出言阻断他的话语,不想夸大了病况,只怕四哥会难受。 “无碍,我只不过食了一点点,并不能将我威胁,并已吩咐子苒前去煎熬解毒之药。” “主子!”蓦地子苒从外边急速冲了进来,也没顾忌一屋子的人,手中赫然一碗清凉的深色汤药,一时整个鼻翼被这般苦涩的药味熏的越是难受。 “主子,将药喝了吧!”姑姑扶着我不敢动弹半分,对这子苒使过一个眼神。再见子苒划过汤匙在药碗中荡了一荡,轻起一匙放了唇边浅浅吹拂,也不管他人,直直送至我嘴边,我亦含过、吞下。 “臣等先行告退,黎良娣稍作休息!”释予烙许是感觉了自己的窘态,几步退出了我的寝殿。剩下四哥对我深邃望了一眼,纵千言万语亦不敢表达,低过头同样出了门闱。门外同时响起整齐不一的脚步声,再越来越远! ------------ 四一章 难得有情郎 直到三更时分,廊外响过敲钟的声音。躺于床榻之上辗转反侧,竟没了睡意,该是白日了睡的太久。姑姑、子苒休息在离我不远的另一张木床之上,发着轻微的鼾声。抓过床头白色衣袍披过,出了寝殿。 如此朗朗之夜,月色分外妖娆,点缀着这些个青松翠柏,泛着淡淡的朦胧颜色。因着腹部的疼痛已无大碍,便没阻碍,埋着额头渐行渐远! 姐姐遗体已下葬皇陵,她胭脂般的容颜,以后再不可遇见,心却没前些日子那般疼痛。那些纠结着心悸的复仇似乎也不再透明,现今只想将筵儿要了回来,至于姐姐之死,也不甚的重要。 思至此心猛然一惊,诧异着自己的转变,进宫不过短短两月竟忘记了初衷,不禁暗暗骂自己,可是被这后宫冰冷的容颜给吓破了胆?轻轻扯过嘴角,嘲笑了自身的怯弱!也毫无目的的往前步行着,淡淡思索,这抬头一瞧,却不知道了何处,只是眼前宏伟的殿堂有些晃晃眼角。 算了吧,回了,明日去陵墓陪会姐姐,午时便要封墓了,转过头朝着来时的路前行。却是很头疼的事,我竟忘了回去的路!有些气恼的找到一处干净的石块,重重坐了上去,脑中开始急速转动,仍旧不记得该往哪边走。 “黎良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 释予烙白衣飘飘,错愕着面颊想我靠近,脸上写满不确定。可是依旧温文尔雅,睿智隽秀的模样,如同小小生。 “释将军这样晚也还出来巡夜?”我出言相问,看向另一边守卫森严的华丽大殿。 “可不是什么巡夜,睡不着出来走走,黎良娣怎的独自一人行到此处?” “释将军倒是客气,若不嫌弃可叫我婂儿!”我淡淡说着,瞥眼瞧见释予烙眼神闪过一丝微愣,再被堙没。细微的转变却被我收入眼中。 我钮祜禄·宜婂,若向凭一己之力屹立于茫茫后宫,很是困难了些。若还能将皇上身边最过信任之人拉拢,可不是如虎添翼? “娘娘……” “释将军怎的很不喜欢婂儿么?只让你称了名讳都不愿意。”我用过委屈之色开口,略略定了定神,望着释予烙眨巴了眼眸,并试着闪动些许泪花,想是已做的极好。只瞧他低过眉头,不敢看我,似做羞涩之状! “婂儿!可是若被宫婢知晓,传至皇上耳朵,该是杖毙的罪责!” “可算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如何?若有宫人在直管称‘良娣’便好。”我再言语引诱,不知这位征战沙场的湟啰将军原是如此单纯的心思。 “好!”我瞧他点了点头,扯动嘴角对他嫣然一笑!再听的他的问话: “不知婂儿下午间所中之毒,可有觉得好些了?” “多谢将军关心,婂儿自幼有师傅教导医术,点点小毒药却是难不倒我!”我点点头,说话语气也便的轻松起来,恍惚里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那会子我还只是遏府六小姐,姐姐还在金銮后宫做皇妃,我亦整日无忧无虑,同丫头奴才玩笑嬉闹,没有烦忧!可是这样简单轻松的感觉,已逝去很久了。转过头望着释予烙光洁的面颊,突然有些不忍,泪悄悄滑落面颊! “婂儿这是怎么了?”泛过模糊的泪光,我再看到他有些慌张的神色,这样在乎了的我感受! “可是让释将军见笑了,婂儿只不过想起四哥及家中父母,有些挂念而已。”我胡乱编凑,这眼泪不管为谁流,都是在告别逝去的过去! “哦,不然叫尹涩将军过来……” “不用了,这般晚四哥该已经休息了,不想打扰了他,就将军陪我聊聊家常也好。”我撇开眼眸望着天上繁杂的星系,懒懒说着话,也不等他开口,再言道: “前段日子奉先殿之事,只希望将军莫怪,婂儿也是无法,养了萩曈姑姑那样吃里扒外的宫婢在侧,只有死路一条!”余光仍注视着一旁的释予烙,泪依旧点点浸湿眼,摆尽委屈之状,只想看清楚他对此事有何反应。 “婂儿又何必再提起,我从未怀疑过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心震惊,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语竟让我再次涌起一丝感动。这样的释予烙,我还能说他是因为太过单纯么?可是奉先殿不过几日的相处,这份感情源于何处? “释将军可是喜欢我?”我直直想问,母亲同我说过:爱就要说出来!虽然我对他并无爱恋之说。却看见他脸颊顿时闪过红润,明显了答案!这般完美的男子,只可惜做了我的牺牲品,心再次划过不忍! “我也不不清楚是为何!只是在不知晓你便是遏府六小姐之前,只觉得你的微笑如灼灼的太阳光线,令我睁不开眼来,可是你竟然是黎贵人。如此才有了后来你离开奉先殿时我放肆的话语。可是再后来,你的柔弱让我有些许想要保护的冲动……” “释将军,谢谢你!”我猛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语,再冷冷地继续说道: “今日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谈论。”之后提过裙摆朝了光亮的楼阁跑去,也不问身后之人诧异的表情或是关怀的言语,眼角已尽是泪珠! 入宫两月,本以为已学会冷漠面对所有,却不曾知晓被释予烙几句简单的语言感动到热泪决堤。 我是在阿玛、额娘的羽翼呵护下渐渐长大,知晓姐姐之死甚是气恼。只以为只要入得后宫,凭自己与阿玛之力,定可屹立后宫。哪里知晓我竟成了众矢之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绕过多少楼檐竹简,前方若隐若现一盏灯彩的影子,带靠近细看却是子苒通红的脸色,以及面上哭过的泪痕。 之后她重重跪额在地,眼泪再顺着她的眼角流出,嘴里喃喃轻呼着“主子”!我将她拉起,紧紧抱过她的肩头,感觉她滚烫的热流流入我的肩胛。 翌日,自梦中醒来已是太阳高照。睁眼的同时瞧见尓漫姑姑坐于木桌旁发呆。想是昨晚之事再次吓了她们,两人商议决定:以后无论做何事,总要留一人在我身边。 ------------ 四二章 离人泪 “姑姑!”我出言,打破姑姑的沉思。 “哦,主子可是醒了!”姑姑恍然觉悟,方才思量之事,想是及其重要。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也不计较,脑海里闪过姐姐冰冷的遗体,我还要再去送她最后一程。 “已是辰时了!” “怎么这样晚了?姑姑怎的也不叫我?”我轻声抱怨,其实也没有责怪之意。姑姑许是明白,也不同我计较,淡淡反驳着我的话: “昨儿夜间要是不出去乱走。怎会迷了路,找不着回来。”听姑姑提起此事也不觉有些羞涩,我总是这般随性的性格,去到哪里都不会记着回去的路,不然如姑姑所言,昨晚怎会在外漂泊整整两个时辰,若不是遇到子苒,那样晚的天,皇陵里又甚少有人守卫,不被吓着才怪。 “子苒哪里去了?”我起了床榻,任由姑姑替我穿戴整齐,也不过白色衣袍,素蒅髻、装白色纸花于髻间,再无任何装饰之物,淡雅的模样。 “还不是跑去找核绿,整日疯疯癫癫没个正经,就喜欢四处跑着!” “哦?我倒是还未见过她的功夫,不知怎样?”我很好奇! “不过些拳脚,哪里有值得看的。” “可是子晏也有这般躁动?”脑海中急速闪过子晏清秀的面色,两姐妹,姐姐如此爱了热闹,妹妹看似文雅之人该是同子苒不一样的性格吧? “子晏倒是文静,也不爱说话,成日里就同她姐姐要好,他人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哦?”子晏来黎淳殿也有几日,倒只有那日回宫匆匆撇一样,也未知性格如何。想是在辛者库受了委屈,还未缓过来,也不急于要她做甚。 “主子,用膳吧!”姑姑替我梳洗完毕,向外吩咐取来早膳,再扶着我手臂朝了木桌行去,一直未有停息。 “姑姑倒是辛苦,坐下同我一起用膳吧。”我撇眉看到姑姑因整日忙碌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泛过淡淡的心疼,不禁开口要求。却见姑姑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奇怪于我的语言。 我也未犹豫,向守在门外的婢女吩咐“再去取来一副碗筷”,拉过姑姑坐下,看她并未反抗,只是眼中泛过点点泪花。 我不再言语,这样乱世的后宫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可只有身临其境才知晓其中的暗潮汹涌,也并不是每一位主子都有我这般好脾性,善待了仆人。而我、只是希望我对他们的好,可换回他们的万般忠心! 静静用过早膳便随姑姑去往姐姐的陵墓,再殿外丫头收拾了碗筷。 陵墓建于地下,只有一条冗长的阶梯,再是漆黑长廊往着里边衍生。如此越往里边行去,越是深邃,并泛过丝丝凉意。约莫半刻钟已至存放姐姐遗体的墓殿。与昨晚所见并无不同,只是棺木旁边多出一方石雕,四五岁小孩的模样,两边脸颊印着两个浅浅酒窝,如同筵儿那般! “黎良娣,请向前!” 一位装道袍的中年男子对了我轻言,手中一条长长道须,摇曳晃动。我往前再行几步至姐姐棺木正下方,重重跪了在布垫之上,身后依次传来守灵人的膝盖着地声。再是方才道士装扮之人,嘴中嘟嚷着听不清的话语,耳边并开始传来嘤嘤哭泣。 可是这一日我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直直望着水晶棺木中姐姐冰凉苍白的遗体。哭泣声与道士模糊话语重叠,刺到胸口,阵阵疼痛! 也不记得跪了多久,直到膝盖处由最开始的麻木到最后毫无知觉,眼中尽是姐姐的遗体,脑海里挥之不去筵儿娇小体态,那样轻盈可爱的身子。 不知何时耳边杂乱之声停息,姑姑靠了我左边轻轻将我扶起。我却中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幸的右边手臂瞬间被人扶住。我转眸,卞和将军面的颊映入眼帘,倒很是器宇轩昂的模样,再听闻他粗矿的言语: “黎良娣小心!” “谢谢卞将军!”我对他浅笑,并感谢! “黎良娣客气了!”卞和将军眼波流转,不似表面的正直样貌,却显出狡诈之态。我不言,任他扶着走出姐姐的陵墓,在白玉石雕旁静静站立。 太阳光线透过松柏绿枝残丫缝隙透射下来,落到石子路面,斑驳了条条细细的缝隙。几乎整个皇陵中的人此时均站了在墓碑外围,形成个内外环绕的圆。 卞将军已将扶着我的手放开,偕同十来个守陵卫兵由最接近墓殿处开始封印,一层一层至最顶端。那道长长阶梯也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消失到无踪迹,地面恢复平整,甚至看不出曾经有动过土质的痕迹。白玉墓碑之上赫赫黑色隶篆体书写了‘艺雅皇后之墓’! 我的姐姐,从此与我阴阳两隔离,从此不再有任何交际。 这一日便如此淡淡过去,直到深夜却都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姑姑说,那便是守灵人的职责,必须用最过响彻之声送走亡灵。眼中闪过玉丫清秀的面颊,那些言真意切之说究竟是真是假? 而第二日是埋葬岳将军的遗体,因为不过十七年龄,未有妻儿便殉职,皇上开恩,特此下葬皇陵,也算对他们岳家的殊荣。 直到岳将军的陵墓被紧紧封闭,看不出有过挖掘之貌,我都未有见过他的样貌,只听释予烙讲,那是年轻俊朗的男子,只可惜命太过薄矣、战死沙场!然后看到他眼角闪过泪花! 然而一直到我们停留在皇陵的最后一日,同姑姑席坐于寝殿闲聊,突然从外边急匆匆跑过来一位着灰色衣袍名唤云赐的宫婢,面颊之上带着因奔跑之后的红润,还有些许惊恐。 “何事这样慌张?”姑姑厉言相问,想是此人对我们甚是畏惧,吓得立马双膝跪地。 “回黎良娣,核绿找到了!”颤颤巍巍的话语。我稍作神,直直望着她,看她有些发抖的身子。 “在何处?”我问,并未有任何表情。 “这是她生前最喜爱的香囊,是在离艺雅皇后陵墓不远处的井边所发现!” ------------ 四三章 尸变 姑姑顺手接过香囊与我,不过普通的青色、红色香艾子纹绣,透过淡淡香排草香味,很是溢鼻。 “尸体可有找到?”我问。 “还在打捞,叶茉姑姑让我来告知娘娘!” “带我去瞧瞧!”我再吩咐,携过姑姑手出了寝殿,云赐见状忙的起身跟着跑过来,一路低着头,忐忑不安的表情。 “你很是怕我?”我突然停下脚步,淡淡开口。只见这女子微愣忙的跪地,嘴里喊着: “奴婢知错!” “知错?你错在哪里?”我冰冷了话语,看着地上不住磕头的守陵女。 “没有……奴婢没有……” “可是要说实话?”我低下身与她平视,将她眼眸中的闪烁不定全数收尽。 “奴婢……” “姑姑去唤卞将军过来!”卞和将军本生的魁梧,经五日的相处,简单知晓他便是这整个皇陵的管事者。通俗一些便是一方霸主,谁人要是不听话,他可将起处决、毫不手软。 云赐一听我提起卞将军,也有些慌了手脚,身子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忙哭着求饶: “奴婢说,奴婢说……求娘娘别将我交于卞将军。”我也不做声,几小步走回自己寝殿,坐到木椅之上,威严并重!姑姑亦是带着云赐进屋,再将门轻轻掩过。 “奴婢前日因下午间惹了姑姑生气,被罚不能用完膳。直到夜里肚子实在饿到不行,于是趁着众人熟睡偷偷潜出寝殿寻一些食物,却不想瞧见叶茉姑姑与另一人站了在井边讲话。我怕被发现躲在不远的石柱之后。再过半刻钟,两人似有争吵,只见姑姑一激动,双手直直向前一推,那人中心不稳,直直掉入了井中!” 话至次云赐已满脸泪珠,眼中恐惧之色越是加深,竟不再继续讲下去。我起身走到她面前,对视着她的眼眸,很是笃定却又做约定般的话语: “将你所见全数讲出,我可以赐你还家!”守陵人最渴望的莫过于还家,且瞧见她腰间一方手绢掉处半截,墨字书写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想是心恋之人所赠。 “娘娘果真可许奴婢回乡?”云赐停住哭泣,臃肿的双眸望着我,泛着深深的渴求之色。瞧我点点头,也不再有所隐瞒,将那夜之事说了个干净,已是两刻钟过去。殿外同时传来子苒的声音: “主子可在里面?” 听闻此声,云赐连忙擦干眼泪,同我们一同出了寝殿,再看到子苒微红的面颊,越是可爱了去。 “何事这般慌张?”姑姑问。 “是卞将军瞧主子这么久都没有过去。打发我回来寻一寻!” “你倒是顽皮,只顾自己玩!”姑姑低言述斥,子苒只撇了撇嘴并不答话,靠了我另一边缓缓行去,只沿路听得姑姑不消停的声音,倒是有些燥的慌。 也不过是一刻多钟的时间便去到云赐所讲的井边,周围早已被围的密不透风,只听得子苒学着宫内公公尖尖是声音“黎良娣到”,所有人都回过头来,并纷纷靠了两遍,让出一条道路来。我与姑姑倒是想笑又不敢笑了出来,很是难受。 “黎良娣吉祥!”所有人齐声呼喊,我也不说话,直直看向井边地面上躺着的人,周边已被水浸湿,身体更是浮肿,泛过幽深的惨白,手掌间残留些些红色印记,可不是那日送与我三道糕点的核绿又是何人? 姑姑扶着我向前走去,释予烙等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直直望着我。 “可是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我望向叶茉姑姑,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再瞬间抹掉。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奴婢来着井边取水见着的尸体!”人群了走出一位同样灰色衣袍的女子,稍胖的生姿,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这物可是你寻着的?”我举过手中香囊晃了晃。 “是!刚见着尸体之时甚是惊讶,并向后倒退,跌坐于这方草丛之中,便瞧见了此物。”此守陵人一边讲着话语,一边值了指另一旁的草木,却是有被压过的痕迹。 “不知叶沫姑姑对此事有何看法?”我再次掉过眉头望向一旁静默的姑姑。 “奴婢没有任何想法!”姑姑的语言简略,却让我有些生气。 “好个推卸责任之法,叶沫你还不认罪?”我突然冷漠语气,冷冷对了姑姑开口。却见姑姑陡然跪了在地,眉间只有平日冰凉之色,不曾有半点不妥。 “奴婢不知犯了罪何罪?请娘娘指明。” “叶沫姑姑,那容我问你几句,只需如实回答,不得半句欺瞒。”我走至她身边,望了她平视的额间,无半点做作之态。 “娘娘请问!” “姑姑与云赐可是姑侄关系?”我开口,这几日已派子苒到四处打探,终也不负,得了些不流通的消息。我此话一出,只瞧见叶沫姑姑眉间一撇,再被隐去。 “是!” “前儿日夜里你曾见过核绿,而那日我中毒之后其实是你将她藏了起来,是有不是?” “娘娘冤枉,奴婢已五日曾见过核绿!” “知你会否定,子苒!”我朝了子苒望一眼,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巾帕,来回折叠,似包裹着何物。叶沫姑姑眼中已没了先前的镇定,跪在地面,不敢看了我的眼眸。瞧她不说话,我便再言: “很眼熟是吧,这是今日子苒自你房中取出的火失刻把都。为何你房里会藏着此物?如猜的不错,当日我中毒之后核绿有去找过你,并向你说了毒害我之事。你怕事情暴露遂将她身上的此毒叶取走,并将她安排到一处洞穴中躲藏,想待我离开之后再悄悄送她出皇陵。而此物也不敢随处丢弃,才放了在自己屋内,也没人敢进去搜查。” “奴婢没有!” “好个没有!我可暂且不计较了你藏核绿之罪,你们本是姑侄关系,维护她属当然。可为何要将她杀害?”我再言,想让她自己说出那夜之事。 却不想叶茉姑姑竟如此冥顽不灵,对我的话语不做任何回答,只是依旧平视着远处,淡然模样。 ------------ 四四章 皇陵深深尽阴谋 我已有些不耐烦,唤过云赐,把刚才在我寝殿所说之话,一一讲述了一遍。姑姑想是并不知晓她与核绿那夜见面,竟被他人瞧了去,只愣愣望着云赐。 话到此处,叶沫姑姑已彻底决堤,方才的镇定没了踪迹,瘫软了身子坐到地面,眼中漂浮了愧疚之色,也是万分悔恨。这才娓娓道来: “那日娘娘中毒之后的酉时核绿便来找我,求我将她送出皇陵。因着她是我姐姐之女,我也不忍害她性命,才将她安排至我寝殿后方的一假山之内,每日送去食物与水。可是前儿日夜里她突然找我,强迫要我救她出去,我甚是气恼,双手不过轻轻一推,便见她跌入井中。我甚是害怕,也管不得要施救,匆匆跑回了寝殿!” 叶沫姑姑话到此处,只差瘫软在地,想是知晓名已不久矣。身旁人群已开始骚动,或指责了她的包庇,又或是无情,总之议论纷纷,不绝入耳! “但是核绿并不是被你所杀!”我突然出言,耳边吵杂之声立马停止。姑姑更是一脸疑惑的模样开口询问: “不是奴婢,那是?” “云赐!”冰冷的言语,转身望过另一旁的云赐,见她瞬间跪了在地,嘴里却是万分狡辩之辞。 “怎会是奴婢?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杀人呐。况且奴婢与那核绿平日里并无交际,又为何要加害于她?” “你可还记得这香囊?”将手中香囊举出,依旧香艾子纹绣,淡淡模样。‘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华酒,令人长寿’,这茱萸便是香艾子,佩戴不止望延年益寿,更是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此香囊不是核绿之物,与我有何关系?” “所以倒是你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缓缓出言,望了所有人疑惑的面孔,姑姑却是了然,对了我微笑。停住片刻,复言道: “这不是核绿之物,而是你自己的香囊!其实这些天你一直在密切注意了这井边的动静。今日瞧他人被吓、跌倒于草丛边,你便自暗处跑了出来,再发现自己前日与核绿争斗时不小心遗落的香囊,忙的抢过说要转于我看,别人自不会怀疑。 而你却是聪明,知晓香料经雨淋日晒香味会便淡。在前来我寝殿之时,先去了核绿内屋,寻得她平日携的香囊。遂将两块香囊中的香料交换,如此香味也不明显,更是查不出。” “这不过猜测,奴婢不过小小守陵女怎会想那么多!”云赐匍匐在地,流过眼泪,依旧楚楚模样! “所以这便是你失误的地方。这里还有一块香囊,是我让子苒从核绿房中取出。”自腰间取出另一块香囊,置于手中,微微抬起。再对了云赐言道: “你简单以为香料味道均差不去多远吧?可是你身上的香味与方才你给我的香囊中香味一样,却同子苒于核绿房中找出的不同,该做何解释?”我冷眼,重重将两块香囊掷地,看着云赐眼角闪过些许慌乱,不再惹人怜惜之貌。 因自小与癞头师傅学习,这些个简单的药物更是清楚的很。核绿香囊为香排草香味,云赐的为香附子香味。虽两者味质相差无异,细细问闻来也可分辨。 “况当日绿化与我送来糕点,远远已闻着你这般香味。那日不是你在我们离去后偷偷撤去点心,又是何人?” 刚来皇陵那日,核绿送来糕点之时,曾撇见屋外闪过一抹白色身影,之后是淡淡的香附子香味。我也并不在意,后来细想了中毒,与糕点被快速撤去方觉事有蹊跷。但是这样多守陵人也不能知晓是何人与核绿一起将我毒害。 直到今日下午间云赐送来香囊闻得她身上香味,才连贯着思量清楚。 “可是那样的香味人人都可以有啊?” “那你再瞧瞧你腰间是何物?”对于云赐的依旧言辞狡辩,甚是恼怒,转眼撇过她腰间,伸手指了指。 许是太过急于求成,在核绿房内换去的香末藏于衣衫之内,也没扔去,现在竟有些漏了出来。 “如此便能证明是我将核绿谋害么?未免太过儿戏!”云赐忙低头瞧,下一刻突然变得异常镇定,不再是柔弱模样。 “你还继续狡辩?若是无误,那夜叶沫姑姑同核绿见面,起发生了争执之时你便躲于木柱之后,将他们之行看的分外真切。而核绿在被姑姑错手推下井之后,曾抓取井上大水的绳索攀爬上来。而你此时却是怕云赐会将你供出,顺手将她再推入井中,并快速撤去绳索丢弃一旁,核绿的手便是最好的证据。” 方才见着核绿尸体之时,便已瞧见她手掌中因过分勒紧而呈现的痕迹,经两日水的浸泡都还未消去红肿,可想当时她是怎样努力自井中爬起。 前前后后分的也较为清楚,云赐没了必要继续伪装,决绝眼眸闪过丝丝暗淡。 “反正她也是死,是谁杀的又有何不同?”云赐突然面上带过笑意,冷冷话语,同之前娇弱可爱判若两人。 “我现也不想与你计较害人之罪,你只需说是谁人在幕后主使,可饶你一命。” “哈哈……就算告诉你又怎样?你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她!” 云赐突然仰天大笑,口中简短话毕,站起身子纵身一跃,跳入了井里。卞和将军见状未有半分懈怠,立马吩咐人打捞,怎奈她一心求死,那里还有救回的道理。待从水中取出已全身冰凉,咽了气,可怜了着绝世的样貌! 眼前一幕不得令我顿然一惊,我钮祜禄·宜婂或许有朝一日都不知会毙命于何人之手。入宫不过短短两月,原已树敌这样多。看着云赐不再动弹的身子,已经没了半点生命气息,心再冰凉! “如何处置尸首?”卞和将军站我身后淡淡相问,脸颊之上未有任何表情,仿若如此两命在他眼中不过儿戏。 “烧掉!”我冷漠表情,重重吐出两字。怔了怔再言道: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必叫你等不得好死!” ------------ 四五章 均不过利诱 “叶茉,德行不正、包庇凶手,还试图谋害他人性命,现降职为庶女。至于这姑姑之位,由卞将军考核之后再行定夺!”姑姑接过我的话语宣告了我的意旨,如此小事当不予同皇上禀报,且怕徒增他烦恼。 再携过姑姑手指朝了寝殿方向而去,身后传来卞和将军的话语: “谁若是将今日之事讲出去半句,我定让你全家陪葬。来人,将尸体拖去焚烧掉!”比我还冷漠凶残的话语。 如此卞和,志向并不在这小小皇陵之内,简短几日相处对我照料有佳。若猜的不错,他是想借我之力踏足皇宫! 果真如我所料,直到这日申时,晚膳用过,传来子苒话语: “主子,卞将军求见!” “宣!”我挥挥手轻言,等的便是他自动上门。 “微臣卞和给黎良娣请安!”卞和将军已换了套灰色素衣,不再是日里厚重铠甲,轮廓倒不难看,只粗矿了些! “卞将军何必这样客气,起了吧!”我吩咐,淡淡面色。 “这般晚了还来叨扰娘娘,甚是不安。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 待卞和话毕,我也不急着回话,朝了尓漫姑姑一记颜色,只见她会意的走至门边,将其紧紧扣住,容不得半点月光侵袭。这才对了卞和将军开口: “将军何话不妨直言,宜婂亦是爽快之人。” “微臣至小立誓定要有所作为,纵然肝脑涂地、粉骨碎身浑不怕!” “哦,此话怎讲?”我再问,装不懂,要的便是他亲口说出来,万事也好办许多。 “微臣恳求娘娘提携,将来有朝一日若飞黄腾达,定不负娘娘知遇之恩。”卞和略做思考,终道出话来,我轻轻扬起嘴角,浅浅一笑。这几日相处也大概知晓,此人有勇有谋,小小皇陵终是不能有所作为,亦困不住这条大蛟龙。 “卞将军是希望我怎样做,且你已贵为将军,还有甚不满意的么?”故作茫然之态,看他面上闪过一丝狡黠,想是知晓我有此问,定定神智答道: “娘娘是聪明人,定知晓微臣要什么!”如此一句倒惹的我有些尴尬,也不再拐弯抹角,恢复一贯样貌,直直说道: “此事倒也并不难办,不过你得先替我做一件事!”想起随行而来的玉丫,不管她所讲是真是假,倒不妨拭上一试,定会让宫中有些人惶恐。 “娘娘有事请讲!” “我来皇陵途中结识了一位守灵女,甚是惹我喜爱,本想带了她一起回宫,怎奈宫中规矩甚多,怕是不妥。不知将军有何办法没有?”瞥眼瞧着卞和将军脸色有些微愣,要带走守灵女真真有些困难。若被皇上知晓,一个满门抄斩之罪定能当。 “怎么,卞将军是觉得为难?”见他不说话,我再开口询问。若想有所作为,不历些苦难,怎会成功? “好,我定会将她带出皇陵!” “不是带出,而是带进宫!”我突然冷漠了话语。私带守灵女回宫当然也是死罪,这罪我是万万不能让自己来受,更不能让整个遏府人承受。卞和将军接受此事,成功便飞黄腾达,不成功便万劫不复。 “娘娘……微臣一定竭力完成此事!”卞将军再是一愣,待恢复平静,定定一誓! “如此便好,我等修书一封交与你,待处理完皇陵之事,去往咘洛城遏府处,寻遏老爷将信呈予他,定有你出头之日。”我淡淡言语,再吩咐尓漫姑姑取来纸墨,简单几句: 阿玛见字如吾!此人乃皇陵卞和将军,对女儿甚是照料,望父亲大人予以照料! 折叠交与卞和将军,再言道: “此事可大可小,你且边走边看。那守灵女玉丫若有个闪失你也别来见我!”卞和将军将信牢牢放于腰部收捡好,闻我言,知晓那玉丫定是万分重要之人。合起双手朝了我一拜道: “卞和必定将玉丫小姐完好带来与娘娘!” “好,如此你便下去,将这皇陵之事早日处理妥当,也好提前赶往布洛城。” “微臣告退!”话毕退出门外,看不到任何表情。我回眸对子苒吩咐唤来玉丫,也不过简单交代几句。卞和将军自会将她安排,只需随着赶往咘洛城便是。 看她听过话语,眼角浸过点点泪花,甚是感动的模样。我笑笑潜走了她,无话、斜躺于床榻上闭目思琢。 来了这几日一直未有同四哥讲话,心中未免有些失落之感,淡淡愁绪惹的泪轻流。因自小深爱弹奏筝,无论走去何地,必定带着一同前往。翻身起了床榻踏至筝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轻轻划过琴弦,淡淡忧绕旋律。再起朱唇,一首《采薇》入耳际。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采薇》本是《诗经·小雅》中难得的一篇思乡篇,那位戍役军士远别家乡,历久不归,思乡之情却不是不是轻言所能描绘。 直到再起琴弦弹至第二遍出,链外间却传来笛音,和着我悠然琴音浑然一体。我再次惊愕、缓缓停下手中拨动弦音,笛声未见停息,依旧婉转优美的小调。 “撤了!”我对身旁姑姑吩咐,却弄得姑姑一脸茫然。 “主子……” “我叫你将这筝撤去,是听不懂么?”突然重了语气道出此话,姑姑一愣快速将其撤掉,站了我身旁静默。 我却是不知自己怎么的,这笛音的清旋之律,竟让我越是思恋了家中所有人,甚是恼火,不禁气恼。 “是否是这笛音扰了主子,奴婢去叫他停下!”子苒见状,一脸担忧! “无碍,歇歇便好!”我放轻语音,知方才的言语吓着了她们,遂对了两人一笑,躺回床榻假寐,泪顺着眼角轻流。 这笛声虽的让我愁绪难耐,却不难听!终不计较是何人的吹奏,能听着便好! ------------ 四六章 嫣然回宫 第二早早起身,因着要赶回皇城,由姑姑替我简单梳洗过,换上白色紫荆花纹饰衣袍,额间发髻飘飘、插过几许装饰,倒是比前几日看着妖艳了点。 来时是栖于马车之上、迷糊中走进。这会子出皇陵身子无碍,步行着沿了夹到徐徐缓步,到大门处已半个时辰过去。释将军等人已排在门口偌大空殿之上,身上明晃晃铠甲甚是灼人眼球。 “主子请上马车!”一位小兵装扮的男子对我轻语。由姑姑、尔漫扶着上了马车。然回眸看到卞将军渴求眼神,与双膝着地的玉丫,晶莹瞳仁闪耀期盼的光芒,如此单纯之人,进宫真的是好选择么?我对她一笑,算作约定般诚挚,或许不过几月便可进宫了吧。 而接下来两日我们都在赶路,幸的天气尚好,阴阴无雨亦是无太阳光线辣辣的照射。只是这两日我没有机会再同四哥讲过话,总是在茫茫中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超前行去。 姑姑在我耳边低语“主子,总会有日子团聚的”!一句话语惹的我险些哭泣出声。 四哥长我三岁,自小便很是疼我。我同样喜欢跟了在他身后,拉着他灰色衣袍奔跑或停住。可现在近若咫尺,我却无法将他衣袍所牵起…… 第二日酉时时分,我们进入咘洛皇城,一路沿街道徐徐行驶。人群蜂拥,宣泄的话语,似我们为胜仗归来的军队,如此得了人心。 队伍一直前行,绕过更多熟悉却有陌生的街道,直到我看到人群里那抹深绿色的身影!同往常一般庄重打扮,额间各色珠钗撩人眼迹,眼角却浸满泪水。 “额娘!”我欲出言,却梗塞在喉间,被沸腾的人声隐没在街角,没有半点反响。泪落下、模糊着眼前绝美的视线。 一直到走出很远很远,我还回过头,不再有母亲温柔的强颜笑脸,心冰凉! 再是半个时辰的行驶,绕过红色宫门直至前去。 我未曾想到皇上会站在空空大殿等着我们的归来,可是他黄色衣衫映入我眼帘之时,我再次泪流。由姑姑与子苒扶着下了马车,朝前行去。没有很多的大臣,可是我看到父亲佝偻了身子,额间白发越是增多,我不敢上前同他讲话,只是静静望着他低下的眉头,肃静模样。 几步上前,瞧了清楚皇上身边的蓉媛贵妃、敬妃等人,微微一笑! “胥郎!”我轻言,却是无人听见的极小声音。皇上看过我嘴角,似乎知晓我唇动为何意。 “皇上吉祥!”我们齐齐向了皇上请安,瞬间手被紧紧拉过,温热气息顿袭,突觉很是温暖了心房。 “释将军、尹涩将军幸苦了!”皇上只是静静拉着我的手,对身后两人细语问候,依旧平日了温文尔雅之貌。 “皇上言重了,臣等无甚幸苦!”释予烙淡淡回答。 “好,各自回府中休息,明日早朝再论!”皇上话毕,携着我的手往内殿行去,身后传来“是!”之后脚步声起,渐行渐远。 “妹妹连着行了两日,可是有觉得累?我命御膳房准备些膳食!”蓉媛贵妃很是热情,上前细细问话。 “谢姐姐,嫔妾倒是不觉得累!且我黎淳殿内丫头奴才们该是已准备妥当膳食,不劳姐姐!”我出言婉拒,经上次御花园一事,我对她也不甚客气。况皇上知晓,也不过问。 “妹妹可是因为筵儿之事对姐姐还有芥蒂?”蓉媛贵妃想是看的清楚我意,故意提起,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姐姐怎的如此想了,妹妹并无此意!有姐姐疼着筵儿可是好事,我有甚芥蒂。只是黎淳殿内丫头些肯定已做的一桌晚膳,若再命御膳房做,可不是浪费。”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各自回宫休息!”皇上突然开口,该是不想再听了我与蓉媛贵妃的对话。 “如此臣妾等人便先行回宫了!” “皇上今日可是去蓉媛姐姐处休息呢!”待蓉媛贵妃话毕,不知哪里传来另一声娇弱之音。我回眸,原是纤羽殿的平芳仪。同两月初进宫之时清丽样貌截然不同:一袭淡红色衣袍袭身,绣过深红玫瑰花,额间霄峨髻,红色珠钗灌顶,吊坠银银之色,倒是美艳非常。也只有她敢以这般语气同皇上讲话。 “黎良娣这才自皇陵回来,且不论其他,单单奔波了两日,今夜想是也不能好好伺候皇上!” “平芳仪所言及是,皇上今日就请去往陌恙宫歇息。”我接过平芳仪话语,微笑着轻言。 “哦,平芳仪之言,今日不歇与黎淳殿便只能去陌恙宫?”皇上突然开口,语言显得微怒。平芳仪听言连忙跪地: “臣妾不是此意!” “今日朕歇于纤羽殿,平芳仪侍驾!”皇上再言,携过平芳仪手指朝了纤羽殿行去,不再过问其他妃嫔各种颜色。身后淡淡出来一声言语: “如此强出头,还以为真是为了蓉媛姐姐,不想还是为自己,真自私!”此话虽说的小声,却是被众人都听了个明白。我扯过嘴角轻轻一笑,望向蓉媛贵妃无表情的面颊,屈身告辞: “贵妃吉祥,各位姐姐吉祥!容婂儿先行告退。”话毕也不管她们是否叫过“起身”,转身由尔漫姑姑扶着回了黎淳殿,嘴角却掩不住笑意。 “小姐……”远远瞧见殿内灯火耀眼,方才踏过门槛,婼乔已满脸笑意向我笨来,挽过我左手。 “主子万安!”奴才丫头们也纷纷下跪请安。 “起了吧,关上门,回殿!”我吩咐,这日该是不会有谁人来我殿内。 不过十日,黎淳殿内无太多变化,只是飘过淡淡焚香之味,该是紫檀香的清香凝神。 “这檀香是谁人所焚?” “是奴婢!”子晏屈膝,再听她言: “前几日与子宁聊天,无意间听得主子甚喜这味,便去内室堂要了些过来。” “哦,你倒是比他人心细。”再细瞧来,这子晏与子苒虽的样貌相差不大,性格却是如此迥然相异。 ------------ 四七章 暖暖姐妹情 “主子喜好,做奴婢的当然得谨记在心,怎敢忘怀!”子晏起了身,抚过我坐到木椅之上,满满一桌膳食,倒真是撩人食欲。 在皇陵的几日虽糕点膳食都还不差,怎奈我自小喜肉食,整日素菜定是烦的紧。婼乔该是知晓,这八道菜系都为荤,哪里有半点素的影子。 “姑姑于与子苒先下去用膳吧,这几日同我一起奔波倒是辛苦了你们!” “是!”话毕由子亦带着两人去往小厨。 “这些天可有谁人来过?宫里可有何事发生?”我淡淡相问。 “倒无什么事,就前日里定嫔派公公过来送一株兰花,说是达赖喇嘛送来与太后,太后送了两株给定嫔,娘娘想着小姐也是惜花之人,便转赠了一株过来。”婼乔淡淡说着,谈起那两株兰花倒是突然有劲,想是漂亮的紧。 “对了,小姐走了的第二日德良娣进封了做德嫔!”子宁声音,依旧单纯之样。 “她也腹中有子嗣,进封当然不在话下。”眼角闪过那日御花园所见淡然样貌,不似争宠之人,倒是难得宁静。 “主子可别那样想,德嫔娘娘那日是救了二皇子熬裕。听得玉琼苑传出话来说,二皇子在生母艺淑皇后去世之后一直有缘妃娘娘抚养,那日在院中玩耍,却不知哪里跑出一条蛇来,正巧咬在二皇子脚踝之上。所有丫头公公都没了主意,之见德嫔屈身蹲下,将二皇子脚踝之毒,用嘴吸了出来。 还听说,那毒从德嫔娘娘口中吐出来是都是黑色的。后来太医检查才说,喜得有德嫔相救,不然二皇子之命可能……” “住嘴,别乱嚼舌头跟了,那二皇子乃天命,岂有那般脆弱。以后这等闲言闲语别拿了去到处乱讲。”厉了厉声,对子宁的话出以阻止,也是警告了所有宫婢,以后切不可在背地里议论。再见几人很是明白的对我叩身: “奴婢知晓!”“奴才知晓!” 这一夜便这般过了去,晚膳用过再与所有人去到庭外玩耍了会,直到戌时石钟敲响,方回了寝殿休息。第二日卯时起床,因太后传过话来,以后无事可不用去延寿宫请安! 可是去往皇陵之时,我已被封作‘良娣’,每日早晨倒躲不过去往陌恙宫请安。也不过是各妃子聚拢品品茶,谈论些《女戒》、刺绣等,再或者一同游玩御花园,自是无话。 可是这日子越发热了起来,待于皇宫甚是闷热。本咘洛皇城人顶沸腾,更是热辣了太阳光线。所以每年六月初旬到九月初旬都会去往行宫避暑。 而今为五月初旬,也不过下月便启程前往。可是这月底是皇上寿辰,各宫妃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想在那夜晚会之上尽显了风头。或许不得宠的也可趁机寻回他日风采。 这日是我自皇陵回来黎淳殿的第三日,而这几日除去晨间同蓉媛贵妃请安,也无甚事可做。静默于殿内或刺绣、或看书习字抄抄经书、怡情。而皇上未有来过,只昨日在御花园内匆匆见上一面。因要避暑三月,朝中各事并不能如在宫中般处理妥当,只得趁这一月好生批改奏章,只望到了行宫出,不似这般劳累。 携过姑姑于婼乔,唤来撵轿去往翡鸢姐姐的韵斓轩。 婼乔与纹杉也是自小便熟悉,今日带了她同去,不过是让她们叙叙旧,我同姐姐亦好生说说话。进宫这几月一直忙碌,也未曾过问姐姐过的怎样,倒有些内疚。 黎淳殿与韵斓轩不过三刻钟的行程,如此走过去,沿路仅小道与宫闱夹角。入得轩内远远瞧见那坐落于花草从中的一方凉亭,遮去点点太阳光。姐姐同卫蝉还有谨贵人于亭中低头做着刺绣,各自淡淡聊着话,旁边丫头立在亭下方,嬉戏打闹。 “黎良娣驾到!”公公声音乍起。 “婂儿给定嫔请安!”我屈身行礼,这后宫纵再是熟悉,也免不去一个‘礼’字。翡鸢姐姐忙的将我手抚过。淡紫色衣袍,不过三两件头钗装饰额间,太过素雅了些。 一旁蝉儿与谨贵人见状,忙停下手中活计,行至我身旁,浅浅请安: “婂姐姐!”“黎良娣吉祥!” 转眸敲了敲谨贵人,突然撇起一抹微笑: “谨妹妹客气,若是不嫌弃可同婂儿一起叫我婂姐姐也无妨。我与翡鸢姐姐乃闺中密友,你同她无芥蒂,只待我与她一样便是!且还记得那日妹妹说过只想同我们一般有姐妹扶持,以后我们四人便是好姐妹如何?” 我一边讲了话,一边再拉过谨贵人手指,依旧纤细之貌,太过柔弱了些。 “婂姐姐!” “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都做这挺认真的模样。”这凉亭正中有一方石桌,上边摆上各种针线与布料,还有未完成的刺绣。 “是送于皇上寿辰的礼物呢。姐姐瞧瞧妹妹这莲叶荷花可是漂亮?”卫蝉拉过我手指直直走向石桌旁,举起一方丝绸,上方赫然红莲青荷,甚是招人爱。 “不知谨妹妹又是绣的何物?”放下手中荷绣,再望向桌面另一幅,却是壮观的锦绣山河,只在一方小小丝帕之上。 “早听闻婂姐姐刺绣艳压四方,妹妹这等拙劣之作怕怕取姐姐笑话。”谨贵人走进,将丝帕递于我。 “蒙妹妹谬赞,哪里有那等子手艺。只是闲了在闺中绣着好玩,难登大雅之堂。”我淡言反驳,如此谨贵人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般,若此之人,倒用不着敞开心扉,不然有朝一日被谋害也不一定。 手中把玩着此方丝帕,轻轻倒转,却令我微怔。如此细琢针线,竟是双面绣。 双面绣贵在必须同时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倒是所有绣品中最是考验了人的绣工。且软缎、彩丝最是讲究,还得细分了花线的粗细。细密的针脚、完美的构图,温婉动人呈现了粉墙黛瓦之外的绚丽五色。这便是苏绣的精髓所在。 幼时学习刺绣倒是湘绣、苏绣、粤绣、蜀绣均有涉及。之时当时最爱了那蜀绣,以自然为主题,为确保了画面逼真,造型较多变,图案越是精美。 “谨妹妹可是苏州人?” ------------ 四八章 姐姐之喜 “婂姐姐果真厉害,光看谨姐姐的刺绣就知道她家乡在哪呢!”卫蝉夺过谨贵人话语,先开了口。 “哪里有那么厉害,只是自己比较喜欢了江南水乡的柔美,甚是关注而已了!”我淡淡言语,望向谨贵人面颊,没有任何表情。 “婂姐姐正巧,帮谨儿瞧瞧有哪些地方绣的不好!”转眼,面上带上点点微笑,轻拉过我手坐下,再递过锦绣山河绣。 “谨妹妹已经绣的很是完美了!”我亦笑,即使让我绣这帮纷乱、复杂的山河图,说不定也达不了这样的效果。 “姐姐可是在哄谨儿开心了!”谨贵人撇撇嘴,不相信我话之意。 “哪里,谨妹妹的绣工,当真是婂儿也无法做到的!” “谨儿自知绣工拙劣,不得入姐姐眼。”极其轻微的话语,却落得所有人耳中,倒弄得我有些尴尬,不知怎样回答。这样的谨贵人,是否敢真心与她? “好了,别尽讨论了刺绣,我让小厨做了些糕点过来,可是御膳房吃不到的。”翡鸢姐姐像是看出我有些无奈,接过纹杉手中点心,置于石桌之上。我抬头对着姐姐努努嘴,她会议的对我一笑,好生魅惑一记微笑。 这三品糕点原是姐姐待字闺中时,因着自己喜好而做。便是:青点莲叶糕、月字提拉苏,与绣形盘蜜米。 第一道乃是普通麦粉加新鲜荷叶烘烤,之后再撤去荷叶。糕点之上印着荷细小纹理,很是清香精致。第二道却是麦粉和着嫩玉米粒,经蒸煮,再加油脂点缀修行,色泽很是迷人眼球。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不过简单米粉所做,只是在米磨成粉之前用纯蜂蜜浸跑几个时辰,如此出锅之后透着淡淡蜂蜜的甜想,却是不腻。 “哦,好久没吃到姐姐这几品糕点了,很是想念呢!”我也不想过问了其它事,信手捻过一小块绣形盘蜜米入口,香甜浸味。一时倒忘记了要洗手。 “婂姐姐真是贪嘴,手都不用洗过便吃,小心肚里长出虫子,咬你肠胃!”蝉儿自是口无遮拦,瞧我急急模样开口取笑。 “能吃着姐姐的这几样点心,使虫子咬都没关系!”我同样笑着回了婂儿,再拿过一块月字提拉苏放到口中。方才转身将手防于丫头紧紧端着的银色盆中,涮洗手指。 “皇上驾到!”言笑言竟听得公公尖叫声,甚是惊讶,也没做迟疑,同姐姐一行四人站作一排,轻轻叩安: “皇上吉祥!” “怎的这样嘴馋,大远便听黎儿话语:得使虫子咬都没关系。”不想皇上第一句话便这样取笑,脸颊轻轻泛过些许红色,上前两步扶着皇上走向石桌。 “皇上可来得真是时候。这三道可是定姐姐最过拿手的糕点!”将翡鸢姐姐唤作定姐姐,免了皇上猜疑。 再望向姐姐面颊,很是诧异,并未因皇上的到来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此姐姐,到底在思量什么? “皇上怎的和婂姐姐一般,不洗手便开始吃?”蝉儿一席话将我思绪拉了回来,这才瞧见皇上正之手拿着绣形盘蜜米放如口中。 “是啊,皇上还是先洗过手吧。”姐姐闻言忙换来公公,递过水盆。这才缓缓相问: “皇上怎的想到来了韵斓轩?” “好久未来你这里坐坐。今日倒是雅兴,这样多人在。”皇上想是雅致极高,同我们闲聊。 “可是是因为皇上生日快到了么,嫔妾与定姐姐、谨姐姐在此为皇上做寿辰礼物呢!”卫蝉总是心直口快,道出目的。一脸天真模样。 因方才用糕点,已讲刺绣收捡,皇上自是见不着。 “哦,不妨拿出来让朕先瞧瞧!” “哪里有你这般心急的,不是都说过是寿诞的礼物了么,到时可是给皇上惊喜呢!”我出言,靠了皇上身旁坐下,没的计较太多。 “不知皇上是从哪个宫里过来,这般灼热太阳光塞着可是难受!”姐姐从后边走上前,沿皇上另一边坐下,仿若老夫老妻般。 “刚下朝,去了皇额娘处,说你有孕了,便过来瞧瞧!” “有孕……定姐姐有皇上的孩子了?”卫蝉听到此处甚是惊愕、大呼。下一刻已至姐姐身边,很是好奇的模样盯着姐姐的肚子,满脸笑意。 “怎的姐姐有喜了也不说一声,还这般劳累。”我开口怪呻。 “恭喜皇上、姐姐,喜得子嗣!”谨贵人盈盈一拜,微颦眉,极尽娇媚之态。 “昨日去太后出请安,不想觉想吐。正巧太医在,也顺便与臣妾瞧瞧,这才知晓。倒是还没有时间告诉了皇上去。”姐姐被我们三人一说,羞涩了面颊,轻轻低着额头。皇上听得此言已很是欢喜,拉过姐姐手指,握于手中。 “那皇上留了下来陪姐姐,我等也先告退了!”我出言,姐姐平日便淡然,不喜争宠,如今有孕该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若还这般无所谓,怕是被人毒害也不知晓。 “黎儿先别走,朕还有事忙,今日就特意过来瞧瞧定嫔,你们留下陪着说说话也好!”皇上对我说着话,再转头看向姐姐道: “这段时间很是燥热,小心护着身子,下月去行宫便好!”简单吩咐,也是一般温柔模样,他总是这样,对每一位妃子都如是关怀备至。 “恭送皇上!” 话闭,薛公公也上前抚过皇上,另两位小公公忙撑过伞来,遮去太阳光热辣辣的照射。尔后蝉儿也言甚困,同谨贵人回了寝殿,只留下姐姐与我两人。姐姐望了皇上离去的方向,没有言语。我两步向前,抚过她的手臂: “姐姐,这里嫌热,到屋里凉快吧!”随行的穆真姑姑同我一般,扶过姐姐另一边手臂,摇曳向前行去。尔漫姑姑等人尾我们身后,缓缓而走。 待至屋内坐定,再吩咐熬了些绿豆汤,同姐姐闲聊! “姐姐进宫一年,现今有了子嗣,更是要越加爱护了自己!”我淡淡开口,她生性淡漠名利,更是不看重权贵等,只怕稍有懈怠,成了众矢之的。 “妹妹之意,姐姐怎的不明白。只是你知晓我素来不喜欢争斗,怕是……” ------------ 辗转尽阴谋 ------------ 四九章 巧得异言 “姐姐如此思想恐怕是太过萎靡了些。无论怎样,将皇上心留住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与翡鸢姐姐之情想是无任何隐瞒之说,遂将自己所想全数讲出。却见着姐姐面上微微一怔,似在思考的什么,半刻方回过神来。 “以我这样脾性想是不得皇上喜爱,所以才总去了太后处,每日静心养气,倒过的自在。哪里想要过问了这些个烦恼的东西。” “姐姐不必去自寻烦恼、徒伤悲,不管喜欢或是不喜欢,总是有了孩子,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越加上心。能得太后喜爱,倒也不比皇上的恩宠差多少,姐姐只要守住便是。”浅浅说着一席话,以后该得加倍照料了姐姐才是,必须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 “太后现在也不问了世事,整日吃斋念佛,妹妹无事也可去延寿宫听听经,或者抄抄经书,怡情养德倒好!” “这些个太过静了的东西,也不适合了我。现在只想快些把姐姐的死因查出,也算了一宗心愿!” “妹妹总劝我不可守的浮华,姐姐也想告诉了妹妹一句:凡是不可只看表面。暂不论艺雅皇后死因如何,就算是被人谋害,以你我现在之力又能为其做些什么?不过简单守陵,或是超度灵魂,甚至连最基本想要见上三阿哥一面,也甚是困难。 我也知晓,进宫之后改变了许多性子。只是这样深深宫闱,不得宠、没得势利,拿什么与他人计较。妹妹说姐姐此话是否有理?” 姐姐淡淡说着话,想是早已看透我的思想。只怪自己只顾着报复,没了以前那般透明心迹、看待任何事情。 “姐姐所言极是,妹妹谨记在心!”我回答,颔首点头,望向姐姐面颊之上丝丝笑意,这样淡雅之色。 “以后你我姐妹二人更是要越加谨慎。我知晓妹妹倔强,受不得的委屈,只是如今之势,容不得我们有半点反抗。” “姐姐不必太过挂心于我,妹妹倒是有一事相问。姐姐早我进宫,可是知晓纯懿贵妃?”突然扭转话题,本答应了,自皇陵回来便帮她脱困冷宫,如今皇上这样忙于国事,恐怕是要再拖几日。 “纯懿贵妃在我宫之时已幽静于茗贞宫内,不曾与她见过面!妹妹是想……”姐姐言语平平,想是真不知晓此人任何消息。 “纯懿贵妃当初能屹立后宫倒是有些手段,若能携手相助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妹妹,你这样可是在放虎归山。当初她的心狠手辣可是没人不为她折服。”姐姐突然睁大了眼眸,很是不确定的望着我。我却反而笑笑,握了握姐姐的右手,淡淡再言: “纯懿贵妃与蓉媛贵妃之间,可是不共戴天。且两位贵妃背后都有着各自阿玛掌权,皇上可是整日为此事头疼呢。姐姐也你不必担心,我有法子将她救出冷宫,自是握得她软肋,不然怎的要她与我合作?” 如此话毕,才看到姐姐面色稍缓,其实现在只有将纯懿贵妃救出的法子,如此说话不过想宽了姐姐心,万事待要回筵儿再行计划。 “这会子也是未时了吧,妹妹是留下同我一起用膳还是如何?”姐姐突然换过话题,想是相信了我的话语。这才想起,到这里已有近两个时辰了。 “姐姐不必客气,我无太饿,回黎淳殿再用膳便好。只是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一味忍让,徒增他人嚣张气焰!” “那不送妹妹了!” 如此告别翡鸢姐姐偕同尓漫姑姑、婼乔,一同朝了黎淳殿方向而去。这样五月天里,太阳当空袭,热辣辣光线此托薄翼般衣衫,灼到肌肤生疼。 而行到半路,远远听的有人议论的声音: “可是不知怎的,这位湘垣王倒是古怪,这么些年游离在外,说不喜宫中繁文缛节,怎的突然又回了宫?还说要替皇上分担政务,可不是奇怪的紧!”不知是哪宫的丫头,轻轻议论,该是不知晓话已入我耳。 我却是万分震惊:那位蓝袍翩翩、文雅儒沫的湘垣王尧睿,竟然已回宫偕同皇上处理事务?传言中他甚是厌恶宫中琐碎,才请命要逍遥于世。这样匆忙回宫,莫不是有何事? “听说现在每天都在青玄殿同皇上商议国事,该不是一时兴奋,回来闹着玩吧!”另一位女子的声音。 “那可不一定,他本来就是怪脾气,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走出很远,我突然止住脚步,转向望着皇上的青玄殿的方向,对了婼乔吩咐: “婼乔先行回宫准备些夏日消暑去疲劳的膳食,送往青玄殿去,就说我甚是惦念。” 暂且不论这几日未得皇上召见,后宫之人胡言乱语‘黎良娣不得宠’,只方才听说的湘垣王进宫,我亦是要去拜会一二。再看着婼乔微笑的着跑开,她一直希望我与皇上好,如此她自己甚是开心,又或者听得尧睿进宫,甚喜悦。 “此时去青玄殿恐怕有些不妥!”姑姑突然在我声旁开口,言语尽是担忧之色。 “姑姑不需担心,我自有法子!”想是姑姑怕打扰了皇上批阅奏章,迁怒于我身。我淡淡出言安慰。 去往青玄殿之路,我便将入宫前之事全数告知了姑姑,包括尧睿在私塾做了教书先生,与婼乔对他淡淡的爱恋。 之后我看到姑姑脸色微微一愣,很是错愕的表情。想是不知晓我与湘垣王还有此等渊源,遂也不再阻挠,携过我右手疾步而前。只是再问了我一句: “难道上次主子跌入池塘,就因为湘垣王?尔后又是他帮了你?”听的姑姑再次提起此事,不免闪过丝丝酸楚之味,心有淡淡的疼。 与尧睿相处了两年,自是清楚他性情温柔:不忍伤害每一人,却向我欺瞒了身份。我终是要利用了他对我的愧疚,以骗博得同情? “姑姑,为了夺回筵儿,我任何人皆可抛!”我突然冷冷回答姑姑的话语,并不正面回答了她的问话。 且不看向她,知晓她该是异常震惊的表情。不想却听到她淡淡的言语: ------------ 五十章 强作不识 “主子之意……奴婢明白!只希望主子他日不要后悔才是!” “婂儿知晓,谢谢姑姑提醒!”之后静默。 往前绕过小小月牙形湖泊,满池绿色荷叶悠然矗立,干净清新。原‘出淤泥而不染’真真印射的如此活灵活现。湖泊方过再是一道偌大园林,各色花种争奇斗艳,绿林芬芳,与池中细荷自是另一番景象,一娇一清,很是宣明的对比。 再向前几步,青玄殿红色隶篆体已呈现眼际,宫门大大开启,卫兵整齐站于门口,威严郑重! “将军麻烦通传一声,黎良娣有事求见!”姑姑上前同卫兵首领说话,此人也是上次将我们拒之门外的那人。 今日再见,没什么过多变化,依旧白色皑皑、耀眼夺目的铠甲。表情却不与上次相同,脸颊微微带过笑意道: “娘娘稍等,这就叫人去通传!”对了我们一语,再想身后卫兵吩咐,只见被吩咐的小卫兵急速进了殿内,瞬间身影消失不见。 “娘娘还请稍等片刻!”一味讨好的表情,不禁让我有些厌恶。像他这样见风倒的奴才,后宫多不胜数,瞧多了习惯了还好。可偏偏我眼中揉不得沙子,却是觉得胃里七晕八素,甚是倒胃。 可毕竟人家也属皇上身边之人,也不敢给了脸色,强忍过扯处一丝微笑。不多会禀告的卫兵回来,脸上轻轻泛过点点红润,想是方才快速跑过的缘故。对了将军耳边简单几句,再见两人会意的点点头,不知何意。 “娘娘请随我来!”之后将军开口,对我伸了伸左手做出请的姿势,待我上前几步,他再跟上,紧随我身后。想是知晓我第一次进来青玄殿,一边行走,一边同我讲解,热络之貌任人都会觉得会是及其熟悉的朋友。 “娘娘沿此长廊往前行百步左右,会瞧着一方小水池。池中莲叶、荷花甚茂。绕过莲池再向右行二十步,接壤了院内的广兀露天大殿,再顺着眼前阶梯上前走至尽头便是青玄殿的正殿,皇上批阅奏章所地。” “多谢将军!”姑姑在我身旁谢过,确定我们不会迷路之后,返回了宫殿大门。 姑姑以前在姐姐身边伺候之时,此地已不止一次走过,当然不会陌生,只是客气的对那将军一拜,算作还礼。再穿过两扇凸起的门洞,眼前便是宽阔的空地。没有花草装饰,只得方形石面,一块接一块,延伸至远处。 踏过长长石阶,‘厚德载物’四字撩如眼帘,看字想是皇上亲手所提。也顾不得许多,姑姑忙的上前几步对着门口守卫的公公轻言: “麻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黎良娣求见!” “皇上已降下话来,娘娘到便可直接入内,无须通传。”次公公倒是客气,对着姑姑盈盈一拜,再轻轻打开紧掩的宫门,对我们辑手。 “谢公公!”我屈了屈身,携着姑姑手进了大殿,之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而皇上正坐于大殿正前方的长长木桌边上,微微低头似静心阅着宫文。嘚公公立于身后,无言。 皇上的旁边再是另一抹身影:深蓝色衣袍紧束腰身,纹栗色藤蔓图样。长发系于脑后成辫,白皙的面颊如此会神,眼眸流转、粼粼如光,却不曾侧目。手不时滑动,毛笔摇曳,很是夺人眼魄。 “嫔妾给皇上请安!”看两人并未注意到我的到来,我这才向前几步,缓缓叩安。两人闻言,一起抬头,却是两张截然不同之貌。 皇上自是温柔之色,无论对待何人均一副淡若表情,除非极是厌恶,否者并不表露愤怒的颜色,任谁人也猜不透在思考了什么。 湘垣王却是因游历了太久,满颊之后总是带着淡淡的闲散之意。无论朝服或是便服,均翩翩之态,若仙人般不问世事全貌。且眼眸间总携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加之俊朗外表,很是惹了女儿家蠢蠢萌芽的初开情窦! “黎儿来了,外边这样毒辣的太阳,怪的晒这般通红的面颊!”皇上开口,本是关心之意,却得不到任何温暖的感觉。 “倒不是很热,只是方才在韵斓轩见着皇上燥热之貌,才想起昨年与额娘去庙里还香,得蒙那里的方丈赠送了一枚白玉。佩戴于身,很是能消暑解热。”我言,看过皇上脸上带上点点笑意,再命姑姑将玉呈上,有嘚公公结果转交与皇上。 “倒是好玉,这鸟翼也雕的甚是惟妙惟肖,放于手中真有着一股清凉之意,六弟瞧瞧可是好玉?”皇上说着话,转头对上一旁的尧睿。 “哦,嫔妾倒是鲁莽了,可是湘垣王?王爷吉祥!”故作惊讶之色,望着前方的尧睿。 想是不曾想到我会装作不认识,尧睿微微一愣,即刻恢复潇潇样貌,对了我开口: “早闻黎良娣乃布洛城最过貌美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皇兄倒是好福气!”目光扫过我一眼便快速转移到皇上身上,却忘了手中的玉石。 再见皇上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想法,娓娓一言: “这事可都怪皇兄,七弟今年也二十岁,还未有王妃。待改日闲了看七弟喜欢哪家闺秀,皇兄与你做主。” “哈哈,皇兄怎的还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么,整日闲散惯了,哪里容得有人约束,娶了回家还不白白浪费女儿家的光阴。”对于皇上的提议,尧睿甚是抵触,笑过拒绝。 “可不是,七爷这般年纪若再不娶妻,可才是真真有些说不过去了!”我收敛了情绪,弱弱一记微笑,缓缓行至皇上身侧。 “黎儿闺中密友可是有许多,不然介绍了与七弟,倒是我们也做个红娘,岂不美哉!”皇上再笑,很是开心之貌。 瞥眼却看到尧睿微撇的眉头,有那么瞬间的忧郁之色,再被堙没,我该是怀疑了自己的眼神。 “皇上,释将军求见!”这方话毕,突然殿外传来公公的声音,微微一阵,脑海迅速闪过那夜皇陵与他交谈的话语,脸泛过丝丝温热。 “宣!” ------------ 五一章 原是情谊深 皇上话毕,再微笑着望着尧睿。 “皇兄既然有这般美意,那就等哪日臣弟有了意中人,再请赐婚可好?”尧睿同样微笑,看起来倒像是较愉悦之貌,我无言接过皇上身后丫头的蒲扇,轻轻为皇上扇着风。 方才公公禀报‘释将军求见’,想也该也得一刻钟之后才能到达。而皇上对于我此次前来青玄殿为何事,根本不予相问。且由我站了他身旁,再与湘垣王继续闲聊。 “如此也好,只是盼你早日娶个王妃回家,将你这野性子管管才好!”皇上笑言,似真希望尧胥快些娶得妻房。 “皇兄可是觉得臣弟住了在这宫中很是烦扰,紧赶着让我娶了王妃搬出皇宫?”尧睿的声音,半开玩笑。 “瞧你这话,朕可是难得才将你请回宫,怎的与我说这种话?” “我说这是湘垣王童心未泯才是。”我轻轻一语,淡淡一笑。 “湟洛将军到!”殿外传来公公尖细的声音。皇上依旧淡然的微笑,却见尧睿突然站了起身,两步向前,走向大殿正中。 门‘哄啦’一声开启,一袭白色衣袍的释予烙立于门口,几步向前行来,对着皇上礼拜: “皇上吉祥!” “起!”皇上轻言,依旧微笑,未再有其他言语。 可是未令我猜想到的是,待释将军与皇上请安之后,尧睿再向前,重重与他抱紧。传言中皇上、尧睿与释予烙为很是要好的朋友,看来果真不假。 “前几日听的皇上言,你这些天便回来,我还有些不信,以为你游历惯了,哪里有心思回来帮皇上料理国事?” 待两人一番拥抱之后,分开,释予烙先开口。 “也到外处行了这么些年,更多的是疲倦,且还挂念这皇兄与你不是。”尧睿话语淡淡,总是这般飘逸的感觉。 “那为何这般匆忙的便决定回来?”依旧释予烙的声音,两人便站了在大殿正中细聊,想是已许久未见。 “想是有了些眷恋吧!” 不知是我的错觉,尧睿讲出眷恋二字之时,向了我这边斜眸。那么不经意间,令我有些错愕,待细看,已消失的无踪迹。 “可是眷恋了哪家小姐,皇上在此,讲出来与你说亲去!”释予烙也是玩笑的语调。 “方才还在谈论此事,说要给他选一门亲,哪里知道直直被拒绝,不知哪家闺秀才是他所恋!”皇上听得两人言语,也开口取笑,根本看了不出来君臣间的生疏,倒是难得的兄弟情谊。 “不要总提了我,你不也未有妻房!”尧睿瞧被皇上与释予烙双双点过,话间转了到释予烙身。 “我倒是自小定了娃娃亲,昨年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不慎坠河身亡,我哪里敢娶亲!”释予烙淡淡开口,眸间闪过丝丝无奈。 我突觉有些不舒服,往皇上身旁靠了靠,依旧摇着蒲扇。 “皇上,黎淳殿婼乔送来糕点,可要传?”外间传来公公声音,待听得皇上一声“传”字,只见婼乔、子宁与子晏各自端了两碟白色盘子,娓娓上前。 “皇上,嫔妾方才出宫之前吩咐做了几道膳食,这夏日将近,甚是燥热起来,喝一些解暑汤可能解胃。”我摇曳了身子走向另一旁木桌边,瞧着婼乔三人为皇上、湘垣王、湟洛将军请完安,将碟置于此桌上方。 然而婼乔的面颊有那么一瞬的潮红,我知晓,她再此见到尧睿,该是忐忑的心境。 “婼乔,你们将汤盛开,伺候了湘垣王与释将军吃。”我故意吩咐,算是给了婼乔一次机会,再自己盛过一碗向了皇上走去。 “黎儿黎淳殿内小厨所做之菜可是越来越爽口了。”如此一刻钟左右,糕点汤类被席卷残云。之后皇上望了身旁的我,很是满意的模样。 “若是喜欢,嫔妾把我那小丫头让与皇上可好?”我微笑,同皇上开了玩笑。 “谁人敢要你的人,一个个可都被你惯了越发没上没下。”皇上此言一处,却惹得众人轻笑。 “皇上可是怪主子对我们太好了?”子晏突然发出一语,惊得我险些站不稳,转眸看着皇上未有有人改变的面颊。快速单膝跪地: “皇上恕罪,嫔妾管教无方!” “是了,黎良娣宫内如此和谐,很是羡煞人也!”尧睿开口,不知是否是担心了皇上会对我出言惩罚,故作喜爱之状。而一旁的释将军亦是接过尧睿的话语道: “黎贵人贤淑,倒是已传的整个后宫沸沸扬扬!” 本想对了两人微微一笑,算作感谢,怎奈听得两人之语更是纠结了心境,释将军的好,我已无从消受。对于尧睿又是出于对我的隐瞒身份的愧疚,还是……轻轻摇摇头,否定了想法,听得皇上开口: “黎儿多虑了,这后宫就你黎淳殿内丫头甚是独特,只勿要过分倒无碍。” “谢皇上!”缓缓自地面站直身来,重重望了子晏的脸,却是对上她一脸无辜的表情。这般冷静之人为何在这样场合突然出言,难道…… 不禁被自己想法吓一跳。单论若是子晏真有魅惑皇上之意,成功倒是我黎淳殿内一道喜事。若是失败,这后宫我又该怎样立足? 绝对不允许此等事发生,心中肯定的想法,也便不急。只惶惶度了一日,只怕子晏再出言,捅了乱子。 而之后皇上未叫我离开青玄殿,我当然不可笨的自己提出。直到夜幕缓缓降临。 今日皇上召见释予烙便是因为尧睿回宫,很是惦念。两人与皇上闲聊一番,早已先行离去,准备下月行宫之行的事宜。 湘垣王回宫不久,跟随了湟洛将军从始学起。且皇上寿辰将至,更是忙碌。待两人离开,我再遣走所有宫婢,整个青玄殿此时已只剩下皇上与我。 “皇上,今夜可是宣哪位娘娘侍寝呐?”薛公公老迈的声音至殿外传来,接着大门开启,在看清楚我在侧之后又退出了大殿,脸颊似带过浅浅笑意,之后门被轻轻带上。 “皇上,这般晚了,可是由黎儿伺候用晚膳?”我立于一旁,停住手中蒲扇,开口询问。 ------------ 五二章 操之过急 “去你黎淳殿吧!”皇上停住手中挥动的笔翼,转眸望着我。 “皇上可是恋上我宫中的小厨了?不然明日将她许了到青玄殿来当差如何?”我淡淡取笑。 “黎儿怎的学的一副刁钻模样?” “可不是皇上恋着我的厨,不然怎的怕嫔妾说呢?”我依旧言笑,细看了皇上眉梢间的几许悠然之色,想是无甚烦恼之事,遂再言道: “我去吩咐公公准备了撵轿,去往黎淳殿可好?” “不用,我们一路慢行过去便是,现也不是很晚,出去散散心也好!” “如此当然好,只是嫔妾为着皇上身子着想,怕劳累了。”说话间已扶着皇上慢慢起步,朝了殿外行去。一行公公忙照过灯彩,娓娓跟在我们身后。 “姑姑先行回宫,命子亦准备了膳食!”我转过额头对尓漫姑姑轻言,再见她略后退几步,领命朝了另一旁快速行去。 我自是同皇上闲聊,无非就是讨论的《四书》、《五经》等,一路渐行渐远。而皇上却总是不愿坐了撵轿,说自己走路,甚是自在。 而此时已是酉时,太阳西落,只留下点点余辉,印的整个御花园满地通红。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花种更是争奇斗艳,却也抵不过太阳光剧烈的照射,有些萎萎地倾吐最后一缕芬芳。 再携着皇上手指往前行,越过层层似皱褶不堪的草丛花束。轻绕小池旁青色的木质便桥,发出‘咯咯’响声。直到再往前,走至一处巷子边,突然远远传来一点琵琶声。耳际迅速闪过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诗句,弹奏琵琶之人,定是有不一样的诱人面颊。 “是谁在弹奏琵琶?”皇上止住脚步,对着身后薛公公问道。 “老奴不知!可是打扰了皇上雅致,这便去叫她停住。” “无妨,去瞧瞧吧!” 心突然‘咯噔’一下,却是不知是何人在此夜里弹奏了琵琶,虽的是好奇,却更多了不乐意,只怕徒增了什么变故。 “来人,先去前方瞧瞧!”我对身后吩咐,很是无奈。 “是!”之间两位公公上前,领了命疾步朝前行去。瞧着皇上并未有停下之意,也不敢胡乱开口,只怕适得其反,也只能随皇上而行。 往前行驶了约莫半刻钟,惶惶中传来凄婉的歌声,定神一听,原是: 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粉腮贴黄旧,娥眉苦常皱。 如此凄漠之词本源于汉武帝的陈阿娇皇后,因‘金屋藏娇’后,汉武帝恋上了新妃,不复再见陈皇后。司马相如相见,甚是怜惜,为其做了《长门赋》,希望汉武帝可回心转意。 再细细听闻声音,可不是幽静于茗贞宫的纯懿贵妃,又是何人?并也是有那边传来的琵琶声,吓的一身冷汗! 只记得上次去皇陵之前有见过纯懿贵妃,那会子也只是告诉她要精心养着身子,且给了她一丝希望,不想她却妄自以为以此等方式可寻回当年的恩宠,却是蠢之又蠢的下下之法。 当年皇上便是忌惮了她娘家势利,才借蓉媛贵妃之事,将其打入冷宫。若皇上对她还有一丝眷恋,又何必这样无情。只怕此事是要弄巧成拙了。 可是皇上已对此琵琶声有了兴趣,谁能改变他的想法?心中自是万分纠结,扶着皇上的手掌亦微微浸出细汗。 天色越来越黯淡,身前身后的宫婢均提着灯彩,泛着揉揉的光线。而远处,一片粼粼之光,倒影着水中百态,夺人眼球。 “皇上可是喜欢琵琶?”我轻言,想挑开皇上的注意力,免得听清楚纯懿贵妃的声音更添怒气,只怕到时我也无法帮她夺回恩宠。 “哦!婂儿可是四书舞略通晓一二,该是极会弹奏琵琶吧?”皇上听了我的问话,似有所想的开口。 “对于琵琶嫔妾倒还真是不懂,婂儿只会撩动筝,可是令皇上失望了!” “筝亦是很难把握的乐器……婂儿!”未待皇上话毕,我却不小心踩着地面凸起的一块石子,一时脚下不稳,直直跌入一旁的池中,惊起一片水纹。 尔后一声却是皇上的呼叫,握着我的手一时划开,眼睁睁瞧我落入水中。 “来人,快把黎良娣给救起来!”我在水中扑腾着探出半颗脑袋之时,听得皇上如是说。其实我不习水性,更是怕水,踉跄着灌入口中池水,已呛的有些发晕,朦胧的意识。直到一行人将我救出水面,方幽幽回过神来。 感受身子被抱起,放于撵轿之上,再是颠簸的移动。缓缓睁开眼眸,望见与我平行的皇上,面颊之上带有难以言语的愧色,我微微伸出左手,却被皇上重重揽入指间。 “皇上,嫔妾无事!”我轻言,看着他额间微撇的双眸,有些心疼。 “先别讲话,回了寝宫让奴才熬一些姜汤喝下,睡一觉出了汗来才好!”皇上的话语,甚是焦灼,心泛过一丝甜蜜。 “嫔妾知道!” 如此行着,到后来想是到了极窄的巷子,感受了皇上手掌放开。再过一刻钟,回了黎淳殿。 本以为经此事皇上该会吩咐了一句,即刻回了青玄殿。却不想他竟留了下来,坐于我床侧,紧握过我的右手,很是温暖! “皇上还是先行回青玄殿歇息吧,这里由奴才们照料便好。”姑姑的声音至耳边响起。却未及时听的皇上的回话,稍过半刻再闻: “你们且得照顾好了黎儿,不得有任何差池!”皇上冰冷的话语轻起,之后齐齐脚步声远去。 “恭送皇上!” “你们都先下去,这里由我照顾!”直到脚步声消失不再闻,姑姑再言,吩咐了各自离开,再走到我窗前,伸过手指,探了探我的额头。 “姑姑!”我突然睁开眼来,轻轻唤了一声。姑姑想是并不知晓我是装作熟睡,被我一句吓得忙缩回了手指,跪了在地: “奴婢该死,主子恕罪!” ------------ 五三章 暗潮初涌 “姑姑无罪,哪里有该死了,起了吧,以后别同我这般拘礼!”我朱唇微起,淡淡开口。这边支起双手,坐起身来。姑姑见状忙靠拢,将绣枕垫于我身后,以便坐正。 “主子怎的就落水了?”姑姑仍旧很是疑惑。 “姑姑明日且去一趟茗贞宫,告诫纯懿贵妃切不可再做今夜这样的傻事,不然我也不能保她出得了那冷宫。”姑姑听的此言,想是已明白几分,也不再追究。 “姑姑,姜汤来了!” 子晏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却均吓了我与姑姑一跳。 对于子晏,经过今日下午之事,对她已有了几分戒备,不敢任何事宜都同她讲了去。这样被她撞见,很是不自然了表情。姑姑许是会意,转头望着子晏微怒: “谁人教的你如此莽撞?” “奴婢知错!”子晏看清楚姑姑的怒颜,再望向靠着床背的我,顿时明白的几分,越加恭维的语气: “奴婢只衷心于主子,万人不得左右了奴婢的想法。”若誓言般的肯定,倒令我多了几许信任。 “起了吧,将姜汤放下出去吧,主子也该休息了。”姑姑出言,遣走子晏。 之后无话,只姑姑喂过我汤水,再端过几碟小菜,简单食过,便卧床歇息,整夜无话。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每日总会去了翡鸢姐姐的韵斓轩。而更多宫妃按捺不住,在得知姐姐有孕之后,都纷纷送来贺礼,很是熟络之状。姐姐的寝宫一时间也成了宝地,个人争锋前来。 “不知姐姐由哪位太医诊治?”这已是离上次落水的三日之后,同姐姐坐于韵斓轩中一方长石凳上,开口相问。 “是廖太医。”姐姐回答。 “哦。不知是哪位?妹妹倒没什么印象。”脑海翻腾,真真没想起此位廖太医长何面貌。 “也是一位老太医了,是替太后诊脉之人,这儿许了与我。” “太后倒是疼姐姐呢,不过每日的安胎药也是需的小心,不可大意。” “妹妹担心之事姐姐明白,也只得慢慢熬,等孩子出生便好了,也不用这般提心吊胆。” “姐姐明白便好。”我点点头,紧紧握了握姐姐的右手。远处传来言笑声,定睛一看,原是蝉儿与谨贵人,而位于最前边的竟是平芳仪。一袭白色衣衫,再金丝线穿琢凤尾图腾,额间柳仙髻,金色珠钗自由下垂,晃着太阳光线,很是灼人。 “婂姐姐也在这儿呢?平芳仪前来瞧定姐姐!”卫蝉大老远便开口说话,同我们无甚客气,很是熟络。 “平芳仪万安!”待几人走进,我已先屈膝行李。虽得同时间进宫,怎奈她作正六品芳仪,而我仅为从六品良娣,需的向她请安。 “看来我还来得真是巧,黎良娣也在此呢。定嫔姐姐吉祥!”只见平芳仪望了我一眼,再盈盈向着姐姐屈身。姐姐已几步上前,将她手拉住。 “平妹妹怎的这样客气,我们到里屋坐坐吧。纹杉,去取了茶来。” 如此话毕,几人簇拥着进了姐姐的寝殿。卫蝉已上前,拉过我的手腕,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浅绿色衣袍衬托她的身姿,却不若初进宫时的慵懒,已丰满了不少。轻轻靠着我耳边低语: “姐姐,那夜听你落水可见好了?这几日本想去看你,可定姐姐这边也忙,都抽不开身。” “妹妹挂心了,不过沾染了一些水,不曾有事。”我淡淡回言,微笑瞧了她面色,泛过淡淡的红润。 “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姐姐,瞧瞧告诉你哦,那夜皇上临幸我了。”听蝉儿这样言语,心不禁闪过一丝不舒服,低头理了理裙摆,露出微笑再言: “那可不是要恭喜妹妹了?” “哪里有什么要喜的,都进宫两月多才第一次被临幸……” “妹妹怎的这样想?只要以后多加努力,皇上定会常常召见于你。” “可惜蝉儿没有姐姐的美貌与才智。不过无所谓啦,这样已经很开心了,有定姐姐、谨姐姐你们的照顾,可是蝉儿的福气。”卫蝉总是这样单纯了心思,一会独自神伤,一会却又自我安慰,很是能想得开。 