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 《许文正取乐集》 第一章 许冒冒耳朵里塞着耳机,播放的是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手里翻着一本书,《黄帝内经》,“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往下看,“二七,而天葵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许冒冒点点头,明白了,二七一十四,就是说小女孩子十四岁了,月经按时来了,就能生孩子了。 读的津津有味,当然这个时候有人拍她的肩头她会吓一跳! “冒冒,”是袁鸣,她的对班。许冒冒是武汉市公安局举报中心的一名普通民警。 袁鸣喊了声她,又欲言又止,好像在观察她的脸色, “怎么了?”许冒冒任何表情里都带有一副“童蒙未凿”似的探究感,看上去真他妈纯到极点。 袁鸣更觉这孩子有点命苦。下至十八岁初婚少妇,上至无期限死婚老妇,都怕遇见一件事儿:老公外遇。许冒冒这么纯的宝贝儿也会遇上,真是有点“天怒人怨”的味儿了。 袁鸣不敢大声讲话,谨慎开口。当然,再同情她,这种事也不要从自己嘴里溜出来,免得落个“嚼舌根”的毁誉之名,自己还是个大老爷们儿。 “咳咳,今天网上又来了几个举报的信息,你去看看,汇总一下,给王主任。”一副公事公办。这样比较好,让她自己去看。虽然,这段视频,可以这么说,截止现在,恐怕全局都看过了。谁叫他们家吴好“长得太好”,局里上下混得又不错,颇受关注。 两口子在一个单位,就这点不好,“家丑”都包不了多久。许冒冒的老公吴好在市局禁毒处。 “嗯。”许冒冒点点头。合上书,书放进办公桌纵向第二个抽屉里。放下耳机,线缠好,CD随身听放进纵向第三个抽屉里。非常规整。 开始仔细看电脑。现在人举报方式多种多样,通过网络视频举报最有效,直接证据吧。 前面几个事儿不大,都是高级小轿占道儿,“仇富”心理的直接反应。 直到看到这个视频———— 许冒冒脸不自觉向电脑屏幕挨近了些,眉头也皱起来了,依然一脸“探究”。 是这样一个连续画面: 吴好取车, 吴好上了驾驶位, 不一会儿,一妙龄女,身材绝对棒,上了副驾驶位, 隐隐约约,两人碰头,类似接吻, 然后,妙龄*雅拎着裙子起身,技巧地好像要横跨入驾驶位,———车灯熄了。 然后,车震。 从录像时间记录,半个小时后,车灯再次打开。 隐约看见吴好笑着转头跟妙龄女说着什么,妙龄女看不见脸。 车开走。 许冒冒始终神情严肃,仿佛仔细分析案情。 ------------ 2 “冒冒?”袁鸣喊了声她,她好像盯着屏幕入了迷。谁知,她慢慢挪过脑袋,很正经,“你故意让我看的?因为根据概率,一天的举报量有十页,不可能吴好的‘奸情’正好——” 袁鸣要抓狂!“跟概率没关系!我是故意要你看得好不好!”难怪吴好总喊他老婆“傻冒儿”,有时候蛮不开窍! 结果,“谢谢。”她一点头,又继续去盯着屏幕,苦思冥想什么。 接下来,没人理她了。来往的同事都看到她在看视频,初时惊讶,有同情的,当然也不乏内心阴暗等着看笑话的。 往往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是他们科室人聚得最齐的时候。今天格外诡异,大家都有意无意看着许冒冒。她确实一下午都没有说话,就盯着那录像,也没说反复看,反正心事重重。 “冒冒!” 实在按照大家的“期盼”,吴好来了! 一个局里上班,吴好倒也不是天天来接许冒冒下班,不过,今天“来了”,实在——刺激。 “吴好,来接冒冒下班了,”这是心理素质好的,依然如常跟他打招呼, 吴好同志———确实一表人才,一脸灵气,一身俊美,一眼——桃花。 “诶,王哥,星期六的球票搞到没有撒,要不要我给你浩几张来,” 这就叫贼,会看碟下菜,所以,局里人都说吴好“精”到流油,前程似锦。 好看的戏码来了, 吴好很活跃,他老婆咧? 一听到他的声音,全身象浇了蜡,木得象个疙瘩,苕愣在那里! “冒冒,苕鸟?走撒,”吴好的语气其实很娇宠,过来微抬起手就要牵他老婆———其实,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看到,吴好跟他老婆眨了下眼睛———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好戏! 虽然突然,不过,就应该是这个反应好不好! 许冒冒突然冲上去揪住吴好的头发,“好哇!你背着我偷人!!我不活鸟!不活鸟!!” 说个实话,许冒冒这撒泼不是蛮专业,不过,多亏吴好“配合”得好,跟着她晃了会儿,“松开!松开!你发什么疯撒!” 许冒冒还抓着他的头发“晃”, 可能把吴好搞烦了,竟然把他老婆一推!——— 许冒冒真的被推到地上坐着?!! 坐在地上的许冒冒好像有一瞬的不可置信,接着———啧啧,你就看———这才叫动真格的鸟! “你敢推我!!你真推我!!你是真胆子粗了!!———” 好像———这许冒冒被激怒————有点偏离“主题”?她好像更过不得吴好敢推她?? 不过,即使有些人眼毒心细想琢磨一下,也没有理智继续想下去了,因为—— 这夫妻两个打架堪称市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个惨烈,那个完全———不要脸鸟—— 这下好,笑话闹得无大八大,家丑掀得犯人恨不得都听得见,———这两口子,啧啧,彻底出名鸟! ------------ 3 “我跟你眨眼睛你没有看到?” 车里,吴好蛮累地靠在椅子上,吵架都是个体力活,何况打架? 旁边许冒冒低着头熟练按着手机按键,她在干嘛?她在养她那只名叫“狗子”的机器猫。尽职尽责。现在这个点儿,你要喂它喝“牛奶”了。 “冒冒?” 她很认真。可认真的样子,吴好看着有点厌烦。这个伢儿蛮难得伺候。 “冒冒!”真有点烦了,抬起手推了下她。 正好她也好像“喂”好了,慢条斯理收起手机, “我看见你眨眼睛了,我反应又不慢,是发脾气了撒,”她也像他一样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幽幽说了句,“你不该推我,把我搞烦了。” 吴好抬起一点身子望着她,真想揍她的样子。可是,不屑,也不敢。 良好教养的,又顺气靠回椅背,也沉了口气,眼神有点阴郁地望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许冒冒,你知点好歹啊。”不想咬牙说,可,还是有点咬牙的味儿。 许冒冒听出来了,歪头瞄着他,———突然,笑起来,有点ZHE。甚至,动了动身子,把头贴在他的大腿上,眼睛瞅着他,像极猫儿。 “我晓得你为我好,———”一只手也拿上来,先也放在他的大腿上,见他不做声,又挪一下,放在大腿根处,他还没做声,又往腿缝里放一点,听见,“你手再动一下试试,”吴好的声音蛮好听,哪种状态都蛮好听,清冷孤傲的时候,圆滑狡诈的时候,假心假意的时候,真心真意的时候——— 她真不敢动了。就放在腿根处。 吴好抬起一只手轻轻揉压着自己的眼角,感觉他真的很累,“局里又破了一件大案,2公斤的货在库里只放两天,———现在正是人手紧张的时候,象我这样的文职都恨不得调出去跑外勤,万一,这两天把我调出去了,我怎么样把你弄到库里去?我就想啊,出点‘作风问题’估计领导们要把我放几天在屋里,找个半天,把你弄进去———”声音很轻很轻,接近自言自语了——— 许冒冒笑起来了,又蛮ZHE的微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腰,就是笑,也不做声。 吴好有点嫌恶地推了推她的头,“松不松手?” 她象个赖皮,也不抬头,就是不松。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出来, “那个女的哪里找的?蛮漂亮咧,——你真的亲了她?车子里震了半个小时,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呀——” 吴好弯开唇角,有点戏谑,“你看得蛮仔细咧,” “我就是觉得按照人正常的体力和精力,就算真在里头搞半个小时,我们算一下啊,一个人的体重———” 吴好听着就烦!再不截住她,她等一下真拿纸出来算给你看! “那个女的是个专业演员。我没有亲她。我们在里面隔五分钟跳一下。我都回答你了,闭嘴好不好!” 许冒冒心满意足。一只手拿下来抠了抠脖子,“我脖子上面好像长了个包。” “我看看!”这是大事!吴好一听,立即坐起身拉开她的警服看她的脖子, 眯着眼, 果然脖子上有个包。 “蛮痒?” 许冒冒点头,想抠。 吴好把她的手打开,自己的手上去轻轻跟她磨,不过话语完全凶狠,“你千万不能抠啊,破了又收不了口!到时候疼死你!” 许冒冒点点头,眼睛里有点害怕。她记得上次的疼呢。 ------------ 4 许冒冒今天来上班,神采熠熠。尽管脸上全是红疙瘩。 不知道是疙瘩的红映衬着人格外“红光满面”,还是确实有种“春风得意”,就是觉得“嘚啵嘚啵”招摇特别。 吴好到沉稳地跟在后面,看着他老婆一双高跟鞋敲着公安局大厅的地砖轻浮作响。 沿途不少人都望着这小两口。前儿“一战”上下皆知,两个人据说都被“召见”进了局长办公室。许冒冒出来后,一副“正妻得势”的模样,吴好有点“衰”,难怪这几天都有点“夹着尾巴做人”。 在电梯口,小两口分了手,吴好把她的包儿递给她,她接过来,说了句,“我的早餐——” 吴好微笑,“知道。麦片+14杯脂肪含量为2%的纯奶。” 许冒冒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认得她的女同事总有憋不住的撒,“冒冒,大获全胜啊,” 许冒冒类似“得意”地刚想抬手摸摸头发,可又怕自己的“贱手”不自觉要去抠脸上的疙瘩,————这可千万抠不得!抠破了,收不了口,破相!她硬是“忍着”把手放进裤子荷包里。 这样一来,一手放在裤子荷包里,笔挺的警服,有点小帅,加上眉眼的“胜利”之色,——一种另类的可爱加可恨杂糅。说起来,许冒冒其人若此。 “还好还好,他也给我解释清楚了。” 都晓得,男人“解释”不就那么回事儿,不过依许冒冒这样的神态,估计还是占着便宜了的。起码,舆论上,“许冒冒制得住吴好”,就是个不小的“丰碑”。 如常工作。 吴好这几天变得“一日三请安”,有时候更频繁,主要是,许冒冒的脸“破”的有点吓人,要给她擦药。 所以,接近午休,吴好拿着药把许冒冒牵着往他的办公室走,没人奇怪。 路过了他的办公室,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 接近库房时,吴好松开了她的手。吴好是越来越沉稳的神情,许冒冒呢———越来越兴奋,兴奋的,有点不正常了。 吴好掏出钥匙打开门,许冒冒就要往里冲,吴好拉住了她的胳膊! “先擦药!” 许冒冒像只哈巴狗,直点头,不过依然乖乖地像个好孩子站他跟前任吴好用棉签沾着药轻轻在她脸上抹,那眼睛———就像只馋猫盯着里面——— 吴好面无表情给她擦好药后,从裤子荷包里捞出一个口罩,很熟练地给她戴上, “只准抱着,” 一松手,许冒冒已经跑了进去! 吴好慢条斯理走进去, 其实, 里面的一幕,————相当诡异,不可思议。 许冒冒小心打开保险柜样的厚重钢门,从里面小心拿出一块块白纸包裹着的东西,小心放在地上, 全拿出来后,她自己就蜷缩坐在地上,靠在钢门边,又一块块那东西小心拿起来抱在怀里,象享受饕餮盛宴般的———就抱着,紧紧抱着!眼睛盯着,象着了魔———— 吴好看着她,觉得这样的许冒冒简直是只鬼! 妖异的吓人, 也,可怜的伤心死人——— 库房里不能抽烟,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吴好总想抽烟, 真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情形。 一块块白纸包裹的,是纯海洛因。 许冒冒有四年的吸毒史,用了整整两年戒掉,可,落下了一个奇怪的“瘾”:可以不吸,但,必须隔一段时间跟大批量海洛因,是的,要非常非常大批量的海洛因,呆上一会儿。 否则,这孩子相当“害人”。是的,她清醒着呢,绝不害自己,专门害人! ------------ 5 第二章 “冒冒,你点菜咧,”志强阴阳怪气地叫,把菜单递给许冒冒。 “冒冒最会吃,上回一簸虾子,她一个人吃了一大半,我们一个人只分了一个虾子头。”毛练也是笑她。 这群人都是吴好的同学,大部分都在公安系统,公安院校出来的咩。不过,对面坐的那个叫温献伟的混的最好。他弃职从商,现在最发。 都是些披着警服的狼,单位里都混着好裆儿,外面酒肉朋友一大堆。 有结婚了的,有没结婚的。不过,都不像吴好,走哪里都把老婆“衔”在身边。许冒冒就像他的个跟屁虫。 “要你今天别把她带出来咧?哪看那紧撒!”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话。吴好“宠”他屋里这个小老婆那是出了名的。之所以说“小”,那是!许冒冒在屋里什么都不做,内衣都是吴好买。还有,许冒冒的个样子,几纯几幼喏,男的是喜欢这样的,不过,有时候太依赖了,也有点烦。你看吴好自从接了这个媳妇,完全以前的“风流潇洒”劲儿都没有了,就像个带伢儿的爸爸。这怎么办喏,要是以后许冒冒又生个伢儿,吴好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一辈子两个伢儿,顾大还要顾小。——— 许冒冒又不怕丑,你们随说她什么,她像没听见的。要她点菜她就点,还专点最贵的。 “对虾。把虾子拿来我看一下。茉莉蹄花,要烂一点的啊——” 啧啧,几会吃喏。 不可否认,每次看她用手搅弄食物的酱汁,再把手指放进嘴中吮吸的诱人模样,是个男人,全身都要一紧!她吃东西,又专注又陶醉。吴好每次都揪他老婆,“你吃东西好好的!搞那浪荡做什么撒!”她吃的嘴巴上都是油,还不明所以,那样子,就像酒醉薰薰,太沉浸了。 哦,对了,许冒冒蛮能喝。这几个男人你有时候还拼不过她咧。她也能抽。啧啧,这样个脸庞,吞云吐雾,像个中老手,真是————不可言喻。 “今天不能喝酒啊。”吴好事先打好招呼。 许冒冒一脸红疙瘩的,有点郁闷。讨价还价,“今天高兴,喝点啤酒可不可以撒。” 就是你今天“太高兴”了,才跟那些鬼东西呆了一中午的,晓得几兴奋,还能叫你喝酒?吴好眯着眼点了支烟,“想喝是吧,那你今天晚上不消跟我回去得,想哪里野去哪里野,别要我管你。” 要说,吴好治得了他老婆。这点,都晓得,吴好还是有板眼,市局真的蛮难进,他屋里许冒冒好像就是个中专毕业,他硬是把他老婆也“扳”进了市局。两口子一个单位,也就是为了“守”着老婆——— 果然,许冒冒还是怕他。不做声了。不过,肯定不高兴。菜单往桌子上一放。 这搞得几不好喏,旁边人都打圆场, “喝一点怕什么撒,冒冒喝啤酒不就跟喝饮料一样?喝,喝,冒冒不翘气,今天我们都不喝白酒,陪你喝啤的!” “就说撒,哎哟,高高兴兴的,何必搞的冒冒不高兴撒,” 许冒冒就瞄着吴好,眼睛里又照业(可怜)又有点翘气, “吴好,” “啧,吴好!” 都喊他。要他下个台阶。 吴好把烟灰磕在烟缸里,似笑非笑,就不表态。 许冒冒皱了下眉头, 然后起身, 绕到他背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嘴巴贴在他耳朵边蛐蛐蛐, 吴好手指摩挲着烟蒂,微侧过头瞄她,“你说的啊,不准动我那盆花!” 许冒冒蛮老实地点头, 吴好不看她,烟放嘴边吸了一口,“只能喝两瓶,看你脸上个鬼疙瘩,”又车头蛮嫌恶地看她,她高兴死哦,要亲他,他躲她,她非要亲,“去洗手去洗手,虾子来了!”你这一说,她才罢休,外套一脱往他身上一放,卷着袖子笑嘻嘻出去洗手了。真像个伢儿。 “哎哟,吴好,你屋里冒冒以后要是生了伢儿看你怎么办,养两个,” “你别吓我咧,她一个我都养着烦,好搞个伢儿?———”吴好“大惊小怪”地叫,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男人们开始了浑的黄的,反正没一句正经瞎开玩笑了。 正是说的热闹,突然听见外面, “老子要是有手铐现在就把你个小*拷走!!” 是许冒冒的声音!! 吴好身体一紧,赶忙跑了出去!这伢儿喝半斤白酒都没有这大的冲劲儿,不过,只要是跟那些鬼玩意儿呆了之后,———绝对“破坏力”百级! “怎么样怎么样撒!” 吴好出去一看,也有点来气就是,许冒冒身上都是菜汁, 她前面站着一个曼妙美女,身材超正点,比冒冒高一个头,像个模特。 吴好把老婆拉过来,“这是怎么样搞得撒,”沉着脸问, 许冒冒恨恨地说,“那个小*泼的。” 这个时候,那女人没做声,她旁边的一个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皱起眉头,“你嘴巴放干净点好不好,” 许冒冒不做声,样子象憋着蛮大的气。一起跟着出来的志强他们,那都是大爷儿!忍得住? “你跟老子把嘴巴闭着!”指着那男的。 吴好就怕她脸上的疙瘩沾了汤汁,一手摸着她的脸,声音阴沉,“你先别骂人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冒冒低着眼,“她踩了我一脚,我一疼,推了她一掌,她就拿菜泼我。” 吴好望着他老婆啊, 突然,松开冒冒, 转头走过去———这真是谁也没想到哇——照着那女的脸就狠狠煽去一耳光!!!! “你个小*心这毒啊!那菜汤把她烫着了怎么办?!!你那高个跟儿把她踩着了,她疼死推你不应该啊!!个*养的———” 注意,吴好同志现在还穿着警服,那模样,典型的流氓恶霸好不好! ------------ 6 咳,影响几不好喏。 美女只怕从小就是蜜糖罐里长大的,别说自己挨这一巴掌,这样“暴虐”的镜头恐见都未见过!这下,被刺激的———捂着脸哭啊! 到是她旁边那位斯文男,很冷静,仿佛这类“恶霸”见多了,也不甚怜惜这位美女,也不跟你这流氓警察多废话,掏出手机,眉头紧锁,处理问题。 到是志强他们几个,对方要强,可以跟他们掐着搞,———就算都知根知底的不得了,吴好就是个拐家伙!!可是,这打女人———当然,看对方那不做声不做气的男的在打电话,不是善茬,同志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人打了,吴好还在气头上。都还不敢过去撩他咧。 就见他沉着脸,又走过去,盯着他屋里许冒冒看了下,然后抬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先进去吃虾子,冷了不好吃。”声音蛮低,蛮阴。不过,——啧啧,宠成这样? 刚才那一巴掌像是把许冒冒吓着了,吴好推她,许冒冒就瞄着他,蛮担心又蛮依赖的样子,不走, 哪个晓得,吴好把她使劲一推,“装什么装,你不就想看老子铲她!” 许冒冒还是那样瞄着他。吴好过去把她一牵,牵着老婆进屋去了。 咳,这是个什么状况? 那边斯文男的好像已经打完电话,这边看都不看,转身也进了他那包房,留个哭哭啼啼的女的,越发可怜。 这边呢,志强他们看见,里面,吴好坐在他屋里许冒冒旁边,跟她剥虾子。剥好一个,放进佐料里,冒冒再用筷子夹起来小口小口地吃。都不做声。象照顾小孩子。 剥好一小盘子后,吴好脱掉外套,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皱着眉头,“把衣服脱它,把衣服脱它,紧穿着不做味道?” 许冒冒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旁人蛮自觉,走了出来,顺便还带上了门。 再进去时,许冒冒穿着吴好的警服衬衣,有点大,不过,扎在西裤里,袖子卷在胳膊肘上。旁边,她的脏衬衣还有内衣跟她的警服外套卷在一起。 吴好直接套上警服外套,里面空无一物,他也没扣扣子,继续坐那里剥虾子。 过不了一会儿,事儿,找上来了。 一个衣着休闲,不过蛮考究的男的,站在门边敲了敲他们包房的门, “是哪位动的手,过来解决一下咧。”意态清闲。 “你们怎么不过来解决咧!”毛练说。都坐着没动。已经做好“搞一场”的准备了撒。 那男的到没生气,就是淡淡瞟他们一眼,有点戏谑。转身走了? 那男的出去以后,吴好站了起来,弯腰把许冒冒的衣服捞起来一包塞进许冒冒怀里,把冒冒牵起来,“志强,麻烦你们先帮我把冒冒送回去,这事儿我来处理。” “诶!吴好,老子们帮得了忙!” “就说撒,现在哪个得得走撒!” 吴好摆手,“我来处理,我来处理。把冒冒先带走。”蛮坚持。 可是, 许冒冒就握着他的手,不松了! 这下,把吴好搞烦了,“是怎么样撒,你非要留下来看热闹?” 许冒冒就不松手,她也不做声,蛮固执地就望着他。象长在他身上一样。 吴好一烦,拉着她就出去了! “吴好!” “吴好!” 志强他们跟着跑出去,就见吴好拉着他老婆脸色几阴沉喏,向那间包房走过去, 却,正这时,那间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吴好一看, 人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好像,眯起了眼,——— 突然,拉着他老婆转身就走! 那人可能也只看到他一个背影,还在身后叫,“诶!要怎么搞,跑个什么撒——” 许冒冒这个时候回了头,吴好感觉到,使劲把她一扯,“看什么看,走!” 却,已经晚了, 就听见身后,震惊! “冒———吴好?!!” 吴好好像无比烦躁地,“操!”捏着冒冒的手恨不得将她折断! ------------ 7 许冒冒很疼,吴好用的劲儿不轻。 “你把我的手折断了,梦魇也不能从你的脑海里消失。”她的指尖前端白的象个招摇的鬼,她还说上风凉话了。 吴好突然狞笑,声音不大,“哟嚯,你不怕啊,” 她点头,“怕。可你这样显得很没胆。”啧啧,一个人长着如此纯净的眼睛望着你———笑话你? 吴好不跟这只鬼计量。冷静了下来,扯了扯她的胳膊,“甭理他们。”继续往前走。 “吴好,走不了的。”后面的男人嚷,有点急。“起码今天这事儿,没完。” 吴好停了下来,拎着她的胳膊,盯着她讪笑,“听见没有,没完。” 这时候,许冒冒缩了下,头一低,“我不去。” 吴好松了手,微斜着眼瞄着她,一脸坏相儿,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拿得住他们呢。”冷哼一声儿。转头又走回去了。 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整理着警服外套的扣子,又人模人样了。 擦着那人的边儿走了进去, 桌子边坐着几个人,喝酒的喝酒,剥虾子的剥虾子, 旁边的小沙发上才坐着正主儿, 简单的白衬衣,得体黑色西裤,袖扣、皮带扣看得出品位。 身前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正在和刚才那个打过电话的斯文男说着什么, 见他进来了,正主儿微微一笑,很优雅, “好久不见,吴好。” 吴好一笑,“还可以更久一点的。” 正主儿很大度,依然礼貌, “冒冒在外面?” 吴好还是那样不亲不疏的模样,“你的女人今天踩了她一脚,又泼了一碗汤她身上。” “不是我的女人。”正主儿依然礼貌的笑, “逼在她两腿间,谁进谁出是没个谱儿。”吴好真他妈嘴糙。 正主儿还是不计较。“你误会了。这事儿没完不是这个意思。”然后淡然看了眼站门口那人。那人向外走去。一会儿回来,还是就在门口嚷,“她不过来!” 正主儿看向吴好,“让她进来看看,要不,你一个月没好日子,她出不了这口气,只会闹你。” 吴好看着他,好像在思量, 突然, “冒冒!我看见戒指了!在他脖子上!” 许久,许冒冒出现在了门口,她就是不进来,就站在门口。 门口站着的那人一直望着她,好像要看进她的骨子里——— 这时候,房间里喝酒的,剥虾子的,全望着她,有种“久仰大名”之感, 许冒冒呢,就是不肯再移近一步,“戒指咧?”真问。很关心。 吴好没回答她,是正主儿说了话儿, “戒指在桩儿那儿,要他给你送来?” 正主儿始终带着微笑,十分和蔼。万万看不出———他真是恨死这个女人! 许冒冒一听他说话,明显有点怕的样子, “吴好,你过来。”象个急于找妈妈的孩子, 吴好冷笑。还是走了过来。 冒冒真象个孩子样儿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躲在他身后, 吴好扭头,“你更怕他还是更怕景桩儿?” 冒冒有点翘气,“我们回家。” 吴好这时候一身轻松,“回什么家,先看看再说。”笑得幸灾乐祸。 这叫什么,吃骨头的碰见啃内脏的,都不得善终的货儿! ------------ 8 门口这位要把门关上。看来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吴好兴味儿往前挪了几步,后面还紧紧环着他腰的许冒冒也拖着往前挪,不分开一点儿,又ZHE又依赖。看上去胆子几小喏。 “她脸上怎么弄的,”正主儿一直也没起身。刚远远看她那一眼,瞧见脸上都是红疙瘩,丑死。 “晓得吃什么过敏。”吴好回头看她。 “不能叫她抠,破了收不了口。”正主儿说, 吴好微歪着头还看她的疙瘩,“还痒不痒,”问她, 她躲在他身后,摇头。 吴好一直双手潇洒地搁在裤子荷包里,姿态悠闲,笑,“那是,你这气一出,哪哪儿都好了。”讽刺至极。 许冒冒别扭,象个烦死人的孩子。“回家,” 吴好讪笑,不理她。知道她这“做”呢。 啧啧,果然“变态”的够等级。 刚才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女人这会儿不晓得被啥东西麻了,被脱的精光,两个男人一人抬肩,一人抬脚,从里间抬了出来,平放在地上。人估计还是清醒的,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不停流着泪,吓死了! 正主儿身体舒展地向沙发背靠去,右腿压左腿,看着那女人的脸蛋儿。微笑。 抬女人出来的两个人,象两个大夫,又象仵作。动作熟练。 首先,一人又从里间拎出一只紫色高跟鞋。正是刚才女人美脚上穿过的,高约9厘米的细跟儿。 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脚。然后,真像动手术的,细跟底儿抵住她的中心脚背,手压在鞋内————慢慢往下按,往下按——— 跟底儿已经没进去一小截了。 肯定是麻过了的,女人这个时候估计不疼,她哭,又出不了声儿,那种惊恐的状态——有如身处炼狱。 拔出跟底儿。一个小窟窿,血直往外冒。顺着雪白的脚背脚踝滴落在地上。 还没完。 这人才拎着鞋站起身,那边的一个人已经端好了盘子走过来, 慢慢,慢慢, 先菜汁浇在她身上,干了,手一抖,菜甩在了她的左乳下。 走到桌旁,又一盘菜, 这次干脆,全倒在了两腿间, 接着,一盘又一盘, 最后,一碗汤。温热。淋在了脸蛋儿上。 女人已经晕厥了过去。无论身体,心理。已然不能承受。 吴好这个时候转过头,又看他屋里许冒冒, 她静静望着,脸庞淡美,虽然一脸红疙瘩,不影响眼睛里的沉静之色。心骷的厉害。 “不回家了?”吴好讥笑她, 她眉头一皱,脸庞埋进他背后。依然抱得很紧。 出来的路上,吴好牵着她,她的手温热,暖暖的,软软的,象个小毛毛的手。 吴好嗤笑。这下她是舒服了。里面那位,估计也舒服了。 正主儿名叫隋阳。隋炀帝的隋,阳光的阳。吴好小指甲抠着脑儿门想了想,人估计现在已经是副部级干部了吧。不用说,无论哪个级别,绝对最年轻的“首长”。 ------------ 10 许冒冒,字文正。所以,又名许文正。这个字是她母亲许衡八给取的。许衡八尤其钟爱曾国藩,抠了曾大人的字给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以资纪念。 景桩儿喜欢喊她“许文正”,每次这么喊她,她都格外正经儿,还有点“天然呆”。于是,景桩儿性yu高涨。 隋阳望着她,到想着景桩儿。他和景桩儿最近几年失和,巴不得对方死。可是,自己可能更心软些,他真出了事儿,还是要顾一下的。不过,反之,如果是自己出了事儿,估计景桩儿只会伤口上再捅一刀子,不断气不抽刀! 算了,自己欠他一条命,还清了,再斗个你死我活也是乐趣。 于是,隋阳,这样一个人物, 大庭广众之下, 跪下了。 就见他稍拎了拎裤腿,很潇洒。说实话,姿态很大气,反而不像求人,更像大人大量逗你小孩子玩儿呢。 许冒冒看着他跪下,笑了,蛮满意。按熄烟,起身走到吴好这边,离那边跪下的隋阳有点远。依赖地邀着吴好的胳膊,说话有点小心, “我坐我们家车。” 吴好咬着唇抬头笑她,“你就坐他的车,怕啥!拿刀子再捅他一刀撒。” 许冒冒瞪他,邀着他胳膊的手不晓得几紧,那意思,看来是怕死隋阳。 吴好慢条斯理又吃了一口菜,还抽出桌子上的卫生纸擦了擦嘴,站起身,桌上的烟摸回放进警服外套口袋里。许冒冒一直框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出去了。后面,隋阳站了起来,唇边始终带着微笑。 吴好依然小声问她,“你是更怕他还是更怕景桩儿?” 她戚戚地抬头,“我更怕你去上海。” 吴好使劲儿甩开她的手,“操!” 车开向161医院。 下车前,吴好仔细观察了的,他们家许冒冒好像笑了下,有点得意之色,有点幸灾乐祸。 电梯上行,最顶层。往走廊深处走。吴好嗤笑,是的,这种勾魂玩意儿根本就不能放出来,要藏好,否则,害得死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吴好有点搞不懂,景桩儿被送去参军了,本想着,可能也是高级的不能再高级,甚至见不得人的地方养着。却没想,人去了最基层,一路摸爬滚打,现在还是个连长?就不知道,他底下这些个兵见着他,想不想上他? 门推开, 还没见着他,吴好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跳快。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那种丢了魂的傻样儿——— 还要往里间走。 终于———见着了。尽管做好准备,不过,猛一眼撞见———吴好,心还是剧烈跳动了下! 美。 无论从哪个角度,哪种情状,景桩儿,都可以把人迷死! 吴好眯着眼仔细看他, 许是当了这多年兵,他身上那种妖气淡散了些,多了些粗糙,不过,更致命。 他靠在病床背上,翻着书,旁边都是烟蒂,被子上都是烟灰。下半身隐在被子里,不晓得是残了还是瘫了。吴好想着好笑,看来自己跟许冒冒一样个心思嘛,希望他就此倒了大霉,下半辈子就成个废物最好。 “桩儿。”隋阳喊了声他。 专心看书的人慢慢抬起眼,看见隋阳时还挺淡散,可,一看到吴好——— “唰!”那本书就狠狠砸了过来!绝对针对隋阳! “你他妈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有种拿刀来捅老子,找她来做什么!找她个小*来做什么!!” 吴好这才发现,许冒冒没进来。转身出去一看,她贴着墙站在门边,真有点怕。 ------------ 12 第四章 从医院出来。两口子一块儿去取车。 吴好发现她蛮高兴的样子。 “怎么,戒指还给你了?” 她摇头,从裤子荷包里捞出一把钥匙,“《狗章鱼》还给我了。”蛮得意。 吴好好笑,“《狗章鱼》是啥东西?” 她这个时候脸上现出一种华彩,津津有味,非常有兴趣跟你研究的模样, “《狗章鱼》是我画的一本漫画,Dogapus。” “Dogapus是什么?”这个时候你就要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她才高兴! 没错儿,你看她兴奋的, “狗和章鱼杂交出来的一种动物。它是人类水下最好的朋友。” “有人研究这个吗?” “嗯,我打算研究,我打算将其作为我40岁生日的礼物。” “等一下,等一下,你讨厌狗。” 她横你一眼,“狗章鱼玩接球游戏可接住8个球,没人会不喜欢它。” 吴好闷着笑死了。许冒冒的脑子有时候需要扒开来看,里面一定乱七八糟啥都有。她想象力才丰富。 她妈妈许衡八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自然科学家,那种神里神经的科学丰富性与严谨性,多多少少遗传些给了许冒冒。 总说的这个戒指,其实是她妈妈的,许冒冒从出生起就戴在脖子上。 吴好不得不佩服,隋阳跟景桩儿真是摸进了她的骨子里,戒指是控制她的最佳利器,这是这个世上许冒冒唯一不会“放弃”的东西。 其次,她的“钟爱之物”也要控制起来。她那么多漫画,玩具。你知道,他们在各大银行租了多少个小格式保险箱?近千个! 一个保险箱一本漫画。一个保险箱一件玩具。全只有一把钥匙开启。 就凭这,许冒冒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就这样,想玩她就玩她,想不要她就不要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恨她,又离不开她———看出来了吧,上次说好三年不见她,算算,这才时隔一年半,不算在餐馆的这次“偶遇”,吴好想,景桩儿这次出事,迟早也会找上她。 因为,只有她能叫景桩儿性yu重启。 景桩儿有深度性冷淡,小半辈子只上过许冒冒。哦,不算“屈辱”的那一次“上”。 这次他们连队执行任务,景桩儿伤着大腿,连带着下体不举,连撒尿都成问题。许冒冒是良药。一张嘴比任何药物都管用。 吴好想也知道,那戒指没这么容易给她。不过,“狼来了”的伎俩,她好像也知道,并且,并不在意,每次这么骗她她也不以为意,看,像这样“奖励”还回她一本漫画,她不喜死?咳,是的,有时候哄她真的很简单,比幼儿还好哄。 许冒冒“捏着”景桩儿的命根子呢,好像,她也“捏着”隋阳的一个软肋。反正,彼此制衡。许冒冒怕他们,也确实离不开他们,不说别的,那么多的漫画,那么多的玩具,最主要,戒指!不过,话说回来,她真怕?有时候是真怕,有时候,———说过,一不留神,许冒冒才会“掌控”人,她真的很坏很坏。 吴好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路带着她到了航空路的民生银行,126,取出了那本《狗章鱼》。许冒冒一直在笑,单纯的,就是个孩子。 ------------ 13 吴好跟同事聊着天走进局里的大礼堂,看见许冒冒他们科室的已经到了,站那边也聊天呢。 全国上下一片红,都搞红歌会。市局搞出巧板眼,局机关坐办公室的全部上,管你五音有多不全,要的就是个气势。为了增加专业性也为了显示局里投入大,还特请了武汉邮政艺术团的专业演员几十个人来伴舞,着实讲个“气势磅礴”。 这唱一小时都是算加班费的,何乐而不为,就当娱乐了,所以,同志们精神头儿都不错。就是领导要求越来越高,这不,局长亲自来“督察”了。 局长郑擎风,山东汉子,搞刑侦的出身,为人思维缜密,性子也大气豪爽。今儿个邮政艺术团的团长也过来了,看完一遍彩排后,两位领导开起了玩笑, “专业到底是专业,陈团长,什么时候也帮我们局培养几个文艺苗子,” “呵呵,很不错了,很不错了,同志们唱的很有气势,” “诶,你别尽捡好听的,直说他们的不足。再一个,我指的是舞蹈方面,啧,给咱们培养几个。” “那好,要不这样,有底子的出来展示一下,我们总要有个培养方向撒。” 吴好站在第三排,有点越站越懒散了。觉着傻不啦叽的,当头儿们的搁那儿寒暄,咱一群人旁边傻笑,还排着整齐的队形,真没劲儿。 突然, “我来试试。” 吴好一听,微倾身向前,头歪着看过去————咬牙呀,他们家傻冒冒抽什么风!! 就见她突然象个小学生举起手。 这下,全局老少不看她许冒冒,全都看向他吴好,眼里带笑:吴好,你老婆牛啊! 吴好心里恨不得上去捏死她!你会跳啥?! 可,面儿上依然淡淡的笑,云淡风轻,一副任老婆胡搞的模样。 “诶,行啊!那个,许冒冒是吧,你学过舞蹈?来来来,给咱局争争面子。”局长挺高兴,这是个长脸的事儿。 谁知,许冒冒确实“牛”,她站那儿不动, “我跳了后,局长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憨勺憨勺的,吴好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只要不是要求涨工资,可以撒。”反正就是个娱乐时间,局长蛮放得开。与民同乐呗。 “冒冒,要求分房子!”旁边有人起哄,大家都笑了起来。现场气氛很好。 不过,许冒冒不做声,她一本正经老老实实样儿走到她老公跟前,这再次叫吴好成为了全场无上的焦点,连局长都开玩笑, “哟,你屋里两口子上次打的吓死人,这次搞个双人舞咧。” 吴好蛮大方,“那我屋里两个要求分两套房子啊,”全场又都笑起来。 其实,许冒冒走她老公跟前是去掏他裤子荷包里的手机,她直接就去摸他裤子,这边又没有,吴好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你要什么撒,个二傻子。”她又摸他这边荷包,“手机咧。” “这里这里。”吴好从外套荷包里掏出手机给她,她先不接,反而开始解外套, 吴好捏着手机,看着她小声说,“你发什么神经撒,你会跳舞?” 冒冒瞪他一眼,好像他小瞧她一样。就见她把警服外套脱了后,又把头发放下来,还揉蓬松了些。然后,竟然还脱了鞋,腿弯起来,躬着腰把裤脚都卷到脚踝,又卷起袖子。最后,拿起他手里的手机,一边解着领口衬衣的扣子,有点蹦蹦跳跳的就到台中央去了。 站在台中间,她一点也不在乎样儿,还掰弄了下手机,是在找歌。 找着了,她走过去交给音响师,就见她比划了下,看见音响师给她接到了大音箱上。 然后, 她又走回台中央。两腿微分,双臂自然下垂,头微垂。 音乐响起, 相当有节奏感,是santogold 的“you'll find a way”。 哇靠!!———吴好屋里的许冒冒哦!!——— 绝对艳惊全场!!! 那肢体, 那眼神, 那红唇, 那起起落落, 那范儿! 略带欲望和性感, 绝对自信, 绝对艳丽, 绝对———勾魂。 特别是她一个向前跨步, 那头发一甩,纷繁而下,有点湿润感地贴在她虽然有些疙瘩却满是魅惑的脸庞上, 男人喉结要一紧!! 节奏掌握的非常好,技巧娴熟,看得出有很扎实的功底, 情绪非常饱满,利用了整个舞台,肢体非常有力,令人激动,极具动感,优美地象闪电一样犀利,绝对,秒杀!! 吴好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他老婆这会跳?!! 呵呵,他老婆不仅会跳,还非常会“丢弹子”! 音乐停止,在全场都还沉浸在惊艳里不可自拔时, 台中央啜着粗重气的许冒冒哑着个喉咙问局长, “行不行?” 郑局高兴的合不拢嘴,“这还不行?!——” 许冒冒不给他接话的机会,马上开口提条件, “那好,您儿答应我别派我屋里吴好去上海,他走了,我一个人不晓得怎样过!” 吴好恨不得上去跟她再打一架!!你说她是不是拐到天上去了!! ------------ 15 吴好手里提着袋子进来,看见他老婆洗得干干净净老实巴交地坐在饭桌旁,朝他笑。 吴好走过去钥匙放在桌子上,一边把饭菜搁好,一边抬起她的脸蛋儿,“擦药没有?”微皱起眉头,细看那疙瘩。 许冒冒头在他手里直点,笑的几讨好喏。吴好笑了,捏了下她的脸蛋儿。 人走到她对面,“今天没有活桂鱼,老板没有烧。”她每餐都要有鱼,吃也只吃那多,可非要有鱼,哪怕看着。 许冒冒不做声,象有点不高兴,吴好以为她要ZHE了,哪晓得她咬了咬唇,象忍了下来。 这下有趣咧。这饭桌上一定要摆鱼是个大事情咧,其实,吴好也有点故意撩她,哪真没有给她买鱼咧,这不,最底下一盒就是条烧好的新鲜鳊鱼。吴好一边往外摆菜,一边有趣地望着她,———她竟然忍得下来啊? 最后把鱼摆她跟前打开,你看她眼睛那一睁,然后笑眯儿地望向你,几高兴喏! 盛好饭放她跟前,她是先不会动筷子的,等着你把鱼肚子那里的肉夹出来,还要把旁边的大刺剔了,然后放她碗里,她才拿筷子。 吴好跟她夹鱼,她就望着吴好。 突然,这丫儿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吴好跟前, 吴好一边弄鱼一边问她,“想怎么样?是不是鱼要沾点汤撒,我在搞———”却, 这丫儿竟然开始在他跟前脱睡裙! 这一身儿——— 吴好慢慢把筷子放下了,人一转,靠在椅背上样子很野,也蛮放松的样子, “这是搞什么撒,” 许冒冒在他跟前跪下来,人往他双腿间挤,笑得像个吉娃娃,手就要去解他的裤子。 吴好一手一呼,呼开她的手,笑,“别闹,” “不,”她非要解,手又爬上来, 吴好一手抓住她,“快活不过是不是,吃饭!” 她的手反握住他,人像个无赖更往他双腿间挤,故意用裸 露在外的丰软去挨他, 吴好这下两只手捉住她了,“冒冒!”警告味儿颇浓。 她嘴一噘,甩开他的手,真是要人命,她双手拱起自己的奶 子微抬身就要去夹他的双腿间——— 吴好人往后一退,双手揪住她的脸蛋儿,微抬起,“许文正!”这是喊她最规矩的名字,人眼见着就是要发火了! 许冒冒也不怕他揪着疼,就叫,“你真的是同xing恋?!我才不信!!你那爱看黄 片!!” 吴好听了,揪着她脸的手松了,笑,又摸了摸她的脸,“那是秦超他们发给我的邮件,我看一下,哪个说我爱看撒。” 许冒冒握住他的手腕,仰着头望着他,眼睛里,全是赤诚期盼,“你喜欢的是女的是不是,你不喜欢我?你看撒,我不好看?”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摸,像个急切的小毛毛。又有点可怜。 在贴向她胸前时,吴好的手握成了拳,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碰。这只手摸shang她的眼睑, “冒冒,你蛮漂亮,漂亮的都有点不像人了,可是,———”温柔地摸着她的眼睑,“我不喜欢。” 许冒冒看着他, 头低下来,慢慢俯在他的腿上,脸挨着他双腿间磨蹭,喃喃,“你看你,明明有反应,你绝对不是同xing恋———” 吴好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把筷子递给她,“吃饭吃饭,你就是想逼我撒,我不去了好不好。” 诶,许冒冒这次还真不是“逼”他。非常失落非常失落的样子。冒冒最后只扒了几口饭,就无精打采的回到卧室趴在床上一言不发。 许冒冒越想越后悔,他刚才那会儿明明有反应,都硬了,我要是霸王硬shang弓!———我就把自己给他了!! 咳,冒冒这个“后悔”,最后,竟然成了她心头最大的“疙瘩”!! 这是哪个想得到的——— 吴好会有一天———永远的离开了她——— 今天这餐饭,竟然,是他们最后一餐饭。那鱼,吴好最后一次给她剔了刺——— ------------ 16 第五章 吴好出事的时候,许冒冒其实心情也正不好。 她满烦。报案中心来了个蛮不清白的女的,非说她屋里隔壁的个老头子偷看她洗澡,那个老头子老得站都站不起来! 许冒冒心里也是有气,心想,我还想要我屋里那个看我洗澡咧,他个大老爷们儿空长个棒棒,不稀罕撒。 不过,她再烦,态度还是蛮好滴,跟那个女的蛮耐心地接待。正说着, “冒冒,”他们科室的王主任站在门口,脸色有点不好。 许冒冒蛮会看人脸色,一愣。 “来,你出来一下,”王主任亲自走进来要招呼她,冒冒连忙过去,“什么事——” 王主任微抬起手象虚扶着她,两个人往外走,“冒冒,局长找你有点事,——” 许冒冒点头,肯定蛮纳闷儿撒,是什么大事这样慎重! 坐电梯上了楼,一出来,许冒冒看见局里几个重要领导身影匆忙都好像在往局长办公室赶,这有的一看见许冒冒,都是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蛮怕吓着她。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撒,———”许冒冒有点紧张了,侧头惶惶然地问王主任, 王主任这个时候象有点要哭的样子,眼睛都是红的,没说话,就是手抬了抬叹了口气,示意她先进去再说, 一进去, 局长坐着的都站了起来, “冒冒,” “局长,”冒冒还是蛮有礼貌地跟局长点了点头,站得蛮规矩,这一屋的领导跟前。 局长亲自走过来, “冒冒,坐,小张,跟她倒杯水。” 冒冒憨苕憨苕的,这个客气她不会讲,坐了下来,别人给她倒了杯水,她也接着了。 局长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好像想了下,再抬起头看她,神情非常沉重, “冒冒,吴好出事了。” 这一说,看冒冒的反应,她好像是愣了下,不过,眉头接着一蹙,好像还是不明白。 这,其实更刺痛领导们的心,因为,冒冒这单纯的反应说明她压根都想不到吴好会出什么事儿! “冒冒,”这叫领导更不晓得该怎么跟她开口,可是,这个口,非要开呀, “冒冒,吴好牺牲了。”局长这个时候都不敢去看冒冒,硬着头皮讲啊,“是吴好以前参与的一个案子,毒贩报复,估计跟了他一阵儿摸清了他的作息,把他———”还是抬头看了下冒冒, 冒冒象整个人定住了一样, 眉头还皱着, “冒冒,”局长怕她受刺激过重,轻轻喊了声儿她, 她却开了口,“骗我的吧,他上午还给我发了短信咧,不信你看——”说着连忙就要掏手机! 这样子,是个人看了都心疼撒, 局长抓住了她掏手机的手腕,有点重,“冒冒,就是上午十点钟出的事,在江边,我们江岸、江汉两个分局出动了上百人,———毒贩引爆了船,吴好在上面———我们最后发现了他的一只手———” “骗人!骗人!!”许冒冒一下站起来!!人脸通红!! 她也没有哭,就是脸涨得通红,越发显的那一脸红疙瘩艳艳的。象个小孩子,瞪着眼睛,犟死,好像就是不相信! “冒冒!” 领导们料想到她各种激动法儿,可能会先一开始是懵地,然后,哭得不可收拾。可是,—— 她这样子完全就是犟!象你们跟她闹着玩儿呢! “冒冒——”肯定这是更叫人难过,她哭,别个可能还晓得怎么样劝,她这样,———好像,你摸不着她的性子——— 接着, 领导们更奇怪了, 就见许冒冒这个时候掏出手机,眉头紧锁,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他们说吴好死了,他们说吴好死了,他们说吴好死了———” 还是小孩子那种犟样儿,好像就是不信,又好像,怨恨着某人,不过,眼里渐渐飘出来的漂泊无依感,渐渐失重——— “什么?!!” 那边接电话的隋阳正在开会,人一听,站了起来! “胡说什么!!冒冒?冒冒!” 许冒冒在电话里就是不停说着“他们说吴好死了,他们说吴好死了,” 第一次手下人发现这位年轻甚至太年轻的书记眼底露出了张皇之色,急匆匆中断了会议,出去了。 (咳,本来想多更点的,家里来了妈妈 的几个学生,现在还没有走。明天继续。同志们很带劲儿啊,使劲给吴好烧纸啊。别慌,我这不是一篇虐文,是篇正儿八经的bt文。放松心态,放松心态。另外,看看我文下置顶的《福利福利潜水群》啊,前几天被我踢一脚出去的同志们别翘气啊,看看看看小姐姐的诚意吧,哈哈。) ------------ 17 烈士灵堂,*肃穆。 “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花松翠柏堪慰逝后英灵。” 烈士没有留下遗体,唯有一张英挺遗像。遗像下,是他的娇妻。 许冒冒一身警服,手臂上缠着黑袖章。站在鲜花簇拥的大照片下。 人看了无不唏嘘,这今后可怎么办!都晓得撒,吴好的冒冒几依赖吴好——— 此时,许冒冒就像个没人要的丫丫,一个人站在那里。来了人,惶惑生涩地也不知道如何接待。人主动上去安慰她,她象个老实毛毛就点头。也没有哭,反正就是,单纯无人依的漂亮眼睛,看得人心疼。 来吊唁的人许多,领导来了不少,吴好的同事、同学几乎全部到位,当然,吴好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也跟冒冒说好了,这个追悼会是官方的,太正式。他的兄弟们还要单独搞个大的送他一程。 “哟,隋书记来了。” 公安厅下来的一个巡视员带着局长连忙迎了上去,早前已经有人打过招呼,说隋书记跟吴好有私交,会亲自过来吊唁,还把领导们吓了一跳,吴好还有这样个关系啊? “隋书记好,隋书记好,” 这个隋书记比他们这里任何一个当官的都年轻,这个时候却是各个对他点头哈腰,啧啧,真是官场万象。 隋书记神情沉痛,先过去在英烈遗像跟前鞠了三个躬,然后由公安系统的领导们带着来慰问家属。 “这是吴好同志的妻子,许冒冒同志,她也是我们市局的一名民警。” 隋书记点头,向她伸出手,“节哀顺变。” 诶,领导们有点急了。许冒冒半天不伸手。 她就像个犟瓜瞄着他的手,就不伸。 隋阳抿了抿唇,心里实际上有点咬牙。他晓得她在怪他,那天跟他打了电话后,他没有立即赶过来到她跟前“请安”。个死丫丫,她晓得个什么!那天他开会的人,一接到她的电话跑都跑不赢,立即就到了公安局门口,可是,能这样贸然就冲进去问? 隋阳让自己的办公室主任房沁去过问了一切详情,他呢,其实完全可以不来,可还是在市局门口的小车里坐了大半个下午。当然,这几天也是故意不来管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应对。 这个死丫丫的拐劲儿,隋阳也料想得到,所以,不慌,刚要圆滑处理一下的,这时候,算她识大体,伸出了手。 “谢谢。”别人听不出来,隋阳是听的一个准儿。死丫丫咬着牙齿在。 隋书记吊唁完英烈,一众人簇拥着往外走, “吴好同志和我———”刚想交代几句自己和吴好的“私交”,这个时候,就见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这一看!——隋阳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下,他身旁的几个厅局级领导好像更激动,赶忙迎了上去, “刘部长!!” 哎呀,这惊动也太大了撒,连公安部部长都亲自下来了?!! 隋阳也迎了上去,“刘部长,”微笑。 “哟,隋书记也来了,”就见这个刘部长也连忙跟隋阳握了握手。人家年轻,级别也比自己低,可是,人家背景深呐。 不过,这个时候跟隋阳也寒暄不了几句,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刘部长不废话直接就看向市局的一把手郑擎风。“吴好留下来的那一截指头呢?” 这一问,把领导们都问愣了下,要那截指头做什么?分析案情?可是这我们基层来做就行了撒,是不是领导不信任我们啊————这一想,领导们的脸色骤变,有点惶恐样儿,“这个案子我们绝对没有断———” 刘部长直摆手,晓得他们搞误会了,可是其中缘由又不能明说,“跟案子没有关系,跟案子没有关系,你把那一截指头给我就行了!”话语甚至有些严厉,类似命令了,这叫人更是想不通。可是,领导发话,又是这样的口气,还有什么说的? 郑擎风赶忙说,“指头作为遗物还给吴好的妻子了———”说着还回过头指向许冒冒, 隋阳心一蹬!心里有点躁。 就见刘部长匆忙又走向许冒冒, 就算急,之前还是安慰了下的,然后, “嗯,许冒冒同志,吴好同志留下来的那截指头在你这里吧,由于案情重大,我们希望取回———” 却,刘部长话还没有说完,许冒冒突然说,“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侧身就走。 把领导们搞的——— 她说她要上厕所又不像翘气,又不像悲痛欲绝要拒绝他们的请求,纯粹就是要上厕所! 这你哪个跟她搞得好,未必还把她拦着?只有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洗手间,等着她出来呗。 隋阳却很急。趁这个空挡一定要把她捉住! 这很好找理由,他吊唁完了,不必在此地紧待了,顺理成章先走了。 当然,一出大厅,隋阳都有点不管不顾了,只一心找到她,急忙向洗手间走去。毕竟,这还在殡仪馆内,到处都还是公安系统的人———包括他的秘书程峰都觉得他有点失态——— 幸亏她是真去洗手间了,在洗手间门口捕住了她! 隋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推开男洗手间的门进去就锁了门。 许冒冒被他抓着也不做声,也不挣脱,人就是那样冷冷地瞄着他,还是蛮翘气的样子。 隋阳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放,重重的捏了捏, “我现在没有空跟你闹情绪,你这次要听话,赶紧出去把指头给别个!”硬象是她霸道的霸占了人家的东西,隋阳像个妈妈教自己的伢儿把东西还给人家。 “不给。” 这个丫丫才拐,她霸占了就霸占了,坚决不还! 隋阳咬唇!看上去艳丽无比。 气死可又晓得不能逼他屋里这拐东西,这个时候要豁, 把她拉近双手扶着她的双肩, “冒冒乖,好不好,吴好走了,我晓得你也蛮难过,毕竟跟了他这些年,———不怕,我再给你找个人,照样可以保证你可以自由进出库里,———” “不给。”她嘴巴一噘,还是那个话。 隋阳怒了,把她一推,“你怎么这不听话咧!!还不是为你好!吴好———”好像要说什么又硬是忍下来了。就是又伸手去点她的额头,点了几下,几气哦,就是说不出话来。 隋阳双手插着腰,烦死人地望着她,可是,又没有办法样儿, 半天,又问她, “你留着那截指头做什么撒,你放哪里在?” 她这个时候憨呼呼一笑,从脖子上捞出一个链子, 吓死人! 一截指头就串在链子上,她天天戴在脖子上?!! 隋阳眼睛睁得忒大,你说她你说她——— 隋阳又咬唇,想了半天,变成咬着牙了,阴沉沉地望着她, “你不给是不是,是不是要我在戒指上面再刻一刀子———” 这一说,见效了。 就见她刚还摸着脖子上的指头恋恋不舍的样子,一下子“凶神恶煞”哇! “你敢!!”恨不得要跟他拼命! 隋阳淡笑,“你看我敢不敢,” 她一呼一呼,象个小公鸡,最后,还是斗败。“给给给!我给他们好不好!个婊 子养的,有什么用撒,就会用这招吓我,————”骂骂咧咧地气呼呼拉开门,就出去了,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噔噔”作响。 后面,隋阳慢悠悠地出来,冷笑。骂有个鬼用,就这招治得了你,料你也翻不了天。 却, 接下来的发展叫隋阳恨得———牙槽都是疼的! 当他慢慢走回大堂,本不想再惊动多少人,远远看去,就想看她把指头给那个刘部长没有———— 她确实准备去取脖子上的指头,手都抬起来了, 可是,那个刘部长好像把她叫到一边单独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手放下来了, 一脸疑惑! 然后,就见,———— 这是隋阳最担心的一幕! 她,跟着刘部长走了。始终,那张单纯的脸蛋上都是疑惑,疑惑——— 隋阳的心收的几紧啊!心中就一个念头,震颤! 完了,她要见到吴小周了, 或者,吴小周要见到她了——— ------------ 18 吴小周,39岁。最年轻的*。也许,史上最年轻。吴好的父亲。 想不到吧,吴好竟是这样的背景! 可是,父子两人关系非常僵。吴好所有填报的个人资料,父亲栏,全部是“卒”。自吴好高中毕业,两人没见过一次面,讲过一句话。 中国人的传统,儿子可以不理爹,爹却不可能不管儿子。儿子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当然,吴好很狡猾,真正的秘密遮得很好。吴小周知道儿子娶的女孩儿有四年的吸毒史。无好感。 隋阳怕许冒冒见到吴小周有两点原因:一,不是怕吴小周的身份,是怕吴小周这个人。吴小周身上有种很迷惑人的东西,这叫他方方面面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极不容易“抓住”。如果硬要说他有软肋,可能也就这个他十五岁搞出来的儿子,吴好。二,许冒冒有浓重的恋父情结。吴小周对她而言———会是个劫。再加上,明摆着,许冒冒现在对吴好有了依赖,她见到了吴小周,只会更加依赖这个她更看得上眼的男人。这,是隋阳最不想看到的。吴小周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能力范围内——— 可是眼下实在无法,只有眼睁睁看着许冒冒跟着刘部长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渐行渐远——仿若,逐渐失控——— 许冒冒上了车,她疑惑的是,吴好竟然有家人?!吴好说他是孤儿。 车开到了东湖宾馆。毛主席每次来武汉下榻的地方。 许冒冒更迷惑,搞得神神秘秘的,感觉一层一层通报请示—— 让她稍等的地方是个大厅,旁边有个大礼堂,许冒冒听见里面有音乐声,走了进去。 远远舞台上演员们在排练舞剧,可能歇息其间,年轻男孩儿女孩儿们玩起“斗舞”。 都是专业出身,跳的自是不同凡响。许冒冒看出了兴趣,不禁更往里走去,走到舞台下,好好看那个漂亮的女孩儿怎么扭动身姿。 音乐节奏感很强,许冒冒随着鼓点右脚脚尖一点一点,她着重看那个女孩儿的腰部力量,想学着点儿,也想着,要是自己会怎么处理这个扭动。 “许冒冒!”后面有人叫她,她回过头。 明显几个人在门口处张望。许冒冒转身走了过去。 有时候就是这样,跟你有纠缠的人,就算茫茫人海,你一眼都能看到他。何况,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 许冒冒永远忘不了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 她停住了脚步, 跟他大概有十五步远,哦,不,再多两步,十七步,正好是她跟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年龄差距。 他站在重重人影后, 他一手随意放在裤子荷包里,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打量着她, 当然,后来她知道,他这个时候,有多么不喜欢自己。 ------------ 19 显然,他有事要外出,只是临时性接待自己。甚至有种“速战速决”之感,事情处理完,侧身就走。 许冒冒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吴好的谁。先会会再说。 谁知,他很干脆, “我是吴好的父亲。我儿子那截手指我想收回来。” 注意,他用的“收”。明显把她当成了外人。事实,吴小周对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处理的不蔓不枝,直击目的。这让他的执政风格很接近现今年轻人的口味。大胆,利落。 许冒冒顿觉有些委屈。你根本没有见过我,怎么这样排斥我。自己看顺眼的人如果看自己不顺眼———许冒冒通常,有点生气。 “我是吴好的遗孀,我叫许冒冒,字文正。我丈夫的遗骨我要保留。” 她依然站在离他十七步开外,小声说。显得不那么自信。因为此刻,他的气场很强大,他的人也多,自己孤身一人。但凡现场有一个心向自己的,许冒冒声音都会稍大些。 里面的鼓点声音有点大,吴小周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朝她招了招手,很和蔼,很帅。 许冒冒不动。象个避离狼群的小羊。吴小周笑,转身走了几步,“你出来点说话,里面有点吵,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许冒冒听见了,低下头,向前走了几步。他走几步,她走几步。这样子,又象只避离羊群的小狼。孤高和寡。 出来点。 “我是吴好的遗孀,我叫许冒冒,字文正。我丈夫的遗骨我要保留。”又说了一遍。 吴小周挑眉。没想这个女孩儿是如此这样。她还有字。许文正。 吴小周放缓声音,“吴好已经尸骨无存,只留下这一截指骨,他要入土为安,我们家有祖坟,他应该回到亲人的身边。” “我就是他的亲人。”许冒冒望着他,“入土为安安的只是你的心,安不了吴好的心。”然后,就见她掏出脖子上戴着的指头,捏在手心里,“这截指头我用防腐香料已经处理过,象玉一样,它需要女人来养。我是他的女人,我用我的身体来养它,我能要它永远鲜活的呆在这个世上,吴好总有一个部分真实的在他亲人身边,他这才安心。” 这个女孩儿很特别。你看她捏着他儿子的一只指头,触目惊心,却,真情实意,倔强,一本正经。 她说话很打人,有点小小的自以为是,不过,不讨人嫌,她好像有点“交际障碍”。 可就算这样,吴小周不想可怜她,他以为这件事情很好处理。这个女孩儿如此年轻,今后总会有另外的人生,儿子一根指头只是她此刻的慰藉物,不会成为一辈子的真情。 “要不这样,我们可以一同———”吴小周刚要提出可行性建议,却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了, 很有意思,她向他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等一下,“对不起。”然后,掏出手机。整个动作又颇为官僚,叫人啼笑皆非。 “喂,我是许冒冒。”接下来她一直点着头,“好,我马上过来,————不需要,有人送我过去———” 然后,她收了手机,“对不起,我有点急事,你能派人送我过去吗?”她皱着眉头,确实有点急。 吴小周莞尔。她比自己忙。点了点头。也不拖泥带水,他先行离开了。其实,送人的事儿完全只交代给司机就行,可,他留下了他的一个二级秘书随同许冒冒,显然,有授意继续按照他的想法跟许冒冒接洽。 许冒冒不理这些,志强他们要给吴好“送行”,她一定要参加。 这个二级秘书名叫李思俭,平时办事稳重,善于做人工作。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涉及到首长的私密,面对这个首长的“儿媳”,处理起来一定要慎重,最重要,注意保密。 至于如何跟许冒冒谈,李思俭觉着游刃有余,应该能很好处理。可,他又哪里想到———事情发展的实在大大出乎人意料!李思俭首次慌了手脚!! 许冒冒差点遭人强 奸!! ------------ 20 娆绣是武汉最红的一个娱乐城,妖魔昼伏夜出。今天,格外轰动,从里到外全部布置成灵堂的形式。红旗变白旗黑旗,灯光黑白闪烁。每个进来的妖孽要么胸口,要么腰间,要么大腿,要么手臂,甚至红唇旁,贴一黑色郁金香图案。正厅正中一朵妖 艳的黑色郁金香,里面一张吴好的照片。两旁,“吃喝嫖赌抽,祖宗;抛家国,遗娇妻,散朋友,一路走好。”巨幅红联,艳得睁不开眼。 吴好生前玩的开,玩的野,这样的形式送他,也不过分。 黑色奥迪在门口停住,许冒冒下了车。李思俭肩负使命,和她一起下了车。不过,被眼前一幕还是搞愣了下。 许冒冒管不了跟着她下来的人,因为,她一现身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冒冒!”志强眼睛是红的。 冒冒一边脱警服外套一边微拉开自己警服衬衣的衣领,“贴这里。”象个毛毛,指了指自己的锁骨处。她是指,把郁金香贴在这里。志强站在门口小心跟她贴好,冒冒一直望着大厅里吴好的相片! 志强虚扶着她的腰把她拥了进去, 冒冒一进来,里面的人都望着她,有人哭了。男人们眼中各个红通通。 “冒冒,跟吴好喝杯酒。”建伟递了一杯酒过来,是红的。 冒冒一推,“白的。” 志强皱眉头,“冒冒,”喊了声她, 她摇头,就一直望着吴好的相,“最后一程了,喝白的。” “搞!” 建伟一抬手,打了个响指,成箱成箱五粮液人抬了进来放在一旁的地上摞着。 给她倒了一个小满杯, 她抬起手对照片上的吴好,一口抽了。 面不改色,杯子往旁边一递,要第二杯。 他们这些人的规矩,要喝,一次三盏,这是一个完满。 志强有点担心,吴好在,从来没有叫他屋里冒冒这样喝过酒,要喝三杯,也是他先啄一大口,剩下的给他屋里冒冒。虽然,都晓得冒冒的酒量蛮大。 李思俭看着有点不可思议,她喝酒象没有会着的,一口抽下去,象喝水。 还是给她倒了第二杯。心里都苦啊,这最后一程———吴好也许想看他的冒冒喝——— 又斟满,又是一口抽下去。接着,手递一旁,要第三杯。 李思俭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么个喝法要出事。可是,此时他有个什么立场说话?就眼见着第三杯再次斟满,女孩儿再次把酒杯递向照片上的吴好,眼神依恋,“吴好———”好像喃了句,再次,一口抽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的,连李思俭都觉得这一刻,象被什么下了咒,看着她喝酒———人有点心思恍惚——— 冒冒喝酒时,现场很静。冒冒三杯酒干净利索抽下肚,现场静得有点————叫人想哭。 “吴好!搞!” 男人们啊,他的这些个兄弟们呐,各个不掖着了,全痛快三杯下肚,这一喝下去—— “吴好!吴好!你说老子们送行怎么就第一个送的是你———”男人们不遮蔽,痛哭出声!有掩目垂泪的,有揉眼睛的,有红着眼睛就盯着他的相的, 许冒冒一直就看着她屋里吴好,双手垂立,还是没有哭,就是望着出神。 “吴好,吴好,你这一走,你叫你屋里冒冒怎么办———”志强嚎哭着话还没说完, 突然! 真是谁都没想到啊! 一个人影突然扑向许冒冒!将她扑倒在地,不顾一切般亲吻着她,手,直接去拉扯她的裤子! 这一幕太突然,太惊心,以至于———全场人刹那间被惊愣在那里一秒! 接着, “献伟!!!” 一身酒气的温献伟,通红的脸庞,通红的眼,酒气冲天,却也陷入疯狂,那不可自已的意乱情迷——— “献伟!!”这一刻还容人多想?全都扑了过去要拉开他! 却, “别过来!别过来!我要冒冒!我要我的冒冒!!我想她,我想死她———”男人陷入癫狂地哭着喊, 一把小刀就抵在冒冒的脖子上!! 这下,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刀抵地有点深,冒冒皮肤本来就嫩,有血痕的印记了。 这一幕何等危急,何等———惊靡——— 男人们全止步不敢前,惊慌地望着刀卡在冒冒的脖子上,冒冒吓傻了,那样子,男人们一腔热血想为她拼命!却———刀在往里陷——— 献伟双腿死死缠着她的腰,她的腿,另一只手,直接解她的裤子,解自己的裤子,拉下,他的命 根子露出来,怒张,再去扯冒冒的裤子—— 这一幕!! 李思俭觉得脑壳都要爆炸了!太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 可这个时候,他真是想都不能多想,就像本能的, “嘭!!” 一箱子五粮液就向温献伟砸去!! “冒冒!!” “冒冒!!” 人全部拥了上去! 看见人把被砸的头破血流的温献伟拉向一旁, 最危急的时刻,献伟本能地还是保护了身下的许冒冒,用身体帮她挡住了——— 把冒冒拉出来, 身上都是血, 不是她的,都是献伟的, 冒冒真吓狠了,人愣愣不动,志强把她拥在怀里不停摸她的头,“冒冒,冒冒———”他在往外流泪,可能没意识到。 李思俭这个时候手都在颤抖, 掏出手机, “喂,曹主任吧,这里出事了———” ------------ 21 第六章 这里,一半世家子,一半警察,一小半厉害的流氓,一小半难缠的地痞。世家子跟警察身份有重合,地痞流氓跟警察勾结,而警察,都是吴好的铁杆。所以,这件惊天骇地的丑事,眼睛里看着,嘴巴却不敢随便说。关键,温献伟,即是世家子,又是警察出身,现在是流氓地痞的财神爷。娆绣有他一半的股份。 许冒冒被送进了医院,情况不妙,这孩子身上见了血很难收口。刀在脖子上滑了个小口子,谁都无所谓的一个小口子,许冒冒只怕就有性命之忧。 她迷迷糊糊的,手里还捏着吴好的那一截指骨,好像在喃喃,“谁也不准拿走———”已经开始发烧了。 医院忙做一团,主要是来的人都太狠,把医生骂死了! 吴小周本今晚乘专机回北京,马上他要随同一把手出访欧盟。曹主任跟他把情形大致一汇报,关键是现在躺在医院的人脖子上血流不止收不了口。吴小周只得上机前绕道协和。决定把许冒冒一起带回北京,毕竟是儿媳妇。 三辆奥迪车停在协和门口。李思俭匆匆跑出来,进了中间那辆车内, “他们不放人,他们也不相信许冒冒有亲人。” 吴小周想了想,推开车门准备亲自下车。他的办公室主任曹渊皱着眉头说了句, “首长,没有必要吧,这事儿通知一下省委的人———” 吴小周摆摆手,“她健健康康我可以不管她,她这样了,———不能不管。” 李思俭都没有进去,他只带着曹渊进去了。边走边问,“机场、医院都布置好没有,”这相当于是把许冒冒转院至北京。曹渊点头,“都准备好了。”吴小周有点蹙着眉头,跟自己的亲信如是说,“主要是怕她在武汉再出事,——”曹渊直点头,“知道知道。”首长接着说,“我现在认了她——”曹渊还在点头,“明白,会把影响降到最低——” 手术室门口,志强他们各个忧心忡忡。远远见走过来的人,都先是愣了下,有人已经认出他是吴小周了。只要关注新闻联播,时事政治,他这张脸不会不认识。 那是都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接下来他开门见山说的话,更是叫众人一惊!! “你们好,我是吴小周。你们都是吴好的朋友吧,我现在来这里仅以私人身份,我是吴好的父亲。”一口流利的武汉话。这全国人民皆知,吴小周是武汉人。 举止洒脱,话语爽诚,完全不似上一辈人,事实上,全国人民也都知道,他才39岁,最年轻的核心领导。难怪网络票选,他是年轻人最喜爱的政要,国内只他一人。 最惊骇!他是吴好的父亲?!!! “许冒冒现在情况不好,我想把她带回北京治疗。在这里,也没有人照顾她———” 众人都觉得有点在梦里的感觉,好不真实———可是,他提到要带冒冒去北京,却是此刻谁也没有立场来反对的。以他的身份,不会编造是吴好父亲的谎言。那就是确实是如此。作为吴好的父亲,也就是冒冒的父亲了,带走她无可厚非。 许冒冒的手术已经结束,伤口暂时得到妥善处理,只是需要观察。吴小周进去看了看她,就只看到柔弱的孩子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截指骨———心还是有点疼滴。 转身离开了。余下,自然有人紧急处理。 带着许冒冒一同上了飞机。飞机上有完备的医护人员。这些其实都是吴小周的一套医疗系统,自然精良。 机上也只一个多小时。吴小周坐在这边,头枕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突然,那边旁边围着几个医护人员,吊着多个吊瓶的许冒冒好像醒了,她在叫, “我要你不去上海,是因为我有特异功能,我晓得你去上海会出事!” 吴小周走过去,原来她没有醒,是烧糊涂了,在不停说胡话, “我情愿在乳tou上别张纸条赤条条地游过长江或者染上梅毒痛苦挣扎着死掉也不愿意你去上海!!” “吴好,我睡不着,给我唱歌,” “吴好,鱼咧!鱼咧!没有鱼我不吃饭!” “吴好,你给我洗澡———” 越说越离谱,医生们有的脸都红了。这个姑娘伢儿做梦完全不同款儿。几ZHE喏! 吴小周转身回到位置上。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 22 301医院。 许冒冒入院已经有三天。总医院的医生们只惊讶这孩子的免疫力怎么如此低,简直像个玻璃娃娃了。伤口很不容易收口。不过具体原因不敢妄猜,只晓得她脏器受过很大的损伤,好像是有用中草药过度的迹象,也就纳闷啥病要下这样猛的药,却又不加节制——— 好容易,精心护理再加精心护理,伤口有愈合。人,其实早醒了。 她睡觉喜欢向左边侧缩着。这个姿势其实属于防御,心脏在左边。蜷缩着,一团儿。 照顾她的人很多,她也很乖,可是始终给人感觉她不快活,问她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她都点头,因为不能说话,还上着氧气。可眼睛里————这个女孩儿眼睛真是漂亮,啥都写在里面呢。她不快活。 今天下了氧气,吴小周也来了。 当日送进医院一切安顿好,吴小周即返程中南海。 日理万机,许冒冒这边自然有专人盯着在。吴小周明日即启程随领袖欧盟访问一周,出发前,来看看许冒冒。 进去之前,军总医的书记、院长、科室主任,向首长汇报了情况,请首长放心,不日将好。 吴小周进去时,看见里面窗帘半掩着,显得有点暗。她穿着病号服缩成一团,向左,靠里,看不见人的脸。 吴小周以为她睡了,本想就不打搅了,准备转身就离开的,却刚一侧身, “别走。” 吴小周扭过头去,看见她身子还是那样蜷着,只把头扭过来, 光线很暗,只看到她似乎水灵灵的眼睛闪着点光亮。 吴小周很自然地又转过身,微笑,刚想说话,却又见到她一个动作, 她把手也拿过来,向她身后的床铺拍了拍。 吴小周浅笑着微蹙起眉头,她这个动作象个毛毛,确实有点撒娇。 没说什么,很洒脱,吴小周走了过去,却没有坐下来。只微笑着望着她,“好了些吗,” 她望着他又拍了拍床铺,好像非要他坐下来。 吴小周坐下来了。以为她要好好说话了,她却又,还是那只拍床铺的手,直接拿到额头上手背顶着,“给我把窗帘打开吧。”那模样像是遮太阳。 这孩子蛮磨人咧。吴小周笑了笑。还是没跟她计较,起身去给她把窗帘拉开。 “唰!”窗帘一拉开,阳光真洒了进来,再回头看她,——— 她的发全散开着,铺在白色的枕头上。尽管她已经做好准备遮太阳,却还是身体往后一缩,眼睛一眯,象个娇气的小动物。 吴小周站过来点儿,帮她遮住了些阳光,“好了些吧,”又问了一遍。 她把手放下来,脸蛋儿贴在枕头上点点头,象赖在枕头上一般微仰着头望着他, “我喊你啥呢?” 这到把吴小周问住了,其实蛮好理顺的关系,可是总觉得她喊自己“爸爸”挺别扭,因为,吴好从来都没有喊过他“爸爸”。 “爸爸。”她真喊出来了。吴小周到笑了,这孩子真直! “我要出国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需要什么直接找李思俭,———”他话还没有说完,她本来蛮安静蛮乖听着的,突然又岔, “我能叫李思俭帮我去找个人吗?” “找谁,”不是疑问也不是好奇,吴小周面带微笑,自然而然流露全局在握的气质, 她很沉静,这个时候微垂下了眼, “杨青。他在北京市公安局,是吴好的同学,原来跟吴好上下铺。吴好出事后,我跟他打过电话,可说他出去执行任务了,估计现在也回来了。既然我现在在北京,我想亲自跟他说说。” 吴小周点点头。可是也没有承话。 过了一会儿, “我走了,你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 她也点点头,“谢谢您。”挺懂事儿嘛。可是一不起身二不送行,连目送都省了。又闭上了眼睛。 吴小周出去了。临走时交代了李思俭,她如果要找人就给她找来。 只是吴小周不知道,那屋子里闭着眼睛的磨人货———已经被逼急了。 ------------ 23 什么事情就怕“有瘾”。 吴好的突然离世,加上脖子上挨了一刀,阎王跟前晃了一眼,彻底打乱了许冒冒的“自然体征”。 她剧烈地剧烈地剧烈地想跟“庞大的毒品群”“团聚”一小会儿!那样,她可以恢复镇定,驱赶心中的魔。 逼急了,确实被逼急了哇,动心思都动到杨青身上了。 杨青确实是吴好的上下铺兄弟,关系很铁,原来是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前年调到了缉毒处。 杨青也是少数知道许冒冒有这“毛病”的人之一。不过,非常不赞同吴好这样“纵”着她,建议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吴好总摆手:老子还怕心理医生被她搞疯了! 许冒冒想,我跪着求他杨青也一定要叫他带我进库里呆一会儿! 果然,杨青终于“领教”吴好当日那句“我们家冒冒能把死人逼疯”。本来心头就沉痛异常,吴好这么年轻就走了————再一看他们家可怜的冒冒,跪在他脚边,那张仰望的脸———有鬼!好像你拒绝了她,从此你就欠她的了,愧与疚永远缠绕着你————咳,点头了呗。 这几天的重点新闻就是一把手欧盟访问非常成功。再一个,今天就要返程了,估计上午十点抵达首都机场。 所以,吴小周办公室的同志们今天非常繁忙,迎接首长,汇报这几日工作———李思俭相对轻松点,因为他这几日的工作重点就是照看好许冒冒。不过,今早临时被抽调至国务院处理了一些事务,9点钟回到医院。却,一进病房——— “人呢?”李思俭眉头蹙起来。许冒冒不在病房。 “她刚刚下去,还换上了警服,就和这几天来的那位警官出去了。” 护士长看起来很着急的模样。那位拦都拦不住!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责任多大啊!! 李思俭急忙往外走,一边问,“刚走的?” “嗯嗯,刚下去!”护士长跟几个得力的护士就跟在后面跑, “好好,我下去看看。”李思俭也变成了跑。幸亏这层楼是最高级别的病房,电梯单列。有两部电梯,也许正好自己上来,他们下去,错过了。 赶紧下去,心急如焚,还不是怕出事儿。 在大门口果然看见了那位主儿。 确实一身警服,正跟在另一位警官身后出去。这位警官确实是这几日她总要见的杨青。 杨青的身份,李思俭有核实,确实是北京市公安局缉毒处的。 “冒冒!”李思俭喊住了他们。 杨青并不知道李思俭的身份,其实,他何尝不纳闷,许冒冒怎么会住进这样级别的病房。 许冒冒停住脚步,看上去很平常。她的脖子上还贴着白色纱布。 “这是去哪儿?”李思俭问, 许冒冒很沉静,“吴好有东西放在杨青那里,我去拿。”说谎完全不打草稿,行云流水。 “我去帮你拿吧,你现在还不能到处走。”李思俭劝她,这几日也看出来了,她有点犟。 许冒冒摇头,“私人物品,还是我去拿吧,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转头就要走。李思俭忙上前本还想叫住,却看到她突然看他一眼,眉头微微一蹙,———李思俭到怎么也叫不住了。 这就是“控制力”! 一旁的杨青看了,感叹,许冒冒这样的女孩儿,感觉就在天上,凡人不敢碰她。吴好以前好像就是抓着她,不过,还是不敢放低,依然,托举着。生气了,敢打敢骂,可是,就是不敢放低了。 看着她走了出去,上了一辆警车。李思俭掏出了手机,先上报,然后走向了车,叫司机跟着前面那辆警车。这是程序。 车,确实开进了北京市公安局。李思俭稍加放了心。就在车里等。却不知道,她这一进去————是何等惊天骇地! 许冒冒跟着杨青进了局里,这心啊,跟猴子挠一样,越挠越热,越挠越失控! 却偏偏在门口还遇上一个小插曲。 “啪!”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女人甩了一个男人一巴掌,歇斯底里的女人完全不顾盛怒中的男人如何要爆发,还翻了胆的上去狠推他一把,却被男人一掌推开,正好撞在往里走的杨青身上。 杨青本不想管,一楼的举报中心接待处总有这种情况,自然会有人管。杨青只是紧蹙着眉头手一挡,把女人轻轻推开,准备绕道走开。 却,这女人不依不饶,见撞着一个警察了,一把就拉住杨青, “你们快抓他!你们快抓他!他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两百万!!” 杨青这时候不能不管了,刚想说话,却,这个时候,——— “啪!”真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哇,走在后面的许冒冒上去狠狠煽了那个男人一巴掌! “冒冒!”杨青吓死了!慌着上去就要拉住冒冒, 却见她象个没事儿的孩子,几沉静喏, 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被她突然出手打蒙了的男人,对女人说,“我替你出气了,别闹了。” 又看向男人,“你是个男人,别生气,被女人煽耳光是个去晦气的事儿,今天你被两个女人煽,起码拍掉了三年的晦气。”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笑,奇异地,非常妖! 男人看着她的样子———愣着———不晓得是被她的话,还是她的样子——— 杨青不听她这胡说八道,就光看她这模样。“冒冒!”上去拉住了她,慌死!冒冒这太不正常了! 她却拉上了他,几乎都是把他往里面拖啊,“快!快!快带我进去!”突然间,她的眼睛就水灵灵的,又急又zhe。 杨青这个时候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了,又不敢抱她,可是,明显冒冒这忒不正常啊,——— “冒冒,冒冒,冷静———” 她回头,有点泫然欲泣的样子,“冷静不了,求求你,求求你,快点——” “神经病!!好哇,女警打人!!”那男的会过来了,大嚷! 已经有多个同事走过去处理了,拦住了激动的男人,杨青不得不急忙带着冒冒往里走,不仅因为眼下的局面,更因为冒冒——— 不过,杨青知道,冒冒这个样子估计得赶紧跟那些东西“呆”一会儿就会缓过来,所以,也觉得事不宜迟,匆匆拉着她就往库房那边疾走。 可是,天不遂愿哇! 杨青特意算好了今天进库的时间,却没想,临时一批重要物证要进库房——— 库房门口,一箱箱封存好的物件分类摆着,大十几个警员在往里面搬。估计是才执行完任务回来,枪都还别在身上,防弹衣也穿着,有几个肩头还挎着小型长管枪。见到杨青走过来,都还正准备笑着开玩笑,“杨队,来视察工作啊——”却一看他还拉着冒冒,眼神立即就暧昧起来,接着就要继续玩笑,却! 这真是谁也没防到,杨队拉着的女警突然就往库房里冲! “冒冒!!” 冒冒这股冲劲儿实在凶猛,杨青一下还脱了手,再去拉,——— “诶!你不能进去!!”有多个人都来阻挡她,—— 混乱间, “砰!!” 惊心动魄!! 枪声响起, 惊动了整个北京市公安局! 惊动了———在外守候的李思俭! ------------ 24 李思俭往里面跑,公安局里面已经有点乱作一团。河蟹社会,最权威的执法机构,传来枪声———李思俭确实心惶惶,不知咋的,就是觉得是许冒冒出了事儿! 这是第一时间,又是确实人心不定,李思俭竟然在里面跟着往枪声响起地跑去的大批民警跑了一段儿,却是最终还是被公安局的“应急机制”给拦了下来,但是,该看到的正好看到了!尽管,只一眼,却,绝对心惊胆颤!! 在那个类似库房的门口,许冒冒被大批警察团团围住,好几个警察抓着她,好像她是重犯!一把手枪掉在她脚边不远处,黑洞洞——— 警察交错,看不见冒冒的脸,李思俭这一眼望见,算是惊得心要跳出来! “冒冒!!冒冒!!”就喊她! 人却被警察直往外拉,毫不客气,“你不能过去!!你出来说话!!你认得她?!” 李思俭一心就担心许冒冒的状况,扭头跟他们说,“我一会儿跟你们说清楚,保准说清楚!就是你们先别吓着她!她身上还有伤!!” 警察哪儿听他的?只把人抓着往外拖,现在是他也放不得了,他认得里面的“重犯”撒。 一出来,李思俭被抓的也来了气儿,一把挣脱开他们,“让我打个电话!”可是,明显现在警官们把他也当成“危险分子”了,根本不信任,你还打电话啊?一把夺过他的电话!“先把他关起来!” 李思俭气死了!可是,这个时候更着慌里面许冒冒的情况,正好,这个时候他的司机也不放心进来了,李思俭就朝他喊,“直接去机场找曹主任!就说许冒冒在公安局开枪了!” 司机听了也是一脸惊骇,可反应相当快,转身就跑了出去!警察去追,竟然没追上? 好嘛,这跑了一个,算是把事儿捅到天上去了! 吴小周的红旗轿是一路直接从首都机场开过来的,随同,国务院的,中组部的,政协的,一辆辆开进北京市公安局。其实,这个时候,公安部的领导们已经悉数仓促赶来,吴小周往这边来时,电话早已打到每个人手上,你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往这边赶呐。 吴小周一到,整个公安局从上至下象封了局一样,到处安静再无喧哗,这是紧急布置下来的,首长来了。 “有没有人受伤?”首长问, “报告首长,没有,只是走火。”公安部副部长杨群林忙说, 首长点头,再没有做声。 一路往里走。这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许冒冒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她与吴小周到底是何关系,可是,已然怠慢不得。 人,在局长办公室里。吴小周进去时,李思俭端着水微弯腰站在她身旁,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手肘撑在腿上,躬着身子,双手捂着脸。李思俭可能想叫她喝口水,门一开,见首长进来了,赶忙迎过来, “她情绪很不稳,”小声说了句, 吴小周点点头,走了过去。只他跟曹渊进来了,其余人都在外面。 “冒冒,”喊了声儿她, 一路过来时,已经大致听清情况。她想往库里冲,民警拦住她,推搡间,她不晓得如何就摸着了人家腰间别着的枪,还拉了保险栓———开了枪,把她自己都吓着了,你看她到现在手都在颤! “冒冒,”又喊了声儿她, 她才把头慢慢抬起来,这一看——— 吴小周,心稍一紧! 满脸泪痕。 她的眼睛里全部是惊怕无助,而且,散乱的,绝望的,软弱的, 可是放在唇边攒在一起的手攒得相当紧相当紧,又显示无以伦比的倔强,她在极力力持着什么,以至于,看见他,她并拢窝在一起的腿都轻轻颤动了起来,上下,非常躁非常躁! 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她又低下头,唇咬着双拳,眼泪往下掉,就是不说话! “冒冒,怎么了?” 吴小周看出了不对劲,也想到了会不会是她的毒瘾犯了,可是,据他了解,她已经戒毒好久了,并没有复吸。可这又怎么解释她现下如此不安焦躁的样子? 吴小周稳得下来,所以,进来的都是亲信。如果她真是重犯毒瘾,也好酌情处理。不过,先要确定她是否真的还有毒瘾,如果有,不做他想,现在她该去的是戒毒所,必须强制戒毒。 看样子,她还很清醒,虽然流着泪,却再次抬起了头,她那模样脆弱里又带着顽强,好像自己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 “你能叫他们先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跟你说。”她声音还算沉静。 吴小周看了她会儿,点点头。这个时候,曹渊跟李思俭已经出去了。 她又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跟那天在医院一样,象个毛毛,要他坐。 吴小周坐了下来。她扭过头还是那样个姿势,双手紧攒着,微躬着身子,唇有点咬自己的指骨, “我已经戒了,我不是想吸毒,我就是想跟那些东西呆一会儿,就呆一会儿。” 吴小周微蹙起眉头,“呆一会儿就好了?” 她点头,“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戒了,真的戒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看看它们,就看看!” 吴小周沉了口气,眉头蹙得更紧,好像并不相信她,反而,好像是更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孩子,没戒透! 这时候,她突然放下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吴小周肯定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她的这只手极力深入他指缝,变成了交握! 