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过敏事件 文琦没想到自己居然晕倒了，当那殷红的液体溅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只觉得手脚发凉，冷汗淋漓，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胃里像有什么东西搅着，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包厢的沙发上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孔，“你好些了吗？”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担心，温和的声音，与刚才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 其实只是一小会儿，但她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心里的那种茫然和绝望让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我没事，高总，就是有点酒精过敏。”她坐了起来，其实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小文啊，你可吓坏高总了，他差点就打了120了。”同来的尚局长在旁边也松了口气，他是这个检查组的组长，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他回去也不好交待。 “不好意思，高总，扫你们的兴了。”她轻轻地说，“尚局长，我有点不舒服，想请个假。” “行，行，回去好好歇歇。”尚局长满口答应，回头又问高浩天：“高总，你看小文这过敏确实挺严重的，……”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高浩天的声音很低但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麻烦你了，高总。”她推辞。 高浩天看了她一眼，“别逞强。” 文琦头还有些晕，不想再争下去，“那谢谢你了，高总。”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才刚刚热闹起来，车子沿着滨海路前行，她打开了窗，海风吹到脸上，带着一股清新和潮湿，在这初夏的天气里很是舒服，文琦望着远处的大海，夜色一样的海面上有着隐隐约约的渔火，不知是晚归的渔船，抑或是海上的灯塔，但总是让人感到温暖。 她心情复杂，怅然若失…… 她和孔处长是做为审计局方面的代表参加这个财税检查小组的，当初局里分管业务的于局长找她，告诉她想抽她代表审计局去参加市里的财税专项检查时，她心里是有些吃惊的，她在法制科，这个科室平日里和这些业务基本上没什么关系的。 “我没接触过业务，恐怕不行吧。”她推辞着。 “别谦虚了，注册会计师都考出来了，咱们局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呀。”还没等文琦接话，于局长又接着说了：“局里让你去，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能再推辞了。“好吧。什么时间开始？” “下周一报到，你和审计一处的孔处长一个组。估计至少得一个月，回去把手头的工作交待一下，你们姜科长那儿我和她说一声。”于局长又交待了一番诸如要好好表现、注意影响、有事情多请示汇报之类的话。 和文琦预料的差不多，检查组的工作也不是多忙。她们组共六个人，组长由财政局的尚副局长担任，其实她心里明白这类的检查都是象征性的，就是真有问题也不是他们能说的。这些企业都是市里的利税大户，哪个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一直都也还顺利，除了今晚。 海天房产是他们检查的最后一家，这是东海集团下属的分公司。东海集团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是赫赫有名的，典型的家族企业，以建材起家的，现在已经扩展到房地产、电子、服装、物流、旅游、教育等很多领域，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他们公司的高层和省市领导一起出席一些会议。 他们在公司检查的时候一直是公司一个副总陪着，说是总经理外出了，直到今天晚上，检查结束了，他们的总经理高浩天终于露面了，让文琦有点吃惊的是这个总经理居然非常年轻，公道地说应该是非常之年轻俊朗。 看得出来尚局长对这位高总的讨好，一个劲地称赞他如何年轻有为，那位高总一脸招牌式的微笑，但文琦总觉得他眼里有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文琦最头疼的就是这种应酬的场合，轮番地敬酒，酒过三旬后的那些口无遮拦的荤段子，偏偏组里就她一个女的，弄得她很是尴尬。 酒她是坚决不喝的，“我酒精过敏”，她这样解释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但是她很坚决，有时气氛弄得有点僵，局里的孔处长就忙给她打圆场：“小文平时在局里也是滴酒不沾的，小姑娘刚毕业，有情可原嘛。”话说到这儿，再见她那张清秀的小脸、齐耳短发，十足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对方基本上也就不再坚持了。 但今晚情形却有些不一样，海天的那个副总一看就是商场上混出来的“老油条”了，酒桌上也是滴水不漏的，文琦的挡箭牌在他面前丝毫没有作用。 “文小姐，你放心，你喝别的酒可能过敏，喝我们海天的酒绝不会过敏。”说着就示意小姐往她的杯子里倒酒，尚局长显然是怕文琦不知深浅得罪了海天的老总，也附和着：“小文，你看高总都亲自过来了，总得给高总个面子嘛，红酒小喝点没事的。” 推辞间小姐已经开始倒酒了，开的是张裕解百纳干红，那殷红的液体让她一阵阵地不舒服，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结果瓶子一歪，酒洒到了杯子外面，还溅了一些她手上、衣服上，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这个事情的影响，想想她的头都大了，审计人员在被审计企业的酒桌上晕倒了……，尽管她一滴酒都没喝。 因为这次“过敏事件”，文琦被孔处长告知可以休息两天。 周四的下午，她去了S大。尽管毕业一年多了，但是这个校园她经常回来，同班的好友唐锦慧在这里读研，她常过来玩，因为喜欢校园里的那种氛围。 这个时间学生基本上都下课了，草坪上、树荫下、湖畔的石凳上都是三三两两的人或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她穿过人工湖上的小桥，对面是一栋有着红色屋顶的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在学校时她们都称其“红顶楼”。 五楼西头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门上写着“S大心理辅导室”。文琦进去的时候，颜青正在里间的屋子里和一个男生聊天。颜青是教育学院心理学专业的教授，文琦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报告会上，她的美丽和才气折服了下面那群心高气傲的学生们，大礼堂的人始终是满满的。直到回宿舍，大家还以倾慕的口气议论着她，结果让那些没去听报告的后悔不已。其实吸引文琦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和才气，她喜欢她带来的那种温暖的感觉，如沐春风。只要有空她就跑到教育学院去听颜青的课，时间久了，大家都以为她要考颜老师的研究生。同寝室的林胜楠也奇怪：“你一个学会计的，去听什么心理学？”她当然不会以为文琦要考颜青的研究生，她专业成绩那么好，就是考也应该考本系的。 “喜欢。”文琦依然那种淡淡的口气，林胜楠早已见怪不怪了，文琦做事情总有些让人无法琢磨的。她成绩好，但从来不是那种传统的好学生。 后来，颜青的心理辅导室招募自愿者，她报了名，居然被选上了，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是颜青带的研究生。每个周四的下午她们都会到这个小屋子来，帮颜老师整理一些相关的资料。 “颜老师”里屋没人了，文琦过去和颜青打招呼。 “今天怎么有空了？”四十多岁的颜青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知识女性的优雅，她的声音略带一点磁性，文琦每次听到都觉得心里平和了许多。 “我今天休班，颜老师，过来看看你。”颜青没有忽略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焦虑。这是个不容易打开心扉的孩子，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坐吧，文琦。”颜青望着她的眼睛，“你情绪不高，遇到什么事了？” 文琦苦笑，“米老师，你的眼睛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根本不想对我隐藏什么。”颜青也笑了，“说吧。” “颜老师，我前两天又晕了。……” ------------ 2修身养性 周一的早上比平时忙了很多，“小文，你可是回来了，这个月忙死我了，”她的科长姜若华有点夸张地说，其实就是没人端茶送水了，不习惯了。 文琦所在的法制科基本上就是审计局里最清闲的科了。科里一色的女人，除了她剩下的两个都有些背景，郝梅的丈夫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她也不知真病假病，反正常年在家休病假，不上班。科长姜若华的老公是文化局的一把手，两人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平时连局长也让她们三分。文琦来这里一年多了，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送送文件、打打开水，偶尔帮领导写个发言稿什么的，闲散得要命。 有一次林胜楠来找她，见她整天就忙这些，忍不住数落她：“真搞不明白你，那么多的公司不去，非要考什么公务员，整天就伺候这些官太太，烦不烦啊？” “就当作修身养性吧，再说了，你不也是伺候那个什么经理的？”林胜楠一毕业就去了一个外贸公司，长袖善舞，现在已经是经理秘书了。 “那可不一样，我是奔着钞票去的，你呢？在这儿一个月拿那几大毛还不够塞牙缝的。”屋里就文琦一个人，她说着不客气地坐到了对面的桌子上，“我当年是什么学生？要补考才能及格的，你文琦可是会计系的尖子，是榜样啊。”文琦当年参加CPA考试，五科一次全过，在当时的会计学院很是轰动。本以为毕业后她会去会计师事务所，结果她却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考了公务员，坐机关来了。 文琦不多话也不爱搬弄是非，对局里的帮派斗争也没兴趣，姜若华对她倒还满意。要知道这几年她这个科里可是换了好几个人了，几乎没一个让她满意的。 文琦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孔处长招呼了过去，“小文，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孔处。”文琦忙笑着回答。 “没事就好，你呀，可吓坏我们了，海天的高总还问你是不是平时身体不好呢？” 客气了半天，最后文琦领了任务回，检查组要给检查的各家企业写一份报告，分给她的是绿源制药厂和海天房地产。 姜若华知道后，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看文琦很不解的样子，点了她一下“你呀，小文，不是我说你，不要什么事情都那么好说话，要吃亏的。海天房地产是什么企业，那个高总是东海集团的太子爷，听说正和市委冯书记的侄女谈朋友，咱们市里那些头头脑脑的都还巴结着他呢，这样的检查报告你怎么写？……” 文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不过想来也是，以海天地产的地位，这份报告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写。转念又想，自己一个小小的科员，就是得罪了大老板，又能怎么样？姜若华见她还是那副可有可无的表情，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心想：小姑娘，刚毕业就是不知深浅？ 写报告这种事情难不住她，实习的时候在东信会计师事务所，她所在的那个小组的审计报告都是她写的。傍晚要下班时，绿源药厂已经完成，海天地产的也写了大半了，想来还是有所顾忌的，遣词用句上斟酌了很多。 高浩天看着手里那张公交月票卡，小小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眉目清秀，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淡然，总有种世事皆空的感觉。那天晚上，正是那双眼睛让他一下子认出了她，漂亮的眼睛里像浮着一层碎冰，隐隐流露出清冷的气息，只是在晕倒前的那一瞬似乎有些慌乱。 他拿起电话：“妈，我找到那个女孩子了。” 手机响的时候，文琦正睡得朦朦胧胧的，她一向浅眠，这一吵估计要很长时间睡不着了，心里有些恼，拿过电话看了看，“林胜楠，你能不能别像夜猫子似的？” 那边声音很嘈杂，林胜楠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文琦，快过来，我喝多了，被缠得走不了了。” 林胜楠和她们经理去谈业务，脱不开身的时候，都会打电话向她求救，文琦经常不是扮做她的邻居就是房东，打电话给她，说水管碎了或者暖气漏水了要她马上回来。 但让她亲自过去，这还是第一次，显然是遇上麻烦了。她没敢迟疑，问清了她的位置，下楼打车就过去了。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乌烟瘴气的，显然已经喝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林胜楠已经面若桃花，被几个男人围住，还在劝酒：“林小姐，说好了，再喝三杯，这单业务就给你们公司了。” “我是林小姐的朋友，对不起，她喝多了，我带她回去。”文琦走上前，扶住了林胜楠。 几个人打量了一下她，“小妹妹，想走也行，但怎么的也要把这杯酒喝了啊？”其中一个廋子拖着声音，边说边把一个空杯子填满了，是52度的五粮液。 旁边几个也跟着附和着，“对啊，喝了再走。” 文琦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平日里用来喝水的那种，很大，端起来，一饮而尽。 “可以走了吧？”她冷冷地问，一屋子的人都愣在那儿。 好半天，林胜楠那个肥头大耳的经理才反应过来：“林秘书，这样不太礼貌吧？” 文琦端过他面前那杯酒泼了过去：“我朋友是做秘书的，不是陪酒小姐。” 高浩天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文琦了，而且是在这个场合，他和几个朋友也在这个酒店吃饭，离开的时候路过那个包厢，从半开的门中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文琦好像和那双眼睛才能对上号，看到文琦喝了满满一杯白酒，想到那天她的状况，心里倒隐隐地有些担心，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但见文琦冷着一张小脸，扶着那个女的走出了酒店，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但她那天的样子也不是装的，那惨白的脸色、痛苦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可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文琦费了好大劲才把林胜楠弄回了她的住处，真不知道今晚她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其实她也有些酒量的，不是那么容易被灌醉的。给她倒了杯水喝，然后又把她弄到床上，自己也累得一身汗。 林胜楠租住的是一套一居室的公寓，文琦看她这个样子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但又不愿意和她去挤一张床，只好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文琦和林胜楠的友谊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林胜楠性格外放，套用某个老师的话：不是一般的“疯”。她艳丽的就像怒放的牡丹，而文琦淡雅的像一朵茉莉，怎么看两个也不像能走到一起的人。 她和文琦不是一个专业的，她是学投资的，只是偶尔上大课的时候能碰到一起。她们最初的结缘也是因为酒，那时文琦在一个酒吧打工，弹钢琴。一天晚上收工时碰到了喝醉的林胜楠被一个男人往车上拽，林胜楠平时都是一副富家千金的做派，到这样的地方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本不想管闲事，但路过她身边时看她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还是上前拉住了她。 她们在操场边上的草坪上躺了一晚上，醒酒后的林胜楠泪流满面，“我拼命地花他的钱，找男朋友，他不想我干什么，我偏要干什么，就是要告诉他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恨他，有时候甚至恨我妈妈……” 很老套的故事，有了钱的男人出去花天酒地，在外面勾三搭四，而林胜楠的母亲则忍气吞声，不肯离婚。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别人，值得吗？更何况你恨的那个人可能半点感觉都没有，多滑稽，到头来把自己都搭了进去。”文琦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是冷冷地。 ------------ 3忘了 高浩天难得这么早回家，连家里的陆阿姨都很高兴，特地多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平日里大多时候他都不在家吃饭，有时候太晚了，索性他就不回来，在自己的公寓里呆一晚。 难得高克东今天也没应酬，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这样的时候可是不多的。 “对了，你打电话说找到那个女孩子了？”秦素看着高浩天，“是真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毕竟找了这几年都没什么结果。 高浩天点点头，眼前仿佛又是那双淡然的眼睛“没错的，妈妈，就是她。” “哦，她是做什么的？学生？”高克东一直觉得是学生的可能性最大，当年就曾经到几所大学里去查过。 “是啊，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困难？”秦素还依稀记得当年躺在病床上那个纤瘦的小姑娘。 文琦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除了知道她的工作单位外，其它的都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她过得好不好呢？似乎不是很好，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应该那么沉默的。 “她叫文琦，已经毕业了，在市审计局工作，前几天跟着一个检查组到我们公司来过，其它的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 “天天，你上点心，若不是她，……”秦素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妈妈没说出的话是：若不是她，你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妈妈，我知道，我回去马上把她的情况弄清楚，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直都记着呢。”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你联系一下她，找个时间我去见见她。”当年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而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医院也没留下她任何信息，只是在她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捡到一张公交月票卡，应该是不小心掉下的。她曾托了很多人悄悄打听过，但都没找到。 文琦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次略而过的高楼大厦、城市广场、绿地植被……，S市和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城市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之处，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还在那个从小生活过的城市间行走，耳边还有妈妈的叮嘱：“路上慢点骑车，别和假小子似的。”其实她离开那个城市已经八年了，而妈妈也已经走了整整八年了。 文琦没有想到会再次来到海天房产，那份报告到底还是给她惹了麻烦。 “海天的高总对我们的那份报告很感兴趣，有些问题想探讨一下，报告是你写的，你就过去一趟吧。”于局长的语气倒还是很轻松的。 探讨？有几个企业愿意被人挑毛病的，更何况是海天这样的大公司，想来是他们那位年少得志的总经理要教训一下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吧，她的那份报告虽然言辞斟酌了些，但还是把财务上的一些问题实事求是地列了一下。 其实高浩天看到那份报告时就猜到了肯定是文琦写的，平心而论那份报告写的很不错，干净利落，却字字珠玑，显然有着良好的文字功底。但也只有她这样刚踏上社会的会这样写，他们检查组那些个“老油条”哪个会冒着得罪海天的危险去写这样的报告？ 文琦搭电梯到九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文小姐，高总在里面等你。”女秘书语气轻柔，动作优雅得体，她心里忍不住想：大公司就是不一样，连秘书的气质都这么好。 高浩天打量着文琦，身材高挑的她，显得很瘦，一身咖啡色的套装，衬得脸色格外地白皙，好像她很喜欢偏暗的颜色，那天晚上她穿的是黑色。 找人查过她的档案，文琦，云州人，S大毕业，简历的父母栏里均填着：已故。 原来她已是父母双亡，那一刻他想起那双清冷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弹了下。 他示意文琦坐下，秘书给她倒了杯茶，轻轻地带上了门。 “那份报告具体是我写的，不知高总有什么问题？”文琦开门见山，她不喜欢那些客套的寒暄。 “报告写的很不错，你放心，文小姐，我不是要兴师问罪的？”看出她眼里的那丝戒备，他索性把话也挑明了。 文琦愕然，没问题找她来做什么？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找你是要打听点事情？”高浩天语气很诚恳。 “不知道高总要问什么？”自己和他也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 “你是rh阴性血吧？”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三年前在市二院你曾给一个患者输过血，那个人是……，是我的亲人。”高浩天徐徐开口。 文琦有一瞬的怔仲，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情。 “你忘了？……我们曾经找了你很久。”高浩天轻轻地说。 忘了？当然不会，她记得那个炎热的午后，夏晋远来找她，她冷漠得如同陌生人，他被激怒：“文琦，血浓于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 她最忌恨的就是这句话，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和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记不清楚了，大学生经常有献血的，高总怎么能确定就是我呢？”她悄悄掩藏起那些复杂的情绪，她不想也没必要和面前的这个人有什么牵扯。 高浩天盯着那张公交月票卡，心里很确定她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想承认。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隐隐有些挫败和不舒服，很多人排着队等着能和自己扯上点什么关系，可她好像避之不及。他没把这张月票卡拿出来，万一她直接否认了，就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了。 ------------ 4撒谎？ 回去的路上，手机响了。 “文琦，我失业了，”林胜楠声音懒洋洋地，早上自己出来的时候林胜楠还没醒，想起昨晚泼的那杯酒，她不失业才怪了。 “大小姐，怎么还舍不得？”她嘲讽地问， “衣食父母啊，要不以后你养我？” “行啊，只是每天要吃糠咽菜了，只要你能受得了。” “文琦，下了班我等你，叫上锦慧，咱们一起去‘彼岸’。” “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闲啊？锦慧未必有时间。”她泼她凉水。 “我都失业了，你们还这样对我？是不是朋友啊？告诉锦慧如果她不来小心我翻脸啊。”林胜楠一副威胁的口气。 打电话给锦慧时，她刚从外面回来，领她们班学生搞社会实践去了。锦慧是系里保的研，读研时已经开始给本科生当辅导员了，毕业后的去向基本上也定了，留校当老师。 “晚上，林胜楠请客，去‘彼岸’。” “怎么她又发奖金啦？”三人里面就数林胜楠挣钱最多，经常请她们俩到各种场合开眼界。 “是庆祝她失业。”文琦憋住笑。 唐锦慧和林胜楠是她大学时最好的两个朋友， 锦慧和她是一个班的，两人一个寝室。锦慧文静内向，凡事都很认真，从不缺课逃课，是标准的好学生，每每考试前班里几乎人人手里的笔记都是她的复印版本。 她和林胜楠的相识自然是缘于文琦，个性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居然成了很好的朋友。 “彼岸”是一家酒吧，文琦很喜欢这个酒吧的名字，第一次和林胜楠来时就一脸向往地说：“看到这个名字就让人无限遐想，喝上一杯就到了幸福彼岸了。” 林胜楠在二楼点了个包厢，两人到时，她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唱歌了。 “看样子你还真受刺激了啊？”文琦有些好笑，“怎么？非要等着你那个猪头经理把你送给客户去换订单，你才满意？” “谢谢你的英雄救美，文小姐。”林胜楠拖着声音说，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妖艳得很。 “呵呵，原来是难过那天去救你的不是帅哥啊？”文琦笑。 锦慧在一边看着她俩斗嘴，不吱声。 “喝酒，喝酒。”林胜楠递给她和锦慧一瓶啤酒，“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 三个人边喝边唱，一会儿功夫面前就摆了一溜空瓶子。 “呵呵，三个女人一起喝酒，会被人误解的。”文琦的脸已经面若桃花了，其实这三人里面她的酒量是最好的。 林胜楠正唱，“……我要和你双宿双飞多冲动，我的内心忽上忽下地阵阵悸动，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她一边唱一边冲她俩抛媚眼。 文琦只觉得浑身发毛，“锦慧，你可离她远点，否则当心嫁不出去。” “锦慧，下一首让文琦唱《孤枕难眠》。”林胜楠冲着她大声嚷着。 “去你的。”文琦骂了她一句。 锦慧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是有故事的。 上大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对文琦很有意思，但因为文琦平日总是冷冷地，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求，有事没事地总在文琦身边深情款款地唱那首《孤枕难眠》，弄得文琦都烦死了，有一天终于忍无可忍，对那个男生说：“要不要我买个枕头给你？”男生闻言落荒而逃，此事一度在会计学院流传很广。 喝到最后，林胜楠先醉了，她哭着，“我妈今天给我来电话，……，她说想我了，让我回去。” 文琦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伤心事在这儿，除了最初的那次，林胜楠就没再提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们三人在一起都很默契地从来不谈论这个话题，于她，于文琦，这个都是禁忌。 文琦轻轻拍了拍她，“如果你也想她，就回去吧。”其实知道她醉了，什么也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和锦慧俩把胜楠弄到一楼，却又发现把她的包落包厢里，文琦只得又上楼去取。 刚转过楼梯拐角，就听见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浩天，我哪里不好？你要跟我分手？” 她这才发现走廊拐角处站着一男一女，女的已经是梨花带雨了。 “林微，我们不是说过了，好聚好散。”明显不耐烦的男声，尽管站在阴影里，但那低沉的声线，是她下午才听过的，海天的总经理，高浩天。 她没有那个闲心去看人家的分手戏，可是两人站在那里正好挡住了去路，这个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借过”吧，只得耐着性子站在那里。 “可是，……，浩天，我离不开你……”抽抽噎噎的女声堪比琼瑶的苦情戏，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浩天这才发现后面有人，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转身，显然看到文琦，他也愣了一下。 “林微，难道你还要继续在这儿让别人看戏？”他冷冷地说。 那个被叫做林微的女子恨恨地瞪了文琦一眼，哭着离开了。 “想不到文小姐也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高浩天凉凉地问。 “难道这里有规定我不能来吗？”文琦很不喜欢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我记得文小姐好像是酒精过敏吧？不过看文小姐现在的样子……”，灯光下的文琦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外套，显然是喝了不少酒，素净的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光流离，哪还是他白天见到的样子。 “难不成那天晚上文小姐是在演戏，如果真是这样，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他盯着文琦。 “谢谢高总抬爱，若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去。”文琦笑得媚眼如丝，“再见，高总。” 她想从他身边过去，却突然被他拉住了胳膊，“为什么撒谎？” 他的靠近让文琦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她挣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高总，你管的好像太多了？” 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了，文琦冲了个澡，坐在客厅飘窗的大窗台上，十七层的楼高，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她点燃了一支烟，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抽烟。当然这样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的时候，所以没有人知道她抽烟。 今晚因为遇到了高浩天，他的举动，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焦躁不安。 透过阳台的落地窗，外面是芸芸众生，万家灯火，而自己好像离这一切那么远…… ------------ 5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周末，文琦睡了个懒觉，然后跑到S大去找锦慧。和锦慧同屋的那个女同学家是本市的，几乎从来不在宿舍里住。所以她经常跑去赖锦慧的床，美其名曰“旧梦重温”。 锦慧要去听个讲座，她就窝在床上看书，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稀疏地落在身上，恍然又回到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时懒得连饭也不愿去买，“锦慧，帮我带一份吧。”语气是无限讨好的。 她其实很喜欢校园里的生活，单纯而快乐。锦慧曾经劝她，“这么喜欢校园，留校当老师吧，咱们俩在一起，多好。” 以她的成绩，读研和留校不是件难事，她叹了口气，“锦慧，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职业是我不能从事的，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医生。 “为什么？” “这两个职业都需要很强的责任心，而我，恰恰没有……” 一本书翻完了，也不见锦慧回来，只好又趴到书桌上去找，居然翻出来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随手一翻，一张照片落在地上，捡起一看，是那次她们班去爬山时拍的，六、七个凑在一起，笑得龇牙咧嘴的。背面有字，是英语，曾经烂熟于心的诗句：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between life and death Bu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Yet you don't know that I love you 看看照片上的锦慧和站在她身边的姜东阳，心下默然，原来锦慧一直都没忘了他。 锦慧喜欢姜东阳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放下。 姜东阳是她们的班长，很稳重踏实的那种，从锦慧总是拖她参加班级里的那些集体活动时，文琦就隐约知道了她的心思，她俩都不是那种热衷于集体活动的人，除非明令不得缺席，基本上是不参加的。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锦慧对集体活动几乎是次次不落，而且每次都拖她参加。时间一长她就明白了，锦慧不是喜欢参加活动，而是喜欢组织活动的那个人。她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姜东阳身上，那种羞涩的却又热烈的眼神，轻易地暴露了她的心思。 后来，锦慧终于透露了她的心事。她喜欢姜东阳，从一进这个学校就开始了。 对于锦慧那么内向腼腆的人来说，一定是这种隐秘的感情折磨地她不吐不快了。 当时，林胜楠一脸讶然，“喜欢就去追啊？”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林胜楠，锦慧说，你听着就行了，瞎出什么主意，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男朋友换得和衣服一样快。”她在旁边顶了她一句，其实锦慧把心事说给她们听，不过就是想排解下自己心里的压力。 吃过午饭，两人在S大的校园里闲逛，身边不时有一对对情侣相依而过，想到那张照片，“锦慧，每天和那么多优秀的师兄师弟相处就没有什么故事？” “呵呵，文琦，咱们之间还用打哑谜吗？有什么你就问吧。”相处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文琦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锦慧，对不起，我看了那本《飞鸟集》。” “本来也没想过要瞒你，只是不想自己变得和祥林嫂一样。” “我记得有段时间你们走得很近的。” 锦慧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迷茫忧伤，“从来都没有开始，甚至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让他明白你的感情？锦慧，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想被拒绝，”锦慧声音低低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难道你想一直这样闷在心里？”简直想去敲敲她的脑袋了。 想想这几年，她就这么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那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放在心里；明明心里百转千回，而别人却毫不知晓…… “你呢？文琦，从大学到现在，从未见你为谁停留过？”锦慧想起不经意碰到的那冰冷落寞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锦慧和胜楠甚少问过她什么，即使她们都有疑问，即使她们偶见她的失常，但从来没有问过，一如既往地给了她友情和关爱，而她，不是不想说，是无法说。 “锦慧，我们不一样，你是解不开心里那个结，而我是打结的那根弦断了，”文琦声音涩涩，眼神绝望地让人不忍注视。 出了S大，文琦给姜东阳打了个电话。毕业后姜东阳作为选调生，去了市委宣传部。两人在一个行政大楼上班，虽不在一个单位，但也经常会碰到。每次他都很热络地打招呼，毕竟是四年的同学，文琦虽然个性有些淡漠，但也觉得很亲切。 约好在附近的一家茶艺馆见面，等她进去的时候，姜东阳居然已经到了。 “我正好在附近办事，怎么想起请我喝茶了？”他一脸笑意。 文琦暗暗打量着他，不是特别俊朗的那种，但让人感觉很舒服，天生有一种亲和力，沉稳的气质和文静的锦慧倒是挺配的，不是没想过这样八卦的结果，不过实在是不忍心看锦慧那样痛苦，以她的个性，或许永远开不了口，不如自己来挑明这层纸。 “我是为锦慧来的”她开门见山。 姜东阳目光黯了一下，望着文琦，没有出声。 “锦慧，她，一直喜欢你，你难道一点没感觉到？” 姜东阳盯着杯中的茶，半晌才抬起头，“说一点没感觉是假的，但我以为早就过去了。” “这几年锦慧一直固守着这份感情，辛苦地让人心疼，姜东阳，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对不起，……”姜东阳欲言又止。 文琦心里一沉，虽然明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但也忍不住激动，“为什么？锦慧她那么优秀、那么痴情，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她更喜欢你……” 气氛有些凝滞，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回旋的是悠扬的高山流水。 许久，许久，姜东阳才开口，声音竟有些低哑：“文琦，对不起，……，只是，我和锦慧一样，心里也为一份感情固执了很多年……” ------------ 6各有无奈 文琦随着街上的人流茫然地走着，姜东阳的话让她觉得很无奈，想起锦慧忧伤的眼神，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回应的。 高浩天和冯媛媛从一家购物中心出来，正要去取车，眼睛不经意间向马路对面扫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了文琦，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文琦背着一只硕大的帆布包，走得很慢，隔得远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很孤单。 想起在酒吧碰到她的那天晚上，她伶牙俐齿的样子，心里有些恍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浩天，你看什么呢？”冯媛媛在一边见他盯着对面这么久，忍不住轻轻问。 “噢，没什么，咱们走吧。”他转身和冯媛媛离开。 他和冯媛媛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冯媛媛那时刚从国外回来，闲着没事，来S市散心。 酒会上，一个冒失的服务生撞到了她，酒洒了她一身，那个服务生吓得当时就楞在在那儿了，她却并没有恼，尽管很狼狈，但还是微笑着示意那个服务生离开。 当时他就站在旁边，见状很绅士地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市委冯书记的侄女，她的父亲冯守勋是省内一家银行的行长，巧的是高克东和他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很熟的朋友。 冯媛媛后来留在了S市，她在英国读的是传媒，顺理成章地去了电视台，出人意料的是，尽管她容貌和气质都很好，但却没做主持人，而是在一档谈话栏目做策划。 在同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起来，两人常常会在某个地方相遇，后来也算是很熟了。 只是没想到，市委冯书记的夫人会来给他们俩做红娘。冯书记的夫人刘颖和秦素关系很好，她很郑重地和秦素说这件事，“我们家老冯一直很喜欢浩天这个孩子，媛媛说起来也和我们自己的女儿差不多，我觉得他们俩倒是很合适的，不如咱们做亲家吧。” 秦素也见过冯媛媛，对她印象不错，凭心而论，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这桩婚事都是很登对的，更何况还是刘颖亲自来提的，不过她不知道高浩天那里怎么想的，所以不敢贸然就应了。 “嗯，我也很喜欢媛媛，聪颖可人，知书达理的，……，不过，这个还得回去问问他们俩的意思才好，毕竟婚姻是他们俩的事情。” 她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知道，刘颖既然专门为这事来，肯定是已经征求过冯媛媛的意见了，只是她知道高浩天那个脾气，怕他不同意，所以先留个余地。 回去把这件事情和高克东一说，他也很赞成。 “就是不知道浩天那里……？”她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她太了解了，他喜欢还好，若是不喜欢，那可就难了。 “他也不少了，知道孰重孰轻了，难道还想和以前那样一直荒唐下去？”高克东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想不到高浩天那里倒是没费什么周折，“冯书记的夫人亲自来做媒，我怎么敢拒绝呢？”他半真半假地说。 “浩天，既然你答应了，就要有诚意，否则中间如果折腾出点什么事情来，倒不如不答应人家。”尽管高浩天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但她也知道关于他的那些传闻。 “妈，我们俩怎么交往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就别操那个心了。”高浩天不是三岁小孩，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尽管家里没有逼他，但他也知道早晚都是要定下来的，而这个冯媛媛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没有那些所谓富家千金身上的毛病，相处起来倒还是很愉快的，想想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妻子应该是很合适的。 高浩天知道妈妈话里隐含的意思，他不是情圣，也曾有过少年轻狂，即使是现在也有偶尔的逢场作戏，每每放纵之后，心里便有种自虐似的快感，隐隐浮起的是对自己不能做主的婚姻的报复，但久了便是深深的厌倦…… 对冯媛媛他倒真是抱着进入婚姻的态度来交往的，冯媛媛举止大方得体，尽管她很矜持，但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好感，和他在一起时，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柔情，都表露了她的心意。 他也试探过她，他那么招摇地和林微来往不过就是想试试她的态度，他不喜欢一个动不动就打翻醋瓶子的妻子，而她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甚至都没有来问过他一句，最后反倒是高克东知道了把他叫回家训斥了一通。 连续几天都有应酬，太晚了，他也就没回家。接到秦素电话时，他刚从会议室出来，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感觉头都些大了。 秦素问文琦的事情，她想见见这个小姑娘，高浩天不知道该怎么说，人家根本不承认曾经输过血，他想谢人家，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听出他话里的犹豫，秦素责备地说，“是不是你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我知道你忙，可打个电话的时间总还是有吧？浩天，做人要有感恩之心……” 妈妈居然已经开始质疑他的为人处事了，“妈，你等我电话，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他赶紧表明态度。 前几天，在一次应酬的酒桌上碰到了审计局的应局长，他貌似随意地提起了文琦。 “哦，小文啊，勤快随和，没有刚毕业学生那些眼高手低的毛病，在机关反映很不错的。”停了一下，应局长又指着东信会计师事务所的梁总：“文琦在东信实习过，梁总很赏识的。” “那么好的业务去坐机关真是可惜了，在我们那儿将来肯定是把好手。”梁总很是惋惜。 “怎么在我那儿就不能出息了？” “哈哈，应局，你把人家小姑娘打发到姜若华手底下能有什么出息？”他们和审计局经常打交道，都知道姜若华的难伺候。 “这也不能怪我，除了小文还真是没人在那个科呆住……” 高浩天想原来这个文琦在机关里还是非常“随和”的，怎么自己就没觉得呢？想想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没难住自己，能被这么个小姑娘难住？ ------------ 7碰钉子 姜若华招呼文琦的时候，她正望着窗外的槐树发呆。 槐树开花了，那一串串的白色的小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透过半开的窗户溢了进来，满室清香，让人的心情无端地也好起来。 姜若华刚和什么人打完电话，兴致很高，“来，小文，我和你说个事。”她在里屋招呼。 “姜科长，什么事？” “坐啊，小文。”姜若华一脸笑意。 文琦见她这么热情，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小文，有男朋友吗？”果然，热情的背后是有目的的。 文琦马上明白，她一定是要给自己介绍某人了。来机关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样的事情她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单位里的大姐们、甚至隔壁单位的只在食堂见过几面的，都曾经来问过她这个问题。开始，她很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感兴趣，心里是很抵触的，后来还是局里的李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这是大家对她的关心，表明她的“行情”还不错，言下之意是让她千万别拂了人家的好意。 “姜科长，那个，……，我男朋友在读研。”她低着头，貌似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当然是借口了，她既不想去相亲，也不想得罪人，所以只能用这个借口了。 姜若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呢，我也奇怪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没人追呢？” 她说的其实是实话，文琦不多话也不爱搬弄是非，工作上她一直挺满意的。摸样也长得清秀可人的，在这个机关大院里那也是数得着的，要不妇联的卢主任怎么会一下子就看好了，非要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她呢？ 从里屋出来，文琦轻轻地舒了口气，总算搪塞过去了。 林胜楠当初知道她的这个借口时，一脸惊讶，“你可真能想？居然杜撰出个男朋友，可到时候你这个男朋友总是不露面，人家肯定还是要问的，那你怎么说？” “应付一时是一时了，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有些恹恹地。 下班的时候高浩天直接把车开到了市政府的门前。 文琦正要穿过马路到对面的站点去等车，“文琦，”一个低沉的男声，她回头，愕然，居然是高浩天。他从车里出来，英挺硕长的身影很是惹人注目。文琦心里涌上一丝不悦，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 “高总，你有事吗？”她停住了脚步，高浩天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疏离，“我们能聊聊吗？” “如果还是上次那件事情，就算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记不清楚了。”有钱人真是难缠，医院里每天输血的人多去了，难道每个人都要去弄清楚自己用的是谁的血？ “文琦，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怎么这个女孩子的戒备心这么强。 他们俩站在那儿，已经有下班的人朝这边张望了，炫目的名车，俊男靓女，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文琦不想成为明天机关食堂里的话题，可看这样子对方也不会轻易罢休。 “好吧。”她打开车门上了车。 高浩天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当然早就算好了这点，看着文琦冷着一张小脸，他心想，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高总，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近距离地和他坐在一起，让她有种莫名的紧张和压抑，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文琦，你不必这么戒备于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兜圈子了，不错，我是O型rh阴性血，大学的时候曾经在市二院献过血，至于是献给谁了，我也不得而知。”她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索性挑明了。 高浩天看了看她，“我不会弄错的。” 车子驶到了一处咖啡馆门前，他靠边停了车。 “进去喝杯咖啡吧？” “高总，我还有事情，恐怕不能陪你喝咖啡了。”她很直接地拒绝。 高浩天皱了下眉头，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拒绝过。 “不过是喝杯咖啡而已，怎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高总，你真的不必执著于这件事，大家献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恩图报的。你的谢意我领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她起身准备离开。 高浩天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自己居然又碰了钉子。 他伸手拉住了文琦，“你输血的那个人，……，是我。” 文琦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下，“高总，我已经说过了，我对那个人是谁并不感兴趣，而且我希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忙，就不要再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说完，她下了车。 ------------ 8初见秦素 和秦素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高浩天的心情是很沮丧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情了。 “妈，她好像对这件事情有些抵触，似乎不想和我们有什么牵扯。” “是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不注意态度，让人家误解了？”秦素担心地问。 “没有，妈，说实话，我第一次找她的时候，她根本不承认曾经献过血，……，我觉得她好像不太愿意提这件事情，算了吧，妈，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了。” “怎么能算了呢？没有她就没有你了，……，这个情妈妈一定要还的。”秦素想起当年知道高浩天出车祸时的那种绝望，眼眶便有些红。 “妈，那我再想想办法，联系一下她。”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我自己去找她。” 当文琦迎面走来时，秦素立马就把她和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对上了号，她没什么大变化，还是那么清瘦。 “您找我？”尽管并不认识对方，但文琦还是很有礼貌地问。 “你是文琦吧？”秦素和蔼地问，眼前这个小姑娘让她心生怜惜，听高浩天说过她父母都不在了。 “我姓秦，秦素，你可以叫我阿姨，我想和你说点事情，咱们能到外面坐坐吗？” 一个陌生人说这番话应该是很唐突的，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亲切自然，就像一个自己认识了很久的故人，文琦不由地点点头。 其实她平日里不爱听那些八卦新闻，否则她不会不知道秦素是谁，退回到十年前，在这个城市的商业圈里，几乎没人不认识秦素的。 尽管不认识秦素，但文琦也知道这个气度不凡，坐卡迪拉克房车的女士不会是一般人，她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事情和自己谈。 秦素带她去了附件一家购物广场的咖啡厅，上午的这个时间，里面的人很少。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茶馆里喝茶的好像都是老年人了。”秦素点了两杯咖啡，笑着对她说。 其实，茶与咖啡，文琦都不喜欢喝，她睡眠不是很好，这两种东西很少碰的。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她实在是好奇，对方会和自己谈什么。 “我是高浩天的母亲，当年你救了他，我想当面对你说声‘谢谢’。”她语气温和而真诚。 原来是这样，文琦恍然明白。 “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已经和高总说过了，当年我只不过是去医院献血，碰巧赶上了而已。” “文琦，叫我声阿姨吧，我曾经有个女儿，……，如果活着，应该也是你这么大了。”秦素轻轻叹口气，神情有些黯然，“可惜，她三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 文琦不知该说什么，面前的这个人，在这一刻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 “浩天出车祸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如果不是你，他……”秦素看着她，“所以，当初我就想一定要找到你，可能是浩天处理的不太好，让你误解了，我来见你，真的就是想谢谢你，表达一个做母亲的心意。” 她目光慈爱而温暖，让文琦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曾经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秦阿姨，其实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不知道高浩天和她说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有所“误解”。 “文琦，你别有什么顾虑，我是想，你就把我当作你的阿姨，有空的时候和我一起坐坐，聊聊天，好不好？” 文琦知道她这样说其实是太抬举自己了，在S市不知有多少人想有这个机会的。 “秦阿姨，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就当她不识抬举吧。 秦素却笑了，“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有个性，不过，我喜欢。你放心，我这个老太婆不会经常叨扰你的。” 她自称老太婆，倒让文琦忍不住乐了，“您怎么能称得上老呢？” “该老不老，那是妖精喽，不是更可怕？”她笑得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一个人，给她的感觉既像妈妈又像外婆，莫名的亲切。 分手的时候，她拍拍文琦，“说好了，以后阿姨找你聊天的时候可不准拒绝啊？”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点了点头。 回去后她想了好半天，自己怎么就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熟络了呢？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说她性子淡，她也知道自己看似随和，其实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是秦素却是例外，她身上那种类似母亲的亲切是她所不能抗拒的。 离开云州后，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妈妈，包括外婆。有时候外婆看她的眼神飘忽而遥远，她知道她看的不是自己，是妈妈。外婆心里肯定是很想念妈妈的，她肯定很想知道妈妈在云州的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可是她又知道自己的心结，所以她从来不问，她唯一一次和自己说起妈妈，是在她临终前，那时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已经呈现出衰竭的迹象，但神志却很清醒，她拉着自己的手，“文琦，我终于要去见你妈妈了，这些年……，其实，我很想她，……，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其实，她也想妈妈，她想妈妈轻轻拉着她的手，想在妈妈怀里撒撒娇……，可她不敢想，只要想起妈妈，她都会想起那个惨烈的场景，想起那些血，而这些都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高浩天满心以为，妈妈会和自己一样碰个钉子回来，没成想看到的却是满面笑容的秦素。 “既然这样，我去找她时，她又何必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个女孩子和你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可不一样，嗯，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秦素语气里满是赞许。 “个性？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纵呢？”高浩天想起自己在不同场合见到的她。 “浩天，不要因为人家冷淡你就对人家有成见，谁也没规定见到你的女孩子都要喜欢你。”秦素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不冷不热的顶了他一句。 高浩天想这个文琦倒真有一套，妈妈只不过见了她一面，就这么维护她了。 ------------ 9伤感 林胜楠失业若干天后，终于找到了新工作，打电话来要请文琦去吃海鲜。 “这么高兴，是哪家公司慧眼识珠啊？” “当然是大公司了”林胜楠掩饰不住得意，“东海集团下属的一家投资公司。” “哦，我还以为是哪家跨国公司呢？”她不以为然。 “我可是从一群名校硕士博士中拼杀出来的，我容易吗我？”她怪声怪气地说。 “好，去吃海鲜，有人请客，哪有不去的？”文琦想想又说，“可惜，锦慧不在。”她和导师出差去了。 两人去了S市很出名的一处餐厅，神海酒楼。酒楼依海而建，从外观看上去，是一处古香古色的楼阁，坐在楼上，吃着海鲜，徐徐的海风从海上吹来，带来一股凉意。 “吃海鲜，咱们喝点白酒吧？”当地有这个习惯，吃海鲜的时候喝点白酒，肠胃不容易犯毛病。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背个醉鬼回去。”其实她不喜欢酒，甚至很厌恶喝完酒后身上散发的那种味道，总是让她想到放纵、失控、迷乱、暧昧……，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林胜楠吐吐舌头，“那只好喝果汁了。” 文琦吃的很少，她们坐在窗边，位置很好，她不时地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了？有心事吗？”林胜楠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胜楠，你知道吗？海对面，是我的家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文琦语气平静地说。 林胜楠知道她是云州人，但很少听她说这些，她和锦慧也从来不问。文琦其实有很多很怪异的举动，她不喜欢红色，甚至见到红色会感到不舒服，她的衣服和所用的东西里挑不出一件红色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也从来不穿那种很艳的衣服；她告诉过她们，她父母均不在了，可是有一次，却有一位自称是她爸爸的人来找她，她面色阴郁地和那人出去了，回来后却在宿舍楼顶的平台上躺了一夜；上大学时她经常出去打工挣钱，经济上说不出多好，可是临了快毕业的时候，她却在S市的黄金地带买了一处海景公寓…… 如此种种，她不解释，她们也从来不问，但隐隐也知道她的过去肯定是有些故事的。 “文琦，你想家吗？”她轻轻问。 “我想妈妈了，胜楠，我想回去看看她，……，可是，又不愿意回去，她去世后，我都没给她扫过一次墓，我想，她肯定是要怪我的。”文琦喃喃地说，如同自语般。 “有时候，我也想家，可是，那个家我回去干嘛？看妈妈卑微地讨好爸爸，还是去看我父亲在外面生的儿子？”林胜楠语气里满是嘲讽。 这一顿晚餐因为两人的各怀心事，显得有些伤感。 文琦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自己会说起这些，或许是璀璨的海景让她觉得离对岸是如此之近，在她的记忆里，妈妈也是很喜欢吃海鲜的，她会给她蒸大螃蟹、煮海螺、做各种鱼丸…… 她倚在飘窗的落地玻璃上，这个宽大的飘窗是这个房子里她最喜欢的地方，坐在上面，远远地能望见大海，像自己现在这样倚在上面，仿佛随时都会破窗而出，她不恐高，反而很喜欢在高处边缘徘徊的那种感觉，那种退无可退的感觉。 电话突然响了，她拿过来，看了看那个闪烁的号码，又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手机不屈不饶地又响了很长时间，终于失去了耐心，没了声音。 只是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又响了，她依然没有动，电话进入了留言状态。 “文琦，我知道你在家。”对方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难道爸爸想和你说句话都这么难吗？……，爸爸老了，真的想你能回来，……，你难道不想回来看看你妈妈吗？你走了这么久，真的想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这样的留言每隔一段时间她的电话录音里就会有一段，而她从来都是听完马上删掉。 晚上，文琦在噩梦中惊醒，睡衣已经被汗湿透了。她起身来到阳台，推开了窗子，夜风带着一丝丝凉意吹了进来，点燃了一支烟，在躺椅上坐了下来，黑暗里忽明忽暗的烟头就像夜空里闪烁的星星。梦里所有的场景都是那样熟悉：纠缠的身体、拼命地奔跑、破碎的玻璃、鲜红的血……，遥远却又清晰，就像隐藏在身体某处的一个隐疾，不发作时你会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但总会在合适的时候提醒你，它的存在，让你明白，你是个病人。 吹了一夜风的后果在早上就立马显现，她感冒了。坐在那儿几乎是一个喷嚏接一个，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流，狼狈不堪，头也昏沉沉的。 “感冒了？小文。”姜若华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嗯，好像是。”她瓮声瓮气地说。 “科里也没什么急事，你回去休息下吧。”难得她这么体贴下属。 回去的路上顺便在药店里买了些感冒药，看着说明书又是冲剂又是药片的吃了好几种，爬到床上就睡了过去，或许是感冒药里有类似安眠的作用，这一觉睡得倒是很沉，等她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自己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睡眠的作用，感觉好了很多，从包里翻出手机，是姜东阳的电话，“文琦，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她有些奇怪。 “我下午去你们局办点事情，顺路想去看看你，姜科长告诉我你病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噢，不用，我吃药了，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你肯定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买点给你送过去吧？”姜东阳很热心。 文琦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和他好像也没这么熟，“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叫外卖的，很方便的，真的。”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文琦心里有些暖暖的，人生病的时候，真是很脆弱的。其实，她很怕生病，她怕那种一个人孤伶伶在医院的感觉，那样的时候，孤独会被无限放大，会让你更加伤感。 ------------ 10做客(补齐） 锦慧从外地回来了，过来看她。 “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没事吧？” “感冒而已，早就好了。”文琦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是姜东阳打电话给我时说起的。”锦慧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俩？”文琦笑着看她。 “不，没有，文琦，不是你想的那样，前些日子他回学校办点事情，我们碰巧遇上了，也就是同学间叙叙旧而已，没有别的。”她神色间有一丝黯然。 文琦想起姜东阳说的那番话，也不由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把自己去找姜东阳的事情告诉锦慧，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忍心看锦慧伤心。 “文琦，我还有个事情要和你说。”锦慧看着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什么事？” “这次和导师一起出去的还有一个师兄，陈钢，他今年就要毕业了，他那天突然问我，想不想他留下来？”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换了一种方式告诉锦慧，他喜欢她。“你对他怎么想的？” 锦慧低下头，“我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平日里我只是觉得他像个大哥一样，很关照我。 她心里有姜东阳，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别人。可是这份感情即使是坚守下去，可能也是没有结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早点退出。 “锦慧，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你也不能为了一个姜东阳，就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知道，可是……”锦慧轻轻叹了口气。 “感情上的事情，我是没有发言权的。”文琦苦笑着，她在这方面几乎都是空白。 “胜楠倒是很有经验，可惜她那些经验都不适合你。”林胜楠从大学到现在，谈了无数次恋爱，但她的性格和锦慧有天壤之别，根本没有可以借鉴的。 锦慧也笑了，“还是别和她说这件事了，她知道了，还不得笑死我。” 接到秦素电话的时候，距离她那次来找文琦已经有些日子了。 “文琦，阿姨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不知你能不能赏这个脸？”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只是因为顾忌文琦的反应，所以才拖了这些日子。 秦素话说得客气，但语气却很和蔼，就像是一位很熟悉的长辈对孩子说话。 “秦阿姨，您太客气了……”文琦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电话里就已经传来秦素带着笑意的声音，“那阿姨就当你答应了啊？下班后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阿姨，您告诉我地址，我打车过去就行了。”文琦已经顾不上解释自己前面的话了，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大家的焦点。 秦素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哦，我倒忘了，到你们单位门口去接你不太方便，这样吧，你下班后到市府路那个百货商场门前等着，我让司机到那儿去接你。” 电话挂断了很久，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的本意是不想和高家扯上什么关系，怎么到了最后反而越走越近了呢？去高家不可避免地会碰到高浩天，而自己和他的几次见面好像并不愉快，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能临阵退缩。 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等到抬头看钟时，发现距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到人家家里吃饭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她跟姜若华请了假，提前走一会儿，然后去了附近一个茶庄，买了那里最贵的一套紫砂茶具，用了几乎半个月的工资，提着东西等车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这顿饭吃的真是不便宜啊。 接他的车还是上次秦素坐的那辆卡迪拉克，开车的司机四十多岁的样子，胖胖地，也不多话，车子驶出了市中心，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进入了海边的一处别墅区，绿树掩映中一幢幢小楼显得格外漂亮，这个地方依山傍海，视野开阔，房价节节攀升，是S市的黄金地带，许多知名人士在这里都有别墅。 车子在一处灰色的小楼前停住了，“文小姐，到了。”司机毕恭毕敬地过来给她开车门。 “谢谢你。”文琦礼貌地道谢。 引她进去的是一个阿姨，“快请进，文小姐，太太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秦素看到她，高兴之色溢于言表，“太好了，文琦，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文琦把礼物递上，“秦阿姨，一点心意，也不知您喜不喜欢？”其实她真不知道秦素喜欢什么，只是上次她说到喝茶的时候很感慨的样子，文琦觉得她可能是喜欢喝茶的。 秦素打开后，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怎么这么客气？嗯，不过，我还真的很喜欢。”对于她来说，家里什么样的茶具没有，但文琦的这番用心，让她感到心里很熨帖。 ——————————————以下为补充部分———————————————— 文琦第一次见到高克东，他很热情地打招呼，“文琦，以后要常到家里来玩。”