这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巴望了有皇上的恩宠。即使每日只见上一面,讲上一言半句都做奢求,更不要想着独宠。 “这样想才是对的,婂儿这样可爱,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劝慰,不过几步已到了翡鸢姐姐大殿前方。随行的两位公公急忙上前将殿门打开,再各自垂手静待两旁,微微低下额头。 “妹妹慢些行!”前方传来柔柔的声音,与平芳仪挽着手缓缓而行。我依旧同婂儿讲着闲话,未注意其他之事,只瞧着前方白色身影,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待回过神来上前搀扶起平芳仪,却见她下颌处涓涓浸出血液,很是触目惊心。翡鸢姐姐亦是慌了手脚,使出手中娟子想与她擦擦血,却被猛然甩开。 “去唤太医来!”我转眸对着一旁的子苒吩咐,见她飞快跑开,听得平芳仪愤怒的言语: “好你个定嫔,我本好心与你来道贺,竟如此待我。真真觉得有自己是孕在身,可是谁也不敢动你了吗?” 平芳仪的姐姐艺淑皇后乃是当年皇上钦点之后,两人甚是恩爱,且如胶似漆。却因后来皇后生二阿哥,不慎去世,皇上极度悲伤、自责。 之后平芳仪进宫,皇上将当年对艺淑皇后的愧疚,全数转移了到她身上。纵使平芳仪越是骄横起来,就算翡鸢姐姐官品在她之上,也毫不忌惮。 “我并无此意!”听了此话,姐姐忙缩回收来,由宫人将平芳仪扶住。 “那为何我们齐齐前行,就独独我摔了在地,你却无事?”姐姐听的此言,忙的低下了眉头,不再回话。 “平芳仪请到殿内歇息片刻,待御医来检查过才好。”我淡淡出口,听着如此强横的话语,有些不舒服。 “你闭嘴!”却不想姐姐的漠然令平芳仪越是恼怒,话尖陡然转了到我身。 ------------ 五四章 段段心思空寂寥 “平芳仪,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怎的怪起翡鸢姐姐与婂姐姐了,岂不是有些无理取闹。”蝉儿脸颊带上几许红润,走到我面前突然开口。我与一旁的姐姐也未曾想到蝉儿会强出了头,均睁大了眼瞧着她。 “这里哪有你一个小小才人说话的份儿,没规没矩!”平芳仪想是已非常恼怒,如冰层般耀眼透明的眼眸刹那间睁至杏仁般大小,似要喷出火来。本是放于腰间的右手迅速抽离出来,眼瞅着就要打到蝉儿的白皙面颊之上。 我也顾不得许多,见此情景,不想蝉儿受了委屈,忙的伸出右手,直直握住平芳仪的右手手腕。 “平芳仪如此怕是有些不妥。”我淡淡开口,忽视去她极度愤怒的双眸。再看过蝉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方才那一掌若是打下去,恐怕这光洁的面上就要留下几道指痕了。 “黎良娣,你想以下犯上?”平芳仪似沉思了瞬间,幽幽开口。我本比她低一品,且目前未有她得宠,哪里敢与她抗衡,方才接过那一掌已有些牵强,再听得如此话语,只得缓缓将手放开。 “平芳仪恕……” 待刚将手收回,一句话语还未讲完,脸上已传来热辣辣的疼,正是平芳仪所打。本以为她会因我的放手而收敛,却不想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了我的左边面颊之上,忙伸出手将其护住,很是疼痛。 “婂姐姐,没事吧?” “妹妹……”翡鸢姐姐与婂儿同时出声,说话间蝉儿已将手挽过我的手臂,一脸担忧之色。 “平芳仪,黎良娣进宫时日尚浅,不懂了规矩,倒请娘娘饶恕了她。”姐姐未看向我,直直向着平芳仪求情,满是悲伤之色。 心突然一阵疼痛。当年姐姐尚在闺房之时,虽不说刁蛮,却也是活泼的性格。加之体态优美、文舞略通,到她家提亲之人可谓是踏破了铁门坎。也怪其母亲贪婪,总想觅一户最好的人家,哪里想到去年一道圣旨下,由不得反抗便踏入着皑皑宫墙之中,欲哭无泪! 这些日子来姐姐变化很是大了去,当年站于高高城墙上方,誓要做女将军之人,如今不过一载,也抵不过世俗变迁,终抹灭去斗志,只记恨了这宫闱深深的无情! “进宫不久就可以不懂规矩了么?”回过神来再听得平芳仪的言语,见姐姐越是懦弱,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你也不过芳仪,怎的对定姐姐如此没有礼貌?”强忍了疼痛,我再开口,不想看着姐姐如此堕落下去。 “妹妹,别说了,快与平芳仪认错!”不想却被姐姐阻挠。 “姐姐!” “宜婂,快与平芳仪认错,否则别认我这个姐!”姐姐突然变换了脸色,对了我吼出一句,点点委屈涌上心头。 “平芳仪恕罪,只怪婂儿太过鲁莽,还请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婂儿!”我突然双膝重重跪了在地,做着无比哀婉之貌道出此言。余光看到姐姐的面上越是忧伤,心却越是疼痛。 本想做出如此谦卑之状,惹的姐姐内疚。却不想看到她难过的脸色,止不住更多的悲伤蔓延。 “如是脸上留了半点疤痕,我定与你韵斓轩势不两立。”话至此处,平芳仪也不再停留片刻,由着宫婢搀扶缓缓走出韵斓轩。一掌扇于我面颊,也算出过气,且姐姐有孕,她也不敢再过分了去,摇曳着身姿渐行渐远。 留下翡鸢姐姐与卫蝉忙的将我扶起。 “妹妹,姐姐对不起你!”翡鸢姐姐想是见我脸颊上微微肿起,心中已愧疚万分,伸过手指轻轻滑过的疼痛的伤口。 “定嫔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婂儿先行告辞。”心中悲凉万分,将姐姐唤做定嫔,姐姐听着也不该好过了去,也是不敢多留片刻。转过身背对姐姐的刹那,我已泪流满面。 翡鸢姐姐,婂儿并不是怪你,只是还不能适应了这样为求自保,唯唯诺诺存活于后宫夹缝中的你。 “蝉儿也先行告退!”身后再传来蝉儿的声音,随着几小步踏至我身前,扶着我的手臂向前走去。可是那样恬躁的蝉儿,竟与我一样静默着走回黎淳殿,至始至终未说一句话。 而那位谨贵人,自方才平芳仪摔倒在地之后,便没再见到过她的影子。该是不想沾惹了是非,早早躲了起来吧。也不怪她,谁人愿意为别人之事树敌,且她不过小小贵人,只求自保已足够。 “姐姐先做休息,蝉儿也该回宫了!”待行至黎淳殿内,见我久久不语,只坐在院围中的秋千之上,不发一语。蝉儿有些担心,却也不知晓怎样安慰,遂请安回宫。 “嗯,妹妹一路慢行。”听得她要走,我才幽幽转过神来,看着她担忧的面色,有些苍白。再闻脚步声越行越远,而我却在这梨树下方坐了整整半日,只当星空中闪烁了几许寂寥的星系之后,听得姑姑询问是否要进食。 “姑姑,去取来我的筝。”我轻轻吩咐,起身向着殿外行去,再闻得姑姑对了身后轻言几句,忙的追上我来。 沿着黎淳殿外木质小道前行,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凤钗亭。依旧红色漆色隶篆字体,在夜冥中办不到半点光芒,唯有四周齐齐灌入的凉风,昭示了此座亭有些生气。 “主子应该知晓定嫔娘娘的脾性,这一年来不得皇上宠爱,处处被压制,早已被磨灭去初进宫闱的才情与斗志了。”姑姑想是以为我还在思琢午间韵斓轩之事,淡淡安慰。 “姑姑勿需多言,我并未有怪翡鸢姐姐之意。我只是在想,这样冷漠的后宫,对于姐姐而言是好是坏?昨年姐姐的逝世又会是怎样的一段凄婉故事?” “主子,你总是这般思量了太多。这深深宫闱谁与谁不是敌人?各自都想踩着她人的尸体向上攀爬,像你与定嫔如此友谊,也是难得了。你且做好了自己,她人自有她人的生存方式!” “姑姑!”我微微抬起眉头,对上姑姑晶莹双眸有些怔怔。 “主子,筝取过来了!” ------------ 五五章 依依旧逢再识 子苒身影从远处行来,踏着木桥‘咯咯’作响,扰乱开我的思绪。再见她轻轻将琴置于石桌之上,前后摁了摁,看是否已放置平整。转身靠在一旁凉亭木柱旁,静立。 撩开袖口,将手置于琴弦之上,右手滑动,淡淡悠然旋律随之而出。此首曲调是我幼时,姐姐所做。那会子她方才进宫,皇上甚是宠爱艺淑皇后,对于其他嫔妃均不过是后宫充数之人。 一直到艺淑皇后薨之后,渐渐苏醒。笑看了她人由盛及衰,游刃于后宫三千佳丽间,不再独宠,似习惯了他微笑的面颊。 面颊处仍是疼痛,泛过阵阵风来,刮到脸上越是生疼,却也不想多加在意了去,微起朱唇,和着旋律轻轻吟唱: 重帘挂,微灯下。背阑同说春风话。月盈楼,泪盈眸。觑著红裀,无计迟留。休、休、休。 莺花谢,春残也。等闲泣损香罗帊。见无由,恨难收。梦短屏深,清夜浓愁。悠、悠、悠。 桃花暖,杨花乱。可怜朱户春强半。长记忆,探芳日。笑凭郎肩,殢红偎碧。惜、惜、惜。 华灯闹,银蟾照。万家罗幕香风透。金尊侧,花颜色。醉里人人,向人情极。惜、惜、惜。 潇潇《钗头凤》,不过也做了一记幽魂! 一曲闭,缓缓停了手中弦,抬头极目远望,却也不过是漆黑月色,直到一抹身影倒影在粼粼水中,泛出浅浅水波。池中荷叶摇曳,随风摆动。 “你们先回宫,我想独自休息会。”对着姑姑吩咐,不想她们看见这样萧瑟下的墨蓝色衣袍。 “是!”姑姑与子苒也不多加询问,对了我屈膝,转身回了黎淳殿去。我却坐于原地,未有半分移动,撩开手指继续弹奏了方才的曲子。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婂儿何时竟也竟也变得如此伤感?”想是知晓我的用意,尧睿也不再躲藏,泛过一叶扁舟向着凤钗亭靠近。墨蓝色衣袍飘飘,印着满池晶莹的水光,灿烂了月色。 “我本如浮萍,哪里敢伤感,不过随了雅致浅唱几句而已。湘垣王倒是逍遥,这般夜里还独自泛舟!”我出言,有些凉凉之意,许是还怪着他欺瞒我,他身份之事。 “婂儿又何必如此说话,你我又何必这样陌生?”尧睿的言语,似带着几许感伤。 “湘垣王之意倒是令我诧异了?你本高高在上的王,认识都谈论不上,哪里来得陌生一说。”依旧淡漠的语言。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当初只为逍遥,不想留下过多牵绊,故才隐瞒了身份。若知晓婂儿对此有芥蒂,纵浮华如梦也告知了你!” “湘垣王如今次说又有何意?即已成往事何必再提,况我与你不过先生与学生,你为游离,我却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原本两年之情,也做流水般,一记抛开?”不想湘垣王抛开我所说之话,在私塾的最后两年,一直随了他学习,倒是难得友谊。 “你即已抛开城中凡事,再入得深宫,又该何解?怎的怪我狠心舍弃。”我有些气恼,这样多责任却是全推给了我,越是言语,越是难受了心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尧睿面色,再变得暗淡,朦胧夜色了低下眉头,与我隔着水纹,一舟一亭,却是相差了千山万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为《越人歌》中两句。那位美艳的女子对爱恋的男子轻吟此诗,最后两人也在了一起。可是面前的尧睿……当初在私塾教我习字、念书,翩翩之貌惹得多少少女心梦相归,却单念了我的情。 终不过一轮圆月,光华照影不过映射了日之光,寥寥无几不敢求。 “湘垣王言重了,你我只是相识,不得其它碎言杂语!”冷漠之色,不过我此般冰冷的言语。 “可是我只为你而回宫!”尧睿再说一语,我已惊在原地,不得动弹半分。 ‘只为我而回宫’?此番话若是在我当初进宫之前先讲,或许我会感动了留下眼泪。可如今我只想守护了皇上的那沫微笑的面颊。 “休得胡言乱语!如今我也算做了你的嫂子……” “你习惯如此尔虞我诈的生活?愿意与三千女子共伺一夫?我却是记得你的一句: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那些不过年幼时浅浅追求而已,如今已成长,哪里还记得那些个单单诗句。”话至此,泪已先流,趟在面颊之上,滚烫。染过红肿的伤口,越是疼痛。轻轻咬了咬了,不敢发出半句*。 “婂儿,我回宫只为这里有你。所以如果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不敢抬头,不敢看了尧睿脸上淡淡的忧伤。进宫两月多,真的累了。可是无论怎样疲惫,我至少得要回筵儿!姐姐之死看似已无从查知,也许真是薨于疾病,现在只想将筵儿揽入怀,好生抚养长大。 “湘垣王,如果你帮我查出艺雅皇后的死因,我便原谅你的欺骗!”突然变了音色,瞬间抬起眼眸看向尧睿的方向。他的脸颊闪过刹那的犹豫,再转换上释然的面容,隐没去他如誓言般的言语。 “婂儿此言当真?” “是!”我定定回答,心却惶惶着有些心疼。我钮祜禄·宜婂,竟真到如斯地步,释予烙、尧睿,谁人恋我,我便将他利用! 之后陷入沉默,只有轻风抚过荷叶发出懒懒声响,水纹同样惊起一片长冗的波光,如同丝绸般飘逸了整个夜色。 “我再为湘垣王弹奏一曲吧!”微愣片刻,我再开口,也不等尧睿答话便重起琴弦,弹出一首《高山流水》,也是刚开始学习筝时所爱之作。微微斜眸,看到他面色有些愣住,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犹记得那会还在私塾,尧睿端坐抚琴,我曼于一旁、轻舞。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橙红衣衫流菱滑动,呈现了段段华美的曲线,婉若游龙,惊若翩鸿! ------------ 五六章 盼君兮、愁人泪 直到夜很深,微凉的冷风刮在身体之上,一阵冷飕飕。不禁拢了拢袖口,将手臂抱了紧。我依旧坐于凤钗亭内,湘垣王微靠在小舟一头,如此对望,不再言语,也不再弹奏曲子,便一直沉默。 当初尚在私塾之时便被他俊逸面颊、翩翩风度、温婉脾性所折服,婼乔更是抵不住,倾恋于他。怎奈世俗弄人,这般深深宫闱再见,不过徒增距离而已。 纵然心思量,回眸忆往昔,不过一起品诗作画。幼年时父亲倒是不阻止我去往私塾学习,将我做了男孩子般抚养,只说女孩子多念了书,免了被别人欺负。却不想两年相处,尧睿早已恋了我。也亏的父亲无意间的推波助澜!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婂儿,这般晚了,也该回殿歇息了!”尧睿突然开口,想是久久矗立于风中,有些干哑了嗓子。蓝色衣袍依旧随风轻曳,晃动出‘噼噼啪啪’声响。 “湘垣王……婂儿拜托之事,还请务必帮我查清楚!”我站起身来,对了尧睿一拜,方才想转身离开,想到此事,不禁再次开口。 “若是查了清楚艺雅皇后的死因,你便从此觉得无碍。哪怕粉身碎骨,我亦为你做到!” “你有何必说这样的话语,令我难受。你知晓我对你并不是简单先生与学生,只是现在入了宫,不得不规矩的言行,不然怎的会因为了你的欺骗而这般生气。”我调转眼眸,做出一副悲悯之色,嘤嘤带过几许哽咽声。 “哦,此话怎解?” “你的‘吾恋君兮君不知’我又岂能不知晓,只是还有许多事等了婂儿去做,更比过任何儿女情长!”我缓缓的言语,最末端更是凄凉之态,想是无论何人闻得,都是止不住不得悲伤蔓延。 “有婂儿此话,我定躬然处之,绝无犹豫!”尧睿如是一言,肯定了语气,我不禁扯动嘴角轻轻一笑,却不知这一记浅笑他是否能看得见。 “睿,谢谢你!”我直接称了他的名,如在私塾般熟悉的感觉。 之后看着他摇着小舟驶了开去,越过段段莲花茎秆,有些怯怯的不稳,却也快速消失在我眼际。 直到尧睿身影完全消失于浅浅池水上,喉间慢慢燃起一丝堵塞,心莫名其妙跳了起来,并眼泪决堤,落到面颊之上。暖暖温度,温热了冰冷的脸颊。 睿,对不起!我要查得姐姐死因,我要取回筵儿。你与皇上那般亲近,他亦是如此信任了你,所以利用你并非我所愿,只怪你错恋上了我! 之后独自抱着筝沿着木质桥段,朝了黎淳殿方向而行。心泛过几许疑惑,这般晚了,为何姑姑还未出来寻我,不禁加快脚步前行。 入得院内细瞧,却见内殿一处通明,并传来浅浅对话。心跳不禁加快,几步向前推门而入,眼前一幕不禁令我一震惊讶: 皇上端坐于木桌之上,面前几道绚丽的菜肴,而尔漫姑姑与婼乔跪在地面,再不见其他人。 “皇上万安!”我屈膝请安,见几人同时看向我的方向,婼乔面颊更是立马带上微笑,想是遇到救兵一般。 “哦,黎良娣倒是好玩,这般夜里还不思归。”皇上也不叫我起身,只冰冷的语气。却不知道他来了这里多久,是否知晓我与尧睿见面?心中不免忐忑。 也顾不得许多,缓步向前,靠了在皇上右边的位置站立,将筝至于身旁木凳之上。那么瞬间,我看到皇上面上闪过一丝心疼,不知是不是因为瞧见了我面上指痕。 “皇上,嫔妾……”故作言语梗塞,并手中绢子试了试眼角。 “这般晚了还在外做甚?”皇上再此询问,知躲不过,忙屈身下去,低下眉头轻语: “嫔妾知错,方才一直在凤钗亭内,不想皇上会来!”只字不提湘垣王。 “这指痕是谁人所留?”却不想皇上突然转了话语相问,眼眸在我面颊之上游转,没有了往日笑颜。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平芳仪,自己摔跤非怪了定嫔,还动手打了主子。”婼乔愤愤开口,我却是不阻止,只望着皇上的面色,未有一丝丝转变。 “婼乔,住嘴!一切都是嫔妾的错,不该言语顶撞了平芳仪,不然她也不会那般生气。”我低下额头,一脸谦卑之貌。皇上不再询问了我在凤钗亭之事,想是并不知晓我与湘垣王见面,不然也不该这般冷静的坐了黎淳殿内候我。 “朕素来知晓你性子,不过你也有错,以后定不可再与她计较。”皇上伸出一手将我扶起,直直望着我的左边面颊,脸颊之上犹有不忍与心疼。再对身旁丫头吩咐: “你们去取来热巾与黎儿敷着。” 婼乔闻言忙的朝了殿外跑去,只是奔跑中有些踉跄,想是跪了太久。姑姑则站了起身,靠在一旁静立,未有言语。 “是,嫔妾定会记得皇上之言!”我淡淡回话。无论怎样,平芳仪在皇上心中定是重要几分。虽他知晓错不在我也将她袒护,心不觉微凉,眼泪不自觉溢出眼眶,却被皇上省略了去。 “你先做休息,朕还有些奏章需要批阅,改日再来瞧你。”如此一句简单交代过,起身向了门外行去,留下一段凄漠的剪影。 我缓缓坐了在木凳之上,望了眼前一桌菜肴,有些愣愣。 “主子,用膳吧!”姑姑靠近我,执起银铸筷子与我。我同样接过,却不急着吃饭。 “皇上来了多久了?”我问。 “也只一刻钟左右,瞧你不在有些愤怒。” “姑姑方才在凤钗亭可是早瞧见了湘垣王?所以皇上问你们,我在哪里,你回答不知晓才被责怪,跪了在地么?”初进黎淳殿瞧见皇上一脸愤怒,后见我面颊有伤渐温婉了起来,该是姑姑未告诉她我在哪里。 “皇上进来只问了你在哪,奴婢却是回答了他不知晓,后来便被罚了跪在地。主子不必挂心,不过跪一会,也不算做惩罚。” ------------ 五七章 辗转缘不过蜀地 姑姑话毕对我一笑,白皙面颊带着浓浓释然之色。她如此忠心与我,将来定为她觅一处好的未来。 “姑姑,谢谢你!”我转眸望着她,彼此会心一笑。 离皇上寿辰仅剩下九日,整个皇宫内院四处张灯结彩,一片繁荣盛况。犹以御花园内空空地上为最,不仅装饰了明媚花朵,各样小池假山均现喜庆的寿字字样。想皇上大寿那夜,该是会在此欢庆。只是如今无后,不知会是谁人用无比手段请君入得她宫? 独自坐于殿内西窗之下观着院内雀子游走伟岸梨树,扑腾着羽翅甚是开心。自前儿夜里皇上一语:不过你也有错。这两日便不想再出门,只早间与蓉媛贵妃请了安,回得黎淳殿或做刺绣,或习字看书,不再踏出殿外一步。 “小姐,这是方才定嫔娘娘差人送来的绫子,看着是好料,可是替小姐做成一件衣裳?”瞧着是一段蓝色丝绸,上纹了细细鱼鳞纹,泛着很是耀眼的光芒。我也不认得料子,也不知好坏,只听了是定嫔娘娘所赠,竟有些不舒服。 “拿下去分了给子苒等人,各做一件褂子便好。”转过眼眸继续望着庭外郁郁葱葱的苗木,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大寿将至,蝉儿几人倒是绣着香囊等物,我却不知该送何物。况我这殿内也没得几样像样物品,再做刺绣也觉俗气了些,竟有些恼恼,心里燥的慌。 再过一会,见一个小丫头打扮之人踉跄着跑如院内,脸上带着通红一片。幸得这日没有灼灼太阳光,难得清凉。此小丫头看着也陌生,对我殿内倒很熟悉,眼眸四处转动,已落到我这边窗户之下。隔着远远距离看着她面色尽是焦灼之意。 “你是何人?”小栓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此女子身前,不让她再前进一步。 “公公请代我通传一番,就说茗贞宫井绡求见黎良娣!”很是慌张的语气。 “你先等一下!”小栓子很是像模像样的对井绡吩咐,再转身缓缓走至我门前,轻敲了敲门框,开口: “主子,茗贞宫丫头井绡求见。” 我虽得听见他们的对话,却也不加理睬,只待小栓子禀报,也算做主子的模样。 “宣!”我开口,未动半分,只待半会时间井绡从殿外走了进来。‘扑通’一声,直直跪在我身前,话刚起,已泪流满面。 “黎良娣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一句话未完,哽塞在了喉间。 “何事,讲完再哭?”我出声,止住井绡哭泣,背靠着木椅,有些懒懒的模样。同时瞥眼瞧见尔漫姑姑着白色衣衫几步踏入殿内,手中端过一小壶茶叶,顿时阵阵清香袭来。 “求黎良娣救救我家娘娘!前儿日娘娘午觉方醒,突觉身子奇痒难耐,撩开衣服一看,竟是红疹。刚开始不过寥寥几颗,这两日竟越来越多,蔓延了全身。”井绡勉强止住梗塞,抽搐着讲完一席话,想是怕我恼怒,强忍住哭泣。 “长疹子不找御医,找我有何办法?”我冷冷答道,对于纯懿贵妃还略有芥蒂。那夜若不是她弹起琵琶引了皇上,我怎会落水,还病了两日。 尔漫姑姑进了殿内,也不说话,将茶滤过盛满一小盏,递于我。浅浅品之,带有些许蜀地雪茶的味香。 “那些个御医见娘娘已落魄,都推嚷着有事情忙、不肯去,这才来求黎良娣!” “是你自己来,还是你主子让来的?” “是主子!” “你且先回去,晚些自有太医过来,只是让你转你家主子一句,就说让她养好了身子,皇上大寿之时还须得她的才艺。”瞧我如此郑重的吩咐,再闻有太医回去,井绡立马停住了抽泣,对我重重磕了一头,破涕为笑。 “谢黎良娣,奴婢这就回宫转告娘娘。”话完,掉头跑了开去,面颊之上淡淡红润都还未消散。我只望着她背影远去,那纯懿贵妃入冷宫近两年之久,有如此宫婢,倒是她的福分。 “姑姑这茶哪里得来的?”回头望了望姑姑,突然询问。 “是去年娘亲过来探望之时,顺便捎了过来。” “这茶该是蜀地特有的雪茶吧?姑姑祖籍不是在苏浙一带?”我有些惊讶,再听的姑姑的言语: “本是蜀地人,后战乱搬去了闽南一带。”微瞪了双眸瞧着姑姑,身姿高挑、面容姣好,不若南方一带娇小模样。 只是与尔漫姑姑相处这般久,竟不知晓她乃是蜀地人,有些愧疚之色。 “姑姑也品一品吧!”我淡淡开口,取过另一盏小杯,盛满递于姑姑,看了她微起红唇,浅尝过,淡淡笑颜之上透了几许忧愁。 “姑姑今年二十二了吧?再过三年我定为你许一户好人家。”我怔怔的言语,不想惹的姑姑脸颊微红。 “姑姑与我梳妆,去太医院吧!”不再讨论了出宫一事,仍记得纯懿贵妃满身疹子,这会想是不好受,也需得帮她一次。不然错过皇上大寿,再等机会可是要很久。 姑姑听言也不啰嗦,直直自木衣柜里取出一套深紫色衣装与我穿上,面颊之上再是胭脂厚厚一层,只想盖过前日被打的指痕。额间霄峨髻高耸,银钿珠钗满坠、步摇摇曳,琉璃色佛珠套在脖颈间,有些沉沉抬不起来脖子的感觉。想是为了配合了浓浓的装扮,也不做拒绝。 出得黎淳殿便是阵阵清风袭来,异常干燥的空气抚在面上有些痒痒的感觉,也没做撵轿,之时缓缓步行。御花园内依然花蔓巍巍,还处在春日的最末端,各色花种仍做着最后一丝绽放的努力,开出最耀眼的花朵。 “姑姑,不然先去玉琼苑走一遭可好?入宫这样久还未去过,倒显得有些失礼。况且现在时辰还尚早。”我微微停住脚步与姑姑同行,询问她的意见。 “不过空手而去,有些不妥!” “无妨,传言德嫔淡薄,本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何必要复杂的物品相赠。”如此与姑姑说了几句,也不再踟躇,向了玉琼苑而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 五八章 浅浅相处竟友谊 德嫔是宫婢出身,太后虽爱着,怎奈皇上不是最喜欢,便也不敢许她太好的宫殿。之后来有了孕,方才赐予她这玉琼苑,同那宣嫔同住一屋檐下。 玉琼苑位于后宫庭院的东侧,最靠近宫墙的一地,仿若立于高高屋顶便可俯览咘洛皇城的繁华之景。整座宫殿环境极其幽静淡雅,甚至门口‘玉琼苑’三个大字都极为素净。入得殿内一路唯有常青树与低萎的观音莲,甚至一方水池都未瞧见。 “黎良娣请在此稍等片刻,容奴才向娘娘禀报。”到一处宫闱大门前方,领了我们前行的小公公突然停住脚步,对我微微施礼,很是恭敬。 我对他颔首,算作回礼。之后瞧着他几步向前,对了殿内轻语: “主子,黎良娣求见!” “宣!”德嫔的声音温婉、柔和,传入耳膜,犹如天籁般。 小公公闻言再走至我面前,再次屈身: “黎良娣请进!”说完上前将木质门推开,顿时浓浓焚香传来,同太后延寿宫一样的香味,静气养神。 “嫔妾宜婂见过德嫔,娘娘万安!”入得内殿,只见德嫔靠在一处软榻之上,不过简单装束:闲散发髻只插着两只朱钗,杏黄衣衫落在两旁,腹部高高隆起。旁边再是竹篮,里边摆放了未完成的刺绣。 瞧我进了殿中,轻唤一旁的姑姑将,想扶着坐直了身。我急忙上前将她手臂揽过,见她如此多礼,倒有些内疚。 “娘娘身子不便,还是躺着吧!”话毕,将她扶着躺回软榻之上。 “倒是让黎良娣见笑了,这些日子越是懒散,不想动弹!”德嫔再次开口,不若之前的婉约,声音同黄鹂般悦耳,想是歌声及其优美动听。 “怎会呢!女子怀胎本就是辛苦之事,嫔妾来打扰,很是仓促,只怕扰了娘娘休息!” “黎妹妹快别如此说,若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姐姐。我这玉琼苑平日里甚少有人前来,也不常出去走动,整日待了院中,倒是闷得慌。妹妹能来陪我,我却是高兴还来不及,怎的会是打扰。” 德嫔突然的言语倒令我有些震惊,这宫里有关她的传闻都是些不好的,比如甚高傲,不喜与人交往尔尔。今日一见,却不似那样的人,想是平日不常同他人讲话,得了如此误传。 “黎儿初进宫闱,很多规矩还不懂,但请姐姐指教。”听她温和语调,我也不再拘谨,靠了她软榻另一边微坐。 “妹妹若还这般客气,倒白来了一趟玉琼苑。平日里常听宫人们讲黎良娣最是友善,待下人们也好。我很是想认识,怎奈怕唐突,一直未敢去你那黎淳殿内坐坐。” “姐姐谬赞了,婂儿自小兄弟姐妹甚多,在家中也无顾忌。进了宫中总也不懂收敛野性子,惹了许多娘娘不开心还不知。”我实话实讲,看着她的面颊,带上几许微笑,更是怡人了精致的五官。 “如此脾性竟与我有几分相似。只是我进宫之后不过小小一个丫头,也没少遭了罪。幸的后来遇上太后,再转到青玄殿当差,不然哪里有今天的殊荣。”豪不避忌自己的过去,如此德嫔竟也是这宫中难得的明朗人。 “勿需总缅怀了过去,姐姐如今只好好养了身子,诞下一名健康的阿哥或格格,倒是我们冭寅王朝的又一番佳话。”我微笑,真心祝愿。 “听闻皇上甚是宠爱了妹妹去,如不久也许也能有一位自己的小孩子不是?” “那可是借了姐姐吉言了!”与德嫔相识一笑,竟没有初见面的生疏之感,若认识已久的姐妹般,开了玩笑。 “对了,这才瞧见,妹妹这面上是怎的回事,怎么有淡淡指痕。”突然停住笑颜,德嫔望向我的面颊,有些疑惑。我却也不做隐瞒,直直出言: “是昨日在定嫔的韵斓轩,言语冲撞了平芳仪。” “岩姑姑,去取来我柜中的九香玉露膏来!”德嫔听完我的话语,突然对身后吩咐。只见被唤作岩姑姑的女子答了一句“是”,便转身朝里殿走去,半刻出来手中已多了一样琉璃瓶。拇指般大小,光滑表皮,很是漂亮的月形图案。 “这是前些日子太后所赐,对治疗疤痕等甚是有效,妹妹可拿去用用。这样标致一人儿,若留了什么印记可是要悔恨了。”话毕,岩姑姑已将小瓶递与我,也不便拒绝,收手中,再一番感谢: “可是谢了姐姐的药,今日还在想皇上寿辰将至,若到时还未见好,可是麻烦!” “还有九日时间,妹妹好生疗养着,到时夺了魁可不喜庆。”几句话语聊下来,各自了解了脾性,也没之前的拘谨,淡淡开着玩笑。 “若真如姐姐所言,到时定每日来与姐姐作伴可好?” “只要妹妹觉得不闷便成。” 我点点头,抬眸见天色不早了,想着还得去太医院,便出言告辞。德嫔也未做挽留,只说要以后可常来坐坐,仿若见竟真像了姐妹。再扶着姑姑的手,由方才指引我们进内殿的小公公出了玉琼苑,无有他话。 之后便是一路疾步而行赶往太医院,幸得刚踏入殿内便遇到一位小公公,由他领着去找了二哥尹德。 二哥同我初进宫闱之时,无多大改变,墨色衣袍紧贴身子,无半点装饰。面颊与四哥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显了成熟之态。 “微臣见过黎良娣!” 二哥一见了是我,有过半分犹豫,几步向前绕开长长木桌,单膝跪地,向我请安!我有些心急想上前拉过哥哥手臂,却被姑姑拦了下来。那位带我进来的公公未有离开,站了门口静默,想是奉谁人之命,在这里看守。 “尹太医无需客气,请起!”淡淡一句言语,再由姑姑扶着靠了另一边木椅微坐,直直望着二哥的面颊,险些流出泪来。 以前在遏府中几位哥哥对我都是极好的,虽了不是同出一位额娘之腹,兄妹之情却是极深,不管我想要何物,纵然是他们心爱之物,也会送了与我。如今却要让二哥同我下跪,怎的不难过? ------------ 五九章 温婉难敌亲情 “不知今日黎良娣前来,可是哪里不舒服?”哥哥出言,淡淡相问。 “我却是有一事请问尹太医。这些时日皮肤之上竟突然间长了许多疹子,不知怎样治疗?”直言相问,之时不知那纯懿贵妃的疹子是怎样长了起来,须得让哥哥过去诊治才是。 “这些日子天气较热,想是长的热疹子,只待我开了药方,抓些药,治过便好!” “可是疹子许多,尹太医是否要查看一番再做定论?”我出言,是想他去茗贞宫,怎奈殿内人太多,不敢胡乱开口。细细看着二哥的额头低垂,不敢与我对视,不知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容微臣与黎良娣走一遭!”听得二哥如是说,方才定了心智,那门口守着的小公公想是知晓不妥,怎奈不敢与我怎样,直直望着二哥携过药箱出了太医院,一路向黎淳殿方向而去。 沿路却是淡淡与二哥聊着,知晓阿玛再过几日便会再去漠北一带,那里倭寇聚集。几位额娘身子健朗,每日依旧与那些个丫头小厮们较真,说他们干活总不带力、乱嚼舌头根尔尔。二嫂上月诊出了有孕,加之三哥的婚事,现整个遏府倒是一片喜庆。 而另一件事却是另我惊诧。那皇陵中认识的卞和将军已于前日去往我遏府求见阿玛,随行带了一位唤作玉丫的丫头,现住在府中。想是这次阿玛出征该会带上卞和一同前去。却也不知该怎样将玉丫带入宫中,心中不免有些惶惶。 待入得黎淳殿内已是酉时三刻,朦胧中泛过点点月色。尔漫姑姑将二哥请入内殿,婼乔听闻忙的端过茶来,也是几月未见,各自闲聊过几句,还若在遏府般口无遮拦。 “二哥,现在四下无人,妹妹也同你讲了实话。”我坐于大殿木凳之上,直直望着一旁端坐的二哥,脸色未有半点浮动。 “妹妹何事请讲。”想是知晓无了外人,也呼我做‘妹妹’,顿时竟觉着亲近了许多。 “妹妹想结识茗贞宫内的纯懿贵妃,却不想她前儿日染上红疹,未有人肯去为她诊断,所以妹妹只得求助哥哥!”一语话毕,盈盈含过点点泪花。 且不说有人知晓我背后帮助纯懿贵妃,我便是死路。若哥哥对贵妃的帮助惹来妃嫔的不满,想是这御医之位也不能保住。 “她不过是冷宫妃,妹妹何必……” “哥哥难道忘记了她是怎样一个人?纵然现在浮华不再,可他阿玛的势力依然权倾朝野,不然皇上怎能只将其幽禁于茗贞宫?而不是冷宫或者降去贵妃的封号?” “若是你能寻回她往日荣华,倒无碍,若是不能你也将万劫不复。妹妹,我比你更了解的皇上,若是他知晓你与纯懿贵妃有任何瓜葛,他将不复再宠你。” “可是我需要纯懿贵妃的帮助。二哥,求你帮我!”哥哥所言我又岂是不了解。 蓉媛贵妃掌管后宫,只差凤印在手,我拿什么与她争抢筵儿?当初纵然姐姐在世,不过育有三阿哥,勉强比过她。现在后宫中只有她位高权重,想皇后之位也是近在咫尺。 眼看哥哥的决绝,我也顾不得许多,直起身来,再重重跪了在地,发出沉闷一声‘叮咚’响。 “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大姐的死因实为疾病感染,筵儿只消过得好便是你我所愿,又何必强加于自己这般多烦恼?”二哥见我跪在地,却也不将我拉起,只与我讲话,眼中似有不忍。 “我进宫便是为了姐姐,为了筵儿,若你叫我放弃,我只得在这黎淳殿内,抑郁而终!”我已近乎决绝的声音,眼泪婆娑。慌忙擦过,绢子只留下浓浓胭脂痕迹,左边脸颊疼痛依旧。 “你这样终会害了自己!”二哥见我如是模样,已没了先前的执着,温婉了语气。我再抬头望着他的面颊,见他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伸出收来划过我脸上的伤口。 “这是?” “不过不小心撞了门帘上,起了淤青,无碍!”慌忙起身别开脸去,并绢子遮住脸颊有指痕的地方,不想再让哥哥瞧见。 “好,哥哥帮你!只是你必须好好照顾自己,不得再受伤害。”哥哥入宫做御医已有三年之久,这后宫的争斗他比我更清楚。见我不愿提起也是不想令他们担心,便不再多问,并答应了我的要求。 “婂儿谢过哥哥!只是你也须得小心,还有……此事请不要告诉了阿玛额娘,我不想他们担忧。” 如此一语,见哥哥也没再做回答,只对我浅浅一拜,领了药箱出了黎淳殿,留下满地颓然的月光,与一条拉得好长好长的墨色背影。 “姑姑,与我打来一盆水!”直到背影消失与庭院好久,我缓缓回过神来,眼角泪珠已干,只是泪痕仍在,贴在脸颊之上,紧绷着不舒服。 姑姑闻言,忙得出了大殿,再进来手中多出一方圆形银色脸盆,借助柔柔烛火,发出暗淡的光,折射到瞳仁之上有些涩涩的疼。 之后子亦捧着几碟菜品进入内殿,不过撇了一眼,一阵恶心至腹中传来,淡淡地竟有些想吐。慌忙里抓过子亦的手指,另一只手放于胸口处,很是难受。 “主子怎么了?”子亦也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满是忧虑之色,和着皎洁的月色,竟有些苍白。 “子亦这是怎的,脸色这样不好看?”待恶心之感隐没去,回头看着子亦,却见她躲躲闪闪的眼眸,不敢与我对视,仿若有事将我们瞒住。 “子亦,到底有何事隐瞒?”姑姑见过,也是一脸疑惑,直直相问,言语尽是威严。子亦闻言亦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未语,泪已先流。 “主子,你一定要帮帮奴婢?” 也不将她扶起,喉间的不舒服感还未消失,简单盛过一杯茶漱了漱口,再靠在一旁木椅之上微坐。淡淡相问,等着子亦接下来的话语。 “何事,全数讲出来。” ------------ 六十章 渐觉伤春幕 “主子,奴婢有一位表妹唤沅歌,在御膳房当差,后认识了一位修剪花草园林的小厮,两人长久相处,竟……竟……” “竟怎样?”听着子亦断断续续的言语,姑姑有些着急,出言询问,只愿不是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两人竟做出苟且之事。我那妹妹却是极其命苦的,幼时战乱丧了父母,后来辗转到我家,将其收留。尔后我们一同进宫做了婢女,哪里知晓竟做出此等事来,还……还有了身孕,只求娘娘救救她!” “荒谬,这后宫一向禁忌男女偷欢,做出此等事来只等处置,求我有何用?”我突然冷漠了脸色,这样荒唐之事谁能救赎。 “可是主子,若是你不救她,便只有死路……若是能救了沅歌,奴婢以后定全心与主子,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求你救救沅歌……”子亦已接近哀吼之状,匍匐在我脚边不住磕头,眼泪浸了一地。想是关系与她极好,不然怎的这样伤心。 “你们就只等做错了事方来求主子,可是事事能如你等的愿?若事情传了出去,主子也会被定罪。”我只静默坐着,思绪有些紊乱。子亦这样为她的妹妹,不正向了我对姐姐的爱恋么,心不自觉闪过一丝疼痛,只由了姑姑再语: “且你当初只管由了你妹妹做傻事,若是能早些阻止,怎会落的如此进退两难的境遇?” “奴婢知道此事甚为难,已想不出她法来,所以才来求主子,就算拿奴婢的命换也行。” “拿你命来有何用?”我突然厉声,一句言语将子亦所有话堵了回去,若是哭便可以解救他人,我便整日流泪,可永不再展开了笑颜。 子亦听我此话顿时没了声音,想是知晓没了转圜余地,只泪眼中与我对视片刻,也忘了跪安,起身朝了殿外跑去。 “子亦……”姑姑在我身边轻唤,怕她做了傻事,怎奈她已不再回头。 “小柿子,去将子亦追了回来,不得让她有事。”姑姑几步走到门前,向外边吩咐,已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人影。 我下午哭过一回,且一直忙碌,这会子殿内安静下来竟没了之前的反胃,拿过身前银质碗筷,浅尝菜品。 这些个菜肴都该是出自子亦之手,均是我爱食的几样:梨瓜咕噜肉、馋嘴肉末、口蘑竹片、金钩意茄,与莲子羹。 殊不知,如此子亦已早早将我口味喜好记了个清楚。 “姑姑,你觉得子亦之事,是否还有办法解救?”见姑姑走回殿,我再对了姑姑开口,子亦跟了我这么几月,甚是忠心,到是舍不得她离去。 “主子!”不想姑姑口中传来有些错愕的声音,不曾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愣愣直立,一时没言语。只闻了我的声音再起: “不管方才如何对了子亦,若是能帮他妹妹,却是愿帮了去。” “如是真要解救,就只得将沅歌与小厮两人通通送出宫去,也做了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们。”姑姑略作了思考,道出一言,我回眸,只瞧了她面色,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 “姑姑此言甚是,那小厮只是修建花草,也不算我这后宫之人,倒是无关系。那沅歌失踪也无甚要紧,只是该怎样将她安全送出?” “奴婢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姑姑但讲无妨!” “我们来个偷天换日,那玉丫只想入宫。只烦主子先去将那沅歌要了来黎淳殿当差,日后定能寻着法子讲她送出宫,换来玉丫。” “姑姑此法倒是好用,可是这殿里已有这样多宫婢,皇上定是不会同意。”眼前忽然闪现过皇上微笑的面颊,那样温存之人,内心已是极度明朗,容不得半点欺瞒。 “可是如果定嫔娘娘要呢?” “姑姑!” “主子,容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此事若要定嫔娘娘协助,必是成功无阻,主子又何必在这样的时候使了小性子。” 听得姑姑缓缓讲完这一席话来,心中似有所触动,原本以为只要是为了姐姐与筵儿,万事皆可忍耐。可是对于霏鸢姐姐,许是真的也很在乎她,才会产生了芥蒂! “只是定嫔娘娘亦是淡薄之人,不喜争端,不知是否会同意?”姑姑瞧我不发一语,遂再次开口,听来竟是故意试探的语气,眼眸中有着些许闪烁。 “姑姑若是觉得此法可行,明日我便去求姐姐。前儿日之事,她定是对我有愧,断然不会拒绝。” “主子能这样可是好事,不过也不必太过强求。奴婢与你相处这一月,知晓为了艺雅皇后,你强迫自己做了许多不愿做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还不停与别人算计……” “姑姑别再讲了!”听着姑姑剖析的言语,早已落下泪来,轻轻将碗筷掷于桌面,揽过姑姑的腰部,流出滚烫的眼泪。 可是我却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沉睡过去。只第二日醒来之后,瞧见子苒斜靠在我床榻边沿闭目,微微发着鼾声。 我也未出声,只下了床榻,自己在柜中取出一套白色红丝镶边的衣袍穿上。怎奈纽扣太多,且一贯都由了丫头伺候,竟扣不完整。 “主子!”子苒蓬松着衣物发髻,站于我身后发出一语,吓得我连忙回头,险些缓不过劲来。 “你是要作死呢,大早站了在背后吓人。”我轻言打笑,也未有生气。 “主子好生奇怪,起了床榻不叫奴婢,还怪罪在背后吓人。” “可是我平日里太惯了你们不是?竟还与我顶嘴。”子苒身子高挑,如此站着,同我一般高矮。也不请安,只怔怔与我对视,伸着右手揉搓了眼脸。知我不生气,越发没了规矩,开口取笑。 “不想主子竟盘扣都还系不好!” “别同我贫,去叫了姑姑来,有话与她讲。” “哦,姑姑说了,她有事,可能晚些才回来,还说记得提醒主子去那韵澜轩。” “可有说去了哪里?” “不知晓,主子坐下,让奴婢为你梳妆吧。” ------------ 六一章 苍茫鬼神之说 待一切准备妥帖,只带了子苒与若桥前去陌恙宫与蓉媛贵妃请安。 朝露甚重,该是昨夜下过雨,各处焕然一新的模样,除去被淋到残萎颓地的艳丽花朵。枝丫藤蔓放肆高长、细小流水娟娟而过,假山高伟、青苔蔓延,另一番清新之境。厚厚鞋底踩在青石子路面有些滑,只得缓步而行。 至陌恙宫内之时,已是卯时三刻。殿内各宫娘娘均冠衣浓妆分坐了在两边,大殿之上蓉媛贵妃仪态浓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纵是对她有着不满之意,也不可否定了她的惊艳之貌。此时也同身旁敬妃等人闲聊,只保持了庄重之态。 未多迟疑,寻了末端一处木椅微坐三分,只闻各妃嫔议论言笑,未有答话。 “黎良娣!”不知何时身旁多出一位温婉女子,纤细娥眉、秾纤得衷,装柳仙髻,蓝色钗花别头过,两边坠坠银色流苏,淡蓝色衣衫紧身,仙诀飘飘,很是怡人之貌。 只是好陌生的样貌,想是未曾见过。 “主子,是穆昭仪!”子苒见我微微一愣,在我耳边提醒。 “穆昭仪吉祥!”我起身屈膝,算作客气之礼。 “妹妹客气了,还是坐下吧。”穆昭仪揽过我手指紧握,文雅体态倒不令人讨厌。我也不多言,只再坐回木椅之上,任她抓着手指。沉默片刻,再听得她的话语: “只怪我身子弱,一直不敢断了药,妹妹进宫这么久也一直未有去看望过,可还住的习惯?” “姐姐哪里的话,该是妹妹的不是。姐姐病可有好些了?” “最近几日才见好,妹妹住那黎淳殿可还好吧?”穆昭仪简单一语问候,看似去留无意般无谓,却令我有些泛颤。 “哪里有什么不好的,住哪里岂不是一样。”浅浅言语,隐没去自己的不舒服。 “妹妹住着无碍便好!” “哦,听穆姐姐此言倒是令我有些疑惑。可是这黎淳殿内有什么不好的,姐姐不妨直说?”内心的不安再次袭来,有些惶惶大错觉。 “唉,妹妹可是知晓那黎淳殿内上一位主子,襄嫔娘娘?”穆昭仪瞧我一脸疑惑,也开始娓娓道来。 “这个妹妹知晓,闻言是自尽于林中。” “嗯,如此不假。那襄姐姐也是可怜之人,生前就不喜惹是非,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真是闻者俱伤心。”言语至此,穆昭仪已泪浸双眸,楚楚之貌很是替那襄嫔娘娘惋惜。停顿片刻再复言道: “我本也与她无甚熟悉,却是在其薨后的一日在那殿外的凤钗亭内休息。突然闻一曲曼妙歌声袭来,当时也不知怎的便随了那歌声前行,竟莫名其妙进了黎淳殿内,恍惚中见到一抹白色衣衫飘飘,在那院内吟唱,吓得我顿时魂不附体……” “穆昭仪,还请不可乱言的好!”子苒听到此处,已有些愤怒,出言阻断去穆昭仪的言语,抬眸见她面颊之上尽是深深的寒意。 “住嘴子苒!”我出言喝住子苒,且不论她不该对穆昭仪无礼,我对那襄嫔很是感兴趣,也不想她的打断。 “宜婂管教无方,还请穆姐姐不要介怀。”我颔首,表示了谦卑之态。 “妹妹严重了,她们倒是忠心于你,令姐姐很是羡慕呢。” “是宜婂平日太过惯了她们。那日姐姐黎淳殿之行,后来可还发生了何事?”我继续问,对她的言语有些感了兴趣。 “唉,妹妹,你还是早些搬离了那黎淳殿的好,我曾听说那襄嫔娘娘死了甚是不甘心,魂魂还留在殿内,不肯离去!那日下午我所见之人就是襄嫔……”穆昭仪靠近我的耳膜处,缓缓讲出此语,想是刻意不想让人听见了去。 “为何你能见到她的魂魂?”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同样轻语对她。 只待我言语方过,穆昭仪似突然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脸颊之上突然泛出湛湛苍白,也没了之前的娴熟之貌,身子开始不住颤抖,双眸直愣着望着大殿中央。 “啊……”瞬间至她口中发出一声惊愕的颤抖之音,仿若被极度惊吓之后的表情,眼中渐渐泛过一点点红色血丝,双手不自觉向头部抓扯,弄到玉质珠钗坠地、折成两半。 “穆昭仪!”她的一声嘶叫,将整个大殿中所有妃嫔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纷纷聚拢,或难过,或幸灾乐祸。 我忙起身与穆昭仪身后的丫头齐齐将她扶住,以免倾斜倒了在地,并重重抓住她躁动的双手,紧紧束了在腰部。 “发生了何事?”蓉媛贵妃见状忙轻起莲步,走进我们身旁,是满脸疑惑。 “回娘娘,方才主子正与黎良娣聊天,不知怎的就突然这样了!”穆昭仪身旁另一位丫头开口如是说,顿时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想是谁人听到她如此回答,也该怀疑了我。果真下一刻便听得蓉媛贵妃的声音: “将你们主子扶回宫,传御医。钮祜禄·宜婂留下!”只待那穆昭仪由着丫头扶着往回行,也不再言语哭喊发出一语。 “钮祜禄氏,还不快跪下!”蓉媛贵妃再言,冰冷的语气同那日御花园争抢筵儿,截然不同。我闻言也不作思考,知晓逃不过,忙跪了再地。 “娘娘明鉴,方才主子只是在同穆昭仪讲话,不关……” “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讲话的份!”子苒听的一句‘下跪’,慌忙跪在地,想替我求情,怎奈这里谁人会相信她的话,被蓉媛贵妃直直打断了言语。 “你只说与你主子主子无关,可是当我们是瞎子呢,方才明明瞧见她两人在嚼舌头跟。”敬妃自人群中走出,婀娜了妙曼的紫色身姿,娇媚的话语令人酥软到骨子里。 “穆昭仪只是同我讲,她有见到过襄嫔的魂魄!”我实话讲出,深知他们不会相信。 “黎良娣可是真能撒谎呢,还不带脸红的。这深宫中那样多冤魂,我怎么就没瞧见一个?”依旧敬妃的声音,想我对我所说之言很是觉得好笑。 ------------ 六二章 桐子落,童子乐 “嫔妾所言句句属实,可请了穆昭仪作证!”虽的双膝跪地,却意志未泯,挺直了腰身,言语没有半分颜色。 “黎良娣可是能胡话,穆昭仪已经那般模样,怎么能作证?”耳边传来另另一熟悉的声音,不用疑惑,不是前几日留了指痕在我脸颊之上的平芳仪又是何人。我却是不想与她讲话,只沉默,不言语。 “你最好实话讲出是怎样害了穆昭仪,免受皮肉之苦!”再是敬妃的话语。我直愣着,未有半句话,知晓说再多都无用处,不如留了口舌。 “黎妹妹,你怎的就这帮固执,姐姐我不想于你动刑,还是将实话讲了出来吧。”蓉媛贵妃一改之前凶狠的言语,只蹲下与我平视,温和了语调。我不得不怀疑了这茫茫后宫,是否尽是这般表里不一之人? “嫔妾想说的话,已尽数讲出!”不在乎蓉媛贵妃微微变红的脸色,知晓今日定是躲不掉又一番惩罚。 “姐姐何必与她多废唇舌,这黎良娣最近可是皇上的新宠,她是想姐姐不敢把她怎样呢。”人群中响起一语,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人,我也不抬头,只怪讨厌的我的人多。 “姐姐,如此桀骜不驯、目无长级,可处杖责之罪!”敬妃一语,想是在征询蓉媛贵妃的意思。却见贵妃漠然起身走至大殿最上方,也不再看我,浅浅吩咐: “凡是按经敬妹妹的意思办!” “将黎良娣拉出去,杖责五十大板!”此话一处,整个殿内即刻变得沸腾起来,仿佛听的有人说‘五十大板可是要人命的’,我也没言语,只任人拉着欲往殿外行去,却感觉衣袍被人拉紧,传来子苒的嘤嘤哭泣声,与婼乔的恳求之声: “求求敬妃娘娘,我家主子身子若,受不得那样的惩罚,让奴婢为她受吧!” “走开,别挡了娘娘的路!”只见敬妃身旁的公公一脚将婼乔踢开,跌了在地却不甘心,再次上前将敬妃娘娘衣袍下摆抓住: “敬妃娘娘,求求您,就让奴婢替主子受吧,娘娘求求您了,娘娘……” “滚开!”再次被公公踢开,想是被踢的很是疼痛,只见婼乔捂住胸口倒在地,蜷缩了身子,脸颊上缓缓变的苍白。心中一阵疼痛,也顾不得许多,手腕处一用力,该是那抓住我的公公没用劲,轻轻挣脱开束缚,走至婼乔身边。 “婼乔,可是伤在哪里了?子苒,将她扶起来。”我开口,将婼乔扶起,靠坐在一旁木椅之上。今日已逃不掉惩罚,也索性没惦记什么规矩,身后的两位公公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抓我去受罚。再听得敬妃的言语: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拉出去!”两公公这才向前行了两步,想再次抓过我的手臂。 “我自己会走!”见婼乔端坐于木椅之上,浅浅对子苒吩咐一句‘小心照顾’,重重对身后言语。话毕不再迟疑,踏步走出。殿外整齐站了一地宫婢,围着一条一次来宽,五尺来长的木凳,两边再是各执一根形如船桨的木板、威严直立的四位公公! “娘娘是要自己扑下,还是让老奴帮您?”一位年纪少长的嬷嬷在我身边轻语,我抬头,似乎看到她满是褶皱的面上有些许忧愁,但又看不清楚。 “我自己来吧,谢谢嬷嬷!”我对她浅浅一笑,匍匐着扑在木凳之上,随之传来‘噼啪’声响与阵阵疼痛。不止被打的伤口部位,腹部也是剧痛难耐。我不知道为何腹部也会痛,想是昨夜吃了太多食物所至吧。 可是真的很疼,不若幼时师傅与我在头部插银针的疼,不若夏日晒到皮肤掉皮的疼,更不若被平芳仪手掌扇在脸颊上的疼…… 只紧紧咬住嘴唇不发出一语,睁大的双眸渐渐变得困乏,只想闭了过去。那么瞬间,我看到一簇粉色花朵落在我的正前方,我想伸过手去拾起来,哪里想到这边一用力,中心不稳,竟翻身跌向了地面。 “啊!血……” “怎么会有血?”最后一丝意识里,我听见旁边好多人的尖叫,并伴着如此言语。我只微笑着看着手中的桐子花,落地竟都还开得如此鲜艳。 醒过来之后是我寝殿中熟悉的装饰:赤色棉被与帐幔,四周窗户紧掩。红色木桌椅各自摆放,有条不紊。 “黎儿,可是醒了?”皇上的声音传入耳膜,朦胧中却是他担忧的神色,没了往日微笑的面颊。 “嫔妾参见皇上!”本想起身请安,却被皇上阻断,轻轻抱着我: “黎儿无需多礼!” “翡鸢姐姐、蝉儿……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这才注意了满满一屋子人,竟有几位是很是陌生的面孔。只有皇上坐在我床榻边沿,怔怔望着我的脸颊。 “主子,你怀有身孕了!”婼乔突然出口,蹲了在我床榻边,一脸愉悦之貌。我却是万分惊奇,直直望着皇上的眼眸,不知是真是假。 “黎儿以后每日就不用去那陌恙宫去请安,好好养着胎,只待小阿哥出生。”直到皇上话毕,我似乎一时还未将事情原委弄了清楚。 有孕?我钮祜禄·宜婂竟有了孕?心中敌不过欢愉,竟‘扑通’跳的极厉害,一时忘记了该说怎样的话语。只与皇上对眸,看清楚他面上的肯定与扯动的嘴角。 “皇上,婂儿也……”不过简单一语未完,泪已滑落,滴到皇上抚在我脸上的手掌之中。 “妹妹这是怎的了,还落泪,别尽伤心,现在可是要好好养着身子。”翡鸢姐姐也轻言,望着我的褐色瞳仁尽是肯定与诚挚。突来之喜也记不起来前几日与姐姐的矛盾,只望着她同样微笑。 “好了,朕还有正是处理,定嫔与黎儿交好且也有孕,便留下来说会话,其他人都回了自家宫殿,别通通待这。” 皇上想是瞧我醒过来,且奏章甚多,也不再逗留,吩咐一番,对我一笑,起身想出了黎淳殿,却被卫蝉拉过衣袍,楚楚之貌开口道: ------------ 六三章 仍不过意外童子 “皇上,嫔妾想留下来陪同婂姐姐与定姐姐可好,她们都是有身子之人,有我照顾岂不是方便许多?” “哦?你且问问她们便好!”皇上也不阻止,讲话间瞧了瞧我与翡鸢姐姐,转身出了门去。 “恭送皇上!”众人齐齐一语,迎去皇上的背影,待回头,再各自慰问几句,通通离了黎淳殿,只留下翡鸢姐姐、卫蝉二人与几位丫头。 “主子这会子身子很是虚弱,可是要食一些?”姑姑立于我床头,双眸中似有喜悦之色,淡淡言语。 “姑姑自下去安排便是。”我淡淡吩咐,也不再管她,只瞧着她也走出门去,再瞧着婼乔呆了在一旁,手捂着胸口处,面颊甚是苍白,眼眸中急速闪过她为我求情被踢倒在地,心不免越是不忍,便也叫她下去休息,自无话。 “婂姐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讲了出来,蝉儿叫太医来瞧。”蝉儿也不顾其它,仿若小孩子脾性,走到我床榻跟前、趴着,很是天真的模样。 “你当真好笑,这才送走了尹太医,怎的又去请?”翡鸢姐姐在另一阻断蝉儿的话语,直看着蝉儿吐了吐舌头,知自己话语不妥。 “姐姐也是有了身子,快些坐着才好。”既然与她无了芥蒂,也像了从前一般,真心待她。 “去取了柜中的垫子,姐姐身子弱,坐久了那木凳怕是不好。”轻转眸对一旁子晏等吩咐。 “婂姐姐可不用照顾我的,这站着才舒服呢。” “那你可是要一直趴了在这儿?”我轻问,对她微笑,这要毫无心机的女子,不知能否在这深宫呆的长久。 待姐姐微靠了木椅之上,再各自屏退去丫头,一时殿内只剩下翡鸢姐姐、卫蝉与我三人,淡淡闲聊。 “没有关系的,蝉儿身子很好的。今日姐姐可是吓着妹妹了,不过十杖未到,便瞧着你流了好多血……” “血?”我有些错愕,竟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一丝意识了有瞧见桐子花开出耀眼的花朵,落在地面也未有见凋谢。 “是啊,还好姐姐的孩子没事,不然蝉儿定不放过那敬妃。蝉儿当时还向那蓉媛贵妃求情的,却被骂‘不知好歹’,还险些挨了板子。”蝉儿之话,带过点点愤恨之意,到后边又再是楚楚的模样。想是真心为我抱不平,我对她轻笑,看她天真的模样。 “蝉儿可别再多话,吓了妹妹去。”翡鸢姐姐出言,仍见蝉儿一脸不高兴,似想到何事,再开口: “嗯,蝉儿最乖,婂姐姐记得!”今日那样混乱场景,她敢去求情,也是真心为我。 “可惜皇上只将那敬妃被降至容华,真是便宜她了,按理该打入冷宫,叫她不得再翻身,险些害死姐姐孩子命。” “哦,敬荣华?”我有些怔怔,敬妃平日便借助蓉媛贵妃之势利,总专横了些。今日险些要了我孩子的命,竟只降了两品,皇上可是对她仁慈了。 “妹妹别往深了想去,她也不知晓你有孕!”翡鸢姐姐想是知晓我的想法,此话可不正有开导我之意么? “霏姐姐之意,婂儿明白,只是今日之仇自是要她偿还的!”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如此恨恨一句,只把翡鸢姐姐与蝉儿当做了极其信任之人。 “此事日后再论,如今妹妹只需好好将腹中胎儿照料完整,想要害妹妹之人只怕会越加猖狂!”姐姐的言语,多了几分肯定,却不若之前的软弱。 “姐姐也是要越加小心,我自幼习医,许多药草我都是能分辨出。可是苦了姐姐,要跟妹妹受这担惊害怕的罪。”我淡言,闪过丝丝酸楚,姐姐本就是不想惹是非之人,被我拉入这滚滚尘世中,不得不与她人纷争,若是她有事,定不能原谅我自己。 “妹妹讲什么胡话,你我本是姐妹。” “还有蝉儿,以后也是你们的妹妹!”卫蝉尽收我与姐姐的对话,娓娓开口,肯定了眼眸。我对她笑笑,在如今这般风口浪尖之上,她竟能将出了此番话,甚是感动! “主子,粥熬好了,可是要现在用?”姑姑声音至殿外传来,打破去我们的对话。 “盛了进来!”我吩咐,瞬间姑姑端过小盅瓷器走进殿内,盈盈飘过一丝清香。 “妹妹稍作休息,这会子天色也暗淡了,姐姐明日再来探望。”这才望向殿外,已有些灰蒙蒙,该是酉时了。却也不多留,任蝉儿与姐姐各自回宫。 “姑姑取来两盏灯彩与姐姐她们。”如此吩咐一句,已不再多言,由两人身影消失在黎淳殿内,留下几抹被拉长的影子,在夜冥中摇曳。 不想姐姐刚离开黎淳殿,便传来皇上的旨意。慌忙了穿戴妥当出到大殿接旨:钮祜禄•宜婂,兹身德善,为朕育恩,特封作黎婉仪! “皇上还另有旨意,黎婉仪至明日始可不用去那陌恙宫请安,安心于宫中养胎便好。”宣旨的嘚公公满脸尽是笑颜,看过我的眼眸似有另一层意思,可是我并不知晓那是什么。 “宜婂谢恩!”重重一叩,接过圣旨,手中却是多出另一方似小纸条的物体,再见公公的笑颜,很是深邃。 起身对了姑姑一眼,见她会意,取来一锭金元宝赠与公公。却见两人推脱一番,终公公未收入袖中,由姑姑取回,不知怎办。转眸见我在对她使用眼色,也不再纠结,退后一步直直立于我身后。 “黎婉仪日后有何吩咐,可许了奴才,定全心为娘娘!” “有公公此言,宜婂倒是感恩万分!”我对他一笑,知那纸条该是家中人传来,难道嘚公公竟是阿玛安插在皇上身边之人?心顿然一惊,脸上依旧微笑。 “那奴才也不打扰了娘娘休息,若有事,可到青玄殿寻奴才。”嘚公公意有所指的再望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公公慢走!”客气一语,只待公公出了黎淳殿,任姑姑关上大殿门,缓缓拆开纸来查看。 ------------ 六四章 狂风作、雨磅礴 “女儿之事已解,静心养胎!” 是阿玛的字迹,竟是由嘚公公送来,想是要告诉我公公是自己人? “姑姑,我昏睡了多久?”转眸对上姑姑的眼眸,既然父亲都已知晓我有孕,最近不毋须有过多想法。我将手中纸条传了与姑姑查看,听她慢慢回答: “四个时辰左右!”继而再一语:“今日是尹太医过来与小姐诊的脉,想是讲了遏老爷听。小姐还是尝一下粥可好?” 话毕姑姑端过来小碟粥,也不知有些什么材料,只泛着香,很是宜人。不过浅唱一口,已知是子亦所做,只有她最过熟悉了我的喜好。 “可是子亦所做?”我问,昨夜她那般生气的模样跑了出去,该是在生我气。 “是!昨夜本一夜未归,哪里知道今日刚将你送回来殿内,她便也回来。在殿外守了一会,我倒是还问她为何躲在门外,见她眼角微肿也不便多计较,随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哪里想到晚间去小厨内查看,见她偎在灶前熟睡,炉中煲着这粥。” “哦?”脑海里闪过她昨夜的哀求之色,那样的渴求与期盼,被我狠狠浇灭。 “主子,现在你已有的孕,不若帮他一帮,不止成就了子亦,也可将玉丫姑娘接入宫内。” “婂儿明白,你去唤来子亦,我有话同她讲。”再简单一语,知晓姑姑只想宽慰了我。若是帮了子亦,他日她定不会背叛与我,也算作各取所需。 缓缓行至窗前,屋外已灯火阑珊,灯彩摇坠落在粱下翩翩。有些微风轻抚过,梨树枝叶随之发出‘吱吱’声响。这般凄默的夜里! 右手轻轻扶在腹处,隔着厚重的服饰,感受了那里面孕育的生命,我的孩子!细想来与皇上第一次结合也不过二十多日,进宫两月多,该是及其的幸运。而今日的杖责虽未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却险些要了我孩儿的命。敬容华,我也不会对你仁慈! “主子吉祥!”不过片刻,身后传来子亦的声音,有些沙哑。回眸却对上她惨白的面颊,与颓然的样貌。 “子亦……” “主子,子亦真的没有他法了,求求主子一定救救奴婢的妹妹,她不过十三岁!”我方讲出两个字,却见子亦决堤了眼眸,匍匐在我脚边,泪滑落,晕出一地的感伤。 “你且起身,我自有法子救出你的妹妹!” 子亦闻我此言,立即止住了哭泣,站直了身来,且浅浅露出一抹笑意。 “我便是知晓主子不会见死不救!” “你且先不要高兴,若要救你妹妹,必须牺牲你,可愿意?”我故意道出此言,只想试探她是否真心为了那名唤沅歌的宫婢。只见她有过瞬间的犹豫,眉宇间淡淡忧郁,浅浅一撇,最终还是跪了在地: “奴婢愿意,但求主子成全!”如此一语,竟惹得我有些难过。她们不过是认作的两姐妹,竟都如此深厚了感情。我对姐姐之情,却远不及了子亦的浓烈。 “若要将你妹妹安全送出宫,只能由你自己去,若是被守卫兵发现,你与她都必须毙命,且不得招处我来!”我再言,直直望着她的面颊,似乎没有一丝改变。 “奴婢明白主子之意!只是奴婢该怎样做?” “细节日后再议,过几日你去找沅歌来黎淳殿内当差,如她姑姑不同意便说我有孕,殿内人手不够,我自会同皇上说去。还有那小厮,叫他不要再来这宫内当差。” “可是要沅歌到这里当差做甚?”子亦想是不能猜到我会用何种法子救沅歌出宫,脸上仍是疑惑。 “倒是自有安排,你先照我说的话去做。切忌这几日好生养了身子,你这般苍白的面色若是惹出皇上的怀疑,纵菩萨下凡也就不了你!”我再吩咐,略重了语气,只要她记住。 我倒是也想早日让那玉丫进宫来,只是便宜了那卞和,只希望他日对我阿玛有用,我却是指望不了他何事。 “是,奴婢谨记!”如此一语过,我对了子苒招了招手,也不再言语,看着她微笑了面颊出去大殿,却觉得甚累。 最近总觉得困乏,还有些嗜睡,且身上之事也过了两日未见来,却从未想过是有了身孕,不过这个小小的生命倒是救了我一命,不然昨日五十杖下去,我还有命?到时我若逝了,哪里会有人问津。 转眸见,殿外竟狂风作,枝叶更是哗啦作响,响彻整个大殿,烛光被风摇曳,也模糊着一簇簇险些灭掉,异常恐怖。耳际突然闪过今日早间温昭仪的言语: 妹妹,你还是早些搬离了那黎淳殿的好,我曾听说那襄嫔娘娘死了甚是不甘心,魂魂还留在殿内,不肯离去! 虽的我是不怕那鬼神之说,只是在这夜间,也没了宫婢在侧。穆昭仪的言语却是越来越清晰,犹如在耳际响彻:那襄嫔娘娘死了甚是不甘心,魂魂还留在殿内……魂魂还留在殿内…… 一眨眼见,殿外长廊之上几十盏灯彩竟同时被风熄灭,屋内烛火更是黯淡了光芒,摇摇欲坠之貌。忙的抓过窗沿之上凸起的木帘,心跳越是加速,眼眸平视了整个殿内,不敢移动半分。 恍惚中竟不知怎的想到萩曈姑姑,那位跟了我不过一月,却不忠于我的奴才。最后被我用计谋害,如今也只剩得一记魂魄。 不过鬼魂,可是真有那么可怕?心突然闪过如此一句,阻断去惶恐的心悸。 “可是有谁人想要害我,不如站出来!如是鬼魂就早些给我滚出这黎淳殿,不然休怪本宫不客气!”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对着空空殿中一呼,冰冷的言语。最终被堙没到呼呼狂风中没了踪迹。 心却一直纠结,有些疼痛! “主子,发生何事?”突然间子苒闯入殿中,起伏不定的胸口该是因激烈跑动所致。 “无事!”我对她冷冷一眸,轻轻松开指尖,缓步走至桌旁。窗外依旧狂风,伴着豆大雨滴下落,打在屋顶,发出‘哐哐’响声! ------------ 六五章 伪做之貌 “主子,方才我听闻青玄殿传来消息说,那敬容华跪于殿外,不肯起身,只求皇上原谅。”稍过一会,子苒行至我身旁,轻轻开口。 “如此蛇蝎心肠,险些害了我儿性命,不过只降了位品,倒是圣上对她的眷顾。”我只望着眼前依旧飘忽的隐隐烛火,对了子苒如此回答,心中不免有些不爽。这般大的雨,皇上想是不过一会便原谅了她吧。 “不过主子,这般大的雨淋着,可会惹得皇上心疼了?”子苒的言语,竟是同我想法一般。 “为我更衣,去青玄殿!” “可是主子,这会子路滑,稍许片刻,奴婢命人唤来撵轿可好?” 听的此言,我只对子苒点了点头,瞧她疾步走出门去,不过半刻便折身回来,衣袍之上由淡淡的水渍,再开口言语: “已吩咐妥当,待奴婢与主子梳妆!” 自我救出子晏之后,这子苒倒是甚衷心了,处处为我着想。不过性子很是单纯,不过问我所做之事,只一味遵从,不知是好是坏? 眼瞅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影子,脸颊之上的肿痕已逐渐消散,额间云娥髻渐成,再配过继续朱钗刺花,比之前倒好看了不少。 “子苒手越是巧了,这髻发梳的极是好看。”我浅浅夸赞,看着她眼眸转过一丝不自然。 “奴婢平日无事可做,便常常要了妹妹来梳妆。只想可每日为主子梳出最宜人之态。” “平日里还要了你妹妹来练习?”我轻问,有些惊讶。 “不过偶尔无事之事便学学。” “主子,撵轿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前去?”不待我出言,屋外响起小栓子的声音。和着窗外雨声,有些淡淡听不清楚。 “走吧!”由子苒再披过雨蓑,也不再停留片刻,出了门去。 只此时风雨甚是猛烈了些,尽管坐与撵轿之上,有伞帷遮蔽,也抵不过雨滴侵袭,言瞅着轿夫艰难前行,有些不忍。 也不过半个时辰便行至青玄殿,雨却比出门前小了些,不过淋至身体之上,还是有些轻轻的疼痛。远远便瞧见敬容华跪于殿门口,一旁想是她的姑姑,极力为其撑伞。 心泛过一丝冷笑,既然诚信来求皇上的原谅,还要人撑伞做甚?缓缓下了撵轿,由子苒扶住,往敬容华方向行去。 “姐姐,这般雨大,为何还跪于此,可是会感冒的?”我突然开口,故作惊讶的语气。那敬容华不知我前来,突然转身,瞧见我的瞬间,眼眸闪过些许冷漠。 “黎婉仪倒是清闲,这样晚还来瞧本宫的笑话。”敬容华开口,尽是讽刺之意,却惹得我越加不开心。本是她自作自受,想要了我的命去,还险些伤及我的孩儿,今夜定要让你知晓我钮祜禄·宜婂也不是那任人宰割之人。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可是来替你求情的,怎的算是清闲?”我微笑着走至她身前,俯视了她的眼眸。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最好是早些离去,我不想瞧了你的面孔!” “姐姐,你我同在这后宫,你想妹妹去了哪里?”我故作惊讶之态并缓缓下蹲与她平视。 “黎婉仪,这样大的雨,怎的呆于此,还是进去殿内吧。”那守门的将军见是我前来,立马躬身过来请安,与前几日太过截然不同。只说让我进去。想皇上应该有吩咐过,我前来不必通传等话吧。 “将军有礼了,我有几句话想同姐姐说,稍后再去面圣。”我再起身对上此将军,瞧他眼眸尽是恭维之色。 “是,那娘娘可小心着身子。”这将军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听我如是言语,也不再打扰,转身去了青玄殿门口,依旧威严的神色。转过眸来,再对上敬容华有些冰冷的面颊,与更加嘲讽的语气: “妹妹本是可真是不小,连青玄殿外的将军也被魅惑。” “魅惑?若论此,宜婂可是不及姐姐的千分之一呢,连身边的公公也不放过?”此言一出,只见那敬容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当年这敬容华还待字闺中之时,曾与当地一位名姓安达拉的贵公子交好,后来一朝选入君王侧,怎知那贵公子忘不去她的好,竟愿自宫,做了风吟宫的奴才。此事甚少有人知晓,也是前几日婼乔去那辛者库去衣裳时,偶然听了了宫女的闲语。 “此事你怎么知道?”不想敬容华也不反驳,冷冷语气,直直承认了此事,倒令我有些吃惊。 “你平日与那蓉媛贵妃关系倒是不错,今日你受罚怎的没瞧见她来与你求情呢?”略作挑唆之意,也不回答了她的话。 “你不用在此挑是非,我与贵妃不若你想象的这般。” “哦,那你们是怎样的?狼狈为奸?我肯定的告诉你,你与那安达拉公子……不,是安公公,你与他之事可灭你全家。”我轻言,却是重重的威胁之意。瞧她听了此言微微一阵,脸颊有几分惶恐,却极力掩饰了归于镇定。 “你别想恐吓我!” “哦,我是不是恐吓你,你比我更清楚。今日我便清楚地告诉你:你若对我好一些,说不定我可不将此事传出去,你若再对我凶狠,可别怪妹妹不客气。”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看她眼波流转。 敬妃一向自视清高,也爱耍弄官品,打压那些个比她位低的妃嫔,今日有此惩戒,倒令许多人背地欢喜。 “你会如此好心?” “这不是好心,这是交易!”我同样冰冷的言语,感受了越是细密的雨滴落在斗笠之上,和着犀利的狂风,险些吹翻去遮蔽的雨伞。 “你想要什么?” “你的女儿,二格格岙依!”我淡淡讲出此话,唇角勾起浅浅的微笑。 “闭嘴!”哪里想到我这一语方结束,敬容华突然使出双手,将靠于她身旁的我直直推开。我自是中心不稳跌倒于地,嘴角的浅笑仍在。 “主子!” “痛,子苒……”扯动嘴角轻轻说出这样一句,手更是撑着腹部很是疼痛。 ------------ 六六章 深宫别院轻谈 “去告诉皇上,敬容华推倒了黎婉仪!你们几人过来扶住娘娘!”守卫将军声音重重传来,随之开门声与脚步声起,再远去。 “敬容华怎的这么狠呐,我家主子有孕你还推倒她!”耳边传来子苒的责骂声。微微阖着眼不知是哪些人将我扶住,带至青玄殿大门处,依靠着撵轿紧紧咬了嘴唇,不发一语。却听得吵闹声: “谁让你主子乱说话!”陌生的声音,想是敬容华婢女所说之话,同样气嘟嘟的语调。 “我主子说的都是真话,敬容华就是心虚,才恼羞成怒。”再是子苒的言语,说的理直气壮。 “什么实话,他说我家主子与公公有染,这不是诬陷么,活该被推到……” “闭嘴!”敬容华的声音,阻止她宫婢的话语,却是阻不去皇上的到来。 “你说什么?” 谁也不曾想到,丫头这样一句却是被前来的皇上听得一清二楚。再是皇上的声音至殿内传来,冷冷没有温度。我浅浅睁开眼,看着一抹明黄踏着倾盆雨珠出到殿外,有些急促,脸颊亦是同样冷峻看不出一丝表情。 “皇上吉祥!”所有人跪地请安,除去我。 “你刚才说你主子怎么?”只见皇上几步走至敬容华身边,吓得那丫头急忙跪在地,不住磕头,也忘记了要为她主子撑伞。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皇上明鉴,此为黎婉仪的污蔑之词,皇上切不可轻信,受人挑拨。”敬容华出言,声音带过些许急躁。 “来人,去风吟宫将那私淫公公带来,朕要彻查此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并未与他有染,是他恋我,见我成妃,才进宫做臣妾的奴婢,皇上明鉴!皇上……” 皇上一语讲完,敬容华已开始了哭泣。她本自傲成性,一直傍着蓉媛贵妃,却是相安无事。哪里预想到此次无她人的帮协,瞧皇上语言决绝,已先乱了心智,不禁自己抖落出来。 “敬容华,嫉妒成性,企图谋害黎婉仪与其腹中胎儿,现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頻央宫半步!” 皇上之言寒彻冰谷,如晴天霹雳敲打于在场每一人的心坎之上,敬容华更是呆愣片刻,瞬间却又如繁世间女子般,抓过皇上衣袍下摆,匍匐着半身,哀求的口吻求饶: “臣妾没有,皇上饶命!皇上,臣妾不要去頻央宫,皇上……” 谁人都知晓,这后宫许多受冷落的妃嫔,耐不住寂寞会找来男子寻欢,可是这样有辱皇家颜面之事,一经查处,必定未有一死,打入冷宫却是留了一条性命。 况既然圣意已决,哪里还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只见瞬间敬容华背后多出几条人影,一左一右捆缚住她的手臂,只往頻央宫方向而去。