她另一只手还撑在唇边,咬着,牙齿好像在打颤,“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吴好走了,吴好走了———”泪水只往下落, 吴小周看见她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煞白,青筋可现。她很用力,用力里,是倔强,是真诚,是满满的寻求支撑与依靠——— 吴小周就望着她的手,脸色沉静,没有说话。慢慢挣脱了她的手——— 说辞很好找,跟杨青也通过气,就说杨青将吴好的遗物私自保管在库里了,许冒冒才丧亲,难过异常,于是有了那样失控的举动。 市局此时哪里还会阻挡她再次进库?在杨青的指引下,完全放心的让她进去了。 出来后,许冒冒上了吴小周的车被带走了。这声“枪响”事件随即也很利落地得到了处理,影响也在多方面的干预下降到了最低。 只是,知情人,包括杨青在内,都在心里存着疑问,她到底跟吴小周是什么关系?当然,没人敢继续打听。 ------------ 25 第七章 这伢儿才好玩咧。 那天她上了他的车,又象好人一个,完全没有刚才那样个鬼样子。 “谢谢啊,”她说了声,然后想了半天,“你还是蛮好的。”吴小周暗暗好笑,没有理她。殊不知,你要让她觉得你“蛮好”,这是个蛮危险的事情。 过了几天,她出院了,跟着李思俭进了中南海。吴小周是想管她,可没想这样“带孩子”一样管她。她身体好了,本打算送她回武汉。可是,她蛮赖皮咧,跟着李思俭就进来了。 “你对我还蛮好,我就把吴好的指头还给你,不过,我捂几天,捂好了就给你。”她说的又蛮真诚。吴小周说实话真没想跟她计较,她想住几天就住几天咧,也没怎么管她。 不过,住了几天,发现这孩子确实蛮好玩。 首先,她还是蛮懂事的。 估计她是想报答自己那日叫她如了愿,在一些细节方面,她蛮积极。比如,她观察了几天,发现他看报纸的时候,各类报纸只看时政。这几天,他就觉得怎么一拿上手根本不用翻,全部是时政这一页?一问,许冒冒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帮他把报纸翻好,摆好。 他爱喝普洱。这几天,喝着跟平时的味儿不一样,准确说,口感差了许多。问了问警卫员,警卫员支支吾吾,后来才搞清楚,都是许冒冒抢着泡的。据说她实在不会泡茶,可是蛮认真的学。 听曹渊说,她好像很喜欢吃鱼,只要哪天那餐饭有鱼,她就吃饭。没有鱼,她就只吃几口菜。有点挑食。不过,有鱼的时候,她总把肚子那一块的肉剔了大刺,摆一边。后来想想,原来他吃饭的时候,总发现一整条鱼的旁边还有些另外鱼肚子上的肉,看来都是她留给他的。 总之,吴小周是看出来了,这个孩子行事看起来很幼稚,不过,估计也是啥事儿都不会做,就紧自己能尽的心意在尽量表达谢意。 于是,当云南发生重大泥石流灾害,吴小周要紧急赶往灾区指导救援,她听说了,也要跟去。 “你,你跟去干什么,”吴小周也是不好说她,本身她提出要跟过去,吴小周就觉得挺荒谬。 关键是,这孩子不知啥为尴尬,她还正儿八经回答你, “我就跟去看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关心灾区的同胞们。”搞得你哭笑不得。 这就是脸皮厚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她至此总跟着你,你拦也不是,没办法,只有带去了。又一个“殊不知”啊,这就是许冒冒的“独门绝技”,叫你“带着她”能成为一种习惯,以后“不带着她”了,你会难受——— 一路上,发现,她懂得还蛮多。 “看来这是稀性泥石流,”一直都不说话的,她突然冒出来这一句, 吴小周有趣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眉头轻蹙,依然一本正经,“这里连续下暴雨,这是主要的激发条件以及搬运介质,” “嗯,你还知道些啊,” “我又不是个苕,既然要来,肯定要多了解些。”她淡淡说。 吴小周觉得她有时候有些反应特别有趣,好像很科学很严谨,很严格要求自己。 再没有管她,一路上都在听简报。气候确实非常恶劣,当地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劝自己今天就不要深入到重灾区内部了,因为,一路路况依然很危险。 可是,吴小周觉得既然有人民群众都自发往重灾区内深入,这一路走过,看到的车辆,人群————自己应该代表党和国家,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里,这是一个态度! 其实,这就是吴小周的个性,不畏难,也不怕吃苦。除了对外的国事活动,他一般在国内视察工作,带出去的人都不多,很低调。 于是,两辆小巴依然顶着风雨继续向重灾区腹地深入。 当然,就是在这途中会突然遇到如此重大的地震,这也不是吴小周会料到的! 甚至没有预示,耳旁只有轰鸣!———接下来,就车翻人坠,———吴小周当时下意识拉住了身旁许冒冒的手,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想到的,竟然是,幸亏她刚才想喝水坐到了自己身边,否则,她要一直坐在车那边———自己就抓不住她了——— 人呐,其实在大自然跟前,就是一支不值钱的稻草。它老人家覆手一翻,你再大的妖,再厉害的神,还是,歇菜了事。 不过,象许冒冒这样的腌臜泼才,似乎颇受眷顾。真幸亏当时吴小周把她那一拉,她一侧身扑在他的身上,随着车体向下翻滚,座位掀倒,却软软的坐垫也护住了她的身子,最后,呈现出现下这样的状况:她紧紧地侧趴在吴小周身上,非常紧,双腿叉开别在他的腰上,也很紧。两个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紧贴着被卡在一个非常非常狭小的空间里,完全动弹不得! 吴小周的右腿好像受伤了。翻滚间,他本能护着怀里的冒冒,额角那里碰出了血。 吴小周昏迷还没有醒,许冒冒先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真沉,沉的直往下坠,———真一坠,却,唇碰上了一个——柔软———许冒冒一下清醒过来!! 眼前, 是吴小周的唇,吴小周闭着的眼睛,吴小周的血—— ------------ 26 她先盯着他的唇。他的唇型很漂亮,怎么样都好像在淡淡的笑,胸有成竹,给人温暖。滚动时脸庞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就在唇角旁,也在渗血。 她又盯上他的额角,也在渗血,不过都是磕碰所致,血流的不是很厉害。 许冒冒觉得不能叫它继续往外渗血了,低下头去,伸出舌尖先舔了下他额角的伤口,然后还砸吧砸吧了嘴,稍往旁边“呸呸”了下,又凑上去舔,又“呸”,反复几次,算消毒了。 可血还在渗,她就整个唇覆上去,吸。 吸的过程中,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舔,———几认真喏。 额角这样搞了一下,咦,真还好像好了些,她又如法炮制,开始去舔他的唇角伤口,然后,又吸。 “嘶——”他眉头轻轻一蹙,好像有点疼。 许冒冒停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没有醒。她又凑上他的唇角,继续。 吴小周只觉得有个软软滑滑的小东西就在自己的脸庞唇角舔呀吸呀,有时候痒痒的,有时候又有点疼,搞得骨头里空空的,手脚想用劲儿,却一点不得劲儿——— 慢慢转醒。努力睁开眼。 模模糊糊里,看见一张漂亮的小红脸蛋儿。再定神一看,是她水灵的眼睛,是她红红的唇,是她满脸可爱的红疙瘩。 她见他醒了,还愣了下。可是该怎样还是怎样,又凑上来要———吴小周本能脸往旁边一侧,她的样子象要来吻他的——唇——— 他一侧,许冒冒好像有点不高兴。她就是眼睛眨了下,唇好像微动了下,类似噘却很快松弛下去。她盯着他,全心全意。 吴小周只觉得脑袋有些沉,微闭眼清醒了下,再睁开,她还是那样盯着他在。 吴小周微启开唇,说过,他的唇是天使的唇,无论如何都在笑,“你有没有哪儿伤着了?” “没有。” 吴小周点头,看了看四周。完全动弹不得,他们俩儿被卡死了。他知道自己的右腿受伤了,很疼。糟糕的是环着她腰间的左手好像骨折了,也丝毫不得动弹。右手压在这边,紧靠着一块铁架,手背上只怕也划了一个很长的血口子,抽不出来。不过,所幸,她似乎是没有大碍,而且她的手能稍微活动一下。 “腿有知觉吗,疼不疼?”他怕她腿受伤, “有知觉,不疼。”她还动了下。看来是无大碍,动腿呗,她屁股也跟着动,摩挲着他的身体。———— 吴小周又点了点头,慢慢闭上眼,头确实很闷。她没事儿他就放心了,现在,一来他要好好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再,他也想保存体力,再怎么样,也要叫冒冒脱困。 正极力稳下心志,突然,再次感觉刚才模糊间那软嫩嫩的东西在吸自己的唇角。吴小周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眼, “冒冒,”喊她, “嗯,”她轻轻哼了声,一点也不耽误她小舌尖舔那个伤口, 吴小周突然想笑,她吸呀舔呀,有时候弄得他蛮疼,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还是有些了解这孩子的某些想法,她想给自己止血吧。 “不能紧吸,说不定已经止血了,你一吸,又流出来了。”他的声音很温柔, “不会,我一直尝到有血腥味,”她的声音更嫩, “冒冒,——好了。”他脸侧过去一点,她的唇就跟着,他再过去一点,她追。“冒冒,——唔——”这是把许冒冒搞烦了,她干脆直接上去吸他的唇,小牙口还去咬。 吴小周意外也不意外:她真这么强悍地封住他的唇,有点意外;可,依她这样个个性,这么个搞法,好像迟早她会这样做。 已然这样,再说,你也实在没有地方躲她,手都抬不起来,也推不开她,不反应就行了。任她咬,任她吸,任她舔。吴小周始终睁着眼睛望着她,眼睛里,含笑,很大度的笑,象任个孩子嬉闹。 这有点把许冒冒搞伤着了。他们父子都不把我看在眼里啊?! 许文正是个很沉静的姑娘。她被伤着了,会想办法扳回来,不过,不急不躁。 不动了,就贴着他的唇,眼睛望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的效果很强烈,我看进你,你看进我。 她一笑,“其他人呢,” 吴小周眉头轻蹙了下,不过唇角依然是笑意,很大气,好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可是,能包容她的一切“突然”,处变不惊。 “不知道。”是的,确实还不知道这个车内其他人怎么样。 她脸慢慢歪下来,贴着他的脸,唇就挨在他唇边,“你喊喊他们呀,说不定有人也像我们这样醒了。”她象挺有主意样儿。 自醒来,参考自己的情况以及冒冒的情况,吴小周判断车内其他人估计也不会有大碍,这车是翻了,不过,不属于“车毁人亡”那种重大损毁。这是他当时护着冒冒在,要不,只身一人,自己不会伤成这样。车内其余人几乎都是部队出身,都有应急的底子,更不会有大碍。 吴小周本想蓄精养锐,好好理清思路,看下一步怎么做,和车上其他人取得联系后,可以尽快部署。不过,既然她提起这,吴小周觉得先确认一下他们的情况也好,于是, “你们都还好吗!”稍大了声音。 “首长!” “首长!您还好吧!” “首长!我们会想办法———” 果然,从各个方向传来声音,好像很遥远,估计是重重椅背阻隔,不过,都无大碍。 “我没事儿,你们先———”人员都安全了,最大的石头落地,吴小周突然头脑也清醒些,刚想冷静布置,却! 散落各方的被困人员刚心落下来,首长无碍,正极力竖着耳朵想听首长的指示,可是,———是椅背阻隔的原因吗,半天又没有听见首长说什么, “首长!” “首长!”同志们纷纷不放心的唤起来, 谁又知道, 此时,他们的首长——— “冒冒!”吴小周的声音当然大不得!才冷静下来的心,她这样个举动,也能把人弄不冷静! 她的手,不是能动吗? 她的一只手, 挤到了本来两个人就贴地无丝无缝的身体中间, 一把抓住了他的命根子!真的是抓! 许文正通常冷静部署,出其不意行动!干净利索。 ------------ 27 许文正有点小野兽。这估计跟她小时候被小老虎咬过一口有关,至今,她的屁股上还有个小虎牙的印儿。 她抓着他的命根子,脸蛋儿平静,不过,眼神张狂。 “我是个警察。” 如果是吴好,会非常从容面对,冷哼一句,嗤她一句,“警察就算都是流氓,也不会见个人就去抓他命根子。” 当然,吴小周的嘴不会比他儿子善多少,只是,目前,他还不了解许文正。 瞧瞧她的逻辑,非常叫人无语。 “我们那儿救人,女的,胸部要注意,那是自尊心的潜原。男的,也得注意他下 体会不会受伤,这是男的一辈子的事儿。” 她这意思,她是担心他那儿会受伤? 吴小周尽管很想笑,可是,这个时候不能跟她笑,至少有直觉,这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 “手拿开,我没受伤。”声音很淡,极力表现出不跟她计较,可是,怎么可能“不计较”?她握着,相当技巧,食指跟中指分开,手心向上夹着,指骨顶在弹丸处。其实,很要命。 她得得放开啊?她不放,她还把脸又贴着你的脸,蛮粘人,好像对你蛮好,小声说, “你救了我两次,我会护着你的。” 吴小周看得出来这是个胡闹的主儿,这眼下,能任着她闹? 微咬唇,松开,唇移到她额头处顶着,极力用轻柔的声音安抚她, “冒冒,咱不闹,让我好好想想,咱们要出去。” 许冒冒哼了声儿,轻轻的,像猫。“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出去了,你肯定把我当狗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吴小周哭笑不得,机会?啥机会,她真是“报恩到以身相许”的那类人? 诶,你别说,吴小周这就确实是不了解许文正了,要搁古代,她确实是这类人。我许文正一无是处,什么没有,什么不会,可是,会尽一切可能还人恩情,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绝对赤诚。 吴小周没有说话了,她也没有说错,照她这样个“表现”,那是出去后,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可是,吴小周又不想骗她,同样直觉,这孩子骗不得,骗了,才是最大的伤害。所以,干脆不说话。 于是,这是个矛盾啊,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冒冒很落寞,她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身体挨的有多么紧,又放进她一只手,挤得人都不能大口呼吸。吴小周真是信了这孩子的邪!她憋着气,吸着肚子,硬是把手挤在里面,解他的裤子。 这种情形,真有种“英雄气短”的感觉,吴小周应对各类人种都如行云流水,局内局外,一双眼,多个心。可现下,———吴小周“败在”了一个小流氓身上。 许文正一没脸皮,二胆大包天,三,毫无道德感。具备一切当“强 奸犯”的本质。 她胆大心细,作案时,又有分寸,疯狂里带着理性。 她贴着他的脸在啜气,此时,她已经把他裤子全解开了,又开始艰难的解自己的裤子, 她还喃喃,时而蹙眉,“怎么这么难解———”说实话,那样子———非常性感!你明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真的很专心, 时而去撸撸他,时而去搞自己, 实在贴得太紧了,她搞自己的时候,手拱起,指骨就扫在他那上面———吴小周是个正常男人,受不了的。只是,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正常男人,很艰难,可也不能失控。 “好了,” 要命哦!她一声“好了”,叫吴小周心竟然一跳! “冒冒,冒冒,”吴小周知道阻止不了她,可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要说,“会很疼。” 她抬起了眼,“我不怕疼。” 也许,这多少年以来,吴小周都记得冒冒这个时候的模样,“我不怕疼”。给了他多少心暖与勇气——— 真的很疼! 吴小周清晰感觉到她还不那么湿润,却,这孩子真是———叫人疼, 她一鼓作气,毫不拖延,沉沉坐了下去, 她疼得咬了下唇,然后张开,微微啜着气, 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星辰, “分不开了。” 分不开了啊——— ------------ 28 如果从纯男性的眼光来看,她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从纯享受的眼光来看,她真是个无上的尤物。 她很会动,指的是那里面。一吸一吸。这么封闭的空间,她也只能凭靠收缩来抚慰他。她每次一收紧,吴小周感觉全身血液就一滞! 她的脸蛋儿始终贴着你,唇角抵着你的唇角,她每一次轻轻的啜息都扫过你的唇峰, “首长!” 别忘了,他们周身还埋汰着多个受困的党国人才。 吴小周刚想应声,她一手摸上他的脸,唇封住了他的唇,小声接近无声,说,“你不能说话,你一说话,声音是哑的,他们听得出来。”瞧,她考虑地多周到。 这是内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啊,吴小周想,要是能动,真想抽她的小屁股!这孩子真会逞能! 吴小周不是儒雅范儿,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尖锐的东西。他在大连当市委书记时,在星海广场东南角搞的星海城堡,本想发展成赌场,后来还是批不下来,于是,成了贝壳博物馆。吴小周敢想,也敢做。 “嘶——”许冒冒倒吸了口气,他真狠狠咬了下自己! 然后,就见他微侧着脸,好像暗暗沉了口气,平复心绪。眼睛始终不看她,沉着开口, “如果大家能活动手脚了,先找到车上的卫星电话———”一、二、三,非常有条理,天生领袖的才干。 许冒冒就一直盯着他的唇,一动不动。心里,荡漾的无法抑制! 这是何等的魅惑! 一个男人,他的下 体被你包容着,如此淫 靡, 却, 他微侧的脸庞,角度如此好,真是漂亮的无以言表, 他冷静的眼神,他干脆的话语,他浑身散发出的性感与冷傲,自信与责任的结合——— 许文正一时情难自禁, “———前面那辆车———嗯———”正在说话的人突然被封口,毫无预示的,她的小舌头就缠了进来,搅乱你的思路,搅乱你的权威,———真是个要命的孩子! 幸亏该交代的同志们隐隐约约都听见了, “放心吧,首长,我们马上能脱困———” 吴小周苦笑,他现在脱不得困,冒冒把他缠的接近疯狂! 她的小舌头花样百出,一缠,一勾,一吮,一吸,她很会轻轻的哼,如此轻,只有你听得见,哼得你,意乱情迷——— 最难过,她下面,动情了, 湿润,湿润,逐至软如泥,嫩如芽,你埋在其间,被她吸附的越来越失控, “冒——”吴小周全身绷得,———这种煎熬啊——— 她仿佛化成一滩水,腻在自己身躯上,“小——小周——爸—爸爸——”简直乱叫一气!!性 事里带点荒唐是致命的! “冒冒!—” 她全然化成一汪春水,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吴小周有那么点不可置信, 她的动情带动了他的动情, 这种感觉,神秘,温暖———容易上瘾——— ------------ 29 第八章 男人的幻想:她象女儿,娇的像一层薄纸依附着你;她象母亲,温柔地包容着你,顾念着你,宠爱你。 你看许冒冒哦,这个时候象个小妈妈。她多为你着想。 她先自己慢慢退出来,却不顾自己,一切先着你考虑。她手又钻进两厢相抵的身体中间,轻柔地抚摸着你,叫你安心。然后,为你穿好裤子。然后,她自己整理。然后,她老老实实趴在你身上,闭上眼睛,好像从来没有醒过。 因为,她也听见了东西搬动的声音。 “首长!!” 至此,当大家手忙脚乱掀开这些椅背焦急寻找他们的领袖时,一翻开———见到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埋在废骸下,依然昏迷未醒。首长手臂上、腿上都是清晰可见的血迹。焦急一片。 当冒冒从他身上被抱开时,吴小周还是清楚看到她的脚踝处淌着血,心一蹙紧!想喊住,却还是忍住了。她应该赶紧被送往医院! 这一分开,两个人却是被送往了不同的医院。 许冒冒还是受伤了,不过这次还好,伤口不深,能及时收口。被直升机紧急送回了北京。 吴小周虽说伤势过多,可毕竟他体质好,扛得下来,就近在昆明治疗,毕竟,他审度自己的情况,治疗几天,他还可以继续工作。 却,救灾的工作在医院以及灾区才开展几天,在法国举行的“北约对华高层对话”开始了。吴小周直接从昆明飞往了巴黎。 这一次,吴小周再次惊艳世界。 虽然,“高层对话”里有许多为世人揣摩许久的议题,譬如北约与我国的军事交流,北约各国对我国进出口商品的税率———吴小周用流利的英语,洒脱、冷静、睿智、强硬、圆滑并举。叫西欧各国再次领略了这位中国新崛起政治人物的风采。用了四个字形容,“举世无双”。 当然,更叫世媒疯狂的,绝对是欢迎晚宴上的那一段双人舞。据说向他邀舞的是西班牙公主,芳龄二十三。 这段双人舞甚至登上央视“焦点访谈”,网络遍地疯传,点击愈过亿。引用一位时事评论家的话:吴小周用个人魅力赢得了世人对中国的尊重与疯狂。 事实上,只有首长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那支舞,他的随意,甚至有几分玩意地潇洒引着女伴旋转,只因,他的腿伤不能跟上节奏———却,恰恰是那几抹随意,淡淡的疏离,叫人疯狂! 远在北京的许冒冒,也通过电视看到这段舞蹈了。 当那位美丽的西班牙公主上前向他邀舞时,本右腿压在左腿上内敛淡定而坐的吴小周,礼貌起身,微颔首。唇边那一抹笑———不仔细看,你看不到他唇边还有淡淡的伤痕,——— “啪,”冒冒把电视关上了。 叹了口气,平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不晓得想什么。 她能出院了,可是,她不出院,她在等吴小周来接她。 “啪,”冒冒又把电视打开, 那支舞已经接近尾声, 有点象执念,许冒冒就一直想看他的唇角,想看他的伤痕, 可惜,特写都那么短暂,伤痕,看得也那么短暂——— 许冒冒一躁,一骨碌在病床上爬起来,就站在病床上双手抬起,好像搭在一个男人的肩头,自己哼着曲子,在床单上滑起步子来, 电视里,吴小周淡定的微笑, 电视外,许冒冒穿着病服的滑步,——— 她跳的很认真,很认真。 ------------ 30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看‘阿星’,你帮我从网上下几集下来———” “你说普通话好吗,” 她笑,不做声了。有点拐,她无聊,就撩李思俭玩。不过,她是欠“阿星”看,以前在家,她跟吴好就喜欢看阿星的节目,看那个可爱的苕胖子瞎扯。 “你说清楚点,我才好跟你去下啊——”李思俭还把她说的话都当回事儿咧,想要继续问清楚,却,正这个时候,他的助手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 许冒冒一直望着他那边。 “你说的什么‘阿星’,我上网给你搜搜啊。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才转身, “站到!”她突然一声大喊,还是用的武汉话。 李思俭转过头来,就见她慢慢下了病床, “是不是吴小周回来了。”这是普通话。 李思俭一定,她耳朵蛮尖咧。不过,首长下午两点钟到北京。他看过行程,排的很满,没有到医院来这一条。所以,他没有告诉许冒冒。 许冒冒一直瞄着他,蛮沉得住气的样子。 “我跟你一起回中南海。” “这——” “你等着,我换了衣服咱们一起回去。你要先走了,我还是会自己回去。” 说完,她从矮柜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这他们都给她熨烫好了的。走进了洗手间。 李思俭没有法儿,只有等她。 她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身合体警服,英姿飒爽。头发,她随意地扎起一个马尾,又青春无限。 车,开进了中南海。 一落屋,许冒冒就脱了警服外套,忙进忙出。 大约下午三点半左右,吴小周回来了。 他真的很忙,一回来就开会。许冒冒一直乖巧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看着钟,数着秒,看他什么时候想起自己。 一秒,一分,十分,二十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许冒冒望着自己床上的警服外套发上了呆。 接近五点,警卫员小徐过来叫她吃饭。 喊她,她也不做声。一动不动。 小徐深感事态严重,赶忙找到了李思俭那里,李思俭匆忙赶来, “冒冒,吃饭呀。” 她这个时候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上,右腿压着左腿,样子很随意,可是,就是在翘气的样子。 还是不做声。 李思俭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她这些天对吴小周微妙的情绪,李思俭这么精明的人,如何没有觉察?不过,这是首长家事,不妄议。 李思俭也没有再做声,转头出去了。这事儿只有如实上报,咋报呢?直接说呗,许冒冒不吃饭了。 咳,李思俭暗忖,看来啊,许冒冒就是首长的一个劫!要再下得了狠心,完全可以不管,吃不吃饭,着人传话过来,嘱咐几句,就说“我忙,也照顾不到你了,你好了,也可以回武汉了。”这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领导人来说,如此应对,不过分。 可, 亲自过来了。眉宇间有轻微的无奈。 咳,这就是劫数了。 “冒冒,”他喊她, 她却是看着李思俭出去时随手带上的门。 很委屈。 一个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他。他是我的,我是他的。 外面光天白日,他在天,自己在地。他真不理我了——— 她放下交叠的腿,全缩到沙发上来,掀开裤腿,露出脚踝, “你看,这么长一条口子。”她微噘着嘴低着头轻轻摸自己的脚踝, 吴小周走了过去, 终于, 还是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我看看,” 她这个时候却把自己的伤口捂着,望着他,蛮犟, “你要把我送回武汉就不准看。” 吴小周望着她,几无奈,看她个水灵灵的犟瓜样儿! 吴小周刚想起身,他其实是想坐她身旁的沙发上,象她这样个拗劲儿估计得一会儿磨,谁知,许冒冒却以为他真狠得下心不管她了,那个一急! “你真狠心!真不管我了?” “冒冒———” 她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就往他身上一扑,吴小周哪里有防备咧,双双倒在了地上。 “冒冒,” 她缠得他几紧喏,完全就象要长在他身上,双腿牢牢缠着他的腰,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嘴,不停地亲他,乱亲一塌糊涂! “你没看见我给你翻的报纸?” “你没看见我给你泡的茶?” “你没看见我给你整理了书架———” 吴小周想笑,难怪他刚才找资料都不是按顺序了,原来她“整理”了的呀,刚想转过头说她,却, 哟,小文正———流泪了。 这几滴泪值钱咯。 许文正基本上属于白眼狼一类,眼泪极少。这挤出来的几滴,着实是憋屈死了,他真恨得下心不要她了咩。 值钱的泪,值钱的许文正哇,值钱就值钱在,好像,吴小周不想想她,可,不由不想她。 看见翻开的报纸了, 看见泡好的茶了, 只是,真不知道她动了他的书架。 这几日,难道就真不想她?怎么可能。生死一线,她在自己的身旁,她跟他,发生了关系。 这几日,身上都是她的味儿。洗都洗不掉。一躺下,是她的味儿。不抽烟的,开始抽烟。再闻,还是她的味儿。 所以,觉得事态有点严重。是想冷却下来,然后,送她回武汉。 可是,她不吃饭。还是,放不下啊—— 冒冒就在他脸庞哭,贴着他的脸哭,管他真哭假哭,反正,哭进吴小周的心里了。 手,环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抱住了。 且,知道这抱住了,意味什么。 吴小周心中苦笑,说句不好听的,这下,做实了“扒灰”了——— ------------ 32 吴小周想把许冒冒调到北京市公安局。其实,这能费多大功夫?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许冒冒必须回武汉一趟,有些事她想处理一下。还是李思俭跟着她去了。说个不好听滴,李思俭现在是她的“办公室秘书”。当然,许冒冒很仗义,李思俭前一段时间老头儿在军总住院,许冒冒去看望了两三回。 先回家一趟。 从车上下来,刚走进门栋,楼下的王阿姨眼尖连忙从小区凉亭那边跑了过来,直喊她, “冒冒!冒冒!”蛮激动。王阿姨是居委会滴,手臂上还框了个红箍箍。 “王阿姨,”冒冒蛮有礼貌地笑着一点头, 王阿姨看见跟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个男的。一个李思俭,一个李思俭的助手张选。都是斯斯文文,还以为是她的亲戚。因为,在这些邻居印象里,许冒冒就是个蛮文静乖巧的娃娃,吴好把她象个宝贝一样护着,这吴好一光荣,邻居们都还几过不得冒冒喏,这好的一对小两口。 “冒冒,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撒,来送你屋里吴好的———”提到“吴好”,王阿姨还是特意把声音放低了些,“来送你屋里吴好的人太多了,天天有人送花,一送,就从你屋里五楼一直摆下来,————冒冒,这是跟你说实话,送吴好我们蛮能理解,吴好是个好伢儿,都喜欢他,可是,这天天都是这多花堆在楼道里,———” 冒冒个苕还没有听清楚别个的意思。王阿姨不说话了,就望着她,指望她已经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了吧,许冒冒懂个鬼! 还是李思俭接下来了话儿,“王阿姨是吧,我们知道了,这个我们会处理的,对不起,打搅大家了。” 冒冒会过来,直点头。王阿姨也直点头。其实,晓得别人家死了人,说这些其实也不好。 莫怪人家说,一路上楼,是有点过分,全部是花!而且,相当豪华。一水儿香水百合。 再奢侈也抵不住天天看,这都影响出行了,当然邻居们有意见。 “谁送的?”李思俭问她, 许冒冒边开门进去,闷闷说了句,“好像是温献伟。” 李思俭没做声,抿了抿唇。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开进小区两辆奥迪和一辆沃尔沃。上来的人把花都搬走了。还负责把楼道打扫了一下。其间,冒冒一直在家里清东西。她也打了几个电话。 “这些都是带回北京的。”她堆在一堆,也不管。李思俭蹲下来给她收拾。 “还有这些。”她指了指那一柜子衣裳、鞋。李思俭暗想,吴好是宠她啊,他跟冒冒就算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只怕都给冒冒买东西了。 说着,冒冒一边按着手机一边往外走,李思俭看见她还拿起了桌子上她家里车的钥匙。 “你去哪儿?” 许冒冒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想着哪一出就是哪一出,立即就要去做。 “我去看看温献伟,他到现在还没有出院。” “你还去看他?有什么看的。”那一幕叫李思俭都觉得惊心惨痛,很厌恶那个男的。 “那怎么办,不当面说清楚,他要把花送到死!温献伟才犟——”她看上去也不耐烦,正说着,她手机的短信来了,看来她在跟某个人发短信。却,一见短信的内容,许冒冒的脸色好像变得更不好起来。 “怎么了?” 许冒冒摇头,完全皱着眉头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去了啊。” “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就这样,李思俭跟着她出去了。许冒冒开的车。一路上,许冒冒神情都很严肃很严肃。 车开到了广州军区总医院。 李思俭发觉,许冒冒有点反常,好像——好像纯粹是不喜欢这个医院。 从停车开始,她就好像在小声骂,“个什么破医院撒,门口堵那狠也不管——” “领导都死绝鸟,医院应该是最干净的地方,卫生搞这脏———” 李思俭突然又觉得蛮好笑,这里就像处处跟她不对盘,被她嫌弃死了。她像个老人,嚼死。 却是直到走进医院正门,李思俭发现她突然情绪又一个变化! “咦?那是什么!”她象突然看见了个大稀奇,几感兴趣地跑过去啊! 原来,正医院大门口, 挂着一个超大的横幅,超大超大! 上面写道: “还我战士一条命!!许杭!!你全家死光光!!血债血还!!” 李思俭发现, 许冒冒看着那条横幅, 眼睛蹭光,兴奋地不正常! ------------ 33 第九章 她从头到尾瞄着那个超大横幅慢慢转了几圈儿。像只沾了腥儿的猫。 她现在习惯去摸脖子上的手指头,享受,安然,仿佛能带给她好运。 放下手,走了进去,很沉着的样子。却是走到拿号等药的休息区,坐在了椅子上。 李思俭不晓得她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也没说她,安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她坐着把这个医院上上下下又溜了一遍,然后蛮虚心模样的问身旁一个等着拿药的阿姨, “阿姨,这个医院做脑科手术是不是蛮有名呐。” 李思俭觉得这个姑娘伢其实蛮会察言观色,她找的这个阿姨一看就是话痨,喜欢说话的。 你看那个“自来熟”, “是的,这个医院最扎实就是脑科,你看那边的牌牌,数一数二的都是脑科的。” “哦,我爸爸就想做个手术想把他送这里来,不过,我刚才看见外面扯的横幅———”她真是说谎眼睛都不眨,一板一眼。 “哎呀,这几天是闹得蛮狠,这个总医院脑科第一把刀就是他们的副院长许杭,蛮年轻,才三十大点,真的蛮扎实。不过,好像前几天治死了个战士,说是医疗事故,哎哟,闹得吓死人,那部队里的,当兵的,一百多个人把医院都围鸟!” “啊?闹这狠呐!”她蛮惊奇的样子。 “咳,闹再狠,找许院长开刀的还不是一大排?排都排不上———喏喏,看呢,又一些当兵的来找鸟,” 许冒冒顺着看过去,看上去不慌不忙,实际上——那眼神—— 她真是沉得住气。又坐了会儿。才慢慢起身。李思俭知道她要找那些当兵的。这时候,拦住了她。 “冒冒,任何事,我们都是可以解决的。” 她还点头,微笑,又慢慢摇头,“这是我的私事。谢谢你啊。要不你先回去,我也不去看温献伟了。” “冒冒。” 她摆手,“你别跟着我了。” 怎么能不跟?李思俭能放心吗。 她走向那群当兵的,非常直接,“诶,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啊?” 当兵的好像有急事,没理她。她突然一闪身,快步也上了电梯,电梯合拢,李思俭竟然没跟上! 这下,把李思俭急上了,看着电梯停的几个楼层,直奔楼梯。一层层找。 在七楼,看见许冒冒。 她一个人正往电梯这边走,微低着头。 “冒冒!”李思俭有点恼火。 她却一抬头,还一笑, “没有事,没有事,我们回去吧。” “你这不是摆明着有事?冒冒,咱们现在是真关心你,首长也———” 她却像没听见的,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事,没有事,”直摆手,完全心不在焉。 说实话,李思俭也是没有法儿,只有跟她又回了家。 她在武汉住了三天,一切正常。她去了市局,亲自跟她的领导同事们道了别。她也去跟吴好的朋友们吃了一餐饭,接送都是吴好的朋友们,照样把她当宝贝一样。 其余时间,她就呆在家里,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经常看她在发短信。这你实在不好管她呀。 东西都清好了,今天返京。 李思俭来接她时,她还是一身警服,不过,一双红色细跟高跟鞋,头发用一支很精致的簪柔美地盘在脑后,几根发丝散下来,妩媚。她样子看着清纯,可这样个装扮———真的是蛮勾人。 来了两辆小轿。许冒冒双手放在身前,样子看着斯斯文文。一旁站着等着。看着李思俭和助手们跟她把她的一些东西放在后备箱里。其余一些东西已经专人专机送往北京了,这些,都是她最“贴身”的。李思俭看了其实也觉得好笑,都是些玩具和漫画。 李思俭把后门拉开,许冒冒正准备上车,却这时候突然听见! “许文正!!!”一声怒吼! 李思俭看过去,真是快!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冲了上来,凶狠地拽住一脚已经踏上车的许冒冒! 李思俭当然立即反应,一把抱住差点被拉拽倒的许冒冒,人防卫地也一掌向来人推去,却没想,迎过来就是重重一老拳!李思俭这一下就被打倒在地,鼻血呛呛! “你!!” 李思俭恼怒捂着鼻子一抬眼!———人顿在那里! 旁边他的助手们见他遭袭,肯定都赶紧跑了过来,可是,都是文职,哪里是那个军装的对手?军装连续几个老拳都利落挥倒在地,不过,另一手始终紧紧拽着许冒冒! 叫李思俭一顿的是,那个军装的脸庞———实在,漂亮———哦,不能仅仅用漂亮形容,———此时,尽管他凶神恶煞,无情的拽着许冒冒,象世仇!恨不得撕碎她!可,依然不能叫人移开眼,看着他,不想移开眼———— “是你!是你是不是!!个小婊 子!老子看你是想把牢底坐穿!!” 许文正被他拽着,明显看着很怕很怕, 不过, 怎么看, 你仔细看她的眼睛,你仔细看, 里面就有那么骨子傲气,嘲笑——— ------------ 34 “冒冒!!” 李思俭惊慌地顾不得鼻血呛呛就要冲过来拦住那个军装,因为,他突然抬起手,就像大力要一巴掌呼向许冒冒! 许冒冒好像也以为他要这样打自己,怕死了,脖子一缩,眼睛都闭上了! 却, 那个军装看见她这样———临到要扇到她脸上时,好像还是不忍,———握成了拳,停在了她的脸庞,指骨都顶在了她的面颊上! 咬牙切齿啊! 突然变成狠狠地揪她的脸蛋儿,许冒冒很疼,可是,她也在忍。这个拐东西真的很能忍,谁都看得出来她多疼,她的手自己紧攒着指尖都掐白了,可就是不哭。一句话都不说。 “吴小周上了你是不是!你仗着有他保你,你又开始翻大浪了是不是!!许文正!!许文正!!你个祸害!就应该叫你死在牢里!!老子今天非要把你关进去!看你能撑几天!!” 你一说把她“关进去”,“看你能撑几天”,望着她就娇气起来,手抓住他捏自己的手腕, “你把我的《混蛋土豆》下还给我,起码我死也要看完它!!” 李思俭简直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 《混蛋土豆》?下? 是那本漫画吗?如果他没有记错,她这几天喜欢窝在沙发里甚至是赖皮的姿势津津有味地看这本漫画。现在那本书还在车上!! 关键是接下来军装的话也蛮搞人撒, “欠死你!欠死你!死也不给你看完!!” 这时候,你看到许冒冒要哭了。 却赶在她要哭之前,军装把她胳膊毫不怜惜一拉,“走!坐牢去!”说实话,这语气又像是凶自己家不听话不争气的孩子。 李思俭还被这一幕搞的转过不来,可看到军装连拉带拽地要把她拉上那辆军车,这怎么行! “站住!你不能———”就要冲过来把冒冒拉过来, 军装却一把将许冒冒拉向他身后,这姿态,又俨然这是他的所有物,谁也甭想碰!沉声说。说实话,他这模样非常惑人非常惑人,声音,好听的如天神。却,阴沉残戾。 “告诉吴小周,别插手这件事,他胆敢来放了许冒冒,我保证,第二天全国所有的报纸头条都会是,‘吴小周扒灰,公权私用,把自己犯了诬陷罪的儿媳妇小情儿无罪开释”,你告诉他,许冒冒不值得他这样给自己的政治生涯抹黑。许冒冒是个害人精,玩玩就算了。” 李思俭尽管心里巨惊,头脑一阵热,可是,还是极力冷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他把许冒冒拽上了车,开走了。这事儿一定要慎重! 转身就掏出手机,手都是颤的——— “桩儿,我听你的话,你把《混蛋土豆》下给我好不好——”车上,她还在跟他ZHE。景桩儿面无表情,根本不理她。她有点翘气。 车开在了宝丰路派出所门口停住。 “下车。” 她不动,翘气古怪地望着前方, 景桩儿自己先下了车,走到这边,门一拉开,“你下不下来!”吼她! 她犟死,就是不下来。 景桩儿完全失去耐心地,又把她毫不客气地拉了出来,冒冒站不稳头往前栽,景桩儿这时候又赶紧把她抱正,“你给我站好!” 她站好,象个跟妈妈闹脾气的孩子,被景桩儿牵拽着走进派出所里。 “同志,我是带我们家孩子来自首的,她勾结一些警察制造一些假证据怂恿家属诬陷一个医生制造医疗事故,在社会上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这是所有她犯罪的证据。”说完,放下一个爱疯手机在值班民警的办公桌上。“里面文字材料,视频材料,录音材料,都有。” 说着的时候,许冒冒一直被他牵着,嘴还有点微噘。她还在翘气漫画的事儿。 可是,这一幕多么叫人惊惑! 民警们就望着这么个漂亮的有惑人之气的军官手里牵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别扭小美人儿———来自首?! ------------ 35 基层警察都很认真,人家证据灼灼,那个爱疯手机人家就丢这儿了,权当呈堂证供鸟。人呢,只有,抓了! 就是非常别扭非常别扭!这位解放军怎么看都像把他们家这好像才从警校毕业的孩子送来当托儿所押着的,那意思就是,好好管管,用刑都行,要象敌人一样打击,这孩子太野了! 可是,你说临送进去了,———— “冒冒,脸上的疙瘩不能抠啊,我跟你说,它要破了收不了口,你死里面我都不给你收尸!” 许冒冒手上拷着手铐,被民警们微揪着衣裳往里走,她走着,人还回过头望着他,几照业的样子喏,像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景桩儿又像过不得,低头“啧”了声,又快步走过去,突然抱住她,对着她的唇狠狠亲了一口,分开一下,又重重亲一口,“乖乖坐牢,好好做人,表现好,下次把《混蛋土豆》下给你送来。” 许冒冒笑了,主动凑上去又亲他。他这个时候不叫她亲了,人脑袋嫌恶地往后仰,推开她,“ZHE。” 许冒冒被抓进去了。景桩儿出去,从军车后备箱里拎出一大提尼龙网兜,里面全部是一条条“硬盒黄鹤楼”,往值班民警的桌子上一轻放,完全跟刚才进来时的态度不一样,非常仗义哥儿们的样子,“哥哥们,这是感谢你们照顾我屋里里面那位的,她蛮磨人,你们费心了。一会儿,你们常所要跟你们打电话的。”说完,手潇洒一抬,示意告辞,就快步走出去,开车走了。“诶!你——”民警们完全一头雾水。不过,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宝丰路派出所的常胜林所长在外面开会的人,打回来一个电话,只说这个姑娘伢好好关着,如果不听话就吼,听话的话,就不理她。不过特意强调了一下,一日三餐必须要有鱼。 景桩儿把冒冒丢进派出所后,一边开车一边叹气,有点类似安心,同时,又非常懊恼。捞出自己的手机, “喂,丢进去了,———要哭,你一说把漫画给她她就不哭了———急死人!你说她怎么这巧就回武汉了?还那巧去了总医院?———真是信她的邪,你一点不盯着她,她就可以搞事———怪我?!你怪老子?!你晓得老子不会放过许杭!这好的机会,老子不整死他!———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见面再说。”桩儿把电话挂断,非常烦躁。 这是跟隋阳打电话呢。隋阳说他到现在头皮都是麻的,好死不死,她北京好好呆着的,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这巧,去了总医院? 后来查清楚了,是因为那个上次差点要强 奸她的逼什么温什么在那个医院,景桩儿隋阳其实都没想到,她既然晓得他住在的是广州军区总医院!她,还去了?!! 她最恨那个医院! 哦,不,确切讲,她最恨那个医院的某个人! 许杭。 应该说,这个人,也是他们共同的“恨”。 这次,许杭主刀,确实有位战士死在了他的手术台上。其实,许杭没有任何责任。可是, 一这个战士好巧不巧正好是景桩儿的兵。 二景桩儿一想,这是个几好的机会喏,老子是没有那个板眼找你那些“纯医术”的“歪”,不过,老子可以借机搞臭你! 闹得几大喏,看来许杭迫于舆论是烟熄火了了一阵儿。景桩儿其实也就这个目的,叫他不好过,也解解恨就完了。 没想, 使坏的祖宗正好碰见这件事! 她胆子那才是大到天上去了咧,老子没有那个板眼走“纯医术”的诬陷,她敢! 她自己翻纯医疗著作,硬是找了个“切入点”,然后,你看她有没有板眼,就“遥控”她屋里吴好以前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黑道白道同出动,一方面找医院的歪,不依不饶,一方面极力怂恿死了的那位战士的家属去法院告!那就是个非要把许杭置于死地! 别人那战士一家都是老实忠厚人,有良心,有些莫须有的东西别人也看出来了,不参合,诶,现在的警察就是狠咧,逼着你“告”!就往那个“逼良为娼”的黑心路子上走!幸亏是景桩儿隋阳这边及时全部摆平,要不这次她掀起的“妖蛾子”,晓得几多人要受连累!市局起码一大排年轻的,跟吴好关系好的,都要受处分。 当然,冒冒从小到大的“毒计”,这次远远只是小菜一碟,她深谙“操控”,每次有事,没有人供出她,临了,别人为她做了牢,甚至,为她死,只怕都还觉得她是个天使,是个一辈子也要追随的精灵! 说起来,许冒冒不是第一次坐牢了。景桩儿隋阳没有法的情况下都是把她“关起来”。甚至,有时候异地“关押”。 不过,这次把她“关起来”倒不是因为她掀起的这个“妖蛾子”事件,这件事已经摆平了,照样是可以一丁点脏水泼不到她身上来。可是,非要“泼”,是因为就是要就这件事把她“关起来”,———她现在千万不能出来!不能跟许家的人接触! 因为, 这个世上她最不能见的人, 现在,回武汉了。 ------------ 36 “您说,有些人把自己的隐私放在报纸上就不怕家人看见了吗,比如这女的,她为情人挪用了公款,情人跑了,债都到了她头上。她拆东墙补西墙,用了老公的积蓄,现在老公也在天天问她钱的去处,———她就不怕她老公看见她在这报纸‘情感专线’上的倾诉,了解了真相?” “这女的一天到晚疑心她老公外遇,不能仅仅只看表面说这女的嫉妒心重,疑心病重,她老公肯定有伤害她的地方。———” “咳,现在人都是为房子啊,啥都不要了———” 派出所里的老张觉得这个姑娘伢其实蛮好玩,她每天都要看《武汉晨报》,最喜欢看那个“情感专线”,看完就要发表感慨。 她在铁栅栏那边,老张给她端着早餐在铁栅栏这边。等她把报纸看完,然后把过早的给她递过去。有点像动物园喂食。 许冒冒看起来跟老张的姑娘差不多大,不过,老张觉得这姑娘比自己的丫头有气质得多。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吃东西蛮讲究,吃东西的样子也蛮雅致,不过,特别挑食。 她有时候还会在牢房里跳跳舞,动作伸展。累了,她就蜷在床上懒懒地睡,有时候一睡一下午。 叫老张觉得惊奇的是,她坐牢蛮淡定,甚至有点享受,好像习惯了,好像习惯了就要学会去享受。 “张伯伯,今天晚上给我做的那个鱼汤,里面放点葱好不好啊,” 你看就是这样,她跟你说话就像个邻居屋里的娃娃,你都有点恍惚,仿佛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结果,你一回头———一道铁栅栏拦着,如梦初醒,哦,她在坐牢。 “好,好。”老张连连点头。每次他这么走,再回头看见栅栏那边的她,总有点心酸的感觉,她一个人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真是见鬼了!这个姑娘伢蛮漂亮蛮漂亮,身上有种魔力—— 老张一出去,才把茶泡好,刚想坐下来看看报纸,就见他们的所长常胜林带着几个人进来,样子蛮小心,甚至有点惊慌的模样, “老张,老张,那个,那个许冒冒咧,” 老张连忙指了指里面,“她才过完早——” 常胜林只摆手,“快快,把她放出来把她放出来——” 却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常胜林身边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直接就往里面走,常盛林额头上都冒汗了,赶忙改口,“我们快进去我们快进去,”忙跟上去啊, 老张也急忙跟过去,他进去时,就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喊了声,“冒冒!”颇为心疼。 许冒冒正窝在墙角边闭目养神,这是她的习惯,过完早,她喜欢像个兔子一样蹭在墙角眯眼享受一下,因为马上太阳就要照到这个角落里了。 可, 这看在李思俭的眼里———何等凄凉!! 当然还不等李思俭展露不悦,老张已经连忙过去开了铁闸子门, 李思俭真是心疼地走进去,弯腰牵起她的手腕,“走,我们出去。” 诶,许冒冒倒摇头,“他们《混蛋土豆》下还没有给我。” 李思俭跟着她呆了这长时间,真是慢慢也熟悉她的秉性了,眼一沉,“肯定给你搞来,”又弯下一点腰,声音更低了些,“首长也来了,他在外面的车里。” “啊!”你望着许冒冒眼睛一亮,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谁敢拦她?李思俭笑了。 冒冒一口气跑出去,看见门口停着两辆黑色小轿,这时候前面一辆车后门旁站着一个人,为她打开了门,她笑着跑过去, 却! 正这时候,一辆黑色奔驰开过来,形成与这两辆车顶头而停的形势, “冒冒,” 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潇洒的军装,肩头,两杠三星。 许冒冒一看见他,立即就钻进车里,还气呼呼地不等站着的警卫员跟她把门关上,她自己“哐当”狠狠把门关上。 车里,吴小周看文件的人抬头看她,见她气得象个猪一样,又觉好笑,这时候也发现车外一个上校军官走过来,警卫员拦住了他。 还没看清楚军官长什么样儿,怀里,冒冒已经扑了过来,几撒野喏,跨在他腿上,紧紧贴着他身,双手捧着他的脸,上来就亲他的唇,“你有一个星期都没有亲我了。”ZHE死。亲着了还在喃喃,“我算着日子呢,要一次性搞回来———”舌头已经钻了进去——— 吴小周把文件放向一边,也好好揽住她的腰,任她ZHE。 李思俭是一字不差把景桩儿的话传到他跟前的。吴小周当时在开政治局会议,休息时听到的李思俭如是汇报。当时,首长好像很累,右腿压在左腿上,坐姿放松,头轻轻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听完李思俭沉稳的汇报后,也没有睁开眼,只是抬手轻轻摆了摆,说了句,“把她接出来。我去接。” 这不出李思俭的意料。吴小周很有个性。“我去接。”其实,是一种态度。话虽轻,可含义重,且,有自信,有自我原则。 许冒冒越亲越娇,越亲越想胡闹,她真的很想他。 吴小周一手上来摸了摸她的头顶,“外面那是谁,” 许冒冒一听这,抵着他的唇,不动了。不过,明显感觉她蛮不高兴的样子。又不说话。 吴小周有时候比她还犟,比她冷,她不说,吴小周态度也淡下来,看着就要推开她————许冒冒对吴小周好像有种天生的敏感度,他是冷是热,许冒冒总能马上感知到。这要被推开了,———冒冒心一急!马上抱住他,“他是许杭!” 这就是吴小周制得住她的原因,对许冒冒若即若离,这个世上,吴小周最会把握这个度,否则,你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味儿倾心对她,她把你吃死! 吴小周还瞄着她,不做声,许冒冒嘴一撇,有些翘气的样子,她搞不定他撒,不过,还是得说,再烦,也得说, “他是许衡八情人正室的大儿子,许衡八是我妈,许衡八的情人是———我爸爸———” 这个时候吴小周还没有注意到许冒冒为什么会在“许衡八的情人是———我爸爸——”这里停顿一下,更没有在意她说“许衡八是我妈,”而,“我爸爸”,多一个字的称呼————他只是觉得这个磨人的姑娘真是别扭,别扭的叫人心疼,她这么说,如何听不懂? 她是庶出。外面那位上校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刚接触许冒冒时,吴小周不在意她,只想要回儿子的手指头,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后来,他们有瓜葛了,吴小周不是没想过看看冒冒的身世,可是,又不想用私查,他想她能够全心信任的,真心真意的,自己告诉他——— 当然,这过不了一会儿,当外面的那位上校不顾警卫员阻拦,大声喊了句,透过如此严密的防弹玻璃都能清晰听见, “冒冒,爸爸回来了!!” 吴小周感觉到怀里冒冒那种突然的失魂落魄,那种突然的,好像要烟飘云散——— 吴小周不觉收拢了下她的腰, 可是, 怀里, 已然,一具空壳, 冒冒的神,冒冒的魂,冒冒的爱——— 吴小周后悔了,该查清楚的。 (再次强调,此文艰辛曲折变态小众,完全臆想之作,不适者,撤吧,呵呵。) ------------ 37 第十章 不管你信与不信,许文正的脖子后面有一条妖筋,就像那得了障眼法涂炭生灵的妖狸子,你必须找到她那根妖筋,手起刀落,干脆凌厉地斩掉,血淋淋,否则,她害死你! 她走下车,象只鬼,脸苍白,盯着许杭,仿佛一张开口,就能吸干他的一切。 “我爸爸回来了,为什么不立即通知我?” 许杭望着冒冒,神情渐渐淡下去,好像看见她出来回应了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其余,无所谓了。她是好是坏,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她是人是鬼,都没兴趣。 “这不来通知你了吗,” 许文正眉宇一蹙,稍纵即逝,有种厌烦。 “我是说‘立即’。”许文正有点在咬牙,掐着人搞的意思,非要随她的意。 许杭不冷不热不亲不疏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忙着怎么整死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立即’来通知你。好了,不废话了,他只在武汉呆三天,”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午后吃过中饭离汉。” 立即,你就看见许文正焦躁地象只失去主张的离群小象,直解自己领口警服的扣子,解不开就扯,口里不停恨恨地念叨,“你们就这么胚(坏的意思)!你们就这么胚!每次都不想叫我见他,都不想叫我见他———”念叨着,念叨着,眼竟然通红,象快要哭了! 许杭依然那样,很清冷。望她一眼,自己走向车,拉开后车门, “还磨蹭,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许文正就用袖子抹着自己的眼泪,急走过去,却不坐他打开车门的后座,直接上到驾驶室。许杭也没说什么,自己上了后座。 车,绝尘而去。隐约只看见转弯时打着方向盘的许文正,满脸泪痕。 自扒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吴小周能感觉到她一直,一丁点儿,一丝一毫,都没有再留意到自己。至她上了那辆车,她离开,一心一意,都是她的爸爸,她心中没有任何事与物,与人———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什么都可以抛弃——— 说实话,吴小周现下对她还没有那样浓烈的感情,她如此,只看做一个小孩子自私自利的表现。而且,吴小周不意外,许冒冒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这种“新”这种“旧”都在她一念之间,她要走,会走的毫不留情,她伤你,你跪地求她,她丝毫不怜惜你———这就是这个时候吴小周的直觉。同时,他也在思量,到底,该不该继续对她——— 吴小周也是个矛盾的人。他随性,胸有丘壑,洒脱如风。他也理性,甚至,冷情。人无完人,吴小周的情感很淡,你看他对自己的儿子,亲生儿子,那种感情上本能的距离感,这是他的至亲呀,何况是许文正———吴小周能够包容她,不过,说到“亲近”,吴小周很难去实践。对于一个走一步能够看到百步之后的人,吴小周清晰能感觉到,自己和许文正如果一路走下去,不是伤了她就是伤了自己,这,何苦? 也许,现在抽身来得及。 只是,怀里还有她的温度,唇里,还有她的湿润———吴小周知道许冒冒现在不会离开自己,等她的父亲一离开,她又会来找自己,这样,他要拒绝她,会非常冷酷,甚至残酷,理由很好找,尽管看上去不近人情:你对我是移情作用,我对你也许也是移情作用。你想念你的父亲,我念想我的儿子。这样的感情维系,最后都是互相伤害。 可是,这也是说实话,真到了那个地步,不谈冒冒的死缠烂打,就只冒冒的眼泪———冒冒的眼泪不值钱,可冒冒的眼泪能叫他想起,那个生死苍茫的时刻,她抬起眼,里面清清亮,跟她的眼泪一样干净的,“我不怕疼。”这是最打动吴小周的时刻,不知不觉,竟然成为软肋——— 矛盾啊。想抽身,却,真有那么些不舍——— 最后,吴小周选择了掐住软肋毅然扯掉点点不舍,“走吧。去机场。” 这是许冒冒第一次“抛弃”吴小周。 这也是吴小周第一次“抛弃”许冒冒。 不过,就像今后的好多好多次,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呢—— ------------ 38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扯断了筋打断了骨头,以为已经清空了一切,全身而退了,事儿,又找上门了。 就在吴小周决定“弃”文正,随从全部上车,准备启动驶向机场之时,忽然又一辆军用吉普竟然超车挡在了他车的侧面! 刚开动又紧急刹车,叫吴小周微蹙起眉头,当身旁的李思俭看到从军用吉普里下来的人,“首长,他就是把冒冒带走的那个人!”吴小周看见,一个男人,依然一身军装,不过,非常漂亮的五官,眉宇间灵气十足,艳丽,惑人。随后,还有一个男人,同样漂亮,却是那种十足贵气,很华丽的美。 “许文正!你给老子滚下来!” 军装男人有点气急败坏。 “我下去跟他们说。”李思俭下车了。吴小周轻轻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次确实参合进一件很幼稚的事件,拿起身旁的文件继续翻阅。 李思俭下去,很冷淡,“冒冒已经被她的大哥接走,去见她的父亲——” 却,话都没说完! 军装男人身后的那个男人侧身就走,脸庞似乎有一瞬煞白! 军装男人眼见着也变了下脸色,有那么一瞬的措手不及,立即也是侧身就走,不过,走之前残戾地朝吴小周的车啐了一口唾沫,“吴小周,你他妈造大孽了!”好像还有更重要紧急的事情,已经顾不得再去“对峙”吴小周,要不,恨不得“痛殴”首长! 李思俭也是一愣,军装男人如此嚣张也见识过,只不过,他们离去时分明摆在脸上的“惊惶”叫李思俭心一顿,冒冒会出事儿? 不谈其它,许冒冒这段时间的“仗义”是很得李思俭“臣服”的,如果许冒冒有事,李思俭从私人感情上而言,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首长,有点不对劲。” 李思俭的陈述叫吴小周不得不心生波澜,只那么一瞬,感性还是超越了理性, “跟上他们吧。” 李思俭不知道,吴小周此刻的心境有点疲惫,这种不得不纠缠的情境,叫吴小周很是无奈。 当然,吴小周此刻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跟去,见到的———会叫他生平第一次那样义无反顾——— 前面那辆军用吉普开的飞快,似乎他们知道后面吴小周跟着在,却,不在乎。因为,前方仿佛有更要命的事情急待处理! 吉普在市区郊外一栋普通民宅前停下,车上的人一下来就着急往里面冲。吴小周下车,同样见到了刚才许冒冒跟着她大哥离开时开走的那辆奔驰。除此,还有几辆小轿停在门口,均为名车。车款很经典。 吴小周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一家都他妈黑心烂肝是不是!!干脆下一包毒把她也毒死啊!!你们宁愿看她奸她亲爹?!!跟她亲爹睡?!!” 吴小周心一跳!! 许冒冒不会这样胡来吧?!! 她听见“爸爸”后的失心,她哭“爸爸”,她满脸泪痕“爸爸”————这都是一个小女孩儿想念自己的父亲,或者说,作为庶出,得不到完整的父爱,对父亲有一份执念————不过,吴小周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份“执念”会被她扭曲成这样——禁忌疯狂——— 恋父,不丑陋。对父亲的依恋,对父亲的爱,是大爱。可,上升到性,———生生父女,有着那样一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性,丑陋了。这是对所有血亲的伤害。 吴小周终究是心疼许文正的,她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她把一份对父亲的“爱”嫁接到自己的身上,完成了“性”,吴小周能包容她,她不能背负更多了。吴小周不允许自己在明明得知她要走错路的情况下眼见着她走错路! 血亲,是最后一道底线啊! 吴小周心跳得有点快,疾走了进去,不过,交代李思俭他们不要跟进来。 一进去, 吴小周心真实的那么一窒! 冒冒上半身*着,娇 乳挺立,前端艳点红颤颤,显示她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裤子皮带松着,裤扣解着,半拉搭下来,露出里面的内裤,内裤也拉扯偏下,黑葱葱已经露半, 此时,她被一个男人紧紧压在身下,男人抓着她的双手向后掰,一脚跪在床上按住她的双腿,很用力。冒冒曲着身子跪趴在床上,没哭,仰着头,直愣愣望着床上坐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干干净净。真的很干净。是那种叫人一见,心就静,就净。他安详地闭着眼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只苹果,在慢慢摩挲。唇角带着笑。 这个人,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可是,就有一种过尽千帆后的沧桑感。仿佛尘埃落定,他在自己的世界享受自己的生活。 叫吴小周觉得奇怪的是,他们这样闹的不可开交,那人却像是耳不闻眼不见,独处世外,或,远远避世——— 此时,没有人去留意吴小周,甚至没有人去留意像只入了迷魂阵的猫的许冒冒,她多么依恋地望着那个人,像块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只是在争吵互骂,甚至要大打出手! “景桩儿,这是我们许家的事儿,你总这么参合有意思吗,” 刚才一身清冷的许杭,态度依然冰冷,口气很尖刻。 景桩儿蔑笑,“许家的事儿丑到头了,老子觉得参合得相当带劲儿。当然,这么多年了,是挺腻味儿,你他妈有种就别总这么磨磨唧唧!把许魇的骨灰还给我们,老子八百辈子不沾你们许家一根骚毛!!” 许杭一笑,依然淡,很清定, “首先,许魇是我二弟,他的骨灰怎么可能给你们?再,不沾?说笑了吧,你性冷淡,不靠许冒冒,你一辈子别想有后,哦,对了,你们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你们非要害她吸毒,孩子也没有了。最后,通知一声,许涙要回来了。”最后这句,很愉悦。 却,景桩儿一听,脸色变得———连身后一直一声不吭的隋阳都———也许,从眼中一闪而逝的,叫做愧疚——— 不过,景桩儿很快恢复了戏谑,“哟!那文正可得小心了,许涙要撕破她的小屁 眼儿咯。”隋阳望过去许冒冒那边,眼色不明。 许杭也看向冒冒那边,眼睛里突然软化下来,又格外清冷孤立,“让她见见爸爸吧,也许,要很长很长时间见不到了,———许涙一回来,万不能叫他找到冒冒,许涙算恨死她了,跟她一起死的心都有————别闹了,都别闹了,闹得都死了,才好吗——” “冒冒!”压着她的男人突然叫出声儿,好像很急又有点———销魂的意味儿——— 都急忙看过去! 原来冒冒在他身下一个起伏,那个弧线,真的非常艳媚,又非常有力度,男人一个失神,差点松了手, 景桩儿跑过去,摸了摸冒冒的额头,低头看她,“兴奋了?” 冒冒看着他,眼神清澈,“我想爸爸。” 景桩儿摸她的额头变成用指甲尖儿掐,咬着唇,“想就要跟他睡?!” 她只是摇头只是摇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景桩儿直接回头瞪着许杭!“你甘愿冒这个险?!!叫她真睡了她的亲生父亲!!你明明知道她见不得他!她这见一次,就要引发一次心魔,不如毒死她,毒死她!” 许杭神情冷漠,“那没办法,我爸爸一年要见一次他的小女儿,要不,他一年也不得心安。” “放你娘的屁!他心安?他害死了她的妈,他害死了他的亲生儿子!他一辈子甭想安!!还有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血!” 景桩儿神情激动,那做梦都会惊醒的往事啊———造就了许冒冒这么一个怪物,一个最应该毒死,却,谁也不忍下这个手的,怪物——— 怪物依然被死死的压在身下,她的一只手伸向那边,她的爸爸,许云茂, “爸爸,爸爸,给他吃苹果,——” 吴小周听着,看着,想着, 只是此刻的,冒冒,叫他心酸———她伸手向自己的爸爸,眼里,你们没看清吗,是完完整整的爱,是完完整整的恨啊——— ------------ 39 隋阳走过去要抱起许冒冒,压着她的那个人不放。隋阳一笑,“梓林,她不是许涙,撩了人不自觉,你知道,许冒冒为达目的可以把人撩疯。” “我当然知道。贱人。”梓林放了手,一声“贱人”明显在骂许冒冒,放的手很重,一点不怜惜。 隋阳把她抱起的却非常怜惜。 “冒冒,”许冒冒也接受他的亲近,没有挣扎。隋阳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她朝吴小周这边看了眼,隋阳继续在说,她点头。 隋阳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给她穿好内衣,又摸索着跟她把裤子往上拉,嘴一直在她耳朵边轻轻说着什么,她睁着眼睛,好像在很用心的听,其间,“为什么?”她会扭头问,也很认真,隋阳会继续在她耳朵边小声说,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都穿好了,不过还是不敢放手,甚至还要把她的双手捉住往后藏,抱着她往后又挪了几分,离端坐在那里的她的父亲,要有一段距离。 “给他吃苹果是不是,” 许冒冒点头,又望着她爸爸,不过,现在唇角带着笑。隋阳好像舒了口气,稍加放下心。 望了许杭一眼,许杭沉了口气,过来他父亲这里,从他手里轻轻把那颗苹果拿出来,这时候,端坐在那里的人好像才有点反应,眼睛动了下。 吴小周这时候才了然,他看不见!甚至——他听不见,说不得话!因为,明显许杭把苹果拿出来递给隋阳后,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他好像很欣喜,点了点头,又急忙把手伸出来,摸索着什么———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息———难怪刚才身旁那样折腾,他一动不动,毫不知情———许冒冒的父亲,又聋又哑又盲——这个,是叫吴小周没有想到的。 他在摸什么? 这是如何一个情景! 隋阳这边握住许冒冒的一只手腕万分谨慎地把她的手往前凑,许杭那边也握住他父亲的一只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往前凑, 一个,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得, 一个,看得见,听得见,说得了, 却, 如此,互相触摸对方, 冒冒的拇指跟食指先拉住她爸爸的一根食指,然后一根一根,全拉住了指尖,紧紧地,再也不想放手,不放! “冒冒,冒冒,不听话了?说好摸一下,———” 冒冒真犟,整个身体开始用劲儿,就要往上扑,那股子执念劲儿———隋阳看着一慌,连对面的许杭也惊得已经想上去掰开他们的手,这时候,就听见隋阳一声吼, “冒冒,吴小周看着你呢!!” 冒冒一愣,人象傻了的扭过头又看了眼这边的吴小周。手,松了。 吴小周更是疑惑不止,他不相信自己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可,眼前的所见,确实如此,一瞬,好像就是听见“吴小周”三个字,冒冒脸上的犟气慢慢又缓和过来,还像个孩子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爸爸, 隋阳把苹果递给她,她拿到嘴边开始啃,却是啃皮,用她的门牙象只小老鼠,把皮一点点地啃下来,看上去可爱极了。因为,她一边啃,一边望着她爸爸,那模样就像个淘气孩子,又非常孝顺。 这时候景桩儿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摊在她唇边,她啃一点皮然后吐在他手心里,她啃的很过细,到了结巴那里还要啃,景桩儿直小声训她,“好了好了,那里不啃了。”她不听,一点点啃,非要啃干净。 所有的皮都被她啃掉了,留下一垦垦她的牙印儿。 啃好的苹果又递到许杭手里,许杭再轻轻塞在她爸爸手里, 她爸爸咬了一口,一直在微笑,非常漂亮,叫人心舒暖无比。 许杭还在他爸爸手心里写着字,她爸爸点点头,许杭小声说,“他说很好吃。” 许杭又写了几个字,她爸爸又要把手伸出来好像要去拉小女儿的手,许杭握住了,写了几个字,他点点头,收回了手。 许冒冒一直望着她爸爸吃她啃过皮的苹果,一脸幸福。 此时,吴小周心灵是震撼的,想到的,是她望着自己,看着他喝她为他冲泡的普洱茶————也是此刻这样的模样。乖巧,幸福。 吴小周心思有点乱, 她亲昵的抱着自己的头,在他耳旁小声又小声地喊他“爸爸”时———其实,想着的,是他吗———是眼前这个连吃苹果都如此叫人有心悦诚服之感的优雅男人吗——— ------------ 40 这场怪异的父女相见即将结束。感觉就像看到了一幕,已经结了个大黑疤,却被揭开,里面红赤赤的血肉相连。 在隋阳怀里的许冒冒扭过头,“小周。”喊他。 吴小周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去了。 许冒冒抬头看隋阳,她的手指此时揪在一起, 隋阳去掰她的手指,唇抵住她的额角,说,“放心,我去跟他说。你先跟桩儿去库里。” 景桩儿带她去公安局库房了。她现在心绪难抑,只有靠跟那些东西呆在一起镇定情绪。 隋阳走向吴小周,“首长,您好,能跟你谈谈吗?”很恭敬。 吴小周点点头,两个人上了他的车。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隋阳,在湖北省委组织部。另外那位军装,叫景桩儿,在广州军区司令部装甲兵部下。我们都在公职。” 吴小周轻轻一点头。隋阳低下头,停了一下,继续说, “我今天在此很真诚地向您坦白一些事情,只是希望您能够,接纳冒冒,现下这个情形,看来也只有您能够管住她护住她了,冒冒———其实很可怜。” 吴小周一直低垂着眼静静听着,听见隋阳说她“可怜”,不知怎的,吴小周内心里一揪,他很过不得“可怜”这个词要和冒冒联系在一起,冒冒就算再过分,也不该用“可怜”这样一个悲切的词语。可,继续听下去,吴小周确实心酸不已。这个女孩儿,伤痕累累。 “冒冒的父亲叫许云茂,父母都是华工的教授,应该说出生书香。不过,许云茂很有魄力,年纪轻轻,白手起家,80年代中期就开始在武汉后湖那边纳地投资,逐步累积,到了九十年代末期也有了千万身家。因为他父亲那边的至亲几乎都在海外,01年许云茂开始在加拿大、澳大利亚、瑞士、香港等地注资,一开始也是地产方面,后来又发展到餐饮、旅游。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许云茂的妻子叫齐絮,她是许云茂的高中同学,父母同为华工的教授,也算青梅竹马吧。她给许云茂生了三男两女,大儿子许杭,大女儿许趣,二女儿许味,二儿子许魇,小儿子许涙。齐絮是个画家,为人娴静。她在生许涙的时候去世了。” “许云茂一直有一个情人,许衡八——”说到此,隋阳仿佛陷入一种迷离,眯起眼,努力在回忆着什么,或是,某个人的样子———“她比许云茂小二十岁,说起来是许云茂的堂侄女。非常漂亮,非常漂亮——”一连说了两个“非常漂亮”,尾音接近感叹。“许衡八很聪明,是个科学痴,满嘴科学理论,一板一眼。她出生英国,父母车祸去世后再无近亲,就被许云茂接至身边抚养,后来———”隋阳没有说下去,吴小周也明了发生了什么。 “许衡八在许家的身份很微妙。都知道她跟许云茂的关系,而且,奇异的是,齐絮也能容忍,这也许跟许衡八的个性有关,她真的很奇妙——许家的五个孩子跟她的相处也很———这要说起来,许家五个孩子五种个性,各成一派。他们家五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很,也很奇怪,不亲不疏,斗起来能斗得你死我活,团结起来,谁也拆不散——”这时候,隋阳笑了,好像回忆起小时候的乐事, “我和桩儿跟他们家许魇关系最铁,自然属于‘许魇派’,这不得不承认,许家的孩子好像天生都有种‘控制力’,能叫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对他们死心塌地————我总记得,许魇抱着他们家只有五岁大的许冒冒大笑着说,‘这才是我们家最精华的一个,你们以后要代表党和人民痛痛快快地灭了她,否则,等着她来收拾你们吧!信不信!’那时候,冒冒在把她奶奶的珠宝往一只猫儿的肚子里塞。很科学。猫儿竟然一直活着。———冒冒,冒冒——”隋阳在笑,眼里,却,都是伤。 “许家的血雨腥风要从许衡八和许魇同时失踪开始。外面传的最丑陋的是许魇偷他父亲的情人,也是他的小堂姑,被许云茂发现,许云茂一怒之下,害死了许衡八和许魇!———”隋阳这时候明显有些控制不住,不过,极力在忍,眼都渐渐通红,低声说,“我不相信许魇会跟许衡八有私情,他们或许是有许多的共同语言,许魇也是个科学迷————但,绝不可能!——可是,许云茂害死他们却千真万确!不仅许云茂手上沾着血,他们家每个人手上都血迹斑斑!许杭。许趣。许味。许涙———”隋阳咬着牙念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吴小周能感受到里面饱含的恨,心也一惊,可想,冒冒同样饱含的,也许更刻骨的恨!死的是至亲,害死他们的,也是至亲——— “————不能这么便宜他们———”隋阳的眼睛十分阴郁,“他们家大的都狡猾,许杭、许趣、许味都跑了,许涙落我们手里,冒冒带着六个男人——许涙差点死在床上。”隋阳声音很低很低,吴小周闭上了眼。更心惊的在后面, “许云茂现在口不能道辞,耳不闻,眼盲,心竭。冒冒在苹果里下得毒。她用了那只她最心爱的猫儿,肚子里承载着她祖母最爱的翡翠玉的猫儿,试毒。猫儿恰到眼盲耳聋口吃奄奄一息之时,她记下了计量,用在了她的亲生父亲身上———许云茂吐血的那一刻———冒冒也——疯了———”隋阳的声音很低很低,低的闷在人心里,不得舒展,“———她控制不住自己,我们只能给她海洛因,那时候她还怀着桩儿的孩子——孩子没了,她毒瘾过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戒毒那几年,冒冒的精神状况——”隋阳这时候突然看向吴小周,很迷惑甚至很焦躁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她的本性,我有时候都很疑惑,她是不是在装?———”接着,他又摆摆手,轻叹了口气,“这您也许也知道了,现在,她毒是戒掉了,可还必须依赖跟大量的海洛因呆在一起来平复情绪,这您也放心,她绝对不会复吸。她的性子到是越来越怪。冒冒最怕吃苦,也许她骨子里记下了我跟桩儿逼她吸毒又逼她戒毒叫她吃了最大的苦头,她恨我们,也怕我们———”隋阳说起这些,很无奈,很凄凉———他望着一个点仿佛出了神,喃喃着, “我们和吴好也有一段渊源,吴好在市局,冒冒万不愿意跟着我们,我们只有把她托付给吴好,一来,吴好有门路可以叫冒冒经常进库里,再一个,吴好‘镇得住’冒冒,他是我们考察了这么多人里面唯一一个不会被冒冒‘拿’住的———”吴小周了然,原来他儿子甚至只是许冒冒的一个“保姆”!那么,现在,他的儿子死了,他们又再托付另一个“保姆”,他们,看上了自己? (请看文下置顶帖《“许文正”解释说明》以及《朱可娃》个人志延迟发货说明,谢谢谢谢谢谢。) ------------ 41 第十一章 说起来,这些人真有些“欺人太甚”,特别是许文正。 相当于是逼着他“保姆”自己,简单讲,赖上了。 吴小周心里再震惊,可这是个多圆滑的人物,隋阳论述的够“煽情”,其中有多大的真实性,吴小周信一半存一半。一眼识人,这个隋阳不简单,外面那个景桩儿也绝不能看表面。 当然,这样说起来,许文正最直接。 你隋阳在车里面对他“晓之于理动之以情”。吴小周没表态,不动声色。隋阳也没有纠缠,淡定的下了车,可,车门一打开———景桩儿抱着那怪物还站在车外。他们没有去公安局的库里? 就见怀里的怪物紧紧咬着唇,脸呈现一种水润的红,很艳媚,可是,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吴小周见识过她“受不了忍不住”时的状态撒。 说实话,就算“信一半存一半”,吴小周内心里已经决定扛下这个小妖孽了。吴小周到底骨子里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大气包容的一面,当然,也会算计,也会疑心,但是,不可否认,小妖孽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她再诡异,赤诚的一部分,吴小周看得清。她信任自己。这点,吴小周不会看错。 你看她现在,——— 隋阳下车了,吴小周并没有动,依然右腿压在左腿上坐在后座上。车门打开,怪物就先盯着隋阳看,她想从隋阳脸上看出“谈判”怎么样了,结果,隋阳看不分明,她只有直接去看吴小周,那个眼神———说实话,吴小周想笑,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又怕,她又怕吴小周不要她,所以不动,她又赖,她就想赖着隋阳跟桩儿跟她全部搞定,也许,就像当年这俩儿搞定吴好一样——— 她又去瞄桩儿。桩儿都笑了,怪声怪气说了声儿,“他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她又去看隋阳,隋阳笑,轻轻摇头,那意思,这位爷儿,不是我们搞得定的。 她不想放弃, “小周。”小小喊了声儿。 吴小周看过来。————这个情景,好多好多好多年后吴小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实在荒谬至极!他儿子媳妇的两个情人要把她“送”给自己? 可是, 所以,对于吴小周这样大神而言,就叫“义无反顾”了,他,竟然,还“收”了! 吴小周把头转过来,低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我要是只剩一只手指了,她会挂在脖子上吗? 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想法真的相当奇怪! 再转过头时,望着小怪物,以后,就是他的小怪物了,眉头微蹙起, “别ZHE,”说的是武汉话,“自己下来走。我先跟你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再把你送进库里,你要断,就断了根。再受不了,自己要克服。如果吃不了这个苦,不用跟着我。” 明显看见小怪物厌烦了下,也退缩了下,看来是要“打退堂鼓”。 说实话,吴小周是一直盯着她说的这番话,她那么一烦一退,吴小周心还小小缩了下,细细嚼嚼这种感受,是失望,是一种已经决定“义无反顾”后却遭遇类似“背叛”一样的被辜负感———不值得——— 却! 小怪物开始挣脱桩儿,要下来, 桩儿还不放,邪笑,咬唇,真艳。“这要答应下来了,是蛮疼的咧。”他在提醒她“戒瘾”有多么痛苦, 说实话,小怪物真的很娇气很娇气,确实犹豫了下,不过,最后,还是坚决挣脱。桩儿放手了。 她一下地,腿发软就要往地上摊。就算是吴好,这个时候不说两手去抱,一手都会去扶。桩儿没有扶,冷眼看她有几大的决心! 她弯着腰,双手撑在双膝上,急啜着气,自己缓了下,然后抬头,样子几不舒服喏。隋阳看得出她不是在装,她真的很难受,但是,她真的在极力忍,她望着吴小周在一步步往他的车边挪,眼神里有点恨,因为吴小周叫她吃苦了,可是又是那样坚持,不放弃———隋阳的心,——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句话,他不是吴好,他绝对不是吴好了——— 她犟,他不比她软多少。硬是看着她类似蜗牛爬一样磨蹭到他的车边。她站在车门前,依然躬着身子,双手撑在双膝上,抬起头看他。 吴小周看着她,慢慢放下腿,向里面挪了挪身。她又一点点跨上车,坐好,气啜的极不均匀——— 随从关上了门,车启动,驶离了。 桩儿站这边, 隋阳站那边, 看着车远离远离再远离,直至转弯不见———两人才一前一后默默上了那辆军用吉普, 吉普车向相反的方向驶离,也直至拐弯不见, 此情此景,典型一个词,“分道扬镳”。 (拜谢大家理解,朱可娃延迟一个月发货。再一个,坨坨呓语7月10日截止。详情请各位首长参看文下置顶帖,拜谢拜谢了。) ------------ 42 车上,冒冒框住了他的腰,紧紧抱着,伏在他的胸前。还在啜气。 小周抽出一只手抱住了她,一手抬起拨她的头发,低头看至此就属于自己的小怪物。 “冒冒,”小声喊她, 她一抬头,望着他,眉头微蹙着,眼神清亮,“真的很难过。” 小周把她的发绕在耳后,“难过也要忍,这非得戒掉。” “可是忍不住怎么办!”她把他的手抓过来又抓起食指就咬在嘴里!有点发脾气。 小周没动,任她,只是柔柔地笑,“除了跟那些东西在一块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咬着重了,还含含糊糊泄愤样儿,“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你说的!” 小周笑,点点头。 我们的许文正同志喏, 还咬着他的指头再艰难也要翻身坐他腿上去,可是,扳了半天,身上又没劲儿就是坐不上去, “你抱我撒!” 小周真把她抱上来,让她双腿跨坐在自己双腿上, 她松了口,双手到有劲儿地框上他的脖子,唇就抵在他的唇边,嘟着,“你叫他们把窗户关上撒,你明明知道我想干什么。” 她想当流氓还委屈的不得了样儿, 小周把头往后挪,睨着她,“谁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小不要脸的已经不耐烦了,冲上来就咬他的唇,只嘚嘚,“你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小周笑着被她缠着,抱住她的腰微弯腰按下了按钮,车座前的玻璃升起。这包括司机,跟在近身之处的,起码都有十年以上,忠心耿耿,自己的一切不怕他们知晓。 她真的很激动,可是却实在是没多大劲儿,所以人才会显得异常焦躁。她想吻他,可连伸出舌头纠缠的劲儿都稀薄,但是她的骨头深处又空空,极力需要一股力量,一股叫她忘我的力量——— “小周,小周,———爱我,爱我———”冒冒都快哭了,实在是快疯了!仅存的理智还是因为她太在乎小周而极力维持着,否则,她都怕自己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吓着小周,伤害了小周,小周就不要她了——— 冒冒的不能自己,小周全看在眼里,她刚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自己跟前,——每走一步,小周在心里就认定一分,她值得自己试试去“亲近”,去“付出”——— “冒冒,看着我。”双手掌起她的脸庞,小周看进她的眼睛,在她的目光里,看见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冒冒,你信不信我,”他的声音真好听真好听,低低的,只有我听得见,只有我听得见———莫名的,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叫冒冒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慢慢净了下来, 冒冒点头,抬手去摸他的眼睛,真迷人,冒冒有点痴———原来,小周用心凝望一个人是这样——— 小周没动,任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见她像个依赖的小孩子双手扶住他掌着她一边脸庞的手,着迷地,依恋地,望着他, 无论她现在眼里看见的是自己,还是她的父亲,甚至任何一个她曾经如此依赖的人—————小周都深深地为这样一个傻冒冒心疼着。太容易信任人的人,太脆弱。就算她再坏,还是个脆弱的傻冒冒。这孩子渴望爱。 “冒冒,”小周凑上去,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无论如何,咱都要挺过去,一定要彻底远离毒品。你信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也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过去。冒冒,你的人生会无比美好,你还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轻轻沾上她的唇,慢慢摩挲, 真的,这是小周第一次主动沾上她的唇,让傻冒儿悸动不已! 