面前这个气质干净的女孩子让人很有好感。 从相貌来看，高浩天真是十足像极了他的父亲，只是高克东身上有一种儒商的气质，而高浩天的面相似乎有些冷。 文琦并没有太过拘谨，她想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对人家来说也许只是礼节性的表达下心意，自己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只是当高浩天进门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秦素给她们介绍，“来，媛媛，给你介绍下，这是文琦，我的忘年交。”然后又笑着对文琦说，“冯媛媛，浩天的女朋友。” 文琦想起姜若华曾经说过高浩天和市委冯书记的侄女在走得很近，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两人打过招呼，高浩天站在一边，看着文琦，淡淡地说了句，“欢迎。”可是，文琦却觉得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欢迎的意思。好在秦素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倒让自己少了很多尴尬，她实在不想总是以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 冯媛媛看样子是高家的常客，她笑着问秦素：“伯母，用不用我帮忙啊？” “不用，你陆姨都准备好了，咱们一会儿就开饭，你陪文琦聊会天吧。” 两人坐在客厅，文琦实在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幸好，冯媛媛很会调节气氛，倒也不显得生疏。 “文琦，你皮肤真好，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冯媛媛看着她细腻如瓷般的肌肤，忍不住赞道。 文琦面上一红，“冯小姐，你说笑呢，我平日里都不太注意这个的。”她说的是真话，她平日里从来不去美容院什么的，所谓保养也就是偶尔兴致来时会自己做个面膜，可能是遗传了妈妈，她的皮肤一直很好，青春期时别的女孩子都为脸上的痘痘发愁，她却从没有过类似的烦恼。 “怎么还这么客气？叫我媛媛就行了。你是南方人吧？”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江南的女孩子才有这样细腻的肤质。 文琦笑了，这个问题也有人问过她，“不是，我是地道的北方人。” “聊什么呢？说得这么热乎。”不知什么时候高浩天出现在她们身后，他换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浅色的针织衫，蓝色的裤子，很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女人间的私密话题，你不能听的。”冯媛媛的后半句说得和撒娇般。 文琦正觉得有些尴尬，恰巧，秦素招呼他们，“来，都来坐，开饭了。” 倒是很家常的饭菜，但做得很精细，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来，浩天，给文琦和媛媛倒杯酒。”高克东指着桌子上的一瓶法国红酒。 高浩天拿过来，先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冯媛媛倒了杯，看向文琦的时候，她已经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死死地盯着那瓶酒。 所幸高浩天只是探了下身，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文琦酒精过敏，不能喝酒的。”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楞了下，旁边的冯媛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文琦酒精过敏。 “她上次去我们公司检查，在酒桌上差点晕了。”他沉声补充了句。 “哎呀，文琦，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和阿姨说声呢？”秦素有些嗔怪道。 最后文琦喝的是果汁，她感激地看了高浩天一眼，对方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正体贴地帮着冯媛媛夹菜。 饭桌上，气氛很好，看得出来，秦素和冯媛媛都是很善于调节气氛的人，连高克东都是满面笑容，反倒是文琦和高浩天话很少。 尽管这顿饭的主角是文琦，但秦素并没有过分热情地招呼她，只是偶尔给她夹夹菜，“你这么瘦，可要多吃点。” 饭吃得很慢，吃完饭，已经不算早了，文琦起身告辞。 “让浩天送你回去。”秦素好像忘了冯媛媛还在。 “不用了，高总还要送冯小姐，我打车走。”她急忙拒绝，就是冯媛媛不在，她也不想让高浩天送自己。 秦素见状，“那还是让老陈送你吧。” 文琦心里松了口气。 冯媛媛坐在车上，看着开车的高浩天，“你觉不觉得这个文琦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高浩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她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冷漠但又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来高家，穿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但却没有一点卑微的感觉，眼神淡然却又从容。 “伯母对她真是好。”她感慨地说。 “怎么吃醋了？难道我妈对你不好？”高浩天开玩笑。 “谁吃醋了，伯母对我当然好了。”她轻轻地拍了高浩天一下，其实心里明明知道，秦素对自己好，那是客气，而她对这个文琦却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好，连看她的眼神都那么慈爱。 高浩天想，我妈对这个文琦当然好了，今天的晚上的那个木瓜鳕鱼羹就是秦素亲自下厨做的，这是她最拿手的，而且做出的味道很特别，他一喝就知道，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喝到了。 “你也别多心，其实我妈喜欢这个女孩子是有原因的，当年她曾经输血给我，换句话说，她救过我。你说，我妈能对她不好吗？” 冯媛媛恍然，“原来是这样。” ------------ 11 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若华是局里党小组的组长，党小组平日也没什么活动，她这个组长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但有一个活却是必须要干的，那就是收党费。每个季度都要把本小组成员的党费收齐，然后交到局办公室去。 这个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文琦的了，每个季度末，她都要拿着那个收费记录，像账房先生一样，挨个人去收，看着那些精确到分的数字，心里总是奇怪，怎么不四舍五入呢？这到哪儿去弄那么多零钱呢？ 姜若华不止一次提醒过她，该写份入党申请书了。“你看局机关里也没几个人不是党员了，你也要抓紧点。” 文琦每次都答应了，可却迟迟没有动笔。一个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再就是她不知道家庭成员那里该怎么填？更何况还有政审这种复杂的事情。 林胜楠上班后变得忙碌多了，她也算是学有所用了，公司薪酬很不错，但工作压力也很大，因为是新手她有很多事情不是很熟练，累得她时时抱怨，“唉，早知道这样，在学校时就稍微用点心了。” 文琦的专业很好，偶尔也会和她探讨一些具体的问题，林胜楠听完后总是感叹，“你们局里真是浪费人才啊。” 当然公司也有很吸引她的地方，比如，她们公司里那个很有吸引力的部门经理，“名校海归，风度翩翩，公司里一群小姑娘都是他的粉丝。” “你也是吧？”文琦见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揶揄道。 “当然了，只可惜，他可能连我的名字都未必能记住。”林胜楠这么没底气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大多时候她都是自信满满地。 不过，她开始越来越忙，经常加班，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很用心，来文琦这里拿走了一堆这方面的专业书。 进入了六月，天气渐渐地开始热起来，夏天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 下班的时间很早，她去了S大和锦慧一起去校园外面的小餐厅吃麻辣烫，上大学时她们很喜欢到这里来。 两人刚坐下，就有人招呼锦慧，是个很白净的男孩子。 锦慧面上一红，叫了声：“师兄。” “锦慧，我刚想打电话招呼你呢？”他看看文琦，“你朋友啊？” 锦慧给她介绍，“文琦，这是陈钢，是我读研的师兄。” 文琦心下明白，怪不得锦慧有些不自然呢。 陈钢那边都是锦慧很熟的同学，最后她们两人也加入进去，一大帮子人倒也热闹。看样子大家也都知道陈钢的心思，一个晚上开了他俩无数次玩笑，当然也不是很过火，陈钢倒是很大方，只是锦慧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恼。 分手的时候，对面一个男孩子抢先说，“陈钢，你送锦慧回去，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打过招呼，大家一哄而散。 文琦见状也笑着和锦慧道别，“锦慧，我也先走了，回去打电话给我。” 其实不是很晚，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游人，兴致勃勃地散着步。 刚要进电梯，却有人叫她。 “文琦？”带点试探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走到她面前。 “文琦，……，你不认识我了？” 文琦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颗心急速下坠，却好像永远也沉不到底。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她冷冷地说，然后转身准备上楼。 “文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敏姨？”她拉住了文琦，却在看到文琦嫌恶的目光时，又赶紧放了手。 “原谅？章敏，这个话你应该去问我妈妈，你说，她会不会原谅你呢？”文琦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章敏低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晋远，他毕竟是你爸爸，……，这些年他不知多担心你。” “当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停了一下，她又说，“而且我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电梯正好来了，她转身进了电梯，和这个人多呆上一秒，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12没什么好怕的 回到家后，文琦才发觉手心都是汗，她靠在门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一处集中，章敏，章敏……，她们家所有的不幸都是缘于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她，妈妈也不会离开自己；不是她，自己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他乡漂泊；这个自己曾经亲切地喊她“敏姨”的女人到头来却成了刺入自己心中的一根刺，痛彻心肺。 这个晚上如同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噩梦连连，她像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爬上岸，却全身无力，那种绝望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人，面色苍白，眼神漠然，心想，这么多年自己毕竟还是有些长进的，若搁在几年前，见到这个人，不知会糟到什么样呢？ 姜若华居然来得比她早，她刚要去打开水，却被叫住了，“文琦，你到应局长那儿去一躺，他有事情找你。”她语气和脸色都很不好，文琦不禁心下揣测，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了？ 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应局长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按理说，自己这个小科员是没有事情能惊动到他那儿的。 应局长倒是很热情，满脸是笑地招呼她，“来了，小文，坐。” 文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找我？应局长。” “哦，小文，怎么样？在机关里还适应吧？” 她心里更疑惑了，自己都来这里一年多了，现在问这个？不过还是很谦恭地说：“挺好的，应局长。” “那就好，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我说。”他依然是笑容满面。 文琦更觉得云里雾里的，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了，她不吱声，等着下文。 果然，应局长接着又说：“小文，我听说你的业务很好，上次参加那个检查组，孔处长也一个劲夸你呢，这样，局里研究想让你去审计一处，增强一下他们的业务力量。” 审计一处专门负责市里的一些重点项目的审计，在局里算是很重要的科室了，比自己现在呆这个法制科不知好了多少，更何况姜若华是出了名的难伺候，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都是好事情。 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从来是不信的，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到自己身上，她在机关里呆的这一年多，也明白很多东西，有时候能力是一回事，但实际上还是背景和关系更重要。 但她也没有多话，“我服从局里的安排。” “嗯，好，这样，回去把工作交接一下，姜科长那里我和她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明天就去孔处那里报到。” 怪不得姜若华的脸色那么难看，原来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从她那里调人，她当然不会高兴的。 果然，回去后她的一张脸还是阴着的。 “姜科长，应局长让我把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去审计一处报到。” “行啊，小文，平日里看你不声不响的，原来这么有心机啊。”她阴阳怪气地说。 “姜科长，如果你不想让我过去，那我去和应局长说声，我不去了。”其实，对她来说，在哪儿呆着都无所谓，只是实在不愿听她用这种口气说自己。 “别，文琦，你可千万别去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再说了，你有高家这么大的背景，到哪个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她有些悻悻地。 “高家？”文琦心里闪了一下。 “是啊，小文，你的嘴巴可真严实，来了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你居然是高家的亲戚，怪不得那次孔处让你写海天的审计报告呢。” 这次文琦听明白了，今天的这件事情原来是和高浩天有关的。 她心里一阵不舒服，她不喜欢别人干预自己的生活，更何况是他。 接到电话的时候，高浩天正和几个副总在一个工地上，那里的施工出了点问题，秘书告诉他，有个叫文琦的打过电话找他，“她留下了手机号码，让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 尽管只见过文琦一面，但秘书却对她印象很深，高浩天对她好像特别关注，曾经让自己去查过她的一些资料，所以今天文琦打来电话后，她赶紧通知了高浩天。 高浩天实在想不出来，文琦会有什么事情找他，她对自己明明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电话回过去，文琦的声音一如平常那样疏离，“高总，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高浩天其实很忙，他下午还要和规划局的人谈事情，但想了想，还是说，“行啊，在哪儿？” “世纪百货一楼的咖啡厅，我在那儿等你。”这里离市政府很近，下午上班前应该赶得回来，那样自己也不用请假了。 “好啊，我二十分钟后到。”其实，他在市郊，这样一来恐怕午饭也不能吃了。 高浩天进去的时候，文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是个很守时的人，不喜欢让人家等。 天气很热，高浩天把西装都脱了，只穿了件白衬衣，额头上还是出了层细细的汗。 “喝点什么？”文琦看着他。 “噢，我不喝了，你找我什么有什么事？”他时间其实很赶。 “不好意思，高总，打扰你。我知道你很忙，那我也不和你客套了。”文琦想了想，“是这样的，应局长今天已经和我说了，要调我去审计一处，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不想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改变，即使是善意的。” 高浩天听她说完，似乎有些明白，知道她那个科长很难伺候后，他确实曾有过和应局长打个招呼的想法，但想想她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又压下了。 “怎么？你很喜欢你原来的那个科吗？”他皱着眉头。 “我喜不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文琦的语气很冷。 “你好像很不怕得罪我啊？”他也冷着脸，空着肚子跑了这么远，却被人这么奚落，“我既然能让应局长给你换科室，你就不怕我让他给你小鞋穿？” “我和高总也没什么恩怨，想必高总不会是这么小气量的人，因为我几句话就耿耿于怀。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到超市干个收银员，我也能养活自己。” ------------ 13打架 文琦还是如期去了审计一处，这个处原来已经有四个人了，大家对她都很热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因为这次调动，局里有一些传言，大家知道她原来是很有背景的，看她的眼神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文琦也懒得解释，就是解释了大家也未必信，反倒会觉得你是矫情。只是孔处私下里说起上次写那个审计报告的事情，一个劲的解释是自己太忙，所以才让她写的，没有别的意思。他不解释，文琦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他这样一说，她就明白了当初姜若华说的不无道理。 “孔处长，我和高家没有任何关系，那次去海天检查，我是第一次见到高总。”那天他也在现场，应该是知道的。 孔处长却笑得高深莫测，“文琦，我知道你不喜欢张扬，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文琦索性不再说了，免得越描越黑。 这一天好像逐事不顺，回到家，看到楼下的那个人时，心里的种种情绪终于爆发了。 “文琦，我等你好半天了。”章敏望着她，有些呐呐地。 文琦看着她，这么多年，她的那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化，这张面孔曾经以不同的表情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他都已经模糊了，留在记忆中的唯有最后见她时，她惊惧的表情。 “你等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冷笑着。 “文琦，我从云州来，就是为了见见你，难道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章敏看着眼前这个疏离冷漠的女孩子，怎么也无法和当年甜甜地喊自己“敏姨”的那个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给你机会？章敏，你杀了人还想要机会，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她再也无法故作冷静，胸口起伏不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文琦，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你妈妈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章敏面色苍白，眼前的文琦让她感到害怕，当年她走的时候那句阴冷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妈妈的眼睛会永远盯着你们。 “是，不能全怪你，还有夏晋远，你们两个……，呵呵，真是般配啊。”文琦再也控制不住，她往前迈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的，你全得到了，还假惺惺地来找我干什么？原谅？你还真有脸说出口，这辈子你就不用想了，回去告诉夏晋远，我要把我妈妈的骨灰带回来，和我外婆葬在一起。” 文琦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不要再来找我，记住，永远都不要。” 这个晚上因为章敏，文琦心情阴郁，坐在出租车上，司机问她：“小姐，去哪儿？” “往前开。” 司机从后视镜中悄悄地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车，但心里却因为她那阴冷的语气而有些忐忑。 车子从繁华的闹市中穿过，一直开到了市东区，后面的人还是没有开口。 “小姐，还要去哪儿？” 文琦听见司机的声音，回过神来，看看车窗外，想了想，“前面左转。” 这条街她很熟悉，上大学时她曾在这儿的酒吧打过一年多的工。进了酒吧，坐在吧台前，调酒的服务生居然认出她来了，“文琦，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来喝酒啊。”她笑着。 调酒师在这里什么情况没见过，见状，也不再问，笑笑，“喝点什么？” “来杯轩尼诗” 她几乎是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这样喝会醉的。”调酒师好心地提醒她。 “你这样会被老板骂的，”文琦懒懒地说，“放心，我不会醉倒在这儿的。” 这一杯她喝的速度慢了很多，但也很快见了底，“再来一杯。” 吧台里面的人看看她，叹口气，还是递给她一杯。 酒精融合到身体里，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燃烧，“给我来包爱喜，薄荷味的。” 纵然是见多识广，但调酒师的还是张大了嘴巴，“你抽？” 也难怪他吃惊，今晚的文琦和来弹钢琴的那个小姑娘反差太大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文琦淡淡地问。 细长的香烟燃起来，烟雾缭绕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酒和烟真是好东西。 文琦出酒吧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虽然喝了不少酒，却没有醉，只是感到有些微醺。一个人在路灯下走着，感觉自己的影子变长又变短，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妹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旁边有两个男子过来搭讪。 文琦看了他们一眼，流里流气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哟，妹妹还挺有个性的嘛，哥哥喜欢，来，陪哥哥再去喝一杯。”其中的一个伸手过来拉她。 文琦闪了下，已经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不禁心里有些懊悔，这条街的治安一向不好，以前她一直很注意，不会走得太晚。 那个人被晃了一个趔趄，不禁有些恼，嘴里骂骂咧咧地又过来拽她，文琦看起来瘦弱，但身手很敏捷，她曾经跟阳宁一中的一个体育老师练了两年的螳螂拳。 刚到东阳的时候，她总是失眠，身体也不是很好，外婆便跟住在自己楼下的林老师说了这事，那个林老师的螳螂拳在当地很有名气，便建议她来打拳，强身健体，对睡眠也有帮助，她这一练便是两年，直到她上了大学，才慢慢放下，但总是有些底子的。 她被纠缠地有些烦，趁对方一个走神，一拳直击对方的下巴，对方没有防备，疼得哇哇直叫，另一个人见状也扑了上来，被她踢了一下，嘴里叫道：“我靠，这个小妞好像有两下子，老六，赶紧招呼几个弟兄过来。” 被叫做老六的那个，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文琦见状，知道不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正愣神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喊了声“快走”，拉起她就跑。 ------------ 14意外 跑了两条街，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了，文琦这才看清了对方，“姜东阳？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不知道这种地方很乱吗？”有些责怪的语气，刚才看她和两个小痞子在纠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显然闻到了文琦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到酒吧来当然是喝酒了。”自己刚才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索性也不再遮掩。 “文琦，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姜东阳这才发现她神色之间与平日很是不同。 “姜东阳，我们走吧。”文琦转身朝街口走去。 姜东阳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却不知该不该问，该怎么问。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你去哪儿？”文琦回头问姜东阳。 “先送你。”这么晚，姜东阳实在怕她再出点什么事情。 “那，师傅去闻涛苑。” 车子在小区前停下，两人下了车。 “你住在这里？”姜东阳有些迟疑。 文琦知道他心里的疑问，这个小区实在不是拿她这种薪水的人能住得起的。 “我和一个朋友在这里合租了一套房子。”她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了。 “文琦，你不想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就算了，何必用这种借口呢？”姜东阳眼里闪过一丝伤心，大学四年，除了唐锦慧和林胜楠，就没见她和谁走得很近，能称得上朋友的。 这一个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文琦觉得很累很累，心都累了 “姜东阳，我没骗你，我真的住在这里，不信，你可以去问锦慧，今晚，谢谢你。”她不想再解释了。 “文琦，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你知道吗？我想帮你，想让你快快乐乐的，不想你现在这个样子。”姜东阳眼神坚定而又隐隐闪着炙热。 文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有，我很好，今晚只是个意外。” “文琦，你上次来问过我关于感情的事，……，其实，我心里的那个人，她叫文琦。”姜东阳语气低而清晰。 脑子一片空白，她一时怔在那儿，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居然把自己扯进来了。 “姜东阳，你开玩笑吧？” “文琦，我像是开玩笑吗？”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从来都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 “为什么？你那么优秀，而我冷漠、寡情、自私、没有责任感，比我好的人多去了……”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文琦，我知道你聪颖善良，那次班里为刘正捐款，有人匿名捐了2000元，我知道那个人是你。你不自私，朋友在你心里比你自己都重要，你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可是为了唐锦慧，你几乎每次都到。她病了，你整日整夜地在医院照顾她……，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文琦。” 姜东阳苦笑了一下，“只是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哪怕是片刻，你注意我，是因为锦慧。你有没有想到，我和锦慧走的那么近，其实是为了你，我承认我自私，可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接近你。我也曾想过跟你说点什么，可是，我怕说出来，我们连得朋友也没法做了。于是，我想我把你放在心里就好，可是那天碰到你，我才发现其实所有的感情都是渴望共鸣的，文琦，你言不由衷，若是我真的优秀，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留意过我？” 一时间，文琦感到慌乱无措，只是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徒增烦恼呢？何况中间还有锦慧。 “我说的是实话，姜东阳，你一直是优秀的，只是，那个人不应该是我，我们不合适，这和你没有关系。” “是因为锦慧？” “不，即便没有锦慧，也会是这个结果。” 姜东阳沉默片刻，抬头望着文琦，眼睛里闪过痛苦但很坦然，“文琦，这个结局我早已料到，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其实那天你说是为锦慧来的，我就应该死心了。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要勉强你什么，今晚，你就当作听一个朋友说了一些心事，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他的坦然让文琦有一些心安，“我们当然是朋友，都是锦慧的好朋友。” 其实她想说的是，锦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任何东西影响了我和她的友谊，想来姜东阳会明白她的意思。 姜东阳走了很久，文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是这样，那天她就不去找他说锦慧的事情了。 每周例行的政治学习刚结束，她就接到了秦素的电话。 “文琦，阿姨真不好意思，那个，你调整工作的事情是阿姨和你们应局长说的，你别怪浩天，我只是跟他打听过你工作的情况，阿姨应该跟你商量商量，听听你的意见的，是我自作主张了，你要怪就怪阿姨好了。”秦素的语气歉意十足。 原来不是高浩天，是自己弄错了，怪不得那天他的脸色那么差。 “阿姨，我也不对，那天我的态度也不太好。”对高浩天说的那番话她怎么也无法对秦素说。 “文琦，阿姨是觉得在原来的那个科挺难为你的，所以才和你们应局长说了声，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有什么事情，阿姨一定和你商量。”说到底，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阿姨，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秦素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不愿别人过多得干预她的事情。 “这么周末有什么安排吗？阿姨想让你陪着去趟云岛。”其实，她就是想和文琦去散散心。 “阿姨，这个周末不行，我要回阳宁。”文琦轻声补充了句：“周日是我外婆的忌日。” ------------ 15旧事 阳宁距离S市不是很远，不到两小时的路程，是一个县级市。 阳宁是妈妈的故乡，她的外婆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妈妈也曾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小城濒临大海，走在大街上，空气里都弥漫着那种咸咸地海腥味，尽管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但小城还保留着许多很原始的风貌，沿着海边走，经常能看见渔民在修补、晾晒渔网，小码头上停着不少返航的渔船，很多活蹦乱跳的鱼虾从船上下来，直接就摆在海边，任人挑选。 这几年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小城的也热闹了很多，大街上随处可见一辆辆的旅游大巴和悠闲的游客。 外婆的家在城西，是阳宁一中的家属区。退休前，外婆是阳宁一中的校长，她在阳宁一中干了一辈子，从普通教师一直干到校长，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了，在这个小城里外婆也算是名人了。 外婆家在三楼，二十多年前的老居民楼，楼上楼下住的都是阳宁一中的教师，大家对外婆都很尊敬，外婆的后事都是他们帮着操办的。 文琦开了门，尽管她很久都没回来了，但屋里依然很干净整洁。外婆去世后，她给了对面的刘老师一把钥匙，让她帮忙照看这屋子，刘老师非常用心，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过来收拾一下屋子，所以她每次回来，这个屋子都和外婆在时一样，干净整齐。 她推开卧室的门，墙上，照片里的外婆慈爱地望着她。外婆生前留下的照片很少，这张是她从一本老相册找出来去翻拍的，应该是一*作照，年轻时的外婆应该是很漂亮的，妈妈的脸型轮廓很像她，但眼睛不像，她没有见过外公的照片，推想妈妈的眼睛应该是遗传了外公。 文琦是在妈妈去世时第一次见到的外婆，小时候，见别的小孩子都有外婆，就回家问妈妈，妈妈告诉她，她有外婆，等长大了就带她去见外婆，后来，她大了些，总是嚷嚷要去看外婆，可是，每次她一说，妈妈总是神色黯然，默不作声，再后来，她就不在妈妈面前说了，但心里总是有些好奇，自己明明有外婆，妈妈为什么不带自己去看呢？ 妈妈去世时，她终于见到了外婆，外婆没有哭，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走的时候，她给文琦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摸着她的头说：“孩子，有难处了，记得来找外婆。”也许，那个时候她已经预料到了文琦不会在那个家呆下去。 和外婆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是她记忆里最快乐温暖的日子。当初她成绩不错，本可以选一所更好的大学，之所以上了S大，就是因为离外婆近，外婆岁数大了，也需要人照顾了，那时她打算的很好，毕业之后，找个好点的工作，然后把外婆接过来，让她好好享受下天伦之乐。只可惜，外婆并没有等到那一天，她是晚期肺癌，终于没看到她毕业。 书房里，她用的小书桌和外婆的大书桌放在一起，她仿佛看见昏黄的灯光下映着一老一小两个身影，就像无数个夜晚，她在演算几何题，外婆戴着花镜在翻着一本《清史》。 轻轻掩上门，她去了对面的刘老师家。 刘老师见到她，很是高兴，“文琦，你回来啦？” “刘老师，谢谢你，把屋子打扫得那么干净。” “嗨，文琦，你怎么还跟我客气呢？我和你外婆都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小时候我可是看着你妈妈长大的……，唉，只可惜……”她叹了口气，看文琦的眼神也多了些心疼。 “文琦，晚上过来吃饭，我给你做糖醋鱼。”刘老师掩下那些复杂的情绪，笑着招呼她。 文琦爱吃糖醋鱼，外婆在时，经常给她做，刘老师那时经常和外婆一起去买菜，所以也知道，每次她回来，招呼她到家里吃饭，也总是给她做这个菜。 “好啊。”文琦爽快地答应了，客气倒显得生疏了。 刘老师夫妻两个都是宁阳一中的老师，现在都退休了，两人的儿子在北京工作，平日里就老两口在家。 文琦去的时候，一桌子菜已经做好了，“文琦，快过来坐啊。”刘老师的丈夫是教数学的，以前还给文琦辅导过功课。 “何老师，刘老师，真是麻烦你们了，每次回来都来你们家蹭饭吃。”文琦不好意思地说。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俩巴不得你来呢，人多热闹，要不就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呢？”刘老师开着玩笑。 吃饭的时候，刘老师又问了些她在S市工作的情况，听她说完后，忍不住说：“你外婆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不知道多高兴呢？” 何老师瞪了她一眼，“怎么尽说这些，还让不让文琦吃饭了？” “没事的，何老师。”文琦赶忙说。 “好，好，不说了，文琦，你多吃点。”刘老师直往她碗里夹菜。 其实，关于外婆的很多事情她都是听刘老师说的。很多旧事，外婆不愿意提起，她也就不问。从刘老师那里她知道，妈妈三岁的时候，外公就离开她们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讯。这么多年外婆一个人把妈妈拉扯大，她性格刚强，为人正直，可是，偏偏后来妈妈又离开了她，“你妈妈的离去真是伤透了她的心，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刘老师摇摇头，叹了口气，“还好，你回来了，总算是能让她心里有些安慰了。” 文琦知道当年外公是和一个女人走的，所以，他走后，外婆从来就不再提起他，她用自己的姓氏给妈妈的改了名字，妈妈叫文静宜，而据刘老师说外公是姓林的。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仿佛都能感受到外婆的气息，她一生孤独，被丈夫背叛，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儿最终也离开了她…… 妈妈曾经是阳宁一中的一名音乐教师，当年的她，是阳宁一中出名的美女，容貌气质俱佳。她在一次军*欢的演出中，认识了夏晋远，那时夏晋远是海军的一名士兵，两人一见倾心，可是，由于外公的背叛，外婆对男人的戒心很重，她见过夏晋远后，很不赞成自己的女儿和他交往，认为他不足以托付终身。可偏偏深陷情网的妈妈已经认定了这个人，如果妈妈当时能和外婆好好地沟通一下，也许就是另一个结局了。可是一向柔弱的妈妈，在那个时候偏偏反常的固执，她做了一件让外婆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情，和转业的夏晋远私奔了。 私奔，在外婆心里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当年的外公就是和另一个女人私奔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最终也会走这条路。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小城，文琦能想象出外婆的绝望，她登了报，声明和妈妈脱离母女关系，这在当时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了。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妈妈曾经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求得她的谅解，但至始至终外婆都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所以直到妈妈去世前，她都没有再见过外婆。 ------------ 16旧事（2） 周日的早晨，文琦去花店买了束白色的康乃馨，去了市郊的陵园。 天气很好，走在山路上，风从苍翠的松树上掠过，带着一股松树特有的气息。陵园所在的山不是很高，但远远望去，却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据说这里的风水很好，文琦不迷信，只是因为觉得这里的环境好，所以给外婆选了这里。 陵园里很静，隐隐有种肃穆的气息。文琦把花轻轻放在外婆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和外婆卧室的那张是一样的，外婆去世后，她找遍了家里，却只找到一本相册，里面大都是外婆做老师时和学生的合影，一张妈妈和外公的照片都没有，在外婆的心里这两个人是永远的痛。 她在外婆的墓前呆了很久，直到有脚步声传来，开始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和自己一样来祭扫亲人的，可是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停住了，心生疑惑，她起身，看到来人，又转过了身。 夏晋远走上前，把一束百合放在墓前，然后朝着墓碑鞠了个躬。 “你妈妈曾经说过，你外婆最喜欢百合。” “你弄错了，外婆最喜欢康乃馨。”文琦淡淡地说。 “文琦，我们之间必须这样吗？就算是对我有成见，这么多年，也该淡了，难道非要闹成你外婆和你妈妈那样？”八年了，她变得越来越陌生，自己为了见她一面只能到这个地方来。 “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外婆和妈妈的关系？”文琦看着他，若不是因为他，妈妈和外婆怎么会生不相见。 “如果不是你外婆太固执，也不会弄成这样？” “你倒很会找理由，如果不是你，她们怎么会弄成这样？我妈妈又怎么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事实证明，我外婆当初并没有错看你。”文琦一脸讥诮。 夏晋远的脸色很难看，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说，实在有些难堪。 “文琦，爸爸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这样不堪？” 童年曾经是幸福而快乐的，她还记得面前这个人牵着她的小手去看海豚表演，带着她去爬山，家里的一面墙上贴满了一家三口的照片…… 文琦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条小河，在十六岁之前都是在平缓地流淌，那之后却被卷入汹涌湍急的漩涡，从高处一落而下，这个她曾经叫爸爸的人，彻底地改变了她的人生。 “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她面无表情地说。 最初她离家出走，他觉得也许是因为妈妈突然去世，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情绪不稳定，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可是，这些年他不知来找过她多少次，她从最初的情绪激动失控，到后来的避而不见，再到现在将他视作路人。 当初她走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从此不姓夏，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他原以为只是气话，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改了名字，……，这些年，他也渐渐明白，她说的并不是气话。她长得很像文静宜，但骨子里的那股决绝却像极了她的外婆。 章敏跟他说她去见过文琦，他大发雷霆，在他心里，这是他和文琦自己的事情，是他心里的伤疤，即使是章敏，他也不愿她看到。 章敏委屈地落泪，“我还不是为了你，看你整天不开心，想和文琦好好谈谈，可是……” 她不说，夏晋远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其实，明知道这次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忍不住还是来了，他知道文琦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回阳宁。 “你要把你妈妈的骨灰带回宁阳？” “对，我要把妈妈和外婆葬在一起，我想如果我妈妈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同意的。” “文琦，你别太过分，这个事情我不同意。”夏晋远脸色阴沉。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你同意，若不是怕外婆伤心，我很早就把妈妈带回来了，怎么，你觉得我妈妈还会愿意呆在云州吗？那个地方对她来说早已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想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初离开阳宁。” “你不要想当然，你不是你妈妈，怎么会知道她的心思？” “最起码我知道，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夏晋远被这句话彻底激怒，“这个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咆哮道。 文琦不再理他，转身下山。她走得很快，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自己，她就像一株浮萍，随处漂浮，却不知到底要到何方？ ------------ 17不欢而散 当天下午文琦就回到了S市，因为碰到了夏晋远，她的心情格外低落。 回到家洗了个澡，哪也不想动了，索性翻出一堆碟片来，坐在地毯上看卡通片。 画面上的一休敲着他的大脑袋，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小时候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她最喜欢的是小叶子，觉得她漂亮又可爱。 锦慧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回来了？”锦慧有些担心，她知道今天是文琦外婆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日子她都要回阳宁。 大四那年，文琦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回了阳宁，回来时臂上却带着黑纱，憔悴得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外婆去世了。锦慧知道外婆在文琦的心里是何等重要，她们在一起谈论毕业后的打算时，她曾经说过，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心愿就是可以陪在外婆身边，让她安享晚年。文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上课，她总是一个人呆着，沉默不语。姜东阳曾经问过她，文琦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上课？她告诉他，文琦可能心情不好，过一阵就好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岂是心情不好这么简单，半夜醒来，文琦的床总是空的，她知道她是去了顶层的露台，也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实在是担心她，就悄悄爬上去找她，结果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文琦居然就坐在露台的最外边，七层高的楼顶，仿佛风一吹，就会飘下去。 她手脚发凉，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声，“文琦……”，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都带着哭音了。 文琦回头，见是她，“锦慧？你怎么上来了？”声音倒还如常。 “文琦，我恐高，你别在外边，我害怕。”她的一颗心还是揪着。 文琦走过来，她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文琦，你别吓我。” 文琦轻轻地叹了口气，“锦慧，死比活着容易，但是，我答应过外婆一定会好好地活着，你放心，我不会，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在高处呆着的那种感觉。” 锦慧搂着她的肩，忍不住痛哭失声，“文琦，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世界上最疼我的人，都走了。”她的声音让人觉得心都在疼。 锦慧回过神来，听见话筒那边文琦的声音，“嗯，回来了。你呢？周末忙什么？” 她赶紧换上副轻松的口气，“还能忙什么？在宿舍里发霉呗。要不，你晚上出来，咱们一起吃饭去？” 这样的日子还是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 文琦想了想，“好啊，要不要叫上林胜楠？” “算了吧，她哪有时间陪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和她那个经理在哪儿飘呢？”原来林胜楠出差去了。 两人一起吃饭时，锦慧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我上周去系办，碰到了咱们的辅导员，听他说姜东阳可能要去基层任职了。” 文琦想起那个晚上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尽管她心里很坦然，可是面对锦慧时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毕竟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锦慧，可是，这样的事情要她怎么和锦慧说。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呢。” “你呀，还整天在行政中心进出呢？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锦慧有些好笑地瞥她一眼。 “对了，锦慧，我调去审计一科了。”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还没告诉锦慧这件事。 “呵，比你原来那个科好多了吧，也算是好事了，你找你们领导要求的？”锦慧也知道她原来的科长很难伺候。 “我哪儿那么大的本事啊，其实，在哪儿还不是一样？”她自嘲地说。 “那哪儿能一样呢？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混个一官半职的，我还等着沾你的光呢？”锦慧乐呵呵地说。 “好啊，那你就慢慢等着吧。”其实她知道锦慧在打趣。 “你那个师兄最近怎么样了？”眼看毕业临近了，他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呢。 “陈钢？”提起这个人锦慧就有点脸红，“他告诉我他决定留在S市，准备去事务所，已经和东信签了合同。” 东信是本市规模最大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待遇很好，她曾经在那里实习过，曾经也想在那里工作。 “呵呵，看来你这个师兄是铁了心的准备追你了。” “去你的。”锦慧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想想，他对我真的很好。” “你也别想太多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两人出酒店时，居然碰到了高浩天，他胳膊上挽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孩子，和文琦碰了个正着。 文琦低头准备离开，他却叫住了她，“文琦，你不是回阳宁了吗？” 他那种怀疑的语气，让文琦有些不悦，本来还觉得那次因为工作的事情误会了他，有些歉意，此时，却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到哪儿去和你有关系吗？”她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你还真是会编故事，外婆的忌日？偏偏有人还就信了。”高浩天的语气很是不屑。 文琦恨不能一下子打掉他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不知道你今天和这位小姐出来，又编了什么故事告诉冯媛媛呢？” 高浩天居然笑了，“我和什么人出来，什么时候还需要告诉别人了？” “是啊，我倒忘了，你高公子何许人也，不过，也要注意点影响才是，看你和这位小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女俩呢？”她故意恶毒地说。 旁边的两个人见他俩这样，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高浩天倒也不恼，好整以暇地说，“每次都女人一起出来，不知道是你行情太差，还是有特殊的爱好？” 说完，他挽着那个瓷娃娃扬长而去。 看着文琦的脸色，唐锦慧小心地问了句，“文琦，他是谁啊？”她从来没看见文琦这个样子和别人说话，而那个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海天的总经理，高浩天。”在S市呆了这么久，锦慧自然也知道海天公司。 “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年轻，你怎么认识他的？”她实在是好奇，文琦怎么会和他这样说话。 “我曾经在医院献过血，不巧的是，输血的那个人正好是他，他找到我，是要表达他的感谢，有钱人嘛，总要显示一下自己多么知道感恩。” “那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们可能天生犯冲，算了，别说他了，咱们走。”她拖着锦慧离开。 ------------ 18 高浩天一进包厢的门便对里面坐着的秦素说：“那个文琦不是告诉你她要回阳宁吗？可我刚才碰到她了，她就在楼下吃饭。“ 秦素闻言，忙问：“那你怎么不招呼她上来？” 旁边那个女孩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姑姑，你没看见刚才他们俩那个样子呢？恨不能把对方吃了。”转脸又看向高浩天，“表哥，你刚才的表现很失风度啊？”不过，她还真没见过有女孩子敢这么和表哥说话的。 高浩天狠狠瞪了秦雪萱一眼。 “浩天，你又惹文琦了？你是男人，要大气，何况文琦已经跟我说过了，她上次对你的态度是不太好。”她以为高浩天还在为上次文琦找他的事情找别扭。 “妈，那种小事我会放在心上吗？我不过是怕你一辈子阅人无数，最后却被一个小姑娘骗了，这个文琦说的话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浩天，凡事谨慎点是好事，但如果因此而怀疑所有的人，就有些过了。” 新的的科室比文琦原来呆的法制科忙了很多，常要到下面的企业去，偶尔也要出差。 她到局里的时间不是很长，法制科又没什么业务，所以以前她也没出过什么公差，但来了审计一处后，发现大家都特别喜欢出去开会，后来才明白那些所谓的什么会议，不过都是幌子，其实就是公费旅游去了，这才恍然，为什么开会的地点都是那些旅游胜地。 最近省厅来了个通知，有个会议要在张家界开，局里已经批示了要她们科里派一个人去，科里几个人已经在悄悄猜测会让谁去了，孔处长走不开，再说了这些地方他早就去过了，所以人选只会从科里剩下的几个人产生。 文琦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再说了她刚来怎么说也轮不到她的，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她去。 孔处在科里一宣布，包括文琦在内，大家都有些愣，但谁也没说什么，不过文琦明显觉察到了大家的不满。她也觉得不太妥当，自己毕竟到这个科没有多少日子，依照惯例，这样的机会领导一般都是来慰劳那些给自己”出了力“的人的。 果然，下午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还没进去，就听里面有人说话，是自己科的王晓梅和办公室的小刘。 “王姐，听说你们科这次出去的名额给了文琦？” “是啊，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她才去我们科几天啊？”王晓梅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听说好像是应局长亲自批的呢，高家的面子可真不少啊，哎，王姐，你说这个文琦和高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谁知道呢？这个文琦嘴巴严得很，不过，看起来关系应该很近的，否则应局哪用这么费心啊？” “说的是，不过，这对你们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还早着呢，照这样子下去，估计这个文琦会升得很快的，保不准哪天成了我们的领导了，所以啊，我们还得小心陪着，别得罪了人家……” 文琦悄悄回到了办公室，现在真成了狐假虎威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承认输血那件事，到现在，把自己弄得这么尴尬。 她去找了孔处，“孔处长，领导让我去开这个会好像不太妥当吧？” “怎么了？文琦。”孔处长疑惑地看着她。 “我来咱们科时间也不长，什么工作也没做，咱们科里其他人做了那么多，这样对他们好像也不太公平。” 孔处笑了，“文琦，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个事情是应局长亲自交待的，你得理解领导的用心。” “既然这样，我也说实话，孔处，张家界我已经去过了，不想再去了，领导的心意我领了，机会还是给别人吧。” 孔处沉吟了一下，“是这样啊，那我去和应局长说说，要不等下次有你没去过的地方再让你去。” “谢谢你，孔处。” “嗨，客气什么，以后说不定我还要你帮忙呢？”孔处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 文琦心里有些好笑，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最后这个名额给了科里的王晓梅，孔处在科里把文琦表扬了一通，说她“识大体，讲风格……”，文琦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不过，王晓梅很领情，开会回来后给文琦带了一大堆当地的土特产。 林胜楠这份工作做的很用心，很得她那个经理的赏识，在文琦看来她之所以做得这么用心，有一大半是为了这个经理，她也不否认，“我只有工作上做得出色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当然要用心了。” “嗬，动力这么大呢？只是不知道离你的目的还有多远呢？”文琦还很少见她如此认真呢。 “快了吧，我觉得他已经很注意我了。”她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可真少见，按她的话说，她长这么大谈的恋爱数都数不清，早就百炼成钢了。 “对了，文琦，我那天见到了东海集团的董事长，高克东，虽说是老男人了，可是魅力不减当年啊，惹得我们公司一群小姑娘眼睛都直放电呢。” 文琦见过高克东，觉得他很有风度，但也没有林胜楠说得这么夸张，“有那么夸张吗？” “唉，你是没见过，公司里都议论呢，说怪不得当初秦家不但把宝贝女儿嫁给了他，而且还把自家的产业也让他来掌管，要知道的，秦家又不是没有儿子，不过，听说董事会里一些元老是秦家那边的人，一直很不服气，总想找机会让秦家人重新掌权呢。” 文琦倒不知道这些内幕，但是想想有钱人家里好像总是断不了各种纠葛，他们这些事情也就不足为怪了。 ------------ 19 为贯彻市政府的要求，对全市重点投资项目进行全程审计监督，局里专门成立了工作小组，每个副局长都要负责一到两个重点项目。 文琦和孔处长被分到了于副局长这组，负责市里新体育馆建设这个项目。S市原来有一处体育馆，但是规模较小，设施也有些落后，这些年体育事业也是S市的一个亮点，所以市政府决定在新区投资建设一处一流的体育馆，这也是今年市政府十件大事之一。 于局长很忙，当然不可能总是靠在这个项目上，所以实际上，具体的工作就是孔处长和文琦来做了。 文琦原来只是听说过这个项目，并没有具体接触过，她回去仔细翻了相关资料才知道，原来这个体育馆主体工程的承建商居然是海天公司。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有些走神。她不明白，为什么局里要把她派去跟这个项目，在他们眼里自己和高家明明是有一种说不清的牵扯的，按理说是应该避嫌的。从她个人的角度，她实在是不愿意再与高浩天有任何的接触，哪怕仅仅是工作上的。 前几天，秦素打过电话，问她忙不忙，她很委婉地告诉她，自己准备考注册税务师，要看书听课，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会很忙。 其实，这也不全是敷衍的话，她是真的想去考CTA的。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的心浮浮沉沉总也静不下来，就想找点事情做，而考试是最能让人心无旁骛的。大学时，很多同学抱怨会计系的课程多，太累了，因为她们下午去上课时，从宿舍楼往外走，常常能看到很多系的人在宿舍里继续午睡，每每这样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平衡。而她却很喜欢这种稍微有点紧张的生活，如果总是闲着，她不知道那大把大把的时间要用来做什么。 大学四年，她的成绩一直很好。那时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毕业前要考到CPA，毕业后到事务所里去工作，要挣很多的钱，然后把外婆接过来。可是，等她考出了CPA，眼看就要实现目标时，外婆却走了……，当你很多年都在朝一个目的地奔跑，可好不容易要到达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时怎样一种茫然啊，她觉得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找一个地方呆着而已，正好赶上招考公务员，便报了名，结果居然考上了。 于局长带着她和孔处长去了海天公司，其实这只是一种姿态，以示审计局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姓刘的副总，“哎呀，于局长，您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高浩天不在，文琦觉得自己似乎松了口气。 “高总去了北京，不过他知道你们要来，打电话回来嘱咐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这个刘总解释。 于局长也打了几句官腔，说了市政府和局里对体育馆这个项目的重视，不过，他最后话题一转，“于总，应局长安排我们这个小组跟这个项目，我和孔处长平时杂事多，也不能靠上，这样，就由我们局里的小文具体来跟这个项目，你们可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您放心，我们哪儿敢欺负政府官员啊？我一定把您的意思传达给高总，回头让他给您打电话。” 文琦站在一边，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把自己安排到这组来了，这摆明了就是送了个人情给高浩天。在他们眼里自己既然和高家有关系，那把自己派到海天公司，那岂不是就跟海天自家人一样。 尽管她也清楚就是派别的人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换句话说，就是这个项目真的有问题，也不是他们敢说的，他们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走走形式而已。海天能在这个全国范围招标的项目中脱颖而出，实力是一个方面，但这里面恐怕还有许多不能言说的东西。 她来审计局的时间不长，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东西。很多时候审计条例规定的是一回事，实际运作起来又是一回事。 她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尽管面试的时候，她也说过，是因为喜欢审计工作才报了这个岗位，而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个工作看得多神圣，在她那里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所以现在，知道自己被当人情送出来了，也并没有多少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好不容易等于局长和那个刘总客套完，他们准备告辞，刘总很热情地挽留他们，但于局长推辞说自己还有事情，其实，他是觉得第一次登门，不便在人家这吃饭，免得留下什么口实。 那个刘总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说：“于局长，这高总回来是要怪罪我的，要不，等他回来，你们再一起探讨下这个工作。” 于局长这次表了态，“好，等高总回来，咱们再聚聚。” 既然想参加注册税务师的考试，文琦便去买了书和资料，空闲的时间开始看书。复习考试是很枯燥的事情，不过一旦静下心来，倒也不觉得多难。 林胜楠和锦慧得知她准备考CTA，态度各不相同。 锦慧不愧是做老师的，“机关太清闲了些，充充电也好，凡事都要未雨绸缪，说不定将来都用得上。” 林胜楠则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文琦，你在学校里还没考够啊，再说，你又不去事务所，你们单位那点业务，还用得着你这个专业的CPA？闲着没事，逛逛街，谈谈恋爱，别浪费这大好的青春啊。” 其实，她也没想的太多，只是想找个事情做而已。 ------------ 20 端午节放一天假，文琦在单位值班。这是她主动提出的，节假日的值班安排一向都让办公室很头疼，大家都不愿来，她和办公室一说，负责安排值班的主任一副很感激的样子，总算不用再掂量人了。 她一个人在值班室里看书，整个行政大楼都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值班的，再也看不见人了。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过得就特别快，感觉书还没看多少，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回家的时候，在小区的门口，却意外地看到了高家的司机老陈，他见到文琦，很客气地说：“文小姐，太太让我来送点东西给你。”说着从车上拿出一个小保温盒。 秦素打过电话给她，让她去高家过端午节时。她推脱说自己要值班，不能去了，如果不用这个理由，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拒绝，而高家她不想再去了。 回家打开保温盒，里面是粽子，热乎乎地，显然是刚出锅的。粽子的缝隙里还有一个小袋子，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小荷包，还有一张字条：文琦，粽子和荷包都是阿姨亲自做的，希望能给你带去平安和幸福。 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面前的粽子都变得模糊了。她摩挲着手里小小的荷包，配着各色的丝线，漂亮而别致。 这是本地的习俗，端午节的时候，小孩子都要带荷包，可以辟邪保平安。妈妈是阳宁人，也很讲究这个的，小时候，每逢过端午节，都会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小荷包，挂到她的脖子上，系到她的手腕上、衣扣上…… 今天，在这个端午节的晚上，看着眼前的这两样东西，她觉得心里暖暖地…… 端午节的下午，高浩天才从北京回来，出了机场，他直接就去了公司，走了好几天了，公司里一大堆的事情等他处理。 冯媛媛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刚和几个副总开完会。 “怎么刚回来也不休息下？”冯媛媛打过电话给他的秘书，知道他刚下飞机。 高浩天手里还在翻着文件，“休息？我哪儿有那么好的命啊，你回家了？” “嗯，正在家里陪我妈妈呢。”冯媛媛有个节目要去省城做，恰好又赶上了端午节，便回家了。 “伯父伯母身体都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不过……”冯媛媛停了一下，又低声说，“他们都问我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呢？” 两人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高浩天只是有一次去冯书记家，碰巧见到了冯媛媛的父亲，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过。 “不好意思，媛媛，最近忙了些，等过了这阵，我一定陪你回去看他们。”其实，冯媛媛在他面前也提过几次，只是他总觉得好像还早了点。 “你放心好了，他们知道你很忙的，不会怪你的。对了，今天是端午节啊，你这个老板怎么还拉着人家加班呢？” 对高浩天来说，其实很少有时间真正地放假过个节日，除了春节。 “忙完了，我让他们早点走。”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别忘了，要吃粽子的。”冯媛媛体贴地嘱咐他。 “好啊，回来后给我打电话。” 忙完事情回家，已经很晚了。 秦素埋怨他，“要不是媛媛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妈，你以为我愿意下了飞机就去公司啊，我巴不得早点回家呢，可要是公司那里出了问题，董事会那几个老家伙还不知要说什么呢？”连日奔波，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秦素也知道他压力大，“好了，妈妈知道你累了，来，吃饭去。” 高克东不在家，他去了欧洲，饭桌上只有母子俩。 “来，吃粽子。”秦素给他剥了一个粽子。 “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这个。”他不喜欢甜食。 “天天，这可是你妈妈亲自包的，你怎么也要吃一个的。”正往上端菜的陆阿姨见他不想吃，忙说。 “妈，没想到你现在真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了？”他有些调侃地说。 秦素以前一直是东海集团的总经理，只是近几年因为身体不太好，加之他在公司也干得不错，才淡出商界的，以前的她，哪儿有时间做这个？ “呵呵，你妈妈不光包了粽子，还做了荷包呢？”陆阿姨在一边乐呵呵地说。 “真的？”高浩天手一伸，“拿来。” “什么？” “荷包啊，我小时候可从没系过你做的荷包。”一直都是奶奶和外婆做给他的。 “那个，我只做了一个，送给文琦了。”她没怎么做过针线，就做这一个，还让针把手扎了好几下。 高浩天看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粽子也是给她包的吧？” 秦素点点头，“我本来是想叫她到家里来的，可是她要值班，其实，我知道，她是不想来，她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一个人，想起来，就怪让人心疼的。” “妈，你的同情心还真是泛滥，早跟你说过了，她不简单，你想，她住在闻涛苑，那里的房价你也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公务员怎么可能住得起？” “浩天，你也别这么武断，只凭人家住了套好房子就乱下断语。其实，她不愿到家里来，肯定是怕见到你”，秦素放缓了语气，“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想起你那个不在的妹妹，如果活着，也应该是这么大了……” 高浩天见秦素眼圈有些红，忙说：“好了，妈，今天过节呢，别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浩天，以后多关照点文琦，就当你多了个妹妹吧。” 高浩天苦笑，心想，自己见到她就头疼，哪有一点妹妹的感觉呢？ ------------ 21 这些天上班的时候，科里的人都不是很齐，大家都领了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去了基层，文琦倒是天天准时上下班。 见她天天都在办公室里，孔处长忍不住提醒她，“小文啊，于局长可是说了，咱们这个组就靠你了，你看别的组都跟的很紧，你总在办公室里呆着别人要说闲话的，再说了，咱们每个月还得给市政府写份报告呢。” 文琦也知道自己应该去海天公司，最起码应该了解一下工程的进展及相关的账目，可又实在不愿意去。