一旁她的婢女也吓得忘了言语,同样被公公托了远去,满地只剩雨声与她们的最后哭喊声。 而我一直坐于撵轿之上,微微睁着眼眸,至始至终都是冷漠的表情。直到皇上几步行至我的面前。 “嫔妾参见皇上!”我想起身为皇上行礼,却被他伸出来的右手阻止去。 “怎的脸色这样苍白?可有伤到哪里?来人,将黎婉仪送入青玄殿内!”皇上言语,带着几许关切。 “皇上,嫔妾无碍,不过跌了一跤。”我浅笑,看过皇上担忧的神色有些不忍。略作停顿复言道: “皇上这几日甚劳累,可愿由臣妾伺候着早些休息。”如此一语,竟觉得面颊有些烫,想是已发红,更不敢看向皇上的眼眸。只听的皇上轻轻一笑: “去青玄殿内殿!”话毕,感受了撵轿的移动,摇晃中看清楚皇上冰冷的眼角,他是在为敬容华伤心么? 一直到内殿,我未再与皇上讲一句话,可是直到所有宫婢退出殿外,只剩下我与皇上平躺与床榻之上,一语惊得我险些跌落床榻。皇上说: “黎儿,我一直觉得你是性情温柔、大度,且善解人意,今日怎的那样绝情?” 借着柔柔烛光,看清楚皇上眼眸依旧冷峻,嘴角泛过浅浅的笑意。可是我知晓他是在试探,他或许已对今日之事,了然于胸。 “皇上,嫔妾有错……我知晓后宫妃嫔不可有恨,可是黎儿就是恨敬容华,也嫉妒她。恨她险些害了我们不过二十日大的孩子,嫉妒皇上对她的宠爱。当我知道她跪于青玄殿外之时,我知晓不过一会皇上便会原谅了她。 可是皇上,那安公公之事,是嫔妾前几日所闻,并未有……” 一句话完已被皇上揽入怀中,感受了皇上熟悉的味道,再是他轻起的言语: “朕知道你恨他,不过她杖责于你,且险些害了你腹中胎儿都是无心之失,可再许她一次机会,毕竟她也为我育了小格格。所以今夜才许了你的任性,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是故意装了疼痛么?” 皇上的言语决绝,不容反抗,却又似带着几分宠溺,不禁惹出点点温暖浸满心房。 “谢谢皇上的理解与信任,黎儿所做只为爱皇上,不想与许多人分享了皇上!”我抬眸,对他一笑,一切似都在了不言中。再听着他喃喃语调,回忆着往昔。 “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姐姐生辰,你于凤藻宫轻舞?远远瞧见,若仙子般不惹尘世、绰约多姿,与这后宫如此格格不入。那时我竟觉得我拥有的全天下,均不及你一身的彩色光芒。之后我想招你入宫,却多次被你姐姐拒绝。 她说你天性单纯,不习惯了这样争斗的生活方式。” 只听着皇上的言语,并不答话,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笑意。心却无比震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后来你进宫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朕也十分欢喜,只是为保护你,不想予你太多恩宠,否则只会惹出越多人的嫉妒。现你已有孕,朕不得再将你舍弃!” “胥郎……” 如此简单几句誓言,已惹出我盈盈泪水。不曾知道原来两年前皇上竟与我一般恋上了彼此。若不是姐姐之死我不会进宫,与他的缘分亦或是无了结合的一日。 ------------ 六七章 萧瑟不过冷宫妃 “黎儿视皇上作夫君,此生只为你展笑颜,为你而舞!”我轻轻讲着誓言,环过手将皇上揽住,隔着昏暗烛光感受了他炙热的眼神。 “黎儿,朕不喜欢了后宫各妃嫔的争斗,若谁欺负了你尽可告诉与我,且不得暗中同他人较量,可知晓?”皇上看似温柔的话语,听来却有些强硬,我不知道他是害怕我伤害了别人,还是别人伤害我。 “黎儿明白。皇上此言不过是对我的疼惜,以后定规矩言行,不与他人结怨!”我依旧笑,缓缓闭眼,有一丝酸楚的泪,溢出眼角,落到绣枕上方,被堙没,感觉了额头处传来的浅浅一吻,沉沉进入梦乡。 如此一夜,屋外风雨交错,雷电相加,殿内却是,烛火通明、暖暖爱意。不去计较那些个纷杂的事宜,安然入眠。出奇的一夜好睡眠,无梦! 第二日醒来却也是日晒三竿,比第一夜栖与青玄殿踏实了许多,竟不知晓皇上何时离开。只唤来子苒时听她说,皇上早已上朝去。且吩咐下来早些回了黎淳殿歇息,勿劳累。 可是我却惦念着那敬容华,昨夜被打入冷宫,不知是否将我骂了个千万遍,也不知晓她女儿许了与何人抚养?虽是她咎由自取,却依旧有些不忍。 不待回黎淳殿,只带了子苒,徐步去往頻央宫。想是昨夜风雨过烈了些,沿路尽是颓废的花瓣、折断的树枝。再过五日便是皇上的寿辰,许多公公婢女已着实忙碌起来,一早便在院中穿梭,收拾干净地面的一片狼藉。 心依旧惦记着冷宫内的敬容华,哪里有心思过问其他,扶着子苒的手指疾步前去,也不知行了多久,眼前光景越是凄凉了,也是几许熟悉的模样,知是已到。 整座頻央宫与初次所见并无不同。杂草丛生,被雨水淋过纷纷倾斜在地,只留下一小条小迳,直入殿内。 而破旧大门轻掩,轻轻抚摸,发出‘咯咯’闷响。再向里殿行去,满目疮痍,荒凉凄默的青砖瓦屋、坍塌沦陷。院内更是一片狼藉,各色废弃物堆积发霉,泛着重重腐朽的味道,只作呕。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一位管事嬷嬷装扮的女子自殿内走出,满脸不乐意。肥胖的身子映衬了脚尖的纤细,很是不匀称,不免担心她会中心不稳,随时跌倒于地。 “姑姑,我们是想来瞧瞧昨夜才被送了进来的敬容华,请通融通融!”子苒上前,向此嬷嬷塞过一锭银子,也不讲我们是谁。 那嬷嬷见有银子可收,哪里还管你是谁,朝东边一角努了努嘴,吩咐一句: “那里边便是!”摇曳着肥硕身子向里屋走去,不再过问。 不过往前十步便是嬷嬷所指的那件屋子,房门紧掩,淡淡日光只得透过点点破旧的窗户斜照而进,屋外依旧熏的厉害,无法想象那样娇贵的敬容华会安静地由人带至此处。 “主子小心!”子苒轻言,扶住我手臂,绕过杂乱废物,缓缓而行。 “屋外是何人?”里间突然传来一声言语,不若敬容华往日的骄横声音。 我也不回答,向子苒望了一眼,她会意地向大门处轻轻一推,朽门‘嘎吱’而开,里间淡淡飘过来几许胭脂味,和着霉味,越是难闻的慌,不禁微微撇了撇眉。 殿内简单设置:几条白色纱蔓轻坠,洒落于地,深紫色桌椅与最里间硬板床榻。 敬容华瞧见是我们,脸色立即变的难看,眼眸尽是怒气,却不顾身份直直向我冲了过来,脸颊瞬间变得狰狞,双手微张,想是要勒了我的脖子。 我直直站于原地,虽未料到她会突然向我袭来,却不惊,今日正巧瞧瞧子苒的拳脚功夫。 瞥眼见子苒也不慌张,急速上前两步挥开衣袍,轻起一脚,直直踢到此婢女胸处。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且平日娇生惯养,哪能敌过如此重重的一脚,来不及反应,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想是没来得及想清楚已倒地,依旧怒目圆睁,不再敢动弹,甚至未有起身。 一旁的丫头见状,先是一愣,瞬间反映过来几步奔至我的面前,匍匐在地,哭了眼眸: “黎婉仪,求求您救奴婢出去吧,这里好多老鼠、蟑螂。娘娘,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您之事,求求娘娘!”说话间已磕头不止,也不过胆小怕事、意志不坚定的奴婢,我却是不稀罕。 “闭嘴,求她做什么?”敬容华见自己丫头变化如此之快,想是未反应过来,愤怒的面颊涨的通红。那丫头哪里还肯听她的话,只拉着我的衣袍下摆,不住哭泣。 “娘娘,以前敬容华总和蓉媛贵妃在一起,讨论如何将你置于死地,每次还将我们遣走,不让听了去。”那婢女见我不说话,想替自己寻一条出路,忙将其主子的罪行抖落出来。 “好你个奴才,本宫真是错看了你,枉我那般待你。”敬容华眼见最宠的婢女也将自己背叛,已冰凉了心境。 “哦,那她为何要害我?”我浅浅开口,微微躬下身平视了那丫头的眼眸。对她所讲之事并无过多兴趣,却喜欢瞧了她们主仆间的反目。 “奴婢只知晓艺雅皇后在世之时,曾罚敬容华跪过一次木架,之后她便极度恨了皇后。之后一次偶然机会与那蓉媛贵妃走到了一起,两人不谋而合。之后皇后去世,您进宫,她怒气未减,反是与日递增,且蓉媛贵妃怕您将三阿哥抢去,两人便一直想要为难与您!” 这丫头倒是胆子极大,为活命,竟如此堂而皇之将蓉媛贵妃供出,倒是越渐趋近死的边缘了。 “子苒,将她带出去,我有话与敬容华讲。”不想再浪费了唇舌在如此善变的丫头身上,直直望向敬容华的面颊。 “可是主子,奴婢……”子苒想担心敬容华会再对我不利,不远出门去。我却对她笑笑,淡淡吩咐: “无碍,你先出去,有事我自会叫你!” ------------ 六八章 凄漠宫妃之死 闻我如是说,子苒也不再逗留,狠狠瞪一眼仍跪在地的婢女。那女子方才被踢过,知道子苒的厉害,不敢半点停留,忙起身,娓娓随了子苒出到门外,只留一段空隙。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那敬容华也自地面缓缓爬起,没了之前的凶悍模样,淡然席坐于床榻之上,对着一旁半块铜镜,独自欣赏。 “敬容华,可是习惯这样的日子了?”我开口,有些讽刺之意。她的安静令我有些生气,这不是我想见到的模样。 “在宜婂记忆里,敬容华可不是这般、安于现状之人,往日的强势可是没了?”话毕依旧得不到她的任何回答,直直瞧着铜镜,往发髻之上插过珠钗几枝。 “你该不会是在等皇上来瞧你,或者蓉媛贵妃救你吧?”越是忽视了我,越惹得不舒服,不禁再重了重语气。 “关你何事?”敬容华突然一句,依旧冰冷的语气。我却勾起嘴角,浅浅一笑,想起她唯一的女儿。 “宜婂可是极其关心姐姐,今日一早便去风吟宫走了一遭,那岙依格格可是十分想念她额娘呢,还口口声声求我‘黎额娘,救救额娘呢’!”我走至敬容华身前站立,言语故作了娇媚,笑意越渐加深。 “你对依儿怎么了?我警告你,不准伤害她!”如此一语方才激怒了敬容华。这女人一旦为人母,便生生世世只为自己孩儿划谋,拿了岙依格格做筹谋,不信你不将所有事宜和盘托出。 “她也是皇上的孩子,我能将她怎样?不过宜婂还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姐姐呢!”我微微屈膝,做出无比谦卑之貌。 “别绕弯子,有什么话直接讲来。”轻轻放下铜镜,敬容华缓缓转眸,将视线移至我脸颊之上,我却只对她笑,倾世倾城的微笑。 “我想知道艺雅皇后是怎样去世的,是不是你与蓉媛贵妃?”我直接相问,不想拐弯抹角了去。 “哈哈,黎婉仪,你真就那么笃定你姐姐是被残害致死么?”不想敬容华竟瞬间大笑,没了之前的淡漠,眼神都带着些许鄙夷之色。 “难道不是么?”我停住笑意,不知是否该相信了她的言语。 “是与不是有如何,你进宫这般久,可有查处一点蛛丝马迹?” “查不出并不代表没有。若不是你们害怕了我查出所有事宜,才要加害于我?” “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不喜欢你姐,与她之死无任何关系!”敬容华也止住笑颜,第一次见着她如此镇定的模样。 “可是在皇陵之时,名唤核绿之人在我糕点中投放火失刻把都毒,难道不是你们所派遣之人?” “不是!”如此简单的回答,却是越加不知她所言几分真假,只是她肯定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欺骗。 “即便皇陵之事不是你们所做,也逃不脱残害我姐姐一事!”我狠狠一语,心跳得越是厉害。 “艺雅皇后干爹为当年权倾朝野的鳌戴,虽他已去世,可势力仍在,我与蓉媛贵妃不过小小妃嫔,势力怎可抵挡?” 鳌戴阿玛属冭寅王朝的开国元勋之一,除去自身武学造诣匪浅,战功赫赫,还掌管了整个皇朝绝大多数臣子的把柄,为其效力,包括我的阿玛。 直至几年前年少的皇上将其擒获,囚禁于天牢中,至此鳌氏一族势力瓦解,但仍有不少臣子效忠于他,并暗中组织了一群势力。 “可是除去你们还有谁?”我再发问,不知是否该相信了姐姐是突染恶疾而去。 “若执意觉得是我们所做也无话可讲,不过就算我被打入这冷宫,对你又有何用?若艺雅皇后真为他人所害,岂不是便宜了始作俑者?” 敬容华如此一语如打在我心坎之上,顿然觉悟:她不过是一弃妃,哪里还须隐瞒于我,可是除去她们还有何人?不待我说话,再闻她的声音响起: “我该讲的也讲了个清楚,黎婉仪还是请回宫吧!”不再讲话,疾步向殿外行去,隐隐约约中似还听的一言: “还请善待了我的女儿!”我轻笑不想再说话,出门唤过子苒欲离去,却被那婢女拦住,跪地只嚷带她回去,惹得我一震恼怒,对了子苒一眼。 再见子苒会意地上前两步,拉开那婢女的双手一用力,往一边倾斜而去,直直跌入杂物之中,惹得满身污渍。我趁势疾步出了宫门,不想与她撕扯太久。 可是令我们未曾想到的是,方才出了頻央宫不过两三里,远远瞧见沁贝儿姑姑领了一行人,朝了我们方向而来,连忙拉住子苒躲进一旁花丛里。 沁贝儿姑姑身后是三位宫婢,缓缓而步,越加靠近了我与子苒躲藏之处。此路是通往頻央宫唯一通道,若是碰见,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且若深究下来,知晓我去看过敬容华,还可能会被降罪。 瞧着他们走进,心越是恐慌,连呼吸也变得紧凑起来。而他们手中渐渐清晰的所盛之物,更是令我震惊万分。因为那是:白绫、汤药,与匕首! 现今那頻央宫能经受如此三样的未有昨夜刚被打入的敬容华。而沁贝儿姑姑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太后?难道是太后?身子猛然一阵痉挛,愣了在原地,忘记了动弹。 “主子,主子没事吧?”子苒猛推了推我手臂,方才转醒过来,沁贝儿姑姑等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段石子路,遥伸至了远处。 “子苒,若现在让你去,是否能赶在她们之前将敬容华那个宫婢带頻央宫?”我回眸,对上子苒面颊,若是让那婢女与沁贝儿嬷嬷胡说一通,纵是皇上有多宠幸了我,也逃不去责罚。 “主子,你先回宫,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妥。”子苒许是看清楚了我的慌张,笃定的点了点头,不再迟疑,转身折回頻央宫。只留下背影越来越远,最后看不清楚。 回过眸来只身朝黎淳殿行去,心依旧惶惶不安,只希望不会发生意外。 ------------ 六九章 慌慌惴惴不安息 黎淳殿内同昨夜离开时并无太多改变,只经一夜狂风怒号,梨树枝翻过背来,地面落叶甚多,看起来有些滑稽之态。殿内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清扫着整片狼藉。 “主子,怎的一人回来?”子晏首先瞧见了我,再向殿外望了望,许是未见子苒身影,有些疑惑。其他几人听了言语,忙靠了过来,嘘寒问暖: “主子怎的这会子才回来?”小栓子的声音。 “主子可觉得饿了,奴婢准备了午膳?”子亦恢复前些日子温润之色,不知是否是因为我同意帮助沅歌。 “都各自做事,别围着主子瞎转悠!”最终姑姑上前,一语遣走所有人。我一直思量着頻央宫之事,无心思管其它,只由着姑姑搀扶向着大殿行去。 心依旧惶恐不安,淡淡听着姑姑的问话: “主子怎的,可是有发生何事?”尽是担忧之色。 “姑姑,太后与姐姐关系究竟怎样?我想听实话。”越来越觉得姐姐之死不是单纯的恶疾,加之今日与敬容华的对话与回宫时所见沁贝儿嬷嬷。 “当日皇上是不想封了艺雅皇后,全因太后的坚持!”姑姑似沉思了过去,终记不得太多,只短短说出此句。 “太后为何要帮姐姐登上后位?皇上一直以来又与姐姐相处如何?”许多问题纠结在脑中挥之不去,惹出一阵阵疼痛。 “皇上与艺雅皇后的矛盾在两年前已恶化,至于太后是极少与皇后见面的,她们之间的约定,奴婢真的未曾知晓!” “姑姑无须自责,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倒是苦了你了!”我转眸瞧见姑姑一脸愧疚之色,有些不忍。 来日方才,以后定会有机会将这些事一一解了清楚,现今只关心了子苒是否安全将敬容华的丫头带出頻央宫。至于敬容华本人我倒是不担心,她不过将死之人,她女儿又之命又系在我手中,不害怕她会抖落出我来。 “姑姑派人去殿外守着,若是瞧见子苒回来,即刻叫她来见我,不得有误!” 我直直吩咐,心中跳动甚是急促,仿若有事情发生,总不平衡。姑姑见状知事态严重,不敢多言,几步出去院内,交代几句又回了我身旁静立,我不发一语,她也不讲话。 这一日剩下的半日便在如此惶恐中度过,子苒迟迟不归,连饭菜都觉着没了胃口。 直到晚些时辰皇上有来过黎淳殿,再同我用过晚膳,见我心不在焉以为是害喜,也不予过问,只说让我好好歇着,且还有许多公文需要处理,又折身回了青玄殿。 可是子苒依旧还未回来黎淳殿,我再唤来婼乔去頻央宫查看。一个多时辰之后带回来的消息只有‘敬容华不堪论为冷宫妃,自尽于頻央宫内’,再无其他消息。 我是静静坐于内殿窗户旁听了婼乔告诉我敬容华逝去的消息,虽早已料到有此结局,心难免不为所动。究其原因也是被我所害,那样绝世一张容颜,已香消玉殒!不过我定会好好照顾了二格格,希望到了地府勿要找我麻烦。 可是仍然没有子苒的消息,仿若凭空消失一般,无任何依据可寻。不仅如此,被同时带入冷宫的那位婢女也随之失了踪迹,与子苒一起消失个无影无踪。 “主子,三更已过,早些休息吧!”殿外突然钟鸣声十二下,趴在窗沿之上,没有丝毫困意。 “子苒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我再问,难以掩饰了心中的落寞与凄凉。 “子苒身手矫健,不会有事的,主子还是早些卧榻休息吧!” “姑姑,我不困!”摇摇头,殿外梨树过于繁茂了些,遮去大片庭院,参差树影跌落,映着淡淡月光的柔和,点点星光璀璨。 姑姑听了我的言语,也不再讲话,与我一般静默,望了窗外起伏不定的灯影,诏示了烛火的不稳定。 “主子,食一些糕点吧,今儿晚膳便没吃什么。”子亦同样未睡,脸颊之上带过几分红润,无前几日的苍白,只眼眸中有些许怔怔。端过来几碟点心置于木桌之上,顿时传来淡淡清香。 “主子,进一些食吧!”姑姑同样在我身后轻语,满是忧虑的神色。 缓缓收回思绪,回眸却见小柿子等人均斜靠在大殿门前,各自无语,像是为我静默的守候。一直太过专注思考着子苒,未曾注意了他们,此番景象不禁令我闪过丝丝感动,心中一阵酸楚,险些落下泪来。 “怎的都坐在门口,还不下去休息?”我定了定语调,故作威严。不想我如此一语竟吓了他们。 本背对了我,认真观察殿外一举一动的小柿子一行人不想我会讲话,迅速回过头来,差一点自地面蹦起身。见我起步向他们走去,忙跪在地。 “主子,奴才/奴婢该死!”异口同声的回答。今日一直紧绷了神经,再见这几人有些夸张的动作,突然很是想笑。 “起了!问你们为何还不下去休息!”说话间已走至他们面前,看着这他们面上均带过担忧。 “主子还未休息,奴婢怎能安寝?”子晏的声音,倒是说的很动听。 “是啊小姐,都三更天了,你身子本就不好,早些休息才是。子苒回来,奴婢再去叫了主子便好!”进宫三个月,婼乔依然改不去对我‘小姐’的称呼,难以掩饰的关心。 “无事,也睡不下,你们同我讲讲笑话吧!”不想一直沉默惹了他们的忧心,不若大家聚一起讲讲笑话。 “主子要听笑话,奴才肚里可是很多。”小柿子听我言语,忙接口,带过微笑的面颊。瞧我对他点点头,没有任何约束,跳出人群,缓缓开口: “话说古时候有个人应请去一大财主家赴宴,主人斟酒时,每次只斟半杯。那人甚是疑惑,便对主人说:‘府上可有锯子,请借我一用。’主人问道:‘借来何用?’ 不想那客人指着酒杯说:‘这酒杯上半截既然盛不得酒,就该锯去,留着有什么用?’” ------------ 七十章 意外所得 一句话毕,没有预期的笑声,小柿子却是自我配合的大笑,哪里晓得如此一笑,楼顶之上顿然掉下来一团黑色影子,吓得所有宫婢纷纷跑至我声旁,围做一团,许是受了惊吓,又仿若是想保护我的模样。 那黑影竟同上次奉先殿四个尹涩的装束一般,全身黑色衣物,连面颊之上都带着一方黑色丝巾,只留下两只眼,轱辘转动。 “你是何人?”小柿子毕竟也属男子,胆子大一些,上前两步,蹲坐马步形势,颤颤巍巍的问话。那黑影见我们人多,也不敢造次,直起身来便想要逃去。不想殿外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响,并敲打在大门之上。 “求黎婉仪救救我。”那黑衣人想是被外边卫兵所吓,突然开口,温婉如玉之声,竟是男子,说话间并重重向我磕了一头。来不及问出前因后果,只得再对了众人吩咐一句: “将他带进去!姑姑去开门,就说我已休息,且殿中无任何异样。若要进来搜查便用皇上压制。” 话闭子亦等人上前一步,对着黑衣人一阵轻语,他未有丝毫反抗,跟随而去。姑姑略整理了衣裳,徐步向着黎淳殿大门靠拢。 各自无语,片刻之后姑姑回来,伴随着殿外整齐的脚步声的远去,脸颊之上带着些许红润,在静谧的深夜中,泛过淡淡的忧伤! “姑姑是怎的?”我轻声问出,也不管那黑衣人。 “主子,方才那卫兵说,在頻央宫后院一处枯井内发现一具女尸,脸颊全数被划伤,看不出容颜,也不知是谁,像是刚去世不久,身子还有些温热。” 姑姑一语如雷鸣般打在心坎之上,有些措手不及。子苒还未归……不会,应该不会是子苒,不然那太后该早来传我去延寿宫才是。可是为何这般晚了子苒还不见归? 总想找了理由将自己安慰,仍无法阻止脑海的胡乱猜想。 越是思量,越觉得恐慌。与子苒相处三月,虽之前有过欺瞒,最终我帮她救出子晏,她便对我死心塌地。在皇陵的几天还日日在外奔波,只想打听出是谁在暗里谋害于我。若是她逝去,我该是会很难过! 如此想着,竟落下泪来,眼睛涩涩有些发疼。转过眸来再狠狠对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 “你是谁,来我宫里做什么?把面纱取下来。”直直出言,见一旁小栓子等人一脸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替他摘取面纱的举动。 听了我的话,此男子真缓缓将面纱取下,倒是好一张优雅的面孔:貌若处子、肤若冰雪、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纵是后宫佳丽三千也不敌他的肌肤胜雪,皇上的儒雅气质也不若他的翩翩风度。 “怎会是你?你为何进来?那些卫兵可是在寻你?”子晏一语惊讶,竟是不可置信之色,除去紧张,越多的是关怀之意。眼波流转,我直直相问: “你们认识?” “是!我亦是十年前,香山群中一名残存的孩童,唤名北溟墨。”北溟墨未有正面回答子晏的问话,只简略讲解一番自己的身世。向子晏定定一眼,再浅浅微笑,露出淡淡迷人酒窝。 香山群乃子苒与子晏家乡,十年前被太后遣人屠杀一空,唯留下几许空虚瓦屋,与荒凉的一地弃物。那么一瞬间微愣,转眸再看向北溟墨,又是为复仇而活之人。 “是子苒叫你进来的么?”突然眼迹浮现子苒微笑的面颊,与此男子一般有着江南水乡的柔美。 “是,我们暗中以特制烟花做讯息,若遇有困难,放射一支,我便会过来帮助。”北溟墨淡淡讲来,许是子苒同他讲过与我不需保留。 “子苒现在何处?”我并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我只想知道此事子苒在哪里?中午到此时,六个时辰已过,她又在做什么?为何突然没了踪迹? “我是下午间接到淡哖……子苒讯息的,进宫之后她身边多出一女子,只说要我将她带出宫去,之后急速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告诉我,井中的女子不是子苒对不对?”我有些难受,对着北溟墨重重吼出一句。子苒既然是要他进宫帮忙,若都保不住她性命,留着北溟墨有有何用。不知不觉冷漠了脸色。 “她是子苒交与我的女子!不小心跌入枯井中丧生。”说话间,微微低下额头,不知所想,唇间泛过几许苍白。 “啊……怎么有血?”还等不及对北溟墨此话细细透析,子宁瞬间大吼一句,随之望向地面,赫赫一条血迹,在柔柔烛光中泛过淡淡的红,直直延伸至北溟墨的身边。 “你受伤了?”子晏两步上前,将其扶过,尽是担忧之色,与往日淡漠反差极大。 “无碍,只不过小伤口而已!” “一路流着血过来,怎的还没事?” “小栓子,将他扶去你们寝殿,婼乔去取来药箱,剩下等人将这血痕清洗干净,不得留下任何迹象。”幸得幼时有学过医,不然遇到此事还不得慌了手脚。 话毕小栓子上前与子晏一左一右搀扶了北溟墨手臂,朝殿内行去。姑姑紧随我身后突然淡淡的开口,不让别人听见的声音: “主子可是相信他的话?” “姑姑何意?”微微停下脚步,斜过眼眸望向姑姑面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同往常一般冷静之貌。 “方才卫兵已经告诉奴婢,那婢女面已毁烂,辨不出是谁。单单跌入井中又怎会毁了容貌?” “姑姑分析及时,你叫人整日将他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如此吩咐一句,望向地面。北溟墨走过之迹均留下微微一条血痕,或是滴过两滴,或是一条如蚯蚓般弯曲的模样。 他的出现太过蹊跷,对宫中地形如此了解,知晓黎淳殿位置,也知晓我是黎婉仪,真是不简单! “主子,你救救墨,他腹部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子晏已有些哭丧了嗓音,刚进入内殿便迫不及待查看北溟墨的伤口。原在腹部,纤长的刀痕,平整没有褶皱。 ------------ 七一章 纯纯再得人心 “你们将他的外袍脱去!”我不看子晏,只对小栓子、小柿子吩咐。哪里晓得,我如此一语,惹出姑姑阻碍,见她两步上前站于我正前方,阻止我再向那北溟墨行去。 “主子,如此恐怕不妥!” “姑姑,我是在救人,不用计较那样多!”我对她笑笑,想以此做了安慰。 “可是他毕竟是男子,而主子是娘娘,且不论身份有别,若被传至皇上耳朵里,岂不是自掘了坟墓,还是等传来御医来为他诊断才是。” “姑姑你好生糊涂,我怎敢叫来御医为他敷伤口?这黎淳殿内都是自己人,谁人又会讲出去。让开,若此人因我的救治不及时是丧命,为你是问!” 语到最末端已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也不管姑姑脸色是否难看,几步上前至北溟墨身前。身后再传来姑姑轻语虽带着几许肃然,终究无奈。 “主子……” “姑姑还是请到殿外等候吧!”话至此,姑姑也不敢再悖我而行,脸颊尽是担忧,瞧见我的固执,转身出了门去,只在殿外守候。走廊上方挥动的烛火与明媚的月色将姑姑身影拉出好长好长,折射到寝殿的纸糊的墙上,看不出颜色,越是凄默。 可是当走进北溟墨,瞧清楚他腹部的伤口之时,竟觉得腹部一阵恶心,忙捂过嘴唇,不让呕吐。 虽我自小熟悉医术,可终是书本所学,哪里有过实践。如此血淋淋的刀伤,还微微浸出鲜红的血液,一些最开始流出的血已变成了褐色,凝结在伤口边沿,蜿蜒攀爬如扭动的蛇形。一旁白色底衣早已染做深深的红,褴褛不堪! “主子,你没事吧?”小栓子想是瞧见我的不适,站于我身前,轻轻问候,那似葵花籽的脸颊没有任何胡渣,也同女子般白皙了笑靥。 我只对他摇摇头,强忍过心底的反胃与不舒适感,仔细瞧了瞧北溟墨的伤口。除去刀痕,无任何异样,只需止住血流待明日开了药方,去御药房取来药品,食过十日该会好转。 待婼乔匆匆忙忙赶至殿内,取来艾叶草末,缓缓敷于伤口之上,见血液不再流出,迅速围了腹部缠上几圈白色丝质布,方告成! 再取来纸墨,简单书写了一封药方:透骨消二十钱、一枝黄花三十钱、九节茶三十钱、双眼龙四十钱、两面针四十钱、大驳骨四十钱、小驳骨三十钱、络石藤三十钱、鸡骨香三十钱、酸黑醋十钱。 如此十样捣成末,混合在一起,内服外用,不过十日便可好转。正眼瞧着疾书,倒有了一些太医的风范。 至始至终我未听到北溟墨发出一语,只见他咬紧了双唇若孩童般固执。尽管脸颊之上浸出微微细汗,而我手指也有意无意加重力道,戳在他淌着血的伤口之上。 为他清理伤口只是一些极其简单的事宜,本不用了我亲自动手,只需交代几句,子晏也可以做到。可是他向我隐瞒了太多,甚至可能欺骗了我此次进宫的真正目的,以此做小小的惩戒。 “好了,最近三日不可下床,我自会派人给你来送膳食。”待事情处理妥当,我也勿需留念,短短吩咐一句,知晓子苒不会有事,竟觉得很是困乏。 “谢谢黎婉仪!”北溟墨淡淡吐出一句,想是使出极大力气,清亮的眼眸微阖,仿若晕厥的前兆。 “你且记住,在我黎淳殿内一日便不可胡言乱语,不可随处乱走。出了黎淳殿便不认识我黎婉仪,可是记住了?” 直直吩咐,转身出了寝殿,也不管他是否听了清楚我的话。身后传来一袭对话,不过是子晏一厢情愿的问句而已。 “可有觉得好些了?可想要吃一些什么?伤口可还疼么?要不要喝水……” 这一夜是我进宫之后最过困乏的一夜。只记得躺下床榻之时,东方已渐渐透出鱼肚白,不过翻腾两次便沉沉进了梦乡,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太阳光借着门窗缝隙透进寝殿,放射出浅浅的黄色光晕。木桌上方的红蜡如泣血般向下掉落,一滴一滴,落到烛台上方,染作一片红色。 “小姐可是起床了?”方才下了床榻,走至木桌之前,婼乔声音从外间想起。 “进来吧!”门应声而开。 “皇上已经派人来瞧过两回了!”婼乔的言语令我有些吃惊,坐到梳妆台前,由了她拆去发髻,梳散开来,再紧紧捆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上派人来有何事?” “已经未时了!来的是嘚公公,就询问主子是否有事。瞧你还睡着,又不敢打扰,再无其他话。”婼乔一边梳妆,是不是停下来查看,样子很是娴熟。过一会再问道: “主子是否要去青玄殿瞧瞧?” “不用了,皇上现在也在批阅奏折,四日之后便是他寿辰,我们也该张罗张罗,为他献上一份厚礼才是?”我轻轻言语,似有所思,也不将话讲了个清楚明白,急得婼乔在身后不住询问,我自是不告诉她。 “怎的一起床就没大没小的胡闹?”不知姑姑何时站了在门前,略作威严的语气讲着话。望着她淡蓝色衣袍思量昨夜重重的语气,竟有一些内疚,不知她是否在意了去? “姑姑快进来,瞧瞧主子梳这样的发髻可是好看?”不想婼乔不知何时将我额上的发髻换作在家时长梳的月牙髻,同小丫头般。 “别放肆了,也怪主子平日没有脾性,不同你计较!”姑姑将手中一束黄色玫瑰花轻轻插于瓶颈中,替代去昨日的枯萎花束,顿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今日可有何话传开?”止住言笑,我问。昨夜救的哪北溟墨定引起过一场纷议,只是不知是哪位娘娘。 “延寿宫传来消息,昨夜太后遇刺,幸得沁贝儿姑姑舍身救助,已无碍。皇上已下令,全城搜索黑衣人,若有举报或抓获了,各赏银二百两与一千两。”姑姑向殿外望了望,确定无人,娓娓道来。 ------------ 七二章 再见楚楚恋情 “可有子苒的消息?”淡淡语气,却是极度担心了子苒的安危。不管她跟随我目的何在,终不得忘记她的忠心。 “还没有消息!”姑姑的回答,同样带过几分忧伤,却再以安慰的言语开口: “主子无需担心,子苒那丫头机灵,不会有事的。” “那北溟墨现在怎样了?”转开话语,不再酸楚了心境,也不想担忧未有发生的事。直直望向殿门口荣华耀眼的兰花,是前些日子翡鸢姐姐遣人送过来的。花姿妖娆,暗红色花蕊娇艳欲滴,也是较为珍贵的品种。 “一直有子晏照顾,想是两人关系甚密。” “奴婢瞧着那子晏该是喜欢北溟墨才是,昨夜好生难过的模样。”婼乔嘴甚快,也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 “有了她去照顾便好,替我换上厚重些的服饰。” “小姐可是要去青玄殿?”婼乔有些兴奋了脸色,她最爱了我与皇上恩爱。 “婼乔,一会若是太后派人过来传我,你便去青玄殿寻皇上,无论使何种法子也叫他去延寿宫,可是听了清楚?”我严肃了脸色吩咐,看的婼乔有些疑惑的面颊,微笑尽失,也不再言语。 昨夜那些搜查北溟墨的卫兵未有抓住人,定会受太后的责怪,处于对自身的守护,他们定会想要推卸责任。加之那样多妃嫔不喜欢我,若是再添油加醋,我免不去一顿责罚。 且皇上肯定已经去过延寿宫,知晓事情全部实情,遣人来查看,不过想直到我是否还呆于黎淳殿内。 “还有,叫小栓子将北溟墨移出黎淳殿藏起来,越快越好!”说话间,心中的不安再次浮现,仿若有极其严重之事将要发生。心中一阵反胃,忙几步上前扶住内殿大门处的石柱,险些吐出来。不知是因为方才的不安,还是腹中胎儿。 “小姐没事吧!”婼乔忙上前拉过我的手臂,一脸担忧神色。却听得姑姑冷冷的言语: “婼乔莫要再停留,快去将北溟墨从后门带出黎淳殿!”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只待姑姑话语完毕,婼乔闻言朝小栓子寝殿方向走过不到十步,小柿子已跌跌撞撞跑进内院,脸颊之上一片绯红,慌张却忙不跌开口: “主子,外边一群卫兵朝了黎淳殿方向过来……” 面上瞬传来一阵辣辣的感觉,有些痴痴地一愣。却是姑姑急忙反应过来: “婼乔快去将北溟墨藏起来,小柿子去殿外,能拖一时是一时。主子切莫要慌,万事皆有处理的方法。”被姑姑一语唤醒,我终究是未经历过大事,一到了关键时刻竟有些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幸的姑姑的提醒。 可是小柿子不过小小宫人,哪里有阻止的去大批护卫的进入,不过片刻功夫,着穿铠甲的卫兵已将整个黎淳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灼灼银光将烈日黄橙光芒全数折射进殿内,刺到眼眸生疼。 “主子……”小栓子再次踉跄跌入我殿内,面上尽是愧疚之色。 “没你何时,下去吧!”本是坐于梳妆台前,由姑姑插过许多珠钗银钿。小柿子听言忙起身,弓着身子站到我身后,恍惚中似有看到他抹去额头间的细汗。 不去计较其他,缓缓起身,徐步走向店门口,强作镇定终掩饰不去手掌心浸出的微微细汗。待看了清楚院内带头之人,额头出更是传来一阵眩晕,有些不适。 已有一些日子未见的湟洛将军依旧温雅儒智,面色有些红润,清澈晶莹的双眸微微撇向地面,双唇紧撇,长发系于脑后,满是清爽的样貌、俊俏了五官。满满站了一院子的卫兵唯有他未穿铠甲,一身淡紫色便服,纹着细细白色戎马绣饰,腰间依旧两块玉石,和着衣袍下摆轻轻荡漾。 “释将军这是何意?”我摇曳了身姿,停在释予烙前方不到五步之遥,直直望着他干净的面颊,没有一丝瑕疵。 “黎婉仪恕罪,臣也是奉命行事。”悦耳之音传来,此时在我耳膜中回响,也觉得甚是烦躁。 “哦,奉谁的命,奉了何命?”我故意放慢了语调,只想拖延些时间,希望婼乔可以将北溟墨带出黎淳殿。 “是太后之命,来搜查你黎淳殿,还望娘娘勿要阻拦。”不待释予烙讲话,他身边的另一位看似统领模样装扮之人率先发出言语,并伸出手招了招。那些个卫兵本已蠢蠢欲动,见其挥手,便向四处散开。 顿时一阵痉挛,握住姑姑的手更是用劲儿,不晓得北溟墨是否已被带出黎淳殿,亦满是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给我住手!”释予烙突然重重出言,喝住纷乱的卫兵,威严之色尽收眼底。我不知晓他为何要帮我。本想对他笑笑,却是更加苦涩的表情,等待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将军,若是不搜查太后降罪,可是能担当的起?”方才说话之人再对了释予烙一言,脸颊之上并未有下对上的恭维,反而透着质问的语调,想该是太后身边之人。 “我自会向皇上交代!”不想释予烙也是聪明之人,谁人都知晓,他与皇上亲如兄弟。不过简单一语已让那统领没了主意,直愣愣站在原地,一脸憋的通红,想要发作又不敢。 “黎婉仪,臣也是奉旨办事,希望娘娘勿要怪罪!” “释将军言重了,也不耽误你们正事,请搜查吧。”对于释予烙的言语竟有些莫名的感动。他许是也并不能确定我宫里是否有那位刺客,可是她看懂了我的慌张,看清楚了我眼眸中的害怕。 我唯有自己出言让搜查,他是好人,且也是聪明之人。不想因我之事被连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只得如此安慰了自己。勉强对她一笑,若今日注定毙命于此,也做了留恋。 释予烙听我如是说,也不再停留,伸出右手挥了挥,那统领得令,如剑般瞬间冲将了出去,不知进了哪间屋子。 ------------ 七三章 心惶惶不可安 我也不讲话,随着释将军缓缓前行,在黎淳殿内每一间房前停留片刻,再前往下一屋。可是一路的前行,我只在湟啰将军眼中看到默然,仿若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不过是退去颜色的彩虹。 我的进宫只为姐姐,似乎在我的意识里,除去利用与被利用,再无其他。在奉先殿之时便已借助释予烙之手除去萩曈姑姑,于皇陵的一夜,他的直言坦荡,又宣誓了对我的包容。可是我对他终究不过一些感恩,与再次利用! “释将军最近有些憔悴了,该是注意了自己的身子。”我故挑了言语闲谈,也不知为何,瞧了他忧愁的面容,有些不忍的心疼。 瞥眼只瞧见那些个卫兵却如豺狼一般凶猛了气焰,不停挥动着刀刃在殿内肆意摧毁,或是整齐叠放的棉被,或者严锁的木柜。我却是极其疑惑,那如块状的棉被可是能藏住一个人,也着实滑稽了些。 而他们走过之地,均留下一片坍塌!我自是不加阻止,想让这一切的萧索落到皇上眼眸中,让他知晓这些太后的手下是怎样在我宫中嚣张跋扈。 “谢娘娘关心!只是不太习惯这炎炎夏日,无碍!” “哦,将军这般消瘦的体制竟也怕热?”我有些惊讶,话说那瘦的人易过夏日,肥硕之人冬日不冷! “娘娘哪里的话,臣也不过是凡人,怎能超脱了尘世间的燥冷疾苦!”释予烙似喃喃自语般如此讲出一句,又仿若意有所指般在讲与谁人听。我却是一直在想着北溟墨之事,没多余思维猜想了将军的语言是在为谁人诉说。 “将军,那边有血迹!”不知哪边疾步走出来一小卫兵,扰乱我的瞎想。抬眼瞧着此将士将自己娇小身子裹在宽厚铁质盔甲中,惹人担心了他是否承受得去那重量。 听到语言至此,心突然‘咯噔’一下,想是昨夜天色过暗,在清理血迹之时未看了清楚。随了那卫兵徐徐前进,直到越渐靠近了小栓子的寝殿,婼乔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眼际,心扑腾只跳,抓着姑姑的手再次紧了紧。 瞧见我们的靠近,婼乔慌忙跑了过来。脸色出奇的苍白,并带着阵阵恐慌,到我身边欲要开口,瞧我对她使了眼色瞬间低下眉头,像是做错事后的孩子。 婼乔既然还待于此,那北溟墨又怎能逃出去?且看卫兵这样多,应该也将我黎淳殿重重围了个圈,插翅也难飞,看来今日势必要抓出刺客,也注定我必毙命于此! “将军,血迹就在这里!”带我们前行的小卫兵再次开口,脸上淡淡微笑,话语中带着一丝轻快,如果真的在此处抓住了北溟墨,该是立他大功一件,甚至还有可能不再只做跑腿的士兵。 前行不过二十步,果真小小一滴血液,早已被风干。释予烙躬身直直瞧了瞧,面颊之上看不出表情,阴森的可怕,与那夜在皇陵的可爱模样,判若两人! “将军,这是我的血,早间打扫庭院不小心刮伤手指,你瞧!”小柿子突然自里屋跑出来,讲话的同时并伸出手来。之间果真一条长长的口子,可是那血还在向外涌出,谁会相信了他是早间割伤,越显了欲盖弥彰。 释予烙站直身来,望了望小栓子略显慌张的面色,再向强做镇定的我看了看,眼眸闪过一丝飘忽不定的情绪,似明白,又似继续糊涂。 “你们继续搜!”最终只讲出一句话,转身往小柿子屋中走去,冷峻之色不禁令人避舍三尺。 “主子……”婼乔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袍,轻轻一语,均带着惶惶不安之意。我已全数明白,自然也不能平静。不过问她的惶恐,随释予烙前行,每走一步,脚下似带了千斤重担,压着脚踝移动半步也无比艰辛。 深红的寝殿门如干涸血液,借着辣辣太阳光晃入眼眸中,仿若被灼伤一般疼痛,额头的细汗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害怕所致。只是那细汗凝结成珠,顺着侧面落下,滴到脖颈间,似眼泪一般温温热。 该来的总也会来,索性放开一直握着姑姑的手指,加快脚步往里间走去。直跨过门槛,已做好必死的心理准备。可是那张床榻之上、昨夜北溟墨还躺在上边流着鲜红的血液,此刻尽是一袭白色被褥整齐叠放,哪里有丝毫血迹。连那褴褛的衣衫也不知丢弃在了何处,不得寻了踪迹。 极度震惊之际也不忘四处张望,北溟墨如此一人既然出不得黎淳殿,就仍还留在这屋中,可是人又在哪里? 低眉张望终无果,抬眸细看,再次吓到我冷汗直流。那屋顶直梁上方赫赫出现一抹白色身影,不正是他们锁搜寻的北溟墨又是何人,凭借粗壮横梁遮掩自己的身形。 此时的释予烙也不若之前婉约之貌,犀利眼眸四处张望,不带任何颜色。另两位紧随而来的卫兵已飞快上前,翻腾着屋内可以藏身的任何地方,重复着持刀柄撩开整齐棉被,砍去紧锁木柜,将柜中衣物朴散在地,一片狼藉。 之时他们并没有向屋顶看去,满是颓废的样貌出了内殿,再向别处搜。 在如此简短不到一刻钟的时辰内,我总不敢看向了别处,眼眸虽随着卫兵的移动流转,却不敢离开释予烙面颊半分。他的聪明睿智,咘洛皇城人人皆知,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旁的婼乔与小柿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有些颤抖了身子。姑姑见状缓缓靠近,将两人带出此寝殿,不知去往何处。 “释将军,不过奴才的房间,一眼便可望穿,怎的还有什么地方不妥么?”待所有人都走出,唯留下我与释予烙两人。 可是就在我讲完话的那么一瞬间,楼檐上方突然忽然直直掉下一滴血红,不过咫尺间便会落至释予烙头部。霎时也顾不得许多,脚上一用劲、崴倒,身子顺势向了将军扑过去,不想他也是习武之人,只消长臂一揽,我便跌入他怀中。 ------------ 七四章 黎宫妃、怒容颜 虽是刻意为之,终究是不太熟悉之人,且还是男子,怎能不绯红了脸颊,顿时也传来一阵热辣辣的感觉。那血滴不知落向了何处? “娘娘没事吧?”微愣片刻,释将军淡淡开口,眼眸闪烁,脸面之上也是淡淡的红色。待反映过来,方才觉察仍躲在将军怀中,慌忙挣脱开怀抱。哪里知道昏乱中未站稳,厚厚底鞋再次倾斜,重重跌回释将军怀中,更是尴尬到不行。 思及此处不宜久留,站直身后,不待讲话急急出了寝殿,释将军尾我之后,不再过问了殿中极力躲藏的北溟墨。 可是并不知晓方才一幕是否已落入卫兵的眼中,若是传了出去,纵皇上再怎么信任我与释将军,也难免一阵解释,甚是麻烦。 遂也不再同释予烙讲话,走向院中秋千之上微微荡漾,细看了这群‘匪兵’,如何肆虐摧残我的黎淳殿。 “将军,未搜到可疑之人!”远远听到一声言语,不知出自谁人之口,也不知是要讲于何人听。 “收兵,回去!”随着一声浩气之音,传来整齐不一的步伐声,不过眨眼间,原本杂乱无章的卫兵已站得井井有条,不得不佩服了他们的训练有素。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他们在黎淳殿内的所作所为,对所有物体的践踏。 “哦,将军难道就想这样出了黎淳殿?”待释予烙带领卫兵经过的摇曳秋千之时,我突然起身,面颊从未有过的冷漠。 我并不是想与他过不去,我只是要所有人知晓我钮祜禄·宜婂不是任由人宰割之辈。 在场之人听了我如此一句,均现了诧异的眼神,姑姑更是在身后拉了拉我衣袍,我知晓她要我别讲,要我别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可是我不要受人欺负,尽管知晓此做法欠妥。 “娘娘!”释予烙开口,不过简单两字,面靥没了之前的冷漠,转而再是一贯的清雅之色。 可他身旁的将领有些看不过,上前一步,也正是刚进黎淳殿便下令要搜查的那人。不过二十来岁模样,一袭铠甲着身,魁梧了身姿。下巴间留着简短胡须,加之宽厚脸面,一眼望去便知是习武之人。再听得他缓缓回言: “我们是奉旨查办,黎婉仪还是慎言才是。”满脸尽是不屑,惹的我再一次愤怒。 “奉旨,是奉旨来查封我黎淳殿么?”冰冷重重地一语,瞬间转眸迎上那讲话之人,有些微风吹过,拂起我额间的刘海。我想此时的我,定是很可怕。 “黎婉仪若是有疑惑,可以去延寿宫问太后,毋须对我们严厉指责。”依旧方才那人,显了有些不耐烦。 “很好,奉旨,可是有查出什么不妥?”我也有些着急,气不过,同他理论。 “没查出并不代表没有……” “盛将军,注意你的言辞!”释予烙突然厉声阻止去此人的话语,满是威严不容反驳之色。 原来此人便是太后身边最过宠幸之人,前艺淑皇后之弟,现平芳仪兄长,赫舍里·盛袁。其父乃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噶布拉。竟也是同他妹妹一般的脾气,事事要强,也不知逝去的艺淑皇后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盛将军比释予烙长两岁,未曾带过兵打仗,只在宫中处理些琐碎。在他意识中释予烙不过凭借幼时与皇上交好才得了如今之职,有些瞧不起,随语言也变得不客气。 “释将军,你在皇上跟前当差,后宫之事本不该你插手,还是请不要开口才是。” “荒谬,盛将军言下之意可是说湟洛将军不够资格处理后宫事宜?”我有些愤愤不平,说话间特意加重了‘湟洛’二字,是昨年释予烙自边疆胜仗归来,皇上特赐的封号,也是对其身份的象征。 一句话闭,惹得盛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没了反驳的话语。 “臣不是此意!”不禁放软了语调。我眼波一转,朝释予烙瞧了一眼,淡淡一笑,有些畅爽之意,再各自沉默片刻。 “太后有旨……”殿外突然传来公公声音,随之一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公公晃悠着莲步踏进宫门,笑意盈了整个面颊。我们一行人闻旨,忙跪了下去,颔首等着公公接下来的话语。 “传太后口谕,黎婉仪觐见延寿宫!” “谢公公!”来我殿内搜查显是不够,还去那延寿宫回话,看来真是预测的不错。 “黎婉仪,外间撵轿已准备妥当,请移驾吧!”公公有些谦卑了模样并不令人生厌,却是带着老奸巨猾的微笑,笑到我全身发颤。 “劳烦公公了!”我屈礼,临行之前望向不远出的婼乔。若是记得没错,早间我便对她吩咐过,若太后传我,便去青玄殿请皇上。 我并不能确定太后的相邀是善是恶,昨日敬容华的逝世已印证了太后的毒辣,只要没了利用价值,随时可以除之,令我不得不怀疑,姐姐之死可是她在背后设计? 最终我只带了姑姑同我一起前去,因为太阳光灼人,特在撵轿上方绑定了一方布质伞帷,浅黄色吊坠垂直下落,走起路来,一前一后,撞击出‘叮当’声,如跳动的旋律,很是动听。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远远听见延寿宫传来欢声笑语,走进大殿已整齐站了许多人,或是妖艳装束的妃嫔,或是翘首站立的宫婢。 随我而来的释予烙与盛袁被留在殿外,那些卫兵各自会意地分站向两边,不过一尺距离一位,将讲个寝殿进殿之路,围得威严庄重,令人怯弱三分。 “妾身宜婂参见太后,愿太后福体安康!”进入殿中我点垂首下跪,一语打断所有吵杂之音,见所有人均回眸望着我,脸色各有不同。 今日太后依旧庄重威严:金彩珊瑚珠修冠,墨蓝色吉服褂,两肩前后各一五爪正龙团纹饰,下摆加黄色寿山纹,胸前挂彩帨。最后深红朝珠点缀了太后的遥遥身姿,依旧泛着点点红润的亮白肌肤,不带丝毫杂质。 ------------ 七五章 黎宫妃、多歧路 “哦,可是黎婉仪来了?”太后端坐于大殿上方塌席之上,慵懒地伸了伸腰姿,一脸倦怠,瞧见我之后方提了提精神,但还是软软靠在榻被之上,淡漠的眼神。 “太后万安,正是妾身!”我回话,双膝跪地。太后也不叫我起身,对了声旁嬷嬷一阵吩咐,瞧见两人晃晃悠悠朝了后殿行去,没了踪迹。 我虽是疑惑,也不敢讲话,更不敢冒然起身,只能低下眉头等待。 稍过一会见两嬷嬷回到殿中,她们中间竟押着一人,被绳子捆缚,可不是消失了一日的子苒又是何人? 可是此时的子苒哪里有往日清爽的模样。发髻蓬松着扭成结、自由垂落在耳际两侧,衣衫褴褛,支离破碎般的模样,面颊之上还微微留着泪过的痕迹,两嬷嬷一放手,身子瞬间瘫软在地。 “子苒……” 我想上前将她扶住,可是哪里还来得及,不过刚抬起脚来,她已重重跌落在我眼前。心酸楚顿时如泉涌,如此悲惨之貌谁人见之不怜惜? “不知子苒犯了什么过错,需如此对她?”我有些愤怒,不觉加重语气,外间甚是燥热,传到皮肤与衣衫之间,粘粘的不舒服。 “哦,黎婉仪还不知晓呢,昨夜戌时时分,有人瞧着她鬼鬼祟祟躲在延寿宫外。可是不巧,片刻之后出现刺客,这才将她抓获,严刑拷问,还未来记得去黎淳殿通知你呢。” 平芳仪摇晃着身子向着走进,满脸得意的神色。当然,太后便是她的靠山,纵皇上不喜欢又能怎样,她依旧我行我素,依旧可守着强大的家族平步轻遥。 “不会,昨夜是我派子苒来延寿宫查看太后是否就寝,怎会是刺客?”我连忙将话题抢了过来,若是子苒被指认为刺客,我许会落个包庇之罪,也不得好死。 “哦,这就怪了,昨夜子苒讲她是被延寿宫中一阵花香袭来,怎的又是黎婉仪的吩咐了?”平芳仪一边讲着话,一边不忘对我浅笑,那笑容中带着深不可测的——阴冷! “太后明鉴,昨夜却是宜婂叫子苒来瞧太后是否安寝,只想熟知太后习性!想子苒是怕我受牵连才如此回答。”我躬身,眼睁睁瞧着子苒的狼狈之貌,流出滚烫的眼泪,重重滴向地面。 “休再胡言乱语,迷惑众人。太后,此黎婉仪进宫当日便是与妾身住在同一殿中,半夜曾见她偷偷出去,定是与他们通消息,这子苒也必定是奉她之命前来刺杀太后。”不想我的一句,更是招来平芳仪的不满,越是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 “进宫当夜,宜婂是有出过寝殿一次,但那是因为肚子疼。” “肚子疼,肚子疼就可以出去一个时辰吗?”平芳仪的面颊已变得有些狰狞。 “平芳仪,我宜婂自认进宫之后并未与你结仇,为何你要如此咄咄逼人,将宜婂至于死地?那夜我是有出殿,可是前后不过一刻钟,何来一个时辰?”我突然改变语调,换做楚楚之貌一字一句清晰吐出这一席话。膝盖跪在地已有些发麻,却不敢起身。 “你还狡辩,我明明有瞧见你出殿,久久未回。” “好了,平妹妹、黎妹妹都快别说了,此事有待调查,还是交由太后处理吧!”蓉媛贵妃突然出言,一袭黄色衣衫,徐步走至我与平芳仪的正中,永不该改去的娴熟之貌,高贵、典雅。 “媛姐姐……”随时不甘愿,平芳仪也不得闭嘴,不再讲话。 “请太后明察!”我匍匐在地,许是跪的太久,竟没了什么知觉,只泪流满面。子苒依旧躺在地面,微微阖着眼,早已晕厥了过去,不知昨夜经历了怎样残忍的迫害。 “黎婉仪,哀家问你,不得有半句隐瞒。”太后的声音浑厚,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我哪里还敢有半点反逆之心,早将先前的凿凿言辞抛到九霄云外了去。 “是!”越加谦卑的言语。 “这唤子苒的丫头可是会拳脚功夫?”太后也不愧屹立后宫这样多年,究竟有多少事能瞒过她的双眸。 “是!”我回答,简短,意思明了,并挺直了身。 “你是何时发现她会些功夫的?” “奉先殿,为艺雅皇后守灵之时。那夜突然来了一位刺客,她的奋力保护方才令了宜婂怀疑,之后询问得知。”我的回答亦真亦假,想这些话也不该问过子苒,倒是放心了回答。只是双膝……或许没了知觉也无碍,至少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放肆,既然知晓她会功夫怎不上报,这宫中伺奉的丫头、奴才有甚绝技必须上呈内侍监,岂容你胡乱纵容,乱了规矩。”太后语言更是威严,坐直了身,不见之前的慵懒样貌,尖锐之音,刺到耳膜生疼。 我却有些摇摇欲坠,腹部传来一阵阵脚痛,不是是不是孩子在表达了他的不满。 “妾身知错,请太后责罚!” “责罚,岂是这一条罪?暂且信你是派子苒过来了解哀家的习性,可是深夜纵使宫婢在他人宫外鬼祟,按律可杖责你二十大板! 还有这次刺客,既然未在你殿内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暂且不过问。但是哀家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后宫若是敢私藏罪人,理应当诛。你进宫不过三月,别扑了你姐的后尘!” 太后话毕,已吓得我一身痉挛,最后一句:别扑了你姐的后尘,如提醒剂般宣誓了姐姐的死。如此简单一句……太后,你又怎能脱去与姐姐之死的关系? “婂儿,谨记在心!”叩首,同样冷漠了言语。没了之前的恭维,只剩下涂地冰凉! “湘垣王驾到!” 带我再次恭敬一拜,殿外同时响起公公的言语,可是不是我要的皇上! “起来吧,把眼泪擦干,别让睿儿瞧见你这般模样。”听言,俯下双臂想撑起上肢,怎奈双脚仿若早已不属于自己,哪能站起身来。姑姑见状,忙上前搀扶,勉强站直了身,却踉跄着,险些跌落在地。 “黎妹妹没事吧?” ------------ 七六章 黎宫妃、谨恩仇 蓉媛贵妃许是瞧见我的不适,忙上前扶住我另一只手臂,那般娴熟之貌。虽觉着不舒服,也不拒绝,再过一会见两位嬷嬷搬来一方木椅立于我身后,便是要我坐着。 “儿臣给母后皇额娘请安!”不过片刻时辰,尧睿已踏过延寿宫大门缓缓而至。依旧墨蓝色衣袍、绣龙纹,面上带着些许微笑,一贯飘逸无暇之貌。请安的同时微微向了我瞧了一眼,不经意的抿嘴,甚是好看。 尧睿并非太后亲生之子,母妃早逝,由了太后抚育成人,两人关系也甚好。 “睿儿怎会这般时辰过来,不是在与你兄长批奏折吗?”太后瞬间又回复到之前慵懒之貌,哪里有对我说话时的抖擞精神。 “皇兄去了城门送遏将军,我担心母后身子就过来瞧瞧。”尧睿之言似有意加重了‘送遏将军’等字,我却是听得分外清楚。 我的阿妈,今日领兵去西关剿倭寇,我怎的忘记了此事?原来这才是皇上派人去黎淳殿瞧我的原因么,是想让我去为阿妈送行么?该死! “太后,宜婂觉得有些累着,想请旨回宫!”也顾不得许多,忙起身,却再次一个趔趄,双膝间虽褪去酥麻,已换做疼痛,只得勉强站稳,打断太后与尧睿的对话,突然很是想念阿妈,只想瞧他一面。 有湘垣王在,想那太后不会为难于我。 果真太后只望了我一眼,倦怠着身子对我挥挥手,不见说话。我领命,再屈了屈身,再听得尧睿开口。 “黎婉仪稍等!”瞧他对了我一语,见我停下遂再对了太后: “母后,方才皇兄也是说了,叫我带了黎婉仪一同前去为遏将军送行,儿臣先行告退。”听的话至此,心中甚是感动,原是皇上叫了尧睿过来,不觉有些微微泪花。不再过问太后表情,颠簸了步伐折身出了大殿。 远远瞧见释予烙还站与殿外,太阳光灼灼照在他身,那抹萧瑟的身影竟如梧桐般挺拔,惹得我一阵心疼。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允许我与他讲话,只是我瞧着他瞧着我的眼眸,有些许不忍、还有与我一般的心疼。 今日在黎淳殿内的一切,都昭示了他对我的包容。我知晓,依他犀利眼眸不可能未瞧见横梁之上的北溟墨,只是释予烙恋我,不想我受了伤害。 “释将军,皇兄说了叫你查过黎淳殿便去神武门,怎的还待于此?”尧睿忙的上前讲着话,虽无上次在青玄殿所见的亲昵,却也是关系极好的。 只瞧着释予烙简单回以一记微笑,那如同绚烂落日的笑靥,洒落在一片橙黄光线里,熏到我眼眸中,忘记了动弹。 “你这是要去哪里?”释予烙不回答,反问。 “皇兄叫我来传了黎婉仪去神武门,也是同路!”尧睿也不纠结,淡淡开口,始终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同宫外一般,飘逸了身姿。 “皇上倒是极其宠了黎婉仪!” “黎婉仪这般娴静、优雅,也担得起皇兄的宠爱!” “只是这后宫难免有许多身不由己,皇上也一样!” “何时开始,你也变得这般伤怀了?”两人一言一语都落在我心间,我只得停在原地。你们的错负,婂儿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最终是与释予烙、尧睿一起前去的神武门。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路只听得他们淡淡的闲聊,似不着边际。我是极少与他们对话,心中思量了阿玛,那苍颜白发,数战沙场,早已没了年轻时的俊朗身姿。 我瞧见阿玛之时他正端坐与马背之上,一身银色铠甲发着耀眼的白光,那一刻,泪流满面! 我由了姑姑搀扶,疾步上前,父亲见状忙下了马鞍,远远单膝跪地: “黎婉仪吉祥!”简单一句,如刀割在心底。我的阿玛,从何时开始已要向我屈膝行礼? “阿……”我伸出双手想将父亲扶起,却被姑姑紧了紧手臂,提醒着我眼前的情形。是啊,我怎能一时忘记了身处何处。 “遏将军请起!”我开口,已有些涩涩的苦音。 “黎儿无需担心,遏将军此次前去剿倭寇,最多不过两三月,到时胜仗归来,我许你归家一次可好?”皇上不知何时走至我身前,微笑着面色,似有宠溺的语气,我竟忘了与他请安! “皇上!”我屈身,却被皇上抚过,抬头对上他晶莹双眸,有些怔怔。 “也勿需多礼!遏将军,此次便有劳了你!”皇上也不再看我,对上父亲苍老的脸颊,心依旧泛着疼。 “遏将军,您要保重身子!”思量片刻,只得简单讲出如此一句,泪被晒干,再扑簌流下,模糊着视线。 “谢皇上、娘娘,臣定会胜仗归来,勿要担心!”阿玛之声如苍钟般铿锵有力,不知是要告知我他依旧健壮的身子,还是期盼了归家的团圆。 “遏将军,那关外温度较低,您记得多加衣裳!还有别直射在日光下,对身子不好!另外……” “些黎婉仪关心,老臣自会小心!”不想阿玛打断我的话语,眼中似有点点光晕,我也不敢再开口,我怕父亲额会同我一样,留下泪来。 “遏将军,您的家人都盼着您早些归来!”最后再讲了这一句。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子再盈盈一拜,我忙上前将他双手扶住,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拦住我。 “臣告退!” 话毕,父亲转身,直直翻身上了马背,厚重的铠甲随之发出‘吭当’之音,有些迟钝了动作、已不复当年勇。只见那马儿也是极度听话,随着阿玛马鞭扬起,缓缓向前驶去、啼嗒啼嗒! “启程!”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浩瀚的声音,随之队伍撩动,随着阿玛身下马儿的步伐,向着城外行去。 “阿玛……”在心底如此默念,并随着马匹向前行,踉跄着朝前奔走了两步,手臂瞬间传来一股较大的力量,是姑姑在叫我停住脚步。 可是眼眸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 七七章 夜幂淡雅之光 此人身着同样银色铠甲,立于马匹之上,与万千卫兵一般庄重。可是那张熟悉的,略显了粗狂的脸面令我着实一惊。不错,他便是镇守皇陵,后投靠到我阿玛麾下的卞和。 已有些日子不见,长发系于脑后翩翩,紧随阿妈身旁缓缓而行。转眸的刹那我似乎有看到他对我斜视,严肃的五官浅浅一抹微笑,转瞬不见。 “皇上,这日头毒辣,还是回宫吧!”待所有人均掉了身,朝城外行去,传来薛公公的声音,同幼时府中所饲养鸭鸣叫声,相差无几。 之后手被拉起,感受着皇上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热热的细汗流过。 “皇上,妾身觉得身子欠爽,可请安回宫歇息。”我回了神了,怕所有人瞧见了我泪流的双眸,急急忙忙向皇上辞别。 “黎儿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御医查看。”无心一语,竟招的皇上的热切关心,有些令我承受不起。 “不用!只是觉着有些累,想回宫歇息便可好。且我那宫中一名唤作子苒的丫头昨夜吃了一些罪,不知现在如何?” 方才匆忙中赶来,未顾及受伤在地的子苒。也是她自作孽,该受一些罪才是。平日里瞧她很是娴熟,懂礼,关键时刻犯傻,竟然单纯以为用如此低劣的方法便可除去太后,可真真是低估了太后的手段,最后不得不吃了自己所种的苦果子。 吃一堑,方才能长一智! “嘚公公,送黎婉仪回宫,朕晚些时候再去瞧你!”皇上朝了一边公公吩咐,再对我安慰一句。微微颔首也不作停留,折身朝了黎淳殿方向行去。 至释将军与湘垣王身旁经过之时,我简单向他们屈了屈身,对于今日他们的刻意包庇或者浅浅保护,都令我感激万分。可是后宫不是一个可以感恩的地方,他们对我的恋注定蹉跎岁月。 缓缓步行回宫,天已有些灰蒙蒙,殿内撑起了烛火,远远印在池水中,荡起浅浅涟漪,很是好看。 我没有再去过问北溟墨,只听小栓子说他已无大碍,今日午间之事甚是凶恶,躲过一劫算是他的造化。而子苒也被送回了宫,仍昏迷不醒于自己殿中休息。 我独坐殿内歇息,只对子亦吩咐做几样小菜,知皇上晚些时候会过来,也不想进食,望着窗外阑珊一阵阵发愣。 今日若不是亏的释予烙的帮忙,或许此刻我已身首异处,枉做了鬼魂。 “黎儿怎的独自坐于窗前?”皇上之音,突然而至,虽早知晓他会来,也是一惊。 “胥郎!那些个奴才怎的又偷懒,皇上来了也不加通传?”我起身,故作娇媚,对了屋外瞧瞧,也不见小栓子等人的身影。 “是朕叫他们不用通传的。” 瞧我靠近,皇上不再移动,顺势坐了在木椅之上,执起碗筷便吃起来。桌上几道小菜微微冒着香气,诱人食欲。可是我却总是吃不下,想是害喜。 “怎的像是没用过晚膳便过来的?”我有些取笑之意,坐在皇上身侧,只看着,也不想吃。 “你可是知晓我会过来,还准备了两幅碗筷?” “黎儿与胥郎心灵想通,可信?”我望着皇上眨吧了眼眸,略作俏皮的样子。转了转眼眸,玩笑道: “方才在神武门才说了晚些时候来瞧我,当真是等着呢,若还不来我倒遣人去瞧了。” 皇上想是听着此话甚受用,脸面上带过浅浅的笑意,抬头与我眼眸对视,也不吃、不讲话,惹得我一阵脸红心跳。 “胥郎……”我不禁伸手推了推皇上的右臂,有些不好意思。半响才听得回答,尽是关切之意: “下午间还担心,你会因为派人来搜查黎淳殿之事心里有所芥蒂,现看你笑颜倒是我多心了!”如此一句正说到我心坎之上,既然皇上疼我,又为何怀疑我?最后幸得释将军的睁一眼闭一眼。 细想着也觉得甚不舒服,幽幽转了转眼眸,眼泪晃着竟要落下: “婂儿也不过怕皇上忧心,才强掩了酸涩。这样被冤枉,怎能不难过?”话间并用手中绢子试了试眼眸。 “朕也是万分相信你,不然怎会派释将军过来。只昨夜却是有人瞧见黑衣人窜进黎淳殿没了踪迹,也算是安皇额娘的心,容他们来搜查一番。” 安太后的心,谁又来安定我的心?今日是那北溟墨机灵,躲在房梁之上。若是真被搜了出来,我即使留得一命,恐怕后半身也只得在冷宫中度过。皇上是否又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心理面如是想着,口中自是不敢胡言乱语。 “皇上所言极是!” “朕知晓今日是委屈了你,所以才过来陪你说会话。你且放宽了心,静心养胎。日后的便不用去了陌恙宫请安,无事去定嫔那坐坐,你姐妹关系我看倒是比别人要好。” “同定姐姐尚在闺中时,已熟识。进宫自是越加好了!” 不得不讲了实话,皇上一句虽是无谓的言语,细琢竟有些拷问之意。若是以后被有心之人在皇上面前乱嚼一通,指不定会安我与姐姐一个什么罪。 “昨日在韵斓轩,那卫才人直说你一人处在黎淳殿呢,离其他宫甚远,吵嚷着要搬来同住。今儿问下你的意见,以我之意那谨贵人娴熟稳重些,不然许她过来住,你也有个伴?” 皇上虽是询问的意思,可哪里允许我说不。 “这黎淳殿甚大,我宫中人少,单这西苑就住不满,谨妹妹若是愿意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笑,很得体的回答。 “如此甚好,明日我便下旨要她搬过来。”皇上讲着话,同样回我一记微笑,再窗外瞧了瞧。 “这会时辰也晚了,我还得去一趟陌恙宫,黎儿可是好生休息!”皇上如此讲完一句,起身便向那大殿门口走去,我还未反映过来,愣愣的只呢喃: “恭送皇上!”也没了其他言语。眼见嘚公公提着小盏灯彩在皇上前边引路,一会功夫,消失在院内。 ------------ 七八章 一袭圣旨下 果真第二日降下旨来:黎婉仪有孕,身子不便,谨贵人娴熟搬至黎淳殿,以作照料。 好一折圣旨,不知是皇上刻意或是无心,怎的让我消受得下?有孕本就着实让好多人嫉妒,现在可不是说我娇惯的紧,身子不便由她人般进来照料,真是百口莫辩! “主子怎的又坐在窗下,让冷风吹着又该不舒服了。”尔漫姑姑进殿只瞧着我呆坐于殿内,四周窗户全数开启,朝阳方才缓缓驶出,露珠儿还未褪去,黏在青草之上、透明,如那明亮的珠子,不带丝毫杂质,闪耀着动人的光晕。 听姑姑一语,触碰指尖,真有些冰凉。 “外间吵闹,可是谨贵人搬进来了?”我淡淡一语,感觉背后添置上一件衣裳,顿时身子暖和了不少。 “是她,住东侧,过去很是近。只是不知晓这谨贵人是如何一人?”姑姑言语有些担忧。 “之前瞧着我与蝉儿交好,很是羡慕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性情如何。上次平芳仪到韵斓轩闹事,她半路便走掉,想是也不想跟我们走的太近。”想起那日在翡鸢姐姐诶宫中受那平芳仪一掌,如今虽已无了疼痛,愤愤之意还留了几许。 “如此看来,以后主子也该越加小心才是。谨贵人瞧着也是聪明之人,平日里总不愿多讲一语,深藏着自己的脾性。”姑姑点点头,似有所悟,在殿内来回走着,收拾地面的灰尘。 “纵她再沉默寡言,若不真心与我交好,迟早露出马脚,到时再做定夺也无妨。”定了定心智。最近总是犯困,想睡觉。不再思量另起话题问道: “姑姑这几日可有去看纯懿贵妃?她的疹子可有好些了?”这后宫,一旦失宠,连病都不敢生。 “前日遣小栓子去打听过,说是已痊愈。只是纯懿贵妃一直吵嚷着要见你,因着前夜与昨日甚忙,也未告诉主子。” “见我作甚?”我回眸,对上姑姑迟疑的眼神。 “她怀疑主子是否能将她救出冷宫!” “稍会你去你让小栓子出宫去替我买一件大红色的舞衣裳,就按这我的尺寸买便是,再偷偷送去茗贞宫,切忌不得让任何人知晓。”直直吩咐,转眸看向窗外,院内不知何时多出两只雀儿,扑散着褐色羽翅,忽上忽下,玩的甚是开心。 突然两只雀儿振翅,一跃飞上茂密梨树上方,没了踪迹。定睛瞧,原是谨贵人一袭浅绿色缓缓行至我宫中,吓走了闲暇的鸟儿。 “谨贵人到!”同时传来小柿子的声音。 我却是不动,依旧坐在木椅之上,寻着之前被吓跑的雀儿。直到身后传来谨贵人的声音: “黎婉仪万安!” 我如觉悟般,站直了身,由姑姑扶着手臂向殿中央行去,至软塌前坐下,更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是谨妹妹呢,快坐。今日你进黎淳殿,姐姐身子不方便,就没去瞧妹妹了!”我淡淡一笑,讲着谦虚的话语。 “姐姐哪里的话,该是谨儿来请安,只怕打扰了姐姐休息!”感觉我一直盯了她的脸颊,竟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为皇上贺寿绣丝帕,瞧姐姐也喜欢,就再绣了一条。希望姐姐不小取笑谨儿手工拙劣。”谨贵人说着话,向身后丫头使了使颜色。那宫女见状,忙端着手帕忙上前。哪里知道脚下一滑,竟直直跌向地面,手帕随之飘出,再飘飘下落。借着光晕看了清楚,那丝帕两面均是一枝独兰,鲜艳的红色,娇艳欲滴。 “小斜,你做什么?”如此一跤,想是吓着了谨贵人,只见方才略红的脸色,此时已变的通红。 “无关系,妹妹无需紧张!”我笑笑回到,转瞬对上那丫头恐慌的面颊再言: “可是有伤着,姑姑带她去外间休息会,我与谨贵人也好讲话。”话毕与姑姑对视一眼,只见她快速走至大殿门口,唤来子宁等人,扶着叫小斜的丫头朝了殿外行去,自是不再谈论。 “妹妹坐吧,怎的还站着?”我再言,接过姑姑手中的丝帕,很是漂亮的绣工,连水珠都绣得那般惟妙惟肖。 “姐姐喜欢就好,还担心姐姐不喜欢谨儿的绣工。”谨贵人闻言,不再推辞,坐了到一旁木椅之上,渐渐恢复正常样貌,依旧淡雅颜色。 “怎会不喜欢!上次在韵斓轩第一次瞧着你为皇上所绣的‘锦绣山河’便喜欢的紧,哪里想到妹妹竟会为我再绣一幅,倒是我的福气。”来回把弄着丝巾,却是羡慕了她的绣工。 “姐姐喜欢便好。”淡淡讲了一句,谨贵人再低下额头,用过极其细微的声音再言: “谨儿般来这黎淳殿明里是照顾姐姐,可是谨儿心里有数:这是姐姐对我的眷顾。以后自是全心与姐姐好,不会有半点异心。”谨贵人今日方才搬进黎淳殿,便迫不及待地宣誓对我好,好生令我奇怪。 看到她严肃的面魇,秀眉微微隆起,倒是异常真挚的表露。 “妹妹言重了,你既然住进了黎淳殿,以后我们便是姐妹,从何说起‘异心’二字呢?” 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起丝帕的一角,对着窗户明朗阳光,来回晃动,透过纱的细纹看清楚谨贵人面上急速闪过一丝惊愕,不知是否是因为我特意加重的‘异心’? “谨儿明白姐姐的意思……” “谨妹妹,同我讲话无需如此小心翼翼,将我看作姐姐便好。”不知是否是我错觉,每瞧着谨贵人同我讲一句话,都觉得甚是谨慎,全无以前给我的娴熟冷静的感觉。 “谨儿明白……”听过我言语,谨贵人也点了点头,并向着窗外一看,复言道: “谨儿今日就先回宫,想殿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瞧姐姐。”话毕只等我讲一句,“妹妹请便!”已快速出了殿门。 那被唤作小斜的宫婢本在殿外与婼乔等人闲聊,瞧着自己主子走出去,忙跟上步伐,也不再言语。 ------------ 七九章 香消玉殒 待所有剩余消失在黎淳殿内,婼乔与子宁叠步跑进殿中,一脸异样的喜悦。 “可询问了些什么?”姑姑开口。方才是故意将谨贵人的丫头小斜绊倒,再引至一旁,想自她口中得出一些消息。 “那谨贵人的祖籍远在这皇城内,后因得罪官吏被贬至苏州做了知府。那会谨贵人不过三岁!”子宁抢在婼乔之前,将小斜口中得来的消息讲了个遍,她总是这帮讨好的心态,不知是好是坏? “可知晓当年是得罪了哪位史官?”我问,有些急切。 “这个不知!”子宁摇摇头疑惑了面颊。 “姑姑,你命人将谨贵人底细查清楚,我要对她的过往了如指掌!”只对身后姑姑吩咐,谨贵人如今住进黎淳殿,我自是不得在身边养了猛虎。且看她的模样,是极其了解我的。 