那一碰触到的感觉———冒冒真实感到心一紧!跟自己主动吻上他的感觉绝对不同! 她爱他这样轻轻摩挲着自己,她爱他这样小小声说着话儿,——— “嗯。”傻冒冒真听话的还点点头,迷进去的同时好像也认真听进去他的话,就记住了“我也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过去”,就记住了“你还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说实话,谁生来就是坏孩子了?傻冒冒不是善茬儿,可是,真的要有人教啊!当然,这也得是个她“愿意”听教的人来“教”她。以前,说实话,所有人爱她,所有人恨她,都忘了,冒冒不是只能宠,宠坏了就用来恨的——— 这次,冒冒真的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小周的舌头先轻轻摩挲了一遍她的上唇,然后下唇,很柔情,冒冒的心都在抖! 小周的舌头轻轻挤了进去,呆冒冒还哈了口气。他勾住了她的小舌头,先圈了一圈儿舌尖儿,———傻冒冒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裳!小周环住她的腰身,轻轻上下抚摸着她的背,叫她放松放松再放松—— 舌继续圈儿着往小舌头上抚慰,当他突然撤离时,傻冒冒真嘤嘤地哼泣出来,小舌头直追逐,却,突然被他的双唇包裹住,慢慢的吮吸,慢慢的吮吸——冒冒的心魂被他吸走了,冒冒骨头缝儿里的空虚被他吸得满满当当,冒冒知道自己中毒了,冒冒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彻底远离那些鬼东西了,因为,这个世上,她找到了更叫自己仙仙欲飘,更叫自己入迷入魂的东西!! 吴小周一个吻,可以叫许冒冒为他献出一切! ------------ 43 有时候你不得不服气,权力就有这销魂。吴小周想怎么“叫”他的许冒冒重新做人就能怎样! 许冒冒不愿意离开公安系统,这也行,吴小周很善于“引导”,对她说,“你以前之所以总做些无聊的事情,身心都空虚,一来被宠坏了,再,根本没体会过‘为人民服务’的满足感嘛,要不从最基层最基层做起,认认真真干,做点成绩给我看看。”傻冒瞪他,“我以前在报警中心接警效率最高,不信你问我们的领导!” 小周摇头,“坐在办公室里,人家照顾你,帮你接了一个电话,绩效也算到了你的头上,这说不准。”傻冒还算诚实,这种情况以前确多有发生,她不辩解了。“那你说我做什么有用?难道要我去站街当交警?” 小周望着她不做声,那意思,看来就是想叫她去干交警这一档。 小周有考虑的。冒冒身体虚,需要加强锻炼,交警是个体力活儿,她忙一点累一点,坏脑子动的少一点儿,精力耗费了,说不定还能磨砺她的意志力。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想叫她把那怪异的“毒瘾”彻底拔除掉,她这一累一忙,“瘾”忘也忘掉了。不过,心疼到是难免的,就看他们家傻冒冒吃不吃得了这个苦咯。 傻冒窝在沙发里发了半天呆,反正做了老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最后,她真也还算听话,点头了。 于是,许文正同志6月底正式在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东城支队帅府园队报到上岗,正式成为一名女交警。 咳,还是不敢放远咯哇,东城支队帅府园队负责的就是“神州第一街”,有民警105人。以确保天安门地区、午门地区、市委市政府周边地区和东长安街交通安全为己任。因地处市中心,是首都北京的窗口,政治性强,敏感问题突出,具有特殊社会影响。 如此要塞,可想而知,责任重大!小许同志入队前一周,一直都在李思俭安排的专门人员的“指导”下熟悉队史队况。许文正同志态度认真,政治敏感意识、大局责任意识和服务形象意识有显著提高。 第一天上岗这日,吴小周甚至免去了一个晨会,专门留守中南海府邸为他们家许冒冒“壮胆送行”。嘿嘿,许文正确实很紧张,主要是这个团队太优秀。 “帅府园队每年为重大国事活动和外宾来访加特勤近5000次;为确保国旗护卫队升降旗顺利进行广场秩序维护730次;为确保首都政治稳定和社会安定妥善处置突发偶发事件300余起———” 她身着一身飒爽警服,帅气白边警帽戴着,笔直站在镜子前还在不停念叨,象个马上要去考试的小学生。 小周坐在沙发上咬着苹果,冒冒爱吃苹果,搞得他每天也必须吃上一个苹果了。他现在吃的这个,其实是冒冒的,她一天几个苹果,早上必须要有一个到嘴里边的,可是今天这孩子太紧张,苹果都吃不下肚了,小周随手拿起,吃了。 小周这么看去,他们家冒冒真是帅气,笔笔直直的长腿,饱满的臀,妖娆的腰线,灵气的脸庞。冒冒不瘦,有点肉感,可是穿起警服十分是那回事儿。这身儿交警装备往身上一称,还真有点小威严。 小周好笑。她这几天每天缠着他背口令背章程背手势,认真的不得了。其实,谁指望她一个人去执勤了的? 许冒冒调往首都,对外其实没有任何“后门”迹象,她是以“烈士亲属”的身份受国家优待升调至北京,工资长了一级。许冒冒住中南海,对外也是称住中南海工作人员区,外人普遍还以为是许冒冒有亲属在中南海工作,而这个“亲属”,就是李思俭。所以,不少许冒冒的老同事现在还“亲热”地不想跟冒冒断了联系,她是“朝中有人”的人咧。其实,哪里又想得到,她“朝里”那人,“大”的无法想象。 虽然,对外,冒冒跟吴小周无丝毫联系,可是,冒冒的一切事项,全部是李思俭出面,这样,冒冒的面子依然极大。李思俭现在的职位,是吴小周办公室的副主任。正厅级。于是,冒冒至帅府园队依然可算“空降部队”,那是从公安交通管理局甚至市局都高度重视,你说,怎么可能真劳苦到她?不过,上面的传过话下来,对待这位,还是一视同仁,日常不给她“另眼相待”的感觉,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位,主要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也要磨练磨练。咳,有点难为基层领导了,这个“度”还真不好掌握。 小周叹了口气,拿着苹果站起身,向镜子前的傻冒走去,就悠闲地靠在镜子边,笑望着她, “很好了。又不是去考试,你把这些背这熟有啥用,” 她一本正经,“我要和领导见面,要回答他这些问题的。” 小周笑,吃了口苹果,她走过来,一手扒上他的手,就着他的手也咬了口苹果,一边嚼还一边说,“你今天早点回来好不好,我回来肯定有好多话跟你说,” 小周不咬苹果了,就拿着喂她,抹了抹她的嘴,“别还没吃苦就想着回来跟我诉苦,要碰到困难了,你自己要学会动脑筋处理,机警点,对了,不许走旁门左道,不许找以前的歪路子。”小周真是渐渐摸她骨子里摸个透儿准咯! 许冒冒也点头了,搞了句,“我会好好做人。”小周又气又好笑,点了下她的额头,“当然,要是有人做过分了——”下面的话没说了,傻冒到接嘴,“我会忍。”小周还是没说话,可是,绝不是这个意思咧,“忍”?谁要真敢欺负到这傻冒儿头上了,那小周首长,还是要“过问”一下滴。当然,这不得跟她说。 例行要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舌吻,傻冒上路了。唇里都是她的味儿,小周无可奈何,这个吻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冒冒有多紧张,以前要缠多久哇,今天是她主动放开的咧。 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只吃过一半的苹果,看着傻冒冒跟着李思俭后面走出一道道回廊。知内情的工作人员们看着首长这样,都想摇头,首长自己都没发现吧,他这样不放心他们家冒冒跟那个第一次送孩子去上学的家长就没两样! 首长说是要“苦养”,其实,————傻冒冒不知道,根本不用她说叫他今天早点回来,吴小周今天一天都取消了外事活动,一切事务全放在中南海府邸处理,心里,还不就激着她在! ------------ 44 结果,叫吴小周苦笑,许文正比他忙! 这叫小周内心里更过不得他们家许冒冒了,不是她的能力问题,而是,这孩子原来是这样个本性啊,一旦当回事儿了,相当认真,一板一眼! 许冒冒做事很严谨,这得益于她的母亲许衡八,教她用“理科脑子”指导生活。许文正可不是个只会满嘴跑下流笑话的小怪物,有时候,她的思维非常独特。 “你觉得最棒的数字是哪一个?”她爱和人说话,不过,要跟她很熟的人,才值得她“开启”这个层次的话题。现在,小周是她的密友。 说实话,小周初被她提及这些问题时,还以为她停留在世人俗气的见解上,譬如“8”代表吉利,“9”代表圆满。没有多大兴趣。可,还不等小周想随意敷衍一下她,她自己开口了,显然,她此一问是更想叫他听她的答案。 “是73。”说实话,冒冒含着知性的微笑显在她那张纯美灵气的脸庞上,非常文静可人。“73是第21个质数,而它反过来说,37是第12个质数,而它再反过来21,则是构成73的两个数字,也就是7和3相乘的结果。同时,73用二进制表示的结果是1001001,而它反过来念还是1001001。” 说完,她望着你,那样子,真是叫小周恨不得揪一下她!那是一种渴望赞美的眼神。得意,甚至有些小张狂,不过,细腻,柔软,娇爱。 这孩子有时候又挺气人,还不等你去疼爱她,她低下头,再抬首,又是有点小坏样儿, “其实,还有个数字也很有趣,5318008。你把它输进计算器然后倒过来显示拼写的单词是——boobies。咪咪。”搞死人,她还低头望一眼自己的胸部。 小周起身去做别的事情,不搭理她又渐起的“无聊疯”,其实,转过身,小周脸庞上带着多么愉悦的笑。小怪物呢,在身后笑得咯咯神。 可是,这几天许冒冒上街当班做最基层的执勤交警了,小周只剩下心疼了,把我们家孩子累死了啊——— 维护升降旗仪式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天安门最早升旗时间在凌晨4时40分,民警要在升旗前半个小时到位,遇重大节日,升旗到位时间要提前一小时。 这段提前到位的时间,民警要察看广场周边有无临时乱停车辆,防止行人横穿马路,提前将国旗护卫队通过的中华路腾空。 只要轮到冒冒值班了,小周看着,是恨不得先“低头”:算了,咱不干了。可,无论如何,要忍。 二十大一点的年纪,正是多贪睡的年纪,为了不误升旗,冒冒自己去商场挑了个声音最响的闹钟;为了不误升旗,晚上,冒冒都是抱着闹钟入睡! “叮铃!!!”吵得只怕皇城里的老佛爷的尊魂都得惊醒! 冒冒像只兔子一下抱着闹钟坐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 首长通常也是日理万机,这边办公的人只要听见了闹钟,必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到冒冒那里去。 小周双手就插在裤子荷包里斜倚在门框边,看着他的冒冒像只游魂动作不快却相当连贯的还眼睛一闭一眯的梦游般独自做着一系列事情, 站在床边,脱睡衣,里面空无一物。 弯腰,先穿内衣, 内裤, 警服衬衣, 警服西裤, 把衬衣塞进裤子里,裤扣,拉链,皮带, 脚也不穿鞋,赤着脚, 走到洗手间, 牙刷塞进嘴巴里,刷,刷,刷————不动了,头都要栽进面盆里! 结果,“咚!”脑袋撞在前面的镜子上,人竟然还没醒?还是那样慢吞吞梦游状态刷了好几下,吐出泡沫,漱口的时候,腮帮子一股一股,象个泡泡鱼。 洗脸。沾了水,人总算醒了点,不过,有点类似翘气,嘴巴微噘着,估计还是没醒透。 出来,开始穿袜子。 真是能赖一下是一下啊,她不晓得用几“高难度”别扭的个姿势歪躺在床上穿袜子,眼睛还是闭着,袜子穿好了,又是这个姿势,鞋。 最后套警服外套。这时候她睁着眼了,因为要过细把一些装备正确放在身上的各个部位。 一切穿好,最最后,抬手扎着马尾辫,向门口的小周走过来,“亲亲,亲亲。”ZHE死! 刚才那一套“梦游起床系列”是吴小周“训练”的好哇,要知道,第一次,许冒冒又哭又闹,不起床!不自己穿衣服!不自己刷牙洗脸! 后来,是尝到吴小周的“无情”了,他不得帮你的,你不自己弄就等着耽误执勤,队里领导不得骂你说你,可,冒冒这个时候自尊心又强,她自己放不过自己撒。只得“憋”! 不过,她每天非要你亲她她才愿意彻底醒过来,这点,小周心疼她,任她了。 抱着他的冒冒亲亲她的唇,又亲亲她的眼睛,手还是过不得,跟她把马尾辫扎了起来,冒冒环着他的腰,下巴磕在他的胸前,仰着头,“你又一晚上没睡?” 小周低下头用鼻子揉她的鼻子,“嗯。” 冒冒呵呵笑,醒了,又急急哼哼,“我去上班了,你等会儿一定要睡觉啊。下午回来给你带什锦豆腐脑。”她抬起一只手去摸他的颈后,帮他放松, “嗯,知道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周把脑袋枕在她的肩头,说。 冒冒走了。小周会在她才起的床上完全放松地趴一会儿,哪怕只一会儿,上面,有她的味道。已经,成了习惯。 ------------ 45 第十二章 事实证明,许文正同志很争气。工作岗位上一丝不苟,禁得住组织考验。 李思俭不放心她,几次在路过她执勤的路口停下车仔细看了下。10分钟、20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冒冒指挥正规有力、喊话宣传积极。还瞧见了个小插曲。 一位中年妇女自行车骑得慢,赶上路口变灯心里一着急,鞋掉在路中间,咱冒冒啊,眼疾手快马上给正要起步的汽车打了个停车手势,捡起鞋送到那妇女手里。那妇女一个劲道谢,就连被拦住的汽车都有司机冲许文正同志挑起了大拇指! 回来,李思俭向首长欣喜报告了这一情况,感觉,首长一天心情都超好。 咳,工作好是一回事儿,只是,这工作的太卖命太积极———这是谁也没想到的,许冒冒胆真大! 早上走之前,一起吃的早餐。 冒冒一边揪着油条往豆浆里泡,一边还眉飞色舞地跟他说起自己的“文明执法”, “我昨天纠正违章压线的大连的一个女司机,她想不通啊,说:不就压线吗,在我们大连,警察都不罚外地人,你们这是欺负外地人。当时我们孔书记也在旁边,你看我说得好不好,我说:大连是大连人的大连,北京是中国人的北京,因为它是首都,每一位来北京的游客,只要他是龙的传人,只要他有一颗中国心,他就不该拿自己当外人,因为他回家了,他是主人。大姐,您作为主人,不该维护自己家里的交通环境吗?我,一个交警不该对您说一句‘大姐,您违章了,请您接受处罚’吗?哈哈,那位大姐都笑了,接受了处罚。我们孔书记还在大会上表扬了我!” 不晓得几得意。首长拿着筷子在她跟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戒骄戒躁啊,别取得一点小成绩就把小尾巴翘起来了。”其实,还不是笑得很开心。最主要,这近一两月来,冒冒一次那种“怪瘾”都没有发作,一些坏的习性也好多了,比如抽烟,当然还是不能完全戒掉,可是明显抽得少了。 “嗯嗯,不翘尾巴,我还没有立大功呢。” 当时,首长只是笑,真没当回事儿,一来,哪有那么多大功等着她去立?再一个,知道她现在工作上心,可,真也没指望她能上心到“立功立德”这高的层次上去! 可,许文正同志,确实要来个一鸣惊人哇! 照例,许文正跟对班交接完毕,开始走向马路中间。神情严肃。 如常指挥,许文正脑子里的弦绷得很紧。 远远驶过来一辆白色“赛欧”,起初没异样,可是行至天安门前,突然!车窗大开,从里面一把把抛散出大把传单,其中还夹带着百元大钞! 一时,简直混乱异常!! 后面的司机因为大量传单飞散挡住了行车视线,紧急刹车。还有不及刹车的——“嘭!”发生了碰撞! 因为夹杂大笔大笔百元大钞,一些稍后的司机,甚至对行车道上的车辆也停了下来,有司机甚至下车来拣来看,一开始还照照掂量的,看是不是假钞,结果,一发现是真钞,那个趴在地上使劲敛啊!一人如此,立即引发连锁反应,都发现是真钞,全下来哄拣! “冒冒!!” 此时那辆赛欧已经停在了路中央,跟许冒冒同班的房志羯完全没有料到许冒冒会率先冲上去! 冒冒一跑到车前,就震惊地看到里面坐在驾驶室里的那男的正扭身向后座,手里拿着打火机好像要点燃什么!傻冒想都没想哇,真的算机警,摘下帽子就扑上前去,从后面死死地用帽子压抱住那男人的脸,大叫,“有*!!!有*!!” 幸亏幸亏房志羯这个时候已经跟了上来,男人反应过来要大力挣脱时,跟冒冒两个人合力按住了他!个鬼,个死冒冒硬象上了发条的,英勇真是过了头!人被制伏住了,她还利落地爬进车里去检查后面的————其实是个煤气罐儿,一大股子汽油味儿! “冒冒!冒冒!你快出去!不管它了!”房志羯吓得额头上汗直冒!一拳头把那男的呼晕后往外面拖,使劲儿喊里面的许冒冒!听见里面许冒冒的声音,“我把气阀关上——” 他是没看见里面的傻冒儿那专注的模样———那种一心一意,那种大胆小心——— 你说房志羯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把那男的一拖出来往地上一丢又跑过去,正好见许冒冒从车里爬出来,白手套,一手握着个打火机,一手握着个汽油瓶,朝他大大叹了口气,“搞定了。” 而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被往来的司机用手机拍了下来! 傻冒的这幅形象在网上大面积流传开去———“最美女交警”应运而生! ------------ 46 “人呢?” 帅府园队的大队长齐大龙和书记孔福明双双匆匆走向房志羯,房志羯向他身后拐角处的那辆警车望去,“在那儿坐着呢。” 齐大龙、孔福明忙撑头看过去,———许冒冒警服外套脱了,警服衬衣卷在手肘上,腿放在车外,坐在车上正在喝水。看那憨糊憨糊的样子,好像没什么,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刚才做了什么! 孔福明眉头锁的几深喏,“你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冲上去?还去摸气闸?——这要,这要出大事儿了怎么办!” 鉴于许文正的特殊身份,队里特别安排最稳重的房志羯跟她同班,相当于带着她。早在冒冒来报到前,都跟房志羯交代的很清楚,一定要看好她,安全第一!这,这还没“开张”多久呢,就出了这么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这是没出事儿,这要爆了,或者,那人伤了许冒冒———孔福明、齐大龙想都不敢想! 房志羯还不是没定下神来。这一段时间带着许冒冒,这孩子真的很敬业,而且,根本没有想象里的娇气,为人还很仗义,又能吃苦。说实话,房志羯对她的印象蛮好。就算不考虑到她的身份,就是一般自己带着的个小徒弟,房志羯也绝不愿意见到冒冒出事儿撒。所以,真的很后怕。领导如今这样焦急,他也不埋怨他们,只是点头,“我没看紧她,冒冒真的很拼——” 拼? 屁! 拼,人家还有个目的,为了“建功立业”啥的。她,确实也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可是,这次这茬儿,向毛主席保证,她才想不到“建功立业”那上面呢,当然,更沾不上“人民生命财产”更甚“这是在伟大祖国的心脏天安门的正前方,政治影响”等等等等,她如此“英勇”完全就是那颗不拐弯的“理科脑子”作祟,由那人拿着打火机,她推算必定他想“引爆”,她看见煤气罐,又闻到刺鼻的汽油味,她推算气阀很可能已经打开,汽油是为了加速火势蔓延,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到底气阀打开没有,我的推测到底准不准! 所以,直到现在,她俨然已经“女英雄”了,咱这位英模却浑然不觉,这前赴后继大批大批涌来的警察,武警,把长安街半条街都封了!她还在一旁看热闹,早忘了刚才她那生死一线的重大时刻!甚至人家还迷糊,怎么都问我好不好,我不好好坐这儿吗,你们看不见?到底什么时候把那车拖走,交通要赶紧恢复啊,总这么堵着,多揪人心呐。得!她还操这心呢。 她操得都不叫心,归根结底,还是宠坏了,胡闹惯了,无法无天成自然了,这场面,成小CASE了。 咳,她又哪里知道,此刻,也就除了她胡天胡帝糊天糊地!所有人都为她捏着把汗拽手心里现在都不肯松!! 就算不涉及许文正,正天安门前发生“引爆未遂”事件也是要第一时间上报国务院的。李思俭的助手将这件事汇报给他时,李思俭已经有警觉,冒冒今天当班撒,眼皮就跳了一下。“冒冒呢?”只问了这么一句,下面人赶紧就有人去过问了,这再一把话急匆匆带上来,李思俭的心都要吓出来了! “她怎么这么冲动!!这么———”李思俭急匆匆往会议大厅里走,后面几个助手忙跟着。首长正在召开所有省级一把手电视电话会议。 “她现在在哪儿?” “还在现场。” “还不把她弄回来!” “嗯嗯,”忙有人就转头, “诶!等一下!等一下!”李思俭喊住他,想了下,朝他摆摆手,“我先去告知一下首长吧。”这件事还是尽早汇报给首长比较好。 李思俭进去了。首位上,首长正在认真听取下面一把手们的汇报。看见李思俭站在门口,首长轻轻点了点头,李思俭走了过来。 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见首长的眉头轻蹙了起来,问了声儿,“人呢,” 李思俭又说了几句。首长点头,神情淡下来。“你去把她带回来吧。”李思俭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放在心上,因为,看来,首长接下来依然认真听取着汇报,最后,还做了简洁而高效的总结发言。丝毫没有分心。 只是, 估计也只有首长身边亲近之人看出了端倪。会后,首长马不停蹄又去紫光阁接见了台湾来的商会代表,按说,中间应该安排首长进午餐,可是,首长没有吃,他一人坐在休息室里的沙发上闭目了好半天。 一下午又在繁忙中度过,几次间歇,曹渊都问首长是否要吃点东西,首长要么摆手,要么闭目摇头。曹渊知道内情,李思俭现在还没有把冒冒带回来,首长的心———挂着那上面在啊!只是,能催吗?怪不得李思俭,又心牵着冒冒到底怎么了,如何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能催,催不得———曹渊不是没叫人去问,回答都是,李主任说没有找到冒冒。这要告诉首长不是更不得了?还是等等吧,等等吧——— 终于,下午四点左右,李思俭回来了,后面跟着要人命的许冒冒。 她手里端着个饭盒儿,纸袋子上印着“日昌”。她喜欢吃那里的煲仔饭,小周好像也比较中意那里的口味。 “哎哟喂,小祖宗喏,总算回来了!伤着哪儿没!跑哪儿去了?”曹渊恨不得给这祖宗作揖。拉着左看右看,就怕有丝毫闪失。 李思俭眉头紧蹙着,“找了她一下午,到处跑。” “我去买煲仔饭了,你们急着找我干嘛撒。”她还有点不耐烦。李思俭恨不得开着警车全城“通缉”她! “嘿!还不急?首长现在都没有吃饭!——快进去!快进去!不看见你,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眉头一蹙,小周还没有吃饭?诶,正好我买了煲仔饭!兴匆匆进去了! 外面的人只叹气,傻冒惊心动魄的一天,别人是煎熬,她尔了了的?怎么跟她弄得清白喏! ------------ 49 第十三章 冒冒发现经过这次“办公室淫 靡”,小周对她有种懒散的纵容。管还是管,就是有时候很软化。冒冒搞不懂这是好事还是不好。对吴小周,她很谨慎。 人民大会堂。 楼梯间,许文正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有点紧张。 天安门那件事她被记一等功,又正好赶上公安部庆祝建党九十周年,她竟然能上人民大会堂亲自接受领导们给戴大红花! 戴个大红花没什么,关键是,她还要在大会上作报告,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这叫许文正有点吃不消,她生出来就有“朗读障碍”,超过五个人听她读书,她就容易结巴。 “他妈的,推还推不掉——”啐了声,冒冒狠狠地抓了下头发,心想,老子不是贪慕虚荣,就是这是个“政治任务”,实在推不掉,可是,赶鸭子上架?等会儿一读,不笑掉人的大牙! 踩灭一个烟头,在荷包里捞啊捞的,准备再点一根,突然听见内部广播里,—— “许冒冒!许冒冒!请速到一号广播室!请速到一号广播室!” 许冒冒手一颤,才捞出来的烟掉在地上。她捡起来往耳朵上一夹,出去了。向一号广播室走去。 “哎呀,冒冒跑哪儿去了?快!快!再走一道程序。” 这个是公安部的一个干事,此刻,掰弄着一众英模又要走一遍台。其实,昨儿个一下午彩排了老几次了,他们这些都是一等功荣立者,是第一批上台受奖。怎么上台,你如何面对领导,如何双手接奖,如何握手,如何转身,如何举奖牌,————咳,演戏一样。 又在这里走了一道,干事好像还不放心,一再嘱咐,要面带微笑。许冒冒一开始还能笑的很真诚,他越说“微笑”她笑得越假,许冒冒腮帮子也疼起来。 最后,干事走到她跟前,“冒冒,待会儿你直接拿着奖状走到那边讲台,念就行,不过,一定要注意偶尔看看台下,———冒冒!冒冒!怎么了!” 就见她捂着嘴一手直摆,干事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怎么了!怎么了!想吐?”她好像只往外干呕,扶着她赶紧到小垃圾桶旁边,她弯着腰干呕了几下,全是酸水儿。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冒冒一手扶着墙,摇头,眉头紧蹙,“我做不了报告了。” “啊!那怎么行!都排上去了——” 冒冒无辜地望着他,眼睛因为刚才剧烈的干呕,泪汪汪的, 干事有点麻爪的样子,顾不上她,掏出手机急忙向外走去。 旁边有同事给她倒来水,扶她坐在沙发上。冒冒象个乖孩子,双手握着水杯,老老实实坐着,眼睛里都是无措。同事们只有安慰她,说会解决的。 她是装的吗? 嘿,还真不是装的! 她是想吐,一进这个广播室,里面有股方便面的味道,她就有点来神,想呕。 现在呢,这样乖巧担忧地坐在沙发上,到有点在装。她觉得越无辜可能越能解决问题。 这时候, “冒冒!你出来一下!” 那个干事手里拿着对讲机在门口喊她,她连忙放下水走过去。因为又有一批受奖者进来要走台了,人太多,干事拉着她向走廊外面的大厅走去,想在那里跟她谈。 “冒冒,是这样,能不能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把稿子如常地念完,带点微笑———”干事象个幼儿园的阿姨,甚至他也微笑成那样,引导哇, 许冒冒的表情很不自然。 突然,大厅里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很恣意。干事跟冒冒都望过去—— 是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那边小偏厅里出来,男人们长的都不错,交头接耳,其实,眉宇间有点轻浮、张狂。 冒冒没在意地转回头,一看见干事,现实问题又摆在跟前,有什么法儿?看来怎么样都要赶鸭子上架丢丑了。“我去。”其实,说的有点小不耐烦。 可是,干事管你什么情绪,你答应了他就把事情摆平了。放心了,拍了拍冒冒的胳膊,笑的很高兴,“那好那好,你去准备准备,要不要给你弄点药———”冒冒摇头,嘴有点噘,又往里走去。这时候听见落后几步的干事好像遇见他的另外一个同事,在问, “他们谁呀?今天咱们部里这么大的场面,这大会堂还没全包下来?” “咳!你不知道他们是谁?部里这点场面算什么,你就是国务院开会,人家该怎样还是怎样,听说那是给军委的太子爷选‘妾’呢————” 许冒冒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那偏厅。又转头走了。 ------------ 50 她走到演播厅门口,双手垂立,看着里面的人忙来忙去,走台的,交代的。她口里念念有词,好像在为一会儿的报告做准备。 站了会儿。她又走了出来,笔里笔直向小偏厅走去,非常淡定。 推开门,里面, 厅还挺大,铺着厚厚的柔软的长毛地毯,三周都是淡雅的沙发,屏风贵气。穿着军装的男人们三三两两,或站或立。有人脱了军装外套,有人穿着。有人翘着腿坐着,手肘搁在沙发边缘,手撑着下巴;有人就坐在沙发边缘上,弯腰跟坐在沙发上的人私语;有人站在窗边,几个人交谈着,大笑。 里面除了这一群看上去就位高权重的年轻军官,还有,美女。也都是些军装美女。各种姿色,各种倾城。 有点像艺校招考。大部分女孩子在左边角落这边,几个干事模样的男人在指导她们填表什么的。然后,她们也有脱了军装外套的,也有穿着的,还有脱了高跟鞋的,在练习舞蹈动作的基本功。也有端庄坐在这边沙发上,安静默念着什么。右边那里的角落也有几个女孩儿,看上去脸蛋儿、身材———啧啧,就是超美。和几个军装军官在低声交谈。 许冒冒平平静静走进去,门口有人见她笔打笔直进来也不打招呼,马上就有人上来拦她, “诶!你哪儿的?是不是来报考———” 许冒冒也不搭理,象找什么的,沿着那一圈儿军官走,侧过头一个个看, 她的眼神很纯净,纯粹在找什么, 那些军官都注意到她了,也看着她,都很镇定,不过,有人眼里闪过一道光, 冒冒一身警服,因为一会儿要上去领奖发言,穿的非常正式,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她那清纯干净的脸庞,配上高跟鞋,配上掐腰简直掐的如此精准的外套,长腿,——童颜,比例太好的身体———男人们不动声色,不过,都一直睨着她,哪怕她已经走过自己跟前。 显然没有她要找的人。象逛菜市场的,她又安安静静笔直走出去,无丝毫留恋。 “同志!小同志!”有人似乎经过授意不想放过她了,赶忙上去要阻住她, 她也停下脚步了,转过头,望着来人,顿了一下,很一本正经, “是给叶行远在选陪睡的小婊 子?” 来人脸色一愣!接着,脸色一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这女孩儿一笑——— 哇靠! 这一笑,男人全身血液都要倒流! 许文正不常这么笑,她想把你撩疯时,———不达目的不罢休! 转身走出去了。 好半天,真有人出来追她。许文正早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抽着烟,眯着眼,双手撑在某个窗台前恣意向外面吐着烟圈儿。 突然觉得上台述职汇报不会那么难。 漫长的各个领导讲完话,终于轮到他们上台了。进行曲已经开始播放。 “冒冒,上去领过奖你不用跟着他们下来啊,直接走到那边的讲台———”不放心呐,这么嘈杂,还在一再嘱咐。冒冒象个乖孩子,安静地点头,其实很沉稳的样子。 上去了, 很顺利, 冒冒跟领导敬礼,微笑着双手接过领导递过来的奖状,跟领导握手,转身,把奖状双手捧着微笑地站着,再次笔挺敬礼,下面有人照相、摄像——— “下面有请这次在‘天安门713事件”中荣立一等功的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东城支队帅府园队许冒冒同志作报告!” 下面热烈的掌声! 许冒冒非常沉稳地已经立在讲台跟前,在掌声中先无比*地敬礼,稍稍环视全场,表达对领导们同志们的谢意, 然后,拿出演讲稿,双手捏着,面带得体的微笑,开始念, “——每天清晨的天安门广场,鲜艳的五星红旗随着太阳一起升起,它是那么*,那么神圣。每天,人们带着祝福与寄托来这里等待,等待那喷薄的红日,等待那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 别不信,这是她自己写的,李思俭想跟她润色一下,她还不愿意呢。 读得很有感情,很认真。完全没有障碍。 无论台上坐着的领导,台后的策划者,亦或,台下坐着的许冒冒的直属领导们,都非常欣慰。这个许冒冒不错,完成任务的质量很高。 可是, 可是! “完全没有障碍”, 都不知道, 完全没有障碍,那是因为,许文正要—— “———中央领导、市委领导的慰问,是对帅府园队的关心和鼓舞;人民群众的肯定赞扬是帅府园队勇往向前不竭动力。我们决心一如既往、守好“神州第一街”,用真情谱写璀璨未来,用忠诚铸就辉煌明天,为首都交通管理事业奉献、争光!” 说得多好!领导们同志们都已经抬起手准备拍巴掌了! 却! 却! “另外,要告知大家,此刻,在大会堂西北厅,总参的叶行远正在选床伴,里面有随行军官十六人,大校两人,十四位上校;有十个警卫员;工作人员,六个中校;二十五个姑娘,全部来自部队文工团体。谢谢大家。” 再次行礼,环视全场,文静下台。 啊? 啊? 啊——— 全场默静!要爆炸啦! ------------ 51 你知道,人的使坏段数是有“心理年龄”的。 如果,达到花甲之年,绝对够得上“圆滑”甚至“老谋深算”。如果,———咱还不把幼儿园放在“使坏”范畴内,够不上级别撒。就从花季算起,那还是太稚嫩,往往坏水冒出来,就是一时冲动,就是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事后,还要叫人擦屁股,这,算不得牛逼。 许文正有点颠覆“人性本善”这句老言,这孩子从会记事就会使坏,也许,本性里就是个歪瓜劣枣儿。这么来算吧,幼儿园时,她就有“花季段数”,现在她实际年纪都超过花季老几年了,那么,在“使坏段数”上,咱们有理由拜文正姐一声“爷儿”,绝对已经行将腐朽,有点到达“老谋深算”的上上级。 “老谋深算”的本质就是,能行一步,看得到前三步,还能远远看到后三步。尤其这“后眼睛”,要绝对“火眼晶晶”! 许文正平静下台了,当然,那是安然带着她镇定的“后眼睛”。 事先,她了解到这两件事: 一这次的表彰大会不是直播,是录播,也就是她刚才那番“爆料”是可以事后“掐掉”的。也就是说,“影响”可以播散出去,但,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 二据她了解,叶行远一直就没有在人民大会堂出现过!这为自己“跟他道歉”争取了时间,不至于“被诽谤”的人现场就冲上来跟自己对峙,闹得更不可收拾! 咳咳,没想到吧,许文正根本就没见过叶行远!他长得是圆是扁,许文正完全陌生!那她为什么要“害”这位爷儿?———肯定有原因,稍后再表。 其次,看出来了吧,文正姐把“老谋深算”的第二层本质也玩转的非常熟稔。圆滑者,都能屈能伸。为了脱身,老子不要脸了给你道声歉,服个软又怎么了?反正已然是“事后”。老姐效果达到了,够了,玩回本了。 想想这种“能屈能伸”的事情,文正姐七岁时就“展露”过。 她随她母亲去参加一位著名教授关于宇宙学新书《隐秘的真相》的签售会。 七岁的文正姐端庄地坐在前排,凝听教授精彩的“滔滔不绝”,间歇,她举起了她的小手, “涪陵教授,我能提个问吗?” “请问。”教授见是位小朋友,非常友善, “您一直致力于向公众宣传灌输一些复杂的科学理念,” “是的,”教授另眼相待咧,小朋友发言沉稳,很有科学范儿, “那您有没有考虑干点儿更有意义的事儿呢,” 哇靠!全场都盯着这位小朋友,她稚嫩的声音,却,绝对尖刻的说辞, “比如,给老爷爷念书,哦,对了,别念您的书,念点儿他们喜欢的,” 实在搞!!现场的同志们都盯着小小文正姐,一个孩子,如何这般深谙“讽刺”的手段?一旁的许衡八低头习惯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不笑不怒,直到—— 她的女儿突然大大一个笑容,冲着台上的尴尬教授,并,使劲拍起巴掌, “涪陵教授,我开玩笑的,支持你哦!!”完全重现小朋友的稚嫩热情!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为小朋友的幽默睿智。文正姐坐下来,她的母亲歪头看她,笑她,有点咬牙。文正姐拍了拍她妈妈的手,眼睛里,都是坏水。 那年,是在美国,哈佛。 现在,在中国,人民大会堂。文正姐身边已经没有最“忠实的观众”她亲爱的母亲,可是“表演”继续。 她已经平稳要下去了的,现场一片叫人窒息的寂静,好像同志们都还没从那番过分劲爆的言语中解脱出来, 突然,她刚要踩下一节台阶下台,猛然象想起来什么的,又急忙跑回讲台边,对着话筒,忐忑不安,不过,叫全场人都看出,她在极力镇定,且,非常真诚, “对不起,我刚才一慌,说错了一个字,叶行远是在选‘舞伴’,不是在选‘床伴’。对不起。在此,向叶行远先生致歉。” 这, 这, 史上最大的“讽刺秀”在人民大会堂上演了一个“完全版”。 就算镜头要掐,许文正同志也为自己留下了足够的退路:我“诽谤”你了,同时,我也“道歉”了。你不得不承认,尽管整件事荒唐无法无天,可是,它具有严整的“逻辑性”,你钻不得她一丝一毫的空子。 ------------ 52 所有的坏蛋都是最好的演员。 许冒冒饭照吃,觉照睡,班照上。没有领导找她,她也对此事件一字不提。 其实,有领导敢找她吗?这事儿,当日就反映到李思俭那里,李思俭震惊,你说她去招惹叶行远干什么!! 吴小周得知这件事情是在他从俄罗斯回来后。 小周一边洗着脸,李思俭简洁却不落重点的向他讲述了这件事。 “叶行远找她了吗?”首长第一句问的是, 李思俭摇头,“公安部那边处理的很好,录像是经过剪辑然后播出去的。不过,这件事情叶行远肯定知道。” 首长莞尔,“知道了不来过问?———有意思。” 李思俭其实有点担心。吴小周跟各方交好,与部队那条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叶行远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冒冒此举,实在匪夷所思,有点惹事儿。虽然此小儿从整件事上来看,行事周密,留有余地。 “咳,冒冒还是太莽撞了。”李思俭叹气。 没想,首长却轻轻摇头,“她到挺有担当,没给人留口舌。自己整妖蛾子自己收场。你问过她原因吗?”首长搭好毛巾,走向案几,坐下来,自己泡茶。 李思俭皱眉摇头,“没问。她回来提都没提这件事。” 首长更是笑而点头,“这孩子心思细———” 正说着,听见外面,许冒冒回来了。 “小徐,小徐,这是我们单位分的皮蛋,你不爱吃吗,你拿一半去!” 冒冒就这点仗义,她的东西从不吝啬,跟警卫员、工作人员都忒“家人”。 首长放下小茶壶,走了出去,看见她蹲在回廊上,正在把箱子里的皮蛋两个两个的拿出来, “你一个人抬回来的?” 冒冒一抬头,见是小周回来了,高兴地不得了,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有分寸,笑得蛮灿烂,点头,“嗯,我抬回来的,又不重。” 当然立即有人来跟她收拾,她站起来,轻轻甩了甩手,“我去洗个手。” 小周笑着点点头,先进去了。不一会儿,冒冒甩着一手水跟着进来了。 “你才回来的?”她急着把手擦干就要来抱他,小周朝她摆摆手,指了指茶几他对面的座位。冒冒人走过去了,还是勾着身子过来亲了下他的脸,才满足的坐下去。看样子小周要泡茶给她喝。小周的茶艺棒极了。 小周一边过着水,手势非常闲适雅致,突然说了句, “叶行远在总政,你说错了,他不是总参。” 冒冒顿了下,皱眉,然后摇摇头,轻声说, “我也不懂建制,他调单位了?”耸耸肩,好像无所谓, 小周抬眼看她一眼,微笑, “你认识他?” 冒冒望着他,很诚实,摇头, “不认识。” “不认识你去撩他干嘛,” 冒冒还是那副很诚实的样子, “他是许趣的老公。” 许趣? 小周这下有点不明白了, “你大姐?” 许冒冒不做声,去看茶。过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句,“他有许趣了,还这样乱搞男女关系,像什么话。” 说实话,小周真想笑!她自己“男女关系”有多清白?还一本正经管上别人了?再说,小周也实在有些糊涂,她不恨死她那些异母的兄弟姐妹吗?按说,叶行远胡搞,负了许趣,她应该,应该拍巴掌大快人心才对哇,怎么,怎么搞的,她像在为她姐出气? “你不是不喜欢许趣,” “是不喜欢,要不是叶行远包庇她,她有那个板眼跑?”冒冒的言语里颇为不屑,“不过,我不喜欢她,可以;别人不喜欢她,———不行。” 最后一个“不行”多小声多小声啊, 啧,几自私自利的许冒冒哦! 吴小周懂了, 你该如何评判眼前这个怪胎咧, 我的家人,我怎么害,我害死了都是应该的,你外人,她再坏,你不能伤她分毫! 这到底是谁教她的逻辑呢? ------------ 53 第十四章 当小周告诉她,他会带她去参加一个酒会,傻冒儿就高兴地跳起来! 傻冒儿记得一切属于自己的遗憾,小周上次拥着公主翩翩起舞的镜头,她还耿耿于怀呢。傻帽儿立即这样感叹的:我带来的那一柜子衣裳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小周亲了下她,很宠爱。 这个“带”,很名正言顺,严格说来,还是傻冒儿自己争取来的撒。她现在是一等英模。被邀请参加这样“高级别”的酒会,只能说明这次的酒会依然带有“政治性”。 傻冒儿当天穿的可不像英模。 斜编下来蓬松的麻花辫,镶荷叶边的白色棉长裙带来一抹小女孩的清新,搭配上钉珠宽腰封,又添异域风情。整体,烂漫、闲适。红唇、红指甲,都属于直击人心的青春绝艳。 酒会就在中南海丰泽园举行。傻冒儿是步行过去的。路上,她想,要是能牵着只老虎走过这徐徐晚风,何等兴哉! 这世上毕竟有她许文正不能尽兴之事,文正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进去那繁华重地。 假笑, 假笑, 还是假笑。 文正看得见人们对她的惊艳, 文正也看得见人们对她的惊疑。 文正泰然处之。如鱼得水。 直至小周来了, 小周在上面发表了简单的讲话, 文正远远站在人群后,想象着他在床上的样子,想象着他在自己身下,她把乳JIAN喂到他口中的样子——— 舞池斑斓。 文正坐在沙发上,右腿压着左腿,手里摩挲着杯缘,很难掩饰那种骨子里的风情。什么样的人属于什么样的氛围。文正大部分筋骨属于浮华。 小周向她走过来,文正姿势不动,望着他越走越近, “跳不跳,” 他向她伸出手。 文正敢保证,全场人都看着这边在! 文正笑, “你敢不敢亲我一下,” 小周收回手,淡笑,那眼里的———文正心一刺,———戏谑——— 却! 小周突然倾身过来抱起她,就像多少个夜晚,多少个清晨,赤 裸的小周抱起赖床的傻冒儿,抱起他ZHEZHE的冒冒——— 亲了下她的脸蛋儿,在舞池里放下她, 不可否认,许文正是震惊的! 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过疯冒冒是不允许自己这个时候被“傻愣”破坏道行滴, 真的很优雅很优雅, 要叫所有人知道,感觉得到,看得到,信服得到, 我,许文正, 配得上这样倾国倾城的吴小周。 她向他微颔首,行了多么标准的屈膝礼, 然后,扶上他的肩头, 在音乐里, 一对佳人, 醉人的华尔兹。 也许,冒冒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小周想,不吓吓这小妮子她真的在慢慢爬上女王的宝座,要完全蚕食你的心你的一切了, 可是,吓着了吗? 小傻帽儿是开心的, 你看她笑弯了的眼, 你看她甜甜的唇, 你看她幸福的气息——— 小周是满足的,我的冒冒象泡在蜜里面。 义无反顾, 有许多事情都值得去尝试。 也许今晚,小周只是受不了刚才看见冒冒独自走出府邸的背影。很孤寂。 醉人的华尔兹, 醉人的眼神, 多少人见识到这样的吴小周, 感叹, 终于有人捉住他了吗? 也见识到这样的许文正, 收心的妖精。 当然, 爆点在——— 叶行远一行人进来那一霎那, 知道许冒冒人民大会堂事迹的,不知道的, 都很兴奋! 叶行远本身就是个迷人的耀点。 ------------ 54 何方妖孽! 如果说女孩儿可以用美丽的不可方物来形容,那么,叶行远担得了男人这个层面的“美丽不可方物”! 这个“美丽”,不仅局限在外貌,还在于他本身一些迷人的谜团。 首先,身份。叶行远是叶选桓的独子。叶选桓一女一子,叶润子,然后,就这个有点传奇色彩的小儿子。 叶行远听说出生时体质非常差,五岁以前都在一个完全无菌的病房里娇养着。据说他的父亲给他取名“行远”,当时单纯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个小儿子的生命之路能够“行得远”。 还听说,那个时候他的妈妈冯熙将他怜惜到何种程度?五岁就给他订了娃娃亲!对方是他母亲的挚友闺蜜,画家齐絮的大女儿,许趣。许趣还比叶行远大两岁。 更甚,传的更离奇的是,一个七岁的女孩儿,一个五岁的男孩儿,当时就举行了婚礼,据说,就是为了“冲喜”!———— 当然,部队第一家庭如此迷信似乎不够和谐,而且,尤记后来叶行远那盛大的婚礼———但是,传奇就传奇在这里,据说叶行远身体好转确实是在五岁以后,尽管现在依然不够完全健康。 叶行远很漂亮很漂亮。他从小就比他的姐姐叶润子神秘,叶润子的曝光率要远远大于他。据说,他一直都在各个基层部队“养”着,主要是想通过这样的阳刚之地保有他的那种“精气神儿”。 叶行远几乎没有便装,永远的军装。朴素的军装却掩盖不了那种艳丽芳华—— 说说得到这个男人的女人吧,他的妻子,许趣。应该说,更神秘。说实话,叶行远本身就少见,他老婆更是没几个人见过。又是“据说”,许趣是个冷美人,象她妈妈齐絮画儿里走出来的人物,高高在云端,———— 这是小老百姓想象这些豪门公子的婚姻啊,你想,如此两个神仙样儿的人物,———美是美,估计不幸福。要不,怎么总有叶行远选“妾”的传闻? 当然,“传闻”只敢在“窃窃私语”中行进。这就是叶行远的第二种“美丽”了,“美丽”得歹毒! 他十五岁就传出“打死一个战士”的骇人之闻。听说,这个战士就是拍了下他的肩头,惹得很有洁癖的叶行远极度不满,当晚,这个战士就被活活打死在浴室里。 叶行远身体不好,可老天给了他一个举世无双的金脑子,他的聪明,他的美丽,叫他身边环绕着一层又一层的肝胆权贵,“叶行远”这个名字在京城就是“通行证”,触角四通八达。 据说,和他玩的最铁的有两位,都是大名鼎鼎,一个是文胡讳,一个,金姚。都是叶行远从小的玩伴。 还据说,叶行远最“宠”金姚,景山上的叶行远最爱的别院,都在金姚的名下。文胡讳是出了名的“精油子”,包括选“妾”这类事都是他在操控。 这些都是传言啊传言,主要是这类人太高高在上,仰望的色彩就千种千样。 不过, 眼前, 当叶行远真进入你的眼帘,你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声, 美人儿啊——— 还有他身边的人儿, 是金姚? 据说金少最动人的是左眼角下一颗泪痣。当年,金少服役空军,维修飞机时一个左侧面的蹲着摆弄零件的照片在网上曝光,一天点击达百万,被命名为“最动人的空军”!只不过,当天晚上就全部删除。据说,金少很生气。 好嘛,这样的人物, 一个许冒冒竟然在那样的场面里“爆”了一个谁都知道却谁都不敢言的“菊”,可不要多少人屁 眼儿疼? 原来不晓得许冒冒是个啥来头, 好嘛,现在更劲爆! 人家的后台竟然是吴小周!!! 吴小周, 吴小周, 多么销魂的吴小周哇, 竟然动了凡心,得了这样个小妖精,难怪小妖精敢去招惹叶行远! 确实够激动人心,多少人为能见到这“巅峰对决”的一幕而颤动心灵! 事实上,非常不辜负大家的不断翻滚的血液,下面的———着实够人们津津乐道个三五年去! 叶行远他们进来时,这支舞,小周正好面对他们,冒冒背对着, 一个优美的转身,冒冒面对他们,小周背对他们, 又一个转身,再次调转个儿, 如此几次, 小周是当然看到了叶行远,因为,他正看着这边,唇角微弯, 而且, 小周看得很清楚,叶行远从看见他们起,眼睛里只有冒冒, 一种很舒服的欣赏姿态,看她的发,看她飞扬的裙摆——— 小周莞尔, 看向怀里的冒冒, 很有意思的是,傻冒儿好象根本就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多少人看着他们,又看着叶行远那边,傻帽儿呢,好像有种格外的专注,就是要跳好这支舞,好像跟哪个叫着劲儿! “冒冒,”你喊她,她自信看向你,一股子要得到你赞赏的模样,身体还往你身上贴,有点ZHE。 “你姐夫来了。”小周有点逗她。 “谁?”她一愣,确实是个傻冒冒,不过,马上眼神一淡,“我两个姐夫呢。”讪笑。看得出,她真的很不待见她娘家人。 “你自己看。”小周这个时候真的很宠他的傻冒冒, 傻冒儿这才转移视线,百无聊赖抬眼——— 一眼就看到那里的,叶行远。 傻冒儿当即愣了下, 这一愣,———小周停下舞步了,微侧身,也看向那边的叶行远。小周的眼神很淡很淡。 冒冒看着了他,叶行远也看见了她,看见了她的眼睛, 出乎所有人所料, 叶行远,笑了,并,抬起手朝她招了招,好像招呼她过来,象,小学门前,来接孩子的家长,——— 所有人都愣了! 不,不是别的! 是叶行远的笑容!实在美得———叫人心一窒!关键是,里面全然的宠爱——— 小周眼神更淡了, 当冒冒放开他的手,真的,竟然,一步一步向那边走去———小周的唇角似乎也在弯起,整个人清淡地都好像要隐没在繁华里——— 许冒冒一直盯着他,表情懵懂,甚至惶惑,任谁看见了,也觉得这孩子是被迷惑住了,正不由自主向他走去——— 当然, 当然, 同志们不了解许冒冒,不了解冒冒啊, 此几乎从出生就精通配合氛围表演的缺德货儿,走近了他身,只有半臂之遥, 然后,很一本正经, “叶行远?” 叶行远没有做出反应,只怕还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就!——— 同志们恨不得都有人惊呼出来鸟!! 我们的许冒冒,我们的一身娇骨的许冒冒同志! 突然抬脚就狠狠地朝他肚子上踹去!! “叫你个王八羔子袒护许趣那个小婊 子!!回去告诉小婊 子!老子等着她在!奸死她!!” 大仇未报哇,许文正不会罢休。 ------------ 55 许文正的逻辑: 你惹着我了,我要搞你,好,你跑了,我要算了那就算了。可是,你生的贱,又要跑到老子跟前现,那我就不跟你娘儿们似的荡了,老子真金白银滴非要跟你干一遭!谁叫你生得贱! 好嘛,许文正同志如果生在革命时代,估计能成个烈士!很执着。 真有人惊呼出来!没想这小姑娘丫这毒,踢一脚是涨个风头咧,她连着踹? 这是真下毒手咧! 关键是,肯定有人要上来拦,叶行远还不让?这就更———震惊了好不好。想想,叶爷是人家挨他肩头一下就被活活打死的人物,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得被人如此————所以,别说其余人,就连此刻跟着叶爷进来的这一众骄骄贵子———震惊!就算脸上不表现出来,心里,绝对,存疑惊惑。 丫小姑娘真歹毒,穿着高跟鞋连踹肚子几下,眼见着她要往命根子上踹了,叶行远捉住了她的脚! “文正,” 喊得是她的字。 他微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望着她,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不过,脸色苍白!唇,太红。 “放开,” 文正眉头蹙起来,声音不大,很沉。这是叫他放开她的脚。 他放了。 这倒奇了!她竟也捂起肚子,好像她肚子也疼,腰也微弯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他好像顾不得自己忙问她, 该死的许冒冒不理他, 她倒像越来越来劲儿,捂着肚子竟然蹲在地上,然后,回头,去看小周,又疼又ZHE又期盼又依赖地,去看小周——— 小周走过来,不说快也不说慢,走近了,看见她一脸的疼,才弯腰,眉头紧锁, “怎么了?” “我,肚子疼———” 小周盯着她,“你踢了人,你还肚子疼?”声音很轻,象对小孩子轻语,其实,很宠很宠。可就是不去挨她。 她捂着肚子,这下,真快哭了,“真的很疼真的很疼咩!”确实像很疼很疼有点逼急了样儿,眼睛已经泪汪汪了。 这下,小周不得不信,赶忙把她抱起来,一手完全不避嫌地去摸她的肚子,“哪儿疼?” “疼,疼,回家,回家,”她就哼哼,死搂着小周的脖子, 小周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冒冒全身僵硬,心一紧,抿着唇,大步向外走去。 全程,一眼没看叶行远。 全场的弦一点儿也没松, 小周抱着“凶手”走后, 人们这才真正看见叶行远的脸色,大骇! 真踢得不轻啊!叶爷脸色苍白,好像所有的血都集中到了唇上,唇,艳红! 人走后,叶爷捂着肚子好像站不稳,向后颠簸了下, “行远!!!”忙都上来扶他, 他摆摆手,淡淡地笑,“找个凳子我坐坐就好,坐坐就好———” 一种,伤了元气啊——— 好了,这位是真“伤”,那抱走的那个咧? 很有点拐。 小周是抱着她出门走到将近十分钟时发现不对劲儿的,她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软,最后,软的都有点享受的感觉了! 说实话,小周真有点想咬牙,真是个坏东西,坏东西!!! 同时,又想笑,轻轻挨了下她的额头,摩挲了下,我的个坏冒冒,你这样会假装,会说谎,要搞多了,谁还会一直相信你呢? 又同时,心里一个声音响起:或许我会每次怀疑你,可,最后,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相信你——— 这个声音的一响起,小周把她抱得更紧了,像抱毛毛地,摇了摇她, “还装?让我看看现在是哭还是在笑,” 漂亮的小脸蛋儿一露出来, 果然, 在笑。 几ZHE喏, 第一句话,“我刚才有一瞬真的肚子疼。我这几天是有点拉肚子,总肚子疼。” 这是找借口的话。小周宠溺地瞪她一眼。不过———不久以后,小周全身心后怕,再回想此时此刻冒冒的这句话,小周生平第一次如入炼狱,恨死自己。再也不是心中的声音提醒自己了,而是时刻谨记,一定要相信她,即使她说的是谎话。 第二句话,很实诚了, “后面确实是装的,你看他的脸色撒,白的象个鬼,要是真把他踢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小周莞尔,我怎么办?应该是,你自己怎么办吧, 却, 第三句话,这是在索小周的心,小周的命啊, “小周,他要是找你麻烦了,你就把我供出去,我坐几天牢没关系的———” 一个你心里的孩子,她在你的怀里,说她去坐牢没关系———小周不会忘记,他是亲自去牢里把她接回来过!这么说,实在凌迟他的心! “胡说,你怎么这么坏,这么坏——” 小周小小声地喃喃,把他的冒冒抱得更紧更紧, 冒冒在他耳边说,“爸爸,等下你亲亲我的肚子吧,” “嗯。”小周轻应了声儿。 冒冒是个又坏又可怜的孩子。 ------------ 56 许文正这几天心情不错,虽然时不时闹闹肚子疼,可是,公事顺利,床事大吉。算是春风得意了。 说起来,这孩子蛮容易满足,心一爽,看啥都正,真有点那京城小凯子的猥琐心态:摘下眼镜,戴上墨镜,眼里的姑娘漂亮了,整个世界变湿了。 她还真戴着墨镜呢,执勤在撒。 帅! 长袖蓝色警装衬衣,白色皮带,白色警帽,白手套。黑色墨镜。执勤时不能穿高跟鞋。 英姿飒爽,文正姐现在指挥交通动作舒展流畅,颇为赏心悦目。一天N辆车停下来就为多看她几眼的事儿已经太频繁了,不足为奇。 长安街上奔跑的名车也太多,摸错一个就是凯子爷,文正当然也不放在眼里。可是这样乱闯红灯滴———文正姐拦得毫不留情! 妈的,你他妈开“莲花精灵”跩啊,文正姐瞟了眼车牌,记下了。 却, 这一走进车体,——— 文正姐立即变了脸,有点慌神, 难怪人家闯红灯,“莲花”车体窄,一览无余,后面歪躺着一个孕妇,大大肚子鼓着,好像要生了,嘤嘤哼着,脸上都是汗! 前面的司机是个准爸爸吧,慌得手脚麻乱,语无伦次, “你,你他妈拦个屁,老子———完了,完了,我老婆要生了要生了!———” 这种情况,文正姐充分能体会这个傻逼的惊慌失措,好像他老婆双腿一张,孩子就掉出来了?说实话,文正姐看那孕妇的模样也有点被吓着了,赶紧让路,“你快走你快走!” 傻逼却没有立即走,心疼地回头看他老婆,“她坐不住了,要有人扶着,你帮帮忙帮帮忙吧,扶一下扶一下,”急死! 这文正姐走得脱?那孕妇是身子往下滑,看着好危险! 文正姐赶紧直起身子喊,“房哥!” 房志羯已经快步走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那是话都没问清楚,就见文正姐开了人家莲花跑的后门钻了进去,一脚跪坐在后座边,相当于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扶提起孕妇, “我送他们去医院,一会儿就回来。” 房志羯一看这种事确实棘手,直点头,“路上小心路上小心,快去吧!”还帮着关了车门儿。 “莲花精灵”真的有如精灵王“吱呜”超速启动,瞬间如风远行—— 咳,房志羯摊上许文正这么个搭档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你哪想得到撒,人要害她,都害到这种阵势鸟? 房志羯是看不到哦,那飞快滑走的莲花跑,甚至还在离他渐行渐远的长安街上奔驰,光天化日之下,车内已然——— 许文正还心急如焚帮扶着那大肚婆咧, 突然!大肚婆一个起身! 冒冒的口鼻被一块方巾捂住!动作迅速的,冒冒的墨镜都给顶翻鸟! 冒冒的震怒还没来得及发泄,人已经———身体一散,人就摊了下去, 神智还有,就是特别模糊,不过,冒冒那心里,怒火中烧!烧!烧!烧!!! 老子被暗算了? 被暗算了?!!! 说实话,许冒冒愤恨死! 老子难得这段时间规矩了,发善心了,小鬼小神都敢出来搞老子了?! 她是从来没吃过瘪滴,主要在于人太精,人家想暗算她,早两步,就被她看出苗头了, 只是, 现在, 不可否认,她这段儿太春风了,太得意了,也,太乖了,一根拐神经也就用在装肚子疼这样的小打小闹上了,竟然!被暗算了? 还是说实话,此刻被暗算,也许事件本身还没叫许冒冒愤怒若此,而是,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让利人间”“不出来祸害这些俗人”了,好好好!他们不珍惜,非要撩她,把她惹烦,这点,叫冒冒女王朕心大怒! 这要使坏,祖宗还是祖宗,越危机,她越镇定。再动不得,冒冒也竭尽全力,隐蔽滴,把一只手往后挪了挪,努力掐自己的指尖,努力掐! 起码,她要保持长久点的神智,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是啥人,啥人!敢动我?!! ------------ 57 第十五章 许文正同志头重脚轻,全身瘫软,可,下车时,依然凶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这叫“唾骂”。 “唾”者,口水也,口水是疑似的痰,是未经酝酿的痰,痰是深思熟路的口水,是口水的Hardcore形态。 出口伤人,骂人是攻击性的“话学武器”,善用者如《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便把王朗生生骂死。相比之下,唾骂堪称更下流、更超限战的“化学武器”,跟韦小宝惯用的捏阴NANG、钻裤裆、拉辫子等伎俩一样的下三滥。 许文正自忖文明人,不肯常用“唾骂”,可是,这次逼着她如此下作一次,主要是对方实在叫人生厌:他们竟然用个真孕妇来“诱捕”她?那大肚婆不是装的,真估计他妈八九月了! 玩,可以玩的更下流,更卑鄙,更贱!可是,两类人,许文正不会动,一,孕妇;二,口吃者。原因,她老娘许衡八有点轻微口吃。孕妇嘛,那大个肚子,几吓人喏。 被抱着走进去。山清水秀一地儿,周围还小鸟啁啾声鸣呢。 木房子。好木头,脚步踩在上面声音听得出来,很妩媚。 通过长长的吊脚长廊,进入一个大厅,一面从吊顶直落地面的大玻璃,往外看,视野开阔,群山一览无余。很大气。 这边三角斜顶下来,一面阔大的书墙,实在多的书。 书墙下,一张床,还是木板床,床头一盏枯灯。 啥也没有了。宽阔的位置可以跳芭蕾。 这估计是谁的卧室,这人估计有幽闭症,找这大个地方修养生息啊———许文正想。 她被放到了床上。抱着她一路进来的傻逼司机出去了。 屋里有两个人。都是军装。一个没有穿外套,盘着腿坐在书墙下翻着书,耳朵里还塞着耳塞。 一个穿着外套,没扣扣子,双肘撑在窗户边抽着烟,悠哉悠哉,他估计是从那莲花跑一停在楼下他就一直倚这看热闹呢, 她被放在床上,看书的那个没抬头,看热闹的这个没动,就是也不嫌脖子疼地车过头望着她, 许文正一身正规警装,皮带,手套,甚至帽子都还戴着好好儿的,就是墨镜掉了, 文正没理他们,望着屋顶,微蹙眉,动了动, 放弃,实在没劲儿,不过,脑子到是越来越清醒。 看热闹的一直车着头望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看你妈个 逼。 到是看书的,一抬头看见人送来了——— 慢慢把耳朵边的耳机轻轻一拉开,微皱起眉头问看热闹的, “刘文呢?”眉头这一蹙,左眼下的泪痣格外动人。 看热闹的还不动,你说他看许文正就像找什么一样,哼了声儿,“马上来。” 看书的又把耳机塞上继续看书。 许文正也沉得住气, 当兵的啊,那就找得到出处儿了, 那个看书的在她头前,许文正要看清楚他长啥样儿,就得仰着头———真他妈费劲儿,没力气撒!够着脑袋看清楚他。嗯,许文正躺好。一眼老子以后就能认出你祖宗! 沉了口气,又朝左边侧头,看窗户边那个。那小子现在没看自己了,只看见他的背影。说实话,身材比例真好,腰、臀、腿———嗯,老子看背影也能认出你祖宗! 又躺好,许文正蓄精养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咧。老子一没脸二没皮,怕你个屁。老子戒过毒,刮过孩子,世上哪种疼没尝过,实在没啥好怕的。 许文正甚至闭上了眼。躺在床上,象个英烈。 过了好久好不好,一声动静,许文正机警地睁开了眼! 是那边开门的声音,又进来一个人。 一开始有点远,许文正躺着看不见人, 这越走越近,看见了——— 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儿。 学生打扮,这一身儿还是校服吧,白衬衫,黑裤子,球鞋。 男孩儿书包轻轻往地板上一放,很自然地向床边走过来,鞋一脱,踏上了床,侧身坐在床边, “是她吗?” 这时候窗边看热闹地转过身靠在窗沿儿,双手交叉舒适地放在身前,点点头,“就她。” “他来吗?”男孩儿抬头问,眼睛里有期冀。 看热闹的点点头。 这边,许文正完全看见男孩儿的样貌了, 真他妈纯!! 纯的比他妈一尘不染的莲花还要干净!! 比老子看着还纯——这一想,许文正一顿! 这个男孩儿叫她想起一个人来, 这世上看上去比老子还纯的———眼前这个算一个,不过,还是比不上那位,真正“出淤泥而不染”,因为,他确实生在“淤泥”里。不过,仅只外貌啊。那位是“淤泥”里的“黑泥”,哦,不,黑心泥。呸!许文正又要“唾骂”一下了。想着他就恶心。 许文正细细地看这个男孩子,还发现了一个搞人之处。 这孩子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竟然都戴着银锁跟银镯子! 靠,她十五岁以前都铐着这些东西在。 一出生,许云茂就给她框上了一套这玩意儿,这一戴戴到了十五。实在累赘,许文正后来都不喜欢穿金戴银,儿时框厌了。 她看着男孩儿,男孩儿也看着她。 突然车头看向窗边那个,“她真漂亮。”一笑。 窗边那个,点了点头,“是挺漂亮。” “男人都喜欢这种漂亮的女人?” “嗯,眼睛勾人,” 肆无忌惮地讨论,张狂,同时,也和缓,感觉,窗边那个很照顾床上这个男孩儿,当做兄弟,——— 不过,接下来,就不是兄弟的作为了。 ------------ 58 突然隐约听见有车上山来的声音,窗户边那个侧头往下看了一眼,微笑,“来了。”又转过脑袋瞧着男孩儿。整个人始终不动,状态闲适舒服。 男孩儿一听,眼中溜过一道奇异的光,很媚。向许冒冒爬过来,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 “姐姐,你叫许冒冒?” 许冒冒目中纯粹,侧过头,“弟弟,你叫什么呀?” “我叫刘文。” “哦!真的叫刘文吗?”她突然大惊小怪的样子,连一旁看书的同志都抬起了头, “怎么了,”刘文同学确实挺纳闷,她那样子好像天山上滚金子了,无比惊奇! 许冒冒一笑,真的好漂亮,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以前养了只僧帽猴,也叫它刘文,我还教它抽烟呢,你知道,它比不抽烟的猴子酷多了,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一项比赛,其它猴子光会闲坐着手 淫。” 都骂进去了。 啧啧,说实话,许文正的道行啊——— 还没等你们反应过来,她突然又幽幽叹了口气,脑袋又舒适地躺正,望着天花板, “弟弟,一会儿的重点是看你还是看我?如果是看你,我建议你跪趴着舔我,屁股适当摆动,最好把裤子脱了,别以为半遮半掩很好,赤 裸的效果还是更刺激些。叫他看见你的屁 眼,适当张合。如果是看我,实话告诉你,真的很困难出效果。我现在全身麻痹,性感带感觉都很低,你指望我叫?假哼哼不自然———” 特别正经!十分负责任! 窗口那个笑死了,终于走过来,走到床头,双手撑在她头两侧,俯视着她, “姐姐,主要是看你,你假哼哼我们也要听。” 冒冒仰头望着他,“你别喊我姐姐,你明显比我大,恶心。” 还是特别正经!特别负责任! 窗口那个也不生气,蹲下来啊,摸着她的额头,然后,唇顶着她的额头喃喃, “冒冒,吴小周的床技好不好啊,” 冒冒突然非常生气,“他是我的家人,你们不是!你们不配跟我讨论这!” 这真不是假话!这是她实实在在这么想滴!许文正的逻辑啊——— 非常奇妙,好像一提起“吴小周”,许冒冒感觉到了一点力量,浑身本酥软的,突然间象有了些知觉,可这知觉———非常不妙!冒冒感觉肚子疼,越来越疼! “我肚子疼,真的好疼——” 她突然喃喃, 许冒冒的身体是被毒品折腾过的,特别敏感,来了一点感觉,无论是经过心理的强化,还是本身的速化,往往就是一瞬间来了神! 加速到绞疼了。 冒冒咬唇,望着头顶上的人,“真的———很疼——” 这时候,看书的人放下书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睥睨着她, “那天你就装,今天还装?真拿人都当傻子呢。” 冒冒朦朦胧胧这才看清楚此人的完整相貌,一眼就看到他左眼下的泪痣,冒冒喃了句,“泪痣在眼角下方,属于非常吉利的吉祥预兆。五行中泪痣为水,‘金生丽水,水为金之母’,你去佩戴影子石或者,或者红竹石———可以激活五行相生————千万别佩戴象牙,象牙属阴———一戴,阴气过重冲入百会穴,阳气耗竭会———会死于非命———” 咳,真是有研究精神,她确实肚子疼得———可非要说完! 连泪痣美人儿都笑了,此小儿实在执着! 可是,越美的人越心枯,不为所动, “刘文,脱呀。” 刘文有点不满样儿,抿着唇坐起身直接就去脱冒冒的裤子。冒冒细眯着眼望着这男孩儿,心里摇头,确实不上档次,给那位“淤泥”提鞋都不配! 只是,此刻,真不容她多想这多想那,不是假的!真不是假的!肚子疼的厉害,象螺丝刀绞着,啥东西在往下坠———可是,下半身都是麻痹的,感觉不到———它往哪儿坠?——— 冒冒真有点紧张了,有点害怕,隐约想到什么,可是又实在不敢想到那儿,如果真是————冒冒突然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疼!真的很疼!求求你们———真的很疼!———” 明显感觉冒冒的身体突然间紧绷,刚才还执着的模样,现如今,突然像个极度胆小的孩子放声大哭! 说实话,男人们还无法适应她这样“立竿见影”似的突变, 男孩儿脱着她的裤子,都能感觉她的抗拒。男孩儿讥笑,刚才装大尾巴狼呢,以为多有经验,其实,——— 头顶那个依然下巴撑在她的额头,不理她,冷眼看着男孩儿扒下她的裤子, 床边站着这个,更是冷漠,泪痣只显更加冷艳。 可是,值当男孩儿完全扒下了她的长裤——— 不得不, 全部都倒抽了一口气! 全是血! 内裤都被血染惨了, 因为冒冒从被放到床上就是合并着腿象烈士一样仰躺着,完全看不出迹象,这一挪动——— 估计也跟挪动有关,本来往外渗的血,好像突然间涌了出来——— 冒冒这时候下体渐凉也稍稍有了感觉,挣扎着起身看自己——— 看一眼, 冒冒浑身一僵! 突然重重地头部撞向床上, 撕裂大哭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小周!!小周!!———” 双拳紧握,一阵绝望, 男人们惊悸刚要抱起她,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门口, 叶行远, 冲个进来! 见到床上的许冒冒——— 叶行远的眼睛突然就像被冒冒的血染红,上去踢开要抱起她的男人, “冒冒!冒冒!”小心无比地抱起她就紧急往外跑! 冒冒不能动,不能动,还在哭, “小周!!小周!!!” 声音凄厉地回响在景山四周, 小周,你听见了吗。 (请所有预订了《朱可娃》全集的首长们一定看看文下关于“坨坨呓语”的置顶帖,并前往官网绿色置顶帖确认,拜谢拜谢!) ------------ 59 哎哟,别看她当时哭得那样惨,后来知道哭也没有用,要配合!要不,孩子保得住? 所以,真是听话,你要她怎么样她就怎样。 “冒冒,深呼吸,”她像个孩子鼓腮帮子, “冒冒,把腿慢慢抬起来,”她几小心的抬腿喏, 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直像个强力宝宝醒着,也没晕过去啊? 当然,也有叶行远的功劳,一直跟她说话, 冒冒一直说,“我要断子绝孙了,我要他们每个人都当太监!” 叶行远回答她,“那还不够毒,最好还整成痔疮。” 冒冒临进手术室了, “叫小周快来,叫小周快来,我是他的心头肉———呜——”眼看着又要哭了,这是ZHE呢。因为她听见医生保证了的,一定保住孩子! 手术门匆匆合上了,叶行远这才全身无力地跌坐在长椅上,刚才抱着冒冒行来这一路,好像走过一生。 “行远,” “凶手们”喊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瞟他们一眼,笑了笑,这笑意,实在轻忽飘荡, “去找最好的大夫,妇产科的,都带这儿来,里面那个不中用,一个个给我进去整。她好了,我不怪你们,就看她怪不怪你们;她不好,就像她说的,你们当太监吧,我不能不怪你们。” “已经在找了。这301的书记院长都已经赶过来了———” 行远点点头,好像很累,微弯腰,双手撑在双膝上,看着前方一会儿, “吴小周呢,”喃喃, “在紫光阁接见美国众议院的议员。” “给曹渊去电话了?”始终看着前方一个点, “打了。” 行远不做声了,低下头,双手交握撑住了额顶,闭上了眼。 “行远?要不要李医生过来一下———”李志新是叶家的私人医生。 “叫他来干嘛,里面那个好了,我就好了,李志新又不是妇产科医生———” 此时, 无论文胡讳,也就是窗口那个, 无论金姚,也就是左眼角有泪痣,坐着看书那个, 觉得,事情的方向完全错了——— 吴小周,我是你的心头肉! 这话儿,只怕冒冒被麻醉后睡梦里都在喃喃。 不枉费她如此喃喃。 你个孽障,确实是他的心头肉! 别不相信那种极亲密极亲密后所炼就的感应, 吴小周从吃过午饭后,身体就很不舒服,心也躁,骨头都是空的,总想发脾气。 可是下午要会见老美,吴小周不想影响士气,极力沉下心。老美近段又在玩“两面三刀”:南海问题、台海问题、*———去紫光阁之前,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了许久。 临走前,他叫李思俭给帅府园队去了个电话, 李思俭打完电话回来告诉他,“冒冒去执勤了,没事儿,大概三点钟就回来了。” 吴小周点点头,上了红旗轿。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一走进紫光阁, 那屏风, 那脚踩着的艳丽富贵吉祥牡丹图——— 小周一阵作呕!忍都忍不住。 小周实在无法想象这次的感受怎么如此凶猛,可就在这一转念间!——— 小周全身僵立! 他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上次,———— ————冒冒死了———冒冒被炸死了———他接见外宾,他吐的一地都是———— 小周头脑一炸! 他不相信这种神力,可是,他不能冒险! 几乎是立即扭头就走, “首长!首长!” 同行所有的人多么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啊, 首长捂着嘴,好像遭受重创,眼里有不掩饰的惊慌,急匆匆往外走, 他的秘书们,外交部的,国务院的, 全望着他, “首长!他们在里面———”指那群老美。媒体都就位了。 吴小周一手依然捂着嘴,一手摆了摆,又就地指了指, 同志们懂了,是指延期。 可是, 延期?! 一切就绪,迫在眉睫!延期?!! 依然不可置信!这不是吴小周的作风啊! 但当——— 正此时, 首长匆匆往外走, 却,他的办公室主任曹渊好像接了通电话后,突然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曹渊的脸色都是白的! 这才叫,如—遇—轰—顶! 首长突然站定! 捂着嘴的手好像都在颤抖, 眼里的震惊———也许,更是惊痛, 此时,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真正陷入惧怕里的男人。 ------------ 60 这就是考验吴小周团队的应对能力了。短暂的惊愕后,各部门迅速反应,相应就要做出对策。 不过,一个领导人,在承受重大打击,————他信任自己的团队,可是,他更要以超常人的意志抑制住头脑里的一切风暴,立即理清头绪,有效甚至高效地来处理眼下的危机!这是一个领袖应该具备的特质,也是,吴小周走到这个位置,所绝对具备的特质。 此时,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首长有多么难过———是的,难过。真正的难过。 他慢慢放下手,他的指尖甚至还在颤抖,透露着脆弱。放下后,即握成了拳。这是一种克制,一种严格的自省过程。 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过,依然沉稳地开口, “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希望我的失误不要影响大家的士气,这次的会面———直接影响到年底主席访美,我们要慎思、慎行。——” 也许,这番话也是在提醒他自己。首长微顿,似乎做好最后的准备。抬起头,稳步向厅内走去。 镜头里,依然自信、稳重、睿智。 这一幕,展现了一个领导人强大的自制力与情绪调控,是叫人信服叹服的。只是,只有他最亲近的人啊———心酸——— 李思俭在首长走进紫光阁时,已经匆匆向医院赶去, 心酸的想着此时在手术台上的冒冒, 心酸的想着首长临进去时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保大人。” 这三个字,首长的声音,也许是哽咽的。 冒冒对首长意味着什么,李思俭看得最清楚。首长刚才眼睛中一现的巨大惊惧,随后沉淀下的全是一种“脆弱的怕”,怕什么?怕,随时的,生离死别啊——— 冒冒的身体,李思俭也很清楚,即使正常受孕,也是要担着极大的风险。更深层隐私的事情,李思俭绝对也是无从知晓的。不过,从一个纯男性的角度考虑,他认为,首长是会采取措施避孕的。 事实,李思俭的考量没有错。吴小周对冒冒有避孕的打算,只是,这一点,冒冒坚决不同意! 吴小周很郑重地跟冒冒深谈过此事,冒冒均以,一,我体质弱,不容易受孕;再,你要真心疼我,就不要跟我在这件事上计较,这很伤害我。你要是使用避孕套———冒冒是哭着说完这番话的,“我也许一辈子不会有孩子了,你这样,是在毁我,毁我的自尊———”当时,冒冒哭得很凄凉。 所以,可想,这个孩子的到来,给了吴小周多大的措手不及! 是的,他怕,很真实很真实,不是孩子如何,是真正的,他的冒冒会如何啊!叫他凉到心底的,冒冒爱孩子,深爱,她会为了孩子拼命———如果,如果,冒冒就此不顾一切———这是吴小周无论如何无法承受的! 因此,这一路,李思俭确实心急如焚。甚至,有些怯怕,怕这一去,晚了,冒冒已经——— 却, 许文正这次确实叫人大吃一惊! 害人精此人生一役展现了惊人的毅力与决心! 许文正这个世上想要什么,想做成什么,确实只有她自己说的算!无人左右。 我要这个孩子! 我要我自己这条贱命! 据后来从手术台上奋战将近四小时下来的最权威的妇产科泰斗韩一光老人说, 这个女孩儿确实不简单,几次命在旦夕,她都顽强地挺过来了, 用老人的话说,“这是她独自奋战的一个过程,她在给自己保命。” 连李思俭听了都,热泪盈眶。 冒冒,其实很坚强。 ------------ 61 第十六章 许冒冒是在一声尖叫下醒来的。 当然,不是她叫,是她听见一个男人尖叫。事实上一睁眼,四周安安静静,静得听得见点滴针滴答的声音。说明,这声尖叫,是她脑海中的。 男人怎么会叫成这样? 具有研究精神的许冒冒一定会好好想想。 “尖”字形容的是物理学上那种频率和振幅极高的声音,尖叫有多尖?它叫出来的时候,从耳膜到皮肤表层甚至五脏六腑,真的会有被针或者利器刺痛的感觉。 冒冒很科学的一番赞叹“真的很难想象这种‘肉to肉’模式所造成的刺激竟然会如此震撼。 很少听见成年男性的尖叫,相信除了其比较特殊的发声系统之外,主要是这些人普遍地善于伪装,善于掩盖自己对外来刺激的自然生理反应。成年男性对尖叫的伪装不仅是社会学的,而且还体现在修辞学上,例如,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尖叫改名为怒吼、咆哮或者仰天长啸,并且把他们在这一方面的偶像称之为男高音。 冒冒想到此,想咯咯笑,可惜好像哪怕一根手指的活动,全身都疼。她不笑了,静静地平躺在那里体会———体会什么呢?体会她的小毛毛咯。 冒冒是个很自信的孩子,她相信自己把小毛毛保住了,要不,她是没有心思一醒来还去想象那声尖叫的根源。情绪一定会是完全不同,冒冒知道,如果小毛毛不见了,她醒来会异常躁怒,她会不顾一切去拔了所有的管子! 哦,现在的安详感真好。 冒冒动了动唇,觉得口有点干。她立即在心里小声问了句,小冒冒,妈妈渴了,你渴不渴?然后,自己嘻嘻笑。 一个孩子怀着另外一个孩子,是很奇妙的。 这就是小周站在门口看着冒冒的全部思想。冒冒是他的孩子,现在他的孩子又怀着一个小小孩子,宝贝儿里孕育着一个更脆弱的小宝贝儿——— 冒冒看见小周了,立即眼睛就汪汪的,软嫩软嫩的,zhe起来, 小周走过去,俯下身子,摸着她的头,亲上了她的唇, 冒冒不说话,他知道这是冒冒最想的,也是,他最想的, 冒冒的唇有点干,小周用舌尖一点点润着,冒冒伸出舌头去黏他,他圈上她的舌,—— 分开点点,他知道要是冒冒能动一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叫他离开,他的冒冒这时候是要表功的,她很坚强,她要他表扬她, 小周笑, “小妈妈真勇敢,赏个一等功。” 果然,冒冒笑得几开心喏, “我刚才听到一声尖叫,”她的声音有点哑,专心地看着他, “谁叫呢,”小周没动,他应该这时候去给英雄的小母亲倒水的,可是,他知道,小母亲现在绝对不想他离她分毫,一定要听完她的关于“这声尖叫”。 “是个男的。物理学的实验表明,男性能够发出的最高的音阶为200赫兹,女性则达到400赫兹,是男性的倍数。我猜,这个男人一定是遇到最难过的事情或者最高兴的事情了,才会叫的比女人还正点。” “所以,你想———” 冒冒咬着唇笑起来,几像个毛毛喏。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个毛毛,肚子里还孕育着一个真正毛毛———是我的冒冒,是我的小毛毛———— 小周心柔软的一麻,唇点了下她的眼睛,低声,“好,我叫给你听。” 宠啊, 小周不觉得是危险,冒冒确实在慢慢铺开她的大网,臣服她想要的一切。小周,不觉得危险。 301。对于冒冒的照顾当然是无微不至。这无需细表。 冒冒也确实很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自从当了小妈妈,她似乎也有些变化,不那么太依赖人了。反正,更懂事了。 这天,她坐在床上玩九连环,很娴静,不急不躁。 叶行远站在门口, 一袭朴素的军装,一种很纯粹的美。 冒冒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解, “错了,”行远突然出声儿, 冒冒一蹙眉,又一弄, “还是错了,”行远的声音已经有了笑意, 冒冒不理他,继续弄, 行远也不出声儿了,看她越弄越糟。 搅成一气乱七八糟时,冒冒一停,突然向门口的他抬起手,举起那纠结的九连环, 冒冒的眉头蹙着,嘴巴有点噘,好像很烦, 行远走进去,接过九连环,就站在她床边,仔细地解起来, 这是一幅画儿咧。 进来照顾冒冒的医护人员都停在了门口,有点看出神儿, 女孩儿披散着发,样子像个娃娃,抬起头,仔细望着那手,那九连环, 那双灵巧美丽双手的主人, 男人,背影,侧脸,漂亮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专注 他纯粹, 叫人想起两小无猜, 叫人想起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叫人想起,一心一意——— 很美好。 ------------ 62 九连环解开了,递她手里,她挺高兴,好像连带着对你的态度也好些。 “坐啊。”她手里还饶有兴趣地掰着那环,微抬下巴示意他坐, 行远就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侧头看她,“解环是有诀窍的,——” 她不做声,掰她的。 行远还看着那九连环,“冒冒,这次的事儿,是有人该死的。”声音很轻。 她还是不做声。 行远也不做声了,静静就看着她掰那环儿。她很专注,他看得也很专注。 “北京我好多东西还没吃呢,”她突然嘟嘟,手没停。 行远听了,一笑, “想吃什么,列个清单,给你一样样买,” “没吃过怎么列清单,”她抬眼瞪他一下,翘气古怪的, 行远点头,笑得很惯她,“那叫他们每天给你送一样好吃的过来好不好,” 她一撇嘴,“他们来时要给我道歉,还要给我的小毛毛道歉。” 行远又点头,“不叫他们做太监了?” 她不做声, 好久, “我要给我的小毛毛积点德。” 冒冒这个样子实在可爱。好像是个为了肚子里的小毛毛可以收起一切妖气的小妖精。 许文正这次大度啊! 按照后来她跟吴小周的坦白:辩证的看,如果不出这件事,我还不知道自己有小毛毛了咧,来得是残酷点,可是,也算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能这样想,吴小周不反对。她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养,心平气和最好。当然,她如果咽不下这口气———吴小周照样不会反对。吴小周是绝对有能力把这件事“过问”到对方“哑口无言”,冒冒心里舒坦的。 只不过, 真如表面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中南海怀仁堂。 正在召开中组部第五次全体会议。 中间休息时,就见一位年轻的副部长向吴小周走去, “首长,能和您谈谈吗,” 小周看过去,记得他,叫隋阳。 小周微笑着点点头,两人来到旁边一间小休息室。 隋阳态度依然很恭谦, 刚坐下来时,停了下,好像在斟酌如何开口,很稳重。 “冒冒怀孕了吧。” 开口这句很轻,不是询问,倒像是感叹, 小周点头,不意外他依然关切冒冒。只是他这时候来找自己———小周不会否认,自己确有点防备之心。小周识人分明,这个年轻人给自己的感觉不明朗。不能轻信。 又停了一会儿,他继续开口, “您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很成功,冒冒确实对您怀有一份不同的寄托,说实话,冒冒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只是———” 也许,小周自己没有觉察,倘若半年前,他初遇冒冒时,听到隋阳这番话,会,不为所动。谈论的,只是一个迷失女孩儿的归宿。 可现在,就此刻, 小周,———有点计较了。隋阳的口气,把冒冒“掌握”地太“绝对”。小周是愿意去相信冒冒的,相信她本质不坏,相信这样一个本质不坏的女孩儿肯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稳定的安然的未来。因此,隋阳的话语叫小周有丝不悦,小周听得出,他的出发点就是,冒冒已经无药可救。 事实,隋阳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您不能用太过美好的标准去要求她。她的某些转变,或许真诚,可是———冒冒控制不住自己。” “冒冒的个性就是眦睚必报,你哪怕在背后说了她一句不是,被她知道了,哪年哪月哪日,她牢牢记在脑子里,又一年又一月又一日,她一定还回去。何况叶行远———那是她记恨在心里的人———” “——冒冒现在一定很听话,她可能还会乖乖地喊他‘姐夫’———叶行远那些害她的人,她现在也一定‘原谅’了,————冒冒很沉得住气,她要求自己一定要准确抓住敌人的七寸,然后,一击致命———” 隋阳说完这些后,沉了口气, “倘若她现在真反映出的是如此情状,首长,真的要留意她了。她可能做出的事儿,———还有,建议就这几天赶紧找到这样一个人,她叫藏福,是冒冒的小学同学。冒冒把这个女孩儿当做她的‘见证录’,这个女孩儿的记忆力比冒冒还好,冒冒从小到大每一桩‘蓄谋已久的报复’都有这个女孩儿的‘亲眼所见’。冒冒一定会先找到她,没有她在场,冒冒是不会行动的。这个女孩儿胆很小,她很讨厌冒冒,也怕死她,躲了她几年了。冒冒一人是没有能力找到她的,可是,冒冒最拿手的,就是利用身边的‘资源’,她肯定不会求助您,但她现在,有叶行远,还有叶行远身边的人———这叫她更有快感,用敌人的手砍敌人自己的命脉。” 从表面上听,这该是对许文正了解到何种程度了啊! 但是,听起来确实有如儿戏。 对于吴小周这样“务实主义”的代表人物,隋阳的一番话无疑更像小孩子“办酒酒”,无聊幼稚至极。 小周此刻权且都当做他对许冒冒“藕断丝连”不能了断的“掌控”之情,无心理睬。甚至,小周有点好笑,游戏人生,这些孩子,把人生真当做了一场游戏啊——— 小周面上并无轻意,静静地听,最后静淡地一颔首,离开了,一句话没有。 小周的个性,就算不扯开面子,可是这样的“无稽之谈”,他也做不出来表面功夫,点头或者说声应付之言“我会注意”等等。保持良好的风度,结束这次对话就可以了。 隋阳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始终淡定, 随即,无可奈何地轻轻摇摇头, 或许,桩儿说的对, 说,吴小周拿住了许文正, 还为时过早。 ------------ 63 “隆庆六年闰二月十二日清晨,春寒料峭的北京城仍是一片肃杀。后半夜响了几声春雷,接着扯起漫天丝丝冷雨,天气越发显得贼冷,直冻得狗缩脖子马喷鼻,巡夜的更夫皂隶一挂清鼻涕揪了还生。却说各处城楼五更鼓敲过之后,萧瑟冷情一片寡静的京城忽然喧嚣起来,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嘈嘈杂杂。————” 金姚把手写本放下,看见许冒冒从洗手间里出来,轻轻甩着手,走得很慢。 “哦,你来了,过早没?” 她自己慢慢挪上床,很小心。 她在医院已经住了大半月了,就近几天才能自己下地走路。 文胡讳、金姚也确实每天给她送一样精致小吃来。两人对她的感觉还是蛮复杂滴。有点愧疚,不过,多半出于叶行远,更明确,应该是对叶行远的愧疚。对她,可能还是有无可无,毕竟不熟悉。 每次来,跟她有些交谈,一开始有点尴尬,不过,她或许是沉浸在有小毛毛的喜悦里,人还挺随和。 她前几天就说她在写一个东西,听说金姚很懂字画,她又写的是个古玩意儿,想请他给自己配点字画插页里面。 金*听她这么说时,还觉得挺可笑。她这样的,能写出个啥屁玩意儿?不过面儿上很淡,没接这岔儿。 今天,给她送来的是星月楼炸糕。 “吃了。”这是回答她刚才“过早没”。 她点点头,微笑地从旁边桌子上拿起炸糕,“真香。”凑近闻了闻,才咬了一小口。 金姚看她这样,娇气养蜜罐儿里的,确实有些小惊奇的,刚才看了她的手写本,上面的字还挺有劲儿道,修修改改,写出这样的意境———无疑,她的文笔挺不错。翻开第一页时,金姚就已经有些许赞赏,上面几个字:往事苍老了,就变成了历史。铿锵有力。 金姚也不掩饰了,大方再次拿起了她的手写本, “————通往皇城的各条街衢上,大小各色官轿一乘接一乘匆匆抬过。憋着一泡尿也舍不得离开热炕头的老北京人都知道,这是例朝的日子———不然,这些平时锦衣玉食的章服之侣、介胄之臣,决计不肯吃这等苦头———” “这写的张居正?” “嗯。”她点头,没抬头,还在小口小口吃。 “你喜欢他?” “嗯。”她又点头,像个毛毛。仔细看,有点腼腆。好像别人在看她的作品,她有点不好意思。 “喜欢他什么?”金姚觉得有点意思了,想不到,她写这样一个严肃的人物。 “我喜欢他的字,叔大,如果我生的是个男孩儿,就取字叔大。” “字?你也有字不成?” “有,我字文正。” “呵呵,文正,曾国藩。” “嗯,我妈妈喜欢他。” 这还真是挺有意思了。 她一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也不看他。 “除了字,你还喜欢他什么?” “他跟冯保之间的相处,敌友不清,我喜欢这样的相处之道———”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她去接电话, “——啊!这我要去,要亲自去———不要紧不要紧,我能走,这一定要去———” 金姚看她似乎有些着急。 “怎么了?” 她把炸糕放在一旁,又慢慢下了床,蹲在矮柜旁好像从里面拉出一个小包儿,又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出熨烫好的警服, “我同事的妈妈去世了,今天上山,我要去看看。”她眉头紧蹙。 许冒冒现在思考的是,送情的钱怎么办? 她手头上没有现金,打电话给李思俭? 她不想惊动李思俭,他一来,肯定不叫她出去,又是一番纠结。 可这种事儿,一定要亲自到场。说实话,许冒冒以前哪里知晓这些人情世故,是吴好,吴好的影响。吴好说过,老人走了,光送情,再多的情,不是“真情”,要亲自去“送”,这才是“真感情”。 “你手上有现金吗?” 冒冒抬头望着他,眉头还蹙着,金姚还一愣, “要多少?” 冒冒又低下头想了想,吴好说过,送这个礼金是有讲究的,红喜事儿送多少都不为多,白喜事儿,就要考虑人家的心境了,有时候送多了,人家不见得好想,————吴好以前送多少来着?——— “你们这儿朋友的父母去世,一般送多少钱啊,” 金姚一挑眉,“四五万吧。” 你看那冒冒,当即摆手,“问错了,问错了,跟你们这些人怎么是一个档次———” 那模样,说实话,很可爱。 金姚淡笑,就看着她思前想后, “就送三千吧。我一个月的工资。” 金姚也不作声,掏出钱包给她, 冒冒拿过来,打开,里面一打钞票,她仔仔细细数了三十张。 “我回去拿了卡就还给你,要不直接打你账上?” 金姚开车带她去十三陵盘龙台公墓了。 身旁端坐的许冒冒一身警服,表情严肃。 他不知道,这是许冒冒第一次在没有吴好的带领下“赶人情”呢。 ------------ 64 金姚开的是奔驰S400 HYBRID,这款车在京城名圈儿有不少拥趸。不过,金姚的是白款,开出来依然很夺人眼球。 路上,不少私家车估计也都是些名车爱好者,甚至有些开足马力要追上他,仔细看看这车。 有的很疯狂。 好车不是用来飙的,也许因为舒适,也许因为更得心应手。这就是金姚的观点,所以,他开车很稳。 旁边一辆保时捷911驶了上来,好像硬是要“飙”一下的意思。刚开始,冒冒还没注意,她还在努力回想以前跟着吴好去送情时,吴好的一些措辞。后来,那保时捷都有“紧逼”之势了,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许冒冒觉得好笑,这种路段,赛个屁 眼儿呀!那丫肯定是电影看多了。 真的有点过分了, 明显金姚成退让之势了,那傻逼还在往这边“压”, 冒冒这时候看向金姚,以为他会不耐,甚至恼怒,却,———叫冒冒一怔! 他的表情,他的做法———跟吴好好像! 吴好是没钱,偶尔开个名跑也是朋友借的, 那次搞了辆法拉利F430,带着他们家冒冒去东湖那边兜了一圈儿。 情况也是如此,武汉的傻逼也不少,见着好车不管是不是仇富心理吧,就喜欢“压”。 吴好当时也是如此“让”,故意开好慢好慢,他压他就避,孬得很, 最后,那人舒服了,正常了,吴好又把车无声响开在他之后,冷淡地瞟了眼那傻逼的车牌———— 当时,冒冒就拱他,“跟他拼撒,还没见过你这么憋屈过咧。” 吴好横她一眼,“这又不是老子的车,撞坏了划花了不要钱修啊,修这车的钱够带你吃一年的‘鲫鱼火锅’。好,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我一年不吃鱼鸟!老子现在就追上去,不撞他个鸡BA儿火星爱地球!” 当时,她噘着个嘴巴,狠狠揪了下他的大腿,吴好骂了她一句“个小杂种!”不过,好像在笑。 现在,金姚也是如此,冷淡,冷静,不生气,不急躁,而且,他好像也开慢了些,只瞟了眼那保时捷屁股后的车牌——— “这车是不是你的呀?” 冒冒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嗯。”他哼了一声, “跟他搞撒。”语气跟当年“挑唆”吴好一样,不过,眼神,带着细究, 金姚一淡笑,也没看她,“没意思,没兴趣。”人家的眼神是不屑咧。 冒冒突然有点来了神,非常伤心,手摸上脖子上的指头,看向窗外, 吴好其实也是他这个性格,不是一路人,不搞! 可惜,我的吴好一辈子没享着这样的福———冒冒真的很伤心。望着窗外,眼睛都糊了。 见她半天不做声,金姚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 还把人金少搞糊涂了, 她———哭个什么! 金少眉头一蹙, “你非要跟他搞?” “嗯?”冒冒一回头,也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两个呆头鹅! 鸡同鸭讲话! “搞什么?”冒冒还去抹眼睛,看上去照业(可怜)死, 金姚一抿唇, “坐稳了。”声音好小。 哇靠!许冒冒还没回过神咧,奔驰的速度——— 金少的原则, 不搞则已,一搞搞得你———丫绝对王者风范! ------------ 65 第十七章 山下面,进公墓前,冒冒叫停了车。 看见门口那些卖花圈的,卖鞭的,金姚知道她要买,两个人下了车。冒冒买了最贵的花圈,最响的鞭。金姚给她拿上了车。 武汉的规矩,送白包进去前要放一挂鞭,反正,冒冒每次跟着吴好去送情时吴好总是一挂鞭一个花圈,冒冒这次也依葫芦画瓢儿,一样不落。就是不知道京城这地儿是不是这个规矩。 看见冒冒一来,帮忙的同事远远就迎了上来, “冒冒,说不用来了,———”都知道她怀孕了在保胎,前不久同事们还去301看望过她。 冒冒摇头,“徐哥家的事儿说什么都要来看看的,——我不知道规矩,我买了鞭,能不能放,” 说实在话,冒冒个毛毛样儿,她这样“忧心忡忡”的,还真像“硬冲大人独肩挑”,蛮有趣也蛮怜人。金姚看着她,有点想笑。 “放放,怎么不能放。” 你看她哦,马上就要自己去放。因为她看见以前都是吴好自己点的鞭。 这怎么得叫她放?同事们都要帮忙,冒冒这个时候蛮走吴好的规矩咧,不,非要自己放。这个时候,金姚也不作声,从她手里拿过了鞭, 就见金少着实潇洒。鞭夹在腋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直接嘴巴叼出一支,然后打火机点燃,微歪头眯眼吸了一口,人边向空敞地方走去。拆包装,烟还叼在唇边。 金少整个点鞭的过程都很男人。“噼里啪啦”,冒冒站地老远捂着耳朵。看见金姚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样,唇微弯。 要进去了,冒冒连忙掏荷包,准备把钱给家属,人家一看她给这多肯定推,个傻冒儿,还是忽略了一点,你送情用信封包着不错,包就包紧包严别露出钱撒,她就放在信封里,一打,塞人手里。人家一看,这多,肯定不好意思接撒。 “徐哥,徐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人家不收,冒冒还有点急,是真急! “咳,冒冒这————”叫人家怎么说?你送多鸟!傻冒儿! 正推着,突然又听见鞭响! 吓了冒冒一跳,把钱往人家怀里一塞,她就去捂耳朵!管人家听不听得见,她捂着耳朵还在不停说,“您收着您收着,徐哥,这是我的心意———”那样子,又是何等的可人加急死人! 好了,人家没办法,只得收了,连忙把她往里面请,却,边往里走,冒冒确实是好奇地一回头看向那边的墓地,————因为,后来别人家放的这挂鞭实在太响太长了,到现在,还没放完! 却! 这扭头一看——— “冒冒!冒冒!” “冒冒!” 同事们奇怪, 金姚都奇怪地喊了声儿她! 就见许冒冒突然象被什么震住一般定在那里! 然后, 向那边走了几步,———然后,接近疯狂地跑起来! 鞭还在响,特别响! 金姚立即跟着她跑了过去,隐约听见,跑着的人儿在喊, “吴好!!吴好!!” 好像在哭。 (今天签了一天朱可娃的海报,下午赶着寄给正哥了,咳,太累了,更新有点少,请原谅啊,呵呵。) ------------ 66 有些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如果你不想忘记他,那他就一辈子刻进你脑子里了,哪怕他的一个背影。 许冒冒不会忘记吴好。吴好对她而言是个“里程碑”式的人物。 所以,哪怕吴好一个撇嘴的小动作,许冒冒都刻骨铭心!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 鞭炮轰鸣,熏烟缭绕里, 在她所在的墓碑这一排下几级台阶下,她看见同样一个大墓,好多人围着烧纸钱烧香啊,那挂超长的鞭炮就是他们家放出来的。 其中, 一些男人们背对着她这边,站着抽着烟,交谈着, 冒冒一眼就看见正背对着她的那位!——— 他垂下的手捏着烟不知如何吊儿郎当站着的姿势———那就是吴好!!! 吴好捏烟喜欢拇指和中指捏着, 吴好站不耐烦了,喜欢腰微扭,类似撑懒腰,一手插在腰间,吊儿郎当又懒纽子样儿, 往往这时候,冒冒喜欢死他,总像个小无赖就去抱他的腰,吴好又怕痒,她从后面一抱,吴好不提防,象兔子一缩,然后,绝对大怒!直踢冒冒,冒冒就跟他闹,朋友们都说这两口子真是做劫数。——— 冒冒真的哭了, 她现在一心一意就想去抱住那个身影, 似乎她一抱,他吓一跳,一回头就是那句,“个小杂种,你给老子滚远点———”其实,在笑,然后,使劲儿揪她的脸蛋儿——— 却, 台阶重重又重重,冒冒根本不可能直接跳下去,她只能不停往平坦的路面上跑,然后弯下去, 金姚看她哭成这样,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得后面追,真怕她摔着了, 就见她却是向底下那座大墓跑去, 此时,鞭炮终于停止了,烟子呛死个人, 大墓旁还有不少人在挨个儿跟前上香甚至磕头, 冒冒捂着嘴跑过去,泪眼模糊地一个一个看人, “吴好,吴好———” 哪里有吴好呢。咳。 冒冒不信邪,看见的就是吴好! 她甚至开始拉人家的衣裳一个个看仔细, “诶诶!你谁呀!” 人家已经注意她了, 这估计死的是个大户人家,特别排场, 冒冒在这块儿乱跑,肯定有人来阻止, 冒冒却不放弃,被人拉住了衣裳,眼睛还在四处张望,眼泪,热乎乎往外冒——— 金姚赶忙跑过来推开了拉住她的人,拥住了她,“你拉她干嘛!” “疯婆子啊!她突然跑进来———你哭你们家死人去!” 冒冒一直捂着嘴,还在看, 金姚也没理那些人,拥着她就要离开, 冒冒不走,她还在找, “你找什么啊,快走,这里烟呛死人,——” 说实话,冒冒一直捂着嘴,她的泪直往下涌,看上去真是——— 金姚硬把她拉了出来。 到了空气新鲜的地方,金姚放开了她, 她背对着他站着,手还捂着嘴,好像,还在哭,——— “冒冒!” 这时候,她的同事们也都跑了下来, 冒冒转过身,她一手抹着眼睛,一边弯唇笑, “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我只是看见一个,一个熟人,——认错了,认错了——” 她在笑,她在努力告诉大家她没事儿,——— 不知怎的,金姚看见她这样,特别难受。 咳,墓地本身就是个最伤感的地方,冒冒这样,同事们也能理解,护着她就要上去, 冒冒走了几步,又回头, 看见金姚还站在那里, 冒冒转回头,走过去,牵起他的手,“上去吧。”象个毛毛,一个刚哭惨过的毛毛,想起来刚才安慰过自己的人,我不能丢下他————就这么个意思,我去牵他,我不能忘恩负义,他刚才安慰过我,我不能丢下他——— 冒冒牵他走了几步,金姚甩开了她的手。 动作很小, 这个挣脱——— 金姚的心,掀起波澜, 她跑过来牵我的手做什么!! 她哭得可怜兮兮,跑过来牵我的手做什么!! 真是荒谬! ------------ 67 许冒冒做事不是荒谬,她只是随心所愿。 比如,她去牵他的手,一个完全孩子的行为, 比如,他挣脱了她的手,她依然回头看他,见他还是跟着自己走在,就放心了。 比如,返程时,她也不靠在椅背上,怏怏地坨着身子望着窗外出神,好像很重很重的心思。 从甩开他的手,他就没跟她说话了,一路从山上下来,都是一前一后。她低着头走,好像也很注意路。金姚跟在她后面,看着路。 一个红灯,车停了下来。 金姚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唇好像干了,明显有点起皮,估计也是刚才山上被风吹的, 金姚转过头,看前方,红灯灭,沉稳启动。 过了一会儿, “想不想喝水,”没办法,还是问了句, 傻冒儿扭过头来点了点头, 金姚看车窗外,在一个小杂货店旁停了下来, 下车,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上来。 傻冒儿扭开盖儿,小口小口喝了, 唇润泽些了。金姚开了车。 “刚才找谁呢?”金姚依然开着车,眼看前方,眉头微蹙,好像随口问, 傻冒儿扭头看他, “找一个故人,” 金姚有点恼火,她这等于没说,不过,又知道她是看着他说的,而且,那模样不晓得几一本正经, 不问了,她不想说就不说! 金少抿着唇继续开车。 谁知,傻冒儿像打开了话匣子, “我刚才认错人了,那个人的背影真像,我真的很肯定,———咳,所以没找着,真难受,哪怕只是个‘像他的人’呢,咳———”她连着叹气, “———我还有好多故人,好几年都没见着了,真的很想念,———”她把头又扭过去,看着窗外,还是那样驼着个背没劲样儿,看上去,很孤寂——— “谁?”金少还是没忍住,问了声儿, 她没回头, “比如六六,比如和平,比如藏福———我最想念藏福了———”喃喃,好像有点出神儿,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藏福——— 金姚记住了这个名字。 你说许文正娇气,可是在大是大非跟前,她又挺懂事儿。 如果全世界的女警只要怀了孕要保胎就不上班了,怎么可能?许文正说什么也不走这个“特殊照顾”,是身体好了咩,何故要装赖不上班?她休息了接近一个月,跟好人一样儿,她又上岗了。 不过,还是有“强制照顾”的,全部调整成了早班,也就是上午的班,也取消了她到大马路上执勤,只在岗亭里做协管的工作。这也合情合理。 小周这段时间超级忙,主要是国内外事端不辍,小周去中东几天了。 这天冒冒要下班了,填好记录,放下白色警帽和皮带,她在警亭里坐了一会儿,听交班的同事们说了点趣闻,开开玩笑,喝了口茶,正准备回家。 “冒冒,”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警亭前, 冒冒一伸头, 是文胡讳。 冒冒走过去,“咋啦?” 文胡讳一身军装,就坐在驾驶位上打开了车窗,“快上车,找着那个藏福了!” 冒冒还一愣! “上车呀,才找着,他们一打听到地址我就赶过来了,”胡讳看了看手表,“估计她还没下班———诶,快点呀,愣着干嘛,”他还坐着,却转过身够着身子给她开副驾驶那边的门, “哦哦,”冒冒赶紧走过去上了车,“真找着了?”看上去是很兴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侧头问, 等她坐稳,胡讳开了车,打着方向盘,边还回答她,“嗯,当然找着了,不过,就是不晓得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藏福’,二十大点儿,武汉人,咳,毕竟叫这个偏名字的人全国真没几个———” 冒冒喜滋滋,“怎么找着的?她也在北京?” 胡讳爽朗地笑,“户籍系统里查呗,你要找‘张三’是有点困难,武汉的‘张三’都有几十万,可,刚才不说了,她这个名字稀奇,范围一下就缩小了。她来北京三年,在国贸卖内衣。” “啊?藏福卖内衣?!” 看来她吃惊不小! 随即,又呵呵笑起来,独自在那里嘟嘟,“藏福胆子小,卖东西跟人打打交道也好———” 象个小妈妈! 文胡讳好笑, 是她要当妈了,还是咋的, 咋看她都觉得她把这个藏福当成自己的毛毛一样,看她笑的,又期待又欣慰的,连连嘟嘟,连连点头, 别说, 还真好奇这个藏福是个啥玩意儿,引得这个毛毛在她跟前都“装大人”鸟。 (谢谢大家看一下文下置顶关于“做个人志目的”的解释说明贴“任重道远,不放弃”,谢谢理解,理解万岁。) ------------ 68 国贸,冒冒跟胡讳乘手扶电梯上了四楼。 眼花缭乱的内衣专柜,他们一家家地找,———慕莎专柜———诶!找着了!冒冒正高兴呢,却, “啪!”几清脆的一巴掌喏!接着, “不要脸!!叫你一声狐狸精都不配!!瞧你这样儿———呸!还学人当小三,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个鬼样子———”女人尖利的声音! 都看过去——— 冒冒一眼就看见那个,被打的,瑟缩的,短发的,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冒冒气得手都在颤!! “冒冒?——”她显而易见的愤怒,胡讳当然看个分明,难道那个被打的,就是藏福? 就见他身旁的许冒冒哦,气得脸煞白,手直颤,好像她的心肝宝贝儿被人欺辱了残害了,这就大逆不道了!却是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机,对着打人那女的,“啪啪啪”连拍了几张照! 她这是要干嘛?发给报社不成?胡讳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是又奇怪又好笑。 然后,她拍了几张后,收手,熟练地按着几个键,看了一眼,再然后,气冲冲捏着手机就冲了过去,几像只护犊的小母鸡! “冒冒!”你拦都拦不住!当然,胡讳压根儿就没想拦。 她冲了过去,推开那女的,指着她,“你道歉!!你赶紧向她道歉!!” 胡讳觉得更好玩儿了,他以为她这样吓死人的冲过去会给那女人一巴掌喏,谁知———这么个孩子气的举动! 文少不知道喏,许冒冒从来不动手打女人,她当然有恨之入骨的女人,一般,不用她出手,总有人帮她“出手”滴,比如那次,那女人把汤泼她身上,后来,不是吴好动得手?总有人,总有人“心甘情愿”为她“造孽”滴——— 这不,文少还没到“心甘情愿”的程度撒,文少看热闹呢, 哪里晓得,这热闹还有更*! 事情的转机在,许冒冒这明显“护犊”的举动,那“犊”,照常理说,就算不“感恩戴德”,起码,也该表现出最基本滴“感激” 吧——却! 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那“犊”一抬眼望见是许冒冒————哇靠!完全就是那望见了阎王的小鬼,撒腿就跑!! 真的是没命地,完全受惊吓地,象,一旦被捉住了就死无葬身之地地,跑哇! “藏福!!” 更好玩,许冒冒真去追!! 乱鸟套,乱鸟套哇! 两个女人围着四楼,一追一跑,象燕子飞! 前面一个,仓皇,瘦弱,跑起来都怕被风刮跑咯, 后面一个,———她还怀着小毛毛在!! 却, 还是许文正孕妇强悍些,最终从后面一包抱住了瘦弱鬼! 啧啧,啧啧,象什么样子,象个什么样子!! 许冒冒抱着那女人远处看————象个嫖客好不好, 她紧紧地环着她,在她耳朵边不停的细语, 乖乖,她还穿着警服呢,如此轻浮———抱着她还两边晃, 瘦弱鬼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低着脑袋,直躲, 许冒冒就在她的耳朵边轻语,不停轻语,感觉,还在坏笑, 胡讳已经跑了过去, 靠近,仔细听,她好像在说, “我拍了她的照———你看,裸 照———” 胡讳生疑,她指的照片应该是刚才她拍的那女人,只是,裸 照?!!—— 诶?你一说“裸 照”啊,怀里那个好像有点反应了,稍稍抬起了头,不过,胡讳还是看不见长啥样儿,但是,她低着头好像真看了眼冒冒的手机, 好久,听见, “你怎么弄的?” 说实话,胡讳也好想知道她咋弄的, 就听见,许冒冒低沉的声音, “我把透视功能装进了这个手机,———” “切,透视功能跟这种型号的手机不兼容———” 咦?有意思啊,怀里那个不是怕死她吗?怎么,说这话,鄙夷地不得了啦? 就听见许冒冒的“科研”精神开始了, 环着她的脖子,一边盘着手机,熟练按着按键,一边在她耳朵边滔滔不绝开始讲一大堆滴术语,她是如何编程如何拆如何装———— 其间,怀里那个插了好几句嘴,看来,也是个“科研货儿”,很专业。 咳, 如何形容此刻的场景? 胡讳只觉得搞死人! ------------ 69 第十八章 “那这样,你先回去咧,我跟她好好聊聊。” 哪个想跟她聊撒!那女人就想摆脱她,她却一直拉着别人的一个袖子。胡讳笑,蛮洒脱的一摆手,走了。 “你放开,我真的不想跟你们再搅合在一起!”藏福直甩开她的手, 冒冒突然说,“我怀孕鸟。” 藏福一愣,去看她的肚子,手僵在那里,——慢慢放下来。不做声。 冒冒叹口气,“聊一下撒,我大着个肚子还怎么样害你撒,”照业死的, 硬是怕她怕的不得了,藏福站都站着离她有一步远,“我还要上班,” “我等着你撒,啧,那个女的是怎么跑了咧?不要紧,我有她的裸 照,找着她一定要她跟你道歉!”几真诚喏。 藏福快步向店里跑去,冒冒看见她跟他们店长还是谁连连道歉,不住点头。冒冒在他们店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藏福移动到哪里,她看到哪里,眼睛里还带着笑,不晓得几高兴的样子。 她真的一直等到她下班。 藏福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藏福一直低着头。 下电梯时,藏福下意识向后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完好踩在扶梯上,又扭过头去。 “咦,这里有个卖米线的咧,我们就吃点米线咧,”冒冒去抓住她的胳膊,眼睛却盯着别人碗里看是什么料。 藏福点点头,象个听话的小姑娘。两个人走进店里坐了下来,一人叫来一碗米线也不客气呼啦啦吃了起来。 “有点咸,没有我们学校门口那家好吃,”冒冒嘟囔, “嗯,也不辣,”藏福小声说。 冒冒抬眼望着她笑,一脸幸福样儿。又低下头呼啦啦继续吃。 藏福看她那样,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好半天, “谢谢你,我爷爷每个月的生活费你一直都没有断过———” 冒冒口里还包着粉,又抬头,“你放心,脏爷爷在老人院待得蛮好,他天天下午打麻将。” 冒冒从小喊藏福的爷爷“藏爷爷”就喊不清白,总是“脏爷爷脏爷爷”的喊。 不过,确实也是“脏爷爷”。 小时候,冒冒的小学同学们就喊藏福是“垃圾堆里拣的孩子”,藏福是个弃婴,是被遗弃在垃圾堆里,是捡渣子的藏爷爷捡着了她,就养了下来。 藏福藏福,还不是希望她有福气,可惜,藏福一点福气没有,总受人欺负,性子又内向又自卑。 “刚才那个女的是为什么要打你撒!我越想越气,一定找到那个小婊 子!” 见藏福愿意跟她说话了,冒冒就像来了神,非要追究的样子, 藏福立即好像就一烦,“你别管,” 冒冒横她一眼,又低下头扒粉,嘟囔,“我一辈子就见不得别个欺负你,” 藏福听了,———啪,啪,啪,———她低着头,那眼泪珠子就往碗里掉! 冒冒抬眼看着她,咬了咬唇,筷子伸她碗边敲了敲,“哭个什么撒,别个还说从来没见过你哭,你一看到我就哭,好哭死滴。” 这一说,真把个藏福说烦了!好嘛,平时那胆小一人,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瞪着她!真的是瞪着她啊! “你以为我想对着你哭!你把我害惨了!害惨了!!” 冒冒象个孩子,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凭良心说话,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才把我最高兴的事都和你分享,最重要的场面,最值得纪念的场面,都要有你在!他们都是坏人,看他们受罪那是他们活该!” 藏福就用袖子那么在眼睛上一抹,还在抽。说实话,这模样也像个孩子,咳, “坏人,———许冒冒,那些坏人不敢动你,他们就来害我———”说着说着,藏福又开始往外渗眼泪。 咳,这也是说实话啊,越自卑的人越倔,藏福是个很内向的孩子,这样的无拘束发泄情绪,真还只有在她许冒冒跟前,绝版!这个世上谁也甭想再看到她藏福的一滴泪了! 冒冒停了下,突然极其严肃。 藏福是怕自己,也许,还有点恨,可是,藏福从来不会对自己撒谎,而且,她从来不向自己隐瞒任何事情。————换句话说,藏福对自己足够忠诚! 细想,这些年来,自己被毒瘾缠绕,身体状况奇差,情绪又不稳,所以许久没有去找藏福。虽然,藏福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但是,每次去老人院看脏爷爷,脏爷爷总给自己一大些东西,说是藏福做的捎给自己的。可是,近几年去,脏爷爷都不提藏福了,好像刻意在躲自己——— 冒冒仔细看着她,她刚才说“你把我害惨了”,冒冒还以为她在说以前总“逼”着她看自己整那些人,可是她又说“那些坏人不敢动你,他们就来害我,”——— 冒冒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咬着牙!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准哭!哪个动你了?是不是许涙!” 冒冒的眼睛里都在冒火,那流于外的狠毒,———也许,这才是本性。 ------------ 70 一说“许涙”,藏福明显指尖动了下,非常不安。 冒冒低下头,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好好好好想了想,说话了,声音很低, “小福,先跟你说说我这几年吧。我吸了几年毒,桩儿和隋阳逼着我戒了,又没戒彻底,我嫁给了一个叫吴好的人,他很好,也是个警察,后来执勤任务,牺牲了———”藏福已经抬头看向她,冒冒的手指扭在一起,有点用力,“现在,是吴好的爸爸吴小周在照顾我,他也很好,我彻底戒了毒瘾,还有了小周的孩子,———”她抬起头望着藏福,眼睛里是坦诚,“我一直过的不顺当,也许是罪有应得,”她的手扭地更用力了,指尖都是白的,“可现在,好容易过好了,我是想过好日子,———小福,你放心,你跟我说实话,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藏福突然抓住她扭在一起的手! “冒冒,冷静。冒冒———” 藏福的手很干瘦,好像长期营养不良。可是,此刻, 她握住冒冒的手十分有力。 她收回了手,又那样手背大咧咧抹了抹自己的眼, “想过好日子就好好过,别再报复来报复去了,说句实话,最后,谁也没落着好儿。” 冒冒点头。依然还低着头。 藏福望着她,好半天,“也怪我,那段儿放松了警惕,许涙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把他,————弄太惨了,” 藏福一直望着她,有点出神儿,有点沧桑,“他瘫在床上动不了,苏蒋阗帮他出了这口气,———他们找人轮了我。” 冒冒猛然抬起头!! 藏福依然望着她, “彭庆,张序引,钟小袭,蒙昱,曲中勋。” 藏福一个一个地说他们的名字,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三个少将,两个大校,两个已婚,三个未婚,现在也全部有女友。这五个人也是倒霉,在包间闲聊,被苏蒋阗下了药,然后,把昏迷的我丢了进去———你刚才看见的,鬼知道是谁的老婆?或者谁的女友?或者,谁的女友谁的老婆的亲戚?呵,处 女膜丢了到成了小事,我说你害我,就是害得我这些年不知道挨了多少女人的耳光———”很自嘲很自嘲,冒冒听在耳朵里,真苦,真苦——— “我害了你,我真的害了你———”冒冒的手指尖儿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手背里,一股深深的自厌自恶翻腾着往上,还有一种绝望——好像,才看着光明,又被一榔头闷棍打熄灭了火,自己摸不得光明了,摸不着了——— 就在冒冒快要沦入“自暴自弃”,本性里的“恶”又要被逼将而出时,——藏福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冒冒,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冒冒此刻的眼睛都是混浊的,有点茫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相不相信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我也想过好日子?” 冒冒望着她, 小福一直很胆小,她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逼着她学会这样直视着自己,以前,小福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可现在,小福看着她的眼睛,叫她清清楚楚看见她的眼睛里———全部是————勇气! “冒冒,说真的,我今天很意外———很意外你跟我说你想过好日子了———冒冒,你也有孩子了,我也相信你,你想改好了,你想过平凡人的生活———那就,好好过吧,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咱们都把过去放下,平平淡淡过日子,成吗?” 小福期待地望着她, 小福信任地望着她, 文正, 点了点头。 这次,是她从小福的手里面挣脱出来, 拿起筷子挑起粉丝又吃了几口, 眼神淡,一而再再而三地淡了下去,似乎恢复了平静。 好久,当小福也拿起筷子挑起粉丝时, 她问了句,“你说,苏蒋阗现在是不是还在国内?” 小福一蹬,立即瞪着她,几谨慎几谨慎喏,“你还惦记着?!!” 却见许文正轻轻摇了摇头,淡笑着, “放心,我不惹事了,可我还是想见见他,毕竟他是我的小姐夫,我也好久没见着我二姐了。” 咳,看看许门这一门孽债! 没错儿,苏蒋阗不是别人,正是许味的老公,还真是她许冒冒的二姐夫哥呢。 ------------ 71 许家六个孩子,除了许冒冒这个庶出的小要命的,其余五个,其实,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不团结,各玩各的,一个圈子一团事端。 当然,也有关系好一点的,比如许味和许涙,估计这两个都是在英国读的书,当年互相有个照应就亲近些。 这个苏蒋阗跟许涙那是最铁的发小儿,从小学一路到初中,后来苏蒋阗提前被少年科技大录取,许涙去了英国,分开了三四年。两个人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五星少年。 其实,许冒冒前面被文胡讳金姚暗算那次见到刘文想到的人就是他,苏蒋阗。 冒冒只见过苏蒋阗一次,还是苏蒋阗十五岁的时候。 直至现在,许冒冒还感叹,世上再找不到比苏蒋阗看上去更纯更干净的人了,哦,是十五岁的苏蒋阗。 冒冒那次是被她大妈齐絮带着去参加许涙的初中毕业式。 小冒冒那时候才多大点儿呀,品人到是一流了,苏蒋阗一上台,她小指头一指,“这个哥哥有出息!”惹得旁边一圈大人都笑,齐絮直揪她的小脸蛋儿。 当时,苏蒋阗朴素的一袭校服衬衣蓝裤,衬衣左边别着一只团徽,干干净净沉沉静静一男孩儿, 他作为团支书代表他们班级上台说话, 很有新意, 他们班的同学先搬上来一只炉子,点燃, 又做了一些类似雪花儿的纸片儿,在旁边貌似雪花一样飘散而下,至炉火里, 就听见男孩儿清亮的声音, “———红炉一点雪———雪花飘舞,有一片刚好落在火红的炉子上———在还没落下去之前,先把它‘定格’,我们便发现它是‘存在’的,虽然在一瞬间,它立即融化,归于空寂无有———人的生命,不论长短,都像这片雪花。它自天上洒下来,历程千万里,可以称为‘长’。但飘落堆积姿态快速,不可能回头,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便已经面临消失,故而亦可以视为‘短’————” 小冒冒听的一动不动的, 齐絮抬了抬腿,坐在她腿上的小冒冒也随之上下动了动, “你听得懂?小坏毛毛。” 小冒冒转过头看她,忒可爱,真的很认真, “雪花是怎么形成的呢?火为什么可以吃掉它呢?” 咳,冒冒从会说话起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所以,那次,冒冒对苏蒋阗的印象真是很不错了。可是后来,一件事,又非常糟糕了。可以说恨不得到“恨”了。当然,人家也没招惹她,就她那个怪脾性作祟。 冒冒很怕蛇,这个“怕”里面当然也含有“尊重”“喜爱”。她妈妈属蛇。 所以,这孩子最最见不得人家说蛇的不好,那要有人吃蛇,她见了跟你拼命! 恰巧,那次她一回家,就见家里走廊上放着一筐蛇,急死,赶忙找阿姨过去就要放了,阿姨不放,阿姨说,这是许涙哥哥的好朋友苏蒋阗哥哥亲自捉回来给她妈妈入药的! 当时许冒冒就跳起来,气得满屋子转,“我妈妈属蛇,我妈妈才不吃蛇!!他恶心!他放屁!他害我妈妈遭天谴!!” 你看看这个许冒冒几拐,她那时候才七岁,筐子一抱,阿姨拦都拦不住,她自己抱着一筐蛇将近走了四五个小时,走到郊区,全放了! 家里人急死了,找了她一晚上! 她在放蛇的地方坐着哭了一晚上,一边哭一边骂,“苏蒋阗你个傻逼你他妈苏小小的后代———” 呵呵,苏小小谁呀?晋朝名妓。 那个时候,许冒冒就会“引经据典”通人家祖宗咯。 ------------ 72 许冒冒和藏福分了手后,特意还去超市买了点红豆红米,她吃过一碗米线,怕晚上饿,自己熬点红豆米粥喝。 许冒冒生活习惯很好,特别是知道有小毛毛后,更好。 洗过手,喝杯清水,在沙发上小坐一会儿,摸摸肚子,跟她的小毛毛说说话, “妈妈刚才买了红米看见没有,咳,我还是想念南方的大米,以后妈妈带你回武汉尝尝我们家乡的米,我们那里的米颗粒长,瓷白瓷白的,蒸出的米饭一粒粒的,吞咽时的颗粒感让人十分爽快。咳,北京的米,多半是天津、东北的,吞咽时的粘滞性妈妈吃不惯,你呢———” 拍着她的肚子,唇角弯着,象只晒太阳的猫,无比满足。 然后,她会去看看电视,许冒冒这孩子当然只喜欢看科教频道,遇见不明白的,她还要去翻书,一定要搞清楚。 她现在当然不能抽烟,可是抵不住欠啊,小周这么跟她说的:你想抽,我千里之外也管不了你,就是,你斟酌着,这抽了,你对不对得起你娘俩儿。冒冒就此抽的心思都不敢动了,不过,还是欠撒,闻闻总成吧。呵呵,她就是看电视的时候拿只烟放在鼻子跟前闻闻。那样子也很可爱,闻一下,又不敢闻长久,马上放下。 小周终于从中东回来了,一切搞下地,回到西花厅这边时,已经差不多晚七点了。 冒冒正在小厨房哼着小曲儿熬粥,显然很快活。 小周洗过手擦着手站在门口看见她又得意又荒腔走调的,仔细听听她唱些什么,完全是些不入流的小曲儿,而且,走调严重,不由好笑,笑了起来, 冒冒似乎有感应,一回头!——— “小周!!”人就要冲过来, 小周说着“别跑别跑,慢点,”不过还是微摊开了手准备接住她, 冒冒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过马上又放下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毛毛,爸爸回来了。”zhe死。 小周覆上她摸肚子的手,“这几天人还好吧,” 冒冒抬头使劲点头,“好得很!我才注意饮食和休息———”叽里呱啦,小周把她抱起来向房间走去,把她放在小沙发上坐着,自己蹲在她跟前,抬起她一只脚放在膝盖上,脱了她的袜子,仔细看她的脚踝。 他这次走之前,冒冒的脚是有点浮肿。 冒冒也看着自己的脚踝,“已经好了,不肿了。” 小周看向她,“必要时还是泡泡脚,中药的味道是难闻,可是对身体好。” 冒冒闻不惯中药味儿,你一说“中药”她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哦,”你看她现在应的都意味阑珊。 现在既然没事儿,小周也不逼她。给她穿好鞋袜。先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又走向桌旁,那里有个小电饭煲,小周在时,都是用这个给冒冒热牛奶喝。 一边加热水,一边问她, “今天这高兴,看你哼的些什么鬼曲子,”笑着把新鲜牛奶倒进专门的牛奶杯里, 冒冒一听,更来劲儿,站起来走过来双手撑在桌边蛮高兴地说,象个献宝的孩子, “我找着我最要好的一个好朋友了!” “哦?”小周没有停下手里的事儿,一挑眉, “叫藏福,她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了!” 藏福——— 这个时候,小周手上确实停了下, 不过,马上如常,只不过,动作稍慢了些,显得更慢条斯理些了, “怎么找着的呢?” “文胡讳金姚他们帮我找到滴撒,他们都是本地油子,找个人真是快,———藏福现在在卖内衣,她比以前勇敢些了———”冒冒还在叽里呱啦地说,小周只是听,没有再说话了。后来把牛奶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小周还有公务去了书房,冒冒继续舒服地靠在小沙发上看书。 冒冒是没发现———小周出来后,站在门口良久。 有时候,你确实没把一些事情放在心里,可是,当它一个苗头冒出,———也许,连吴小周自己都没有觉察,他可能还不想承认,许冒冒已经是个特别的存在,你可以用理智去处理好她的事情,可是,当迎头一喝,直面她的过往——— 确实有藏福这样一个人, 确实她在找她, 确实是叶行远的人找到了藏福——— 隋阳当时的字字句句重新又在吴小周的脑海里走过了一遍,——— 吴小周的本性里就存着“谨慎”二字,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谨慎对待, 谨慎处理, 吴小周并没有急于下结论,他找来了李思俭,交代他,这段时间稍微留意一下冒冒的举动,特别是她和藏福的交往,以及,关注一下叶行远和他的朋友们。 小周一再嘱咐李思俭,只是“留意”只是“关注”。 他对冒冒还是报着极大的信任,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冒冒———小周努力如此告诉自己, 却, 接下来,李思俭不断反馈上来的信息——— 小周知道自己陷入到一种隐性的焦虑里,到底,是开始不信任冒冒了,还是,连自己的判断都否定了?——— ------------ 73 第十九章 冒冒和藏福在藏福租住的地方把东西一件件包起来,准备一会儿一起带去“绿波廊”。 屋里,简单的木床旁,藏福的收音机正放着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第九场“突破”。 应该是这样一个场景啊: 紧接前场,刁德一家后院墙外。 幕启:一伪军在站岗。 伪军:“司令结婚,请来皇军,叫我们加岗,唉!倒霉了!” 叶思中等上,将伪军擒获,拉下。 藏福家一直都穷,也没电视看,她爷爷也是这么个收音机伴一生,搞的藏福也成了习惯,和老人一个兴趣,喜欢听戏,且,听的还都是革命大戏。藏福唱这些“红大戏”唱得才好。 冒冒用一块干净毛巾把鼻子蒙着,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包中药。她见不得中药的土腥味儿,可是,没法儿,不能事儿都叫藏福一个人做撒。 冒冒一边包药听着这她也还算熟悉的戏文,突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以胡传魁为首的‘忠义救国军’之所以被以寡敌众的我新四军指战员以‘汤浇蚁穴,火燎蜂房’之势奔袭歼灭,战术上的一个重要细节,就是这刁德一家后院墙外负责站岗的伪军士兵的松懈。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应有的松懈,根据该伪军士兵在下岗前的表态,系因胡司令和‘常熟城里有名的美人’办喜事喝喜酒,非但未能惠及下层士兵,反而要他们因此而站岗,后者心怀怨恨,以致完全丧失了警惕性和战斗力。” 藏福抬头看她一眼,先开始不想接她的话,可是,又忍不住。 实在有趣,都是坐小板凳,冒冒坐的小板凳就是比她坐的要高些,显得藏福这个时候在她跟前还是要矮一截。当然,藏福那是让着她,她肚子里有小毛毛撒。 “不对。”藏福也很一本正经咧,“如果胡司令像‘百鸡宴’上的坐山雕那样,把部下全部请进刁参谋长家的后院去吃喜酒,后者的责任心就会有所加强?对于一切敌伪武装的反动本质而言,有没有被邀请喝喜酒,充其量只是技术问题。而且就戏文而言,一个人结婚而叫另一个人有了某种意见并且非要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的话,那一定是有缘故的。非亲非故无缘无故的踊跃发言者,不是神经有毛病,就是他患上的那种毛病实在太有精神!” 个死冒冒,盯着她老半天,突然,点点头,笑着伸出手去点了下她的额头,“哟呵,小孬货有见地咧,难怪部队那些傻逼当官的缠着你不放!” 藏福眼看着就很生气,“你再说,我不帮你了!” 鬼冒冒又像个老人家地摆摆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等我把我这摊子事儿搞定鸟,就去帮你搞定那些苕货。” 藏福瞪着她,“不要你帮!你别插手!你只会越帮越忙!” 冒冒横她一眼,继续包她的药,一边还像个老人精在那里念,“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把事情搞砸过?”眼睛里,几精喏。 藏福低下头,还是开始继续包,就是低低说,“我反正做完这个月三年的合同也满鸟,我就回武汉滴,再也不来北京了!”“再也不来北京了”这句很斩钉截铁!“他们要再继续来撩我,我也不是好惹滴———” 冒冒瞄着她笑,“你怎么不好惹咧?一哭二闹三上吊?” 诶,你别说,个死冒冒还真的蛮想看藏福个孬货怎么样玩“一哭二闹三上吊”咧, 藏福不做声,就是眉头一蹙,“你把个死猫子惹毛鸟它也跳起来咬人咧,大不了鱼死网破。” 冒冒这个时候状似“语重心长”滴拍了拍她的肩头,“有我在,鱼死,是有可能滴,网破,我怎么可能把你搭进去?不过,你想凭自己的板眼处理这件事,我还是赞同滴,咳,你也长大鸟,再说,我也想老老实实做人,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藏福抬起头看着她, 这个童颜妖怪,不熟悉的人跟前,她永远是长不大的科学美少女;熟悉的人跟前,指的是熟透了的人跟前,你就能看见她内里只怕修炼了千年的精髓。 说起来,藏福还是蛮佩服这个怪种的,她还真能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同时,藏福有点担心她,她好容易要“向善”了,开始相信人了———如果人们再次“抛弃”了她——— 藏福本来想不告诉她的,可是,如今眼前这样一个坦诚的许冒冒—— “冒冒,”藏福喊了声她, 冒冒蹲在那里在药包上写名字,嗯了一声, 藏福还是决定说了,“这几天有人跟着我们。” 冒冒一回头,“是跟着你还是跟着我?” “我们。” “你确定不是那摊子烂人?” 藏福沉稳摇头,“我们前天去了几家中药房买药,对吧,到第三家的时候,我发现后面跟着的人。后来,下午我又去了那几家店,别个告诉我,那个人问我们买的什么药。昨天,我们去地安门外方砖胡同搞刀,也有人跟,我留了个心眼,后来又跟过去,———” 冒冒已经正过身子好好看着她,“难怪你说你有事——” 藏福接着说,“我看见那个人上了一辆车,车牌是###。” 车牌一说出来,冒冒明显有一愣, 接着, 冒冒佝偻着身子把小板凳拉过来像很累地坐了下来, 双手搭在膝头,好像发了一会儿呆, “冒冒?”藏福有点担心地喊她一声儿 她会过来,看向她,淡笑着摇摇头, “那是李思俭的车,李思俭是吴小周的秘书。” “或许他很担心你,”藏福很客观地说, 冒冒一笑,望着她,“我要担心你,我就直接问你。” 藏福不做声,站起来继续做事。说实话,这个时候,藏福有点怕她。她笑的很平和,说实话, 肯定伤的很重——— 好容易, 好容易信一回人,对,是个人! 好容易,想过正常的日子了———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这些伎俩手段——— 下了多大的决心!!几乎是撒血剥肉,掐死本性—— 两个人默默无声,在家里收拾着,两大包包东西抱着上了出租车,去了“绿波廊”。 绿波廊。 京城地道上海菜的高档餐厅。 许家人典型南方人,口味偏淡,尤偏好浙系菜。 许冒冒在绿波廊订了两个大包房。此时,另一个大包房里正在布菜,非常精致:水晶虾仁、响油鳝糊、大煮干丝、响爆河虾、锅烧河鳗————这些都是许家孩子们钟爱的几门上海菜。 此时, 冒冒独自一人坐在这边包房的沙发上, 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大堆东西, 有药, 有刀, 她脚旁还有个小火炉,当然,没点燃。 她现在正在撕着白纸, 撕成小雪花片儿样,全放进茶几上的烟缸里。 突然, 这间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门口, 吴小周。 “冒冒,你想干什么。” 一见到茶几上摆着的东西———小周的眼更沉,声音都淡得发冷。 确实不想相信, 李思俭回来告诉自己她买这些东西时,———小周不想把她想得这么恶劣, 可是, 眼前,摆着的又都是些什么! 小周的失望掩在发冷的眼底,不过,冒冒感觉得到, 同样, 她也很失望。 甚至, 心酸—— 不是为他吴小周,是为自己,是为许文正。 冒冒继续撕着碎纸片, 眼睛里依然蒙童一片, 指了指那些药, “你也知道这里面包的都是什么吧,肉苁蓉、菟丝子、阳起石、锁阳、淫羊藿、韭菜子、枸杞子———”她竖起食指,点一包,说一个名字, “放一起熬着喝,就是CHUN药。咳,中国人熬壮YANG药真受罪,不好闻———”她淡淡笑着摇头, 又指了指那些刀具, “听说北京城有两个赫赫有名的阉 割世家,号称‘厂子’:一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家;另一是地安门外方砖胡同的‘小刀刘’。主持其事者都是得到朝廷认可的家族世传,六品顶戴,称‘刀子匠’,说白了,就是专门割太监的。据说他们的手术刀很奇特,” 这时候,她指着的那把刀形状就很奇特,一种呈镰状弯曲的利刃。就听着她继续说,声音很柔软, “这种刀是用金与铜的合金制成,可防止手术后感染,但使用时通常并没有特别的消毒措施,在火上烤一下,便算是消毒了———哎哟,你看,我还真准备了炉子,” 她像很累的,把手里撕完的白纸屑放进烟缸里,然后,双手撑在膝盖头,站了起来,低低说了声儿, “可惜,今天这炉子不是做这个用的———” 小周看见她捞起那一大包药,那些包包药都放在一个尼龙网兜里,她一搂起来,就挂在她的左手腕上,有点重,立即就在她白嫩的雪腕上勒出红痕, 她又随手拿起那只里面装满纸屑的烟缸,这只手拎起那把奇怪造型的刀,走了过去, 很累,感觉她很累, 路过小周时,她说,“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吧,我讲给你听,——” 小周看冒冒这个时候的状态已经觉得———冒冒她———— 可依然不得确切的判断,这个女孩儿太具迷惑性,看不清,看不清——— 小周此时脑袋里多么纷乱,可是,依然力持冷静地跟着她走过去, 冒冒脚轻轻拨开另一扇包房的门———小周抬眼一看! 无论如何, 小周还是愣住了! 里面,大大的圆桌旁,围坐着几个人,没坐满,还有几个空位置。 每个人神色各异,可是,都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有些人不认得, 可是,有几个是知道的, 许杭, 叶行远,———— 还有两个女人, 如果小周没有判断错误,这些是———许家的孩子们,许冒冒的家人——— 就见,屋子里的人看见许冒冒进来,又看见吴小周,——— 或许,这是一场对峙, 或许,这是一次顶级的碰撞, 各个保持实力,不动声色, 主角, 只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物, 许冒冒。 许文正。 文正开口了, 她看了眼吴小周, “我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他们跟我共一个爸爸。” “许杭,我大哥,你上次见过。” “许趣,我大姐,叶行远的老婆。”女人很漂亮,仙子般的漂亮。吴小周望向她,她望着他,不为所动,不过,眼里绝对有打量。 旁边是叶行远,叶行远微笑着朝小周点点头。 “许味,我二姐,”当然还是漂亮,不过,漂亮的很大气,很贵气,她很大方地朝小周点点头, 看到许味身旁的人时———冒冒似乎一挑眉, 许味开口了,“这位是苏蒋阗,我丈夫。冒冒的二姐夫。” 冒冒这时候无声一嗤笑。许味看一眼冒冒,又淡然回过头。 这位苏蒋阗呢, 很朴素, 这时候他带着金丝眼镜儿,斯斯文文,有点遮住那双干净的神佛赐予的眼睛。 冒冒冷淡看他一眼,又转过眼,淡淡看着那几个空位, “这里本该还坐着几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可惜,他们把他藏了起来,决计不会把他带来;还有一个,许涙,我三哥,咳,这个不晓得藏哪犊子里想着如何害我呢;再就是,我二哥,许魇,死了,骨头都找不到,做鬼都是冤鬼。还有,———”冒冒细细咬唇,眼睛有点湿润,“我妈妈———”这一说“妈妈”,冒冒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手里还拿着东西,就抬起还勒着网兜儿的手背抹了抹眼睛, 这时候,别说,最以为不会开口的,却,说话了, 是许趣, “冒冒,还有你大妈呢,你大妈死了把什么都只留给你,骨灰都不告诉我们在哪儿,你不想她,你大妈还不是要哭。” 冒冒哭更厉害了, “就不告诉你们,就不告诉你们,气死你们,气死你们———” 这场面相当诡异, 冒冒站那里哭, 她的兄弟姐妹们望着她哭, 还有, 小周, 还有, 仿佛置身事外的,远远站在角落里的藏福,——— 这时候,还真只有这个叫藏福的同志来掌控场面了, 就见她走过去,帮冒冒把东西都拿下来,推了推她的身子, “别哭了,做正事,说人话,都来了,想说什么快说。” 冒冒抽涕着,果然慢慢好了。 ------------ 74 冒冒弯腰把尼龙网兜儿里的一包包药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对藏福说,“你去帮我把炉子搬过来。” 藏福出去了,一会儿吃力地把那个小炉子提了进来,放在她旁边。又退在了角落里,安静地站着,安静地注视。 就见冒冒把一包包药打开, “这是肉苁蓉,这是阳起石,这是淫羊藿———”又一个个介绍了一遍, 然后双手垂立身两侧,很规矩,像个小学生, “看,我最讨厌中药的,可我弄了这些中药来,我想害你们谁,能用它们吧,可我没用,”她还摇摇头,然后包一包放在许趣和叶行远跟前,又包一包还放他们中间,最后全堆在他们中间, “我诚心诚意送给大姐和大姐夫,祝你们早生贵子。” 靠! 不得不说她的这些哥哥姐姐们有点傻眼,不过,又一想,这是许冒冒啊!———她啥事儿做不出来! 许杭微抬起一只手抵着鼻子,想笑。 接着, 她又把那个炉子点燃, 然后,就站在炉子旁边抬起一只手几郑重地把刚才她撕在烟缸里的纸屑往炉子里撒,望着那边苏蒋阗, “二姐夫,你也说红炉一点雪,人的生命,不论长短,都像这片雪花。它自天上洒下来,历程千万里,可以称为‘长’。但飘落堆积姿态快速,不可能回头,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便已经面临消失,故而亦可以视为‘短’————” 一字不差!! 冒冒确实是个天才,她记得的她觉得有意义的话,就算当时啥意义不懂,也会深刻印在脑海里! 无疑, 一直淡漠的苏蒋阗眼中绝对滑过一丝惊奇,他知道许家这个小疯子不得了,只是,没想,这么不得了! 咳,不得了的还在后面。 纸屑纷纷扬扬在炉火里都“枯萎”了, 冒冒语重心长,手上就剩那把刀, “得饶人处且饶人。哥哥姐姐们,我是个俗人,我离佛千万里,我立下的大志就是:如果不影响他人,小处过不去,就不强迫自己过去了。大通达、小拧巴、事儿糙地过余生。 哥哥姐姐们,我又怀孕了。 我曾经以为我真的会断子绝孙,可是,好像我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现在回头是岸,我想给自己的小毛毛积点德, 我不跟你们斗了, 哥哥姐姐们,咱们一笑泯恩仇吧。 刚才,我送了大姐大姐夫中药,你们知道,我最讨厌中药,这是我的一片诚心, 我又演绎了一遍二姐夫当年的名句,重在提醒二姐和二姐夫,你们曾经也如此美好, 现在,我手里一把割太监的刀, 说实话,你们曾经这样害我,害我的妈妈,我恨死你们, 我真想用手里这样的刀,男的割了你们的小鸡鸡,女的,剜了你们的双眼, 可是, 为了我的小毛毛,算了,算了———— 哥哥姐姐们,你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唯一一些和我骨血相连的人, 我有了孩子,我想亲自告诉你们, 我想过好日子,我想亲自告诉你们, 如果,你们愿意和我和解,我们就把这流着的同样的血融一起,喝下去, 天上, 大妈看着呢, 我妈妈也看着呢。” 都看着这样的冒冒! 如此真纯的冒冒! 她说的话很坦白,很直接,象个孩子在求和, 她提的要求又是如此怪异孩子气,电视剧里才搞“歃血泯恩仇”这一套——— 许家的孩子都很镇定, 好像冒冒会这样又不惊奇了, 许味甚至一笑,伸出手腕,放在桌子上,先看了看自己的兄姐, “配合点儿吧,今天不给她点儿血,她这求和又显得不完美,她又纠结不晓得要整什么妖蛾子出来,” 然后,望着冒冒笑,“怎么弄?你来割还是我自己咬?” 冒冒一本正经,“我来割。” 十分鬼怪! 她的哥哥姐姐们,此时, 更有点像宠———宠着她胡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许杭懒懒拉开衣袖,把手腕也放在了桌上, 许趣也伸出了手, 叶行远一旁微歪着头睨着许趣, “你身上一个小红点儿都没有,为了你妹手腕上留道疤都行?” 许趣淡淡说,“出去我会说,你不愿意离婚,我自杀弄的。” 叶行远慢慢也抬起了手,手腕放在桌上,“冒冒都祝咱们早生贵子了,要离婚了,她不伤心死。” 全放桌上了,只剩苏蒋阗。 许味扭头瞟他一眼, “别看许涙恨她要死,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他照样会伸出手。” 苏蒋阗淡淡伸出了手。 如何形容此时这样个场面? 许冒冒像个采集血样的护士, 走到她的哥哥姐姐们跟前,就用她手上那奇形怪状的刀每个人手腕上划了道小口子,滴几滴血在一个青瓷小碗里, 她的哥哥姐姐,割的那一下,眼睛都不眨。 一顺下来, 小周看着,心是震撼的,头脑却是冷静的,这一家的恩怨内情远远不是眼睛看得清的—— 藏福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 只是, 冷静的小周, 安静的藏福, 当看到冒冒走近苏蒋阗——— 当原以为冒冒只是和其余人一样“采集”他的一滴血,却!! “冒冒!!” 小周的冷静彻底被打乱, 冒冒多么无情地斩断了苏蒋阗的一只食指!! 冒冒没有看小周, 却是看向震惊向她跑过来的藏福, “小福,我的事可以和他们就这么算了,但是你的,———我忍不下来!” ------------ 75 冒冒坐在椅子上,小福紧紧抓着她的手,回头忧虑地望着那边许杭在对苏蒋阗做些紧急处理。冒冒的手上都是血。 冒冒呢,因为小福站在她前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微勾着身子也望着苏蒋阗那边,不过,一脸好奇,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她纯粹就感兴趣许杭怎么在施展高超的应急措施。 小周就站在她这边,谁也没看,就低头看着她。忧虑地看着。眉头蹙得分不开。 这时候,许味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走到冒冒跟前蹲下。小周向后退了一步。 小福扭过头来,把抓住冒冒的双手往热水盆子里放, 冒冒还手握拳头,不愿意,“烫,” 许味自己把手往水里涮了涮,“哪里烫?不烫,你看——”抬头望着她,象哄个毛毛, 冒冒这才把手松开,放进去, 许味小心地给她洗着满是血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轻轻的揉,洗得很仔细很仔细, 这时候,许趣站在桌边,拿着一块沾了水的抹布反复在拭擦那把刀,特别是刀把的位置, 一个神仙姐姐似的人物拿着这样一把割太监的刀反复仔细象断案一样拭擦,实在诡异。 此刻,只有叶行远和吴小周完全像个局外人了。叶行远悠然地坐在原位上,翘着腿,一手轻捏着自己被割开的手腕,按着,止血。兴味儿甚至有趣地看着这一幕。 冒冒把苏蒋阗的一只食指剁下来时,血都溅在了桌布上,触目惊心。 可是, 接下来,他们许家孩子的反应,———那才更叫人触目惊心! 一个个好像习以为常,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各就各位,———善后。真的好像成了潜意识里最本能的习惯。 各个儿动作很流畅,各个儿动作很冷静, 处理“受害人”的处理“受害人”, 打水“伺候”凶手的“伺候”凶手,当然,最主要,也是为了毁灭证据。 无疑,许趣现在做的也是这,她在仔细拭擦冒冒留在刀把上的指纹。 凶手呢, 一如本能般的坦然———好像———原本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整个现场, 冷静! 理智! 全体不慌不忙地处理“凶案”现场。 许杭间歇转过头来看见许味已经在给冒冒洗手了,眉头轻蹙,问了声儿,“放盐了吗?” 蹲在那里的许味好像有点不耐烦,“放了放了,每次都要交代一下,我不知道怕她感染啊———”又一抬头,看见冒冒胸前也是血,看向藏福,“小福,带了衣服没?” 小福摇头,赶紧跑出去,一边还在嘟囔,“她说要做人事儿的,谁准备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她还是做了鬼事儿———”人已经急匆匆跑出去了。 冒冒这时候瞧见许杭把苏蒋阗那只断指拈起来好像要带走,她忙叫,“那指头留给我!” 许杭站起来,蹙眉头,“这指头还可以给他接回去。” 冒冒不做声,半天,气鼓鼓来了句,“不给接。” 许杭看了下,把指头面无表情丢在了桌子上。 “可以自己走吗?”依然面无表情,问苏蒋阗。 苏蒋阗一声不作,自己站起来。十指连心,该有多疼?!他却纹丝不动,这该有多大的意志力———断了指的手就垂在身侧。微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的眼睛,那才是最深的渊源——— 只是,走过小周身边时, 他抬起头看了眼小周,——— 两个男人的对视,——— 苏蒋阗的眼睛里纯的无尘无垢,一种俯视———仿佛他看透了你的一切——— 小周淡然移开视线。 此刻小周还想不到,一个许冒冒,一牵,动全局! 有人,也敢挖他的根儿抄他的底儿了。 藏福给她买来一件玫红的前开扣带帽毛衣,她换上了,帽子也戴上了。玫红里一张漂亮的清纯脸蛋儿。冒冒象个蒙童。 小周把她带回去了。 从出来,到上车,小周走在前头,冒冒跟在后面,她一只手揣在毛衣荷包里,手里握着她的“战利品”:苏蒋阗的手指。小周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看她。 上了车,冒冒自己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她有点小心,她知道,就算之前小周的“不信任”叫她有些气闷,可是,后来“斩指”这幕可能还是刺激到他了,———但,无论如何,冒冒觉得自己一定要做这件事,就像她说的,自己的事儿,扯着筋,拉着肉,她能咬牙忍下来,能算了,但小福的,忍不住,忍不了。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已经是最轻最轻能叫自己心里舒服的方式了。 不过,对小周,冒冒还是有愧疚,自己都在心里立誓,从此跟着小周过好日子,却—— 此时,冒冒对小周还是抱有极大信任与期待的,她觉得自己也有愧,所以,她决定向小周坦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斩掉苏蒋阗的食指,她愿意向他解释,包括之前,她为什么要去买那些药,买那把刀,为什么要瞒着他————她都愿意向他坦白,全部,无保留——— “小周,我———” 却,才一开口, 小周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轻轻一抬,阻住了她的话, 这是第一次小周独自开车出来找她, 也是冒冒第一次见到小周亲自开车, 冒冒也知道小周做事很谨慎,也许,他确实不希望他开车时她打搅他————冒冒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先安抚自己,一腔急于想对他倾诉的心,生生被压抑了下来——— 车,却不是向中南海开去。 而是,驶向大兴,驶向———北京监狱——— 车在高高的围墙外停了下来, 厚重的大铁门, 密密的高压网线, 威严的战士,——— 冒冒震惊地看着窗外这一幕! 他,什么意思! 冒冒害怕地转过头,———玫红的帽子里,唇红齿白,一张多么纯丽的脸庞,眼睛里都是惊栗! “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小周面朝她,却是,望着窗外那高墙铁门, 幽幽地开口, “冒冒,我下得了这个狠心的,隋阳景桩儿只是把你放进看守所里吓两天,你也习惯了,我不会,”他轻轻摇摇头,“你再做违法的事儿,我不会姑息你。冒冒,你完全是被宠坏了,坏透了———” 冒冒急促的呼吸, 默不作声,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心, 破了个大口子。 ------------ 76 许文正这几天很安静,很安静,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偌大的中南海,除了自由行走的这双腿,她真的在坐牢。国内外太不太平了,小周太忙了,忙得———他都不知道,文正确实在,“训练”她自己坐牢。 文正是冷静的。她有过长久自我批判的过程,这次,再次进行。 戒毒那段时间,她启用过这种心态:长久地自我批判,能看透生老病死、名利得失等大事儿,明白一些大的人生道理,且,绝不病态地纠缠芝麻小事儿。 “死都不怕,还怕划痕”?那段时间,为了抑制自己,文正曾经有意地长期佩戴一块被她磕出一处划痕的手表,腰里栓一块被她失手摔残左眼的一等一汉八刀白玉蝉,期望心灵逐渐适应这种不完美,花落,水流,云去,气定神闲。 这次,她不需要其余事物的辅助来达成心灵的平静,因为,她慢慢鼓起的肚子,就是最大的信念! 可是, 文正也是感性的。 她怕小周。 是的,她开始怕小周了。 晚上,经常,一闭上眼,——“冒冒,我下得了这个狠心的,”————“冒冒,你完全是被宠坏了,坏透了———”文正会哭着醒来。然后她会咬着被子不叫自己哭出声,脑海里都是那肮脏的牢房,老鼠“吱吱吱”叫的声音,她和她的小毛毛蜷缩在角落里———— 而这些,小周都不知道。如何评说这件事?冒冒把“怕”隐藏地太深,小周呢,一位领导人,一位心系天下的领导人,一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严格自律的领导人,日理万机间,心上的人反而远远地放在了最后——— 明天,小福就要回武汉了,她在家里收拾东西,冒冒下了班,去了她那里。 小福的东西都打包了,她坐在小板凳上一张张数着单子,都是些水费啊电费啊。冒冒的肚子有点显形了,不能再坐在小板凳上,她坐在小福已经掀起床铺的木板床上,腿吊着,小福怕她吊长时间了腿麻,让她踩在小板凳上。她摸着脖子上两根手指头在发呆。 小福瞟她一眼,“你把两只手指头吊在脖子上不瘆得慌?” 冒冒把苏蒋阗那只手指头也做了和吴好的那只一样的处理,栓一起,全挂脖子上。 她点头,小声说, “瘆得慌。吴好的没事儿,因为他是亲人。苏蒋阗的这只戴着不舒服。” “不舒服你跟自己过不去?”小福觉得不可理喻, 她又摇头,一直也没抬头,就摸着那两只手指, “我给苏蒋阗的这只做处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它怎么也不好收潮,不像吴好那只,我想观察一阵儿。” 咳!咳!原来是“科学”原因。小福就不跟她结根儿了。 好半天,两个人又没说话。 忽然,冒冒哼了声儿, “小福,我也想回家了。” 小福蹙起眉头,“哪个家?” 冒冒叹了口气,“当然是我自己的家,我和吴好的家。” “中南海不是你的家?” 冒冒好像捏了下吴好的指头,好久,暗淡地说, “我以为那是我以后的家,我努力把那里当成我的家,可是———现在,我怕那个地方。” “怕?”小福抬头开始正视她,冒冒是不容易亲口说一个“怕”字的! 冒冒的声音很低,不急不慢,甚至有条有理,对她说了她每晚做的梦,她说她哭醒了就不敢再睡觉了,结果第二天都没有精神,甚至,影响了工作。 “你应该去找吴小周说说这些,”小福理性建议, 冒冒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敢。” 一声“不敢”确实震惊住藏福。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冒冒一声“不敢”饱含着极大的害怕与———自卑——— 眼前,这是个真实的许冒冒,是那个隐藏在“被宠坏的坏冒冒”之下,最真实的许冒冒。 她纯真,没有人伤害过她, 她懂事,她明白自己配不上吴小周,吴小周如果真把她丢进了监狱,她更加配不上他了。 她胆小,她怕吃苦,她怕孤独,她会想妈妈,她怕自己的小毛毛在监狱里出生,她的孩子一辈子受歧视——— 这些,藏福好像就心有灵犀般知道,因为,接下来,她鼓励她说,“冒冒,吴小周很疼爱你,你去跟他好好谈谈,他会听你———” 冒冒直摇头,“我想跟他说,他就这样把手一抬,”冒冒学着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抬手阻住她说话的样子——— 咳, 吴小周啊吴小周, 你知道你一个动作,一句话———这次,对许冒冒是“下重药”了,下———过了——— 事实是这样, 藏福跟她说,“隋阳景桩儿他们以前是只把你丢进看守所,包括那个吴好,他们是只想吓吓你,说不定,吴小周也是这个意思———” 冒冒低着头,摇头, “吴好也把我丢进过监狱,” “啊?你真进去过?” 冒冒点头,“所以我知道里面有多——吓人———” 藏福也直点头,“看来这个吴好对你也下得了狠心,” 却, 冒冒又摇头,“我在里面呆了三天,我在这个牢房,”冒冒用手比了比,“吴好在这边一个牢房,”藏福蹙紧眉头,“什么?他陪你———”冒冒点头,“他陪我坐了三天牢,当时我不知道。我在这边哭死,他也不做声。三天后,他才过来,他叫我闻他身上的臭味儿,他说他也三天没洗澡——”冒冒知道她这个时候在笑吗?不过,慢慢又淡了下来, “回家的时候,路上的车那么多,吴好身上臭臭的,我身上也臭死了,他烦死了,路上骂了几个堵车开得慢的司机,可就那样,我跟他说之前我为什么做过分的事情,他也认真听了,他还是说我活该,可,他都听了———” 冒冒掉下眼泪,“小周就是那样把手一抬,”她又把手一抬,看来,这个动作,伤她重啊—— “小周不会陪我坐牢的,因为,他没有时间。” 冒冒的话,句句听着如此直白,甚至幼稚。小周是领导人,他如何有时间? 不过,藏福体会出滋味了, 同样是狠心, 一个是语重心长,想助她成长, 一个是抛得下一身剐,对她狠心,对自己也下得了狠心,陪她一起成长! 可惜, 抛得下的这个———已经死了。 冒冒啊, 你就像一只全身裹着毒液的玻璃娃娃, 应该彻底摔碎, 可是,到了,真摔碎了, 看见你一地破灭,——— 又是如此叫人揪心,伤心, 藏福暗暗摇头, 许冒冒堪称宠儿里的极致,可是真正了解她的内心——— 不如一个最普通的人来得幸福,平静。 ------------ 77 第二十章 小周晚间乘机前往英国开始为期一周的欧洲之行,无论如何,他还是尽可能挤出了半天的时间陪冒冒。从上次事件以来,冒冒一直很乖很柔和,见着他都是笑眯眯的,她也绝口不提上次的事情,她也很懂事,她知道小周很累很累,照样每日给他翻好报纸,泡好茶——— 小周也自知在“监狱”跟前对她十分严厉,可是小周觉得必然要这样,如若再姑息下去,对冒冒就是害———可是,心里哪里会不疼?冒冒类似“求好”的顺应,在小周眼里,看见了,只有疼。 小周这样想,如果她真改了,真受教训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 只是,生活上对她照顾的照样无可挑剔的无微不至,却,情感上又有了止步,不去努力再接近再去体会———小周到底是个情冷的人,想把这样一个人真正捂热,———何况,客观的说,一个这样清冷的人,第一次遭遇到,放在心上的人,如此考验自己,考验自己的判断————是的,冒冒对小周是全然地想不顾一切的信任,小周对冒冒,何尝又不是如此? 只是,落到如此有些两败俱伤的地步,———时间啊,还是它,永远的利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短暂的碰撞,各有各的坚持——— 小周依然想做出理智的判断,就是没想,这次,冒冒似乎比他更理智了起来。 如果跳脱出对许冒冒那份类似撕心裂肺的牵扯,以吴小周纯粹敏锐识人的客观眼力来看,————许文正真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子。 镜头回到他们的午餐, “小周,你这次去英国访问———抛开政治原因,你喜欢英国这个国家吗?”许冒冒问他, 他微笑,点头, “喜欢。” “喜欢它那里的什么呢?” “文字。劳伦斯、毛姆、史蒂文生,他们的作家能不用大麻和罂粟,不用酒精,平平静静,清清爽爽地讲述心中的大苦痛、命中的大欲 望、少年时代的大梦想。也许,除了南宋或者明末的中国江浙,其他地方出不了文体学家。但,那里的文体家哪怕没有任何原始能量,他们的书里哪怕什么都没说,光读文字就能养眼,白皙、流畅、不浓不淡的香。” 冒冒听他说,似乎有些着迷, 接着,她点点头,类似自言自语地喃喃, “我感觉你很喜欢英国,你去到那里是舒畅的,就算,这次你去访问,事情也许很棘手,可是,那个地方叫你呆着舒服,有意境———” 小周放下筷子,有趣的望着她,小姑娘话里有话, 果然———尽管她一说出来,小周心还是随之揪了一下, 但,没有表现出来。 冒冒很直白, 她望向你, “小周,现在住在中南海给我的就是这个感觉。美好,却隐约有着难过。我想回武汉。” 小周望着她,许久, 点了点头。 “冒冒,你现在要学会对两个人负责了,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你的孩子。” 冒冒也点头, “小周,我知道。” 两个人依然堪称愉悦的吃完了这餐饭。冒冒还问了他许多问题,他一一回答了她。 直至晚间,小周上机,熟识完明天下机后访问的一切程序,小周独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心里,想着,许冒冒。 对她,永远是不可能全然不管的,毕竟,她和他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 只是, 此刻,真是怎么也说不清的情绪——— 是难过?又难过什么呢?她没有坚持下去———她终究还是受不了自己的“严厉”,她选择离开———也许,还有失望, 只是,对吴小周这样一个情冷的人而言,“失望”又会减低一些难过, 这点,吴小周有原则,愿意为她不顾一切的前提是,她也愿意为你改变——— 她一旦不再愿意————吴小周能“连根拔起”, 虽然, 这次,确实“拔”的———很疼——— 小周轻蹙了下眉头。用毛毯微遮住了口鼻。 依然一笔糊涂账,谁也没去计较, 此次,又是谁抛弃了谁呢? ------------ 78 东风吹,战鼓擂,娘要嫁人猪要肥。 许冒冒不是一个长久能沉浸在一种情绪中的人,包括伤感。当然,也包括狂喜之类。一旦有了新的感觉,新的期待,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这点,许多人确实无能为力。哦,有一种情绪,她记得长久点,你跟她的仇怨撒。她就算报了仇,这一笔一笔她也记得。 李思俭依然如同她的私人秘书,跟她把一切都处理好。 许冒冒重新回到武汉市公安局报案中心,这是她的个人意愿,许冒冒始终舍不得身上这身皮。 就是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她一个寡妇走时肚子平平,回来,就有了? 这要一般人可能丑死了,许冒冒无所谓,她也精,知道人家怎么也不可能当面问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只要不当面问,背后人家怎么说,她又听不见,在乎啥! 不过,还是有没料到的,真有人当面问了,且,怎么也想不到,是他? 谁? 她的老局长,郑擎风。 许冒冒无论什么原因从京城逛了一圈儿回来本来就有点“中央到地方”的感觉,何况,李思俭的关系。冒冒第一天“回老家”,郑局亲自迎接。 办公室里,郑局亲自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坐在沙发上的许冒冒手上,暖和话儿说了些,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慢慢看到了她的肚子, “冒冒,”郑局的眼神当然不可能是八卦那种,不过,也不应该是担忧或者,可惜呀?反正,望着她的肚子,就有点这个意思,挺可惜的,隐隐地担忧。 “这,这孩子,谁的呀?” 就如前面所说,许冒冒不在乎人家问她这,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局长“最八卦”问这? “是———”说实话,谁问,她都能胡扯,可,局长跟前,她不想撒谎,但是,怎么说呢————真把许冒冒难住了。 幸运的是,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急匆匆。算把傻冒解脱出来了。 “进来。”郑局看向门口, 急匆匆走进来两个人, “郑局,麻烦了,412行动有变故!” 郑局很沉稳,只是抬手压了压, “那就这样,冒冒,你先去,我有空再找你谈。” 冒冒很懂事儿,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嗯,郑局,您先忙。”准备向门口走去了, 却,这个时候,其中一位同志拦住了她,“诶,等等!” 郑局和冒冒都奇怪上了, 这位同志却是瞟了眼她的肚子,忙对郑局说,“咱们现在就是要一个孕妇!哎呀,时间不够了,长话短说,据孔云交代,去接头的是一个孕妇,喏,就像她这样的,”说着,还指了指冒冒的肚子,“您说,我们现在上哪儿找孕妇?这不正有一个!” 郑局直摆手,“要小邓去!给她肚子上绑东西撒!” 那位同志瞪一眼他的老领导,也是莫可奈何的样子,“我的郑大哥喏,这是个贩婴案咧,都是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同志张开手还比了比毛毛大小,“万一,要吃个奶,要换个尿布———哎哟,小邓还是个大闺女儿,是要出漏子的!” “冒冒不能去!反正冒冒不能去!!” 郑局突然有点激动,好像坚决反对冒冒去。 那两位同志都有点被吓着样儿,郑局的意思,谁去都行,就是这个叫冒冒的孕妇不能去! 冒冒咧, 她还蛮清白,想着也许郑局是碍于对自己的爱护,也有可能是李思俭这条线的施压, 可是, 许冒冒极想去咧! 首先,特别是在帅府园队她立过那个一等功后,许冒冒身为警察的使命感越发神圣,对本职工作,许冒冒更加投入一腔热血。 其次,她也听清楚了,这是个贩婴案。许冒冒现如今也是做妈妈的人了,感同身受,特别过不得小毛毛的事情。如此人神共愤的恶举,现如今空前“富有正义感”的警官许冒冒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对了,一等功后,许冒冒是又升级又涨工资了滴,她现在是有警衔滴警官哟。 不过,做了小妈妈的许冒冒确实成熟许多,她先问那位同志, “不会有很大的危险吧,我现场应对能力还行,如果施展拳脚可能有点问题。” 那位同志忙摇头,“不会不会,你去就是帮咱们接个孩子,相当于间接取证,这你充分放心,绝对保证你的安全,毕竟,你是个真孕妇。”同志还笑了笑,叫她安心。 冒冒于是干脆点头,“行!我去吧,保管完成好任务!”她是热情高涨。 谁知,郑局就是不同意!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叫你去!”郑局的固执有点怪异了,郑局不是个会如此迫于上级压力的人,就算上面交代下来要“好好照顾”许冒冒,但是,———也不会是这样个“维护法儿”啊? 冒冒也很奇怪,可是,别忘了,她是个出了名的犟驴子!哪个晓得,许冒冒把她自己的肩头拍拍拍,上面是个升过级的肩章,“郑局!你太小瞧我!我立过一等功,是愿意为国家人民捐躯的公安干警!还有,我不笨,我也受过警务训练,我能处理多发事件!您再这样拦着,很不公平!为什么我就不能再冲上第一线立功?” 个嘎巴子!! 个不听见滴小嘎巴子!! 郑局恨得咬牙啊,这,这不是护着她在! 没有办法,许傻嘎巴子一番又红又不靠谱的话儿,旁边的同志只怕肚子都笑疼了。郑局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摆了摆手,“去去去!你自己机灵点!” 冒冒听了还真来了一句,“我晓得,我本来就蛮机灵———”嘟嘟囔囔又蛮兴奋地看向那位同志。同志们在郑局的办公室当即就开始布置了。 郑局依然不安。 不安不为别的,为的,只是自己的良心。对不起一个人呐——— ------------ 79 许冒冒是个长得很洋气的小妞儿,如果她以前那样儿去执行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不像,走哪儿,都像一个上流物丢在茅坑儿里,臭是臭,不过,就是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所幸,回武汉了,冒冒把长发剪了,柔顺短发的冒冒看上去更像个雏儿。说实话,这就有点要看衣装咯。配上深蓝色的飘逸长裙,冒冒清新的小短发,就会显得唯美而优雅,很有点英伦气质。配上俏皮的多折边不规则短裙,黑色极细高跟鞋,蹲着,手里夹着烟,冒冒绝对就是极致天使面孔极致魔鬼身材,她摆出种种魅惑性感姿势的同时常常还是一副圆嘟嘟的笑脸,十分讨巧。 当然,要穿上村姑装,再加上她肚子里的小毛毛“增光添彩”,哦,天呐,还有她鼻头隐现的小雀斑——同志们都摇头,这不行,这不行,简直像个未成年的农村少女被人整大了肚子! 冒冒自己出了个主意,带个头套儿吧,就是那种最土的妇人头。诶,她自己折腾折腾,又在脸上抹了抹,肤色偏黑,嗯,看上去好了些,可那双眼睛的灵气无论如何也是遮挡不住,于是,同志们建议她“呆”一点,冒冒会装咧,眼神一淡,————还行吧,整体上看上去象个胆子大又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农村小少妇。 下了车,冒冒跟着另一个线人要走上一段路程。她挺兴奋,摸着自己的肚子,主要是,她觉得她的小毛毛真是荣幸,没出生,就跟她勇猛的娘开始执行任务了! 是位于黄陂祁家湾一个小村子里。 一个小院落,跟其他农户家没啥不同,两层小楼,看上去还蛮殷实哦。 进去了,堂屋里,那线人叫了声儿,“多才!多才!”黄陂话。 冒冒这时候马上在心里跟着他喊了两声,演练了一道黄陂话,说来好玩儿,学黄陂孝感话,冒冒都是跟着吴好他们胡闹玩儿时学的,学的还蛮好。 走出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锄头,带着草帽,好像下地干活儿才回来,一见他们,朝他们招了招手,他们走过去,于是跟着那人穿过走廊到了后堂屋, 前面是个院子,坐着几个妇女,还有一些到处跑的小孩子,典型农家生活。有几个妇女正抱着孩子在哺乳,也不避讳,小毛毛吸着奶嘴儿呗呗呗儿。冒冒当即就想,我要生了我滴小毛毛,我有没有勇气在公共场合这么喂她奶啊————(作者在这里加一句,放心,她绝对敢!) 这时候靠着门边的一个喂奶的妇人开口了,问冒冒, “你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冒冒的黄陂话说的确实不错, “你哪个湾子的呀,没有见过咧。” “我嫁到新洲去鸟,我屋里老家李家集滴,” “你肚子里这个也是准备卖滴?” “哟,这个肚子里是亲生滴,自己养自己养,” 妇人们都笑起来,许冒冒那个农村妇人的神韵抓的蛮准, “你过来看看咧,这都是姑娘伢儿,现在姑娘伢儿比儿子伢儿贵,——” 冒冒走过去看,都是些粉嘟嘟的小娃娃,几好玩喏。冒冒晓得自己现在在执行任务不能表现出过分的喜爱,挺着个肚子微弯腰瞅了瞅,象个老手, “便宜点咧,我们也是赚个差价,” 妇人直摇头,“便宜不得,现在难得搞伢儿,” “我要儿子咧?” “儿子还不是难得搞,你是不是真要儿子撒,屋里现在有一个!” 冒冒点头,“搞一双咧。” 她还嫌累一样,捞了个小板凳慢慢坐下来。妇人叫旁边一个写作业的小丫头进去抱儿子去了,冒冒跟妇人们还在聊。 冒冒是机警啊,嘴里跟人聊,她的眼睛不动声色到处瞄了一圈儿,却!从她这个方向,左侧一个房间,————冒冒本只是一瞟而过,———冒冒的眼睛顿时一定!可真算她机灵啊,马上把眼睛晃过去,虽然心里砰砰砰跳得要蹦出来! 大麻!! 冒冒自己原来就是个老毒鬼,她无论如何不会看错,那个被晒得象黄花菜梗子的,就是大麻!! 里面几个妇人正在将它装成一小袋一小袋———不认识大麻的,真以为那是黄花菜梗子!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儿抱着一个小毛毛进去了, 过一会儿,又抱出来了, “妈!我去顺子屋里了啊!” “去去!里面东西别掉了!”小男孩儿抱着毛毛跑出去了——— 冒冒心惊肉跳! 这是个大案子!! 绝对的大案子!! 就是不晓得李队长他们晓不晓得,他们以为破的只是个贩婴案,其实,更严重! 这个是个即贩婴,又利用贩婴贩毒的团伙!! ------------ 80 个傻帽,还是有点好大喜功。 这下,她多兴奋!兴奋地只怕牙齿都在颤!不过,跟她使坏一样,她有一套越兴奋越往冷静里钻去思考去谋略的劲头儿。 咳了一声儿,她叹了口气, “也不晓得是不是怀这个伢儿,眼睛也不好了,针线活儿都做不成鸟,” 那妇女直点头,“眼睛不好是最讨嫌滴,断胳膊断腿都莫眼睛不好,” 她倒摇头象蛮感叹的样子,“我们村子里头有个老娘,先一开始说是那个什么,哦,白内障,怕开刀,后来变成鸟,”她还故意想了一下,“青光眼,她屋里人就拿那种细叶子滴———” 个坏冒冒正在一点点把这个妇人往“沟儿”里带时,突然!里屋传来一个男人的大吼!把冒冒吓了一跳。 “把伢儿给她撒,紧在这里嚼嚼嚼滴!” 那个妇人一听好像也有点怕,也嚷了一声儿,“三春,抱这半天没有抱出来?” 小丫头的声音从这边一个屋里传来,“我在给他换尿布撒——” 余下,冒冒再也没有时间跟那个妇人“细媚”别的啥了。她的想法,大麻有缓解青光眼的作用,想通过这条线,引得妇人“提及”大麻,哪怕只沾个边儿,要是“勾”的够顺利,只怕妇人“给点”大麻夹带在孩子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惜,冒冒还无法“施展”自己的“勾心计”撒,那个鬼男滴就一嚷————当时,冒冒不是没有心一颤,毒贩都是顶级精猾的,莫非里面的人发现了她的企图?