既然，孔处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在办公室里呆着了，硬着头皮只好又去了海天公司。 她去了刘副总那儿，对方见她来，态度很热情，文琦说明了来意。 “没问题，这个是应该的。那个，高总今天正好在家，咱们是不是去和他打个招呼？” “好吧。”按理说，她应该先去高浩天那儿的。 两人去了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引他们进去。高浩天正在打电话，看了一下他们俩，示意他们坐下。 “我这里来客人了，这样，晚上你在台里等我，我去接你。”他声音很温和，文琦猜想对方可能是冯媛媛。 放下电话，他看着文琦，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欢迎领导来检查指导工作。” 文琦有些窘，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 “刘总，你去忙吧，以后文小姐有什么事情，就让她直接找我。”他很认真地说。 刘总走了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们局长真能想，居然把你派到我这儿来了。”高浩天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人家这是卖人情给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来。”文琦淡淡地说。 “你看，我妈妈总是好心做错事，人家并不领情呢？”他当然知道是因为应局长觉得文琦和他们家关系不一般，才会让她来海天。 “没有，我没有怪秦阿姨。还有，……，麻烦你帮我谢谢她，谢谢她送我的礼物。”她看着高浩天，很诚恳。 高浩天笑了，“真是怪，当初你以为是我做的时候，可是大发雷霆的，怎么换了我妈妈，就不一样了。文琦，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那天，对不起，我态度不太好。”她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说这句话的。 “嗨，算了，我也不是故意要说这个的。”她这么坦然，高浩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弄得他好像真的很小气似的，“说正事吧，你来准备做什么？” “局里让我跟这个项目，我想看一下相关的账目，了解下情况，好给市政府写报告。” “嗯，我们这个项目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我带你过去。” 高浩天带她去了四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沙展平，他具体负责这个项目，你有什么需要和他说。”他指着对面戴眼镜的一个男子对她说。 “展平，这是文琦，市审计局的，负责这个项目的，你把她需要的资料找齐送到小会议室去，嗯，以后她可能要经常来，如果我不在，有什么问题就让她直接来找你。” “沙总，你好，麻烦你了。”文琦和他打招呼。 “文小姐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这个沙总岁数不大，看样子和高浩天差不多，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显得很和气。 “好了，让展平带你过去，有问题给我打电话。”高浩天对着沙展平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个沙总效率很高，一会儿功夫就把她要的各种资料送到了会议室。 “文小姐，你先看，我就在隔壁，有事情你招呼我。”他掩上门，退了出去。 文琦开始仔细地翻看桌上的账目，边看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她不想经常来海天，所以想尽量把桌上的资料都看完。 会议室在走廊的尽头，很安静，也没人进来打扰，一上午只是秘书小姐进来给她倒过一次水。 她看得很快，但账目实在是太多，临近中午了，也只看了三分之一，而且还有一些问题要去落实。 高浩天推门进来时，看到她俯身在一大堆账本中，认真地翻看着，还不时地往本子上记着什么。 太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脸上，她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忽闪忽闪地。今天她没有穿那些沉重的套装，一身白衬衣牛仔裤，配上她的短发，显得清爽可爱。 “文琦”他打断了她，自己进来这么久，她居然都没发现。 “高总？”文琦抬头。 “你还真认真呢？放心，这么重要的工程，关乎我们市的形象，我怎么敢让它出问题呢？”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回去，总不能被领导一问三不知吧。”看了一个上午，她也知道单看账目应该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 “你可真辜负你们领导的苦心，他们为什么让你到海天来，你又不是不明白？” “他们要那样想，我也没办法。”但她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不管怎么说也要吃饭的，走吧，一起吃饭去。”他不再和她争论。 “可是，还有这么多没看呢？”她看着眼前的账目。 “小姐，你总不能连饭也不吃了吧，咱们去员工食堂，就在楼下，很快的。” 文琦见状，收拾好东西，随他去了楼下的餐厅。 正是就餐的高峰期，餐厅里人很多。高浩天到哪里都是焦点，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女孩子，一些女职员看他们俩的目光充满了惊奇，甚至还有些暧昧的意味。 文琦想起以前自己碰到的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孩子，有些后悔来这个地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出去吃。 食堂的饭菜很丰富，看样子外界传言非虚，大家都说海天的员工福利待遇很好，甚至有人都特意找机会到他们的食堂去蹭饭吃。从荤到素，从点心到水果，真是很丰盛，比政府的机关食堂可是好多了。 文琦要了份米饭和青菜，然后又拿了盘水果。坐下后，高浩天看着她盘子里的饭菜，皱了下眉头，“怎么？要减肥还是嫌我们这儿的饭菜不好？” 他自己拿了份海鲜汤，还有一份糖醋排骨。 “不是，我喜欢吃这个。”文琦不爱吃太腻的东西。 “怪不得那么瘦呢。”他低下头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被人行了无数注目礼。 ------------ 22 整整一个下午，文琦累得头晕眼花，总算把眼前的资料看完了。 沙展平进来过一次，见她这样的工作状态，有些惊讶，“文小姐，你怎么比事务所里的那些人还拼呢？” “哦，市政府要份报告，很赶的。”文琦不想告诉他，其实是因为自己不愿意经常到海天来。 “政府公务人员像你这样高效率的可真是不多，我们去审批中心盖一个章，常常都要跑好几次呢。”他发着感慨。 文琦也知道，现在的职能部门大多效率都不高，关键是领导太多，一个事情常常需要请示若干领导，怎么可能快得了呢？不过，她的所谓高效率也是因为有私心，换个人来，也许这些资料能看上一个礼拜。 下班的时候，她正在想是不是要去和高浩天打个招呼，他的电话已经来了。 “下班一起走吧，我送你。” “哦，不用了，高总，我正要和你说呢，我的资料都看完了，谢谢你，以后恐怕还会来麻烦你。”她赶忙说。 “文琦，你不用这么防着我吧，我又没长三头六臂的。”话说的那么客气，摆明了是想和他拉开距离的，“我要去电视台，正好路过你家，顺路。” 人家已经强调了是顺路，再推辞就显得小气了。 高浩天自己开的车，文琦坐在副驾驶座上，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局促。 “有空去看看我妈妈吧？她真的很喜欢你。”高浩天的语气很轻。 文琦迟疑了下，又点点头，“好，有时间我会去的。” 说完这个，车里又陷入了沉默。文琦不是那种很多话的人，尤其是和眼前的这个人坐在一起，索性也不再找话题，侧着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她的视线略过前面的驾驶台，上面有个透明的文件袋，那上面的几个大字吸引了她。 “远江集团？”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噢，你知道这个公司？”高浩天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份文件，有些惊奇，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忘了，你是云州人。这个远江集团准备在S市投资，手笔很大的，很多公司都想和他们合作，我们海天也有这个想法。” “他们不是做轮胎的吗？你和他们合作什么？” 高浩天看了她一眼，“你对这个公司倒还真了解呢，不错，他们是做轮胎起家的，不过，这几年房地产这么热，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你有几年没回云州了吧？现在的远江房产在云州很有名的。” 高浩天发现他说完这些后，一路上，文琦再没有说一句话，她一直望着窗外，好像在出神。他的车子在她住的小区门前停下，她居然都没有什么反应。 “文琦？”他叫了声。 “哦，我到了。”她这才察觉车子已经停了，“谢谢你，再见。” 高浩天觉得她似乎有些慌乱，他摇摇头，这个文琦，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文琦回到家，她的心思全被刚才高浩天的那番话给打乱了。 远江集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夏晋远和妈妈一手打拼起来的公司，从一个小小的橡胶厂起家，到后来成了云州轮胎制造业的翘楚。 现在，他们要到S市来投资了，这些年她从来不看云州台，不想看到关于远江的任何报道，她总是想，只要自己离得远远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都忘了。 从阳宁回来后，夏晋远再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还以为，他以后不会再打了。原来，他是准备到S市来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要无眠的，她换上了运动服，去了楼下的公园。跑步，是她排解压力的另一种方法，以前她喜欢去顶楼的露台呆着，后来锦慧劝住了她，她不想总是给朋友添麻烦，所以改成了去操场跑步。 她跑的有点类似于自虐，速度很快，一直跑到自己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快要虚脱了，才停下来。 洗澡的时候，她站在镜子前，雾气蒙蒙的镜子里，宛如一副美女出浴图。她身材高挑，比例很好，很有种骨感美，逛商场时，常有人夸她有副模特身材。 可是，她看着自己，却觉得很是陌生，透过这副躯壳，她好像已经看到了那颗溃烂的心。 曾经有一次吃苹果，外表看上去，她吃那个苹果不知有多水灵，结果咬了几口，却发现里面是坏的，锦慧告诉她，这个苹果是在开花的时候被虫子咬了，所以才会把坏的部分包在里面。 她想，自己和这个苹果多么像啊。 ------------ 23 高浩天接了冯媛媛一起去冯书记家，今天是冯书记夫人刘颖的生日。 见车子没有朝冯书记家的方向去，冯媛媛有些奇怪，“咦，这是去哪儿啊？” “去拿礼物啊，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虽说刘颖拿自己并不当外人，但怎么说他也不能太随便了。 “我已经准备了。”她前几天就在珠宝店挑了条项链。 高浩天知道她向来考虑周全，笑了笑，“我总得表表心意吧。” 车子在一间画廊前停下了，高浩天进去，一会儿拿了副包装好的画出来。 “什么画？”冯媛媛很好奇。 “一副油画。”高浩天知道刘颖偏爱油画。 冯守程向来低调，刘颖的生日宴并没有外人，显然高浩天在他们眼里也是自己人的。 “来，浩天，媛媛。”刘颖热情地招呼他们俩。 “阿姨，生日快乐。”高浩天把画拿了进来，冯媛媛叫的是婶婶，他还是按以前的习惯称呼刘颖“阿姨”。 “浩天，你该改口了啊？”刘颖看了冯媛媛一眼，对高浩天说。 高浩天笑着没吱声，恰好，冯守程从楼上下来了，“浩天来了？” “冯书记”，高浩天话刚出口。 “嗨，在家里又没外人，叫‘叔叔’行了。”冯守程打断他，“来，浩天，陪我下盘棋。” 他很喜欢国际象棋，只是太忙，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时间，但自从知道高浩天国际象棋的水平不错后，每次见面，他总要找机会，俩人杀上一盘。 见两人去了书房，刘颖问冯媛媛，“媛媛，我听你秦阿姨说，浩天对你很不错的，什么时候让我们喝你们的喜酒啊？” 冯媛媛有些不好意思，“婶婶，哪儿有那么快啊？” “媛媛，婶婶可得提醒你，千万要抓紧啊，浩天这样的，外面不知多少人盯着呢，当然了，我们媛媛条件也不差，可谁让她对某人情有独钟的呢？”刘颖故意调侃她，冯媛媛打小就经常在他们家住，和她这个婶婶的关系很好，她在那次酒会上认识了高浩天，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总找各种理由来她这打听高浩天的事情，刘颖是什么人，自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所以她才会去牵这个红线。其实，冯媛媛本来是准备回省城工作的，就是因为高浩天她才临时改了主意，留在S市。 从冯书记家吃完饭出来，高浩天送冯媛媛回家。 冯媛媛在离电视台不远的一个小区买了套小户型的公寓，本来按刘颖的意思，是让她住在家里的，家里房子也大，他们的宝贝儿子在北京上大学，平日里还真是很冷清。可是，冯媛媛觉得在他们家住，整天进进出出的太扎眼，不太方便，所以执意要自己出来住。 下车的时候，高浩天俯身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晚安，媛媛。” 可是冯媛媛却突然用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唇轻轻地碰上了他的，“浩天”她呢喃了声，唇息开始炙热地纠缠他的，高浩天稍微楞了下，下一秒便彰显了他的霸道，他狠狠地吻住了她，让女孩子主动，这有伤他的自尊。 车里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热，冯媛媛只觉得自己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高浩天终于放开了她，她面色嫣红地靠在他的胸前，“浩天，我喜欢你。” 高浩天看着她，她今晚喝了酒，不似平日那般矜持。她喜欢自己，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好像很合适的。 他给她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晚安，媛媛。” 文琦开始关注本市的新闻，果然，报纸和电视都有报道，本市招商引资硕果累累，远江集团已经准备进驻S市。 她的心情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张蜘蛛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 她又一次去了颜青那里。 “文琦，你瘦了很多？”颜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颜老师，我最近好像总也静不下心来。”文琦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颜青认识了这么久，关于自己的事情，颜青知道的并不多。 “文琦，人都有累的时候，心也会累的。你对心理学也很了解，很多时候，得靠自己去调节和开解，外人再着急，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她笑了笑，“你太紧张了，来，陪老师听段音乐吧。” 她开了音响，悠扬的乐曲响起，是海顿的《小夜曲》，文琦索性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置身于音乐中，其实，她也知道音乐对人的心理有调节作用，可是，她自己在家里听的效果却并不好，而在这里，在这间僻静的小屋里，面对着颜请，她觉得心里真是舒缓了很多。 离开的时候，颜青拍拍她的肩膀，“喜欢这里，就常来看看老师。”她当然知道文琦的心里藏了很多的心事，她的悟性很高，当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让她来帮忙的，可是，越是这样，她的问题越不好解决，她的心理学知识并不比自己少多少，好比一个精通医术的医生，自己得了病，对所有的治疗方法和效果都很清楚，很显然，他不会轻易采用别人的建议。如果她不能打开心扉，自己从里面走出来，谁也无能为力。 ------------ 24 林胜楠恋爱了，对象就是那个她惦记了很久的部门经理黄少峻，看她满面春风的样子，文琦忍不住揶揄，“行啊你，这么快就把人家引上钩了。” 林胜楠瞥她一眼，“哎，注意你的用词啊，我们这叫有缘分。” 黄少峻带她和几个同事去上海出差，晚上她出去闲逛，却突然下起了雨，去附近的咖啡馆里躲雨，却恰好碰见了在那儿喝咖啡的黄少峻，两人坐在一起，一直聊到雨停，就这样开始了。 “所以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林胜楠一脸感慨。 林胜楠和黄少峻请她和锦慧吃过一次饭，其实就是想把黄少峻介绍给她们俩认识。 文琦倒没觉得这个黄少峻有什么特别的，很斯文的一个人，一向大大咧咧的林胜楠在他面前居然变得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看样子是真的陷进去了，她唯有在心里祝福他们俩有个好的结局了。 进入了七月份，天气开始越来越热了，路过海滨浴场的时候，常常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她真有些怀疑，这么多的人都去那里“煮饺子”， 会不会把这个海水都变热了。 她的日子倒是很闲散的，那次去海天把资料都看得差不多了，也算是一劳永逸了，报告也写的差不多了，但她也学聪明了，隔三岔五的，她便跟孔处长请个假，说是去海天看看，其实，她哪儿也没去，就呆在家里，她知道局里是不可能去海天那里查她的岗的，果真，孔处长对此深信不疑。 倒不是她故意要撒谎，可是如果她天天去办公室，孔处长肯定又要催她了。机关里的事情有时候真是很怪，比如说明明一天就可以做完的事情，如果你用了三天，到了领导那里反倒认为你工作认真，可如果你加把劲，半天就干完了，领导肯定以为你在敷衍，根本没好好干。 学校放暑假了，锦慧回了老家，而林胜楠正在热恋中，也顾不上她。她倒可以安下心来看书，准备来年的CTA考试了。 只是她常常想，考完这个再做什么呢？ 周二上班的时候天就阴沉沉地，文琦倒也没很在意，只是带了把伞，这个季节下雨是很经常的事情，但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便接到了通知，今明两天会有台风经过本市，平均风力8级以上，阵风可达9级以上，同时伴有暴雨或大暴雨，要求各单位做好安全防范工作。 大家其实也没很当回事，S市滨海，经常受台风的影响，但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台风到了这里基本上都没产生过什么大的影响。但随着电视新闻的不断播报，气象台的台风预警信号从黄色已经上升到了橙色，中小学校已经全部放假了，大家这才意识到台风是真的要来了。 傍晚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阴得黑黑的，往常的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可是现在屋里都得亮灯了，街上的店铺都已经接到了通知，早早地关了门，往日喧闹繁华的街道显得反常地安静。 文琦匆匆地回了家，这样的日子，呆在家里是最明智的。 果然，不到七点，外面的风开始大了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声音扫过玻璃，她透过偌大的玻璃窗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只是一小会儿，劈里啪啦的雨点便打在玻璃上，开始在玻璃上还能看见一个个大大的雨滴，到了后来只觉得好像是水直接泼在玻璃上，雨声伴随着风声，好像要把一切都吞没了。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文琦拿过来，看见了来电，她马上接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文琦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急迫。 “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中心医院血库，我们这里有一个产妇产后大出血，急需RH阴性血……” 对方还没有说完，文琦就明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她这种特殊血型的人在血库里留有登记，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来不及多想匆匆下了楼，一出门，外面的风把她差点刮了个趔趄，伞根本就打不住，只一会儿她浑身便湿透了，这样的天气出租车司机可能也都回了家，她正着急的时候，居然来了辆出租车，原来是有人从外面刚回来，她招招手，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不好意思，小姐，我要收班了。” “师傅，麻烦你，我有急事要去中心医院，那里有人急等输血呢。”文琦怕他不肯去，“我多付你钱，行吗？” “你是去给那个产妇献血的？”司机看着她。 “是啊，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 “那你快上来吧。”那个司机急忙给她开了车门。 “我刚刚也听到电台广播了，有个产妇大出血，急需RH阴性血。”司机边开车边说，“可赶上这么个破天气，……，你心肠真好。” “大家只要能去，肯定都会去的。”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经历了。 这种天气，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平日里二十分钟的路程，半个小时才到。 付钱的时候她要多给，可是那个司机执意不肯要，“你是来救人的，我哪儿好意思多要你钱呢？快去吧。” 文琦着急，说了声谢谢，匆匆进了医院，血库在八楼，她赶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进了采血室了。 血库的李主任面色凝重而焦虑，见到文琦，他点点头，“谢谢你，文琦，这样的天气还赶过来。” “没什么，李主任，人命关天，应该的，病人怎么样？” “病人情况很不好，失血太多，而我们这登记的本市的RH阴性血有23人，只有8人是O型，可现在联系上的只有四个，唉，这个天气，从外地血库调血也来不及……”他叹了口气。 文琦也有些着急，但一闪念间，她想起一个人，“李主任，我还知道一个人是这个血型，我联系一下他，看他能不能过来。” ------------ 25 高浩天刚进家门，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手机便响了，他和几个副总刚从工地回来，这样的天气大家都怕工地出事故。 听到电话声，他心里一沉，赶忙拿起电话，居然是文琦的，从上次来公司后，就再也没见她，这个时候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你好，文琦。” “高总，你现在在本市吗？”文琦的声音很着急。 “我在家里呢，怎么啦？”他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高总，市中心医院有个产妇大出血，急需RH阴性血，你能不能来一趟？”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 高浩天马上明白了，她是想让自己去献血。“好的，我马上过去。” 拿起车钥匙，他转身便跑了出去。 “你这孩子，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陆阿姨在后面喊他。 文琦站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走廊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由于大风刮倒了电线杆，有不少地方停电了，市区的许多路段也已经禁止通行了，这样的天气出行很危险的，她有些担心，另一位同血型的人也已经联系上了，正在往这里赶，如果他和高浩天都能过来，孕妇的情况便很乐观了。 高浩天几乎是带着一身的风雨跑了进来，从停车场到医院大门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但雨实在是太大了，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了。 文琦见他来了，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这边，高总。”她急忙招呼他。 高浩天的头发上还滴着水，他看文琦情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只穿了件T恤，也是全湿了。 文琦把他介绍给那位李主任，“高浩天，他也是O型RH阴性血。” 李主任对他点点头，“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 高浩天笑笑，“不客气，李主任，别人也曾经这样救过我。” 一个护士跑过来，“李主任，那位杨先生马上也到了。” 李主任终于露出了笑容，“太好了，病人总算是有救了。” 一进采血室，文琦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刚才一直在为病人着急，没有时间多想别的，可是到了这里，她的不适马上显现出来了。 高浩天伸出胳膊，“我先来。” “不，我先来。”文琦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低声说。 “让文琦先来吧，她晕血。”李主任看着文琦苍白的脸，轻声说。 高浩天这才发觉文琦的不对劲，她嘴唇咬得已经有些发白了，眼神落在别处，当针管扎进她胳膊的时候，他明显觉得她战栗了一下，鲜红的血液开始流淌，她的脸色愈发地苍白，额头上居然都是汗，他想起她上次晕倒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忍不住用手轻轻地盖在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手心全是汗。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他温和地说。 文琦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了胸膛，晕眩感一阵阵袭来，正意识模糊间，觉得一只大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而自己的手也被握住了，这只手温暖而干燥，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在水里挣扎的蚂蚁，突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能紧紧抓住。 护士拔出针头把血液取走后后，高浩天拿开了自己的手，“好了，文琦。”，他轻轻帮她按压着消毒棉球。 文琦觉得好像要虚脱一般，浑身无力，她深吸了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何，你扶文琦去休息下。”李主任招呼一个小护士。 “麻烦你帮她摁住棉球。”高浩天担心地看了看文琦苍白的脸色，嘱咐那个小护士。 高浩天抽完血出来，正要找文琦，李主任叫住了他，“高先生，文琦在这儿。”他指指身后的一间休息室。 高浩天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文琦半倚在床上，她闭着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累了，那张清瘦的脸和她身上的白色T恤几乎是一个颜色，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锐器扎了一下，抑制不住一阵阵地疼。 “她每次都这样吗？”以今天的情形来看，文琦肯定不是第一次来献血。 “差不多，我记得她还晕过去一次，她有很严重的晕血症，可是她真的很善良，每次只要有需要，她都会来。”李主任看着他，“你是他朋友？” 高浩天点点头，“是，我们是朋友。” “哦，那正好，麻烦你照顾她，她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外面风太大，安全起见，你们最好等风小点再走。” 他伸出手，“高先生，我先代病人谢谢你。” 高浩天握住他的手，“不客气，李主任，我的联系方式刚才已经登记了，以后如果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高浩天推门进去，文琦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其实她并没有睡，只是觉得有点累，而且医院里的气味也让她有些不舒服。 “好点了吗？”高浩天轻轻地问。 文琦笑笑，“没事了，过去就好了，谢谢你能来。” 高浩天本想说，你何必这么客气，我再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可看她一脸倦容，额头居然还有汗，便不再吭声。他从兜里拿出手帕，递给她，“擦擦汗吧。” 文琦接过来，拭了拭额头。 “文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晕血症，……，以前误会你了。”他现在才明白那天文琦看到那杯红酒为何会晕倒，她根本不是酒精过敏，而是晕血。 文琦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高浩天觉得她这声叹息，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奈。 “你是不是见到所有红色的东西都会不舒服？” “也不是，只是红色的液体会让我难受。”她像个生病的孩子般。 高浩天从认识她开始，见到的都是她倔强冷静的样子，可是现在的她脆弱的让人心疼。 “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她勉强笑了笑。 “外面风太大，等风小了，我送你回去。”高浩天看看她，“你先闭上眼，休息会儿。” “我不喜欢医院，妈妈和外婆都是在医院里离开我的，这里的味道总是让我想起她们。”她喃喃地说。 高浩天心里叹了口气，“那好，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 26 车子一开出医院，文琦心里就开始懊悔，马路上全是积水，车灯照上去，亮得晃眼，不时见到被风刮断的树枝横在路中央，高浩天开的是辆路虎越野车，却也是小心翼翼地。 文琦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容忍自己的固执，心里有些歉疚，“你小心点。”末了，她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高浩天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心头蓦地一紧，其实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大都是把任性当成了自己的权利，像秦雪萱，可以为了一只玩具熊让人连夜往返省城，心里却从未觉得有半点不妥。就是冯媛媛，尽管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可他也知道，在她父母甚至在冯守程和刘颖那里，她都很娇气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只是因为刚才那一点固执，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在她的心里可能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可以任性。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酸酸涩涩，说不上什么滋味。 “没事的，你放心。”良久，他才说。 好容易到了文琦家的楼下，已经接近十一点了，风和雨却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文琦看着高浩天的一脸倦容，想想他也奔波了大半夜，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高总，上去喝杯水，等过了这阵再走吧？” 高浩天望望窗外，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文琦去浴室拿来一条大毛巾递给高浩天，“擦擦头吧。”从停车的地方跑到电梯，不是很远，但这么大的雨衣服也湿了不少。 随后她进了浴室，擦干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却见高浩天站在那儿，正擦着头发，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头发凌乱，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和一个异性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一起，这样的情形从来没有过。 她在卧室的衣柜里找了半天，好容易翻出了一件大号的文化衫，还是上大学时上街宣传《会计法》颁布实施20周年时发的，因为她去晚了，小号的没了，就领了件最大号的。 她拿着来到客厅，递给高浩天，“衬衣湿了，先换上这个吧。” 高浩天接过来，看了看。 “那个是我上学时发的，新的，没穿。” 其实，高浩天并没想别的，只是觉得这件衣服挺有意思的。 “卫生间在那儿。”文琦指了指。 高浩天是做房地产的，对房子的户型结构很熟悉。文琦住的这栋三室两厅的房子，估计能有一百三十多平米，而且他一进屋就看出来了，这个房子买的是精装修的，所有的设计、颜色搭配都和那些常见的样板间一样，几乎看不出主人的任何特点来，换句话说，这里感觉不到一点家的气息。 他换了衣服出来，文琦看着他，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笑意，但也只是一瞬，他也知道自己穿这件背面写着“热烈庆祝《会计法》实施20周年”的文化衫显得很滑稽。 “穿上这件文化衫，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他笑着说。 他头发不似平日那样整齐，表情也不那么严肃，看起来还真的像个大学生。 “你坐会儿，喝杯果汁，我把衣服给你烘一下。”文琦递给他一杯果汁。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沙发上，正翻看她最近看的那本考试教材《税法二》。 “你想去考注册税务师？”他饶有兴致地问。 文琦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嗯，有这个想法。” “文琦，你总是不断地带给我意外。” “考个证书而已，不用这么吃惊吧。”文琦有些自嘲。 高浩天看着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孩子，她面容依然苍白，但眼神却不似在医院里那么落寞，明明很瘦弱，却又让人觉得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坚强。 ------------ 27 “东信的梁总对你业务赞赏有加，直后悔当初没把你留在东信呢？当初怎么去机关了？”东信的梁建伟出了名的挑剔，得到他的称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到哪儿还不都一样，工作而已。”文琦喝了口果汁。 高浩天想起那次她说过“就是到超市干收银员也能养活自己”，想必也不是气话。 “我是觉得在机关里，你的业务知识已经足够用了，怎么还要这么辛苦地去考试？” 文琦看着他，觉得有些意思，“考试有这么辛苦吗？” “可能只有你会这么认为，这种考试有几个人会觉得不辛苦？” “我也不是为了那个证书，只是觉得太清闲了。”文琦解释。 高浩天觉得这个晚上，文琦给他的感觉真是复杂难言的，她像一株文竹，尽管没有花朵的艳丽，但那一抹翠绿却让人过目难忘。 时钟响了十二下，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望去，风雨依然很大，文琦走到窗前看了看，转身对他说：“人不留客，天留客。看样子这天气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又刚献了血，先在这儿休息会儿，等天亮了再走吧。” 尽管是留一个男人在家里过夜，可她的眼神清澈坦然，举止落落大方，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暧昧的意味。 其实高浩天早就想让她去休息了，毕竟她是个女孩子，一下子献了400CC的血，怎么说也要好好歇一歇，听到她这样说，忙说：“好啊，你也好早点歇会儿。” 文琦起身去抱了床被子，“不好意思，我这儿客房里什么也没有，只好委屈你睡沙发了。”她只在主卧室里放了一张床，客房几乎是空的。 高浩天对睡在哪儿到也无所谓，他尽管生活环境优越，平日里对吃住也很讲究，但也不是不能凑合的人，刚毕业去公司那会儿，他和沙展平为了监督工程的进展，还曾在工地的工棚里住过。 “没事儿，沙发这么大呢。” 文琦看了看他，这么高的个子睡在沙发上，当然不会很舒服的，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那你早点休息。”她说完回了卧室。 可能确实是累了，她趟在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高浩天只是浅睡了一会儿，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他的思绪变得格外活跃，他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外公很喜欢他，每每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总是先想着他，常常惹得表弟眼泪汪汪地，有一次为了争一辆漂亮的遥控小汽车，表弟趁他不注意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他额头碰了好大一个口子，缝了好几针，外公将表弟狠狠地揍了一顿，任何人都不准求情。再后来，他们俩都大了，但关系依然不好，表弟见了他，每次都说，“东海是姓秦的，你爸爸再能干也没有用？” 可是，外公最后还是将东海交给了爸爸，那时他大学已经毕业了，赌气不回S市，不去东海集团，在北京一家外资公司里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外公病重，将他叫了回来，外公对他说，“浩天，我知道你能干，不回东海也能干得很好，可是，东海是外公一辈子的心血，外公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回东海，东海能在你们手里做强做大，外公也能闭上眼睛了。” 他无法拒绝一个老人临终前的要求，只好答应。 其实，他常常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不愿秦家的人以为自己是为了东海的财产而回来，可另一个方面他又怕自己做得不好对不起外公。这两年，舅舅秦睿在董事会那几个元老的鼓动下，已经摆出了一幅要掌权的样子，表弟秦仲伟在公司里更是跋扈地很，而爸爸因为妈妈和外公的缘故，对他们总是一再忍让。 想到这儿，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依着自己的脾气，总有一天是要和他们决裂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临近五点的时候，外面的雨小了，风似乎也停了，他轻轻地起来，换上衣服，出了门。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但风却停了。路上到处是淤泥和积水，树被刮得东倒西歪的，满目残枝断叶，他的手机昨晚落在车上，拿起一看，居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家里的，有冯媛媛的，他昨晚匆忙出来，也没和家里说一声，他们肯定是担心了。 果然，一回到家，秦素就把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顿，“一晚上不回来，手机也不接，这样的天气，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差一点就去报警了。” “妈，你别急，是我不好，没跟你说一声，昨晚市医院有个孕妇大出血，急需RH阴性血，我过去献血去了，后来雨太大了，没法开车了……。” 秦素一听，松了口气，昨晚他出去一直没回来，陆阿姨说他接了电话就走了，开始她以为是公司有什么事情，可高克东打去公司一问，他根本没去公司，再后来她又给冯媛媛打了电话，结果她也没看到他，她心里这个急呀，要不是高克东，她早就报警了。 “唉，你这个孩子，总该打个电话回来吧。” “好了，妈，我手机落在车上了，再说，以前，我也经常不回来的。”高浩天笑着哄她。 “以前？昨晚是什么情况，多少年不遇的台风，你没听新闻里报道都出了多少事故？”秦素嗔怪地说，“对了，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还好，幸亏献血的人都及时赶去了，情况总算稳定了。” 陆阿姨也起来了，“哎呀，浩天，你可算是回来了。” 高浩天一见她，“陆阿姨，我回来正要找你呢？帮我熬点粥吧，补血的。” 陆阿姨笑着连连说，“好，好，阿姨别的不行，做饭那是没说的。” ------------ 28 文琦是被门铃声惊醒的，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到七点了，她穿着睡衣去开门，心里却还在想，谁这么早来敲门？她这里平日很少有人来，连林胜楠和唐锦慧都不常来。 等从猫眼里看到高浩天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人本该睡在沙发上的。 高浩天已经换了衣服，他拿着两只保温桶，见文琦还穿着睡衣，知道她是刚起来。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文琦穿着睡衣，有点拘谨，“再不起来，今天就要迟到了。” 高浩天把保温桶放到茶几上，“今天在家歇一天吧，别去上班了，告诉你们领导，就说你去我们公司了。” 文琦笑了，“这个理由我已经用了好几次了。” 她的笑有一点小孩子撒谎被逮住的羞涩和不好意思，素净的小脸却因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生动。 高浩天有一刹那的走神，等回过神来，也笑了，“你这么认真的人，居然也会撒谎。”停了下他又认真地说，“今天还是在家休息一天吧，局里不会有什么急事的。” 文琦想想也是，自己去了估计也是闲坐一天，昨晚睡得有点晚，还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嗯，今天就再偷一回懒吧。” “快去换衣服，过来吃粥。”他指指自己带的保温桶，“这可是陆阿姨熬了好长时间的。” 等文琦换了衣服，高浩天已经把粥放到餐桌上了，打开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来，趁热吃。” 她过去一看，是糯米粥和猪肝汤，都是补血的。 拿碗筷的时候，“你也一起吃点吧？”她问高浩天。 “我已经吃过了。”高浩天看了看表，“我得早点去公司，一会儿还得去工地看看，你慢慢吃。” 其实，刚才在家里，陆阿姨熬好粥招呼他吃的时候，他怕来晚了，文琦出门了，只是匆匆吃了一点，就让陆阿姨帮他装保温桶。 陆阿姨本来以为是他自己要吃粥的，见他只吃了一点，又这么着急地要带走，忙问：“怎么就吃那么点，这是要给谁送啊？” “是啊，浩天，你刚献了血，要多喝点粥，好好休息。”秦素在旁边也发了话。 “妈，昨晚文琦也献了血，我给她送点粥去，你放心，我身体棒着呢，没事。”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秦素听说他要给文琦送粥去，这才放他出来。“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别以为年轻，身体好，就逞强，等落下什么病就晚了。” 秦素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儿子要苦着养，女儿要娇着养。”从小到大，对高浩天她从不娇惯，从上小学起，高浩天都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她从来不让司机去接送。她不喜欢男孩子太娇气，但最近几年，可能是岁数大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琐碎了。 去公司的路上，高浩天给冯媛媛打了电话。 冯媛媛那里很嘈杂，“浩天，你昨晚去哪儿了？打你电话，总是没人接，急死我了。” “哦，我公司有点事儿，手机落在车上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那边有人大声地叫她，“我正在录节目，回头再打给你。”她匆匆挂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告诉冯媛媛自己去献血的事情。 文琦喝了粥，然后又打电话请了假，她告诉孔处长自己感冒了，局里也没什么事情，孔处长很痛快地准了假，还嘱咐她“好好休息。” 她倒真的是在家休息，在床上睡了一个上午，再次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简单地洗涮了一下，正准备出门，门铃却又响了。 她心里苦笑，自己在这儿住了快到两年了，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打开门，居然是秦素。 “秦阿姨，你怎么来了？”她忙把秦素让进来。 老陈在后面把一个箱子搬了进来，“太太，我到下面等你。”他匆匆又退了出去。 “文琦，听浩天说你昨晚去献血了，阿姨过来看看你。” “阿姨，我没事的，献血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确实没把这当作一回事。 “你本来就瘦，献了血更得好好补补。阿姨本想让你到家里去，让陆阿姨炖点汤好好给你补补，可又怕你工作忙，跑来跑去的，也麻烦，所以阿姨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自己在家里做点，女孩子更不能大意了，否则以后要吃苦的。” 文琦眼见没法拒绝了，只好收下，“谢谢你，秦阿姨。” 秦素只坐了一小会儿，便告辞了。 文琦等她走后，打开箱子一看，吓了一跳，海参、鲍鱼、阿胶……，她只是献血而已，哪用吃这些补品啊。 高浩天从工地回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他和几个副总去一个餐厅吃饭，突然想起了文琦，也不知她吃饭了没，电话打过去，响了很长时间，文琦才接。 “吃饭了吗？” “正在做呢，熬十全大补汤。”那边文琦的口气好像很无奈，“刚才秦阿姨送了一堆补品来，为了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我只好全下锅里了，不过，估计吃了后，要流鼻血了。” 高浩天被她的话逗乐了，“有那么夸张吗？” “真的，不信，等熬好了，你来喝点试试？”文琦很认真。 “好，你给我留着，等有空我试试。”他也认真答应。 挂了电话，站在他旁边的沙展平打趣道，“呵呵，这么温柔，满面笑意，一定是给冯媛媛打吧？” 他看了沙展平一眼，“有这么明显吗？” “那是当然了，你平日里和我们说话，哪有这个口气啊。”沙展平抱怨。 高浩天笑笑，没再吱声。 可惜，文琦的这个汤，他到底是没喝成，傍晚的时候，因为体育馆这个项目的设计问题，他和沙展平去了北京。 临上飞机前，他给文琦去了个电话，“我要去北京，看样子，没法试试你的大补汤能不能流鼻血了。” 文琦想起他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你刚献了血，要多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如果能因此扭转我在你心中的负面形象，文琦，你说，我是不是也赚到了？”那边高浩天笑着说。 ------------ 29 不管怎么说，文琦和高浩天的关系因为这次献血确实改善了不少。在文琦这里，她觉得高浩天好像也没有那些富家少爷的做派，他肯冒着那么大的雨跑来为一个陌生人献血，足以见得他的本性善良了。而高浩天是觉得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文琦也不似以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倒是随和了很多。 因为这种改善，文琦觉得再去海天公司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为了。每次去，如果高浩天在公司里，他都会和文琦一起去吃饭，每次都是去公司的员工餐厅。 沙展平和她开玩笑，“文琦，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很盼望你来，每次你来了，大家都可以和总经理一起吃饭，餐厅的师傅也不敢偷懒了。” “你们餐厅的伙食已经够好了，该知足了。”文琦一本正经地说。 沙展平哈哈地笑，其实他觉得好像文琦到公司来了，高浩天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不再总摆着那副扑克脸了。 血库的李主任打电话来，那个孕妇要出院了，她的家属想当面谢谢给她献血的人。 “李主任，没这个必要吧，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她推辞。 “文琦，他们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准备回老家了，不会再回来了，临走前就想见见你们。”李主任显得很为难。 “那好吧，我去医院看看他们。”文琦也知道如果不是拒绝不了，李主任不会来找她。 “别忘了叫上高先生。” “他很忙，不一定有时间的。”她知道高浩天事情很多。 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什么时候去啊？” “他们明天就要出院了，今晚你有空吗？要不今晚过去。” 高浩天想了想，“好吧，下班后，我在你们西面那个购物中心的门前等你。”其实，他晚上本来是有应酬的。 文琦去买了些奶粉和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他们是来打工的，想必条件也不会多好。 李主任陪他们俩一起去的病房，那个孕妇的妈妈和丈夫都在，很淳朴的农村人，一见他们俩眼泪汪汪地，感谢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好人哪，我们真是遇上好人了。”她的妈妈拉着文琦的手一个劲地念叨。 看着那个可爱的孩子，文琦也觉得很欣慰。 回来的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高浩天突然说，“我想我妈妈的心情和他们是一样的。” “和那晚的情形不一样，我只是恰巧碰上而已。”其实当年她的初衷并不是去救人的。 “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这个事实是不能改变的。”高浩天看着她，“文琦，我妈妈接近你，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她是真的喜欢你，像喜欢自己女儿那样。” 文琦低下头，“我知道。”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可是你也知道，你们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我不想别人总是把我和你们家联系在一起，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她坦白地说。 高浩天点点头，“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我想我妈妈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只是，我希望你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母亲，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不去干扰你的生活，你就当体谅下她作母亲的心吧。” 文琦笑了，“有一个人肯这么对我好，我求之不得呢？” “别人也许会求之不得，你，难说？”高浩天淡淡地加了句。 “对了，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说晕血症是能克服的，哪天有空带你过去看看？”那天见她那样难受，他便去咨询了相关的专家。 文琦轻轻地叹了口气，“谢谢你，不过，我这个好像很难克服。”论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她懂的也不少，当初之所以去学心理学，很大的原因就是想学会调适自己的心理，不过，很可惜好像没什么效果。 ------------ 30 高浩天见她神色怅惘，情绪好像一下子便低落下来，再想起那晚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叹了口气，侧过脸看着她轻轻地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的，这个医生很有名的，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文琦心想面对颜青她都不能敞开心扉，如何去面对一个陌生人呢？ 但她还是说：“等我想去的时候，一定找你。” 高浩天从医生那里知道，这个晕血症有生理的因素也有心理的因素，他总觉得文琦可能后者的因素多一些，克服这个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不可否认高浩天的这番话还是很有效果的，当秦素又打电话来邀请她周末去云岛玩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云岛是离S市很近的一个小岛屿，站在海边，天气好的时候都能望得到，坐快艇进去也只需半个多小时。以前在那里住的都是一些渔民，只是近几年因为那里环境好，有些地方被陆续开发了，成了大家度假的好去处。 文琦上大学的时候，班里曾组织到那里去玩过，她一直生活在海边，所以对那里也没太多感觉，只是觉得是很安静的一个小岛屿。 周六的早晨，秦素过来接她一起去海边。开车的还是老陈，不过车上除了秦素，还坐着冯媛媛。 “你好，冯小姐。”文琦和她打招呼。 “什么冯小姐？文琦，你别这么见外，媛媛比你大，叫她媛媛姐行啦。”秦素嗔怪道。 “是啊，文琦，别那么客气。”冯媛媛也笑着说。 “那好吧，媛媛姐。”文琦大方地叫了声。 “唉，儿子和老公都忙，我这个老太婆只好拉上你们俩了。”秦素笑着说，这倒是真的，她本来是想一家人都去的，结果高克东要陪客人，儿子也说自己没时间，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清一色的三个女士同行。 结果到了码头却发现高浩天在船头。 “咦，浩天，你不是说没时间不能去的吗？”秦素很诧异。 “总得有个男士去给你们服务吧，爸爸不能去，那只好我去喽。”高浩天从船头跳下来，接过秦素手里的包。 “你呀，怕是舍不得媛媛吧？”秦素看了看旁边的冯媛媛，揶揄他。 高浩天不置可否，倒是冯媛媛撒娇似的叫了声，“伯母……” “来，文琦咱们去那边，别在这里做人家的电灯泡了。”秦素笑着拉着她的手去了船舱。 天气很好，海面上风平浪静的，船开得很快，文琦晕船，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她也不敢到处走动，只是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 “一会儿就到了，没事的。”秦素知道她晕船后，轻轻地安抚她。 尽管是在海边长大，但文琦坐船的次数确实不多，小时候出海去玩，结果晕了船，回来后很长时间小脸蛋都是蜡黄的，妈妈心疼地再也不让她坐船了。她记忆中晕得最严重的就是那年她一个人从云州去外婆家，是晚上的船，海上刮着很大的风，感觉在船上人都站不住，从船一开，她就开始吐，到了最后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喝几口水下去，马上就吐出来了，那时因为心情极差，倒也没过多的精力关注这些，最后也捱过来了。外婆看见她时，她的样子肯定很糟糕，感觉眼睛都凹进去了，当时外婆就流泪了，“孩子，这里的老人都说，过了海，以前的东西都会忘了，以后和外婆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常常想外婆真是很睿智的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问，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船很快就到了云岛，停靠在一个小码头上。这里是一处很避风的小海湾，岸边零零落落地有一些小别墅，高浩天带他们去了其中的一栋。 “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这是几年前我爸爸买的，他喜欢钓鱼，本是想常过来钓钓鱼的，结果有时候一年也来不了一次。”高浩天边走边对后面的冯媛媛和文琦说。 显然，冯媛媛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真安静，也很漂亮。”她看着四周，忍不住赞叹。 这里的房子不像市里，距离很远，彼此间没有任何打扰，真是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他们还没进门，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就在门外等着了。 “高总，你们来啦？” “这是李伯，平日一直帮我们照看房子的。”高浩天给她们介绍。 屋子装修的倒是很简单，但很舒服。高浩天带她们俩去了各自的房间，“先休息会儿，等一会儿咱们去海滩玩。” 文琦的头有些晕晕地，在沙发上靠了会儿，高浩天来招呼她的时候，她感觉已经好多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早知道你晕船，应该带点晕船药的。”高浩天问她。 “没事了，距离这么近，没什么的。”她其实并没有晕，只是稍稍有点难受。 “来，戴上帽子，你这样去海边要晒坏的。”他从上船就注意到她只背了个牛仔包，哪像有些女孩子出去恨不能把家都搬上。 文琦接过帽子，“谢谢。” 沙滩上已经撑起了太阳伞，秦素招呼他们，“快点过来啊。” 高浩天手里拿着鱼竿，“你们在这儿玩吧，我要去那边钓鱼了。”他指了指不远处那片退潮后露出的礁石。 “我们中午可都等着吃你的鱼了。”冯媛媛望着他，笑意盈盈地说。 “他啊，也就是摆个样子而已，可从没见他钓到什么鱼。”秦素在一边泼冷水。 文琦见他拿着鱼竿，戴着墨镜，一身白色的短袖运动衣，还真像是来拍广告的模特，忍不住也笑了。 高浩天没有忽略她那抹笑意，知道她是笑自己。 “我那是没用心而已，今天就钓条大的给你们瞧瞧。” 三个人在沙滩椅上坐着聊了会儿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秦素和冯媛媛在说，她们从美容时尚一直聊到S市各大公司的一些商业传闻，冯媛媛不愧是做媒体的，懂的真是不少。 说话的时候冯媛媛不时地望向高浩天钓鱼的地方，秦素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媛媛你和文琦过去看看浩天到底钓了多少鱼？” 冯媛媛本来就想过去，只是不好意思说，见秦素这样说，马上拉起文琦，“走，文琦，我们过去看看。” 文琦也不好拒绝，只好随着她过去。 高浩天坐在一块礁石上，两人过去一看，他旁边的桶里居然还真有两条鱼。 “你还真钓着了？”她的好奇全挂在脸上了。 “只要用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他悠悠地说。 “好了，看你，满头大汗的。”冯媛媛体贴地用纸巾给他擦了擦汗。 文琦见状，忙说：“我去捉小螃蟹了。” 这一片大大小小的礁石里有很多小螃蟹，她找了个喝水的空瓶子，开始翻动礁石，小螃蟹倒也机灵，在海水里跑得还挺快的，玩着玩着她也上了瘾，忙得不亦乐乎。 ------------ 31 冯媛媛过来时，她的瓶子都快满了，她拿起瓶子冲她扬扬，“媛媛姐，你看，这么多的小螃蟹。” “文琦，你的手出血了。”冯媛媛见文琦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割了道口子。 文琦还没来得及低头看，那边的高浩天已经扔下鱼竿跑了过来，他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别看，没事的，只破了一点。” “媛媛，你去那边的包里拿创可贴来。”他指着秦素坐的地方。 冯媛媛很少见他这么紧张，急忙回去找了创可贴，高浩天用纸巾给她擦去了血迹，然后又贴上了创可贴，其实口子并不大。 “好了，你没事吧？”他看着文琦。 旁边的冯媛媛突然觉得有些黯然，高浩天温和的语气，眼神里的关注都让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文琦听说自己的手出血了，下意识地就开始紧张，一直都没敢去看，高浩天问她的时候，她才看向自己的手，已经贴上了创可贴，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高浩天还抓着她的手，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抽回了手。 “没事了，谢谢你。”她觉察到冯媛媛在旁边好像有点不自然，忙说：“我去那边坐会儿。”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冯媛媛尽量放轻了语气，像似随口问问。 “熟到谈不上，接触多了些，她们局里派她去我们公司跟一个项目。”高浩天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冯媛媛真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个关切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 傍晚的时候，海边热闹了起来，周围住的几个年轻人都过来了，高浩天看起来和他们很熟，不知谁拿来了几个烧烤炉，这里的海鲜都是最新鲜的，在海水里洗干净，穿上竹条，直接就放在炭火上烤了，鱿鱼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鱼，都是烧烤的美味，海风一吹，简直是香气扑鼻，大家席地而坐，喝着啤酒，吃着海鲜，聊着天…… 秦素没过来，“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把年纪了，不去掺合了。” 文琦本来也不想去，可经不住秦素的再三催促，只好也去了。 他们这边，高浩天在炉前忙着烤，文琦和冯媛媛在一边帮忙。 “高哥，身边两个美女，哪个是你女朋友啊？”对面一个留着半寸头的年轻人冲着高浩天大声问。 文琦不想人家误解，“这么明显的情侣装都没看出来啊？”她指着冯媛媛和高浩天，冯媛媛下午换了件和高浩天一个牌子的T恤。 文琦这么一说，冯媛媛微*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高浩天站在那儿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文琦，听你们局里人说你男朋友在读研，放假了，哪天有空叫他一起出来。”高浩天接过文琦递给他的鱼，很随意地说了句。 文琦愣了一下，“真没想到，有人这么八卦，连这个都和你说。”她有些窘。 其实，高浩天是在别人聊天时无意中听到的，他很好奇，文琦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你们是同学吗？” “嗯，……，这个，算是吧。”文琦答的支支吾吾的，这个男朋友纯粹是她杜撰出来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高浩天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也很难吗？ 冯媛媛正好拿水回来了，“来，喝点水。”她递给高浩天一瓶水。 喝完水，他没再问这个问题，文琦心里松了口气，这个问题总是岔过去了，她不知道如果再问下去，自己会不会穿帮。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故意和秦素凑在一起，尽量离高浩天远点，好在冯媛媛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两人倒也没什么机会再聊。 刚回到S市就接到锦慧的电话，她已经回来了。 “怎么不在家里多呆几天？”假期才刚过了一半。 “学校里有点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也没意思。” 很多时候她真是很羡慕锦慧，尽管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父母健在，一家人和和融融地，什么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都可以躲回家里。 她想的有点走神，“喂，文琦，最近见过林胜楠吗？” “她呀，哪有时间来搭理我呢，二人世界正甜蜜呢。”林胜楠最近只给她打过几次电话。 锦慧在那边笑，“看样子这次有可能修成正果啊。” “对了，你最近碰到姜东阳了吗？”锦慧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没有，怎么啦？”尽管都在行政中心上班，但要想躲开一个人也不是很难，虽说自己说过还是朋友，但是见面时心里难免有点隔阂，所以还是少见面的好。 “哦，上次不是说过了他要去基层任职，好像是已经谈过话了，下个月就要去一个办事处任副主任了，他打电话过来说招呼咱们几个在本市的同学聚一聚。” “我就不去了吧。”她忙推辞。 “别呀，留在本市的同学也不多，再说了，他肯定是怕你不去才让我来招呼你的，你呀，就再勉为其难一次吧。”以前上学时，每次班里组织活动，文琦明明不感兴趣，但她想去，她每次都陪她一起去。 文琦知道她想去，不想她失望，只好说：“好吧，那我去。” “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下周二的晚上，聚贤楼见。”锦慧那边乐呵呵地。 其实，若不是因为锦慧，她也不会刻意要避开姜东阳，不过，好在他去了办事处和自己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 32 周一下午，因为省里有个专项检查组要来，文琦奉命又去了海天公司，她直接去了高浩天的办公室。 来的次数多了，秘书程佳也和她很熟了。 “高总在里面。”她轻声说，“不过，他心情不太好，刚才好像发了很大的火。” 文琦想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不过省里要来检查，这个事情总要和他说的。 程佳打了内线进去，“高总，……”她的话还没说完，高浩天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不是跟你说过别来打扰我。”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程佳看了看文琦，低声说：“是审计局的文小姐要找你。” 话筒一阵静音，好一会儿才又传出声音：“让她进来吧。” 文琦推门进去，屋子里烟味很大，高浩天站在落地窗前，正抽着烟。 听见门响，他转过了身，“找我有事？” 现在的他和那天在海边时简直判若两人，那天他是明朗而阳光的，而现在他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股阴郁。 文琦把检查的相关事情说了下，末了，她还是问了句：“你怎么了？” 高浩天弹了下烟灰，“我很反常吗？” “好像和平日有些不一样。”文琦很诚实地回答。 “文琦，我好像也看过很多个不同的你。” 文琦苦笑，“是，不可否认，人都是多面性的。” “所以，我这样也不奇怪。”他淡淡地说，“只是别人看惯了你常见的那一面，会以为那就是你，你就应该是哪个样子的，其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文琦觉得他今天真的是很奇怪，但她也不想探听别人的隐私，“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任务既然已经完成了，她也不想再在这儿打扰明显心情不佳的他。 看着她匆匆离开，高浩天又点上了一支烟，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那番话，他的确心情很差，今天远江集团宣布将和天成公司合作，联手进军本市的房地产业。 本来他很有信心，远江集团会选择他们合作，现在远江非但没有选择他们，反而选了天成。在S市能和海天抗衡的地产公司没有几个，而天成无疑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家，更重要的是现在两家公司都想拿下新区的一块地皮，据可靠消息，S市的火车站将迁往那儿。本来两家公司应该是势均力敌，各方面综合起来，海天好像还要在上些，可是因为远江集团的加入，这个天枰明显地偏向了天成公司。 而对于高浩天来说，这块地皮能否拿下至关重要，董事会里那几个老古董早就想把他们父子俩挤出去，如果这块地失了手，正好给了他们理由。这种家族公司里杂乱的裙带关系最为他所痛恨，虽然他并不怕他们，可是他不想让爸爸为难。 周二下班后，文琦早早地去了位于S大东门口的聚贤楼。这个地方算是S大周围环境比较好的饭店了，主要的营业对象也是S大的学生，她们上学时的聚会也大都在这儿。 路上，她就给锦慧打了电话，到的时候，锦慧已经在门口了。 锦慧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套装，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呵，穿得这么漂亮。”她打趣。 锦慧脸上一红，“坐在你身边不收拾下怎么行？全被你给比下去了。” 文琦一身上班族的标准装扮，米色的裙子，白衬衣。她知道今晚自己只是来陪锦慧的，所以连衣服也没换。 两人进了包厢，里面已经来了几个同学了，大家在一起上了四年学，又留在同一个城市，见了面自然觉得很亲近的，互相聊着各自工作的情况。 姜东阳来得很晚，大家几乎都到齐了，他才来。 “不好意思，领导临时开会，让大家久等了。”他满脸歉意。 “不用说了，老规矩，来，自罚一杯。”她们班当年的军体委员孟卫东端起一杯啤酒。 姜东阳接过来，一饮而尽，“卫东，够诚意吧？” 孟卫东拍拍他，“行，老班。”“老班”是大家给他起的绰号。 这种类似于同学聚会性子的饭局，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有各种喝酒的理由，一会儿功夫，几个男同学都喝了不少，锦慧居然也喝了好几杯，这样的场合她一向很少喝酒的，文琦无意中见她的眼神时不时地扫过姜东阳，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姜东阳的调动是聚餐的主题，他喝得更多。大家轮流敬他酒，他也来而不拒，很爽快。 轮到锦慧时，她面色嫣红，“祝你以后事事顺心，心想事成。” 姜东阳轻轻和她碰了下，“谢谢你，锦慧，对不起。”他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大家都没怎么听清，即使是听清了也不明白，但文琦和锦慧都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锦慧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她还是笑着将杯中的酒喝了。 文琦举杯的时候，只是笑着说：“恭喜高升。”旁边几个同学起哄，“文琦，下一次就该你了。”这一帮同学里只有她和姜东阳去了政府机关。 姜东阳看着她，眼神隐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喝干了杯中酒。 到了后面，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场面喧嚣而热闹。 文琦在学校时就不是那种很热闹的人，这样的场合觉得有些闹，她看看锦慧，她被几个女同学拖着在和孟卫东喝酒，刚才姜东阳的那句话，想必她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文琦轻轻叹了口气，去了外面。 酒店的回廊里是一处假山，潺潺的流水很是逼真，她倚着栏杆，看得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文琦”，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来，是姜东阳。 姜东阳显然喝了很多的酒，白净的面孔一片潮红。 “文琦，去了办事处，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都在一个城市，要见面，还不是很容易。”文琦其实很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和他单独在一起。 “见你，恐怕不容易。”他定定地看着文琦，“其实，今天的这个聚会，我只是为了见你……，说到底，我还是不甘心，文琦，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他离文琦很近，那种夹杂着酒气的炙热气息让文琦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早知道这样，今晚她就不该来，她心里懊悔着，可是，等她抬头看到假山侧面锦慧那一张苍白的脸时，心里顿时一窒。 “锦慧？”她叫道。 锦慧从假山侧面慢慢走了出来，“原来是这样……，文琦，我是不是很像一个跳梁小丑。” “锦慧，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文琦想去拉锦慧，可是她挣开她的手，“文琦，谢谢你给我上的关于友情和爱情的这一课。”她声音冰冷，转身离去。 ------------ 33 文琦不知道自己在广场的台阶上坐了多久，她追出来时，锦慧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一个人沿着学校门前的那条路一直走到这里，这个广场面海而建，上学时，闷热的夏夜，她们常来这里吹海风…… 在台阶上坐着，开始时周围还有不少乘凉的人，到了最后人越来越少，周围都静了下来。她脑子里一片茫然，唯一的认知就是，她可能要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了。锦慧把那么隐秘的感情和她分享，到头来却听到了那样一番话……，尽管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自己对姜东阳从来都没有任何想法，可是要怎么去解释，自己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地去找姜东阳，结果却弄成了今天这样…… 有人在她身边停下，她以为是路过，并没有在意，可是，很久，那人也没有离开，她漠然地抬头，“怎么是你？” “你想是谁？”高浩天在她旁边坐下来。 他开着车从这里经过，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却也没怎么在意，车子已经过去了，他才反应出好像是文琦，等车子绕过广场重新驶回来一看，果真是她。 这么晚了，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在旁边站了那么久，居然都没什么反应。 文琦实在没什么心情，索性不作声。 “你心情好像很糟？”高浩天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都失了力气。 “是，糟透了。”文琦想起昨天和他的对话，“看样子你心情好多了？” “我刚才正要去酒吧借酒浇愁的，要不一起去？”其实，他是真的是要去酒吧的，今晚他和高克东因为公司的事情起了争执。 “你是董事长，着眼的应该是公司的发展大计，为了所谓的亲情，当断不断，你的忍让在他们看来就是软弱，会更加得寸进尺，这样会毁了公司的。”对着自己的父亲他第一次有些失控，出了门，本想去酒吧散散心，结果却碰到了文琦。 “好，一起去。”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不知自己还要在这儿坐多久。 高浩天带她去了一家酒吧的二楼，与一楼的嘈杂热闹不同，这里灯光柔和，气氛很好。 高浩天给她点了杯橙味的君度，自己则要了杯伏特加。 文琦轻轻啜了一口。 “你穿这一身到酒吧来，呵呵。”高浩天看着她的装束，摇摇头，明明是一副小女孩的面孔，却总是爱穿一些刻板的套装。 文琦看着他，他穿了件V领的白T恤，牛仔裤，倒是很适合这个场合。 “怎么一个人在那儿？出了什么事了？”他喝了口酒，终于还是问了。 酒吧里的气氛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文琦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只充满气的皮球，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再增加任何一点东西就要崩溃了，她太需要发泄了…… 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高浩天没来得及拦她，“酒可不是这么喝的。”他皱了下眉头。 文琦看着他，“今晚，不要管我，也不要拦着我，可以吗？” 文琦的声音低而细碎，“我从来都不敢喝醉，怕没有人管我，怕我一个人回不了家，……，怕喝醉了会忍不住，忍不住说那些我不想说的事情，……，所以，我不敢……” 她的声音里分明有着一种难言的绝望和隐隐的渴望，高浩天只觉得总觉得心都揪了起来，他握住她拿杯子的那只手，“好，今晚，你就尽情地喝，我送你回家。” 文琦又喝了两杯，她本来已经喝了几杯啤酒，虽说她酒量不错，但不能喝混酒，现在已经有些微醺了。 高浩天没有再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我生平最恨插足别人感情的人，可是，今晚在我最好的朋友心里，我却变成了这样的人。”她喃喃地说。 高浩天看着她，现在的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最初认识她的样子，面容一片清冷。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去找姜东阳只是为了锦慧……，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是多看重这份友情，……，我已经没有了亲情，现在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你说……”她看着高浩天，“你说，我还有什么？” 高浩天听到这儿有些明白了，她今晚这样伤心，是因为他的朋友误解了她，“好好和你朋友解释下，他会明白是她误解你的，再说了，文琦，还有爱情……”，他试探着劝她。 “呵呵，爱情？”文琦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个东西即使是真的有，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个晚上，高浩天就这样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几次想阻止，但想起说过不拦她的，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睛也不似原来的清冷，像浸了水，眼波流转间，盈盈一片。 最后走出酒吧时，她已经浑身发软，高浩天好容易才把她弄到车上。 回到她住的楼下，叫她下车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文琦，醒醒，文琦……”他轻轻摇了摇她，对方却没任何反应，无奈，他只好抱起她，进了电梯。 或许是电梯的空间太少，高浩天只觉得呼吸间都是她身上那种夹杂着淡淡酒气的清爽气息，居然有些面红耳热。 进了屋里，他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打开了空调，上次他虽然来过文琦家，但并没有到过她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秉承了这个房子的一贯风格，简洁、明快，在他印象里，女孩子的房间大多都是布置得色彩明艳，而文琦的卧室根本没有那种很亮的颜色，连家具都是原木色的，这和她平日的装扮倒很相像。 高浩天去客厅给她倒了杯水，回来扶她起来，“文琦，醒醒，喝点水再睡。” 文琦今晚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有人叫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谁，她只是觉得好热，好热。 文琦的脸靠在高浩天的肩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好像也高了起来，叫了半天，文琦嘴里咕哝了句“好热啊”，头一歪，居然靠着他的肩又睡着了，他低头，文琦一张脸尽落眼底，白皙的脸庞因为喝了酒仿若熟透的桃子，因少了平日的那层防备，显得娇俏迷人，再往下看，他的喉头一紧，觉得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一处，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叫嚣着，下一秒他的唇便贴上了近在咫尺的那两片嫣红上。 文琦的唇柔软而温热，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失了控制，只想永远沉溺在里面…… ------------ 34 高浩天坐在客厅里，空调明明吹着凉风，他却觉得浑身燥热，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感觉才慢慢好了些。 刚才几乎是从卧室里狼狈逃出，他不知道再呆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吻而已，自己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居然这么失控，连身体都有了反应。 这些年，他的私生活虽不是很滥，但也不是守身如玉的，在感情上他一向很有自信，觉得自己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可是，刚才……，文琦其实已经睡着了，半点反应都没有，自己居然就……，明明只是个小姑娘……，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想到文琦，眼前又浮现出她那娇俏可爱的睡颜，不禁又有些心浮气躁，他有些恨自己的这种反应，拿了车钥匙出了门。 文琦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好半天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但记忆也只留在离开酒吧以前，而且在酒吧里她和高浩天都说了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至于最后怎么回的家就更没印象了。 文琦盯着一点点发亮的窗帘，心下一片茫然，她一向对人的戒备心很强，还从没有像昨晚那样，和一个男人去喝酒，而且喝到什么也不知道了……，这么放纵，她想都不敢想。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只Zippo的打火机，她拿起来点了一支烟，她抽烟从来不用打火机，她喜欢火柴擦亮那一瞬的感觉，一支烟抽完了，早晨的太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屋子，而她的头脑中好像还是一片混乱。 程佳发现高浩天最近的心情真是很差，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两个部门经理进去后面带难色的出来了。 她倒了杯咖啡进去，高浩天手里拿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着，正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高总，你的咖啡。”她把咖啡轻轻放到桌子上，转身要离开时，高浩天却在后面叫住了她，“程佳，你会随便和男人去酒吧喝酒吗？” 程佳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她笑了笑，“这个，应该不会。” “那你会和什么样的人去？” “嗯，应该是和自己信任的或是喜欢的人去吧。高总，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高浩天把手里的烟放到了桌子上。 从上班到现在，他脑子里纠结的都是昨晚自己的反常。而且，他一直在想的是，当时情况那么暧昧失控，为什么自己却停了下来？ 当时的感觉是那么美妙，如果换成了别的女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肯定是另外一个结果了。可是，当时看着文琦，心里勉强维持的那一丝理智，不断地提醒他，她这么纯净美好，她这么相信自己，不能…… 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没这么狼狈过，今早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打，明明昨晚她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是自己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别扭，明明一堆的文件等着看，却又什么也看不进去。 倒是文琦先打来了电话。 “上班了？昨晚喝那么多，有没有头疼？”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文琦在科里坐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打个电话给高浩天，道声谢，毕竟人家把自己送回去的。 “还好，那个，……，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昨晚喝成那样，她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出什么洋相。 “不用客气，等回头我心情不好时，你陪我。”高浩天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刚才明明一直想的是以后要和这个女孩子保持点距离的。 “你的打火机落在我家了，等有空送给你。”文琦没有直接回答，在她的心里，这样的事情自己任性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高浩天今天要抽烟的时候就发现打火机没了，没想到是落在她家里了，昨晚自己浮躁不安的时候，曾想抽烟，但拿出烟来，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放回去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把打火机落下了。 文琦显然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这样最好了，否则以她那样的性格，不知道会怎样想？ “好，下次见面时捎给我吧。” 文琦心情郁闷，看样子酒也解不了愁，耳边总是回响着锦慧冷冰冰的声音，她打了锦慧的电话，关机；去了锦慧的宿舍，锁着门。 一个人慢慢地在S大的校园内走着，暑期的校园，安静了很多。她不知道锦慧是回了家，还是故意躲着自己。这个校园里，因为有了朋友自己才过得那么快乐，而朋友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一生一世的，她心里并没有因为锦慧的误解而不快，她能体谅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守护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一夕破碎…… 只是，如果就这样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会让她很伤心，她的心里可伤的地方实在是不多了。 直到暮色四合，她也没有等到锦慧。 冯媛媛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是她在报社的朋友杜萌拿给她的，她们报社娱乐版的记者在酒吧外面守着准备拍一个当红女星和男朋友的照片，结果照片出来后，她却在一张照片里发现了高浩天，他搂着一个女孩子从酒吧里面出来，那个女孩子显然不是冯媛媛，所以她才拿照片过来。 “这个高浩天也太花心了吧？外面都知道他和你的关系，他居然还和别的女孩子混在一起。”杜萌恨恨地说。 冯媛媛只觉得手脚冰凉，照片上那个女孩子靠在高浩天身上，没有照到脸，但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文琦，现在街上的女孩子很少有留短发的。 女人的直觉真是很准，那次去云岛，她就觉得他们俩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高浩天，从来没见他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当时，自己还想也许是多心了，可看这样子，一点都没有错。 她心里百转千回，忍了又忍，再抬头时，已是一片笑容，“嗨，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个是浩天的一个表妹，小姑娘很少去那种地方，估计是喝多了。” 杜萌看看她，“真的？害的我好一顿紧张，一见照片就来找你了。” “这照片我先留着，你也跟你同事说一声，别让他们乱发。”杜萌没注意，她拿照片的手都有些抖。 “行啊，他们本来就是凑巧拍的这个，我们和他们说一声，回头都删了。” ------------ 35 快下班的时候，有人敲门，高浩天以为是程佳，结果推门进来的却是冯媛媛。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冯媛媛冲他笑笑，“我刚好从这儿路过，上来看看你，很忙吗？” “嗯，还行。”其实，最近真是很忙。 “那下班后，咱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冯媛媛看着他。 “好啊，你先坐那等我一会儿。”他让程佳送了杯咖啡进来。 冯媛媛坐在沙发上，她不时地打量着高浩天，工作时的他，一脸严肃，很投入，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想到下午看到的那张照片，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并非她大度到这种程度，其实她的心里嫉妒的已经快要疯了，有时候，她真不明白，那么多的追求者，为何自己偏偏就喜欢上了对自己最不上心的那一个？ 出来的时候，高浩天要去开车。 “我开的车，今天坐我车好不好？”冯媛媛指着她那辆红色的甲壳虫。 “好吧，吃完饭我让司机过去接我。”高浩天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用了，回头我送你。”冯媛媛拦住他。 “劳驾冯小姐做司机，高某荣幸之至。”高浩天开了个玩笑，其实他心里是觉得冯媛媛今天的举动有点反常。 冯媛媛车的后座上放着一束漂亮的玫瑰，高浩天回头看了看，“女朋友的车上放着别人送的花，看来我这个男朋友当的真是不称职。”平日里送花、送礼物这些事情都是程佳去办的，但是他最近心情欠佳，想必她也不敢拿这些小事情来烦他。 这束花确实是别人送的，平日收到别人的花，她都会转送给组里的小妹，可今天却放到了车上，潜意识里就是想看看高浩天的反应。 高浩天现在的反应，她心里总算有点安慰，虽说不是多满意，但总比没反应要好。 她笑笑，“你这是吃醋呢？还是指责我不该收别人的花？” 高浩天当然知道她放这束花在车上的意思，“我这是检讨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可能真是有些忽略她了。 西餐厅里，环境优雅，气氛浪漫，耳边环绕着悠扬的乐曲。 “浩天，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很累？”冯媛媛体贴地问。 高浩天喝了口红酒，“可能是忙了点。”昨晚他没有休息好，估计脸色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着杯中的红酒，居然想起第一次见文琦的情形，红酒都会让她那么恐惧，她的晕血症还真是很严重。 冯媛媛看着明显有些走神的高浩天，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轻轻叫了声，“浩天？”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高浩天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浩天，你这么累，不如抽空我们去度假吧。”冯媛媛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不认为高浩天会对那个女孩认真，也许他就是一时兴起。 难得冯媛媛肯这么迁就别人，高浩天觉得真是很难拒绝，可是，如果答应她，心里又实在很勉强。 “媛媛，最近公司里事情特别多，你知道我们和天成都在为新区的那块地做竞标准备，他们有了远江的加盟，最起码资金上比我们雄厚了很多，我们可能还要跑很多银行，争取贷款……，等忙过了这阵，再说，好不好？”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冯媛媛只好点点头。 高浩天送了冯媛媛回家，他当然不会真的让冯媛媛送他回家。 没有让司机来接，他沿着马路一个人走着，冯媛媛今晚这么明显的试探意味他当然不会不懂，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犹豫？他一向喜欢凡事都在自己控制中，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却有些茫然，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却感觉好像都变了。 周四的下午，文琦和局办公室的小李去财政局取一份文件。 两人刚走过一楼大厅，“文琦”后面好像有人叫了声，她以为碰上了熟人，转过身去，那个人已经来到了眼前，“真是你？文琦。” 眼前的人，高高瘦瘦的，满含笑意的眼睛里都是惊喜，一瞬间，文琦觉得时光好像在倒流，把她送回了从前。 迟疑了一下，“谭海成？” “想不到会在这儿碰上你，文琦，你来这里出差?还是在这儿工作？”对面的男子掩饰不住意外和惊喜。 敛了敛了心神，文琦微笑着：“我在这里工作，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来S市，不过，以后可能要在这里呆很久，我们公司在这儿设了分公司。”谭海成还没说完，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有点焦急地说，“谭总，那边要迟到了。” “不好意思，文琦，我那边还约了人，这是我的名片，咱们再联系，能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吗？”谭海成递过名片。 文琦接过他的名片，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一个下午她都神思恍惚，坐在座位上，盯着眼前那张名片发呆。 名片上写着：远江房地产公司 副经理 谭海成 在这里碰到他，已经让她很震惊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远江集团工作。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在S市，但以夏晋远的性格，让他来这里，想必是已经很清楚他们俩认识了。 “哟，这是谁的名片啊？”王晓梅见她一个下午都在盯着桌上的那张名片，很好奇，顺手拿了过来。 “远江房地产的副经理，咦，文琦，你怎么认识他的，这个远江集团好像也是最近才来我们这的吧。” “他是我高中的校友，今天凑巧碰到了。” “校友？不会这么简单吧，你都盯着这张名片看了一个下午了。” 文琦实在是服了她的好奇心，“真的，王姐，只是我们很多年没见了，突然碰到有点吃惊罢了。” “你这个丫头，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可不信。”大家都传言她和高家关系密切，可是她来了这么长时间倒也没看出什么来。 文琦把那张名片扔到了抽屉里，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王姐，下班啦。” ------------ 36 下班后，文琦没有回家，突然很怕那种一个人的寂静感觉。她随着下班的人流茫然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等路灯亮了，才发现夜色已经暗了。 路边的咖啡厅里正放着一首经典的英文歌， Say you, say me Say it for always That's the way it should be Say you, say me Say it together, naturally I had a dream, I had an awesome dream People in the park Playing game in the dark And what they played Was a masquerade But from behind the walls of doubt A voice was crying out 她推门走了进去，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想起下午碰到的谭海成，仿若回到了那萌动的花季。 谭海成比文琦高两届，文琦刚进高中时，他已经是高三了。他是他们那所高中的理科天才，几乎拿过所有理科竞赛的奖杯。进高中不过一个月，他的名字已经被人无数次提起，由于偏科，文琦一直很头痛理科的，但对于理科好的人却有一种崇拜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暗暗注意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她们教室的窗正对着篮球场，她常常趴在二楼的窗上看着他打球，腿长臂长的他很是灵活，漂亮的投篮常常赢得周围一阵喝彩。 第一次正式见到他是在团委的办公室里，文琦作文写得好，在初中时已是小有名气了，进了高中就被语文老师推荐到校报的编委会了。 那天她正和几个师哥师姐讨论那期校报配的插图，听到有人招呼:“谭海成”，一抬头他已经进来了，浅色的牛仔裤，蓝色的T恤，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很熟络的。 有人给他介绍文琦，他呵呵地笑，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久闻大名，我们学校的小才女，每期都读你的文章。”文琦羞涩地红了脸。 那以后就经常碰到他了，他是校学生会的主席，经常到团委去。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起来。他不住校，有时文琦会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他，他总是笑着朝她招招手。 后来碰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每次文琦一出校门就能看到他，一脚跨在单车上一脚支在地上，笑着说：“一起走吧？” 每次她都想若无其事地说：“好啊。”但偏偏每次自己都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一路上两人会聊些学校的趣事，说说自己的老师，有时文琦会带点崇拜地问他怎么理科学得那么好？他则不以为意地说：“就和你文章写得好一样，只是某方面一种特长而已。” 这样的日子久了，文琦突然发现自己很盼望每天放学的那一刻，回家的路上成了她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好像自己某些方面也有了隐秘的变化，每天早晨照镜子的时候居然也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了，以前她最瞧不起那些整天爱打扮的女生了，可是看着镜子里那个瘦得巴掌大的小脸，挺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心里居然也有些患得患失的。 高一寒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在他们每次分手的那个路口，谭海成叫住了她：“文琦，这个送给你。”说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文琦之后，略带羞涩地又嘱咐：“你一定要看完。” 那个晚上，文琦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把那张光盘放进了电脑里，那是一个很简短的卡通片，绑着马尾辫的那个小女孩一看就是文琦，男孩子和女孩子骑着单车在风中穿行……，片子的最后是男孩子的一个特写，他的大眼睛里满是深情，“文琦，我喜欢你……”，伴随的是谭海成醇厚的嗓音。 生平第一次收到来自异性的表白，文琦心如鹿撞，那种有些期盼又有些甜蜜还夹着点害怕的感觉让她彻夜难眠。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妈妈看着她的黑眼圈，吃惊地问：“文琦，你怎么了？不是已经考完了吗？” “哦，可能是刚考完，有些兴奋没睡好。”她胡乱搪塞，生怕妈妈发现她的异常，好在妈妈没有再问。 在那个昨天分手的路口，看到谭海成支着单车等她，望着他明亮热烈的眼神，她一脸绯红地走了过去………… 手中的杯子空了，文琦轻轻叹了口气，出了咖啡厅打车回家。在出租车上，手机响了起来，翻出来一看，陌生的号码，刚想关掉，突然脑子一闪，又摁下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文琦，是我。”果不其然，话筒里传来谭海成的声音，“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顺便聊聊。” 文琦理了理有些纷乱的思绪，“这样吧，我请你，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边谭海成轻轻地笑起来：“行啊，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文琦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那个寒假过后，高三的复习更紧张了，作息时间和高一已经不同步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偶尔在一起的时候，文琦会把自己写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谭海成看，谭海成经常开她的玩笑：“我可得好好收藏着，等你将来成了作家，拿出去，多珍贵啊。”更多的时候，他会给文琦讲一些理科的学习方法，一本正经地说：“为了高考，硬着头皮也要拿下。” 谭海成也去过几次文琦家，周末的时候，做完了作业，就帮文琦补习一下数学。看到她家里的钢琴，很好奇，“我妈妈曾经是音乐老师。”文琦解释。 “你会弹吗？” “当然，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了。” “弹一首吧？” 于是，文琦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梁祝》，这是妈妈最喜欢的曲子，她常常听妈妈弹，只是那时候她还听不到其中的凄婉。 弹完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音乐，好像没遗传到妈妈这方面的天赋，但是妈妈喜欢，只好就练了。” 六月中旬，高三结束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谭海成的成绩一直稳居年级的前三名，本来可以保送到本省的D大的，可以摆脱艰苦紧张的学习，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他放弃了。 他告诉文琦：“我的梦想是到清华去学建筑，大学对于我来说就是清华，别的都没有意义。”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身上流露出一种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坚定，甚至有那么一丝狂妄，但是文琦心里真是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那年的暑假，谭海成如愿以偿地接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而文琦则收到了她的第一笔稿费，钱不是很多，但是却让她兴奋异常，她约谭海成去麦当劳吃快餐，这是那个时候她能想到的最奢侈的消费了。 而结果她却失约了…… ------------ 37 第二天傍晚，文琦来到约好的酒店时，谭海成已经到了，她下意识的去看表，“是我早到了。”谭海成笑了下，露出好看的牙齿。 等待上菜的间隙，文琦悄悄打量着谭海成，依然是瘦瘦高高的，只是眉宇间已脱去当年的稚气和青涩，显得成熟而干练。 “这么多年你好像都没怎么变？”谭海成望着文琦，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除了眉宇间偶尔闪过的那丝几乎扑捉不到的情绪，几乎和蛰伏在自己心中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你是夸我年轻呢？还是笑我不成熟？”文琦微微一笑，心里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岂止是变，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他们之间毕竟已经隔了那么多年。 “嘴巴倒是变厉害了，”谭海成看着她，“这些年你都在这个城市吗？上学呢？也是在这吗？”似乎有无数的问题要问。 菜已经上了，文琦做了个请的动作，“别冷落了它们，边吃边聊吧。” 文琦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妈妈去世后自己去了外婆家，然后考上了S大，毕业后去了市审计局。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内心却隐隐阵痛，那些曾经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正在不断纠结。 谭海成很是惊讶，“你学了会计？”在他的记忆中，数字是文琦最头疼的。 “是啊。”文琦淡淡地说，他的吃惊在预料之中。 当年填报志愿时，她的班主任李老师特地去找了外婆，劝她改志愿，“文琦不去学中文真的可惜了。” 外婆问她：“怎么不报中文呢？李老师的看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看过文琦的作文，也认为她在文字方面很有天赋。” 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已是笑意盈盈，“我将来是要养外婆的，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好，挣钱也多，读中文将来做什么？当作家？你看看现在好像最不缺的就是作家了……”， 外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谭海成觉得文琦的神色间有些恍惚，原来有些东西还是变了，当年的文琦对文字是多么的痴迷，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学了会计，怪不得这些年他找人查了那么多的高校的中文系，都没有找到她。 “真巧，谭总？”一个轻柔的女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谭海成起身，“你好，冯小姐。” 文琦抬头，居然是冯媛媛。 “哟，文琦？怎么是你呀。”冯媛媛一脸的惊讶。 其实她早就认出是文琦了，她和几个同事过来吃饭，却发现远江的副总也在这儿，等她看清了他对面的女孩是文琦时，心里不是一般的惊讶，两人的样子分明是很熟的，这个文琦还真是不简单，高浩天那儿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转眼又和谭海成扯上了。 “媛媛姐，你也来吃饭。”文琦也没到会碰到她。 “谭总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认识了我们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谭海成笑着纠正，“冯小姐说错了，我和文琦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我们是高中的校友。”文琦忙解释。 冯媛媛是什么人，刚才谭海成注视文琦的那种目光，怎么会仅仅是校友那么简单。 她面上一笑，“那可真是巧了，对了，谭总，采访你的那个节目明晚就要播出了，到时候可要看啊？” 谭海成点点头，“好”。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同事还在那边等我，回见。”冯媛媛告辞。 “你和她好像很熟？”谭海成听见文琦对她的称呼，应该是很熟稔的。 “哦，算不上特别熟，见过几次。”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冯媛媛的关系，若不是因为秦素，想必冯媛媛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采访你？”刚才听冯媛媛说起做节目。 “是啊，我们公司刚来这里，需要宣传，所以我接受了她们的采访，其实主要是为公司造势。”谭海成笑着解释。 他说到工作，文琦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的梦想不是要做一流的设计师吗？怎么会去了远江呢？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她不想知道那么多，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当年她的高考成绩很好，很多人劝她报北京的院校，但她执意来了S大，她的解释是这里离外婆近，其实并非全部如此，在她心里是不想去北京的，她曾经和一个人约定高考后要在北京见，她不想碰见能让她记起那个城市的任何人和事情，只是没想到，绕了这么久，还是碰到了。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就像久未见面的朋友般杂七杂八地聊了很多，但是都没有说起当年。文琦心里暗暗舒口气，那些懵懂的往事不是不美好的，但是毕竟都过去了，又何必徒增伤感。 回去的时候谭海成送她，他看着车外的景色，感慨地说：“文琦，这个城市和云州真是很像啊。” 文琦也常常有这种错觉，这也是当初她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谭海成见她只是看着窗外，并不说话，忍不住问：“文琦，你是不是很久没回云州了？” “我离开后就再也没回去。”文琦看着他，神色淡然地说。 这样的语气，这样表情的文琦，让谭海成觉得很陌生，记忆中的文琦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现在的她，目光依然清澈，但却似乎没了温度。 难道真如她所说的，只是因为她妈妈去世了，她才离开的云州，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回去？还有她怎么会学了会计？当年自己给她写了那么多的信，都被退了回来，等放寒假自己回到云州时，她却已经离开了，连她的家都搬了，自己找了她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失望，本已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了她。 一个晚上，他觉得文琦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什么，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年他一心一意地只是想找到她，却从没有想过，她是不是想见他，直到此时，他才觉得文琦也许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她或许从来就没想过还会再遇见自己。 在文琦要进电梯的那一瞬，谭海成突然拉住了她：“文琦，这些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再见到我？” 故意忽略掉他眼中的那抹执著和伤痛，文琦点了点头。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把和那个城市相关的记忆都抹掉。 “我明白了……”谭海成慢慢地松了手。 进了电梯，靠在墙上，文琦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 38 秦素打电话让高浩天回家吃饭，“都是父子俩有什么说不开的，再说了你爸都那么大岁数了，别总让他上火，妈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事情总得一步一步地来……” 那天和爸爸争执后，他好几天没回家了，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最近总是心浮气躁的，怕回家再和爸爸吵起来。 “我知道了，妈。” “对了，叫上媛媛一块回来。”秦素嘱咐他。 饭桌上，几乎都是秦素和冯媛媛在说。 “对了，我前几天碰到文琦了，你们猜她和谁在一起？”冯媛媛卖了个关子。 高浩天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谁啊？让你这么吃惊。”秦素接了话。 “是远江的那个副总谭海成。” “文琦怎么会认识他？”高浩天抬起头。 “我也奇怪，看他们两个好像不是一般的朋友。” “也没什么奇怪的，文琦这么大，也该交男朋友了。”秦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高浩天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起身离开。 “浩天最近这是怎么了？”秦素看了眼他的背影。 “不过是个竞争对手，听到人家的名字就这么大反应，哼，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高克东面色不豫地说。 “我忘了这事，不该在他面前说这个的。”冯媛媛一副恍然明白的表情，心底却凉成一片。 已经开学了，文琦打锦慧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去了S大，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倒是旁边屋子的一个女同学出来了，“你找唐锦慧？她不在，去北京了。” “她去北京干什么？” “好像是去找工作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文琦没想到为了这件事情锦慧居然连留校都要放弃了，锦慧家离这儿不是很远，父母身体都不是很好，她常常说自己留在S大是最佳选择，既可以照顾父母，又不用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 她给锦慧发了个短信：锦慧，如若真的不想见我，不见就是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保重。 从图书馆旁的林荫路上经过，她和锦慧曾无数次结伴从这条路上走过，那时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将会形同陌路。 手机响，是高浩天打来的。 “文琦，你在哪儿呢？” “在S大。”从那晚自己喝醉后，两人再没见过。 “去找你朋友？” “也许以后就再也不是朋友了。”她语气寥落。 高浩天想起那晚她的伤心，“如果她这么不相信你，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文琦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他出身那样的家庭，平日里都是前呼后拥的，这份友情在他眼里当然是不值一提的。 “你还没吃晚饭吧？这样，你在S大的东门口等我，我过去接你，我请你吃饭。” “我……”文琦刚想拒绝。 “别拒绝，我忙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你就算陪我，好不好？”他的语气里隐隐有点恳求的意味。 “那好吧。”他这样放低身段，文琦没法再拒绝。 高浩天的车子开了很久，出了城区很远，拐进了路边的一条小路，又走了一段，车子在一处亮灯的房子前停下了。 “到了。”他招呼文琦下车。 文琦下车，周围是大片的果园，眼前的这座房子在果树的掩映中，好像就是农家平日用来看果园的房子，哪里像是能吃饭的地方？ “走吧。”高浩天有些好笑，一路上她都没问要去哪儿去，怎么到了反而犹豫起来了。 进了门才发现这个房子还有个后院子，两边都有厢房，高浩天带她去了东门的那一间，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两人在桌边坐下，有个约摸四十多岁的男子进来了给他们倒上了水。 “来啦？”他和高浩天打招呼。 “是啊，李叔。”高浩天显然以前是来过的。 “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跑这么远吗？“等那人出去了，文琦忍不住说。 “城里可吃不着这么新鲜的饭菜。”高浩天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解释，“这里的饭菜，可是不容易吃着的，这个李叔脾气怪得很，得对了他的眼才行，否则，他还不伺候呢。” 一会儿菜就端了上来，其实只是几样很普通的农家菜，但尝了几口后，不得不说做的确实很好，那时一种很独特的农家味。 “这些菜都是自己种的，纯绿色食品，多吃点。”高浩天边给她夹菜边说，以前在一起吃饭时他就注意到文琦吃的很素。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条鱼，“这个鱼可是李叔的招牌菜，xxx来我们这儿视察时，李叔曾给他做过鱼。”他说了个如雷贯耳的大人物的名字。 文琦笑了，“那这个李叔应该在自己家的招牌上写着‘御用厨师’。” 高浩天看出她的调侃之意，“你还别说，很多五星级的大酒店都来请李叔去掌勺呢，可惜，他心不在此，跑到老家包了几亩果园，过上了世外桃源的日子，只是偶尔有朋友来时，才露两手。” 带着稻谷香气的小米粥，可口的饭菜，文琦真的吃的很饱，好像胃口从来没这么好。 走的时候，高浩天从车上拿了个纸袋递给李叔，“李叔，带了两瓶酒给你。” 那个李叔接过去，拍拍高浩天的肩膀，“记着，下次别自己开车来，咱们俩喝个痛快。” 上了车，高浩天对她说，“这个李叔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 说到喝酒，文琦有点不好意思了，“上次，谢谢你。” “嗐，这点小事总是谢来谢去的，多没劲。” “我喝醉了，没有胡搅蛮缠吧？”文琦其实很担心自己喝醉了酒品不好，让他难堪。 “噢，……，没有，你醉了，很乖……，很可爱。”最后的这句声音已经很低了，但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里一阵沉默，气氛明显有些怪异。 高浩天觉得自己的心绪好像又回到了那晚那种诡异的感觉中…… 文琦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这个话，只好沉默。 ------------ 39 一路沉默，两个人好像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高浩天不断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文琦，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淡然，盯着黑漆漆的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文琦，记得那次我们说起远江集团，你对他们熟吗？”半天，高浩天徐徐开口。 文琦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一下，“不熟，只是听说过而已。”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那天冯媛媛说起她和远江的那个谭海成在一起时，他突然想起那天她在自己车上看到远江集团时的那种反常，是的，自己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反应是有些反常的，他不知道她的这种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和那个谭海成有关吗？ 刚才问这个不过是想试探下，她的反应可真是有点怪呵，那种感觉就像你明明认识一个人却偏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进了市区，高浩天再次开口了，“文琦，你的那个读研的男朋友只是个挡箭牌吧？” “你怎么知道？”文琦下意识地问，等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问法等于已经承认了。 “我猜的。”最初只是有些怀疑，那天她喝醉了说的那些话让他确信她的那个所谓男朋友只是编的。 “高总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雅致了？”文琦的语气明显地不悦，她不知道今晚的高浩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高浩天见她神色疏离而淡漠，语气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刻薄，心里不由地一紧，“文琦，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喜欢别人这种探究式的关心。” “文琦，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当作朋友？” “即使是朋友，也未必要做透明人。”她不喜欢别人近距离地进入自己的生活。 “透明人？文琦，明明是你不坦诚，你明明认识远江的谭海成，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认识？你在怕什么？又在躲什么？”高浩天的语气急促起来。 “我认不认识谭海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我什么人？”文琦被他的步步紧逼彻底激怒。 “可是我紧张你，喜欢你……”高浩天脱口而出。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再一次陷入沉默，高浩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明明在自己心里连想都不允许去想的。 文琦长长的睫毛垂了一下，心里有过一瞬慌乱和震惊，但也只是一瞬，抬起头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已是波澜不惊，“高总，你这句话好像说错了对象吧？还是这句话在你那里说的太多了？” 高浩天被她抢白地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喜欢我什么？你又了解我多少？还是你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想来碟小菜清清口？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是最佳人选，不过，我想有很多人会乐意有这个机会的，你可以找她们。麻烦你，把车靠边。” 高浩天冷着脸把车靠边停下，文琦下车，招手打车，离开，动作快得好像他是瘟疫一样。 他从来没有这种经历，被一个女孩子这样讥讽嘲笑，他一向心高气傲，无论在事业上还是感情上都颇为自信，可是今晚……，他心里涌起的不仅仅是被人抢白和讥讽的难堪，更多的是隐隐的伤心，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 40 高浩天在车里坐了很久，文琦的话一句一句地在他耳边回响，“……你喜欢我什么？……” 冲口而出的那句话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很清楚，那是在自己心底氤氲了很久的一种感觉，所以才会几乎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这些日子，情绪的种种反常，他明明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心里又不断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他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只是暂时的一种迷乱，过了这阵就好了。可是，那天冯媛媛貌似无意的那些话，他明明知道自己当时的反应很糟糕，可他偏偏控制不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离这个女孩子远一点，可偏偏他也控制不了，…… 是啊，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孩子纤弱的身影开始进驻自己的心？是她酒醉的那晚？还是更早？那个台风的晚上，看到单薄瘦弱的她躺在病床上，心里的那种心疼又是为了什么？ 手里的烟头灭了又亮，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有巡逻的警察过来敲车窗。 “先生，需要帮忙吗？如果喝酒了，可以打电话让你朋友来帮你开。” “哦，对不起，我没喝酒，我马上走。”他发动了车子。 大街上不知哪个地方飘来声嘶力竭的歌声，“因为爱所以爱，温柔经不起安排，愉快那么快，不要等到互相伤害；因为爱 所以爱，感情不必拿来慷慨……” 唱的是那么理直气壮，“因为爱所以爱”，也许这个世上的许多东西本就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 文琦坐在宽大的飘窗台上，屋子里没有亮灯，她手里拿着高浩天落在这里的那只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一明一暗的光闪过她的脸庞，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路奔跑，最后才发现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那些人从各个方向追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今晚她也许有些反应过度了，可是远江、谭海成……，一个个让她这么敏感的字眼，还有他最后的那句话…… 不可否认，高浩天在她心中的印象已有了很大的改观，可是她从没有也不想把自己放到那个尴尬的位置上，她也不认为他会对感情认真，她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酒吧里碰面时他正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外面都知道他和冯媛媛是什么关系，可他居然连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 看样子，自己以后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高浩天去东海集团的总部开会，刚下车正好碰上也来开会的秦仲伟。 “表哥，好久不见啊？”他懒洋洋地打招呼。 高浩天冲他点点头，没吱声，从小到大，他对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弟都没什么好印象。 “表哥，不是我说你，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女朋友啊。”秦仲伟无视他冷冰冰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 高浩天听他话里有话，转身看着他，“什么意思？” “嗨，前天我去酒吧，你猜碰到谁了？”秦仲伟故意卖关子，见高浩天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忙说，“是媛媛，一个人在那里喝酒，还好遇到我了，你说这要是碰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出了事怎么办？” 高浩天的眉头皱了皱，这个秦仲伟当初对冯媛媛花的心思不是一般地多，也因为这个对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忌恨地很。 “她那么大了，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高浩天不想再和他啰嗦，转身准备进去。 秦仲伟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天成现在和远江联手，实力大增，不知表哥你有几分胜算？” 高浩天转身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冗长而乏味的会议，几乎每个提案都会被那几个老家伙挑出无数毛病来，秦仲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而身为副总的舅舅秦睿却几乎没什么立场，高浩天觉得外公当初的决定真是没有错，如果公司让舅舅接管，也许早就垮了。秦睿根本不是经商的料，凡事优柔寡断，而且耳根子特软，这几年在秦仲伟和这些老家伙的鼓动下，已经不时地流露出要执掌大权的样子，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的。 出了会议室，他刚要离开，却被高克东叫住了，“浩天，你来我办公室，有事情和你说。” 从那一次两人争执后，父子俩还没单独在一起说过事情，高浩天在高克东对面坐下，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浩天，过两天我要去省城见几个银行的行长，你也一起过去吧。” 高浩天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海天最近的事情挺多，我这个时候离开好像不太好。” “其实，我让你去，也不全是为了公事，你和媛媛都谈了这么久了，还没正式去拜访她的父母，这次你妈妈也去，咱们正好一起去见见媛媛的父母，我们做长辈的也算是表个态。”前几天碰他到冯书记，冯书记打听这个事情，开玩笑地问他，他这个亲家什么时候转正？他知道冯书记话里的意思，想想也是，早点定下来对公司也好。 高浩天坐在那里半天没吱声。 “怎么啦？去个省城而已，海天再忙，也不在这几天吧？”高克东以为他在为公司的事情发愁。 “爸爸，我和媛媛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吧。”谁知道，高浩天开口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缓一缓？什么意思？”高克东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觉得我和媛媛不太合适，你们这个见面就免了吧。” “浩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怎么，你们俩闹别扭了？” “没有，爸爸，我觉得媛媛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这样和她在一起会害了她。”高浩天看着他，声音低而清晰。 “浩天，你几岁了？你第一天认识媛媛吗？她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当初你就应该明白，你们俩的事情不是儿戏。” ------------ 41 高浩天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麻烦，且不说这里面的利益牵扯，光是考虑到高家和冯家的声誉，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爸爸，我知道我这个决定让你很为难，可是……” “为难？浩天，你不少了，这件事情仅仅是为难这么简单吗？媛媛是冯书记的侄女，你们的事情当初是冯书记的夫人刘颖亲自来提的，我和媛媛的爸爸也是多年的朋友，你也应该知道当初媛媛为什么留在这儿的？她对你那可是一心一意的，你呢？以前的那些事情就算了，可到了现在你跟我说你们不合适，你觉得就这句话，能交待过去吗？”高克东情绪很激动。 高浩天低头不语。 “浩天，平心而论，媛媛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懂事又识大体，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她，年轻人偶尔的冲动我理解，如果你觉得这次去省城拜访冯伯伯早了点，那可以再等等，可是，刚才的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自认为不是个强势霸道的家长，从小到大，也没有逼着你做什么事情，但你也别让我们失望。”高克东看着他，叹了口气。 “爸爸，我二十八岁了，好像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了，不错，以前我也荒唐过，可是这件事情，我已经很认真地考虑过，我知道我这样做，对媛媛很不公平，可是，这样总比误了她一生要好。” 高克东看他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火气不由地也上来了，“看样子，我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哼，不用我们管了，可是，你姓高，你不是为你一个人活着的，这个事情由不得你胡闹。” 高浩天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没法再说下去了，父子俩不欢而散。 他和沙展平去酒吧喝酒。 “展平，你说如果当初我们留在北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高浩天盯着杯子里的酒，眼神迷离。 “呵呵，那还用说，凭咱们两个肯定是名扬北京城了。”沙展平乐呵呵地开着玩笑，他和高浩天是大学同学，很好的朋友，毕业时一起留在了北京，后来，高浩天要回S市，他也一起来了。 “凭你的才能，留在北京肯定会比现在发展地好，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拽来。” “嗨，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这么多愁善感的，过去开会被老头子训了？”沙展平觉得他今晚的情绪有点怪怪的。 “咱们不说这个了，来，喝酒。”高浩天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下。 “对了，秦仲伟最近的动作挺大的，咱们是不是得防备着点。”沙展平想起收到的那份材料。 “老头子那里总是犹豫不决的，这些裙带关系……，哼，你说咱们在这上面耗了多少精力。”高浩天一副痛恨的表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高浩天喝得酩酊大醉，沙展平送他回公寓，在他的印象里，高浩天喝成这样，最近的一次还是他们俩离开北京的时候。 秦素到公司的时候，高浩天正在开会，他匆匆从会议室里出来。 “妈，你怎么来了？”秦素离开公司后，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也很少到东海总部和下面的分公司去。 “我出来逛街，正好到了你楼下，就上来了。”她看了下表，“你先去忙，等会儿咱们一起吃午饭吧。” 高浩天再次回到会议室，心里对秦素的来意已经有些明白了，那天他们父子俩不欢而散，他一直都没回家，秦素今天肯定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果然，吃饭时，秦素先问些公司的情况，然后话题一转。 “浩天，我听你爸爸说，你和媛媛闹别扭了？” 高浩天心里苦笑了下，秦素这个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真是了得，“妈，不是这样的，……，我想和媛媛分手……，我知道媛媛不错，家世好，又懂事，……她会遇见比我好的人，我不想耽误了她。” “可是，你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你，浩天，你听妈一句话，媛媛是做你的妻子的最好人选。” “可是，妈，那只是合适，不是喜欢。”高浩天低低地说。 “喜欢？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过很多女孩子的，你的所谓喜欢又能持续多久？”秦素淡淡地说。 高浩天的脸上有些白，原来在自己的妈妈这里自己都是这么不值得信赖的。 见他不作声，秦素放缓了语气，“浩天，妈不是要逼你，你自己也说媛媛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她对你的迁就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要她怎样？我们和冯书记家也算是世交了，这门婚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般配。长远来看，这门婚姻对你的事业发展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你要和天成竞争，这是个很重要的砝码，别的不说，有了冯守勋的支持，资金方面你要少走多少弯路，……，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用这些，可是在商言商，明明有捷径可走，你为什么非要拒绝？再说了，外面的那些女孩子，你知道她们喜欢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钱？” “这个我可以保证，她对我的钱没有兴趣。”高浩天想起文琦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哦？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她是谁？”秦素对高浩天和冯媛媛的事情一直很放心，一方面是她知道高浩天虽说脾气倔，但也知道孰轻孰重；另一方面，冯媛媛无论相貌气质也都是女孩中的佼佼者，她真的很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高浩天这么坚持。 “妈，你说过不逼我的。”高浩天低声喊道，他真是郁闷至极，一方面他要解决自己身上的这些乱摊子，另一方面，想起文琦对他的反应，似乎也是前路漫漫。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秦素见他这样，也有些心疼，“好啦，妈不逼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但是，妈得把丑话说在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妈是不会让她进高家的门的。” 临走的时候，她突然问高浩天，“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见着文琦，这个孩子我打电话让她去家里，她不是说工作忙，就是说要复习考试，一直都没见着人影。” 高浩天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文琦这是在躲着谁，前几天，孔处长过来一次，她却并没有一起来，“小文说她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来了。“孔处长解释完后，又说了句，“明明早上她还好好的嘛。” 他知道她是不想见他，所以处处躲着他。 秦素嘱咐他，“你见着她，记得告诉她，我想她了，让她到家里来玩。” 高浩天点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她怕是再也不想去了。 ------------ 42 林胜楠打电话来约文琦下班后一起吃饭。 “怎么有空想起我了？你那位呢？”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林胜楠了。 “老朋友怎么也不能忘啊，免得被你说重色轻友。”林胜楠哈哈地笑着。 她的话让文琦想起了锦慧，不禁心下黯然。 吃饭时，林胜楠说起锦慧，一个劲的抱怨，“这个死丫头，到外地去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好歹也和咱们俩说一声啊。” 文琦默不作声，林胜楠说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文琦的不对劲。 “你怎么啦？文琦。”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在学校时咱们三个在一起的事情了。”她没有告诉林胜楠自己和锦慧的事情，一则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再则是她觉得这毕竟关乎到锦慧的隐私。 “文琦，我前些日子碰见一个初中的同学，她是我们家的邻居，她说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林胜楠眼眶有些红。 “胜楠，回去看看她吧，你不能把别人的错迁怒于你妈妈身上，她不离婚，肯定有她的苦衷，也许是对那个人还有感情，也许仅仅是为了你，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她总是最疼你的人。”文琦劝她。 “嗯，等忙过这段日子，我和少峻一起回去看她。”说起黄少峻林胜楠露出一丝娇羞，看样子修成正果的日子指日可待。 “你妈妈一定会高兴坏了。”文琦由衷地说，看着自己的女儿带着男朋友回来看自己，这可能是很多母亲的心愿。 小时候，妈妈带着自己去参加婚礼，她最喜欢漂亮的新娘子，回家后大声地宣布：“我想过了，我长大后不做老师了，要做新娘。”那之前她的愿望是长大后做一名老师。 记得妈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你将来呀，肯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 后来，妈妈给她买了条漂亮的白色纱裙子，她总是把那条裙子叫做“婚纱裙”，喜欢的不得了。 心里一阵酸涩，她悄悄地别过了脸。 林胜楠轻轻地叫了声，“文琦。”心里不禁有些懊悔，只顾和她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事情，却忘了这些事情会让她难过。 文琦抬头，“胜楠，好好待你妈妈，有妈妈疼，多好啊。”她眼里隐隐有泪光。 林胜楠甚少看见这样的文琦，只觉得一阵心疼，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周日的下午，外面骄阳似火，文琦索性哪儿不去，呆在家里看书。 没想到冯媛媛居然打电话来找她，她很客气地说耽误她点时间，有事情要和她说，原来她就在文琦家附近，她们约了小区门口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但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冯媛媛依然是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只是好像有点憔悴。 “媛媛姐，你找我有事？”在她对面坐下，文琦问道。 冯媛媛打量着对面的文琦，她很随意地穿着件粉色的T恤，米白色的短裤，素净的脸上连口红都没涂，心里很不情愿地承认，她身上的确有着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让人忍不住地就想去探究。 “文琦，你有男朋友吗？” 文琦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冯媛媛一开口问的会是这个，“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文琦，我认识很多很优秀的男孩子，有机会想介绍给你认识。” 文琦当然不会认为她专程来找自己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介绍男孩子，“媛媛姐，我对这个事情没兴趣，还是免了吧。” “没兴趣？当然了，你怎么会对别人有兴趣，你的兴趣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了。”冯媛媛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琦，你不用跟我打哑谜，你这么接近高家不就是为了高浩天吗？” 原来自己的预感真的是很准的，“冯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和高家的关系仅仅是因为我曾经给高浩天输过血，而且并不是我要去接近他们的，是他们来找的我。” “我当然知道，所以最初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可是，文琦，我真是低估你了，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让浩天晕头转向了……”冯媛媛恨恨地说。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文琦淡淡地说。 “什么也没有？文琦，你以为我是捕风捉影，无理取闹。我问你，刮台风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那天凌晨我和组里的同事去拍一个现场，路过这个小区时，看到他的车子从这里出去，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儿，可是后来知道原来你住在这里。” 文琦想起台风的那个晚上，坦然地说，“是，那个晚上我们是在一起，但我们是去医院给一个孕妇输血去了，回来的时候雨太大，所以他才在我家呆了会儿。” “可是他却告诉我，他那个晚上是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文琦，如果你们只是去医院输血，他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骗我？” 文琦没想到高浩天会这么跟她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觉得我没必要知道。” “文琦，高浩天是什么人？你不要以为他会对你认真，他交过那么多的女朋友，也没见他对哪个认真过，再说了，高家是什么地位，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让人进门？” “冯小姐，我再说一次，我和高浩天什么关系也没有，承蒙你提醒，我对他和他们家没兴趣。”文琦冷冷地说。 “文琦，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住在这里，这里是什么房价大家都清楚，凭你的工资，住的起吗？”冯媛媛一副鄙夷的口气。 文琦怒极反而笑了，“冯小姐，有本事好好回家看着你男朋友吧，至于我住不住得起这里，就不劳你费心了。” 冯媛媛一脸黑线，拂袖而去。 ------------ 43 再次进门的时候，文琦忍不住打量着自己住的这处房子，冯媛媛说的没错，这里是S市属得着的海景小区，环境一流，房价自然不是一般的高，凭她现在的工资真是半辈子也买不了一套。 这套房子当然是她买的，而且是一次性付款，记得当初她去买房子时，售楼处的小姐见她一副学生模样，却是如此大手笔，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用的是夏晋远的钱。 她离开云州去外婆家不久，他就来找过她，当然没有见着她。后来外婆拿出了一张信用卡放在桌子上，“他留给你的。” 文琦冷冷地看了一眼，没有动，外婆把卡放进了她的包里，“你放心，外婆养得起你，不过，这个你也收着，你现在还小，用或不用，等你大了再决定。” 直到外婆去世前，她从来都没有动过那个卡里的一分钱。大学的时候，她常常出去打工，其实外婆给她的钱已经足够了，可是，她不能总让外婆养自己，那时她的愿望是等工作以后，能在S市买栋房子，让外婆一起过来住。 有一次，夏晋远来找她，她正在图书馆里打扫卫生，那是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岗位，不知道夏晋远在那里站了多久，等她打扫完，整个楼层已经空荡荡的了，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她转身看见夏晋远站在大厅的一角，看她的眼神非常古怪，她不愿去探究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放好了工具，准备离开。 “文琦，你是成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夏晋远在身后冷冷地开了口。 文琦回头看他，“我没让你来。” “你宁可到这里扫地，也不愿用我的钱……”，他堂堂夏晋远的女儿，居然要靠打工来挣学费，真是莫大的讽刺。 “你也说了，那是你的钱。”文琦淡淡地说。 “可那也是你的，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夏晋远痛楚地看着她。 “和我没关系，我现在也不姓夏了，对不起，我晚上还有课，得走了。”她转身离开。 可是，她最后还是用了他的钱。 外婆去世不久，他又来找她，让她毕业后回云州。 “你外婆也不在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从头至尾，文琦一直没有说话。 最后，夏晋远有些恼了，“你这个性子，还真是像文家的人，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倔有什么好处？你外婆的病，我明明可以给她找最好的医生，送她去最好的医院，可是她不让我知道，对，就是我知道了，她肯定也不会去的，她不会用我的钱。可是，你是我女儿，你也不用我的钱……，你们不是恨我吗？那就应该拼命地花我的钱，最好让我倾家荡产，那样才解恨不是？” 就在他走后的那个下午，文琦翻出了那张从没有用过的信用卡，上面的数额让她有些吃惊，夏晋远真是很大方，居然给了她这么多的钱，想起他说的话，她去了当时正在开盘的这个小区的售楼处，买了这处房子。 其实她从来也没把这里当作家，只是一个栖身的场所，每天上班都会路过市中心一幅巨大的广告牌，某处楼盘的广告语赫然而立，“爱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她的家曾经在云州，后来又在阳宁，现在呢？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高浩天给冯媛媛打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听着电话那边冯媛媛欢快的声音，他心里苦笑了下，她如果知道自己要和她说什么，恐怕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高克东和秦素那里，他都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可是这个事情不能就这样拖着，这样对冯媛媛不公平，尽管自己的这个决定对她也不公平，可是总比这样拖着要好。 他挑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毕竟要谈这种事情，还是静一点的好。 “秦仲伟说，他碰见你一个人在酒吧喝酒，是不是心情不好？”他试探着问到。 冯媛媛听来却以为他是在责怪她，忙解释，“没有，那只是个偶然，我不知道会碰上他。”他不喜欢秦仲伟，这个她知道。 高浩天叹了口气，“媛媛，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你心情不好去喝酒，这也没什么。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一直都这么委屈自己？” “没有，浩天，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冯媛媛急忙说。 高浩天沉吟会儿，“媛媛，咱们分手吧。””他艰难地说。 冯媛媛脸色苍白，高浩天打电话约她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句话。 “为什么？浩天，为什么？”她喃喃地问。 “对不起，媛媛。”高浩天不知该怎么说。 “对不起？浩天，你对我说的只有这个吗？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冯媛媛盯着他。 “媛媛，别这样，你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更好更适合我？浩天，想不到你为了她居然会自贬身份，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 高浩天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幽深难测。 “不要把我当傻子，我知道是因为文琦。”冯媛媛缓缓地说。 “你不要瞎猜，我们俩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他不想把文琦扯进来，本来就是他自己出了问题的。 “她是别人吗？她如果是别人，你会对她的事情那么上心吗？”冯媛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你别让她单纯的外表蒙住了眼睛，你以为她没有心机，其实她的心机比谁都深，她以退为进，手段不知多么高明……” “够了，媛媛。”高浩天冷着脸打断了她，“不要毁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我说过了，是我的问题，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冯媛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浩天，你就这样无视我的这颗心……” “媛媛，对不起。”高浩天涩涩地说。 冯媛媛站了起来，面色苍白，“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这三个字，……，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的那颗心会不会有人珍惜。” ------------ 44 文琦一直想着找个机会，从体育场这个项目里撤出来，上次孔处长招呼她去海天，她借口身体不舒服，推掉了，可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冯媛媛来找过她之后，她觉得自己更得离这些是非远点，只是这个借口真是不容易找的。 托着腮正盯着窗外出神，王晓梅过来招呼她，“文琦，外面有人找你。” 文琦起身，她却凑过来在文琦耳边有点暧昧地说：“是个帅哥呢？” 文琦的脸上一红，这个王晓梅最爱八卦了。 出来一看，居然是谭海成。 “到市政府这边办点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你。”谭海成笑着说，“忙吗？” “不忙，机关里也就这点好处了。”文琦说实话。 谭海成看了看表，“你们几点下班？” “十二点。” “还有半个多小时，要不一起吃午饭吧？我等你。”谭海成提议。 人家专程过来，文琦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不过一想到他要是在办公室里坐上半个小时，里面的王晓梅恐怕不知又要八卦些什么了，忙说：“我进去打个招呼，提前走会儿。” 孔处长不在，她和王晓梅说了声，“王姐，我提前走会儿。” “是和外面的帅哥去约会吧？行，行，没问题，下午不来都行。”王晓梅最喜欢看文琦脸红的样子，故意逗她。 文琦不知再和她说下去，她还会说什么，拿起包赶紧走，后面传来王晓梅哈哈的笑声。 谭海成见文琦红着脸从屋里出来，里面好像还有笑声，忍不住问：“怎么啦？” “哦，没事，我一个同事，开玩笑开惯了。” 谭海成开着车，她原以为他会在附近随便吃点，车子却开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我暂时住在这儿，这里的海鲜很不错，和云州有得一比。”谭海成没有忽略刚才她眼里的吃惊，又补充了句，“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只好请你到这儿来了。” 文琦笑笑，“有人请吃五星级的大餐，乐意之至。” 两人边吃边聊，谭海成问了她些工作上的事情，文琦或听或答，却很少主动问什么。 “文琦，你不好奇我当初怎么会去了远江集团吗？”谭海成轻轻地问她。 文琦垂下眼帘，“我好奇，但我不想知道。” 谭海成苦笑，“文琦，你的诚实真让我伤心。”她居然连随口敷衍他一下都不愿意。 “对不起。”文琦低声说。 “文琦，夏总过几天会来S市，你不想见见他吗？”他当初去远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了夏晋远是文琦的父亲。 文琦抬头，眼睛里一片淡然，“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已经不姓夏了。” 谭海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今天去找文琦，文琦的那个同事一脸惊讶，“夏文琦？是文琦吧？”，当时他还以为大家叫习惯了，原来她真的改了姓。 “文琦，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尽管知道夏晋远是文琦的父亲，但这几年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文琦的任何消息，在远江，大家都知道，这是夏晋远的禁忌，说话的时候都会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 “这么巧？谭总。”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文琦抬头，一双幽深的眼眸带着一点冷冽的气息从她脸上扫过，是高浩天。 “高总，你好。”谭海成起身彬彬有礼地和他打招呼。 “陪几个客人过来。”高浩天指指那边的几个人，“想不到谭总居然认识文琦？” 这下轮到谭海成吃惊了，“你们认识？” 文琦无奈只得起身，“是啊，我们工作上有业务来往，你好，高总。” 高浩天盯着她，文琦只觉得他的眼神锐利而又晦涩，似隐藏了无数情绪，良久，只听他轻轻说，“文小姐，你好。” 他看向谭海成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优雅自信，“二位慢用，我不打扰了。” 等他走远了，谭海成说：“这个高浩天是我们很强劲的竞争对手，听说挺有两下子的。” 文琦似乎在走神，半响，她问：“你们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和海天合作？” “海天的条件的确很好，之所以选了天成，是因为天成的舒总和夏总曾经是战友，这种关系当然是海天比不了的。”谭海成顿了下，又说：“还有个原因，海天是隶属于东海集团的，而东海内部有人并不希望我们合作成功，换句话说，是他们内部有问题。” 中午的这顿饭吃的并不轻松，文琦回到办公室后，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 王晓梅从她一进门就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见她这副表情，敲了敲她的桌子，“和帅哥约会不应该是春风满面的吗？你怎么这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王姐，你饶了我吧。”文琦实在是受不了她这副追根问底的样子。 “姐姐这是好心，怎么说姐姐也是过来人了，来，说说看，这个帅哥什么条件？我给你参谋参谋。”王晓梅非但没走，反倒拉了把椅子在文琦的边上坐下了。 “文琦，孔处找你。”一个男同事招呼她，文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激孔处长，简直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中，要知道，王晓梅这一坐下，可不是一半时能打发得走的。 她忙起身，“那个，王姐，孔处找我呢。”，仓皇而逃。 孔处长找她的意思很简单，让她写份入党申请书。 “市委党校有个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我们局里分了一个名额，领导研究了下，想让你去。” 其实，机关里不是党员的真的没几个人了，以前姜若华也催过她几次。 “这个培训班要去多久？”她问孔处。 “二十天左右吧。”孔处大概是怕她不愿意去，“党校的安排也不是很紧张，有事情还可以请假的。” “好的，孔处，下午我就把入党申请交给你。”尽管时间不是很长，但最起码这段时间她不用担心会碰到高浩天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 45 市委党校位于S市的南郊，远离商业中心，很僻静的一个地方。她们这个培训班大约能有三十多人，岁数都不是很大，现在很多大学生进机关时都已经是党员了，所以不是党员的这些基本上都是类似于文琦这种貌似没什么上进心的。 简短的开班仪式，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给他们讲了话，无关乎就是那些希望大家好好珍惜学习机会之类的，课程的安排也不是很紧张，不过要求不能缺席，有事情得单位出面请假。 尽管对课程内容没有兴趣，但文琦每天还是很准时，坐在课堂的这种感觉，她很喜欢。座位都是大家随意坐的，和她坐在一起的是广电局的一个女孩子，快人快语的，不一会儿文琦就知道她叫朱巧曼，比自己大两岁。她敢保证一节课讲下来，这个朱巧曼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不是在摆弄手机发短信，就是趴在桌上看时尚杂志，好在她俩坐的位置偏后，老师可能也没注意，不过，这样的培训都是走过场的，老师也知道，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哎，文琦，你们局里的福利待遇怎么样？”课间的时候，朱巧曼悄悄问她。 “一般般吧。”她随口答道。 “哦，还以为你们那儿不错呢，唉，我们那儿是贫富不均哪。”她嘟囔着。 见文琦惊讶的眼神，忙又说，“电视台那些主持、制片什么的都富得流油，我们这些底层的就穷死了。”末了，又恨恨地说，“她们随便出席个什么开业剪彩活动，拿个红包都顶我们半年的工资了，个个开名车，连男朋友的身价都一个比一个高。” 文琦不八卦，但托王晓梅的福，这个城市里几乎稍微勾得上八卦的事情，王晓梅都知道，而且常常在办公室里讲给他们听，比如电视台那些女主持人，前男友是谁，现任男友是谁，什么背景和来头，有时候，文琦真佩服她，不论真的假的，她说出来都和真的一样。 现在又碰上这个朱巧曼，文琦忍不住想笑，自己碰上的怎么都是这样的。 心里想归想，出于礼貌她脸还是一副听的很认真的样子，朱巧曼见状，以为她很感兴趣。 “我还有爆炸性消息呢”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海天公司知道吧？他们的总经理高浩天是我们电视台冯媛媛的男朋友，冯媛媛也不是一般人，她是市委冯书记的侄女，高冯两家联姻，在S市可是很有轰动效应呢？偏偏那个高浩天长的又高大俊朗，唉，每次来我们台里，迷倒一大片啊……，不过，前两天，听说两人分手了，弄的冯媛媛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脾气也特别大，他们组里的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文琦一时有些怔忪，她没想到高浩天和冯媛媛两人真的分了手，那天冯媛媛来找她，她以为不过是两人闹了别扭，冯媛媛迁怒于她而已，没想到两人真的闹到了分手。高、冯两家都不是一般的人家，表面上看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实际上里面牵扯的厉害关系多了，他们的分手对两家而言都不是小事情，她想起高浩天眼神里的那种晦涩，不由地叹了口气。 好在老师开始讲课了，朱巧曼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整整一节课她都有些心神恍惚。 周五的下午孔处给她打电话，让她抽空回局里去找份文件给他。党校下午的课结束的早，她便回了局里。 她正在找文件，王晓梅凑过来，“文琦，来，透点内幕消息听听。” 文琦一脸疑问，“什么内幕啊？我这几天都不在局里的。”她以为局里又有什么人事变动了。 “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高家的呀？” “高家的？”文琦更奇怪了，“那我怎么能知道？他们家怎么了？” “你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要是装的，那你这城府可够深了。”王晓梅怀疑地看着她。 “到底怎么了？”文琦被她弄得有些毛。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王晓梅点点头，“高家的公子不是和冯书记的侄女冯媛媛谈恋爱吗？不知怎么的，这个高公子非要和冯媛媛分手，和老爷子都弄僵了，这下可好把老爷子气的都住院了。” “怎么会这样？”她矢口问道。 “嗐，谁知道呢，要我说啊，这找男人还是得找个踏实点的，你说这个高公子，条件好吧，钱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人长得也好，可是连冯媛媛这样的，他都没放眼里，你说，谁还能入的了他的法眼……”王晓梅一通感慨。 文琦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成这样，要说她心里一点不震惊那是假的，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冯媛媛那天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她。 这个消息对她的干扰显而易见，一个晚上她连一页书也没看进去。 周六的早晨，她去花店买了束花去了医院。 那次和高浩天闹翻后，秦素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让她去家里玩，她都找各种借口推掉了。但不管怎样，秦素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高克东住在医院的高干病房，很安静。护士问过她的名字，进病房问过后让她进去了，病房里只有秦素和一个特护，高克东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见她来，秦素轻轻叫了声，“文琦”，声音有点哑。 “秦阿姨，高伯伯怎么样了？” 秦素叹了口气，“他心脏本来就不好，这次急怒交加……，幸亏，来的及时，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文琦见她憔悴了很多，“秦阿姨，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 秦素拍了拍她的手，“阿姨知道。”接着又叹了口气，“还是女儿贴心。” 因为知道可能会遇见高浩天，她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不过，他不在这儿，她又有些奇怪。 她的眼神肯定是流露出心里的疑问了，“浩天，刚才才出去。”秦素低声说。 ------------ 46 病人需要安静，文琦并没有呆很长时间，等电梯的时候，眼睛扫了下楼梯间，从门上方的小玻璃里见有人在窗户前抽烟，身影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她靠近玻璃仔细看去，果真是高浩天。 他侧身靠在窗台上，文琦的角度只能看见的他的侧脸，只觉得五官的轮廓如雕刻般，他眼神似乎落在窗外的某处，久久不动，手里的烟已经燃了很长一段白灰…… 文琦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推开门走了下去。 高浩天刚从病房里出来，心情无端地郁闷，高克东知道他和冯媛媛说了分手的事情，大动肝火。 “这是什么时候？你不为我们想，好歹也应该为公司想想，这样自作主张……” 高浩天不说话，他知道高克东本来是要去省城谈贷款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怎么去和冯守勋谈。 这件事情的后果当然还不光如此，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沙展平知道这件事后，也问过他，“你考虑问题向来很周全的，怎么这次会这么不顾后果？” 他沉吟良久，“展平，有些东西这次失去了，以后还有机会找回来，可是，有些东西，如果错失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看样子，你是真喜欢上她了。”沙展平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尽管是多年的朋友，但他从未跟他说过。 “你喝醉的那个晚上，嘴里叫的都是她的名字。”那天，是他送高浩天回去的。 “说实话，浩天，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如许深情。”沙展平有些调侃地说，“这和你一向的风格差的太远。” 高浩天苦笑，“所以，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包括她。” 只是，他没想到，高克东会因为这个急怒攻心，突发心脏病，幸好，没有事，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最初他没有在意，以为是谁从楼梯经过，可是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住了，狐疑间，他转过了身。 “文琦？”尽管很克制，但他的声音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惊喜。 文琦见他眼睛里都是血丝，神色间有掩不住的疲惫，想来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我来看伯父，你还好吧？”她轻轻问。 高浩天笑笑，“我挺好的，我爸爸也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那你多注意休息，没事，我先走了。”不管王晓梅说的是真是假，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文琦”高浩天叫住了她，文琦转身，高浩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说了句：“谢谢你。” 周日的下午，谭海成打了电话来，公司给他租了一处公寓，他准备搬家。 “还要添些日用品，我对这儿也不熟，能不能劳驾你帮个忙，带我去？”其实，这些他完全可以让秘书去办的，可是除了这个借口，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接近文琦。 “好啊，就知道你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文琦和他开玩笑。 她和谭海成跑了大半天，基本买齐了所有的东西，天气太热，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购物中心的边上有一家冰吧。 “我请你吃冰激凌。”谭海成指着那家冰吧。 “跑了大半天，吃冰激凌便宜你了。”和他在一起，文琦觉得心情很轻松。 谭海成把冰激凌放到她面前，“你最爱吃的香蕉船。” “你呢？你不吃吗？”文琦见他坐在那里。 谭海成笑着摇摇头，“我不吃。” 望着对面吃着冰激凌的文琦，这时的她和以前一样，好像一点都没变，以前她最喜欢吃冰激凌，冬天的时候也去吃，那时她的肠胃不好，她妈妈不让她多吃凉的，看得她很紧，她就常常让自己悄悄去给她买，被她缠不过，他就去给她买个小的甜筒，她一边吃还一边嘟囔着，“真小气。” “天太冷了，别吃那么多凉东西，对肠胃不好。”他劝她。 “嗬，和我妈一个口气。”她对他做个鬼脸。 “谭海成？” 他想的有些出神，文琦问了句什么都没听清。 “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要在S市呆多久？”文琦没有注意他刚才的失神，这些年好像只有吃冰激凌的这个爱好一直没有变，但是她肠胃不好，平日里很克制，尽量少吃，今天天气这么热，觉得吃冰激凌真是享受。 “也许一辈子就都呆在这儿了。”谭海成看着她认真地说。 回去的时候经过海边的广场，绿茵茵的草坪上很多孩子在放风筝，望着他们欢快的身影，文琦仿佛听到了风的呼声……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谭海成约文琦去公园放风筝。 那一次，文琦没有骑车，谭海成载着她，穿过那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文琦坐在她的身后，感受着来自异性身上的体温，觉得自己的脸也在迅速地升温。 在公园的广场上，谭海成拉着她的手奔跑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两人欢快的笑声，还有天上越飞越高的风筝…… 那是他们青涩的恋情中真正意义上的一次约会，也是文琦对于那个所谓花季的最温馨的记忆。 广场的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从来没有觉得张艾嘉的声音是如此的哀怨，让人心里都在发颤。 ------------ 47 相对于朱巧曼的叫苦连天，文琦觉得党校的培训还是很悠闲的，下午下课的时间比机关下班的时间要早很多，她按时上下课，从不迟到早退，用朱巧曼的话说是“标准的好学生”。 “按你的表现，早就够党员的标准了。”朱巧曼揶揄她，她是自来熟，几天下来就把文琦当成多年的朋友了。 文琦对她的快言快语已经习惯了，也不反驳。 “哎，文琦，你有男朋友吗？” 文琦摇摇头。 “不可能吧，这么漂亮会没人追？”她一脸好奇，“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我们局里有个男孩子，条件很好的……” “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文琦忙打断她。 “我啊？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有些酸溜溜地。 文琦忍不住乐了。 中间的时候，文琦被召回局里。 “文琦，我们去趟海天公司，眼看就是季度末了，局里要听听汇报，咱们得过去摸摸情况，有个数，回来你写个汇报材料。”孔处给她布置了任务。 看样子这个差事怎么也推不掉了，文琦想早知道这样，自己何苦还去参加这个培训班。 到了海天，接待他们的是沙展平。 “孔处长，高总现在在总部，知道你要来，特地打电话回来让我好好配合。”他很客气地和孔处长解释。 “呵呵，以后恐怕在海天看到高总的机会很少了吧？”孔处长的话让文琦有些吃惊，她不由地看了沙展平一眼。 沙展平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董事长身体不好，高总现在是两面都要兼顾。”他看着文琦，好像是在说给她听。 文琦心里有些明白，高克东病了，总部那里一时也不能没人，高浩天过去也算顺理成章了。 回来的路上，孔处长高深莫测地说了句，“这个关口，高浩天要坐稳这个位置可不容易。” 文琦对东海集团并不是多了解，但是联想起谭海成对她说过的话，知道他们内部肯定是有问题的。 她整个晚上都在写那份汇报材料，弄好了，已经十点多了，正想洗澡睡觉，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林胜楠的，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晚来打扰她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接通后，听到的却是她抽抽噎噎的哭声。 “怎么啦？胜楠。”她急忙问，林胜楠性格开朗，什么事情都很想的开，哭成这样子真是很少见。 “文琦，文琦……”林胜楠只是哭。 “到底怎么啦？”她被她哭的心里有些急。 “少峻，他找不着了？”她终于说话了。 文琦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林胜楠，他几岁啊，还能丢了？” “不是，文琦，他说是去出差，结果一直都没回来，今天公安局的人来了，拿走了公司所有的账目，……，大家都说他出事了……” 文琦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职业的敏感让她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妙。 “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她匆匆下楼，打车赶了过去，林胜楠哭得眼都肿了，精神也很不好。 “洗把脸去，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文琦把她推进了洗手间。 洗完脸回来，她也冷静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上周就说是去北京办事，结果就一直联系不上，手机总是提示关机，开始我也没在意，可是后来整个公司都在找他，我就去了他家，结果发现他已经把房子退掉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今天，公安局的人也来了……” 这个黄少峻肯定是有问题，文琦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让你帮他做过什么？” 林胜楠点点头，“他看过我手里的账目，说我有几个地方处理的不是很合理，让我改一改。” 文琦仔细问了黄少峻让她改的地方，“你真的改了？”她沉声问。 林胜楠点点头。 文琦心里一沉，“你没学过《会计法》吗？不知道这样是违规的吗？” 林胜楠脸色一黯，“我当时也想过，可是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们又……” 她后面的话没说，可文琦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们又在热恋中，她怎么可能去拒绝。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胜楠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本来还想等忙过这段，带他回去看我妈妈的，可是现在……”她边哭边说。 文琦知道她难受，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算计，放在谁那里一时也接受不了。 “别伤心了，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严重，黄少峻涉嫌诈骗，已经携款潜逃，林胜楠所在的投资公司正全面清理相关账目，而林胜楠因为涉嫌做假账，加上她和黄少峻的关系，当然说不清楚，而且有协同作案的嫌疑。 她被找去问过好几次话，回来后整个人都垮了，不吃也不喝，只是坐在那儿发呆，文琦请了两天假在家里陪她。 “文琦，你说我要是有事，我妈妈怎么办？这些年我只顾着和她赌气了，也没好好孝敬她。”她喃喃地说。 “胜楠，你别想那么多，你只是违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可是，我怎么能说清楚，谁会相信我？”文琦叹口气，整个公司都知道她和黄少峻在谈恋爱，她说什么不知道，谁会信。 文琦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拨了高浩天的电话，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他了。 打了几遍，他的手机总是没人接，想了想，她打车去了东海集团的总部大楼。 她第一次来这里，前台的小姐问：“请问你找谁？” 她到这里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其实并不知道高浩天到底在不在这儿，“请问高浩天今天在这儿吗？” 前台的小姐有些吃惊，不知道面前这个直呼高总姓名的女孩子到底是谁？ “请问你找高总有什么事情？你预约了吗？”吃惊归吃惊，她可不敢随便放人进去。 “哦，没有。你能帮我联系下他吗？”文琦没想到见他还这么难，预约？要是能打通他的电话，自己还来这里干什么？ “不好意思，高总很忙，你有事情得先预约。”她客气的拒绝。 文琦还想再和她说说，还没开口，就听身后有人叫她，转身一看，是高浩天的秘书程佳。 “文琦，你怎么来这里了？”她惊奇地问。 “我有点急事想找高浩天，可他的手机总打不通。” “哦，高总在开会，我带你上去等他吧。”程佳和前台的小姐打了个招呼，文琦这才知道原来高浩天来这边办公，她也跟着过来了。 到了顶楼，她带文琦去了高浩天的办公室，“这个会可能要开很长时间，你恐怕得等一会儿了。” “我在外面等就行。”自己呆在人家的办公室里好像不太好。 “没事，你放心，高总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程佳边给她泡茶边笑着说。 果真是等了很长时间，程佳怕她闷，给她拿了几本杂志，她翻了几页，但心里有事情，什么也没看进去。 这两天晚上她都在林胜楠家陪她，基本上都没怎么睡，靠在沙发上，时间一长居然睡过去了。 高浩天开完会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这个会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神色有些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高总，文琦在里面等你。”程佳见他回来忙告诉他。 “文琦？”高浩天的眉毛挑了下。 “是啊，她好像找你有事情，等了你一个下午了。” 高浩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没事，你可以下班了。”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文琦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双手抱着怀里的挎包，睡的正沉，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疲惫，看着她的睡脸，像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得柔软起来。 ------------ 48 文琦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薄毛毯，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当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的高浩天时，她马上坐直了身子，明明是有事情来找人家，可是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脸不由地热烘烘地红了起来。 “醒啦？”静寂的空间里，高浩天的声音显得异常温和。 “不好意思，你应该叫醒我的。”显然早过了下班的时间，文琦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这儿等了自己多久。 “你不是到党校培训去了吗？怎么累成这样？”她睡的那么香，好像几天都没睡觉似的，本想给她加个靠垫，让她睡的舒服些，可又怕惊醒了她，最后只是给她盖了条毛毯。 被他一问，文琦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本意。 “我来是有事情要你帮忙的。”她觉得有些难开口。 其实高浩天也很好奇，他知道文琦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儿的。 “出了什么事？文琦。”她的疲惫显然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 文琦把林胜楠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这件事情高浩天也知道一些，这个投资公司挂在东海集团名下，一直都是秦仲伟在管理，尽管他现在代理了董事长一职，但秦仲伟分管的那几块他暂时还不想多管，所以并没有过多地过问这件事情。 “你是想帮林胜楠？” “她是有违规的行为，可那只是因为她喜欢黄少峻，一时失察，她并不清楚黄少峻的所作所为，如果牵连进去，弄不好是要坐牢的，她还这么年轻，被自己喜欢的人算计已经够惨了……”如果真的因此坐了牢，这个打击，她不知道林胜楠还能不能站起来。 “你这几天都在为这件事奔波？”高浩天看着她。 “我想帮她，可根本没办法，后来我想，也许你能帮到她？”文琦其实心里也很不确定，她不知道高浩天到底能不能帮上忙？而且，就是能帮上，他愿不愿意帮？ 高浩天眼眸沉了沉，“你肯定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吧。”他起身，把桌上的文件收了起来。 文琦尽管心里着急，但为这种事情贸然来找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高浩天带她去了一处汤店，文琦很怕喝那种中药味道很浓的汤，一闻那个中药味，她的胃就难受。 高浩天见她蹙着眉头，“怎么啦？不舒服？”他俯身过来问她。 “我喝不来那个中药味的汤。”她实话实说。 高浩天笑笑，“那咱们就喝没有中药的。”末了，又看看她，“你这么瘦，真应该多喝点汤。” 端上桌来的汤果真都没有中药，排骨海带汤，乌鸡汤，味道清淡不腻。 “这么不喜欢中药味，以前喝过吗？”高浩天觉得她说到中药那个样子就像是小孩子被逼着吃什么不愿吃的东西。 文琦点头，“小时候，体质不是很好，我妈妈跟一个老中医讨了个方子，熬了很多中药给她喝，可能是喝伤了，到了最后，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想吐。” “你妈妈很疼你。”高浩天见她说到妈妈时眼神从没有过的柔和。 “是啊，她恨不能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到我面前来，只可惜……”文琦幽幽叹了口气。 “她是病逝的吗？”其实这只是高浩天的推想。 文琦的眼眸瞬间黯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出声。 “对不起。”高浩天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 “不是，她是自杀。”文琦的声音再响起，带着一种难言的怆然。 高浩天懊悔不已，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提这个话题。 文琦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但她拿勺子的手死死地捏着勺子，都有些发白了。 高浩天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都过去了，别再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文琦在心里问着自己，会吗？ 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年轻的男子。 “呵，真巧啊，表哥。”他刚从车上下来，见了他们，迎面走了过来。 文琦并不认识他，只见他和高浩天岁数差不多少，面孔长得也很漂亮，但总觉得隐隐有股戾气。 “巴掌大个地方，碰个熟人还不容易？”高浩天淡淡地说。 “说的也是。”秦仲伟点点头，眼神一转，看着文琦，“哟，表哥，怎么换口味了，喜欢这种学生妹了？” 高浩天索性不说话，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表哥，你可真行，刚甩了冯媛媛，把我姑父气的这还在床上躺着，这么快居然又搭上了别的女人，你是不是怕我姑父病好了，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你坐不上了？”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高浩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着文琦的胳膊从他身边离开。 一直到把车子开出了停车场，他都没说话。文琦在一边听着，想起林胜楠曾说过东海的一些事情，大致也明白了一些，怪不得孔处说他要坐稳这个位子不容易。 她看着高浩天，灯光下，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在想什么。 “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她出声打破了这种沉默。 “没什么大碍，只是医生说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高浩天轻轻叹了口气，“文琦，有时候，我真是很烦，明明不想忍，可是还得忍，比如刚才，我真想一拳头挥到他脸上……”他有些挫败地拍了下方向盘，“可是，他姓秦，他的爸爸是我舅舅，我妈妈唯一的弟弟，所以明知他在公司里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爸爸也只能忍着，否则别人会说他忘恩负义，赶尽杀绝……，可是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更嚣张……” 文琦不知该说什么，她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家族企业里好像都少不了这种复杂的裙带关系。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会忍他很久，公司如果落在他手里，早晚是要毁了。”高浩天似乎在想着什么，目光深邃遥远。 车子拐过了十字路口一直朝东面驶去，文琦知道这是去自己住的闻涛苑，“我今晚要去我朋友那里陪她。”经过刚才那一场，她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说林胜楠的事情了。 “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你放心，你朋友不会有事的。”高浩天沉声打断了她。 “真的？”文琦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经常骗你吗？”他没有忽略她眼里的惊喜，“有你这样的朋友，那个林胜楠真是走运了。”他语气居然有点酸酸的。 “谢谢你。”文琦真诚地说。 “谢就免了，就是以后见面时别像不认识似的。”他有些揶揄地说。 文琦知道他还在为那天自己在谭海成面前称呼他“高总”的事情介怀，“谭海成是我高中时的校友，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说完了文琦又想起他那天晚上问自己“你在躲什么？又在怕什么？” “因为一些事情，我不愿也不想再碰见以前的朋友，”她望着窗外，“那会让我想起很多不愿再想起的事情……” 高浩天知道这其实是文琦在和自己解释，心里顿时觉得暖暖地，要知道以文琦的个性，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 “文琦，不要把事情都放在心里，如果你愿意说，我很乐意当听众。”他柔声说。 文琦心里一动，但嘴上却开着玩笑，“你堂堂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来作心理咨询师，谁付得起钱啊？” “对你是免费的。”看她如此不着痕迹地拉开和自己的距离，高浩天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到心理咨询，他又想起了件事情。 “对了，上次说过那个心理医生很不错，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你的晕血症不是很难克服的。” 文琦想了想，终于还是说：“谢谢你，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上大学时在心理学专业做过很长时间的旁听生，曾经给S大心理学专业的颜青教授做过助手，我自认为我的心理学知识不比任何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差，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心理障碍在哪儿，”她摇摇头，“那根本不是看几次心理医生就能克服的。” 高浩天觉得她的语气就像一个医生在宣布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绝望而无奈。这个晚上，他有意无意已经碰触了她很多伤心的往事，不想再让她沉入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中，他故作轻松地说，“原来学过心理学呢，怪不得和你斗嘴，我总是输呢，敢情把我的心理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文琦想起他们最初见面的那几次，真的是每次见面都在斗嘴呢，那时可能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还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她恍然间也发觉，今晚自己居然说了这么多，有很多话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会和别人说，很多时候，她总是觉得有很多事情你只能一个人去经历，这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能体会，可是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 49 高浩天果然没有食言，几天后林胜楠公司的人事部通知她，她已被辞退了，但也明确地告诉她以后公司的任何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文琦，没想到我真的会没事了？”她一脸的不能置信。 “早说过你不会有事的。”说实话这个结果连文琦也没想到，想起那天高浩天说起公司事情时的表情，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也让他为难了。 但最终她只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谢谢你。” 一转眼党校的培训也到了尾声，象征性地搞了个结业考试，然后大家合影留念，这个培训班也就结束了。 回到局里，分管政工的副局长找她谈话，说了半天，才说到重点上，要把她重新调回法制科，理由嘛当然也是工作需要，文琦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理由简直都是万能胶了。可能是她的反应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那个刘局长一个劲地安慰她，“你还年轻，要从长计议，其实局里对你的工作能力很满意，只是……，嗨，工作调动很正常的，别有什么想法。” 在机关里呆的时间长了，有些事情也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文琦情绪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倒是回到科里收拾东西时，王晓梅替她抱不平，“这些领导眼睛也不知长哪儿去了，你这么好的业务，他们也不是看不见？” 文琦笑笑，“王姐，到哪儿还不是一样。” “唉，你从姜若华那里出来，这又回去，你说她能给你好脸看？”王晓梅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她还能吃了我？”文琦见她说得这么严重，开了个玩笑。 王晓梅也被她逗乐了，“你呀。” 还好，回到法制科的时候，姜若华并没有多为难她，她只是说了句：“背靠大树是好乘凉，不过也会经常被大树连累的。” 文琦对她的阴阳怪气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想。 也不是全是坏消息，晚上她上网的时候，MSN突然弹出锦慧的留言：文琦，对不起，其实早就想和你道歉，但是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那天晚上我是一时失了理智，口不择言……，到北京来是陪着一个同学来的，我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等修补好自己的面子和里子再回去。 文琦微微一笑，感觉心里一直绷着的某个地方终于松了下来。 “锦慧，我又被调回法制科了，看样子你也沾不上我什么光了，不过，我现在仕途失意，你是不是得安慰我一下啊？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她又去过一次高家，其实是秦素打电话来的，她好像心情很不好，让文琦过去陪她说说话。 高克东恢复得还不错，只是不能太劳累，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到公司去了。 “只是累了浩天，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外面奔波，唉，如果不是他非要和媛媛分手，哪用这么辛苦。”秦素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说。 文琦没有插话，她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便说什么。 秦素拉着文琦的手，“文琦，你也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阿姨一直很喜欢你，不知怎么看到你就觉得很亲近，阿姨认你做干女儿，怎么样？” 文琦一时有点发懵，平心而论，她也很喜欢秦素，如果抛开她身后复杂的背景，她倒很乐意有这样一个长辈，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 “秦阿姨，你如果不嫌烦，我有时间就多来陪陪你。”她不知该怎样拒绝，只能这样说。 秦素是什么人，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她苦笑了下，“你这孩子，还真是有个性。” 这个话题就这样放下了，不过，秦素很快又问起了另一个让她更为难的问题。 “文琦，阿姨一直没好意思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文琦当然不能再用那个杜撰出来的男朋友来搪塞，只能如实说：“没有。”，她很怕秦素再问下去，忙说，“阿姨，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个事情。” 秦素点点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当然是要想清楚了，否则，只怕是要后悔莫及的。” 文琦觉得她说的话题好像有些怪，隐隐总有种感觉，好像这些都不是秦素真正要说的，但她到底要说什么，她也弄不清楚。 高浩天从外地回来，回家看望高克东，因为冯媛媛的事情，高克东对他一直很有意见，见他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他也没多说什么。 出来的时候，秦素叫住了他，“浩天，别走了，看你这些日子瘦的，我让陆阿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好好在家歇歇。” 从高克东病了后，他一直都没回家住，一个是忙，另一个也是怕惹高克东生气。 “不了，妈，我还得去公司和展平商量点事情。”贷款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新区的那块地也快开始竞标了，他们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秦素叹了口气，“浩天，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固执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可以不要这么辛苦，商业联姻，哪家不是这样做的？你要谈感情，冯媛媛又不是对你没感情，你就能确定，你要找的这份感情就一定适合你，一定经得起考验？” “妈，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要再说了。”高浩天不想因为这个再和她闹得不愉快。 “前几天，文琦来过了。”秦素的话一出口，高浩天的脚步停住了，他转身看着秦素。 “我很喜欢她，想认她做个干女儿，你说好不好？” “妈，你到底要说什么？”高浩天的眼眸沉了下来。 “浩天，你到底在想什么？，不错，妈是喜欢她，可是，妈只是把她当作女儿那样喜欢，从来没想过要让她来做儿媳妇，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秦素本来只是有些怀疑，但看到高浩天的反应，心里已经很确定了。 “妈，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不错，我确实喜欢文琦，不过，和冯媛媛分手，是我的原因，和文琦没有任何关系，她因为怕卷入我的感情里来，一直都躲着我，你和爸爸可以怪我，但不能迁怒于她。我喜欢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高浩天笃定地说。 “可是，你觉得你们两个合适吗？浩天，你是我儿子，妈希望你幸福，可是，文琦不适合你，她性子太淡，你跟她在一起是要吃苦头的。反过来说，妈也喜欢文琦，也希望她过得好，如果你只是图一时新奇，那会害了她的。”秦素说的语重心长。 “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是很认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知道拒绝冯媛媛的后果，你觉得我会是一时冲动吗？” “可是，……”秦素还要说什么，高浩天打断了她，“妈，如果你希望我幸福，就答应我，别再去打扰文琦，你怎么责骂我都行，但千万别去找她。” ------------ 50 沙展平见一个晚上高浩天好像都心事重重。 “怎么了？这次出去也算是颇有收获了，应该高兴才是。” 其实高浩天担心的是文琦，他不知道秦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秦素的心思，恐怕又不知要怎么躲着自己了。 沙展平见他不作声，心下也有些明白了。 “浩天，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以前你是最不屑于儿女情长的了，如今为了她，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 “对不起，展平，我知道，上次的事情弄的咱们很被动。”高浩天知道沙展平盯了秦仲伟那么久，好容易才收集到那些证据的。 “嗨，算了，咱们两个说这些不是见外了吗？”沙展平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那个文琦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让你如临大敌，这样可不行，被对方抓住这个弱点，你可是要吃亏的。” 高浩天点点头，“我知道。” 临走的时候，沙展平又叫住了他，“那个，文琦又被调回法制科了，以后可能不会经常来咱们公司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高浩天的目光立马变得锐利起来。 “前几天吧。” “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那时正在外面为贷款的事情奔波，我哪敢让你分神？”他也是从孔处那里知道的。 门铃响的时候，文琦坐在客厅的窗台上抽烟，电视里正播放着湖南台一档很搞笑的节目，夸张的笑声和她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她又怕屋子里没有声音。 门铃响了好长时间她才去开门，看到门外的高浩天，她心里吓了一跳，这么晚来找自己，她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高浩天把她的惊惧都看在眼里，“你睡了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哦，没有，你怎么来了？”文琦把他让进屋里。 尽管开着窗，但高浩天还是闻到了那种淡淡的烟味，他下意识地看了下客厅，果然在落地窗的窗台上放着一盒爱喜和一个精致的水晶烟缸，很显然他进来之前文琦正在抽烟。 “你心情不好？”他温和地问。 吸烟是件很隐秘的事情，文琦从没想过要与人分享，可是刚才开门的时候她忘了这件事。 “我曾经说过，人都是多面性的，只是吸个烟而已，不用这么吃惊吧？” 高浩天看着她，她穿了件粉绿的针织衫，亚麻长裤，灯光从她头顶落下来，显得脸色格外白皙，但她的表情和语气却是那么淡然，隐隐有着一种疏离感。 他叹了口气，“文琦，你非得这么防备我吗？” 文琦觉得他好像浑身都透着一股疲累，想起秦素说过他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忙，心里有些不忍。 “我心情不好，你别介意。”她给他倒了杯水，“坐下喝杯水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高浩天喝了口水，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好像都没好好喝口水。 “林胜楠的事情，谢谢你。”若不是他帮忙，这件事情还不知要怎么麻烦呢。 高浩天笑笑，“你的短信我看到了，不用这么客气了。哦，对了，我听展平说，你又回法制科了？” 文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是啊。” “对不起，文琦。应该是我连累你了。”其实沙展平一说，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去哪个科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再说了，领导都说是工作需要了，你又何必把责任揽到你身上呢？” 工作需要？这个借口可真够烂的，高浩天想，他一进门时还以为文琦是为这个事情心情不好，看样子真的不是，那她又为的什么呢？ “你放心，很快你就会回去的。”即使文琦不在乎，他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委屈她。 “算了，我对这件事情真的是没怎么在意，别把我当成你们较量的筹码，我不喜欢这样。”她认真地说，安静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文琦，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打扰，一直都想让你远离这个是非圈，可是还是把你扯进来了。” “你别这么说，胜楠的事情还是我主动去找你帮忙的，……，只是，我希望我们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文琦，为什么？我知道，我的过去可能让你对我没有信心，可是，你在我心里不一样，真的，文琦，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喜欢你，可又不敢靠近你，我怕吓跑了你，可是我又控制不住不去靠近你……，刚才我一进门的时候，发现你在抽烟，想着你把心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在这儿抽烟……，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抓住般难受？”高浩天眸色里闪着痛楚。 文琦低下头，“你不了解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高浩天盯着她的眼睛。 文琦摇头，“没有，我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了，真的。” “为什么？文琦。”高浩天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文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她面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别逼我，别这样。” 高浩天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忙放开手，“文琦，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他有些恨自己的鲁莽。 文琦闭着眼，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很久才平静下来。 她睁开眼，眼眸里一片沉寂，“你看见了，我刚才的反应，我根本是有心理障碍，你看着我很正常，其实我只是个病人，我的心里早已千疮百孔了……” 她绝望的语气仿佛透着丝丝凉气。 “文琦，你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他只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沉地上不来气。 “我曾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出轨，亲眼见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地纠缠在一起，那么丑陋的画面……” ------------ 51 揭开伤疤会疼，但那种疼却让她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十六岁之前，我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一个漂亮优雅的妈妈，一个深爱着妈妈也同样宠爱着我的爸爸，我每天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文字里，活得快乐而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让我觉得天都是蓝蓝的……，我妈妈的感觉肯定也和我一样，她以为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甚至不惜为了他背叛了外婆。”文琦自嘲地笑笑，“也是，在童话里生活的久了，智商也会慢慢地退步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伪善的人心？童话终究只是童话，总有一天是要破灭的，只是没想到，将这个肥皂泡戳破的人却是我……” 那个暑假的下午，天气从未有过的闷热，她和谭海成约好晚上要去麦当劳，谭海成已经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她想送他一份礼物，想了很久，决定送他一块手表，在她看来手表一向是成人间互送的礼物，她希望自己送的礼物有别于同学间互赠的那种，而且潜意识里，她觉得手表每时每刻都戴在手腕上，戴手表的人看到手表自然会想到她了。 她出了门，走的时候告诉妈妈她和同学约好了，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妈妈只是嘱咐她别玩得太晚。她的成长环境很宽松，妈妈从来没有和班上某些同学的家长那样对孩子的异性朋友追根问底，如临大敌。 她去了一家大型的购物中心，用自己攒的零用钱买了一块卡西欧的运动手表，出来的时候离他们约的时间还早，她想起这里离爸爸的公司很近，就想过去吹吹空调上会儿网，很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个下午，她都懊悔不已，如果她没有去买手表，如果她没有去那家购物中心，如果她只是买了手表而没有去爸爸的公司……，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和妈妈的命运都会改变？ 她到了公司才发现那天是周末，放了暑假，对星期几记得倒不是很清了，因为是周末公司里几乎没人，她直接去了夏晋远的办公室，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答，有一段时间家里的网络不好，她常常跑到这边来上网，夏晋远便给了她一把办公室的钥匙，她从包里摸出来钥匙开了门，屋里没有人，但桌上的电脑却是开着的，她刚在椅子上坐下，却听到里面的套间里好像有声音，办公室的里面有个套间，是夏晋远休息的地方。 里面似乎传来一种很诡异的声音，单纯的她并不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她好奇地靠近套间的门，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只望了一眼，整个人就如如石化般立在那儿…… 里面的大床上，两具*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那两张脸，可是那两张脸却仿佛要刻在她的脑子里，一个是她曾经最敬重的爸爸，一个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敏姨，她从没觉得那两张脸孔如此丑陋…… 她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大声喊叫，可是没有，她甚至还轻轻地关上了那扇门，离开的时候居然还没有忘记锁门。 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最后好像来到了一个街心公园，那里有个小小的人工湖，她在湖边停住了，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两具纠缠的身体，她开始呕吐，翻江倒海地吐，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在那之前她和所有她那个年龄的少女一样，对于爱情有着朦胧而美好的期待，对男女间的情爱尽管不是多了解，但透过书里那些描写，她知道那是美好而神圣的……，可是，就在那一天，她所见的那个丑陋的画面彻底粉碎了她心中的美好，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她就恶心，就想呕吐，她绝望地发现，自己也许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噩梦了。 高浩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文琦家的，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只是文琦的无奈和绝望，“不是我不想去爱，我已经没有爱的能力了。” 心里满满地都是那种酸涩，酸得好像都涌到眼眶里来了，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一定要让她幸福，一定。 高浩天的电话让冯媛媛心里有一丝隐隐的窃喜，他约她一起吃饭，分手这段日子，她想让自己忘了他，但却不争气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高浩天一如既往，很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给她介绍她喜欢吃的菜，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些日子他好像清减了很多，但眼神却依然锐利如昔。 不知道他约自己出来到底为了什么，她按捺着，迟迟没有开口问。 高浩天也没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招呼她，好像约她出来只是单纯为了吃饭。 当这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高浩天终于开了口，“媛媛，我请你来吃饭，是很诚恳地跟你道歉，我知道我的做法或许伤害了你，可是，媛媛我觉得这是对你我感情的尊重，当我们的感情已经发生变化了，如果还要勉强在一起，那是对你的不尊重。” 冯媛媛没想到，他约自己来居然是说这个，“是你的感情变了，我的没有变。”她低声说。 “可是，如果我明知道自己的感情变了，却还要来敷衍你，你觉得公平吗？” “浩天，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媛媛，我是要和你说清楚，你恨我，要报复我，都没有关系，可是，别把文琦扯进来。” 冯媛媛的脸色瞬间变得发白，“说到底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她？” “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做。”高浩天冷冷地说。 “不错，我是在李秘书面前提起过她。”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在冯守程的秘书面前发了一堆牢骚，那个李秘书是什么人，当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了，第二天就把文琦送回了原来的科，“她那个科长出了名的难侍候，够她受的。”李秘书打电话给她。 看着高浩天那张冷峻的脸，她笑了，“怎么？这样你就心疼了？你怎么从来没问过我的心疼不疼？抢了别人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高浩天俯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再说一遍，不要再去碰文琦，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忍你这一次，不等于可以忍你下一次，不信，你尽可以试试？” ------------ 52 每天上班打打水，整理整理文件，听着姜若华的抱怨和牢骚，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 林胜楠准备回老家去，“我这次回去可能就不回来了，想好好陪陪我妈妈。”她眼眶有些红，“可是，文琦，我舍不得你，我最困难的时候永远都是你在帮我，当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和那些小太妹混在一起了，认识你，认识锦慧，真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喂，不就是回个老家吗？弄这么伤感干嘛，有空我和锦慧去找你，有人管吃管住的免费旅游求还求不来呢？”文琦不想她这么伤感，故意轻松地开玩笑。 “文琦，你总是这样，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帮了我，否则我现在哪还能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呢？”她最初对这个结果也有些怀疑，自己哪会这么好命，不过她从来没想到是文琦。 前些日子，她偷着跑去酒吧喝酒，因为心情不好，她在酒吧里很是放肆和几个男人调情，结果被一脸阴沉的高浩天给拖了出去，她在公司的网站上见过他的照片，但高浩天认识她，她却很奇怪。 “林小姐，你是不是从来都是只图自己痛快，从来不考虑别人，你出了事情不要紧，可是不要每次都要你朋友替你收拾残局。”高浩天的口气很冷。 “高总，你什么意思？”林胜楠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你不会觉得黄少峻的事情你会全身而退，是你运气好吧？跑到这种地方来，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叫文琦来帮你？”高浩天想起刚认识文琦时，文琦替她喝的那一大杯白酒。 “文琦？你是说，是文琦帮了我？” “你还有第二个朋友会这么帮你吗？”看到她刚才的样子，高浩天的确有些烦，他不想文琦总是为她的事情到处奔波。 林胜楠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文琦帮了自己，她不知道文琦怎么会认识高浩天，好像从来没听她说过。 “谢谢你，高总，你放心，我不会再让文琦为我担心了。”她低声说。 文琦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情，她笑笑，“你说到哪儿去了？谁让咱们是朋友的。” “摊上我这样的朋友，你是倒霉了，我摊上你这样的朋友，是走狗屎运了。”林胜楠又恢复了她那乐观的天性。 其实文琦挺佩服她的，黄少峻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文琦也很怕她一蹶不振，但她也只是低沉了几天，“这件事情更证明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恨恨地对文琦说，“我也想开了，现在被坑了总比还继续被蒙下去要好，像我妈妈那样，又能怎样？” 文琦见她这样，心里终是松了口气。 “嗨，你怎么认识高浩天？