姑姑领命已向殿外行去,剩的子宁仍站于原地,婼乔倒不愧是我同一起长大,我方直起身,她便上前替我捏着肩头,本有些酸酸的感觉,被如此一捏也好了许多。 “小姐,子苒醒了,说要见你!”稍后片刻,婼乔才淡淡开口。她是在怕我生子苒的气,不敢讲出来吧。 也无碍,虽对子苒有些生气,可终究是主仆,也不用同她置气太久。转尔徐步去往子苒的寝屋。 此时的子苒正斜靠在软榻之上,微阖着眼,面部有明显的淤青,衣衫已换成干净的乳白色,头发散落未成髻。想是听了清楚我的脚步声,瞬间睁眼便要下床对我行礼。 “你身子不舒服,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我淡淡一语,走进靠在一旁木椅之上微坐。婼乔、子宁本是同我一起过来,见无事也悄悄退出了房门。 “主子,奴婢对不起你,连累你受罪!”虽未下床,子苒还跪了在床榻之上,对我重重一记叩首。 “太后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你刺杀的?她身边多少禁卫军你可知晓?那盛将军的部下全数隐伏在延寿宫外,甚至与青玄殿有过之而无不及。”望着子苒依旧跪着双膝,有些心疼与不忍,不想她再去枉送性命。 “奴婢知晓!可是弑双亲之仇,不得不报!”子苒的语气突然变得愤愤,那不堪回首的厮杀,已在她心中种下不可磨灭的恨吧? “前日就你与北溟墨去的延寿宫?子苒,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事瞒我。”我是想知晓还有何人参与了此事,那子晏为何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 “是,就我与北溟墨!我们本是商量好由我引开卫兵的注意,墨去刺杀太后,哪里知晓终也失算。太后身边会功夫之人甚多!” “敬容华身边的婢女可是你所杀?”那位怕死的宫婢最后连样貌都被全数毁掉,谁人会相信是自己跌入枯井中身亡。 “是奴婢!”子苒撇了撇眉,微微低下额头,将那日与我分手后所发生之事全数讲出: “前儿日与主子分开后我便转身去了頻央宫,幸得奴婢脚力甚快,在沁贝儿嬷嬷之前赶到。那女婢仍坐在院子中,满脸挫败的模样,我也顾不得分毫,拉过她的手便躲入到另一旁的石墙后方,接着便听见脚步声传来。 尔后的一刻钟只见有听到嬷嬷与敬容华的对话……”话至此处,子苒顿了顿,抬起头来,对视我的眼眸,想是有什么苦楚。 “接着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有些好奇,敬容华到底与太后有什么秘密,为何飞置她于死地,而敬容华对我所讲之事,又有几分保留? “敬容华说,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太后的事,也从未说过不该说的话。而沁贝儿嬷嬷说,即便如此,为守住秘密只得置敬容华于死地。” “什么秘密?” “这个奴婢不知,她们也未提起,可是敬容华临逝之前还说了一句:终究是继了艺雅皇后的后尘!”子苒面颊有些许红润,不知是否是记起敬容华死之前的模样。可是如此一句,竟让我瞬间至木凳之上直起身来。 终究是继了艺雅皇后的后尘? 徐步走至窗前,院外一片春日的盎然,夏日的蓬勃。整株梨树讲院帷遮去一大半,树荫之下点点斑驳的黄颜色光影,随着风的律动摇曳。 “敬容华是选择的哪一种死法?”不作回头,只淡淡问出一句,心有些疼痛。 “是白绫!”子苒简单回了一句,想是瞧我没讲话,遂又开口: “我们躲在墙壁之后本是无事,哪里预料到敬容华的自尽吓的那女婢突然叫了出声,让沁贝儿嬷嬷听了去。之后我们开始逃跑,那女婢身子甚弱,不过一会功夫已走不动,我便叫她先躲在頻央宫后院,晚些时候再去接她,而我将嬷嬷引开。 可是当时境况确实太乱,匆忙中想起北溟墨,遂释放一杆特制烟花,与他一起方将沁贝儿姑姑等人甩掉。再去寻的那婢女之时,她却总是吵嚷着说我要害她,并要去陌恙宫将今日发生之事全数托出,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将她杀害。 后来想着既然这几日甚乱,太后顾及敬容华,何不趁机去延寿宫刺杀太后。之后的事便是主子知晓的。” 我未有回头看子苒的表情,那肯定是一种极度慌乱之后的故作镇定。杀害那婢女我也无怪罪之意,留着本来就是祸害。但刺杀太后是多么险恶之事?且不说她自己会丧命,若不慎,我也可能一同陪葬! “那北溟墨你准备怎样办?”我淡淡相问,一位陌生男子呆在我黎淳殿,迟早会被查了出来,若到时被添油加醋的胡乱嚼一通,皇上哪里还肯相信我。 “他伤口好些之后,我便便叫他离开!” “那是最好!子苒,容我告诉你一句,纵然我如何信任你,若是你背我而行,我也留不得你!”狠狠撂下一句,折身出了房门。屋外艳阳高照,射在地面,一阵阵晃眼。 姑姑已从外间回来,站在不远,瞧我出门忙迎了上来,搀着我手臂缓缓前行。 ------------ 八十章 黎明方始童子笑 “主子,方才传出话来,昨夜丑时,德嫔娘娘诞下一名阿哥!”姑姑一语如晴天霹雳般刺到心口,抓住姑姑的手不觉紧了紧。 这后宫本有三位阿哥:大阿哥、二阿哥均为艺淑皇后之子,怎奈大阿哥命薄,出生不足十日便夭折。二阿哥在其母后去世之后,便许了给那位淡薄异世的缘妃娘娘抚养,现已有些懂事。三阿哥则是姐姐之子,予蓉媛贵妃照顾。 现德嫔得一子,该是四阿哥。而按了先列,该进一品,日后该称她为‘德婕妤’! “姑姑传来撵轿,去玉琼苑。”我吩咐,放开姑姑的手。 “主子,现在日头毒辣,还是晚些时候再去吧。”姑姑有些担心的眼眸,略带不安。 “德嫔昨夜便生了小阿哥,今日才讲事儿传了出来,也瞒的较深了。想那蓉媛贵妃等人应该早些时候就过去了。” 如此再讲完一句,瞧着姑姑离开,忙唤来婼乔与我梳妆,换了个简单的发髻。淡蓝色衣袍,额间轻坠几只珠钗。不施粉黛,直直出了宫门。 婼乔在身后撑过伞帷忙追上,嘴中嘀咕了几句,也听不清,不过一个时辰,玉琼苑葱郁之貌已落入眼帘,并远远传来各色欢声笑语,一片哗然响彻整个院落。许是太阳光真是太过烈了写,坐于撵轿上方,都抹不干净浸湿额头的汗滴。 “黎婉仪到!”守在玉琼苑宫门前的公公方才瞧见我下轿,已大声喊出一句,随之院内走出蝉儿翡青色衣衫,额间翡翠吊坠、步摇晃晃,随着她的脚步前后移动。 “黎姐姐来了!”蝉儿率先开口,脸颊堆了满满笑意,浅浅酒窝看着如婴童般可爱,几步上前拉过我的手臂朝前行去,毫无顾及。 进入大门不过二十步,到玉琼苑的大殿。尽是衣着华丽的妃嫔围坐一团。犹以蓉媛贵妃一袭黄色,龙式图案最为醒目。 德嫔目前身子尚需,还在殿中休息,昨夜想是十分幸苦。 “黎妹妹来了,快来瞧瞧四阿哥可是乖巧?”见我走进,蓉媛贵妃忙开口,面颊之上难以掩饰的喜悦。 “哦,姐姐这般早就到了?”我故作挖苦之意开口,瞧着她虚伪的面孔就觉得甚是不舒服。 “姐姐统领后宫,淡然不若妹妹那般清闲,睡到日晒三杆方才起床呢。”不待贵妃开口,她身后另一位浓妆淡抹的女子已先讲话,并惹来大家的一记轻笑。 此女子为张婕妤,现居碧桦殿,前段日子去陌恙宫请安倒是有见过几次,只不曾讲过话。而此人好似最喜着紫色衣袍,额间也是碧螺珠钗盈盈,点缀着婀娜身姿,与我的淡雅之貌截然不同。 自从皇陵回来,皇上便过分宠溺了我去,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胎儿便免去所有请安之礼,每日更是必到我黎淳殿内稍坐片刻,当真是羡煞了旁人,也惹得许多人嫉妒。想这张婕妤便是其中之一吧! “宜婂如今有了身孕,当然是不能如姐姐那般闲暇。为着腹中胎儿,我也该多加休息,不应该劳累。姐姐说这样可是妥当?”我浅浅一笑,顺了张婕妤的话反问。她进宫已有两年,却未曾受过孕,皇上恩宠也不浓厚,听我如此一语已气的面颊绯红,哪里还有反驳的言语。 瞥眼瞧见蓉媛贵妃满是笑靥的面色有一丝停顿,再瞬间恢复。她自两年前滑胎之后便不得再受孕,膝下也无子女,听我如此说,当然受不得。可她毕竟入宫许多年,纵然气得很也是不露痕迹。 “是啊,黎妹妹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明年许是也能生了一位如此可爱的阿哥呢。” 也不知谁人讲了如此一句,不免惹的我心‘咯噔’一下。胎儿方才一月,这后宫多凶险我自是明白,有多少婴孩胎死腹中?况即便顺利生产,也不能保证一定是阿哥。 “可不是,黎婉仪如今可是受宠的紧,我们怎敢与之相较呢?”人群中缓缓走出一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舒美人。 至上次在梨树园内努我一掌,被皇上瞧见,由前婕妤直接贬做美人,如今可是对我愤恨不已。讲出此番话,无非也就是想引起越多妃嫔对我的嫉妒。也没再计较方才说话之人,冷冷对上舒美人的眼眸,转尔浅浅一笑: “舒姐姐的话言重了,婂儿这才进宫,定是稍年轻一些。得皇上喜爱,自是理所当然。”故意以了稍强硬的言语对舒美人讲话。她也是有几分姿色,怎奈皇上从未对她有过太多眷恋,听我此言,有些变了脸色,片刻回过神来: “妹妹当真是才进宫,不甚了解了咱们皇上的脾性呢。妹妹如今年轻,娇美容颜自是不假,可再过些年,人老色衰了还以什么迷惑皇上?”不想舒美人听我一句,已变得激动,竟口无遮拦,活生生讽刺了我。 其他妃嫔也不再讲话,整个大殿唯有四阿哥‘咿呀’哭声,我与舒美人的矛盾越是变得锋锐,不可化解。 “越多妹妹同我一起照顾皇上,我当真更是高兴了去。到时我可依了孩儿过活,岂不是也美哉。”话毕,我故意轻轻一笑,此话很是能让一些妃嫔憎恶,我却浑然不管。 “那妹妹可是要安心养了腹中胎儿,莫要有什么闪失才是!”舒美人也冷漠了面色,望着我的眼眸似要喷出火来。 缓缓使出用手掌在腹部,怔怔发誓:额娘定会全力护你,不得任何人伤害! “好了,妹妹们可别笑话了,瞧着德嫔妹妹的孩子多可爱。”蓉媛贵妃突然开口,打破去殿中尴尬场面。我浅浅扯动嘴角,笑了笑。 再走进瞧着裹在襁褓中四阿哥:整个脸蛋红扑扑,额间有几许短发,耷拉着,湿湿的!眼睛微微阖上,小嘴嘟哝,似在找寻母乳。因为是夏季,怕受不得炎热,只着了薄薄两件衣衫,还可清楚地看到最里边大红色的兜肚,软金丝绣着‘连生贵子’图,真真好看,不觉有些痴痴然。 “皇上驾到!” ------------ 八一章 酒醒方觉真伪 殿外再次传来公公的声音,随之所有人停住争斗嬉笑的颜面,整了整衣衫,各怀心思,期待皇上的驾临。 “四阿哥在哪里?”皇上方才进宫,还未来得急细看匆匆开口,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皇上可真是好笑,只知道四阿哥。”蓉媛贵妃抬眸,对上皇上异常红润的面颊,想是因为快速奔走所至。 我也顾不得许多,瞬间取过身后宫婢手中的鹅黄色蒲扇,靠近皇上身边,微微扇过,驱逐了燥热。 “皇上才下朝便赶了过来吧?”我轻笑,皇上未曾预料到我在此处,瞧我走近,闪过一丝惊讶。 “黎儿怎的这样热的天还来这,该在殿内好生养着身子。”皇上言语,惹得我一阵感动。也令在场其他妃有些不悦。 “听言德姐姐诞下下阿哥,甚欢喜,在殿内呆不住。本想过来陪姐姐说会话,哪里知道蓉媛姐姐等人已先到!” “皇上与黎妹妹真是一对璧人,令臣妾好生羡慕!”不过同皇上简单闲聊了两句,已有人瞧不下去,开口尽是讽刺。讲话之人是居广零阁的芬昭仪,昨年与翡鸢姐姐一道选入宫,圣眷一直也甚浓,只是不曾有过身孕。如此一句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有意取笑,我自是早已红了面颊。 “芬姐姐何必取笑宜婂,这后宫谁的恩宠能盖过了姐姐去?况且皇上来不过是惦念四阿哥与德姐姐!”话毕斜眸望了望蓉媛贵妃,也是挑唆之意。 皇上自是明白,望了望我的面色,再瞧着我手中蒲扇,眼角有过瞬间的光芒,之后不见。 “四阿哥好生可爱!”身旁卫蝉兀自感叹了一句,尽是羡慕之意。 “皇上瞧瞧吧,四阿哥可乖巧了。方才吃了一些奶,刚睡着。”蓉媛抱过四阿哥来,无意间将身子穿插到我与皇上中间,也不管一旁卫蝉羡慕的脸色。而我直直伸着摇蒲扇的右手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扇下去。 “哦,难怪没听着吵闹声,还真是比二阿哥、三阿哥生下来之时都安静!”皇上也夸奖。突然感觉举起的蒲扇被人夺了去,浅浅回眸,原是婼乔,并听得淡淡一语: “主子劳累,让奴婢摇扇吧!”不做计较,松开了手指。找了一处木椅微靠,接过婢女手中的茶水细品,原是苏浙一带的碧螺茶,很是香甜怡口。再似有似无地听着皇上与各妃嫔见的对话。 “可不是,三阿哥出生是很是顽皮的,跟现在一个模样。”蓉媛贵妃将出此话之时,像是故意朝我这边瞧了瞧。我现在只品茶,虽听得此话心中万分难受,却仍强做镇定,满不在乎。 “可不是,德嫔昨夜生四阿哥未曾通知任何一位娘娘,可是苦了她了。”芬昭仪的言语带过深深的疼惜,竟也辩不出真假来。 “哦,那是谁来予德嫔接生的?”皇上抬眸细问,终无人回答,只外间颤颤巍巍一位小公公达到: “回皇上,是这玉琼苑的姑姑!” “哦,那可该打赏她才是。”皇上的言语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四阿哥的降临着实让后宫喜庆了一回。 “若论打赏,可不是单单接生的那位姑姑便足矣。”话至此处,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摇着莲步再向皇上身边走去。 “黎儿之意是?”不想皇上未曾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禁对他扯过嘴角恍然一笑: “皇上可真是糊涂。德嫔姐姐此次诞下阿哥,可不是大大的功德一件,皇上竟只记得奖赏婢女,怎的将姐姐忘记了。”我略作生气的眼眸,望向皇上的同时不忘瞧着蓉媛贵妃的眼眸。 那因诧异而怔了一怔的脸颊,还有些气愤。德嫔再升一品便是徳婕妤,凭借四阿哥,难免他日不驾临在她之上。虽德嫔出生卑微,怎奈有太后做后盾,孰轻孰重,自是万分明了了。 “对哦,自有祖训,凡诞下阿哥,均荣升一品,以后岂不是该称做徳婕妤?”不想那芬昭仪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只盯着蓉媛贵妃的面色,露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所言极是!薛公公领旨:德嫔贤德并重,现为朕抚育一儿,特封作‘徳婕妤’。” 在如此多妃嫔面前封了徳婕妤,可是天赐的恩惠。皇上也是糊涂,可不是宣誓了徳婕妤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以后这路行起来该是越加艰难了些。 “臣妾替得妹妹谢过皇上!”蓉媛贵妃抱着四阿哥对着皇上盈盈一拜,面上恢复惯有的浅浅笑意,心中想是已万分苦涩,恨我到了极点吧? 可是这又该怪谁?即使今日我不提起,明日、后日徳婕妤纵会受封。我不过做了一记东风,将箭矢吹向稍远的彼岸! “今日平沾了皇上与德姐姐的喜庆,也是婂儿的福分。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不爽,请皇上恩准嫔妾回宫歇息。”既然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已全数解了清楚,自然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黎儿怎的?可是需要宣太医瞧瞧?”不想我的随心一语竟惹得皇上关切。 “皇上,黎妹妹本就身骄肉贵,况现在还有孕,哪能像嫔妾们这样站着一天也无事呢。”是舒美人的声音,在被皇上直直愣了一眼之后瞬间不再言语。 我却是扯动嘴角轻笑,这舒美人想是也觉得皇上待我像一般妃嫔那般,讲话也口无遮拦。可经那夜长叹,原皇上也是有情人,待我自是同别的妃子不一般。 “舒姐姐言重了,最近总是犯困,并不是什么身子弱。”如是一语,眼眸也不看向别人,只对着皇上浅笑。明里是讲与舒美人听,可在这后宫,有孕为大,皇上自是越加关心。 “黎婉仪也是这般爱贫嘴,早些回寝殿歇息,晚些时辰再去黎淳殿瞧你!”皇上想是以为我真是身子不爽,眼中有一丝担忧,转而换做笑颜。 “妾身告退!”盈盈一拜,揽过婼乔手指,出了玉琼苑。 可是方到门前,瞧见另一抹熟悉的身影! ------------ 八二章 绚烂的疤痕 “姐姐,这样热的天怎么来了?”是翡鸢姐姐粉色衣衫。秀发挽成月娥髻盘在额间,几只玉钗固定,也是淡雅的装束,由纹杉扶着朝殿内行来。听的我的言语,瞬间面色带上浅浅的笑意。那如冬日徐徐升起的艳阳,含着娇羞抚揽纵山小。 “妹妹可是要回了黎淳殿?”姐姐不过问我的言语,只对我相问。 “来了这一会功夫了,觉得身子乏,回寝殿休息!”我回答,也带上几许笑意。 “在这里遇上妹妹倒是好,方才遣人去黎淳殿寻妹妹,说妹妹没在宫中,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姐姐说话间已向我走进,我却是向前几步,停在一处犄角廊檐的下方,遮着烈阳的照射。 “怎的?” “这几日闲着,绣了几件小兜肚,稍会妹妹去帮我瞧瞧,也不知好看不好看。”不知何时,姐姐所做任何一件事都只围着她腹中胎儿,难得如此慈母。 “那可是好,也替我孩儿挑两件。先谢过姐姐了!”我般开玩笑的言语,并作势屈了屈身,故作感谢只貌。 “你个妮子,脾性还是一点未变,总喜欢到姐姐这里要东西。”虽是责骂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宠溺,只有此时她才像了我闺中的翡鸢姐姐。 “姐姐快进去吧,皇上也在里头。我半走着等你!”也不再啰嗦,我们的对话想早已落入殿中所有妃嫔耳中,姐姐再不进去,恐怕又该惹得别人乱说了。 只见姐姐会议的点点头,只说一句,“妹妹就朝着我韵斓轩慢点行走,我不过一会功夫编出来,自是追得上。”话毕笑了笑,进入殿中。再传来几句欢声笑语,我已渐渐走出玉琼苑,再不闻言语。 “小姐,上轿吧!”婼乔在我身后轻语,想是怕我晒着。 “无事,我们去那方凉亭坐坐,等姐姐!”我并不回头,往前瞧着没多远处一座凉亭,伟岸立于一水间。倒影下垂,落到池中,附和着波纹叠叠,有些淡淡晃着眼眸。 这亭子比黎淳殿外的凤钗亭越是静谧了些,仿若是独处在一方池中,唯有一条极小的木质桥接通岸边。池中未有栽种任何水草,各色鱼儿清晰可见,摇曳了尾身畅游、无拘无束。倒是这后宫中难得的自由! 可是这亭子,未有名字,很是令人奇怪。 也没过多思考,那鱼儿的洒脱自如竟吸引了我不自觉向前行去,忘却周边所有繁缛景象。 几步向前,直直踏在厚实的木板之上,却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咯吱’声响,并未引起我的注意,再向前几步,鱼儿越是多了起来,一簇一簇成群伴游,仿若没有任何烦恼忧愁,尽是豪放不羁的洒脱气脉。 “小姐,小心着走!”婼乔在我身旁细声提醒,这木桥走着有些下坠的感觉,不知是为何。 “大胆奴才,你们是那个宫斗,站那桥上做什么?” 正当全神注视了水中彩色鱼儿,突然至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叫,唬的手一抖动,慌忙中直直在身前木柱之上一刮,手掌瞬间传来一震疼痛,再传来水滴到池中的‘滴答’响声,被池水吸纳,深色的红慢慢变淡,一点点晕开,最后全数消失,看不见! “啊!”我轻呼一声,端起手指查看,赫赫一条血红的长口子,贯穿整个手掌,竟是一片腥红。 “主子……”婼乔也是惊讶,担忧的神情越渐浓烈,伸出手绢为我擦着伤口。可是这样长长一道口子,哪能轻易止住血流。 “来人,宣太医!”婼乔对身后站直的公公吩咐,那小公公想是也未经历过此等事,吓得一愣,转而向着太医院方向跑去,很是慌张的背影。 眼见这血越是止不住,婼乔也有些乱了手脚,不停使着手绢,直到那如蝉翼般清逸的绢子变到同我手掌般鲜红,看不出原来的白色纹理。 “问你们是哪个宫中的奴婢,还不赶快下来,小心你的脑袋!”方才发言的嬷嬷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依然尖锐的语气讲话,并小跑着过来。 一袭墨黑色衣袍紧紧裹住身姿,腰部许是太多赘肉,随着步伐上下移动,纵衣衫硕大也难以将其掩饰。 “住嘴!”婼乔只回眸狠狠瞧了一眼那嬷嬷,并愤愤吐出两字,不再言语。 不想那嬷嬷也是极其难缠之人,并不知晓我们的身份。快步跑上木桥,随之传来响彻耳膜的‘嘎吱’声,上前拉过婼乔的衣衫,想再次发狠。 婼乔并未想到此人如此发狂,竟然敢上前撕扯,握着我的手指微微一颤,丝帕随之落入一旁的池中。 如此一幕着实惹怒了婼乔,只见她缓缓放下我的手指,快速转过身去,一掌拍在前来的嬷嬷脸颊之上,一声‘脆响’!满是褶皱的面上刹那间多出一团红晕,并透着丝丝血渍。那是我手掌间流出的血液,粘到婼乔指尖,再点到嬷嬷脸颊。 那嬷嬷被打,有瞬间的微愣,眼眸更是无法置信怒睁。待反映过来,匍匐着身段,又要上前与婼乔拉扯。 “住手!” 我冷冷阻止,方才一直沉默,冷眼瞧着发生的一切,满是浓郁的不舒服感。头部传来短暂眩晕,很是难受。伤口不断溢出鲜血,敌不过手指间传来的阵阵疼痛,如刀绞般刺着胸口,乃至整个身体。 想是我冷峻眼眸足够摄人,那嬷嬷竟然真站在原地不再动弹,满脸带着委屈的神色。 “若是小姐有什么事,小心你的脑袋!”婼乔仿着嬷嬷刚才言语,冰冷地说了一句,再回头,至衣袍下方扯断布匹,轻轻绕着我手掌,一圈一圈。 “小姐疼不疼?怎么就划到手指?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就是止不住血?小姐……”呢喃几句,婼乔已开始哽咽,模糊不清了言语。 “无事,不用担心!”强忍着疼痛,我淡淡安慰。不想婼乔一味低头查看伤口,不曾顾及一滴泪滑落,掉到伤口处,咸咸地疼。 “妹妹怎的站在桥头?” ------------ 八三章 浅浅情谊决裂 姐姐坐在撵轿上方,远远对我开口,看不清颜色。 “无事,在这里等姐姐!”浅浅的言语,说话间绕过婼乔白色藏纹身影,并将受伤的右手手指握了握垂到腰间,不想让姐姐瞧了去。 “主子小心!”婼乔知道我用意,轻轻抚过我的手臂,缓缓向前行,直到姐姐身旁,也不下撵轿。 “那嬷嬷做什么,不像是妹妹宫里的人,为何愣在那里?”姐姐一言点醒仍处于呆愣中的嬷嬷,听着我与姐姐的对话,忙上前跪在地面,磕头不止。今日出门本打扮的较为淡雅,这嬷嬷一定未曾料想到我是娘娘,以为哪个宫里的两个奴婢在此戏耍,才大声喝止。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嬷嬷的声音,略带过几许悔悟。 “什么事呢?恕罪?”姐姐一脸疑惑瞧了瞧那嬷嬷。再望了望我,微撇眉心。 “无事,去姐姐的韵斓轩吧!”也不是很大的事,我也想息事宁人,再过一日便是黄山的寿辰,不想惹不不愉快之事。 “啊!黎婉仪的手……在流血!”不想那样大的口子怎能由一块小布料便止住血流,被姐姐身旁纹杉瞧见,惊叫出声。 “妹妹,怎么回事?”姐姐闻言,已紧紧撇上眉头,并下了撵轿向我行来,尽是惊讶与担忧。 “姐姐无需担心,不过是方才不小心在柱上一磕,划了道口子,已经宣御医了!”我安慰,不想姐姐担心。 “给我瞧瞧!”只见姐姐揽过我的手臂,掀开袖口,包裹住伤口的绸缎再次被染做深深的红。 “都流了这样多血还无碍!”翡鸢姐姐忽尔换上有些愤怒的声音,同幼时尚在遏府中真心相处的姐姐一个撩动我心弦。 进宫这么久,为未有再见过姐姐生气。如同换了颗灵魂,性情、讲话方式都被换去,唯有这皮囊还是那时的模样。 “翡鸢姐姐,很久没瞧见过真实的你了!”我囫囵一语,又仿若呢喃般。只看到姐姐听完我此言微微怔了怔肩头,手指也有半分停顿,稍后继续恢复浅浅微笑。 “妹妹总有一日会明白姐姐如此做的原因!” 不再言语,静静感受着的姐姐丝帕在我指尖轻轻缠绕的感觉,那是一抹许久前的熟悉。以后或许不会再有机会体会到。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恍然间,依旧双膝着地的嬷嬷再求饶,叩头不已! “妹妹放过嬷嬷吧?”姐姐的口吻突然变得异常婉约,若般卑躬屈膝般,惹得我一阵心酸。 “姐姐既然觉得此嬷嬷不该处置,吩咐便是,何必如此和妹妹讲话,贬了自己生分。”我有些恼她的软弱,故意强硬了语气,并带过几许轻蔑的取笑。 “妹妹言重了,此人定当由妹妹定罪,我不过提小小意见!” “随姐姐处置!”最后对着姐姐讲出一语,再望向磕头不已的嬷嬷,一阵恶心传来,也是徒劳的干呕! “回宫吧!”只待姐姐停住双手,我淡淡一语,领了婼乔朝黎淳殿方向行去,眼泪划过面颊,躺在脖颈间,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不习惯姐姐的转变,如夜幂中的弯月,虽同白昼一般射散出灼灼光芒,却全数抹掉了那炙热的光环,落在心坎之上,一阵悸动。永远都找不回辣辣烈日的感觉。 “小姐勿需伤心,这深宫自不比别处,若还以单纯心智处之,说不定最后落得个凄婉下场。”婼乔在我声旁轻语,熟稔口气同三月前仿若不为同一人。 回眸与她对视,惊起地发现那原本稚气的娃娃面孔不知何时已褪去,下颌尖尖,初成庄秀的脸颊。不想多去计较,手掌间的疼痛感越是强烈,若不是有婼乔扶住,想早已跌倒在地。最终寻了一处安静的大树下微坐,微微抬着双手,以免血液流的更加猛烈。 “臣张书棋给娘娘请安!”不知过了多久,弱弱听得一声男子的声音,微微睁开眼,也不是熟识的任何一人,只瞧着装扮像是太医。 “张太医愣着做甚,还不与娘娘止血。”婼乔言语有些着急。 “是!”那太医想是被婼乔响彻的声音吓着,冷了片刻,回过神来忙从药箱中取出一记包裹严实的粉末,我记得那味道,是香艾草,有止血的功效。 之后将我手掌撑开,洒上几许,再重新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棉质白布匹,较衣服料子松软了许多。握住手指,也是绵绵触感,并不曾伤害半点肌肤。 “娘娘伤口甚深,切忌这些日子不得沾水,谨防发炎。还有更不能大力气的舞动手臂……” “不好,后日是皇上大寿……能否弹琴?”婼乔比我更是着急,不待太医将完话,抢了言语询问。 “这个最好也不用,伤口极深。掌间个经脉是与指尖相同的,若是不小心伤及到,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后半生也不能再撩动琴弦!” 话至此处,我与婼乔均是一惊,原本打算在皇上寿辰之事献上一曲,现在可是如何办才是?心不觉有些焦着,细看了这太医脸颊很是面生。 “怎么尹德太医没在太医院吗?由你来替我诊断!”我并不是不信任了这些个御医,只是我更相信我的哥哥不会害我。 “尹德太医不在院内,昨夜德嫔娘娘生产,许多太医仍留在玉琼苑,不曾回太医院。” “哦,那你怎么没去为德嫔娘娘看护?”我略带取笑之意。 “昨夜不是臣当班,所以早些时辰便回自家府邸休息,德嫔娘娘生子,也未有人通知我。”倒像是说的实话,惹得我有些想笑。 “太医可是才到太医院当差,以前不曾见过你?”撇开方才的话题,换来询问的语气,不想这太医极其害羞,被我直直看着竟低下眉头,面上闪过继续红润。 “回娘娘,臣是这个月初才进宫做的御医。但是至七岁臣便开始习医,走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也可说是经验叫丰富。” ------------ 八四章 丝丝混热 张太医谈及游历四方之时,明显眼眸中闪过丝丝自豪,那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吧。 “如此说来,张太医竟然与我有些相似!”我喃喃几字讲述,思绪回到幼年与赖头师父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府中有几个年龄都不大的孩童,背地里总叫师父作和尚。因师父年轻时丧去一条左腿,走起路来很是不方便,那几个孩童又是极其顽皮,惹得师父痛恨不已。 有一次便是瞧着几个人捡起小石块朝师父仍,我一时气不过拿过身旁一竿长长竹竿跟着那几个孩童追了去。我是遏府中六小姐,他们自是不敢与我置气,可是毕竟太过顽劣,背了我的面总欺负师父,最后我把那些人全数赶出了府邸,不知后来如何。 最终师父还是去了,陪了我不过短短五年,可是在他那里却学到了不少东西。甚是感激。现在还把师父的灵位供奉在佛堂,每每至节日便贡上一香,祝他老人家泉下安宁。 “如此说来,娘娘也是颇懂医术?”瞧我不说话,张太医兀自发问,几句下来竟也熟络起来。 “到不是甚懂,幼时跟着哥哥学过,不过会些简单的病症!”我淡淡回答,不想再提及,思念师父,也有事酸酸涩涩的痛。 “那倒是,尹德太医也算是太医院中的佼佼者,娘娘自也不差。”似恭维的言语,又像是张太医在讲于自己听。 “无事了,张太医请回了吧,多谢!”一句感谢,遣走张太医,临行前还不忘对我嘱托: “娘娘切忌勿要沾水或撩动手指,不过十日便会有所好转。臣回了太医院会派人为娘娘把药品送过去!”不知这张太医是否对每一位娘娘都这般虔诚。 待四处安静下来,无思绪杂念,突觉伤口处好疼,不是淡淡的感觉,而是揪心般似有人拿着针不停戳着指尖,热辣辣、挥之不去的痛! 我受伤的消息是下午间传至皇上耳中,那会我已回到黎淳殿,依靠在殿内的软榻之上,由婼乔轻轻为我摇着蒲扇,阖着眼假寐。 “黎儿怎的受伤了?”听得皇上此言时我瞬间睁开了眼眸,瞧见他额头尽汗浸出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脖颈出,打湿一片,语气也是时分焦急。 “皇上!”我有些惊讶,忙起身,未曾想起受伤的手掌,还直直将手杵在床榻上,以借力起身,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忙收回手指,重重跌回软榻。想是及其滑稽的样貌。 婼乔也是下了一跳,手中蒲扇也纷落在地,将我左手臂扶住,也忘了请安。 “都受伤了还拘这等闲礼做甚?”皇上大步走进,坐到一旁木凳上,拿起我受伤的右手放到他的掌间,细细瞧着。 一股温热淡淡香气自皇上身边传来,那时属于皇上特有的香味,与任何人不同。我有些感动,盈盈泪珠模糊了眼眶。 “皇上这是从青玄殿过来么,额头尽是汗?去打一盆温水过来与皇上擦擦身子,凉快一些!”我询问,再吩咐。 不仅外头热,待在殿内也是极度闷热,若是不散蒲扇,想那汗珠应该也会随着面颊下流。 “你这殿里头这样热,怎么不去取一些冰来放着,可减去许多燥热。” “方才子宁去内务处取了,可是那管事的嬷嬷说这几日天太热,各宫都需,一时冰块紧张的很,未有分给黎淳殿!”婼乔故意大了嗓门讲话,更是气愤的面色。 “还有此等事?这宫里月月俸禄开销都有明细,怎的就不够了?嘚公公你去内务府瞧瞧。”皇上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冷冷的寒意。 “皇上,这黎淳殿内一向如此,可以不需要了冰块。”我浅浅说话,怕皇上怒了容颜。 “你就是这般好性子,他们不给就作罢,越会让他们欺负了去。”对上皇上眼眸,那是对我宠溺的他,还是凄默冷对的他? “我并不在意这些!黎儿只在乎皇上的想法、皇上的感受,只要有皇上的眷恋!”微微起身,掉过身来斜过眉心,靠在皇上肩头,全是淡然之貌。不知何时,婼乔也退出了内殿,仅留下我与皇上二人。 “手可有好些了?”想是我的一句,皇上甚是喜欢,眼眸带过几许笑意,揽过手臂,紧紧拥在怀中,不管炎热日头。 “已无碍,幸得那新来的张太医,很是娴熟的为我止住伤口。”今日与那名唤作张书棋的太医闲聊几句,竟出奇地对他很是有好感,不觉淡淡提了一提。 “哦,上月太医院新招来一批御医,朕也未成见过,既然黎儿都夸他,倒是难得。”微微转了转身子,直视皇上的眼眸,看清楚他面上一层不变的笑意。 “可不是嘛,不过简简单单处理了一下,我这血流的手掌便不再浸血滴。”另稍加赞赏。在这后宫知道我懂一些医术的唯有翡鸢姐姐,我也不想让皇上与更多妃嫔知晓,反正没有被捅开,也可多一番防范。 “黎儿以后自是多加注意身体。你上去的那座桥几年前朕已下令不得任何人上去。这次你也受伤,算作惩罚,若是再由下一次,不再对你饶恕!” 皇上此言将我脸颊之上所有微笑都逼回了体内。我该如何理解他的意思?‘不再饶恕’?心突然绕过丝丝疼痛,原以为在皇上心中我便是那与众不同的第一人,可是我又与这后宫众多妃子有何不一样? 为得圣宠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一旦触及律纪,绝不饶恕!一滴泪自右边眼角划出,想是落到皇上的衣衫上,不见了踪迹。 “皇上之意,黎儿明白!以后处每一件事必先思琢一番,不让皇上为难。”强扯动嘴角笑了笑,只有这般故作明智,才是皇上心目中最过温柔娴熟之人,才能锁住皇上的心。 果真瞧见皇上面上一抹释然的表情,不知是否是因为肯定了我的话语。 左手缓缓攀上皇上脖颈间,稍稍一用劲,额头向上移动,朱唇下一刻紧紧合上皇上的嘴唇,一股热流瞬间流入全身。 ------------ 八五章 夜半透凄凉 这一日皇上未在回青玄殿,而是留在我宫中歇息。晚些时候嘚公公从内务府中取了冰块回来,说那些默默就是苛刻的紧,自己屋中好大块冰。皇上龙颜大怒,各赏了那几个嬷嬷二十大板,之后无话。 再晚间时候想起那名换做沅歌的宫女,后日便是皇上的寿辰,到时许是有很多官僚妻妾入宫为皇上庆生,正是将其送出宫,将玉丫换入宫中的好时机。 “皇上,前几日我黎淳殿内甚忙,那御膳房一名唤作沅歌的丫头来我宫里帮忙,倒是机灵,我看着有些喜欢。”平躺了在皇上身侧轻轻一语,也不明细。 与皇上独处之时也不用太规矩了称呼,偶尔以‘我’自称,皇上也不会怪罪,反而徒增了几分亲切。 “哦,你宫里人手不够?”皇上的语气有些惊讶。我莞尔一笑,定了神再言道: “倒并不是不够人手,只是像那子亦平日里就爱做一些小点心,呆了在小厨中可以整日不出来,定是不能做别的事去。” “既然如此,你自己看着安排便是,以后此等事宜无需向我请示,领了丫头去内务处登记便可。”得到皇上如此一句,自是无比欣慰。突然微微撇身,支起额头直愣愣瞧着皇上,借着昏暗的烛光,那白皙的面颊盈盈透过些许红润。 “皇上这样子可真是好看!”我喃喃一语,有些情不自禁! “哦,怎的想起说这个?”皇上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或许不曾有妃嫔如是讲过。 “容黎儿为你弹上一曲如何?”我直其身来,准备下床。右手传来筋骨扯动的感觉,很是疼痛,才醒悟:张太医说最近都不能弹琴。 我不知道此事是如何一种表情,第一次想要为爱的人弹奏却不被允许,或许失望,又或者无奈,极其模糊矛盾的心理,近乎淌下泪来! “黎儿!等伤口好了再为我弹便是,不要这般难过的模样!”这样的安慰,暖暖融入心间,有些措手不及。我点点头,重新躺下,枕在皇上右臂之上,熟悉、清凉的感觉。 “后日便是胥郎的寿辰,本是打算为你谱一曲,做生辰礼物,哪里想到出了此等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突然变换语调,很是悲伤的感觉。 “今年未能如愿可不是还有明年,黎儿何必为此等事不安。” “可是皇上的二十三岁生辰可只有如此一次!”我再呢喃,有些享受了皇上的轻语抚慰。 这些日子相处,倒是觉得皇上性子算随和,只要不是很过分,都能被接受。只是对于不喜欢之人,与伤害他人的妃嫔很是冷漠。 “皇上、娘娘……”突然外间传来嘚公公的声音,很是焦急。既然皇上已躺下,必定是万分着急的事,不然不得骚扰,心立马跳到嗓子眼上。 “何事?”皇上的言语,换去方才与我讲话的温柔,带上些许冷漠。 “回皇上,东院传来话,说谨贵人得知皇上在此处,特意下厨想准备些膳食,哪里预想的到,竟被沸腾的水烫到了大腿处。” 话到此处,心不免有些惴惴。昨日方才搬过来,今日便烫伤了腿,可不是有意为之?好一个谨贵人,倒是主导黎淳殿来同我强恩宠来了。我倒是要瞧瞧你的手段,心暗暗发狠,嘴上却是担忧的语气: “怎的那样不小心……谨贵人现在可还好??”说话间转眸看向皇上的面颊,有些紧凑了眉心,不知在思量何事。 “可有传御医?”皇上开口,为有任何颜色的语言,也不见动身,只躺着问话。 “会皇上、娘娘,已经传过了,那伤口面积好似极大,谨贵人也看似很难受,直嚷着要见皇上。”嘚公公是阿玛的人,万事都该为我着想的才是,既然都上前来吵扰,必定事已闹大。 “皇上去瞧瞧谨妹妹吧,想是真的受不住,见着皇上定是能安心许多。”虽是极不愿意,也得做出大度的模样,却无意间讲话语讲得过分了些,你既然要与我抢,我定不能轻绕了你。 果真此话一出,皇上面色即刻变得很是难看,更加撇紧了双眸。也不说话。 “皇上!”我顺势推嚷了皇上的手臂,轻软了语调,故作担忧。 “与我更衣!”说着话,已起身站立,嘚公公听言忙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位女婢,揽过一旁衣架上边的黄色衣袍,轻轻笼在皇上身姿之上,动作娴熟温婉。之后姑姑也进入殿中,轻揽过我的手臂,欲要扶我下床榻。 “黎儿手上有伤,明日再去瞧她便是!”皇上换回温柔的语气,面颊之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最终我是散着秀发微坐在床榻边上,冷眼瞧着一切,眼见皇上要出门才上前为他理了理脖颈间领子,微笑着讲出一句: “黎儿等你回来!”再转眸瞧着嘚公公,“这样漆黑的天,可要护得皇上周全。”回过面颊再一笑。 “主子,早些休息吧!”姑姑立与我身旁,直到皇上走出大殿之门再轻轻一语。她同我都知晓,皇上这一去,今夜定是不会回来,心闪过一丝凄凉。原来这就是谨贵人搬来黎淳殿的真正缘由。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既然你的目的不纯正,我定不能留你。手轻轻拽过昨日谨贵人送过来的一方丝巾,那鲜红的花蕊如同我指尖的血液,刺痛着双眸! “谨贵人的烫伤有多厉害?受伤之时可有说什么?”坐回床榻之上,重整理思绪。 “听东院传来消息,整片右腿之上都起了白色小泡,听说很严重。却之说想见皇上,躺在床榻之上像似有些缓不过劲,全身滚烫!” “不过准备膳食便能烫伤到如此地步,对自己倒是真狠心。”那杏娥朱唇、粉黛潇湘不过同这后宫妃嫔一般模样。继而再对姑姑吩咐: “明日将谨贵人受伤的消息全数传出去,传得越是详细越好!”不知不觉眼眸中映射了丝丝寒意。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八六章 再聚黎淳殿 稍晚一些嘚公公从西苑过来,只说皇上今夜歇与谨贵人处。 眼瞅着公公面色有些难以言辞的苦涩,却想不出他有何不适。最终遣他出门之时,对我深深望了一眼,再无他话。 虽早料到是此结果,还是有些不忍与心痛。而这夜里我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有听到一些欢声笑语,可终究模糊了意识,听不太清。姑姑一直陪在我身边,或者讲话,或者发出微微鼾声,同我一般昏昏沉沉未能安然入睡。 第二日的黎明来得甚是缓慢,起床榻之时,屋外还是朦胧的天色,有早起的鸟儿发着愉悦的叫声,扑腾于梨树上方,只是不见其踪迹。 约莫一刻钟之后,西苑传来几许话语,再一会,皇上至庭院经过。而那时我只简单套过白色衣袍,独自站于大殿一隅,窗户撇开一道缝隙,皇上熟悉的龙纹映入眼帘,似有意地停住片刻,朝了我内殿的方向瞧了瞧,终是太过模糊看不真切。 直到天大亮,子亦送来早膳,也是胃中堵的慌,不过几口便吃不下。子亦瞧我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见我呕吐瞬间悲切了言语。 “主子,好歹也吃一些,你身子本就已很是消瘦,腹中又有孩子,怎的吃得消?”这是子亦对我的关心。 我只笑笑,无所谓的回答,“无事,现在本就反胃,过些日子胎相稳定些便胃口便大开了。” “可是主子,你……” “无碍,不用太过担心。对了,稍会你去御膳房把沅歌接过来,明日皇上生辰,也有得忙。至于那个修剪花草园林的小厮,可还有进宫?” “回主子,上次吩咐之后他便回了老家,只等沅歌!”谈及此事,子亦面颊变回舒心的表情,并有浅浅的笑意。 “无事了,下去吧!”最后吩咐一句,姑姑一直立于我身后,看不清楚的样貌,不知在思琢何事。 因着明日便是皇上的寿辰,这日整个宫内都显得异常忙碌。不仅青玄殿内所有宫婢行色匆匆,甚至每位娘娘宫内的丫头也别调遣了去帮忙,婼乔与子宁便是一早出了门去。 可是我还是去了东苑瞧谨贵人,一路同我西殿一般样貌,只是进到大点之后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过来,不知为何香。 谨贵人想是受伤真极其严重,现卧于床榻之上,棉褥半盖过至胸口处,只显露在外的手臂可看清楚她只着了一件乳白色蝉丝素纱衣衫,有淡淡荷塘锈迹。秀发自由散落,铺满整个绣枕,如黑色雾霭、层峦叠嶂! “姐姐怎的来了?”我方踏入她的寝殿,谨贵人忙挣扎着想要起身,额间却带上丝丝苦楚,许是动弹之时牵动了伤口。 “妹妹怎的还这般多礼,可是当我是外人不是?”几步上前使出左手轻轻盖在谨贵人的右手之上,露着淡淡的微笑。 “姐姐请坐,喜绢去取昨夜熬的莲子羹来。”两位丫头听言忙搬过来一方木椅,并在凳子最上方垫过一方绣垫,很是细心的谨贵人。那位唤作喜绢的丫头闻言,也忙转身出了门去,面上带过几许喜悦。 “妹妹不用这般麻烦,倒是显得我娇贵了。”不过客气一语。 “哪里是这意思。只是姐姐如今有孕,不能喝茶。且昨日甚忙,姐姐受伤都未能去瞧姐姐,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谨贵人话语间有些忧伤,竟真像是极其难过的样子。 “瞧与不瞧可不都还是这样,妹妹且放宽了心,伤口才会好的更快。”我安慰,有些淡淡。 “谨姐姐……”大老远听见卫蝉的声音传来,还带上几分兴奋。不曾改变过的青色衣装,待进门瞧见我也在,忙上前靠在我椅背后边,很是随意。并伸出手来轻轻拽拽了我的衣袍领子,“婂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都入宫这么些日子了,怎的还是这样没大没小?”我浅笑,将握着谨贵人的手收了回来,转握着卫蝉。 “可不是,一路过来没见停过嘴。”再是翡鸢姐姐的声音,一袭红色绡绢,轻纱曼身,如仙子般清新脱俗。 “姐姐也过来,坐这里!”我慌忙中想要起身,却被卫蝉摁了回去。与翡鸢姐姐昨日似有些芥蒂,不愿去想便又没什么,只深深对望一眼,未曾忘却的微笑。 “瞧了,黎淳殿可是不养人,竟都受了伤。”卫蝉开玩笑的言语,惹得我们一阵哄笑。 “你个妮子,怎的讲话了?”姐姐半撇眉故作怒颜,眼见丫头在另一方登上同样铺上绣垫,许了姐姐坐。 “怎的姐姐们都坐软垫,就许我硬硬的木凳,可是谨姐姐不喜欢我?”卫蝉自我声旁抛开,淡淡抱怨,并强忍过笑意。 “是了,委屈妹妹了,快去再寻来绣垫。” “不用,我开玩笑呢,坐这个才是最好。”眼瞧着丫头欲要去找绣垫,卫蝉慌忙阻止,并起身,左瞧瞧、右看看,尽是好奇。 “谨妹妹怎的就烫伤了?”不再玩笑,姐姐言瞧着谨贵人相问,眼眸中有些许不确定与淡淡的忧伤,不知是为我还是为谨贵人。 “昨夜听说皇上在姐姐处用膳,亦是好奇便决定做一些膳食同皇上、姐姐尝,哪里料想到让沸腾的水砸了到腿上……本来是不要不叫皇上的,可是丫头很是担心!”谨贵人在讲此番话语之时,总斜过眼眸瞧我。 “妹妹哪里的话,你我为姐妹本该风露同甘,昨夜本是要与皇上一同前来瞧妹妹,怎奈伤口真真疼,特今早过来了。”我半是安慰,半是警告,希望她可以明白。 “可不是,婂妹妹最是疼人,如今与她同住一个宫,自是你的福气。”翡鸢姐姐语气有些生硬,并直直看向谨贵人。许是姐姐也为我抱不平,虽平日子里总讲着与谨贵人不分彼此,与我的关系到底好一些。 “哪里有的事!”我再一笑,始终不变淡然的模样。不想在待在此殿中,那浓浓的香味让我有些呼吸困难,腹间更传来隐隐的不舒服,便请辞: ------------ 八七章 素雅纯真之貌 “既然翡鸢姐姐过来陪谨妹妹说话,我便先回宫去,今早还未食过药,不出一会,那子亦又该来吹我了。” “我陪姐姐,去你那殿中玩耍!”专心查看屋内摆设的卫蝉突然回过神来,直直望着我,想是在等待我的同意。 “可是不陪你谨姐姐聊天了?”我询问,有些好笑。 “稍会再过来陪谨姐姐,我要去婂姐姐殿里吃糕点,还有,我喜欢子亦那丫头,看着就乖巧,比我殿里的好上好几倍。”卫蝉一脸憧憬。 “那你们去,我在这里陪谨妹妹讲话便是。”翡鸢姐姐同样换上笑颜,忘却方才的了冷漠神色。 “我让御膳房准备些膳食,中午婂姐姐与蝉儿过来用膳可好?”谨贵人此言倒是说得极其温柔,不忍拒绝。 那唤作喜绢的丫头端着几碗莲子羹进点之时,我已微微起身站立。最终未有尝过那羹的味道,淡淡回了一句“嗯”,由着卫蝉挽过我左手,出了谨贵人的寝殿。 几步行至院中,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腹部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姐姐方才脸都有些煞白,可是不舒服?”不想一直大大咧咧的卫蝉竟然也有瞧见我的不是。 “无事,去我屋里吧,昨日皇上许了些小玩意过来。”我换上浅笑,对了卫蝉一颦眉,由姑姑扶着回了西殿。 “哦,什么小玩意,就是姐姐最疼我!”卫蝉一脸单纯的笑意,拉过过我的左手,将半颗脑袋放于我肩头,尽是撒娇的意味。 沿路走回我的寝殿,不过花谢花开,再青色了院围,单单也就一刻钟路程,挨得很是近。 而接下来的整个上午,蝉都呆在我寝殿中,把玩着诸如泥泥狗、泥叫叫等,都是皇上怕我闷着,特遣人去民间买来的玩意,自是无话! 直到晌午间,太阳有些斜斜并未十分毒辣,我依在梨树下方的秋千之上微漾,姑姑立于我身旁不发一语。 “姐姐,这什么做的,声音这样好听,还青蓝赤如此多颜色。”卫蝉自幼似男孩子般调皮,若针线、筝一些闺秀该习的均不懂,如今瞧着泥叫叫能在自己口中发出音来,很是喜欢。 “妹妹喜欢寻几个回去,我倒是不爱。” “皇上特意寻来送姐姐的还不爱,也只有姐姐有此等福气!”卫蝉淡淡讲过此句,我的心‘咯噔’一下,方才知晓我说错了话。回眸与姑姑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卫才人,可有觉得饿,奴婢吩咐小厨做一些点心。”姑姑突然开口,打断去方才的对话。幸得卫蝉是个无心机的女子,不然‘我倒是不爱’一句传到皇上耳中又该惹出一档子误会。 “好啊,我最喜欢姐姐小厨中的膳食了!”听到吃,卫蝉注意又被吸引了去。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姑姑领了命,朝一旁行去,淡蓝色背影孤立而决绝。我转尔换上一抹笑意,“我这宫里的东西可都是你喜欢的?” “可不是!”卫蝉也没去深究我话语中是否有其他的意思,愣愣就是回答,“方才瞧见谨姐姐受伤,我都在想要不然去同皇上讲讲,让我也搬来这黎淳殿,才好照顾两位姐姐。可是这殿太过小了些……” “蝉儿傻呢,有这样多宫婢照顾便是,你留在韵斓轩讲定嫔娘娘照顾可不是都好?” “姐姐所言极是,我若是搬走了,可由谁照顾定姐姐呢!”听我如是一句,卫蝉似如梦初醒般停住手中捣鼓的泥叫叫,不住点头。 讲话间姑姑、子亦与身后一方陌生身影,三人摇着莲步,端着几碟糕点过来。 “原这子亦与沅歌早间无事便做了许多糕点,只等晚些时候端来吃呢。”想是看出我的疑惑,姑姑开口,大致讲述了详情。 原来那抹陌生身影便是沅歌:娇小身姿,鹅蛋面颊,嘴唇稍显大了些,额间两小髻,各插珠花一支。穿粉红色衣衫,绣淡淡桃花瓣细小纹理,整体观着也算好看。 由子亦领着,沅歌向我盈盈一拜,碍于外人在,也不便多礼,转身朝原路回了去。 卫蝉见状,无半点迟疑,忙的上前撩起一块放入口中,也不管手指是否干净,并吱呜着讲话,“姐姐的小厨的糕点真真好吃,以后每日我都到姐姐这里用膳了!” “这可不成,你是想将姐姐吃穷呢。”后宫妃嫔并不是外界现象的那般光鲜,每月只有固定的俸禄,超出的只得自己贴补,当然皇上赏赐的另做盘算。 “那以后我的俸禄全数交与姐姐便好。”卫蝉也是毫无顾及,说话间已再放了一块糕点入口中。 “卫才人又在说傻话了,宫里哪有这样的规矩。”姑姑开口打趣,走至我身旁将我扶至盛放点心的石桌旁。 “可不是,每日来姐姐这里吃点心到是无碍,可别再讲那些个胡话。”执起碗筷,将一块玉米烙放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很是爽口,难怪卫蝉不愿停住,一块一块直往口中放。 “黎婉仪吉祥、卫才人吉祥!”说话间,谨贵人殿中姑姑已走至我们面前,屈身请安,再言道:“主子遣奴婢过来请两位娘娘过去用午膳。” 我回眸瞧着此婢女装扮,也是一向浅粉色衣装,额间柳长髻,并珠钗两只,粉色簪花一只,很是恬静,好似听谨贵人唤作‘牵史姑姑’。 “不用了,姑姑去回了谨姐姐的话,就说在黎姐姐这里吃点心,晚些时辰再去瞧她。”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卫蝉已抢先一步讲话,我自是再讲什么。瞧着牵史姑姑面上有些为难,“殿中膳食早已准备妥当,况主子遣奴婢请两位娘娘过去,若是请不去,奴婢该受责罚了!” “你家主子脾性难道你还不明白?怎的请不去我们就该受罚了?”我挑过牵史姑姑的言语,重了重语气。看到她面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讲错了话? “奴婢该死!只是主子有吩咐,若是两位娘娘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一番心意?” ------------ 八八章 阴谋尽现黎淳殿 “你且回去复命,晚些时候我们再过去!”我回眸,继续夹过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快回去吧,谨姐姐不会怪你的。”卫蝉吃点心之余,还不忘回一句,那牵史姑姑面色再是一边,已带上为难的神色,并继续言语,“可是……” “请回吧!”未待其话语讲完,尔漫姑姑开口直直打断,并做出请的手势。 那姑姑间执拗不过,只得转身朝了东苑行去。我们谁也没有发现,在她转身之后面颊上的一丝寒冷。 今日不若昨日的艳阳高照,反而是太阳躲了在云朵里,不曾露出半点面孔。一片阴暗,又不见下雨。不时有些许微风袭过,趟到身子上边,惊起一阵痉挛,却很是舒服。 本是打算与卫蝉字用过午膳之后便去东苑再瞧瞧谨贵人,哪里料想到,送走牵史姑姑不过半个时辰,再传来消息定嫔娘娘只叫肚子疼,不知为何。 “去通知皇上!”我冷冷吩咐,未有半丝懈怠,直直揽过尔漫姑姑的手向着东苑方向行去。姐姐如今有孕,自是不得出任何差池。 卫蝉同样换上冷峻的眼眸,第一次瞧见她如此严肃的样貌,与平日喜逐笑颜有着天壤的差别。不知不觉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幸得姑姑有姑姑偕同。 “怎么回事?” 一进谨贵人的内殿我便开口询问,那些个公公丫头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只瞧见姐姐微躺在另一旁软塌之上,脸色苍白,早已逝去早间瞧着的红润色泽。谨贵人因腿上有伤坐在床榻上方,也是满脸焦急。 “回黎婉仪话,方才还好好的,这才食过几口饭便闹肚子疼。”姐姐身旁纹杉一边扶着自己主子,一边抬起头来回话。 “定姐姐……”卫蝉早已飞奔过去伏在翡鸢姐姐身旁,流出泪来。 这殿中真真有一股难闻的香气,令我直直犯呕吐。 强行定住了心智与腹部的不舒服,再吩咐。如今姐姐好似已讲不出话来,谨贵人卧病在床,卫蝉又是不问世事之人,唯有叫自己冷静,思考着所有事宜。 “来人,讲定嫔送往我的黎淳殿!”重重一句。殿外几位公公闻言忙上前,和着软塌一起抬起,向着我殿行去。我紧随其后,突然停下脚步再吩咐: “来人,将今日午膳全数搬至西苑,待太医过来检查。”姐姐有孕,自是惹得后宫许多妃嫔不满,只想千方百计将其打掉,这些小伎俩谁能防备得甚。 转身出门的刹那我是乎瞧见谨贵人一脸颓然,有些坐不住软软靠在一旁丫头怀中,朱唇动了一动,终未讲出话来。 子亦等人听说定嫔转至我内殿休息,早已在我床榻上方再行铺过一层棉被,姐姐软软躺与上方,却止不住腹中传来的阵阵恶痛,在床榻上方不停翻滚。在场所有人都只能瞧着,并无他法,渐渐流出泪来。 虽我幼时学医,也不过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病况,姐姐有孕我自是不敢乱加诊断,微靠床沿只手握住姐姐的右手,恨不能将她的痛分担一些。 再是一刻钟的煎熬,纹杉早已跪在地,面上眼泪、鼻涕混做一团,分不清为何物。卫蝉同样悲痛这面色不停呼唤这“定姐姐”,可哪里能得到回应。 直到二哥——尹德太医来到我院中,我等不懂之人纷纷散开,顾不得男女授受等约束,撩过右手开始诊脉。而翡鸢姐姐的面色已接近土灰,凄婉的可怕。 我寻了一处木凳坐下,额头尽是细汗,最后凝结成珠随着面颊两侧缓缓下落。 “尹德太医,定姐姐不会有事吧?”卫蝉终是坐不住,不停在殿内行走,并发出自己的疑问。 “目前定嫔娘娘很是疼痛,请容臣为他施针,减缓疼痛?”二哥起身,对了我和卫蝉躬身,想是想得到我们的肯定。 “只要能止住姐姐的疼痛,尹德请太医快快施针。” 我望向二哥肯定的面颊,在得到我们的首肯之后迅速至药箱中取出一踏银针,粗细长短不一,足足有二十来只。也不半分懈怠,直直在姐姐左右两边太阳穴处各插上一支,再是印堂、阳白、神庭、眉冲等额头几大穴位各插一针。 如此一番已是半刻钟过去,果真瞧见姐姐放在腹部的双手微微散开来,想是已不再有之前的疼痛。可是却闭上了双眼,昏迷了过去。 “这样可是好了?”我站起身来,对上二哥微撇的双眸。 “已无大碍,休息会,开一副安胎药吃过便好!” “安胎药?”我突然睁大双眸,一定不能有事。 “想是今日定嫔娘娘接触过诸如红花、或者麝香一类,对胎相有冲击性的药物!”二哥一席话惹得我后背一阵冰凉! 红花、这个令人异常喜欢却又憎恶的东西,可以活血通经,散淤止痛,跌扑损伤,疮疡肿痛,可若是与其他红花混乱使用,可堕胎。 麝香、亦是一样,本身有特殊的香味,可以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止痛,那香味久闻之后可令人滑胎,甚至不孕! “我将今日定嫔所食的午膳全数传了过来,尹德太医随我去瞧瞧可否有什么不妥。”我出言,朝外殿行去。午膳翡鸢姐姐是同谨贵人一同用的,全数食物都已被摆至木桌之上。 二哥闻言,忙上前一一查看,或者放入口中品尝,摇了摇头,却未发现任何不妥,“这些膳食都没问题!”最后讲出此言,不禁令我有些迷糊了思绪,分不清究竟。 姐姐怀胎比我久,也不过只有三月,当然还不曾过胎儿危险期,究竟是谁要害她? “那又是哪里出了纰漏,今日一上午定嫔都在谨贵人的东苑,也未有外人进来过,难道是……” 我将自己想法全书讲出来,还未讲完便被二哥堵了回去,“黎婉仪慎言!”我当然是明白二哥的意思,他是怕隔墙有耳。 “皇上驾到!”突然院中传来公公的声音,忙敛了情绪出门迎接。 ------------ 八.九章 阴谋深深 “皇上吉祥!”所有人都出口请安,只见皇上挥了挥手,快步我至我与尹德太医的身旁,“定嫔怎样?”尽是焦灼之意,更能瞧见额头上方浸下的滴滴细汗。 “回皇上,想是接触了一些不该接触的药物,导致胎相不不稳!”尹德太医如是回答,眼眸平静未有丝毫闪烁。 “究竟怎样一回事?”皇上眉头紧撇,已没了往日的镇定,怒目而视。 “妾身该死,求皇上恕罪!”见此景象顾不得其他,忙屈身跪了下去,低下额头。地面终究是地面,有些微微的寒意。不曾预料,卫蝉竟同我一样跪下,只不言语,很难得的安静。 “恕什么罪?”皇上声音同样变得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我看不到他看我的眼眸是何种颜色,可是一定有疑惑与愤怒。而我‘求恕罪’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姐姐,这是我内心的自责。 “定嫔过来黎淳殿,妾身应该一直陪同在其左右,不该独自贪玩,回了自己院中!”字字诚恳,句句衷心,更不能抹去心中的万分悔恨与疼痛。 “你们先起来,此时朕定会查了水落石出!”想是方才前去禀告皇上的公公已将事情原委全数讲出,这才不加追究我与卫蝉的过错。起身的瞬间,瞥见皇上面颊之上从未有过的深深怒容,令我不寒而栗! 大殿外翡鸢姐姐送来的兰花依旧开着娇艳的花朵,并不是有阵阵清香传来,经鼻翼而下,落到肺部,仿若清爽了整个身子。突然一抹奇异的感觉传来,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却听得皇上的吩咐,竟同我所想不差分毫。 “尹太医,去谨贵人屋中查看,有何异处?” 容此时真是谨贵人所做,岂不是在我黎淳殿内养了一条猛虎,怎能不诧异万分。而皇上不知是真信任我或是怎样,吩咐过后,揽过我的手朝内殿行去。 姐姐依旧平躺于床榻上方,合着眼一脸平静。只有面色依旧惨白无丝毫血色,纹杉等丫头跪在地面,守护着自己的主子,早已泪流满面! 再过一会,二哥从东苑过来,脸色异常难看,对着皇上躬身请安,说出一句冷我们皆愤怒的言语。 “在谨贵人殿中所焚的香中,发现有麝香存在!此香久闻会导致滑胎,更有可能永远不孕!”二哥讲出此话的时候,我看清楚皇上面上瞬间闪过愤怒,不待半点迟疑,折身去往谨贵人的东苑。 不知何时,黎淳殿内早已齐齐站满了卫兵,各自铠甲着身,显得异常干练。而不远处还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淡紫色衣袍,腰间紧紧束缚,配两块玉石,在微风中显得如此清新雅然。那位护城之将——释予烙! 仓促行走之间我轻轻回眸,只消片刻的对视,竟看清楚他眼眸中的忧伤!回过头来,紧随皇上脚步而行,直达谨贵人的东苑。 “黎婉仪还请留在外殿,里屋麝香味太过浓烈!”二哥在门前将我阻拦,我点点天头朝了皇上瞧一眼,止住脚步。 姑姑随我身后,在庭院内寻得一处木桌微坐,心却一直惶恐,若是今日一直与陪着姐姐呆在谨贵人内殿,现在卧于床榻之上的人,或许就该是我了。 “主子勿需担心,定嫔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姑姑的声音,对我轻轻安慰。 “姑姑,此事会是她所做么?”我发着自己的疑问,隐去姑姑的安慰,那谨贵人瞧着也文弱的模样,与姐姐也未有仇恨,怎会要害她? “谨贵人也不笨,怎会在自己焚香中加入麝香,闻久了可是会导致不孕。且今日奴婢在一丫头那得到一语,她主子每日都会焚此香,可不是在害自己?”竟不知何时姑姑跑了过来打听了。 “那又是谁人要害姐姐?”我喃喃一语。真的是害姐姐么?谨贵人这才搬来黎淳殿几日,若要害姐姐不该是在韵斓轩么? 身子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战栗,紧紧拽紧手掌,心莫名冰凉。这哪里是要害翡鸢姐姐,分明就是冲我而来。 “还有主子,那日你吩咐奴婢去查谨贵人,今日早间传来话了。”姑姑再向我身前靠了两步,压低了嗓音。 “如何?”我更是好奇。 “那日从那小丫头嘴中已知晓谨贵人三岁便随父亲去了苏州,而他们当时得罪的便是蓉媛贵妃父亲,佟国维佟大人。本是判了满门抄斩,幸得当时权威的鳌大人与遏将军极力保全,方才只判贬做一方知府。可是其母亲本体质柔弱,病逝于前往苏州的路途之上。” “这是何意?”我有些糊涂,谨贵人进宫可是为复仇? “主子可还记得第一次见谨贵人,当时模样倒是极想与主子走到一起。而搬来黎淳殿的第一日,同主子讲话之时竟有丝丝的颤抖。” 经姑姑提醒,到真想起当时情景,若真不是她所做又该是何人?如此想着,突然自殿内传来浅浅对话。 “皇上恕罪,嫔妾冤枉,不知道什么是麝香啊!”谨贵人的声音,哭丧了语气,透出点点绝望的气息。 “姑姑,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我问姑姑。 “倒不如帮她一把,若真不是她所做,岂不是冤枉了好人,还纵了真正凶手。”话至此处,便不再迟疑,几步向前,踏入了谨贵人的内殿,顿时一股浓浓香味袭来,惹得再是一阵不舒服。 “皇上吉祥!”我屈身请安,眼眸中尽是谨贵人匍匐在床榻之上,强忍着疼痛求饶,与一脸冷漠的皇上!周边公公丫头或是哭泣或是满脸无谓。那被唤作牵史姑姑的女婢,脸颊竟有一丝窃喜,再被瞬间堙没! “皇上,尹太医已讲过,此麝香长期闻着会导致不孕,谨贵人怎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顾不得所有人诧异的眼神,我直直讲出此番话。此事牵扯甚大,免不得皇上在思考之时带有些许个人偏见。 “黎婉仪此话怎讲?”皇上回眸与我对视,褐色瞳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 九十章 突兀隐修士 “此事出现在黎淳殿内,想是对妾身而来。只是不巧谨贵人受伤,定嫔娘娘过来探望,才引出此事!”我同样冰冷了语气,此番话其实是人都想得到,只是无人愿意讲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再言道: “谨贵人不过刚搬来黎淳殿,怎的就会想要迫不及待的残害我腹中胎儿?可不是太凑巧了些!” 转而上前望着谨贵人的眼眸,那清澈的眼底,被眼泪模糊,除去恐慌尽是诚挚。皇上眼眸掩饰不去怒容,若不是我及时进门,谨贵人想已被处罚。 “皇上,此炉中所焚之香只是普通焚香,只是嫔妾在其中加了少许木丁香粉末,可越是促进香味的浓溢。”谨贵人直起身来,止住抽泣,讲出此话,声音却有些嘶哑。 “据臣查看,此香炉中麝香含量不是很低!”二哥是时讲一句,一丝很明了。再回到方前讨论的话题,哪位女子愿意拿不孕此等严重事情做赌注,她与我不曾有过节。 “这些香可是你自己搜焚?”皇上眼波流转,看向谨贵人面颊,静静问出自己疑惑。 “只不过木丁香是嫔妾加进去而已!”谨贵人眼眸换上点点清亮。 “此事发生在黎淳殿,妾身定会许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突然再次跪地,发着淡淡的誓言。 “好,黎婉仪,朕许你三日时间,必须查出事情原委,不然谨贵人打入频央宫。”皇上已是极其愤怒,落下一句,拂袖而去。 后宫中一向禁忌嫉妒、谋害,这次还关乎于子嗣,即使与谨贵人无直接关系,可终究是在此宫中出了事,怎能脱得了关系。 而我的突然出现,并出言阻止,只会让皇上怒焰中烧,未有降罪已是万幸,只是三日时间必须查出凶手……明日又是皇上的大寿,耽搁一日,实际也就只剩下两日。 知道皇上、尹德太医与各公公、婢女全数离开,姑姑方才在我身后将我扶起。那一瞬间我听到姑姑淡淡一句,“主子又是何必!”低喃如梦语。我回头扯动嘴角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黎姐姐,今日之恩,来日纪谨定会涌泉相报!” 谨贵人许是看到我的疲惫,半卧床榻对我深深一拜,脸颊之上真诚抹不去。 “傻妹妹,说这些作甚,你若是无辜啊,姐姐定会帮你!”我半是试探的语气问着。其实根本无法笃定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方才对皇上的一语不过只是想争取越多时间查出真伪,况谨贵人父亲真得罪过蓉媛贵妃,她倒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却不成想过此言惹得谨贵人再次泪流满面,她的丫头见状忙上前扶着,满是担忧。 “谨妹妹先做休息,稍会再来瞧你!”再说一语,不再逗留,出了内殿。只出门之前对着姑姑使了使颜色,姑姑领命上前将焚香的炉子拿着一同回了西苑。 沿路卫兵已被撤去,皇上已是异常愤怒,想是已起驾回宫。只徐徐而前,在快接近黎淳殿大门之时瞧见释予烙,背对着内殿,晦暗日光照下来,显得异常凄默。 我上前一步,未曾注意脚下石块,一脚踩着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如此一幕,吓得身后姑姑脸色刹那苍白,因手中握着香炉不敢仍去,也不能将我扶住。 “主子无事吧?”待重新站定,姑姑走至我前方,担忧询问。 “无事!”我闪过一丝尴尬的笑意,余光瞧清楚前方释予烙已转身,微微伸着双手不自然的垂下,眼中抹不去的凄然。 我的笑为尓漫姑姑,也是为释予烙,所以特此加中了‘无事’二字。 “姑姑想回殿将香炉放下,我在院中坐坐!”直视着姑姑的瞳仁吩咐,见其并不迟疑转身回了殿内,那边释予烙仍旧站在院门出,不出去,也没有进来。 最终我上前行去,停在一方石桌旁坐下,与远处释予烙对视。有风轻轻吹过,几片嫩嫩绿绿的梨树叶,打着旋儿轻轻落下,掉到地面没了踪迹。 “释将军辛苦了!”最终我先开了口,那站于风中萧瑟的身影,令我有些心疼。可是释予烙并未对我的话做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瞧着我,片刻之后,转身离开! “哦,看看样子黎婉仪倒是舍不得这个姓释的将军?” 身后传来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果真是前几日负伤的北溟墨。此时已换上一袭白色衣袍,怀抱双臂站了在拐角屋檐处,面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哪里看得出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闭嘴!” 我怒目而视,对北溟墨此言有些难以承受。可是显然此人并不被我所震慑,依旧在在远点,那晶莹双眸中,我看到些许嘲笑。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若是想活命就给我闭嘴!”我重复,这后宫人多嘴杂,说不定这一刻所讲只话,下一刻已传入皇上耳中。至于对释予烙,仿若有丝丝眷恋,些许不舍,却不是所谓的爱情! “黎婉仪又何必对我如此横眉冷对,不过才讲述到了你心中,便要杀人灭口?”北溟墨想是根本不怕我,言语间有挑衅,令我很不舒服,但依旧极力克制住愤怒的思绪。 “来人!”我轻轻呼一句,也不是真心想叫人来,不过是想吓唬了北溟墨,哪里想得到此人竟丝毫不惧,并走出墙围,向我行来,脸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方才胥尧皇帝已经将所有宫婢都遣走了,叫也没用!”难怪如此嚣张,不过几步已行至我身旁木凳旁,掀起衣袍,微微坐下。 “你就如此自信?”我回过眸来,不再看他,却盯着头顶顽皮的鸟儿,发着愉悦的欢叫声。 “这皇宫,我来得,便去得!” “到是好大的口气!” “试问世间又有哪里是我北溟墨去不了的地方?”如此一语,彻底恼怒了我,看着他眼角的一丝笑意,定了定心智,故意拉近我与他的距离,缓缓讲出一句: ------------ 九一章 妾有情、郎无意 “别忘了子苒、子晏在我手中。”话毕,牵动嘴角轻轻一笑,很是妩媚的笑颜。北溟墨有瞬间的呆愣,转尔继续恢复了笑颜。 面前这人好似什么都不怕,那夜受伤之后的求救仿若都只是一个谎言,直直望着他的眼眸,脸颊慢慢变得冰冷。如果他要杀我,可不是在一念之间? “那又如何,我与他们不过为朋友,只是因为复仇而走到一起,没有任何关联!”复仇二字竟被北溟墨这般简言讲出,无丝毫畏惧或异样情绪。 “好一个无任何关联,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子晏待你如何吧?”我再浅笑,瞥眼间瞧见依旧方才北溟墨所站的拐角,一抹熟悉的身影。 可是北溟墨被对了那抹身影,瞧不见。 “哈哈,黎婉仪竟也同那些普通宫女无任何差异,如此无稽之谈也谈论。”北溟墨想如此一句直想岔开话题,我却是偏不让。 “宜婂以为你倒是与那些个江湖术士不一样,不想一样不敢担当!”变换神色,故意挑唆,并换上另淡淡悲哀的神色。 “与子苒、子晏本就只是因复仇而走到一起,她要待我怎样我不管,可是我只带她们是普通朋友!” 不知是否是因为我的言语刺激了北溟墨,他讲最后一句瞧着我的眼眸有些许闪烁,我将其认定为说谎。 不过此句落到角落中的子晏耳中想不是如此意思,方才还镇定优雅的样貌刹那间便得异常难看。缓缓起身,不再讲话,走至子晏身旁突然回头对着北溟墨莞尔一笑,悠然回了寝殿。 可是身后并未传来意想中的吵闹,而是淡淡的对话。虽我并不喜欢偷听了宫人间的私语,可仍旧有些好奇,不免直直站于内殿窗户之前,静静听着。 “哦,什么时候躲在角落,出来坐一会?”北溟墨依旧轻松口气,同我讲话一般玩味。 “墨,你待我真是朋友?”不理会北溟墨的话,子晏只问着自己的疑问,声音不若平日的热若冰霜,却是难得的温柔好听。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北溟墨故作惊讶的语气相问。 “主子不过与与我们相处短短几日都能看出我待你何样,我们在一起这样多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子晏想是对北溟墨的话极度不满,不禁加大了言语的力度,也忘却了羞涩,只想只想心恋之人待自己为什么人。 “黎婉仪是聪明之人,她能瞧得出来,我便得瞧懂么?”北溟墨语气有些无奈。 “当初若不是因为你说我的一颦一笑定能迷惑皇上,若不是你报仇心切,若不是你说进宫里应外合,我怎会进宫?”子晏的声音已接近声嘶力竭。却不想她的进宫仅仅是因为爱的人一席话。 “你小声一点,不要给黎婉仪带来麻烦。”可是北溟墨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声音明也小了许多,一贯不知是真怕与我带来麻烦,还是只想让子晏闭口。 “黎婉仪,黎婉仪……你不过进宫才几日,怎的就总离不开黎婉仪?开口闭口都是她聪明,为她着想。她不过只是收留了你,为你包扎伤口,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 不想北溟墨一句竟惹得子晏误会,越加大语气,并带有些许哭泣之音。 那北溟墨许是并为预料到自己一语引子晏如此误会,稍停住片刻,继而继续轻松言语想要安慰子晏,道: “你误会了,我与那黎婉仪也不过……” “闭嘴,我不想听!还是黎婉仪……你能留在黎淳殿是靠姐姐,你能痊愈是我没日没夜将你照顾,你以为你在黎婉仪心里边就同我们不一样了么,你也不过是奴才,连小栓子、小柿子都不如!” “够了,闭嘴!