不过,看后来,妇人照样跟她讨价还价,孩子也还是如愿到手了,不像他们有这方面的察觉。 咳,所以说,这个坏冒冒好大喜功撒,哪里如她所想如此简单?真是千钧一发,幸亏有“高人”相助,对,就是那一个大吼的男声救了她!如果再往下说下去,——— 所以,当她成功抱着两个孩子出来后,把事情的经过对专案组的王队他们汇报后,王队都点着她直吼,“许冒冒!!你胆子太大了!太大了!!稍有不慎——” 冒冒事后冷静反省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应该沉住气,一件做完一件。把贩婴这件案子圆满完成,出来把贩毒的线索告知专案组,这才是她该完成的。她的稍一“越矩”差点就害得整个行动失败! 当然,她和王队他们一样存着疑问,那个算是“提醒”并“救了她”的男声,——是谁呢! 案情一下愈发复杂起来。 冒冒一套村妇的行头都没有换下来,就独自坐在那里反省。许冒冒是这样,是她的错,她承认,而且,要自责好久。如果这个时候你任何人来说她吼她,甚至动手打她,哪怕你是她的仇人,她都不会有怨言,她自己都骂自己活该! 所以,当急匆匆赶过来的郑局一进来,指着她就大骂———郑局是部队里出来的汉子,粗起来,才粗! 冒冒站起来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绝对诚心受着。 王队他们见郑局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有点寒,不过,还是过来劝了几句, “郑局,冒冒这次很用心,对于一个新手,算完成的不错———” “这叫完成的不错?!!她差点把她自己都搭进去!把她自己搭进去了算她活该,她想过我们这个行动没有?想过全局没有?新手?她第一天当警察?!!没这个板眼,当时就别冲这个能!” 郑局气急败坏,警服外套的扣子全解开,插着腰,脸骂地通红! 这要别的女警,就算心里素质再强的,一来自责,二来这样严厉的批评,只怕早哭了! 冒冒没哭。 冒冒从小就知道,哭是因为委屈,因为自己难过。这次,确实是她活该,郑局骂的每个字都是正确的,她没有丝毫受委屈,哭什么?冒冒只是不住在心里“敲打”自己:幸亏这次没有出意外!要不,你如何对得起你这些战友?对得起你的老局长!!! 冒冒抬起头,很虚心,确实很自责,甘心受罚的样子, “郑局,我错了,我确实太急功近利,缺乏全局观念,我向同志们,还有您,表示,歉意。我这次确实做的很不好。” 说实话,冒冒诚心认错的样子,————骨子里,有份大气的。连她身旁的这些战友们都有点另眼相待。 郑局见她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样子,想起稍前的“心惊肉跳”,现在又见她如此,重重叹了口气,朝她使劲儿摆摆手, “你先去休息,休息,”又看了看她那肚子,——咳,郑局心情复杂地翻江倒海哇! 冒冒下楼回自己的办公室换下了行头穿回警服,穿衣服的时候突然摸到脖子上的两个手指头, 冒冒摸着两个手指头,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又去摸自己的肚子, “毛毛,妈妈今天做了件几蠢的事情喏,咳,害的你第一次跟妈妈去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差点就捅了大篓子,———妈妈觉得丢脸死了———” 几没精神地就摊在椅子上靠着,又跟她的小毛毛诉了下悔恨,又发了好一阵儿呆,这只手一直摸着脖子上的手指头, 摸着摸着, 她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 吴好的那个指头当时一处理一下就硬了,象玉石一样,蛮收潮, 可是,苏蒋阗的那个指头,同样的处理,————怎么总是收不得潮? 她慢慢坐起来,把两个指头凑到台灯底下仔细看仔细看,———外表又看不出什么啊?————冒冒咬了下唇,决定明天去医院找她医院的熟人问问。 可是, 第二天去医院问问这件事,被彻底耽搁了。 因为,当晚,冒冒拖着疲惫又惭愧的身心回到家——— 门一打开,外面防盗铁门和里面的总门之间掉下来一打东西,黑灯瞎火滴,冒冒一开始还以为是报纸咧。 捡起来一看,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冒冒钥匙一放,眉头蹙起来,打开,——— 冒冒越看眉头越蹙越紧,说实话,头上的疑云密布, 这是一份完整的“报案材料”,记载的是,武昌区副区长张庭序“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上面详细列举了张庭序的几处房产信息,包括他全家人工作单位,收支状况————算是把这个张庭序调查地个底朝天吧。 最叫许冒冒疑惑的是,材料最末尾一排小字, “这个案子,只有你敢动。” ------------ 81 第二十一章 这次,许冒冒讲组织讲纪律了。第二天,她带着材料向郑局汇报了。 郑局那眉头啊,揪得跟个麻绳,算是解不开了! 你说,这个许冒冒怎么这多事儿!她不找事儿,事儿还专门找她?!! 郑局看了看材料,又看了看她,又瞟眼材料,又看她,真是一种心有不甘呐。最后,还不是只有无可奈何, “冒冒,这件事先谁哪个也别说,你也千万别轻举妄动,你别逞能啊!”郑局指着她,象她比这个案子还吓人。 冒冒到蛮平静,“我听组织安排,不过,这个案子既然涉及到我,如果真要立案调查,我得参与。” “屁!哪里涉及到你撒!还轮不到你轮不到你——” 个死冒冒哦,她还一本正经象个毛毛撑头指了指最底下一行小字,“这里说只有我敢动。” 郑局气死鸟,个嘎巴子,个不开窍滴!心里骂个千遍。 当下,对这样个犟脑壳你不能跟她来硬的,郑局长沉了口气,“首先,这涉及到干部,应该先走纪委吧?且不谈属不属实,官员的问题第一道都不能直接从我们公安部门起步的——” 冒冒无动于衷,依然那样冷静个犟头样儿,“我是指走到公安部门这一步时,我可以参与。” 郑局懒得跟她结,敷衍了她几句把她打发走了。材料,郑局是严肃放在了他的第一格抽屉里。 咳,郑局哪里又了解许冒冒咧?她是你敷衍得了滴?许同志留了两手咧,她已经把所有的材料复印了一份,也正儿八经装在了档案袋里,同样非常严肃地放在了她家里写字桌的第一格抽屉里。咳,小不清白的,结起根来,下不了地滴! 许冒冒是个很有求知精神的孩子,许多事情,她没有搞明白,她不会放弃。 譬如,现在横在她心里有多重事件。其一,这份不明报案材料;其二,脖子上的指头是怎么回事儿?其三,到底那天救她的是谁! 当然,这三件最梗得她慌的当属第三件,冒冒也想得到,很可能是这个案子里还有卧底的兄弟,———这一想,冒冒又蛮激动起来! 不说受影视剧的影响,冒冒本身对这一类特殊的“警察”保有一份非常崇敬非常佩服的心态。他们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演员,真正生活在刀刃儿下呀,拿命在做事业———许冒冒的是非观肯定不能说“正”,可是,从她喜爱警察这个职业来看,她的“大正义观”还是很强烈的。这么说吧,如果在战乱时期,把她个人的私怨冲突到了国仇家恨的范畴,———冒冒估计有这个大量儿,抛私怨报国仇!许冒冒骨子里有一定这样的境界。所以,对于“英雄”,特别是这种“隐秘战线的英雄”,冒冒的崇敬心绝对高涨! 再一个,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做错事,有深深的悔过之心,却并不意味她就不再牵挂这个案子。也许,吴小周这一点对她做的非常成功,当初想用“事业心”将她残余的“毒瘾”拔出,没想,收到了更好的效果,许冒冒确实通过“事业心”激发了她的责任感,或者说,激发了她骨子里潜在的“大正义观”。许冒冒期盼在事业上看到自己的价值,就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孩子终于有了目标,看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那她对于自己的这份“事业心”是绝对付出赤诚执着。 因此,当冒冒从郑局办公室下来,在楼梯拐角处看到王队他们陆续走进一个小会议室———冒冒这半日都在留意王队他们的动向。 终于,下午一时许,正是其余文职人员吃中饭午休的时间,————冒冒他们报案中心属于轮班制,冒冒因为怀着孕,被安排在了最正常的班次。冒冒却看见王队他们整装出发了! 冒冒清楚,这一定是“收网”。冒冒实在禁不住内心里那股子想一探究竟的冲动———这胆大犊子!她竟然跟去了! 不过,许冒冒有分寸。她开着自己的车,远远跟在后面。她也自知,绝不能因为自己破坏了大局。她只是远远看看,远远看看——— 却,叫许冒冒郁闷的是,她竟然跟丢了? 冒冒不敢跟太近,这一路的堵车实在猖獗,冒冒跟丢了也不丑。 跟丢了,冒冒到没有放弃。因为冒冒记得这条路是去上次那个小村子的路,她决定开去试试。冒冒谨慎,脱了警服换上了便装。她上次“改造”的那样彻底,这次,开着自己的车去又有谁会认得她? 冒冒确实谨慎,开到村头就没往里开了,停在公路旁几辆车中间,她在车里还坐了一会儿。 突然,一抬眼,冒冒看见了几个人! 那几个,不就是上次跟她“交易孩子”的几个妇女吗?!! 就见她们手里有抱着孩子的,还牵着那些上次在院子里跑的小孩子的, 无论大人小孩儿,背上都背着一个篓子, 妇女们牵着孩子一个劲儿往前走,好像还有点慌,一个劲儿招呼孩子们快点走——— 冒冒也有点急了,她坐在车里等了一下,发现她们后面并没有跟着人,而且,冒冒观察,她们似乎是从一个很窄很窄的两个房子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的! 冒冒坐在车里一边看着她们的去向,一边着急拿出手机! 她不知道王队他们的电话,可是她知道郑局的电话撒,但是,真糟糕!这个鬼地方,手机信号极弱,打不出去!! 眼看着那些妇女牵着孩子要转弯儿了,冒冒顾不得许多,她还算机警,先对着车前镜看了看自己,确定跟上次完全不一样。戴上墨镜,拿着手机,下车了。 她走得不慌不忙,还装出好像迷路找地儿样,到了刚才那些妇女们转弯的地方,她也蛮自然地转过去,——— 冒冒实际不想冒险,她只想看清那些妇女去了哪里,然后立即回车找到信号好的地方向上级汇报情况。 转过弯的地方是个巷子,两旁都是民宅,冒冒心想,再小走一段儿看看吧,如果没发现也算了,———她依然很沉稳地走着,心里盘算着,如果有人出来,她先发制人,就问,“请问村委会在哪里啊?———” 却!正打算回头不走了,她左边一个人家的大门突然打开!! 冒冒这个时候的心理素质真是棒极了!她真的很自然一扭头,正要以一脸询问的姿态—— 但是!!!! 冒冒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抵不住撞入眼帘的这个人!!! “吴——” 容不得冒冒的心从嘴里跳出来!那人一见到她也是五雷轰顶的模样,不过也只有一秒钟惨遭击中的模样,下一秒已经把许冒冒连人带衣一把象抓鸡子一样的给快速拽了进去,直低吼,青筋直冒! “你他妈个不长脑袋的二百五傻子跑这儿来干什么!!!” ------------ 82 冒冒想起有次和吴好坐飞机去北京。飞机在万米高空上平稳飞行,机舱舷窗外是浮云。 冒冒表情痛苦地小声问吴好,“我想出去,你说怎么办?我想尿尿,我想拉屎,但是我想上蹲着那种的,飞机上这窄的茅厕没人在我旁边,我尿不出来,拉不出来。房子门如果一直关着,我憋的慌,我想出去,你说,怎么办?” 吴好睨她一眼,唇角微弯,“飞机有两个紧急出口,你和空姐商量商量,你或许可以出去透透气。出去之后,你一直往下掉,说不定可以在长城上撒泡尿,拉粑粑。” 吴好。 就是这么蔫坏蔫坏。这种“坏”就像黏在骨头里的,都成精了。不过,他又超级爷儿们,杂糅着这种“坏”的纯爷儿们,散发出的吸引力———叫人飞蛾扑火。 就像此刻, 冒冒完全还没有从猛地一突突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他,———他是,吴好————叹喟加小心,冒冒依然不敢确认——— 但是他却没空跟你这么磨叽,依然青筋直冒,手上动作不停,利落机警, 首先先把冒冒的大外套脱掉,似乎看见了她隆起的肚子还是稍微怔了一下, 接着,看见了她的高跟鞋, 抬起手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猪脑子!这种时候还穿这高的跟!拐死你个小狗日养滴!”声音不大,却绝对滴咬牙切齿。 冒冒听他一说,立即像个几听话的宝宝把脚一甩就要脱鞋,却这个时候,他象抱小毛毛一样一下把她抱起来,快步走到大水缸跟前就把她放进去, “呜——吴好,我怕———”冒冒那是怕水的,一没过她的胸口她就吓死。她紧紧地搂着吴好的脖子就是不松手,照业死, 吴好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去拉她环着自己脖子的手,“宝贝儿,宝贝儿,我晓得我晓得,只一下下,一下下,我去把你的外套藏起来,马上过来,老子们只有躲在这里才安全———” 冒冒就是不松手,吴好一下烦了,使劲把她的手一拉,“个小婊 子,每次都要老子哄,哄又不听见———”一边骂着,却动作丝毫不含糊,快速将刚才冒冒脱下来的外套塞在了鸡窝后头,一来,冒冒穿着外套浸在水里她肯定不舒服,二,一会儿出来了,至少还有件干净衣裳给她裹身。 冒冒此时一个人在水里,双手死死地扒着缸沿,一口气都不敢换滴盯着吴好,他移动到哪里,她眼睛跟着到哪里, 冒冒觉得吴好这个时候真是———帅得不听见了!!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衣,下面,西裤,皮带,关键是,侧后腰处别着一把枪!(个人觉得,《无间道》里刘德华有这样的一个背影,大家可以忽略脸,只看臀围+枪那个部分,很带感。) 果然,他把外套一藏好就立马跑了过来,拔出腰间的手枪并取出刚才夺过的冒冒的手机以及他自己的手机,人跳进水里,然后将旁边的盖儿挪过来没过头顶盖好。顿时,水缸里一片漆黑。 水缸容纳两个人可以,可空间毕竟只这么大点儿,加之这么多的水,挪动并不方便。吴好贴在冒冒身后, “乖,把手弄干净举起来把手机拿着,”有他在身后,冒冒胆子大许多,即使在她呼吸都嫌困难的水里。几听话喏,照他说的,手抬起来甩了一下,又甩一下,接过他手上的两个手机。 吴好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手机交给了冒冒空了出来,人向冒冒更依偎了过来,从后面环住了她的大肚子,让她更有安全感, 冒冒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吴好,吴好———”不停地叫, 吴好唇贴着她的额角,“嘘,嘘,宝贝儿,乖乖,不哭,不哭了,今天你很勇敢,很勇敢,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我们把下面的任务完成好好不好,出去了,我带你去吃蒸鲈鱼,乖,你不是一直嫌鲈鱼刺多,我都跟你拔出来,我滴乖乖只吃得到鱼肉好不好——” 冒冒哽咽地直点头,吴好顶着她的额角低低地说,眼神里充满机警,“乖乖,你听我说,一会儿你把手机录音功能打开,把他们说的话都录下来。然后,我会把他们引到另一个院落,你赶紧联系王队他们,叫他们赶快赶过来,听到枪声就包抄。” 冒冒再糊也听出来了他这是要拿他自己当饵了!这怎么受得住!!才失而复得又意味着要失去?!!———冒冒受不了!受不了!转身就要抱住他,“吴好,吴好,要死一起死,要死一起死!” “逼!你姆妈电影看多鸟,哪个说老子要去死———唔———”毕竟他一只手环着她,又哪里想得到在水里怕死的冒冒因为决心一下子如此顽强起来,硬是转过身来,一把框住了他的脖子就封住了他的唇,哭啊,“吴好,吴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别死,你别死———”照业的冒冒是真吓着了,哭得几伤心喏,贴着他的唇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放,不放!好像一放,就,就失去了——— 吴好这个时候,真是,真是信她滴邪!!! 就想,这个死伢儿永远就是自己的个劫数!劫数!! 真是这也要吴好有几大的意志力呀,一方面高度戒备外面的环境,一方面还要安抚他的小劫数, 根本就松不了嘴,只得顺着她,亲一下她又亲一下她,“心肝喏,宝贝喏,你今天就配合一下老子好不好,开个窍儿,不这糊好不好,———放心,你放心!老子这回绝对不死!老子还要回去抽你个小*,趁老子‘光荣殉国’这段时间给老子戴鸟顶这大的绿帽子——乖乖,我的亲乖乖喏,你也是人民警察是不是,忘了我教你的?临危不乱才是真板眼!你把你使坏的毒心眼子只拿出一丁点点出来好不好,———”突然,听见了外面推门的声音! 吴好重重地亲了口他怀里的小乖乖!全神戒备侧耳凝听外面的动静! 冒冒一动不动,仰着头望着他,眼睛都不眨。 突然觉得, 就算一会儿他再次嗝屁了, 我也绝对不活了! ------------ 83 告诉你们,吴好跟许冒冒就是一对“乔子”。普通话,狼与狈。 两人以前吃完饭没事儿干,跑到江汉路瞎逛。 迎面走过来一个妞,裤门没扣好。 吴好走上去:“我看见你的内裤了。” 那妞以为遇上流氓了,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你 妈!” 吴好双手抬起“惹不起”的模样,他就是贱!找骂! 诶,他衔在裤腰带儿上的小跟屁虫许冒冒还贱些,跑上去一本正经跟人姑娘说:“你内裤被人家看见了是个事实,是事实就应该承认,现在你不但不承认,还想*人家的妈,我觉得不大适合,因为第一,你*不到;第二,就算*到了你照样丢脸。” 你说,是不是一对无聊货儿。 当然,这也另类说明了两人要配合起来滴话,———绝对天衣无缝! 一声枪响! 许冒冒脑子里只记得吴好曾经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了:老们这些带“枪”滴,胯下的,不乱发;腰间的,一乱发,都能立功。 许冒冒挺着个大肚子,虽然脚踩小高跟,依然步伐稳健湿淋淋一身提着手机跟其余战友们冲了进去! 战友们向敌人咆哮而去,她呢,向她屋里男人跑去, 所幸,敌人们完全属于措手不及,瞬间被我“百万雄师”制伏。许冒冒找她老公ZHE完全有余地! “吴好?!!” “吴好?!你他妈没死!!” “你他妈做无间道去鸟———” 吴好那原来在局子里上下混的几熟撒,这跟冲进来的一大半兄弟都上过酒桌子!兄弟们激动死,吴好也激动死,手里滴枪挠了挠脑袋瓜,“老子本来准备再‘余则成’一阵子滴,不拿个特等功跟姚部长握握手老子就扎根敌战区鸟,冒得(没有)办法撒,我屋里这败家娘儿们硬是把我暴露鸟———” 此时,他屋里败家娘儿们象个水蛭吸在他身上,从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她肚子又大,屁股翘着,她也不怕丑,把个她男滴抱几紧喏,生怕他跑鸟。 同志们都笑, “冒冒这次立大功鸟!要不是她岔,哪个晓得那些女滴跑出来还有后门?不过,冒冒,真滴再搞不得鸟,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吴好那枪现在是对着同志们鸟。” 吴好也笑,一手背向后拍了拍他屋里ZHE冒冒, “我屋里冒冒这次真滴蛮卖命,诶,涨工资的时候,给我屋里冒冒投票啊。” 啧啧,羡慕死个人。耳闻吴好对他老婆宠到天上去鸟,你看,关键时刻,还不忘给自己老婆拉“涨工资”的票。 兄弟们都开始清场了,吴好还有蛮多事要做,他走到哪里,他屋里冒冒就不松手,大肚子水蛭就那样双手抱在他腰间,走哪里拖哪里。 郑局亲自赶过来鸟,一看见这两口子,劈头盖脸就骂, “你,你好好把你屋里这个管管!她再这样冲动,老子管她哪里蹦出来滴,革她滴职!” 死冒冒鸟都不鸟他,脸靠在吴好背上照业死的样子, 吴好枪别在腰间,双手反过去环住他屋里冒冒,陪笑, “哎哟,老大,任务还是圆满完成了撒,要没有我屋里冒冒,这个事情还不晓得怎样收场咧,消消火,消消火。我屋里冒冒这算有功撒。” “呸!她这是走狗屎运!上次要不是你,她早八年都暴露了,这次,——懒得说她懒得说她,” 郑局没有办法滴摆摆手,看着吴好,又叹了口气, “吴好,这次行动——你也晓得,你这‘诈死’只有我们几个人晓得撒,都以为你死鸟,冒冒她这———” 郑局真是个爽快汉子,一点都不避讳冒冒,就看了看她那肚子, 男人间咩,有话直说,没有照顾好你老婆,叫她出鸟轨,你屋里以后这烂摊子———蛮对不起兄弟啊! 吴好马上意会过来, 反手环住他老婆的手拍了拍她,脑袋扭过去蛮大方地问她,“冒冒,你跟不跟老子离婚撒。” 后面的冒冒一听见“离婚”两个字,突然就大哭起来,上去就使劲咬住他的背,直摇头,“不离不离!死也不离!”眼泪珠子直甩。乖乖,冒冒同志还没有从“失而复得”里回过神撒。 吴好被她咬得几疼喏,却没有就此发一言,让她咬,恨恨地咬,伤心地咬,害怕失去地咬———— 只是看着郑局,微笑着只摇头, “放心,是我滴,都是我滴———” 郑局一阵迷糊, 这“是我的”,是指老婆还是他的?还是,那肚子里的,是他的?他说“都是我的”,那应该是指“老婆伢儿”都是他的撒,那———这伢儿他们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呢?——— 郑局都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就太八婆了,哎哟,管他是哪个的,就算吴好真敢“卧底”中途“潜”回去跟他屋里冒冒“鸳梦重温”————哎哟,算鸟算鸟,反正任务完成了,老们只看结果!这两口子,管他怎样鬼打闹,这次,绝对还是立了大功了! ------------ 84 夫妻双双把家还。 吴好开车,许冒冒坐在副驾驶位。 红灯,吴好停下车,转过头,看她。 她剪了短发,现在微低着头,露出皙白圆润的颈项。她双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上,一种未经人事的清纯。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雪霜”。 许冒冒的静谧能叫人想起一些最美好的事物: 记忆里的女孩儿背诵《长恨歌》,字正腔圆,流风回雪。她的脸很白,静脉青蓝,在皮肤下半隐半显,背到“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垂泪”,眼泪顺着半隐半显的静脉流下来,滴落在水泥地面上——— 吴好一时有些出神儿,直至后面喇叭大起,红转了绿,吴好一回神,轻骂了声儿,“操。” 开了车,心绪其实难平。这次回来再见许冒冒,总觉得有稍许不同。 以前,冒冒也能这样静,可是,给人不安,因为,她一身上下浸着毒。妖红惑人。 现在,她坐在一旁,静的有如秋水之柔,那是一种会叫男人想死的静美之感,舒泰开来,想沉溺在她的蓝田日暖,软玉生烟之中—— 吴好松开一只握方向盘的手,去扒开她的发摸她的脸蛋儿,冒冒跟着转过脸来, 吴好看见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还是个毛毛样,多纯,多真, “哭什么,怎么现在变这好哭,” 拇指去抹她的眼睛。 冒冒望着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你要再死了,我真的不活了。” 吴好一听,抹眼泪的手立马变成点她的额角,狠点一下,收回手, “你有完没完!咒老子死是不是!” 冒冒不做声,自己抬手抹了抹眼泪,弯下腰来趴在吴好的腿上不动了。她大着个肚子,还这样个姿势,真像个小狗熊。吴好又觉得蛮好笑。 小区门口,吴好看见个卖西瓜滴,靠边停了车, 摸了摸伏在自己腿上的许冒冒的脸,“冒冒,想不想吃西瓜。” 冒冒象个小动物努了努嘴,“嗯。” “那起来起来,下去吃西瓜!”吴好蛮高兴的样子。 他先下的车,一下车车门一甩,冒冒听见外面他就冲那瓜老板喊,“开十个瓜,开十个瓜,给老子挑最好的啊,要沙瓤滴———”说着,他自己象个恶霸拎起一个西瓜放在耳朵边敲了敲, 老板连忙招呼,“十个瓜都开它?” 吴好放下手里的瓜,裤腿稍一拎狂放地坐在小板凳上,朝老板抬了抬手,“都开它,喏,这样杀,中间一切,就完了,你给我拿个一次性的碗和瓢羹来。诶,碗和瓢羹搞干净啊。” 说完,就像大爷滴坐那里看老板忙活,又将一条腿撑直,从裤子荷包里摸出一包烟,嘴巴叼出来一只,刚要摸打火机,这一侧头,看见车里的许冒冒要下车,忙把嘴里的烟夹下来,冲她喊,“冒冒,不下来!就坐在车里等!” 那边冒冒听见了,也蛮乖,关了车门又坐好,就是眼睛一直望着他这边。 他把烟又叼在嘴边,又拿出一根烟,“诶,老板。”丢给了老板。老板接住连声谢谢。老板烟夹在耳朵边,手里挑西瓜的动作更麻利。 吴好一边抽着烟一边指着这些瓜,“不甜老子不付钱的啊,” 老板笑,“肯定甜,您儿看撒,”他杀了一个,果然,红彤彤的沙瓤,吴好笑着点头。 一杀一个,一杀两瓣。不一会儿,二十瓣西瓜摆在吴好跟前的小桌子上。 老板、包括旁边也买瓜的顾客,其实都蛮奇怪,这个蛮称头的男滴买这多瓜,而且都这样一分为二,做什么呀? 吴好抽完最后一口烟,烟头踩灭,就拿起老板给他洗好的一次性碗和瓢羹, 接下来他的举动,算是把人都看傻了眼! 他用瓢羹只把每半个瓜最中间的部分挖出来放进一次性碗里,这傻子都知道,这是一个瓜最甜最好吃的地方! 挑不挑!浪不浪费! 每半个瓜他就只挖那么一瓢羹最精华的,其余滴,不要鸟?!! 二十瓢羹最精华的,挖完,他就站起了身,从荷包里掏出400块钱递给老板,“谢谢啊!”人就要走, 老板连忙叫,“你,你这其它的不要鸟?” 他直摆手,“您儿们自己处理自己处理。” 说着,人已经走到车边, 开了门,把一碗“最精华西瓜”递给冒冒,“吃不完别撑着,晚上我们还要去吃蒸鲈鱼。” 冒冒瓢羹挑着西瓜,眉头蹙着,“上面还有西瓜仔,” 吴好粗鲁地把碗又拿过来,“你姆妈娇气地不成名堂鸟,屁事多,”虽这么说,还是站在车外,皱着眉头,把西瓜上带着的只几颗西瓜仔挑了出去。 这一切,卖瓜的,买瓜的,都看得清清楚楚哇, 只感叹, 这男的怎样养老婆在呀!供起来鸟! ------------ 85 两个人一边上楼,吴好拿着钥匙走在前面,冒冒端着西瓜走在后头,还在小口小口地吃。 吴好扭过头,“走快点,现在碰到熟人不好。老子是死鸟滴人,把别个吓着了。” 冒冒仰头笑,“那你先回去,我一家家去通知,就说你是执行任务诈死。对了,我还要把当时别个送的情还给别个。” 到了自家门口,吴好一边开门,一边笑她,“哟,我屋里冒冒懂事多鸟,看来啊,这死鸟男人的女滴早当家啊———”正说着,冒冒突然冲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吴好,我肚子里的毛毛是吴小周滴。” 明显正在开门的吴好一愣! 抬起手慢慢转过身, 冒冒一直死死抱住他,也不松手,依然象个小狗熊, 吴好转过身来望着她,那表情——— 许冒冒就算再有悖人伦,这眼下的境况,她也毫无主张了。小周是本想以后安身立命的人,在心里;吴好,是一直在心里不可能失去的人。本不冲突,吴好死了撒,可现在———除了她妈妈,冒冒对哪个都可以没心没肺,可是这爷俩儿———冒冒无论如何没心没肺不起来。 于是,生平第一次,坏冒冒没辙了,纠结了。 她晓得这件事她一定要亲口跟吴好坦白,可是又怕又紧张。刚才看见吴好心情好,那样随和,头脑一热,就扑上去说了。 冒冒也做好心理准备,吴好的各种反应她刚才在车里都设想过,不过,也打定了主意,他就是动手打自己,———她绝对甘心受着! 却, 吴好只是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怎么这有板眼,裹到他那里去了呢。”清清淡淡,唇边甚至带着笑, 吴好这副模样,叫冒冒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他眯着眼,梳理着她的短发,好像在想着什么,又摸了摸冒冒的眼睛,最后,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问你,你想好再答,你以后是想跟我过还是跟他过。” 冒冒知道这是一个抉择,冒冒也很清醒,总要有个抉择。 其实,很清晰,——— 冒冒松开了环住他腰的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抬起了头, “到底有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吴好看着她, 这是最真实的许冒冒, 她的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对将后来的害怕, 对她自己的全然否定, 许冒冒骨子里,是个自卑的孩子。她缺失了太多东西——— 吴好的心,揪得疼的流血。 好多真相,他已经拎起了一角,却依然不得概貌,在此之前,他不能跟她说。日子要过,她,他来继续守。 吴好伸手去揪住了她的脸, “跟着老子好好过,一辈子,老子保证你吃香滴喝辣滴!” 冒冒抱着自己的肚子点头,又点头。 眼泪顺着吴好的手指流进了他的掌心。 ------------ 86 第二十二章 吴好继续带着他的许冒冒过着杂草丛生的生活,吃喝玩乐,有滋有味。 他这一“活”真是想不把日子过“火”都不行。哥儿们捶胸顿足:老子们想你“光荣殉国”鸟,来年到你坟头烧黄纸炸鞭炮滴,没想,你小子从“坟头”跳出来原来去搞“无间道”鸟————兄弟们的眼泪白流了?嘿嘿,流出去的水是要找回来滴,就用“酒”撒。于是,这两口子这段时间还愁吃喝?饭局不断呐。 今儿这餐在藏乐坊吃的。主要是里面有位才“皈依佛门”的兄弟。于道。 于道同志在政协工作,王八蛋依然王八蛋,“皈依佛门”鸟依然是个王八蛋。 “老衲信的是南传佛教,受‘不杀生戒’,也就是,素滴,不能吃植物的根和种子(这个时候有人插了一句滴:那动物滴,特别是雌滴,根和种子你吃不。全场浪笑。);荤滴,但吃无妨,但不可以吃‘专门为我’杀生而取之肉。” 所以,这一桌酒肉,他照吃不误。因为,在他认为,这些鸡呀鱼呀,都是“专门”且“故意”为除他以外的同桌所杀,他只是打酱油的路人甲,沾光而已。 你说,是不是坏淫? “那个和尚坐着,念‘唵……嘛…呢…叭…咪…吽”。我旁边一傻逼说,‘他在骂人唉!’我说,‘他怎么骂人啊?他不是唱得很好嘛?’他说:‘唵,你妈听我哄。’” “我们那会儿在灵岩寺打(禅)七,有个姓马的师兄,坐到第四天的时候,要偷偷提前下山,我问他,‘什么事儿啊?’他说,‘嘿,这个东西翘起来了。’我说,‘这个东西翘起来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说‘我翘了两天半了,昼夜下不去啊,呵,硬的。’我说‘那咋办咧?’他说‘拿湿毛巾,把它裹起来,拿冰把它包起来,格老子也冰它不死,他妈的,我就打它,东打西打越打越翘,没法子了。’” 嘿嘿。一桌没一个嘴巴不厉害的,且,全部思想龌龊下流。可是,走出去,各个儿人模狗样! 吴好也能嘴, “——老子小时候最期待感冒病毒,得了重感冒就不用上学了撒。喝那种酸奶,瓷儿瓶装的,瓶口罩张白纸,用根红皮筋绷着。——医院里都是来苏水的味道,老女医生老得一脸褶子,又干净又瘦得象个巫婆,年轻女护士歪戴着个小白帽。她们通常用口罩糊住五分之四个脸,眼睛从来不看我的眼睛,只盯着老子的屁股。碘酒在屁股上丝丝蒸发,一丝丝凉意开始,老子就哼哼,‘小白兔白又白,两根JIBA竖起来’———” 一边说一边坏笑,还不忘倾身给他屋里许冒冒拈菜。许冒冒呢,只顾吃,哪个说笑话的声音说大了,她眉头一蹙,翘气鸟,“你声音小点,吓着我肚子里的毛毛鸟。” 那人立即就指着这小娘儿们,“吴好,她大着个肚子带着到处跑个什么撒,丢屋里丢屋里,屁事多,她一来,老子们连烟都不敢吃鸟。” 冒冒就瞪他。 吴好继续慢条斯理跟她拨虾子,“童栗,你莫得罪我屋里大肚子啊,你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在心里在咧。” 童栗把筷子一放,坏笑盯着许冒冒,“我说了什么你记得撒,” 冒冒握筷子象个小孩子,握得比较下,夹起一只虾子沾了点佐料小口吃一口,也不看他,好像专心在吃,却又说, “明明上学那个时候总是‘的确良’或者‘乔其纱’的小褂半透明地摇摆,很容易知道有没有戴奶罩,甚至看到背后是用钮扣还是搭钩固定滴。现在想起来,这种半透明地摇摆比A V荡百倍。” 一字不差!这不就是上次某个饭局童栗同志感叹他老婆年少时的一番话?童栗屋里的明明姐是个大学老师,蛮保守,她要晓得童栗在外面这样“口无遮拦”,回去不把他踢到客厅外面睡半个月! 一桌子人笑死鸟!都说,这冒冒就是吴好带着“防身”的,她那脑子她那嘴,啧啧,———你哪个放个屁她都记得! 童栗连忙进酒,“哟,冒冒,冒冒,”几讨好的叫喏,“千万莫跟你明明姐瞎说啊,我,我以后只要你来鸟,哥哥我不讲话鸟好不好,” 你看,吴好一天到黑带着他这个老婆几拐。一些不让“带老婆”的聚会许冒冒都是个意外,那是甩不掉滴个小跟屁虫。哦,现在还不止一个,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撒。嘿嘿。 正说笑着,刚才出去上洗手间的志强进来了在吴好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就见志强的脸色也蛮为难,小心翼翼的, 吴好呢, 原本挺惬意的眼神突然黯了一下,随即,又淡开来, 用餐巾擦了擦手,向椅背上靠去,一手搭在冒冒的椅背后面, “你跟他说,不用进来了,他进来,我马上走。” 志强也没说什么,脸上有些许感叹无奈,出去了。 冒冒这个时候敏感抬起头看吴好, 吴好笑着揪了揪她的脸,“吃撒,还想不想吃什么,反正不该我们屋里出钱,只管宰!”说着,倾身过去环住她的肩头,头挨着她的头,又亲了下她的额角。 一桌子人其实都知道外面是谁。 温献伟。 这一桌子人也都摸着吴好的性子在,别看他现在笑,其实,心里肯定爆翻了,恨不得冲出去废了献伟!————谁也忘不了,当吴好知道温献伟那样对冒冒后——那暴怒眼睛赤红的模样! 不过,吴好忍了。 同志们也都知道,毕竟这多年的兄弟,献伟之后又那样的“赎罪”———献伟结扎了,真的用“断子绝孙”来惩罚自己,——— 桌子上沉默了片刻,童栗拍了个巴掌,“老子那天看到个——”刚准备转换气氛, 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 “吴好!吴好!我晓得我对不起你!我该死———”男人在哭喊,“你不原谅我,你不见我,这都算了,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啊,千雪他们在找你!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啊!” 门外,一个男人哭得悔痛极致的,跪在门前,志强扶着他,直在他旁边说他,“咳,算了算了,他原谅不了你滴,——” 男人只痛哭,“那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他,一定要防着千雪他们——” “千雪?谁啊?”看来志强也是云里雾里, 可这么一问,献伟是如何又不说了。 屋内,冒冒也听见了男人外面的哭号,疑惑地看向吴好, “千雪是谁?” 吴好的表情很奇怪,面容带着笑,眼睛角儿里却隐隐斗意丛生,一瞬,慢慢又全部淡了下去,抬了抬眉,“不认得。你吃你的,管那多干什么。” 冒冒看他一眼,低下头又小口小口吃她的虾子。 冒冒确实现在一心就想过安逸日子,他不说千雪是谁,她也没兴趣再了解。不过,晚上回家时,冒冒开得门进屋,一推开铁门,照样跟上次从铁门和中门中间掉下来一个文件袋一样,飘下来一个信封, “咦,这是什么?” 冒冒蹲下身子捡起来, 非常精致的一枚信封!很有质感! 翻开一看, 里面底纹水印的是一个人物背影,人物是墨索里尼。 信封内写着: 吴好。武力指数:7;军师指数:8;人格指数:3——— 信封左上角两个很有力度的楷体小字: 育霆。 ------------ 87 “这是什么?”许冒冒好奇地转头问后面进来的吴好。 吴好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人有点懒地一边解着衣扣一边向沙发走去,“一个游戏的点数。”人懒懒地靠在沙发里, 许冒冒好玩的轻甩着信封也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吴好把脑袋枕在她的肩头, 冒冒问,“这么好看的纸,我对墨索里尼也挺感兴趣。这哪种形式的游戏啊,挺讲究的。” 吴好看着她甩的那张信封,然后好像很累地闭上了眼,喃喃,“是挺讲究的,———” 冒冒见他挺累,摸了摸他的脸,“我给你打洗澡水去。” 吴好没睁眼,沉沉笑,脑袋依然枕在她的肩头,“你真的懂事儿了,傻冒儿。” 冒冒轻轻摸他,“我以前对你真不好,” 吴好抬起一只手捉住她的手,两人指缝与指缝相连,“冒冒,那玩意儿,真戒了?” 冒冒直点头,“真戒了!” 吴好一直没有睁开眼,指缝与指缝间一握,十指相扣,吴好转头将头深埋进她的肩头,喃喃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冒冒侧头想听清楚,可惜,没听见。 冒冒不知道, 吴好喃了句,“还是他进得了你的心啊———” 日子照样有滋有味地过着。 吴好当然又回到市局,这次立功受奖是肯定的,正是大好前途,却谁也没想到,吴好去了一个超闲职的地儿:离退休干部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连郑局都想不通, “吴好,你是个欢腾犊子啊,原来你在禁毒处搞文职总跟我们这些领导闹,说埋没了你这样一个人才,好,现在咱都看出来了,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么———搞得又像要养老了?” 吴好痞笑,“郑局,这不跟你说假话,搞一回算是什么都看清楚鸟,我——我还是有点怕死滴,那刀刃上的活儿,———算了算了,我还是适合做文职,安逸些安逸些。” 看他这“孬”样儿,郑局才不信咧!这小子,又精又滑又胆大,本次执行任务过程中,他是直接单线与自己联系,那清晰的思路,果敢的作为,机灵的应对,绝对是个做大事的人才! 怕死?安逸?郑局笑, “你个鬼小子少跟我这装蒜,是舍不得你屋里冒冒吧,这次搞吓着了,差一点的生离死别越发舍不得自己的老婆了。” 吴好笑,也没否认。 苕冒冒咧,依然在报案中心。两口子均做文职,两口子照样吃喝玩乐,日子哪能过的不舒坦?嘿嘿。 不过, 生活中有小秘密是情趣,但若有了大秘密,———是会爆炸滴咯。这两口子都是有大秘密的人物啊。 这天,吴好带冒冒去产检回来,楼下停了车,吴好叫冒冒先上楼,他去菜场买点菜,今天医生说冒冒营养“太好”了,还是吃清淡点好。 那是!这每回有饭局,再奢华,那绝对都要给许冒冒单独开“孕妇小灶”滴,冒冒脸都吃圆鸟。吴好一看,这小老婆越吃越肥不是好事啊,不行不行,还是要“艰苦朴素”一下,这还得自己在屋里亲自“调养”她,于是决定,以后都不出去吃鸟,自己掌管“孕妇小灶”。 冒冒先上楼开了门, “啪塔!”又掉下来一个东西。 冒冒都见怪不怪鸟,她想,这是要跟吴好商量一下在门口按个信箱啥的,总有人往她屋里放东西。其实,也不全是坏的,吴好这不又“活”了吗,他以前就跟邻居搞得熟,邻居们对这一对小两口也蛮爱护,有个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他们,也爱往她屋里门缝里塞东西。 “这又是什么东西撒,” 许冒冒的肚子有点大了,蹲下来有点吃力,她一手撑着腰慢慢蹲下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不重,包装的很精致,纸质好像跟上次收到的信封一样, 冒冒更好奇了,拆开来一看, 里面是一盒小光盘, 这还不把许冒冒的好奇心挑到更高?她拿着小光盘立即上了电脑。 这一打开!——— 坐在电脑前的大肚婆呼吸都憋住了!!! 屏幕上——— 真正!惊-心-动-魄! 艳光四色的惊心动魄! 鬼魅惑人的惊心动魄! 全因为一个男人, 他一身*, 完美的身材比例, 那肩,那腰,那背,那臀,那腿, 无一不完美的叫天神赞叹! 更叫人受不了的是, 他竟然穿着一个女人的黑丝吊带袜!!! 他睥睨着镜头, 他精致无暇的五官艳美的叫人心颤魂牵,却,充满着男性的不服输,不放弃,坚毅,——忍耐——— 接下来, 冒冒的心都揪了起来!手指紧紧抓着衣裳,都在震颤, 镜头里, 几个男人上来轮流殴打他, 完全残暴! 脚踢如风,挥拳如神, 拳拳,脚脚,毫不留情! 而他, 这个美丽的男人却丝毫不还手,屈辱的———哦,不!冒冒有些愤怒了!他绝不会屈辱!他是忍着,忍着在,他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他在甘愿受着这些!——— 因为, 我的桩儿永远不会这样“窝囊”!! 桩儿, 桩儿, 是桩儿——— 冒冒手握拳,心中都是恨! 他们轮番拳打脚踢,然后将他踩在脚下,肆意踢打! 桩儿已经血流满面,浑身惨不忍睹,却,桩儿依然望着镜头,不屈戏谑的眼神! 冒冒的心在流血! 你找几个傻逼把他操了都没这样给他屈辱大!!! 冒冒知道桩儿最见不得男人象娘儿们这样没骨气, 他穿着女人的丝袜, 他象个娘儿们一样被人打——— 冒冒一下抽出碟片,冷静地关好电脑,冷静地穿鞋,冷静地关好门, 她知道去问谁能问出真话来, 温献伟。 这事儿没完。 ------------ 88 许冒冒一边走一边琢磨。琢磨桩儿这事儿不像现在拍的,有点年头了。又琢磨,和上次那信封一样,明显一个地方弄出来的,都寄给吴好————许冒冒知道景桩儿隋阳跟吴好以往就有猫腻,这次浮出水面了,要搞清楚。还琢磨,那温献伟别看现在亏着心呢,也是个油心油肺的,怎么才能又快又准地把话套出来呢? 她琢磨的事儿多呢,脑子还挺清晰,手里拽着手机很沉稳地跟温献伟打了个电话,这坏东西装没事儿人跟神一样,“你好,我是许冒冒,我现在去你的公司,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嘿,那口气,像去贷款买房! 挂了电话,管他那边温献伟如何呆滞突然,她有条有理打车前往。 不过,这一切,都正好被买菜回来的吴好碰着了! 吴好这刚熄火停好车准备搂菜上楼,就见他们家许冒冒挺着个大肚子穿戴完整晃出去了。她现在走路很慢,晓得爱护自己的身子。 吴好等了会儿就开车跟着了,看她干嘛呢。就见她沿着小区外想什么呢走了一会儿,想的还挺认真,后来估计是想好了,又捞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机后就招计程车走人了。 这吴好肯定得跟上呀,她这又要去做什么孽了? 却一路跟到的是温献伟在北湖的公司!! 吴好眯起了眼, 温献伟似乎早知道她要来已经在公司门口亲迎了! 许冒冒一下车,献伟迎了上去,态度真他妈够孙子, 吴好看着又好笑, 他们家许冒冒倒像个佛爷,献伟一阿谀上来,她您儿手一抬,加之挺着的大肚子,真像大肚将军,好像说了什么,献伟立即显出震惊与毫不掩饰的为难,许冒冒倒像有点不依不饶,小嘴巴坏心眼的嘚啵嘚啵,最后,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光盘——— 这下吴好要下去一探究竟了,这小光盘啥玩意儿? 献伟面对着吴好这边先看到的吴好,那脸色立即———许冒冒有觉察立即闭嘴就要回头,回头就撞进吴好的胸口,吴好抱住她,还是听见了她末尾的几个字,“吴好跟景桩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献伟到底还算镇定,“吴好,”如常打了声儿招呼, 吴好看他一眼,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小老婆,“我跟景桩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你问当事人撒,问个外人有屁用。” 许冒冒也贼,好像若无其事地想不动声色把那盘拿在手里的光盘放回荷包,嘴里不咸不淡,“问当事人不刺激———啊!你还给我!!”却是吴好已经眼疾手快夺过了她手里的光盘! “你还给我!!”许冒冒知道这东西要落在吴好手里,他看了,更不得跟自己说实情! 吴好哪里会给她?什么话也不说,光盘往荷包一放,拦腰抱起他的大肚子小老婆就走,看都不再看温献伟。 献伟跑上两步,“吴好!——” 吴好不停步直接把老婆抱上车,把还死死皱着眉头一脸不甘的冒冒小心放在副驾位置,给她扣好安全带,然后,出人意表,他竟然低头狠狠在冒冒的唇上亲了一口,“乖,以后什么事儿都先跟我说,我能告诉你的绝对不瞒你。”然后,关上这边的门,绕车走向驾驶位。怜爱,洒脱,霸气。 傻冒冒真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望着他呀!他上车启动左看有车否滑行出去,冒冒侧着头一直望着他! 开了有一会儿了,傻冒儿还一动不动望着他, 吴好笑起来,眼看前方依然开车,伸出一只手点了下她的额角,“老子脸上开花鸟,你紧盯着看———唔——”却突然,傻冒冒就冲了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脸蛋儿就要亲他的唇! 吴好吓死了连忙双手撑住方向盘,“冒冒!!个死冒冒!!要出人命滴———嗯———”却大肚子小老婆几执着喏,那样侧着身子她也不嫌难受,抱着他的脸直亲,吴好只有靠边停了车,他这突然靠边停车,就岔了道儿撒,后面的车肯定骂,吴好管他冒冒怎样缠着他,先侧脸向窗外骂回去,然后再侧过脸回来骂他屋里这个小杂种, 双手狠狠扳过她的脸,“你姆妈就是个害人精!把老子害死鸟完事是不是!!” 双手捧着的小脸蛋儿软软柔柔的,冒冒水汪汪的眼睛里,是ZHE,是依赖,甚至,是相依为命,———她的目光里,现在是个完整的他,只有他——— 吴好摩挲着她的眼睛, 凑上去,贴住了她的唇, 冒冒抱住他的头,伸出舌头,奇怪的是,吴好好像特别涩嫩,有点不知所措, 冒冒哼了声儿,吴好轻轻启开唇,冒冒象个女大王舌头闯了进去,进去就去勾他的舌头, 这下,更看出吴好的不知所措了,他简直就象个雏儿,完全不晓得怎样动,气息越来越不稳——— 冒冒突然扳开他的脸,红着个唇要命滴不可置信滴望着他! “初吻?!!” 那霸道阎王的吴好哇,脸还真有点红,“屁!老子现在还初———” 冒冒突然死死挤着他的脸,“不准撒谎!!我再问一遍是不是初吻!!”冒冒激动地手都在颤了, 吴好的脸都被她挤变形了,嘴巴噘着,不清不楚的,冒冒听见—— “——舌头进来,是第一次———唔———” 女大王早已冲上前去开天辟地搞鸿蒙一吻鸟! ------------ 89 “我这样,你就这样,———”许冒冒轻轻的声音啜着气,勾一下,吸一下, 吴好沉沉笑,跟着她学。 吻呐,是个多么甜蜜的东西。心心相惜后,再生疏,纠缠几轮也成了本能,只对她的舌头,只对她的牙齿,只对她的习惯——— 许冒冒爱死这种感觉了,吴好真是个坏东西! 他明明生涩的不得了,有羞,有嫩,却偏偏会了一个纠缠后,又不多加练习,而是狡猾地左避右躲,叫你抓不住他,心更痒。 冒冒急了,哼一声,上去霸道地就要缠,换花样,这下他不会了,又显生涩,跟着你动,哎哟,怜死个人,冒冒被他的被动、完全听话、甚至纯真,折腾的心酥魂卿卿,真动了情,腿越合越拢———这比与老手接吻要勾魂百倍,主要是吴好他雏儿是雏儿,但是,他够坏撒! 两个人百无顾忌地在车里激吻,一旁路过的车瞧见了,口哨声儿时起, “嘿!哥儿们!车子起火了!” 吴好轻啜着气一抬眼,——— 冒冒盯着这样的吴好,心都要跳出来了! 说实话,吴好也漂亮,但绝对没有景桩儿、叶行远美得那样勾魂摄魄,可是,吴好的魅力要说勾人却实在在他们两人之上! 吴好的销魂劲儿是骨子里润将出来的, 一种蔫坏儿夹杂着大气, 百般无赖纠缠着豁然正义, 爷儿们时,纯! 痞子时,坏! 怒起来,操! 媚起来,———哎哟喂,要人命哇! 不是娘儿们般的那种肉媚,媚里点着英气,慵懒,无情,感觉被他勾过去后他娘的上来对你就是一口,咬的你龇牙咧嘴,可心———全是他的了———邪乎极了! 所以,此时,车窗外那吹口哨的傻逼不是撩他们吗,吴好这一抬眼———这哥儿们立即象被摄了魂的呆瓜! 说实话,吴好怀里的许冒冒被吻后不娇滴滴地如妖红美眷呀,可,那哥儿们眼里没有许冒冒,真的,不是许冒冒, 是他, 吴好, 哥儿们不是同性恋,哥儿们看男的搞基就想吐,但是! 这男的,这一眼,看得老子想硬,想直,想突突! 老子想就地就把他办了!! 而且,老子都想得到后果, 他跟老子一定能打的头破血流,他比老子更狠,他削了老子的脖子,放了老子的血,不够,他还要阉了老子的子孙囊! 可他握着老子子孙囊的手,他发狠的眼,他淡笑的唇———老子死他手里都愿意! 靠! 就这么邪乎! 那哥儿们裤子真涨起来了。 吴好就是这样个坏犊子, 哥儿们满天下,义气漫天飞, 估计爱他一个眼神,爱他一个淡笑,如痴如醉之人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一样多, 可是,谁曾想?谁又想! 他甚至没接过吻!!! 女的,碰不得,男的,甭想!! 女的,想碰,———吴好是个敢对女人动手的王八蛋! 男的,———别说想———一念一间,是哥儿们,吴好讲义气,从此,避而远之。是不看眼色的,这王八蛋估计真会操刀上去直接下了他的子孙囊! 冒冒突然激动到无法! 吴好是个纯处儿!!吴好肯定是个纯处儿!! 他骗我!他骗我! 这样的销魂王八蛋,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 90 第二十三章 男女之间的角逐真是绮丽无比,两个艳货俱是心思挺拔的人物,回了家,你不忘,我不忘,还是那盘光碟的事儿。 吴好走进书房,开了电脑,放进光碟。冒冒文静地坐在后面的小沙发上。 当香艳和暴力如此参合在一起,人心躁动,浓墨重彩勾一把魂。 吴好向后靠在椅背上,脚一拨,转椅一滑转向身后的许文正,微歪着脑袋望着她, 冒冒也望着他,“说真话。这事儿,我一定要知道。” 吴好一手撑在椅把上,摸了摸下巴,“说真话行,可是,这事儿往下办要听我的。” 冒冒很爽快地点头。 吴好这时候扭过头盯着屏幕,缓缓开口, “我是育霆毕业的。育霆高中——”吴好眼睛有些朦胧,似乎那是一段很迷离的日子,合了下眼,吴好依然用轻描淡写的口气一笔带了过去,“那是一所私立高中,里面的事儿还挺多。育霆有一个庞大的地下格斗体系,每个育霆的男孩儿都自愿加入这个体系,以武力点数来衡量自己在育霆的价值。” “当然,这绝对不是‘暴力显威’的简单意义,因为这个格斗体系,男孩儿们会充分自律,会为个人荣誉、尊严,会凭实力去为自己正名。而且,格斗本身讲究技巧,也讲究头脑。在绝对公平公正的框架内,它还有一套完备的‘能力’点数。除了格斗本身,还有些‘项目’,你可以充当‘军师’。这套完备的规则,就使那些即使你‘武力’稍弱,可有头脑有想法的人也能在育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一个庞大游戏的运作,必须要有棱角分明的规矩,有规矩就有服从,每个人自律去遵守,这样才能充分获取其它人的尊重,即使败了,你也有‘人格点数’。———我真的很佩服慕夜,能开发并驾驭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公正严明———” “慕夜?”冒冒好奇地问, 吴好点点头,眼里都是敬崇,冒冒真的有点惊奇了,很少看见吴好露出这样真心敬佩的神情, “慕夜是育霆的神———是他奠定了这一切。可惜我进育霆的时候,他早已离开这里了,注定就是一个永远摸不着的传说。———”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座触摸不到的丰碑,只是冒冒不知道,现如今凡从育霆走出的多少社会精英,甚至范围更广,他们心中都矗立着和吴好一样的这样一个“神”:慕夜。这确实是一个传说。 “我进育霆的时候,育霆的地下格斗体系已经发展壮大的愈加完备了。早已不是仅限于育霆内部,它辐射网络至几大名校,将育霆的格斗信誉体通用至各校间。当然这就叫育霆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育霆的男孩儿享有的特权叫人羡慕:如果外校的孩子想进入育霆的核心格斗圈,必须要有育霆的男孩儿做担保。———我就是这样认识隋阳和景桩儿的。” 冒冒微蹙了下眉头,这她知道隋阳和景桩儿都不是育霆的。 “他们想进入育霆的核心格斗圈,你做的担保?” 吴好点点头,可是,后来又摇摇头,感觉,他的眼神突然晦暗了下来, “这就是慕夜走后育霆在不断壮大过程中逐渐暴露出的弊端:它确立了育霆独一无二的地位,规则依然是规则,可是,对外校的融合却显得那样张狂不公。” “外校的学生想真正融入到这个体系,除了初始阶段要由育霆本校的男孩儿做担保,他还要打八场,其中有四个是育霆本校的男孩儿,八场里面胜六场才能过关。当然,还有一个捷径,” 说到此,吴好微垂了下眼,好像有些许———惭愧?——— “如果育霆里有男孩儿,顶不住一个对手,请他来帮他扛下这一摊子,打三场,胜了两场,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当然这种捷径是有赌注的,如果胜,不仅能直接进来,进入后,各类指数均从三点开始算起,育霆的点数是‘十点制’,也就是说,以这种途径进来的,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育霆男孩儿起码奋斗一年的战果。但是,如果输了———” 这时候吴好看向荧屏,冒冒也有些了然,———这就是赌注。 “听说慕夜的姐姐叫紫上,她最喜欢看男孩儿穿黑丝袜,当然,你知道这对男孩儿来说是个多大的侮辱,可是后来育霆一直就沿用了这种羞辱方式。输的一方,赌注就是:全身赤条条穿黑色丝袜被赢的一方暴打十分钟,不得还手。” 两个人一时看着屏幕,都没有说话。 冒冒突然叹了口气,“是谁叫你这样害怕,你竟然不敢自己打,叫桩儿替你———” 吴好一直盯着屏幕,沉了口气, “你们家老四许魇是通过第一种方式,由育霆里的男孩儿介绍,打八场,不过,他挺厉害,连赢了六场,直接进入。你知道这样的人太出风头,进来是招人恨的,他赢的六场里面,四个育霆的,都是均点数在五点以上。” “隋阳和景桩儿对你们家老四那个忠心,——急于进来帮你们家老四。景桩儿就想到了这个捷径。” “我并不认识他们。可是当时,我确实———”吴好这时候的表情极其复杂,好像陷入到一种羞愤,也许是被冒冒刚才那句“你竟然不敢自己打”给刺激的。“隋阳认识一个男孩儿正好是我的朋友,由他牵线搭桥,他们找到了我,景桩儿说,他愿意为我打。” “三场,前面两场,双方打成了平手,可是最后一场,———”吴好眉头一刺,“对方是育霆的——败类——”吴好是咬着牙说的,有恨有怒,好像,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景桩儿最后输了。他这辱,是为我受的。” 一切都明了了,明了了啊, 难怪,吴好总像有什么欠着景桩儿他们一样,也难怪,隋阳景桩儿把当时那样“差劲儿”的自己硬塞给他,吴好竟然“接”下来了——— 冒冒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啊, 只是,她依然好奇, 到底,是谁,叫如此刚烈的吴好竟然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冒冒很精,立即想到上次看到吴好的点数: 武力指数:7;军师指数:8;人格指数:3——— 从数据上看,吴好的重要点数都不低,且,这绝对是个脑子比武力更出色的人物,只是——为何人格指数这样低呢? 一旦确立了这是个男人间的游戏,桩儿那样也确实是游戏规则下的“愿赌服输”,冒冒释然了。要知道,许冒冒本身就是个十分遵守游戏规则的孩子,如果是自己参与其中,她输了,人家把她打死了,羞辱死了,她也会跟镜头里的桩儿一样,不还一分手,可是,意志绝对不被打垮。原因只四个字:愿-赌-服-输! 现在,许冒冒更琢磨的是: 这个“育霆”再次在吴好的生活中出现了, 接着,就再现了桩儿被打这一盘光碟,有何用意? 千雪————冒冒记得这个名字, 莫名,冒冒有点嫉恨这个名字,因为,她有预感,这个人跟吴好有很深很深的渊源—— (用此文向我看过的一篇经典黑暗大坑《夜泉》致敬,并由此纪念一下咱的《宛如》,谢谢大家捧场看文。嘿嘿。) ------------ 91 冒冒走进办公室,看见她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包装得很好的大纸袋子。 走过去扒开一看,是一钵贺胜桥的鸡汤。 “这谁放这儿的?”冒冒问同事,同事摇头,“不知道,一来就放这儿了,冒冒,不管是什么快收起来,今天有领导来。” “哦。”冒冒赶忙把鸡汤拿下来放在办公桌下,边问,“又是什么领导来呀?” “党风廉政,省组织部的。” “哦。”冒冒又哦了一声儿,刚扶着腰慢慢坐下来,他们中心的方主任就急匆匆走了进来,叫了几个人的名字,“许冒冒,”其中还包括她的,“你们快出来一下。” 冒冒忙走了出去,主任看她大着个肚子,还特意搀扶了下她的胳膊, “领导要接见一下各部门立过功的同志,你们都是,赶紧跟我去会议厅一下。” 冒冒忙问,“有我们家吴好吧。” 同事们都笑她,“啧啧,几ZHE个老婆喏,到哪里都不忘你屋里吴好。”冒冒就是ZHE,一笑,“我屋里吴好是立鸟功的咩。” 方主任笑着直点头,“有有有,你屋里吴好还跑得脱。” 同事间笑着坐电梯上了六楼,会议厅里,别部门的同事们已经来了些,都站在那里小声聊着天儿,领导还没到。 冒冒一眼就看到她屋里吴好,一手放在裤子荷包里跟几个同事说说笑笑,她一来,吴好也瞧见她了,手从裤子荷包里拿出来就走过来牵她,“哎哟,我屋里大肚子也是个英模咧,” “怎样撒,我还不是立鸟功滴,”冒冒ZHE着笑, 吴好笑着横她一眼,“又不怕丑。” 同事们都笑。这两口子,站一起,都漂亮,不晓得几配,羡慕死个人! 这时候说是领导要来了,接待处的要他们按科室站好,吴好这才松了手。 同志们站一排,冒冒鼓着个肚子站在最后,她像个伢儿,还非要微弯腰勾着身子看她屋里吴好, “冒冒,这舍不得你老公,那你们站一起咧,” 冒冒看见吴好似笑非笑,连忙摇头,“就站这里就站这里。” 领导来了, 簇拥着的, 一看, 许冒冒渐渐也变成似笑非笑了, 竟然是隋阳。 郑局旁边殷情陪同着,“这是**,这是***,这是**———这是吴好———” 两个人握手时,吴好不卑不亢,隋阳优雅淡定, “领导好,” “您好,” 这是一道风景咧, 说实话,两个人的气度都有似人中龙,这双手一交握,气场非凡。 “您一会儿要有空,聊一聊。”吴好突然说,礼貌有度, 说实话,旁边的郑局不惊奇,因为当时吴好的“追悼会”时他是亲见隋阳也来吊唁了的。 “可以。”隋阳微笑着点点头。 郑局就是觉得两人间是有点奇怪,按他的理解,应该算比较熟,可是彼此间又搞这客气,———— 继续走,接见到许冒冒这里, “领导好。”冒冒的声音软软的, “您好。”隋阳分寸有礼地一微笑,握了一下就松了手。 一松手,往这边走的余光就看见许冒冒又躬身子去看吴好,笑得像个毛毛。———隋阳微垂下了眼—— 冒冒和同事从楼上说说笑笑下来,可是想着心思呢,回来在门口再看到办公桌下放着的鸡汤———就远远站在那里看着那钵鸡汤——— “冒冒,进去撒,”同事们看她愣那里,轻扶她, 冒冒一下象回过神儿,“哦。”走过去弯腰抱起那钵鸡汤,“我把这抱到吴好那里放着啊,” “要不要帮忙撒,”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冒冒笑着抱着走了,一背过人,那笑,淡了下去,有点凄然——— 冒冒没有坐电梯,而是抱着鸡汤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她知道这是谁送的, 是他,隋阳,—— 来到吴好办公室门口,吴好虽然调到了一个清闲职位,可是由于立功还是升了职的,他有间单独的办公室, 冒冒听见,里面,吴好在和他,说话,——— 冒冒抱着鸡汤没有进去, 静静站在门口听,听他们说话——— ------------ 92 “她现在睡觉又有点打鼾,” “啊,”停了一会儿,“是不是压着心脏睡了,” “没有,我守了她一晚上,没有压着心脏,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 “她不会跟你去医院的,这孩子犟着呢,她从来不相信自己睡觉会打鼾。会不会是和怀孕有关,上次怀着的时候,也是一直鼾,而且声音总像堵着出不了气,———桩儿和我吓死了,一个星期晚上没睡,就守在她床边———要注意她的脚,很容易肿———” “我知道。每天回去都给她敷脚。———景桩儿是不是出事儿了。” 吴好转的话题很快,明显隋阳愣了下, “出什么事儿?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吴好暗咬着牙在说,“我收到了‘育霆’的‘点将’信,还有景桩儿那盘光碟!”好半天,听见他又说,“景桩儿把冒冒的那个戒指给我干什么,那不是他的命吗!” 隋阳好像也有点烦了,“你把她照顾好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搞得定!” “搞不定,搞不定,我知道千雪的毅力,我想过了,终要有我跟他这么一遭,否则这事儿永远下不了地。我现在一定要知道他手里握着多少筹码在,不枉我这一去跟他拼个清清白白,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一定要断的干干净净,干干净净!” “不行!万万不行!千雪那恨你是到切了心!你这去,就是找死!冒冒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她!” “我没有丢下她!我发誓,我吴好一辈子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丢下她!我有我的路子制千雪,现在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动了景桩儿,———”突然吴好一定,“景桩儿不是要调往沈阳军区特种大队了吗,” 隋阳没有了声音, 突然,听见吴好重重一捶桌子!阴沉的声音,沉进骨子里, “是不是那盘光碟也寄到了景桩儿的部队,他的调令就泡汤了———” “没有。”隋阳开了口,声音也很冷, “吴好,我可以告诉你实情,育霆那边是给我们发了‘警示令’,叫你回去跟千雪对一场,否则,桩儿的碟片就会送去他的部队。但是,我说我搞得定就搞得定,没有你的事儿,你只一心一意照顾好冒冒就行了———” “放你娘的屁!!你搞得定?!现在不怕耽误你们的前程了?不怕实现不了你们的理想了?!!要这样,当初,为什么抛弃许冒冒!!” 为什么抛弃许冒冒!! 一句话,剜了三个人的心!! 站在门口的冒冒,慢慢抱着鸡汤顺着墙边滑下来,蹲着,小心把鸡汤放在一旁脚边,然后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成一团儿,前后晃着,前后晃着, 里面,继续是吴好痛心疾首的低吼, “隋阳,景桩儿,老子瞧不起你们!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你们!你们不想要她,又丢不开她!你们不想跟她一辈子,又想缠她一辈子!是的,她家里那一摊子破事儿,她疯了,她害自己的爸爸害自己的哥!可是,当时她怀了孕呀!!那时候,她难道不是只有你们,只有你们?!!你们怎么对她的?你们,你们——丧心病狂,丧心病狂———难道她的疯,只有海洛因能治!只有海洛因救得了她的命!!” “我告诉你,你们为什么喂她毒,她上瘾了,孩子没了,你们没了负担,一个能上军校,一个能进北大,一个能参军,一个能从政,这就是你们的理想,你们心心念念的前程!!你现在还记得她怀孕时,你们给她看床;你现在还记得,她没了孩子时,你们哭的撕心裂肺————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啊,有没有心呐,怎么这样只记好不记孬!!她一个人呆在戒毒所象疯子一样被人打!象畜生一样被人喂食———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隋阳,冒冒是我从戒毒所里接出来的,当时,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儿,她那样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她那样残忍的对自己的亲哥哥———可是,———”吴好好像哭出来,“冒冒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突然,满脸泪水的吴好一定,好像感应到什么! 赶忙擦着泪水往外冲,就看见——— 吴好的心,一瞬,被撕碎了, 冒冒抱着大肚子蹲在墙边,仰头望向他,“吴好,”那毛毛一样怯怯的微笑——— ------------ 93 许冒冒是个小怪物。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个什么东西睡,腿跨在上面,从上面打个全景下来,睡相很难看。而且,她睡熟的时候,唇微张着,睡的香,还流口水。 她上厕所的时候,坐在马桶上,下面的裤子垮在脚踝,上面的衣服被她两只手搂着,不晓得搂几高,坐的端端正正,就像那幼儿园里的小小朋友坐在尿盆上拉粑粑。你问她搞那紧张干嘛,她说怕溅到自己身上了。 她吃荔枝、龙眼这类要剥壳的有个蒂的东西,你给她把壳儿去掉了,递给她,不行,她每次还要把那果肉也扒拉开,仔细看果核和蒂的周边。她看嘛呢?看有没有小虫子——— 她吃饺子从不蘸醋,她是吃一口饺子,喝一小口醋,这样混着嚼。每次看她拿起小碟子喝醋,是人看了都要蹙眉头,哦,后来搞清楚了,那是因为她不喜欢饺子馅儿掉进醋里,这孩子用筷子也有毛病,有时候夹不稳。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怪儿———她还有好多好多的难伺候———更不说,这孩子心思歹毒,她害起人来,多么可气可怒,可恨——— 可是, 此刻, 吴好看着蹲在他跟前的,露着怯怯笑容的,小怪物,——— 一股腥腥的,麻至大脑的,浑身甚至要起鸡皮疙瘩的情绪如冲天云柱就往脑儿门上冲,就往双眼里冒热气! 她就是害死我,我也要守她一辈子!! 她跟我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我小半生唯一一个跟我呆在一起最长时间的人, 她早上站在床上会喊我,“吴好,我的那个边边有麻花的胸罩呢!” 她吃早饭的时候会丢筷子,“吴好,我不吃油条!” 车上,她会讨好我,“吴好,你闻我身上是不是很香,” 午间,她不睡午觉,跑来扒在我的肚子上看书,“吴好,你给我挠挠,”她喜欢我挠她的背,挠着挠着,她就睡着了,口水都流在我的肚子上, 吃饭,她餐餐要有鱼,刺儿多的,我一个个给她挑出来,她吃一口对我笑一下,“谢谢吴好,” 晚上回到家,她叫我最频繁,“吴好,我们家堵厕所的橡皮塞子咧,陈妈妈要借!” “吴好,我的魔兽账号被人偷鸟!!你给我找回来!你给我找回来!” “吴好,我给你养的花浇浇水啊,浇几多水呀!” “吴好,NBA开始了,快来看!” 现在,她更贴心,更像个暖暖的小棉袄, 她会把我的手一捉,“吴好,今天我来洗碗。” 她会甩着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吴好,快去洗澡,水我放好了。” 她会用毛巾被把我跟她都包在一起,“吴好,这样几暖和喏,———” 吴好的眼泪直往下掉,脑袋里密密麻麻,紧紧箍着就是一个凶猛执著的信念:决不丢下她!相依为命,相依为命了——— 吴好抬起手抹了把脸,蹲了下来,揪她的脸蛋儿, “跑这里来窝着做什么,要听进来听撒。” 冒冒拍了拍她旁边的鸡汤,“我把这个拿过来放你这里,晚上一起带回去。” 吴好点头,倾身过去把她抱着站起来,他又蹲下去,揉着她的腿,双手轻轻搓着,从上面到脚踝,抬头问她,“麻了是不是,”冒冒摇头,“只蹲了一下。” 吴好看她站得稳,这才拿起鸡汤站起来,向办公室里走去,把鸡汤放在办公桌上,又走出来牵起冒冒, 他进去放鸡汤时,冒冒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她看见, 隋阳坐在沙发上,微躬着身子,双肘撑在双膝上,双手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痛哭,无声地痛哭, 看见许冒冒站在门口,他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望着吴好放在桌子上的鸡汤,不停地流泪。 吴好出去牵着冒冒走了。 冒冒始终没有流泪,象个毛毛。 屋里的男人终于低下头哭出了低低声响,哽咽不止,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 94 吴好牵着冒冒跟她的领导请了假跟自己的领导请了假,走出了公安局。 也没去开车。就牵着她一路走出来。 走到一个转多彩棉花糖的小铺子,这个小铺子花枝招展,因为转的棉花糖板眼多,蛮受这一带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还有些小资矫情又爱装浪漫的白领小情侣喜欢。你看排队的,叽叽喳喳,都是些大女人小女人。 吴好松开了冒冒的手,走过去排进队伍里。 他若无其事,但是,要知道一个穿着警服的这样一个超级大帅哥,吴好的气质前面已经说过许多,实在勾死个人,现在一身正义的警服,也难掩那骨子又清爽又洒脱同时又有点邪气的妖爷儿们样儿。 队伍里的大女人小女人开始骚动了,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 他困着个脸,不笑不怒,就是望着棉花糖铺旁边一个报摊儿上的报纸头条,队伍前移一点他跟着走前一点,跟前面的女滴保持一定距离。 终于到他了,潇洒地掏出钱包,要了个紫蓝色的“浮云”, 接过“浮云”,一边把钱包放进口袋一边拿着向冒冒走过来,递到她手里, 一句话不说。 冒冒呆呆地拿着他放进她手里的“浮云”,完全一脸不可置信。 吴好轻蹙了下眉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 路旁有个炸臭干子的, 吴好又松开了她的手, 又掏钱包向那边走去,“这怎么样卖撒,”他的眉头死蹙着, 那炸臭干子的老头子噎着个喉咙,“一块钱四块!一块钱四块!” 吴好丢了两块钱他,“你给我炸老点啊,” 看着老头子翻过来翻过去炸透,起了锅放碗里递给他,吴好亲自添加了佐料, 一手拿筷子,一手端着碗走过来,看见她还拿着那个棉花糖, “快吃撒,不是总吵着吃这个,” 冒冒鼻子几泛酸喏,小口小口咬着棉花糖,吃不完了,吴好接过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又把臭干子递过去,给她端着,她自己拿着筷子,又小口小口咬一点,太烫,吴好就说,“等一下再吃算了,”拿过她手里的筷子,又走过去找那个老头子要了个塑料袋儿,装好。牵着她继续走。 不知不觉走到东方商都门口,哎哟,大喇叭吵死个人! 这里的商家每天搞促销活动,无非就是些家用品,什么酸奶牛奶呀,牙膏呀,洗发水呀,卫生巾呀,还是些女滴爱凑热闹。 不过,这个商场搞活动蛮活泛,参与度蛮高撒,它搭了蛮大个舞台,只要你屋里哪个上来跳个舞,就有一个抽奖的机会,而且,百分百中奖,最差一罐两块钱的雪碧。要是有火,刚才说的酸奶牛奶,牙膏,洗发水,卫生巾都有可能摸中。 一般人咧,哪个丢得起那个丑上去群魔乱舞滴,都是把自家的小孩子丢上去要他们在上面扭扭屁股摇摇脑袋,娱乐一下大众就算好玩儿了。真没几个大人会上去丢这个脸。 因为不是正常下班时间,这个时候这个舞台跟前还比较清淡,没有几个人, 吴好把手里的臭干子递到她手上勾着,突然脱下警服外套,又勾在她手臂上,一边解着警服衬衣第一颗扣子,人就一步跳上了舞台!—— 冒冒一手框着臭干子的塑料袋子,一手搭着他的警服外套,整个人完全就苕在那里!! 就见吴好从舞台下方从上看完美的身材漫不经心向工作人员走去,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眼看着工作人员看见这个一边搂衬衣袖子的超级大帅哥都———惊直了眼! 却, 音乐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在整个广场上空响起, 超级性感, 超级震撼, 是Beyonce的《crazy in love》! 一个超级大帅哥, 还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帅哥, 想想吧, 想想这场景, 他衬衣第一颗扣子开着, 袖子随意地卷在手肘部分, 依然笔挺的警服西裤, 极有品位的皮带, 皮鞋,——— 随着性感的,激情的,疯狂的,音乐, 优雅地,迷人地,魅惑地,舞动着他的身体, 有雅痞似的随意洒脱, 有爷儿们似的高亢恣意, 甚至,有妖精一样的靡媚诱人, 他在舞动着, 他的眼睛始终就看着台下那个大肚子的小怪物, 她睁着大眼睛,眼睛里是,全心全意地依附, 她眼睛红了,湿了,水汪汪了, 眼泪不住,完全是汹涌地往下面落, 台上的男人就一直望着她,望着她,为她舞,为她生,为她死,为她魂破, 吵吵闹闹的大街上, 疯狂的音乐, 勾魂的男人, 伤心的女人, 大街上好像突然安静了, 人们看着他们, 没有看出生死相依的看到了深情, 看到生死相依的看出了泪水, 特别是,一曲舞蹈结束后, 男人在舞台上蹲了下来朝大肚子女人招了招手,“冒冒,过来抽奖撒!” 大肚子女人流着泪走过去, 一个蹲在舞台上, 一个站在舞台下, 男人扶着女人的胳膊,女人踮着脚把手伸进抽奖箱里, 女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摸奖,一边放声大哭,喊着,“吴好,吴好,吴好——” 多少次, 她坐在他的车里,说,“吴好,我想吃那个棉花糖,紫蓝色的几漂亮哦,———” 他说,“那有什么吃头,都是放了色素的,你看都是些什么人站那里买着吃撒。” 多少次, 她坐在他的车里,说,“吴好,我想吃臭干子,就吃一次好不好,———” 他说,“啧,老子最见不得那个臭味,晓得油炸了几遍滴,吃了要得癌滴。” 多少次, 她坐在他的车里,说,“吴好,我们也上去抽一次奖好不好,我去跳,你晓得我跳得才好,———” 他说,“你不怕丑老子丢不起那个脸!” “吴好!吴好!吴好!———” 冒冒撕心裂肺地喊着, 吴好的眼泪打湿了她一半埋进摸奖箱里的手臂。 ------------ 95 第二十四章 金鸭香销锦绣帷,笙歌帐里醉扶归。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命都交代给她了,还有什么衷肠不能与她诉? 丢了棉花糖,丢了臭干子,吴好环着他的冒冒的脖子喝酒去咯! 红酒招魂。 他跟她讲他第一次喝红酒的经历: “我第一次喝红酒是参合着海南咖啡喝的。我们那大院儿里,颓颓姐和老谭哥谈恋爱,他们坐在马扎上,拉起窗帘,一起偷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 “邓丽君的歌儿在当时还属于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东西。我呢,也坐在马扎上,拿床铺当书桌,做作业,背唐诗‘美人天上落,龙塞始应春。’——我偷听着邓丽君,想象她应该是个肉肉的姑娘。”他脸上现出飘忽的坏笑。 “我偷看颓颓姐和老谭哥,这两个没出息的,他们表情古怪,偶尔互相看一眼,仿佛对方有可能听着听着邓丽君忽然变成男女流氓,仿佛喝了雄黄酒的青蛇白蛇。邓丽君有一句歌很*:‘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颓颓姐和老谭哥听了心痒,找来了半瓶烟台产的味美思葡糖酒,哦,按强子的话说,这种酒就是散装二锅头兑葡萄香精汽水做的,呵呵。他们把酒倒进海南咖啡里,逼我先喝。这两个缺心眼的,我之后就再没喝过比那杯液体更难喝更难看的东西了。” 坐在他对面的小美人并没有笑,这孩子一本正经, “红酒是个好东西,如果和二锅头比,二锅头是抽你一巴掌,红酒就是足底按摩。二锅头是北京姑娘,脾气比你大,脱裤子比你快。红酒是江南女子,一句话不说,注意你每一个表情,理解你心里每个褶皱。你把北京姑娘和江南女子一起睡了,品出的当然只是腥不腥臭不臭的骚味儿。” 吴好哭笑不得,跟她说不得正经事儿,抒不得真心实意情,嘎巴子就要吼着爱! 吴好咬着牙,“那你说你是红酒还是二锅头?” 傻冒儿一挑眉,“我当然是红酒。许衡八以前就说我会是‘马高堡’,对了,你知道‘马高堡’吗?”(马高堡:法国国宝,红酒。) 吴好恨不得揍她!这个傻冒看他像土冒儿一样的模样,当然,别说,真的很贵气。咳,也难怪她如此,谁叫这孩子从小就是在顶级红酒里泡着长大的。 吴好没办法地睇她一眼,拿起了酒杯轻晃了下,放到唇边, 这个时候,冒冒问他,“跟我说说千雪吧。咱要过好日子了,不能叫这个傻逼给破坏了。”她依然那样个一本正经,不过,有点图谋的模样。 吴好优雅地放下酒杯,想了想,笑起来,后来想不过,还是伸过手过去揪了下她此刻象战神般的脸蛋儿,坏东西斗志昂扬呀! 咳!天灾在这一对儿眼里或许搞不赢,因为,再魔王,斗不过老天爷撒。至于,人祸,此时不同彼时,显然,两人已经合体、同心。冒冒有心跟他一同“遭神杀神,遇佛弑佛”! 吴好轻舒了口气,双手舒服地交叉在脑后,右腿压左腿靠向椅背,望着顶上柔和的灯光, “千雪是我的发小儿,老们俩儿穿破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撒了,后来一起进了育霆,咱们都是初中就进育霆的,算是那里的老人。———呵呵,俺们那时候确实都挺混蛋的,那么小就开始赚些烂屁 眼的钱,育霆里,那些孩子们家境都不错,可是家教严,有些东西还是搞不到,比如避孕药。呵呵。———我和千雪都是家里没人管的,混的路子也野,什么都搞得到,所以,当时在育霆也算小有名气,有点象二道贩子,有人想要点啥违禁的,基本上都来找千雪和我。” “我们翻脸是在高一,”吴好放下手,好像有点不自在,“那时候有人开始找我们要大麻了。我不同意。千雪想搞。”吴好两手摊了下,“就崩了。” “可是,”他一手抬起去摸酒杯细长的碑身,好像陷入深深的回忆,“你知道,走这条路前面肯定是个死,老子实在看不得兄弟走进去不得好死,第一次他去拿货,我还是跟去了,本想着无论如何随机应变破坏了这次交易了事,却———” 他此时轻蹙了下眉头,“那个马仔当时把货已经给千雪了,我后来赶过去,那个马仔一看见我———当时就把货又全部收回去,跟千雪说,绝对不跟他做生意!千雪气极了,他还不死心,又到处找路子搞货,可是,———就像出了鬼,没有一个人给他货,怎么样偏的路子,都不敢给———” “不可能是你封的路子撒,你那时候有这个板眼?”冒冒的话语虽鄙视,可是确实是实情,吴好再混的广,当时,他镇得住整个毒品圈子? 此时,吴好似乎不想多说这些,他只“嗯”了声儿, “可是千雪把这霉蛋运子全算在我头上了,几次拿货受挫后,他气急了,启动了‘决斗’模式。你知道,在育霆,兄弟间是不斗的,赚点都找不是一个圈子的,如果一个圈子里的开始斗———真打起来,无论谁输谁赢,意味着,就是决裂,———打一场,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冒冒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吴好要“躲”要“避”绝不亲自迎战!他舍不得这份“兄弟情”————打了,就散了,不打,就永远不散!————完全可以理解,他这人,是个多么重情义的爷儿们啊。 “是不是因为你一直都躲,一直都不去迎战,所以人格指数那么低———”冒冒真灵慧,这一想,啥都通了。 吴好这时候轻笑,“当时老子可是出了名的‘软蛋儿’。”笑得如此戚戚,冒冒心疼。 “你现在是不是确定要跟他去打一场,真要跟他散了?”冒冒诚心问, 吴好望着她,眼神坚定,“散了。” 冒冒点头,就见这个坏东西还点头, “他后来还是搞了这一行?”她又问, 吴好宠爱地望着她,点点头,“还是搞了,一直是大麻水烟。” 冒冒还点头,想了下, “你去打的时候把我也带去吧。” 说实话,吴好是有准备去了结这件事情的,不过,已然决定衔着这小坏种一辈子了,赴汤蹈火,如何不带着她呢,哪里只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道理?福,一起享,苦,当然要一起吃! 所以,吴好根本就打算着带冒冒去“助阵”的,只是,——— 咱许冒冒多大个变数啊!吴好“计划”的那好的,却真没想,真是没想———他们家许冒冒这有板眼,一盆子带点女人经血的鸡血就搞定了 ?!! 呵呵,好玩儿极了。 ------------ 96 许冒冒这几天就在她相好的女同事间打听谁来了好事,猥琐的不得了。 幸亏这些女同事跟她都不是好一天的,也知道这小女人怪癖特异, “冒冒你恶不恶心,找我们要这种血,” “吃饭的时候不说她这档子事儿好不好,” 中午在食堂,许冒冒跟她的姐儿们在一个小圈子里嘀咕, “说说,说说嘛,不恶心不恶心,哪个女的还恶心自己这方面的血?一个月来一次的,诶,同志们,赶明儿咱要‘歃血为盟’拜把子了,就用卫生巾上的血赶交情啊,又不疼,又真!”她嘿嘿笑,姐儿们都点她的额头,说她完全是个混账脑子,笑死了。 “那我要把这血给你,怎么给你呢?”姐儿们里也有邪恶滴撒,逗她。 谁知,许冒冒更邪恶,“你尿在一个小杯子里,或者直接把垫着的卫生巾给我。”不过,她非常一本正经,很当一回事儿。 有姐儿们已经来堵她的嘴了,就嚷嚷,“吴好咧?吴好!快把你们家许冒冒带走,她存心恶心咱们不叫人吃好饭!” 许冒冒不动,嘴被捂着,她还笑,“吴好才不管我这咧———” 那确实,吴好管她吃喝拉撒,好,就算也管到“拉撒”了,可,那也只是在家里厕所撒,外面的厕所他真管不,———哦,也不是管不着,是完全料不到撒!———他屋里恶心的许冒冒因为姐儿们不跟她“玩儿”,她真的跑到单位女厕所纸篓里去捡人家换下来的卫生巾! 当然,许冒冒捡回来后藏的很好。吴好真不知道他老婆真做出了如此变态的事情! 这个周末,两口子起来过完早,吴好还牵着他屋里大肚子去楼下小花园溜达了一圈,上来后,两口子整装待发,准备去“赴武宴”开打鸟! 走的时候,吴好看见她老婆还背个蛮大的包包,更搞笑的是,她还拎了个脸盆?! “这是什么东西!你当去下放滴?” 苕冒冒朝他摆了摆手,“先走先走,我路上跟你说。” 吴好由她。诶,想上去帮她拿东西,她还不给咧,搞了句,“这东西不能离我的手。”吴好哭笑不得,鬼晓得她在搞什么鬼。 上了车,她本来肚子就大,还把包包放这边,脸盆放这边,真是不离手的样子。 吴好上了车,打着方向盘,开平稳后哼了声儿,“说咧。” 她像蛮舒服滴靠在椅背上,先拍了拍包包,“这里面有一瓶鸡血,还有点姑娘伢的经血。” 吴好侧头看她,“许冒冒,你又发神经鸟!” 冒冒摇头,蛮正经滴看着他,“你不晓得,我在戒毒所的时候听别个说,贩毒的人都蛮迷信,特别是搞大麻滴,他们蛮怕有血光之灾,包大麻的时候都不能见红滴。还有,他们内部传,女人的经血最不吉利,你比如他们贩货的时候,如果是个女的跑这趟货,她要来好事了,别个都不叫她走这趟货!真滴,他们这些规矩才严!” 吴好听了———心里泛酸呐! 冒冒这是第一次跟他提到“她在戒毒所———” 吴好不做声了。 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她快活—— 没有再过问那包那脸盆,冒冒徒自还是蛮沉静,不过,眼睛里绝对兴奋有数的模样。 来到了新华路体育场。 今天对方把整个场子都包了下来。 门口停着一顺儿高级小轿,看来还来鸟不少观战滴。 吴好贼,他今天开了辆警车过来! 下车前,他跟冒冒交代,“你是个大肚子,我了解,那些人再丧心病狂,不得欺负你这个大肚子,老子一会儿要是吃亏鸟,你就按这个,”他交给她一个像警报器样滴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呀?”冒冒好奇地问, 吴好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朵边,奸笑,“老子在这辆警车上按了*,信不信?” 冒冒点头。吴好揪了下她的脸蛋儿,“苕!我说什么你都信!” 牵着他屋里冒冒大摇大摆进去了。 真是玩乐舍得下大本钱! 新华路体育场偌大个主球场,中间像搞演唱会一样搭了个拳击台! 非常正规的拳击台咧,底下站着的都是男的,人其实也不多,十几个人,不过,远远看去,都蛮有味儿,起码都是精英人士。 走近了,冒冒看出这些男的几乎都是商场官场中人,年纪都跟吴好差不多大,各个儿品位足,层次高。站那儿愉悦地都聊着天儿。 其实这个时候,吴好已经看出有点不对劲儿了,不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把冒冒放在离拳台几十步远之外,没有叫她靠近那些男的,松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你就站这里,别过来。”松开她的手,走过去了。 远远就听见那边这些男的一看见他———— “哎哟!吴好,您儿真是难得‘请’啊———” 吴好走过去了,冒冒才没有闲着呢,她不慌不忙滴慢慢蹲下来,这大个肚子也真难为她了,不过,她不嫌为难,害人的时候她都不为难。 她打开包包,那里面真的放了一个大保温桶,打开,倒进脸盆里———哗啦啦!浓重的腥味儿扑鼻!————正宗鸡血!昨天,许冒冒去菜场花20块钱买滴。 然后,又从包包里拿出个塑料袋,打开,———咦——就是她从厕所捡来的女人用过的卫生巾!大约有四片吧,都是加长夜用滴。 她捏着塑料袋一个角全倒进了鸡血里! 然后,她又按着后腰缓缓站起来,又弯腰下去端起这盆“恶心的血”,———整个动作笨拙迟缓,却,脸庞都是坏意,整个一王八蛋大肚子! 诶!王八蛋大肚子先观察了下,确定那个吴好对面的一直跟他说话的就是千雪了———妈滴,老娘一看那就是个妖精!桃花眼一眯,依然水灵灵———冒冒心想,老子看你一身鸡血怎样翻浪犯贱! 真是任何人都没有意料到哇! 王八蛋大肚子突然的冲击力如此雄厚! “冒冒!!———” “哗啦啦!!” 吴好的喊声跟那一盆子“恶心的血”同时落地!! 整个场景相当“震撼人心”,也————相当滑稽! 