我在公司工作那么久，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啊。”林胜楠问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 “我到他们公司查过账，和他接触了几次。”文琦不想多说她和高浩天的事情。 “切，别蒙我了，仅仅查过几次账，他会这么帮你？”林胜楠撇撇嘴。 “嗯，我曾经给他输过血。”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文琦就知道林胜楠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输血的人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她淡淡地说。 “然后，就一见钟情，开始发展了？”林胜楠一口把她的话接了过去。 “去你的，你以为是言情剧呢？” “呵呵，文琦，你知不知道他那天对我说话的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可没自恋到这个程度，以为他是为了我，他是不想我牵连你。”高浩天是什么人，居然肯管自己的闲事，可见文琦在他心里绝不是一般人。 “好了，你就省省心吧，我们就是朋友，他帮你这个情，我会找机会还的。”那天他听了自己的话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看着她轻轻地说了句：“文琦，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让你为难。” 文琦没有去深想他话里的意思，潜意识里她也不愿意去想。 “找机会还？”林胜楠看着她，叹了口气，“文琦，我给你惹的这个麻烦实在是太大了，你不知道公司里的一些情况，我们这个投资公司一直是秦仲伟的在管，高浩天和秦仲伟的关系绝不仅仅是表面不和那么简单，你想他现在有求于秦仲伟，秦仲伟岂会轻易答应，这个人情恐怕是不好还的。” 文琦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秦仲伟，想起那天高浩天碰见他时的情景，也知道自己恐怕是给高浩天出难题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文琦不想林胜楠临走了还想那么多。 “唉，高浩天说的没错，我做事情一向只想到自己，从来就没有顾忌到别人的感受，如果当初我和黄少峻交往时能谨慎些，或者在他要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征询一下你的意见，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让你也这么为难。”林胜楠垂下头。 “胜楠，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爱自己。”文琦轻轻地抱住她的肩。 高浩天找到颜青的时候，她刚下课。 “颜教授，你好。” “你好，找我有事情吗？”颜青微笑着。 “我姓高，是文琦的朋友，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哦，是文琦的朋友啊，来，咱们里边坐。”颜青和他一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颜教授，我知道文琦是你的学生，那个，我想问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颜青本以为他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要咨询自己的，没想到他要问的却是文琦的事情，她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高浩天一下，这个年轻人神情举止间无不显示出一种自信从容，绝非泛泛之辈。 “是文琦让你来的？” “不是，她不知道我来找你。”高浩天忙解释，“颜教授，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些她的情况，我想帮她。” “对于她，你了解多少？”颜青望着他。 “我知道她有很严重的晕血症，我想知道如何能克服这个，还有，她说她有某些方面的心理障碍，我想知道该怎么帮她跨过这个障碍。” 颜青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其实心里是很惊讶的，以她对文琦的了解，这个年轻人知道这么多，和文琦的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 “你应该知道，文琦并不缺乏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所以她的问题并不需要别人的指导，关键是她自己，如果她能敞开心扉，所有的问题可能都迎刃而解了。其实，她的事情我也不是都了解，即使是我都了解，也是要为她保密的，这是原则。” 觉察到高浩天脸上那丝明显的失望，颜青沉吟了一下，“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文琦肯告诉你这么多，说明她是很信任你的，我还从没有见她跟别人说过这些事情，所以，你真是很幸运。” ------------ 53 一个天高气爽的下午，文琦送走了林胜楠，她实在是不喜欢送别的场面，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放假她都是第一个离开学校，临登机的那一刻，林胜楠抱着她还是哭了。 “好了，别哭了，你没看别人看咱俩的眼光都有点暧昧？”其实文琦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开了个玩笑。 “记得一定去看我。”林胜楠擦擦眼泪，“还有，告诉锦慧，她没来送我，如果再不去看我，那我可真要找她算账了。”锦慧本来是要赶回来的，可是临时有事情又耽搁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省钱的。”文琦朝她挥挥手，有个叫做家的地方等你回去，该是多幸福啊。 在机场外面她正要伸手打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停下了，“文琦，你怎么在这儿？”车窗摇下，是谭海成。 文琦站住，“我来送一个朋友，你要出差？”见谭海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文琦以为他是要出差。 “不是，我来接客人。”谭海成侧脸往后望了下，文琦隐约看见后座上坐着一个人。 “你要回去？坐我们的车一起走吧。”谭海成很热情地招呼她。 “哦，不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这里打车很方便的。”他来接客人自然是公事了，她不想麻烦他。 “不打扰，真的，文琦，一起走吧。”谭海成打开车门下来了。 “真的不打扰你们？”她还是有些迟疑。 “真的。”谭海成点点头，不知怎么，文琦总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好像生怕自己不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文琦不再坚持。 当后面车门打开的那一瞬，文琦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车里赫然坐着夏晋远，“文琦”，他轻声叫道。 文琦心里一阵懊悔，刚才谭海成的那种不自然，她早该想到车里坐着的这个人是谁了。一时有种想拂袖而去的冲动，但看到面前的谭海成，不想他为难，还是坐进了车里。 车子驶上了环城高速，文琦始终把脸对着窗外，专注地看着不断飞驰而过的景色，脸上一片漠然。 车子里沉寂了很久，文琦不想说话，谭海成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不敢贸然开口，而夏晋远其实很想和文琦说话，可是看到文琦的样子，他心里又没了底，怕在自己的下属面前失了面子。 直到车子驶进了市区，夏晋远终于开了口，“文琦，一起吃个晚饭吧？” “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人了。”文琦的语气客气而生疏。 “那你什么时间有空？”夏晋远看出来有外人在场，文琦不会太让他难堪，又问了句。 “我想夏总一定很忙，不会有时间来做些无聊的事情。师傅，麻烦你在前面靠边停一下。”她招呼前面的司机。 “可是，还没到你家啊？”谭海成有些着急。 “我想去买点东西。”文琦语气平静，前面正好是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 夏晋远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 文琦下了车，回头跟谭海成道谢：“谢谢你，再见。” 谭海成露出丝苦涩的笑，“再见，文琦。” 文琦真的进了那个购物广场，只是几层楼逛了下来，却依然两手空空，她刚想离开，却在出口处碰到了沙展平和程佳，见他们两人牵着手，一脸甜蜜，文琦心下了然，原来他们两人是一对。 她本不想打扰他们，想装着没看见匆匆闪过去，可是程佳已经看见她了，“文琦。” “程佳，这么巧，沙总，你好。”文琦只好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嗯，是挺巧的，你也出来逛街？”程佳面有羞色，悄悄地放开了沙展平的手，他们俩的事情除了高浩天公司里还没人知道。 “我路过这里，顺便上来逛逛。” “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一起去吃饭吧？”沙展平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文琦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是这样的，文琦，我有事情要你帮忙呢？”沙展平怕她拒绝赶忙说，“体育场那个项目你一直在跟，那个一期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想要请教你，正愁没机会呢？咱们一起去吃饭，正好聊聊这个。” 程佳虽然不知道沙展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这么挽留文琦，也帮上了嘴，“是啊，文琦，好不容易才碰上，就一起坐会儿吧。” 文琦对这两个人印象都很好，见状，只好答应了。 去了餐厅，却发现高浩天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文琦，不好意思，忘了和你说了，我们本来就约了高总的。”沙展平一脸笑意地说，其实是他给高浩天发的短信。 文琦没有吱声，心里已经隐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果然，一顿饭吃下来，沙展平连一句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提，倒是说了不少奇闻趣事，他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有他在永远都不用担心冷场。 走的时候，他借口喝多了，让高浩天去送文琦，其实，高浩天也喝了一点啤酒。文琦没有推辞，很痛快地上了车，一个晚上都装了糊涂，也不在乎这一时了。 “沙展平怎么把你骗去吃饭的？”高浩天开着车，闲闲地问到。 文琦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微微翘着，显然是面带笑意的。 “他说有专业上的问题要问我。”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你也信？”高浩天乐了。 “可是程佳在一边帮他的忙，我当然信了。咦，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走到一块的，怎么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呢？”她去公司的次数也不算少，有时候碰见他们两人同时在场，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嗯，他们俩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公司里都没人知道呢。” “你们公司不允许员工间谈恋爱吗？”她好像听说有些大公司是有这方面规定的。 “当然没有，不过，他们俩的位置比较敏感，所以顾忌多一些。”高浩天解释。 “其实，他们两个真是挺配的。”文琦由衷地说。 “你今晚好像兴致不高，是不是心情不好？”高浩天一个晚上都在悄悄地观察她，见她虽然很尽力地配合大家，但神色间总是有丝怅然。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咱们俩到底是谁学过心理学了？”文琦揶揄他。 “胜楠走了，我刚刚去送她。”她还是说了。 高浩天想起林胜楠出事时她的着急，显然是很在乎这个朋友的。 “她和锦慧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她走了，锦慧还在外地……”文琦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剩下我自己了。” ------------ 54 “别这么伤感了，又没有离多远，想她的时候，可以去看她的。”高浩天安慰她，想起她曾经说过因为没了亲情，所以对友情非常珍惜，心里有点酸酸的。 “说的也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伤春悲秋的。”文琦自嘲地笑笑。 高浩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自己，忍不住笑了，“你给人印象一直是很理智的，可不像多愁善感的人。” 文琦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多愁善感总是和软弱联系在一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希望自己的神经能像钢筋那样粗壮。” “所以你去学心理学？”高浩天试探地问。 “躺在病床上任由别人宰割可不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既然不希望自己这样，当然只能自己作医生了。”这确是她去学心理学的初衷，她并不避讳和高浩天说这些，反正自己的伤疤已经亮给他看了。 正好遇上红灯，高浩天侧脸定定地看着她，她肯跟自己说这么多，是不是真如颜青所言，自己是幸运的。 “绿灯了。”他一时想得出神竟没有看见已经是绿灯了。 到了文琦楼下，高浩天下车帮她打开车门，“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也不是很晚，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文琦刚要走，忽然又想起林胜楠说的话，“那个，林胜楠的事情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怎么还想着这件事情？”高浩天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很仔细脸上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很温和，“你放心，你没有什么会让我为难，别多想了，上去好好睡一觉。” 高浩天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去，他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远的一辆车里有人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夏晋远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没想到文琦真的是有约，还以为她是敷衍自己的，他没想到的是和文琦有约的居然还是个男人，据他的了解，文琦几乎没有异性朋友，更没有男朋友，可是刚才送她回来的这个年轻人和她分明是很熟的，不，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虽然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从动作和表情上看，分明是有着那种类似于默契的感觉。 他过来本来是想再劝劝文琦，自己决定来S市投资，拓展市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文琦，但今晚的意外所见也许对自己来说是个好消息，他打消了上去找文琦的想法，开车离去。 若不是谭海成打电话来，文琦已经忘了那天见夏晋远的事情了。 “文琦，那天我有些冒失，我本想让你们父女俩见一面，聊聊的。”一方面谭海成确实是这样想的，另一方面，其实这也是夏晋远的意思，尽管他没开口，但谭海成提出要文琦同车一起走时，他并没有反对。 “谭海成，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我知道他是你的上司，有些时候你可能也很为难，但我不想再见到他。” 谭海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和他怎么会弄成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告诉他，当年文琦突然和自己断绝了联系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因为他的出轨，害死了我妈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文琦冷冷地说。 秦素过生日，打电话让文琦也过去，“没有外人，都是家里人，过来凑个热闹。” 生日宴设在东海集团下属的一家酒店，大大的包厢里装扮得很喜庆， “阿姨，祝你生日快乐。”文琦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她在商场转了半天，最后挑了条价格不菲的名牌披肩。 “你来就好了，还送什么礼物呢？”秦素接过去，嗔怪道。 “来，阿姨，给你介绍下这几位。”秦素拉着他，走向那边坐着的几个人。 果然都是高家和秦家的一些亲戚，想起林胜楠说的那些事情，她格外注意下高浩天的舅舅和舅妈，她的舅舅秦睿倒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但他妻子却是一副很有心计的样子。 居然还见到了曾经和高浩天在一起的那个瓷娃娃般的女孩子，“这是雪萱，浩天的表妹。”秦素给她介绍。 文琦想起那次她和高浩天在一起时，自己口不择言的那些话，有点不好意思，“你好，秦小姐。” 秦雪萱显然也认出她来了，眼里闪过一抹惊奇，“你好，文琦，叫我雪萱就行了。” 没有看见高克东，而且高浩天也不在场，按理说这样的日子他应该早到的。 “阿姨，怎么没看见伯父呢？” “哦，他身体刚好，我怕这样喧闹的场合影响他，没让他过来。”秦素顿了一下，又说，“浩天一会儿就来了，他公司那边有点事情。” 高浩天匆匆赶来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让文琦有点吃惊的是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那天见到的那个秦仲伟。她想起那天在停车场高浩天说过的话，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他一下，见他面容沉峻，看不出什么异样。 高浩天和秦仲伟过去和一干长辈打招呼，有人夸秦素有福气，摊上个这么能干的儿子，秦素笑笑，一边的秦仲伟接过了话，“那是，表哥多能干啊，坐上董事长的位置那时早晚的事情。” 高浩天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秦素拍拍侄子的肩，“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得多帮你哥。” “那是当然了，姑姑，你放心好了。”秦仲伟答应着，眼神却看向高浩天，文琦总觉得他眼神里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一个很看样子精干的中年人做了个简短的致辞，宴席就开始了。 秦素和那些长辈坐在一起，其他的这些晚辈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文琦坐的位置正侧对着高浩天，从一进门到现在，高浩天只是和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秦雪萱，一见到高浩天嘴巴就没闲着，坐的时候特意坐到了高浩天的旁边，边上有人笑她，“雪萱，你怎么和橡皮糖似的，粘到浩天身上了。” 她也不恼，甜甜地一笑，“对啊，我就喜欢粘着表哥，怎么啦？” 大家哈哈地笑，秦仲伟在一边凉凉地插了句，“你不怕有人吃醋啊？” 文琦觉得这个场合，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她几乎没有出声，一直喝的是饮料，桌上的男士喝得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酒，高浩天算是主人了，得陪着人家喝，几个回合下来，喝得也不少。 酒喝到一定程度，气氛就变得活跃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敬酒，还有跑过去敬今天的主角秦素的。 文琦和这些人都不熟，所以她一直坐在那里没动。 谁知秦仲伟却突然凑过来，“我敬文小姐一杯。” ------------ 55 文琦一愣，但还是起身，端起面前的杯子，“谢谢，秦总。” 秦仲伟却又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太没有诚意了吧？文小姐。”他指指文琦杯里的饮料。“今天我姑姑过生日，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他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了杯红酒放到了文琦面前。 文琦知道他是来者不善，她本想如果实在推不了就喝点白酒，可是现在放到自己面前的却是一杯红酒，这个她实在是喝不了。 秦仲伟看着她的犹疑，“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吗？文小姐。” 文琦想起林胜楠说的高浩天和他那些恩怨，不想在这个场合让高浩天为难，她狠下心，伸手准备去端面前的酒杯。 “这杯酒我替文琦喝。”她还没碰到酒杯，高浩天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秦仲伟看着他，笑了，“表哥，这个恐怕不行吧？你有什么立场替她喝？” 高浩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旁边有人打圆场，“行了，仲伟，谁喝不一样啊。” 秦仲伟一幅不依不饶的架势，“当然不一样了。” 高浩天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秦仲伟，你要和我较劲，也犯不着连累别人吧？” “别人？她怎么会是别人？她要是别人，你会发这么大的火吗？她要是别人，你会对她的事情那么上心？”秦仲伟阴阳怪气地说，高浩天肯为林胜楠的事情来找他，而且肯做那么大的让步，他最初很是疑惑，高浩天怎么会对一个普通职员这么关心，后来才知道那个林胜楠原来是文琦的朋友，换言之，高浩天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文琦，他没有想到高浩天居然真对那个小姑娘认了真。 高浩天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秦仲伟，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 两个人的争执引起了秦素那桌人的注意，秦素匆匆赶过来，“浩天，你怎么回事？不能好好说话啊？” “妈，对不起，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他拉起文琦，“走，我送你回去。” 直到坐进了车里，文琦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会弄成了这样。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她看着面色严峻的高浩天，轻声说。 “没什么不好的，早晚都会这样。”高浩天发动了车子。 文琦心里有些不安，她不想搅和到他们家的事情里，可偏偏似乎每一次都和她有关。 高浩天也觉察到了她的紧张，“文琦，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他针对你，无非是想找我的碴，和你没关系。” “可今晚毕竟是秦阿姨的生日？”出了这样的事情，秦素心里肯定会难过。 “我妈妈今晚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放心，我会去跟她好好解释的。”其实秦素过生日从来不喜欢到外面，更别提请这么多亲戚了，他也是傍晚才接到通知的，秦素这么做当然是有目的的，无非是想缓和他和秦仲伟的关系，她不想他们俩闹僵了，一则是因为怕他刚去东海总部，立足未稳；再则是怎么说他们都是亲戚，闹僵了彼此都不好看。 高浩天把车开到了海边，两人下了车，沿着沙滩慢慢地走着。 夜晚的大海很安静，黑黝黝的海面反射着近处高层建筑上的霓虹灯的光，迷幻又神秘。 文琦望向大海的深处，尽管天气很好，但也看不了多远，“小时候，我很好奇，总是问我妈妈，海的那边是哪里？” 她停住了脚步，似乎在专注地想着小时候的事情。 “妈妈告诉我，海的那边住着外婆，她说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看外婆……”她想起妈妈说这话时脸上的那种怅惘。 “你妈妈是阳宁人？”高浩天记得她是从阳宁一中考到S大的，而且她也去阳宁祭扫过外婆。 “是啊，……，只可惜，她二十二岁离开阳宁，再也没回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妈妈是割腕自杀的，……，我的晕血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么多的血……，全是我妈妈的血……，那段时间我看所有的东西，觉得都是红的，闭上眼睛，也是红的……”她的肩膀似乎都在抖，高浩天知道她妈妈是自杀的，但从没想到会是这样，轻轻地拥住了她。 回到文琦的住处，他又呆了很长时间，直到她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才离开。 他想了想还是回了家，果然，秦素没有休息，她坐在客厅里，好像一直在等他。 “你一直和文琦在一起？”她煞费苦心地摆了这桌生日宴，没想到全白费心机了，口气也不太好。 “妈，今天是你生日，我提前离开是不对，我为这件事情向你道歉。”高浩天强调了这件事情。 “浩天，想必你也明白我今天为何把你舅舅一家都请来，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妈说过多少次了，你和文琦不合适，偏偏你不听，每次都要为她出头，即使你不在，难道妈妈还能让人欺负她？” “妈，你也别再费心思了，我知道你今天请文琦去也绝不是仅仅为了你的生日，你的后面肯定还有节目，只不过我们提前离开打乱了你的计划。”高浩天看着她，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秦素没想到他连这都能猜出来，确实，她是想在众人面前宣布认文琦做干女儿，在这么多人面前，而且又是她的生日，她觉得以文琦的性格肯定是不好在拒绝的，这样的话，她就成了高浩天名义上的妹妹，高浩天要同她交往，怎么说也要有所顾忌的，没成想中途插了秦仲伟这么一杠子，把整个事情都弄糟了。 “她做你的妹妹不好吗？你一样也能照顾她。” “可是，我从来都没把她当作妹妹，以前没有，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高浩天清楚地说。 第二天一上班，沙展平就来总部找高浩天。 “听说，你昨晚当着很多人的面和秦仲伟闹僵了？” “你消息倒灵通的很？”高浩天手里正翻着一份文件。 “外面都传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对这样的消息多感兴趣。”他叹口气，“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他闹翻，若是咱们手里还有他那些把柄，你这么做也无妨，可是现在，你刚坐到这个位置上，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不知多想看你的热闹了，如果秦仲伟再搞点什么，我们就太被动了。” 高浩天起身，“展平，如果有人欺负程佳，你能否坐视不理？今时今日，如果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这个位置不坐也罢。”他把文件“啪”地扔到了桌子上。 ------------ 56 办公室里很安静，文琦在电脑前起草一份文件，姜若华出去了，屋子里只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她最头疼这种公文性质的东西，写的多了，感觉脑袋都木了，只是机械地从脑袋里往外蹦着那些词汇，反正这种东西也就是走走过场，估计也没几个人会认真去看。 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居然是锦慧的：文琦，我回来了，晚上来学校，我请你吃饭。 文琦笑笑，回了个：准备好你的钱包，我不会客气的。 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姜若华回来后，她把写好的文件送给她看，刚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文琦，你没听说海天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姜科长。”文琦觉得心里一跳，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体育场那个项目的施工工地出了事故，听说死人了，这个节骨眼上这可不是件小事情。”姜若华不咸不淡地说着。 文琦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安全事故，多敏感的字眼，现在这个形势出了安全事故真是件要命的事情，更何况，体育场还是政府督察的重点工程……，她想起高浩天现在的处境，出了这样的事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打高浩天的手机，一直也打不通，情急之下又打去了东海集团，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在公司，她找的是程佳，程佳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高总一直都在施工现场，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文琦，你也别太担心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文琦知道她也担心，除去公司的利益，她担心的还有沙展平，别忘了他是这个工程的具体负责人。 她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心神不定的，想了半天，还是给高浩天发了条短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 想了想又给锦慧发了个：今晚有急事，不能过去了，改日再约你。 好容易挨到下班，回家后，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视，看本地的新闻，可是没有任何报道，她又打开电脑上了本地的一个论坛，试图找到相关的帖子了解下情况，结果搜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关系到政府官员的乌纱帽，当然是不可能随便就报道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直到快十点了，她收到了高浩天的短信：别担心，我没事的。 知道他肯定是在安慰自己，但总算是有回声了。一个晚上她睡得很不好，半夜两点钟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不知道高浩天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家了？就是回家了估计也是睡不着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早晨的本地新闻播报了这条消息，但也只是一语带过，“昨天下午，海天房地产公司一处工地发生安全事故，由于工人违规操作，造成一死两伤……” 这样的新闻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更多的真相，但既然是工人违规操作，那公司承担的责任应该不会很大。 果然上班的时候，姜若华又说起此事，“海天这次只是名誉可能受点影响，别的应该牵扯不上的，幸亏他们事故责任不是他们公司的，否则，我们市里的某些领导也要受牵连了。” 她没有再打电话给高浩天，这样的时候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自己也帮不上什么，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去S大找了锦慧，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这么久没见面，两人都觉得有些拘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锦慧先开了口，“对不起，文琦，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别说了，锦慧，我知道，我应该早跟你说这件事，可是我怕你伤心，结果就弄成了那样。” “文琦，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我没有必要为了他，弄的自己不开心不说，还差点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你放心，这件事情真的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认我这个朋友？” 文琦揽过她的肩，“当然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从来都没有变。” 隔了三天，文琦在下班的路上终于接到了高浩天的电话，他的声音吓了文琦一跳，居然是嘶哑的。 “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你现在在哪儿？”她一叠声地问到。 那边高浩天似乎是笑了，“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你在家里吗？”不知为什么文琦总觉得他不像是在家里。 “嗯，在我自己的公寓里。” 文琦问了他地址，“我过去看看你吧。” 高浩天住的那处公寓离他们公司很近，繁华路段的中心位置，文琦按他说的地址和楼层找了上去。 公寓面积不大，装修的也很简洁，但感觉很舒适，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单身男人的住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倒是高浩天的样子吓了她一跳，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感觉好像憔悴了很多，一脸倦容，眼睛里似乎都是血丝，平日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居然连胡子都没刮。 “很累吗？是不是病了？”他的声音可疑的嘶哑。 “先坐下。”高浩天招呼她，然后自己也坐下了，“只是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应该是累的，我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觉。” “吃药了吗？你这种状况，感冒也别不当回事，弄不好是会引起别的病的。”文琦看他的样子实在是很糟糕。 “吃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别担心。”高浩天指指茶几上的放着的那些药。 “病了怎么不回家去，也好有个人照顾你。”她有些嗔怪地说。 “我心里烦，不想再听我妈唠叨了。”他苦笑着说。 文琦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一个人真是不容易。“那件事情处理完了吗？”她轻轻问。 “基本上是完了，只是……，”他刚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你别担心，没什么事，要不我也不会回来的。” 文琦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自己知道，也没有多问。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望了下厨房，“厨房里还有吃的吗？” “应该是有吧，我也不太清楚，平日我很少做的，都是钟点工来收拾的。”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哦，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文琦转身进了厨房。 ------------ 57 厨房里各种用具倒是一应俱全，都是崭新的，看样子真是没用过几次。打开冰箱一看，里面东西倒也不少，鸡蛋、酱牛肉、火腿，都是一些速食食品，还有几盒牛奶和啤酒饮料，居然还找到了一包黄瓜和西红柿，柜子里还有米和面条，她想了想，把西红柿和黄瓜拿了出来，又拿出几个鸡蛋，准备做点面条。 平日里虽然她自己做饭的次数不多，但她的自理能力很强，基本上一些简单的饭菜都会做，和外婆一起住的时候，尽管外婆不让她做这些，但怕外婆辛苦，她总是抢着帮外婆做。 很快就做好了一锅热腾腾的面条，配着红色的西红柿绿色的黄瓜，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然后又切了点酱牛肉，把面条端上了餐桌，她出来招呼高浩天。 到了客厅刚要叫他，却发现他靠在沙发上居然已经睡着了，看样子他真是累坏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就睡过去了。 文琦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是紧蹙着，显得心事重重，文琦看着他，心里有一阵的恍惚，自己和他有过很多次同呆在一个屋子里的经历，和一个异性同处一屋，自己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那种感觉好像很自然，仿佛他就应该在这里，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戒备。回想两人初识时那种针锋相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两人居然会如此平和地坐在一个屋子里。 文琦发了好一会儿愣，只觉得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有些事情她不愿去往深处想，好像也想不明白。 想起高浩天刚吃了药，她起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想了想，又去他的卧室找来了一条毛巾被，轻轻给他盖在身上。 转身刚要走，手却被拉住了，她回头，外面已经隐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屋子里也暗了下来，看不清高浩天脸上细微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熠熠的光，仿佛要把自己给吸进去…… 文琦只觉得胸口有些发紧，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这种怪异的气氛和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慌乱。 高浩天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慌乱，轻轻地问她：“怎么不叫醒我？” “你怎么醒了？”刚才明明睡得很熟的。 “最近可能是忙的，睡眠不是很好，明明困的要命，却总是睡一会儿就醒了。”其实，刚才她从卧室出来他就醒了。 “那吃了饭再睡吧。”文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脸上一红，忙往回缩，可是高浩天却没有放开，“文琦”他轻轻地叫，“你是不是怕我？” “没有，不是，”文琦慌乱地解释，“我只是不习惯……” 高浩天压抑着心里的种种感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 然后，他故意吸吸鼻子，“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做了点面条，你在这儿吃还是去餐厅吃？” “去餐厅吧。” 两人一起来到餐厅，高浩天见只摆了一双碗筷，“你不是也没吃饭吗？一起吃吧。”他从橱柜里又拿出一双碗筷。 文琦接过来，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也坐了下来。 高浩天这几天忙着安抚家属，处理各种善后事宜，几乎没好好吃一顿饭，现在，坐在自己的家里，看着对面坐着的文琦，只觉得浑身都松驰了下来，尽管只是简单的面条，却吃得津津有味的。 “想不到你手艺还真不错呢？”他边吃边称赞。 “煮碗面条还需要手艺吗？”文琦觉得有些好笑，“你那是饿了，否则，哪会爱吃这个。”他们家陆阿姨的手艺她又不是没尝过。 “不是，真的很好吃。”高浩天认真地说，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好吃，那就多吃点，出点汗，说不定感冒就好了。”文琦又给他盛了一晚。 “你会做饭？”他问文琦。 “太复杂的不行，简单的倒是还可以。”她一个人很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那你平日都自己做饭？”高浩天显然很感兴趣。 “不，我中午在食堂吃，晚上偶尔自己做，但不是很经常，只是早餐在家里吃。”文琦想了想，“一个人做饭挺麻烦的，吃的太少，常常都是浪费。”其实，她是不喜欢一个人在餐桌前吃饭的那种气氛。 吃完了饭，高浩天要帮她收拾碗筷，被她推了出去，“今天就算了，你还是病人呢。” 文琦其实没注意自己说的这句话的含义，但高浩天心里却乐呵呵地。 收拾完出来，见高浩天精神好像好了很多，想起他睡着时那紧蹙的眉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故？” 凭她接触海天的印象，她觉得海天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更何况，高浩天也曾说过，体育场这个项目他哪敢出问题？ 高浩天沉吟了下，“表面上看是工人违规操作引起的，不过，这几个工人都是老工人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我到现场去看过，好像疑点挺多的，可能不会是表面这么简单，但现在对外只能这么说了。” “你是说这个事故还有别的隐情？”文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这个时候，希望海天出事的可不是少数，这个公司、这个项目一直都是我在管，有些人当然不希望我的日子好过了，更何况，新区那块地招标在即，我们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政府和公众对我们的印象都要大打折扣，那些对手背地了还不知乐成什么样呢？……，这些人渣，居然敢拿人命来开玩笑。”高浩天眼里闪过一丝阴沉。 文琦没想到这个事故后面居然还有这些事情，她看着高浩天，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现在是不是很难？” “你不是说过，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什么是我过不去的。”他心里说，只要你在我身边。 ------------ 58 离开的时候，高浩天执意要开车送她。 “别送了，你感冒了，早点休息吧，这里很好打车的。”文琦拦着他。 “没事，我吃的这么饱，正好活动活动，走吧。”高浩天拿起钥匙拉着她出了门。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仿佛是怕打破了那种温馨的气氛。 下车的时候，高浩天突然轻轻地抱了下文琦，当那夹杂着薄荷气息的炙热体温靠近自己时，文琦身子一僵，只听到耳边一声近乎叹息的声音：“谢谢你，文琦”。 车子已经走了很久，文琦却还怔在那里，直到看见谭海成从旁边走了出来。 “文琦，你可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晚上了。”谭海成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文琦不知他过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我打了，可你的手机关机了。”谭海成一脸无辜。 文琦从包里摸出手机来一看，“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她看着谭海成，“找我有事情？” 谭海成心里叹了口气，刚才的那一幕他当然看见了，他没想到送文琦回来的居然是高浩天，而且两人如此亲密，心里像打翻了一坛子陈年老醋，然而最终他只是轻轻地问：“文琦，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要回云州，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又是中秋节了，真是快啊。”文琦喃喃地说。 谭海成觉得她神色之间似乎有点怪异，“中秋节正好和周末连在一起，也算是个小长假，要不咱们一起回去吧？” 文琦仿佛才听明白他的问题，她摇摇头，“我不去。”仿佛是怕他追问什么似的，她忙又说：“我要回阳宁。” 谭海成知道她外婆是阳宁的，“那里还有亲戚吗？” “没有，但有外婆的一些朋友，他们对我一直很好。” “那要不要我捎什么东西给你？”他知道她很多年都没回云州了。 “没有，没有什么捎的。” “那好吧，咱们回头见。”谭海成掩饰不住的失落。 回到楼上，文琦翻了翻日历，中秋节是周五，真是没几天了。她叹了口气，是的，她不喜欢节日，尤其是这个节日。 依照惯例，每逢中秋节局里都要发点福利，今年也不例外，每人发了一大盒月饼，几张米、面、油票，还有一保温箱的海产品，文琦看着塞得满满的冰箱，苦笑了下，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吃完。 锦慧打过电话给她，要她一起回家过节，“我不去了，锦慧，我要回阳宁。”她婉言拒绝了。这个节日看到别人和家人在一起，只会让她更加伤感。 高浩天也来过电话，“中秋节你怎么安排的？” 文琦也告诉他，自己要回阳宁。 “要不要我陪你去？”他听后关切地问。 “不用，谢谢你。”其实，她根本就没想回去，只是不想一遍遍地去拒绝别人的好意。 “那回来给我打电话。”高浩天没有再坚持。 中秋节这天上午文琦哪儿也没去，睡了个懒觉，起来后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下，中午简单的弄了点吃的，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漫长的三天时间，结果是大半个下午都在网上到处闲逛，到了最后连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索性关了电脑，拿了钥匙出了门。 她在站台上随意地上了一辆公交车，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这个节日的气氛还是很浓的，临近傍晚，感觉街上的人都少了很多，街上走的也都是急着回家的人。公交车上的人从多到少，到了最后只剩了寥寥几个，文琦趴在车窗上，眼神都没什么焦点，一片茫然。 包里响起手机的铃声，她回过神来，是高浩天打来的。 “在哪儿呢？”他好像在车里。 文琦稍微迟疑了下，“在阳宁啊。” “撒谎的孩子鼻子会长的。”他的声音带着点严厉，“在前面的站牌下车。” 文琦下意识地朝窗外看看，果然在右边的快行道上看到了高浩天常开的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没想到他居然会看见自己。 她下了公交车车，高浩天已经在前面的停下了车，“快点上车，这里不让停车的。”他摇下车窗招呼文琦。 说谎被人识破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文琦有些尴尬，但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其实，高浩天只是无意中看到她的，他一直以为文琦是真的回了阳宁，当在公交车看到她时，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开着车跟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确认她根本是哪儿也不想去，只是在消磨时间，想起她已经没了家人，这样的日子，只会让她更加觉得孤独无依，她脸上的那种茫然无助，深深地刺痛了他。 “你根本没想要回阳宁，是不是？”他轻声问。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文琦也不好再撒谎了。 “是，其实到哪儿去也是一个人。”她淡淡地说。 “我早该想到的。”高浩天看着她。 “我不想别人用那种怜悯的目光来看我，也不想打扰人家的团聚。”这次，文琦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那我陪你一起过节，好不好？”他的眼神真挚而又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可是，你不要回去陪你爸妈吗？”文琦有些迟疑。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家对这个节日并不是多看重，早些年是爸爸和妈妈在外面忙，后来又变成了爸爸和我，总之，聚齐的时候很少。”高浩天耐心地解释。 “可是，越是这样你更应该回去，今年你回去了，不就聚齐了，我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文琦很坚持。 “文琦，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我可以晚些再回家的，以前工作忙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家里都习惯了，他们不会介意的。”既然知道她没有走，当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文琦知道高浩天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 “谢谢你，浩天。”她其实知道他这么坚持，是怕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难过。 ------------ 59 “你想吃什么？”高浩天见她答应了，心情非常好。 文琦想了想，“去我那儿吧，我们局里发的过节的东西，把冰箱都装满了。” “非常乐意给你当帮厨。”高浩天乐呵呵地说。 路过一处超市时，高浩天靠边停了车，“你等我一下。” 他匆匆下了车，等他从超市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纸袋，“买的什么？”文琦有些好奇，“我那里可是什么都有的。” “酒有吗？”他笑着问。 “你买的酒？”文琦恍然。 “美酒配佳肴，怎么能缺了酒呢？”想起那次和文琦一起喝酒的情形，高浩天脸上悄悄地挂上了笑容，“你喝了酒的样子真是很可爱。” 他的话一出口，文琦的脸马上红了，“我喝醉了，是不是很失态？” 高浩天看看她，“没有，真的，你很乖。”他认真地说。 文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得他的这个“乖”好像也太亲昵了些，忍不住有些拘谨。 高浩天当然也觉察到她的别扭，“你放心，咱们俩一起喝酒，估计先醉的那个可能是我。” 文琦看着他，明显不太相信。 “真的，我见过你替林胜楠挡酒，你的酒量应该不错，只是不常喝吧？” 文琦没想到自己替林胜楠喝酒的那个晚上，他居然也在。“你见我喝了那么多的白酒，以为我说自己酒精过敏是骗人的？” 高浩天点点头，一声叹息，“我没想过，你是不能喝红酒。” “我不能碰红酒，喝混酒好像也不行，这样还怎么能算酒量不错呢？”她自嘲地笑笑。 “好了，算我说错了，今晚我先自罚一杯，怎么样？”高浩天怕她多想，忙作了个打住的手势。 文琦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楼上，看到冰箱里的东西，高浩天笑，“你们局里福利不错吗？” “你说反语吧？谁不知道你们海天的福利待遇在咱们市是出了名的。”文琦一本正经地说。 “既然这样，要不你到我们海天来怎么样？”高浩天也认真地问她。 “嗯，既然高总这么说，那我记住了，等哪一天共产党不要我了，我就投奔你去。”文琦和他开玩笑。 “敢情我是国民党啊？”高浩天乐了。 “差不多吧，你是资本家啊。”文琦觉得自己似乎好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高浩天果然没有食言，认真地做着一个帮厨应该做的事情，洗菜、洗鱼、切各种配料，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你可千万小心点，弄脏了你的衣服，咱们可就赔大了。”文琦打趣他，她对名牌不是多了解，但那次他们去输血时，她曾用过高浩天的一块手帕，后来她随意地塞到包里了，结果有一次和林胜楠出去时，林胜楠不小心碰脏了裙子，她从包里翻出了那块手帕，结果林胜楠一见，立刻大呼小叫的，“哪儿来的手帕？还是BUBBERY的？”，文琦这才知道这个手帕原来还挺贵的。手帕如此讲究的人，衬衣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高浩天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为了一顿美味，牺牲一件衬衣，值得。” 说是这样说，等他忙的差不多的时候，文琦就把他赶出了厨房，“好了，剩下的，该大厨来做了。” 其实，做的也不复杂，蒸了一个螃蟹，做了一个清蒸鱼，炒了两个素菜，然后又做了个海胆汤，在电锅里闷了米饭，最后一个汤端上来的时候，高浩天已经打开了他买的那瓶人头马XO，两人坐下，高浩天指指自己面前的酒杯，“说过的，我先自罚一杯。” “算了”，文琦拦着他，“你还要开车，别喝那么多了。” 高浩天笑的有点坏，“这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你心疼我啊？” 从来没人和文琦开这样的玩笑，她有些气，但又不好意思恼，“还没喝酒，怎么就说醉话了？” 高浩天端起酒杯，正色道：“来，文琦，中秋节愉快。” 文琦轻轻和他碰了下，“谢谢你，陪我一起过这个节日。” 高浩天看的出来，文琦似乎对这个团聚的节日有些排斥，他尽量讲一些轻松的话题。 两人边吃边聊，高浩天说起自己上大学时和沙展平的一些糗事，逗得文琦直乐，“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顽劣的时候。” 文琦想起自己考上大学那年，报到后正好赶上了中秋节，迎新晚会和仲秋晚会合到一起举行了。 “那时大家从全国各地来，都不熟悉，为了活跃气氛，辅导员让每人说一句关于仲秋赏月的诗词，如果说不上来就要表演一个节目。” “这也太简单了，你说的哪一句？”高浩天有点好奇地问。 “你猜？”文琦反问。 高浩天端起酒杯，深深地看着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文琦喝光了杯里的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她幽幽地说。 “文琦，别这样。”高浩天坐到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 文琦没有挣脱，轻轻地靠在高浩天身上，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薄荷气息，让她觉得很放松。 “浩天，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她喃喃地说。 “文琦，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高浩天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急着拒绝，你先把我当作你的亲人，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文琦叹了口气，她不是傻子，高浩天为她做的一切，说不感动是假的。 “浩天，我给不了你幸福，我告诉过你，我有心理障碍的，其实，对于爱情，我早就死了心……” “不，文琦，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看，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我不是说现在这样，恋人间的那些亲密举动，我都有心理障碍的……，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文琦转过了视线，有些艰难地说。 高浩天双手放到她的肩上，盯着她的眼睛，“文琦，其实，上次你喝醉了那次，我吻过你，你很好，真的，让我差点都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时候，高浩天也顾不上怕文琦责怪自己了。 ------------ 60 文琦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当机了，等反应过来高浩天说的是什么时，只觉得浑身的血好像都涌到了脸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她拼命地回想喝醉的那天晚上，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哪怕是一个很模糊的片段。 “你说的是真的？”文琦连羞带恼，脸像只熟透的虾。 “文琦，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起那晚的情形，高浩天的声音有点暗哑，眼眸似乎愈发的深邃。 文琦心里慌乱不已，一个男人告诉自己他吻过你，可是你却不知道。 高浩天顾忌到她的感受，温和地说：“文琦，你很好，真的，你所顾忌的那些问题都不会有，我知道你有心结，可是，相信我，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解开的。” 他的诚挚稍稍缓解了文琦心里的不安，但随之另一种情绪又浮了上来，“你那是趁人之危？”，文琦嘟着嘴，瓮声瓮气地说。 她这样子完全是一副小儿女情态，饶是她再冷静理智，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的。 高浩天知道她是在恼自己趁她酒醉吻她，但他甚少见到这样的文琦，忍不住想逗逗她，“我不是趁人之危，是情不自禁。” 对于情事，文琦实在是青涩的很，上学时，也有很多男孩子追求过她，但她从来都是拒绝地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余地。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和那时却大不一样，她想恼，可是对着高浩天又恼不起来，半晌，她恨恨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如果不是她喝醉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高浩天看她赌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不该趁人之危。” 其实，那次听颜青说过那番话后，高浩天把自己和文琦认识后的事情仔细地想过，当然也包括那次她醉酒，不得不承认，颜青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文琦对他应该是信任的，否则以她的性格断不会任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喝醉，而他不想也不会辜负这种信任。 “罚我去洗碗，好不好？”他边哄文琦，边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这次文琦没有再拦着他，起身去了书房，她实在是需要自己呆一会儿。 高浩天收拾完了，从厨房出来，见文琦还没有出来，也去了书房。 书房很大，满满一面墙的书架上全是书，书很杂，有文琦的专业书，也有些文学类，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学方面的，而文琦此时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高浩天走过去，轻轻叫她，“文琦，出去吃月饼了？”他在厨房看到了文琦分的月饼，拿到了客厅。 文琦回过神来，“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 “再怎么着急赶我走，也得吃了月饼再说啊？”高浩天拉起她。 文琦随他回到客厅，“你吃什么陷的？”高浩天指指摆在盘子里的月饼问。 “五仁的吧，你呢？”文琦拿起一个五仁的，又问他。 “我吃黑芝麻的吧。”他指着其中的一个，文琦拿起来递给他。 刚咬了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只好又放下了。 文琦本以为是家里来电话催他回去的，可是听他的语气又不太像。挂了电话，他对文琦说，“文琦，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了，公司里有点事情，我得马上过去。” 文琦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担心地问。 “没事，一点小问题。”高浩天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 “开车小心点。”文琦知道他这么着急要赶过去，一定不会是小事。 高浩天亲昵地拍拍她的脸颊，“知道了。” 只是出了房门，高浩天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刚才沙展平打电话说，已经查出来了，体育场的那起伤亡事故是人为的，有人在脚手架上做了手脚。 果然，和他们预料的一样，他甚至已经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了，只是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 文琦一个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高浩天的那番话，她不得不承认，高浩天在她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情是放松的，也很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是，真的可以像他所说的，解开自己的心结吗？ 早上起来，她给高浩天打了电话，想起他们公司最近出的那些事情，她实在是不放心，“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只是这两天还得忙，本来我是想抽空陪你到郊区的一个牧场去玩玩的，可是，看来是没时间了。”高浩天有些惋惜。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赖着你的。你昨晚回家很晚吧？秦阿姨有没有责怪你？”他从自己这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回去的肯定不会早了。 “没有，不是告诉过你，我妈已经习惯了，当年她也是这样的。”其实，他根本就没回家，一个晚上和沙展平都呆在公司里。 文琦很快就知道高浩天又遇上麻烦了，那个事故中的所有善后事宜本来已经都处理完了，尽管主要责任不在公司，但海天还是给了最高比例的赔偿，家属对公司的处理也很满意，可是几天后却突然又反悔了，纠集了一大帮人到海天公司去闹，提出了一个天价的赔偿金额，海天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他们又闹到了市政府，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就是要闹事，根本就不是为解决问题。可是这样闹下去，损害的是海天的声誉，外面各种传闻都有，文琦真是替高浩天捏了把汗，他倒是打过电话来，告诉她很快就会解决，让她不用担心。 文琦知道就是再棘手，他也不会让自己知道，对于自己，他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她偷偷去找了沙展平，想从他那儿了解点实情。 “文琦，我们的处境的确不太好，想必你也知道有人一直在给浩天使绊子，包括现在堵在市政府门前的那帮人，其实仔细问一下就知道，他们根本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说白了是有人出钱雇他们去闹事的，矛头当然是对着海天来的，那起事故我们已经查明了，是人为的。新区的那块地招标在即，海天却出了这么多的乱子，……，现在的地皮越来越紧张，房地产这么热，拿到了地皮就等于是坐在家里数钱了，可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如果没有地皮，那还有什么竞争力？……，其实，你也知道浩天和秦仲伟一直不和，这次的事情少不了他的份，本来我们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不敢这么嚣张的，可是，为了林胜楠的事情，浩天只好做了让步，结果，弄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 61 文琦没想到自己居然给高浩天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一时间心乱如麻。偏偏姜若华又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感慨，“商场上的联姻向来都是利益相连的，冯媛媛岂是一般人，高浩天这次甩了她，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文琦心里愈发地不安，隐隐觉得高浩天现在的处境，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她没想到的是，秦素居然会来找自己，从秦素生日那晚后，文琦还没见过她，她这个时候来，文琦心里已经隐约明白是为什么来的了。 或许是觉察到她的不安，秦素很和气地笑了，“文琦，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文琦默不作声，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之前，自己还是少开口地好。 “文琦，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浩天，阿姨是从心里喜欢你。” 文琦点点头，“我知道的，秦阿姨，你一直对我很好。” 秦素慈爱地看着她，“我觉得咱们俩很有眼缘，不知怎么的，阿姨总是觉得你很让人心疼。” 叹了口气，秦素又说：“我知道浩天喜欢你，如果他知道我来找你，肯定要不高兴的。” 文琦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你喜欢他吗？”秦素轻轻地问。 如果放在以前，文琦肯定会很坚决地告诉她，自己和高浩天不会有感情上的纠葛，可是，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了，“我也不知道。”她喃喃地说。 “文琦，我是浩天的妈妈，当然希望他幸福，我不是非要干预你们俩交往，可是，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爱情或许很简单，但是婚姻里包含的东西很多。”秦素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自认还是个很开明的妈妈，以前浩天和谁交往，我从来都没有干涉过，就是他和冯媛媛的事情，尽管我觉得他们俩很合适，但如果当初他就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去逼他。可是，文琦，他对你的态度让我害怕，我怕他的那种不管不顾到头来会伤了他自己……，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那种绝不会容忍自己感情有瑕疵的人，可是，浩天未必如你想像的那样……，你们两个，不论是你伤害了他，还是他伤害了你，都是我不愿看到的。” 秦素走了很久，文琦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秦素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自己现在已经给高浩天带来了那么多的困扰，当母亲的哪有看着自己儿子往泥坑里陷而不管不顾的，更何况，她的这种情况，怎么有可能给他带来幸福呢？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才回家，半路上她的手机就响了。 “你在哪儿呢？”是高浩天。 “在车上，你在公司吗？”文琦以为他在公司加班。 “我在你家门口呢？”沙展平告诉他文琦来过后，他心里就有些放心不下。 “我家门口？”文琦很吃惊，“公司不是很忙吗？”那么多的事情都等着他处理，他怎么还有空来找自己。 “是很忙，可是，我想起那天那个月饼我还没吃完呢？”高浩天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文琦匆匆赶回家，果然，高浩天正在她门口等着。 “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文琦当然不会相信他是为了那个月饼来的。 “你别这么紧张，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高浩天看了看表，“只能呆一会儿，我还得回公司。” 文琦看着他，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眼见着他像只陀螺般不停地转，“对不起，浩天，当初我就不该找你帮忙的。” 高浩天见不得她那副自责的样子，“你别听展平的，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即使没有这件事情，该发生的迟早也会发生。” “可是你现在怎么办？”文琦忧虑地问。 “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高浩天把她垂在额前的头发轻轻地理上去，“别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了，开心点。” 文琦想起秦素说的那些话，想说什么，但又怕分他的心，只好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高浩天真的很忙，只呆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刚走一会儿，门铃又响了，文琦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急忙打开了门，“怎么？”她的话还没出口，便顿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夏晋远。 “文琦”他看着文琦，似乎是怕她关门，往前走了一步。 “你怎么来了？”文琦淡淡地问，其实，夏晋远不会不知道她买了这处房子，但他从来都没有到这里来找过她。 “不让我进去坐会儿吗？”这些年夏晋远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 文琦拉开门，“这是用你的钱买的房子，你当然可以进来。” 夏晋远进门后，四处打量下，“位置还不错，可惜装修的太普通了。”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房子的装修吧？” “文琦，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 62 文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夏晋远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不耐，“刚才从你这儿出去的那个，是海天的总经理，高浩天。上次我见过他送你回来，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巧的很，我们公司和他们是竞争对手，前几天我见过他，想不到他居然是你的朋友。”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你想像的那些。”文琦不想把高浩天扯进他们之间。 “普通朋友？你这个普通朋友可是让谭海成上了不少的火，都整到医院去了。”夏晋远不紧不慢地说。 “谭海成？他怎么啦？和他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又扯上了谭海成。 “文琦，我知道谭海成就是当年曾经到家里找你的那个男生，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远江，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他，本来我一直以为这些年你没有交男朋友是因为他，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人爸爸都会喜欢。”