我喜欢黎婉仪又怎样,与你有和关系?”子晏近乎疯狂的胡言乱语彻底打磨去北溟墨的耐性,不禁顺着子晏言语往下讲。 至少我是觉得北溟墨方才一语不过是为了堵住子晏胡言的嘴。轻轻靠在窗沿,有些累着,却依旧站立不想坐下,勾起的嘴角在脸颊之上冻结。 “北溟墨,我们一起长大,那黎婉仪与你认识不足十日,你凭什么喜欢她?”子苒平日里不喜讲话,谁又能想到待喜欢之人竟如此失了风度,甚至有些专横,宁可破坏也不将他人成全。 “好了,我并未有喜欢黎婉仪,方才之言只是一句气话,你别再闹了,引来卫兵你我都是死罪。”北溟墨的声音再小了些,说话间传来些许脚步声,不知是北溟墨靠近子晏,或是子晏向北溟墨走进。 “别骗我了,你的眼睛重来不会说谎,可是今日你不敢看我!没有关系,你喜欢黎婉仪是么?” “马佳·淡茸,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 “呵……还说不喜欢!你说不许就不许么?我会让你后悔的!”话毕,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全是消失于耳畔。 子晏声音到最后已带上愤愤的语调,若不是极爱到极恨又怎会如此声嘶力竭。我忽而全数隐没去嘴角的笑意,并不是对子晏最后一句有畏惧,只是如今有孕,怕防不胜防,且她是子苒的妹妹。 摇摇头走进软塌,轻轻拢了拢棉被,合衣躺下。今日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井迷糊了意识。 突然被一阵开门声与脚步声惊醒,以为是姑姑进来殿中,也未多在意,意识仍有些模糊,只讲了句,“姑姑,我还想再休息一会,你先出去吧!” 哪里想到脚步声未有半点停息,却变得越加急速,瞬间已到走到我床榻之前。 猛然睁开眼哪里是姑姑的熟悉面孔,竟是子晏狰狞到近乎变形的面颊,而最为恐怖的是她手中还握有一柄尖刀,正扭曲了神色向我刺过来。 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忙翻身跌下床榻,可是右手有些木讷,未能及时伸开,活生生让那尖刀划出好大一条口子,顿时鲜血直往外涌,与昨日手掌刮伤所承受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 九二章 凄凄然一日 子晏瞧一刀只刺到我手臂,哪里肯善罢甘休,紧紧握着刀柄再次向我靠拢。我已有些乏力,况刚至睡梦中清醒,脑中一片模糊,只得捂住伤口朝门口跑去,并大叫“救命”! 子晏见我落跑有丝毫的撇眉,瞬间又换上一抹笑意,眼眸中映射着我流出的血液,一片鲜红。那握于她手中的刺刀许是有两尺来长,明晃晃发着冷冷银色光线。 关乎自己性命自不敢有半分懈怠,早已使出全力,推动着深色木门,却与那螳臂挡车无太多差异,坚硬木门哪里有半点开启的迹象,想是那子晏已料到我会出逃,早从外边将门紧紧锁住,一丝绝望犹心升起。 我站与原地,拖住受伤的右手,用力敲着门控,发出‘哐哐’声响,可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且任由我如何喊叫,屋外并没有意向中的脚步声,尔漫姑姑、婼乔、小栓子、小柿子如凭空消失了般不见踪迹。 抬眸只能眼看着子晏越渐靠拢是身子,那如血液般鲜红的衣衫笼罩在整个昏暗的寝殿内,散发着鬼魅般的妖娆与恐怖,缓缓转过身来背靠着门梁,迎接了子晏的疯狂,深深地绝望。 “不要!”最后一刻,我奋力大叫,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身下是绵绵软榻,这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噩梦。 “主子!”身边传来姑姑熟悉的声音,我一阵惊愕,轻轻摇了摇头,至睡梦中醒来。 “主子无事吧?可是做恶梦了?”说话间尓漫姑姑递于我一盏瓷碗,内盛放粘稠液体,想是某类汤品,却不是我所熟识的任何一样。 “喝一些养胎参汤!”姑姑再言,并手中绢子为我擦拭这额头的细汗。我缓缓接过来握于手中,也不急着食用,抬头望着屋外黯淡的天色,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一刻!”姑姑起身转而拨弄着屋内盏盏烛火,白色衣袍映出淡淡的黄色光芒。 已经戌时,倒是整整睡了一个下午。 “子晏在哪里?”回想方才的梦,还有些心有余悸,若真如梦中实情,我可是死一千回都嫌不够。 “下午间有瞧见过一回,之后说去帮忙准备皇上寿辰的事宜。那模样倒像是哭过,眼睛肿得似核桃仁,与我说话也躲躲闪闪。”下午子晏与北溟墨的对话,姑姑许是并不知晓,见其这般模样有些疑惑。 瞧我不说话,只捧着瓷碗发愣,姑姑忙走进,一双眼眸尽是担忧,“主子怎么了?” “无事!去准备晚膳吧!”我再吩咐,午间只食了些糕点,只想着腹中胎儿,也该用膳。 “主子……” “有事便说,怎的姑姑也这样吞吞吐吐!”姑姑在我身前屈了屈膝,想是见我脸色不好,继而定了定神,再言:“今日沅歌主子也该瞧见了,她是问什么时候能出去?” 方才噩梦仍心有余悸,右手划伤传来阵阵刺痛,险些掉下泪来。听姑姑如此一语不知怎的竟异常恼火,心翻腾着不舒服。 “混账!这些个丫头一日没伺候过我,竟要做这样做那样,我倒是该送她出去的不是?” 语气中带过些许愤怒,姑姑想是并未料到我会突然发火,呆愣着忘了动弹。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瞧着我的眼眸中闪烁着些许晶莹的物体。 “主子是不是发生了何事?”依旧温柔的语气对我发问,眼眸中更深了忧虑。那诚挚瞳仁中的晶莹缓缓消散,仿若落到我心底,有些冰凉的疼痛。 “姑姑……” “主子晌午间是不是遇到了何事?”姑姑再问,打断去我言语中的呢喃,本是想说‘姑姑,对不起!’话到嘴边却变得梗塞,我是不习惯对别人讲了‘对不起’吧! “你去告诉子亦与沅歌,让他们明日早间寅时便到御膳房,跟随出宫购买食材的公公、嬷嬷,出宫之后自会有人接应。切忌,若是被查出定不可说是我的安排。” 我淡淡吩咐,直至最后一句语言稍变加重,姑姑该是极其明白我的意思,领命转身出来内殿,稍过一会再进来,身后跟着子亦与沅歌,两人手中各端过几碟小菜。 待全数放下,欲言又止,最终两人对我重重一记叩拜,隐约中听清楚额头与地板的撞击声,之后相继离开,未有一句言语。 这几日姑姑已将我的计划全数带到遏府,四哥明日晨间会带了玉丫到菜市口与沅歌交换,只要可安全出宫、回宫,这事便处理妥当。 至于玉丫与沅歌的交换过程,不过是最原始的方式:子亦、沅歌奉命出宫购买黎淳殿应备夏日物品,皇上自是不会加于阻止。另明日为皇上寿诞,很是慌张混乱的一日,即使两人消失片刻也不会有人发觉。到时将玉丫与沅歌装扮互换,遮过各人眼眸也该不是很困难之事。 这一夜也是一个不眠夜,因为整整休息了一个下午,晚间也无瞌睡,早间为谨贵人求情,惹怒了皇上,今夜肯定不会来我黎淳殿。 姑姑说今日皇上歇于平芳仪的纤羽殿。心有些微微的凉意。 直到将近亥时才浑浑噩噩躺下床榻,迷糊了意识。也不知躺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响声,自睡梦中醒过来,窗外一阵漆黑,吓得我直直抓紧了棉被。 脚步声越渐清晰,如此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更是诡异。缓缓起了床榻,一旁平日里由各丫头休憩的床榻上方未有人影,强忍着心中惶恐,随手揽过一件橘色外套披在肩上,赤手赤脚往门口走去。 本是打算直立于门檐后方,等着此人的到来,可是下午间的噩梦在脑海中倒腾翻滚、清晰地一遍一遍闪过,瞬间一股反胃涌入喉间,忙捂过嘴唇,不让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屋外的脚步声慢慢退去,转而变换为重重扣地板只音,我有些疑惑,定了定心中恐慌,微阖上眼,左手扣在门闩之上,用力一拉,门哄啦开启,一道粉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 九三章 夜半离人泪 “娘娘!”却是沅歌,正跪于我房门前,轻轻叩头。瞧我出门,甚是惊讶。 “沅歌,你这是?”既然不是想象中之人,也放下心中惶恐与不安,开着殿门俯视了仍双膝跪地的丫头,一脸诚恳。 “娘娘救命之恩,只得来生再报!”听我一语,沅歌再重重一拜,之后转身走向院内,不多会消失在眼迹,留下涂地黑暗。 重新将门关上,至衣柜中取出一件极其普通的素色衣衫,青色衣袍下摆只由黄色细线镶边,无其他纹饰。较平日宫女服饰还显淡雅,只料子滑腻。 怀孕之后,我宫中衣衫全数换了样,皇上怕太粗糙料子搁着我肌肤,特选了几样漳绒、云锦、宋锦等,全做了衣服,或艳丽、素雅各不相同。这件便是其中之一。 简单将背后垂散的直发梳理了一边,也不在额头冠髻,转身去到尔漫姑姑房中。可是房里哪里有人,借着廊外昏暗烛火看清楚殿内被褥整齐叠放,不知去了哪里。也顾不得许多,折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远远瞧见子亦房中灯火通明,隐约中几抹略显消瘦的身姿摇曳,却是有姑姑熟悉的身影,愿全到了这里! 直直上前,推门而入,尔漫姑姑、婼乔、子宁、子亦、沅歌、小栓子、小柿子均在其中,一行人未有料到我会来,各自慌忙直直要跪了下去。 “无需多礼,这里也没外人!”我开口吩咐,几人微微一愣。终是姑姑先反应了过来,忙靠近我身前,脸颊淡淡的表情,“主子怎的来了?” 我笑笑,也不想多约束,寻了木凳坐下,看着几人收拾这行李,“我就来瞧瞧,你们各自忙!” “娘娘,将垫在垫上吧!”沅歌手中握着一方圆形绣枕靠近我身边,将我扶起,垫于木凳之上。 细瞧这丝粉色衣衫的身影,昨日才紧握黎淳殿,口中称呼都未来得及缓过来,思琢之事竟比姑姑还要周全。紧束纤腰有分分隆起,想是因为腹中胎儿已开始成长。本是同我一般有孕…… 这便是差距,独自想着有些可怜了她,却也悲凉了自己。只要离开如此金丝笼,沅歌便可以与喜欢之人厮守终生,从此过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虽说也许会清苦些,可毕竟是自由的。而我呢,也许一辈子也不能离开这座华丽殿堂,永远只能兀自瞧着上天偶尔飞过的鸟,涂地悲伤! “主子喝些水,这会子外头有些凉风,吹着也不好。”姑姑见状,忙倒了浅浅一杯水递到我手中。 整顿了思绪,再次扯动嘴角微微笑,“你们收拾行李吧,一些普通的衣物等便别带出去了,只寻几件值钱的东西!况物品多了也不易出得去神武门。” 随手自额头上去下一支玉质珠钗,交与垂首待立的沅歌手中,并轻轻一语: “出宫免不得需要钱物打理,必要是将这支珠钗典当,是我自遏府带过来的,想是也能值几个钱。”其实早些时候已让姑姑赏了白银与她,只是此刻瞧见她的粗布衣衫,心中不远有些酸楚。 “娘娘,这可不行……”不想沅歌也是个极其有骨气之人,收了我的银子,也不敢多奢求,瞧那面颊,想是欠我许多的模样。 “沅歌收下吧,主子也是一番好意!”子亦见装忙上前,她跟两位我一段十日,了解我送出去之物,便不会收回。 沅歌只好将玉钗收入袖中,作势又要跪下谢恩,被我一首拦住,“什么时辰了还将这些个虚礼,安全出宫、好好过活倒是对我最大的感恩。”若是在神武门出了什么乱子,少不得我又该受罚。 沅歌听言,似乎下了很重一个决心一般点了点头,眼眸中尽是肯定之色。 “好了,你们可收拾好了,该去御膳房领命了!”再一句,子亦将收拾好的包袱揽在肩头之上,拉过沅歌之手,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 直到走出很远,朦胧中还瞧见沅歌微微回头,那苍白的面颊永远带着些许淡淡的忧愁。不过,也许再几个时辰,一切均会变得好起来吧。 “主子,还是回去歇会吧。今日皇上大寿,又该忙碌了去!”直到子亦、沅歌身影完全消失于眼迹,姑姑在我耳边轻语。 婼乔等人同我一般只瞧着远去的背影,看不出任何表情。 “都回去歇着了,明日还有得忙!”顺着姑姑一语吩咐,几位宫婢闻言都向我屈了屈身,各自回了殿中无话,只留下我与姑姑徐徐走向院中。 “主子,你这是……”姑姑随我身后而行,却不是去内殿,二十向黎淳殿外行去,想是非常疑惑。 “我们去神武门瞧瞧吧!”我淡淡一语,不用过多解释,姑姑自会明白。只听得她的声音,“主子请等一下!”之后快速进到内殿,片刻之后出来,手中多出一件墨蓝色的衣袍,再轻轻披在我肩上。 “虽是五月的天,夜里也是极寒的,披了件衣服防寒、也可方便躲藏。”姑姑就是聪明,话语不用点得太明显。 神武门尽是重兵把手,若不小心露了馅,即使不被当作刺客,也难逃一顿惩罚,穿着此颜色衣袍躲在暗处,岂不是不易被人发现? 与姑姑两人也不过一个时辰便行至神武门,远远瞧见灯火辉煌,城门早已打开,只是成百卫兵守在门口,身穿亮片盔甲,走起路来远远听得见发出的‘叮当’响声。个个也是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半分倦怠。 我们寻了一处草木丛生地静静站立,那深绿、茂盛的枝叶将我与姑姑身影全数遮住,也没有烛光的照射,通过一些小小的空隙却可以清楚看到宫门处的人与事。 不多会,果真一群粉丝衣衫的女子与褐色袍子的公公,簇拥着向神武门行去。虽天还不曾亮,借着通明橙红火焰仍看了清楚子亦与沅歌,处在队伍第三排的位置,深埋着头,踩着小碎步前行。 “站住,搜查!” ------------ 九四章 不过一记浅回眸 一群士兵中为首的一位瞧着如此多宫人出宫,显然是上头交代过皇上寿辰,为确保安全必须全力搜查。此年轻将士也不过二十来岁模样,必是想挣得一点荣誉,可不敢半分懈怠。 一行人闻声,立刻停住了步伐,撇下眉头等待。 躲于荆藤之后的我与姑姑同时握紧了手指,沅歌身上放有些许钱财,若是被问起,说是我给的,可不是整整把我卖了?宫人出皇宫是不被允许带任何钱财,只有领事公公和默默身上才有资格携有。 本以为皇上寿辰进出宫人甚多,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哪里预想得到竟这比平日里还严谨些,一些个小兵如猎豹般尖锐的眼神似要穿透过每一位宫人。若早知晓是此等情况,就该另选日子。 “你额头上这是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语调,却是一位卫兵直直站于沅歌身旁,直愣愣瞧着她额头上的玉钗。 “这是前几日主子赐予我的!”沅歌许是被吓到,说话都有些颤抖。 “取下来我瞧瞧!”一位做事丫头是不应该有此等玉石所制的钗,不免引起怀疑。心微微纠结了一下,若是因为这只钗害了沅歌,我想我会内疚一辈子。眼眸直直瞧着前方,甚至不敢眨眼。 前方沅歌闻言,忙从发髻间将玉钗取下,那卫兵瞧着,脸色立马大变,并加重语气吼道: “如此好的玉钗你个丫头怎会拥有,是不是偷了主子的,想拿出去变卖?” “将军开恩,这真的是主子赏,怎会是偷?将军明察!”子亦也被吓到,哭然开口狡辩,语气透过些许无奈。 “你又是何人?你们在哪个宫当差?”许是瞧着眼前两名女子都有些面生,那卫兵再次开口相问,眼眸瞬间变得异常犀利。 “回将军,奴婢是在……是在……” “犹犹豫豫,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来人,将着两名宫女押出来搜查,看她们身上是否还有它物。” 见沅歌回答得吞吞吐吐,不愿更引起了卫兵的怀疑。轻轻向身后一朝手,立即上来四位同样着铠甲的士兵,两人一组将子亦、沅歌扣住,朝一旁行去。 再使劲捏紧了手指,那尖尖的护甲有些些刮到手掌,生疼! “主子!”姑姑忙将我拉住,眼眸间同我一般忧愁。 “住手!”耳畔突然响起一丝熟悉的声音,一主一仆、一前一后缓缓朝子亦两人方向行去。走在前边之人我认识,便是那游历四方,后再回入宫中继续为官的湘垣王尧睿。他的一句阻止了四位卫兵的继续伏压,垂首站立,瞧着前边越渐靠近的俊逸男子。 虽的尧睿在外游历好几载,回宫不过短短一月,可跟随皇上上下朝、处理奏折,这些个守卫后宫的卫兵早已熟悉了他的样貌,哪里敢有半分忤逆。 “这两个丫头是我家六爷派出宫的,你们还搜吗?”本走在后边的湘垣王小斯突然上前,趾高气昂的模样仿若说的真话。 捏紧是手指依旧不敢有半点松散,直直望着前方事宜的转变,却不知为何尧睿会出手帮忙。要知道他的一语,定后宫各妃嫔十句都不止。 方才还一脸嚣张的卫兵听了如此一言也不敢再由半分怀疑,将玉钗还给沅歌,跑至湘垣王身旁微微一屈身,不再阻拦,由公公、嬷嬷兀自出了神武门! 既然卫兵都不敢有他言,其他认识子亦、沅歌的宫婢自不敢有话。虽得两人现在在黎淳殿当差,今儿甚忙,被湘垣王派出宫办事,也并不是不可能。 直到一行人走出很远,转眸瞧着尧睿,不想他也正扭头往我这方向看过来,吓得我一阵颤栗,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如此隐秘的地方,难道被他发现? “主子,我们先走吧,再一会天又该亮了!”姑姑在我耳边轻语,来不及思量尧睿为何要帮我隐瞒,不过,我很感谢。携过姑姑手指转身朝了黎淳殿方向行去。 其实皇上寿辰也算了了这后宫最够浓重的事宜,依然有早朝。下午间会有几出戏,后宫凡七品以上都必须到场。除去个别,如谨贵人腿部有伤,且还涉嫌残害定嫔,便被取消了资格。 卫蝉为才人,本也无资格参加,幸得一直照顾翡鸢姐姐,得了皇上特许。为此还一整夜没睡着觉,乐了好久。 到晚间才是最过热闹的时候,届时烟花、炮竹与各宫娘娘、各臣子及家属的特色表演。某位娘娘若夺魁,今夜皇上便栖于她处,也倒是难得一次展现的机会。 如此相较以后,我倒是乐得清闲,有孕、右手还受了伤,想为皇上献一曲是无法,等笑看了各姐妹极尽容颜,只为博皇上一笑了。 才到黎淳殿,远远瞧见子苒站于门口,微风轻起她青色衣袍,发髻却一丝不乱。只看着我的眼眸除去悔恨,还透过另一丝决绝。 “回屋再说!”我先开口,阻断她欲张的嘴唇,瞧着她点点头,随我后进入寝殿。直到我在梳妆桌前坐定,身后传来重重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透过模糊铜镜将子苒落了个清楚。 之后三拜,均能听见额头叩在地板的声音,清晰而明了。至始至终我未有讲一句话,只冷言瞧着,也不回头。这是子苒欠我的,必须还我。 “子苒这条命以后就是主子的了!”仿若之时一句简单的言语,去险些熏出我的泪来。谁又能是谁的呢? 为她收留北溟墨,还在延寿宫跪了整整半时辰,这些子苒瞧得一清二楚,她的命我也收得下! “起了吧!”我淡淡一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子苒也不属于那般小家子气之人,站直身便恢复以往淡然模样。 可是她消瘦面颊令我响起昨日梦中的子晏,心纠结着有些疼痛,我根本无法预料她会做出何事,而自昨日下午便没再瞧见她的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为我梳妆吧,稍会去陌恙宫请安!”不再言语,轻轻擦拭了眼角,如水珠般浸湿手中丝巾一角。 ------------ 九五章 陌恙宫、再聚首 话毕也不再啰嗦,姑姑直接从木柜中挑出一件淡紫色纹连珠饰的衣衫,外间再套过一层乳白色褂子,白色丝巾挂腰间。额头云峨髻高耸。粉色簪花、绯色珠钗、华丽步摇贴在整个发髻之上,压得我险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今日是皇上的寿辰,怎敢以简单装束敷衍而去,况且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演。倒是不过直直做在院落中,不动亦无事可做,身子不累便是。 待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天已大亮。子亦出宫,无人准备早膳,本也不想用,只喝过婼乔端来的安胎药,嚼了一粒果蕉糖,折身出了门。 今日也算是夏日较正常的一日,不过一早,东方已显露鱼肚白,晶莹露珠还滴在蓬勃也间,遥遥下坠。也是晴朗一天。 到陌恙宫处亦是半个时辰以后,许多妃嫔已坐立于殿内。蓉媛贵妃少不得一副厚妆农抹,黄色衣袍纹龙饰。而她的左边竟是定嫔,左方位置留了个空。 再下边是各妃齐坐,想是也并未按位品,续续断断闲聊,却又各自留出一点闲暇,瞧着大殿门口。 未有半点犹豫,直直上前屈身请安,“蓉媛贵妃吉祥,各位娘娘吉祥!”尔漫姑姑随我身后,同样一阵行礼。 “哦,黎妹妹来了,快些过来坐!”不想蓉媛贵妃突然开口,脸色难以掩饰的欢愉,哪里瞧得出有半分虚拟与做作。 我闻言,并没有及时上前,本是打算请完了安,随寻一方木凳坐坐,稍晚一些逛御花园便趁机回了黎淳殿,待下午直接去戏台。哪里想到又被蓉媛贵妃拉到最顶端,心中不免有些愤愤的不舒服。 “谢姐姐!”不过蓉媛贵妃面上已做足,我又岂能驳她的面,不禁故意摇着小碎步上前,微靠了在椅背,面颊之上,笑意深深。 “如今后宫就你们姐妹有孕,衣食住行可都要小心谨慎。”蓉媛贵妃一直笑着,话峰末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尖锐。也不再瞧别人,眼眸只在我与定嫔面上打转。 “谢姐姐关心,我与姐姐定会注意,不会让昨日之事再度发生。” 已是很明确蓉媛贵妃言语中的另一层含义,不过是想抓了昨日谨贵人麝香一事,明着为了腹中胎儿,却是对我的怀疑,我哪里还敢有半分懈怠,直直将意思挑明了讲。 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些愧疚,昨日本是定嫔与卫蝉前去探望黎贵人,而之后我带着卫蝉离开,留下翡鸢姐姐在东苑。 结果是姐姐手了麝香毒素,险些滑落胎儿,我却没有丝毫损伤,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到姐姐耳中乱嚼一番,惹出几番是非,岂不是满身嘴也解释了不清楚。 “那是自然,不过我听下头讲,昨日黎妹妹还与那犯事之人求情?”虽是疑问的语气,说出肯定的意味,还不是想挑拨了我与定嫔的关系。 “此事不怨黎妹妹,是我让她求情的!”姐姐突然开口,蓉媛贵妃眼眸有一丝闪烁,不过刹那便被隐没。我也未料到一向只求自保而唯唯诺诺存活的翡鸢姐姐,会帮我揽下了此事,心有些许震惊。 而姐姐的话语并未有结束,“谨贵人平日也是心细之人,这次出了如此意外,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说话间眼光自我脸颊扫过,再回到蓉媛贵妃面上,看不出有些许变动。 “也别怪姐姐多言,我也在这后宫风风雨雨这样多年,且不论别的,眼瞧的都比你们多。定嫔妹妹就是心眼善良,可你信任别人,也不能保证了别人对你一般无心机。”蓉媛贵妃讲此话之时有意无意往我这边瞧了瞧。 我也并不在意,淡淡听着两人的对话,面颊始终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靥,亘古不变! “谢谢姐姐,翡鸢心中有数!”姐姐再次回复到往日温婉模样,仿若方才的冷眸,不过只是虚拟之态。 “黎妹妹也是,以后可都得小心。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都得提前由御医检查过,可不能生出纰漏来!”见定嫔不想再言语,蓉媛贵妃转而变换了口气。 “这是自然,尹德御医每日至少去黎淳殿一次!”故意将此话说得异常大声,让全殿内的妃嫔宫婢听了去,也为所有人提了一个醒。 “好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去御花园逛逛。”蓉媛贵妃颦眉,直起身来发出一语,也隐没去沸腾之音,莞尔由丫头扶着朝殿外行去。 这些个妃嫔附和着出了门去,留下我与翡鸢姐姐行于队伍最末端,缓缓而行。 这陌恙宫是这偌大后宫极其靠近青玄殿之一,平日也是有位分较高个娘娘居住,离那御花园自是不远。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一行人已身处整片芳容富景中。 “姐姐脸色依旧很是苍白,身子可觉得好些了?”我轻轻一语,左手由尔漫姑姑扶着,右手自由垂在腹部处,不敢轻易移动。 “妹妹有心了,其实也并不是大事!”不想姐姐被一语带过,既然她不想提,我也不便再细问,反倒有些故作之态了。 “那是自然,不过经此事我们心里也都该有个醒,该是不止一个人与我们为敌。我也会加紧了时间去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我笑笑,将声音压得很低。 哪里预想到翡鸢姐姐的回答令我有些难受,“妹妹全数查办便是,不用与我交代!” 其实这一年多,姐姐性格变了太多,以前活泼,甚至有些刁蛮的个性全然没了踪迹,仿若被抽空了灵魂、骨髓,只留下一副一模一样的躯干。 直直望着姐姐的身形,有些悲哀! “啊……”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尖叫,吓得我立马回过神来。脚步移动,厚厚盆底鞋似踩在滚圆物体之上,重心不稳,身旁姐姐却是落在我眼角,一同便往后跌了下去。 那么瞬间,一抹黑色身影在眼前晃过,并未摔到冰凉地方,而是软软的,似人的身子。一旁丫头嬷嬷全晃了手脚,连忙将我与姐姐扶起。 ------------ 九六章 御园乱、惹祸福 “主子,觉得怎样?”只待站稳了脚步,姑姑的面颊已变得异常难看,柳叶眉几乎拧倒了一起。我也有些惊魂未定,翡鸢姐姐同我一般微微站立,可是苍白的面色越加没了血色。 再瞧了地面,心泛起一阵痉挛,一位着黑色衣袍装束的公公依旧躺着,脸朝下,手放在腰处,想是也疼痛不已,“还不快将他扶起来!” 我重重吩咐,那些个被吓到的宫婢这才如梦初醒,齐齐躬身而下,将这位小公公扶起来,竟是面生的紧,好像未曾见过此人。不过幸得他的相救,不然腹中胎儿若有个什么闪失,该怎样向皇上交代? 可还不能仅思量孩子之事,细瞧了洒落一地的珠子,粒粒饱满、圆润,我对了姑姑一眼,她会意的急忙屈身,似整理我衣袍下摆,却是趁人不备拾了一粒珠子紧紧拽入手中。 “两位妹妹,这是怎的了?”行在最前端的蓉媛贵妃这才注意我与定嫔发生的意外,忙赶了过来,面颊之上尽是担忧的神色。在注意满地深褐色断线的佛珠之后,仿若即刻明白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对着声旁众多妃嫔冷冷一句: “是谁人,给本宫站出来!”威严之色与当日惩罚我一般无二! 想是被蓉媛贵妃一语所震慑,一些胆子较小的娘娘已吓得花容尽失,一位着浅粉色衣衫,遥遥折出身来,未开口已泪流,“蓉媛贵妃恕罪,是嫔妾的错,不该行路之时拨弄佛珠,险些伤了两位妹妹。” 说话间人已跪向了地面,脸上惶恐若隐若现。 此人乃是鸣絮宫的胡荣华,进宫已有五年之久,一直恩宠平平,也不曾诞下一男半女。只是平日瞧着也是个娴熟的主儿,今日怎的就要害我与定嫔娘娘? “到底怎的会事?”蓉媛贵妃继续相问,我与翡鸢姐姐已自惊魂未定中缓缓回过神来,只冷眼瞧着面前故作威严的贵妃,与地面泪如雨下的可人儿胡荣华。 “回贵妃,这是皇上赏赐的佛珠,一直颇为喜欢,无论去到哪里都会佩戴在身。方才因为舒美人觉得觉得好看要瞧瞧,妾身这才将其取下,哪里晓得那线长久未换竟朽了,不过一触碰便断开落得满地珠子。” 胡荣华言词凿凿,看不出丝毫欺骗的神色。而她身旁之人,确是那因努我一掌,被连降三品的舒美人。此时直直站立,红色衣袍在稀落太阳光底下,显得越加妖娆,一脸傲气。 “两位妹妹可有觉得哪里不适?”蓉媛贵妃不去计较了胡荣华的言语,转头望了望姐姐,瞧她点点头又朝我望了望。 “谢娘娘关心,妾身无事!”我的一语换来胡荣华的抬眸,面上带着条条泪痕,花了妆容,异常滑稽。 “胡荣华不过为无心之失,两位妹妹也无事,可否将此事简易处理,今日为皇上寿诞,也不想皇上为这些个小事烦心吧?”蓉媛贵妃不愧在后宫驰骋了多年,一席话哪里还容得我与翡鸢姐姐说不? “凡事贵妃处理便好!”我也恢复到一贯冷漠的语气。 “那好,此事虽为你胡荣华的无心之过,可依旧是要罚你一月俸禄,以儆效尤!” 此事算是如此不了了之,可是翡鸢姐姐的面色依旧无血色,看着犹人怜惜。我自请辞,言累着,携着定嫔娘娘朝了韵斓轩方向而去。 直到走出好远,才弱弱听得方才哀愁的胡荣华开口,“快将我珠子全数寻回来!” 方才婉约、楚楚之态荡然无存,转而换上些许淡淡的音色。 我竟有些想笑,牵动这嘴角却有带着些许苦涩。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与定嫔已成为众矢之的,细细想来进宫不过三月,哪里有得罪和何人?心有些微微的凉意。 “都过去了,妹妹何必再想,徒增烦恼而已!”姐姐突然开口,打断去我深深思虑。 不用讲了太分明,姐姐虽性格温弱,却不笨,如此简明的阴谋又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许了我与定嫔一个警告,与她们做对唯有死路一条。 “可是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仿若誓言般娓娓道出一句,看向姐姐有些飘忽的瞳孔。 “妹妹,你瞧远处的那些雀儿可是自由自在?”顺言望去,果真有几只白色厝鸟(即麻雀),扑散着羽翅,或落地面,或栖树间,喙细啄,似在觅食。 我并未有回答姐姐的话语,下一刻却见其自地面拾起一块小石子,向着厝鸟方向扔了过去,瞬间鸟儿向着四处飞散开来,方才很是团结悠然的模样没了踪迹。 “妹妹看到了么?这就是生存之道!”再次望向姐姐淡然的面颊,仿若平日萧索全然不见,而是镇定。 “姐姐意思是……” “个个击破,纵然她有羽翅三千也全数拔掉!”姐姐言语突然变得好生冰冷。 原来一直都是我误会了她,一入宫门、仇深似海!姐姐也逃不去这等俗事,一直一来的懦弱竟全是伪装,心不觉痴痴一震! “既然姐姐早已看透了此等关系,又何必欺瞒?”我有些疑惑。 “妹妹,你方才进宫涉世不深,怎的能让你去冒险,许多事才不敢全数相告。如今瞧你处事倒是有几分东珠姐姐的风韵,还真真是出至同一娘胎!”姐姐讲出此言之时,略带了玩笑的口吻,我只笑笑,不已为意。 与姐姐徐步而行,寻了一处水上凉亭,也觉得身子甚乏,便上前歇脚。听得姐姐娓娓道来: “我与妹妹不一样!那会子是因为阿玛重病,不得已入宫为妃。家族不显赫,最开始也只封作才人,与卫蝉相差无异!后来一日筵儿染了恶疾,面上皆是斑斑水痘,粒粒晶莹仿若一触碰便会破开。 因水痘也难治疗,当时东珠姐姐已恐慌到连续晕厥几次。是我想皇上请求去照顾三阿哥,之后病况得到缓解,皇上也对我好了些,还将我封作佩仪,赐号‘定’!” ------------ 九七章 庆生乐、徒悲凉 姐姐讲出此番话时,面颊一直淡然看不出任何涟漪。可是越是平静的背后越暗藏了汹涌。我知晓,翡鸢姐姐也是因为幼时得蒙我姐姐照顾,与我一般对其有着难以割舍的亲情! “我自小就当东珠姐姐为我亲姐姐,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位攀龙附凤的下等妃嫔,可是那又何妨,只要筵儿健康,我亦别无所求!只可惜东珠姐姐还是未能逃过一劫!”话到最末端,翡鸢姐姐声音已变得有些梗塞。 “那为何要隐忍?”既然有我姐姐——艺雅皇后的照顾,反而却变得优柔了性格。甚至我在在思量,若是我去年随了翡鸢姐姐一同进宫,许会变得与平芳仪一样的性格。 姐姐明白我意,对我轻轻一笑,皓清白齿如冰晶般,脸颊笑靥迷惑众生。 “不瞒妹妹,我进宫之前遏将军便对我有交代,不得意气用事,不得坏了万家声誉!” 翡鸢姐姐原名万琉哈·寒凝,其父万大人也属我冭寅王朝最是德高望重的文将之一,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字名唤万琉哈·涵致,现在朝为官,不过只是翰林院编写书稿等不接近朝政的事宜。昨年阿玛生辰还见过,倒是长得越加风度翩翩,难得一副娇人样貌,与翡鸢姐姐一样,极尽涵养。 可是年迈万大人早年跟随先皇南下,虽是也好好体验了把异地美况,怎奈身子娇弱,如今年龄稍长,烙下太多病根,也上不得朝,整日在家养病。这也使得万府过早衰败,姐姐进宫无地位。 而万大人与我阿玛走的近,至翡鸢姐姐三岁丧母,之后的更多时间,姐姐是在我家中成长,才与我们养了这样好的关系。而涵致与我几位哥哥也如亲兄弟般。 “那姐姐之死呢?”我直接相问,转而换回逼迫的语调。 “东珠姐姐逝之前,我曾去探望过,脸色苍白自是不提,另外有一些些喘病,也是自小便有的。只是……”姐姐降到此处,有丝丝停息,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只是怎样?”我不免有些着急。 “那太后好似知晓东珠姐姐有病缠身,并每日都会送一碗汤药过去,无论刮风下月,从不会间断。” “姐姐与我都承了额娘,出生便带上喘病,根本无法根治,只能以药控制。此事也不为许多人知晓才对?” “那自是不假!想妹妹也知晓皇上一直不太宠幸东珠姐姐,为何突然许了她后位、转了凤印?” “此事我有了解过,姐姐是与太后有一个协议,极其隐秘,甚至连尔漫姑姑也不知晓。”我将自己所了解的事宜也全数讲了出来,只希望有个了然。 “协议我并不知晓,可是东珠姐姐的死因定与太后脱不去关系!”翡鸢姐姐语言突然变得异常冰冷,水晶白的眼眸点缀了苍白面容,要不是脂粉光泽度显好,那该是极其过分的白皙! “所以你选择接近太后?”我有些震惊,为姐姐所做之事! “到不是刻意讨好。不知怎的,太后极其喜欢与我亲近。”姐姐言语淡淡,可是与我一般带着些许疑惑。 “那就拜托姐姐了!”我伸出受伤的左手轻轻抚过姐姐放于石桌上方的纤纤手指,各自了然,淡淡一笑。 无论出自帮我的心里,或是感恩于姐姐,定嫔必会全力在太后出查处一些蛛丝马迹,来日方才,如今只消注意腹中胎儿,再不得有什么意外。 “姐姐,今日去你殿中用午膳吧?”子亦随沅歌出宫,不知这会子回来没有。 之后携着姐姐手往了韵斓轩方向行去。因为已快接近晌午时间,几位公公执着漏斗般黄色绫锻、外绣龙爪腾纹的华丽伞具,缓缓行于我与定嫔身后,为我们遮去艳阳的高照。 可仍阻断不去炙热,一颗颗细细汗珠顺着面颊轻轻滑落,或许落入脖颈间,又滴落在地,留下一路断断续续的水渍痕迹。 直到踏进韵斓轩的一刻,已觉得身子软软无力,似要瘫软着地。 尔漫姑姑忙上前将我扶住,姐姐也腾出一方软塌与我斜靠,她却独自坐与木凳之上,细细尝着纹杉送过来的莲子羹,没有丝毫劳累的模样。转眸间还问我是否要食用? 今日早间丑时便起了床榻,一直忙碌到了现在,刺客躺在软榻之上,不多会已昏昏欲睡,姑姑自站在我身旁,轻轻摇着蒲扇,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姑姑依旧站在我身旁轻轻摇着蒲扇,而不远处有一盆晶莹剔透的冰块,幽幽泛出飘渺的烟云。难怪一点都不觉得燥热,竟是姐姐想的周到,什么都准备了妥帖。 可是直望了整个大殿也没瞧见翡鸢姐姐的身影,尔曼姑姑想是瞧见我的疑惑,浅浅在我耳边一句: “定嫔被太后接了过去,说主子醒过来之后收拾妥帖直接去广合殿。主子可是把衣服换过,未时已开始表演戏曲了,只怕许多娘娘也到!” 尓漫姑姑言简意赅只讲大意,旁边木凳之上赫然一套大红色的衣衫。我点点头,未有回答,起了软榻。 再瞧着殿外,几抹黑色衣袍的公公分靠在一方撵轿四角,面颊淡然! 广合殿整体而言,是一所弧形建筑物。四周均透光无遮拦,与那走廊般敞式的模样,只是此走廊又仿了内殿的建筑。深褐色柜台、木桌椅,彩雕屏风、挂幅应有竟有。 此殿只有组织何种大型活动之时方才会用到,最前方为柱台,比廊殿稍高一些。平日由几十名宫婢打扫护理,不得半点懈怠。 皇上寿辰在整个后宫属最需要隆重庆祝之事,不仅各宫七品以上妃嫔参加,一些得大臣的家属也有幸入宫,可表演助兴,也可只观看,只是阿玛出征,今日额娘定是不会进宫来。 待我去到广合殿,果真密密麻麻坐了许多人,满满延伸了几十丈,想是有好几百,加之侍奉嬷嬷、丫头、公公等足有上千。 ------------ 九八章 广合殿、落谁家 却是大致分为了三组。最前边也是最中的位置为皇上与后宫各娘娘,最左边留于各将军极其妻儿入座,最右边当然是留于剩下的大人、文官及家属。 进殿之时便刻意往左边将军家属位置望了望,虽是早已料到不可能瞧见熟悉的身影,却终免不去燃起些许失望。 静静由姑姑扶着朝最前边行去,寻了第三排的一处位置轻轻坐下,身旁丫头见状忙上前奉上水果糕点。 稍过一会翡鸢姐姐回来,脸色有些泛着红,不知是否是因为炎日的照射,早间苍白面色也稍有改善。浅浅对我一笑,靠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同样有女婢忙奉上糕点等。每位宾客膳食相差无异。 最前方柱台正表演着‘武松打虎’,远远瞧着武生涂了脂粉,也是俊朗模样。翻身、倒立,拳脚功夫倒是不赖。另一位扮虎的武丑,特意戴了个虎皮状棉纹路,扑身、滚落,到事演的惟妙惟肖。 这些个戏曲也是平日瞧的比较多,无甚兴趣,一旁翡鸢姐姐也有些心不在焉。可毕竟是皇上寿辰,不敢贸然离开。 直至再晚些,皇上领着众大臣姗姗来迟,透过懒懒光线瞧清楚皇上身后的几抹身影:同样一袭墨蓝色衣袍的湘垣王,与淡紫色衣袍的湟啰将军。二哥尹德同样在宫中当差,却未前来,我知晓,此刻他正在茗贞宫,今晚纯懿贵妃要一举夺魁! 心有些些悸动,似乎每一次的化险为夷都离不开释予烙或者尧睿,我想感恩,却不知能做什么。 突然感觉袖口被人拉了拉,回过神来原来是卫蝉与其他妃嫔换了位置,靠了我左边席坐。 “姐姐在想什么呢?”卫蝉开口,语气依旧欢快。我浅浅一笑,转过头来瞧着她也是一脸红润。 “怎的满头大汗?”翡鸢姐姐闻言也往她面颊看了看,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忘取笑,“瞧瞧的你面颊,怎的画这样红的胭脂?” “哦!晚上要为皇上表演一个节目!”卫蝉小声一句,再往将额头朝了我们身旁凑了凑,故作神秘的发问,“你们可是知晓我要表演什么吗?” 瞧我与翡鸢姐姐一脸迷惑的摇摇头,转瞬又坐回了位置上,嘴中淡淡吐出三个字,“不告诉你们!” 惹的我与姐姐一阵笑骂,这丫头也是真无心机,还如此可爱,免不得心生怜悯。希望宫中兀事别堙没去了她的天真烂漫! 整个下午根本无事,恍惚着看戏曲,待皇上到来便最先奉上一曲《过寿图》,作寿定离不开的曲目。接下来再是《龙凤呈祥》,只为喜得阿哥。随后几曲也是也不过是烂熟的《西厢记》、《麻姑献寿》、《天女散花》、《贵妃醉酒》等等。直到太阳西斜,盏盏烛火通明,将整个广合殿点缀得异常华丽缤纷。 许是下午申时时分,婼乔偷偷跑来转告说子亦、沅歌已回宫,讲完并对我使了使颜色,我自是明白她何意。心中大石仿若瞬间着地,沅歌之事办妥,玉丫也顺利入宫,岂不是无甚忧虑,静静吃着小点心,胃口竟觉着好了些。 直至酉时三刻,戏曲道具全数撤去,帷幔快速换做妖娆的黄色,映衬着点点烛光,闪耀着动人旋晕。 许多妃嫔、其他府中小姐起身,往了那帷幔后边的内殿行去。众人都清楚,他们是去换衣裳,准备为皇上献上最过诚挚的寿礼。 当然,蝉儿也在其中,浅粉色衣衫转瞬消失在眼迹,临行前对了我与翡鸢姐姐一记微笑。我与姐姐有孕,此等事宜定不会参加。可是心却有些微漾,撇眉与姑姑对了一眼,见她心领神会的往殿外行去。 半盏茶功夫,烛台上方多出一曼身影,仿江南水乡的纤柔装扮。略施粉黛,整个淡雅的模样。随着琴音起,撩动广袖衣袍,随乐而动,不难瞧处是江南风韵的妙舞: 紧束的腰姿如蛇形扭动自如,纤纤手指韵动自如,果真是‘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不能言语。 此人乃如今皇上最是恩宠的纤羽殿平芳仪,也算是才艺双全的奇女子了。一曲终了,惹得殿下雷鸣般的掌声。 之后再是其他妃嫔、各府中千金的表演。有继续起舞、鸣诗,或者唱曲,等等不绝入耳。皇上早已泛泛,脸颊却始终带着微笑,与一旁蓉媛贵妃等人聊着。 约莫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直到卫蝉上台许多人已带了倦怠之色。只见她一袭浅绿色衣袍、外褂,双手各执一方黄颜色绛绡绫锻羽扇,同样乐起而动,双扇交织,体态不若初进宫时的慵懒,而早蜕变匀称,舞间婀娜多姿如细弱柳枝。 可是舞毕,却没有预想中的掌声彻耳,只是寥寥无几。我有瞧见卫蝉退往帐帷后时落寞的眼神,闪着晶莹的泪花。 尔后一行女婢、公公上台,搬了四列青铜钟,各摆设在烛台上方的两边,中间则留出近两丈宽的距离。 待一切准备妥帖,自帷幔后方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通体红色衣衫,面颊商业被红色幔纱遮掩,看不出半点容貌。秀发则只是在额间简单挽了各髻,红色玛瑙珠钗固定。 此女子向前几步,对着皇上的方向轻轻一鞠躬,尔后直直站立,一旁独色琴音起,竟是悠然凄婉的旋律。 红衣女子闻音开始启动步伐,特制长袖足足六尺多长,鲜红缠绕,比过方前平芳仪的滑腻,真真如红蛇吐着鲜艳的杏子。 简单舞蹈方闭,突然琴音中多出一声钟鸣,随后再是两声、三声……底下喧闹声竟缓缓变得越来越稀少,开始注视了台上的舞蹈,而众人也开始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位女子,如此才艺! 想是听清楚下方静谧,台上红衣女子加快速度,双手齐齐出发,各击在一左一右的青铜中表面,‘叮叮咚咚’,响起钟声铿锵有力。忽的一个转身,两袖同时落向右方,一大一小钟岩,尖锐与厚重声齐并。 ------------ 九九章 广合殿、细抗衡 一卷方毕,也不急着收回长袖,身子猛然跃起,悬空一个翻身,红衣袖落在最里边的钟磬下摆,又是两声‘轰隆’,远远隐没了琴音,贯彻耳膜,直通人体周身血脉。 片刻之后,钟音变得稀疏,琴音再起,隐约中响起一阵女声,细细碎念,仔细一听,竟是《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再见皇上眼眸,直直望着烛台上方女子,冷冷忘记了身后妃子送过来的,剥过皮的葡萄。眼眸圆睁,似不可思议。 蓉媛贵妃仿若这才察觉了什么,细细打量着台上女子,突然瞳仁中闪过一丝冰冷,脸颊立马变得异常难看。 柱台上方的红衣女子便是被幽禁在茗贞宫的纯懿贵妃,一直与蓉媛贵妃抗衡,本不可离开宫殿一步,怎奈有组训:皇帝寿辰,后宫凡七品以上妃嫔皆可参加! 可不是刚巧帮了一个忙?纯懿贵妃身上红色衣衫是前几日我吩咐姑姑在宫外特制而成,长袖足足半丈有多。此舞是早些年自癞头师傅那学得,转教与她。不想她也是极其善于舞蹈,不过两日便练得如此活灵活现。 因为去年艺雅之死,谁人都知晓皇后只为必定会落入蓉媛贵妃之手,今夜若是让纯懿贵妃重新得宠,后果自是显而易见了! 不过一会,纯懿贵妃的舞蹈已全数表演完毕,她也是今夜最后一位表演者,按照往年习俗接下来就该集体前往御花园内瞧烟火,各自为皇上奉上寿礼与祝福的话语。 可是,此时的皇上哪里还有平日的儒雅模样,直直瞧着红衣女子离开,转入帐帷的前一刻方开口: “站住!” “皇上,你也该容别人进去将衣服换了吧!”一旁蓉媛贵妃强颜欢笑,嘴角有些僵硬的抽搐。皇上闻言,才觉自己失了礼数,直直坐回木椅之上,却有些精神不宁。 其实早些时候已向纯懿贵妃了解过,她本名瓜尔佳·莹束,当初进宫不过十三岁,如卫蝉现在一般天真模样。 那会后宫妃嫔不过十来位,除去第一人的皇后——艺淑皇后,便是才逝去不久的艺雅皇后,再是蓉媛贵妃、缘妃,以及几位仙去了的妃嫔。 皇上宠幸艺淑皇后当然不假,其他妃子均恩泽平平,好者一月见上一两次,不好的半年才能见着。可是初进宫闱的纯懿贵妃就是爽朗性格、初生牛犊,凭了自己华美舞姿、黄鹂般歌声,在后宫走出一方路来。 一首简易旋律的《采葛》便是当年她与皇上的誓约,并谱写成了旋律,可由各类乐器奏成曲调。而在其入宫后三年诞下一女,唤名岙梦,纯懿贵妃被软禁之后交与杏沧宫的姜妃养。 姜妃也算是这后宫的年长的一位,胥寅十年的后宫大封赏做了‘妃’,尔后这几年由于性格极其温顺,还带着点点怯弱,便一直没有晋升做贵妃等。而那一年蓉媛贵妃与纯懿贵妃也不过封作‘妃’。 恍惚间纯懿贵妃已摇曳着身姿走了出来,黄衣袍绣着淡淡紫色荆藤,额间霄峨髻虽高耸,却极少珠钗点缀。只两只并联一体的浅绿色簪花斜插于髻与额头的交界,几只玉钗固定,再无其他装饰。 脸颊也是略略施粉,整个人看起来虽消瘦,但容颜并发,极其精神抖擞! 柱台下方之人个个惊讶十分,一轮声顿时响起,纷纷猜疑纯懿贵妃今日踏出茗贞宫是福抑或是祸。只是他们都未有认真注意了皇上的表情,出去与一般人的震惊,还有些许怜惜与不舍! “皇上吉祥!”温润语气,如她的歌声般婉约动人。 “束束!”恍惚间,皇上竟然叫出了小名,又站直了身,想是令周边一群妃嫔吃惊吃惊不小。纯懿贵妃扯动嘴角露出一丝丝浅浅的笑意,也是在她意料之内的吧。 “是束妹妹呢,来,先坐下!”蓉媛贵妃早已起身相迎,脸颊笑容灿烂,却掩饰不去近乎扭曲的晦暗脸色。 我一直坐于木凳之上,细细品着女婢送过来的三丝银鱼羹,并不因纯懿贵妃的出现而有半分改变。翡鸢姐姐有些错愕,本想起身,转眸瞧见我的泰然自若瞬间改变了注意。我予她一记微笑,她顿时心领神会的信手捻过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哦,纯懿贵妃不是被幽禁与茗贞宫么,怎么能出来?”人群响起一声较小的话语,也不知出自何人之口,想也是胆小之辈,怕果真纯懿贵妃由此一跃而回名,终会连累自己。 此言一处,立马引的其他妃嫔的议论,纷纷赞同了此言。倒也属于自然,以前纯懿贵妃得宠之时也没少给下品妃脸色,如今岂能由得夺回贵妃之位。 皇上只简短吐了两字便不再说话,当年因为涉嫌毒害蓉媛贵妃腹中胎儿,被软禁宫内。如今两年已过,再次见面除去懵懂的情愫,还抹不去一丝震惊,不敢贸然驳回当年的皇令。 “各位姐妹,今日是皇上生辰,束妹妹前来祝寿,不过一会便会回宫的!”蓉媛贵妃再次开口,瞧见皇上的漠然,许是镇定了心智。面上为着纯懿贵妃说话,意思却是大家也再明白不过:纯懿贵妃不过冷宫妃,哪里来,哪里去,别指望着夺回了权势! 人群被蓉媛贵妃如此一说,越加变得吵闹,各有各说,无非是叫纯懿贵妃回去茗贞宫,别再指望飞上枝头。 纯懿贵妃也不做解释,上前向皇上一记叩拜,未语,泪早先留,落到面上成了一方弯弯小河,止不住。 “皇上,这么些日子不见,怎的憔悴了不少?”再换上温柔语气,与皇上四目而对,继而再言: “以前臣妾就说皇上要注意自己身子,怎的还是不听。那些个奏折、国策固然重要,可你是皇上,也是臣妾的夫君,不希望瞧见你有些许不适!” “束姐姐别难过,皇上有我们照顾,你且放心!” ------------ 一百章 亲情愫、知冷暖 平芳仪自人群走出,江南韵律的衣袍早换做紫色长袍,脸色淡然。 “将纯懿贵妃带回茗贞宫!”许久不曾开口的皇上,最终未能令所有人失望,淡淡讲出一句,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蓉媛贵妃见状想上前劝说两句,话到嘴边又哽咽了回去。只伸出双手在纯懿贵妃领口处翻了两下,可是我瞧见她眼中的笑意,那么自豪、那么明显,只是皇上瞧不见。 那一刻,仿若所有人都将紧绷的心弦轻轻放下,只有纯懿贵妃的脸颊微微泛出一点红色。身后走来两位年长的嬷嬷,是想监视着她回茗贞宫吧? “额娘,额娘……”突然传来一声小女娃的声音,虽极小却穿透整个广合殿。众人闻言,皆回眸,大殿门口果真一位四、五岁女孩着穿嫩绿色衣袍、踏着小碎步跑过来,脸色通红! 站在正中的女婢、公公忙侧身,为小格格让出一条一尺来宽的小道。见着朝思夜想的女儿,纯懿贵妃本泪流的双眸更是泛滥,如泉涌! 岙梦小格格也不认生,直直扑入下蹲的额娘怀中,娇小的身子即刻被蓉媛贵妃偌大衣袍包裹,小小脸蛋直往其额娘脸颊噌。 好一幅母慈女孝的画卷!左手轻轻放在腹部抚了抚,一阵感动,险些落下泪来。 “额娘,我要额娘……”岙梦在母亲怀中盈盈哭泣,纯懿贵妃却早已泣不成声。突然她直直站立起来,将小格格轻轻放开,折身便要往殿外行去。 “额娘不许走!阿玛,求求您,我要额娘!”小格格见母亲将自己推开,哪里肯依,反手将纯懿贵妃右腿抱住,不让其离开,并回头瞧着自己的皇阿玛。 在坐无人不为之动容,均用着手绢试着眼角。 “梦儿!”纯懿贵妃也不再往外走,而重蹲下抱住小格格流泪,却也不求皇上,这些个妃嫔虽动容,自是为求自保的主,哪里敢擅自为她们母女求情,只怕惹火烧身。 “妾身求皇上再许纯懿贵妃一次机会!”见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上前几步,微微对皇上屈身,被泪花朦胧的眼眸看了清楚他白皙的面上一丝丝愁容。 “黎儿!” “当初纯懿贵妃是因为涉嫌毒害蓉媛贵妃才被幽静,如今事隔两年,且不论束姐姐已知悔改,想蓉媛姐姐也不会怪罪的,是吧?” 蓉媛贵妃在皇上面前一向以了娴熟为尊,她为保名声,自然会附和我。只是经我一说她的面色立马变得异常难看,许是已清楚我在故意摆弄于她。 “是啊!皇上,臣妾与束妹妹一向交好,哪里有半点怪罪之说。当年妹妹被打入冷宫之时,臣妾还偷偷哭泣了好几夜!”蓉媛贵妃的眼泪瞬间落下,仿若在应实自己所说之言并非虚假。 “皇上,如今岙梦格格已长大,若就这样当了她面将纯懿贵妃带走,只怕会在她心里留下阴影!”不知何时,翡鸢姐姐也走到了我身前,淡淡语气却说到皇上心里边。 谁人都知晓,当今圣上最是疼自己孩子,从未责罚过任何一位小阿哥、小格格,不管他们做错了何事。 “皇阿玛,求求您,不要带走额娘。她已经知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求皇阿玛再许额娘一次机会!”岙梦小格格突然挣脱开木青的怀抱,直直跑向皇上脚边跪下,扯动着皇上的衣袍下摆,苦苦相求。婆娑的眼泪花浸湿了衣服领口。 岙梦小格格是极其聪明,如此一番话是早些时候我让尓漫姑姑安排人教她的,不想竟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很是乖巧。 “皇上,小格格都如此保证,纯懿贵妃定是早已悔悟,求皇上再许她一次机会!”把话讲完,我亦跪向了地面,翡鸢姐姐见状,也不停住片刻,同样双膝着地。 自皇上第一眼瞧见站于柱台上方的纯懿贵妃,他的表情便已表明了思念,之所以迟迟不敢开口,许是因为当年圣旨已降,如今释放纯懿贵妃,岂不是扇自己嘴巴,面上过不去。 我们跪地求情,许了皇上一个台阶,相信他也不得不下! 一旁蓉媛贵妃脸色早已如铁青般难看,可是不得不维持了笑颜,对我与翡鸢姐姐的下跪求情并不参与,也不阻止。 “求皇上成全!”随着我与翡鸢姐姐的下跪,一旁竟有几位娘娘依然跪下。那几人中有卫蝉,还有上次在徳婕妤宫中所对峙广零阁的芬昭仪。 “都起来吧,瓜尔佳氏,念其抚育岙梦有恩,现恢复贵妃一职!”仿若誓言般的昭示。 皇上话一出,蓉媛贵妃脸色更是难看了,虽然未有许给纯懿贵妃处理后宫的权益,可至少恢复了往日官品,所有人为之唏嘘! “谢谢皇阿玛,谢谢皇阿玛!以后我可以天天见到额娘了!”岙梦小格格也异常开心,对了皇上一磕头转身奔向纯懿贵妃,两人再紧紧相拥。 眼眸轻撇,落到第一排最右边的姜妃:柳叶髻遍琳琅珠翠,一袭深紫色衣袍,绣着彩色凤爪纹饰,也是清秀模样。只是往日娇美的容颜,此刻已变得颓然。 她入宫这些年一直无出,后纯懿贵妃出事,许了岙梦小格格于她。小格格自小乖巧也颇得她喜爱,这么些日子已渐渐视为己出,哪里想得到已入冷宫之妃竟也有翻身之日。夺取爱女,岂能不难过? 那么瞬间我似乎还瞧见了皇上身后那位久居深宫、不谙世事的缘妃,嘴角轻轻扯动,现一抹淡淡笑意,直直瞧着我的眼眸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狡黠。我想对她回以一记微笑,却看见她的面色恢复了一贯温柔无事的表情! 这方事宜处理妥当,自然心情也较为愉悦。与翡鸢姐姐步行着随皇上去到御花园内,均是一片色泽。 烛火漫漫将整个院落找到通明,与白昼无异。所经之处的路两旁不过一尺来长的距离就有一个小小花灯,有彩色纸包裹做出许多形状。 ------------ 祸福浅尝辄 ------------ 一零一 人潮涌、徒凄凉 这些个五颜六色、又奇形怪状的花灯虽灯芯极小,光焰却极闪亮,连旁边静静绽放花朵的纤细花蕊也被照得清晰可辨! 再往前,一方几丈宽的空地,满满摆上圆桌木椅,之上饕餮大餐灼灼、令人垂涎三尺。而对了木桌椅的正前方,直直树立着一个极大的‘寿’字!也是用那极小的灯盏所拼凑而成。由于外间透明般的纸。颜色杂乱纷纷,使得那寿字看起来也五光十色,煞是漂亮。 待所有人坐定,一声‘哄’响传来,响彻整个后宫,乃至于咘洛皇城。烟花缭绕在天上打了一个旋儿,散落开来,四分五裂的彩色!接着起伏不停的响声,越来越多彩色光晕散落在天际,最后冻结成一方小小焦炭落下。 身旁所有人都在欢呼,不仅为绚烂夺目的烟花,还因为皇上坐在木桌上接受着各妃嫔送去的寿礼。斜眼而去,更多的不过是自己刺绣物品。 纯懿贵妃与蓉媛贵妃一左一右坐于皇上两侧,各自无话,暗自较劲! 而皇上隐没了之前的忧虑神色,转而换上淡淡的微笑面容。那种笑,似乎我都未曾见过。我知晓,是因为纯懿贵妃,她是皇上的束束,无人替代的束束!当年若不是因为瓜尔佳的家族庞大,皇上又怎会忍心将恋的佳人幽禁于茗贞宫? 现在倒是彻底清醒了,皇上待我与其他莺莺燕燕又有何区别?可是自从两年前一见,我便有心于他。怎奈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徒伤悲! 顺手揽过一杯酒,一饮而下,顿时喉间传来辣辣的感觉,腹间也是一阵燥热,却觉得异常舒服,不觉再饮了一杯。 “黎妹妹……”翡鸢姐姐坐于我身旁木凳之上,想是瞧见我的一反常态,伸过手来握住我再次欲要送往唇边的左手。 缓缓将酒杯放下,似有些醉意,转眸直直望着依旧有些苍白的姐姐! “定姐姐怎的不去送礼?”被我一问,翡鸢姐姐彷如有些不知所措,抬眼瞧着天空的五彩缤纷,怔了怔脸色,淡淡吐出一句: “送什么?”并不为那些蜂拥的人群而有所动容。我却是被翡鸢姐姐一句反问,弄得有些错愕,前几日不是还与卫蝉、谨贵人绣花么? 但是我并没将自己疑惑讲了出来,淡淡再饮一杯酒,喃喃吐气: “哦!姐姐何事也变得如此淡然了?”不知翡鸢姐姐是否有听到,但是她一直未有转过眸来看我。 “姐姐留下继续欣赏,妹妹不胜酒力,先回殿中休息!”对姐姐摆摆手, “妹妹自去,这边有我!”翡鸢姐姐对我煞有介事的浅浅一笑,我竟看不出来那笑容背后是怎样一层深意,点点头、一声,“谢姐姐!”由姑姑扶着,缓缓退出琳琅夜色。 一路渐行渐远,直到吵杂声消逝咋耳际,只留下一曲幽婉的琵琶声,响彻了整个后宫庭院,穿透了每一位不眠人的心灵! 今夜果真是狂欢之夜,与姑姑向这黎淳殿方向行了不过两刻钟,有些乏了,寻一处幽静山石前席坐,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抹奇特的缭绕光线,吸引了我注意,并有阵阵轻快的欢声笑语传来。 这方退出人潮由夜风吹拂一阵,已没了之前酒后的眩晕,而是难得清明。 “前方是何人?”我对上姑姑的眼眸,强隐没去腹部传来的不适。可她疑惑的面色告诉我,她也并不知晓。 “主子可是过去看看?” “走吧!”不作停留,再次向前走去,夜晚的凉风吹在身,有些凉凉之意。 越渐靠近灯明处才看清楚,那灯火其实是将几盏灯彩聚拢,由光线发得越是明亮。灯盏四周摆着各色糕点、菜品等十来道,还有一壶酒与五盏小酒杯。 立于最外围是的三位着粉色衣装的宫女,与褐色装的公公,皆是躬着身,脸色被烛火映得通红,却掩饰不去喜悦。瞧着年龄甚小,该不会超过十五岁。 几人旁若无人的吃着点心,并说笑。但是将声音压得很低,想是也怕被别人听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一群人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直到我们走进,几人都未能发觉,姑姑便大声出言喝住。 几人许是不曾料到会有人察觉,听得姑姑威严声音立马回头,瞧清楚我们身份之后纷纷跪地、叩头不。口中不停求饶: “娘娘绕命,娘娘饶命!” “这会子时辰不在御花园内伺候,躲这里吃酒享肉,真是反了。说,你们是那个宫里当差的?”姑姑声音也属于温婉一类,可此话一处,竟吓得几位跪在地的丫头瑟瑟发抖。 “回娘娘,奴才小喜子、在青玄殿当差,她是小橘、在延寿宫伺候太后娘娘,他们俩分别是华衣与小江子、在陌恙宫有两年之久,她是青资、刚被调入德婕妤娘娘的玉琼苑。”小公公随着自己的言语,还伸出收来指了指,只是一直低下眉头,谦卑模样! “你习过字?” 小喜子的说话并不若映像中一些个宫婢:结结巴巴、言不切题,小公公声音虽有些颤抖,却言简意赅,介绍得极其明了,每句言语也不作重复。不禁有些小小吃惊,有此一问。 “回娘娘,奴才家乡有个老先生,开了一间私塾,自小在里边打杂,便偷偷学了些!”小喜子颤颤巍巍回答了我的话,但语言间,仍不敢抬头。 他的精神却令我有些动容,不免想起以前在私塾的日子。 最开始是几位哥哥在那间私塾学习,阿玛并不同意我前去,说那种乱糟糟的地方,怕影响了女儿家声誉,宁愿请教书先生到府中教我。我却是自幼被宠溺惯了,新来的教书先生不过三日便会被我想着法子‘请’走,到后来也没有先生敢来。 即便如此,父亲固执仍然不让出去私塾,我却是自有法子,爬墙岩、翻屋顶或是扮男装,为此也么少挨骂。到后来骂得越多也便习惯,只要不在阿玛眼皮子边儿出去,倒也无事。 ------------ 一零二 立御园、巧得心 那些个私塾名义上是为穷苦百姓而建,可最后无钱又哪能进?记得十二岁那年一位小男孩,就是因为家中无钱,一夜偷偷潜入私塾,被活活杖毙!他的家人来私塾闹,最终无个结果,还得吃了官司,免不得一场牢狱。 到如今,小男孩容颜依旧在脑际挥之不去。那临逝前因惶恐而圆睁的双眸,寒冷冬季还穿着淡薄衣衫的消瘦身子颤颤抖抖,最后在我眼前闭上晶莹的双眸。 “主子!”姑姑许是看懂我的回忆,轻轻一唤,回了现实。 “那你们为何聚在这里?”瞧我回过神来,姑姑继续以威严音色询问。 “回娘娘,今日是……是小橘生辰……” “大胆,今日乃皇上寿辰!”不待小喜子话语讲完,姑姑再次厉声喝道,眸间同样闪过丝丝无奈。 茫茫后宫,嬷嬷、宫女与公公等宫婢,生辰切不可与皇上、娘娘等重合,即使不小心出生于同一日,也必须改掉,更不可庆生。这几人想是极其清楚,才悄悄躲了起来,也该是几位玩得较好的伙伴。 “奴才该死!”小喜子忙磕头,刚缓和了些许的情绪又被吓到颤栗。 “不关小喜子的事,是奴婢!”一位同样颤抖的女声传来,该是伺候太后的小橘。一袭同一粉色衣衫、双鬓髻,纤细身姿,鹅蛋脸型,柳眉杏唇。才短短一语,犹如黄莺出谷,极是悦耳动听。 “不管是谁,快些去把东西收拾了!”我不再讲话,任姑姑吩咐。 几个人闻姑姑此言,如得了特赦令。一句,“奴婢/奴才这就去!”快速将碗碟收拾妥当,花灯又齐齐摆放回路两旁,唯有地面留下一些些水渍,抹不去。 也不再计较,唤来姑姑继续朝黎淳殿方向行去!不再过问依旧惶惶不安的一群宫婢。 这一夜毫无疑问,皇上栖于茗贞宫。纯懿贵妃红衣撩钟舞可是大大吸引许多人眼球,进而仅仅在一夜间便广为传诵,咘洛皇城大街小巷都有孩童舞着长袖。《采葛》同样流传得家喻户晓,即使不是人的普通百姓也能全数诵出。 直到也很深,殿外宣泄才渐渐平息,可是我依旧无眠。回宫之时已见过玉丫,这么些日子在我遏府想是过得极其悠然,身子比以前健朗了许多,脸色也显得红润。 她告诉我府中所有人都很健康,前段时间二嫂子有了身孕,三哥迎娶了早有婚约的郭家小姐郭络罗·迪妆,婚后两人甜蜜! 总之遏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过的很快乐! 做儿女无非就是希望亲人身体健康、无烦忧之事。听得玉丫如是讲述自然心中欢喜,竟有些睡不着。 第二日醒来有些浑浑噩噩、不清晰意识。可是茗贞宫早早派人来请我过去,即便她不前来请我,稍过一会我也会去找她。 我们的约定,可只完成了一步。简短时辰梳洗一遍,隆过一件浅紫色衣衫,霄峨髻遍插朱钗,很是隆重的出了黎淳殿。 远远便听了清楚茗贞宫内的喧哗,如今纯懿贵妃再度得势,原先有些不满于纯懿贵妃的各妃嫔定然倒向她这边,岂能不热闹。 “黎婉仪到!”随着一声公公的呼喊,人已入到茗贞宫内正殿榭娆殿,大概七八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分坐于廊下,说着恭维的言语、一脸笑意!其中包括姜妃与芬昭仪。 “束姐姐万安,各位姐姐万安!”所有人均未因为我的到来而又丝毫改变,依旧笑靥如花,谈吐文雅! “哦,黎妹妹来了,快来本宫身边坐!”我方请安,纯懿贵妃几步走至我身前,满脸笑意,并握过我的手指往殿上行去。 “谢姐姐,与姐姐齐坐,恐不妥!”与纯懿贵妃平坐,岂不是在向在座所有人昭示我想越俎代庖?忙出言拒绝,那些个不明所以的妃嫔早已变了脸色。 “黎妹妹帮本宫如此大的忙,管那些个什么规矩做甚,不可再推迟!”纯懿贵妃面色稍变,有些微怒。可殿下这样多比我位品高之人,纵然粉身碎骨也不得上坐,手指轻轻一带力,迅速抽出握于纯懿贵妃的手中的手指。 今日如此盛情与传言中骄纵无礼相差何止千里?不知她死否是因为在宫内封闭已久、对我真心感激,抑或是另有所图,但是绝不能被她左右了去。 “这可不成,即使与贵妃齐坐也该是姜妃,这两年尽心照顾岙梦小格格,宫里人谁不知晓,那可真真如了自己孩子般无私。”言语陡然转向一旁不言语的姜妃,并上前走至她身旁,对她浅浅一笑。 姜妃属这后宫较为老练之人,平日不喜争功、与人私交,也是难得的老实人。虽不会惹人厌恶以至于迫害,却易被人忘却了去。 经我一说,殿下各妃嫔立马活跃起来,纷纷展露笑颜直要退姜妃上坐,不过多是惺惺作态。 “哦!瞧本宫高兴的都忘记了姜妹妹,真是作死,真是作死!妹妹快上坐,梦儿现在着实比前两年身子还好,多亏妹妹的细心照料。”转眸纯懿贵妃又换上另一抹笑颜,开始细语软耳于姜妃。 “小格格乖巧,甚是得人爱!”姜妃受不得众人的推嚷,半刻功夫已坐了在大殿最上方靠左边似软榻的座椅,淡淡讲出一句,再不多话。 “丝萄姑姑,去将小格格带过来与姜妹妹见见吧!”纯懿贵妃也坐回大殿之上,对着一旁女婢吩咐,眼眸间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并懒懒说着: “岙梦昨夜睡到半夜突然醒过来,直要额娘,害得本宫一夜未睡好,这会子还困!”说话间使出纤细手指在鼻翼处遮了遮,想是打着哈欠。长长护甲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未有护甲的手指甲也被涂上鲜艳的红! 此话仿若是说与姜妃听,将近两年的抚养,本以为纯懿贵妃幽静在茗贞宫,从此一辈子无望,哪里能预料到终是人算不如天算。小格格被带走,对于早已有感情的姜妃,心里落差一般人又岂能想象得到。 ------------ 一零三 弃妃立、展威严 “梦儿……岙梦小格格睡觉前总要食一些酸质奶品,夜里才不会闹!”姜妃转眸对上纯懿贵妃,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直视。 “瞧我这额娘当的……还是妹妹了解梦儿,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是你的女儿呢。”显然纯懿贵妃对姜妃方才所言有些不满意,虽面上带着笑意,言语已有些不好听。 我与在坐另些妃嫔也不敢贸然答话,坐在木凳之上只瞧着堂上两位截然不同的美人。明上恭维、谦虚,却字字珠玑,暗自较量。 “姐姐言重了,我哪有那种福气!” “瞧妹妹,怎么对自己如此没信心?你如今尚年轻,有的是机会。瞧着黎妹妹不是也有孕了,若是再为皇上填个小阿哥,岂不是美事?” 姜妃入宫有六年之久,如果有孕早该有所出。纯懿贵妃此言有些赤裸裸挑衅,纵然脾气再好,也会吃不消。果真听到此处,她脸色顿然大变,终是胆小怕事,强忍了过去。 我只听着这些话,露着浅浅笑意,不置可否!却极是佩服姜妃的隐忍,远远超出我所思量的境界。 “额娘,额娘……”谈话间,殿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小娃声音,随之一抹白色身影奔着小莲步、跨过门槛直直朝大殿上方跑去。门外再传来公公传唤声,“岙梦小格格到!” 听到自己女儿的言语,纯懿贵妃瞬间失去方才尖锐甚至有些刻薄的面容,换上一袭温婉、慈母般的爱恋神色。一旁姜妃也有些怔怔,却不敢表露丝毫细微的喜悦,双眸望着小格格身影,眼都不敢眨,掩饰不去与贵妃一样期待的神情! 微微一愣,殿内立马变得安静异常,甚至外间淡淡风吹树叶的‘哗哗’之声也可尽数落入耳膜中。心为之唏嘘! 殿上端两位额娘,这位天真的小格格又会投入谁的怀抱?着想是殿下所有人都极想要看的笑话。 不过半刻钟时间,小格格已迈着小步伐行至殿下,三梯近二十公分的竹木梯对四岁孩童而言有些困难,可两位妃嫔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小格格并未有半点犹豫,努力攀爬而上,直直落在姜妃的怀抱。纯懿贵妃的脸色早已铁青,望着相拥的母女一时忘记要隐藏自己的情绪。 “梦儿乖,快去与你额娘请安!”最终是姜妃先回过神来,将小格格扯处自己的怀抱,对一旁纯懿贵妃指了指。 小格格很是乖巧的上前几步,微微屈身,一句,“额娘吉祥!”说得极其陌生,哪里有昨夜在广合殿所见的母女亲热?纯懿贵妃越加冰冷的眼眸,望了望自己女儿,再瞧了瞧姜妃,似要喷出火来。 “今日就到此,姐姐多加养着身,明日再来瞧姐姐!”姜妃也是聪明人,见纯懿贵妃脸色异常便齐声跪安、离去,堂下几位妃嫔见状也纷纷请安告辞。 直到殿内只剩下纯懿贵妃、小格格、我与几位宫婢,纯懿贵妃对了一旁姑姑纷纷将小格格带下去,转眸与我对视之时,眼角有一些晶莹、透明的泪花。 “贵妃打算怎样处理此事?”最后将所有宫婢全数遣了出去,偌大的殿堂只剩下我与高傲的纯懿贵妃,我直截了当相问,与她之间不需拐弯抹角。 “这两年她可得宠?”她自然是只姜妃,今日小格格当了众多人选择了姜妃,以贵妃性格,就注定此人离死期不远。 “皇上一个月应该有一两次栖于她的杏沧宫,大多时候也是去看望小格格!”我坦然相告,我与姜妃也无甚交际,她的生死,与我无关! “既然不得宠便好办多了!”纯懿贵妃眼角的冰冷转瞬即逝,可依旧被我捕捉。下一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何事,眼眸变得温顺了许多。 “对了,尹德御医可是你哥哥?” “是,我的二哥!自小习医术。”听她提起二哥,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加之玉丫带来的消息说二嫂有孕,难怪这几日极少瞧见哥哥的身影。 “他确实医术不错,改日进宫记得替本宫谢谢他!” “娘娘言重了,替娘娘看病是二哥的职责,也是他的福气!”我将语气降的极低,故作谦卑之貌。 “据说你现在倒是挺得宠的?”纯懿贵妃言语间转向了我,听不出是好或者坏的语气,只是瞧我的眼眸有些奇怪。 “什么叫得宠?不过一方玩物而已!”昨夜皇上欢愉面颊在脑海隐隐浮现。 我一直以为所谓得宠便是只要皇上有空,便去黎淳殿瞧我,原来竟是我错了。皇上是个无情之人,对女子没有爱,他的心里只有江山! “这后宫女子千万,有哪些人是不玩物?皇上只要肯去你宫中就是你的福。”纯懿贵妃讲到此处,带上些许忧伤,完全没了之前的作态!不待我开口,她继续讲道: “要想再后宫屹立不倒、铲除异己,只有得宠!你以为皇上是因为宠本宫才恢复的贵妃之职的么?错,是因为本宫长得像逝去的艺淑皇后,皇上真正爱的人,只有艺淑皇后!”话到最末端,已有些悲切之意。 关于皇上与艺淑皇后的爱情故事,民间流传有千万种,最过动人的便是:一次春季,刚登基不过一载的皇上率众将去到猎场狩猎,随行将领可以允许带一两位家人,不过需要严密筛选。当然,艺淑皇后以巾帼英雄之势随其参加,后来营救险些被野狼吃掉的皇上。 回宫之后立昭为后,封号‘艺淑’,那年,皇后不过十二岁! 心有一丝丝透冰凉,若是真如纯懿贵妃所言,皇上当真是无情!宠、又该怎样去得? “那艺雅皇后呢?”突然想到自己的姐姐,那光鲜的背后,是否也同样悲凉到落泪? “呵……你姐的后位不过是你阿玛与太后的一场交易!” “你说什么?”交易? “不然你姐能当上皇后吗?皇上对她根本没有感情,若不是太后施压,她最多不过是个贵妃,皇后之位永远没有人可以踏足!” ------------ 一零四 命多舛、计相谋 虽早已零零散散知晓姐姐被立后的原始,可至纯懿贵妃口中证实,难免惹出悲切。 “那我姐姐之死呢?” “黎妹妹这样聪明不会不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吧?太后是何许人也,岂会由人摆布?” “容妾身愚钝,贵妃不如将话讲了各清楚明白!”纯懿贵妃所言,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况且上次敬容华被打入冷宫,被沁贝儿嬷嬷毒害之时,所有事已明了,只是我不愿去相信。太后纵横后宫几十年,我一个小小婉仪怎能与她抗衡! “蓉媛贵妃去世之时,本宫还幽禁在茗贞宫内,又怎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沁贝儿嬷嬷是这个宫里的老嬷嬷了,又伺候太后这么些日子,何不……”话到末端,纯懿贵妃对我使了使眼色,那样冰冷又决绝。 “贵妃之言,黎儿记住了,谢贵妃指点!”我屈身,知道纯懿贵妃根本无心思过问我与太后间的恩怨,此事与她无关,又何必捉了虱子往自己身上爬。 “倒不用谢,本宫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岙筵小阿哥乖巧,本宫见着都喜欢,更何况一直无所出的蓉媛贵妃!” “蓉媛贵妃到!” 正说着话,外间再次传来公公的声音,真是白天里不能说人,这才提到蓉媛贵妃,她便来了。 随之几位宫婢进啦殿中,姑姑也在其中,悄悄在我耳边嘟哝一句,顿时有些惊讶,等不得蓉媛贵妃进殿,我已请辞,纯懿贵妃并未有阻止,对我招了招手,带了姑姑朝殿外行去。 直到走出大殿,天色有些暗淡,好似暴风雨即将降临,不禁加快脚步。另一旁蓉媛贵妃由十来位娘娘簇拥着朝谢娆殿方向而来,有说有笑。 “妾身给蓉媛贵妃请安,各位娘娘万安!”我屈膝请安,不过瞬间又站直了身子。 抬眸间对视着蓉媛贵妃的瞳仁,似乎看到些许厌恶。昨日我帮纯懿贵妃讲话,定是惹了她不满,可是转眼又换上笑颜,轻轻拉过我的手指,“妹妹何须多礼!” 