一个姿色不输吴好,雅痞俊帅的男人,从头淋下一盆腥血!更搞人的是,一片卫生巾搭在头上,一片搭在肩头——— 旁边,一个拎着脸盆的大肚子小婆娘,笑死了!! ------------ 97 吴好一开始咬着唇实在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屋里许冒冒,———这就是她的烂招儿? 可是,再看他的小冒冒笑的那个开心,———这孩子一手拎着脸盆,一手扶着她自己的腰,笑地前仰后翻的———吴好慢慢也笑起来,最后,彻底大笑!估计也是幸灾乐祸了。 说实话,旁边一圈儿精英看见倒霉那同志,再看这疯子一样的两口子———是两口子吧?都想笑, “吴好,这你老婆?” 冒冒一看有人问起她了,这伢儿有点怕了,这时候手上的脸盆一甩,跑到吴好后面,双手抓着他的腰往后躲,不晓得几胆小的样子, 吴好抬起一手向后拍了拍他冒冒的肚子,“我老婆么样撒!想消灾找我老婆,我屋里冒冒最会给人消灾灭祸了,————”说着,他自己都笑起来,因为再看对面那“落血鸡”,———你实在想不到她会想出这样个烂点子好不好! 冒冒后面抓着他的腰一直在往后面扯,好像要回家,象个小伢儿,有点着急又有点不耐烦, 吴好捉住她的双手,回头,“怕了?别个还没有找你扯皮咧。” 冒冒在后面瞪他,吴好从她的样子都可以看出,那就是: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已经把事情摆平了! 吴好微歪开身子,叫她看对面的“落血男”, 那男的真算教养好的,遭遇这样恶心的事,他蛮无所谓地把头上顶着的,肩头扛着的,卫生巾呼到地上,一身粘在身上的脏血他也只是甩甩头,淡笑着说, “吴好,这是你老婆,这要是任何一个女的,老子管她怀几个月,——不得叫她好过的。” 吴好点点头,对冒冒朝他指了指,“冒冒,他就是千雪。” 冒冒还把他往后面拉,“回家,回家,” 吴好向后反环住他老婆,轻拍着她,安抚她,“事情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 这时候听见那满身是血的男人爽朗地开了口,微歪着头看吴好身后的冒冒, “是小嫂子吧,你泼的好,我叫你受惊鸟,这就当我向你赔罪鸟!” 冒冒一听,肯定迷糊了撒,她偷偷从后面微侧头看了眼对面那男的,手里抓吴好的腰更紧了,又抬眼去看他屋里吴好, 吴好低头朝她做了个鬼脸,轻声说,“他-活-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时对面那个“落血男”开了口, “小嫂子,是这个样子,你可能也晓得,我跟吴好几十年的交情鸟,高一那个时候闹翻鸟,我想搞大麻,你屋里吴好不准!哎呀,反正后来闹的蛮僵。我咧,高中是搞了一段时间大麻,不过后来真的———那东西沾不得,我就收手了。可是,———你屋里吴好蛮犟,我几次拉下面子想跟他和好,我找他打一场实际上是想通过这个形式跟他煽煽情,兄弟咩,打来打去不就又打出感情鸟———” “才不是!吴好怕跟你一打,就打散鸟,他还舍不得你咧———你还用桩儿的受辱录像来威胁他———” 冒冒这个时候几维护她屋里吴好喏,躲在后面滴,伸出脑袋也要辩解! “落血男”一听,指着她,望着吴好,笑, “兄弟,这老婆娶得值,生怕你吃亏鸟!” 吴好不做声,就是笑,低头看他屋里冒冒。 “啧,这是我做的不地道,这还不是你老公谱儿大,请不出来撒,死也联系不到。老子只有用这种下三滥的板眼‘逼’他来见我们一面了,你放心,桩儿那盘光盘就一个底子,我给你们了撒,——” “那你威胁隋阳,说要把桩儿的录像送到他部队里去——” 吴好此时是心酸的。 这伢儿心底里还是几维护那两个人的。冒冒一辈子依赖的人不多,凡是依赖过的———她忘不了。对她再坏,她还是记他们的好。她可以对他们不好,可别人对他们不好———她不允许。这伢,对最亲近的人,晓得报恩。 “吴好,你真是什么都跟你老婆讲啊,隋阳桩儿她都晓得,那许涙这茬儿———” “千雪!”吴好突然喊住他! 可是, 身后的许冒冒已经听见了。 她抬头望着吴好,“许涙——” 吴好拍着她,“没有事,没有事,这就像玩游戏打BOSS,一关套一关。刚才千雪才跟我说清楚。他后来是没有搞大麻了,想跟我和好,我咧,不是几多年都误会他吗,一直以为他要跟我打就是散,一直躲着他。这次要不是他拿景桩儿这事儿出来,我不还不得来。不过,他这次找我也有个起因,就是———千雪现在还跟育霆那摊子有联系,育霆现在———是许涙的天下了,———” “育霆不是高中吗,许涙他早八年都———” 吴好摇头,“我是指那个地下格斗体系,它现在很庞大,我跟你说过,它现在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高中,甚至高中联盟的范畴,——因为当年育霆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这个体系他们还想延续,所以,扩展到了各个领域,”吴好望了眼这一圈儿男的,“他们都是育霆的。” 冒冒嘴角现了点轻蔑的意思,“许涙,他有这个板眼———” 吴好淡淡摇头,“你的三个兄弟,要想成事,到头来真还只有他,你的小哥哥,许涙。——” 这两口子正私底下嘀咕,突然,落血男过来轻言了声儿,“他来了。”人家还不敢走太近,怕身上的脏血味儿熏着她了。 冒冒突然有种背部脊梁抽筋的感觉,慢慢回过了头——— 总是春心对风语, 最恨人间累功名。 谁见金银成山传万代? 千古只贵一片情! 朗月清空, 星光伴我, 往事如烟挥手行。 痴情傲金, 荣华若土, 笑揖红尘舞长空。 许家幺儿, 药儿, 耀儿, 妖儿。 瑶儿。 瑶池里遗落在人间的一颗泪儿——— ------------ 98 记忆中的少年。 就像黑白老照片,朴素的白衬衣,朴素的长裤。他远远地站在那里。 冒冒一转身,变成双手向后,一瞬仿佛勇敢了许多,将吴好护在身后。 吴好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捏着,好像帮她放松,“没事儿没事儿,他不会怎样——” 冒冒却很紧张,她向后护住吴好的双手变成抓住了他腰侧的衣裳,“他是来报仇的,他想打死你,他知道我现在只有你——” 吴好一手放下抓住了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冒冒,听我的,我来解决,你听话,一定要听话!” 冒冒一直抓着他的腰间,紧紧地抓着,看着她的小哥哥,她的至亲,她的至仇——向他们走过来——— 多年前,吴好见过这位许家的幺儿一面。 记忆里,这个孩子身上有股魔力,一种非常美好向善的东西沉浸在气质里,仿佛无论多么邪恶伪诈,被他吸引,体会到的是一种心潮澎湃,但是,不是那种长了翅膀头顶一个圈儿的圣洁,他里面又隐藏着一丝———很魅惑的东西。这种魅惑在很不经意中如水雾般润出来,勾着你往他的美好里沉,沉,一直沉下去——— 现在,他一身平凡,平凡的衣着,温和的眼睛,就站在你跟前,———可就是叫你再也移不开眼。 他走近,伸出双手,微笑, “冒冒,好久不见,小哥哥抱抱。” 冒冒像只小刺猬全身防御!更抓紧了身后吴好的衣侧, 时间好像突然间凝固了! 身旁所有的人都仿佛屏住呼吸望着这一幕, 当然,最主要是望着他, 许涙。 传说中的许涙。 现在“育霆地下格斗体系”的统治者。 如果说慕夜是开拓者,那么他就是壮大者, 如果说慕夜是神,那么,他就是———最神秘的智祗。 听说他身体很不好,卧床多年, 听说他不善格斗,却是这么多年仅次于慕夜之后,军师指数为10的天才领导者。 听说他思维缜密,为人和善,处事低调,身边围绕着一众忠实的精英。——— 今日一见, 这里都是捶打多年的识人老马,此人气度确实不同一般。 当然,更叫大家惊疑的是,吴好家这个大肚女孩儿跟他似乎是亲属关系,不过,三人间——十分诡异。 许涙一直张开着双手,望着他的小妹妹,眼神温暖,也坚持。好像她不叫他抱一下,他绝不放下双手。 他的小妹妹呢,有些惊惶又带有怨恨狠劲儿地望着他,整个人紧绷着地缩在她老公怀里,双手死死拽着他老公的腰侧,好像要嵌进她老公的身体里去, 这兄妹如此僵持着, 都犟! 没想,这个时候,吴好突然轻轻抱起他老婆的大肚腰身,把怀里的人儿向对面张开双手的人儿跟前送了送,——— “就叫他抱抱吧,冒冒,冒冒,听话。” 整个感觉,就像是一个大人将一个多么别扭的孩子哄着她要她将就着要一个她极不喜欢的人抱一抱,亲近一亲近, 冒冒几犟喏,不愿意! 吴好在她耳旁说,很沉重,“冒冒,不说别的,你确实害了他!你对你爸爸那样你都想补偿,哥哥就一点不在意了?” 兄妹俩似乎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许涙当即眼睛里就有些犯红,他看向吴好,一种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好像,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里——— 冒冒的眼睛也红了,她抓着吴好衣裳的手都要透过衣裳扎进肉里! “爸爸,爸爸不一样———爸爸,爸爸快死了,爸爸也不怪我——他,他恨我!他,他害惨了藏福!———” 藏福这个名字一出,许涙张开的双手好像渐渐软了下去,十指都渐渐蔫握成拳! 最后,他放下了手, 眼神一如初时的平静温和, 可是, 吴好明明看见那双刚才盈满痛苦的眼睛里划过去一抹更深的沉痛,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算了,不抱,不抱,以前,小哥哥要抱,你不让,小哥哥绝不把手放下来的,这次,—————冒冒长大了,冒冒长大了呀———” 吴好看着这两个人, 看着这一对兄妹,——— 如果,此时见到的是许涙满眼的恨,吴好绝不会如此难受,相反,他还为冒冒感到幸运,有些事情,扯平了,冒冒今后的路反而会轻松些,但是,———许涙这样的,这样的——如果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冒冒,冒冒一个人,该背负多么沉重,多么沉重的一切呀! 吴好望着许涙,突然说了句,“咱俩打一场吧,真正的打一场。” ------------ 99 吴好把冒冒牵到一旁, “一会儿无论是我怎么了,你都不能过来,嗯,老子给你画个圈儿,” 他真的蹲下来在她站着的草坪一周滑了个圈儿, “许文正,”非常非常严肃地盯着她,“如果你要是不听话走出了这个圈儿,老子就躲到一个你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你了!你信不信,老子做的出来滴!” 冒冒拉着他的手,急匆匆的样子,要哭了,“吴好,吴好,你总吓我!我都要生毛毛了,你还要吓我!!”抓着他的手腕就是不放呀! 吴好把她的手一点点勒开,低沉地说,好像还有点愤愤,“许文正呀许文正,想不到我吴好都为你做到这一步鸟———”突然狠狠甩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回头指着她,凶她,“不准哭!掉一滴眼泪老子就不要你鸟!不准走出这个圈儿啊,我说到做到!” 他走向许涙,一边脱外套一边小声说,“只管打,只要不打死,打个半残都可以,叫你妹妹心疼着记住就行!” 许涙确实有惊诧之意,“你——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吴好朝他一抬手,望了眼那边的许冒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是给她看的时候,是叫她以后心里平衡,少痛苦的时候,你如果真的从心眼儿里一点都不怪你这个可怜的妹妹,还想叫她以后不陷入更深的可怜里面去,今天你就放手打,你就想着,你现在打得越狠,你妹妹以后越好过。” 许涙这个时候已经是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爷儿们气十足的男人了,他为了冒冒竟然——— 许涙没有再言语,开始卷袖子,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开始走上了拳台, 从开打的那一瞬!———许涙采取攻击,吴好则是彻底的防御——— 稍懂格斗的人就会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吴好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在找打吗! 虽然,他也在打,却,都是花摆式,都是迷障世人的眼,勉强维持“这叫格斗”!! 其实,其实! 漏洞百出!故着意的漏洞百出哇!! “砰!!” 不是说许涙不善打吗? 不是说这位爷儿身子骨弱,拳风无力,脚劲无胆,不是块格斗的料儿吗! 怎么,———如此凶狠,如此毒辣,——— 招招儿再下半寸就是致命, 拳拳,脚脚,都是歹毒啊———狠得下心呐——— 也不是完全没有挂彩,吴好有几拳正中他鼻梁,呛出了血, 但是, 没有吴好惨! 吴好啊吴好! 多年前,你可是育霆出了名儿的“阴招子”,你的拳风没有路数,可是,招招制敌,你是动脑子的祖宗,玩阴谋的大王,拳脚里都展露无疑,今儿个————你这是玩的哪儿出?!!你想叫对方打死呀!! 此时,这个想死的人已经被对方一拳头打趴在了擂台上,脸青肿呛血的都看不出本来面貌,一只手掰别扭着,肯定骨折了!整个人如翻出水面的死鱼,嘴里还咕噜咕噜吐着血泡子——— “吴好!!吴好!!!” 可怜他的小冒冒,可怜他的小冒冒哇!! 冒冒真是经历了此生最痛彻心扉的时刻!! 浑身震颤,手脚冰凉, 那手,那唇,那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唯一就怕, 我不能哭!吴好说不准哭,哭了他不要我了! 我不能动!!吴好说不能动,动了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她口不能言, 手不能动, 唇,死死地咬着,咬着! 心里,狂乱的叫着,“吴好!!吴好!!!” 她看着他挨打, 她看着他流血,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献出了他的尊严——— 冒冒抱着肚子蹲了下去,依然眼睛也不眨地,仰头望着那边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吴好, 她知道, 吴好为她赎罪了, 吴好在用尊严为她赎罪了, 她扬起了头,对着那边许涙的方向,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涙望见了, 他看见了妹妹的呢喃, 鼻血呛在他的胸前, 怎么, 口中也是腥味儿呢? 许涙撑着腰慢慢跨下了拳台, 一步一步向体育场外走去, 没人看见, 那鼻腔唇角留出的血, 没人看见, 那眼角汹涌流下的泪——— 我的冒冒,我的小妹妹啊,要是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哥好多事一定不会那样做! 不该那样宠着你! 不该那样保护着你,因为怕你受丁点委屈,怕你有丁点不如意,就任你为所欲为! 是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害了你呀! 确实, 是你最亲的人害了你一辈子啊! ------------ 101 这两位真是奇怪的缘分。洞房花烛竟然是在如此情景下。 男同志象半个植物人,脸庞青肿丑的像史莱克;小女同志大肚怀身,可偏偏又懵嫩地像艳 情洛丽塔。在充斥着消毒水儿,全白汪儿的病床上———鬼搞鬼搞。 别喷,这小两口还爱上了这类似“偷情”的欢 爱,时不时偷偷摸摸来上一段儿。情趣呀,这玩意儿都要自个儿家在生活里去找咧。有意思哩。 “半江塑料半江油, 狂风吹乱大分头。 都说进山可成仙, 不见谁去当马猴。” 吴好腿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这爷儿们半边脸还肿着,手腕还没拆石膏,其实早能回家了,可就赖着医院不回家了,反正,小老婆听话着呢,医院里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 此时,小爷二郎腿翘着老高,还吊儿郎当晃呀晃,手里拿着一本《桂林游记》,看见上面一首打油诗笑了起来,翘着的腿踢了踢坐在床沿象个大肚娃娃正捧着碗吃黑米粥的许冒冒。吴好能下地走路了后,位置还是有点颠倒,冒冒大部分事情不做了,吃喝拉撒又是吴好张罗,不过,“擦身”,还是她的专利。 “傻冒,去过桂林没有,” 傻冒摇头,小舌头舔着瓢羹上的米粒, “等老子好鸟带你去桂林玩咧,” 傻冒点头如捣蒜,蛮高兴。 吴好翘着的腿放下,双腿把大肚婆一环往自己跟前搂搂,大肚婆也连忙挪屁股往里面坐,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腿上, “老子那年是深夜抵桂,居帝苑客栈,啧啧,凭窗小驻,见漓江颇美,心有所喜哇。食马肉米粉,加香肠一根,再加香肠一根,又加香肠一根,辣死人,额头流汗半碗。” 冒冒咬着瓢羹咯咯笑,吴好一只脚轻轻地揉她的大肚子, “笑鬼。吃完没有撒,” 冒冒把碗递到他跟前,里面还有小半碗,就晓得她吃不完,吴好把书放下,就要把碗接过来,冒冒把手一缩,就是不给。 她要怎样咧? 就见她舀了蛮大一勺含在嘴里,屁股一撅就要爬到他身上来,嘴对嘴, 吴好满嫌恶地把她的脸蛋儿直往旁边推,“每次都要老子吃你嚼碎鸟滴,———” 冒冒非要, 没有办法,趴在上面的大肚婆ZHE得占上风,嘴巴里的黑米粥都喥到他嘴巴里,吃完了,她还要吸他的舌头,吴好一只手掐她的脸蛋儿,她又笑,一笑,嘴巴到处亲,嘴巴上的粥粘得他脸上到处都是————反正最后非要玩的两个人都气啜! 又搞得冒冒的手要伸进他的裤裆了———突然,门口有人敲门! 两个人还在鬼搞,都不理门口的敲门,可是,此些人很“执著”!! “吴好,吴好,”敲门的人好像怕打搅了他休息,声音喊的也不大, 可是这边两个鬼打架一听,———哦,个死冒冒还要玩喏,她的手都摸到他的小腹处了,吴好赶忙揪出她的手,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子,“快快!小劫数,是秦处长他们———” 冒冒一听是“秦处长”也立即脑袋瓜子一醒,你看这个大肚子,几灵光喏,连忙跳下床,飞快地把原来放在床上的刚才当“情趣”的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急匆匆向门边跑去,手放在把手上,再次回头看床上的吴好躺好没有,“好了没有——”她还无声又夸张地问,吴好躺在床上直朝她摆手,她沉了口气,一开门, “啊,是你们呀——” 楚楚可怜的小冒冒喏,屋里吴好倒下了,就倒下了一片天,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了她幼弱的双肩上———冒冒这一笑,外面的人无论老幼心都要一揪! 这两口子才缺德!! 吴好这一伤,他不晓得怎样跟上级汇报的,竟然能报成个“工伤”!医疗费单位报一大半咧。他现在又骗赖,想在这医院好好“疗养”几天,跟他的小老婆鬼混几天,这好,单位来人看他怎么能露陷?嗯嗯,他滴小老婆就是他最得力的帮凶,这瞒着外人呐————谁来看吴好,都可怜死这两口子,吴好伤这重,冒冒一个人照业(可怜)死哇—— 冒冒象个小家庭主妇连忙把领导们都请进来, 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看吴好,因为两口子在一个单位,公安局的同事也来了不少。吴好和冒冒所在部门的领导已经来过了,今天这来的,都是局一级领导,主要是局工会的。 还不是听说了他屋里的“照业”,小两口一无亲两相依滴———都惊动了局领导,当然,最主要还是这两口子都是立过功滴,更要关心。 副局长秦既力,工会主席张和川,还有人事干事王芳———哎呦,来了不少领导咧。 冒冒又倒水,又请坐的, 王干事扶住她,“冒冒,冒冒,你坐你坐,莫忙莫忙,下下个月的预产期是不是啊,” “嗯嗯,”冒冒象个毛毛直点头, “唉哟,吴好,你这得快点好起来哇,你屋里冒冒硬是象个毛毛,” 吴好躺在床上,人“虚弱”地一笑,抬起手摆了摆,“这也锻炼一下她,都要当妈妈鸟,哪能总是个毛毛撒,” 冒冒这个时候蛮乖巧地坐在吴好这边靠里的床边,看在人眼里,几喜欢人的小两口喏, “吴好,好好养病,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局里反映,你们双职工———” 领导咩,关怀的话也都成套路了, “谢谢领导,谢谢局里的关心——哟,郑局长咧?”吴好问, “哟,吴好,你面子蛮大咧,还非要局长来看你,”吴好是个油子,上下都混得蛮好,领导们坐了下,气氛混熟了,都开他的玩笑, 吴好还是那样弱弱的样子,可,油嘴滑舌不改,一笑,“还不是想郑局鸟,他老人家能亲自来看看我,我这出去了可以要味儿几年,” 领导们都笑死了,直说他是个鬼。却,就像这样“蒙混”了过去,只字不再提“郑局”。 又都说些了客套话、玩笑话,冒冒把领导们送出去了。 回来, 冒冒看见她滴鬼老公已经坐起来在床上打手机, “喂,劳劳,刚才领导们来看我鸟,我问郑局,他们都不吭声接茬儿,么样哇,郑局高迁鸟?———” 吴好是个忒重义气的人,冒冒晓得吴好跟郑局之间除了上下级,之间是有真感情的,郑局是吴好蛮敬重的一个老大哥。不说吴好,连冒冒个二愣子都能体会出刚才领导们刻意不谈“郑局”,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冒冒爬上床也贴在手机旁边听,听见里面劳劳说, “———哎哟,吴好,你不晓得,现在局里私底下传遍了,说是郑局被双规鸟,———” “啊?双规!这怎么可能!郑局那清白一个人!———”吴好跟冒冒都一惊,不信撒! “啧啧,不是自身问题,他们都说郑局得罪人鸟,碰了不能碰滴人,张庭序晓不晓得?武昌区副区长!说是后台蛮硬,郑局却去抄他的底———” “冒冒!冒冒!!” 电话那边还没有说完,就见许冒冒一听,人又急急忙忙跳下了床! 吴好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小老婆,“你慌个什么!慢点!”你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叫人心惊肉跳! 冒冒回头,很严肃很紧急, “吴好,张庭序那个案子是我给郑局的!” ------------ 102 吴好仔细听许冒冒讲了经过,当即穿好衣裤拿起车钥匙带着她回了家。 材料一直被许冒冒放在书桌抽屉第一格里,吴好拿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是这个案子吗?”冒冒坐在一旁担忧地问他, 吴好微微点了点头,“还是要去见见郑局,——”吴好看上去心事重重。 “可是你怎么见?他被双规了。” 吴好转过头看着她,抬起手摩挲她的眼睑,“冒冒——”好像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吴好心惊的是文件最后一句,“这个案子,只有你敢动。” 凭什么只有她敢动?许冒冒何德何能!她只是一个被人宠坏透了心又屡次遭人遗弃的可怜孩子,她敢动什么!!无非就是围绕着她的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全都顶着权势、财富的“高贵人士”———一个“敢”字刺痛了吴好的心呐,冒冒“敢”什么,她除了“敢”用“最歹毒的心”害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她“敢”什么!!她现在连你一个抽身都有可能全身碎裂——— 冒冒没动,微仰着头,冒冒是敏感的,她能感觉吴好在心疼, 她突然抓住了吴好的衣角,有些茫然,有些张皇,———这一抓,恰恰抓住了吴好刺痛的心! 吴好俯下头亲了下她的唇,双手握住她的双手,一只手指一只手指插了进去, 十指相扣,紧紧相扣! “冒冒,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绝不!也请你,要时时看看身后,我在那里,我守着你在,想想我,什么样的艰难,你都闯得过去的,想想我,我在你身后,我就在你的身后———” 扣着冒冒的指骨生疼! 冒冒点头,她不想哭,她觉得吴好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想看她哭,他想看她坚强的点头,她就点头;他不想她哭,不想她哭———却,冒冒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在模糊——— 吴好叹了口气,亲她的眼睛,亲了又亲,“冒冒,你以前不好哭的,是因为没有牵挂,现在动不动就哭,是个好事情,人呐,有时候要哭哭,要流流泪。可是,不能绝望。哭过之后,要想想,哦,我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胡同走死了,我是不是就真走上绝路了?这时候咱不妨回头看看。冒冒,回头看看,回头看看啊,我在那里,我肯定在那里——” 冒冒直点头,开了口,嗓子竟然沙哑地不成样子,“我以前也回过头,可是没有人———” 吴好也点头。 这件事是个引子,吴好感觉得到无论来自于哪方面的压力,冒冒必然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就是吴好的心细, 这就是吴好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一份心细! 犹如大战在即,你一定要给这个其实根本脆弱不堪的娃娃上好“顽强”的螺丝钉!明确告诉她,你不孤独,现在有一个人对你生死不离。 “我以前也回过头,可是没有人——” 冒冒这话如何心酸了得,可是,她能此刻说出来,说明这孩子多少已经放下了一些———你说冒冒傻,冒冒糊,冒冒坏水横流,———心思重啊,这孩子心思重啊,她几时如此说过这样的话?她身后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来不哭,不说,不动——— 所以她此刻这样说,吴好再心疼,同时,也不无欣喜。冒冒的信任,不是她依赖着你,寸步不离地不离开你,而是,她愿意打开心扉对你说,哪怕是最简单的几个字眼,——— 吴好不知道,这对许冒冒而言何其艰难,何其艰难! 吴好更不知道,冒冒今天这一句“我以前也回过头,可是没有人———”饱含了多大的决心——— 毒瘾如万箭穿心般磨折着她的时候,癫狂的她回过头,渴望看见是谁?隋阳的拥抱,桩儿的亲吻———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片冰冷。 被误解,也自责自己犯错,彷徨的她回过头,渴望看见谁?小周的聆听,小周“愿意等”的微笑,————没有,什么都没有,小周开着车,一手抬了起来,就那样抬了一下—— 冒冒是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说了, 再也不回头, 因为,身后,永远没有人——— 可是, 吴好, 她极力想依赖的吴好, 她如水蛭般吸着他, 可是, 当我没有了力气,吸盘没有了力量, 当没有了水, 当吴好终于也如同他们一样,挣脱开了我,或者,手,也是那么轻轻一抬——— 冒冒不说了, 不动了, 不哭了。 然而, 想想这段时间,她哭了多少次? 想想,吴好有一次挣脱,有一次手那么“轻轻一抬”吗——— 冒冒感觉的到,吴好正用他比自己更强大的抓手吸附着她,抱着她一路往下沉,往那最深最深的水里沉去———冒冒周身是温暖的,是心安的,是——愿意裂开自己心口的那么一小咪咪裂缝,叫吴好摸摸,摸摸,再摸摸的,——— 冒冒此时哭,不是吴好那几句“我在你身后”的话, 而是, 当一个已经把自己心口缝了一层又一层, 现在,自己突然小小的扯开一点, 又扯开一点,——— 疼, 却带着希望。 ------------ 103 郑擎风目前被双规在“三处”的一个招待所内。 “三处”是纪委(监察)下面的一个分处,特别针对公安这一块。 吴好找了一个挺铁的关系得以能“探视”郑擎风一小时。那个关系说,估计郑擎风也没大碍了,快放出来了,要不,他无论如何也搞不进去他,那是要完全“隔离”的。尽管如此,吴好还是特感谢那哥儿们,就算快放出来了,能见一小时也非常不容易。 “三处”招待所就在“三处”旁边。最近,“指挥中心”电脑系统维修,“三处”这边的设备是最好的,“指挥中心”临时搬到这边。所以,本来挺“朴素”的“三处”外边也停满了好车。嘿嘿,听说“指挥中心”的那帮“电脑公子爷”都是些小资派。 吴好停好车,扶着冒冒下来。原来是个“小尾巴”,现在“非常时期”,更是尾巴,离不得人。 “三处”的人不熟,可是,“指挥中心”那帮子“吃喝玩乐”派,吴好是烂熟。一路碰到不少熟人。 “哟,吴好,把个冒冒到处带着跑,你屋里大肚子受得了?” 吴好牵着冒冒,“我屋里大肚子精力旺盛,在屋里坐不住。” 都笑, “是怎么有时间逛到这里来了撒,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咧,冒冒的小灶,我们开!” 吴好直摆手, “来‘三处’办点事,等一下顺道还要带她去产检,下次下次,有机会滴。” 吴好脑袋瓜子就是动得快。来“三处”办事,他是离退休老干部处的,还是有联系的,说得过去。怎么解释还带着冒冒呢,“等一下顺道产检”,完全合理。这样,也完美地谢绝了人家的“盛情”。 两口子才招呼完一众熟人,一侧过身——— 两个人都定在那里。 前面, 一个一身警服的人手里拿着文件翻看着正向他们走来, 那人一抬眼,看见他们,———也是一定。 随即,他微笑了下,从容地向他们走来, “冒冒,吴好。” 许涙? 许涙!! 别说许冒冒不信,就是吴好都以为自己眼花好不好?!! 公安局是他的地盘,“反动分子”什么时候渗透进来的都不知道?!! “你,你怎么在这?” 人说“制服诱惑”,这身警察皮套在不同人身上真就是不同的个味儿! 许涙的气质就是贵族公子的绮丽婉转,岁月静好。就算再朴素,也难掩飘逸脱俗。这下好,一身警服,绝对跟吴好的不同,又是另一派风流———啧啧,那腰,那腿,那拿着文件垂下的手——— 公子许涙依然淡静微笑,无风无波, “我一直在指挥中心高秘处,后来又借调到省厅,所以很少在局里。” “几年了?你怎么进来的。” “一年,我是作为‘公安部特殊人才’招进公安系统的。” 吴好点头,是一直有这么个“直通车”,不过,也可想而知,公子许涙有多么优秀,他在“高秘处”实际上是不属于市局系统的,应该直属省厅,甚至,公安部。 “你藏的够深呐——”吴好盯着他,意味深长, 许涙摇头,就望着冒冒,“我妹妹一直不想见到我。” 他妹妹现在也不想见到他,不过,以前是恨的咬牙,自从,他把吴好“痛打”了一顿后,妹妹好像更“怕”他了。你看,她一直紧紧握着吴好的手,还有点往前拉的意思,象个不耐烦的毛毛,要他快点走————许涙眼睛有点凄然——— 吴好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细叙的时候,还是爽快地朝他摆摆手, “我们还有事,”洒脱地抬了抬下巴,“先走了啊。” 他一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文件,静然地看着他们走远。———— ------------ 104 “你这个小哥哥———还是可以滴,”吴好牵着小老婆走了一会儿,想不过说了句, 冒冒嘴巴一噘,“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把你打成那个样子。” 吴好咬着牙,“小祖宗咧,你比他心狠手辣咧,你把他搞得几年从床上爬不起来咧!” 冒冒嘟嘴,那样子又犟又坏。 吴好不跟这个坏东西费口舌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两口子顺利见到了郑擎风。 “哎哟,搞这些来做什么,” 看见冒冒从她的大肚子衣服下面捞出一条烟,郑擎风直摆手, 吴好拉开他的手就往他怀里塞, “个板蛮(武汉骂人的口头禅),搞得象敌特一样,想给您儿带条好烟来,还要我屋里大肚子这样搞夹带,您儿就收到咧,冒冒一早上就抱着个大肚子到处跑。” “收到,收到,郑局,这是我们的心意。”冒冒像个懂事的小孩子也在旁边推, 郑擎风叹了口气,没有推了,把烟放在一旁桌子上, “你们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说着,有点凄然, 冒冒心里头几不好过咧,“都是我个苕,都是我个苕,不该把那个文件给您儿看滴——” “诶,冒冒,这跟你没有关系啊,你要这样想,那才是苕。我这大个年纪做事情哪会那样冲动?是因为这个案子确实有问题。” 冒冒坐着双手放在前面手交错揪着手指头,蛮不安地问,“您儿,您儿是不是被高头(上面)的人陷害鸟,———” 郑擎风沉了口气,“就算陷害了,估计也有平反的迹象了,我不是快放出去了吗,” 吴好握住了他屋里冒冒的手,叫她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分开来,不过,冒冒又开始去掰他的手指头,反正她不安的时候手上就要玩点什么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撒,老大,你就跟我们说个实话,毕竟跟我屋里冒冒有关撒。”吴好忧虑地问, 郑擎风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跟你们说一下也无妨,这种事情能找到冒冒估计也是有缘由,你们防一下也好。” 郑擎风随即讲了经过,这一听,要这两口子,———心里难想哇! “冒冒把材料给我后,我是仔细看过的,非常详细,完全可以叫‘证据确凿’。说起来,这个世道———官场上的事,是摸不到底哇。我真的还没有细查,就是通过几个相熟的关系粗浅探查了一下,———就这,还是捅上去了。” “这要说,张庭序后台是硬,他的问题不是没有反映过,可是三番五次都被压了下去。他爱人的舅舅是李济琛。” “李济琛是谁?”高官中的事儿,小老百姓哪儿搞得清楚咧, 郑擎风轻轻摇了摇头,“李济琛是原湖北省政法委书记。” “原?就一个政法委书记,还是下了台的,那大个本事?后面还有人吧。”这个关系,吴好绝对捋得清, 却! 下面,郑擎风一开口,——— 吴好明显感觉冒冒掰着他手指头的手,一僵!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心都僵在那里。 “千万别小看李济琛,他原来虽然只是一个省政法委书记,可是说话的分量,不比一个省长甚至部长差,除了这个人本身有板眼,———李书记一直能往上面升,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他呆过几个省的政法委,当年最难啃的重庆,都是他去整顿的,这是个做实事的人。——”看得出来郑擎风对这位李济琛书记其实很崇敬。 “更重要——他一手培养了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吴小周,———你们总该知道吴小周吧,这是我们国家目前最有前景的领导人了———听说,吴小周对这位恩师特别敬重,想当然,李济琛就算退了,那分量———我记得,冒冒是不是和李思俭很熟,你应该知道吧,李思俭是吴小周的办公室副主任,所以,这份材料会寄到你这里———” 是的,吴好诈死那一段儿,出面接冒冒去北京,直至后来送冒冒回武汉,都是李思俭出的面,绝大部分人都还以为冒冒是李思俭的亲戚。 谁人得知, 直至现在,包括郑局在内,都还不知道,吴好其实是吴小周的———— 吴小周, 吴小周,——— 一切都捋顺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不过,吴好跟冒冒在知悉内情内心复杂的同时,也都无不心惊! 都知道,能把这样一份材料送到许冒冒跟前,绝不是因为李思俭, “这个案子,只有你敢动。” 敢! 一个“敢”字触目惊心! 那是绝对深知三人关系的内情人士, 而把这样一个东西递到许冒冒手上, 实际上, 这是想借冒冒的手“杀”吴小周哇! ------------ 105 第二十六章 出来后,吴好确实带着冒冒去医院产检,一切安好。吴好扶着冒冒的胳膊出来了。 “咱们走着回去吧,就当逛逛。”吴好说,冒冒点头。 夫妻俩相持相携,慢慢走。 “冒冒,”吴好喊了一声儿, “嗯,”冒冒抬头看着他, 吴好望着前方好半天,却没有说话。 冒冒也没有做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吴好却是走到他们家附近的工商银行时,领着她走了进去。 走到一排保险柜跟前,吴好从脖子上捞出一个小银牌牌,有点类似空军的“身份记录牌”, 冒冒伸手过去摸,“这是什么?”挺好奇。发现这个银质小牌牌正反面密密麻麻刻着的都是数字符号。 吴好睨她一眼,笑,“紧你脖子上框些烂东西,我脖子上就不能框东西了?” 冒冒脖子上还框着两个手指头在。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后来苏蒋阗那个总不能收潮,那是新鲜的活人指头呗,而“吴好那个”———显然是为了遮人耳目不晓得从哪里搞来的一个死人指头。公安局想玩DNA这一套方便着呢。 不过,许文正有恶趣,两个指头她处理的都蛮漂亮,带也带习惯了,还舍不得取了。 就见吴好眯眼仔细看了看牌牌,在一个保险箱按了按键, 保险箱开了, 里面有三本书。 确切讲,漫画。类似儿童漫画。 “喏,拿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好状似不在意地塞她手里,冒冒却——— “这是《伽利略》!这是我的《伽利略》!” 傻孩子抱着漫画前前后后翻,还前前后后的亲,“吴好,你看!我的《伽利略》!” 这伢呀,对漫画和她的玩具有骨子痴劲儿,从银行出来,吴好拽着她的手几乎是往前拖,她就在后面磨蹭一只手捉着书怎么看都看不够! 接下来,他们又进了另一家银行,还是从那个牌牌上得到密码,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非常怪异的魔方! 别个正常的魔方是正方体咧,它却是个不晓得几复杂的椎体,个死冒冒拿到这个东西直跳直跳,她大着个肚子咧,吴好简直不晓得怎么样说她! “回去玩回去玩,你要再磨蹭,我再不给你拿这些东西了。” 冒冒蛮兴奋地望着他,“那个牌牌是景桩儿的是不是!他把密码都告诉你了?我妈妈的戒指咧!” 吴好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真是没有良心!你怎么不问问景桩儿好不好!” 冒冒眼睛冒光,“他要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了,把妈妈的戒指也给我了,我就——我就原谅他!” 吴好咬着唇,一种非常复杂的思绪望着她,想起那天景桩儿约见自己——— 景桩儿也他妈一怪种,把自己约在中山公园游乐场。 他就翘着腿坐在那个里面满是戏水的少年儿童的水池旁,———他妈他还真不在乎自己这个鬼样子被多少人觊觎。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烟。不在乎少年儿童吸多少二手烟。 吴好走过去,“你姆妈找个阴凉地方好不好,这里晒死。” 桩儿眯眼嘬了口烟,“你把外套脱它,老子给你拿着,免得等下打湿了。” 吴好淡笑,也不怎么善良,“有屁快放。” 桩儿也笑了笑,烟叼着,啧啧,真是说不出的味儿。眯着眼从脖子上拿下一个银牌牌,勾在手指头上, “这里面起码有20本漫画,六个玩具。” 说完,竟然手轻浮一抛,丢进了后面的水池里面。 吴好确实眼睛毒辣眯了下,不过马上变成似笑非笑。 慢慢开始解外套,——— 啧啧啧,这个时候,水池边已经没有人不看着这俩妖孽了!如果,有腐女,心都要蹦出来!手机已经拿出来,对准这两位绝色——— 吴好脱掉外套,洒脱地把外套丢给他,桩儿接住,横放在自己翘着的腿上, 脱掉鞋,又脱掉袜子,吴好弯腰挽起裤腿踏进了水池, 水不深,没过他的膝盖上大腿中一点,挽起的裤腿还是有点打湿, 吴好弯着腰就在水池里一点点摸,一点点找,旁边有些小朋友还好奇地过来问,“叔叔,你找什么呀。” 吴好没抬头,仍然仔细找,笑着说,“叔叔在找一个小姐姐的命根子。” 小朋友们很热心,“叔叔,我们帮你找咧。” 叔叔却摇头,“这东西,叔叔要自己找,自己找到了才是真心实意———” 水池旁,桩儿依然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抱着吴好的外套,抽着烟,看热闹, 就这样,一道多么奇异的景观, 水里的,躬着身的,是绝色, 水池旁,翘着腿的,是绝色, 旁边哄闹的孩子的笑脸,以及,多少渐渐迷醉的眼——— 吴好直起了腰, 终于找到了, 低着头,摩挲着这块银牌牌, 看见左下角四个小字,很深,却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因为,是篆体:我的文正。 吴好手指勾起那个银牌,“其余的呢?” 他们可是租了上千个保险箱放她的漫画和玩具。 桩儿无所谓轻轻一摇头,“这种牌子,我一半,隋阳一半。” “为什么今天想着给我一个,怎么不全给我,”吴好摩挲着银牌走近他,站在水里, 桩儿侧着头睨着他,“我的不可能全部给你,隋阳嘛,我想他一个都不会给你。不过,我今天到还想把一个东西给你。” 吴好一挑眉, “戒指。”桩儿轻启唇峰说出这两个字时,吴好确实相当意外! “不过,”他眼光一流转,真有种风华绝代之感,朝吴好勾了勾手指头,吴好一笑,靠了过去——— 妈呀!腐女们要暴动了!这个角度,这个光线———美好的要人流泪——— 桩儿在吴好耳朵边说了几句,眼看着吴好的眼睛越来越毒,越来越毒—— 不是吴好毒,是这个名叫景桩儿的妖孽毒。他对别人毒,对他自己更毒。 他说,他想把戒指给他,可是要现在他陪他去做个手术,把肚子切开,把胃翻出来,他把戒指缝在胃上面了——— “那你还不去死!”吴好咬牙在他耳朵边儿说,他这么折腾他自己,怎么还不死? 桩儿笑,那笑,太好看了,象冒冒唇边纯洁的小骨朵儿, “我不胃开刀过一次吗,缝伤口的时候,我叫医生给缝进去的,你说我想藏着那戒指藏哪儿好呢,放这里最放心———” 吴好直起身体,望着他,望着这个疯子, 桩儿仰着头,此时,却是真心实意,“我现在真的想把戒指给你。” 后来的事儿大家都清楚了,他那时候确实是想把戒指给他,因为“育霆”那盘光碟。 但,终究,吴好没要,关键是,不想要他的命。 此时,望着眼前看着自己的许冒冒,想着那个时候的景桩儿,还有,那时候,坐在自己沙发上痛哭的隋阳——— 吴好暗暗叹了口气,这叁儿,前世的缠绵,今世的劫,剪不断理还乱,永远扯不开的——— 隋阳不得把一个牌子拿出来,狠心的,谨慎的,仔细的,一个都不得拿出来! 景桩儿只有想死的时候,只会先一个牌子一个牌子“赏”他,“玩”他一通,然后,再拿胃里的戒指“鞭挞”一下他, 其实,都是一个意思,现在,想来都是一个意思, 他们一辈子不放过许文正! 冒冒说,他要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了,把妈妈的戒指也给我了,我就原谅他。 那两位怎么不知道她会这么说?早十年,早二十年,甚至,上辈子,他们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所以, 会给她吗?会全部给她吗? 给了就是原谅,原谅就意味着遗忘——— 他们要过冒冒的爱,现在,不会放过冒冒的恨。他们要要足冒冒的七情六欲——— 冒冒摆不开的,一辈子,或者这么说,生生世世摆不开这两只鬼的纠缠,他们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决心,有的是爱恨纠缠的游戏人生——— 这样的家庭, 这样的情人, 如何不叫眼前这个孩子的人生曲折悠长,又婉转妩媚——— 吴好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是继续思念他们,或者恨他们吧。他们真走了,你就不是你了。” 冒冒小里小气地噘唇。低下头又去爱不释手的玩她的漫画,玩她的玩具。 因为这些东西,又承载着她人生少年时期最瑰丽最荒诞的一个梦。 ------------ 106 有时候,深深地痴迷一个东西并不为过,只要不“玩物丧志”。 吴好牵着他们家边走还边专心致志掰弄着锥形魔方的许冒冒先去菜场买了菜,然后回家。 “冒冒么时候生呐,” “哟,吴好,给冒冒买那种小桂鱼蒸着吃,孕妇吃蛮好,——” 一路走过来,邻居一些太婆小嫂子们不晓得几关心小两口,吴好和冒冒直道谢。 “你吃不吃蒸的小桂鱼撒,我用鸡蛋给你蒸——” “蒸到是可以蒸,就是怕蛮腥———” “哎唷,你几难得伺候喏——” 上楼梯,吴好手里拿着菜走在前头,回头问他老婆,他老婆手里还掰弄着魔方噘着嘴嘟囔。 却, 到家门了,吴好一回头, 看见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他们家门前的台阶上,旁边堆着一个网兜儿一个编织袋,网兜儿里放着脸盆,还有一床被子,上面竟然一个“监”字。 “您儿是———” 老妇人看见吴好,慢慢站了起来, “你,你是吴好———” 老妇人两鬓斑白,却眉目中依然看出清秀。双手粗糙,脸庞沧桑,站起来后,却双手交叠放前,显示非常好的教养。 “我是吴好,您是?”老人的气质叫人不由尊重,吴好礼貌再次询问, 却,叫吴好和身后的许冒冒都是一惊! 老人双手在前非常恭敬地朝吴好一鞠躬行礼, “我是你母亲迟莫离的保姆臻矍乙。” 吴好一下惊愣在那里!太多的思绪,太多的情感一涌而上,叫吴好几乎承受不住—— 许冒冒同样震惊,不过,此时她更在乎吴好的失措, 冒冒到底不同往日,这个家有她一半扛下,就见她连忙走上前去,从吴好的裤子荷包里捞出家门钥匙,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对妇人说,“您快请进,您快请进。” 却,吴好似乎回过神,手里的菜放在家门口的箱子上,“您随我到下面来说吧。” 吴好扭头就要下楼,可是走到一半———仰起头,看见十几节楼梯上,冒冒还没有扭开门,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扭着钥匙,这个时候,却没有再去开门,只是侧着头望着他,孤零零——— 吴好心一刺! 又默默上了楼,走到她身边帮她把门打开, “您进来吧,” 老妇人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态度依然冷静,拿起地上的网兜儿和编织袋跟着进去了。 吴好一进来,先把菜放在地上,又去接过妇人手上的东西,“您先坐,我给您去倒杯水。” 却看到,这个时候他的小冒冒已经从厨房里出来,双手捧着一杯水,递给站在沙发前的妇人,“您喝水,坐吧,你们谈。”说着,转身听话的好像就要回房间去。 吴好再也忍不住,一把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小冒冒,脸贴着她的脸庞,“冒冒,冒冒,我只是,我只是———”人竟然是哽咽,冒冒甚至感觉到他顷刻流下来的泪! 这是怎么了? 冒冒极力想回头看他,“吴好,吴好,怎么了,怎么了,”她也懂事,他抱得她太紧她也不能够回头看他,就抬起去摸他的脸,太懂事了,太懂事了,懂事的叫吴好心碎——“我晓得这是你的家事,———” 吴好突然把她转过来,扶住她的双肩,抽泣地望着她,“冒冒,我现在才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你能原谅我吗,” 此时的吴好象个孩子,他扶住冒冒双肩的手都要掐进肉里,却,指尖依然颤抖不停,那是害怕,那是害怕呀! 冒冒当然一头雾水, 咳,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稚子,当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瞬回到幼时,也不得不逼迫着冒冒快速长大, 她拉下吴好的手,拽着他的手腕走到沙发边坐下, 妇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来真是教养极好,处变不惊,只不过,望着吴好的眼神———真的有心疼。但是,止乎于礼般,没有泄露更浓重的感情。 “您好,我是许冒冒,他老婆。” 冒冒双手握着吴好一只手放在自己双腿上,其中五指和他的五指交握纠缠。 妇人点头, “很抱歉,这样冒昧就来打搅,我才从郑州监狱服刑出来。我已是肺癌晚期,时日不多,所以,必须有些事情来和吴好交代一下。” 如此坦率,毫无废话,又是叫二人一惊! 只见妇人看向吴好,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吴好,看你的反应,似乎你也知道些内情。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是家传的,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人掳了去。当年,你母亲有四箱纯金条,一箱首饰都被拿走了。金条,身外物,也罢,只是这一箱首饰,并不值钱,可是,它意义大,是你姥姥留给你妈妈的,你妈妈自小不离身,这样的东西也被掳了去,你妈妈地下有知,不得安生。” 冒冒震惊!也许是听到了“掳”这个词——— 吴好已经全身惊措,完全已经沉浸在一种激烈的情绪中,却,他自身并不知道,他交握着冒冒的手有多么用劲多么用劲,勒得冒冒指骨生疼,但她一声不吭,同样紧紧握住他,给他力量——— 但是, 接下来,听到的一切,———还是叫冒冒心惊地都要跳出来! 吴好茫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很惊悚, “我八岁以前没有记忆。” 妇人点头, “你出生时体弱,又在一直逃亡,营养不济,一次发烧甚至烧坏了脑子,后来又加上刻意叫人抹去了一些记忆,所以,不记得。” “千雪要做大麻生意,那些卖大麻的,全城卖大麻的都不敢卖给他,我一直想不通,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见到了我———”吴好仿佛在梦呓, 妇人依然点头,微歪头看了眼他耳根儿下,冒冒也顺眼望过去,———是的,吴好那里有个胎记,好像梅花——— “梅家每个孩子耳根下一出生就会烫上一个梅花记。原来只是怕走这一行生死线上,自己家的孩子被绑了不好认,后来到成了标志。梅家被捣了,可是余威犹存,规矩还在,做这行的,不敢把东西私下卖给梅家的孩子。贩毒的从来不吸毒,贩毒的子孙永远不吸毒,这是行例。” “我,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妇人摇头,“没有了。”话冷,叫人心凉啊, “大部分被枪毙,逃得出去的———边境上也被打死了。” “我妈妈,妈妈怎么死的——” “你妈妈是公安部A级通缉的人,当时快生你了,边境上也走不出去,———路堵死了,你妈妈只有一横心,破釜沉舟,去找了当时专案组的组长,李济琛。” 李济琛!!! 这个名字一出,吴好原本就紧绷的身子,更是一僵!同样,冒冒心头更是——— 接着,听到了妇人口中说出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个大秘密!! “你妈妈赌的就是‘人心一个贪’,看来,金灿灿的四箱纯金金条,还是有可能叫人失去原则的。她和李济琛做了一个交易,放过她,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钱财买来两条命。八岁以前,你妈妈带着你颠沛流离,一直住在最穷苦的山洼洼里,不敢出来。最后,你妈妈就死在那个穷山村里,可怜她一生享尽骄奢,最后就是那么一抔土,连个碑都没有——” 妇人没有落泪,可看的出,她在哭吧,许是这几十年,泪都哭干了——— 吴好却是泪流满面,冒冒也是, 谁不想妈妈, 谁不想妈妈——— “李济琛只能说做了他该做的一切,他收了你妈妈的钱财,就该对你负责。只是没想,他把你领到了吴小周那里,过继在了他的名下,———也许,也是良心作怪,他自己见不得你,你就是他‘失去底线’的见证。可是,不管怎么说,四箱金条是他该得的,你妈妈那个首饰箱,他不该得。” 冒冒颤抖地咬着唇,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小周不亲待吴好———小周知道这一切?小周接纳了这一切——— ------------ 107 臻矍乙平静地讲完这一切,放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开。 “臻阿姨!我,我愿意照顾您!”吴好赶忙起身,满脸泪痕未干。 臻矍乙只是摇摇头,微笑,“谢谢,不用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不要背负担,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也是想对你妈妈有个交代,毕竟,我跟了她20来年。” 说完,弯腰拿上她的行李,走了。 冒冒看着这样一个有气质的老人,尽管囹圄多年,那骨子里的涵养气度———可想,这样一位忠实心的老人她所跟随的人儿———吴好的妈妈也是个玲珑翠玉般的人物吧——— 此时绝对感同身受。 同样失沽,同样丧亲, 尽管冒冒心里埋着吴小周的惊忧,可她知道吴好现在更需要扶持,就像当年她得知妈妈永远地离开了她,那时候的她,多么地伤心,多么地伤心——— 臻矍乙走了,吴好也没有送下去,他就是站在门口,出神儿地想着什么,神情悲伤。 冒冒走过去,牵起吴好的手,把他牵了进来,让他坐在沙发上,弯腰摸了摸他的额角,“看哭的这一脸,我去给你洗个毛巾过来,” 吴好看着冒冒,点了点头, 冒冒一笑,漂亮极了,像朵汩汩的小花儿,“日子还要过下去是不,” 吴好再点头。心里再悲伤也缓和了些,因为,看到了最真实的冒冒,她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么坚强,那么善良真纯。 冒冒走进了洗手间,拿下了毛巾在水池里揉洗,却突然肚子好像疼了一下,同时,握着毛巾的指尖钻心一刺痛。 冒冒眉头一紧蹙。本能去摸肚子。肚子里面经常动一下很正常,小家伙还算老实的,偶尔撑撑小胳膊儿腿,冒冒还笑哩。可是,刚才不像她在动,是真的一疼。 冒冒又去看指尖儿,以为是不是毛巾里的细丝儿刺着了,可是十指拿出来细看也没什么,那刚才那钻心一疼——— 所幸现在也好了,冒冒并没有在意。揉搓好毛巾,走了出来。 吴好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回头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冒冒,将毛巾翻了个面儿,给她也擦了擦脸,一边擦一边轻说, “我不是吴小周的儿子,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 冒冒抬起手握住他给自己擦脸的手腕,点头,“我知道,这件事牵扯太多,” 吴好突然捧住冒冒的脸,“冒冒,你一直都这么懂事是不是,你还能顶得住更大的———”几心疼几心疼,吴好额头顶住了她的额头,喃喃喃喃,“冒冒,冒冒,不要丢下一切,你还有我,还有我———” 冒冒此时没有动,睁着明亮无丝毫尘垢的眼睛瞅着他,“吴好,我感觉你还有事情瞒着我,是怕我承受不住吗,告诉我吧,看见你一个人这样都揽着,我也很难受。” 这一说,更是要挖吴好的心! 冒冒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孩子,再加上,受过伤的孩子更加敏感,——— “冒冒,我———” 吴好真要冲口而出了! 何必要等真相来临的那一天, 现在, 冒冒就在自己的怀里, 我可以抱住她, 我可以紧紧地片刻不离地紧紧地抱住她, 我告诉她, 她不孤独, 她就在我的怀里——— “冒冒,其实——” 却,刚要说出口, “叮铃铃——”吴好的手机响起。 一瞬,铃声惊动了吴好的心神! 冒冒还怀着孩子,下下个月就是她的预产期了,伤不得,悲不得啊—— 吴好的唇峰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狠狠咬了下唇,稳住心神, 吴好接起了电话。 其实,吴好要出口的那一霎那,冒冒的心何尝没有提起?是什么事情,叫吴好如此大恸大哀!不过,说实话,冒冒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因为,现下,特别是在听过吴好的身世后,冒冒心疼他比心疼自己重——— 冒冒还在想自己的心思,却,这个时候接电话的吴好突然站了起来, “什么!死了?” 吴好的脸色沉了下去,又听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谁死了?”冒冒坐在沙发上仰头问, 吴好转头望着她,眉头紧锁, “是郑局来的电话,他已经被放出来了。却得知,———李济琛三天前自杀身亡了。” 冒冒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难怪郑局能放出来,看来案子是翻了。那小,小周———”冒冒的忧色染得满眼都是, 吴好朝她摆了摆手,“估计他没事儿,———要不李济琛怎么会自杀———”像努力在想着什么,却,脑子里依然一团乱,“郑局说,这个案子还没铺大,连李济琛自杀都给压下来了,对外还宣称他是病故,今天按级别体制还给他开追悼会————我要去看看,看了才弄得清楚——” “我也去,”冒冒站起身就要跟着, 吴好确实犹豫了一下,说好再艰难,走哪儿都要亲自带着她,不放心她离开自己一步,可是,这案子涉及吴小周,———不忍她忧心,不忍她伤心——— 最后, 吴好还是带冒冒去了。 去了,吴好以为自己无论如何能护她个周全, 却,——— 人都不是神, 这个世上,背后多少双眼睛,多少颗心—— 你分得清谁红,谁黑? 一切都要许文正自己去体会,这是她人生的一个部分。 (咳,关于许文正,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哇,可是,要憋着,一定要等写完。谢谢一直追文的同志们,你们的不离不弃就是我最大的写作动力,和我一同感受一种情绪的经历,很叫我暖心,深受鼓舞,谢谢谢谢。另,这一点可以保证,我不会亏待许文正,只是想通过她,叫自己明白一个道理。) ------------ 108 追悼会的场式不简单,并没有因为这位老书记诡谲的离世而少掉半分排场,反而,很隆重。有点,欲盖弥彰。 吴好带着冒冒过去,甚至没有门路连个外场都进不去,别说内场。如此谨慎,听说是来了不少“重量级”人物。 吴好和冒冒互望了一眼,不会是吴小周也来了吧? 幸亏郑擎风在场,把他们带了进来,可还是在正厅外面。吴好冒冒一看这阵势,难怪谨慎异常,你只看那花圈儿,门庭走廊摆着的都是厅级干部一级,再往里面延伸,一阶官阶压一级,可不到最后就是中央了? 说实话,冒冒比较惦记着吴好妈妈的那一箱首饰。她覆在吴好耳朵旁, “他们家今天肯定有家人在,我们一会儿去问问那箱首饰。” 吴好真有点哭笑不得,冒冒到底自私,他知道冒冒要跟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箱首饰。吴好怕她做出不靠谱的事儿,捏了捏她的手,“今天全听我的,你把嘴巴闭着!”冒冒噘了噘嘴,不做声。 吴好看她那个小气样儿才想去揪一下她的嘴巴,就听见,“来了!来了!” 谁来了? 搞得一圈儿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吴小周吗? 冒冒这个时候甚至撑出了头。冒冒真的目的很明确,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要是能进到内堂想方设法见到李济琛的家人就好了。她甚至不停张望,哪怕看到李思俭也是好的撒。 可是,听到一旁郑局小声说, “是苏蒋元。公安部的。” 吴好一蹙眉,“这外面站着的不都是公安部的,他狠些?” 郑局一轻笑,“你小子别不识黑,这外面站着的公安部的各个官比他大,可是,还是只能站在外面,进不了厅里面,因为,他们没有他投胎投得好。苏蒋元是苏顺卿的儿子。” 郑局说话蛮有意思,冒冒笑起来,连她都知道苏顺卿是谁。电视里老放“苏副主席又接待了来自于哪里哪里的客人———”她虽然在中南海这个权利的咽喉住过小半年,可是,这些大人物到真没见过。里面规矩甚严,冒冒当时又谨小慎微——— 却,听到郑局下面的“八卦”———吴好和冒冒的心都一沉! “全国人民都晓得苏副主席要接位了,可是吴委员长的风头——听说,这两位关系不怎么好。去年民航总局局长张提富的撤职,牵连了一大堆人,好像里面还有苏副主席的老部下,吴委员长一点情面都不给,全彻查了。听说闹得瞒僵——” “那李济琛是吴小周的人,——这案子———”吴好觉得有点不可想象,水太深!但是,怎么牵扯上冒冒了咧?! 没叫吴好惊疑太久,答案下一秒就揭晓了!因为,人,来了。 而,人一来,———冒冒———明显感觉冒冒静在那里,眼底含恨呐,———冒冒她自己好像也想通了理顺了———都是他!都是他!! 不是走在前面走一路,一路都有人打招呼的那一位,是跟在身后的这一位,———所有人眼里敬畏的是前面一位,沉稳,世家气度。而,吸引的是后面这一位,纯净如莲。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许冒冒歹毒地盯着他,恨不得把这朵白莲彻底折断摧毁! 苏蒋元,—— 苏蒋阗! 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一家人?!! 吴好不认识苏蒋阗,但看见了他屋里冒冒眼中那久违的恶毒, 吴好歪着头,推了推冒冒的胳膊,“诶,那又是你的仇人?” 冒冒几犟喏,盯着他不放过的样子,“他是许味的老公。” 吴好一听,直啧啧摇头,“啧啧啧,你屋里真是国丈啊,嫁的都是皇帝滴儿子咧,” “你不是。”冒冒还盯着那边,却还一本正经反驳了口, 吴好笑,“我原来是吴小周的‘儿子’撒。———” 所以说哇,这坏蛋们遇到再撕心裂肺的事情跟平常人的承受能力就是不一样,这两口子,水生火热里面,也能斗嘴。 却,恶趣里,看着那朵绝世纯净仙向他们走过来——— 冒冒一副彻底投入战斗的状态,吴好微眯起眼。 ------------ 109 第二十七章 那人走过来,已经引起不少人侧目。在两步之外,他停住,望着冒冒,望着她的脖子——— 冒冒一手端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手扯出自己脖子上的指头,有点示威样儿。 那人唇边好像弯了下,非常清丽的一抹淡笑。如沐柔风,叫人心颤眼迷。 吴好这时候一挑眉,懒懒抬起手握住了冒冒扯着指头的手,“他喜欢你挂着他的指头。” 只一句,有点扇阴风点鬼火。 冒冒就像个铳头,甩开吴好的手,把框着的手指头都拿下来,扯下姓苏的那一个象丢狗骨头的,丢在他脚边! 冒冒把这些手指头保养的蛮好,象玉器,说实话,谁看得出她挂脖子上的是个啥,她这一丢也不知道是个啥,旁人就瞅着意味深长:这是个“重臣”的追悼会,跟着大公子来的这位绝色和这个大肚婆闹什么呢! 指头丢在自己脚边,苏蒋阗不怒不嗔,默默弯腰捡起指头,在手中摩挲, “你怎么成了苏顺卿的儿子了?许味她知道吗!” 冒冒她到底是个护家小的,她一直没听说过苏蒋阗的身世,就以为她家那姐也蒙在鼓里。她傻,她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傻。 没想,苏蒋阗到老实回答了她, “许味一直不知道,许涙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大伯没有子嗣,我生下来就过继在他家了。” 真老实!!老实得———家底儿都掀了,在她跟前,掀得毫无保留——— 这叫疑惑跟着他过来的苏蒋元都皱起了眉头。大庭广众呢,这女人是谁,他家古里古怪的老幺象个乖孩子把啥都交代出去了。 冒冒一看见苏蒋元,想起他是公安部的,扫了眼他,皱起眉头, “许涙是他弄进公安局的?” 说实话,冒冒此刻的口气有点象个大家长,她家芝麻大点的事儿她都要弄清楚,好像,她这些哥呀姐呀,她都得管着! 苏蒋阗依然很老实,摇了摇头, “许涙是自己凭能力考进去的,他的成绩在公安部都查得到。” 冒冒还点头,好像有点欣慰。自己家的孩子不丢脸,没走后儿门。 吴好看了,说实话,在心里笑死。她操几多心喏,还怕丢这个脸?她自己怎么进公安系统的?那是他吴好求爹爹告奶奶硬把她塞进来的!他们许家各个比她强万倍不止,她一副处处怕他们丢脸的模样———吴好听隋阳景桩儿说过,从小,冒冒在家就是个小岔巴子,她自己不好好读书,她哥哥姐姐的每次成绩惦记着清楚呢,哪个稍微考失误了,她就马上跑过去给她爸爸、大妈打小报告,她爸爸要是真来了气,把谁训一顿,她在旁边笑得咯咯神——— 苏蒋元稳重,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急于问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是谁,就是很自然地推了推弟弟,“进去了。” 谁知,这个时候,他弟弟竟然向那女人伸出了一只手,“我带你进去。” 尴尬! 颇为尴尬! 认识吴好冒冒的,看着一位贵公子要牵他吴好老婆的手! 当然,“万众瞩目”的,还是苏蒋元,他带来的一位绝色公子在追悼会现场外要去牵一个大肚婆的手! 可是,除了苏蒋元,当事人都不尴尬! 苏小公子的手还伸着, 许冒冒的嘴巴还微噘着,翘气古怪, 吴好同志的大手已经牵起了老婆,大摇大摆走出来,“进去进去,有人开道还不美!” 死冒冒跟着老公进去的时候,路过苏小公子,还回头“呸”了一口, 这两口子完全把苏小公子的脸面碾在脚底下摧残摧残再摧残! 苏小公子还是无动于衷,默默收回手。说实话,太美的人,看不得他们的眼睛,看了,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除了沉溺他们的美——— 苏大公子倒脸色有点沉,这无缘无故是招惹个啥事儿! 走到正厅入口处,有人拦,吴好拇指向后一指,“有人带进来的。”带进来的你走前面?知不知道什么叫“带”? 不过,马上看到后面的大苏小苏,大苏听见了也没异议,人家马上放行,而且有点惊惶异常的意思,赶紧安排人,忙说,“快!快去告诉里面,苏蒋元来了!” 吴好管你们这些奴才样儿,带着他的小老婆长驱直入,———吴好太专注去找李济琛的家人,没有看到———冒冒这个时候眉头紧蹙了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疼,不是那种来势汹涌那种,却是躲猫猫一样冷不丁蹿出来一下!钻心之痛! 疼在哪些部位?还是肚子和手指尖儿。冒冒怕疼,有点不晓得如何是好,可是,现在好容易进来了,要找李济琛的家人,要找他的家人———冒冒觉得自己的额顶有点在冒汗了,疼一下,心一缩——— 深入内厅这一路没有人拦了,人越来越少,一路的工作人员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大肚婆得以进来,还以为是李济琛的近亲,要不,怎么进得来?此刻,领导人正好在里面吊唁呢—— 吴好带着冒冒站在门口时,吴小周正在和站在灵堂左侧的李济琛的家人握手安慰,场面很凝重, 一抬眼, 吴小周看见了冒冒,这样,大着肚子的冒冒——— 冒冒也看见了他, 看见了, 看见了,——— 冒冒突然一阵钻心之痛! 还牵着吴好手的身子抱着肚子往下滑了下去, “冒冒!!”吴好忙弯腰双手去抱她, “冒冒——”吴小周像梦呓,失措的跑了过来,耳旁到回响的全是冒冒曾经在他耳朵边的咯咯娇笑,“小周,我是你的心头肉,我是你的心头肉———” ------------ 110 你看冒冒的眼睛喏! 明明很疼,却偏偏透出一股活活的神气。 你看冒冒的嘴巴喏! 明明她想咬,却非不咬,要张不张的,美艳的啜着气。 吴小周跑过来就站住了,因为吴好抱住了她,可是她的身子象耍赖一样还在往下面滑, 冒冒看着小周跑过来,就不看他了,她瞅着吴好,出奇地有丝亮眼的兴奋, “我——是不是要生了?” 吴好知道她这个时候很疼,你看她掐着他的手臂都要抠出血,可是,还是忍不住呸她, “说鬼话,你下下个月的预产期,现在也要你生得出来!” “我就生得出来———她在往下面掉———”冒冒说着音都在颤, 吴好马虎不得了,一把打横抱起她,一路往外跑,“生!生!咱们现在就去生!” 其实,这个镜头是相当滑稽的。哪有人家家里才死了人,你这一踏进灵堂就要生的?这不摆明占人家家里便宜,哦,人家家里死的那个钻你肚子里去了? 吴小周跟着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看见冒冒瞅着他,瞅着他,象个小动物,如果那双眼睛里有双小手,她就在那里招呀招的——— 听了大半年别人的转述是一回事儿, “肚子有这么大了吧———”报告的人还在自己肚子上划一下。小周就想象,该有多大呢? “听说她很挑食,———现在爱喝豆浆,不爱喝牛奶———”报告的人都蹙眉,觉得这孩子蛮难得伺候。小周就想象,喝牛奶她不喝甜的,豆浆她也不放糖吗? “活蹦乱跳。她动作还挺灵敏———”报告的人都微笑,几时看过别的大肚婆窜东窜西的,还打篮球?小周就想象,是她的肚子圆还是篮球圆呢? 有时候,一听完关于她的事儿,开会的时候看见一个地方都容易出神,很纠结,她的肚子该有多大? 有时候,出去视察,看见了孕妇,心就一击!冒冒的肚子有这么大了? 有时候,喝牛奶,才喝一口,就放下了,冒冒现在在喝豆浆——— 好了,如今,真真切切看见她了,又是另一回事儿, 吴小周此刻有点懵! 当初, 想连根拔起的到底是什么? 拔了吗?拔了。 拔干净了吗?拔不干净。 后悔拔吗?不后悔。 今后怎么办?不知道。 一声问,一声答,毫不拖泥带水。所以,小周蹙起眉头。 她是你一生的劫数?那确实是。小周无奈地更蹙紧眉头。因此,颇为棘手。 搅屎棍确实有难住大罗神仙的时候。不过,那也是这根搅屎棍扎在我的心头呀。那么,还有些“搅屎棍”,你想这么轻易地来“难住”我?——— 小周眯起了眼,看见大苏小苏向他这边走来, “吴委员长,” 大苏官场, 小苏摸不透的眼神, 小周回归本色,谈定掌大局。 只不过,远去的那个“口口声声吵嚷着要生了”的搅屎棍———许文正的孩子要出生,怎可轻易放过谁? 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 111 “吴委员长节哀,” 大苏狡猾。一句“节哀”坐实了死的这位是他吴小周的人。黄鼠狼给鸡拜年。 小周云淡风轻,“恩师离世,劳烦惦念。”不遮不掩,不躲不避。这是我的老师,我该敬孝道。 大苏讨个没趣儿,不过,世家子到底是世家子,接下来说的到都是人话。大苏才要去慰问李家人,抬脚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自己家这老幺——— “吴委员长果然好气魄,自己的亲生子要出生了也不着急,哦,是亲生子还是亲孙子呢,确实不好认。” “蒋阗!”苏蒋元立即一身冷汗,他家小苏对吴小周的“挑衅”来得又突然又凶猛,这种场合,实在属于放肆! 他们家老幺总神仙气缭绕的,今儿个怎么了?下凡投了猪圈,这么不长脑子! 吴小周气韵不变,说过,不是心中扎下的那根搅屎棍,其余的,想为难他———确实还不够火候。 小周淡淡看他,“这是我的家事,不劳费心。”转身就要离开,不予理睬。 家事! 好像有那么一下刺痛了小苏! 小苏淡笑,“我是冒冒的二姐夫,谈家事到正好。不过,您现在确实这家事、国事处理好———挺难的。家事传出去了,妨碍国事;国事办好了,家事又———”小苏最后呢喃了一句,很轻很轻,“吴好还活着,这往后,叫冒冒怎么办——” 吴小周站在了那里! 慢慢回头看向小苏———苏蒋阗—— 回想起上次见到他,最后离去时,他看自己的那一眼——— 苏家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小公子,弹指一挥,看准软肋,精确打击,就把自己逼到了两难境地! 承认是吴好的生父,就要面对扒灰生子,政治生涯不至完结,可,在吴好还活着的前提下,冒冒的一生要在这种丑闻难堪里渡过——— 不承认是吴好的生父,既要卷入当年的案子,收养吴好,吴好是梅家的孩子,就算当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可也应了个“知情不报”,政治生涯恐怕就此终结——— 够狠! 也不得不啧叹一声,玩得很漂亮。 两难啊两难,逼人做出抉择才是折磨人的最高境界! 小周望着这位小公子,只是不甚明了,他何以恨自己到如斯地步,处心积虑,——— 小周眯眼, “为了苏家?” 小公子微笑,这到很坦然, “为了苏家,更为了冒冒。” “冒冒?”小周心一震,作为二姐夫,这样为了冒冒,显然——过了——— 却,眼前这个朴实的苏小公子望向刚才冒冒来时的那个通道,似乎出了神, “在许家,——没人不是为了冒冒。叶行远娶的是许趣吗?娶的不过是成为‘许家人’的一个身份——我呢,和叶行远有区别吗———成为了‘许家人’就有抚养冒冒的资格,就有对冒冒的事情说上话的资格———可是,没有一个人教养得好冒冒,你们不该这样教养她,你们毁了冒冒———” 吴小周似乎有点听明白了, “就因为我是外人,我不是‘许家人’,我‘教养’了冒冒———还是你觉得,你最适合‘教养’冒冒。” 一针见血! 连一旁听到这一切的苏蒋元都大骇!真没想,他家老幺一直动的是这个心思?!!——这,这,这简直有点走火入魔! “当然。” 苏小公子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不可”的姿态,那样自然,那样坦然,仿佛———天生——冒冒就属于我——— “冒冒要宠,可,不是许家人那样的宠法;冒冒要管,可也不是你那样的管法。冒冒是块璞玉,是块玲珑剔透的顽石,都被你们毁了,毁了———” 也许听起来实在毛骨悚然,这些人,这些事,这些人与事,为了许冒冒———疯狂,无序——— 可是,这一切就在眼前! 吴小周想起刚才那个眼中有小手的女孩儿,———终究,这样一个孩子存于世,还要有多少人为了她,付出更为疯狂的代价——— ------------ 112 乱臣贼子。 许文正本身就是一歪瓜裂枣儿。如果,咱是说如果,她有她统治的一个国度。那她身边环绕的这一圈儿,没有人不是奸佞之辈。笔墨纸砚铺陈,可以书写他们的厚厚功勋斑斑劣迹拳拳之心,但是,书写不完他们对许文正纠结又深妄的情思。 许文正老在心里嚷嚷:乱臣贼子,一帮败类!啐你一脸肮脏的老粘老粘的痰喏!于是,到了儿,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是一定要将他们聚齐咯,是生是死,是输是赢,是疯是孽,全给老子来守着看着望着,送终,你们也都要在旁边候着! 吴好抱着哎哟直叫的她象疯狂赛车直冲进医院,她不喊天不喊地不喊娘不喊她的娃,喊什么?“快!去通知他们!!都叫来都叫来!!我要生毛毛了!!我要生毛毛了!!” 吴好大汗淋漓,怀里的劫数象从水里捞起来的,龇牙咧嘴,他知道她疼得战! “都叫来做什么!听你杀猪叫?傻冒,傻冒儿哇,生孩子要斯文,咱秀秀气气地生,灿烂着母性光辉地生啊!” 吴好说话都在打哆嗦,冒冒一听,想伸手去揪他的脸,“叫你贫——”她这是想哭啊还是想笑呀, 毅力强哇,真揪住了。揪住不放, “叫他们来,叫他们来,我要死了的话,叫他们给我风光大葬,都披麻戴孝,守灵———” 把她轻放在推床上,旁边的医生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漂亮个小姑娘,生个伢儿是怎样就神经了?看这一通不停嘴的胡说八道! “丫头,丫头,你是生毛毛,不是生狸猫。”医生去掰她还揪着(是她老公吧)的脸的手,有点不耐烦,训这个漂亮小姑娘的漂亮老公,此时,这漂亮个爷儿们好像也跟着在疯,“你就哄一下她撒,她要怎样就怎样,只管点头!” 吴好真像傻了的,医生说点头,他就点头,“好好,叫叫!都叫来!老子把全世界的人都给你叫来!!” 冒冒揪着他脸的手硬是被医生掰开了,匆匆将她往手术室推,吴好要跟进去,被拦住了,吴好大叫,恨不得跳脚,“不是生伢爸爸可以进去吗!!”医生把这个漂亮又有点失常的老公硬是拦在了外面,“别个是顺产,你屋里这个———是要命啊还是要情调!!”(吴好事后想,这个医院的医生都蛮扎实咧,危急时刻二五点子话蛮多!) 他屋里大肚子哼哼唧唧被推进去了。手术门一关,吴好的心跟着一跳! 她活蹦乱跳地进去的,出来时,也该是活蹦乱跳的吧? 她鬼喊鬼叫地进去的,出来时,也应该鬼喊鬼叫吧? 冒冒进去时,还揪了他的脸,那样狠,那样使劲儿,出来了,老子还要她揪,照死里揪—— 吴好一刻也坐不住,胸腔里,脑袋里,甚至屁股上,都像在着火,有个蛮大蛮大的跳蚤就在他的身体里上下乱跳,一下打得心口疼,一下撞得脑袋晕——— 吴好哆嗦着手摸出了烟和打火机,象他妈高 潮里往*壶里对准发射却总是射偏,打火机的火总对不准烟,一烦,吴好把打火机砸地上,嘴巴里却还叼着烟,又去摸手机, 好,老子给你打电话!都打来!都打来!哪个敢不来,老子等我屋里许疯子生完伢儿放出去一个个滴啃!啃地血流! “喂,隋阳吗,许冒冒要生伢鸟,再不来,一尸两命!” “喂,景桩吗,许冒冒要生伢鸟,快死鸟,快死鸟,人已经快死鸟!” “喂,许杭吗,———” “喂,许趣吗,———” “喂,许味吗,———” “喂,许涙吗,———” 就像老人说滴,小伢儿取名字越取贱越好,这样,好养活。吴好此刻的心理同理可证,越把许冒冒说得快死了,他心里好像就特安心,越说得歹毒,冒冒就越安全——— 一个个地打, 许冒冒一辈子身边的这些牛鬼蛇神全部打来! 这就是许冒冒的意思撒! 这就是她的意思!我但凡有大事,你们一个都不能跑,都给老子候着,候着——— 第一个赶来的是许味。 想象不到吧,美女穿着高跟鞋跑进来的样子很飒爽。 一进来,美女做的第一件事也很飒爽,竟然是给吴好耍烟,他一支,自己一支,不过,打火的时候跟吴好刚才打火一个样,半天“射”不准, 最后,打准了,医生一来,全吼熄了火!(这个医院的医生蛮神气咧。) 吴好耳朵上面又多一支烟,美女手上捏着,“我屋里冒冒,冒冒是不是哭死鸟?” 吴好点头,“哭死鸟。” 美女眼看着也像要哭的样子。吴好不理她,紧她哭。 第二个来的许杭。 许杭很沉稳,就是手好像在握拳。 “是个什么情况?” 美女看见他,不搭理,自己坐到长椅上,独自抹泪。 吴好哼了声,“要死鸟。” 许杭上下瞟他一眼,走一旁好像打电话去了。 第三个是隋阳。 隋阳看见许家这两位,淡淡转过眼,直接走向吴好, “人进去多长时间了,” 吴好还是哼了声,“要死鸟。” 隋阳怪异地看着他。最后,轻叹了口气。在许味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第四个,是许趣。几乎是前脚搭后脚,她走过来,后面一层电梯上来的是景桩。 景桩儿走得快,后来超过了许趣,直接走到隋阳旁边坐下,扭头看吴好,“死了没?” 这下不得了, 许味一听,拔了高跟鞋就丢了过来!! “叫你咒我屋里冒冒!!” 景桩儿跟你这娘儿们矫情,冲上去就要铲她,隋阳拦着了,“消停点消停点好不好,” 眼看有冲突,许趣走慢了几步,待到都熄了火,才走到妹妹身边坐下,把她手里捏着的烟拿过来叼在嘴边,“火咧?” 她妹妹身上火大着呢,可手边就真没火,蛮气不过滴,“自己不晓得找火!” 许趣也不生气,看向吴好,吴好理他们?就望着手术室的灯,一心想着,等傻子出来了是叫她揪他这边脸还是那边脸咧——— 隋阳丢了个打火机过去给了许趣。许趣却不接,打火机丢在她身上。她也不抽烟了,烟放在旁边的板凳上。 来齐了不? 哦,还没有, 两个姐夫还没有来撒, 哦,还有个大神没有来,许家幺儿撒, 哦哦,还有个最大神没有来,———里面那个毛毛的亲爸爸撒。 等了一会儿, 吴好像个小队长,点了点人数,啧了一声儿,“还差人咧。” 一众牛鬼蛇神都坐着不动, 没有办法,吴好只有又掏出手机,再打电话, “喂,叶行远吗——” “喂,苏蒋阗吗,———把吴小周一起叫过来———” “喂,许———” 正准备打许涙的电话,看见,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都看着他, 都看着走过来的人, 只有吴好低头收好手机, 时机不对,吴好心想,要不,这一再打电话,真像打麻将凑角儿呢,三缺一呀,都快来,都快来! ------------ 113 第二十八章 接下来这事儿,就他妈有点操蛋鸟。着实诡谲。 许涙走近,“大哥,大姐,二姐。”挨个喊他许家人。很有幺儿的模样,尊长嘛。 许杭冷漠,不吭声。 许趣冷淡,也不吭声。 均是瞧他一眼,不看了。 就是许味秀眉一蹙,“你自己掰指甲算算,多少年不着家了?”看出来了吧,这老三跟小五关系还是近些诶。 许涙笑,“处理点事情在,——” 就听见旁边的景桩儿轻笑一声儿,许涙自然看向他,“桩儿,隋阳,也好久不见。” 桩儿摆手,一副“老子跟你没话说”的模样。隋阳冷淡看他一眼,不搭理了。 这时候,谁也没想,许趣开口了,清清淡淡,“癞头的和尚没毛的龟,李隆基家的事儿,高力士偏要去管,结果杨贵妃多了个没种的舅爷。” 啧啧啧,这毒,这够毒!吴好啧叹,他还没正面遭遇过许家这一窝蛇呢,今天着实要大饱眼福。看见没有,越闷着不做声的,越坏。这许家老二仙风道骨的,却着实口舌毒辣,且,分寸掐得真是好。外人,狠打击之:高力士是李隆基的啥?不就一奴才!(暗指景桩儿隋阳之于许魇。)家里人,恨铁不成钢,担了个“没种”,(暗指许涙。)不过,还是维护自家人重些。 好嘛,桩儿饶你个贱婆娘,冲上去就要踹她一脚!绝对不怜惜,跟阶级敌人同敌忾! 隋阳反应快,依然紧紧抱住了他,却,非常阴毒地盯着许趣,“臭婊 子!等着,老子不搞死你。” 桩儿要冲上来踹她,许趣是动都没动,就盯着他,似笑非笑,不过,眼中含恨。 许味冷笑,“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嫌腻味,仗义的,假仗义;矫情的,真矫情。” 这话儿也是两面刀子,都捅咯! 仗义的(指景桩儿隋阳),反而笑了。桩儿裤腿儿一拎,重新坐下来,慢条斯理,就睨着那许趣,“许文正就是宁愿把你妈妈骨灰放哪儿告诉我们怎么办,她就是愿意告诉一个奴才怎么办——”阴阳怪气,嘴角笑得象在吐毒信子! 着实一刀毙命!硬把“矫情的”这个逼得血流!! 眼见仙风道骨的许家老二一瞬红了眼就要愣头青一样冲过去———许涙一大跨步上去抱住了他大姐,“姐,姐,冒冒在里面,冒冒在里面——” “冒冒在里面”硬把许趣仙女唤了回来!“松开。”小不耐加清冷地说了声,眉头蹙地死紧。许涙放开了手。 这时候,正好叶行远来了。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许趣怒不可抑要冲上去的劲头儿。人却没走过来,在一旁长椅上坐了下来。瞅热闹的情绪很高涨。 吴好是一会儿看一下手术室的门,一会儿看一下这“战局”,突然搞了句,“拦什么?打!打!反正冒冒在里面不搞个几小时她不得下地滴,你们越打得欢快,她越舍不得死,这几热闹哦。” 这,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所有人都瞪他!这个看来最坏! 不过,人吴好还不耐烦咧, “你姆妈都瞄着老子打栽!打撒!你们未必不晓得你们屋里许冒冒就喜欢看打架?最好今天就在这里打死一个!信不信,她在里面喜得跳脚!” 半天,没人吭一声儿。 苏蒋阗来了。 后面, 吴小周呢——— “人呢?” 吴好在那头,苏蒋阗在这头,吴好问, 苏蒋阗淡笑,“首长还有国事。” 五花八门的眼色全甩向吴好。吴好只是淡淡垂下了眼。 又是静。 出奇的静。 许是现在妖孽太多,妖气过甚,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同志们或坐或站, 真正那个叫“各自的心思各自揣,各自的坏水各自流”。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出来一个护士, 吴好冲了上去,“我老婆怎么样!!” 护士的神色好像古里古怪滴,待她看清这外面的一溜弯儿绝色,——更像窒了一下。口罩里的声音传来。三句话,“产妇在努力顺产;她一直在喃喃‘没人吵架了,不热闹,不隆重,她不生了’;医生说,产妇很娇气,太磨人。” 说完,这小护士转身就要逃也似的进去,吴好却一把拉住她,好像她是个劫匪,“你们这里面听得见我们这外面说话?!!”小护士直点头,“听得见一点听得见一点,医生叫我出来说的目的可能就是你屋里这个想听你们——在外面吵——她才有劲———” 吴好已经彻底服了里面那个的气!彻底服了!! 手一松,小护士滋溜“逃”了进去。别个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还不是“大开眼界”!哪有这样的伢儿撒,越听自己屋里人吵架越来劲儿!刚才外面闹得吓死人,这个小产妇像打了鸡血滴,几来劲儿喏!外面一安静,——她就烟熄火了———不是一点点有病会折磨人!! 吴好算服了她!算服了她!! 像个跳脚的蚂蚱就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气得直指着这一群他“邀来的麻将角”, “是不是!!我说是不是!!这就是你们他妈一起惯出来的一个怪种!!现在祖宗要生伢,你们不吵,她不生!有么办法!吵!吵撒!!” 景桩儿压着肚子坐那儿笑死了。 ------------ 114 没有吵。 事实上,依然很安静。 桩儿笑过后,右脚脚踝搁在左腿膝盖上,一手撑在右腿膝盖上,托着下巴,望着手术室出神。竟然,渐渐看出了眼泪。 吸了吸鼻子,桩儿冲着手术室大喊了一声,“许文正!我每晚做梦都能梦见你在里面生孩子结果生出个大王八!!” 然后,呵呵笑。还是手托着下巴。泪,还在流。 隋阳看了他一眼,人靠在椅背上,又扭头看向手术室,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 “都是我们错了好不好。” 声音不大,可你看隋阳放在身前扭在一起的手——— 这俩儿,现在像孩子。 吴好看着他们,轻叹了口气。他们当年不为一己之私,好好珍惜里面那个名叫“许文正”的孩子,这个孩子,一辈子都是他们俩的,谁也抢不走。许冒冒从不滥情,很专情。除非你不要她了———她捱不过孤独——— 又是一阵儿安静。 许味前倾身子,摸了摸眼睛,双手又支着下巴,望着对面长椅的椅子腿出神儿,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头上磕了那么大个口子,爸爸妈妈着急把我送进医院,爸爸去办入院手续了,妈妈被医生叫出去说话,妈妈叫冒冒握着我的手跟她说,‘你要松了手,姐姐额头上的血就不停流。’————冒冒那时候才三岁———她就一直握着的手哦,——后来,妈妈回来了,叫她松手,她就是不松,她说,‘一松,姐姐就流血。’她想拉粑粑了,妈妈把痰盂给她端来,她坐在我床边,一直握着我的手,就是不松———” 说着,许味摸了几次眼睛。 许趣一直看着妹妹,妹妹说完了,她又转头看向手术室, “冒冒喜欢吃鱼。有一次唐阿姨给我们做了红烧鲫鱼,我把鱼肚子上的肉放她的小碗里,她不吃,全放我碗里,说,‘姐,你要考外校,多吃鱼,聪明。’那时候,家里人谁知道我想考外校?我也就写在自己的日记本儿上呢,就她敢翻我的日记本儿——” 许趣说完,许涙点了点头,“嗯,就她敢,她记得每个人只要是隐私方面的密码,日记本儿,小金库,——” “所以,我的第一把柳叶刀是她送的,是她攒了一年卖‘小钢铁’的钱买的———我当时还挺生气,她把我作业本上画着柳叶刀的那一页撕了,后来才知道,她拿着做样子去买刀了。”许杭淡淡地说。 又是沉默。 吴好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一会儿看看这边的隋阳和景桩儿,一会儿上下打量许家这几个牛鬼蛇神。 “该我说了吧。”叶行远突然开口。 该谁谁谁说啥!! 其实,这个时候的气氛相当怪异!这是干嘛呢,同志们象在追忆革命老前辈,好像,好像———追悼会上,冒冒同志躺在鲜花丛中,她的亲人们、爱人们、仇人们追忆着她,追忆着她——— 气氛真他妈诡异神经极了!! 可,好像这个时候就是有一种默契,谁都不去破坏它,谁都不去破坏——— “五岁那会儿,妈妈常带我去齐絮阿姨家玩儿,那时候我见到了衡八阿姨。——衡八阿姨快生了,肚子比现在冒冒的要大点儿。她戴着黑框眼镜儿,把书搁在大肚子上,一手还在飞快的演算着什么。———我溜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看着我。我当时就是觉得好玩儿,她的大肚子可以当桌子。———她远远地看着我,说,‘这孩子身体好像不好。’我有点害怕,她说话像个半仙,直直的。她招呼我过去,她说,‘你摸摸我的肚子,我的小冒冒才健康,你也要努力把身体弄棒点,将后来保护她。’———我后来每次去都要去摸她的大肚子,冒冒在里面很安静,有时候动动,一动,衡八阿姨就用指头弹她,小声笑着跟她说话———” 都不做声!都不做声!! 好像叶行远的这番话里有魔咒!同志们大气都不敢出——— 叶行远这一番话很明白,相当明白:我的健康是衡八阿姨‘教’给我的,她叫我守着冒冒,健健康康地守着冒冒———好像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使命——— 还有谁?该苏蒋阗了吗? 真是自然,都看向了他, 许味撑着自己的脸,微笑地看着他,意态轻松,“你图我们家冒冒什么,” 许涙笑,“蒋阗恐怕记着的就是咱家冒冒指着他说‘这个哥哥有出息’。” 苏蒋阗也笑起来,毫无心机,非常单纯,“她抱着我捉来的蛇在外面走了一夜,就为了找适合蛇放生的地方———这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这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一句话,硬是抠进了每个人的心坎儿! 是呀,是呀,这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可, 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就真坏了呢——— 也许,这里所有的人都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全部抬头! 互相看!眼睛里————互相指责! 这时候,吴好真他妈操蛋操到家了!!他突然大喊一声,“冒冒!他们终于找到根儿了,真的开始要大打出手了!!!” 唯恐天下不乱!!吴好个坏犊子就是见不得天下太平!他多会察言观色,这些牛鬼蛇神找到根儿,要开始互相揪小辫子了:就是你!就是你!把个好好的许文正宠得这样坏!! 却,手术室里面, “哇!!”的一声娃娃大声的啼哭! 响亮,清脆, 还伴着医生的大呼,“不用打了!不用打了!生了!生了!!” 至此,许文正二世光荣嚎啕降临人世!跪,参拜。 ------------ 115 “是个小丫头。”护士把孩子抱出来,一脸喜气。 吴好看了一眼, 好丑。 这是第一感觉。 接着, 觉得——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尾巴,还是那种皱巴巴软绵绵的小尾巴,她还在上下浮动,飘来飘去——— 吴好的呼吸一直就憋着在,心就好像停在某个地方卡着,———他好想哭,好想痛哭一场!———医生说“母女平安”那一刹那———吴好一辈子都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于是,看什么都不对头,望着这个黏糊糊才从妈妈肚子里扒拉出来的孩子,丑;看着这医院的一切东西都在漂浮——— “你看她好小——” “她刚才哭的声音到蛮大———” “真丑。” 这句“真丑”似乎是景桩说的,吴好云里雾里往楼梯间走时最后听见的就是这一句,笑起来,景桩和自己真是毒舌派,绝对实话实说。 吴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可以离开一下,那个很丑很丑的小东西马上要送进保育箱,筋疲力尽的大肚子你现在更是见不到。他要趁这个空隙出去透透气———他要赶紧去抽支烟———要不,一会儿,真见到已经瘪了的大肚子,他会很没出息地抱着她嚎啕大哭,这不好,特别是当着她这些缺德的亲戚,这很不好。 吴好一边掏烟叼在嘴边,一边打火,脚踢开了楼梯间的门,走出去准备大口呼吸,大口抽烟———却! 手抖的厉害,他妈烟还是没点着,火打着了,火苗冲得差点儿烧着自己的鼻子! 因为,一看到楼梯间里傻站着的那个人,———瞧那傻样儿!吴好首先是被惊着了,一没注意,火苗不就冲上来了, “你怎么躲这儿!” 名义上他是老子,不过,吴好觉得自己这句吼反而吼出了“做老子”的气势, 啧啧啧,看看吴小周,看看咱风华绝代的吴委员长撒,——你他妈闺女出生,你躲这儿当个啥二傻子!! 嘿,真得蛮像二傻子! 人呆呆地站在楼梯间,似乎想冲出去,可是又生生被什么拉扯着,定在那里,——— 吴好震惊过后,刚开始冒出一点点戏谑的劲头,可是,一看见他望向自己眼睛里的复杂—————吴好立即铲了自己一小巴掌,还啐了自己一句,“看你个不识好歹的狗杂碎。” 吴小周见他这样,似乎清醒了些,明显刚才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眼垂了下来, 吴好一时真有些愧疚,嘴巴上还叼着烟,他这个时候也有点像二傻子,从荷包里又摸出一支烟递给他,可,递过去才想起来,他好像不抽烟———人又呆那儿。 还好,吴小周接过了烟,而且,他也衔在了嘴边,并且,走到台阶旁竟然坐了下来。吴好把自己这支点燃,又把打火机递给了他,他也点燃了。 吴好靠在墙边,吴小周坐在台阶上,两人一站一坐,都好像专心致志地抽着烟,谁也没吭声。 烟呐,有时候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对纯爷儿们。有利于理清思路。有利于沟通感情。吞云吐雾间,有些芥蒂,看开了;有些话,也能说开了——— 吴好靠在墙边的,好像站不住,慢慢蹲了下来,他这会儿抽得快,转眼一支烟搞完了,又掏第二支。一看吴小周眯眼也快嘬到烟蒂了,又丢过去一支。吴小周接住,两个人一前一后又开始搞第二支。———这样一支接一支,两个人搞到第四支的时候,吴好先开了口, “刚才跟苏蒋阗一块儿来的?” “嗯。” “你不进来是怕我难堪是吧,特别是一堆人渣都在里面,” 坐在台阶上的吴小周很爷儿们很硬朗洒脱,这估计才是本色,加上又嘬着烟,更生活,并不是人前那样儒雅领袖范儿。不过,头微垂着,依然掩埋着那颗深沉的心———吴好的这第二句,他没吭声儿。不过,吴好敢肯定是这么回事儿,所以,他一刚儿为自己第一眼见到他还想戏谑嘲弄他,觉得特别愧疚,自己忒小家子气了。 “是个丫头,母子都平安。” “听到了。” 一时,又沉默了会儿。 却, “谢谢你。”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显然, 全震在那里, 看着对方,——— 谢谢你,是吴好说的。这么多年来,我误解你,你养了我这么多年——— 对不起,是吴小周说的。这么多年来,我冷漠地对你,甚至无情,没有尽到“养父”的责任————— 所以说, 所以说吧,烟呐,对于纯爷儿们是个好东西, 有时候,一些心结,要在烟味儿里解开,它容易叫人在薄薄的雾里,看清自己,看清过往——— ------------ 116 这曾经是一对父子,父亲孑然,儿子孤傲。 这是两种味道的男人,一个如红酒,一个如白干。现下,再醇再烈,身上都染上了一抹妖红,冒冒掌心里的两个男人呐——— “当年你不想收养我吧。” “嗯。曾经甚至还想过举报。” “也就是说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完全知道,李,李济琛收了迟莫离的东西不知道。———这些年,他良心也不好过,迟莫离的四箱金子压在他的心头,那就是颗*,———这件事情出来了也好,有个了断,有个交代,———我也该有个交代———” 吴好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脸,卡白!脑袋里如雷重击,想通了些什么——吴好猛地抬头望向他! “是苏,苏蒋阗!———是他把材料给冒冒的!” 想通了, 想通了, “全国人民都晓得苏副主席要接位了,可是吴委员长的风头——听说,这两位关系不怎么好。去年民航总局局长张提富的撤职,牵连了一大堆人,好像里面还有苏副主席的老部下,吴委员长一点情面都不给,全彻查了。听说闹得瞒僵——” 苏蒋阗的眼神, “她抱着我捉来的蛇在外面走了一夜,就为了找适合蛇放生的地方———这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这是私怨亦或家怨已经不重要了,吴好只是不可想象,———太毒,太毒,这把吴小周————逼到了何种境地! 承认我这个“儿子”,“儿子”还存活于世,张扬出去,里面那才出生的小毛毛,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冒冒———情何以堪——— 不承认我这个“儿子”,我就是最铁铮铮的证据!我当年是个孩子,责任丝毫追究不到我的头上,可,即使他并不知李济琛受贿,可“放了人”是事实!他收养了“犯人的孩子”是事实!“知情不报”也是事实———吴小周的政治生涯——— 而他刚才明明说到,“我也该有个交代——” 很明显!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了冒冒,他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政治生涯,不叫冒冒和冒冒的小毛毛背负更多——— 或许,现在,此刻,他人坐在这里,默默地坐在这里守着她们母女,就已经在选择,———吴好不认为以吴小周的手段,他不能脱离这场政治危机!可他依然———依然选择——— 吴好眼睛通红,“冒冒要是知道你———” 吴小周只是轻轻抬了下手, 这个动作,和他当初阻挡冒冒说话的手势一样, “这她没有必要知道。就算没有冒冒,这件事也总有捅破的一天,———李,老书记的心上压着这样一颗*,我又何尝不是,”他轻轻地笑,无奈摇摇头,“人呐,都有私欲,老书记为财,我念他的教导之情,成全了他的‘贪’,——”摇头,再摇头,“同样不值一提。”他看向吴好,很认真,“你知道我一直没有亲人在身边,和家里人关系也很淡,所以,对你,无论是心有芥蒂也好,还是个性使然,其实都没有尽到责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个人———”说着,小周重重地吸了一口烟,“都习惯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冒冒,和这个孩子———我知道,你觉得我有能力掩饰这一切,只是,有能力并不代表有心力了,以前,孤身一人,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现在,我不能心上背着这么重的‘*’去面对她们娘俩儿。” 吴好望着这个男人,在烟雾里渐渐表露心迹的男人。———摊开来看,人就求个“问心无愧”啊。心有牵挂,才会想“问心无愧”;心有牵挂,才会想“清清白白”。 他又吸了一口烟,磕了磕烟灰, “其实,我和冒冒相处儿那一段———一直没有细想,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挺伤她的。冒冒需要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全心全意地来守着,我,还是,心不够热。” “我听说了当年隋阳和景桩儿跟她,———其实,细细一想,我和他们——到是一样了————放弃不了自己的一些东西,也就成全不了她对我们的‘全心全意’———吴好,你完成卧底回到警局,本可以有更适合你的发展前途,你放弃了,为什么,你把她放在了第一位,————这点,我们都没有做到。” 吴好默默抽着烟,听着他缓缓说,仿佛,这一刻,他想痛痛快快说尽一切,那深埋孤冷的心————在捂热吧,——— “无论你如何决定这件事,我希望你还是———”吴好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决断,他最终作何选择你动摇不了他。但是,吴好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在此时告诉他,冒冒身上还背负着“一颗*”,这颗“*”,吴好准备就在此刻告诉他,起码,在将后来的某一天冒冒承受这些的时刻,他应该在她的身边—— 却,刚要说出口,楼道的门被推开,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许涙站在那里, “冒冒醒了,她叫我们都进去。”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吴好真想笑,这许涙,一板一眼的模样,硬像个认真传话的小学生。 吴好站起来,回身望着吴小周, “一起进来吧,你知道,冒冒要知道你在这里却不进去看她,她爬也要爬过来找你的。” 这话很巧妙,有点另类的“威逼”:不用顾及我,你要不进来,我有这个板眼‘煽动’大肚子爬来找你的。 吴小周望着他,微微笑了。没矫情,慢慢站起了身。 三个人向病房走去,许涙走在最后,若有所思。 ------------ 117 第二十九章 任何人此刻走进来看见这个女子,都会惊叹:如此动人的孽障! 她非不躺下来,明明才经历过仿若浩劫,在水里打了个滚儿,哪哪儿都是湿。可,精神抖擞。 她的短发夹在耳后,目光炯炯,五官艳丽。身上的薄衣还沾着汗水垮垮黏黏贴在身体上,隐约见到怒涨的乳tou。肩头半露。 盘腿,前面抱着她的孩子。 这样的她,身体,叫人想到,奢华、糜烂、腐朽、爱恨交缠的多铎王朝、波旁王朝、甚至,蒋家王朝,————权、欲、淫、真,生的渴望,死的诱惑———一种颇有生气的秽乱。 这样的她,脸庞,非凡艳丽。任何华彩也不可遮掩的双十妖气——叫人迷恋的青春之光! 强悍有力, 脆弱易碎, 不可原谅, 充满勇气, 许冒冒如此强韧地宣告着她的成长! 你去看她的眼睛, 不是形容,不是水光,是里面饱含的情绪, 母爱的柔情叫她包容, 自我的主意叫她强悍, 一种四两拨千斤般的冷静又沉润其中———妙不可言呐。 她屋内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好像在点人数,意识到全都到齐了———哦,她微蹙了一下眉头,看向许杭,指了指自己的娃娃, “这大的喜事告诉我爸爸没有?” 有人想翻白眼。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告诉了。” 她满意点头,“我能走路的时候,亲自带她回去拜见外公。”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娃娃, “名字我早想好了,叫吴嘎。” 嘎?! 不可否认,同志们做好思想准备了,她会给自己的孩子瞎取名字,可,还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莫名其妙的字! 不过,都没做声。 “至于字嘛,———耆卿。你们知道我喜欢柳永,就用他的字吧。” 这个没意见,她妈妈喜欢曾国藩,给她取字文正。她喜欢谁,给她的闺女取字,也无可厚非。 吴小周微低头轻轻笑了笑,此时坐在床上一手一指给自己的娃娃取名字的冒冒———实在可爱。 接着,她好像累了。也是,才那样声嘶力竭地生出个孩子,她又娇气,就算装模作样搞一本正经又能坚持多久?眼见着就娇滴滴起来了,抱着她的娃娃赖皮一样歪倒在床上。一下,腻死个人—— 她望着他们每个人,嘴巴蠕动,黏黏腻腻, “——你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明我还是个好孩子是不是———” 她的眼睛ZHE死,嘴巴去碰她的娃娃。哎哟,她的娃娃看来是个懒性子,她娘那样蹭,她呼睡不止,小嘴巴有时候努努,要冒泡泡—— “——我决定了,你们轮流给我做月子吧。好了,我累了,我想和我的小嘎嘎单独呆一会儿。你们出去排个表吧,吴好,你做好记录。等我睡醒了再给我看看。出去吧,都出去吧。——” 说完,她真抱着她的小嘎嘎翻身窝进被子里,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乱臣贼子! 吴好嘴巴里可以吞颗蛋了! 许冒冒,你是牛啊,老子们如何想象,也想不到你把肚子剖开后是这样个鬼主意! 还排表?!!! 当然,此刻的吴好是更没想到撒,这以后“排表”的事情多了,小到给她买卫生巾都要排表,六月,许趣负责卫生巾的采购,七月,许杭负责——— 诶,她做得出来,你以为她屋里吴好就做不出来?!! 吴好这个“大队长”做的才“尽职”咧,他扶着病床杠杠够着身子还问了句,“那,领导,我没有听清楚,是每家轮流,还是每个人轮流?” 被子里的领导轻轻哼了声儿,好像还蛮不好意思,“每家轮流。” 吴好同志蛮负责任,还要问细一点,“那,那象隋阳、景桩儿他们咧?” 领导发话,“他们算一家。” “哦——”吴好同志心领神会般点头, 然后,走了过来, 两手一摊, “对不起咧,同志们,我屋里领导已经这样发话鸟,我们,这出去把时间拼一下咧?” 几搞笑咧, 最激动是许味,她也跑过来学吴好刚才一样抓着病床杠杠够着身子问,一样个语气,“领导,除了我屋里那一班,我还想跟许涙一个班,可不可以,———” 领导的声音这时候有点烦鸟,“有特殊情况跟吴好讲!” 许味连连安抚,“好好好,不吵你鸟不吵你鸟,你睡你睡。”几高兴地跑出去鸟。 于是, 医院里面往来的医生护士们又见到一个奇景儿, 同志们查手机的查手机, 打电话的打电话, 问秘书的问秘书, 排行程的排行程,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爱恨纠结, 啥都滚一边去! 排表伺候月母子最大! 要晓得,月母子“主动”“亲近”“恩赐”他们有些人来给她坐月子————这真是———他们有些人以为是一辈子也不敢去指望的事情哇!以为永远和自己决裂了的许文正啊—— ------------ 118 没想,第一个来守点的是许趣和叶行远。 昨晚冒冒睡得很沉,许趣一早儿天还没亮就过来了。看见吴好在他那小本儿上打了个小勾,虽然觉得冒冒这老公也够能扯,不过也没说什么。 吴好把他那“打考勤”的小本儿就挂在她的床头柜旁,见有人来接班儿了,也不磨叽,车钥匙一拿起身就上班去了。临走时就交代了一句,“下午一点左右景桩隋阳过来接班,记着在那本儿上打个勾。”走了。 冒冒还没醒,许趣就坐在床边望着她。望着望着———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叶行远过来时,见着的就是许趣握着床上妹妹的手搁那儿发呆。 许趣一见他来,松了手,直起身子。 叶行远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冒冒,轻声说,“她醒了,吃什么呢?” 许趣也望着冒冒,眉头轻蹙,“她喜欢吃鱼,熬点鱼汤吧。” “一大早喝鱼汤腻不腻味儿?” “那你说吃什么,她小时候就把鱼汤当水喝,嫌什么腻味儿不腻味儿,” “那鱼汤也是喝呀,总要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正结着,突然瞧见冒冒的眉头蹙了蹙,都不敢说话了,甚至,呼吸都不敢重,生怕把她吵醒了。都盯着她。 不过,她到真醒了。 就见眉头蹙了那么一下,眼睛慢慢睁开,眉头是越蹙越紧,显然有些不耐烦,你吵着她睡觉了。 以为她这一醒肯定坏脾气要么小吼几句要么挖苦你几句,———以前你吵着小冒冒睡觉了,她半醒不醒那模样才拐!床头有刀子她都敢丢出去,别说摸着其余啥东西就砸!就算没这恶劣,起码她也要搞你几句,那小嘴巴,言语尖刻的——— 诶?现在,她到真没怎样。眉头紧蹙了下,渐渐放松,眼睛也彻底睁开了,睁开了就看着你们,———看得你们不知道她要怎样! 突然,她小声说了句,“鸡蛋羹。给我蒸碗鸡蛋羹吧。” 叶行远立即起身就要去弄,又听见她说,“等会儿。”就见她微起身,手就要拉开旁边矮桌上的抽屉。许趣赶忙起身过去扶她,“找什么?”冒冒嘟囔,“小本子。” “什么小本子,是不是那个?”许趣指了指刚才吴好挂在床头的“考勤小本儿”,又给她拿跟前看,冒冒摇头,“不是这个本儿,这是‘考勤本’,是那个‘机要本’——” 许趣真要翻白眼儿了!你们家“小本儿”还挺多的啊! 谁想,这鬼冒冒就像钻你肚子里的虫子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样,她指了指抽屉,许趣跟她打开,她一边往里瞅一边说,“我们家‘小本儿’就是多,我管一半,吴好管一半。”看见那小本儿了,伸手过去拿,一边翻一边又说,“我们家存折也是我管一半,吴好管一半。” 叶行远听了笑起来,“你们家几个存折啊,还你一半他一半。” 没想,冒冒把手上的小本儿一放,还真像会过日子的,“有死期折子,活期折子,平时常取钱的折子,我俩儿的工资折子——” “那平时家里买东西,你说了算他说了算?”许趣突然问, 冒冒又接着翻本儿,“大事儿他说了算,小钱我说了算。” 不得不说,许趣看见冒冒这模样———内心感受,杂陈啊———冒冒以前心中,有“钱”的概念吗?现在——— 接下来, 冒冒的举动更是叫许趣内心,大为震动! 就见她熟练翻开那小本儿,找着一个电话号码,把号码递到他俩儿跟前指了指,“不用特意给我弄了,你们打这个电话把她叫来,她是王阿姨。我和吴好上个星期才去物色好的月嫂,呵呵,幸亏有准备,要不这提前生了还麻了手脚。” 冒冒是傻呵呵地笑了。许趣那心呐——— 许家老二真的是个仙女儿,那脸蛋儿美的———只不过,你真难从这张美颜上看出点什么,因为,通常,风轻云淡就是她唯一的表情,清冷,就是她的态度。 可, 现在, 那明显的———何其复杂———是心疼?是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 “其实,这么多人照顾,请多少个月嫂都行,还是最好的———”许趣望着妹妹,这个从小在多少溺爱里灌养的孩子——— 她摇头,笑着放好她的小本儿,“用不着那么好,吴好说的对,那旧社会战争时期人家生孩子没人照顾就不活了?咱们量力而行,何况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养孩子,太娇气不好——” 这是吴好不在这儿,她这么说没人嗤她,她还不够娇气?呵呵。 不过,这在她的姐姐眼里,已经不娇气了,太不娇气了,太不娇气的———叫姐姐都——心酸儿了——— 就像,一个明明以为应该腻在蜜饯里的娃娃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突然,她站起来,一本正经告诉你北方在那里———成长,太快———叫人喘不过气的快——— 好你个吴好哇! 许趣此时在心里滋味难明地念叨,好你个吴好,你装疯卖傻在吧!故着意都“顺着”她:生孩子把人都叫齐咯;她要“轮流”“伺候坐月子”,你还给“记着考勤”———你明明把月嫂都请好了,刚才走的时候怎么一声不吭?!! 好你个吴好!你就是要冒冒自己“找出来”“说出来”“做出来”!叫我们都看到,现在,许冒冒已经———变了——— 长大了, 懂事了, 平和了, 有,人情味儿了——— 这样的冒冒,是还原了她的本色啊——— 许趣低下头,内心里只觉哽咽。 ------------ 119 冒冒端着碗吃着鸡蛋羹。她的吴嘎还躺在保温箱里说是下午才能去抱来看。 此时的冒冒相当文静,叶行远给她把病床的靠背竖了起来,她靠在上面小口吃着,脸庞一抹温润。 吃完一口,她突然放下手拍了拍自己床边,“姐,你坐上来。” 许趣一愣,不过还是坐了上去。就见冒冒倾身在她耳朵边说了句什么,———叶行远从来没有见过许趣这样的表情!那种仿若承受不住的——惊愣———接着,眼睛就红了,就模糊了——— 冒冒却很平静,还舀了一勺鸡蛋羹又吃了一口,继续又贴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 此时,就相当诡异了。 许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直往下掉。最后,竟然哭出了声儿。 冒冒呢,她还是乖乖的吃着鸡蛋羹。 叶行远走到她床的这边也坐在床沿,手指揪着冒冒胳膊的一点衣裳摇了摇,“你跟她说什么了?” 冒冒一笑,“我告诉她她妈妈的骨灰在哪儿了。” 叶行远也笑,“你咋生个孩子后变这么好了呢,继续憋着撒,气她一辈子。” 冒冒放下瓢羹,摸了摸她姐姐的头发,“咳,算了,我看我们家今后也就我象个人样儿过日子了,他们啊,———只有我护着。你对她以后好点儿。” 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她是个大家长,这家,今后就该她一人操心了————呵呵,不过,冒冒的样子多么纯真,这是发自肺腑的哇。 叶行远点点头,“好,我以后也对她好点儿。可是,能尽到亲人的职责,尽不到丈夫的义务。她想和我离婚,我是不会同意的。她以后找到幸福,我绝对祝福她,可是,‘丈夫’这个位置绝对不让出来。” 冒冒瞪着他,“我听见你在外面说的话了,你说是为了我妈妈的话你要守着我,可你这种‘守’的方式真是奇怪,为什么连累我姐!” 叶行远还没开口,许趣哭着的人到抢先吭了声儿,“我自愿的,反正我一辈子也不想结婚,他愿意当挡箭牌蛮好!” “那他说你想跟他离婚的,———” 许趣这时候到真有了精气神儿一样,也瞪着妹妹,“那还不是气你一直不告诉我妈妈的骨灰在哪儿!我又动不了你,就折腾他!” 啧啧,这姐妹! 冒冒撇撇嘴,到不以为意。不以为意的是她姐“折腾”叶行远。不过,又蹙上了眉头, “你难道一辈子都迷进‘资本论’的翻译了?当一辈子老姑娘?”吼她姐, 许趣这时候讥诮地横她一眼,“人各有志,我当我的老姑娘我愿意。” “嘎!”冒冒气不过地骂一声儿。 许家的孩子都是绝世怪种。许趣超级迷恋翻译“巨作”,她可以整月整月不出房门,就迷进书里搞翻译,———你说是不是有病!这对于好动的许冒冒而言,绝对是有病。 冒冒又看向叶行远,满不耐烦的样子,“你这样耗着又为什么!也有病。” 叶行远微笑,朴素的军装,美丽的脸庞,朴素的孽障!一张口,就要吓死人! “是有病,我身体不好,不能人道,所以,我不去抢着当你老公。” 冒冒的嘴巴里可以塞颗大号鹅卵石!!就见她直挺挺盯向他的裤裆—— 他手指比了比,“大概只这么点大。没发育好。”这是指他裤裆里的东西。 “冒冒,你只对你的亲人有感情,我就无论如何也要做你的亲人,这样守着你我愿意。” 说不感动是假的好不好, 又加上有那么一层,他是我在妈妈肚子里,我妈妈就认得的小男孩儿———冒冒对他有了一种另类的亲近感———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朴素的军装,好半天,憋了句, “有时候多看看别人做,说不定自己会来感觉。” 靠!她这是教“太监”行房? 谁知,叶行远还真点点头,“是经常看。”———两个坏东西眼神一碰,———蹭出来的全是坏水!! 原来,叶行远以前的那些传言绝对都是真的! 他是个孽障变态荒唐狠毒货又怎样,但是,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儿执着! (不知同志们看懂没,叶行远如果单独写绝对可以写成一本书!这是个“有缺陷”的祸害。心狠手辣,变态混账。感谢《无根攻略》,叫我对这个人物的设定有了灵感。只可惜这确实不是写他的文。您看到的只是冒冒这一条线上的东西。) ------------ 120 许冒冒仔细地看着她的吴嘎。 才出生一天的孩子手自然撑不开,可是,冒冒发现她的小爪子弯曲着,——形成的就是一个“抓”的状态。这样,让窝在她怀里的小东西,看上去,——象个小狼崽。 冒冒笑了。这个想法,叫她相当愉悦。 一只小狼在母腹中被慢慢孕育,最后出生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小狼慢慢长大,但它的腰身却一直很瘦小,四条细细的腿几乎难以支撑身躯,但如果伫立在岩石上或悬崖边,任凭风雪怎样吹打,也不论站立多长时间,它都会纹丝不动,如同从大地深处长出的一颗树。 当它选定了攻击的目标,瘦小的身躯在顷刻间会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光影似的一闪即可到达。它在雪野中奔驰时,如离弦之箭,转眼间便穿越出很远,树叶和野草被它的身躯撞击得纷纷坠落。 事实证明,吴嘎后来确实是个像狼一样的孩子。跟她的母亲完全不同。坚毅、孤傲、沉稳、冷静。又不完全像她的生父,比吴小周更有热度。性子江湖忠义,像父亲吴好。 中午一点,隋阳和景桩儿果然准时来接班。 许趣在“考勤本儿”上潇洒一勾,看都不看那俩人,走了。叶行远已经先行一步。 景桩过来一手拿起那本儿瞧了瞧,轻笑了声儿。手一松,小本儿轻浮耷拉在桌沿儿。 两个人走,两个人来,冒冒一直谁也没看,就着迷地盯着她怀里的吴嘎,想象着她长出狼一样锋利的爪——— 隋阳站在床边也看着这孩子,没出声儿。 冒冒抬头看他, “隋阳,抱抱。”说完,她抱着孩子向床里缩了缩,腾出个地儿。 隋阳也没二话,外套一脱,鞋一蹬,坐到床上来,舒适地倚靠在床背上,张开双手从后面抱住她。抱住的同时,冒冒松了口气,好像回到久远前的港湾———她又把孩子稍举起来给景桩,“桩儿,抱抱。” 桩儿站在床边迟迟没有伸手,就是望着孩子发愣。 “桩儿,”冒冒把孩子举更高, 桩儿慢慢伸出了手,接过孩子,那样小心,那样痉情, 冒冒完全靠在隋阳怀里,又朝桩儿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那戚戚的眼睛——— 桩儿抱着孩子慢慢转身坐了下来,向后倒,靠进了她的怀里,冒冒把他紧紧搂住——— 这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三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从前, 多少个夜晚, 多少个清冷的夜晚, 在三元里那个地板吱吱呀呀的老房子里,三个人就是这样依偎着胡闹,依偎着说话,就算吵架,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出口了,依然,这样依偎着。隋阳抱着冒冒,咬她的脖子,双手伸进衣服里放在她的肚子上,取暖;冒冒抱着桩儿,手环过脖子压在他的锁骨上,紧紧地;桩儿仰着头说,我们以后要有孩子了,我就抱着,她会爬了,就叫她从我头上爬过去先钻你怀里,再钻隋阳怀里——— 一切,一切,好像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冒冒轻叹了口气,“好像做梦——” 一句话硬是逼得前后两个男儿眼通红, 隋阳仍然把手伸进了她衣内,贴着她的肚子,小口地咬她的脖子,——冒冒感觉到热热的湿润流进脖子里,—— 桩儿抱着孩子蜷缩起身体, “文正,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了。”桩儿话音里象在哭, 冒冒抱着他摇了摇他,“我在戒毒所里,你们去哪儿了呀!”冒冒也在哭,完全无助,完全一个无助的孩子,好像这一句问压在心底了这么多年,终于问出来了,终于问出来了,——— 冒冒又仰起头去看隋阳,“隋阳,隋阳,我想你,我想你,你说我在里面乖乖听话,呆三天,就来接我,———他们打我,我喊你,我喊你,我做梦都在喊你,————隋阳,我想你,我好想你———” 隋阳已经泣不成声,头埋进她的肩头———一个男人,一生最切肤的悔痛哇! 冒冒一手向上框住了隋阳的脖子,一手摸着桩儿的头,不住亲吻他的头顶, “咱们都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 作为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把多少个第一次,且唯一,给了这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陪着她接近十载,完全走过了她最花季的小半辈子,承载着她对整个人生的梦想, 许冒冒其实是个很专情的孩子,很专情,很专情,曾经,她真以为他们三个人,还有他们的孩子,能这样依偎一辈子,就像桩儿说的,我们的孩子爬过我的头顶,先钻进你的怀里,再钻进隋阳的怀里——— 冒冒此时抱着他们哭着想,事实上,也真正直到此刻,她才敢想到这儿: 这两个人呀,你们不知道,当初,我给了你们什么!我的一生啊——— 只是,再刻骨铭心,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只能往前看,勇敢地往前看! 隋阳小心抱着吴嘎把她送回保育室去时,桩儿一直维持着蜷缩的姿态窝在冒冒的怀里,冒冒有些出神地轻轻摸着他的发,望着一个点,发呆。 屋子里很祥和。 可是, 当隋阳送过孩子回来,———隋阳站在门口,那样惊惶!!完全失魂落魄般———把冒冒跟桩儿真的吓着了! “怎么了?隋阳,” 桩儿坐起了身,冒冒蹙起了眉头, 隋阳望了眼冒冒,又看向桩儿,人好像在啜,一口气上不来, “我,我好像看见许魇了。” “什么!!!!”景桩儿跳了起来!!! ------------ 121 第三十章 男孩儿间的情意,有一味就叫忠诚。这是一种仰视的情感。正如隋阳、景桩儿之于许魇。 许魇是一匹真正的狼。而且是一匹独狼。 他可以为了内心的一个小小的需求去冒险,也可以为了精神的高贵选择死亡。 听说狼的威风其实在于它们的尾巴。狼群中地位高的狼总是高高地翘着尾巴,地位低的狼总是把尾巴低低地夹在两腿之间。为群狼出去打探猎物的狼,不光要肩负起为整个狼群负责的使命,而且还必须具有冒险精神。所以,这样的狼在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独狼。许魇绝对属于这类“尾巴总是高高翘起”的孤傲独狼。 独狼勇敢、睿智、具有超凡的本领。它找到目标后把嘴插入地缝,发出一声低缓嘶哑的嗥叫,狼群听到它的这种叫声后便马上汇聚过来。而如果独狼在外遇到危险,便只能独自解决;解决了危险,它便能归队,若解决不了,它便命殁荒野。所以说,独狼是狼中间的敢死队员。男孩儿们多少年的并肩“拼杀”清清楚楚看出,许魇就是这匹领头的独狼! 所以,可想,隋阳、景桩儿对许魇有着何等的“忠诚”。细究起来,隋阳、景桩儿天生就不是会一生牵扯“儿女情长”的“情种”类男子,他们有血性,有大志,更适合乱世中“舍得一身剐”“义薄云天”在纯雄性的世界为自己“杀”出一番天地! 事实,要不是许文正是许魇珍视的幼妹,隋阳、景桩儿不会跟她纠缠这样深。他们的世界里,可以没有“爱情”,“建功立业”或许才是一生为之倾命的目标。女人,可有可无。这就直接造成年少的隋阳、景桩儿不会去珍视许文正,他们血液中保有的只是“不计一切后果”的“拼杀”——— 但他们敬重许魇。也许,许魇的本性比他们更接近狼。他们羡慕这份“更接近”。狼对大自然中的一些同类是充满友爱,总是不动声色地关心着它们的。比如狼在食取猎物时,总要把一些骨头、皮肉和残渣剩屑留在路边,那些在寒冬或陷入无助境地的狐狸、秃鹫、鹰、乌鸦等,往往会把狼留下的这些东西作为救命的稻草。 许魇即是如此,他对幼妹貌似不浓烈的护爱往往叫一旁的隋阳、景桩儿心生暖意,也想学着他这样去维护一个人,疼惜一个人。可惜,他们没有许魇的耐心,以及那份坚守的韧性。 可想,这样一个男孩儿,他过早的离世对于隋阳景桩儿而言是一份多么重的痛惜与缺失,就像,行进的征途中,失去了旗手,失去了最标杆最耿意的战友,———然而,突然,冷不丁,他活生生又出现在你的面前———往日,你失去他后的痛惜、茫然、恨,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复仇,——隋阳一眼望见走廊上坐在长椅那里的人,一时竟然不敢上前去确认,竟然仓皇地转身跑了回来,脑子里,炸了一般的混乱! “我,我好像看见许魇了。” 即使只那么一眼,即使并没有上前去确认,隋阳也并不认为自己错认了人。有些人散发出的独特气质———那是不需要你去再三认定的。那份感觉,那种味道,只一眼,足以震撼人心! 那个男人,他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凝视着前面的某个点,眉头微蹙,那是一种思考,很沉稳,很孤傲,你轻易进入不了他的世界——— 隋阳茫然且带有惊惶的站在门口说出这句话,彻底惊动了景桩儿。多年的默契,景桩儿觉得差不离十,他说“好像”,其实,这只是一种猛然见到后的“无法想象”。景桩儿没有见到,他急于去确认。当然,头脑里不亚于隋阳此刻头脑里掀起的风暴。 许冒冒呢? 何谈许冒冒。 且不谈这个人的生死是她一生转折的至重点,只一条,许冒冒已经觉得自己要窒息! 我的妈妈呢!!! 所以,当冒冒冲下床差点摔到地上时,———隋阳和景桩儿才惊出一身冷汗!一定要力持冷静!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果许魇还活着,对许文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极有可能的“彻底崩溃”————这么多年,她都做了些什么!! “冒冒,冒冒,冷静,冷静,说不定是我看走眼了,冒冒!” 隋阳抱着她,紧紧地!冒冒就像个小火炉,全身都在熊熊燃烧着,你完全抱不住她! 她通红了眼,扭过头怒视着他,“你会看错吗,他是许魇,你会看错吗!你觉得这个世上还会有人像许魇吗!” 隋阳哑口无言。 冒冒没有挣扎,只是全身炽热,你根本抱不住她,—— 桩儿此时捧起了她的脸,“文正,文正,你看着我!” 冒冒此时的眼神很狂乱,似乎根本无法聚焦,他了解她,知道她内心此刻有多么——— 期盼? 嗯,拼了命的期盼!她多么的想妈妈!! 还有呢, 恐惧? 嗯,失了心的恐惧!她多么害怕———这要一切都是个错误——她报复的是谁!!一切的残忍———用在了谁的身上!! 冒冒现在干脆不要心,她只想空茫地去确认,是许魇吗!!妈妈,我的妈妈呢!! 拦不住她,桩儿知道拦不住她。他只希望,他只祈祷, “文正,文正,你别走,你别走,———这次,我们在你身边,在你身边———”桩儿捧着她的脸,额顶顶着她的额顶,卑微地,伤心地,衷心地,祈祷着——— 冒冒已经不要心了,她拉着隋阳的手,眼睛通红,却冒着奇异的光,仿佛集聚了全身的力量,拽着他向外疾走,“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吴好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看见的就是冒冒拉着隋阳,景桩儿跟在他们后面往走廊那边走的背影。 眉头一蹙,他们去哪儿? 吴好也跟了过去。 ------------ 122 一眼! 谁会错认! 如同许冒冒的质问:这个世上会有第二个许魇?这个世上,还会有谁,敢像许魇! 这样一个狼首一般的人物,独一无二! 景桩儿惊措地站在原地都不敢靠近,不可置信!又生怕这是个幻影——— 冒冒拉着隋阳的手突然放开,此刻自己头脑都被阻塞住的隋阳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冒冒已经向那边坐着的人冲了过去! “冒冒!!” 这声喊来自走廊那头,是吴好! 疑惑着跟在后面的吴好一眼望见坐在长椅上的男子——简直大骇!再一看见许冒冒冲上去的身影———心一下都空了。 吴好赶忙飞奔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冒冒!不能指望隋阳、景桩儿,不能指望他们,吴好知道,他们同样被这个身影桎梏着——— “冒冒,冒冒,”吴好小声在她耳朵边喊她, 她听不见。 冒冒全身僵硬,冷得像冰块,可是她的眼睛执着,脸庞坚毅, 她自己被抱住了,好像无觉,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长椅上的人,想伸出一只手去摸他, 长椅上的男人见冲过来立在身前的女人,———似乎,并不认得。眉头轻蹙,疑惑,却,不忙乱,冷静地注视着她。 “你不认得我了?”冒冒轻轻问,有点像梦呓, “冒冒———”吴好额头顶着她的太阳穴,无助地想哭。 怎么来的这样突然,怎么来的这样突然————她才生过孩子啊,孩子才出生一天,她看清自己的小吴嘎了吗,难道只一天,只一眼,就要———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二哥,可是,已经不认得她了,已经不认得她好多年了———但是,一切真相将会随着他的现身而撕开一个大口子,冒冒钻进去就是万劫不复,她如何放得过自己————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你难道不能等到冒冒多看看她的小吴嘎几年,多看看她好容易接受的亲人几年,多看看这些爱她恨她纠缠她生死随她的——爱人们几年,———她小半辈子活在这个世上,艰难啊———如何不叫她,开心几日,放下几日,真正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几日———吴好想着想着,泪就涌了出来,凄伤地看向他,她的二哥,———你们当初一个“轻易”的离开,伤了这个女孩儿一辈子———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当然看到了这个抱着女孩儿的男人眼底里的凄伤甚至阴冷,眉头蹙得更甚,不过,还是回答了这个女孩儿的问题, “对不起,不认得。”声音都是记忆中的沉厚——没有变,没有变,——— 冒冒对于这个声音,这个回答,似乎并没有多大震动,她依然目不转睛盯着他, “那好,能叫我看看你的胸口吗,” “冒冒,冒冒,跟我回去,我告诉你一切,别这样,别这样———”吴好抱着她的腰,流着泪在她耳边说,想把她带离这里,却,明显感觉冒冒的身体在往下滑,她的腿在弯曲,——这是,这是,要跪?! 冒冒的眼睛异常明亮,里面只有执意,哀求,不舍—— “求求你,能叫我看看你的胸口吗!” 长椅上的男人已然掩不住惊意,她要给自己下跪?一定要看到胸口—— 面对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浸润着剧痛感的女孩儿,男人禁不住心口有些被什么东西渐渐掐住的感觉,竟然,伸出手,慢慢解开了外套的扣子,然后,是内里的衬衣扣子—— 冒冒伸出手去稍稍拉开了他左侧的衣衫,只一眼,就松了手, 冒冒站直了身体,突然凄然一笑, 这一笑,简直在挖他们的心! “冒冒!” 连思绪混乱的隋阳景桩儿都失措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别说他们,一直抱着她的吴好都惊惶地感觉得到,———冒冒,抓不住了——— “你叫许魇,你的胸口上有我十岁生日那天咬出来的牙印儿,你当时说,冒冒,你咬下一块肉吧,这样,哥这里疼,就是想你了。你说你没有死,怎么也不来跟我说一声,你把我妈妈带哪儿去了,至少叫我知道吧。这么多年了,你胸口不疼吗,你就算不想我,至少,那么深的一圈牙印,又没有结疤,不疼吗———” 她没有哭,就是轻轻挣脱了下抱住她的吴好,然后牵起吴好的手转身向前走,“我们回去,你告诉我一切,你都告诉我吧———咳,我想,我就这样了——” 泪流满面的吴好跟着她走回去, 却没想, 刚才那番话是许冒冒开口说的最后一段话。 咳,我想,我就这样了,——— 这是她能开口说的最后八个字, 叫事后回想起来的吴好,隋阳,景桩儿,如何不——痛彻心扉呐! ------------ 123 像一条柔韧的绳子,情这个字,不知勒痛多少人的心肉。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许文正独自处在这样凄凉况味中,她不可谓头脑不清醒: 世间情情,常在不知善用的情况下不断粉碎,衍生怨恨;一条情绳打了死结,有时毁了别人,有时勒死自己。就算侥幸活下来,胸中的死结却解不开来,转而恨这人世,为何独独给她苦头吃! 许文正想得清清楚楚,瞧得明明白白。她耳朵里听着吴好的话,心下如何不清明一切。她在开解自己,她在俯视这一切,努力挣脱缠绕一身的情绳,梳理它,理顺它,叫它不胡搅蛮缠缠得自己越来越紧,越来越窒息,她要活,她要好好活! “——许魇他不记得你了,因为他在北极受过北极熊的攻击,脑袋受过重击,在手术台上抢救了二十个小时,才捡回了这条命。———” “——你妈妈许衡八当年执意只身前往北极科考,家人全都反对,因为太危险。只有许魇支持,他也渴望拍摄到第一手北极熊的生活图片。——两个甘愿冒险的人执意前往后,你的父亲震怒,曾痛斥你妈妈和许魇混账不要命,也许就是这样的言语流了出去,造成了外界对你妈妈和许魇的误解。———” 吴好酸涩地说起这一切,好多模糊的事实自从昨晚和许涙深谈后,有了通透。是的,就在昨晚,许涙在楼梯间听到他跟吴小周说的话后找到了他。原来,许涙进入局指挥中心就是为了寻找许魇的下落,他和吴好一样,都是通过蛛丝马迹,相信许魇还活着—— “——你妈妈是个科学家,她也曾为研究母象和小象跟随这样一对母子象在非洲草原生活过一年之久,她也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但是,这次北极之行———没想,———你的家人是在六个月后接到他们遇难的消息,当时说,只找到——” 吴好实在说不下去! 难道要告诉她,你的妈妈是被北极熊生生活吃!当时只在几公里外找到她残缺的——半个身子—— 太残忍,太残忍———吴好说不下去, 却, 看许冒冒,看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的许冒冒, 她一直看着窗外, 明亮的眼睛,里面静净如水, 无波无浪, “冒冒,冒冒,”吴好喊她, 她回过头看他,象个孩子, 吴好摸她的脸,不说了,通常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会哼一声, 吴好知道,她再伤心的时候,你话说一半,她都会哼一声,要么小孩儿样“你说呀,”要么再没心没肺一点,“你说完呀,我妈妈怎么死的?”要么倔强地,“你说,我听着呢。”———— 可, 现在她就望着你, 一声不吭, 吴好的心!——被她生生抠出了血! 吴好捏着她的肩头,“冒冒,冒冒,你说话呀,” 她不说, 她紧紧地闭着嘴巴,象个孩子一样望着你, 她不流泪, 她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纯纯粹粹, 她望着你, 吴好的手指掐进了她的肩头,“冒冒,冒冒,说话,说话,” 她望着你,望着你,不说,不说——— “你-妈-妈-是-被-北-极-熊-吃-掉-的,只-剩-下-半-个-身-子。” 吴好残忍地一字一句说,看着她的眼睛说,逼着她说话! 不说, 就是不说, 吴好颓然地放下手,扭头望着冒冒痛哭, 痛哭。 一个男人,————愿意把命都交给她,却,换不来她一句吭声。 “吴好,我想吃鱼。”冒冒,你娇滴滴的声音呢? “吴好,我不要你去上海!”冒冒,你霸道不讲理的声音呢? “吴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冒冒,——你倔强顽强的——声音呢——— 吴好坐在床沿扭头望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冒冒此刻多想抬手去抱他,多想抱着他亲他的眼睛跟他一起哭,“吴好!吴好!我妈妈怎么死得这样惨!我记得她要去北极,她还说给我带来北极的雪花———” 可是, 手抬不起来, 想说,———冒冒极力想张嘴,张不开嘴, 想哭, 眼泪呢, 变成了北极的雪花了吗—— 冒冒想告诉吴好, 我记得你说的话呢,你说,冒冒,你以前不好哭的,是因为没有牵挂,现在动不动就哭,是个好事情,人呐,有时候要哭哭,要流流泪。可是,不能绝望。哭过之后,要想想,哦,我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胡同走死了,我是不是就真走上绝路了?这时候咱不妨回头看看。冒冒,回头看看,回头看看啊,我在那里,我肯定在那里—— 吴好,我回头看了, 我看见了你, 不仅你, 我还看见了隋阳,看见了桩儿, 我知道他们此刻去找吴小周了, 你们希望我也看到他, 他们还去抱吴嘎了, 你们希望我也看到她, 我看到了, 在看,也在想, 我不想走绝路,我想好好活,——— 可是, 怎么还是动不了,说不了呢, 怎么办, 吴好, 怎么办呐! ------------ 125 第三十一章 吴好*着半个身子坐起来,把湿软软的冒冒抱在胸前,下巴磕在她的头顶,“这孩子傻了怎么办。”望着站在床头的三个男人。 桩儿侧坐下来,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没傻,就是一下憋住了,说不出话了是不是。” 确实,哪有傻子还有这水灵儿的? 桃红溅碎玉。就是这般激情后的模样。唇儿红,眼儿湿,腮儿艳,骨头都化了——— 桩儿捏她的脸,她本能还一噘嘴。 隋阳也弯腰仔细看了看,喃喃,“这孩子傻不了,装傻到是一流——” 随即,隋阳碰了下桩儿的胳膊,“你把她捅的那刀的疤给她看看。” 桩儿咬着牙又掐了下她的脸蛋儿,站起身,开始解皮带。 这场景就———太他妈不可思议了。 实在太淫靡荒诞,却,四个男人,没一个露出不自然之色。 就见桩儿睨着那傻子哑巴,解了皮带,又解了军裤裤扣,不慌不忙。垮下裤子后,一点不介意,很坦然地又扒下内裤,露出结实的屁股蛋儿,人呢,往她跟前的床铺上一趴,光屁股一览无余。 诶,左边靠屁股缝儿那里明显有一个深深的疤痕! 更没想的是, 你看傻子哑巴! 她一见那个疤痕,———明显唇一弯!——— 桩儿趴着的,脸陷在被单里,一直睨着她,“看吧,傻不了,她每次一见到这个疤就乐,这是她亲自动手最爽快的一次。老子半个月下不了床———” 吴好也看见她笑了,突然心就放下来了! 是啊,怎么能把许文正当个普通人看呢!! 有些人是在溺爱里越来越软弱,她呢,越来越强!说句实话,本性里,这孩子大方向善,小角落里呢,此女生下来就带点小奸小恶。一张白纸的孩子全染黑了,突然再漂白,可能是会全然撕裂。但是,许冒冒———她本身不是一张纯白的纸。何况,现如今,真全漂白了吗? 不过,吴好还是心疼。主要是他了解,隋阳、景桩儿代表的就是她“恶”的一面,就算现下,他们也心愧于她,可,这么说吧,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可能这俩儿还是这么个和她相处的模式,而且,再说个实话,许冒冒也愿意这样和他们处,因为,在“恶”的一面,这叁儿根本是一体的。 吴好不同。“恶”的一面,他沾点儿,可是大部分向“善”,他更深入见到的是冒冒“更人性”的一面。这么说吧,吴好更圆滑些,再坏的冒冒,他受得住;再善的冒冒,他守得了。 吴小周呢,又不同类。 他几乎是和隋阳景桩儿站在“对立”面,完全见到的是冒冒“善”的一面。所以,冒冒在他手上时,他揉揉搓搓,捏捏盘盘,盼着的,就是把个许冒冒完全淬炼成“白纸”。 现在一看,吴小周也明白了,不可能。 就像捧在手里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明明看见里面有一丝黑线,如果想把它弄出来,付出的代价就是敲碎整块玉———现在,吴小周还舍得吗。 只渴望,这一丝黑线这块玉有她自我“幻化”的时刻,将它“幻化”成五彩光华,到时,只怕更加璀璨动人!——— 不知怎得,吴小周见到这样的冒冒到不担心,反而内心里升起一股希翼:有这样的话,“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这样的话,“经历过痛苦的人类,升华后,人生更加完整,更加五彩,更加强悍。” 吴小周突然有种预感,这次,不需要任何人帮她。她要自己拯救自己。 许冒冒需要一个“从烈火里涅槃”的机遇! “让我照顾她和孩子几天吧。” 小周突然开口。 需要重新认识许文正了。正在经历着剧痛的许文正,尤为珍贵。是谁说过,涅槃重生前冲出烈火的那一刹那,凤凰才是最美的! ------------ 126 当晚,小周就带着这大小一对毛毛回北京了。且,大毛毛小毛毛都不会说话。 咳,可不一对毛毛。 首长领着她们上专机时———工作人员见着,心下无比惊奇,可是,又是暖的。原来一个如此天神般的男人温柔下来这样醉人——— 就见首长怀里抱着一个小襁褓,怕见风,微遮掩着,所以看不到小毛毛。 大毛毛包裹地也蛮严实,因为是晚上,穿着连帽的大外套,帽子戴着。 车直接开至专机下。从车上下来,到上机,大毛毛一手始终揪着首长的衣角,寸步不离。 于是,首长怀里抱着一个,衣角牵着一个,外面这时候还飘了点小雨,两名工作人员为他们撑着伞,夜色里缓缓登上专机。——— 一进舱内,因为早接到有小毛毛“驾临”,保健医生早已将一排座位临时改成了一个小软床,铺着软软的小被子。首长绝对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安放好小毛毛。小毛毛睡得很香。首长把她放进小被子里时,她的小嘴巴努了努。才出生一天的小毛毛至今还不能完全睁开眼,不过,饿了就哭,到是很准时。 首长安放小毛毛时,大毛毛手还牵着他的衣角。首长一放好小毛毛,就把手摸向*住了她的手把她拥向身前,拥着她一起弯腰看小毛毛, “冒冒,你看她睡得多香。” 大毛毛把手指头凑近她的小嘴巴跟前,小毛毛真有感应,知道是妈妈,竟然嘴巴动动要含,可惜,太小了,只能是动动。 “呵呵,她知道你是妈妈。” 大毛毛一笑,机上柔和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漂亮极了。小周抵着她的耳边沉笑。 大毛毛突然拉过他的手指头也凑近小毛毛的嘴边, 轻轻一碰, 小毛毛照样动了动嘴巴, 大毛毛呵呵笑,小周点头说,“嗯,她也知道我是爸爸。” 不能紧打搅小东西睡觉吧。首长照样不假他人之手,照顾大毛毛。 先给她脱了外套,露出了红扑扑的脸蛋儿。 工作人员给端来了第一盆热水。首长脱了外套,卷起了衬衣袖子,亲自给她洗了个脸。 又端来了第二盆热水。工作人员都退出了这个私密区域,只远远见到———首长蹲了下来,给坐着的大毛毛脱了鞋袜,将她的双脚泡进水里,双手同样浸在水里为她按摩着,不时会抬起头跟她轻声说着什么,却,始终大毛毛,无声。 都是首长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都认得许冒冒,也多少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还是微微吃惊,冒冒怎么不会说话了? 所以,这往后啊,最常见就是首长似乎习惯了自言自语,总跟冒冒说着什么,好像什么都愿意跟她说,一个人说,也不烦,就说给她听——— 就在小毛毛的小软床旁,首长坐着,冒冒窝在他的怀里,外面盖着毛毯。 “冒冒,跟你说,其实我也是早产儿,吴嘎这点都遗传了是不是,———”小周低低的声音在这个小空间里悠游,无比有磁性,无比暖人心, “———吴嘎早产,肯定要悉心护养,可是咱不怕,用心就成。嗯,像这样提前两个月出生的孩子可能在母乳之外还需要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这并不意味着你的母乳有什么不足,只是这么小的早产儿也许需要某些额外的养分来保证正常的发育。———” 小周好像在教她。大毛毛这时候抬起头望着他,小周笑,“你疑惑我怎么知道这些?”大毛毛点头,小周抚摸着她的眼睛,“真是个小傻子,我做爸爸了,肯定都要知道,不知道也要查呀,有些就上网查的,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大毛毛把他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胸前,小周没动,只是贴着她的左乳,“很涨是不是,” 大毛毛直点头, 小周微笑,“不怕,你现在初 乳还没有———”正说着,突然就感觉手心有点湿, 为了让她睡着舒服些,就给她穿了件薄薄的卫衣,所以隔着薄薄那一层,就是她的rutou,这一感觉湿润,连小周都有点慌,“咋出来了,——” 死冒冒看见他慌了,她还乐了,咯咯笑。她一笑,小周没好气儿,也不慌了,从旁边拿起一支小玻璃奶瓶儿,直接把她的衣服掀开,奶瓶嘴儿对着她的挺挺rutou,“快挤出来,初乳中的抗体对于宝宝的免疫力来说至关重要,储存起来可以冷冻留给她。” 冒冒一听,赶紧就伸手过去挤,一挤,她还一哈赤,一挤,一小啜。可是,一点都不色 情。 看着她低着头,红润着脸庞,专注地两手指在乳 晕周围一挤一挤的———娇,俏,同时,无比温暖, 小周唇抵上她的额角,心中感叹,我的小冒冒啊——— ------------ 127 冒冒还是感觉得到的,中南海的气氛有些微妙。 小周还在处理政务,只是,无论从心态上还是节奏上,都比之前,要缓适些。冒冒不认为这是小周顾着意要照顾自己而国事不顾。小周不是那样的人。 这段时间小周给的温暖如此家常,叫冒冒常有种想落泪的“如愿感”。天心月圆,小周为她做到了。小周跟她说的话,小周扶持着她走的每一步,不再叫冒冒“必须仰着头”去“企望”,不再有“犹如战兢”般的生怕失去———冒冒知道,他再也不会向自己“抬起那只手”,他会把手伸到她的跟前,叫她勇敢地握住,告诉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可惜,说不出。还是说不出话来。 多少个夜晚,冒冒睁着眼睛望着她的小吴嘎,动嘴,想喊她, 没成功,出不了声儿。 现如今的许冒冒,越发的沉静。她仔细审视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儿。 她冷静地想, 许魇的出现确实给了自己极大的震惊, 可她没有懵, 事实上,强大的自控力连许冒冒自身都对自己感到惊奇。 回过头想想, 也是有因可循的, 之前有太多叫许冒冒能“心宽”的事实摊了开来: 原来,吴好也有那样艰辛的身世。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必得”的一份苦难,吴好能顶住,我就不能顶住吗? 原来,我的家人在我明明伤害着他们的同时依然如昔地怜惜着我。分娩时刻,是人生最“痛”之时,许冒冒却觉得那一刻成为了自己这小半辈最幸福的一刻。在亲人、爱人近似“追悼”却绝对包含深情的叙说中,我延续了自己的骨血———这是一种如何的幸运与赐福。 一路走来,回头看,冒冒看到了太多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许杭那把用旧了的都磨掉了漆的柳叶刀,原来,一直是自己年少时送给他的那一把, 许趣还是只愿意把她唯一的泪水留给自己看, 许味,我的二姐,这样爱握着我的手,一握,就是紧紧地不放, 许涙,——我对不起他。 冒冒现在每每想起自己的小哥哥,就会想起他在搏击台上重重挥向吴好的拳———现在想来,吴好那时候疼,小哥哥更疼,———就为了不叫我今日之悔恨——— 还有爸爸—— 冒冒每到这个时候想汹涌涌出热泪,都会强忍着去看她的小吴嘎, 不能崩溃,不能崩溃, 想想吴好的话,“不能绝望。要想想,哦,我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胡同走死了,我是不是就真走上绝路了?” 没有绝路,这个世上实际上没有绝路。绝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生路,同样要靠人自己走出来,虽然,它比走绝路要难上十倍百倍千倍——— 许冒冒就这样每日每夜独自暗暗地反复“悲伤”,又反复“重振”。————说实话,许文正在经历苦痛的同时,确实如同小周所言,独自,在成长。 所以,失语,文正清楚是心理原因,她也在努力,努力战胜,不叫他人为自己忧心,伤心———— 这人呀,就是这样,不懂事的时候,十辈子的债都不够她讨,却,有朝一日忽然开了天灵盖儿,懂事儿了,———十辈子的命为她付出都是心甘情愿。 冒冒终究是幸运的,“积德之旅”正在向她敞开大门。 这几日,王学宜都会来找冒冒聊天儿。 王学宜算是吴小周跟前最“活泼”的秘书了吧,东北人,特逗。冒冒那会儿在中南海时,跟她私交就不错。王学宜两口子都在中央办公厅工作,她在“吴小周办公室”,她老公陈招在“苏顺卿办公室”。 以前是不知道“权贵之间复杂的关系”,现在,冒冒有点敏感,苏顺卿和小周不和。 偏偏王学宜有点糙性子,冒冒这一失语,她也是确实怜惜冒冒,真把冒冒当“大妹子”了,啥掏心窝子的话有时候就爱往外面蹦,本来是埋怨他们家陈招不疼人的,一吐二吐竟然这样的话都吐出来了, “老妹儿,这是跟你说知心话,我最近不大待见陈招,跟他主子也有关系,太打压我们首长了———” 不怪王学宜,冒冒这几天从吴小周身边人的私语里也听到过类似的情绪,好像———一致都对姓苏那位“敢怒不敢言”———说实话,“忠心护主”的情绪多少这几天有点蔓延。 冒冒本持着本分,并不多听多上心的。只是,前面也说了,她这几日确实发现了异常。冒冒当然担心小周。 “咳,过分呐,把咱们首长压到这个份儿,他做寿还假吗假邀请咱们首长去,这一桌坐着吃饭也不怕良心不安?———” 冒冒听到此还无奈想,同志们这是“压抑”到何种程度了哇,这样“大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冒冒也心暖无比,为这样一圈儿真诚守护着小周的工作人员而心安。 既然心已坦诚,小周也愿意为自己袒露心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呢?冒冒决定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去看看小周,不涉及政事,哪怕只是去握握他的手,也算是一种支撑的力量。 说做就做,冒冒向小周的书房走去,他这几天都在那里办公, 却,走至门口就听见, “首长!您三思啊!” 是曹渊! 震惊了门口的许冒冒,何事能叫一向持稳圆滑的曹主任如此痛心疾首? ------------ 128 正好此时李思俭走了出来,一看见冒冒站在外面怔了一下。 冒冒指了指里面,李思俭朝她摆摆手,微抬手护住她走过来几步,“没事儿没事儿。” 李思俭脸色哪里又像“没事儿”?冒冒知道他这是怕自己担心呢,可越是这样不是越叫人着急! 冒冒拉着他走到旁边的小客厅,找来了纸笔,在上面写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别瞒我。 李思俭望着她一会儿,冒冒的眼睛里满是忧心忡忡的真诚。 叹了口气,李思俭摇摇头:“首长要主动去交代问题。” “交代什么问题?”冒冒急急在纸上写, “不就是李济琛的事儿,首长跟吴好———不是父子,可他当初在李济琛的拜托下收养了吴好,吴好的身世,首长知道些内情,” “他知道很多吗!会受到牵连?”冒冒因为急,字写得相当潦草, 李思俭忙摇头,同时眉头也深锁起来,“就是知道不多,所以如果受到牵连才叫冤枉,而且,这件事完全可以解决,我们就是想不通首长为什么这样———这样死脑筋———”看上去李思俭说到此也有些急了,无法理解的模样,“本来现在苏——外面的政治压力就很大,首长已经很艰难了,现在他又执意这样———他这是在自毁自己的政治前途!” 李思俭的口吻已经和刚才曹渊的语气相当了,同样痛心疾首! “说实话,我们并不是那种‘靠在大树下好乘凉’的心态,如果首长倒了,‘树倒猢狲散’我们就没出路了。确实是———首长是个真正在做实事的领导干部!他这些年跑基层,深入各级机关,啃下多少硬骨头,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但是,事儿都办下来了!老百姓的问题解决了!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政绩’!难道,难道就抵不上一个,一个收养———” 看得出来,李思俭很激动,说得眼睛都红了。 冒冒, 冒冒,心里多难受哇——— 不懂事儿的人想到的都是自己,看不清身边的一切,没有是非之心,走不近他人的世界。懂了事儿的人呢,心下,都是一片清明啊———冒冒此时心里就是明镜儿一般,小周这么做,为了什么,冒冒隐隐约约有了悟,而恰恰就是这点了悟,叫冒冒心疼地想哭。 她咬了咬唇,忍下了喉头的那份哽咽,在纸上写到,“苏,是指苏顺卿吗,” 李思俭默默看着那个名字,微垂眼,点了点头。 窗外月圆枝华,屋内柔和的灯光下,冒冒抱着她的吴嘎正在给她哺乳。 小周站在门边,看着这幅有如画儿般的情景,内心里溢满无以言说的感情。 多么明媚的青春,她长成一株植物样的女子,春绿冬白,思无邪。却,已然是一个小生命的母亲,明媚的青春里又多了一份温柔与伟大。像一滴泪,晶莹剔透,柔情似水,同时,神圣的分量。 小周站在那里望着她们母女,突然不想动了,想着,就这样望着她们一辈子,该是何等的幸福与幸运——— 说实话,小冒冒哺乳的样子还是像个小孩子,似乎左看右看望着她的小毛毛吸着自己的rutou,温柔里还带着些好奇。小周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她可爱的模样,她有时候还会去数小毛毛的胎发,数一遍不够,再数一遍——— 小周沉浸其中时,冒冒抬起了头,望见他,一笑,还是幼幼嫩嫩的,冒冒朝他招了招手。 小周走进去蹲在了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冒冒的短发长长了些,搭在肩头。眉眼上还是齐齐一排刘海,都是小周给她剪的。 “她吃得多不多,还涨不涨。” 冒冒奶水还是很充足的,吴嘎有福可是也有点苦了小妈妈,经常涨奶不舒服。 冒冒点头,又摇摇头。小周知道这是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吴嘎吃得多,今天不涨。 “今天晚上我们给她读《巧克力猫》?” 小周现在才知道小冒冒真有才,她自己画漫画,自己编故事编童话,全集中在一个速写本儿上,每晚,让小周读给她的吴嘎听。小周觉着这真是一笔财富,以后吴嘎长大了就能见到她妈妈的心血。小周不知道的是,冒冒曾经有多少本这样的漫画册,全在隋阳景桩儿那里,锁在各个保险箱里。 冒冒点头,这个时候小东西也吃饱了,小周把孩子接过来起身坐在她身旁,看见小冒冒多熟练啊,把多余的奶挤出来储存在小奶瓶里。 吴嘎现在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保健医生们很过细,早产儿的弱势症状都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小周抱着小嘎嘎,望着她才吸过奶的小嘴巴还动啊动的,十分可爱,笑了起来,再抬眼去看她的小妈妈,小妈妈已经整理好衣裳,自己舒适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把脚都拿上来了,搁在他的腿上,手里抱着她的速写本。 “怎么了,想画我们吗?” 冒冒很喜欢画他抱嘎嘎的样子,有时候还画成夸张可爱的漫画图,组成了一幅小连环画。 而此时冒冒却摇了摇头,她在速写本上认真写了几个字,然后一翻转,象题板一样展示给小周看, 小周这一看,———心震了震, 冒冒写道, “你想兼济天下吗?请对我实话实说。” ------------ 129 罗曼罗兰所著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中有这样一个镜头: 两列逆向行驶的火车在一个小站相遇,男女主人公的车厢几乎是面对着面,但他们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即便开口,除了嘘寒问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将脸紧贴在车窗,互相凝望,直探对方的心灵,那是身旁的旅伴无从识破的。 温情脉脉的絮语、亲吻,热烈的拥抱,海誓山盟、千叮万嘱,一切都是过眼烟云,惟有在茫茫人海里两颗灵魂的相触并且相契,才是永恒。 此刻,小周望着抱着题板的冒冒,冒冒望着抱着他们女儿的小周,———又如何不是永恒。 小周把脸贴在吴嘎软软胎发上,声音有些沙哑,“想。” 冒冒眼睛有些红,却弯开了唇,那是一种欣慰。这种欣慰的力量直达小周的心底,是一种震撼! 冒冒把题板拿下来,红着眼,却眼神执著地在上面又写了起来,再次拿起时,题板遮住了她的口鼻,只露出了那双眼睛,戚诚。 “小周,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可是,你相信我想变好,我会变好吗? 小周,你相信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吗?无关权势,无关伦理,你是想给我和吴嘎一个‘无愧’的你,一个‘坦荡’的你是不是。 小周,你相信我会好好、快快活活活下去吗?你相信我我也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相信我我也在努力地尽自己余下的生命去赎我对家人犯下的过错,我没有走进死胡同。 小周,你相信我,我懂得了爱吗?” 小周已经无声落下泪,伸出手去摸那块题板,冒冒的字那样潦草,可是,每一个“小周”却那样用力——— “冒冒———” 小周的声音里有多少疼惜,多少温热的震颤, 多少年的清冷淡情, 多少年的孤高寒凉, 眼前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赤诚,因为她的敏感,因为她的灵慧,因为她的坚强,———小周知道值得,与她相遇,为她颠簸,值得,值得—— “冒冒———” 小周伸出手,揽过了她的颈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说轻轻说,一遍又一遍,“我相信,我相信,冒冒,我相信———” 冒冒却这时候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落下来的泪,急于般动着嘴, “小周,我们犯了错,我们去认错没有错,可是,千万别放弃,咱们不是为了名呀利,这是你真心想做的事。——小周,我现在已经不怨隋阳和桩儿了,真的,我不怨他们了,他们有他们真心想做的事,我要是真心爱他们,也会试着去体谅是不是,同样,小周,我,我也爱你——我不想你,不想你失去光华,———隋阳和桩儿不绝情,不是他们;你,你不兼济天下,不是你———” 没有声音,冒冒的一字一句却颗颗印进了小周的心!如此珍贵。 这是一只多么美丽的凤凰, 当她独自在浴火中抗争淬炼,没有脱胎没有换骨,而是,还原了本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当剥下一切外在的荣宠, 每个孩子都有颗珍贵的心! (祝所有老师们节日快乐,祝妈妈节日快乐。) ------------ 130 第三十二章 镜子前,冒冒双手举过头顶正在扎辫子,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胖了,手却瘦了。她把手拿下来仔细看,特别白,筋脉清晰,骨骼分明。想起白骨精。 冒冒笑起来,继续结辫子,颇为狡黠。现在想来,如果我们不在那些人兮妖兮的大命题上追其究竟,再去看白骨精,会发现她其实是叫人生佩服心的。不是说三打白骨精吗?她为了吃到唐僧肉,实现自己长生不老的理想,在深山里谋划了多少年?为这个理想,她挨了孙大圣的三棒啊!我们平凡人的一生能受得起几次这样的打击? 辫子扎好。头发因为只披肩,所以结起来的小辫只能算是个麻雀尾巴,前面一排整齐的刘海,下面就是一双颇有生气的眼睛。 冒冒给自己选了条白色连衣裙,静静地站在镜子前,淡雅待绽。 最后上下瞟了自己一眼,背上速写本,冒冒走到小暖箱边抱起吴嘎走了出去。 吴嘎已经被喂得饱饱的,又在睡。现在如果她是醒着的,一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妈妈。冒冒总在她的眼睛里见到最真实的自己。 外面红旗轿旁,李思俭见到走出来的这一对母女,呼吸突然有种被掐住的感觉! 因为,实在,美。 也许是每个男人梦里的影子,——— 纯净毫无杂质的白衣少女,怀里抱着她年幼的血脉。吴嘎被白色的薄薄缎被包裹着,缎被上印花白莲,白色纱巾遮在襁褓开口处。素洁的雍容。 “一定要去?” 今天是苏顺卿生辰,领袖肯定不得大肆铺张,说是摆了家宴,又请了些亲近的同僚幕僚。关键是,他还邀请了吴小周。 吴小周从容赴约去了。他走后,冒冒找到李思俭,说,自己也想去拜拜寿,毕竟从亲缘上来讲,他还是她二姐夫的父亲,也是长辈。 以李思俭对冒冒的了解,总觉得冒冒要过去没这么简单,当然,冒冒很坦荡,也没有遮掩,“我确实想过去了结一些事情。”冒冒很从容,“放心,我带着吴嘎过去,会惹多大事儿?” 现如今,冒冒确实已经不同初见,骨子里总有种“过尽千帆”的沉淀感,叫人安心,叫人信她。 “走吧,有些事,尽了心才安心。”冒冒无声,却有时候你看见她唇语,字字揪心。 同样在中南海,从小周住处绕到苏顺卿的住处有半站路。 冒冒抱着吴嘎在车里等了会儿,李思俭先下车去通报了声儿,从里面走出来打开车门弯着腰望着冒冒,“进去吧,按你说的,‘找吴小周’。”冒冒点头,抱着孩子下了车。 这一下得车来,跟在李思俭后面苏顺卿官邸的工作人员各个眼神一震。李思俭是吴小周办公室的副主任,他说有人来找吴小周且是他亲自送过来的,当然要格外重视,有专人过来迎接。 这一看!———脑海里一阵激荡,如此妙人儿——— 冒冒抱着吴嘎淡静地跟着工作人员走进去,李思俭走在她三四步之后,有如护卫。这等姿态更是叫沿途的人看着久久挪不开眼。 门一推开——— 此时,中厅几桌精致的酒席,人们围坐其旁笑语锦句说着什么。一人已经走到小周身旁弯腰躬身正对他耳语,小周眼中还有疑惑,刚一抬头,就望见站在门口的人儿了, “冒冒?”小周起身,却见冒冒已经微笑着抱着孩子向他们这一桌走过来。 当然所有人都望着她。 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看见她的人就没想移开眼, 一个如此一眼望见打心底就感觉到纯净的女孩儿,斜挎着一个速写本,怀里抱着白缎的襁褓,———— 当然也都看见吴小周起了身,他亲昵地喊出她的名,她向他走过去—— 此时, 望着她,望进心底的,除了小周,——又何止小周呢。 ------------ 131 苏蒋阗一手握住酒杯的手指在微微轻颤。 因为,他听说她失语了。 他看见———她此刻的静谧。有些沉重。压在心头,又如轻烟般撩拨。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就是这种感觉。 也因为,她此刻望着你。对,就望着他苏蒋阗,如此专注。 待他动动嘴皮想对她说些什么,想起身走近她,她又转过头,谁也没看,抱着她的吴嘎慢慢走到中厅的一块小空地上。 谁也不依靠,蹲下来小心把她的吴嘎小襁褓就放在那边的墙边竖着靠着,小吴嘎此时已经醒了,却出人意料的安静,睁着眼睛望着妈妈,仿佛晓得妈妈要做大事。冒冒微笑,“看妈妈跳舞。”后来但凡她的妈妈有任何“壮举”,年幼的小吴嘎永远是最安静最近距离的看客,两三岁的小吴嘎盘腿就坐在讲台下,仰头看着妈妈站在万人礼堂穿着笔挺的警服沉着从容地做报告,——女儿的眼睛,叫冒冒有无尽的勇气与自信。 全场非常安静,都望着她。小周慢慢坐了下来,突然意识,此刻该是冒冒最绚烂的时刻! 果然, 她慢慢走到小空地场中央,拿下斜背在肩头的速写本,低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翻过来举给大家看,眼中全然真挚,充满勇气! “我想用一段舞给苏伯伯祝寿,代表吴小周,代表我姐姐许味。” 苏顺卿已经由长子的耳语得知这就是许冒冒,心下复杂。有些事情,埋在心里是一回事儿,剥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眼前这个纯净的孩子如此坦荡,速写本上一行字,明明了了把一切都摊开来了,不避讳她和吴小周的关系,不隐藏她与苏家的联系———她无惧,她很真,好像她已然无能为力,唯有她力所能及的,只有这段舞,———她跳出来,她想叫我们看到什么呢?———— 手机就放在她脚边,里面传来悠扬的乐曲。是爱尔兰民谣,《Daily Growing》。 这是一段动人心弦的舞蹈,震撼着人的心灵! 她犹如一枝昙花, 初时,还是一只花苞,包裹着,却慢慢膨胀,渐渐柔和而润泽,缓缓抖开“她”的裙衫, 白色越来越纯然,像一片雨后的浓云,在眼前伫立不去。 突然战栗了一下,战栗得那么强烈,以至于心灵都在跟随着她震动,一瞬,闭合的花苞无声地裂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喷吐出浓郁的香气!———人们仿佛闻到馨香——— 慢慢舒张,慢慢舒张,终于完完全全绽放了!像一朵硕大的舌匙状白菊,又像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她”抖开素洁的衣裙开始那一场舒缓而优雅,也,拼却了一切,倾注了一切的舞蹈! 仿佛,“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公开演出,自然之神给予“她”的时间实在太少,“她”的公演必须在严格的时限中一次完成,“她”没有机会失误,更不允许失败。于是“她”初次登台,却严苛要求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完美。 这株于千年岁月中修炼道行的“昙花”,由于生命之短促,使得“她”婀娜轻柔的舞姿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凄美。人们仿佛都看到那花瓣背后金色的须毛,像华丽的流速一般,从“她”白色的裙边四周纷纷垂落——— 心是震撼的,神,是沉迷的, 每个人都能从她真挚的肢体中看清自己的心。 曲子,忧伤。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毫无雕饰的言语。 舞蹈,倾其所有。昙花的舞蹈,最终是将毕生的精华慷慨挥洒、耗散殆尽, 当最后,见到她慢慢蜷缩成一团,眼睛却包含深情地望向墙边的小襁褓———那是希望,那是她渴望获得的重生,——— 有人哭了。 看懂的人就会哭。 一个绝望的孩子,愧对自己的家人,对现实无能为力, 可是,她想重来,她想认真地活!她渴望人们给她机会。 小周眼睛湿润了。冒冒很弱小,可是她有绚烂的力量。 苏顺卿微微点头,这个孩子用心跳的这段舞,叫他看到了许多。她有乞求,乞求里又有不可忽视的大气。苏顺卿秉着自己的修养看懂了这段舞蹈。朝闻道,夕可死。一夜梦醒,山小如掌,月大如窗,心漏如桶底脱落,一时,水落干净,万事扯脱,心无凝滞。于是,欢喜。 苏蒋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冒冒这段舞是在与他年少的那段“红炉一点雪”做呼应吗, 突然,一瞬,心被打开,如此敞亮, 以前,总觉得这个孩子被糟蹋了, 她的家人毫无原则的宠爱她, 她的爱人们或严厉或无情或冷淡或情浓无序——— 是的,他想取代她身边的任何人。她说“这个哥哥有出息”,她清楚记得他的“红炉一点雪”,她放生了他所有捕回的蛇————既她为我一生知己,我为何不能成为她此生唯一之知己———— 现在,却清清楚楚看明白了, 她到底是灵慧的,却,这种灵慧,不是我一人能给的, 没有经历磨难,如何懂得勇气与希望, 没有经历失去,如何懂得,珍惜——— 到底不是无心之人,无心的人看不见别人的有心, “啪啪啪——” 没曾想,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的就是他苏蒋阗, 拍得那样用力,那样真诚, 依然伏在地上的冒冒抬头看向他,仍然专注,里面有期冀, 那边,他满脸泪痕,朝她点了点头,“我明白。”无声,却是个崭新的开始。 冒冒眼一热,又扭头看向她的小吴嘎,微笑, 妈妈尽力了,也成功了。 ------------ 结章一 结章一 成功,什么叫成功,现在对许冒冒而言,尽了一份心,哪怕只获得对方一个点头,一个微笑,都叫成功。所以,可想,苏蒋阗的鼓掌,能叫冒冒如何安心。 她重又将速写本侧背在肩头,抱起吴嘎,走过来礼貌向苏顺卿微颔了颔首。苏顺卿站起来看了看孩子,“第一次见面,该送点孩子什么的。”吴小周微笑,“苏老客气了,以后还有机会。” 冒冒要离开,小周送她出去,这时候苏蒋阗说,“我送下她吧。”小周点头。 出来了, “我抱抱孩子。” 冒冒把吴嘎递给了他, “这离那边也不远,走过去?” 冒冒点点头。 一个男人抱着一个襁褓婴孩儿,他的身边,女孩儿一袭白色衣裙,斜背着侧写本,沉静走在他身侧。 直至许多年以后,苏蒋阗都记得这一段路程,更清晰地记得彼刻他和冒冒对话的每一个字。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娃娃,纱巾里,她醒着,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想好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吗,吴小周和吴好,” 这个人很犀利咧,一开口就很现实。许冒冒戏谑一笑。 这唇一弯,不很善,不热络,苏蒋阗是见识到了。冒冒是个有棱角的孩子,不能说你见到了她圆润的一面就忘掉了她锋利的一方。 冒冒要摘下速写本看来是想写给他看,他阻住了她的手,“你望着我说,我看得见。”他更想看见她的眼睛里写着什么,无论圆润,无论锋利,都很生动。 冒冒放下手,淡淡睨着他,“想好了,一起过。” 苏蒋阗一挑眉,“怎么一起过?什么叫一起过?” 接下来冒冒说的这些话,苏蒋阗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才是许文正最最动人的地方。坦坦荡荡,理所当然,有思考,有担当,有人情味儿。 “一起过,就是我回头时看得见他们,他们回头时看得见我;我成全他们,他们成全我。” “不觉得你很自私吗,无论吴小周或者吴好,他们都值得唯一。” “这个问题在生吴嘎之前可能会困扰我,可是这一路走来,我自己有眼睛,也有判断,我到觉得我现在放弃他们任何一个才叫自私。我就是他们的唯一。”停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想了一下, “小周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的生活必定忙碌,我能做到的,就是和吴好、吴嘎一起守着他,叫他不再孤独的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们可能不能常伴他左右,可他必定知道,在团圆的日子,有我们这些至亲的人。吴好,他和你们任何人都不同,你们想的东西太多,他想到的只有我。我很幸运,嫁给了他。” 冒冒眼睛里充满着温暖与爱恋。对自己的人生看得清清楚楚,且,要把握地牢牢固固。 事实证明,这个在外人看来荒诞的四口之家,却完全因为每个人独特的个性而生活得有滋有味和谐无比。 是的,吴小周,吴好,加之一个许冒冒,三个人彼此间有着太多说不清解不开的死结。一个稳固的铁三角,缺失哪一角,都是崩塌,没有人会过得好。 三个都是精明人,三个都是骨子里藏大气,明白什么叫“成全他人就是成全自己”,三个都是骨血里融着另外两个,———确实,谁也舍不下谁。 苏蒋阗此刻惊讶的只是身处其中的许冒冒看得如此清楚,且,有坚定的勇气在接受这些。不似一般纠葛其中的尘世女子,许文正强悍的个性一览无余:何必选择,我的命运我来主宰。 ------------ 结章二 结章二 人懂事儿了,是指懂得了责任,看清了别人的付出,明了了自己的珍惜。难道,懂事儿了,坏蛋,就彻底变圣人了?孽障,就彻底变仙女儿了? 哦,不不,这不是许文正。请注意,她身上不肩负任何“样板工程”,绝不是“改造后的好儿郎”那一路数。 她现在口不能言,心伤,可能也心重。可该想些无聊的还是会想,该坏笑的时候还是会笑,一点儿也不纯良。 她抱着吴嘎在中南海瞎逛,发现了个新物件儿。那种很老式的五升装的尿盆,搪瓷的,外壁上印三条巨大的金鱼,盖上印一朵莫名其妙的莲花。 她来兴趣了,想起一个老电影来,里面有个小男孩儿在家唯一的贡献就是倒尿盆,跟眼前这只还挺像。男孩儿穿过巨大的杂院,躲过自行车,闪过追逐打闹的小孩儿,疾走到胡同口,看到厕所附近被屎尿滋润的草木茁壮成长。男孩儿掀开尿盆盖,将尿液急速而稳定地倾倒进大便池,尽量不溅到旁边蹲着看昨天《武汉晚报》、坚持不懈、默默大便的王爹爹——— 她抱着吴嘎竟然盯着这个尿盆儿咯咯笑起来。