她身后几位妃嫔却远没有此等气度,冷哼哼不愿搭理我。 “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去陌恙宫向贵妃请安!”一句话毕,转身朝了殿外行去。身后却传来一声,“不过是小小婉仪,有什么可拽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直到走出很远,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究竟怎么回事?”不回头,恨恨问着姑姑。方才在谢娆殿说,谨贵人伤势越加重了,昨夜疼得一宿没睡。 “方才在殿外听得宫女闲聊说谨贵人腿上烫伤全数破裂,整条腿已面目全非,话也说不完整,恐怕熬不了几日了。” “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一个人,不就是烫伤么,怎的就熬不了几日了?”皇上许我三日时间查出麝香一事,明日便是期限,这档子时间出事,可真是恼人的紧。 “说来此事也奇怪,烫伤不过几日,到水泡消失、结巴就可痊愈!这两日谨贵人可是连床榻都从为下过,全由她的姑姑张罗……” “等一下,她的姑姑可是前儿日午间,到院内非让我与蝉儿过去用午膳的牵史?”犹记得那抹浅粉色身影,并着柳长髻与粉色簪花、珠钗两支。 “是!” “回宫!”重重吐出一句,不禁加快了步伐。 烫伤不过是小病,最多只会引起发烧等症状,且是在腿部,也没伤害到要紧部位,自不会殃及性命。唯有一种可能,有人要置谨贵人于死地! 还真是煞费苦心,先来一出麝香计:我体质本较弱,怀胎不过一月,最是容易滑胎,到时谨贵人也逃不过一死。最终不过虚惊一场,使此计不成,自会有人怀疑其中纰漏,只有除去她,才可安然无忧! 回到黎淳殿已是半个多时辰以后,未有来得及回我西殿,直直先折身前往东苑。只由随行的姑姑回宫安排一番。 方才走到院内,四处屋檐竟是全数紧掩,一股浓浓刺鼻的药味已渐渐袭来,惹得一阵不舒服,胃部也穿啦阵阵恶心。这宏伟的殿堂,前日还余音袅袅、门庭若市,今日却潦倒万分,且不论宫中娘娘,甚至连丫头、公公也没了踪迹。 隐隐听得些许呜咽之声,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而入。 眼前眼前景象令我为之一震:谨贵人依旧躺于软塌之上,一脸苍白、消瘦,苏锦棉被拢至胸口处,远远瞧着竟一片祥和。唯有跪于床榻一方的姑姑,满是泪痕,哭泣之声便是由她嘴中发出。 “黎婉仪!”想是惊讶于我的到来,四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两步上前,走至谨贵人身旁,使出左手在她鼻息处探了探,弱弱的呼吸,悬空的心有丝丝着落。 “主子昨夜一直叫疼,这会子才刚刚睡下!”牵史姑姑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出言解释,瞧我不说话,立马跪直身子,拉过我的衣袍下摆,酸楚的眼泪又要涌出,极尽松肠的哭诉哀求: “黎婉仪一定要救救我的主子,求求您了!” “把被子拿开!”想现在也是紧要时刻,牵史听我一言,即刻收住眼泪,未有半分迟疑,慌忙起身、会意的将谨贵人腿部被褥撩开,一阵猩红顿时浸如眼眸。 按理说烫伤所起的泡该是缓缓瘪下去,继而换做疤痕,可是谨贵人腿上的细泡,瞧着竟是像被人一颗颗挑破,以至于落得如此醒目的伤。 “你去将这东苑中的所有丫头、公公全数找来,我有问题要问!”对牵史姑姑再吩咐,见她领命快速出了内殿,再细细查看谨贵人的伤口: 皮肤表层不管有或是没有水泡的地方均呈现溃烂的迹象,从膝盖以上的部位延续到脚跟。还发着炎、微微肿起,丝丝米白色液体浸出,再凝结,甚是恐怖!奇怪个是掀开的被褥上方未有染上些许红色的血液或者白色液体。 不多会,殿外已齐齐站了四个人,几人也是精神萎靡的模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 一零五 阴谋始、断恩绝 而尔漫姑姑此时也带着一行人前来,并几碟糕点放在一旁石桌上方,再齐齐站在殿外,不发一语。 “娘娘,所有人都到齐了!”牵史姑姑几步小跑到我身旁,面色没了之前的难看,而是一抹淡淡的红润,和着淡淡的泪痕,有些难看!轻轻将棉被折回,全数盖住谨贵人的腿部,看着她安详的面容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走吧!”呢喃一句,缓缓出到几人齐站的位置。走进查看此四人竟带着深深黑色眼圈,微睁的双眸也透着点点血丝,想是熬夜所致。 我也不讲话,寻了一处石凳坐下,并不说话,浅浅尝着姑姑带过来的糕点。今日早间因为急着出门,也未有好好进食,这会有些饿了饥肠。 几位谨贵人殿内的公公、丫头想是异常奇怪,却又不敢相问,直站在我面前,瞧着一脸严肃,均弓着身子,谦卑的模样,连呼吸都变得越是小心。 直到我将一碟小式糯米清糕尽数吃完,通往外殿的小走廊上方出现一抹黑色身影,我浅浅一笑,到还算来得挺快。 “微臣张书棋见过娘娘!”来人正是前几日不小心滑到手掌之时,替我包扎的张御医。此事不敢由二哥来处理,如今二嫂有孕,更不得将他置入水生火热之中。 “张太医快快请起,请随我如殿,为谨贵人治病!”这简单一语,起身再朝内殿行去,张御医紧随其后,也不过十来步。尔漫姑姑行自最末端,并将门轻轻带上,留下一群茫然的宫婢在外头,各自猜疑。 张御医瞧病也是极其细心、不敢越距,让他看腿伤就绝不敢瞧谨贵人的面颊。 我在一旁独坐,瞧着张御医一会自药箱中取出银针,一会有事小瓷碟,尽管不热的天也热到汗流浃背,暗自觉得好笑。 大概再是两刻钟过去,张太医终于停住手中细活,走至我身前,一脸厚重的表情,眉心紧紧凝结在了一起。 “果真如娘娘所言,不只是简单的水泡劈裂!”一句惊的我险些坐不住,强忍过心中的翻腾,“那又是什么?” “回娘娘,是……是绿矾油!” “放肆,这后宫中怎会有那种东西?” 绿矾油是极其罕见的一种腐蚀石材的液体,极易与水融合到一起。在搭建房屋之时若遇上石头等物体阻塞,便可用此物品将起腐烂,从而简易处理掉。平日须严密封存,若不小心沾到皮肤之上,可是真真能脱去一层皮! “娘娘息怒,臣已仔细检查过谨贵人的伤口,是极其少量的成分,虽不会至使人即刻死亡,可带来的疼痛,足够令人窒息。” “应该怎样治疗?”我已有些绝望,这真是要置谨贵人于死地啊,可是又有怎样的仇恨,要用此等恶毒的方法? “这不能根治,不过可以将伤口浸泡于水中,时间久了绿矾油越是稀少。再用鳖甲一个,与冰片少许细磨,涂擦伤口,一日三次便会好转。” “姑姑叫他们烧水……” “娘娘,不能用热水,必须是凉水,且越冰越好!”张御医即使阻断我的对话,紧绷的心此事才得到点点缓和,更是气愤异常。 “姑姑,照张御医所说的做!”姑姑领命,已快速去到殿外。小栓子、小柿子随姑姑去准备凉水,剩下子亦等人,站于原地。其他几人亦是不变的疑惑神色,不敢有半分的动弹。 谨贵人宫婢只有这么五人,只需一一审问便可清楚是谁人所做,只是…… “张书棋,你最好祈祷你的此方法有用,不然我必定以你的人头祭祀谨贵人!”我并知晓为何要对无辜的张御医讲出此等冰冷的言语,可是管不住自己,心中似乎很是难受,又不敢发作。 不过一会功夫,几人便拧着木桶过来,子亦与玉丫见状,忙上前帮忙,将依旧谨贵人扶到盛满水的浴桶内。 至始至终,谨贵人未有发出一语,张御医说,她已经昏迷了过去。最后留下玉丫照顾,其他人全数出到殿外。我朝姑姑试了一个眼色,只听得一声令下,“可以开始了!” 子亦、方才恢复的子苒、小栓子、小柿子各带一个谨贵人的宫婢,选择一间房屋而去,再将房门紧紧关上,连虚掩的窗户也一并关上。 最终整个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我、尔漫姑姑与牵史姑姑。而张御医早在小栓子两人搬过来凉水之时,已出了黎淳殿! “牵史,你自己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啦……”不待尔漫姑姑话语讲完,牵史姑姑瞬间双膝着地,开始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起来! “住嘴!”放下手中一块白色粉子,我冷冷一句,吓得牵史姑姑立马止住哭声,两只眼望着我,嘀溜乱转。可真是‘做贼心虚’! “你无需紧张,尔漫姑姑只是询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一口将糕米吃下,再念起另一快,换上淡淡的表情。 “娘娘问便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牵史转而换上一袭谦卑的模样,果真是变化无常。 “我听人讲,这几日多亏你没日没夜的照顾谨贵人,可有此事?”姑姑不再啰嗦,坦然相问。 “照顾主子是奴婢的职责,不敢有半分懈怠!”话到此处,牵史姑姑脸上带过些许自豪的神色。 “好!再问你,这两日有谁来瞧过谨贵人?你又与谁见过面?” “主子受伤的几日,奴婢未曾离开过黎淳殿半步,为有与外人说过一句话,未有歇息过半宿!” 还真是善于说谎之人,前两条暂且不予过问,单单‘这几日未曾歇息过’就是骗人! “我且奉劝你一句,凡是想清楚了再回答!”姑姑的言语变得有些冷漠,我知道,这是生气的前奏。 “奴婢为有半句假话,否则……否则天打雷劈!”为使我们相信她言语的真实,突然伸出手来,对着上天一记重重的起誓!可是在讲出‘天打雷劈’之前,竟微微抬头,斜眸望了望天色。 ------------ 一零六 黎宫妃、终冷颜 可是在讲出‘天打雷劈’之前,竟微微抬头,斜眸望了望天色。 “你无须在此嚼舌头根子,胡发混誓!是与不是主子自会查了清楚,到时再说‘天打雷劈’也不迟。”姑姑言语始终不善,或许她也瞧得明白,牵史话语间漏洞太多。 不多会时间,子亦领着一个丫头自房间里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紧接着子苒、小栓子与小柿子均走了出来。几位谨贵人的宫人再若方前一般排了个一字形,许是都明白了我的用意,也不敢乱语。 “如何?”姑姑的声音,是在问小栓子等人。 “回主子,这丫头唤小斜。据她而言,至谨贵人受伤之后,唯有前日主子与定嫔娘娘几人来瞧过,之后未再有人踏足过,连丫头、公公也没有! 而他们几人则是轮流照顾其主子。直到昨儿晚间酉时开始,病情恶化,谨贵人几乎总在低噎或者痛哭,到子时之后整个人已近乎昏厥,又不敢大声哭了出来,只得将被褥紧紧咬着,疼到眼泪、汗水细流!几位丫头、公公最终集体守夜到清晨,仅有牵史姑姑休息了一夜。今日卯时时分,再替换,由牵史姑姑一人照顾!” 子亦简单讲述一遍自己所询问的结果,话到最末端,竟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眶中打转,强忍了过去,未敢流出来! 剩下子苒、小栓子与小柿子会意的点点头,该是所得的结果相差无几。 那位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牵史姑姑,此时脸色已变得异常难看,愤怒的瞧着几位‘说谎’的人,下一刻跪了下地,只听得‘扑通’一声脆响,随之传来哭诉,“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错在哪里了?”我沉着了情绪而问。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不该想要独自邀功,不该乱发毒誓,娘娘恕罪!”话毕,重重磕了一记响头。 “如是而已?” “奴婢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欺瞒娘娘啊!”说完,眼泪也了下来,滴到她身前的地面之上。 “方才细细检查了一番你家主子的伤,若是单纯烫伤绝不可能如此,你们最好都讲实话,免受皮肉之苦!” 远处传来十五声钟鸣,不知不觉已是申时时分,忙了一日,觉着身子乏的紧。腹间传来一阵恶心,被强忍了过去。不想继续在此耗着,简单一句相问,让他们明白我已掌握谨贵人的病史,自有人会沉不住气! 听到此话,几人均是一脸错愕的表情,却又不敢说话,只有那牵史姑姑动了动嘴唇,被我恨恨望了一眼,将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无辜。 “既然都不说,就在这里呆着吧!”最后讲出一语,折身朝西殿走去,留下子苒与小栓子看守住几人。 此刻突然觉得腰酸背疼,只想卧在床榻上方,好好松散一番。 “主子休息会,先别想了!”直到回到内殿,姑姑端过来一方瓷碗,熟悉的安胎药味。我闭着眼假寐,真真累得慌! “叫人去青玄殿找皇上,要一支兵过来,严守住黎淳殿各个角落,不得人出入!”明日便是三日期限,谨贵人只有五位伺候的宫人,究竟是何人在香炉中加入了麝香,又究竟是何人在治烫伤的药剂中加入绿矾油,而不被人发觉? 还有纯懿贵妃,今日早间非要我与她齐坐的一幕,恼人的紧!思琢着翻来覆去并没有睡意。一刻钟后,传来浅浅脚步声,知道是姑姑殿外回来,想是尊言去吩咐人请兵去了。 “主子可是睡着了?”再是姑姑降得极低的声音。 “可是有什么事?”也不睁眼,缓缓讲着话,直到姑姑若无事也不会打扰我。心中的千丝万缕,甚是无奈,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方才太后遣人送来了好些东西!” “她送东西过来做什么?”我有些吃惊,睁开眼来瞧着姑姑手上托盘内一些珍珠、珠钗,还有上等血燕、山参等,灼人眼球! “只听来送礼的姑姑说主子如今有孕,凡事不可马虎,要用的必须是上等用品!”姑姑讲完,煞有介事的瞧了瞧,瞧着模样也不是很在意。 “你分成三份,翡鸢姐姐、德婕妤一人送一份,留下的你收捡起来便好!”又不是今日才查出来有孕,怎的想起来送这些个没有的东西,当真是奇怪的很! “这样恐怕不好,太后是送于主子的,若是被别人乱讲一番,又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把钗珠留下,余下血燕、山参拿去送了,我身子弱,受不得这些虚补!”这些日子对太后越加不得有好感,哪里还想要吃她送来的补品! “是,奴婢这就去办!”话毕,尔漫姑姑折身便要朝殿外行去,我急忙叫住: “等一下!”瞬间坐直了身,睁的大大的眼眸! “主子还有和吩咐?” “蓉媛贵妃如今忙着也纯懿贵妃抗衡,暂时无闲暇过问了我们。趁这些个日子将她们的羽翅拉拢,若拉不拢……”话至此,故意停顿一刻,瞧姑姑会意的点点头,继续言道: “你先去做一份清单,必须包括所有与蓉媛贵妃有关系的人!”我再吩咐,说话间言语已变得异常冰冷,我知道,我在走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若是能走下去我便受万人敬仰,若走不下去…… “主子,你这样恐怕会惹得纯懿贵妃的不满!”姑姑轻轻放下手中物品,见我额间浅浅浸出的细汗,取出蒲扇缓缓扇着,也不急出去。 “姑姑也看的明白了?”我反问,有些错愕! “纯懿贵妃当初只想借你之手走出茗贞宫,除去蓉媛贵妃不过也是她的目的,才会一拍即合。主子太过聪慧,对于她定会形成是一种威胁,所以她对不会允许主子有超越她的机会。”姑姑眼神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她毕我更加了解纯懿贵妃,更加了解这后宫的尔虞我诈。 “这倒是放虎归山了?” ------------ 一零七 柔质若、徒惹恼 我有些喃喃,今日当了那么多妃嫔的面,纯懿贵妃非要拱我上台,只是想将我推到最前端,惹得更多人厌恶,白白做了替罪的羔羊。而她躲在最后,真算作一石二鸟! “主子收纳妃嫔倒是可行,可现在我们根本无那个实力与她们斗,况且还有太后,所以只得暂时依了纯懿贵妃这颗大树,许多人也要忌惮几分!” “那样我们必定会成为她的棋子!”我觉得有些无力,这后宫任何一位仿若暂时都不能动。 “不过只是暂时,只要主子与定嫔顺利诞下阿哥或者格格,局势定会有所改观。且依照奴婢所见,那姜妃该是活不了几日了?”姑姑言语间透过一些淡淡的忧伤。 “对了,姑姑是否有查清楚昨日早间掉落的佛珠?”突然想到昨儿与蓉媛贵妃游御花园,鸣絮宫的胡荣华突然掉落的佛珠,当真是奇怪,同时摔了我与翡鸢姐姐,不可原谅! “主子先瞧瞧这个!”说着话,姑姑自怀中取出一粒褐色的珠子,正是出事之时趁慌乱拾起的一粒。 顺手接过细细查看,似与一般佛珠无太大诧异,圆润滑腻,拿在手中比一般珠子显沉,也看不出为何木头雕琢而成。可是只消仔细查看,那穿线的细孔处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在这浑圆的留下一道小小瑕疵。 “与我梳妆,鸣絮宫走一趟!” 我也是不喜拖泥带水,想到何事便要做,不然睡不好。出门前再向子宁吩咐了一遍,在卫兵到来之前,定要看守住黎淳殿,不得有人进出。 小丫头真是天真的性格,蹦跳着朝谨贵人的东苑跑去。自上次在奉先殿偶遇她谩骂公公克扣她们钱财开始,似忠心了不少,也不见有什么闲言闲语。 出到殿外,早有四位公公守着一方撵轿,毕恭毕敬的站着,一脸谦卑。想是姑姑趁我与子宁讲话之时所吩咐的,倒是用心。 沿路去到鸣絮宫,均是沿绿林小道,宽厚的青石板路,走起来发出‘咵咵’声音,如律动的旋律。右手的伤口已渐渐好转,没了之前的疼痛。敷过药膏都开始结疤,点点凝结成片,很是难看。希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才好。 总共只花去半个时辰便到达鸣絮宫外,此时天色已有些过暗,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人影。眼前宫门紧紧掩着,听不见一点声音。最终姑姑上前叩门,想过十声有于,方才自内殿传来幽幽话语,不管外边来人是谁,直直拒绝的言语道: “娘娘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日请早!” “这样早怎可能睡下?请转告你家娘娘,说黎婉仪求见!”尔漫姑姑也不气馁,挑出重点话语讲。 “不是奴婢不给开门,确实是主子有命,任何都不见!”再是方才的丫头的声音,慵懒、没有朝气。 “你去传你家主子,就说我是来送昨日她所丢失佛珠的!”下了撵轿,学着姑姑稍大声了言语,若仍不得见,只好先回去,明日再来! 里间传来一阵沉默,似在思考此话的真实性,继续振作了精神回答道: “娘娘请等一下,待奴婢去通传。”说完传来阵阵跑步声,姑姑退后两步,略带深意的瞧了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并不多话。 约莫一刻钟,里间再次传来脚步声,随之再是开门的声音,一袭浅粉色衣衫映入眼帘,弓着身子淡淡一句,“黎婉仪,里边请!”接着走在最前边带路。 昏暗天色是我瞧不清楚整个鸣絮宫外院的摆设,只踩着白色地板朝前行去,直到行至一处殿堂前方。一直走在前端的丫头突然停下脚步,谦卑的屈身开口,“主子在里边等娘娘!” 讲完话,转身向另一边行去。我也不计较,这些丫头不过是听命于主子,别说今日是我到来,即便是纯懿贵妃前来,指不定也会同样被拒之于门外。纵然官品再大,也不可打扰别人休息吧! “胡姐姐吉祥!”胡荣华坐在大殿右边一方木凳之上,淡淡喝着茶,直听清楚我的声音忙起身迎了过来! “这样漆黑的天,黎婉仪怎么来了?”说话间眼神有些闪烁,说话声音极小,也很生疏,与她娴静的性格很是搭调。 “也是我的错,进宫这么些日子才来瞧姐姐!”我忙做出一幅悔悟、自责的模样,看他脸色在烛火中泛出点点红润。 “黎妹妹哪里的话,你有孕这么些日子,本想去瞧瞧,一直抽不出时间,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瞧姐姐,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若要一直推下去,今夜我可是回不去黎淳殿了!”我浅浅一笑,讲出一句玩笑,始终不太习惯虚伪的应对方式。 “瞧我忙的,妹妹快请坐,来人,奉上茶来!”胡荣华总是轻言轻语,做到客气有佳。 “也不和姐姐客气了,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送佛珠而来的!”说话间往姑姑看了一眼,她会意将放于袖中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取出,并拆开,一粒丰润珠子赫赫立于最中央。胡荣华见状,立马起身夺过,动作迅速而敏捷,与其温柔性格有些格格不入。 “妹妹见笑了……”待紧紧握于手中之后方法发觉自己的失礼,脸颊即刻变得通红。我也并不在意的笑笑,故意询问道: “听姐姐昨儿日说,这佛珠是皇上所赐,想必也是极其重要之物,今日才在我换下的衣衫中发现,便赶忙送了过来,只怕姐姐找不着会急。”说话的同时故意眨了眨眼眸,做出极其真诚的模样。 “这串主子一共十八颗,虽算不得什么珍奇玩意,可自皇上赏赐,一直爱护有加,不曾断过绳索,更未曾丢失过。昨日也不知怎的,不过与舒美人轻轻一拉便断掉。亏得黎妹妹与定嫔都无事,不然我可怎担当起这责任!” 话未讲完,胡荣华眼眸已染上些许湿润,并手中绢子试了试眼角,楚楚之貌不禁令人心起怜悯! ------------ 一零八 夜半深、处细子 “姐姐无须自责,世事难料,错也不在你,不过是偶然发生之事。我想看一下剩下的佛珠,不知可否方便?”我浅笑,做出完全不予在意的模样。 “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去把佛珠取出来!”胡荣华望了望我,对身后丫头吩咐一句,着粉色衣衫的女子领命朝了里屋走去,不多会拿了一方托盘出来,最上边用棕色锦缎遮掩,很是华丽。 “昨日拿回来数着差一粒,便未有串起来!”胡荣华打开托盘,果真一株株浑圆佛粒摆在锦缎上方,一旁还有一条金丝线。 “这丝线可是之前断掉的那根?”我随便拿了一粒珠子查看,并作无心之貌询问。 “昨日断掉的丝已被我仍了,这条是准备着再串所用!” “那可否还能找回?”一句话刚讲了出口,仿若看到胡荣华有一丝的微愣,再瞬间恢复自然。我知道问的有些唐突,咧开嘴笑了笑,转而换上不甚在意的表情解释道: “是姐姐说那条断掉的丝线可是两年时间未曾断过,我倒是好奇是怎样的线,那样经得住用!” “也就是一般的线,按理说妹妹要瞧该是拿出来。只是昨日还有一颗珠子未找着,很是生气,也并未有注意放到哪里去了!”胡荣华瞬间带上愧疚的神色。 “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既然找不着我也就不看了!”说话间望了望殿外天色,已漆黑到看不清楚人影,缓缓放下手中一粒珠子,起身告辞,“还未发现天色已经这样晚了,我也该回黎淳殿了,不然那些个丫头又该急了,改日再来瞧姐姐!” “那妹妹一路小心,去取来一盏灯彩!”胡荣华也不做挽留,只对身后小丫头吩咐,我屈了屈身,出了大殿。 今日本就阴阴没有日光,这会子天黑也没有丝毫月色,竟是如墨水般黑漆漆一片。 直到那个奉命去灯彩的丫头急冲冲跑过来,屈身交与姑姑,这才瞧了清楚眼前的路。而过来鸣絮宫所乘的撵轿仍然停在外殿,四位小公公笔直站着,看不清楚脸色。 回去因着瞧不太清楚路,花的时间远远多于来的时间,颠簸着也总算在一个时辰内回到黎淳殿。而殿外一片宁静,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我知晓在那万木丛中,躲着一群卫兵,正以万分警戒的姿态注视着黎淳殿内的一切。 未有去过问东苑,还让尓漫姑姑将所有人都召唤了回来,只是叫他们临行前警告谨贵人的所有宫人:不许离开黎淳殿半步!之后躺于内殿的软榻之上,浅尝着子亦传过来的哩瓜滋耳羹,甜甜、用过口齿留香! 婼乔说皇上今夜再次歇于纯懿贵妃的茗贞宫,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失落落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皇上容颜,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阵吵杂声,再是开门的声音,我陡然一惊,自睡梦中醒来,直直坐在床榻之上! “主子醒了?”尔漫姑姑手握着红烛,缓缓向我靠拢,言语间有些惊讶! “怎么回事,什么时辰了?怎的这样吵?”刚醒来,思维有些朦胧,一时真想不起来出了什么事。 “回主子,是丑时,谨贵人那边人出现了!”听姑姑说道此处仿若才想起一些原委来。忙翻身下穿,急急出了内殿。身后传来姑姑的声音,“主子慢些,外边在下雨、有些凉,把外套穿上!” 这才注意到身上只套过一袭白色缂丝长衫、轻薄,经夜风一吹有些凉凉之意。忙停住脚步由姑姑为我系上紫色云锦外套,倒是暖和了不少。 雨淅淅沥沥下着,不大,落到衣裳上头微微下浸,却也不觉得凉。快步朝东苑行去,吵闹声越是浓烈,更是火光灼灼,一群身着褐色衣衫的卫兵一人一盏火把,照得庭院分外妖娆。 人群正中是另一位公公装扮的男子,曲着身,斜靠在一棵梨树旁,可不正是下午间审讯的谨贵人宫人之一?而他脚下一截还为来得及掩埋的黄色绸缎,被雨淋湿一片。 小栓子见我前来,也不等我命令,上前将黄色绸子刨出坑,里边包裹着两个透明小瓶,一个瓶内盛着浅绿色液体,打开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另一个则是相对少一些,为深褐色粉末,乍闻之下,竟是浓浓麝香的味道,忙一手甩开,散到一地。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绿矾油与麝香?”我抬头对上那个小公公的眼眸,有些躲闪,不敢与我对视。殿内其他宫婢也都纷纷出门查看,均是一脸疑惑。 麝香?身边之人开始纷纷议论,均不可思议! “这是别人给奴才的,奴才并不知道是什么,更不认识什么麝香、绿矾油!”小公公聪明,推卸责任。 “不知道是什么,你又埋它做什么?”我上前两步,看着他褐色瞳仁嘀溜乱转。已万分生气,又不敢发作。一旁婼乔见状,忙蹲下拾起小瓶,并塞子紧赛住。 “奴才真的并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啊,更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房里边,肯定是其他人想要陷害我,故意丢到我房间的,娘娘明察!”话到末端,小公公言语突然变得异常亢奋,脸颊微微泛着红,似真的被冤枉。 “住嘴,谁会害你,小人!娘娘,奴婢有话说。”不待我开口,一旁牵史姑姑率先讲话,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对着小公公瞪了一眼,再朝我一拜,谦卑的之状令人咋舌。 “说!” “奴婢家主子受伤,本是只由小斜配药,我们都插不上手。昨日下午间奴婢看到他趁小斜出门,偷偷跑进她的房间,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出来的时候往怀中揣着东西,奴婢只瞧见露出的半块黄色锦帛,和这块一模一样!” 听得如是一句,那小公公有些慌了手脚,指着牵史姑姑怒吼,“你撒谎,我什么时候去过小斜的房间了,你别血口喷人!” ------------ 一零九 梦里落、花相残 “还不承认,这么多人瞧着,还想抵赖不是?”牵史姑姑瞧被小公公指着,许是有些不舒服,脸涨的通红,又碍于这样多人在,不敢叫骂。 “这个,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住嘴,不承认,交与宗人府,自会有坦白的时候!”抢在牵史之前讲话,不想再继续费唇舌,如此嘴硬的公公只有在宗人府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方能问出结果!话毕也不再停留,作势往西苑走去。 “娘年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不要去宗人府!”小公公有些哭丧,可能知道我并不是开玩笑,‘扑通’一声跪在青石子路面之上。 “不去也行,说,是谁主使在谨贵人檀香中加麝香?又是谁许的你绿矾油?”我回头,一记浅笑。 “这……这些都是奴才自己所做,无人主使!” “还嘴硬!来人,杖责三十,再送去宗人府!”我吩咐一句,转身朝我的西殿行去,背后果真传来一阵痴痴的喊叫,或许是饶命之声,又或许是被打的疼,我已不甚在意! 如绿矾油、麝香一类物品,宫中用的甚少,只需到内务处查看领物登记,自会有结果。而姑姑一直随我其行,待沸腾声渐渐隐没,方才娓娓开口,“主子,这样打了小公公可是会引起他人的不满?” “姑姑,这会子可否出宫一趟?”回眸,瞧见尔漫姑姑脸颊上方带着几许疑惑的神色,遂继续言道: “方才处置小公公之事,只怕早已传了出去,你这会子去内务处,必定查处最近时日有哪些宫领过麝香与绿矾油。” 姑姑领命,提着灯彩出了黎淳殿。这般夜里让她出去办事虽有些不放心,可终究看得清楚孰轻孰重,也不便计较。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尔漫姑姑才缓缓走回黎淳殿,脸颊上带着难以言语的疲惫,衣衫也被全数浸湿,我有些心疼,让她先泡一会热水,却被拒绝,她说: “查了最近一月的记录。领过麝香的有两个宫殿,一是玉琼苑,另一个是欣华苑。而绿矾油除去建筑宫殿的大人取了二十两过去,再无别人那过。” “玉琼苑?是宣嫔还是德婕妤?”我问。 “这个记录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德婕妤有孕万万不敢接触麝香,若是宣嫔便有些说得过去。”姑姑细细分析。 “姑姑先去梳洗一番,休息一会,暂且不用过问玉琼苑!欣华苑,这个舒美人,新帐旧账我也该与她理了个清楚明白!”我呢喃一句,姑姑会意的屈了屈身,看着她背后一阵淤泥,越加难过! 话毕我也躺回床榻歇息,竟一阵安心,不过片刻功夫已沉沉睡着。 朦胧里我似乎瞧见了姐姐如阳光般耀眼的大红色衣衫,五爪金龙跃跃欲试。秀发挽了个耸云髻,并金丝八宝攒珠钗固定,簪珥坠坠,珠花发出金色光晕,晃到几乎睁不开眼来。而她身旁赫赫矗立这一个小男孩,晃动着小脑袋一阵甜蜜。 两人缓缓向我袭来,突然姐姐发髻散开,秀发开始掉落,甚至头皮也一层层脱落,鲜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滴到衣衫之上,将金龙也染作红色。未来得及讲出一句话便向地面重重跌下去。 就在姐姐倒下的地方,一抹白衣身影出现,我看不清楚那是谁,只听到筵儿极尽哀求的声音,‘姨娘救我,姨娘救我’,慌张的小手臂努力挥舞,似要挣脱开白色身影收的束缚。可是这让那人恼火,一巴掌直直打在筵儿面颊之上,随之出来几道红红的血渍。 我想上前抱过哭诉的筵儿,才发现手脚麻木,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得眼睁睁瞧着那人将筵儿抱走,‘不要’!低述一句,争扎着自梦中醒过来,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主子怎么了?”子苒想是听清楚我的呼叫,破门而入。她本是习武之人,恢复起来很是快,不过几日便同以前无太大区别了! 随着子苒的涌进,一道灿灿光线随之照射进来,找到深红色木板上方,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来。 摇摇头坐直身,子苒忙走近,将我扶下床来,才发现艳阳高照,一个梦做了两个时辰! “皇上驾到!”正当准备梳洗之时,外间传来一震熟悉个小栓子声音。刚起床发髻定是送送散散,怎么让皇上瞧见?转而一想,觉得有些幼稚,“你先出去,就说我还在休息!” 度子苒吩咐一句,折身躺回了床榻之上,拉过棉被掩在腰部,假寐!再是脚步声与关门声。 “皇上吉祥!”不多会再次传来脚步声,与子苒的声音! “你家主子呢?”皇上询问。 “会皇上,主子身子不适,还……还未起床!”子苒吱呜,想是瞧见皇上威严的面色,有些害怕。 “身子不适怎的不叫御医?”皇上声音有些担忧。 “主子不让,说等皇上前来便好了!”暗暗有些好笑,子苒倒是能撒谎,我可从未说过此话。 “荒谬,去请太医!”皇上有些生气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声与关门声,再是脚步声,停在我床榻旁。我知道皇上此事定怔怔望着我,紧紧闭着眼眸更不敢睁开,只怕不小心穿了帮。 突然感觉腰间蝉丝被轻轻一动,并缓缓移至胸口处,竟是温柔!涌动的心越加跳的迅速,却不敢有半点动弹。 “皇上,奴婢为您砌了一小壶废呜雾芽茶,可是要品尝?”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子苒的声音,许是担心我,特以送茶为借口,前来看看。 “放下吧!”皇上只淡淡一语,听得子苒离开内殿的脚步声。 “黎儿可是在生朕的气?”直到周围声音全无,感觉床榻一震,定是皇上靠了床沿微坐。我并不做回答,继续闭着眼假寐,也奇怪他为何知道我并未有睡着。 “朕知晓大前日因定嫔的事误会了你,当时因你无事,怎的不惹人怀疑?昨夜发生的事已有人对我讲清楚,今日才下朝便来瞧你了,可是不与朕讲话?” ------------ 一一零 有情郎、福所兮 话到此处,略做停顿,继而再言语,“前日可是朕的寿辰,还巴巴的等着你送礼,竟什么也不给。这后宫恐怕唯有你如是胆大,不送礼!” 翡鸢姐姐可不是也没送,怎的就只有我一人?虽如是想着,终没敢讲出来。至于前日姐姐中麝香一事,我担心的不是皇上置气,而是怕有人在姐姐那边嚼了舌头跟,让我们姐妹不好过! “真的不与我说话?朕先回宫了!”再传来皇上的话语,停顿片刻,响起脚步声。 “皇上……”感觉皇上离开,我快速至床榻坐了起来,并一句娇嗔,眼角微微浸出两滴眼泪,直直瞧着他的脸颊。那么瞬间,看清楚皇上眼眸中有一丝窃笑,与平日温柔格格不入,也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笑得如同婴儿般无邪。 “好几日不来我的黎淳殿,这才坐一会就要走?”我轻笑,并吸了吸鼻翼。 “怎的又哭了?!”皇上折回身,坐到我身旁床沿,伸出手轻轻为我擦拭了眼角。我挣扎着身子往前半分,靠在皇上肩头,并双手环住他的腰部,“皇上日理万机还抽时间过来瞧黎儿,很是感动!还有谨贵人的事,不知胥郎会怎样处理?” “既然此事与谨贵人无关,她也做了受害者,定当不予惩罚。”皇上言语淡淡。 “此事谨贵人倒成了受害者,不予惩罚固然不错,不过那夜若不是为胥郎你做膳食,怎会给了人家趁虚而入的机会,险些要了她的命。不如借一个人情,给她提一下官品,妹妹知晓了,许病也好的快。”话毕缓缓抬起头来,直直望着皇上深邃的眼睛。 “话虽如此说,但无一功一赫,随意加封,坏了规矩不好!”皇上容颜有些为难。我转儿一笑,抽身下了床榻,几步至一旁红色木柜中取出一方丝巾,正是前几日谨贵人送来与我的兰花双面绣。 “昨日下午间谨贵人苏醒过来,非要我转交此方手帕与你,可不是对你情深意切。若不是喜得查出绿矾油,她的命就没了!”皇上接过绣帕在手,仔细瞧了翻,眼眸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现在为贵人,与她升做六品便好。只说之前冤枉了她,容身小小一品,别人也不甚在意。”我再行细说。 “此事你来安排便好,只是不要惹得其他妃嫔不满便是!”皇上眼光至手帕移到我面上,终是同意了。 “谢谢皇上!”我屈了屈身,走至一旁木桌旁,那里有之前子苒送进来的茶盏,酌了一杯,递于皇上品尝。 “昨夜杖责的那个小公公,今日早间死在了宗人府大牢里!” “怎的回事?”我有些惊讶。 “说是自尽,许是受不得那里的环境。不过这样便查不出谁人是幕后主使。”皇上眼眸有些阴暗,他该是极其厌恶后宫妃为夺宠而自相残杀的?可历朝百代,有后宫便有争宠、厮杀! “皇上可是怪我?”我呢喃,毕竟昨夜未得通传便施刑。至于幕后主使,即便查了清楚,我也想要自己去处理。 “怎的会怪你,只是冤枉了谨贵人!”皇上将喝过的茶盏放于一旁小木桌之上,伸出手掌拉过我的右手。惹得我一阵轻呼叫,“啊!” “黎儿!”皇上也是被一震,即刻将手放开,很是诧异的望着我。 “妾身该死!”我忙屈身而下,低下眉头不敢看他。 “黎儿快起来,是朕鲁莽了。一时忘记你手上有伤!”话毕将我搀起来,并与我齐坐,拿过我受伤的手查看。虽伤口已结巴,不再有血液流出,可蜿蜒的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逶迤湛湛。 “皇上……”轻轻一句,想收回手指,却被皇上拽的更紧。“疤痕太丑,皇上会不会不喜欢黎儿了?”我问,因为瞧见皇上眉头紧锁。 “别说傻话,叫尹德太医瞧瞧,定不能留下丝毫痕迹!”皇上抬起头来与我对视,瞳孔中有真诚,可是他的话却令我伤心。若不能治好,会因此而不喜欢? “是!”我点点头,有些酸涩,却依旧微笑。 “朕还有事,明日再来瞧你,好生养着胎儿。再过十日便去忆安城行宫避暑,你也收拾一下,免得到时慌乱!”临行前,皇上再一番叮嘱,不消片刻,人已消失在庭院内,姑姑再从外间行来,面色已恢复红润,衣服也是干净的蓝色。 “姑姑可是觉得好些了?”回过神来,对姑姑浅浅问了一句。 “谢主子关心,已经无碍了。怎的站在窗口,风吹了不好。”方才眺望皇上离开的背影,竟忘记离开。 “姑姑觉得应该怎样处置舒美人?”我再问,接过姑姑递过来的衣衫,披在肩头,望着屋外定嫔送过来的兰花。 “主子是想自己处理,还是交于皇上?” “以前她还是婕妤之时就对我诸多刁难。在我所食的药物中加苍耳子,导致呕吐不止,此事若不是后来尹德太医检查出来,我倒是忘记了,且还阻止我在梨园中曼舞。这次竟然用麝香,险些害的翡鸢姐姐滑胎,定不能便宜了她!” “舒美人生性傲慢,若是处理不妥当,只怕把事情闹大!”姑姑看着我,有些疑惑。 “这并不难,去借两位见证人便好!有些饿了,姑姑去叫子亦多准备些糕点,做她最拿手的几样。”我收回神来,抚了抚腹部,那里有我的孩子,谁人敢欺负她,我定不能饶恕。 接下来的几日我极少出门,也极少有人来我的黎淳殿。只有皇上必定每日前来,与我说会话,询问是否有觉得反胃等,可是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纯懿贵妃便是他常歇息之地。 这么些日子倒是过得极其自然、娴静。因右手伤口未愈,我则是练习着用左手书法,或是瞧瞧姑姑为孩子绣的小肚兜、衣衫等等。 茗贞宫那边未有任何消息,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日是离去行宫的倒数三日,同定嫔、卫蝉去了东苑瞧谨妹妹。 ------------ 一一一 真心悟、四相宜 因我是一直由了二哥诊断,现在不免也顺带照顾了纪谨的伤口治疗、开药,不过短短六七日时间,腿上疤痕已褪去不少,还能勉强着下地行走。 “这样毒辣的日头,你们怎的来了?”谨妹妹正依着一方美人榻,瞧见我们的瞬间竟是咧开嘴笑得很灿烂。 “快些坐着,别起来!”翡鸢姐姐见状,忙上前阻止,而纪谨身后的姑姑已换,是我进宫之前,遣去遏府教我习礼仪的映真姑姑。 映真姑姑也是这后宫较为资质老练的姑姑之一,伺候过许多为主子,可无论哪一位主子均是尽心尽力,不曾有半点私心。因皇上将册封纪谨之时交与我,顺便将那位见风使舵的牵史姑姑打发了出去,现在应该是在御膳房做事。而以前的谨贵人,如今亦是谨良媛。 “姑姑去安排些解暑的汤品,定嫔姐姐与蝉妹妹这么大老远过来,肯定燥的慌!”谨良媛对身后映真姑姑吩咐,面颊之上带着继续红润,很是好看。 “不用了,方才在你黎姐姐处吃了许多西瓜,这会子还饱的很!”翡鸢姐姐出言,有些打趣的意味。 “可不是,这会子独自还饱饱的,都快走不了路了!”卫蝉直起身子,并伸出手在腹部抚了抚。 “无关系,映真姑姑有一道甜品烧得可是诱人,也让你们尝尝!”谨良媛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她身旁的姑姑,很是赞赏的眼神。 “别听主子胡说,我的手艺黎婉仪可是清楚,不然可是要被笑话了。”映真姑姑也是一脸坦然,惹得我们一阵哄笑。 “若是映真姑姑的手艺,你们可当真是要尝一尝。那会子在遏府教我宫中礼仪之时就尝过一次她做的甜品,可是与定姐姐的青点莲叶糕、月字提拉苏,与绣形盘蜜米三品不相上下呢。”话间故意瘪了瘪嘴,与映真姑姑相视一笑! “那可不能错过!姑姑去做点心吧,我们与你照顾谨姐姐!”卫蝉转过背来插一句,论起好吃的,她定是第一个同意。 “那奴婢先告退,几位娘娘稍等片刻!”说着话,退出了内殿。不多会小斜端着几碟小瓷碗进屋,清亮的薏米豆暑汤,最是解暑止渴! “妹妹的丫头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慧、懂事!”翡鸢姐姐取笑的话语。那小丫头经不得一说,红着脸躲到谨良媛背后,低下眉头不敢讲话。 “对了,妹妹这样伤着,可是能去行宫?”突然想起三日后之行,也不想纠结了一个小丫头,由此一问。 “本是说去的,不过我向皇上辞了。一日的颠簸只怕受不得。况留下来守着黎淳殿,等姐姐回来!”谨良媛对我一笑,经上次的事,如今与我亲近了许多。 “那可正好,我还想着姐姐们都走了,留我一人没处玩去!”卫蝉适时插嘴,她还不够去行宫的位品。 “这样也好,回来之时可就瞧你健健康康的。还有尹德太医肯定会随我们去行宫,上次那位张太医,吩咐一下,会照顾于你!”虽极度不希望二哥前去行宫,由他留在家中陪护二嫂,怎奈也是皇命不可违。 “谢谢黎姐姐!”谨良媛对我颔首,做感谢之貌,继而继续道: “你与定姐姐去了行宫,若是皇上允许,不若住在一个宫内,也有个照应。” “即便皇上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我喃喃一句,此言许是只有翡鸢姐姐才能听懂。 “不能住一起也选相隔近一些个宫殿,不怕一万,只怕有人存心不良!”谨良媛的言语尽是担忧,该是真心为我们好。 “这个无需担心,我们自会应对。你现在就是好好将伤养好,其他事不用操心!”翡鸢姐姐夺过话,言语也是浓浓的关心。 “咦,姐姐这里的焚香可是撤下去了?”卫蝉行至一处木柜前,有些好奇的转过头问。虽是无心之语,惹得一阵尴尬。 谨良媛轻轻笑了两声,不知如何作答,望着翡鸢姐姐的眼眸有些愧疚之色。 “瞧着不是映真姑姑回来了么,卫蝉别到处看,来吃点心!”我开口打破尴尬,映真姑姑粉色身影摇曳着至殿外行来,模糊里竟与逝去的萩曈姑姑有些相似。我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许是阳光晃了眼。 一旁卫蝉真是无心机的女子,听得有吃的,忙蹦跳着去门口处接过映真姑姑手中的糕点,并放了一块到口中,却在下一秒吐了出来。映真姑姑张着嘴本想说话,却被堵了回去。 “怎的这样烫!”忙放下碟子,在另一旁倒出大杯水灌下肚,这才回过神来。 “娘娘,这是才做的!”映真姑姑在一旁浅浅一句,又不敢讲的太大声,许是怕卫蝉发活。 “姑姑不用管她,总是这样猴急,烫着了才好!”翡鸢姐姐在一旁开玩笑。我自不讲话,使银快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最外边带着点点酸涩的味道,中间有一些咸咸的,而最后留于齿间的味道却是甜甜的,但并不腻。 “果真是好味道!”翡鸢姐姐真心夸赞。 “谢娘娘夸奖!”映真姑姑屈了屈身,面上带着笑意,满是恭敬! “主子,已是申时了!”尔漫姑姑轻轻在我耳边一语,提醒着我过一会还有事。我回头对她一笑,直直站起了身来,“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宫食安胎药了,不然子亦那个小丫头又该闹腾。” “我们也该回宫了!”翡鸢姐姐闻言,同样站直了身。谨良媛见我们要离开,忽然叫住,对身后小斜瞧了一眼,并开口道: “两位姐姐等一下,我这些日子闲了无事,绣了几段连生贵子、麒麟送子、凤穿牡丹、算是赠于姐姐们腹中胎儿,希望不要嫌弃。”说着话,小斜已端着刺绣走了过来,均是大红的锦缎。 “谨妹妹手可真巧,这连生贵子绣的当真惟妙惟肖,我也不推迟,便收下了!”翡鸢姐姐微笑,我也捡了一段麒麟送子,一阵感谢,遥遥回了西殿,定嫔与卫蝉自是回韵斓轩无话。 ------------ 一一二 梨院落、夺宠怜 自皇上宠幸以来,已是好些时日未有去过后宫的那片梨树林,以前总喜欢在那里等着皇上驾临。午间的时候已吩咐子亦准备几品糕点、几类冰镇过的瓜果,以及一道解暑羹,带去黎园。 待梳洗一番,再行至目的地,已是申时一刻,暖暖太阳光泛着悠然光晕,照射在梨树上方,斑驳树荫斜下来,打在白色衣衫之上,点点簇簇! 远远的似听见有些许琴音,嘤嘤绕绕,倒不似女子弹奏的那般柔和,而是透着一股优雅、阳刚的韵律,不禁有些好奇,顺着琴音摸索了过去。 约莫再是半刻钟的步行,远远瞧见一袭黄色身影席坐于一方筝前方,纤长的手指划过琴弦,谱出一曲风韵、滑腻的曲子。而男子前方,一位婀娜的生姿背对我们曼舞,一袭粉丝衣袍如初开的莲花,带着晶莹露珠、水湛湛! 男子一曲终了,女子也结束舞姿,屈了屈身,去到一旁斟起两倍浊酒。一杯许了男子,一杯留于自己手中,杯沿轻轻一碰,随之两人一口饮下。 女子转身的一霎那,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那不是最近一段时日极少瞧见的子晏又是何人? “主子!”姑姑将我扶住,想是也认出此人,搀着我左手的手指有些微微打颤。 “子晏这个妖精,竟然敢迷惑皇上!”子亦在一旁突然开口,因气愤而发红的脸颊带着醉酒后的妖娆。 “回宫!”喃喃吐出一句,朝着黎淳殿方向回去,心似掏空般无脊无踪,连路都走不稳,好几次差一点跌倒在地,却浑然不觉。而我并不知晓的事,在我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子晏嘴角浮起一抹不宜被人察觉的笑意。 “回去定要把那个子晏千刀万剐了才解恨!”朦朦胧胧里似听见子亦谩骂子晏的声音,满满尽是气愤。 我钮祜禄·宜婂,进宫不过短短三月,竟也落得如斯颓然的境地。以前总怪姐姐太过依恋着皇上,因他的一喜一怒而牵动着自己的哀乐无常。我又究竟恋上了皇上什么?俊逸的外貌,温柔儒雅的气息,还是隐隐透出的帝王风范? 错,都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句‘九黎乱德、不可方物’!可他也是我腹中胎儿的父亲,只因为一句简单的誓言:胥郎,此生婂儿视你作夫,只愿不离不弃!蹉跎了年华、耗费了初衷。 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的黎淳殿,只记得傍晚时分,我独自坐在院内的秋千之上,微微荡漾,之后皇上过来,我瞧着他的眼眸隐隐往子晏住的地方看了看,心越加悲凉,只对皇上淡淡开口,“皇上还是请回吧,妾身恐怕不能好好侍奉与你。” 简单一句,气的皇上转身便要离开,可是又突然回过头来,直直瞧着我的面颊,有些疑惑,“你知道了?” “是,妾身知道了!”同样冰凉的语气,没有否认。 “本想去到行宫之后,找了时机告诉你,既然你已知晓,朕也不想瞒你。茸儿性格极其乖巧,又甚得朕欢,所以朕想问你要了她。”皇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难道皇上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问,抬起头来对视他的眼眸。 “若是在你黎淳殿内再出一位娘娘,可不是一件喜事,证明你*有方,且大度!日后你们相互扶持,定是比你独自走的长远!” 喜事?我看着竟像是最过丑陋的悲哀! “我不要*有方、不要大度,我宁愿别人说我小肚鸡肠!”这是我第一次近乎疯狂的忠于自己想法,却在下一刻被皇上一掌狠狠怒在我的面颊之上,顿时一股辣辣的疼痛传来,可是比上心的痛,又相差的甚远! “黎儿,朕一直以为你知贤答礼,蕙质兰心,竟是如此泼悍,令朕心寒!”一语话毕,皇上拂了拂衣袖,转身出了门去,耳边传来一句“皇上起驾”,只留下我跌坐在地,一袭酸楚涌上心头。 “小姐,怎的坐在地上,快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婼乔声音传来,并将我扶起。在看清楚我面颊之后一声轻呼,“你的脸怎么了?” “拿筝来,陪我去凤钗亭坐坐!” “可是小姐,你的脸肿成这样,让奴婢先帮你敷药吧!” “去取琴!”不过问婼乔担忧神色,摇晃着身子出了黎淳殿,不多会手臂再被扶住,我不计较是谁,随来人牵着往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经凉风吹拂,似清醒了不少,可依旧不能释怀。我教的好宫女,魅惑皇上,飞上枝头做凤凰……如此丑闻我该怎样启齿?他宫娘娘又该已怎样的眼眸瞧我? 直到眼前一片荒芜,并不若意识中的水上钗亭,“这是哪里?”我幽幽转过神来,发现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杂草丛生、灌木疯长,枝蔓早早高过墙围,伸到另一头去了。 可是身边这个人,借助昏暗烛火瞧清楚,除去子晏还有谁。 “放开,待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有些惶恐,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与子晏怒目而视,却瞧见她悠然一笑,眼眸间尽是轻蔑的笑意。 “你也知道怕?”子晏开口,不似平日温柔。婉约,而是从未见过的凶狠眼色。 “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强作镇定,却掩饰不去心中的恐慌。 “这里四下无人,你觉得还能做什么?”子晏的笑,很阴森! “你觉得你可以杀我么?” “杀你,哈哈……我才不会那么笨!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你抢走我的墨,我便抢走你的皇上,我们很公平!”子晏狂笑,眼眸中似要喷出火来,那种恨,不能伪装! “你觉得你能抢走皇上么?你也不过是他一时的玩物而已!”心中恐惧减消了不少。 “我是不能抢走皇上,可是、艺淑皇后可以!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蠢么,入了这后宫还故作清高,你以为皇上会在乎么,在他眼里,你和其她争宠的女人一样,连艺淑皇后一缕发丝都不如!” ------------ 一一三 绝处死、夜色凉 说话间,子晏逐渐向我靠拢,不知是否是因为害怕,我竟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微微回头,身后是一罐水缸,足足到我腰部以上,里面盛满水,发着浅绿色的光晕,并幽幽泛出阵阵恶臭。 “那又如何,这后宫谁又能成为第二个艺淑皇后?”我站直身来,回视着子晏,告诉她我现在并不害怕。 “我能!”子晏瞧我不再能后退,也停住脚步,脸上笑意未曾减过,再继续讲到: “我五岁进宫,在艺淑皇后身边待了三年。八岁皇后去世,我出宫,花去整整六年时间学习艺淑皇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最初只想凭借所学,得皇上一袭宠爱,哪里晓得被蓉媛贵妃发现,发配到辛者库做劳逸,也只怪你太蠢,竟然把我救出来。本来还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待成妃之后好好扶持与你,不想你竟然抢我挚爱十年的墨,不可原谅! 当初进宫全是为了报仇、报当年太后屠我满村子民的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要抢你的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不是艺淑皇后,现在你只是迷惑了皇上,终有一天他会觉醒,到时你只有死路一条!”我更是惊讶于子晏的遭遇,可是她旦旦如誓言般的决绝令我有些难过,而不是害怕! “我相信即使有那一天,你也见不到。”子晏将背对我而立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那褐色眼眸比之前越加恐怖。 “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些!若是有这等本事,又岂会入宫三月也未能夺宠,落得凄楚境遇。”我有些气不过,声音冰冷。 “你以为我不可以么?” “即便你动作、生活方式与艺淑皇后一样,皇上也不会极度宠幸于你。你并不是她,你也不可能学到一模一样!”看着他猖狂到近乎扭曲的脸颊,心闪过一丝不安。 “你闭嘴!” “我可以不说,你又该怎样去堵住后宫众多悠悠之口,别傻了,你是马佳·淡茸,不是艺淑皇后,赫舍里·柳芳。” 我的话方结束,不知言语间触碰到子晏哪里的脆弱,本有些激动的她越加变得猖狂,只见他急速在我胸口处直直一推,我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一斜,跌落在瓷缸外延,险些滑到在地。 而她显然不甘心,突然上前伸出右手,紧紧卡在我的脖颈处,一时间如天旋地转般的死亡气息将我全身笼罩,恐怖接踵而至。我忙使出全力推嚷,子晏眸中闪过一丝摇摆,然她却还是疯了般地抬起左手,双手齐齐掐住我的脖子。随之而来的不仅只有疼痛,还有无法挣扎开的窒息。 子晏本来幼时曾习武,我不过为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弱女子,怎能与之较量,不过只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只消半刻功夫,我已精疲力尽,方才还不停挥舞的双臂此时已没了多余力气,缓缓垂下,子亦手间的力道却未有减弱半分,因愤怒而扭曲的面颊涨的通红。 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她已恨我到如斯地步! 缓缓地,意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模糊,阿玛、额娘熟悉面色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可是我只能说:对不起,女儿来生再侍奉二老!尔后是姐姐温柔细腻的面颊,那因疾病而变的苍白的容颜。还有筵儿…… “北溟墨!”一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强忍住喉间的痛苦难耐、与周身的不是感,仿若呢喃般讲出一句,却足够听得清楚明了。 子晏闻言,脸色倏地一变,并快速松开紧勒住我脖颈的双手、回头。本想趁此间空档叫人或者逃开,不想子晏手收回,我连支撑全身的气力也没有,躬下身子不住咳嗽。 “你骗我!”在身后未有看到熟悉的人影,子晏越加生气,忙伸出手想要再次掐我脖子,而我早已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半点连反抗的气力,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对我浅浅一记笑。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说过,我会留着你的命,慢慢折磨!”话毕,再次双手在我肩膀两处用力,本就接近瘫软的我哪里受得住,紧挨着水缸的身子直直往后方仰了过去,手臂紧紧阖住水缸边沿,微微抬起的双脚却被子苒往上一拉,我沉沉跌入水中。 幸得坛够大,且不深,不过翻转争扎了几下,渐渐露出水面。全身已湿透,并泛出阵阵恶臭。 “主子……”远远听得子苒的声音传来,一旁子晏许是也听得清楚,对我瞧了一眼,“记住我的话!”一语话毕,快速躲入一旁丛围之中,没了踪迹! “我在这里!”使出全力呼喊一句,在看清楚一盏摇曳烛火之时彻底奔溃了意志,再跌入回池中! “主子!” 这一夜,并不是我此生过的最为凄惨的一夜,但却成为了我的一个转折点。若不是被自己亲信的宫女迫害到如此田地,我不会有后来越加尖锐的冷漠与绝情。 或许我该感谢子晏与皇上,因为他们让我看清楚人性的丑陋。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爱,也不会再有怜悯! 第二日醒过来,天色已大亮,除去全身酸痛、喉间干哑,还有脸颊传来的阵阵灼辣昭示着昨夜皇上的一记手掌。 整个屋子窗户紧闭,借着白色窗户纸透进来几许悠然的黄颜色阳光。尔漫姑姑站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一束玫瑰花,并传来淡淡的香味。 “姑姑……”我轻唤,发出的声音哪里有品平日的温婉动听,尽是沙哑,拉扯着喉间一阵疼痛。 “主子醒了,喝一些水吧!”快步走近我,自木桌旁酌了小杯清水。而此时,外间忽然变得异常喧哗,像是有人在搬动行李,发出声声吆喝。 “谁在外面?”强忍住不适,发着嘶哑的声音。 “是……” “说!”看着姑姑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加不安。 “是子晏,现在已封作茸美人!许了幽梦宫的雅纷院于她住,正在般行李!”姑姑将言语放的极轻,许是怕我听着恼。 ------------ 一一四 姐妹决、亲情落 皇上果真还是册封了子晏,且还这样迫不及待的,他是怕我背地里谋害她么?呵……真是好笑,原来我在皇上心里与其她善妒的女人、一般模样。 “雅纷苑,她也配用‘雅’字?为何直接就封了美人?”强忍着讲话带来的不是,淡淡提出疑问。 美人是正八品,按理说丫头进封最多不能超过十品,皇上待她真是不薄! “皇上说了,茸美人的父亲为前朝旧部马大人,后来因公殉职,家人归老,也算是有功之臣。且她本是以秀女进宫,一切也都说的极其合理,无人反驳。” 茸美人,当真对得起她姣好容貌,可是她的父母不过是普通子民,何时又成了前朝有功之臣?虽疑惑,终未有问出声来,缓缓步行至窗前,开出一道细缝,望着窗外不停息的人群。 “姐姐,你就随妹妹去雅纷苑吧,那里还需要你劳动半分。”是新封茸美人的声音,虽可以对所有人不闻不问、甚至谩骂,可对她唯一的亲姐姐,却极其爱护。 “茸美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奴婢身上,早些起驾回宫吧!”是子苒冰冷决绝的回答。 “姐姐,那个黎婉仪到底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一个两个的人都喜欢她?”想是未曾料到自己姐姐会有此一说,站与子苒身后的身子微微颤抖。 “主子是好人。而且我也不若你那般绝情,既然当初答应的事,便不会出尔反尔!”子苒简单一句,令我有些感动。 “主子,主子难道比我这个妹妹还要亲?你今日若不走,定会有你后悔的时候。”茸美人抚了抚衣袖,脸色已涨的通红。 “我警告你,昨夜之事若是再发生,我定不会放过你。” “小人!是她给你讲的?”茸美人言语间朝我站的方向望了望,许是已看清楚落于床沿下方的我,面色越加难看。 “主子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是你自己留在地上的手帕。别以为昨夜之事没人说,我就不知道,我警告你,若是再敢伤害主子半分,我……”子苒讲话同时,回眸对上茸美人的眼眸,尽是冰凉与冷漠。 “怎样?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不对我好,为什么要对一个外人死心塌地?”茸美人恢复昨夜近乎疯狂的模样,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鼻翼缓缓流下。 “你闭嘴,当初如若不是主子救你出来,怎会有今日的你。我没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妹妹!”子苒一边讲着话,一边自衣袍下摆撕下一块布匹,置于身前的石桌之上,娓娓道: “我与你的姐妹之情犹如此袍,决裂不再!如你还敢对主子不利,我定不相饶。”话毕,折身转回内室,可是那么瞬间,我看的清楚子苒流下的眼泪,晶莹的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冰冷的地面,四分五裂! 最开初,我想过无数种子苒与子晏的未来,可是从未想到过会走到如此偏激的地步,子苒,我未错看于你! 回过眸来才发现茸美人正直直望着我的方向,我不能说话,只对她一记浅浅的微笑,算作昨夜,她对我所做之事的‘感谢’! 而这一日除了晚些时候翡鸢姐姐同蝉儿前来瞧过我,再无他人踏足黎淳殿,甚至连皇上都未曾见过。我却丝毫不在意,仿若经昨日到今早,对皇上的宠爱不甚在意,或许这便叫做心死! 因着明日便启程前去亿安城行宫避暑,不易多带人,最终只决定由尓漫姑姑、子苒、玉丫、子亦,与小柿子一同前去。本不想带子苒,由她在黎淳殿养好身子,也暂时免去她与茸美人的见面,而她不依。最终婼乔、子宁、小栓子留守宫中,也可照顾东苑的谨良媛。 对于之前所救的北溟墨依旧住在黎淳殿内,不曾离开。也不是可行之法,若被人发觉带人前来搜查,我不在宫中,得了处罚没人知晓,特吩咐在从行宫回来之时不能再瞧见他。 这一夜,天出奇的明朗,即便没有月亮,依旧明晃晃如白昼。 干哑的嗓子已好了许多,我说再去凤钗亭休息会,却被婼乔阻止。说昨夜我刚离开,她便去找了尔曼姑姑跟随于我,哪里晓得才出黎淳殿已没能看到我的身影。忙召集大家四处寻找,直直花去一个多时辰才找到,着实担心。 讲到此处,我忙打断了婼乔的话语,他们并不知晓昨日害我之人是谁,可是子苒知道,瞧着她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许是在自责,自责没将我照顾好,自责有一个如此蛇蝎的妹妹。 我笑笑,昨日之事再次浮现在眼际,没有心痛,却出奇的平静。 最终执拗不过,婼乔还是抱着筝,与尓漫姑姑同我前去凤钗亭。那里有姐姐纤柔却华丽的身影,还残留着姐姐淡淡的百合香味。 微风拂过,池中波澜点点,两边荷叶繁盛生长,却在中间留下一条粼粼波光。婼乔捻起少许糕点的屑末仍到池中,惹起彩色鱼儿竞相角逐,都疯狂抢着食物。 霎时风起,吹到身上竟有些凉。姑姑见状,将手中紧握的紫色衣裳与我披上,低着眉头瞧了会鱼儿,再收回思绪,双手置于筝上,缓缓撩动琴弦,铿然旋律起,不过片刻又消失。右手还有些不能适应,传来一阵刺痛。 “主子,待伤口完全好了再弹吧!”姑姑有些担心的瞧着我。 “无事,只谈一曲便好,久了时间不弹想念的紧!”我笑笑,声音已恢复往日如银铃般的清脆,只喉间还有点点疼痛。 “小姐,让奴婢为你弹奏一曲如何?”婼乔回过眸来瞧着我,眼神单纯却又执着。 “对,让婼乔为你弹一曲吧,奴婢也还没听过她琴音!”尓漫姑姑的声音。 “是嘛,以前在遏府每日与小姐练琴、唱歌,好久没能表现,痒痒的。小姐就成全奴婢这一次吧。” 婼乔拉起我衣服下摆轻摇,仿若回到闺中的时候:她每次做错事或者有事需要我帮忙,便是如此的动作,似乎已久违了许久! ------------ 一一五 回归悟、不舍情 我对婼乔一记浅笑,她立马欢快的跑开,至另一方石凳坐下,粗鲁的将衣袍上卷,再将纤细如脂凝般的手指驻于琴弦两边,脸颊荡起一抹笑意。 “要开始弹了哦!”抬眸望了望我与尓漫姑姑,还不忘调皮一句。 “快些弹吧,还废话。”姑姑打笑。 “不然姑姑帮我唱一曲如何?姑姑说话声音这样好听,唱歌定是很美,我都没听过。”婼乔抬头,久久不起琴音,令人有些着急。 “小妮子,快些弹琴,我这样老骨头还能唱什么歌,别取笑我!”姑姑脸颊瞬间带上一抹绯红。 “就试试吧,我也觉得姑姑唱歌定是好听,且这里也没有外人!”我添油加醋! “主子……好!满足你们的好奇,可不许笑我!就唱一曲汉乐府中的《有所思》吧。”姑姑眼眸望向天际,若有所思! 婼乔对我瞪了瞪,许是不曾知晓此曲的曲调,不敢妄自弹奏,直到姑姑声音再起: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音到此处略做停顿,倒是极其婉转、娓娓动听,如玉石之声。婼乔会意的将手指滑动在琴弦之上,顿时传来‘铿锵’一声,忙伸出手捂住耳朵。 “啊……怎么这样?不过三个月不弹,怎的这琴像是不能被主宰了,真是讨厌。”婼乔瘪瘪嘴,似乎不能相信方才的噪音是由自己发出。 “由我来吧。”我一手夺过琴来,瞧着她满脸不爽,“我为姑姑弹此曲,稍后许你,可行?” “好吧!”婼乔虽不爽,却也换上一抹笑意。我对姑姑瞧了一眼,强忍住指尖的一阵疼痛,在十三弦上方任意跳动,转换,一时律动轻起。姑姑也不多言,再开口: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东方须臾高知之。” 可是正当我琴音响起片刻之后,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缓缓附和着我的琴音,悠然、滑韵! 姑姑许是也听得清楚,不过单曲方过,停住了清唱,望着我的眼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我想说:姑姑,唱的真好听!可是心思飘忽到缭缭笛音之上,忘记身旁一切。而手指韵动,已停止不住,同样附应了温婉的笛声。 “哦,这夜里怎的还有笛声?”婼乔不明所以的轻问,却无人回答。 “主子……”许是见我久久不停,姑姑走至我身旁讲话,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在叫我停,怕由人听了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心竟有些许不舍,自进宫之后,每次弹奏都会有笛音附和,甚至在皇陵的的几日中都有听见过。到现在又是一月多时间,不曾抚琴,不曾听得这震动心弦的韵律。 最终还是选择停住,因为指尖传来的疼痛已泛滥到全身,疼痛不堪。不曾想到的是,我方不奏,那边笛音随之而停,片刻功夫,恢复到寂寥的夜空。风过,吹起荷叶翩翩! “主子,让奴婢弹吧?”婼乔扒在石桌上方,满是期待。 “弹吧!”我点点头,不再看她,眼眸定在荷塘之上,缓缓移动、飘渺,直到瞧清楚远远池水上方一记小舟,一袭黑色的身影亭亭而站,还有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琴音再起,是婼乔弹奏的《钗头凤》:重帘挂,微灯下。背阑同说春风话。月盈楼,泪盈眸。觑著红裀,无计迟留。休、休、休。莺花谢,春残也。等闲泣损香罗帊。见无由,恨难收。梦短屏深,清夜浓愁。悠、悠、悠。 许是许久不弹,已生疏了不少。虽听着依然滑腻、细润,却远远不及尚在遏府时所奏。而婼乔一脸陶醉,自我欣赏。 “湘垣王可是在对岸?可否赏脸饮一杯酒水?”我轻轻出声,上次尧睿在神武门帮我将子亦、沅歌带出,还未来得及感谢,倒不如共酌一杯。 在石桌之上,除去筝与旁边几碟糕点,还有就是一壶陈年老旧。是进宫之前,偷偷从阿玛埋在遏府大槐树下的几大罐酒中,拿了两壶,顺着嫁妆带进宫来。至于是什么酒,早已分不清楚。 “六爷,该回宫了!”小舟上方传来一阵公公的声音。而身旁的尔漫姑姑同样在我耳边轻语,“主子,该回宫了!” 我回眸瞧了一眼,不置可否,却依旧坐着未动分毫。心中万分不爽:皇上可以封我黎淳殿的丫头为妃,他何时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却连与外人喝一杯酒的权利也没有么? 婼乔早已收拾了筝放在一旁长长木凳之上,将石桌腾出来,脸颊之上带着浓浓笑意。当初尚在私塾之时,她便对还是教书先生的湘垣王有意,后来进宫才发现两人距离如此之大,虽不能在一起,谁又能主宰了心中涌动的情愫? “黎婉仪这般晚还有雅兴品酒?”尧睿靠岸,踏进凤钗亭,顿时传来一阵浅浅荷花的清香。 “湘垣王可不是比我还有雅兴,夜半泛舟,也只有你在这茫茫宫闱中活的如此逍遥、自在。”我取笑,这才发现石桌之上只有一方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婼乔回去再取一盏酒杯过来。” “不妨,我这里有酒杯。”说着话,折回小舟之上,取来酒杯,却是通体绿色,还泛着淡淡的光晕。 “湘垣王这夜光杯果真漂亮。”我真心赞叹。 “娘娘喜欢,小臣还有一盏,平日独饮惯了,没人陪同,也就放在哪里不曾用过。若喜欢,晚些时候遣人给送过来,也算寻了个‘品酒密友’!”尧睿掀开衣袍席坐,一脸洒脱。 “哪里会品酒了,不过乱喝!婂儿敬王爷一杯,先干为敬!”许是喝的太过急了些,竟呛在喉间,泛出辣辣的疼痛,并发着剧烈咳嗽。 ------------ 一一六 悲切楚、尽嘲讽 可是隔着马车薄薄一层幔纱,我还瞧见皇上视线转移到翡鸢姐姐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时,仿若没有往日的愉悦,而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厌恶。许是我瞧错了……希望是我瞧错了。 之后姐姐离开,背后一群女人微微撇嘴,惹得姐姐面色一阵难看。我知道,因为我与她走的极近,又有孕,少不得会成为众矢之的。 “睡着了么?”不多会,翡鸢姐姐上来马车,轻声相问,我微微睁开双眼,瞧着她的面色发着淡淡的红色,想是太久立于太阳光下的原因,而在她腰间挂着我初进宫时为她带进来的香囊。 “还没!只是昨夜未有休息好,有些乏,倒不是真的能睡着。”我笑笑,腹部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不禁紧紧咬紧双唇。 “这偌大后宫少不得出现此等事,妹妹无须介怀!”姐姐安慰。 “有什么可介怀的,只是连累姐姐跟着遭罪!”有些内疚的心里。 “妹妹不要再这样说,可真是玷污了我们这些年的友谊。只是我在想,如今你我有孕,在此期间与皇上不和,想是会遭来越多人下手。”