从此,她家吴嘎的屎尿全部要用这个尿盆端接,她亲自倾倒,认认真真。 你说无聊不? 当然,也有靠谱的。 既然人身在京城,自己又曾在这皇城根儿下立过大功,她怎可忘记自己在帅府园队的战友们? 这日,她抱着吴嘎,还是背着她的速写本,就算是个哑巴,也要出去会战友了。至少人家要知道她肚子里的娃已经生出来了撒。 几热情喏! 一米八的帅警察哥哥们围着她兴高采烈, “冒冒,你家娃娃长得漂亮啊,” “冒冒,娃娃叫什么?吴嘎?你这起的啥名儿!” “冒冒,你闺女儿以后长大了也当警花啊,这往马路上一站,跟她妈妈一样威风!” 虽然,都挺迷惑她生个孩子后怎么就出不了声儿了?可是,看她健健康康,也没出现什么产后忧郁,自然不往坏的方向想,值当嗓子上火。 吴嘎她师傅房志羯抱着,冒冒呢,不停在速写板上写着,字儿都写成花儿了,脸也笑得甜甜。 也不能耽误人家工作,冒冒抱着孩子在岗亭站了一会儿,就踱出来,准备往大队那边去,却,才一出来——— “许冒冒!” 送她出来的老同事们有人都禁不住吹个口哨! 啧啧,狗日滴,这种布加迪就算在京畿要地也不多见。 关键是车上下来的是个军装,空军,他妈一看就是个“军二代”,玩家子。 蛮意外啊,硬是像在这里突然看见许冒冒蛮不可思议,下来了就往许冒冒这边跑过来, “哎哟,听说你回北京了,关在里面你又不出来,走走,正好今天碰见你了!”过来拉着冒冒的胳膊就要上车。 冒冒才犟怪,她不走,有点嘎里噶气地望着来人, 嘿嘿,来人是谁?文胡讳大少撒。这冒冒是块宝,碰见不容易咧,今天又有好玩儿的,自然不放过。 冒冒咧,也不是跟他这长时间不见就生分了,而是———你没有看见我抱着哪个在!!我现在最在乎滴就是我屋里吴嘎了,你看都不看一下她,鬼跟你玩! 胡讳一看冒冒小里小气的样子,又不做声,终于还是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冒冒瞪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吴嘎, 哎哟,文少到底是个油子撒,毕竟又跟她有过那段渊源,立即就明白过来,连忙凑过来, “让我看看小公主,让我看看小公主,啧啧,怎么这漂亮咧,只有许冒冒的肚子才生得出来!” 这下,许冒冒笑了,蛮开心。 胡讳接过吴嘎,“给我多抱抱咧,你开车。” 真的想多抱抱,因为这一看———胡讳见着孩子的眼睛有点晕,才从肚子里出来几天啊,那双眸子,竟然配得上一个“静”字,很有味儿。 冒冒也蛮大方,上了驾驶位,却,这个时候胡讳才意识到———他还抱着吴嘎站在车外,微弯腰看向里面的许冒冒,一脸疑惑, “你怎么不说话呀?” 就见冒冒坐在驾驶座儿上摘下速写本,大大得写上, “我遭报应,哑了。” (《许文正》个志已经开始征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谢谢捧场,嘿嘿。) ------------ 结章三 结章三 遭报应了?说实话,文胡讳不介意这种狗屁话,他们这类人谁不会遭报应?一天几回咧,嘿嘿。 哑了,说实话,也不大信。像这种放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主儿,一个眼神,后面就是一串儿双手给她奉上的。别说哑了,就算瞎了,傻了,都是JI巴宝。 JI巴宝开车的样子很飒爽,小风一吹,前排的刘海吹起,露出晶莹剔透的眼睛,真是个迷人的姑娘。咋不见她老咧,好像永久就是这么嫩嫩的脸,红红的唇,软软的身——— 跟着车上的导航,到了北海一处幽静的四合院儿。门口一水儿停着的也是咱老百姓见着就想砸的腐败车。 吴嘎,文胡讳是一直抱着,冒冒呢,下了车,坦坦荡荡直接往里走,文胡讳跟在她后头,到似沦落成给她抱孩子的了。 冒冒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明显,这是一处顶级会所。肯定有人出来迎,很帅一小伙儿,笑得阳光又朝气,双手放前,刚想礼貌询问这乱逛的妞儿,这就看见她身后跟着的文少了。文少微笑着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管她,叫她逛。她逛哪儿,文少抱着孩子悠闲跟哪儿。 所以说,吴嘎以后的“身经百战”感原来这个时候就埋根儿了,才生出来几天,逛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就如入无人之境。 把那些字画啊雕塑啊佛龛啊全赏遍了,她停下脚,回头看文胡讳,文胡讳嘴巴努了努,朝右边一条走廊示意了下,冒冒走了过去。 红灯笼下,推开古朴雕花门,里面扑鼻而来强艳的男儿色。 都是空军吧,蓝色军装衬衣嘛。或坐,或站,或抽烟,或撑着下巴锁着眉头思索着———全盯着前面———哇靠!冒冒眼睛都放亮了! 整个房间特别空旷,左边是休息区,欧式小沙发舒泰极了,右边,———是一大块被小玻璃护栏隔离出的一个“操场”,上面画着规整的定位点,然后,就是各色耀眼的小玻璃珠子! 乖乖,这群男人真是为了“返璞归童心”想着法子玩儿啊。童年时,都玩过那个打珠子吧,蹲在地上,拇指食指一弹,打中对方的进洞,对方那颗珠子就是你的了。咳,这比小时候那“街头玩耍”要壮观多了,光不说看场面就能猜到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有多复杂,就单说那珠子———啧啧,女孩儿拿来当首饰都不寒碜! 冒冒就是个好玩儿的,这等诱惑她眼里还有谁?走过去蹲下来拿起一颗就要弹试试身手, 却,这时候一个靠在桌边的男人就嚷出了声儿,“诶诶,你丫瞎碰啥!” 呵呵,冒冒还蛮乖,听见了,把手里刚拿起的珠子又放下了,却没起身,还蹲那儿扭过头来, “哪儿碰见她的?”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冒冒看过去, 金姚少。 说实话,金姚少的气质文静尘世外,可此时看,偏偏周身染上了那么一丝邪气。他斯文地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也是一身空军军装,这个角度看过去,腰腹皮带那块儿媚死人! 冒冒跟他眼神一碰儿,她笑了,抬起手指了指文胡讳怀里的吴嘎, 文少赶紧把孩子递到金姚手上,“快夸两句,小祖宗现在最显摆她这小小祖宗。” 金姚少浅笑着一切姿态都没动,就是接过了吴嘎,低头看了看,那颗泪痣因为温柔的眼迷死个人! 难怪后来六岁的吴嘎沉静地对她的同盟“战友”童朱诺说,我父亲眼睛慧,我爸爸眼睛鬼,要说美,金姚的眼睛不错。当是时,童朱诺不语,她想到的是自己生父的眼睛,那双妖异绝望的眼——— 而此刻,金姚少的眼睛确实非常诱人,温柔有之,戏谑有之,看不清的宠爱有之,看向还蹲在那边的许冒冒, “这孩子将后来比你有作为。” 冒冒抱着双腿歪着头望着他,还前后晃啊晃的,小眼神,颇为得意。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结章四 结章四 冒冒指了指那珠子,望着金姚,那意思,我能玩儿吗? 金姚眉头一蹙,“你——” 文胡讳轻叹了口气,“她说她遭了报应,哑了。” 金姚一听,到一轻笑,低头看着怀里的吴嘎,“那要玩这珠子,可也是要遭报应的。” 文胡讳走到冒冒跟前裤腿一拎,也蹲了下来,指了指这珠子,“别瞎动,这一个珠子可关系到一个大好青年的贞操。” 冒冒望着他,肯定是没听明白。文胡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个千人宠万人惯的货儿,哪里懂得人间疾苦?这世上晓得有多少迫不得已,一些本应是蛟龙的好男儿却出身贫寒,考上了大学,却交不起学费,只能忍辱负重———”文少凑近她的耳朵边,“现在还不知道你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呵呵,”文少低低地笑,醇厚的气息环绕在耳根儿,“太多人想着法儿的送好东西到他跟前了,礼物里面就包括这样忍辱负重的蛟龙雏儿,你晓得,你姐夫不好消受吧,可京城里太多爷儿们能消受了,你姐夫就生了条财路,喏,这珠子想玩好不简单,场面上的珠子全收了,今晚交了‘赞助费’就能领回去一个极品,全是清华北大的,要知道你姐夫手上得的,是多少人只能站在未名湖畔痴想的主儿。蛟龙雏儿一夜破了身,得了四年的学费;爷儿们爽一夜,遂了痴想的劲头;你姐夫得了人心,收了财,坐收渔翁之利。得!齐全了。” 你就看着这许冒冒几急急地拿下速写本喏,“那他不就是个老鸨?” 文少嗤笑,“还把你姐夫想成仙呢,我们这些人将来遭了报应就是个永世不得超生。” 说实话,冒冒的道德观几乎也为零,这种事如果你情我愿,任何一方你都指手画脚不得。冒冒只是突然想起上次她望着叶行远说的那句,“有时候多看看别人做,说不定自己会来感觉。”叶行远那淡然一笑———看来啊,他想看,分分秒秒都能上演啊。 冒冒有忠实的游戏精神,既然关系到生财生 奸生理想,那确实不能随意摸得。她站起身,不做玩的念想了。 “不过,你想玩儿,今天可以单独给你开一局,你也可以领一个回去———”胡讳牵着她的手,哄她。冒冒摇头,望着他无声说,“我要个破书生干嘛——”却正说着,“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桌椅被掀翻,接着噼里啪啦,似乎是瓷器砸碎的声音,“你们不把徐树交出来,老子今天就把这里平鸟!!” 一口地道武汉话,在这京片儿云集的京畿要地颇为振奋人心,最重要,声音如此熟悉!冒冒拔腿就往外跑, 果然, “志强!!” 外面乌压压全是警察狼,不过,为首的狼正高高举起一只青花瓷瓶就要砸,却突然见到跑出来的——— “冒冒?!!” 一身戾气如卡壳突然就愣在那里! 却见,坏冒冒巧笑倩兮,指了指他高过头顶的瓷瓶,直往下按,意思,继续继续。 去你妈的!“哗啦啦”青花瓷流泻一地, 志强跑上来拉住冒冒的手就前后左右看,“你跑这来做什么!吴好——”却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随后晃出来的空军集团军们,立即就如爆起的炮仗,“个婊 子养滴,把徐树给老子交出来!!”警察狼们也是各个群情激愤,倒像这两队人马不是第一次交手,以前大战过? 志强把冒冒护在身后,冒冒咧,伸出了脑袋,望着对面金姚怀里的吴嘎,这倒好,一下把她娘俩儿就分成两个阵营鸟!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结章六 结章六 无论如何,也叫功德一件吧。志强记她这个人情。 吴嘎里面金姚还抱着,会所外,冒冒坐在四合院儿的台阶上,志强蹲在她跟前蛐蛐蛐。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什么?”冒冒疑惑瞅着他, “吴好他妈被潜规则了!”志强盯着她,嫉恶如仇样儿。 许冒冒一下心就揪起来了!现在,她跟吴好就像雌雄同体。 “说!说!快说!”冒冒揪着他的衣服着急直晃。无声儿,可是那声儿———就像急着往外冲——— 志强紧她晃着自己的衣裳,“呸!”他妈流氓似的跟一旁啐了一口,“那些当官儿的脑袋都是粪坑儿!省厅不刚下了个绩效奖励机制?吴好评特档奖励,虽然级别不够,可是他立那卧底大功,破它N个特档都够了!再说,局里民意投票,我听说,咱吴好票数绝对领先!可他娘的几差火喏,愣没上成!评上的是他妈政治科的一个傻逼,听说就是文章发表的多,给领导执笔写报告写的多,老子们一线跑外勤的都恨不得去造反———” 话还没说完呐,许冒冒突然站了起来!那模样———凶神恶煞! 好啊,欺负我们家吴好?欺负我们家吴好!! 许冒冒白沉着脸,走进去抱过吴嘎就往外走。 这显然不对劲撒,金姚、文胡讳都跟着她走出来,边走边问,“这是怎么了?” 许冒冒不吭声,出去就上了志强的车。志强临走时,向天朝空军们竖起了中指。 “我今天就想回武汉。” “好说,我正好今儿个也准备回去呢,下午的飞机,机票我来搞。” 于是,许冒冒还是先回了趟中南海,告知小周她下午回武汉。冒冒阴沉着脸,小周知道有事,可她又不说,犟得很。小周只问了声儿,吴好知道不,冒冒写道,我就是为他的事儿。小周笑,冒冒这个样儿,就是个去寻仇的样子。算了,现在冒冒做事有分寸,小周没再多问。 这就是今后的相处模式,他们都信任她,她也不叫他们担心。 下午李思俭送她去的机场,在那儿和志强会合,一块儿登了机。 从北京到武汉,天上飞的两个半小时,许冒冒心里烧得慌! 说实话,这件事儿真不大,吴好落了委屈,现在找哪条权势的线下去都可以给他出气,可是,冒冒不愿意!! 在冒冒心里,她和吴好过的就是老百姓的日子,今后遇见撒气泼火的事儿还多着呢,老们就要用老百姓的活法平平淡淡,干干净净。遇事儿了,没后台没权势,就不解决了?冒冒想,咱两口子总也都是个不要脸的,放开了撒泼闹呗!用不着你权势撑腰,“理”字占咱们这边呢! 冒冒突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往外说! 非常急,急于想跟吴好说。好像,他这一下受了委屈,冒冒憋屈的把嗓子眼堵着———她现在超想紧紧抱着吴好:吴好,咱们不吃亏!这级特档工资,咱凭什么不要!! 甚至,她能想象出,如果她这样,吴好肯定任她抱着他晃,他却细眯起眼,有些不耐烦:娘儿们才为这些东西一哭二闹的,老子不稀罕这些虚名! 冒冒想骂他!你不稀罕我稀罕!!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好,你说娘儿们才闹是吧,那我就去闹! “什么?” 志强好像听见冒冒哼了一声儿?———她真哼了一声儿?!———出声儿了?!! 却, 只见她抱着吴嘎,头挨着孩子的头,望着窗外,完全陷入自己的想法里一样。不过,她的眼睛在冒火咧。 志强手撑在把手上,头磕在拳头上,好像,笑了笑。有点坏喏。 一下飞机,志强的警车就停在机场呢。 “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干嘛!直接去局里!” 依然不能出声儿,可是,吴好的老婆火大咧!志强暗笑。 警车一路高歌,直接将许太岁送到了武汉市公安局。 志强晓得有好戏了,晓得有好戏了!跟着许太岁后面脚步都是飘儿的。 这是咱说个老实话,哪哪儿都有闹工资待遇的,特别是这样国家事业单位,涨他妈一级工资硬是象割了他财政的小鸡鸡,不晓得几多程序几多要求!!在所难免,肯定会有不公。你平常再正经的主儿,警察?法官?教师?咳,遇到评职称涨工资了,要闹,照样比泼妇还泼妇,比无赖还无赖!前儿几年,市局还出现过闹职称站在局长办公室阳台外要跳楼的好戏呢,嘿嘿。看来,今天这又将是一出“名垂市局闹剧史”的“史诗”级大戏! 冒冒抱着吴嘎直接上了电梯,志强却没有跟上这一趟,要命的,他拔腿就往老干部处跑! “吴———好,吴好,你老婆到局长办公室里掀桌子去了!!” 志强气踹嘘嘘跑到老干部处门口时,吴好同志正把腿高高翘在办公桌上天上地上跟同事嗨吹牛呢,这一听,再看这志强同志跑的像狗啜,动都不动,吊儿郎当直笑他,“放你娘的超级屁,老们家冒冒在北京享福呢,要你在这儿败我们家冒冒政治觉悟。” 志强靠在门边,直点他,“你,你小子就等着给我磕头谢我吧———诶?你听!”志强坏笑地指了指楼道,正好冲过来一个小伙儿,志强一下抓住他,“强子,往哪儿跑!” 那个叫强子的同志却直接向办公室伸进脑袋,“吴好!你还不赶紧的,你老婆踹鸟局长的门!!”老干部处就在局长办公室楼下。 这下,不像搞假咧,吴好一下站起身!人大步走过去抓起志强的衣领! “你他妈把冒冒么样———” 却这个时候就听见! “你们凭什么不涨我屋里吴好工资!!!” 许冒冒生平第一次大嗓门就用在这次鸟,却不知,她这冲天一吼———楼下,还抓着志强衣领的吴好大帅哥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冒冒,你终于出声儿了!!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结章七 结章七 男人通常记不清楚自己的准确岁数,往往通过人生的几个重大生理变化辅助记忆。 第一次骂街,三岁左右。第一次bo起,硬到能冲天,十三、四岁。第一次想为某个女人死去,十八、九岁。 吴好却又有了一次重大的生理记忆。不知怎的,这一刻他听见许冒冒的声音,———三岁的,十三四岁的,十八九的———一起涌上来!下面也硬了,上面哭个不停,像个娘们! 有点把志强搞吓着了,吴好抹着眼泪,抽泣到不行,上着楼。志强跟在后面,“吴好,你他妈丢脸丢大发了!” 吴好侧头,还在哭,“老子娶了那祸害早没脸了。” 当泪眼巴萨的吴好扒开一众局长办公室门口围着看热闹的局机关闲人,就望见他滴“贤妻”正呈茶壶状上演经典“一哭二闹三上吊”! 许冒冒个鬼! 把襁褓里的吴嘎像放炸弹地就放在局长的办公桌上, 她人咧,站在局长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叉着腰指头点着局长居高临下骂啊, “你们这些黑了良心的贪猪!!我屋里吴好那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把命都豁出去了给你们破了那样一个大案,差点连老婆伢儿都搭进去了,到头,你们就这样欺负他?!!凭什么不给他涨工资!凭什么给那个只会苕写文章的傻逼?!你要那个逼苕也去卧底,把老婆伢儿都带着!” 她通娘骂老子的骂得脸通红喏,主要也是这一两个月嘴巴都憋臭了,要出气, “什么逼勋章,什么逼先进!老子屋里不要那些虚的!老子屋里就要钱!奶粉钱!!” “扑哧”,围观的群众有忍不住笑出来滴, 你看把个局长搞苕鸟撒。 郑擎风完全没有防备,这小娘儿们抱着个伢儿踢了门就闯进来,小丫儿往他办公桌上一放,她几利落地跨上沙发指着自己就一顿痛骂! 郑擎风主要是被搞懵了,还有,看那个小娃娃,———这一看,有点愣。襁褓里的吴嘎,又不哭,就是睁着眼睛望着他,脸上还有点笑模样———几漂亮个小娃娃喏——— 这种强烈刺激真是——刺激。耳旁是她滴小妈妈完全不顾形象地死骂,眼前,是小毛毛甚至有些惊心动魄的小模样——— 郑擎风站在自己椅子前,半天没回过神,再一看站在门口哭得像个弱智的吴好, “诶,你两口子过日子蛮无聊专门寻我开心是不是啊,你不说她哑了吗!”会过来了,局长气死鸟!! 哪晓得, 吴好许冒冒这夫妻伙儿的,以前打架打到局长办公室轰动全局,今天更是“家丑不怕外传”鸟, 吴好哭得眼泪鼻涕流的,走进来,一把抱住沙发上他老婆的腰,仰着头, “冒冒,冒冒,你再骂,再骂大点声,” 这许冒冒一看见她老公,眼睛好像瞬间也红了,抽出手抱住她滴吴好,一边直抹他的眼泪,一边继续骂,“个婊子养的,凭什么不给我屋里吴好涨工资,我屋里吴好出生入死给你们卖命,他要真死鸟,你要老子怎样活———” 说着说着,冒冒也是哭得一塌糊涂, 冒冒突然手脚都缠在吴好身上,就像个树袋熊紧紧抱着他, 吴好也紧紧抱住她,两口子哭成一团。 这是唱的哪儿出?这——这——— 围观的群众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有点心酸鸟, 郑擎风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抱起桌子上的小毛毛,小毛毛还是那幅笑模样, “冒冒,回去看看你屋里吴好的工资折子,看是不是加鸟钱?全局投票,你屋里吴好票数最多,这都是要公示滴,哪个敢玩假撒。你是听哪个撮拐(使坏),————哎呀,算了算了,反正你两口子都不怕丑,闹够没有,回家哭回家哭。” 冒冒一抽一抽滴从吴好怀里抬起头, “是不是真涨了?” 吴好也一抽一抽滴,“涨了一千多块,” “那我以后要天天吃桂鱼,” 吴好摇头,“吃不起,天天吃喜头鱼还可以。” 旁边人真是服了这两口子! 搞的大家都想哭,可是,又恨不得笑抽了筋! 宝气!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结章九 结章九 蚊帐内,一对原配鸳鸯肉贴肉骨头掐骨头,不离分毫。 蚊帐外,一个男子一身警服,外套扣子解开,里面衬衣第一颗扣子也解开,双腿微曲踏在板凳衬子上,双手捏着一个灰黄牛皮本,貌似无力地垂在身前。 “听说冒冒出声儿了,———冒冒,喊小哥哥一声儿,” 好半天, “小哥哥。”蚊帐里传来轻轻低低一声儿。 许涙无声一笑,拇指摩挲着那个灰黄牛皮本,上面写着两个字:奇情。 “冒冒,大哥找到了爸爸的日记本,还记得吗,那个像老黄牛皮一样的本子。” “19**年,3月24日。命运是不可知之物。命运,受偶然性因素影响的单向度的生物进程。不可互动的游戏。不能存盘读取。不能推倒重来。不能假设。 今天我用皮带狠狠抽了我的两个儿子。 一个儿子用春 药残害了另一个儿子,叫他如猛兽般侵害了他们昏迷里的小妈妈。 实在可怕。 可怕的不是小涙的歹毒, 可怕的也不是小魇被皮带抽清醒后依然注视着衡八的那双执迷的眼, 可怕的是, 我的小冒冒,一直躲在她妈妈的衣橱里,看到了这一切。 我的小冒冒不能有这样一段记忆。丑陋,绝不能伴随她。” “19**年,7月9日。衡八失踪了。小魇不见了。 小涙对我说:他们去了北极,他们私奔了。他还跟我说:以后,冒冒,我来抚养。 听听他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气急了!拿出皮带狠抽他! 我的两个女儿,小趣抱住了我的腰,小味紧紧握住我缠着皮带的手: 爸爸!小妈妈已经带走了小魇,现在,你还要打死小涙吗!! 爸爸!那个女人是个祸害!她把妈妈的骨灰藏哪儿了!!她死了最好!!死了最好!! 我心力交瘁。 如何一个家支离破碎若此?原来,孩子们这么恨着衡八。———除了小魇。———我记得那日在我鞭子下儿子的眼神——— 我迷惑了, 或许,小涙说的,没错儿,———衡八和小魇确实——— 如果真是这样, 我的小冒冒怎么办!她如何承受!如何承受这样的丑陋———” “19**年,11月7日。衡八找到了。DNA比对,那确实是她。 叫我如何承受?她死的那样惨——— 小魇呢?! 他们真的在一起,在北极! 小魇呢!!为何不见!! 我乱成一团, 他们真在一起,——— 小魇生死不明———— 我更心惊胆颤! 孩子们听说了后,那无谓的笑, ‘死得好,死得好,早该死了——’ 冒冒听见了!! 听见了她哥哥姐姐们最冷酷的言语! 所幸, 她的哥哥姐姐们恨她的妈妈,却,是爱她的, 我严令这些已经脱了缰的孩子们不能告诉冒冒分毫, 她的哥哥姐姐确实爱她, 爸爸,许衡八死了活该。可,冒冒确实不能被这样的丑事累了一生! 孩子们给了我承诺,永远不对冒冒说出真相!” 蚊帐外, 男人低低地读着他父亲的手记, 蚊帐里, 吴好紧紧环抱着他的劫数! 外面的男人显然叹了口气, “吴好,我骗了你。事实是,冒冒那样对我,没有错。有什么错儿呢?我确实用药陷害过她的妈妈跟许魇。用你真挚的嘴告诉冒冒一个她‘难以承受’的事实,叫她以为害错了自己的亲兄弟,然后,崩溃,然后,觉醒,———多么美好———” 吴好抵着冒冒的太阳穴,“这个畜生!” 冒冒却摇摇头,她翻身微撩开了蚊帐, 从蚊帐的缝隙里,看得见她孕后丰满的肉 体。翘挺挺的白肉两团,由于高 潮怒涨的艳红两点,再往下,若隐若现双腿间的黑密丛林——— 她仰望着,雪白的脖子上氲润着激情的汗水,红唇娇滴,眼眸溺秋水, “小哥哥,你这是想叫我安心呢,还是,想叫我继续恨你。” 帐外的男子,站起了身, “我就想这样又恨又爱地和你纠缠一生。冒冒,你幸福了,小哥哥又想害你了;你倒霉了,小哥哥又想护着你了。这种感情真的很矛盾,可是小哥哥控制不住自己。” “苏蒋阗做的一切,对藏福,对小周,你都知道是吧。” “知道。” “你不阻止,甚至,你授意?” “对吴小周,是因为还有蒋阗的家族利益在里面,这是他的主意。藏福———我授意。” “你真是个恶魔。” 恶魔一笑,微弯腰,凑到她的耳旁, “你给爸爸吃的毒苹果上抹的毒,其实,是蜂蜜。我换了你的瓶子。你那种毒,顶多把他给毒瞎。我给他吃的毒,才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 冒冒没有动,纯净地望着他, “小哥哥,我已经想通了,我的恶我自己来赎,你不用这样顶我的罪。” 他慢慢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睨着她,似笑非笑, 许久, 没再说话,抬手拇指摩挲摩挲了妹妹的眼睑,走了。 冒冒俯下身子,两只胳臂叠加着,下巴磕在手臂上,望着他合上的门出神儿。 吴好躺在她一旁,双手交叉撑在了脑后,眼睛注视着帐篷顶的那枚警徽, 真亦假来假亦真, 许涙是个从根儿上就“邪气”了的人, 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为了宽慰他妹妹的心呢,还是———根本就是真相!——— 无论如何, 恶魔的目的彻底达到了, 他的妹妹,一辈子就在爱与恨,真与假里,与他纠葛、思斗。 许冒冒轰轰烈烈的变态人生仍在继续, 恶魔,如影随形。 (正文 完) (明日起,开始更番外部分。)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被废了》1 《被废了》 注:以下番外隶属《许文正》颠覆性同人番外,只不过是另一番思路的演绎。 1 沈阳路小学是武汉市江岸区一所名小学,管理严格,进口严,实施全日制封闭式管理。 一年级三班。新来的小朋友一个一个上台做自我介绍。 吴嘎有点紧张。第一天来上学,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一起来送,而且,她也好像听见他们的爸爸妈妈在教他们怎么做自我介绍。可是,她只有妈妈来送,而且还快迟到了,今天公交车特别挤。 临进来时,她是问妈妈,要做自我介绍怎么说啊。她妈妈支支吾吾:想怎么说怎么说呗。 吴嘎留意别人怎么说,默默在心里打草稿。 轮到她上去了, “我叫吴嘎,——” 谁知,才说名字,小朋友们都笑起来,“嘎嘎嘎”这名字像鸭子叫,难听死了。而且,她小小年纪戴着那么重的一副黑框眼镜,老气横秋,小朋友们都笑她土。 吴嘎红着脸在讲台上站着不知所措。老师赶忙上来帮忙,制止了小朋友们的耻笑,环着吴嘎好好教育了小朋友们一番,特别是一个小胖子,他笑得声音最大。老师教育的时候,他依然不屑一顾。 吴嘎终究只说了一个名字就下台了。这只是个小插曲,后面上来的小朋友说得都很好。 自我介绍要结束了,老师再次走上台,突然一个小朋友举手, “老师,她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就见他指了指自己同桌的一个小女生。 老师似乎怔了怔,而后摇了摇头,“她叫童朱诺,她不用做自我介绍。”然后,很快又拍了拍巴掌,“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第一天上学,———”很快地转移了话题,把注意力吸引到她那里——— 小朋友们的注意力逐渐都回到老师那里,只有吴嘎,她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后两排的那个没有做自我介绍的小朋友———一个娃娃头女生,很文静的样子,坐在那里默默无闻。吴嘎扭头看她时,她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老师, “吴嘎,看老师这里。”老师一喊她的名字,把小吴嘎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就一直盯着老师,再也不敢瞄别处了。 直到下了课。有好些小朋友已经开始互相交朋友了。没有人接近吴嘎,都不喜欢她的黑框眼镜。吴嘎默默坐在位置上,手里摸着她的文具盒,很沮丧。不戴又不行,她这么小就近视。 突然, “哈哈,原来她是个小哑巴!!” 是那个小胖子的声音! 吴嘎赶忙回头, 就见那个小胖子真欺负人,领着几个跟他玩的小男生把刚才没有做自我介绍的小女生的文具盒都摔在了地上! 真坏啊,小女生蹲在地上去捡自己的文具盒时,小胖子又把她桌上的课本丢到别处,砸到旁边的小桌子上“砰”得一声闷响,但是———小女生好像没听见? “她还是个聋子!还是个小聋子!” 小胖子又叫起来,周围都是小朋友或好奇或嘲笑或冷眼不理的眼神,也有正义的小朋友上去帮助小女生捡东西,还被小胖子的同伙给推倒在地。 吴嘎赶忙回过头,看都不再敢看那边。吴嘎小朋友敏感地警觉到,这个小胖子将后来一定会是班上的小霸王,自己也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他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许文正开始征订了!详情请看文下置顶帖,做精品,不失望,欢迎光临谢谢捧场,嘿嘿。) ------------ 《被废了》2 2 没想,找上门的不是霸王小胖,到是这个聋哑的童朱诺。 吴嘎才提上裤子人还站在蹲位上低着头系自己的小皮带,一抬头,———看见童朱诺站在前面,瞄着自己。 她看自己嘘嘘了?吴嘎还蛮不好意思哦,低着头走到水龙头跟前洗手,没理她。 她却跟着自己。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一直跟着自己。 吴嘎回过头,也不做声。要说吴嘎也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 两个小女生,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颇有打量的意思。 突然,童朱诺上前牵起她的手。吴嘎吓一跳,要挣脱,童朱诺不放,硬是把她拉到了教学楼后面一块小空地。 “你干嘛!” 吴嘎把她的小手一甩,要说也是有脾气的,摸着被她拉疼的手腕,瞪她。 童朱诺却是一笑,——— 就是这一笑,突然间就把吴嘎小朋友像搞吓着了!! 好漂亮,又像恶魔!这是吴嘎小朋友最直观的感想。后来她词汇量丰富了,知道了这还叫勾魂摄魄,叫——住在一个小女孩儿躯体里的魅灵。 她动了动嘴,无声,很慢很慢,“你看我的嘴巴,能看懂我说什么吗?” 吴嘎看懂了,点了点头。 她又笑了,这次,很温暖很亲近。 她又说,“我再稍微说快点,你看得懂吗?” 吴嘎又点了点头。女孩儿显然很满意她的表现。善意地望着她,却,待吴嘎再看清楚她嘴巴里说的什么,——— “一会儿放学,你把那胖子带到这儿来,我们给他点教训。” 吴嘎怔了下,搞清楚她在说什么了,直摇头。 女孩儿不忙,微歪着头望着她,样子其实很可人。不过,她望着自己的眼睛实在不像一个同龄人望着自己,真像一个大人———吴嘎觉得她的眼神,甚至比妈妈看自己还沉稳。 “他迟早要欺负到你头上的,你不怕?” 这确实是吴嘎很担心的。即使受了欺负,她也不敢跟妈妈说,因为,说了也没用。妈妈说,她是外公的小老婆生的,家里的舅舅和姨们逮着空就会欺负她们娘俩,小吴嘎也心疼妈妈,要再说自己在学校受欺负的事儿,妈妈该多难过。 但是,她也不敢闯祸。妈妈说,她能读沈阳路小学花费了许多周折,一定要听话的。 吴嘎为难在那里的时候,女孩儿又朝她笑了笑, “你别担心,不会闯祸的,我邀你一起做这件事,是因为我喜欢你。” 吴嘎嘴巴张成了一个小O型,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知道我怕闯祸! 还有,她竟然说她喜欢我———说实话,这句大白话叫小吴嘎心里很温暖, 因为这个世上,好像只有妈妈喜欢她,其它人都嫌弃她。他们叫她的妈妈小拖油瓶,叫她,小小拖油瓶。 (《许文正》正在征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3 3 还是童朱诺最后这句话叫吴嘎动了心,她说,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 事实,吴嘎后来才意会过来,本身她叫自己把小胖子“领出来”就是一项“考验”。“领”得出来,童朱诺不错看她;“领”不出来,一把废柴,也不值得人稀罕了。 人总说,不叫的狗都咬人,道理跟“闷葫芦都是一肚子坏水”差不多。吴嘎不做声不做气真把小胖子“领”到教学楼后墙角了。她的方法又直接又高效:抱着小胖子的书包就跑,小胖子不追才有鬼! “你神经病呀!你把我的书包还给我!” 小胖子平时缺乏运动,跑得气喘! 吴嘎身体弱小,也跑得气啜,加之她又是背着自己的书包还抱着胖子的书包———一到了后墙角,她就靠在墙边使劲儿啜气,又扶扶眼镜儿,虽然就是怕跑掉了,妈妈一直在眼镜后面给她系了一条橡皮筋儿。 童朱诺已经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她的小书包,她一手环着。小胖子一看见她,怒火冲天,“还有你个小哑巴!怎么,你们想打赢我不成!” 吴嘎实在抱不住胖子的书包了,手滑下来,她的小身子也跟着滑下来,蹲在墙角,不过,手依然紧紧拽着他的书包。吴嘎觉得童朱诺绝对不是把这胖子引过来痛打一顿的,就她俩儿这细胳膊细腿儿?不过,她究竟想干什么,吴嘎确实又想不到。 嘶! 吴嘎倒抽一口冷气! 确实想不到! 当童朱诺一直盯着那小胖子,还淡淡一笑———突然她两只手指放进嘴里一吹!——— 吴嘎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那么大一条狼狗!比她,比童朱诺,比小胖子还要大的一条狼狗!———突然就从后面的草丛中蹿出来!!飞身从后面把小胖子扑倒在地! “啊!!”小胖子凄厉的尖叫才响那么一小下下,大狼狗的厚肉利爪就啪在了他的脸上,那锋利无边的爪尖就扣在他的鼻息间!小胖子估计已经吓破了胆,一时,那尖叫竟然就像掐在了嗓子眼儿,叫也不敢叫,呼吸也不敢大大地呼吸——— 童朱诺这时候站起身走了过去,蹲下来左看了看爪牙下脸都变白了的小胖子,又右看了看,最后,一笑,扭过头看那边同样脸变得卡白的吴嘎,动了动嘴, “没叫我失望,他还挺有用。” 吴嘎虽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是,从心里而言,她也很赞同她的说法,这小胖子也不是完全的脓包,起码,在一只这样凶残的狼犬身体下,他没晕过去,管他是傻了还是懵了,没晕过去,就是胆儿够大了! “你真的要打他?” 吴嘎这个时候也算明白过来,她们两个细胳膊细腿儿就算合力去纠斗这小胖子也是挨打的份儿,但是,有了这只恶犬的相助———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就算打一顿,———问题就能解决了? 所以,吴嘎紧接着又问了句,“打了一顿后呢?”小眉头紧锁。 啧啧,看看这孩子,她后面背着一个书包,前面紧紧拽着一个书包,缩在墙角根儿,脸色卡白。却,一,不反对“打”;二,能深想“打”了后的后果。———也堪称冷酷之流了吧。 明显童朱诺对她投来了赞许的眼光,有种不错看的欣慰。她摇摇头,“不打他,我们需要的是这个胖子的忠诚。” 吴嘎蹲在墙角腿都麻了,可是,却心颤动着看着这一切!要说怕,她也怕,那只巨大的恶犬浑身一甩,吐出腥红的舌头,她的小身子也跟着一抖。要说不怕,她也不怕,她能睁着眼睛一直看着这一切,哪怕小胖子已经尿了裤子,哪怕童朱诺回身已经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根小针管——— 针有吴嘎的食指那么长,针管有吴嘎的拇指那么粗,针管里的液体里好像还漂浮着一些黑色的东西。 童朱诺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吴嘎没动,过了会儿,拖着两个大书包像虫子一样蠕动过来,主要是,她的两条腿麻的不行了。 过来后,她就坐在那个胖子书包上,可是在童朱诺的身后,因为,她不敢靠近那只大恶犬。 童朱诺为了她,不得不改变了蹲着的方向,主要是想叫她看见自己的嘴,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说给他听。” 吴嘎点头。 童朱诺挪开恶犬扣在小胖子脸上的利爪,微歪着头看着依然大气不敢出的小胖子,又是那样温暖的笑, 然后看向吴嘎, “你真勇敢。” “你真勇敢。” “我现在给你打一针,这针里有一种虫子会长在你的皮肤里。” “我现在给你打一针,这针里有一种虫子会长在你的皮肤里。” “你乖乖听我们的话,我以后帮你把虫子弄出来。别告诉你的爸爸妈妈,谁找上我,我都不会承认的,你就等着虫子在你身上越长越多,越长越多吧。” “你乖乖听我们的话,我以后帮你把虫子弄出来。别告诉你的爸爸妈妈,谁找上我,我都不会承认的,你就等着虫子在你身上越长越多,越长越多吧。” 童朱诺盯着她,她望一眼童朱诺,望一眼小胖子,嘴里重复着她的每一个字。 后来,吴嘎知道,得到小胖子,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樊锦的“初步臣服”,不仅仅来源于童朱诺的笑,童朱诺的话,童朱诺手上的针,还有——此刻,她一字不漏转述时没有任何情绪的眼。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4 4 许冒冒开着警车来接女儿,单位里的车不是那么好开出来的,今天是去武昌分局调档案,杜宇家就在武昌,他不过江了,许冒冒就把车开回来,顺便可以来接女儿。 警车门一打开,吴嘎的妈妈一身警服走了下来。学校门口送他们的老师都一怔。吴嘎的妈妈看上去好小,脸庞清纯的哪里像有个六岁的女儿。真漂亮,尖尖的小下巴。细细看,现在小圆脸的吴嘎要是以后抽了条,削尖了下巴,也是个小美人胚子咧。 吴嘎的小手从老师的手里交到她妈妈手里,她妈妈很诚恳很诚恳地谢谢了老师,似乎很腼腆,不似其他家长牵走孩子前总要跟老师说上一大堆。 “妈妈,以后放学我可以自己回家。”上了车,吴嘎对妈妈说, 她妈妈微倾身扭开车钥匙,柔顺的马尾泻向一边肩头,听小女儿突然这么一说,一扭头看她,那双如水的眼睛充满温柔,“妈妈正好也是这个时间下班,可以来接你呀。” 吴嘎推了推小镜框,“可是,我们班上有同学自己回家。” 她妈妈平稳开着车,微笑,“你才上一年级,自己回家妈妈不放心,还有,我看大部分家长还是来接呀。” 小女儿不吭声了,许冒冒扭头看了眼她,看见小女儿看着窗外,安安静静的样子。她的小女儿很懂事,许冒冒还以为她是怕自己辛苦。 当然,吴嘎确实也有这层意思,她妈妈工作已经很忙碌了,每天还要记着接送她,实在辛苦。她完全可以自己回家,不给妈妈添麻烦。 另外,也不排除第二个意图。童朱诺就没有人接,每天她都是自己来上学,自己放学回家。吴嘎也想像她那样独立自主。 上学已经有小半月了,吴嘎小朋友觉得自己的小学生活十分微妙,些许诡异。 小胖当然不再欺负她们,可是,别人他照样欺负。而且,小胖确实是个天生“当霸王”的料儿,不管他是靠欺压吧,还是靠别的什么,小恩小惠?讲义气?反正,小半月来,小胖的势力已经突破他们班,有向年级蔓延的趋势。 表面上,吴嘎和童朱诺,依然不折不扣班上的最弱势群体,一个闷葫芦,一个哑巴,默默无闻,甚至懦弱胆小。不起眼已经到了叫人遗忘的地步。 而且,平常,吴嘎和童朱诺并不多接触,班上谁也不知道她们其实———有点“狼狈为奸”,“狼狈为奸”“掌控”着“风云霸王”小胖。 起先,童朱诺对吴嘎说,你可以试试“使唤使唤”小胖,吴嘎还不信。 直到有天,轮到吴嘎这一组做值日,小胖跟他的同伙儿们还在教室里疯疯闹闹。吴嘎默默在扫地,其实,她就负责扫第三组,扫完第三组就没事儿了的,可是她那一条的小组长欺负她,非要她还去倒垃圾。 吴嘎拖着大垃圾桶走出教室,却在窗外看向教室里还在说说笑笑的小胖,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吴嘎突然心一动,———要不试试? 她也没动,依然还拉着大垃圾桶就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小胖,静静的。 这边手脚乱划得意洋洋的小胖一个余光突然就看见站在外面望着他的吴嘎!———就见,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女孩儿突然抬起手,手指朝他勾了勾,——— 小胖立即就侧过头看他的同伴们,看他们有没有人看见刚才吴嘎那个动作! 还好,没人看见。小胖松了口气。然后,恶狠狠地又看向窗外。吴嘎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小胖心里恨得咬牙,可是,又怕。 小胖也蛮机灵,不着痕迹地打发了他的小同伴们,跑了出来, “干嘛!”真是烦死她的样子。好像要打她。 吴嘎瑟缩了下,却还是勇敢地说出目的,“你帮我去倒垃圾。” 小胖拳头都握起来了! 就在吴嘎以为这小胖不仅不会给她倒垃圾,甚至,还要动手揍她——— 就见小胖突然撞开她,拖起垃圾桶就气呼呼地向操场那边走! 吴嘎的小嘴巴都“O”成个小土豆儿了! 他———他真听话了?!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5 5 体育课下了后,吴嘎回到座位上发现有片小树叶躺在铅笔盒里。她知道这是暗号,每次童朱诺、她、小胖三人要“聚会”后墙角就会每个人铅笔盒里放一片小树叶。童朱诺找他们通常会放一片绿油油的,小胖呢,枯黄枯黄的,就吴嘎暂时还没找过他们,所以,没想好放啥样的。 放了学,吴嘎背着小书包,还斜跨着一个小水壶,去了后墙角。 童朱诺,小胖已经到了。童朱诺照样坐在台阶上,书包放在一侧,她抱着。小胖书包靠在墙角,离她远远地站着。后来,长大了的樊锦一身戎装,眼神讥诮,还在说,童朱诺人不人鬼不鬼,别沾太近。 吴嘎一到,小胖见人齐了,就赶忙发了话,好像早说早走, “我想借你们家狮子。” 狮子就是上次扑倒他的那只恶犬。 童朱诺眉头一抬,“干嘛,” “干嘛?”吴嘎重复了一句。 现在,吴嘎就像他们之间的翻译官。也奇了,真如同天生的,吴嘎看唇语很地道。可惜,小胖就不行,当然,也源于小胖对童朱诺的心理障碍,又恨又怕又烦,懒得看她嘴巴怎么动。 “三年级六班的那个何旭东不好搞,我想用狮子吓吓他!” 吴嘎瞪着他,有点不可置信。他还真强,都“抢”到三年级的地盘上去了? 不过,好像关于“欺压抢地盘做霸主”这点,童朱诺似乎很“支持”他,上次一年级七班的王覆就是童朱诺背后“出谋划策”搞定的。 “可以借给你,你管得住狮子吗?” “可以借给你———” 吴嘎刚要重复,小胖抢先说了,“当然管得住!你把它带这儿多来几次,我熟悉熟悉它!————”看来是急于“借”东西,他也能集中精力看她的唇语。 童朱诺想了想,点点头,看来真是“全力支持”啊。 不过这个时候吴嘎插了话,“你们训练狮子的时候,我就不来了。”小小声,吴嘎的声音一向不大。 两个孩子都望向她。 “为什么?”童朱诺问, 吴嘎摇摇头,“我怕它。” 两个孩子还望着她。 小胖突然眯起眼睛,“你才不是怕它,你是怕叫你和我们一起去打架!” 后来樊锦不止一次的咬着牙说,吴嘎从小就是个阴犊子,好事儿她从来不吭声,坏事儿她理由千千万,总会第一个跑不见! 童朱诺微微笑,好像也赞同小胖的分析。 吴嘎还摇头,“是真的怕。” 可惜,这次,是倒了个儿的“二比一”,童朱诺和小胖成了一国,容不得她“脱离组织”。 于是,余下的好几天,三个孩子,一条恶犬就在后墙角“磨合感情”。 一开始,别说吴嘎,就是小胖见着吐着腥臭舌头的狮子,都吓得不敢靠近。两个孩子都站在墙角,吴嘎甚至手里偷偷藏着一个小石头,它要扑过来,她就砸它! 小胖毕竟是个男孩子,加之,确实很想“驾驭”这只庞然大物,于是,壮着胆逼着自己慢慢接近慢慢接近———狮子其实对小胖根本不屑一顾,即使后来小胖都敢去摸它了,它也是一幅高高在上,冷冷淡淡看他的模样。不过,也渐渐听他的话就是。 相反,狮子一直对吴嘎很“热情”。真应了那句“你越怕它它越得意越喜欢逗你”。有时候,小胖去摸它的头,狮子却眼睛“炙热”地望着依然缩在墙角的吴嘎,还朝她不停叫, “你过来摸摸它撒,”小胖跟它混熟了,知道它什么意思,几不耐烦地对吴嘎说喏,嫌弃她太胆小, 吴嘎不动,警惕地望着狮子,就怕它冲过来, 小胖一看,又嫌弃她又恨她,自己这么喜欢狮子,狮子从来不这么热情地希望自己摸它,相反一个胆小鬼,不晓得几得它的青睐, 小胖故意使坏,一松,哇靠,狮子真的向吴嘎扑去! “哈,”吴嘎也没尖叫,就是一声沉沉地倒吸一口气! 狮子攀在她身上对她又舔又蹭,臭死了!吴嘎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跟它身上的毛有得拼了! “咬她!咬她!”小胖蹲在一旁阴阴地挑唆, 诶!真要把小胖气死了!! 狮子钟情胆小鬼?! 他说咬她,狮子竟然突然朝他扑过来,锋利的爪子就搭在小胖的耳旁,就那么一点点就要划破他的脸了!!! 气死小胖了!气死小胖了!! 他大着胆子攀上狮子的身子,勒住它的脖子,“啊!你喜欢胆小鬼?!!你喜欢胆小鬼!!” 男孩儿和恶犬纠斗在一起,狮子好像被这个小胖子攀着也很欢腾,闹成一团的模样。 吴嘎大气不敢出的依然缩在墙角里,想吐,身上还有狮子臭臭的味道。 始终,童朱诺都一人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看着书,好像对这边的事情充耳不闻。 一直是这样, 童朱诺,静。 吴嘎,闷。 小胖,霸。 “坏”的三个面,组合一起,就是个歹毒无比。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且,个志封面已经新鲜出炉,欢迎到官网提前赏,嘿嘿。) ------------ 《被废了》6 6 许冒冒接到学校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武昌粮道街派出所核实普查资料。 一接电话,慌了神。搭档杜宇一边把车钥匙交给她一边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一年级的孩子能犯多大的事儿? 是的,许冒冒也想这样安慰自己,开车时一直眉头紧蹙。老师在电话里说得很急,叫她赶紧来趟学校,说,吴嘎闯了祸,再没细说。许冒冒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家吴嘎乖乖一小丫头,能闯什么祸! 却,一来一看! 政教处的门口,靠墙边站着一排小朋友,各个儿垂着脑袋,说实话,真像他们局里抓了滋事类之流拷在审讯室门口的样子。老实乖乖又垂头丧气。 许冒冒一眼就望见站在中间的他们家吴嘎。如果依然按局里的规矩,站中间的可是“主犯”! “吴嘎。”许冒冒喊了声自家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抬眼,望见妈妈,好像一冲而上是羞愧,然后,瘪瘪嘴,眼泪就要掉下来,——许冒冒刚想过去,老师出来了, “您是?” “您好,我是吴嘎的妈妈。” 老师眼里明显有些诧异的神色,也不知是因为她是个警察,还是,这当妈妈的也太年轻太年轻了——— 老师依然有礼地把她先请进了办公室里。 进去后,许冒冒才看见里面已经或坐着或站着一些人,估计都是家长。 有人跟老师“怒气冲天”:“这还不好好管管!我屋里伢儿在学校可以被打成这样?” 有人跟老师“忿忿不平”:“我儿子从小就很优秀,绝对不会打人!肯定是被别的孩子带坏的!” 有人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脸色阴沉烦躁地看着这一切。 有人,也如她许冒冒一样,一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指望有人来解释一下。 这时候,那个“请”她进来的老师继续带着她往里走,“您到里面去谈。” “哦,好。”冒冒依然不知所以。 里面还有个办公室,再一进去,————明显里面气氛更诡异!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真的非常漂亮,许冒冒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眼那种,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小胖子男孩儿。女人一手环抱着小胖子,一手牵着小胖子的手,很温柔地小声跟他说着什么,好像在抚慰,环抱在他身后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里面还有个小女孩儿。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书包放在她脚边。女孩儿头低着,看不见眉眼。 这边,还有两男一女,那个脸色难看的———非常气愤的样子!见许冒冒进来,一见她穿着警服,就问,“还是报警是不是,——”老师一听赶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也是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长,这件事咱们还是协商———” “放你娘的屁!把我们家孩子咬成那样,老子非要报警!——”突然其中一个男的就骂起来,里面的老师们赶紧上前去安抚,“您还是冷静一下,等他们的家长都来了———” 这边,一个老师过来,“您是吴嘎的妈妈是吧,” “是的。”许冒冒赶紧点头, “是这样,吴嘎和几个孩子打群架,放出一条狗,咬伤了一个小同学,” “什么?!!”许冒冒简直不可置信!!不说别的,单就“打群架”这野蛮的词语———许冒冒完全不可接受! “怎么会?我女儿———” 谁知,这边那两男一女一听说她也是“凶手”的家长之一,又激动起来,一个男的冲上来指着许冒冒的鼻子就骂,“什么‘怎么会’!你怎么教你们家孩子的!还是警察,有娘生没娘养呀,这么小就这么歹毒,放那么大条狗咬我们家孩子——” 许冒冒听着脸红得滴血!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刚想反驳几句,一个老师推门进来,手里牵着小吴嘎,把她领了进来。 许冒冒一见自己家闺女,赶紧走了过去,蹲下来双手扶着女儿的小肩头,“你真放狗咬人了?” 吴嘎的黑框小眼镜有点垮在鼻头,眼睛里都是惧怕。见闺女这样,许冒冒多心疼,帮女儿扶正眼镜,“跟妈妈说实话———” 却,正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因为许冒冒母女俩就在门口,门一推开,许冒冒怕碰着自己闺女了,忙站起来护着女儿往旁边走了几步,再抬头看向来人时———才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盯着来人移不开眼! 一个男人,一身黑衣,非常潇洒,手里抱着一个摩托头盔,关键是,模样实在漂亮,眼睛勾人,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走进来,谁也不看,直接走向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儿。 连一直对小胖子安抚的美女,就算这边吵翻天也不闻不问的模样,却,这个男人走进来时,不禁也多看了两眼。 更叫众人屏息的是,男人张狂潇洒地一进来,谁也不问,牵起那小女孩儿就大摇大摆往外走!人家真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人家真是来接孩子的! 两男一女当然不依,那两男的就想上来拦呀,谁知——男人一个眼神过去———凌厉又,邪气———竟然叫那俩男的生生愣在原地!——— 同时,老师也走了过来,“您是童朱诺的———” 男人的眼神淡了下来,转瞬一变,唇角也微弯,转头看向老师,“谁放的狗,是童朱诺吗?” 男人漂亮的眼睛有如吸盘,老师的脸都红了,话语都变得支吾,“不,——狗虽然不是童朱诺亲手———” “那不就得了。童朱诺是个聋哑儿,身旁有只狗,是家里人不放心放在她身旁保护她,被有心人利用了,我们不追究责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老师脸更红了! 这男人完全胡说八道!而且,竟然还说得理直气壮!狗是你们家童朱诺的,咬伤了人,你们还要追究责任? 他这一说,旁边安抚小胖子的美女也坐不住了,“您说谁是有心人了?谁家孩子上学还带着狗的,聋哑孩子,那送聋哑学校呀。”嘿嘿,搞半天,美女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不吃半点亏。 许冒冒倒没有接任何人的话,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不说话。就见她扭头看向老师,依然有礼,“那狗到底是谁放的?所实话,我女儿怕狗。多大一条狗?她一个人牵得住吗?” 完了完了,老师们觉得事情非常难办了!原来,连这看上去最小还是个警察的“小妈妈”都是个难缠的,瞧她不慌不忙问的,———特别是最后一句,“她一个人牵得住吗”,存心把三方都往沟里带!! 事实,围绕“这狗谁放的”确实是个命题! 据说当时,吴嘎牵着狗绳儿,小胖拉着狗圈儿,童朱诺是没挨着狗,可她是狗的主人,狗应该只听她的———动“杀机”时,吴嘎放了手,小胖放了手,童朱诺吹了口哨————谁放的? 老师都能想到一会儿胶着的情形:吴嘎和小胖家的会说,狗是童朱诺的,童朱诺不发话,狗不蹦跶出去;童朱诺家的会说,吴嘎和小胖不松手,童朱诺吹十声哨子,狗照样还是不得蹦跶出去。哦,吴嘎家和小胖家也会互掐,甚至精细到松手的分秒——— 事实,老师能想到这层已经是十分地“考虑周全”了,防止“扯歪”咩,更扯淡的事儿都要想到前头! 只是,————也不知今年沈小是不是特别倒霉,一收竟然收了三个小孽障! 关键是,不仅三个小孽障自身混账,他们各自的家庭更是———无法无天。 是的,无法无天。 一家无法无天,受“舆论谴责”,应该也能好办,可是,如果三家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儿——— 原来,“好戏”还在后头。沈小老师们的脸都要吓白了!! (再次说明一下,此番外与正文毫无联系,完全颠覆性,可以看作另外一个故事,只属于同人系列。) ------------ 《被废了》7 7 童朱诺要被牵走了。老师上前拦。男人淡淡一句:多少钱,直接报数儿。 那边沙发上坐着的漂亮女人一听这话儿,也慢条斯理起了身,牵起小胖子:既然钱就能解决问题,能走了吧。 “被害人”家里深受“刺激”,又大闹开来,那意思就是:老子家是钱也要面子也要!你们赔钱还得赔面子! 男人像是来了兴趣:“您这意思———面子怎么个赔法儿?”笑。兴味儿盎然。 两男一女里唱黑脸那男的,食指直甩,“三个孩子全校作检讨,记大过一次!” 许冒冒是仔细留意了此时三个孩子的表情的。 她的吴嘎,小眉头一蹙,显然有点怕,又有点烦的意思在里面。 那家的小胖子满脸不齿,到也坦坦荡荡。 就是被男人牵着的小女孩儿始终低着头,现在她长什么样儿都没有看清楚。 许冒冒抿抿唇。自己绝不傻,眼前这状况也算看清楚了。自己家吴嘎肯定也做错了事儿,不过,无论“同伙”也好,“被害者”也好,看来都是不讲理的。许冒冒心想,何苦来哉跟这些人胡搅蛮缠,吴嘎真犯下这样的错儿,也该有教训。而且,最叫许冒冒忧心的是,闺女怎么跟这样的孩子搅合在一起?这次惩罚重点也好,绝了她跟这两孩子的来往。 于是,警察小妈妈看来成了最“理智”的家长了。她站起身, “您也别生气了。孩子的伤如何?多少医药费我们家来出。至于全校作检讨,———如果证实确实有吴嘎的错儿,那也是应该。只不过,记大过———小学生档案里面已经有记过了吗?”许冒冒回头询问了声儿老师。 老师忙摇头,苦笑,“小学档案哪有这些——” 诶,以为一家服了软,事儿就会有转机撒,谁知———更热闹了! “被害者”家不依不饶,一听老师这么说,“小学档案没记过?那有评语撒,这么恶劣的行为不说一下?还有,他们家医药费赔的是他们家孩子这一份,那两家呢?” 好嘛,不是好货! 还有,这时候孩子们终于也忍不住了! 小胖一听见吴嘎的妈妈这么说,再一见吴嘎一声儿都不吭,气死了!突然就挣脱开美女的手,跑过来狠狠推了吴嘎一把!! “你说话呀!!就你会做好人!孬种!!” 真把许冒冒气坏了!这孩子怎么这样?谁能想到小孩子突然跑过来是“行凶”的?吴嘎因为一手被妈妈牵着,虽然没被推倒,可也没防备地被推的倒退到妈妈身后,眼镜都撞歪了! “诶,你这孩子———”许冒冒自然要拉开小胖子,却这一“拉”不得了,美女上来就给了许冒冒一巴掌!“你推我们家孩子干嘛!” 这一巴掌简直“震惊”了所有人的眼!! 这一巴掌简直———看把小吴嘎“激”的!!———吴嘎硬像个被激怒的小公牛哇,上去就拳打脚踢那美女,“叫你打我妈妈!!叫你打我妈妈!!” 小胖子一看自己的妈妈被打,完全也“杀”红了眼,上来打吴嘎,——— 乱! 啧啧,怎生一个乱字了得! “吴嘎,嘎嘎,不打了!——”美女那一巴掌煽得许冒冒幼嫩般的肌肤上一个殷红的五指印!许冒冒眼睛都在冒火,可是,现在要制止住自己“发了疯”的小丫头! 小吴嘎平时是个闷葫芦,可亲眼见妈妈被打了,该受多大的刺激?!真是大爆发! 小胖更是一直被“憋屈”狠咯,新仇旧恨,那个跟吴嘎扭打成一团! 两个孩子此时劲儿还出奇得大, 吴嘎的眼镜儿被打掉了, 小胖的脸被吴嘎抓出了血, 老师们、两个妈妈好容易把两头小野兽给扯开来了, 美女妈妈恨死了!!望着儿子脸上渗出来的血———美女妈妈手都在颤!拿出手机,“晋阳!你儿子被人快打死了———”说着,就哭出来了—— 说实话,吴嘎这个时候被打掉的眼镜后露出了那双小兽眼睛,凶光蹭蹭,望着美女,倒像想杀了她!! 小胖呢,就盯着吴嘎,咬牙切齿,他想杀了她! 许冒冒蹲着紧紧抱着女儿的小身子,看她女儿的“狂虐”劲儿,显然,连脸上的五指印都忘了,她更“震惊”小丫头的这一面——— 至始至终,童朱诺家的,算把“闹剧”看了个全场。男人甚至悠闲地靠在了办公桌旁,显然也不急着走了,倒有点这“戏码”越看越有趣的模样。他旁边,———那小女孩儿也终于抬起了眼。她一直望着吴嘎,一直望着———其实,仔细看,唇是微弯的,——— “小锦,小锦,叫妈妈快看看脸,———我的小锦———还不快拿消毒纱布来!”美女吼那老师。老师真是反感极了,可是,面上怨不得,还不是赶紧去叫校医。 小胖子脸被妈妈摸着,却动都不动,就死死盯着吴嘎! 这犟劲头直到校医赶过来给他止血贴消毒纱布,他都不动。 直到他爸爸过来———都不动!! “怎么回事儿撒,” 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男的, 哇靠,都是顶级帅哥咧, 美女妈妈一见前面那个,显然很激动,捧起儿子的脸,“你看小锦——”那个委屈娇滴, 前面那个皱着眉头走过去, 关键是,后面那个,原本很悠闲的样子,似乎是跟着来瞧热闹的,却,一眼望见里面的许冒冒,和她怀里依然死盯着美女的,吴嘎小朋友——— “许冒冒?”后面那位音轻轻飘起,竟然引得吴嘎小朋友终于把视线转了过来,这一看,竟然立即“虐气”消失,—— “舅舅。”绝对有瑟缩。 包括,许冒冒,见到来人,都像立即不自在起来———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8 8 吴嘎喊舅舅的这位向她们母女走去,明显,那一大一小都有点忌惮他的模样。小吴嘎甚至躲到妈妈身后。 舅舅看见的就是许冒冒脸庞鲜明的五指印,眼色一沉,不过,转瞬即逝,笑起来。笑起来,就是桃花儿一样艳。转过头去,“哎哟,怎么几个小孩子打闹,把我们家许冒冒都打了呢。”眼睛就在在场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小胖的漂亮妈妈身上。 小胖的爸爸从儿子受伤的脸上转过头来,看了眼许冒冒,眉头一蹙,“你妹妹?” 舅舅眼睛一直望着那个漂亮妈妈,他的眼神很温润,不知怎的,小胖的漂亮妈妈就觉得不寒而栗! “可不就我们家小妹妹。晋阳,你老婆打了她,可得要个说法咧。” 小胖的爸爸到也不急,微微一笑,“许涙,你怎么就知道是我老婆打的。” 舅舅也笑,“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突然微歪头看向许冒冒身后的小吴嘎,“嘎嘎,谁打了你妈妈?” 小吴嘎被他一点名,好像小身子都抖了抖,不过还是盯向小胖的漂亮妈妈,一盯上就是股子狠劲儿,小孩子眼里的恨那样分明——— 舅舅一副“你看是吧”不言而喻的样子。晋阳依然微笑,不过笑意已经没达到眼底了。知道这许家的各个儿没好货,没理都能扯横皮,何况,现在被他占了理。还有,许家兄妹三男两女,五个孽障,没听说还有个“小妹妹”啊?这许冒冒是谁———晋阳不禁又看了那小警察一眼。 “那你说怎么个说法,”晋阳不温不火,打算见招拆招, 许涙同样不慌不忙,“打回来不得了。” 晋阳笑,“许涙,我知道你们家从来不吃这个亏,不过,你看这情形,我儿子可也吃了亏,这又怎么算?” 许涙同样笑,“叫我们家吴嘎跟你儿子再打一场撒,男孩儿连个女孩儿都搞不赢,你儿子也没面子。” 真是越说越离谱,许冒冒听不下去了! 牵起女儿就要离开,“老师,今天确实是吴嘎不对,我尊重学校的处理意见,您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却,这个时候,谁没开始拦,那小胖子到第一个冲了上来!拉住吴嘎的衣服就吼,“你不能走!” 许涙大笑,“晋阳,你儿子比你猛!” 吴嘎好像这时候也不想走,那女人打她妈妈的一巴掌还没还回去呢! 许冒冒明显感觉到小女儿不愿意走的犟劲儿,突然来了脾气,“吴嘎!——”看见小女儿执拗的脸庞,许冒冒下定决心,狠狠拉了女儿一把,就要把孩子硬拽出去。 这时候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童朱诺从许冒冒的表情上似乎意识到什么,竟然一步跨上来也加入了拉住吴嘎衣裳的“队伍”! 事情更有意思了! 两个孩子像水蛭一样都紧紧拉着吴嘎的衣裳!吴嘎小朋友简直就像要被四分五裂的模样,这边,她的妈妈拽着她的手臂,那边,两个“同伙”紧紧抓着她的衣裳,坚决不放! 许冒冒毕竟怕伤着自己的闺女,这一看,立即松了手,可她那俩小“同伙”“缠”得那个紧——— 突然看见童朱诺似乎跟小胖说了句什么,小胖立即就大喊,“吴嘎不能转学!!” 许冒冒都愣了下,他们怎么知道我想叫吴嘎转学?! 又听见小胖大叫,“吴嘎转哪儿我们转哪儿!” 这下,大人们的感觉真是千奇百怪,却还没细细揣想这其中的滋味,就听见外面突然吵吵闹闹,一个老师慌慌张张走进来,“胡主任,学生们都在外面吵——” 出去一看! 这场面———用“惊骇”不足以形容哇! 这么多小学生,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的都有,几百个孩子,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挥舞着,嘴里异口同声喊道, “何旭东是孬种!!何旭东是孬种!!” “被害人家属”,那两男一女,脸都惊白了!这场面太,太他妈不可思议好不好!!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9 9 “谢谢韩姐,谢谢韩姐,”许冒冒在外面走廊打了个电话,连连点头。收了线再次走进校长办公室时,眼中终于现出一丝轻松。 到底是一把手,沈小的校长还是有魄力些。“被害者”家属已经被安抚了,现在来处理“凶手”们,哦,还是些“小煽动分子”,“小阴谋家”。 三个孩子规规矩矩站在校长办公桌跟前。他们强悍的家长们坐在沙发上。许冒冒进来时,已经没有座位了,就站在靠门口的位置。 “这张纸条是何旭东写的?”校长问。他手里是一张明显出于小朋友之手的小纸条,上面写道:我何旭东与樊锦角斗,愿赌服输。 真像那么回事儿!叫人“佩服”的是,何旭东小朋友上三年级,这十三个字竟然没有错别字!嘿嘿。 更叫人“佩服”的是,这张歪歪扭扭小朋友字体的小纸条竟然还被复了印,沈小一至三年级人手一份?于是,造就了沈小空前也将是绝后的“低年级暴动史”,虽然,绝大多数孩子都是以为好玩儿来凑热闹的。 可,能想到这样,能“周密”若此———才六岁哇!眼前的三个娃娃才六岁啊!校长也忍不住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三个过于早慧甚至早黠的孩子。 “嗯。”三个孩子都点头。 “上面的话是何旭东想出来的?” “嗯。”依然三颗点头的小脑袋。校长不信。说实话,“落败”的那个叫何旭东的孩子,这纸条除了那字确定是他写的,————“角斗”而不是“决斗”,“愿赌服输”江湖气重,但言简意赅,又“绝后患”,倒真不是何旭东那样的孩子想得出来。 老校长很有威严。这三个小不点儿是孩子又不是孩子,要“恩威并施”。 “要说实话,否则,赢了也不算赢。” 许久,小吴嘎低下头,轻轻说了句,“上面的话是童朱诺想出来的。” 一听这话,你可以望见,童朱诺是一直低着头,没做声。小胖却猛地一抬头死瞪着她,眼里明明写着:你个叛徒!! 老校长不动声色,微笑着,“谁想到要去复印的?” “童朱诺。” “谁去复印的呢?” “樊锦。” “那你都做了什么?” “我牵狗。” “你个叛徒!你个叛徒!!就你最坏!就你最坏!!”小胖再次爆发,上去就把吴嘎推倒在地,气得小脸涨红! 就你最坏! 多年后,樊锦每每想起童年时的这么“第一次”怒吼,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的大嘴巴!看看幼年的自己多通透,那时就看得出她的“本质”!可,为什么,年年复年年,被她“叛变”,被她“陷害”,被她——“抛弃”————却,依然,不离不弃,誓死追随,————自己是不是不折不扣的犯贱!! 小胖扑上去恨不得撕烂吴嘎的嘴,她怎么这么没义气! “吴嘎!嘎嘎!”许冒冒吓死了,也烦透了!看见自己闺女被这个小胖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殴打”,———许冒冒的耐性也被磨光了,反正刚才已经通过单位里关系好的韩姐联系到了二炮指挥学院附小,许冒冒一刻都不想叫女儿在这个学校呆了! 把自己的小吴嘎抱进怀里,那小胖子被他爸爸抱着依然怒视着她闺女。许冒冒不掩厌恶地移过眼,看向老校长,“对不起,袁校长,吴嘎是我没有教育好,那个被咬伤的孩子以及学校的损失,我们愿意全部承担。明天吴嘎就不来上学了,我会给她来办转学手续。”说完,脸色非常不好地抱起吴嘎———说实话,吴嘎虽然瘦小,可也有六岁了,她抱起来十分吃力,可依然坚持抱起。一个这样年轻这样年轻的小妈妈抱着她的小女儿———有点倔强,有点凌然,有点孤傲——— 晋阳也是后来听许涙说,他们家这个许冒冒沉得住气的只是对她感兴趣的事儿,不感兴趣的,一丝一毫的耐性都没有,一旦找到解决办法,速战速决,谁的脸面都不想给。不愿意给。 此时,许冒冒抿着唇,眼睛里不埋汰厌烦,穿着高跟鞋呀,依然不拖泥带水地直接抱着自己的小闺女就往外走,却,——— 这个时候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警服衣摆! 许冒冒一回头———是那个小女孩儿! 她仰着头望着自己,一双眼睛———许冒冒一怔。十分纯净赤诚。 “阿姨,您要把吴嘎转到哪里去。” 许冒冒看得清唇语,却,依然听见自己的小闺女仿若习惯般重复了一句, “阿姨,您要把吴嘎转到哪里去。” 许冒冒对这个小女孩儿印象也不好,梳理梳理刚才校长的几句“问答”,就不难看出,这个小女儿如何了得!这么小,这样的心思——— 可是,毕竟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许冒冒不可能太过分。她也不装温柔,“吴嘎不能和你做朋友了。”许冒冒要直起来相当直,不懂得拐弯抹角。说完,她看向那边坐在沙发上的黑衣男子,希望他能来抱走他们家的小女孩儿。却,黑衣男子始终如局外人,淡笑看着这一切。至始至终他都在“看热闹”般。 这叫许冒冒越发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家庭不正常,断了和这个学校一切来往的决心更甚。坚决往外走,小女孩儿这个时候也松了手。就是一直注视着越走越远的吴嘎———吴嘎始终低着头。 这事儿开始的不可思议,结束的又因为吴嘎家的干脆而十分平淡,无非该赔还是赔,不过,因为三个孩子同时决定转学,也就不存在“记过”“道歉”之类虚活儿了。 一周后,吴嘎被转到了二炮指挥学院附小。 三天后,童朱诺进入了这所小学。 再一天后,小胖“空降”二炮附小。 当许冒冒得知这一结果,十分气愤,可也没有办法。阴魂不散,但又躲不了。童朱诺家“势力”如何不知底,光小胖这一家———许冒冒只可恨,冤家路窄,搞半天小胖的爷爷是空军副司令员! 所幸,这再往后,三个孩子一直“默默无闻”,再没闹出任何事端,这一“安稳”,就“安稳”了九年!(当然,这是在许冒冒眼中。) 一路二炮附小,二炮附中,转眼,三个孩子上初三了。 十五岁的童朱诺依然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静净如水。 十五岁的小胖,哦,不能叫小胖了,因为,俨然一尘世外美少年,樊锦已初露“倾国”之风。不过,颇会掩饰,不显山不露水,他也戴上了一副眼镜,学会了“书呆样”。 十五岁的吴嘎———依然厚重的黑眼框,瘦弱的身体,沉闷的性情。 三个孩子“集体”埋在了“平凡”的沙砾里。不出头,不露尾。不过,三副心肠扭成的翻云覆雨手———— 依然,狼狈为奸。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10 10 十五岁的樊锦现在已然相当会掌握分寸。成绩优良,清清爽爽的模样,知道会招致别人的眼光,那就把性子搞得沉闷点,恰到好处。这样,人家既不会把你当成纯粹的书呆子看不起,又不会当你是璀璨的人物拿来津津乐道。 这么些年,跟着童朱诺和吴嘎,一个磨脑,一个磨心,樊锦一颗本就够玲珑百变的心思越发剔透诡谲。 童朱诺,别反她,她是揪着命的人物。当年她的小伎俩就这么阴毒,推了一根针进入你的身体,其实,只是葡糖糖。不过,保不准,哪天自己熟睡,她不会真推一剂催命符叫你欲生不能欲死无门。你永远不知道这具悄然无声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吴嘎,一刻不能松手,稍不留神,她溜出你的指尖,痛不欲生绝对是你自己的心魂。樊锦知道,吴嘎这些年还“看得见”自己,是她心里还埋着根刺儿,当年他妈妈甩她妈妈那一巴掌,她还记着,要找回来的。世间万物,吴嘎似乎均无留恋。想玩,玩会儿,想睡,睡会儿。太多的人或事儿,她记不住,不想记。 平常三人依然不常打照面,各自埋在各自的皮囊里烟花看日。有事儿了,依然笔袋里放树叶,学校更大了,也还找得到像沈小后楼角那样的僻静处。只不过,树叶儿依然一青一黄,属于吴嘎的颜色始终没有出现过。她就没事儿找过他们。 相较这三人,二炮附中的风云少年实在太多了。 这几年二炮附中的教学质量直线上升,加之,前年得了个得天独厚的政策:二炮附中高中部被总政直属。这就意味着,二炮附高考各地军校拥有了“直通车”。如此利好,引得多少家长“垂涎”。不说地方上的权贵富贾,单就部队内部,那也是削尖了脑袋把家里的孩子往里送。搞得现如今,二炮附小都水涨船高不说,附中更是比号称“省直机关内参学校”的水果湖中学还“一位难求”。 不公平的事情比比皆是,这里也不细究。单说这进得来的孩子们,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土生派”。就是吴嘎他们这一类,一路附小、附初,将来如果成绩不是特别过不去,也会直升附高。再一,二炮附中对“土生派”也有降分录取政策,所以,附小水涨船高撒。 二类,“考插派”。顾名思义,这一类是小学不在附小,全凭实力考入附初。要讲明的是,这个“实力”可不仅指孩子的素质高,还包括家里的经济背景。鉴于附初的“招生原则”是本只对口附小,所以,这指标外的赞助费应该不少。 三类,“权插派”。还顾名思义,这一类小学依然不在附小,初中落户附初。且,大多部队子女及政府背景子女。这一类孩子一般不交赞助费,不过,沉甸甸的条子、沉甸甸的签名往校长办公桌上那么一放,———就可以了。 别说没有阶级,哪哪儿都有阶级。就算像二炮附初这样“精英二代”扎堆儿的学校也还是能分个三六九等。毕竟,不是皇帝的儿子都是当皇帝的料儿。于是,二炮附初也分快慢班。 很遗憾,吴嘎的学习并不出色,尤其上了初三,加了化学,更吃力。她的理科糟糕,文科马马虎虎,很叫人纳闷的是,政治学得最好。许冒冒老早就想好以后让她偏文,但是,再怎么设想今后,眼前这一道槛要过,已经进入初三了,首先要把中考考好吧,当然,许冒冒到不特别纠结她能不能直升二炮附高,只要能考入高中,哪哪儿不是上? 咳,有时候许冒冒看见她的小吴嘎学习也是心疼。小吴嘎不是不认真,不是不付出,只是,实在没天分。但是,她本人又想学好,———“妈妈,我一定会考上高中的。”其实,她也不是离高中线特别远,时上时下,这就叫人很揪心了。 以吴嘎现在的成绩肯定进不了快班。当初这么分班时,许冒冒想这样也好,不会给她太大的压力。现在吴嘎在班上的成绩中不溜秋。许冒冒也给她一直在请家教。 童朱诺和樊锦到一直和她一个班。樊锦还是班上的第三名。可是,这个成绩排上年级——也就平平了。这里,吴嘎心里是清楚的,他们俩是为了和自己一个班故意考成这样。要露出真实力,他们不仅能进“快班群”,要是高中,还能进“快班里的火箭班”。 稍微说一下,二炮附初没有附高班级等级那么“森严”。附高的班级分得更细,什么火箭一,火箭二,特快一,特快二。附初三个年级,每个年级都有十五个班,1—6班是“快班群”,不过,没有再细化出“火箭班”出来,后面的慢班,也实力均匀,其中也不乏亮点。 咳,许冒冒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如此清晰森严的“等级”制,身在“偏底层”的小吴嘎也实在叫个“挣扎求生”好不好。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12 12 篮球场上,呐喊,掌声,欢天动地!吴嘎只觉得顶上的日头晒得头昏。她找了个阴凉地方站着。没办法,并不喜欢看篮球比赛,看也看不懂,可是这是个全年级的活动,规定都得下楼助威,真是非人的“钱买强卖”。 吴嘎喝了口水,场上超汗味儿的雄性荷尔蒙真的吸引不了她的眼光,所幸,人就呆在那里开始想入非非。 吴嘎同学最近在家里“丰厚”的藏书阁楼里找到一本书,《话奴才》,看上了瘾。里面说到有个满人,叫全庆,满洲正白旗人,正经的上三旗出身,是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元老。为官六十年,活了八十二岁,最后官拜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少保,可谓位极人臣,全福全寿。 而此人长寿的秘诀竟然是磕头! 此老不仅见皇帝多磕头,而且回到家自己没事也磕。风雨无阻,每日磕头一百二十次,起来跪倒四十次。就像打太极拳,做体操一样。 小吴嘎就想,要是磕头就能长寿,那我可比这场上活蹦乱跳的篮球人物们“修炼”简单多了,不见得强壮体魄,起码,我坚持磕头比他们都活得长,活得久远。 正想到精髓部分时,——— “怎么了!怎么了!!” “啊!是季承!!” “季承怎么了?!” 观众席骚动不已,好像人人都认得“季承”,人人都关心“季承”。 吴嘎不认得“季承”,可是有点耳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老师上课的时候提到过吧。 反正,她顺着群众的眼光看过去,———一个男孩儿似乎倒在了球场上,他的队友焦急地围在了一旁,一些群众也激动地冲了过去——— 比赛被迫停止。人群都往男孩儿倒下的地方涌去,可是,被老师们疏散了。 “先回教室!都回教室!” 校医已经跑了过去。 吴嘎其实也是个爱看热闹的。这比篮球赛好看。 她回教室的途中,正好要绕过男孩儿倒地的地方,吴嘎特意透过缝隙看了眼里面———啊!这一看,吴嘎同学赶紧往教室跑,一点儿边不敢沾了! 倒在地上的男孩儿痛苦地捂着肚子,不住往外呕吐,很恶心的是,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色的! 吴嘎一回教室,就去张望童朱诺和樊锦,发现二人也才从操场上进来,若无其事。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肯定是他们搞得鬼!! 那小瓷瓶里装的东西叫“恶梦”,啧啧,听听这名字就瘆人! 童朱诺本来就爱捣鼓各种各样的药剂,樊锦非常有兴趣跟她学,有时候两个人一起研究,这个“恶梦”是个半成品。 那天,他们试药的时候,吴嘎去观看了的,一只京巴,喂进去一滴,开始毫无异样,活蹦乱跳了半天,突然就倒在地上,跟刚才那个男孩儿一模一样,吐!吐!吐!吐出来的都是黑水! 当时,樊锦饶有兴致地弹了弹小瓶儿,说,“现在只能当泻药用,将后来,就能毒穿肠子了。不过,还得加几味东西。” 然后,童朱诺在小本儿上写了几味虫草。 吴嘎觉得他们二位是有这个时间研究这些害人的东西,因为,功课不紧。后来,他们商商量量,嘀嘀咕咕。吴嘎就在一旁写作业,没搭理了。 今儿个,这一看!他们已经进入到“人体试验”了?!! 可是,不应该呀! 这两位心肠再歹毒,收拾的也都是有罪之人,譬如欺小霸弱的,小偷小摸的。这些“恶”人,在一些坏了风气的职校里很容易找到。而且,为了避嫌,他们从没有在校内动过手。这———怎么吃起窝边草了?! 吴嘎本不想管,可是禁不住好奇。她走到童朱诺的座位旁。 “朱诺,你的铅笔借我用一下,”说着像试笔一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是你们?” 童朱诺一边收拾自己的书桌一边微笑着点点头, 吴嘎咬了咬唇, “为什么?”接着写, 童朱诺一手扶书,一手拿过她的笔写了这几个字,吴嘎看后瞪大了眼! “因为你看见了他的小鸡鸡。”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13 13 这个理由实在很没有道理,不过,短暂的怔愕后,吴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记得那天好像听到点儿用蛋清可以祛毒。于是放了学,吴嘎去学校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盒六个装的鸡蛋,把蛋清打出来,蛋黄给了旁边帮忙的一个老太婆。端着蛋清又回到了学校。等着。哦对了,快班比慢班多上一个晚自习,吴嘎就在学校的自习室里多呆了一堂课。 按着快下课时,吴嘎背着书包端着那瓶蛋清站在了学校门口。 她也不清楚那个季承到底是哪个快班的,反正等着人出来就行了。她也没打算就在学校里给他,这不找事儿?她想跟着他,不招人耳目处,冷静道歉,冷静给他。至于他接不接受,吴嘎觉得无所谓。她这样做,本来也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还算她记得那个男孩儿的轮廓,他们出来时,她一眼就见到中间脸色明显不好的那位“受害者”。虽然难受,不过和旁边的男孩儿们也说说笑笑。 跟了一段路,男孩儿边走边聊,似乎往同一个目标也没说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的意思,吴嘎突然有点想放弃,就算于心不安,买了蛋清,又跟了这长时间,诚心也到位了,不是我不给他,是他不给我“机会”给他。却,刚要转头,听见前面一个声音——— “诶!不跟了?” 吴嘎才意识过来他们早觉察到自己跟着他们呢,所幸也不扭捏了,不过也没说多大方,走过去把手里的蛋清递给那个季承,“这是新鲜蛋清,喝了可以拔毒。对不起。” 诶,那男孩儿真不接。吴嘎也不为难,弯腰就放在他跟前的地上,起身就走了。 “诶!你什么意思啊!”倒又是旁边的男孩儿张了嘴儿。吴嘎值当没听到的,加快了脚步。 听见后面有追上来的脚步声,一会儿,被拦住了。吴嘎抬起头。 “你是不是在表白呀,” “是初三的学姐咧,” “是你害季承拉肚子的?” 男孩儿们睨着她肆无忌惮地说。 吴嘎只抓住了其中一点,初三的学姐? 全校的快班都多上一个晚自习,这是正常;今年初一新生才换的新校服,初二初三的校服还是老校服,一样,所以也正常。这都看不出年级。不过,今天的篮球比赛是初三的撒,要不她被“赶下去”起哄凑人数?———他一个初二的能打初三的比赛?这是吴嘎比较好奇的,于是她脱口问了句, “你能打初三的比赛?” 这个问法不好,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不过,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反而,有点老气横秋。 “我怎么就不能打初三的比赛。”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季承,这个时候倒笑了起来,这一笑———吴嘎觉得有那么点“闪耀星辰”的意思。挺漂亮。 不过,漂亮的东西看多了,这也只是漂亮中的一种,惊艳一下也就完毕了。吴嘎也没再耽搁,点了点头,“也能打就是。”说着,转身还是要走了。 小吴嘎承载她妈妈“严肃”“一本正经”这个部分很精髓,事情解决完也不爱再磨叽。 走了,走了老远,身后的男孩子们也没有再追问她。只觉得这个女孩儿木讷木讷的,说呆傻也不为过。 追逐季承的人太多了,这类型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要说她特别点,也有,就是给人感觉直愣愣的,也还有趣。不过,没特色,不漂亮,头又总垂着,估摸也有点自卑。大浪淘沙,一会儿也就埋人堆儿里去了。 所以,男孩儿们也值当又一个花痴的“勇气爆发”,说说笑笑间也就过去了。季承最终也没去搭理始终放在地上的蛋清。 夕阳下,一瓶孤零零的蛋清,左边,耀眼的男孩子们;右边,一个微垂头的女孩儿。————谁称了谁的心,还真不知道呢。 (《许文正》开始预订,详情请看文下置顶。谢谢捧场。) ------------ 《被废了》14 14 什么事情都抵不住一个“撩拨”。 是的,一个清清瘦瘦,头总低垂着,即使微扬起,也只见到厚重的黑色眼镜框儿。这样一个女孩儿,她拿什么去“撩拨”人呢! 当然,若想被她“撩拨”一下,这就要看机遇了。季承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又见到她。 今天是季承十四岁生日,他的哥哥季选说在家里人给他庆生之前先悄悄带他去个好地方,作为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季承淡笑,季选说“好地方”的时候,眼神狡黠,已然能猜出八九分,无非烟花之地。 挺有意境一地儿,名曰“罗兰”。有酒有肉,还有新鲜的植物。当然,不缺美人儿。 季承随哥哥走进去时,没有丝毫的怯意,同行人都暗道,这季小公子将后来也是个控全局的主儿。 却路过一个包间时,一袭悠扬的钢琴曲流泻出来,叫季承不由停住脚步的是,弹得竟是他们学校的校歌:炮火中的少年。 主角都停下了脚步,随行的自然都跟着站定, “怎么了?季承,”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歌。”季承不由笑起来。 “是小嘎在弹吧,这么说,小嘎也是二炮附中的?”季选竟然很惊奇的样子。 “小嘎?”季承脚步往包间里移了移,微侧身,看了眼里面———这一看,确实一怔。 送他蛋清那女孩儿不说完全没有印象,起码再见到她一眼就能记起。 此时,钢琴正好侧面对着自己,她坐在钢琴边依然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朴素的连衣裙,白袜,皮鞋。弹到了“炮火中的少年”最后一个音符。 这个包间里是些部队的,都三四十岁的年纪,官阶不小,还有些生意场上的。军服外套、西服外套,有敞有闭,有斯文喝酒,有豪爽言语的,没闻着烟儿味。 她弹完一曲,规规矩矩还坐在钢琴边, 她身旁一个肩头扛着两杠三星的男人,倾身好像在问她,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接着那男人大笑起来,“安静安静,听小嘎再演奏一曲‘山岗上的哨兵’!” 季承走出来了。突然觉得,刚才那个男人微敞着军服外套,坐着,倾身跟她说话,她规规矩矩点头,摇头,————说不出的淫靡! 随后,包间里再次传出悠扬的钢琴曲,果然,“山岗上的哨兵”。季承不知怎的,一阵厌恶。 外表纯蠢,内里不安分。这种“撩拨”季承只觉得恶心。 不过,确实留有很深的印象了。 走廊上,她迎面走过来,季承会不由自主瞟她一眼。 食堂里,和同学们说说笑笑的季承,看见她拿着碗排队,会不经意投去一记。 因此,路过老师办公室,透过窗户随意往里一看,看见了她的背影,季承站定又多看了两眼。 却不想这一看清楚———季承觉着有股子邪火往上蹿!!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就她和一个中年男老师。 她坐在椅子上,依然厚重的黑框眼镜,依然微垂着头,依然朴朴素素的校服衣裙,依然白袜皮鞋,依然规规矩矩,依然点头摇头。 这位中年男老师,也是那样侧坐着,也是那样微倾着身,也是那样轻声跟她说着什么话儿——— 一下子,此刻的场景和那日在“罗兰”的场景严重重合!季承只觉心口一热,不知是愤懑亦或———激荡,想都没想,“砰”地踢开办公室的门! “你们在干什么。” 季承踢门的劲儿大,说话的声儿小,很沉,有点毒。 倾身的老师被吓着了,突然直起身子,眼里有惊慌地望向季承。 季承到是紧盯着她。挺叫人失望的,她也一眼惊慌。季承本想———她应该一眼冷漠——— 老师回了神儿, “你干嘛!进来怎么不喊报告!” 季承被她那一眼“惊慌”是看得心也冷了,也许有那么点趣味儿也没有了。就是个普通的闷骚蹄子。 冷笑一下,季承转身就走了。无所禁忌。 却没想,当日放学后,季承和同伴们就在工农兵小路被围了! 甚至还没看清对方哪条路数,麻袋往脸上一罩,棒棍交加。只隐隐听得一声,“别打头。” 腥肉模糊间,季承含着自己的血蜷缩在地上,头脑却格外清醒! 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干系!! 不知怎的,季承就是觉得和那小闷骚蹄子脱不了系!! 势不两立!!季承咬牙独独能想到的。 却, 不想,由此,“被废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都搭在了她那厚重的黑框眼镜之下,那双惊惶的眼,那颗无根的心。 前赴后继,看见自己“被废了”的一生,同样,也见证着别人“被废了”的一个又一个的“一生一世”———— (被废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