姐姐分析着状况,脸色更加深沉了些。 “姐姐,那个茸美人……先许她一段好日子过。”我冷冷讲出此话,与姐姐无须隐瞒。 “似乎与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不瞒姐姐,她是因为刺杀太后而进宫,如今却将仇恨附加到我身,若是她圣宠一直优渥于我,定不会许我好日子过。”我实话实说,却故意隐去了北溟墨的一段,知翡鸢姐姐也不会计较太多。 “妹妹意思是先借刀……”姐姐未有把话将明,只在最末端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不过若是由着她勾引皇上,想是不出三月,定会凌家到你我之上。姐姐来瞧瞧,她与纯懿贵妃之间是不是有一些相同之处,除去样貌,还有动作?”我再将马车帷帘拉开一道缝,只留出我与姐姐可以眺望的视角。 此时的神武门前空旷之地上方只留下几位妃嫔与皇上,还有被搀扶着上马车的,一袭故作简单却不失高贵装扮的太后。而纯懿贵妃与茸美人在其中。 “当真是像。那微笑中轻轻扬起的嘴角简直是一摸一样!”姐姐惊讶,搀着轿帘的手,微微颤抖。 门前一些个卫兵已开始移动,护送了皇上上到第二顶马车之上,而只有太后配坐第一辆马车。而纯懿贵妃、蓉媛贵妃被簇拥着各自上轿,茸美人直直走向队伍最末端、离皇上最远的距离上了马车。 “着去行宫的路漫漫,姐姐且好生坐着,听妹妹讲!”待轿外响起一声公公嘶哑喊叫“起驾!”马车晃晃悠悠移动开来,我再收回放于轿帘上方的左手,望着姐姐因诧异而稍稍圆睁的双眸。 我们总共在马车之上坐了两日,同上次去皇陵的路途差不多,只是我们未有进入亿安城,而是绕过半个城墙,直直望另一方山谷中行去,且越走越凉爽,由满身细汗,到后来的添加衣裳。 每年的六月初六,皇宫都会有一次浩荡的队伍游过皇城,一些个爱看热闹的臣民聚集在道路两旁,同样被卫兵用长长的矛压住,不敢有半分越矩。马车所到之处,都先由士兵先行勘察,并沿路站岗,不敢有半点差池。 而我一路之上,将纯懿贵妃因貌似先逝的艺淑皇后从而得宠,与茸美人生世、经历,还有那夜几乎夺去我生命之事,全是告知了翡鸢姐姐,之后我们相互沉默,直到天气越来越凉。 “妹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姐姐将我放在膝盖处的右手紧紧握住,顿时一股热热的气息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亲情。 我摇摇头,对姐姐一笑,一行泪顺着眼角落下! 亿安城的景色确实比咘咯皇城好了许多,沿路均是郁郁苍苍的参天大树,偶尔有一两棵小树苗在雾霭中静立,瞧着却更像是大树旁的枝丫。有清风抚过,似水波一层一层跌宕,还泛着淡淡的清香。 矮丛围是彩色花蔓,朵朵花枝竞相角逐,开出最美艳的颜色,许是要吸引了沿路行人的注意。 再望远处瞧,一汪绿潭与高山映入眼帘,是我不曾见过的绿水傍山,有浅浅云雾遮掩,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倒是给如此浩瀚的湖水增添了几许神秘之色。稍离我们近一些的距离,一排排细杨柳低垂,倒影在湖水中,更加点缀了水的颜色。 “哇,这里的花可真漂亮。”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女生的惊叹。片刻之后,声音再次传来:“妹妹快来瞧瞧,这么些日子呆在宫中快有些发霉了。” “娘娘怎么忘记了,奴婢家主子暂时受步的风!”许是丫头的言语。 “瞧我,已是兴奋的忘记了。小阿哥可是睡去了?”原是宣嫔娘娘与德良娣的马车。 那宣嫔自进宫前几日有见过一次,还许了我下马威,之后这么些时日竟是极少看到她,不知是因为要全新留在玉琼苑照顾德良娣,还是渐渐堙没了她坚韧的锋羽。 “宣嫔姐姐好雅致,这青山绿水可是合了姐姐胃口!”我轻轻探出脑袋,有些嘲笑的意味。原是我前方的一顶马车。宣嫔同我一般,眼眸四处打量,脸颊之上带着深深的向往。 “黎婉仪!”宣嫔有些惊讶,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怎的,几日不见,姐姐不认识我了?德姐姐可是在里面,替妾身问姐姐好。”我笑,故作一副天真的样貌。 “黎婉仪客气了,这山高水凉的,可注意身子,别感冒了不好治。”宣嫔回过神来,也是讽刺之意。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健康着,不然也不会怀上龙嗣,对吧?”这后宫很少有真正友谊,不怕明里争,只担心暗里斗,防不胜防。 “妹妹好命,不过据说不过怀着不足一月时间,就先写遭受怀胎之险,妹妹小心着。这后宫有句常言,今日不妨告诉妹妹一声,也算提个醒:有道是怀容易,可守着、难啊!” ------------ 一一七 婆娑行、日朦胧 可是隔着马车薄薄一层幔纱,我还瞧见皇上视线转移到翡鸢姐姐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时,仿若没有往日的愉悦,而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厌恶。许是我瞧错了……希望是我瞧错了。 之后姐姐离开,背后一群女人微微撇嘴,惹得姐姐面色一阵难看。我知道,因为我与她走的极近,又有孕,少不得会成为众矢之的。 “睡着了么?”不多会,翡鸢姐姐上来马车,轻声相问,我微微睁开双眼,瞧着她的面色发着淡淡的红色,想是太久立于太阳光下的原因,而在她腰间挂着我初进宫时为她带进来的香囊。 “还没!只是昨夜未有休息好,有些乏,倒不是真的能睡着。”我笑笑,腹部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不禁紧紧咬紧双唇。 “这偌大后宫少不得出现此等事,妹妹无须介怀!”姐姐安慰。 “有什么可介怀的,只是连累姐姐跟着遭罪!”有些内疚的心里。 “妹妹不要再这样说,可真是玷污了我们这些年的友谊。只是我在想,如今你我有孕,在此期间与皇上不和,想是会遭来越多人下手。”姐姐分析着状况,脸色更加深沉了些。 “姐姐,那个茸美人……先许她一段好日子过。”我冷冷讲出此话,与姐姐无须隐瞒。 “似乎与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不瞒姐姐,她是因为刺杀太后而进宫,如今却将仇恨附加到我身,若是她圣宠一直优渥于我,定不会许我好日子过。”我实话实说,却故意隐去了北溟墨的一段,知翡鸢姐姐也不会计较太多。 “妹妹意思是先借刀……”姐姐未有把话将明,只在最末端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不过若是由着她勾引皇上,想是不出三月,定会凌家到你我之上。姐姐来瞧瞧,她与纯懿贵妃之间是不是有一些相同之处,除去样貌,还有动作?”我再将马车帷帘拉开一道缝,只留出我与姐姐可以眺望的视角。 此时的神武门前空旷之地上方只留下几位妃嫔与皇上,还有被搀扶着上马车的,一袭故作简单却不失高贵装扮的太后。而纯懿贵妃与茸美人在其中。 “当真是像。那微笑中轻轻扬起的嘴角简直是一摸一样!”姐姐惊讶,搀着轿帘的手,微微颤抖。 门前一些个卫兵已开始移动,护送了皇上上到第二顶马车之上,而只有太后配坐第一辆马车。而纯懿贵妃、蓉媛贵妃被簇拥着各自上轿,茸美人直直走向队伍最末端、离皇上最远的距离上了马车。 “着去行宫的路漫漫,姐姐且好生坐着,听妹妹讲!”待轿外响起一声公公嘶哑喊叫“起驾!”马车晃晃悠悠移动开来,我再收回放于轿帘上方的左手,望着姐姐因诧异而稍稍圆睁的双眸。 我们总共在马车之上坐了两日,同上次去皇陵的路途差不多,只是我们未有进入亿安城,而是绕过半个城墙,直直望另一方山谷中行去,且越走越凉爽,由满身细汗,到后来的添加衣裳。 每年的六月初六,皇宫都会有一次浩荡的队伍游过皇城,一些个爱看热闹的臣民聚集在道路两旁,同样被卫兵用长长的矛压住,不敢有半分越矩。马车所到之处,都先由士兵先行勘察,并沿路站岗,不敢有半点差池。 而我一路之上,将纯懿贵妃因貌似先逝的艺淑皇后从而得宠,与茸美人生世、经历,还有那夜几乎夺去我生命之事,全是告知了翡鸢姐姐,之后我们相互沉默,直到天气越来越凉。 “妹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姐姐将我放在膝盖处的右手紧紧握住,顿时一股热热的气息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亲情。 我摇摇头,对姐姐一笑,一行泪顺着眼角落下! 亿安城的景色确实比咘咯皇城好了许多,沿路均是郁郁苍苍的参天大树,偶尔有一两棵小树苗在雾霭中静立,瞧着却更像是大树旁的枝丫。有清风抚过,似水波一层一层跌宕,还泛着淡淡的清香。 矮丛围是彩色花蔓,朵朵花枝竞相角逐,开出最美艳的颜色,许是要吸引了沿路行人的注意。 再望远处瞧,一汪绿潭与高山映入眼帘,是我不曾见过的绿水傍山,有浅浅云雾遮掩,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倒是给如此浩瀚的湖水增添了几许神秘之色。稍离我们近一些的距离,一排排细杨柳低垂,倒影在湖水中,更加点缀了水的颜色。 “哇,这里的花可真漂亮。”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女生的惊叹。片刻之后,声音再次传来:“妹妹快来瞧瞧,这么些日子呆在宫中快有些发霉了。” “娘娘怎么忘记了,奴婢家主子暂时受步的风!”许是丫头的言语。 “瞧我,已是兴奋的忘记了。小阿哥可是睡去了?”原是宣嫔娘娘与德良娣的马车。 那宣嫔自进宫前几日有见过一次,还许了我下马威,之后这么些时日竟是极少看到她,不知是因为要全新留在玉琼苑照顾德良娣,还是渐渐堙没了她坚韧的锋羽。 “宣嫔姐姐好雅致,这青山绿水可是合了姐姐胃口!”我轻轻探出脑袋,有些嘲笑的意味。原是我前方的一顶马车。宣嫔同我一般,眼眸四处打量,脸颊之上带着深深的向往。 “黎婉仪!”宣嫔有些惊讶,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怎的,几日不见,姐姐不认识我了?” ------------ 一一八 行宫行、玫瑰园 话毕,宣嫔捂着手一阵轻笑,眼眸间尽是得意之色。 “哦,那是该谢谢姐姐的劝告。四阿哥出生这几日皇上可是每日必定去瞧一次,想必姐姐也很是喜欢吧,不过妹妹也提醒姐姐一句:得人恩惠可千年记哦!”我也学这宣嫔的模样,掩嘴轻轻一笑,之后放下手中帘子,不再理她。 倒不是我喜欢记人仇,初进宫是多少人仗了比我早入宫对我施压,如今不再是那怯弱之人,要为姐姐复仇,这些个阻拦我的,加上那位舒美人,通通不得放过! “妹妹何必和这种人计较,她不过是借着与德良娣交好才如此有恃无恐,他日没了后台,也就不足为惧了。”姐姐许是以为我在与宣嫔斗气,故意劝解。 “姐姐所言极是,不过是取笑一番,此人总爱自视清高,久而久之许是忘记了自己的本性,我不过是提醒一句。”咧嘴一笑,对姐姐如是说。 “妹妹还是改不过这般顽劣的脾性,还以为早收敛了。”姐姐也一阵轻笑。 “哪里有顽劣了,只是不喜欢她嚣张的模样,看着有些不舒服。上次听谨良媛将,有一次与两位才人一同到御花园内赏花,哪里知晓一位不懂事的丫头拿着树枝,竟不小心钩破了宣嫔的衣裳,结果她们三人被罚跪了一个时辰。当真是狐假虎威惯了,不记得自己是谁。” 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恨恨的有些想要抽她的嘴巴。 “妹妹如今也该想想自己的处境。如是皇上有个一月不去妹妹处,指不定又该出什么闲言闲语,对妹妹不利。”姐姐眸中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姐姐放心,如今大仇未报,我是不会允许有意外的事发生,不会让那小小茸美人凌驾到你我之上。”我握了握姐姐的手,宽她的心。 之后无话,靠着马车背部有些懒懒的睡意,不知不觉竟无了意识。随了马车颠簸,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蹄停住,轿外传来一阵喧腾,姑姑说“到行宫了”!扶了我的手,随定嫔娘娘出了马车,早有公公丫头守在外边,搬运着行李。 早还在皇宫之时皇上已派发行宫的蓝图与每位妃嫔,各自选择想要居住的宫殿,若选有重复的,则进行调解,倒是不难。最终我选了瑰惟苑,因为图纸上方,殿堂外有一方池水,幽蓝如黎淳殿外的粼粼波光。我喜欢那夏日里盛开的白莲、安静而华丽! 姐姐选择的是离我仅有一刻钟步行距离的樱雪殿,据说殿内种植了许多满天星,开在夏日里,白湛湛如积雪。 樱雪殿与瑰惟苑都是离皇上的天赐宫甚远,也无她宫娘娘与我们争抢,算得来不费功夫。 许是皇上惦记着各宫娘娘体质娇弱,连坐了两日马车,早已累得不行,所以有令,今夜先做休息,明夜在御园内摆宴席。 “黎婉仪请随我来!”刚下马车,一位公公在我身前拜了拜,说着往前带路。而姐姐因为先下轿,已随另一位公公行了去。 沿路上与带路的公公闲聊了几句,得知他名唤小缎子,今年十九岁,是若惟轩的管事公公,我在行宫所有事宜由他掌管,相对而言,尓漫姑姑的事少了许多。 可是来到若惟轩外我才发现,这一汪池水,远没有我想象中的满池荷塘,而只有蓝色的水,泛着晶莹的水纹,连彩色鱼儿都不曾瞧见有多少,不禁令我有些失望。 “缎公公,请问这池中为何秃秃一片,没有栽种水草之类?”我故意相问,将言语放的极其谦卑。 “娘娘有所不知,原本这里面是种有荷花的,只是后来发生意外,全部摘除,再不得种。”缎公公瞧了瞧荷塘,似不愿瞧见,不过匆匆一眼又望向另一旁,眼眸中尽是嫌溺。 见此情景我自不熬再问,沿着脚下狭小石板路前行,心中原本的憧憬被全数隐没掉。不过百步之遥,大红色小篆的‘瑰惟苑’三个字映入眼帘,下方是一道红色大门,敞开着。内院蓬勃与方才所经过的池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中间一条蜿蜒青石板路,只足足两人并行,两边分开,栽种着各色玫瑰,赤橙黄绿青蓝紫,或者更多。院内除去玫瑰再瞧不见其他花种,甚至杂草也是极少见到。整个内院因为花的装饰显得异常高贵,与我黎淳殿之间何止相差千万。 转过眸瞧见姑姑的眼眸也是一脸疑惑,她也并不知晓这瑰惟苑的过去。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浓重的装饰,玫瑰虽美,可是有刺。我宁愿喜欢若桃花、梨花之类不甚艳丽,却在风过花瓣轻轻飘落,还可结成果实的花朵,朴素却实在。 曾经还是教书先生的尧睿就因为此事笑话过我,他说我,如此惊艳的样貌,怎可喜欢那种平凡、甚至与美丽搭不上边的花?我说桃花、梨花其实很美,花开的季节风轻轻过,花瓣飘落,似雪花的绚烂。 他听后再问我,可是喜欢雪花?我对他笑笑说,冬天太冷,会长冻疮,不喜欢!之后的那个冬季,尧睿送了我两套绒绒手罩,转送了一套与婼乔,到如今还完好保存在她的房间内。 自回忆中回过神来,我们已走至院落的尽头,眼前是一排红木建筑,倒是与皇城内的宫殿无太大差异。 “娘娘,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大殿,寝殿早已收拾妥当,在背后。”缎公公再开口,并推开紧淹的大门。 “有劳公公了!”我感谢,与姑姑对视了一眼,她会意的自袖口中取出一钉黄金交于公公,两人撕扯一阵,最终还是收下,并在手中掂了掂,面颊之上立刻换上一抹笑意。 “对了缎公公,请问瑰惟苑中有独立的膳房么。”推嚷间,玉丫、子亦与小柿子从后院走了出来,说话的是子亦,无论在哪里倒是忘不去准备膳食。 “有,不过许久不曾有人用过。需要打理一番。”看来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缎公公这会子说话谦逊了许多。 ------------ 一一九 樱雪房、若比邻 遣走缎公公,只由了姑姑与玉丫两人跟随去到瑰惟苑四处瞧了瞧,除去满园玫瑰花,其他都与黎淳殿无太大诧异。大殿几套瑰红色木桌椅,自黎淳殿内带过来的衣衫等物已全数摆放在内殿之内,也无太多不习惯。 稍晚一些去到翡鸢姐姐的樱雪殿,如传言,满园小小满天星,白色小花蕊将院落装饰到雅致而精巧。与我瑰惟苑想比,没有许多的华丽与刁钻,而是一股别样的天然田园氛围。 行宫的日子其实要比黎淳殿内更难过,虽然出门不会被炙热的太阳光线照到汗渍淋漓,或者夜里被热的醒过来。 可是整日里我无事可做,不用去向太后、蓉媛贵妃或者纯懿贵妃请安,也不会有太多妃嫔前来打扰。 至于行宫第二夜的宴会,我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并未有参加,没有人因此说我娇气,或许她们更愿意瞧见我不去,那位茸美人谦逊,更得她们的喜欢。 而皇上那里无话,似乎与我赌气,又似乎根本对我不在乎。我每日也落的清闲,在院内第一次静下心来为腹中宝宝绣着纹饰,又或者翡鸢姐姐会过来陪我。她总说我绣的小麒麟越加生动活泼了,可是我说我进宫三月从未动过针线,而姐姐不行。 不知不觉到行宫已有一月之久,每日静然习惯,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过。 翡鸢姐姐腹中胎儿已有五月,走起路来有些大腹便便,我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前来我的瑰惟苑,而是每日带着姑姑与子苒前去樱雪殿,那里的满天星依旧开着白色的花蕊,如雪花般铺满整个院落。 “小姐在内殿等娘娘呢!”刚进樱雪殿,纹杉便兴致勃勃的与我讲话。 “什么事这样开心?”我淡淡相问。 “是今日小姐去太后那里请安,正巧遇见皇上。娘娘也知道,自从我们到了这行宫,皇上从未来过,今日陡然相见,看到小姐隆起的校服、、小腹,一阵欣喜若狂,赏了好多东西,娘娘进去瞧瞧。” 纹杉自顾讲话,为未发现我有些变化的脸色,姑姑两次想要阻止她的再言,都被我拦住。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翡鸢姐姐与我交好,怎的会一个月见不着皇上。思及此,心不免有丝丝疼痛。 终究是我自视清高了些,一直以来视皇上为夫,他与茸美人对我的背叛仿若一个无底笑话,每日都在提醒着我无知与愚蠢。不想面对了他们,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妹妹来了,快来瞧瞧,喜欢什么?”刚进了大殿便瞧着不止木桌之上,连旁边凳子上方都摆满了银翠珠钿,澄澈透明、光线灼灼,还有玉如意、青花瓷,或者血燕、鹿茸、人参等养生的补品。 任姐姐拉着手一件一件介绍,心却如翻腾的五味杂瓶。原来我以为姐姐一直淡薄名利、淡薄恩宠,可是我哪里想过,她也是女人,皇上也是她唯一的夫君,今日并不是因为这些个虚的东西而高兴。是因为这些都是皇上送的,至少证明皇上心中有她,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姐姐,对不起!”不觉间,眼泪模糊了双眼,看着姐姐笑靥立刻没了踪迹。 “妹妹,是姐姐对不起你。我答应东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筵儿,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姐姐颓然的坐回到木凳之上,眼眸望向窗外,再继续讲道: “东珠姐姐临逝之前已料到你会进宫,要我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筵儿,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都怪姐姐不得宠!” “姐姐,这与你无关,都是妹妹的错。抢不回来筵儿,还连累你这么久久的时间也见不了皇上一眼。”望着姐姐自责的面容越加难过,泪哗哗下落。 “妹妹,这不怪你,是姐姐的错,照顾不好你们……” “主子,身子要紧!”姑姑从身后轻轻将我环住,细语言劝解。 “是啊小姐,皇上如今送来这样多东西,可不是机会来了,流眼泪对胎儿不好。”一旁纹杉也开口。 “是啊,妹妹快别哭了,瞧着脂粉都花了!”姐姐止住眼泪,伸出手在我脸颊之上划过。 “哪里,我今日没有擦脂粉,你的妆才花了!”我别开脸,使出手在姐姐面上有泪痕的地方轻轻一抹,果真晕开一团红色胭脂,惹得我与姑姑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胆敢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话,姐姐双手连连出发做势要往我胳肢窝出过来,吓得我立马弹跳开。我自小就怕痒痒,姐姐不怕,所以每次与她打笑,总是我先败下阵来。 “好了,妹妹知错了,姐姐就原谅妹妹这一次吧!”我一边慢跑,一边求饶,姐姐也是顶着个大肚子跟着我追,吓得一群丫头公公变了脸色。 “好了,不追了,原谅你了!”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到后来我与姐姐都喘着粗气走不动,姐姐才松口。此时,姐姐正站在大殿上方,我则站在院内一处满天星旁,对着姐姐一阵狂笑。 而不被我所知的是,我与姐姐追逐的时候,一抹身影站在樱雪殿门口处,将我们的玩笑尽收眼底,嘴角牵动,划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 “姐姐发誓不再惩罚我?”我不敢懈怠,以前小时候不少这样追逐,姐姐不如我跑的快,最后落下我一大截便说不玩了,待我走近就开始挠我痒痒,至今还记忆犹新。 “主子,娘娘都别玩了,到里边坐着说会话岂不是好。两人都是将要做额娘的人了,怎的还不令人省心。”姑姑拉着我的手臂,一阵唠叨。 话才讲完,纹杉又接过话去,“可不是,脸涨的通红,衣衫肯定被浸的湿湿的,穿着又该不舒服了。” 我与姐姐对视一眼、浅浅一笑,仿若幼时被遏府老嬷嬷骂一样也不反驳,静静听着。 “平日里见你们也倒稳重,真是越大越顽劣!”再是姑姑的声音。 ------------ 一二零 夕阳斜、巧相遇 “尔漫姑姑有所不知,以前小姐与黎婉仪在遏府之时,两人不出十日就会有一次角逐,哪里想到一年多过去了,奴婢都快忘记了,两人都还记得。”纹杉的牢骚。 “就算要追逐,也瞧瞧自身,都五个月的身孕,定嫔娘娘可当心着身子。” “黎婉仪也是,两月的胎儿是最不稳定的时期,若是摔倒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若我与翡鸢姐姐犯了何等大错、不可原谅。我们自不敢说话,乖乖坐到另一旁放有软垫的木椅上方,浅尝着丫头送过来的甜品。 “好了,把这些都收下去,待会分出一半来送去瑰惟苑。”只待两人讲累了,翡鸢姐姐再吩咐,不多会殿内恢复平静,我将尓漫姑姑也遣了下去,仅留下我与姐姐。 “妹妹觉得现在这样简单的日子过的快乐吗?”翡鸢姐姐一句,弄的我有些不知所措,细想来这一月每日娴静,竟有些忘记了初衷。 “姐姐……对不起!”我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若是你甘愿如此平静的生活,我会陪你。只是我希望你要想清楚,不要是因为被别人背叛而变得消沉,皇上是我们后宫千千万女子的夫婿,谁都不能想要受独宠。” 我不知道姐姐最后一句是在说我还是谁人,可是看着她紧撇的眉心,我有些心疼。继而再听到她语言轻起,“我不知道如今筵儿过的怎样,可是每次我去求蓉媛贵妃让我见见,她都不允许,妹妹还记得么?他以前总叫我姨娘,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了。” 话到最末端,已带着带点哭泣之音,原来不仅我想念筵儿,翡鸢姐姐也在想他。 “姐姐,我知道了,先回宫了!”我起身唤来尓漫姑姑与子苒,出了樱雪殿。廊外有些许太阳光,明晃晃的日头挂在西边,并不晒人,而是透出一股暖意。 到行宫的这段日子以来,我确实萎靡了不少,初进宫时的斗志与仇恨仿若被同时消弥殆尽,是因为第一次因爱的人背叛?还是那夜茸美人的恐吓?抑或是有了孩子而变得沉沦? “姑姑,最近皇上都爱歇在哪里?”我突然问出一句,看姑姑有些迟疑,确实子苒的回答,“是茸美人处!” 对,不用想也该是能思量到才对,怎的就忘记了? “姑姑,能不能去找一帆小舟,就以前宫中湘垣王乘坐那种一叶舟。”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池水,突然有种想要泛舟的冲动。 “此事需要向皇上禀明,即便批准下来估计也得两三日之后,况皇上也许不会同意!”姑姑回答,有些为难了面色。 “无事,姑姑不必内疚,去准备晚膳到这里食。”我回头浅笑,也并不在意。寻了一处阴凉的石凳旁坐下。 “是!”说着话姑姑对了子苒一眼,转身离开。天色逐渐暗淡,许是过了半个时辰,姑姑等人掌着灯端着菜肴缓缓前来,与此同时池水中摇摇曳曳,一方浅舟行将过来。 “哦,倒是挺丰盛。”对子亦越加喜欢了去,也不迟疑,随手挑了快肉块放如口中。 “喜欢就好。这些日子瞧着主子害喜,什么都吃不下,消瘦了一圈。奴婢答应过婼乔要好好照顾主子的。”说着话,子亦有些哽咽。 “瞧你,在说什么呢,这些日子我不是一向吃的很多。”我笑。 “主子吃的还足够,可是吃多少吐多少。奴婢们知道主子心里面难受,但就算为着腹中胎儿也该都吃一些。”一滴眼泪至子亦眼角留下,被她轻轻抹掉。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似对子亦等人的承诺,又仿佛在提醒着自己该清醒了,如翡鸢姐姐的话,皇上是我们后宫千千万女子的夫婿,我怎能妄想他独宠于我。还有筵儿,我说过一定会将你夺过来! “岸上的可是黎婉仪!”突然至身后穿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回眸间是一叶扁舟。 “湘垣王!”我惊叹,每次瞧见他都是站于小舟之上,风萧萧拂起他简单的墨蓝色长袍。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可否带我一起泛舟品酒?” “哦,娘娘也有此等雅兴?”尧睿有些吃惊的言语。 “主子,此事恐怕不妥!”在我起身的刹那,尔漫姑姑忽然拦住我的去路。 “姑姑,就一次好不好?明天之后,我定重新开始。”我有些哀求的语言,我知道此事若被传了出去,定又该被治罪,可是我就是任性的想要乘坐一次小舟。 “黎婉仪无需担心,有事我自会向皇兄解释。”想是瞧见我与姑姑的对峙,尧睿开口。只待船靠岸,我已迫不及待上前。 “劳烦王爷照顾主子了!”姑姑朝着尧睿微微屈身,小舟承重力不够,只拿了两碟菜品,一位小厮站在船头摇着船桨,缓缓向池中间行去。 “今日可是要多谢王爷了,先干为敬!”我率先举起酒杯,一口饮下,辣辣的呛在喉间,引起一阵咳嗽。 “娘娘还是这般模样,做事总不记后果。”尧睿取笑,也不管我,只淡淡饮下自己的那杯酒。 “平日在宫中姑姑管的紧,哪有机会与我尝酒。难得有机会与王爷再聚,可不得浪费了去。”我笑,微微席坐,望着潇潇站立的尧睿有些单薄的身子。 “可得少喝酒,如今有孕,不许给我带来麻烦!”尧睿愤愤,摆出一副教书先生的郑重模样。 “别说这个。我记得王爷有一支玉笛,不如吹奏一曲,许久不曾听过了。”我撇开话题,有些向往了优雅的笛音,以前在私塾之时便常与他筝、笛合奏。 “娘娘还记得,不过我的笛已经送人了,现在偏爱了筝。” “我还在想与你合奏一曲。”我有些沮丧了语气。 “不如我来弹筝,娘娘来附曲,如何?”尧睿提议。自上次被茸美人掐住脖子,已许久不曾唱歌,忙应了他。 说着话,也不知尧睿从哪里取出一方九弦琴来。盘腿而坐,一曲曼妙音韵娓娓倾出,是熟悉的旋律。 ------------ 一二一 浅暮色、忆往昔 我静静坐于船头,借着昏暗暮色瞧着尧睿专注模样,和着曲美面容,竟摄注我眼球,不得动弹开去。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己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不知不觉吟出李清照的一首《浣溪沙》,极尽哀愁。尧睿听后微微一愣,连指尖琴弦也忘记了挑动。我抬起头来对他轻轻一笑。 记得一年前的尧睿生辰,他说邀我一同庆生,我因父亲不许,未有前去。而夜半之时忽然心血来潮,偷偷跑出遏府,去到与他相约的私塾后院。 远远瞧见他独自席坐、饮酒,尔后缓缓念出此诗,话末还低浓了一句我听不太清的言语,可是我却能大概猜出他所讲之话的意思。 从此我知晓他有心于我,但婼乔喜欢他,我们之间不过为教书先生与学生。 之后的日子我同样于他言笑,似不曾听过他的心里话,而他也待我如从前那般好。只是我并不知晓他就是湘垣王,就是那位被所有人所称颂的闲散王爷,四处行善。 “哦,娘娘也喜欢这首词?”尧睿回过神来,瞥了瞥没,瞧了我一眼。 “倒不是喜欢,只是记得王爷好似在哪里说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我故意取笑,也不加点名,仿若以前那般与他玩笑。 “哦,在哪里?”许是因为心虚,尧睿再低下头弹奏,天色昏暗,不知似否有脸红。才刚起一音,犹如钟声般鸣耳,全没了音调。 “想想,好像是在一天夜里,记得那天王爷还喝了许多酒。”我故作思考状。 “哦,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弹奏不好,索性将筝放下,取过一杯酒饮下,却被呛到咳嗽。 我暗自好笑,尧睿虽是清闲、无拘无束惯了,终是秉性善良,又因为对我有意,总是处处忍让于我,少不得我便欺负他。如方才的取笑,过去倒是时常发生,久而久之竟便成了对我的宠溺。 “那日你喝醉了,怎会记得?那日是私塾成立七年,现在可是有印象了?”我将话题扯开,不想再看到他因我的简单言语不知所措。 “哦,那日你还吐了我一身。谁人会想到一位大家闺秀竟然能喝那样多酒。”尧睿语气明显一松。 “若不是你提议玩什么破行酒令,我怎会喝酒,害的被阿玛禁足了整整一个月。”谈起以往的事,倒是难得的舒心。 “你好似未有被禁足到一月吧?”尧睿取笑。 “若不是惦念这私塾事宜,我才不会偷偷跑出去。后来还被罚抄了那样厚厚一本《无量寿经》十遍,之后好久手臂都软软提不起来劲儿。”我继续埋怨。 “可别讲了抄经书,你的十遍有几遍是你自己抄的?”尧睿反驳,那次的经书好似我只抄了两遍,余下的也仍私塾,不知是谁抄好了交于我,且字体还与我的相差不远。 “是你帮我抄的?”我有些明知故问。 “你觉得还有谁会帮你?”尧睿睁大眼,瞧了瞧我,又站直了身,望着前方,一脸蔑视的表情。 “又没有写你的名,这会子当然由你说了。” “你想想,整个私塾可是只有我才有此等善心,还要模仿你的字,真是累死。”尧睿瘪瘪嘴,不再看我。 “谁要你好心了?”呢喃的讲出一句,虽是极其感谢,也不出言感谢。瞧着尧睿悠然身影,有种想要捉弄的情绪萌生。 我扭了扭有些麻木的身子、缓缓靠拢,只伸出双手搭在小舟两旁船翼之上,齐齐用力一左一右开始摇摆。尧睿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蹲下身来平衡着舟的附和,只可怜那位摇桨的小厮,还未来得及反映,一声“啊”,便跌入池中,惊起水纹片片。 瞧着小厮翻腾着抓过船桅,露出早已浸湿的额头,我开始狂笑。这是我入宫后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的笑,第一次毫无芥蒂的笑。 我并不知晓的是守在岸边的姑姑与子苒等人已吓得失了颜色,随之再此传来‘扑通’一声,片刻之后,子苒在小舟旁探出脑袋,吓得我手上一阵颤抖,险些随着微漾的小船跌入池中,幸的尧睿迅速将我扶住。 这一夜回到瑰惟苑已是戌时三刻,殿内一片宁静。第二日子苒染上了风寒,咳嗽着躺在床榻之上发烧。 而我早已清醒,坐在内殿由姑姑梳着装,套过简单的白色暗纹衣衫,一脸素净,浅浅坐于屋内绣着简单的小孩肚兜,静静等待。 昨夜之事闹得比较大声,我想定会有人听了去,只是我并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告到皇上处。虽的湘垣王说有事他担当,但我是皇上的妃,他是王爷,怎么担当? 可是直到晌午间依旧没有任何责罚的消息传来,小柿子急匆匆跑过来告诉我的消息是:四阿哥发高烧,止不住哭泣,嗓子都哑了。 “可有通知皇上?”我询问。 “皇上在怡风阁,门口公公阻拦说茸美人在与皇上欣赏歌舞,不让打扰!”小柿子站在我身旁回答。 “荒谬,是小阿哥重要,还是欣赏舞蹈重要?”我放下手中针线,有些生气。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小柿子被我一吓,跌身跪下。 “先出去!”尔漫姑姑对着小柿子低低一句,端过一盏小碗与我,是褐色的安胎药。“主子这些日子不问世事,并不知晓:现在每日皇上必会去茸美人的怡风阁,不是品歌赏舞,便是酒宴盛会。不消是四阿哥生病,前几日太后惹了风寒,也不给禀报,最后皇上也只是说了几句茸美人,并未有半分处罚。” “有此等事?太后那边又怎么说?”我有些好奇这茸美人本是可真大。 “不知太后有什么意见,只是暂时还没有行动。” “那蓉媛贵妃与纯懿贵妃呢?”我再问。 “蓉媛贵妃见太后无话,自不敢多嘴。那纯懿贵妃倒是经常去到怡风阁,还有几位娘娘,一同与皇上玩笑、享乐!” ------------ 一二二 恶疾染、径安帮 “此事怕是不简单!去徳婕妤出瞧瞧。”把手中安胎药全数喝下,再浅尝一颗甜枣,由着姑姑带领,出了瑰惟苑。 徳婕妤居住的素馨殿同宫中玉琼苑一般无二,同样处于幽静环境。殿外有大片竹林,只留出一条林荫小道通往正殿大门,而殿内院落极小,并未有栽种任何花木,只是由青石子路铺成了内院,再是楼檐峭立。 远远已传来小孩子的哭泣之声,虽的还算铿锵,可早已沙哑。待走近才瞧见大殿内徳婕妤焦灼的身影,来回踱步。 “徳姐姐,发生了何事?”我出口相问,以同样担忧的神色。 “黎妹妹……不知端儿怎的,今日寅时便开始哭泣,还呕吐,到这会子都整整两个时辰了。”四阿哥取名岙端,到今日也该是出生将近五十日了。 “姐姐莫要着急,昨日你都喂了他食什么,去了哪里,太医又怎么说?”我询问。 “端儿是不足月出生,身子本比较弱,是一直喂的母乳,以前不曾出过问题的。太医只说是染了风寒,开了药,正在熬。且昨夜我只抱着在院内玩耍了半个时辰,怎么就可能染风寒了?”徳婕妤远没了平日冷静的样貌,抓过我的手指不住哭泣。 “可有告诉皇上?”我再故意相问,故作一脸疑惑。 “皇上,去通报了两次都不让见。也不知那茸美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竟连半刻也不想离开了怡凤阁。”徳婕妤忽然变得好忧伤,却又带着丝丝愤怒。 “哦,怎会这样?” “妹妹近些日子喜淡雅,只呆在自己的瑰惟苑,想是并未留意了这后宫诸变。现在恐怕是艺淑皇后在世,也不得有这样的恩宠!”我一直以为徳婕妤该是不问世事的后宫妃,可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位善良的妃嫔也燃起了愤怒。 “姐姐勿要想太多,可否让我抱抱四阿哥?”转开话题,对上徳婕妤的眼眸,那褐色瞳仁闪烁的愤恨越加明显。 徳婕妤向身旁老嬷嬷吩咐一句,那老嬷嬷听言虽有些不情愿,终还是将四阿哥交到我手中。襁褓中婴孩的脸颊早已因过度咳嗽而涨的通红,沙哑的声音却不停息。 “小阿哥一直咳嗽可不行,怎的不然太医止咳?”手不停的轻轻拍打着小阿哥的后背,依旧不能与他带来舒适。 “那个庸医,只说小孩子没法用针灸,只等喝药,若是有好转便无碍,若是不见好转……”话到此处,徳婕妤略有停顿,两行清泪随了面颊流下,继而再厉声道: “那些个没用的东西,若是今日端儿有事,我不会予他们好过!”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徳婕妤生气,原本素净的面颊因愤怒而变得通红。她的‘他们’又是指谁? “主子,药来了!”正说着话,殿外一位婢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也怪本事的,手中一碗褐色汤药竟一滴未洒。 可是小阿哥一直哭泣,汤匙中的药物一大半部分被洒落,根本不能喂进口中。一旁徳婕妤见状早已泪流,嘴中呢喃着“端儿乖,把药喝下去病就好了”。可是四阿哥哪能听的懂。 约莫再是半个时辰已过,小阿哥勉强着喝下小半杯汤药,但病况越加不见好转,发出的哭泣之音已近乎被咳嗽之声掩盖,德婕妤紧紧将小阿哥搂在怀中,如针线般的泪珠未见停息过。 “姐姐放宽心,小阿哥一定不会有事。”我愤愤的安慰,也在不停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允许四阿哥有事。唤来尔漫姑姑向着茸美人的怡风阁行去。 沿路越走越是艳丽的花蔓条藤生长,假山细水涓涓而流,许是因为走的太急,腹部传来一阵阵恶痛,却是不敢停住脚步,直到姑姑说“怡风阁到了”! 怡风阁与其他寝殿无太大差异,只是高高墙围之上不是一般的红砖,而是白色表面图腾着龙纹细凤,精致却又大胆。 “你们是哪个宫的?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大门紧掩,幽幽传来几许琴音,优绕而华丽。两位公公一左一右将红色宫门守护,一位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姑姑拦住我的去路,面上尽是傲然与自大。 腹部再此传来一阵刺痛,仿若被针锥般疼,轻轻拦住欲要上前理论的姑姑。我缓缓上前一步,也不做停顿,伸出右手直直打在拦住我前行的姑姑面颊之上,见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身后的两位公公见我出手,忙上前想要抓住我的手,我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放肆,主子有令,你主子是谁?小小奴才竟然敢拦我的去路,当真胆大包天了不是?” 这姑姑许是不认得我,被莫名挨了一巴掌,想心中已是万分恼火,又不敢发作,只怒气匆匆的对身后两个公公大声喝出一句“放手”,望着我的眼眸冰冷而充满怨愤。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进,娘娘还是请回吧。”眼前姑姑被挨打也不敢像之前的嚣张,半捂着脸谦卑了许多。 “我也不与你为难,进去通传一声,就说黎婉仪前来。”我淡淡一句,那姑姑听言果真折身回了殿内,半刻功夫再出来,脸面之上又恢复了几分倨傲。 “黎婉仪请回吧,皇上正与各位娘娘欣赏歌舞,没空见你。” 虽早已;料到会是如是接过,但心中不免有些难受,皇上对我果真无情,这一月时间有哪日我不在思念他,可得来的结果还是只有一句‘“不见”! 强忍住心中翻腾的难受,今日是为德婕妤而来、为病危的四阿哥而来,容不得自己的感受,由姑姑扶着强行往殿内走去。 “拦住她们!”轻轻绕过方才被打的姑姑走至门前,身后突然发话,两位公公闻言伸出双手挡在我的面前。 “让开!”我冷冷一句,怒目对着两位公公。 “娘娘还是请回吧,不然别怪奴婢对您无礼了!” 我也不应她,由尔漫姑姑撩开公公的双手,径直便要推开红色的宫门。 ------------ 一二三 闹寝宫、墨成规 “拉住他!”再是被打姑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谁敢碰我,小心你的脑袋!”微微抬头瞧着两位公公,许是被我冷颜所威慑,真不敢再动弹,直直闯入殿内,顿时一股浓浓花香袭来,并带着管弦乐声。 没了心思注意怡风阁院内多么清丽、雅致的怡人景色,那喧闹的大殿内一行衣着华丽的女子或是起舞,或是奏曲,好一幅歌舞升平的模样。 “黎婉仪到!”身后公公见拦不住我,只得大声吼了一句,原本喧哗的内殿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妾身参见皇上,各位姐姐吉祥!”我微微屈身,眼眸急速扫视了翻大殿:皇上与一袭大红色衣袍的茸美人坐在最上方,牵动着嘴角言笑。下方是各位位品较低、均盛装浓抹不超过正五品的妃嫔,嘻笑打闹,甚至有些衣衫不整。 “哦,黎婉仪来了,快里边坐会。”茸美人见我前来,再望了望身后的宫人,使了使眼神,几人领了令,朝着门外走去。 一月未见的皇上明显消瘦了不少,一袭名黄色衣衫捆在腰间,似乎显得大了些,极其不合身。对我的到来充耳不闻,不过简单瞧了一眼,撇向了其他地方,尽是冷漠与决绝。 “别站着呢,姐姐里边坐。妹妹这边方才做了些罂子糕,众人都极其喜欢,要不要尝尝。”茸美人摇曳着身子靠近我身旁,手指间托着一方瓷碟。我却是不领情,左手轻轻一挥,随着‘啪’一声,碟子抛出一道弧线落地,碎成几段。 “黎婉仪脾气可真是大,若是不喜欢茸妹妹的糕点不吃便是,何必摔掉。”另一旁宣嫔瞧见,眨了眨眼眸,尽是不满。难怪在德婕妤的素馨殿没瞧见她,原来是来这里享乐来了。 “宣嫔姐姐言重了,妾身哪里有你们的雅兴,四阿哥都病到晕倒了,还有闲情娱乐。”表面是说与宣嫔听,但是声音极大,皇上定是能听的清楚,可是瞧见他的眉宇间唯有一阵紧凑,没有丝毫行动。 “四阿哥生病不请御医,找皇上有什么用?”人群中不知谁低浓一句。 “四阿哥生病与你有何关系,怎的要你来通报?”再是陌生的声音。 “黎婉仪,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若是有心品歌赏舞便找地方坐下,若是打扰皇上的雅致,岂是你能担当的?”舒美人摇着莲步走了出来,脖颈间盘口敞开两颗,香颈微露。 “住嘴,我没有与你讲话!”冷漠了眸色瞧她一眼。 “你……” “好了,舒姐姐别生气,黎姐姐也少说一句。这里是妾身为皇上及各位姐姐准备的休闲之处,若是惹出不愉快,可不是我的罪过。”茸美人见状忙上前劝解,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我瞧着尽是虚伪,同时拉了舒美人坐回原来的座位。 “我今日是来请皇上去素馨殿瞧四阿哥,你们歌舞与我无关。”我淡淡一言。 “皇上去瞧瞧德婕妤姐姐吧,四阿哥还那样小。”茸美人不再理我,转而对上皇上的眼眸。 腹间再次传来一阵疼痛与反胃,忙跑至门口出呕吐,终是什么也未有吐出来。想该是害喜,最近一段时日总是这样。 “黎婉仪喝杯水吧!”人群里走出一位浅绿色衣衫的女子,眉间干净而白皙,不若其他人的微红面色,有些模糊有熟悉的身影。 “谢谢!”我接过水,浅浅沾了些许,递了回去,再走向皇上。 “皇上,求你去瞧瞧四阿哥吧,今日寅时便开始咳嗽,嗓子都哑了,现在药也喝不下去,过来之时,他已昏迷了过去。”静静看着皇上的眼眸,那褐色的瞳仁有一丝摇摆,再继续言道,“我知晓皇上在生我气,可是四阿哥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也许是昨夜吹过风,又或许是今日太过劳累,再或者是大殿内香味太浓,腹部疼痛越加浓烈,不过与皇上讲完一席话,额头间的剧痛附和着腹部,传来阵阵天旋地转的模糊意识,手脚也有些使不上劲儿,不过片刻功夫,人已渐渐逝去知觉。 “黎儿!”倒向冰冷地面之时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喊,那是我恋了两年之久的声音,可是如今听着竟没了以前的澎湃心迹。 我并不知晓最后我是落向了地面还是有人将我环住,清醒过来之后我躺在一袭陌生的床榻之上,周围均是淡紫色的帐幔、被褥,装饰品等。一旁再有皇上与二哥尹德。 “黎儿醒了?” “娘娘可是醒了?”迷迷糊糊中听到皇上与二哥同时的声音。我点点头,牵动着头部一阵眩晕。 “是!这是哪里?”我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陌生的床榻令我有些不舒服。瞬间一只手臂拦在我的身前,阻止我的动作,“这是朕的天赐宫,别动,先休息!” 我无言,对皇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听得站于一旁为我把脉的二哥轻轻一语,“娘娘,容臣劝解一句……”稍作停顿,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有话直讲便好!”我扯动嘴角,一记浅笑,不以为意。 “娘娘以后切忌不可操劳太多,更不可沾凉水等!”一旁皇上的面色出去之前的红润,也有些许难看。 “尹太医有话不妨直讲,无需拐弯抹角!” “娘娘腹中胎儿有些不稳定,若是再剧烈活动,怕是会有滑胎之险。”二哥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落在我的头顶。胎儿不稳与滑胎之险两句,我怎会不明白,可是我做什么了,为何会滑胎? “到底怎么回事,我希望尹太医能解释一番?”我勉强镇定着自己,却未发现被皇上放在手心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娘娘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静心调养,定不会有事的。”二哥讲完一席话,对了皇上与我一记礼拜,折身出了门去。直到背影消失了好久,我心如潮涌般一波一波侵袭,疲惫不堪。腹中传来一阵恶心,踉跄着翻到床沿呕吐,却无果。 ------------ 一二四 童子病、新相依 “皇上,尹太医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孩子保不住了么?”我有些凄凉的问。 “不是的,黎儿!尹太医的意思是你太过劳累,以后只要多加休息,定然不会有事!”皇上一记微笑,对我安慰。 “尹太医说我的孩子胎相不稳,难道不是要滑胎么?皇上,孩子才两个月,我不要滑胎,求求你救救他。”我再坐回床榻,望着皇上的脸颊楚楚然。 “黎儿,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朕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与孩子。”皇上将我环住,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不是的,皇上如今有茸美人陪伴,怎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皇上不要走,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思恋你,可是你却对我不闻不问。”我将皇上搂的更紧,开始开始胡言乱语,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皇上的脖颈之间。 “黎儿,这些日子是朕亏待了你,以后定会好好待你。只是你也该将你倔强的脾气改一改。” “是,我改,以后无论皇上宠幸何人,我绝不会再有半丝妒忌的心理,只求皇上不要将我抛弃。”越是讲话,越是哭泣的厉害,可是拥抱着皇上的身子,忽然感觉到一丝颤抖。 “黎儿,你先在这里休息,晚些时候朕再过来瞧你。”皇上将我拉出他的怀抱,我挣扎着看清楚他的面色竟是出奇的苍白,而身子微微颤抖着。 “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坐在床沿,瞧着皇上慌张的脸颊,不过问我的言语,几乎夺门而出。而我,眼泪不曾干过,焦急的哭泣着呼喊皇上,终只能瞧着越行越远的身影。 “皇上你怎么了,皇上……” “主子,没事吧?”下一刻,尓漫姑姑闯进殿内,面上尽是担忧,却不忘将门掩上。 “无事!”直到听不清楚皇上的脚步声,我忽然变回冷静的模样,方才的焦灼与不安,仿若不曾有过。 是,我是假装的。方才的呼喊是假装的,所讲的话也不是出自真心的,甚至眼泪都是强行留下的。只有孩子,是真心的。不过皇上方才的举动着实有些奇怪,这会子又该去到哪里? “姑姑,以后派一个身手好一些的人跟着皇上,再找个人时时刻刻盯着茸美人。”简单吩咐一句,总觉得今日在怡凤阁内所有妃嫔都极其奇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主子是觉得怡凤阁有问题?”在见到我无事之后,姑姑方才担忧的神色也被堙没了去。 “姑姑有没有瞧出什么不妥?”望着姑姑眼波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怡凤阁内好似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人进去之后便不不由自主的镇定了心神。只是各妃嫔的动作着实怪异了些,简单的品歌赏舞怎么衣衫不整,且面容憔悴?”姑姑倒了一杯水,递于我手。 “既然姑姑也瞧出不妥,便照我的吩咐去做。只是派去监视的人必须是我们极其信任的,不得出任何纰漏。” 腹部还有点点疼痛传来,但并不影响回宫,姑姑也不放心将我独自一人留在天赐宫。 出到宫外,天色已经有些灰蒙蒙,远远瞧见一方撵轿停靠在一旁,四位公公谦卑的站立。我才踏出门槛,几人已拢上。原是皇上考虑到天赐宫离我的瑰惟苑甚远,早早吩咐几人送我回去,当真也是他有心,可是如今的我瞧着,没有丝毫的感动、与愉悦! 之后的几日仿若又恢复到刚来行宫时的模样,我依旧每日刺绣、赏花,练琴、歌唱,或者去翡鸢姐姐的樱雪殿数盛开的满天星。还派人去瞧徳婕妤和四阿哥,并将姐姐送于我的血燕与一支人参等转送了去素馨殿。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皇上会过来瑰惟苑,或是同我讲话,再或是抚着我的腹部与我们的孩子讲话,俨然一副慈父的形象。而有一日过来之时瞧见我在抚琴,一阵悸动,竟为我弹了一曲。 那是一首陌生的曲调,只是印着生后繁盛的玫瑰花越加绚烂。 这一日,皇上并未有穿黄色的衣袍,而是一袭白衣,上方纹着淡紫色的图腾,似龙爪,又似虎纹,再或者是两者皆有。 到后来皇上又是像上次在天赐宫那般,苍白了面颊匆匆离开,临行时我瞧见他的背影发着微微的哆嗦。 派去查看怡风阁的小柿子回来报说:“怡风阁与其他宫殿无太大诧异。只是那些个宫妃仿若是着迷了般,一大早就会前去,不过是与茸美人吃喝玩乐,无甚可疑。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一种叫‘罂子糕’的甜品,每日必不可少,且皇上每次前去都会吃。” 小柿子的一句‘着迷’,直直烙在心间。不过一月时间,茸美人竟然可以笼络如此多妃嫔,当真是她功于手段,还是另有原因? 子苒被派去跟着皇上,带回来的话是:“皇上每日必定会去怡风阁,且一待便是半日甚至更久。昨日去太后处请安,不知为何,与太后发生了争执,模糊里听的一句‘小小一个美人,究竟与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连我这个皇额娘都不屑一顾’,尔后皇上拂袖离开,留下太后一阵咳嗽。” 茸美人当真是做的够绝,因为对太后的报复竟是要他们母子反目。 姑姑还告诉我,“早在前来行宫的第十五日左右,皇上习惯每日去怡风阁,久而久之引得太后有些不满,宣了茸美人觐见,具体并不知晓两人所谈何事。直到五日之后太后勃然大怒,兴匆匆的去到怡风阁要杖毙了茸美人,哪里晓得皇上得知后急急赶了过去,当场诉斥了太后。 后来太后病倒,皇上未曾去看望过。再后来,更没有人敢与茸美人不和,连蓉媛贵妃与纯懿贵妃与她相见也是和和气气。” 话毕,尔漫姑姑久久望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茸美人果真如那夜同我说的一样迷惑皇上,难道真的是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不只觉间身后起了风,吹到整片瑰园,荡起纹络微漾! ------------ 一二五 命已尽、妃衔落 到傍晚时分,子亦取食材归来,我与姑姑正借着烛光数着针线篮中的绣花,同时抬眸瞧着她异常难看的面颊。慌乱踏入内院的刹那,见我们直直望着她,手中一棵青菜掉落也未有发现。 “什么事这样慌张?”姑姑在我之前开口询问,眼眸中有一丝无言的愠色。 “没……没事!”子亦吱呜,眼神却漂浮着,不敢正视了我们的眼眸。姑姑还想开口,终被我阻止,“子亦先下去吧。” 我对她一记微笑,看清楚她瞳仁中散发的慌张与无助,我并不想逼迫她,若是真心待我的奴婢,若是有事定会告知与我,若是不忠心的奴婢——我也不会留她。 尔后的两个时辰内并未有发生任何事情,子时时分,整个后宫忽然变得沸沸扬扬,并传来‘杏沧宫的姜妃没了’的消息。 第二日早早吩咐了姑姑为我换上一袭白色无纹的衣衫、与简单发髻,匆匆用过早膳往了姜妃寝宫行去。沿路与皇城内的宫殿无太大差异,同样五彩艳丽的花朵怒放。因为二哥有吩咐近日不得太过操累,乖乖坐于撵轿上方享受了如春日般和煦的阳光。 最后只是在姜妃的灵位前祭拜已一番,看着廊下几乎哭到晕厥的公公、丫头,心有种莫名的哀伤。出门之时遇上许久不曾见面的纯懿贵妃,同我一般素净的装扮,只是面上带着无法言语的湛湛笑意。 中午极其简单用过午膳,心中惶惶越加觉得不安,躺在太妃椅之上刚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便瞧着姜妃一袭蓝色衣袍走进我的瑰惟苑,白皙的面颊带着浅浅的微笑,如那日在茗贞宫与岙梦小格格见面时的温婉。 “妹妹好雅兴,这日头温暖,晒着可是舒服?”姜妃对我讲话,面上表情不改。 虽是在睡梦中,可是不知怎的,潜意识里竟记得姜妃已死,挣扎着从梦中醒过来,一句尖锐的话语传来,刺得耳膜生疼。 姜妃说:“好个黎婉仪,生生将猛虎放出来索要本宫性命,亏得我觉得你娴熟,视你为姐妹!” “主子无事吧?”尔漫姑姑熟悉的面颊映入眼帘。我摇摇头,接过她微微抬起手为我拭细汗的手帕,余悸未消。 “主子方才吩咐去传的公公来了,可是要现在见?”姑姑提醒,才想起之前吩咐去找一位姜妃娘娘的宫人前来问话。 “传!”我招招手,自一旁取过一碗早熬好的安神汤,浅浅尝着。 “奴才参见娘娘!”不多会,小公公进来院内,掀起衣袍跪在地面,额头之上还包裹着一方小小白色巾帕,昭示着他在戴孝。 “你家主子怎的就没了?”我直言相问,瞧着眼前公公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 “回娘娘,昨日下午主子说出去逛逛御园,只带了一个丫头出去,到晚间戌时,那名跟着主子的丫头回宫,不见主子的身影,这才出去寻找。最后在一方小池中发现……发现主子的尸体。”话到最末端,已有些颤颤巍巍。见我不说话,停顿片刻继续道: “先回宫的丫头说,主子本来说是要独自呆一会,叫她先回宫。半路上遇到一位同乡的丫头,两人聊了几句,回宫时已经戌时一刻。” “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还未有发话,只有早间纯懿贵妃前去祭拜主子灵位之时说,因为当时并未有人瞧见,不排除有自杀的可能!”许是对我有些害怕,讲话一直深深将头埋着。 “最近些时日,你家主子可有什么异常?”我再问,小心翼翼剥着尖锐的指甲,二哥说暂时最好不要用护甲,我听话的只在长长指甲上涂上一层深深的红色。 “要说异常,该是从纯懿贵妃将小格格带走之时说起。”小公公想了想回答,已没了之前的害怕,“自从小格格被带走之后,主子每日都会瞧着格格穿过的衣衫发愣,有时还会自言自语,甚至偷偷哭泣。” “昨日出门之前没说要去哪里做什么,或是见什么人么?”虽说没了小格格,也不至于要寻死才是。 “这个奴才并不知道!”小公公摇摇头。 “好了,你回去吧。”我挥挥手遣他离开,在他领命转身的霎那我又叫住,“等一下!” 公公闻言,吓得立马回头跪下,“娘娘还有什么吩咐?”讲话的声音竟比之前还颤抖的厉害。 “我是想要告诉你,若想活命就别把你来过这里的事讲出去。”我起身走近他,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讲出此句,见他越加害怕再换回温柔的语调,“行了,回去吧!” “奴才明白,请娘娘放心!”小公公对我一记叩拜,退出院落之时不若之前的转过身直直前行,而是面向着我一步一步后退,行到门口才陡然转身,快速跑了开去。一会功夫,背影消失在一汪池水间。 瞧着公公逃也是的离开,姑姑一阵好笑,“主子何必吓唬他。” 我也笑笑不置可否,把方才的梦境全数讲了姑姑听,瞧着她的面色有些变化。 “姜妃之死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她倒是能选择时候。皇上如今可谓不问世事,死因如何还不是一句话。”话语中的‘她’,无需指明,姑姑自是明白。 “不过听说,晨间蓉媛贵妃也过去祭拜过,与纯懿贵妃相互对峙,发誓定要查处姜妃死因。”姑姑顺着我的话语开口。 “发誓有何用?真心害死一个人还会留下什么把柄不是?”我一阵嘲笑的口吻。 “听主子言,最后黑手是谁也无关紧要?”姑姑有些惊讶。 “我现在是听皇上与尹太医的话,好生养胎,只要犯不着我的事,又何必搅这趟浑水,况且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姜妃平日不得宠,皇上又怎会在意。”我抬头,望着姑姑面容淡淡一笑。 “主子,尔漫姑姑!”正说着话,那边子亦摇着身子缓缓走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否是因为没有休息好。 “子亦怎么了?”姑姑替我开口询问。 ------------ 一二六 子亦诉、夜窥探 “奴婢有话想说……”才开口,脸已涨到通红,似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进屋说吧!”丢下一句,起身折回寝殿内,寻了软塌微微斜靠。如今听得二哥的话,凡是也不躁不急,乐的清闲。 尔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接着再是‘扑通’膝盖着地的声音。 “奴婢请娘娘责罚!”子亦跪在地面之上,望着我的眼眸有些楚楚可怜。 “什么责不责罚的,有事起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懒懒开口,却故意将语气压到近乎冰冷。 “谢主子!”子亦闻言,也不迟疑,站直了身子,低下眉头若做错事后的孩童。继而继续言道: “昨日去内务府取物品因为人较多,奴婢又去的甚晚,所以到天色朦胧的时候才回宫。可是在途经御园之时,模糊中瞧见两抹身影一前一后向我走近,当时不知自己怎的回事,偷偷躲向丛林之后,本想趁人两人走了之后才回宫,哪里晓得他们却缓缓步行到离我不远处的一方假山之后谈起话来。我更不敢再出去,只得模模糊糊听得两人的对话。” 话到此处,子亦停顿了半刻,抬起头来似在观察我的面色。瞧见我对她浅浅一笑,继续言道: “奴婢只能判断其中一人的声音是姜妃,还有一人像某个宫里的管事姑姑,奉其主子的命与姜见面。不过十来句话之后,两人突然起了争执,姜妃谩骂一句便想要离开,那姑姑却不许。借着昏暗的烛火奴婢瞧见那姑姑直直将姜妃推入水中,还使出双手将姜妃的头部按住,不让伸出水面,直到姜妃停止扭动身姿。” 子亦一席话毕,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下,还有惶恐的眼眸似闪烁着恐惧与不敢置信,那是面对别人死忙时的无奈。 “可还记得两人谈话的内容?”姑姑出言,也问出我的疑惑。 “奴婢当时因为太紧张,也有些距离,听的并不真切。”子亦低下额头,眉心有些凝结在一起,疏散不开来。 “好了,无事了,你先下去吧。切忌,此事定不得再向别人提起。”我重重吩咐,子亦闻言深深瞧了我一眼,折身出了门去。 “主子觉得子亦是否已将事实全数讲出?”半刻钟过去,姑姑自我身旁走开,将一扇扇紧掩的窗户打开,顿时一阵微风袭来,吹到薄薄衣衫之上,有些微微凉意。 “她自有她的考虑,既然不愿讲出来,又何必为难于她。”我回答姑姑的问话,有些无所谓。姑姑也是聪明之人,回眸对我浅浅一笑,不再多话。 可惜姜妃之死远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既然皇上未有参与此事,纯懿贵妃与蓉媛贵妃便成了最高决策人。不消半日,后宫众妃明显分作了两派。 一派支持纯懿贵妃之言:姜妃因小格格被带走,受不得日日的思念,最终染成恶疾,失了心智,跳水自尽。 另一派却是坚持姜妃死于非命,要查出真正死因,惩治凶手。或许在她们看来,最有嫌疑的便是纯懿贵妃。 而我还是静静呆在瑰惟苑,笑看了太阳东起西落,光线始终和煦而温柔。 在接下来的三日中,坚持非查出姜妃死因的蓉媛贵妃一派未有找出任何证据,最终不得不同意将姜妃遗体直接送往同在亿安城的皇陵。 临行前的那日,天空没有艳阳高照,而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许多人撑着油纸伞去送行,在棺木被重重钉上的一刻,原来的嘤嘤哭泣变做了嚎啕大哭,我也忍不住使出绢子试了试温润的眼角。 姜妃也是这后宫中难得的闲人,不喜欢过问世事,只守着自己寝殿本分过活,最终落得个凄然的下场。她的死似乎在昭示着我们:如此茫茫后宫,若是想要过活,就不得安分守己,要为自己谋出路,必须争夺、使手段! 直到姜妃遗体被送出寝宫好远好远,人群才开始疏散,三五一群朝了不同方向而去。我对了纯懿贵妃屈了屈身,领着尓漫姑姑与玉丫向瑰惟苑徒步回去。 雨越渐下的小了些,可是青石子路有些滑腻,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行走,也没了多余心思欣赏沿路雅然景致。 “哦,这不是黎婉仪么?一月不见,越发出落了玲珑水灵了啊!”闻的一声嘲讽的语气,轻轻抬头,不远处一行装着艳丽的女子正坐在一方凉亭中,对我浅笑。 “磬鸟格格有所不知,黎妹妹有孕,恐是怕伺候不好皇上,特意提拔了自己宫中的婢女,如今可是把皇上照顾的妥妥帖帖。黎妹妹自然闲了心智,越发好看了!”青鸟格格身旁一袭红衣装扮的瑜昭仪开口,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瑜昭仪入宫三年,一直与蓉媛贵妃走的极近,当初敬容华被打入冷宫,再被赐死之后,仿若一跃替代了其在蓉媛贵妃心中的位置,越渐得了喜欢,自然也同磬鸟格格关系极好。虽的不得宠,总依了高枝儿,胆也大了! 皇上与茸美人的事本在我心中留下不浅的阴影,听人提起,不免有些生气,却不得不强忍住怒气,换上一记甜甜的微笑,“磬鸟格格整日倒是好雅致,不过听闻近日皇上在为格格选夫婿,这次想是不久就会许配过去了吧,提前恭喜格格了!” 磬鸟格格仗着皇上与太后的宠爱,在后宫横行惯了,至十三岁开始陆陆续续招过不下于十位夫婿,王公贵胄、书香门第应有尽有,可到最后知晓格格性格之后,都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这才拖到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听我如是一说,由不得一阵愤怒。 “我出不出嫁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的奴婢才是,别纵使她们再去迷惑皇帝哥哥。”被激怒的磬鸟格格有些口不遮掩,几步走下凉亭,并略有深意的瞧了瞧我身旁的玉丫。 “格格还请慎言,主子什么时候纵使我们魅惑皇上了?”玉丫气愤不过,出言顶撞。 ------------ 一二七 御园乱、公主现 “哪里来的贱丫头,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磬鸟格格话方毕,手掌重重向着玉丫奴努了过去,随之传来‘啪’一声。 主子打丫头本是再平常平常不过的事,可是玉丫自进宫,便一直跟随于我,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捂住自己被打的面颊与磬鸟格格怒目而视。 “沅歌,退下!”我开口,因当初是顶替了沅歌的身份,在外也不敢乱叫了名字。 “要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呢,格格!什么是我纵使奴才去魅惑皇上?若是没有证据休要胡乱定罪于我。”我抬眸,轻轻一笑。 “还用找证据,真是笑话!那个茸美人不是从你黎淳殿中出来的么,瞧着一幅狐媚样。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你也不是什么好货!”磬鸟格格迎上我的笑,话越加难听。 想是修养再好的人也受不得如此羞辱,况且我自小备受宠爱,免不得有些心高气傲。闻的磬鸟格格一言,心中万分气愤,顾不得在场众多妃嫔,直直一掌打在格格的面颊之上,反弹而来的力量,震到手指生疼。 格格先是一惊,待反映过来抡起手指便要打我,我哪里容得下她的一掌,不过抬手间已握住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好歹我也是你嫂子,你先对我不敬,休怪了我的无情!”将她手指重重一甩,淡淡吐出一句朝了瑰惟苑走去。 身后传来高低起伏是声音,或是慰问磬鸟格格的面颊,又或是谩骂我的心狠手辣,再或是怂恿格格去太后出告我状。 “主子,这样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待走出很远,姑姑满是担忧的问出心中疑惑。 “放心,我自由主张,现在皇上不管事,太后更是心烦气躁,哪里会过问这等小事。再说若是闹大,对格格没有好处,到时指不定更无人敢要她。”一席话说的大家心领神会,玉丫在一旁竟望了疼痛,捂着嘴轻笑。 姑姑还是有些担忧的开口,“倒不是怕她们明里头说开,只怕太后随便寻一个借口,惩罚主子一番,犯不着为一点小事遭罪。” “姑姑之意我已明白,只是要我唯唯诺诺在夹缝中生存,当初就不会选择进宫!”现在玉丫已进宫,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她们的身份说穿。只是……若太后真是残害我姐姐的凶手,以后该怎样与玉丫交代? 暗暗瞥了一眼一袭粉色宫装的玉丫,深邃的眼眸果真与太后有几分相似。 本以为与磬鸟格格之事不会引来什么后果,可是不曾想到的是下午间便传来太后的懿旨,说头上恶疾复发,宣我去查看。 公公前来宣旨的时候我正坐于大殿内绣着观音送子图,而姑姑端着糕点至外间走进来,脸色陡然一变,险些将手中餐碟洒落。 最终姑姑说要与我换衣衫,容公公在外殿等待片刻,拉住我的手指朝寝殿行去。 “主子待会见到太后不可再任了脾气乱说!太后的手段你也清楚,又极其疼爱磬鸟格格,我先吩咐子苒去请皇上,切忌不得说太过放肆的话语。”姑姑紧紧将门掩上,对我愤愤交代。我不讲话,只微笑着任由姑姑在我发髻间插着珠钗翠钿。 我不知晓为何今日姑姑总是喋喋不休,一直讲个没完,可是我明白,那是在关心我。 一个时辰之后,由姑姑陪同,随了传旨的公公一同去到太后的寝宫,不敢带玉丫前去,只怕她再惹出什么乱子。 寝殿内甚是安静,太后一袭深绿色朝服袭身,额头朝冠顶置珠钗玉珞,一脸懒洋洋模样靠在太妃椅之上,身旁三四个丫头为其捏着手臂、轻轻按摩着腿部。 “太后娘娘吉祥!”我缓缓跪向地面,行了一个全福礼。 “哦,黎婉仪来了,快起了吧!”太后伸了伸手,有些日子不见,面色显然不似以前的红润。 “谢太后!”我起身再娓娓问道:“方才公公说太后恶疾再发,不知是怎的回事?” “可不是,上次你许了我一道处方,用着挺好。可这才过了几个月又发了,痒痒的难受,还有些脱发。可是那方子不知道让丫头放到哪里去了,才叫你来瞧瞧。”说着话,太后阻止了几位丫头的动作,微微坐直了身来。 “太后可允许妾身瞧瞧?”我颔首,一副谦卑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原不是因为磬鸟格格之事。 可是不待我宽心半刻钟,当我手轻轻触碰到太后头部之时,不知怎的,太后一个扭动,脖颈直直撞到我左手尖尖护甲之上,耳边传来“啊……”一声,我忙停住手中的动作,再重重跪向地,“妾身该死,太后息怒!” “大胆黎婉仪,你对太后做了什么?”身旁丫头急忙靠拢,查看着太后的伤口。 “你是要作死啊,那样尖锐的护甲插到太后肌肤里面。来人,给我拉出去杖责二十!”一旁看似管事的嬷嬷回头瞧着我,眼中尽是愤恨。 “太后息怒,妾身不是故意的,太后饶命!”若是二十杖下去,腹中胎儿怕是保不住了。从小到大,这是我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 “太后饶命,主子如今有孕,受不得杖责,让奴婢为她受吧。”一旁尔漫姑姑也是慌了手脚,忙跪下求情。 “做错事岂是能因为腹中有孕便可减去责罚,来人,拉出去,一仗也不能少!”太后身旁的嬷嬷再开口,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太后却不讲话,甚至脸色都不曾变过分毫,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不过是一场阴谋,不是要我命就是要我腹中孩儿的命。 “太后饶命,主子绝对不是故意的!”尔漫姑姑还不住的磕头求情,外间已遥遥走进来两位着铠甲的将士,一脸木然地抓过我的手臂。 “放开,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太后!”我挣脱开两人的束缚,变回平日的冷静,“太后可还记得当年玉格格是怎样失踪,又是怎样回来的?” 话方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均停止了动作,望着我的面色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 一二八 太后决、清苦累 “住手!”太后终于讲话,许是瞧见我眼眸中的微笑,有着几分迟疑。稍后一刻,殿内所有人被遣了出去,只剩下我与太后。 唯有之前嚣张的嬷嬷有些不情愿,对着太后耳边嘀咕一句,三步一回头朝殿外行去。 “说吧!”最后一扇门被紧紧掩上,太后转眸瞧着我,深邃而晶莹的瞳孔似要穿透我的身体,看清楚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并不给她机会,牵动嘴角扯出的浅浅的笑意不曾抹灭,且来回踱步在大殿的廊下。 “嫔妾偶然间听得说当年太后仅仅两月大的女儿,在一次庙宇中祈福,被人带走,两年之后,小格格再被送回,可有此事?” 当年发生此事之时我也不过是不足一岁的婴孩,太后明白这一点,望着我的眼眸有一丝微摄。遂言道:“此事宫中大臣不少人知道,你即使听说也不足为奇。” 我停住笑颜,一个转身直直望着太后的面颊开口,“可奇就奇在为何两年之后格格无缘无故被送了回来。此事不用妾身提醒,想当年太后娘娘也有疑虑,到后来究竟是无处可查,还是被逼迫,怎的就认定了如今的磬鸟格格?” 太后微愣片刻,继而恢复到淡然的模样,甚至有些冰冷了语气:“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哀家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太后有没有发现,我倒是觉得磬鸟格格与那蓉媛贵妃有几分相似。”我幽幽开口,不曾堙没去太后微变的脸色。再言道:“妾身这里有两封信,太后娘娘可是要瞧瞧?” 说着话至怀中取出两张泛黄的纸来,是当初去往皇陵途中,玉丫交予我五封信中的两封,并走上前轻轻置放于太后声旁的小木桌上。 其中一封信内容是:五日之后前往妙岩寺取一名两月大的女婴!另一封则是:得手之后,立即处置,不得留活口! 两封信字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都没有署名,想是怕有人查出。 “太后毋须怀疑这两封信的真实性,昨年妾身尚在闺中之时,一次与额娘去庙里上香,遇上一位古稀老人,莫名其妙交了信与我,还说了一些听不明白的话,后来才知,他便是当年掳走玉格格的真正凶手。” 我半是欺骗,半事真话的讲着,若是直接将玉丫讲了出来,一时敌不过,恐怕会丧命。眼瞧着太后几乎没有犹豫便拆开信来查看,尔后轻轻放下,眼眸中带着我无法看懂的深沉。却在下一刻,忽然间大怒,手掌拍在身旁木桌之上‘啪’一声脆响。 “黎婉仪,你还想魅惑哀家到什么时候,今日怕是不加惩罚你,越发没规没矩的蛊惑后宫。来人……” 话到最末端,特意加重了语气,殿外守卫森严定是全神贯注在我与太后的对话,听的如此一句,忙推门而入。太后再大喝:“将黎婉仪拉出去跪木板,不折断不准起身!” 话到此处,知道今日定是逃不过一截,也索性不挣扎,由着两位卫兵牵引着朝院落中行去。行至门口见才瞧见尓漫姑姑带泪的眼睛,有些泛着微微的红色。 所谓跪木板是太后当年为惩罚做错事的宫婢而设立的。是在地面之上垫起两摞一尺来高的石块,再在石块上方放上几条木快,人跪在上边刮风下雨都不得动弹,否则木块极容掉下来,那木块并不宽,勒的肌肤生疼。 据说有位丫头连跪了七天七夜木头也未折断,最后晕厥,再没醒过来,跪木板的膝盖处,已有些溃烂。 殿外木板早准备妥帖,与传闻无太大差异,心却有一丝抽痛。如此没日没夜的常跪,倒不如挨板子来的痛快。 而身旁的两位卫兵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一左一右在我肩胛处一摁,我随之跪在了木棍之上,想要扭动半分都极可能摔到地面。 “乖乖在这里跪着反思,一日跪不断木板,一日不准起来!”太后殿内的嬷嬷跟随而来,尽是嚣张的气焰。我不理,干脆闭上眼,故作假寐之状。那姑姑一阵牢骚之后,许是觉得甚是无趣,转身回了内殿。 不知跪了多久,只是由最开始笔直的腰身,到现在已有些弯曲,膝盖由一阵阵麻到疼再到后来的无知觉,而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今日本没太阳光,此时更是稀稀拉拉下起小雨,淋到身体之上,有一丝冰凉。尔曼姑姑一直陪在我身边,眼角的泪痕,不曾干过。 之后或许再是一个时辰的煎熬,只记得中途姑姑好似有喂我喝水以及用膳,可我不过嚼进口中,腹部便传来一阵反胃,又全数吐了出来。直到太后的寝殿开始掌灯,院内灯彩也纷纷燃起,依稀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片刻间,我被人至地面拉起,随后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那里有熟悉的淡淡梨花香味。 经过大殿之时,模糊里瞧见湘垣王笔直的身影,与殿上太有微红的面色,两人似有争执,只是我听不清楚他们讲话的内容。 释予烙将我抱至宫外一方撵轿旁,折身进了内殿,临行前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他点点头,回我一记浅浅的微笑。 心有一丝冰凉与酸楚,皇上当真被茸美人魅惑到半刻也不能离开?记得出瑰惟苑之时尔漫姑姑曾说,派子苒去请皇上。 四五个时辰已过,等来的不是心心念念之人,而是以前一味想要将其利用的将军。从最开始的奉先殿处决萩曈姑姑,到后来皇陵守墓,再是北溟墨。他明知晓我的目的,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帮我。这份情,该怎样偿还? 四位公公抬起撵轿向着瑰惟苑方向行去,沿路均已灯火阑珊,不时有微风袭过,落到湿湿的衣裳之上,不禁起着颤栗。 双腿间的麻木渐渐减轻,膝盖及以下的部位转而换上一阵阵的疼痛,似被抽到筋骨的尖锐。带着浓浓疲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一二九 庭院落、扯闲谈 第二日醒过来已没了昨日的疲惫,偶尔膝盖处会传来些许疼痛,但已涂抹过药粉。二哥说只需好生养着,不要再伤着便无碍。 晌午间,我正闲散在院内,享受着如春日般暖洋洋的日光,剥着葵籽食用,皇上一袭明黄映入眼帘。而我假装不见,余光瞧见他对身旁欲要请安的姑姑轻声唏嘘。 经昨日之事,对皇上的眷念仿若忽然之间,全数消失殆尽,只是微微阖上眼,假寐! 不多会感觉眼前太阳光被遮去,虽极不情愿,终划出湛湛笑意,缓缓睁开眼来对上皇上一抹熟悉的笑颜,“皇上来了,怎的不通传?” 我作势想要起身下跪,却被皇上阻止了动作,“黎儿无需多礼,好生躺着便是!” “皇上怎的这会时辰过来,可是早朝刚过?”我故作惊讶的语气相问。 “去了一趟怡风阁,听说昨日你被皇额娘责罚,特意过来瞧瞧你!”皇上靠着我身旁另一木椅坐下。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自从来了行宫之后,皇上好似失去了以前的睿智,也不再有锐利的眼神,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感觉。 “无事,昨日也是怪我大意,本是为太后看头上复发的恶疾,哪里想到护甲会搓到太后的脖颈间。”我自顾讲着话,并剥着葵籽,满满填够整个手心,转过头放于皇上嘴边,直嚷着要他吃下。 哪里预想到皇上却将头一瞥,伸出手来接。我哪里肯依,瞬间将手拽了个紧,并娇嗔道:“胥郎手脏,由妾身喂可是不好?” 听我如是说,才将头偏了过来,缓缓吃下去。开口说道:“皇额娘上了年纪,难免性子有些古怪,黎儿无需于她计较。” “她是胥郎的额娘,按民间说法,可是我的婆婆,岂有儿媳生婆婆气的?我是在怪我自己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我低下额头,将眉心紧紧凑到了一起。此话一处,皇上想是也极其受用,面上笑容越加深了去。 “难得你明白事理,以后若是额娘说你什么只需听着就好,她自不会挑你的不是。” “黎儿明白!”说着话,轻轻将头靠到皇上的肩上,忽又开口道:“最近皇上可是在为磬鸟格格选驸马?” “此事交于蓉媛贵妃在处理。”皇上揽过我的肩头,淡淡的开口。 “磬鸟格格今年可是十八岁了,若是再不找一个好一些的婆家,只怕再长了年龄越发不好找了。皇上怎的也不急?对了,不然我让我额娘在皇城里边瞧瞧,她平日无事,最喜欢替人家牵红线了。”我伸出手来卷着皇上身前的一缕发丝。 “此事不着急,原先我已同皇额娘商量过,觉得释将军不错,再过些日子朕赐婚于他们!” 皇上话毕,心突然有一丝颤栗,滑动的手指也有片刻的停顿,一时间五味杂陈,有股无法言语的酸涩。 “上次在胥郎的青玄殿听释将军讲他未婚妻先逝,如今暂时不想论婚事,皇上可是有问过他的意思?”心中不想磬鸟格格与释予烙一起,言语上有些拒绝。 “人总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回忆之中,若一直想着过去,还有什么意义?”皇上此言仿若是讲于自己听,拥着我的手不觉紧了紧。 “之时胥郎与释将军那般好的关系,倘或他已有心仪之人,皇上贸然赐婚,岂不是害了他?”我还想继续劝说。 “你今日怎的回事,释予烙与磬鸟成亲究竟有和不妥了,你非一直出言阻止?”皇上忽然推开我的身子,冷漠了颜色瞧着我。 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心急,讲了不该讲的话,遂立马换上一抹微笑,轻轻攀上皇上的肩头,抬着眉心与他对视,“胥郎误会妾身了!我是觉得释将军乃我们冭寅王朝的武将,一声令下,随时可带军打仗。那些个刀枪不长眼,一不小心伤了释将军,该如何与格格交代?” 一袭话毕,仍不见皇上面色有改变,继而双手环住他的腰部,一阵撒娇,“妾身也是为磬鸟格格好。她性子急躁,太后又宠他,我们该替她找一位性情温婉的郎君才是。胥郎……” 听我如是说,皇上缓缓换回有温柔的神色。这后宫一向禁忌男女私通,何况是妃子与将军,若被皇上误会了去,不九死一生也永远不能再为姐姐复仇。 “听你此话并无道理,不过这事是由皇额娘的决定,朕岂能驳她的意?我与释予烙交好,甚是了解他的脾性,太过执拗了些,不然昨夜也不被降罪,提前回宫。” 提前回宫?昨夜被降罪? 记得昨晚是释予烙将我抱出太后的寝殿,之后他再回到殿内,难道是去请罪?可是还未待我细细分析了此言,软软斜靠着皇上的身子被推开,听得一句“朕还有事,先行离开”,黄色身影匆匆向着瑰惟苑外行去。 我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一时也没记起腿上的伤,本想翻身而立,哪里预料是折身倒向了地面,“皇上!”一声轻呼,泪渐渐落下。 见我摔倒在地,皇上这才返回将我抱,可是不知怎的,他的手竟莫名其妙开始抖动,连扶起我的气力也没有。 “胥郎你怎么了,别吓我!来人,宣御医!”我坐起在地面一阵吩咐,却被他决绝,“不必惊慌,朕无事!” “皇上,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姑姑去让子亦将罂子糕取来!”说话间缓缓靠着背后美人榻坐起,并将皇上搀扶着坐回木凳之上,不再讲话,只泪流。 皇上则是一脸吃惊的忘着我,眼眸中泛出点点悲伤,或许还有内疚,只是我已没有多余心思过问。 前几日趁姜妃之死带来的混乱,子苒夜晚遣去怡风阁小厨偷来罂子糕,细细研究下才发现,原来糕点里含有罂粟粉。 记得子苒将罂子糕带回瑰惟苑时,已是深夜丑时一刻,屋外寂寥而冷清,只断断续续闻得蝉鸣的哀思,而殿内灯火通明,尔曼姑姑、玉丫、子亦等人排排而站 ------------ 一三零 罂粟毒、友素馨 当时并不知晓罂子糕内是何成分,只是觉得蹊跷。据整日在怡凤阁外监视的小柿子讲,每次皇上前去,茸美人定拿出罂子糕,久而久之成了习惯,皇上一日不吃便会觉得不舒服。而其她各妃也是同样的情况,这才有了怡凤阁日日莺歌曼舞,甚至有时通宵达旦。 当即宣了尹德太医前来一同商议,二哥自幼习读医术,自是比我懂的多。 二哥前来先吩咐了取来盛满水的碗,将栗子糕半块浸入水中,并细细捣碎,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水变得浑浊,直到这一夜天明,终于得出结论:罂子糕中含有大量的罂粟粉。 罂粟在医术鲜有记载,第二日,二哥翻遍整个太医院,总算在一本泛黄的残旧书中找到讲解:罂粟,一种极其慢性的毒药。长期饮用容易成瘾,可致使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极度危害着身体。严重的还会导致呼吸困难而送命。 不曾想到茸美人竟已歹毒到如此地步。可是他进宫不过是为报太后当年的弑亲之仇,为何要害皇上? 回忆中清醒过来时,皇上已被送到内殿,浅尝过糕品微微躺下休息,那双褐色瞳眸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明镜,面颊也消瘦了许多。 今日的罂子糕是早间吩咐尓漫姑姑去怡凤阁取来,本是不愿意给我瑰惟苑,后来是子苒前去索要,那些个丫头也是有眼的人,知道茸美人是她妹妹,不再阻拦,巴巴的送了两碟与她。 “现在觉得怎样?”我靠在床沿一处木凳之上,膝盖处还有隐隐的伤痛传来。 “黎儿,你是怎么知道的?”皇上闭着眼问话,面颊之上,带着点点忧伤。 “皇上是不是早已经知道罂子糕中的不妥?为何还执迷不悟下去?你可知道近些日子看着你一天一天的消瘦,我是有多难过?”整个殿内只剩下我与皇上,我也不加啰嗦,直直相问,并微微浸出泪花。 “此事不想在再论,你也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皇上忽然睁开眼,眼帘中断然失去方才的无助从而皇上一丝冷漠。 “皇上,那茸美人对你用罂粟粉,谋害之心已呼之欲出,怎的……” “朕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皇上……”放于皇上身前的手指被轻轻推开,一袭黄色身影起了床榻,折身向了殿外行去,那么一刻,心再次冰凉到谷底! 不知不觉间,纤细手指紧紧捏成团,青色经脉透过白皙的皮肤,落得清晰可见。 炎热的七月,冷漠的夏日,显然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季节。至上次皇上气匆匆离开瑰惟苑之后,再是十日已过。不知是否是因为被我查出了事情始末,最近些日子皇上极少来我殿中,也甚少去茸美人的怡凤阁,只是每日必须要两碟罂子糕。 还听说有一日那茸美人因两日不曾见到皇上,特意跑去天赐宫,哪里预料到,被拦在了门外。因太后一直不喜欢她,如今后宫茸美人失宠一说,传的沸沸扬扬,仿若真有其事般。 可这终究只是传闻,怡凤阁内依旧日日笙歌,丝竹管弦之乐不绝如缕,哪里有半点改变。 转眼间,七月已接近尾声,这一日却是不知怎的,天气异常燥热,甚至可以与咘洛皇城内的温度相提并论。我与原鸣絮宫的胡荣华、碧桦殿的张婕妤,以及几位妃嫔坐在翡鸢姐姐的素馨殿中闲聊着,也不知谁起了个头,说:姜妃娘娘死了也不得安宁,还可怜那些个丫头、公公的也跟着遭罪。 “哦,怎么回事?”我一时兴起,开口问道。 “黎妹妹还不知呢,听说姜妃姐姐死后,所有伺候过的宫女、奴才都为其送行到皇陵安葬,哪里预料经过一方水库时,忽然洪水泛滥,将整个队伍淹没,没留下一个活人。” 是胡荣华的声音,至上次因为佛珠一事,现在与我倒是交好了不少。只是她怯弱的性格不改,只是在我耳边轻轻回答的细话,别人也听不清楚。 “还有此等事?”我疑惑。 “可不是。姜妃平日就淡薄,不喜和别人争斗,哪里晓得到死还落不得个安宁!”胡荣华试试眼角,那里有些晶莹的水珠浮现。 胡容华与姜妃娘娘属同类性格之人,相处两年也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觉,那边逝去,不免有些感伤。 “皇上那边有什么说法?”我再问,真是对此事茫然不知。 “皇上如今整日呆在自己寝宫中,连茸美人那等极其宠爱之人都不见,哪里还有可能过问一位亡灵,况且是不得宠之人。”一袭话毕,带着几许感伤,说的我也一阵触动。 “唉,都是苦命之人,所以以后我们定当越加扶持、互相依靠才是!”虽是对着胡荣华讲出的一句,却有意加大了语调,让全殿之人都能听了去,也算是我今日的目的了。 “黎妹妹此言我喜欢,如今后宫就蓉媛贵妃与纯懿贵妃两人掌权,我们这些小蝼蚁不得茸美人的本事,只能互相依靠。”一袭红色衣袍装扮的张婕妤顺了我的话开口,她也属直爽之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上次徳婕妤诞下四阿哥,在玉琼苑一次照面,也算是个开头。今日她也是陪同胡荣华几人前来瞧翡鸢姐姐,遇上我闲聊了几句,也算是难得有缘人。说话间与我对视,浅浅一笑。 简单聊了几句,各自辞别回宫。临行前特意与几位娘娘一一告别,并紧抓着张婕妤手指做出一副极其不舍得的模样。尔曼姑姑说,要在后宫立足,必须会笼络人心。 最后送行而来的翡鸢姐姐一阵笑话,“黎妹妹今日才与张婕妤姐姐交心,怎的瞧着,竟比我都好了。” “定嫔妹妹有所不知,我与黎妹妹可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日才觉得是相见恨晚呐!”张婕妤一席话,惹得众人齐笑连连。 笑归笑,各人依旧走出素馨殿,向了自家殿中行去,我与张婕妤等人约定好明日去我宫中坐坐,几人都是慢慢答应,仿若老朋友般挥挥手、远去! ------------ 一三一 阴再显、素馨泣 今日天气确实与往常不同,这样温和的亿安城,静静坐着也留着汗。微微走出大殿,淡淡微风袭来,依旧感受不到一丝凉爽,闷闷的天色仿若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只是背后衣衫尽湿,沾在背部,很是难受。 上次皇上无意间说释予烙已提前回宫,这几日连湘垣王的身影也不曾瞧见过。有好几日特意在瑰惟苑外的池边等待,一直到月上三竿也没等到熟悉的一叶扁舟。难道他也被连累,一起回了皇城? 皇上已经有五日不曾来我的宫中,也没有人去得了他的天赐宫。谁也不知道他独自在宫中做什么,只是隐隐约约里明白,定是与茸美人的罂子糕逃脱不去干系。 离开素馨殿,也不急着回宫,由姑姑陪着,绕了瑰惟苑外的池子走了一遭,靠近我这边院落处是大大的水池,往前行去则流成小河,蜿蜒着向远处蔓延。 绕过简木桥突然闻的一声浅唱,还有小孩子的愉悦声音,不由的有些好奇,闻声而去。自从有了孕,越加觉得喜欢了孩子。 远远瞧见一袭白色衣衫的女子躬身于一方小石子旁,而旁边,一位约莫七八岁年龄的男孩手中紧紧握住一艘纸船,五彩缤纷,也算是好看。 “主子,今日是二阿哥生辰,也是艺淑皇后的死祭。”仿若是瞧出我的疑惑,尔漫姑姑为我解释。 那位白衣女子正是缘妃,而旁边衣着华丽的小男孩便是二阿哥敖裕,小小年纪已长得同他阿玛一般冷峻了面孔。自艺淑皇后去世之后,二阿哥由了缘妃抚养,这些年来两人淡薄,好似快要被渐渐忘却掉。 可是下一刻我否定去了我自己的想法,缘妃身后不远的一块假山之后,一抹明黄身影渐渐走来,几日不见的皇上并未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在看到二阿哥奔跑着向他跑去之时,面颊之上的笑容深邃,慈爱呼之欲出。 虽二阿哥才七岁多,站着竟同缘妃一般高矮,三人站做一排,当真可以羡煞旁人。 “走吧!”对姑姑吩咐一句,回了瑰惟苑。心中本有些郁结,现在越加觉得难受。多么和谐的一家,原来我们,都是多余的! 这一夜早早用过晚膳,寻了处走廊席坐,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有事情发生。身旁丫头全被遣了开去,留下几盏烛火,在狂风中泛出幽幽的黄色光芒。眼前挥之不去皇上、缘妃、二阿哥三人和煦的一幕,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间迷糊了意识。 忽然一记电闪雷鸣响彻整个夜空,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一个趔趄,站直了身子,恰巧见到另一记闪电划过夜空,将整个瑰惟苑照到通明。不消片刻,一声雷鸣传来,吓到我立即捂住耳膜,向着殿内奔去。 子苒闻声,急忙赶了过来,脸上带着着急的神色,“主子……” “准备撵轿,去素馨殿!”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阵慌乱。不待子苒讲完话,先将她的话语打断。 我知道翡鸢姐姐极其怕打雷闪电,幼时逢夏季姐姐便会搬来与我同住。 有一次因为是大白天暴雨来袭,我正在私塾上课,人较多,也未有害怕。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姐姐颠簸着身子跑进私塾内院,身上衣衫尽湿,面颊上淌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之后姐姐开始发烧,整整十日才见好转。 “可是主子,快下暴雨了,此时出去恐怕不妥!”子苒有些犹豫。 “照我吩咐的去做!”我对她冷冷一句,想是看出我的焦急,转身出了门去,之后尔漫姑姑冲冲忙忙进入殿中,面色很是难看。 “主子,方才素馨殿传来消息,定嫔娘娘……定嫔娘娘可能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孩子保不住了?”止住手中转动的手绢,回眸直直望着尔漫姑姑通红的面色。 “方才那边公公传话来说,因大风起,定嫔一时贪凉快,坐在门栏处假寐。想是因为风力过大,手中绢子不知怎的吹到了院内,丫头、公公一时不在,她许是怕绢子被吹的更远,便自己起身去捡,哪里想到脚上一滑,两尺来高的三阶台阶直直摔了下去!”姑姑讲着话,不敢看我我眼眸。 “住口,六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我不敢去相信,越加焦灼了心思。 姑姑闻言,许是知晓我已生气,不敢再讲话,微微低下眉头自柜中拿出一件宝蓝色的云锦衫,轻轻为我披上。 几轮雷电之后,暴风雨悄然来袭,豆大的雨点落到屋檐,打的‘呯啵’作响。院内更是渐起不少水珠,艳丽的多色玫瑰花傲立英姿,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迎接着雨珠的洗礼。 雨越下越大,我要的撵轿却久久不来。站在窗帷前不知如何是好。脑海中全是翡鸢姐姐因疼痛与痛苦留下的眼泪,那样清晰可见。 “姑姑,出去瞧一下怎的撵轿还没来?”我并不回头,加重了语气吩咐。 “主子,现在雨这样大,还是……”姑姑还想出言阻止,我已有些失了意识。满脑子全是姐姐的哭诉,转身朝了门口行去。 “主子不要……”姑姑许是看懂了我的意图,直直跪了在地,抱着我的腿部不让移动分毫。 “放开,我要去瞧翡鸢姐姐!”我回眸怒视这尔漫姑姑,她却丝毫不为所惧。 “奴婢答应过尹涩公子,务必保主子安全。现在这样大的雨且不说遇上意外,淋了雨也少不得然风寒,你得为腹中孩子着想啊!” “可是翡鸢姐姐需要我!”想着四哥,想着腹中胎儿,方才不理智好像清晰了不少。 “主子等雨小了些再去也不迟啊。那边已去唤尹德御医,必会全力抢救定嫔娘娘的。”说话间,尔漫姑姑眼泪已决堤,本微微泛红的面色此时越加涨红。 我还能有什么话说,靠着门栏边直愣愣望着屋外越来越猛烈的雨珠,与不曾间隙过的电闪雷鸣,心一阵悲切。 ------------ 一三二 胎坠落、愁思恋 姑姑见我不再想要往外行去,起身陪着我看被闪电照到通明的院落。 暴雨并没有下很久,不过两刻钟以后渐渐小了些,如淅淅沥沥的鹅毛缓缓飘落。姑姑不再阻止,由缎公公带领四人撵轿出了殿门,再是两刻来钟的时间去到素馨殿。 大门敞开,可以清楚看到殿内灯火通明,满天星远没有玫瑰花生命力强,一阵暴雨已被淋到坍塌,歪曲这枝干一片颓废。而殿内来回走动的两位宫人均掩饰不去内心上方的焦躁。瞧我到来,慌张转而被眼泪替代,远远迎了过来。 “黎婉仪快里边请,主子……主子快不行了!”一位小公公上前为我掌灯,慌慌张张的开口。我并未有多余闲暇过问他们言语中的酸楚,只想快些瞧见翡鸢姐姐。 在踏进内殿的刹那,眼前景象不禁令我一阵惊骇。整个殿内完全没有我所想到了尹德太医诊脉,另一些宫妃围在周围,一脸担忧。 眼前所能瞧见的只有纹杉与梓喃姑姑,两人跪在床榻前哭道撕心裂肺,甚至已有些沙哑的嗓音。而立于软塌之上的翡鸢姐姐,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如当初水晶棺木中的姐姐面容,微微泛着*。下半身尽是鲜红的血液,连白色的衣衫已做火焰般的缭绕。 “太医呢?”我怒目而视身前的宫婢,想是我的言语吓到了他们,方才随我进殿的两人‘扑通’一声跪了在地,唯唯诺诺的开口道: “回黎婉仪,已经派过人去请了,可是太医院所有御医均不在。” “皇上呢,有没有人去通知皇上?”我依旧很愤怒。 “去了,可能还须两刻钟才能到来!”再是方才讲话的公公。 “求求娘娘,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求求娘娘……”那边纹杉听到我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对我不住磕头,一片忠心显而易见。 “都给我起来!”我忽然大喝一声,一边向翡鸢姐姐走去,一边再吩咐:“去两人烧热水,子苒回去我殿中将麻沸散取来。还有人呢?去找御医,一个一个宫殿寻,剩下的人点蜡烛,把整个寝宫照到通亮。” 我虽是自由习医,可是从未学过应对滑胎此等冗杂的事宜,此时也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记得麻沸散可以止痛,翡鸢姐姐此时应该很痛吧。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等着太医的到来。看着姐姐惨白的肌肤,心中如被亿万条虫蚁啃噬,只能哽咽着与姐姐讲着话。 “翡鸢姐姐,你不能有事!还记得九岁那年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走到老么,你不能先离开我。姐姐,我答应过姨娘要好好照顾你。还有,你记得五哥尹戎么,他也叫我好生将你照看。姐姐……” 幼时翡鸢姐姐常去我加玩耍,后来不知怎的回事惹了一贯调皮的五哥,两人均是娇惯的性格,不免打打闹闹。后来大了,五哥竟然对翡鸢姐姐心生爱慕之情。怎奈造化弄人,两人也是有缘无份。 “主子,别难过了,定嫔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尔漫姑姑站在我身后,轻声安慰。 直到屋外敲起亥时钟声,娓娓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忙由姑姑扶着前去请安,随行的还有缘妃、纯懿贵妃、二哥尹德、与另一位稍年长的太医。 “如论如何也必须将孩子保住!”刚才踏进宫门,皇上厚实声音传来。两位御医急冲冲行至翡鸢姐姐身旁,只可惜床上之人已昏睡过去。 “妾身参见皇上、纯懿贵妃、缘妃娘娘!”我屈身请安,被皇上紧紧扣住了手指。仿若五日不曾见面的我们没有多出距离,唯有皇上仍显消瘦的身形昭示着前些日子我们的不和。 “皇上,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定嫔,纵然一命抵一命,妾身也愿意!”微微斜眸对上皇上的眼睛,哭泣着讲出此言。 “妹妹无需太过伤心,有尹德太医诊脉,定然不会有事。”纯懿贵妃一改平日娇纵模样,对我轻言安慰。 “可不是,黎婉仪如今也有孕,不可操劳!”再听得缘妃一席温婉声音所发的话语,身子竟有些软软无力,斜向了皇上靠过去。 “把你家主子送回去!”耳边传来皇上有些着急的声音,而我下一刻直直挣脱开皇上的怀抱,踉跄了两步站稳身子,道:“我要陪着定嫔,皇上不能把我遣回宫!” 皇上还想说话,缘妃抢先一步开口,“难得黎婉仪与定嫔姐妹情深,皇上何必棒打鸳鸯,让她留下吧。” 皇上面上闪过一丝心疼,对身后吩咐取来一方软塌让我靠。 再过一会,屋外又来了两位太医装扮的男子,不由分说,只对皇上一记扣安,加入诊断的行列。 因着明日还有早朝,皇上领着众人离开,临行前深深望了我一眼,说明日再来瞧我们。再对二哥等四人叮咛一定要治好定嫔,出了素馨殿。随着几盏灯笼越渐变小与越是朦胧了的背影,忽然又是一记响雷,似要穿透整个行宫,打到地面之上,惊起一阵鸟鸣。 回过神来,徒眼望着前方四位忙忙碌碌的太医,在姐姐额头、面颊、手指近乎全身插满了极小的银针。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天色都有些微微泛明,几位太医才疲惫的收针,对我躬身道: “定嫔娘娘已无大碍,只是……只是孩子没了!”说话的是一位看似最年长的御医,下颌处留着一小簇胡须,很像幼时私塾的教书先生。 “抱歉,臣等已经尽力!”另一位太医也开口,或是瞧着我冷漠的面色,又不讲话,心中万分无底。 “你们下去吧!”轻轻一句,瞧着四人缓缓退出内殿,与越是明朗的天色,似乎才醒悟了过来昨夜所发生的事。 “回宫吧!”最后喃喃一句,有尔漫姑姑扶着同样出了素馨殿。出门前看到两位公公抬着很大的木桶走了进来,之后再是两位丫头一人各拎了一桶水进入,顿时一股暖暖的气息袭来。 ------------ 一三三 定嫔醒、撕裂肺 姐姐衣衫还未有换过,那些原本湿湿鲜红的血液已凝固,整片衣衫甚至半边床榻都被染上褐色,并透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是该好好清理一番。 素馨殿大门处姐姐昨夜坐过的木椅不曾移动半分,一位小丫头趁着灰蒙蒙的天际,躬身在地努力拭擦着,身旁还有一滩未来的及收拾干净的血迹。 小丫头见我前来,顺势往移开,想是为我让路,可是不知是因为蹲了太久或是怎样,刚刚站直的身子一个趔趄,姑姑见状忙上前将其扶住,才免了摔倒。 “小心点!”姑姑也是一夜未睡,对小丫头讲话之时,声音有些嘶哑。 “谢谢尔漫姑姑!”小丫头低头感谢,在望向地面之时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回事?”我开口,有些冰冷的语气相问。 “娘娘,这里好像是……油质!”小丫头讲话有些支支吾吾。这才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查看,顿时惊呆了所有直觉。 就在木椅脚跟处开始,淅淅沥沥残留着似水质的物体,触摸去却是滑滑的感觉,一直蔓延了将近两尺之远,在靠近梯口边沿方止住。而一条长长的划痕贯穿整个油质面。 难怪姐姐会滑到,原来竟是有人故意的陷害! “派人去通知皇上,这里先不要擦!”本想回瑰惟苑的我顿时又折身去了翡鸢姐姐的寝殿,房门却被紧紧掩住,里边传来浇水的稀里哗啦声。 约莫一刻钟之后,房门打开,一股热气至大门处向外蔓延开来,同时还溢出点点血的腥味。翡鸢姐姐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先前被血浸透的白色衣衫换做浅粉色云雾绡缣之衣,秀发不冠自散,晕开在紫色鸳鸯绣枕边,苍白的面色不见丝毫回转。 许是已疲惫,着一旁软塌,浅浅入了眠去。 醒来之时,天已大明,外间火红烈日映射出橙红的光线透过屋檐缝隙,落到半掩在我身的同样橙色被褥之上,越加绚烂夺我眼球。 轻轻揉了揉松醒的眼眸,这才发现整个内殿已站满各色华丽衣着的后宫妃,她们正中是一袭明黄色衣衫的皇上,想是昨夜未休息好,侧眸望去,半边面颊带着丝丝倦怠。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低下眉头对着身旁扶我起身的姑姑一声抱怨。 “是皇上不让叫醒的!说你守了了一夜,该好生休息会。”姑姑同样将语气放到极低,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姿势讲述。 “皇上吉祥,各位姐姐吉祥,妾身失礼了!”我起身请安,眉头紧紧下低。 “妹妹可睡的安好,不然回殿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你不必挂心!”蓉媛贵妃率先讲话,一贯娴熟之态。 “黎妹妹当真和定嫔情同手足,这后宫怕是难得再有你们这般情意深深之人了。”纯懿贵妃也不甘示弱,上前两步扶住我的左手。 “谢谢两位姐姐关心,妾身并不累!定嫔自由与我一起长大,她有事,妾身怎敢离开。”我屈身,并借机挣脱开纯懿贵妃的搀扶。如此被所有人簇拥与注视,使我有些不舒服。 “来人,许黎婉仪一方软凳!”皇上开口,打断所有人欲要再开的口。同时响起定嫔娘娘微弱的声音“皇上……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所有人注意力均被翡鸢姐姐的苏醒而吸引了过去,我本想上前,怎奈原本不大的床榻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哪里还有我能走进的半点地方。 “定嫔妹妹可觉得好些了?”是纯懿贵妃的声音,抢了第一句慰问的话语。 “臣妾无事……”话未完,传来姐姐一声咳嗽。心顿时抽痛,几乎留下泪来。 “回宫吧!”我轻轻吩咐,只领着姑姑走出了寝殿,不待任何人看到。 既然姐姐已醒,牵挂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况这会子人这样多,哪里有机会与姐姐说话。而我,更不愿看到姐姐因知晓没了孩子之后撕心裂肺的哭诉,与惨白面容的绝望。 原本吩咐大门处不该擦去的油质已不知在何时没了踪迹,也不知皇上有没有瞧见。 待回到瑰惟苑,院内早打扫干净,那些因昨夜狂风暴雨所侵蚀的玫瑰花,向着日头继续开出妖艳的花朵。 尔漫姑姑被我遣了下去休息,其他人各忙各事,但也不远,只在我身旁围绕。到下午申时时分,传来小柿子一句“缘妃娘娘到”!我本是坐在院落下方避阳处假寐,思考着皇上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多变性格。 缘妃娘娘此时不去素馨殿瞧生病的定嫔,来我瑰惟苑做什么? “缘妃娘娘吉祥!”待一袭白色身影走进,我起身请安,也是不紧不慢。 缘妃还是同第一次在宫中所见那般,娇小长袍袭身,裙摆下方绣着浅绿色草纹。额间秀发只挽了个流云髻,呈椭圆形。再髻上方银色珠钗镶一颗红色宝石,两朵黄色簪花插于右上角,步摇轻轻坠坠下落。 “黎婉仪最近可有觉得好些了?”缘妃浅浅一笑,白皙面颊如盛开的荷花,出自淤泥,真真不染红尘。 “多谢姐姐关心,不过两月多,哪里能好,越是呕的厉害!”我笑笑,知道她所指是怀胎一事。 “反胃是正常现象,到六七月时候会有所好转,黎婉仪可是要注意身体。”说话间缓缓向着屋内行去,昨夜的暴风雨使得今日太阳特别烈。虽行宫一向凉快,晒着也有些烫。 “缘妃娘娘之言,妾身明白。不过昨夜的情形你也看的清楚,怎敢离开?”论起此事,又有些忧伤。 “你与定嫔交好,后宫所有人都瞧着眼里,不过凡事也为自己多着想一些。”缘妃微微颔首,寻了一处各自坐下,倒显得随性。 “娘娘一向不问后宫诸事,今日怎的?”我有些好奇,不免将疑惑问了出口。 “不瞒你,昨夜皇上睡梦间忽然叫着黎儿,该是想了妹妹。趁今日闲着,便过来瞧瞧你!”缘妃总是轻声讲着话。 “缘妃娘娘说笑了,皇上若是想我怎会五日不曾来过瑰惟苑?” ------------ 一三四 缘定起、爱起落 “你该是明白为何皇上这么些日子不来?”缘妃望着我的眼眸有一丝酸楚。 我自寻一处木椅坐下,将眉心紧紧凑到了一起。到行宫的这将近两月时间,好似不再在乎的皇上的何去何从,那些个恩宠也断断续续。当初进宫是的雄心壮志不知何时被隐没殆尽。姐姐的仇、筵儿的抚育,加之翡鸢姐姐的滑胎。 简短几句话后,陷入短暂的静默,片刻之后缘妃换上又一抹浅笑,恍然大悟般开口道: “瞧我这记性,晓另,快把玉观音拿过来!”说着话,大门处遥遥走进来一位粉衣宫女,手中托着一方观音,翡翠的颜色晶莹剔透,印着门口处太阳光线,泛出淡淡绿色的光。细瞧之下,更是精湛雕工,甚至观音额间细小的发丝也清晰可辨。 “缘妃娘娘这是?”我有些疑问。 “这尊佛是当年怀了敖敛时皇上所赐,甚是灵验,定会保你母子平安!”翡鸢轻轻抚摸一番,转手交与我。 “真是漂亮!”我感叹,立于手中细琢一遍再转手交给子苒,前几日皇上在瑰惟苑内用过罂子糕后便叫她不用在跟着皇上。 “可是这样贵重的玉佛送了于我,叫我怎样还礼?”我故作玩笑的一句。 “我是皇上的妃子,所做之事只为他好。黎婉仪该是明白人?”缘妃换上一抹素然的面颊出口,将我的玩笑全数堙没。我会意的点点头,并一记叩拜。 “后宫女子千千万,每日所发生事宜又岂是简单数字便可记载的清。今日只想告知与你,并非每一件事皇上都会过问,且都向着所有民意而处,有些事,若能自己私下了当,又何必劳烦了皇上。你说是吧,黎妹妹?” 讲完此句折身离开了瑰惟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矗立。缘妃讲话总是极其温柔,动作轻盈,想舞姿也该非常优美。 “主子,缘妃娘娘是何意?今日前来又是慰问,又是送礼,可是想要拉拢你?”一旁子亦瞧见玉观音,甚是不解。 “这不过为一个简单的‘爱’字。”我喃喃一句,并不过问子苒、子亦疑惑的面容,接过观音朝大殿正上方的木桌走去,摆了个面部朝外的姿势。 “今日定嫔有没有闹?”想起翡鸢姐姐可能会因哭泣而扭曲的面容,心止不住的难受。 “听纹杉讲得知滑胎之后,定嫔娘娘也没大哭大闹,甚至不曾流一滴泪,只是不吃不喝,恐是憋着,心里难受。”是子苒的声音。 “太后那边有什么话没有?”我再问。 宫里人都知道太后极其宠爱定嫔,此事她又怎会袖手旁观。 “说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了,只是无个头绪。都说是定嫔不小心摔着,又能找谁去。”子苒只讲出自己的观点,今日素馨殿大门处的油质想是并未有传开。 最近出的乱世是在太多,好似来了这行宫便不曾安宁过。皇上染罂粟粉成瘾,姜妃突然之死,加之翡鸢姐姐堕胎一事,前前后后没个相似处,无迹可寻,也着实可怕了些。 也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最近几日也不敢再去别的地方,只在素馨殿与瑰惟苑徘徊。瞧着翡鸢姐姐越渐红润的面色,心有一丝欢喜。 而近几日后宫开始流传出一句话,说定嫔娘娘滑胎之时,有人瞧见已成型的孩子,是个小阿哥,乖乖巧巧惹人怜。 此话越传越汹涌,竟演变成了定嫔滑落的胎儿已有出生婴孩般大小,落地之时还‘哇哇’哭了两句,像是在说要找人复仇尔尔。越说越离谱,听得人都免不去起一身鸡皮疙瘩。 “姐姐最近脸色好了许多!”携着翡鸢姐姐的手在素馨殿内缓缓步行,没有由来的心中欢喜。 “我当然得快些把身子养好,不然怎的对得起死去的孩儿。”翡鸢姐姐讲话之时,面上闪过一丝狰狞。滑胎之后的姐姐似变了一番模样,将之前怯弱全数隐没,或许这才是她的真性! “只是还不能查出是谁在你脚边洒了油质。害你摔跤!”我也将语气变的极淡。 “此事我已有了些眉目,那夜我虽在木凳上假寐,有些模糊了意识,但是有听见脚步声靠近,还闻得一股其浓的香味。该是我所熟悉的人,怕我闻出她的体味而故意涂了较多香粉。” “姐姐还记得那种味道?”我问。 “还有一些映象。我这宫中也就六人,一一排除已能猜出是何人,只是我想要知晓她背后那人是谁,我究竟与她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置我未出世的孩儿于死地?”话至此处,翡鸢姐姐往自己腹部抚去,那里早已平坦,没了前些时候五月大胎儿的隆起。 “这后宫你有的,她没有,便会害的你也没有。况以前姐姐性格太过温婉了些,不然哪由得那些人欺负。”我呢喃,上次在韵斓轩被定嫔努掌之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得宠哪还里还敢强硬了性格。这后宫一向以强凌弱惯了,不温婉处之,我早已没了命。当初艺雅皇后归去,多少妃嫔丧命,虽明了说是受不得思恋,唯有寻死,可谁不知道那是蓉媛贵妃的阴谋,不将异己全数铲除,怎会睡的安稳?” 话起艺雅皇后,心中又一番疼痛。入宫这么些日子以来,见筵儿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的清,当初立誓两月要回他,如今五月已过,丝毫不得进展,那蓉媛贵妃当真是羽翼众多,凡是不让自己出头,又做的一副娴熟模样,哪里能轻易将其扳倒? “对了,我听说昨日好几位妃嫔得知那个谣言后脸色都瞬间惨白,慌乱里连忙述斥传话的丫头。”我浅笑,不想姐姐因过度思念而越加悲伤。 “不过是个前兆已吓得那般模样,当时设计陷害我之时就该想到会命丧黄泉的一日。”姐姐将我手放开,轻轻蹲在一株满天星旁,晶莹眼眸直直望着盛开的白色花瓣。 “当初我们说的不过是滑落的胎儿已成形,怎么短短六七日时间已传到那样恐怖?”我有些好笑。 ------------ 一三五 水上宫、偶相逢 姐姐滑胎当日的夜晚,趁所有探病之人离去之后我再来到素馨殿。尔后我与姐姐商量的法子,说:定嫔滑胎时瞧见了已见成型的小阿哥。再让公公、丫头出去传开,只想恐吓一番,不曾想到谣言已变到这般吓人。 “倒是越恐怖越好,只是皇上那边没有话讲。”翡鸢姐姐随手采了支满天星,握于手中,细弱、白皙的花枝将她的手指衬托到越加无血色。 “皇上此时恐怕是自顾不暇,最近时日哪里见他去过哪个妃嫔的宫里,躲在天赐宫里不见天日。”我低喃一句,并未多在意,却瞧见翡鸢姐姐面色一变,疑惑的问道: “妹妹此话怎讲?”这才醒悟过来,恐怕知道皇上染罂粟粉成瘾的,除去那边茸美人,就只剩下我了。遂慌忙开口,“我意思是自从湘垣王、释将军受命回皇城以后,所有事宜都交于皇上独自处理,定是比平日忙了许多。” 听我如是说姐姐也不再怀疑,低下眉头直直望着手中小小花蕊。 第二日早早梳妆一番,唤来撵轿向着皇上天赐宫行去。近日要做的事太多,只得避轻就重。 天赐宫立于整个行宫的靠西一方,周围被水环绕,均木桥链接。整个内殿毕其他宫殿凉爽了许多。 看守大门的依旧是皇城内守青玄殿的那位将军,只是接触过几次不曾询问过名,似也觉得无甚必要。 因水上桥建的极小,仅够两人并肩走过,宽大的撵轿无法通行,只得下了撵轿由姑姑搀扶着跨过简木桥。下方是清澈的流水,安静、清亮,将我一袭红色衣袍映的越加艳丽。 “将军有礼了!”如青玄殿一般,天赐宫外站了一行卫兵,身着银色铠甲,直立腰板,眼眸直视,左手握着佩剑,一副万人莫开的模样。 “哦,黎婉仪今日怎的亲自前来了?”守门将军对我一记浅笑,自从知晓皇上染上罂粟粉、将自己半囚禁于内殿之后,每日早朝过后,我必定吩咐子苒等人为皇上送来汤药。是二哥开的药方,由人参四钱,先用两碗凉水煎沸,再放入五味子两钱、与麦冬五钱,一起煎至剩一碗水,最后放入砂糖调匀,又涩又甜。可缓解罂粟的毒性,与增加毒瘾发作时辰。 “将军日日守卫皇上,甚是劳累。今日准备了些糕点于大家分吃,希望将军勿要推迟。”我同样回已一记浅笑,对子亦瞧了一眼。她会意的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竹简所制的篮子,一股香甜的味道袭来,倒是好闻。 “这怎生敢当!娘娘如今有孕,可不能劳累……”将军面上换上继续不自然,不待他话讲完我开口道: “将军整日守候皇上安慰,我心中甚是感激,又无别的报答方式,一点点小糕点,不算劳累。”亲自从子亦处接过一碟玫瑰赤豆糕奉上,却见将军并不接过。 “只是娘娘,臣等奉命守卫天赐宫,若是叫人瞧见吃东西终归是不好,所以还请娘娘原谅。”只是他瞧着糕点的眼眸显示了他的欲望,我一声轻笑,缓缓道: “将军尽职尽守的照顾皇上,令人心生敬畏。若是瞧得起我钮祜禄氏,今日便不再推迟,不然糕点凉了也不好吃。皇上如要怪罪,我定会全力承担!”屏住笑,稍冷漠了眼眸。 “那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也过来!”说着话,将军笑着接过糕点,身后四位如松般笔直站立的卫兵若得了特赦令,把着剑缓缓跑过来,面上都是难以掩饰的舒心。 “对了,近日皇上在宫内可是整日都在批改奏折?”我撇了撇眉,试探性的询问,并为将军递过一小碗绿豆羹。 “皇上最近甚少离开天赐宫,每日由群臣觐见递奏章。”将军回答。我笑笑,再做不经意的问,“那可是有其他宫的娘娘由来探望过?” 许是对我问话并不怎么在意,或许有觉得不所谓,那将军略思考了片刻,说:“每日送糕点的极多,前来探望的到没几个,次数最多的该属茸美人,隔一日便会送来什么罂子糕……说曹操,曹操到!” 话到最末端,将军眼眸稍往前直视。转眸间,果真瞧见一袭淡粉色衣衫的茸美人。依旧红润、白皙的肌肤,带着浅浅的笑意。 “姐姐好雅致,和守门将军也能聊上几句?”熟悉声音传来,惹得我一阵反胃。 “经军日日守护皇上安慰,我如今有孕,又不能常来,今日来不过感谢将军的照料。不若茸妹妹那般闲情雅致,每日闲着都来瞧瞧皇上。你的这份情毋庸提及,大家都看在眼里,当真是别人不能比的。” 我掩嘴一声轻笑,谁都能听出此话的讥讽之意,而且据说每次茸美人前来天赐宫都被拒之门外,不曾待皇上见。再撇眉,不予茸美人说话的机会,对身旁用完糕点的将军道: “对了将军,麻烦你把这碗药送进去与皇上吧,我与茸美人许久不曾见过,倒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聊。” “娘娘请便!”将军回言,身后一位小兵忙上前接住盛器,刚准备往后退一步,听闻茸美人一句话,立马卑躬向前走来。 “等一下,把罂子糕也一同带进去给皇上。”略显骄横的语调,令人有些不快。 待卫兵领着罂子糕与汤药缓缓进入天赐宫,一袭红色的拱门再徐徐合上,将里间清新雅致与外边的云雾缭绕分割做两个不同的世界。由姑姑扶着向一座目前上方行去,却不走的有多远,只望着瞧着静静流过的细水,听着耳边传来茸美人越渐娇媚的声音。 而背后有几株青松,伟岸了枝干俏生生矗立,将我与茸美人等的身影与天赐宫隔开来。 “几日不见,姐姐的嘴越发不饶人了。”我并不看她,但知晓方才因我一句话语惹的她有些不快,现在靠近我想是要讽刺一番。“自从前来行宫之后,黎姐姐可谓是不问世事了好一段时日。还亏的姐姐的相让,不然皇上恐怕不会给我那样多伺候的机会呢。” ------------ 一三六 初掩笑、美人套 提起此事心中不免有些不好受,不禁转眸。看着她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 “你这话倒是不假,不过以后估计你都没有机会再伺候皇上了。”强忍住心中不爽,我淡淡的笑。 “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皇上如今要我的罂子糕,他离不开我!”茸美人将眼眸直直对视了我,清澈瞳仁透出了她的自信。 眼波流转,身后笔直伟松后方几位宫人簇拥着一抹浅黄色身影走来。 “你此话是何意?那罂子糕又是为何物?”我故意相问,并将声音提了提,故意让翠松之后的人听的清楚明白。 “我能有什么意思,罂子糕里面有什么?你不是找御……” “是不是罂粟?”我打断茸美人的言语,并不想让处于树后方之人知晓,我早请尹德御医查清楚了罂子糕的成分,并故作一脸疑惑。 “知道还多此一问,你真的很虚伪!”茸美人靠近我,将声音放的极低,有些咬了咬牙的气愤。 “你说什么,你每日与皇上的食物中均有罂粟粉?那可是慢行毒药,长期饮用可致命。我当皇上近日是奏折太多,越渐消瘦。他如此宠你,为何你这样歹毒?”声音放平,不想惹了茸美人的怀疑,可足够让远处几人听得清楚明白。 “那有如何,不然皇上怎么离得开我,这后宫只有我最清楚罂粟花可以在哪里获得,而且皇上更怕别人知晓他染了毒瘾。”茸美人又一阵笑,有些扭曲了面颊。 “你们在说什么?茸美人,你最好将你方才的话给本宫解释清楚!”不待我讲话,远远传来熟悉是声音,再一抹淡黄色衣衫身影徐徐向我们靠近,面颊之上掩饰不住的怒气。我浅浅一笑,学着茸美人方才的低音道:“你难道是今日才认识我?” 之后撤离她身子,向疾步走进我们的蓉媛贵妃请安:“蓉媛贵妃万安!妾身……”话未毕,掩嘴一阵抽噎。 “蓉媛贵妃吉祥,嫔妾没有……”见蓉媛贵妃脸色愤怒,茸美人这才双膝跪地,但没有我想象中的害怕,而是笔直的跪立,对我冷漠的脸色,眼眸中掩饰不去的愤怒。 “黎婉仪有身子还是早些回宫休息!”蓉媛贵妃唤作严肃容颜,再对身后之人吩咐:“来人,把茸美人押下去小心看守。” 我却是敛着绢子,屈了屈身,准备折身回了瑰惟苑,忽然听得茸美人一句,险些跌坐在地。 “蓉媛贵妃,我腹中已有子嗣,你不得将我幽禁。”简单一语,已令蓉媛贵妃也脸色微变。这些日子茸美人享了独宠,许多妃嫔已是对她万分不满,能有机会将其惩治,谁都乐于瞧见。想是未曾料到突发的意外,缓了缓脚步,终继续向前走去。 “谋害皇上罪可当诛,既然有孕更加严密看管,待你子嗣出生再行处置。”蓉媛贵妃言语不容抗拒,身后传来脚步声,想是那些个嬷嬷奉命捉住茸美人。 “放开我,我要见皇上!”茸美人许是受不得委屈,有些怒吼的音色。却不能扭转自己被幽禁的厄运,若无子嗣尚且还可苟命,如今只怕连腹中胎儿只怕也保不住了。我掩嘴一笑,不再逗留。 未有回瑰惟苑,而去先去了翡鸢姐姐住处。沿路上听得前来接我的小柿子说,昨日下午我刚离开素馨殿,传来皇上的圣旨,封姐姐作‘定容华’。也没有缘由,怕是担心姐姐没了孩子心里难过。 到素馨殿,里里外外已围了许多人.前些日日姐姐滑胎许多妃嫔都是不曾前来探望,只怕会惹的麻烦,如今升了官品,巴巴又来探望,当真是惹人恶心。 只绕过庭院拐角,大殿们敞着,正中坐着一袭橘黄色衣衫的纯懿贵妃,优雅、高贵的面容与蓉媛贵妃的娴熟、温婉截然不同。我不过一记叩拜,并不多讲什么,寻了一处木椅刚要坐下,身后早有丫头为我奉来一方软垫。不禁抬头与翡鸢姐姐相视,并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多会,外间传来‘芬昭仪到’的声音,过半刻钟后,芬昭仪一袭浅紫色衣衫微微走进大殿之内,不过礼拜一番,也不着急着坐下,甚是高兴的语气道:“你们可知晓茸美人被幽禁了起来?” 此话一出,在座给为均有些坐不住,各自开始讨论开来。 “哦,怎的回事?”纯懿贵妃询问,面颊之上瞧不出任何表情。 “听天赐宫外的卫兵讲,说是涉嫌毒害皇上!”此话一出,全场即刻安静了下来,只望着殿中的芬昭仪,额间一流步摇轻轻摇曳。 “不过她有孕,暂时奈何不了她!”一声叹息,也令所有人震惊到无法言语。只听得身旁两位妃嫔小声议论:“皇上那样宠她,为何要下毒?” “我瞅着她狐媚眼,像是狐狸精转世,只怕是皇上识出她的身份,才想谋害。” “我瞧着也像,还有好多姐妹也被她迷惑了去,当真是恐怖。”还不待两人得出任何结论,大殿最上方的纯懿贵妃率先起身向了翡鸢姐姐告辞,其他妃嫔也纷纷效仿。不多会,整个素馨殿只剩下定荣华、我、与方才来的芬昭仪。 不知是何原因,如今与这芬昭仪倒是越走越近。以前与她不熟只当她是口直心快,与蓉媛贵妃不和,了解之后才知道,远她进宫初始曾万分得皇上宠信。 两年前太后寿辰,大多宫妃都有前去祝寿,不知谁人将她亲手摘抄的经书寿礼换做一幅画卷。画中一位老妪神情呆滞的望着天空,身后是一片苍茫的天空,唯有一朵鲜艳的玫瑰花,红色花蕊娇艳欲滴。 太后一怒,将她‘敏’字头衔摘掉,降作小媛,那会她已是敏妃。尔后经一个多月的私查,在那轴画卷中查处蓉媛贵妃独有的胭脂香味。 “黎妹妹在想什么呢?”芬昭仪声音传来,这才回过神来,敛住面颊之上不经意的浅笑。 “只怕今日之事,是她一手铸成。”翡鸢姐姐甚了解我的语气开口。 ------------ 一三七 后妃乱、暗生计 “我当是那样巧了,让蓉媛贵妃听得你们的对话,原来是黎妹妹从中捣鬼。”芬昭仪对我努了努嘴,许是想知道事情原委。我却不如她意,突的转身朝一旁木椅走去,只淡淡道: “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可是她自作自受!” “那蓉媛贵妃真是去的那样是时候?”芬昭仪微微点头,一脸疑惑,我忍不住一声轻笑。该是不了解我的性子,与她开玩笑倒还以为我在很认真的讲话。 “妹妹怎的还是该不去调皮的性子,还是勿要卖关子了,快与芬昭仪讲一讲。”翡鸢姐姐也是一阵浅笑,终不忍瞧见芬昭仪‘被骗’,这才开口。 “哦,可是黎妹子骗我?”芬昭仪后知后觉,我不禁加快脚步行至木凳后方站直,瞧着她越加趋近我的身子。 “好了,我投降,芬姐姐饶了我吧,我全盘托出。”最终我妥协,因为芬昭仪眼眸有着不可泯灭威慑力,令人生畏。 “卫米,把双果银耳羹拿进来。” 待坐定,一位粉色宫衣装扮的丫头端着一盅清亮果羹进来,闻着都是甜甜的味道。 “前几日我已打听清楚茸美人每过一日必定去天赐宫,且均会选择在早朝方过的巳时一刻钟。而我则是事先安排小公公在蓉媛贵妃宫中闲语,说茸美人放出话来,今日一定要皇上走出天赐宫。 到行宫这些日子皇上甚少去过除去怡风阁的其他宫殿,已极少见其他妃嫔,不管蓉媛贵妃信或者不信,出于对大言不惭的茸美人好奇,她也会去瞧个究竟。” 那位传话的小公公便是上次皇上大寿,在回黎淳殿之时遇见五人庆生中的一位,伺候蓉媛贵妃的小江子。那次之后几人瞧见我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而我一一召见,讲述不会将那夜的事讲了出去,只要他们做我的细子。 先前几人也是不同意,畏畏缩缩对我言语可以隐瞒。直到某一夜同样在蓉媛贵妃宫中当差的华衣莫名其妙逝在自己屋中,根查不出缘由,自此,几日对我的恐惧升华,现在虽不知几人是真心归从还是敷衍,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这小江子虽平日不在贵妃跟前,在同一宫中,随挑了时间与一起的公公、丫头聊几句闲话让自己主子听见,也不是困难之事。 “只怕现在那茸美人越加对你恨之入骨!”翡鸢姐姐听我讲述完毕,缓缓讲出自己想法,一旁尔漫姑姑忙递于我一碗青瓷小碟,当中盛这几片苹果、梨子,与蜜枣、小排。 “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怪我对她不留情面。”我恨恨一句。 “不过她有孕,此事有些难办!”芬昭仪不知何时,也同我一般恨着茸美人。 “现在我们只等坐看好戏。也是可怜的女人,若不将自己有孕之事讲出,恐怕还有一席活命的机会,如今后宫想要留住她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轻轻放了一片苹果片入空中,竟与生吃差不多味道、脆生生,只是越加蜜了些,咬着还发出‘哗啦’响。 “怕是纯懿贵妃、蓉媛贵妃比我们还有迫不及待。还有太后,可还会放过他?”翡鸢姐姐再分析。 “听说那茸美人习了些拳脚功夫,黎妹妹今日设计于她,回宫后且得将瑰惟苑好生布置番,莫要给了她寻空子的机会,来个玉石俱焚。”芬昭仪也尝了一口甜羹,向着我的面色有些担忧。 “这些你们都勿要担心了,我只是怕皇上戒不掉罂粟粉的毒……” “我倒有个好法子!”芬昭仪打断我的话语,眼波流转,我与定容华不禁靠拢,仔细听着她的计划。 这一日在翡鸢姐姐素馨殿用过午膳与晚膳,直到天色朦胧中才挥手告别。行至殿外一湖池水,静谧着毫无波澜。眼前那么一瞬,似乎一叶扁舟从远处荡漾着过来,船只上方矗立着一抹墨蓝色身影,衣袍翩翩,慑人眼球。 可是都是幻觉,尧睿与释予烙早被遣回了皇城,这里暂时不会有他们的踪影。 “主子,回宫吧!”尔曼姑姑在我耳边轻语,将我拉回现实。多日不见,为何竟对他们有了些许的想念?摇了摇头,向了瑰惟苑方向行去。 而第二日,我挑了一件白色细纹理的长袍着身,外间并一件橙色褂子,并未有半珠挂件。额头之上也只简单盘了个髻,三朵淡紫色簪花并拢插在发髻间,再一只步摇与两支翡翠钗,整体瞧着就是简单的装扮。 另外姑姑准备了两套同样清爽简洁的衣袍裹进包袱,吩咐子苒等人仔细看守瑰惟苑,有事去请定容华或者芬昭仪帮助,步行着向了天赐宫方向而去。 皇上躲进天赐宫已有半月之久,除去重要奏折,大臣一律不见。而各妃嫔,更是难得看到一次,就连太后也无能为力。上次若不是因翡鸢姐姐滑胎,这十多日,我都不曾见过皇上。 “将军,劳烦通传一声,黎婉仪求见皇上!”我对天赐宫外守门将军一记盈拜,微微隆起的小腹使我行动有些不便。 “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见!“将军有些为难。 “将军,我知道你奉命看守天赐宫,不得有误。可这么些日子我们都不曾见过皇上,他究竟过的好或是不好,胖了或是瘦了,吃的如何,可睡的安枕?还请通传!”说话间盈盈浸出一些泪光。 “娘娘无须担心皇上安慰,有公公、嬷嬷们伺候不会有误。不过娘娘如此担心,那稍等片刻,我去通传,皇上或是不见你,我也无法左右。” “谢谢将军!”再一记屈身礼拜,今日包袱都已准备妥当,必定要见着皇上!守门将军领了命果真退后几步,折身进了宫内,这次他未有遣身后小兵,却是自己亲身前去,倒是难得! 可是一刻钟之后,将军回来门口,脸上微露的难色,不消细问,已知晓了结果。 “娘娘请回吧,我也无能为力!”将军的声音,不待话毕,我忽然感觉全身一阵乏力,腹部更是传来阵阵疼痛,险些就要站不稳,跌坐在地。 ------------ 一三八 计相逢、恩情续 “主子!” “娘娘!” 随着一声‘啪’,手指间缓缓松开,晶莹瓷碗碎到四分五裂,深褐色药水溅到白色衣袍之上,如浸开的深色花朵,绚烂的昭示了它的瑰艳。 “还不快去通知皇上,黎婉仪晕倒了。”姑姑反映过来,扶住我身子的同时再对一旁有些吓得呆愣的士兵吩咐,两位胆子稍小的卫兵吓的手忙脚乱,转身的瞬间险些撞到一起。 我想他们并不是因为我的晕倒而备受惊吓,他们负荷也未有这样小。他们是怕我腹中胎儿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怪罪,只怕难逃罪责。 而我附和这姑姑的一语,轻声发着哀叹,故作万分疼痛的样貌,杵在原地,不移动分毫。那将军没有命令不敢靠近我,更不敢搀扶我的手臂,便在天赐宫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不知是真被吓着还是怎的,竟忘记了要去请御医。 直到皇上浅浅红色身影映入眼帘,焦急的将军慌忙停住了脚步,对了皇上谦卑的请安,微低下眉头,若做错事后的小孩。 皇上在瞧清楚我紧撇的眉心,与斜靠着尔漫姑姑的身子,有些恼怒,“徐原,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他叫徐原。 “微臣该……” “还愣着做什么,请了御医没有?去吩咐嬷嬷准备锦缎羊绒被。”徐原将军‘死’字还未讲出口,已被皇上堵了回去。这才觉醒过来仓促间对身后黄色衣衫、同样惊慌的卫兵几句吩咐,疾步奔了进宫内。 之后感觉被拦腰抱起,拥进一袭硕大的胸膛,那里有淡淡的玫瑰香味。与释将军一样温暖的怀抱,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香味。 皇上的体香带着令人陶醉香浓,久久不能摆脱的沉迷。而释将军的怀抱却是清新、淡雅,令人向往与着迷。 我并不知晓在这样情形中,为何还直直记起那夜在太后宫中跪过木板之后,被释予烙救起,并揽入怀中的情形。可是一想着皇上的千金之躯中,曾今也包裹过茸美人如宣纸般有些透明的面颊,就很是难受,挣扎着险些呕吐。 不知何时开始,我对皇上,竟从心底燃起了厌恶? 待轻轻被放到床榻之上,周边已慢慢站了一屋子奴才,均撇着眉头,一副谦卑的模样。而皇上不过为我盖好棉被,折身便要出了殿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摒弃所有府中的不适,瞬间拉住皇上摇摆的手指,微微睁开的眼眸朦胧里对视了皇上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恍惚见宫婢全退出了寝殿,只留下微躺的我,与笔直站立的皇上。 “胥郎,黎儿不想一人呆在此处!”我淡淡吐出一语,清澈的瞳仁泛出点点泪光,拉着皇上的手指并不松动半分。 “朕还有许多奏折需要批阅,你休息好了让徐原送你回宫。”皇上的声音有些平静而冷漠,全然没了之前宫门前的焦急。 “胥郎……”扭动着不适的身子坐了起来,“胥郎为何不瞧瞧黎儿?这些日子你可知晓我有多想你?你可知晓每日送来与皇上服用的汤药都是黎儿亲手煎熬?你可想象的到你我的孩儿每日都在我腹中哭闹,要见皇阿玛?你可还记得我的誓言:你是我的夫,此生此世永不相离,为何要我独自守着瑰惟苑想着你落泪?” 许是对我言语有了些许动容,回过头来对视了我的瞳孔,那里映射出因爱恋而略显自责的疼惜。对,我就是要他这样的表情,我就是要让他对我怜惜、对我不忍与对我不舍。 “黎儿再等我十日,十日之后我必定去你宫中瞧你。”皇上将我手指反握回他的手中,瞧见我扭曲的面容不禁靠了我身旁床榻席坐,面上更是深深的心疼。 “不,等不了那么久!这些日子不见胥郎我已经快要疯了,求你让我留下!我不会打搅胥郎处理政事,只要留在你的身边,请不要赶我走!”不知不觉一行泪缓缓落下,皇上在我面上一记浅浅的吻,吻去我滴落的泪珠。 “朕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再过些几日这边事宜处理妥当定会去寻你!” “不要不要不要!”我摇头,银色步摇打在面上,也顾不得疼痛,继而继续言道: “可是,胥郎怎的瘦了如此多?是公公、丫头没伺候好么,为何面色这样难看?还是因为罂……”我左手划过皇上的面颊,传来阵阵热气,却被皇上拦下,重重滑落回床榻,激起棉被一阵回澜。 “朕无事!来人,送黎婉仪回宫!”皇上起身,大喝一声,屋外领命的两位公公不待我反应过来已推门而入。 “黎儿可是说错什么话了?求皇上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皇上!”顾不得其他,慌乱中抓过皇上身后的衣袍下摆紧紧拽入手中,只怕那两位公公强行将我带出天赐宫,与定容华、芬昭仪的计划岂不完全落了空? 可是皇上忽然间转变的冰冷语气昭示了我言语的冒犯,且侧对我的身子有些颤抖。是生我气,还是……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黎婉仪送回瑰惟苑!”两位公公呆愣片刻,许是瞧见皇上眼角有一些微怒,一左一右将我手臂环住。我却是只拉着皇上的衣袍,泪静静滑落。 “娘娘,还是随奴才们走吧,皇上自有人照顾。”一位年长一些的公公轻语,不知是安慰还是瞧了笑话。 “皇上果真如此冷漠,那当初又何必对我温柔?你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着黎儿的心么?你高兴,我会随你的快乐而忘却烦恼!你悲伤,我更会因你的难过而黯然落泪!所以恳请皇上,让黎儿流下来,与你同面对!” “你知不知道你流下来意味着什么?”皇上忽然回头,瞳孔中有丝丝血迹,居高临下的与我对视,俊逸的面上只有冷漠。且身子明显比之前颤抖的越厉害了些。 我明白了,皇上身上的罂粟粉毒瘾,发作了! ------------ 一三九 腹中泣、乱世混 “黎儿知道,黎儿清楚!”我点点头,看着皇上隐忍了疼痛而微微涨红的双颊。“我说过,皇上是我的夫君,即便是黎儿粉骨碎身要要同皇上一起!求求你别赶我走……” 再轻轻磕头,抽噎着讲完此番话,下一刻被皇上紧紧拥入怀中,熟悉的味道将我整个感官充溢。皇上并未说话,用他的行动宣告了此事的结局。不仅是皇上温暖的怀抱气息,还有湿润的唇间。 有多久不曾被皇上拥入怀中?又有多久不曾体会过皇上湿润的气息?好似久违的一个吻,除去一阵陌生,再无其他感觉。 可是微微睁开的双眸,瞧见皇上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放在我唇中的舌间有些许的颤动。顷刻间将我推开,不曾料到皇上如此大是动作,一个趔趄倾倒再床沿边角。而眼前之人,嘴角微微浸出一丝血渍,腥红! “皇上,你没事吧?”方才有些忘我,竟未注意到两边仍笔直站立的两位公公,此时见皇上流出的鲜血不知所措,也不敢妄自怪我。 “皇上……尓漫姑姑,快把剩下的汤药拿进来!”我对外吩咐,也显的有些无措。皇上却对我一记浅笑,没了之前颤抖的厉害,斜靠在床沿处与我对视。 或许他也以为是他方才忽然将我推开,才导致我咬道他的舌尖,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在他温热气息传入我口中之时我已觉得反胃,想要推开是不能够,只能在他身体上方留下一阵疼痛。 我承认我是记仇的,尽管是我曾经最心动的爱人。可是当他背了我与我的丫头走到一起,拥抱、接吻、上床时,我的心境由最初的愤恨到后来的趋近于平静。可是即便将茸美人从皇上身边除去,仍然抹不去他们曾对我的侮辱。 这种痛,从小到大不曾有过,将来我也不允许再发生。 “皇上,把药喝了吧,喝了就不会这么难受!”我接过尓漫姑姑递过来的瓷碗,盛了小匙送到皇上嘴边,那一抹鲜血的痕迹依旧突兀的挂在皇上白皙的面颊之上。 “滚开,你给朕滚出去!”皇上一记挥手,我摇摇举起的小碗作势跌落到底,碎成无数细小的瓦片。 “皇上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去给我拿罂子糕来,快去!”皇上不再理我,坐在床沿对前方越来越多的宫人吩咐。却见一粉色宫装的女子仿是早知道皇上要用,摇曳着莲步走进我们,手中托着一碟乳白色的糕点。我认得,那是只有怡凤阁才有的罂子糕。 “不行皇上,你不能吃这个,姑姑,再去熬药!”我匍匐着身子向前一步,直直将罂子糕扑到,跌落满地。 “我说过,滚出这间屋子!”眼前的皇上已全然没了平日俊逸、雅然的气质,更加愤怒的红色眼眸似要喷出火来。只抓着我想要扶住他的右手向了地面一拉,我整个人踉跄着滚落到底。 “主子!”尔曼姑姑瞧我落地忙上前扶住我,而其他宫婢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忘了该做何事。 “小嘚子,去茸美人处给朕取来罂子糕!”皇上对身后呆若木鸡的公公吩咐,而丫头们这才醒过来,仓促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坐在冰凉的地面,手肘处传来阵阵疼痛,方才落地之时便是手先着地,若是肚子,恐怕……孩子都将没了,心更是疼到无法言语。 皇上望着散落满地的罂子糕与地面挣扎着欲站起的我,显然怒气并未有消去,面颊渐渐向我靠拢,那因毒瘾发作而涨到通红的面色,与越加颤抖的身子,令人不寒而栗!可是他的怒气并未因将我摔落在地而减轻丝毫,却是更加震起他的冷漠。下一刻,下颌处传来一阵被捏紧的痛,并顺势将我面颊抬高与皇上对视。 “朕告诉你,今日之事若还有下一次,你这张美艳的脸蛋将不复存在!”皇上的面靥没有丝毫原有的温和,心为之一惊,‘美艳的脸蛋将不复存在’是何意?打入冷宫还是毁容? “可是皇上,即便你将我容貌毁去,妾身也不允许天赐宫再有罂子糕传进来。”强忍住皇上右手紧紧捏住我下巴处传过来的剧烈疼痛, ------------ 一四零 悲尾音、倍凄凉(尾声) “好个黎婉仪,胆子倒是挺大。朕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若再过问朕的事,你的阿玛,你的二哥,你的全家,都会被你连累!”皇上手掌一挥,我整个人随之倒地。 继而再传来重重一句:“去茸美人处!” “不行,皇上不能去怡风阁!”勉强着至地面托起无力的身子,瞬间匍匐在地,抱住皇上衣袍下摆不让其离开。 可已近乎疯狂的皇上哪里可能因为的我小小的助力而止步,不过投足间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我的面上,再是嘴角浸出的血液,留在口间,一丝咸咸的味道。 最终皇上并未有走出天赐宫,只在皇上走出房门的一刻,一位疯疯癫癫的女子跑了进来,尔后跟了几位身着铠甲之人,似在玩着奔跑与追逐的游戏。 “你们在做什么?”皇上许是已用尽全力强忍住身体之上的不适,对了眼前一群人开口,其后的卫兵显然极度恐慌,在瞧清楚皇上的愤怒之后更是唯唯诺诺跪了在地。 尔漫姑姑扶了我起身走出内殿之时,眼前便是跪可满地的奴才与一袭红色衣衫,发髻凌乱之人四处奔走,在瞧见皇上之后奔跑了过来,口中发着尖锐的话语,“罂子糕,给我罂子糕,我要罂子糕……” 如果我记得没错,此人是一向与德婕妤交好,住在玉琼苑的宣嫔。前些日子去怡风阁正瞧见她衣衫不整的吃着罂子糕,面上一阵红润。不过一月不到的时间,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什么人,把她抓起来!”黄上身边薛公公开口,先护在前方。那疯癫了的宣嫔似有意在与几位士兵做游戏,娇小的身姿左右闪躲,惹得几个铠甲护卫焦灼不安。 皇上带着仍还有几许颤抖的身子向前几步,是一方小池塘,清澈的池水泛着几缕波光,而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向前两步纵身而下,口中轻轻呼喊着“胥郎”,之后凉水浸透衣物,将我全身打湿。 我本不识水性,在池中挣扎勉强抓住皇上的衣袍,又是一口冰水呛到口中,呛到眼泪直流,和着池水尝不到咸咸的味道。 慌乱里似乎听到尔漫姑姑焦灼的声音一直唤“主子”,冰凉的水淹没我整个口腔,一直向下到喉部,再是肚中,越来越多,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再是额头处传来重重的一记外力,本向上的身子一下跌入池底,心中紊乱渐渐闭上双眼,忘记所有杂物,耳膜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有如河水冲刷礁石发出的‘湛湛’之音,如律动的音律,动人的令人心之往矣! 尾声(换做第三人称写) 皇上被人救起之时一脚狠狠踩到宜婂的头部,那么一瞬,两人一上一下似宣誓着故事的结局。 宜婂被众人救起之时,已是半刻钟之后,被浸透的白色衣袍点缀的身子越加纤长婀娜。 黎婉仪,不过十五岁性命,腹中还有一子。 整个画面只留下皇上抱住宜婂遗体时的嚎啕大哭,天地也因此而动容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鱼,淋到在场每一位主子奴才的心里。 是的,这个皇宫从此再没有黎婉仪这个人,有的只有仰望着天,徒地凄凉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