夏晋远忙表明立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有个机会拉近和女儿的关系。 文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有一点，她不想面前的这个人再走进自己的生活里。 “我谁也不喜欢，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夏晋远既然来了，当然不可能轻易就放弃，“海天现在有麻烦，高浩天的日子很不好过，难道你不想帮他吗？” 文琦默然，她当然想，可是，本来她还不明白夏晋远为什么会来找她，现在她知道了。 “文琦，只要你开口，爸爸可以帮他。”夏晋远看着她。 “你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我开口求你？”文琦恨恨地质问他。“我真怀疑，海天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夏晋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就这样看我的？” “不然，你以为呢？” “好，我们和海天本来就是竞争对手，我冒着背叛朋友的罪名想帮他，既然你不想，我也不用做这个好人了。”姜还是老的辣，夏晋远的语气已经很平静了。 “背叛？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文琦嘲讽地说。 “文琦，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能放下？” “放下？我怎么能放下？难道我放下了，我妈妈就会回来吗？”自己的人生就是因为他变得面目全非，他居然让她放下。 “我也不想的，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的……，这些年我们过得也不好。”夏晋远叹了口气，“章敏本来怀孕了，却因为那晚的惊吓，不但没了孩子，而且再也不能生育了。” “那是她忘恩负义的报应。”章敏曾经是妈妈在云州最好的朋友，她离异后孤身一人来到云州，走投无路时，是妈妈帮了她，两人成了好朋友。她比妈妈少十多岁，总是叫妈妈“静宜姐”，而文琦总是喊她“敏姨”。那个时候，她常常来她们家，她和妈妈文静的性格不太一样，很开朗活波，会和文琦做各种游戏，文琦很喜欢她，只要她来家里总是黏着她，到了后来章敏简直成了她们家的一员了，那个时候，她和妈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在她们家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个下午，文琦在公园里呆到很晚，直到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才回家。妈妈以为她和同学玩回来晚了，并没有问什么，她不敢看妈妈的眼睛，怕自己控制不住，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晚上，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全部被颠覆了，她曾经的信仰、她最信任的人……，一切都是假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心里的愤懑和痛楚在心里如同沸腾的热水一样叫嚣着，可是，她却不能说，谁也不能说，只能把它们死死地压在心里。 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在那个万念俱灰的晚上，她无处诉说，只能在日记里狠狠地宣泄自己的情感。 只是如果她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宁肯让这件事情把自己的心肺都腐蚀掉，也不会写那篇日记。 往事一页一页地翻过，文琦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妈妈去世不到两个月，夏晋远却要娶章敏进门，因为她怀孕了。 从妈妈去世后一直沉默的文琦在那一刻终于爆发，她砸碎了他们房间的所有玻璃，然后告诉夏晋远，“如果再让我在这个屋子里看到这个女人，我就放火烧了这座房子，给我妈妈陪葬。”她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因为她看到了章敏那张惊惧的脸。 事实上，她并没有再在那个家里呆下去，她怕自己再在那里呆下去会真的杀了人，那个晚上她就离开了云州，拿着外婆留给她的地址去了阳宁。 夏晋远知道这个话题肯定是没法再说下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又说：“文琦，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文琦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她当然想帮高浩天，可是去找夏晋远吗？如果他帮了高浩天，不但自己，恐怕高浩天以后都会和他牵扯不清的，她逃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离他远远的，离过去远远的，难道真的又要再回去吗？ 如果不是这样，换任何一种方式能帮高浩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是现在？ 这件事情让文琦从没有过的焦虑，一夜之间她的嘴唇就起了一串泡，上班的时候连姜若华都有些吃惊，“文琦，你这上的哪门子火啊？这么邪乎。” “哦，我报了个资格考试，可是书还没怎么看，这眼看要考了，可能是急的。”不想姜若华乱猜，她胡乱编了个理由。 “嗨，你以为还是在学校啊，考不及格不能毕业，何必自己跟自己较劲呢。”姜若华以为是真的。 锦慧来找她，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文琦。” 文琦当然不能像搪塞姜若华那样随便编个理由，但又不便跟她说实情，只能含糊地说：“可是上了点火。” “文琦，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和海天那个高浩天来往很多？”锦慧似乎很好奇。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锦慧顿了顿，“我陪我那个同学在北京找工作的时候，他去找过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到我们住的地方的，他是为我对你的误会来找我的。”锦慧其实见过高浩天一面的，那次她亲眼见他和文琦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可是，他来找她时，却好像变了个人，他告诉她，文琦对友谊是如何珍视，朋友在她心中是多重要，“她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想她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找过你？”这回换文琦吃惊了，她想了想应该是高浩天去北京出差的那段时间。 “文琦，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他很紧张你。”锦慧索性挑明了。 文琦半天没有说话，锦慧以为她生气了，小心地叫道：“文琦？” “锦慧，他是对我很好，他帮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他，胜楠上次的事情不会是这个结果。可是，我和他？不合适，我有很多问题，根本没有信心会给别人带去幸福，若不是因为我，他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文琦低声说。 “文琦，你别这么悲观，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锦慧不知道她和高浩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高浩天在文琦心里是不一样的。 ------------ 63 文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考虑这件事情，她要帮高浩天，但也不能被夏晋远牵着鼻子走。 围在市政府门前闹事的那群人终于散去了，看样子这个问题应该是解决了，文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那天夏晋远好像说谭海成进了医院，她犹豫再三还是给谭海成打了电话，不料，电话居然是一个女人接的，她很客气地告诉文琦，谭海成正在医院，现在正在做一个检查，不方便接听电话。 “他怎么了？很严重吗？”文琦有些担心。 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他是肺炎。” 在医院见到谭海成时，他已经做完了检查，正靠在床上挂点滴，见了文琦掩饰不住惊喜，“文琦，你怎么来啦？” 文琦觉得他似乎更瘦了，而且脸色不太好。 “我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没事，就是感冒大发劲了。”他笑笑，指着自己床边的一个女孩子给文琦介绍，“这是我同事，安笑君。” 那个女孩子从文琦进来就后就一直在打量着她，“你好，文琦。”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文琦知道她应该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人，礼貌地冲她点点头，“你好”。 她招呼文琦坐下，“你们俩先聊会儿，我去看看化验结果出来没有。” 等她走了，文琦问谭海成，“怎么会搞成这样？是不是累的？” “嗨，就是感冒了，没太注意，又受了点凉，没什么大事。”他轻描淡写的。 “你别不当回事，要好好休息。”文琦嘱咐他。 谭海成看着她，“谢谢你，文琦。”他突然发现文琦嘴上的泡，“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嘴都起泡了？” 其实，她嘴上的泡好了很多，已经不似最初那么吓人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机关里都是闲散地要命。”文琦不想多说。 “文琦，这些年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你的心事都挂在脸上，现在，都放在心里。”他幽幽地说，“有时候，你明明站在面前，我却觉得你远得抓都抓不着。”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可是，我没有选择。”她幻想过无数次，希望人生能像电脑游戏那样，每一段都存着盘，等发现走错了，再回头从原来的地方重新开始，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把十六岁后的人生重新再走一遍，妈妈没有出事，自己也没有离开云州，她会到自己梦想的大学里学自己喜欢的文学专业，和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在一起…… 谭海成黯然不语，如果可以选择，当年文琦把他的信退回去时，即使自己正在军训，即使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他也要马上回去找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更早的时候，在文琦失约的那个下午，他就该去问明白……，可是妈妈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订了机票，要带他去旅游，等他回来再去找文琦时，文琦的妈妈却告诉她，文琦去了亲戚家，要开学才回来，还没等到文琦开学，他就要去大学报到了……，从此就再也没联系上她，时隔多年，再见到文琦，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你还是病人，别想那么多了，我这个看病的，也太不称职了。”文琦觉察到他情绪的低落，自嘲地说。 “别这么说，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谭海成也悄悄调整自己的情绪。 “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不想总是在这儿看到你，希望下次见你时，你已经离开这儿了。”文琦起身告辞。 她去附近的一个购物中心买点东西，在电梯上远远地看见了冯媛媛，让她吃惊的是她居然和秦仲伟在一起，两人牵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离的很远，他们并没有看见文琦，文琦难掩心中的震惊，冯媛媛和高浩天已经分手了，她选择再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可是，想想秦仲伟和高浩天的关系，她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们在一起只是简单的男女朋友关系。 ------------ 64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高浩天，高浩天却给她打来了电话。 “周末有没有时间？”他的语气很轻松，听不出任何焦躁的情绪。 文琦暗自叹了口气，也故作轻松地说：“我很闲的，怎么会没有时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玩两天，离城里也不远，周日就能赶回来。” 文琦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带自己去玩，“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这个时候去玩，不太合适吧？要不，等你忙过这段再说吧。” “事情哪儿有做完的那一天？不过，错过了这个季节，就太可惜了。说好了，周六早上我去接你。” 高浩天带她去的是一个私人的农场，在一座山脚下，面积很大，车子进了大门后，沿着山路又开了近二十分钟，才看见依山而建的一片平房，车子在中间的一排平房前停下了，“到了。”高浩天招呼她下车。 “今晚我们就住这儿了。”他指着其中两间屋子，“条件可能简陋了些，不过比起野地露营可是好多了。” 文琦见他居然有房子的钥匙，吃惊地问：“这是谁的地方？你怎么会有钥匙？” “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平日也不常来，只是雇了人在这里打理，我很喜欢这儿，就跟他赖了两间屋子，有空过来住几天。”他说着打开了房门。 文琦跟着进去，是一个小套间，外边是一个小客厅，里面是卧室，收拾的干净整齐，空调、热水器等各种设施倒是一应俱全。 “在山脚下能住这样的地方，真是不错。”她感叹地说。 “呵呵，满意就好，你住这间，我住隔壁那间，收拾一下，咱们下面还有活动呢。”他去了隔壁。 一路上高浩天的兴致都很高，文琦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本来是想和他说那天见到冯媛媛的事情的，可是见他这样，想了想还是先别说了，免得扰了他的兴致。 没想到，这个农场这么大，里面居然还有一座不算小的水库，真可谓依山傍水了，高浩天带她翻过一个小山头，很平整的一块空旷地，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马圈，养着几匹马。 “骑过马吗？”高浩天问她。 文琦摇摇头，“没有。” “想不想试试？”他指着那几匹马问。 “我可没信心它们会听我的话。”文琦一个劲的摇头，在她的印象里，马是很烈性的动物。 “这里不是专业的马场，生手确实有点危险，不过我和它们很熟，一会儿我带你骑。”高浩天很自信地说。 他果真不是吹牛，一会儿他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出来，他摸着马的鬃毛，好像在它交流什么，那匹马在他手里温驯地很，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就跑了起来，开始速度还很慢，但一会儿便快了起来，从文琦身边经过的时候，带过一阵风。 “小心点。”文琦喊道。 高浩天朝她招了招手，“放心吧。”疾驰而去。 兜了个圈子，一会儿又回来了，到了文琦身边，拉住了缰绳，马慢慢地停了下来。 “怎么样？上来试试？”他坐在马上，笑着朝文琦伸出了手。 “我不行的。”文琦拒绝，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高浩天弯下腰，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胳膊从后面抱住她，一用力将她抱上了马背，“这么轻。”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文琦觉得他说话时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边，脸一下子红了，稍稍挣扎了一下，想要拉开点距离。 “别乱动。”高浩天知道她觉得不自然，“习惯了就好了。”他拉起她的手，一起抓住了缰绳，然后腿一夹，马轻快地跑了起来。 马一跑，文琦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骑马上了，也没空去想别的了。尽管高浩天就在她身后，但她还是有些紧张，身子绷得紧紧的。 “放松点，有我在，没事的。慢慢感受马奔跑的节奏，你这么紧张，会被颠坏的。”高浩天在后面用胳膊轻轻地环住她。 高浩天一直控制着马的速度，没有和刚才自己骑时那么快，贴着高浩天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心里不由地放松下来。 初秋的天气，清爽宜人，天空是那种很纯净的蓝，远远飘着几朵白云，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我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迎着风声，她喃喃自语。 “我也是。”高浩天紧紧地搂住了她。 两人骑了大半个上午的马，回去的时候，脸上都晒得红通通的，但心情却很好。尤其是高浩天，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他实在是喜欢文琦在马上时对自己的那种依赖和信任，那让他觉得自己心满满的都是幸福。 这里有个小餐厅，在这里干活的工人和几个管事的平日都在这儿吃饭，高浩天显然也经常来，这里面的人和他都很熟，他们居然和他开玩笑，“哟，高总，你这可是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啊？女朋友吧？” 高浩天不置可否，只是冲他们笑笑，拉着文琦进了餐厅里面的一个隔间。 “他们人都很好的，只是说话直爽了点。”怕文琦介意，他解释道。 文琦其实并没有很在意他们刚才的话，“我们下午干什么去？”她好奇地问。 “看到那边的那个水库了吗？下午我带你看他们网鱼去。”高浩天指指远处的那个水库。 “里面鱼很多吗？”文琦平日里见到的都是渔船在海里捕鱼，还很少见在水库里网鱼的。 “很多，而且个头都不少，赶快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高浩天递给她筷子。 吃过饭，他们随着几个工人上了一艘小船，水库的面积不算少，形状也不规则，小船很快驶进了中央的地方，两个工人开始下网，和海里捕鱼应该是差不多，只是鱼网的尺寸不一样，鱼果然很多，一网上来，活蹦乱跳的鲤鱼和鲫鱼，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哇，这么多。” 高浩天也过去帮忙，那些鲤鱼的个头还都不少呢，平日里在市场见到的都是放在池子里养的，眼见从这么大的水库里网上来，那种感觉还真不一样。 一个多小时，他们就返回了。到了岸边，看着两个工人抬着网来的鱼，往岸上走，真有种满载而归的感觉。 “这里水太深，而且水下面环境太复杂，不比海里，否则咱们也可以亲身试试。”高浩天遗憾地说。“不过，晚上可以吃到新鲜的鱼了，你喜欢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还是水煮鱼？” 文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些鱼如果听见了咱们用这些残忍的方式对待它们，岂不是恨死我们了？” 高浩天拉她在水库边的一片树荫下坐下，“文琦，我真想看到你总是这么快乐。” “浩天，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有这样快乐的回忆已经很知足了，哪敢奢望总是这样呢？”文琦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低声说。 高浩天知道文琦的经历让她对人生一直很悲观，他柔声问到：“文琦，如果可以选择你想过怎样的生活？想有个什么样的家？” 文琦认真地想了想，“尽管我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选择，但我还是很憧憬一种平静的生活，有一座面积不用很大的房子，最好有个小院子，里面种着自己喜欢的树，嗯，最好再种几颗向日葵，金灿灿地开着，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家里的装修不要很豪华，简单而温馨，你住在里面就很放松，知道这里是家，这里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她神色间一片向往。 ------------ 65 这样一个画面让高浩天经久难忘，落日的余晖落在文琦的脸上，她白皙的脸庞好像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眼神柔和温暖……，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是周日下午了，要返程了。 文琦很有些不舍，这样单纯的摒弃了外界纷纷扰扰的日子真是让人留恋。 “这两间屋子我已经赖下了，咱们以后有空还可以来的。”高浩天看出她的留恋，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呢。 回去的路上，文琦的心情也不似来时那么轻松了，她知道该面对的问题早晚是要面对的。 “前几天，我碰到了冯媛媛。”她还是开了口。 从一上车，高浩天早就觉察她好像有心事，“她又和你说什么了？”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没有，我们离的很远，只是，她和秦仲伟在一起，好像很熟的样子。”文琦本来是想说很亲密的，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高浩天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其实，他早就知道冯媛媛和秦仲伟在一起，他不知道冯媛媛是处于什么心理，但他们俩总算也相处了一场，就是处于一个普通朋友的立场，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提醒下她。 他给她打过电话，含蓄地提醒她不要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是不是看我和秦仲伟在一起，你心里不舒服了？”她尖刻地反问他。 “媛媛，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不想看你做错事，不过，如果你是真的因为感情而和他走在一起，那就当我多事了。”他挂了电话，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俩已经分手了，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他很平静地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文琦对她要和谁在一起也没有兴趣，只是觉得她和秦仲伟在一起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高浩天安抚地看了下她，“文琦，你不用担心，我会小心应付的。” “你总是这样，明明有事情却不让我知道，这样我会更担心的。”文琦轻轻叹了口气。 “你生气啦？”高浩天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知道，你对竞标新区的那块地有几成把握？”文琦认真地问。 高浩天沉吟了一下，“说实话，只有两成把握。”本来海天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可是体育场那个项目出了事故，加之最近那些人不断地闹事，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如果竞标失败了，你怎么办？”文琦忧心忡忡。 “文琦，商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失败，只是，这一次可能要严重些。”高浩天当然知道这个关口如果竞标失败意味着什么。 从侧面望上去，他的五官的线条很生动，紧抿的唇，微蹙的眉头，文琦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你看本来是带你出来轻松一下的，结果又绕到工作上了。别想太多了，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高浩天刻意放松了表情。 文琦点点头，“是啊，也许会有转机的。” 进了市区，高浩天开了手机，这两天为了怕被别人打扰，他索性关了手机。结果一开机，短信的提示音不断响起，他看了看，全是移动全时通提醒有人找过他的，禁不住苦笑，“现代科技啊，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文琦知道这两天联系不上他，公司那边还不知有多少事情等他处理，忙催他：“早点回去吧。” 高浩天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把文琦送到楼下，便和她道了别。 他们在农场里摘了很多新鲜的水果，文琦想了想，找了个袋子装了一些去了S大。锦慧在宿舍里，让她有些吃惊的是陈钢居然也在。 见了她，锦慧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陈钢很大方地和她打招呼。 “你们俩聊吧，我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文琦，改天请你吃饭。”见她来，陈刚急忙告辞了。 “我是不是当了电灯泡了？”等陈钢走了，文琦忙问锦慧。 “别瞎说，他是真的有事情。”锦慧有些脸红。 文琦见状不再逗她了，“我去一个农场玩，带了水果给你，纯绿色的。”她把袋子递给锦慧。 “你们局里组织去的？”锦慧推测。 “不是。”文琦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平日里除了集体活动，她自己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你自己去的？”锦慧更吃惊了。 文琦看了她一眼，“我和高浩天一起去的。” 果然，锦慧看她的眼神马上有了变化，“你们两个真的在交往？” “锦慧，不是你想的那样……”文琦喟叹了一声，可又不知该如何说，不是她想的那样，那又是什么样？ “文琦，我也没想你们两个会怎么样？但是，你得承认他在你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我还从来没看到你和哪个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你的性格，一向拿得起放得下，还没见过你像现在这样？”锦慧认真地说。 文琦知道，锦慧说的都对。 “可是，锦慧，我好为难，我想帮他，但要帮他就要去求一个我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文琦觉得自己被挤得已经快要窒息了。 虽然锦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文琦是个很决断的人，很少优柔寡断，让她难成这样，一定不是小事情。 “文琦，你不要难为自己，总会有办法的。”她安慰她。 其实，文琦也知道这件事情谁都帮不上忙，她只能自己决定要怎么做。 谭海成出院了，他给文琦打电话，“为了庆祝我身体康复，我想请你吃饭。” 文琦本不想去，可想想他病刚好，只好答应了。 谭海成看起来精神很好，文琦见只有他们两个人，问他：“你那个同事呢？人家那么细心地照顾你，怎么不请她一起来呢？” 谭海成看着她，半真半假地说：“文琦，你真能伤我的心，我看我是肺炎好了，心脏又要病了。” “还能开玩笑，看样子，真是好了。”文琦没有理他。 吃饭的时候，两人随便地聊着。 “我要是再不出院啊，你爸爸……，哦，是夏总，可要急坏了。”谭海成一时心急差点说错了话。 文琦只当没有听见，“给资本家打工还不都是这样？” “平日也不是这样的，现在公司上下都在为竞标新区那块地忙活，我是这个项目的主管，这个时候病了，不是要命吗？”谭海成解释。 “怎么你是主管？你们不是和天成合作的吗？”文琦有些不解。 “我们两家是合作，但是以远江为主的，说实话，我们只是借助天成在S市的势力为我们进军这里的市场打开局面。” “原来是这样。”文琦若有所思。 ------------ 66 文琦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块手表，正是当年她买的那块手表，这块当年没有机会送出去的手表一直被她带在身边，说不出为什么，也许只是想为自己曾经的青春岁月留下点纪念。 她在书房里坐了很久，有些东西在心里似乎渐渐明朗起来，其实，她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好像总有个声音在问：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忍心吗？ 可是，另一个声音也在问：除了这样，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有吗？ 窗户渐渐变白，文琦弹掉了手中已经燃了很长的烟灰，把那块手表放进了抽屉，离开了书房。 文琦开始留意有关新区那块地的招标情况和进展，她找来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距离投标截止日期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她找了王晓梅，她在土地局有熟人，文琦让她帮自己找了些S市以前土地投标的一些个案分析。 “你们科里又没这方面的业务，你找这些干嘛？”王晓梅疑惑地问。 “哦，我有个同学要写论文，让我帮着找些资料。”不得已，文琦撒了谎。 好在王晓梅没有再问。 可能是见她迟迟没有什么反应，夏晋远又给她打来了电话，“文琦，你想的怎么样？要不要爸爸帮海天一把？” “你怎么帮？放弃对新区那块地的竞标？你舍得吗？”文琦冷冷地问。 “这个嘛，要看看高浩天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了？”夏晋远不动声色地说。 “你省省吧。”文琦挂断了电话。他要的就是自己上门去求他，如果自己真的去求了他，自然说明高浩天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将来他手里就又多了张牌，他可以通过高浩天来牵制自己，而且文琦信不过他，就是他真的帮了高浩天，难说这里面是否还会有别的问题。 文琦给谭海成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我刚回家，怎么？有事情找我。”谭海成显然很高兴接到这个电话。 “我的电脑死机了，有些资料还急着用，你能帮我重装一下吗？”她记得上高中时谭海成就是个电脑高手了。 “行啊，拿过来吧。”果然，谭海成很痛快地答应了。 文琦把电脑装进包里，打车去了谭海成的住处。 谭海成租住的是一处两室一厅的公寓，上次帮他买东西时文琦来过，他把其中的一间作了自己的工作室。 他显然很忙，文琦去的时候，工作室里的台式电脑开着，桌上还摆着一台笔记本，也开着。 “呵，你这忙什么呢？怎么电脑全开着。”文琦随意地看了看。 “最近忙的都是那块地的事情，时间这么赶，在公司里讨论了一个下午，还没改完，只好回家再继续做了。”谭海成接过她的电脑。 文琦看着他有些出神，谭海成见她这样，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文琦知道他在开玩笑，“你呀，忙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 谭海成果然是高手，他打开电脑，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找来安装盘，很熟练地开始装系统。 “上学那会儿，你好像就常帮人家去装电脑，这么些年倒是一点也没生疏啊。”文琦在一边见他操作熟练，忍不住说。 “你还记得？”谭海成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嗯，要不电脑坏了，怎么会想起你呢？”文琦低声说。 “上大学这几年，我们班同学买电脑都是让我一起去帮忙侃价的，也算是小有名气呢。”他乐呵呵地说。 他是那种很热心的人，这个文琦早就知道。 装程序需要一段时间的，他怕文琦闷，“用我电脑上会网吧？”他指指那台台式机。 “别了，你工作用的，回头再让我给你弄丢东西。”文琦推辞。 “没事的，那台电脑是我平时做设计用的，没有很重要的东西。” “那好吧。”文琦过去坐下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干的，只是在网上下了会儿跳棋。 谭海成探头见她在下跳棋，忍不住笑了，“怎么到现在还爱玩这个？” 上高中时，文琦唯一会下的棋就是跳棋，每次他们俩在一起，都要玩几局这个，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些花花绿绿的玻璃球。 “别的我也不会啊。”文琦很诚实地说。 “那你上大学时的空余时间都干什么了？不会连网络游戏都不会玩吧？”谭海成有些好奇。 “我不喜欢那些。”她的课余时间除了看书，就是打工了，即使有时间，她也不喜欢玩那些。 两人正聊着，有人敲门。 谭海成出去开门，文琦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来找他，直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个声音她记得，是在医院时见到的安笑君。 谭海成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自己这边走来，文琦忙起身走了出去。 安笑君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文琦，她的表情很吃惊，甚至都没有和文琦打招呼，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谭海成。 “哦，文琦的电脑坏了，拿过来让我给她看看。”谭海成解释。 “你们是不是有工作要谈？要不，我明天过来拿电脑好了。”文琦见他们俩好像有事情要说的样子。 “哦，没事，文琦，你在客厅坐会儿，我们进去说点事情，电脑一会儿就好了。”谭海成拦住她。 他和安笑君进了工作室，关上了门。尽管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文琦还是隐隐听见他们好像在争执什么，安笑君的声音，有些激动，而谭海成好像还很平和在解释什么，显然他们谈的并不好，只一会儿功夫，安笑君并从里面出来了，她的脸上不太好，看了文琦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谭海成随后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倒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你同事好像生气了？”文琦问他。 “她也住在这栋楼上，我们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点争执。”谭海成解释。 不知为什么，文琦总觉得安笑君不像是为工作上的事情闹情绪，工作上意见有分歧，也不至于弄成这样的，但她也不好多问，只好说：“电脑装好了吗？时间也不早了，别打扰了你休息。” 谭海成回去看了下，“好了。”他将装好的电脑放进包里，交给文琦。 “谢谢你了，改日我请客。”文琦告辞离开。 ------------ 67 高浩天觉得那个周末回来后，文琦似乎很忙，他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她都是说了几句就挂了。 高浩天隐隐觉得她好像是在躲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郁闷，他约了沙展平去喝酒。 “大战在即，你这副状态怎么行？”沙展平揶揄他。 “我也就是对着你敢这样。”高浩天苦笑。 “你们俩又怎么了？闹别扭了？”能让他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闹别扭？我倒是很想啊。”以前他最烦女孩子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可是现在他倒真想文琦跟他撒撒娇，使使性子，让自己好好哄哄她。 沙展平半天没吭声，他觉得有些奇怪，抬头一看，他正盯着某个角落看，表情有些僵硬。 高浩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几拍，……，是文琦，她和谭海成在一起，两人似乎正说什么有趣的事，文琦那一脸的笑意晃得他的眼睛都痛了。 “浩天”，沙展平回过神来，担心地看着他的反应。 “我们去另外的地方喝。”高浩天很平静地起身走了出去。 文琦并不知道近在咫尺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变故，她看上去很轻松，其实内心忐忑不安。 她约谭海成出来喝酒，其实另有目的。她知道谭海成的酒量很浅，当初他们高三毕业时的同学聚会，他只喝了两杯啤酒就醉了，后来还被他的那些男同学好一个笑话。虽然这些年她并不很了解他，但她觉得他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果然，他一看文琦喝的酒，就轻呼“你喝这么烈的酒？” “难道到这里是来喝果汁的？”文琦反问，随后又将了他一军，“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大不了一醉方休。” 见她这么说，谭海成自然不好再拒绝，只是一杯酒下去，他就觉得有些晕，“怎么想起约我来喝酒了？” “到这种地方来，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高兴，二是伤心，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她是什么心情。 谭海成看着她，“你有心事？” “算了，还是喝酒吧。”文琦怕他再问下去，自己会动摇。 谭海成见她显然不愿多说，就换了话题，文琦也很配合，她说起了很多他们上高中时的趣事，气氛显得很轻松愉快。 不知不觉，谭海成又喝下了一杯，他觉得自己面前的东西已经有些晃了，反观文琦，除了脸色有些红，居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文琦，想不到你的酒量这么好。”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大不了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文琦说这话时，一阵心虚。 第三杯只喝了一半，谭海成就醉了，他趴在桌子冲文琦摆摆手，“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文琦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片刻后，扶着他打车离开了。 好不容易回到他的住处，他躺在床上已经是酩酊大醉，什么也不知道了。望着他没有任何防备的表情，文琦闭上了眼睛，面前的这张脸庞，她曾经那么地熟悉和信任，可是过了今晚，一切都将会改变。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 她还是去了他的工作室，他的两台电脑都放在桌子上，想起他说过的话，文琦打开了他的那台笔记本。 密码？她想了想，敲了几个数字和字母，居然打开了。她敲的是上高中时他电脑的密码，她猜的不错，他在某些方面有着一种别样的固执，例如喜欢穿同一个牌子鞋子，高中三年都不曾换过，还有不喜欢更改密码之类的东西，当初他曾经告诉自己，他的邮箱、聊天账号用的都是这个密码。 文琦对电脑虽不能说特别精通，但也算得上操作熟练了，她不喜欢求人，所以对于电脑常见的一些故障基本上自己都能解决了，上次来找谭海成装系统也不过是个借口。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公司竞标那块地的标书和相关内容，那一瞬间，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把手里的U盘插进了电脑。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反而不似去时那般忐忑，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对谭海成。他找了自己那么久，那么相信自己，到头来却被自己这样利用……，她也不想这样，可是，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去求那个人抑或是看着高浩天一败涂地，然后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 当这个想法最初涌出的那一瞬，她心里不知多鄙视自己，她甚至想起夏晋远对她说过的话，“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她曾经那么憎恨的一句话，现在想起来，他说的也不错，自己身上果真是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心神恍惚，等走出电梯后，看到站在自己门前的高浩天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高浩天看着她，他的眼神深而飘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文琦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你怎么啦？”，最近很少见他这种表情。 “你喝酒了？”高浩天语气平静，但文琦总觉得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哦，……，喝了一点。”想起刚才做的事情，文琦有些心虚。高浩天慢慢地靠近她，“文琦，你说过再也不喝酒了。”语气里夹杂着隐隐的心痛。 文琦低下头，她想起那晚自己说这话时的情景，可是，她该怎么说，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去做了什么。 高浩天在这里等了很久，他和沙展平并没有再喝多少，沙展平知道他心情不好，一直拦着不让他多喝。 他本来开车是想回家的，可是鬼使神差地就来到这儿了，文琦没有回来，他一直在这里等，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敲在他的心上，但是他很笃定地相信，文琦肯定会回来。 果然，她回来了，并不很晚。 本来心里的郁闷让他想狠狠地责问她，可是此刻，见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怎么也不忍心了。 文琦只觉得自己被一个高大的影子密密实实地覆盖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高浩天就紧紧地抱住了她，“文琦，不要离开我。” ------------ 68 高浩天吻了她，他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掠过她的额头、眼角，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文琦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涌到了脸上，在他俯下身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她的感觉格外敏锐，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夹杂着隐隐的酒气，温和地从她的唇上刷过，然后一点点地加深，文琦慌乱无比，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紧紧地抓住了高浩天的衣服…… 高浩天感受着她的美好，浑身好像都在燃烧，上次吻她的时候，她是睡着的，可是这次不同，她就在自己的怀里，他能感受到她的战栗……，她青涩的连回吻都不会，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怕吓坏了她。 高浩天放开她的时候，文琦觉得自己好像都站不住了。 “文琦”，高浩天深深地看着她，眼睛像浸了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飘忽，他的手扶着她的肩，声音低哑地叫着她。 文琦脸上晕红一片，低低地喘息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服，忙松了手。 “太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她急急地推开了他。 进了屋里，文琦靠在门上，只觉得浑身无力，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她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上次高浩天告诉她，他吻过她时，因为她并无印象，所以只是觉得有些羞恼，可是刚才，那么真实的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在烧，因为慌乱，她并没有过多的感受，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没有推开他，……，也许，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排斥，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复杂难言。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高浩天打来的。 “文琦，你生我气了？”他语气轻柔地问。 文琦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的情绪里好像没有生气这一说，可是难道告诉他，你吻我，我没生气？ “今晚，你也喝酒了。”她不知自己怎么会冒出这句话来。 可是，高浩天显然误会她的意思了，“我是喝了酒，可是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浩天，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她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 “好吧。”高浩天挂了电话，心情却变得轻松起来，他听得出来，文琦只是不想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但并不是因为生气。 文琦放下电话，却看到了包里的U盘，她慢慢地拿出来，放在手心握着。 这个U盘当然不能直接给高浩天，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是不会要这些资料的，恐怕还要怪自己的，那样只会把事情搞复杂。 第二天刚上班，谭海成就给她打来了电话，“文琦，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文琦心里一阵难过，半天才低声说：“不用客气。” “看来我得好好练练自己的酒量了，下次喝酒的时候，好送你回去，总让你送我，这也太打击我的自尊心了。”他开着玩笑。 文琦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下次？她心里说，不会有下次了，等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不会原谅我的。 下班后，她约了沙展平，“我有事情找你，不要让浩天知道。” 沙展平还以为是为了昨晚在酒吧看到的事情，今天他本想问高浩天的，可是见他情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就没敢问。 文琦和他约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后天就是投奔截止日期了，而据她侧面了解，远江的这个标书已经定了，即使有改动也只是一些小细节，不会影响大局。 文琦把U盘递给沙展平。 “这是什么？”沙展平有些摸不着头绪，不知道文琦给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是远江竞标那块地的标书。”文琦清晰地说。 沙展平脸上的表情骤然起了变化，“他们的标书？怎么会在你手上？” “怎么在我手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你手上。”文琦不想多解释。 沙展平看着文琦，迟疑着。 “你不相信？放心，这绝对是真的。”文琦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会骗你们。” “浩天知不知道？”沙展平轻声问。 文琦摇摇头，“不知道，而且你也别告诉他是从我这里拿到的这个标书。” “你从谭海成那里弄到的这个东西？”沙展平猜测，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公司的高层能接触到，而远江那边好像一直是谭海成在负责这件事情，联想到昨晚，他只能这样推测。 文琦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 沙展平见她这样，知道自己推测的不错。 “浩天肯定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来帮他，他知道了，要生气的。”他并不知道文琦和谭海成那些过去，只当是文琦为了这份东西故意去接近谭海成的。 文琦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有解释，“所以，我来找你。” 沙展平还想说什么，文琦打断了他，“你是商人，在商言商，今天如果是别人拿着这份资料来找你，你会拒绝吗？” 沙展平摇头，“不会。” “我只是想帮你们，别的，你不用多想，只要想怎么好好利用这份资料就行了。”文琦把U盘放到他手里。 沙展平没有再拒绝，“文琦，难为你了。” ------------ 69 高浩天对沙展平突然提出要更改标书觉得很意外，“这个价格我们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你也同意的，为什么突然要改？” “浩天，这个价格我们更有把握拿到这块地，相信我。”沙展平这次特别坚持。 “你怎么这么笃定？”高浩天看着他，隐隐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浩天，我们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你我都清楚，我所有的改动都是针对他们来的。”沙展平知道如果自己一点消息不透露给他，是很难过了他这一关的。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标书的内容？”高浩天沉声问到。 “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我要知道他们的标书内容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展平，这不像是你的风格？”高浩天很了解他。 “浩天，我们要的是结果，既然有捷径可走，何乐而不为呢？你也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你敢说他们就没有用同样的手段吗？”如果不是公司内部有人作梗，当初和远江合作的也许就是海天了，那样的话，后面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有了。 高浩天沉默不语，他承认沙展平说的也有道理。 “浩天，别犹豫了，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沙展平劝他。 “这个来源可靠吗？”现在到处都是圈套，不能不防。 “应该没问题，我仔细看过里面的内容，不会是假的。”沙展平很笃定地说，其实，一方面他是相信文琦，另一方面，他确实研究过里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 高浩天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按你说的办吧。” 标书投放后，沙展平一脸轻松，现在就等着开标了，基本上是胜券在握了。 “浩天，文琦看上去对感情好像很淡漠，其实很关心你的。”想起文琦的一番苦心，他有些感慨，以前总觉得是高浩天在付出，文琦好像都没什么感觉，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何以见得？”高浩天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这个……，嘿嘿，观察出来的。”沙展平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多话。 “你见过她？”高浩天显然不想轻易绕过这个话题。那天在酒吧里他明明看见文琦和谭海成在一起，可是事后非但没有八卦地问自己，还突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实在是让人不解。 “噢，前几天碰见过她。”沙展平只好承认。 “她和你说了什么？”高浩天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也没说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了几句。那个，浩天，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出门后，他长舒了口气，再这么问下去，岂不是要漏馅了。 可是，沙展平并没有轻松多久，第二天高浩天就找了他，“你那份标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又问这个？还能怎么来的，咱们愿意出钱，有人愿意卖，就这么简单。” “别搪塞我，我已经查过了，你最近根本和这些人没有接触，怎么会突然弄出这份东西来？”最初就觉得有点奇怪，沙展平从来没跟他说过要这样做，何况他是做专业出身的，一向最不齿这样的行为。 “浩天，你怀疑我？”沙展平有些急。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你，但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高浩天看着他。 沙展平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文琦……” “文琦？真的和她有关？”高浩天眉毛挑了挑，“标书是她给你的？” 虽然是问他，但语气已经很肯定了。 “是，她不想你知道，怕你不肯要，所以找了我。”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实话实说了。 高浩天的脸色很不好，只要仔细一想，他就知道文琦的这份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你这不是害她吗？” “可她也是为了你好。”沙展平小声地说，他很少见高浩天如此严厉。 “为了我好？展平，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你觉得这样做，我会高兴吗？”高浩天一脸黑线。 “可是标书已经投出去了。”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高浩天狠狠地击了下桌子，转身离开了。 文琦刚下班便接到高浩天的电话，“我在门口等你。” 出了大门，果然见他的车停在对面，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个地方等自己。因为知道文琦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使是约了她，他也是把车停在别处。 文琦上了车，见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找我有事吗？” 高浩天发动了车子，“回头再说。” 他开的很快，是往东郊的海边方向，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车子在海边的一个小广场停下了，高浩天没有下车，他解了安全带，转身看着文琦。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缓缓地问。 文琦马上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了，要瞒过他，真是不容易，投标的截止日期已经过了，他现在才来问自己，看来沙展平应该是已经用了那些东西了。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高浩天当然知道她是为了帮自己，可他不想也不愿意她这样帮自己。 “你那晚约谭海成喝酒，就是为了这个？”他压抑着心里的痛楚。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上你。”文琦眼神望向车窗外。 “文琦，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我不要你这么委屈自己……”高浩天抓住她的胳膊，“文琦，我不想故作清高，说输赢对我无所谓，是，我渴望赢，商人逐利，往往都是不择手段的，我也并不例外，可是，这里面不包括你，男人天生就是要遮挡风雨的，……，我不想你为难自己，这样即使是赢了，我也不会快乐。”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失败却置若罔闻。”文琦低声说。 高浩天只觉得心里波潮汹涌，轻轻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文琦，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 70 开标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文琦对这个日子既期望又害怕，她呆在办公室里，整个上午都心神恍惚，她已经做好了面对谭海成责问的准备，可是打来电话的却不是谭海成，而是沙展平。 “文琦，你这招真是狠，居然把我们都骗过了。”他像是咬着牙在说话。 “我骗你们？”文琦下意识地反问。 “现在没必要再装了吧？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怎么忍心，浩天他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连他都骗？”沙展平几乎咆哮着。 脑子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文琦顾不上说什么，打开了本地的新闻网，网页的首条赫然是：总面积近五万平方米的新区沿海土地使用权日前有了归属，远江和天成联手成为该次土地使用权招标的中标单位…… “啪”的一声，手中的电话掉到了地上，文琦如石化般站在那儿……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自己拿到的那份标书是假的，那根本就是个圈套，她把这份假的标书给了海天，实际上就等于把海天的底牌亮给了对方……，文琦只觉得心像被人用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凌迟着，刀刀都划得那么深，却看不见血。 晚上，坐在客厅抽烟的时候，看到了手里的那个zippo打火机，这是那次高浩天留下的，说好了要还给他，却一直都没还，反倒是自己用习惯了。 第二支烟快抽完的时候，门铃响了。 打开门，文琦看着站在门外的谭海成，把他让进屋里，一脸平静地说：“我等了你很长时间。” 谭海成一脸疲累，眉头紧锁，“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些什么？” “对不起。”文琦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 “对不起？文琦，你跟我说的只有这三个字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你告诉我那不是你做的？”谭海成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你明明知道那就是我做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文琦淡淡地说。 “文琦，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个高浩天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你为了他，居然做这样的事情……”一向温和的谭海成表情从没这样凶过。 “对不起。”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她有错在先，她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了。 “我不要听这个，”谭海成沉声打断了她，“文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我认识的那个文琦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那个文琦哪里去了？” “这个话你应该回去问你的老板，看看他怎么回答你？”文琦冷冷地说，“不错，这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我利用了你的信任，可是”，她顿了一下，”谭师兄你也很不错，和你的老板联手表演的这场双簧，真是很漂亮，到底是师兄，道行要比我深的多，我在你面前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一报还一报，咱们扯平了。” 谭海成看着她，眼神好像要吃人，文琦以为他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最后他整个人好像突然失了力气，“好，好，……扯平了。” 一夜无眠，文琦强打精神去了局里，在走廊里碰见几个同事，不知怎么文琦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她还没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被王晓梅拖到她的办公室里了。 “文琦，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她关上门，神秘兮兮地打量着文琦。 “王姐，我得赶紧到科里去，再不去要迟到了。”她是在是没心情应付她。 “文琦，想不到你的来头这么大，敢情你是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的吧？”王晓梅哪能轻易放过她。 “说什么呢？王姐，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吧？”话是这么说，但文琦心里却一跳，她不知是不是王晓梅听到了什么。 “嗬，文琦，还跟我打马虎眼呢，真看不出你居然是云州远江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啊。”她一脸得意地说。 文琦心里一沉，“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你呀，现在可是咱们这的大名人喽，这网上写的和传奇小说似的，还有照片呢，真是图文并茂啊。”王晓梅指着她身后的电脑屏幕。 文琦一看，那是本地很有名的一个BBS，打开的那个页面上用大号的红色字体写着：商战背后另有隐情。 她匆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姜若华还没来，她打开了电脑，登陆了那个BBS，这个帖子很醒目，点击率非常很高。 怪不得王晓梅那么兴奋，这个帖子写的几乎像一个商战小说，先从海天竞标失败说起，接着又介绍了远江集团，介绍了夏晋远，居然还有夏晋远的照片，最让文琦心惊的是，里面居然曝光了她和夏晋远的关系，称她是远江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然而越往下看，她越心惊，这个人还写了她和高浩天，称他们曾经是热恋的情侣，居然还有照片，她仔细看了那张照片，不是PS过的，应该是在自己喝醉那次的酒吧外面，她整个人靠在高浩天身上，虽然没有照到她的脸，但熟悉的人应该一下子就能认出她来，……，这样的照片放在这里，说他们不是情侣谁也不会信的，后面居然还牵扯到了谭海成，称他是文琦的初恋男友，二人青梅竹马…… 文琦跌在椅子里，这个帖子明明白白就是在告诉别人，文琦是这场商战的主角，她和远江有着那样的关系，然后又和高浩天在一起，当然是居心叵测了，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谭海成，……，而海天的失败当然问题出在高浩天身上，因为他和文琦的关系，换句话说他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发贴的这个人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调查自己的，这里面真假相伴，看起来居然是那么合情合理。效果显然也会很好，既离间了自己和高浩天，又让高浩天无法对公司交待，她和夏晋远的关系也无法再隐藏……，真可谓一石三鸟。 尽管不是发在什么正式的媒体上，但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这个BBS在本地非常有名，网络的传播速度不可估量，看这个帖子不过是凌晨才发的，自己局里就已经这么多人知道了……，更何况，网上的东西你要打官司都找不到人。 ------------ 71 姜若华进来后，看着坐在电脑前的文琦，她的脸色白的吓人，似乎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文琦，文琦……”她叫了两遍，文琦才反应过来，“姜科长？” 其实姜若华心里也很震惊，以前她也推测过文琦的来头，只是觉得她可能和高家有着某种联系，但从来没想过把安静随和的她和高浩天放在一起，原来不仅仅如此，她居然还是远江董事长的千金……，她和文琦接触的时间很长，也很喜欢她，她不认为文琦是网上说的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可是，她有这么深的背景，平日里大家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是一般人了。 “文琦，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下？”这个时候局里的热门话题都是她，她还是避一下的好。 “谢谢你，姜科长，……，我请两天假。”文琦当然知道她的好意。 明明很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就是也不想回到那个屋子里，她跳上了一辆公交车，转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在S大的门前下了车。 锦慧见到她，有些紧张，“文琦，我正想打电话给你，你还好吧？” “锦慧，我很累，想睡觉。”文琦在她的床上躺下。 “好，那你先睡会儿。”锦慧体贴地给她盖上被子，没有再问什么。 文琦睡的时间很长，午饭的时候，锦慧本来是想叫她起来吃饭的，可是见她好像真是累极了，睡的那么沉，就没忍心，悄悄掩上门，上课去了。 文琦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安静的四周，曾经熟悉的宿舍，这份平静和简单曾是自己从心里向往的，可是兜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到头来却又回到了起点。 她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五点了，睡了这么长时间，感觉好像好多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下，锦慧手里拿着饭盒推门而入，“起来了，快吃饭吧，饿了一天了。” 文琦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其实一点食欲也没有，但为了不让锦慧担心，她还是很配合地喝了碗稀饭。 “怎么就吃这么点？你中午都没吃。”锦慧皱了下眉头。 “我都睡饱了。”文琦开了个玩笑。 “文琦，怎么会弄成这样？”锦慧知道网上的东西不可信，但她也能看得出来里面有一些东西是真的，不全是捕风捉影。 “锦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可是，事情既然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你放心，什么都会过去的。”她像是在对锦慧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出了S大，文琦拿出手机给高浩天打电话，从出了事到现在，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管怎样，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手机已经关机了，暮色四合，文琦站在熙熙攘攘的路口，一片茫然。 站在高浩天的公寓门前，文琦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摁了门铃，门铃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来开门，刚才在楼下看到了他的车，他应该就在里面的。 踌躇了一会儿，她又摁了门铃，这次没有响很久，门开了。 屋里没有开灯，很大的烟味，高浩天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眼神凌厉地吓人，“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文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高浩天像只受伤的豹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 “我不知道那份标书是假的。”文琦咬咬牙，不管他信不信，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不知道标书是假的？那么夏晋远和你的关系是不是你也不知道？”高浩天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穿透，他从没想过要怀疑她，从头至尾，他那么相信她，甚至觉得一点点的怀疑都是对她的亵渎。 明明是有很多漏洞的，初听到远江集团时她的那种反应，还有，和谭海成在一起遇见自己时的那种不自然，甚至她住的那栋房子……，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自己稍稍有点怀疑，找人调查一下，所有的东西都会水落石出了。可是，自己偏偏没有，如果那份标书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他和沙展平断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 实际上，直到开标结果出来后，他还不相信，“不会是文琦的，展平，肯定是出了别的问题，不会是她。” “浩天，你就醒醒吧，不是她，还会有谁？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她了，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沙展平恨不能一下子把他摇醒。 可是，隔天网站上就曝出了她的身份，尽管那里面真真假假，可是，她是夏晋远的女儿，她和远江的关系，都不是假的。 想起他对沙展平说的话，犹如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那么响亮的一个耳光，好像五脏六腑都疼的挪了位。 文琦默然，她早就知道，即使标书的事情她能解释清楚，她和夏晋远的关系却是个死穴，高浩天或许可以相信她不知道拿到的标书是假的，可是那个前提是她和远江没有任何关系，而现在他知道她原来姓夏，却告诉他，她不知道标书是假的，他怎么会相信呢，恐怕是任谁也不会信的。 高浩天往前一步，“文琦，你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怎样的，你就是要我退出和远江的竞争，我未必就不答应你，你何必这么辛苦地演这场戏？”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你的那些故事是不是也是编来给我听的？” 文琦只觉得他的手很用力，捏得自己的肩膀好像都要碎了。 “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骗得晕头转向，是不是很开心？”声音好像都冒着冷气。 “我没有……”文琦挣扎了一下，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没有什么？没有骗我吗？……，文琦，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放到你面前来，只要你肯要……，以前，我有过很多女朋友，可是，我从心里不相信爱情，也从来没有非谁不可的感觉，可是碰上你之后，我终于明白，其实是因为我没遇上那个人，……，我爱你，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送到你面前来，……，可到头来怎么样，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局，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文琦，你是不是没有心？” 高浩天手上的力气松了下去，他的眼神绝望而空洞，好像燃尽的篝火，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文琦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剧痛难忍，她想说什么，可是嗓子好像浸了水的棉花一样，发不出一点音来。 “文琦，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这个结局，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别人……，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他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 72 坐在出租车上，文琦泪流满面，这些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却很少哭，可是这一刻泪腺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那句“永远”像利刃一下子穿透了她的心…… 出租车司机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无声流泪的女孩子，想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 文琦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只是就那样躺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想就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也挺好的。妈妈那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呢？所以割在手上的刀子才会那样决绝，没有任何余地。 她又想起了外婆，那样和蔼的目光，“文琦，好好爱自己。”这是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思绪飘得很远，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逶迤而去，最终还是回到了现实。 手机的铃声响了无数次，最后她还是从包里拿了出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然打了很多次，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消息会让她惧怕了。 “文琦，是我，安笑君。” “安笑君？”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谭海成的同事，我想和你谈谈。”对方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急迫。 “对不起，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谈。”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文琦，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安笑君显然不想放弃。 “事情的真相？我已经没兴趣了。”文琦冷冷地说。 “不，你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笃定地说。 文琦犹豫了一下，“好。”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了约好的那家音乐茶座，安笑君已经等在那里了。 文琦一天一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状态很差，安笑君显然也觉察到了，“你没事吧？” “你要和我说什么？”文琦没理会她的问话，淡淡地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安笑君，前两次很匆忙，她都没好好打量过她。安笑君五官端庄大气，虽说不上多美，但很耐看。 “文琦，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安笑君很平和地看着她。 文琦的眼神流露出惊讶，她们总共才见过三次面。 “你只知道我是谭海成的同事，其实，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她徐徐开口，“开学的时候，我去的晚，已经过了正常报到的日期，一个人拿着行李也不知该去找谁，正好碰见他和一个同学从操场打球回来，他带我去报了到，然后又帮我把行李拿到了宿舍。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是一个班的。……，他不是那种很抢眼的男生，但气质温和，为人热心正直，也很受女孩子喜欢，我也不例外。我经常找各种借口去接近他，班里很多人都看出点什么来了，但他却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感觉。” 安笑君看了看文琦，“他并不迟钝，你知道为什么吗？”好像根本没想文琦回答，“因为他一直在找一个叫夏文琦的女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是写信，每隔几天就是一封，可是，那些信后来都被退回来了……，再后来，他就开始在各大学的论坛上发帖子，只要听说谁有在哪个大学读书的同学，他都会找人家帮忙去打听……，刚开始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后来就明白了，这么执着地找一个女孩子，你说这个女孩子在他心中该是多重要？”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都知道了，毕业后，他执意要回云州，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留在北京的，而且他进了你爸爸的公司，我是毕业两年之后才去的云州，因为我发觉自己忘不掉他，我想时间这么久了，他找不到你，也该死心了，本来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公司要在S市拓展市场，派他来了这里……，你知道吗，当他打电话告诉我，他找到了你时，我心里真是很恨你，好不容易才见到一线曙光，就这样破灭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文琦想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感觉就有点怪异。 “可是，文琦，你并没有珍惜他的这份感情，我有时候真替他不值，他这么多年来这么执着地坚守着，一定要找到你，可是真正找到了，又怎么样？你非但没有被感动，而且还利用了他对你的感情，那天晚上我在他家里看到你时，就觉得很不对劲，你知不知道，他的工作室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可是那天你却呆在那里，……，我质问他，把公司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回家，是不应该让外人接触到的？他显然对你没有一丝的怀疑和戒备，而且还因为我的怀疑和我吵了起来……” 文琦想起那晚上的争吵，原来是为了这个。 “因为对你的感情，他对你毫不设防，可是，从那晚起我就很留意你们了，巧的是，他喝醉的那个晚上我看见你从他房间出来，……，尽管我不能肯定什么，但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也遇到过很多事情，我的预感很不妙，我给夏总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怀疑，我不想让他毁在你的手上，……，果然，我猜的没错，文琦，你居然真的偷了那份标书，其实，那本来是一份真的，只是我们临时又重新修改了所有重要的部分……” 文琦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那么用力，指尖都发白了，原来是这样。 安笑君恨恨地看着她，“文琦，这么利用一个爱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比杀了他还难受，开标那天，海天一亮标书，他便惊呆了，我从来没见他那种表情……，他知道是我告诉了夏总，改了标书，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文琦，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他从来都没有欺骗你，……，我想他是宁可毁了自己也不愿算计你……” ------------ 73 文琦一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只是初秋的天气，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心里有个地方好像在慢慢地变冷变硬，思维却从没有过的清晰，她拿出手机，这个号码曾经无数次在她的手机出现过，但从她的手机拨出，还是第一次。 “文琦？”对方显然是过于惊讶，语气都是怀疑的。 “我后天回云州。”文琦平静地说。 夏晋远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么多年他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想让文琦回去，但从来没想过，文琦居然会亲口告诉他，要回云州。 机关里的辞职手续并不复杂，文琦很快就办好了。局里对她的辞职并没有觉得多突然，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以她的身份会来这里工作倒是件让人好奇的事了。 文琦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深交的朋友，所以也没想要去和谁道别。反倒是姜若华有些舍不得，“文琦，以你的身份早晚都是要走的，不过说实话，我真是很喜欢你，……，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性子，以前有些事情，你别介意。” “不会的，姜科长，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其实那些事情文琦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文琦打电话给锦慧，“锦慧，晚上一起吃饭吧。” “锦慧，我要回云州了。”等锦慧坐下，文琦幽幽地说。 “回云州？去多长时间？”锦慧以为她只是回去看看。 “锦慧，我辞职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文琦强忍着心里的那种不适。 “辞职？”锦慧嘴巴张的大大的，“文琦，你不回来了？”文琦是云州人，她知道，但她也知道文琦不喜欢那里，好像很多年都没回去了。 文琦看着窗外，车流如织，汇成一条耀眼的灯河，一切繁华如旧，可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锦慧，很多时候，你没得选择……” 她语气里的那种绝望让锦慧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握住文琦的手，“文琦，我舍不得你。” 文琦强忍着眼圈里的泪，“有空去看我……” 离开的时候，锦慧执意要送她，“明天我不去机场送你了，我怕会控制不住。”说着，她悄悄地擦擦眼睛。 文琦把房子的钥匙给了她一把，“我可能不会回来了，但这处房子也不想卖……，有事情，我让物业找你。” 锦慧接过钥匙，想了想，还是问了她：“那，高浩天呢？你们俩……” “我们俩……，都过去了。”文琦的声音虚幻得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文琦打电话订了机票，然后开始整理东西，这个房子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除了书房里的那些书，其他的真的不是很多，而那些书显然也不可能带走，最后全部的东西只是一个箱子。 她拿出了那块手表，这一辈子她注定是要辜负这个人了。 她把手表包好，找了家快递寄给了谭海成，里面还有她的一封信： ……这块表是我送给你上大学的礼物，那年，我买了它，却没有机会送出去……，十六岁时，我曾经想过要和戴这块表那个人走过一生一世，可是，这终究只成了年少时的一个梦……，再见面时，曾经想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可是，最终我还是背弃了你的信任……，对不起，这辈子我注定是要辜负你的……，背叛是我最憎恨的事情，我不会原谅自己……，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你不必原谅更不必记着她，你说的对，当年的那个文琦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你就当永远都没有再见到过我，再见时，我们只作陌生人…… 会在飞机上见到夏晋远是文琦早就意料中的事情，他显然是特意调的座位，不然以他的身份是断不会来经济舱的。 既然要回去，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文琦的表情很平静，仿佛自己身边坐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夏晋远试探着想和文琦说话，可是，文琦的平静让他有着隐隐的不安。他根本抓不住她的心思，就像最初他自信地以为，文琦肯定会为高浩天而来找他，结果她没有，非但没有，她还利用谭海成拿到了远江的标书，他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认输，他临时改了标书，开标后，他想她一定会和他大闹一场，可是，她却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离开云州八年都没有回去过，现在却突然要回来，为什么？ “文琦，那件事情，爸爸可以解释，我是改了标书……” “这样的结果，很好，我早就说过，我谁也不喜欢，谢谢你，让他们都死心了。”她淡淡地说。 夏晋远暗暗打量着她的表情，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文琦闭上眼睛，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原来，恨到极致，也可以如此平静的。 离开云州的时候，她坐的是船，在海上漂了一个晚上，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去，那时候以为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如今还是回来了，坐飞机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好像只是打了个瞌睡，醒来就到了。 出了机场，有车来接夏晋远。 “文琦，和我一起回去吧，你敏姨知道你要回来，不知多高兴，早就在家准备了。” 文琦看着他，“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有我妈妈的那个家。” 她从谭海成嘴里知道，夏晋远并不住在原来的地方，想想也是，他怎么敢再那里再住下去呢？那个处处都有着妈妈影子的地方。 夏晋远沉默不语，他本来也没想文琦会答应的，但是他没想到文琦会要回原来的家，他以为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的。 “家里只是找了个人在看着房子，很多年都没进去住过了，你要回去住，也要先找人收拾收拾的。”其实，他心里不希望文琦回那里。 “没关系，自己的家，怎么会嫌弃呢？”文琦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对了，你回去告诉章敏，既然她那么想我，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她脸上挂着笑意。 ------------ 74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那个地方，这些年，夏晋远也很少回去。 “不用了，回家的路我还记得的。”文琦撇下他，坐进了出租车里。 她八年没有回来了，八年用在一个城市的发展上，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个城市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陌生了。 她的家坐落在老城区，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独门独院的三层楼，很老的建筑，当年夏晋远事业上稍有起色时，从别人手里买下的。 文琦在巷子口下了车，这里没什么变化，和八年前几乎一样，只是巷子里的槐树粗壮了很多，郁郁葱葱的，遮挡着外面的阳光。 她走过僻静的小巷，在两扇朱漆木门前站住了，手里的钥匙攥得全是汗水，走了这么多年，这把钥匙一直都带在身边。 她在门前站了很久，门并没有锁，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恍惚回到了以前，自己放学回家，推开门，就能听见妈妈弹奏的钢琴声…… 她就那样伫在门前，“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诧异望着她，“你找谁？” 文琦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她惊叹了声，“我知道了，你是夏小姐？” “叫我文琦好了。”她朝她点点头，“你是？” “我姓林，是来给你们看房子的。”她微微笑着，“快进来吧。” 文琦随着她走进了院子，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好像主人从来没离开过，靠近院墙的那株紫藤长得枝繁叶茂，生机欣然。 屋子里的摆设也都没有变化，客厅里的那架钢琴盖着厚厚的幔布，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林阿姨，我以后要住在这里了。”文琦把箱子放下。 “好，好，唉，我在这里住了这几年了，还真是盼望着你们有人能回来住呢。”林阿姨一笑，满脸都是皱纹，显得很慈爱。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林阿姨。”有人和自己一起住也好。 “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你就吱声，我住在那间屋子里。”林阿姨指指一楼的一间屋子，那是一间客房。 “好啊，我先回我自己的房间了，楼上最西边的那间，有事我再找你。”文琦提起箱子上了楼。 林阿姨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长得和她妈妈真是很像。她刚来时，家里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后来，夏晋远让她都收了起来。 文琦回到楼上，她曾经住过的屋子，淡粉色的装饰风格，连床头的凯蒂猫都还放在那里，她坐在床上抱起那个凯蒂猫，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妈妈的怀抱，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板上。 把东西放好，她出了房间，顺着走廊走到了二楼的最东面，轻轻地推了推那间屋子，门锁着，她仔细地摩挲着那扇门的把手，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多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她从外面回来，在楼下没有见到妈妈，一路找到楼上她的卧室，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答应，她推开了门，妈妈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容平静而苍白，地上是触目惊心的红……，她只记得自己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妈妈已经不在了…… “文琦，你怎么啦？”她喘息不定地睁开眼睛，是林阿姨。 “我没事，林阿姨。这间屋子怎么锁了？” “哦，是夏先生的意思，我也没有钥匙。”她知道这栋房子出过事，女主人就在屋里自杀了，当初决定要来看房子时，夏晋远也含蓄地提醒过她，但她不怕，她丈夫早逝，只剩她和儿子相依为命，可是，后来儿子也出事了，他去海边游泳，被海浪打走了……，大家都说她命硬，克死丈夫又克死儿子。 这栋房子里，别的房间她都有钥匙，除了这间，其实她心里早就觉得可能女主人就是在这里出的事，今天看文琦这个表情，应该是不会错了。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文琦居然睡得很好，她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妈妈的笑脸和柔柔的声音…… 夏晋远第二天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如果住的不习惯，就搬出来吧？” “我要去看我妈妈，麻烦你告诉我地址。”文琦没有理会他，她走的时候，妈妈的骨灰还寄存在陵园里，所以她不知道妈妈的墓地在哪儿。 “你妈妈的骨灰一直寄存在陵园里，我想等你回来……，哪天我们一起去给她选墓地。”夏晋远沉沉地说。 文琦心里一阵潸然，自己真是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妈妈。 她去了陵园，没有意外地看见夏晋远也在那儿。 “我想和我妈妈单独呆会儿。”她不想和这个人一起站在妈妈面前。 夏晋远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文琦放下手里的花，恭恭敬敬地给妈妈磕了三个头。 “妈妈，我回来了，我看你来了……”她抚摸着妈妈的照片，泣不成声。 离开的时候，她轻轻地告诉妈妈：“妈妈，我知道你想念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外婆在一起的。” 回去的路上，文琦走得很快，但夏晋远还是追上了她。 “文琦，你回来有什么打算？”他知道文琦已经辞职了。 文琦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打算？” “你到公司来帮爸爸，怎么样？”夏晋远试探着问。 “好”文琦很痛快地答应了，“你想让我去做什么？” “只要你肯来，职务随便你挑。”夏晋远面露喜色。 “我去财务部，普通职员即可。”文琦淡淡地说。 “好，好，我回去就安排。”夏晋远一叠声地说。 当然，文琦没有食言，她找了章敏。 尽管早知道文琦回来了，但当文琦真的站在面前时，章敏还是有些惊惧不安的。 “文琦，你回来了？” “是啊，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不回来？”文琦冷冷地说。 “没有，哪会啊？敏姨早就盼着你回来。”章敏喃喃地说。 “章敏，咱们别在这儿演戏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回来是来拿本属于我的东西的，夏晋远告诉我，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现在就是来拿自己的东西来了。”文琦面带微笑，声音却没有丝毫温度。 ------------ 75 面前的文琦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总是挂着笑意的小女孩了，她的长相酷似文静宜，可是气质神情却与她妈妈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章敏觉得自己后背都凉嗖嗖地。 “文琦怎么突然想起要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她故作随意地问夏晋远。 “怎么？她回来你不高兴？”夏晋远脸色很难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她都不肯回来，这次突然要回来，是不是有别的原因？”章敏小声地辩解着。 “她是我女儿，回来是理所应当，要什么原因。”夏晋远扔下了筷子，去了书房。 章敏一脸黯然，她早就知道，文琦是夏晋远的死穴，容不得别人碰触，她也不例外。 文琦去了远江集团，夏晋远亲自带她去了财务部，她的职务是给财务部的经理丁峻做助理。 “丁经理，我把文琦交给你了，以后你就多关照了。”夏晋远和那个丁经理打招呼。 这个丁经理四十多岁，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他显然已经知道文琦的身份了，客气地回道：“夏总，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辱使命。” 丁峻带她去和财务部的同事打招呼，“我们的新同事，文琦，以后她是我的助理。” “丁总，给新人接风，你该请客的。”几个年轻人笑着建议，看起来这个丁峻和下属关系很融洽。 “好啊，今晚一品鲜酒楼，我请客，给文琦接风。”丁峻爽快地答应了，回头又和文琦说：“今晚你是主角，可不能推啊？” 文琦也想尽早熟悉这些同事，点点头，“丁经理的心意我怎么能拒绝呢。” 包厢里坐得满满的，除了丁峻其他的人并不知道文琦的身份，他们就是把她当作了一个刚来公司的新人，开着各种玩笑。 “丁总，咱们部里来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可要小心工程部那帮恶狼啊。”有个戴眼镜的男子和丁峻开玩笑。 “算了吧，我看先要小心你才对。”旁边有人立马反驳道。 大家一片哄笑，文琦也微微笑着，部里除了她之外只有两个女的，都是接近四十的大姐了。 丁峻显然是怕文琦恼，狠狠地瞪了那个戴眼镜的一眼，“瞎说什么，人家文琦刚来你就要吓走人家啊？” 喝酒的时候，文琦拒绝了，“我不能喝酒，酒精过敏。” 大家当然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酒杯举到了她的面前，“第一次，总得表示一下吧。” 文琦盯着那杯酒，片刻的失神，有个声音在说：“文琦，你答应过我不再喝酒了。”心里的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她摇摇头，“我喝水，比例随你们定。” 丁峻适时出来给她打圆场，“文琦都这么说了，也很有诚意了，大家就不要为难她了。” 结果那个晚上她喝了一肚子的水。 回家后，她上了网，锦慧果然在线。 “文琦，你怎么样？还好吧？” “你不用担心，锦慧，我很好。”文琦慢慢地敲下这些字。 “文琦，今天我碰到颜青老师了，她好像已经知道你辞职了，跟我打听你的情况。” 文琦心里有些愧疚，她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和颜老师告别。 “锦慧，麻烦你告诉她，我走得太急，没和她道别，请她原谅。” 锦慧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弹出了一句话：文琦，关于高浩天的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文琦看到这个名字，急急地在窗口敲下：锦慧，不要和我说，我不想知道。 她匆匆下了线，也不管锦慧那边会怎么想。 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揣测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不会是好消息的，自己的辞职几乎就是告诉别人网上说的那些都是事实，自己利用了他，然后回到了云州，而且又去了远江。 他们公司那些人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呢，他现在一定是四面楚歌…… 文琦点燃了一支烟，如果他没有遇到自己，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这个晚上，夏晋远和章敏也有了一次争吵，起因当然是文琦。 章敏听说夏晋远让文琦去了财务部，到底还是没忍住。 “文琦刚回来，也不是很熟悉，你怎么让她去财务部呢？” “那么你觉得她去哪里合适？”夏晋远看着她。 章敏这些年一直是公司的副总，她自认对公司的事情很了解，“别的部门都好说，可是，财务部毕竟是公司的核心部门……” “你什么意思？”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晋远打断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说三道四了，说到底她也是我女儿，别说是去财务部，她就是要做公司的副总，我未必就不答应。” 章敏想起文琦说的那句话“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现在就是来拿自己的东西来了。”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她终于没控制住。 夏晋远脸色阴沉，“章敏，怎么你觉得你过得不好吗？这些年我有亏待过你吗？你整天锦衣玉食地生活，你知道文琦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些。” “晋远，你是不是怪我当初没留住那个孩子？”章敏抽抽噎噎地说，“可是，要不是文琦，我也不会……” “你给我闭嘴。”夏晋远勃然大怒，当年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心头的疤，难以见人的疤，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碰的。 “章敏，你摆好你的位置，尽好你的本分，别的事情别多管。”他语气不善地摔门而去。 文琦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丁峻在工作上倒是公事公办的，好在文琦是学这个专业的，而且她的专业又很好，工作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的。 公司里八卦传得很快，大家很快就知道她原来是夏晋远的女儿，看她的眼光里不由地多了些东西。夏总有个女儿，这个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大家都没见过，而且传言夏总对此事颇为忌惮，不喜欢别人问及。工作之余大家也忍不住做种种猜测，是不是夏总的这个女儿有什么隐疾，见不得人。可是真正见到了，倒是一片惊叹，文琦聪颖漂亮，除了有些沉默，倒称得上很优秀的，大家不明白的是，这些年文琦都到哪里去了？ ------------ 76 文琦恪尽职守地做着一个助理应该做的工作，没有丝毫的恃宠而骄，在公司里碰到夏晋远，她和别人一样称呼他“夏总”，客气而疏远，日子久了，大家起初对她的那点戒备都没了，和她相处得倒是很不错，只是，她和同事之间的友谊也仅限于工作，尽管大家对她本身很好奇，但她从来不谈及工作之外的事情，无奈，大家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 她在公司里也会碰到章敏，章敏会故作热络地和她打招呼，文琦当然也会陪着她演戏。只是某日路过她办公室的时候，她走了进去，章敏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来，脸上的表情怪怪地。 “章敏，每次看见我，想必很不舒服吧？可惜，人前还要做戏，你不累我都累了。”文琦嘲弄地看着她。 章敏平日里在公司也是个很厉害的主儿，可是一见到文琦她心里就觉得发虚，“文琦，我们非要这样吗？” “你说呢？章敏。”文琦靠近她，压低声音，“我妈妈对你这个朋友这么好，我怎么会忘了呢？” 如愿地看到章敏惨白的脸色，“你觉得夏晋远对你会比对我妈妈好吗？……，这个位置你会坐一辈子吗？” 回家的那个路口，文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谭海成。 文琦远远地看着他，时光好像在倒退，当年他总是在这个路口等她…… 文琦回来后，换了手机号码，但都在一个公司，谭海成要知道她的行踪并不难。 他显然看见了文琦，快步跑了过来，“文琦……”，这个地方当然也是让他百感交集的。 文琦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文琦，你真的要和我做陌生人？”谭海成想起她信里的那句话，眼神暗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法原谅自己。”文琦喃喃地说。 “文琦，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我早就原谅你了……，以前我一直想我们会走到一起，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显然你心里有人比我更重要，你肯为了他违背自己的原则……，我自己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明白这种感情，……，可是，文琦，我们还做朋友，好不好？”谭海成看着她。 “可是友情是经不起背叛的，即使是有苦衷，谭师兄，学会放手吧，这样对我们都好。”文琦指着这个路口，“你就把当年和你结伴上学的那个女孩子当成自己生命里偶然出现的一个插曲，等年老了的时候，回想起来会微微一笑……” 谭海成叹息了一声，“那么，文琦，那个人呢？你也要放手吗？” 文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文琦，你为什么不和他解释，你不知道那份标书是假的，事实上，你拿到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你为他，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了，他难道还不明白吗？……，他要是怀疑你，真是个混蛋了……”谭海成有些气急败坏。 “谭师兄……”文琦不想他再说下去。 “文琦，别告诉我你不在乎他，我知道，你在乎的……” 在乎？她当然知道自己在乎，而且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在乎，可是，在乎又有什么用呢？ 送走了谭海成，回到家里，文琦打开了钢琴，妈妈是音乐老师，曾经最喜欢弹钢琴，她小时候也学过，尽管不是多喜欢，但也认真地练过。她弹了那首《梁祝》，这是妈妈喜欢的，而她从离开这里后就再也没弹过。 林阿姨看着弹琴的这个女孩子，只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一种难言的悲凉之中。 三个月之后，夏晋远宣布调任丁峻去做分公司的经理，财务部暂由文琦负责。 “文琦，我升你的职只是因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如果我想给你个职位，相信公司里很多职位比这个财务经理要轻松地多，丁峻很认可你的能力，他跟我说过你的专业能力很不错，我相信他是有感而发，不是说奉承话。”这几个月，夏晋远私下里也了解过，知道文琦确实做得很好，他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他知道文琦是学会计的，但没想到她居然很有专业素养，让丁峻赞不绝口。 当然，他也怀疑过文琦回来的动机，文琦并没有原谅他，这个他心里也明白，但从她身上他又看不出什么来，她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让她负责财务部，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他也想过，即使她真要做什么，自己也不会毫无防备。换句话说，他认为文琦还没这个本事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 文琦没有马上说话，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你的决定，还是公司的决定？” “有什么区别吗？”夏晋远有些疑惑。 “当然，我想你应该和章总说一声，免得她心里不舒服，我们的工作会很难做。”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夏晋远却听得面色一沉，“怎么？她经常找你麻烦吗？” “这个你应该回去问她了。”文琦不置可否。 下班后，文琦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天气阴沉沉地，云层很低，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周围呼呼地风声，让不由地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想了想，这样的天气只能去“青色”了。 “青色”是一家酒吧的名字，回到这个城市后，她喜欢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海边，一个就是“青色”。 天气好的时候，她常常去海边，看着海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青色”是她喜欢的一家酒吧，位置偏僻，环境优雅而安静，她经常去，不过，她不喝酒，只喝杯柠檬茶，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和别人搭讪，也不理会别人的搭讪。 ------------ 77 今晚酒吧的生意很好，客人很多，文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的次数多了，这里的服务生对她也很熟悉了，很快给她送来一杯柠檬茶，她轻轻地啜了一口，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这么专注，不会是想男人吧？”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在她对面坐下。 文琦看着她，笑了笑，“生意这么好，你怎么还这么闲？” 向云晴喝了口杯中的酒，“不是还有他们吗？要是都指望我，还雇他们干嘛？” 三十多岁的向云晴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开始的时候文琦并不认识她。她无意中发现了这家酒吧，很喜欢这里的气氛，便经常光顾。大约来了五六次后，有一天，她刚来了一会儿，便有人在她对面坐下，“嗨，你好，我是向云晴。”这个女人颇感兴趣地望着她。 文琦不喜欢和别人搭讪，便没有理会她。 对方并没有觉得尴尬，反倒呵呵地笑了，“果然很有性格。“左耳上的两个耳环轻轻地晃着。 文琦皱了皱眉头，“你有什么事？” “我喜欢你。”对方一双眼睛似乎能放电。 文琦目瞪口呆，在酒吧里被人搭讪这也不是第一次，但被一个女人这样却还是第一次，她早就听说酒吧里有很多人是来找“伴”的，可是却从没想到会找到自己身上。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她起身匆匆离开。 走的太过慌乱，她出门后便发现，自己把包落在酒吧里了，无奈只好回去，服务生告诉她，包已经交道老板那儿，随后带她去了老板的办公室，门一开，文琦便楞住了，里面坐着的赫然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她笑吟吟地望着她，“文琦，是吧？”说着把包放到了桌子上，显然她看了文琦的证件。 文琦心里有些不悦，接过包，准备离开。 “文小姐，刚才唐突了，希望你别介意。”向云晴眼里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显得很有诚意。 文琦只好说，“没关系。” “认识一下，我叫向云晴，是这里的老板，希望刚才没吓着你。”她很郑重地伸出手，“认识你很高兴，文琦。” 文琦和她握了下手，心里对她这个人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后来，去的时间久了，和向云晴倒真成了不错的朋友了。据向云晴说，她“调戏”文琦那次纯属自己的恶趣味。 “你第一次来我就注意你了，那种清冷的气质，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呵呵，真是很吸引人啊，偏偏这样一个女孩子，到酒吧来每次都喝柠檬茶，连我们这里的服务生对你都很上心呢，所以，那天我忍不住就想过去逗逗你，没想到却把你吓跑了……”向云晴咯咯地笑着。 她是那种活得恣意张扬的人，率真自我，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文琦心里真是很羡慕她。 “嗨，你今晚好像有心事？”向云晴说完，马上又补充，“其实你一直都有心事，只是今晚好像格外重。” 文琦不置可否，她就这点好，你不想说的事情，她从来不问。 “要不，我找个帅哥陪陪你？”她不怀好意地凑近文琦的耳边。 文琦的脸有点红，她还是适应不了向云晴的胡言乱语，“帅哥就免了吧，留给你自己吧。” 向云晴笑得有些暧昧，“你明知道的，我不喜欢帅哥，我喜欢你，可是你又不肯陪我？” 文琦有些窘，她喜欢逗文琦，这样的话说过很多次了，其实，文琦也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女人，偶尔也见她和男人在一起打情骂俏的。 不过，被她这样一逗，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好啊，要不今晚你去我家吧。”她也起了玩心，故意说道。 “嗯？今晚是有些不一样啊？胆子这么大了。”向云晴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脸惊叹。 “怎么？不敢去了？”文琦看着她笑。 她俯身靠近文琦，“我是得小心了，那个帅哥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文琦随着她的手望去，斜对角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人，正炯炯地注视着她，文琦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她就那么定定地坐在那儿，也不知向云晴什么时间离开的。 直到高浩天在她对面坐下，“文琦”，他低低地叫她。 文琦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恍若回到了从前，他和自己坐在一起，什么也没发生……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你怎么来了？”仿佛是对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 高浩天忍住心里阵阵的轻颤，“对不起，文琦。” 离开S市的时候，文琦已想过，他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要回避一个人其实很容易，更何况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城市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过来出差吗？”文琦刻意忽略了他的那句“对不起”。 高浩天心里一阵酸涩，他当然知道文琦的忽略，“文琦，我知道，是我错怪你了，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文琦，原谅我，好不好？” 文琦看着对面的他，头发剪短了很多，显得面容格外消瘦，眼神里有着隐隐的恳求。 “浩天，我曾经说过什么都会过去的，……，包括我，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过是你生活里的一个过客……” 她还没说完，高浩天脸上已经变了颜色，他握住文琦的手，“不，文琦，不一样的，……，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气我对你的怀疑，你怎么都行，文琦，就是别这样……” 文琦挣脱了自己的手，“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高浩天也跟着起身，他抓住她的胳膊，“文琦，别走。” 文琦不想和他在这里拉扯，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他面色苍白地坐回了椅子上，只是手还抓着文琦的胳膊。 文琦见他居然一头的汗，觉察到不对劲，“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胳膊受了点伤。”他轻轻地喘着气。 ------------ 78 他穿着件黑色的风衣，一直都没有脱，文琦刚才推的是他的左胳膊，此时，他那只胳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眉头轻轻地皱着。 “到底怎么回事？”文琦又坐了回去。 “前些日子晚上开车，出了点意外……” “意外？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他还没说完，文琦就急切地问。 “不严重，文琦，真的，只是胳膊骨折了……”高浩天见文琦怀疑地打量着他，只好又说：“还有，脾脏受了点伤。” 文琦好一阵没有出声，“你这个样子伯母怎么放心让你来这里？” 秦素当然不放心，可是她拗不过他，无奈，只好让他来了。 “我已经恢复地很好了。”高浩天忙解释。 “你一个人来的？”文琦知道他没有说实话，秦素定是不同意他来的。 “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得让人陪着？”高浩天看着她，笑了。这个他没有说实话，秦素当然不放心他自己来，早就给分公司的人打好招呼了，他一到云州，分公司的经理就派了辆车跟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不过，高浩天知道文琦表面看上去很冷，其实内心善良，所以就耍了个小心眼。 果然，文琦不疑有他，“那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找酒店。”这个当然也是撒谎了，他到了两天了，这两天一直都在了解文琦的情况。 文琦知道他这个话肯定是打了折扣的了，就是他真的没找酒店，他们公司在云州有分公司，他也不会没有住的地方。 文琦知道他的心思，不想管他吧，又怕他真的有什么意外，何况她并不知道他的伤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想了一会儿，只好说：“要不，你去我家吧。” “好啊”见文琦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淡然，高浩天心里一阵欣喜，但想到文琦家里的情况，他又迟疑了，“我去你家，方便吗？” 说到底，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文琦觉得为难。 “家里就我和一个阿姨，没什么不方便的。”文琦语气有些黯然，她的家实际上已经不能称其为家了。 她回家住后，夏晋远去看过她，那个傍晚，她坐在客厅里弹钢琴，夏晋远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脸上的表情是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的。 文琦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她知道自己长得和妈妈很像，“怎么？是不是很害怕？”她从钢琴后面站了起来，“我有时候倒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呢，你说，如果那样多好。” 夏晋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文琦，我是犯了错，可是，犯这错的男人那么多，不见得人人都会和你妈妈一样，这样来惩罚我。” “说的好，我妈妈如果听得到，真是应该彻底死心了。”文琦冷笑着，“既然如此，你怕什么？为何要把我妈妈的照片都放起来？还有那间屋子，为什么要锁起来？你倒真是大言不惭，不过，我是相信因果报应的。”文琦强忍着要他滚出去的冲动，回到了楼上。 高浩天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竟惹了文琦这么多的思绪，他只觉得文琦神色间好像隐藏了很多东西。 “文琦？”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文琦回过神来，“我们走吧。” 离开酒吧的时候，向云晴在她耳边低声说，“文琦，怪不得这么多帅哥都没入了你的眼，原来早就有人了，啧啧，简直是极品啊，嗯，带这样的回家，倒是不吃亏。” 文琦被她说的有些脸红，又没法和她解释，只好低着头匆匆离开。 外面很冷，已经飘起了雪花，路灯下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像在翩翩起舞。 文琦没有戴帽子，高浩天见状，把自己的围巾拿了下来，轻轻给她围上。他的左胳膊显然不敢用力，只是用一只胳膊从她脖子上环了下来，想给文琦系的时候，文琦拦住了他，“我自己来。” “刚才那个是你朋友？”高浩天其实注意向云晴很久了，他一进酒吧就看见她了。 “嗯，她是这间酒吧的老板。”想了想，文琦又说：“很率直的一个人。” “一个女人开一间酒吧，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高浩天其实不喜欢她和文琦那么接近。 文琦想想，觉得他说的也对。 尽管酒吧离文琦家很近，但考虑到高浩天的身体，文琦还是打了车回家。 雪下得很大，到家的时候，路上已经变白了。 林阿姨还没有睡，正坐在客厅等文琦回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文琦心里真是很喜欢这个林阿姨，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林阿姨身世坎坷，孤零零一个人漂泊了半辈子，现在和文琦在一起，倒真像有了家一样。 见文琦居然带一个男子回家，林阿姨难掩自己的诧异，文琦回来的这些日子，别说男孩子，就是女孩子也没见她带回来过。 “林阿姨，这是我一个朋友，高浩天，他身体不太好，太晚了，在我们家住一晚。”文琦当然也看出了她的吃惊，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大半夜带一个男人回家是有些不妥。 “你好，林阿姨，打扰你了。”高浩天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不打扰，高先生，你别客气。”林阿姨忙说，其实这里是文琦的家，她要带什么人回来哪用得着和自己商量啊，不过，文琦从来就没把她当外人，说话也总是“我们家”，让她觉得真是很贴心。 “文琦，让高先生住哪间客房啊？我去收拾一下。”家里的房间很多。 “林阿姨，就我卧室旁边那间吧。”高浩天胳膊不是很方便，那间离自己近，有什么事情招呼也方便。 “好，你们先坐会儿。”林阿姨去了楼上。 “坐吧。”文琦招呼高浩天，发现他仍然穿着那件风衣，“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屋子里的暖气很热。 高浩天微微一笑，“没那么严重的，我自己来。”他的动作虽说不是那么流畅，但还是自己把风衣脱了下来。 “你还是注意点好。”文琦给他倒了杯茶，见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嘱咐了句。 “文琦，要不是出了这个意外，我早就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里好怕……，我怕我来晚了，你不肯见我了……” ------------ 79 文琦默然，良久才低语，“浩天，我想过，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过得很好，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从来没有后悔遇上你，文琦，人这一辈子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我觉得自己很幸运。”高浩天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 那晚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很快他就后悔了。如果单单是标书出了问题，他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可是她的父亲是夏晋远，她却从没有和自己提过，事情联系到一起，他就失了理智。事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地回想自己和文琦相处的日子，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你觉得文琦会做那样的事吗？她会欺骗自己吗？ 相识之初，她明明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交集的，即使是后来，在和自己的交往中，她也几乎是被动的，她讲自己身世时的那种悲痛绝望，怎么可能是假的？她没有告诉自己她和夏晋远的关系，肯定是有苦衷的，记得当初自己看她的档案时，父母栏内登记的明明是“已故”，她提及父亲出轨时的那种恨意，也许在她的心里是不想承认这个父亲的，只是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到头来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错了，待到他要找文琦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了，她辞职了，离开了S市，手机也停机了，他去找过唐锦慧，她只是告诉他文琦回了云州，却怎么也不肯说她的联系方式。 他记得自己的那种恐慌，订了机票准备去云州找她。沙展平知道后，盯着他看了很久，“浩天，如果到了最后，文琦确实是骗了你呢？” 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已想过，那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晚上，他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可是答案却只有一个，他不会放弃。 “展平，我想我已经没有办法把她从我心里赶走了……” 沙展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高克东那里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知道他要去云州，他震怒异常，他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你是个男人，你身上还有责任，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高浩天不作声，他知道，竞标失败后，董事会里已经有不少人对他担任董事长提出了异议，这个时候他离开确实很不智。 “那个文琦是什么人，你在她身上栽的跟头还少吗？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死不了这个心呢？”高克东使劲地敲了敲桌子。 高浩天心下愧疚，高克东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虽然不全是因为自己，可是毕竟自己也有责任的。 “爸爸，我知道是我不好，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周全，总是惹你生气，可是，爸爸，我想你应该是懂我的，当初为了妈妈，你留在外公的公司里，那么多的闲言碎语你都忍了，这些年来，舅舅和公司那些老古董没少难为你，你不是没有血性的人，可是你一直都在忍，我知道，你是为了妈妈，你不想她为难……，爸爸，我心里也有一个人，她让我觉得为了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高浩天说完这些话，高克东沉默了很久，最后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可惜那个晚上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一辆卡车违章行驶，撞翻了他的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了。 “是啊，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你怎么知道碰到的这个就是对的？你怎么知道是缘是劫呢？”文琦喃喃地说，她想起了妈妈，最初的时候，她也以为是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吧，所以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离开，可是，结果呢？ 高浩天见文琦神色怅惘，言辞中是那么地怀疑和不确定，她受过的那些伤害本就让她不容易打开心扉，自己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她，好不容易刚刚有了点转机，却又被自己生生地破坏了，也难怪她不肯相信。 他本来也没敢指望文琦会轻易原谅自己，只是见她这样，心里很难受。 两人正沉默间，林阿姨从楼上下来了，“文琦，都收拾好了，可以让高先生歇着了。” 文琦站起来，“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吧。” 高浩天冲着林阿姨笑笑：“谢谢你，林阿姨，你叫我浩天好了。” 文琦带他去了楼上的房间，“这里很多年都没住过人了，不过被褥林阿姨倒是经常晾晒的。” 高浩天看着她，“我没那么挑剔的。” 临走的时候，文琦又说：“我就住在你的隔壁，有事情你招呼我。”毕竟他刚受过伤，她有些不放心。 高浩天点点头，“晚安。” 这个晚上注定是难以入眠的，高浩天的突然出现让文琦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出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还是有期盼的，自己对他，到底还是在意的，可是，如果说在S市时，在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曾经试图从内心的禁锢中走出来，那么现在她真的不敢再想了，她怕自己的心碎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个晚上，夏晋远因为文琦和章敏再一次起了争执。 章敏当然不赞成文琦负责整个财务部，她本来就对文琦存有戒心，无奈夏晋远非但不听她的，现在居然把财务部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了文琦。 而夏晋远因为文琦的那番话心里本来就有些不快，章敏在自己面前都这样，平日里还不知怎么为难文琦呢。 “章敏，公司说到底最后也是要交给文琦的，她能尽快进入角色是好事，你这样又何必呢？” 章敏面色一白，“是啊，说到底公司是姓夏的，不过，如果我记得不错，她现在好像不姓夏了，她什么时候有叫过你‘爸爸’……” 夏晋远被戳到了痛处，但表情却平静得很，“章敏，我看你是累了，这些年在公司里你也出了不少力，该在家好好歇一歇了，明天我会在董事会上提出来，你不再担任公司的副总。” ------------ 80 第二天一早，文琦下楼的时候，发现高浩天已经坐在客厅看报纸了。 “早上好。”他好像休息的不错，神清气爽地和她打招呼。 “怎么起的这么早？”文琦还以为他没起来呢。 “在别人家里总不好赖床吧？”他开了个玩笑，实在是喜欢文琦看到他时，脸上那种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快过来吃饭吧，你们。”林阿姨在餐厅招呼他们了。 吃过早饭，文琦要去上班了，丁峻刚走，财务部事情很多，她不能请假的。对着高浩天她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不是要上班吗？再不走要迟到了。”高浩天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他指指墙上的钟催促她。 文琦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人事变动向来是个敏感的话题，章敏因身体原因辞去公司副总的事情不到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公司。 文琦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一张纸揉成了球状，然后远远地对着纸篓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啪”的一声，纸球准确无误地投进了纸篓里，她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事情确实很多，文琦一个上午一直在看文件和报表，临近中午时，却接到了章敏的电话：“文琦，我想和你谈谈。” “好啊，什么时间？”文琦痛快地答应了。 “我现在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文琦已经听见了她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声，“好，我马上过去。”就是她不来找自己，自己也是要找她的。 “要和我谈什么？”文琦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地问。 “文琦，你非要这么对我吗？”章敏的脸上透着一抹疲惫。 “我对你？章敏，你好像找错人了吧？”文琦讥讽地说，“这个话你该去对夏晋远说，是他免了你的职位，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章敏脸上青白不定，她没有想到夏晋远居然会这么做，自己不过是一时控制不住，有些口不择言。 “文琦，你明明知道若不是你，他不会这么做的？”她恨恨地说。 “章敏，他是什么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不过一句话就把你从公司里赶了出去，你觉得再惹恼他会怎么样？会不会把你从那个家里赶出去？没有了夏夫人这个头衔，谁还认得你是谁？是，你可以故伎重演，再去找一个有钱的，不过……”文琦上下打量着她，“以你现在的姿色，恐怕不太容易啊？” 章敏恼羞成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要干什么？你不怕我去告诉夏晋远？” “你尽可以去和他说，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文琦俯身靠近她，“章敏，这些年他对付别人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倒很乐意看看他怎么对付你。” 被章敏的事情一搅和，文琦倒忘了高浩天还在她家里，等她想起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她想打电话给他，问问他现在在哪儿，可又怕他误会自己是要赶他走，想想只好作罢。 快下班的时候，林阿姨打来了电话，“文琦，下班后早点回家，我们包了你爱吃的素馅饺子。” “我们？”文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和浩天。”林阿姨快言快语地说，“早点回来啊。” 放下电话，文琦楞了会儿神，她没想到高浩天还在自己家里，她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他没地方去了，他就是算好了她不好意思赶他走，所以才这么笃定。 可是，自己和他……，她想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下班的时候路过一个商场，她想了想，进去买了件男式睡衣，她家里根本没有他能穿的睡衣，昨晚什么也来不及准备，本来以为他凑合这一晚就要走的，可是…… 进门的时候是高浩天来开的门，他穿着件深色的毛衣，胳膊上居然戴着一副套袖，整个一个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这哪儿来的？”文琦忍着笑，指指他的那副白色套袖。 “是林阿姨找给我的，怎么啦？”高浩天已经看到她那抹强忍的笑意了。 “林阿姨也真是的，居然把我们堂堂的高公子整成这副形象……”文琦还是笑了出来。 高浩天没有理会她话里的调侃，他站在那里，一脸柔和地看着文琦，多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 文琦也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有些不自然，“那个，你们不是包了饺子吗？” “是啊，水早就开了，就等你回来了。”高浩天和她一起走进了客厅。 文琦发现才不过一天的时间，高浩天和林阿姨已经熟悉得好像认识了多久似的。 “来，文琦，多吃点。”林阿姨把饺子端到她面前，“这些可都是浩天帮忙包的，你别说，他一个男孩子，包的饺子倒比我这个老婆子包的都好看。” “你还会包饺子啊？”文琦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记得那次在他家里，他说自己很少下厨的。 “这个我早就会了，上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搞活动，包饺子比赛，我还拿过名次呢。”高浩天一脸微笑。 “你看，这种像小扇子似的饺子，都是浩天包的。”林阿姨指着碗里的一个饺子，“尝尝看，好不好吃？” 文琦咬了一口，“嗯，好吃。”高浩天在一边听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 “是林阿姨和的馅好吃。”文琦故意补充了一句，抬头看见高浩天故作严肃地看着她，呵呵地笑了。 林阿姨在一边看着他们俩，一个劲地点头，文琦回来这么久，她还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因为和章敏的见面，文琦的午饭几乎没吃下东西，这顿饺子吃得倒是很饱。 “哎呀，吃得太饱了。”她一边帮林阿姨收拾餐桌一边嚷着。 “你呀，就该多吃点，看，都瘦成什么样了？”林阿姨看着她，疼惜地说。 “林阿姨，他这一天都干什么了？”文琦悄悄地问，高浩天本来要帮忙，但被林阿姨赶到客厅了。 “他啊，也没干什么，一直陪我聊天呢。”林阿姨想了想，“对了，还帮我修好了二楼走廊的那个壁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林阿姨看看她，一脸笑意：“文琦你蛮有眼光的。” 文琦被她最后的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林阿姨，你别多想，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呵呵，文琦，你别看阿姨岁数大了，可是眼睛还好用的，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害羞呢？” ------------ 81 晚上，文琦把那件睡衣拿给高浩天。 “你给我买的？”他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文琦有些不好意思，“嗯。” 高浩天乐呵呵地接过去，“谢谢。” 高浩天在文琦家已经住了三天了，他每天哪儿也不去，只是呆在家里和林阿姨聊聊天，或是在她做饭的时候帮个忙，然后等她下班回家吃饭，过得倒是很悠闲。文琦其实也挺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家里只是多了一个人，但好像显得热闹多了，连林阿姨也总是感慨，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只是文琦心里依然有心结，她喜欢这种类似于家的感觉，可是心里却依然有着那种难言的恐慌，更多的时候，她索性不去想，只是安安静静地享受目前的这种平静。 可是看到高浩天似乎没有打算要走的样子，文琦又开始着急，虽然她一直没有问他公司里的事情，但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 这天晚上，吃完饭，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她终于还是问了，“你出来公司那边怎么办？” 高浩天看着她：“怎么？要赶我走了？” 文琦叹了口气，“别任性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该出来的。” “别担心，海天那边有展平呢，至于总公司那里……，”他顿了下，“有我妈呢。” “秦阿姨？”文琦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她重出江湖了。”高浩天苦笑，竞标失败，加上他又出了车祸，董事会里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高克东身体不好，秦素只得重新回到公司主持大局。 文琦低头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 “不，文琦，这个和你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他拉起文琦的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想起谭海成的那番话：文琦最恨的就是背叛，可是她为了你居然不惜做这样的事情……，我等了她这么多年，都没等到她的心，而你，得到了，却不懂得珍惜…… “文琦，相信我，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面容沉峻，眼神专注而坚定。 以后？文琦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文琦，我知道你喜欢简单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你肯定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文琦回远江的目的，谭海成已经跟他说过了标书那件事情的始末，他能想像文琦知道真相时的心情。 “很多时候，不是我要勉强自己，是老天不想放过他们，我离开八年了，可是最后还是回来了……，这样也好，早晚都是要有个了断的。”文琦的眼神开始变得冷冽。 “文琦”高浩天握紧了她的手，“别为了一只老鼠而烧了自己的房子。” “我的房子早就被那只老鼠毁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一起烧了。”文琦漠然地说。 高浩天被她的那种漠然深深刺痛了，轻轻揽住她，低低地说：“文琦，别这样，你妈妈如果还在，也一定希望你活得快乐幸福。” 眼泪一下子蓄满了文琦的眼睛，“从我妈妈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和这两个词绝缘了，这个家一直是我不敢回首的噩梦，即使是隔着海我都不敢想……” 眼泪一滴滴地落到高浩天的毛衣上，高浩天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一块缩，揪得整个胸腔都开始痛了，“文琦，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文琦的情绪很久才平复下来，她一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很少这样宣泄自己的情绪，高浩天一直看着她，温和的眼眸里满是心疼。 “夏晋远也不是一般人，连我都猜到了你的心思，他怎么可能没有防范呢？”他很担心。 “我当然知道他可能会怀疑，但是，他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自信，即使他认为我可能会做什么，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他也是常人，即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这些她早就想过。 “一定要这样做吗？”说到底，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文琦沉声道。 接下来的两天，高浩天不再整天呆在家里，文琦上班后，他也出去了，直到文琦快下班时才回来，林阿姨告诉文琦时，她没有很在意，他忙很正常的，倒是他整天呆在家里倒让她有种不踏实感。 两天后，高浩天跟她告辞，“文琦，我得先回公司去处理点事情。” 文琦点点头，“你再不回去，秦阿姨该免你的职了？” “我倒真希望她免了我的职，那样我就可以在这里陪你了。”高浩天笑着说，这几天，秦素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倒不是工作的事情，她不放心他的伤，催他回去。 “你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高浩天看着她。 “别任性了，有事情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文琦心里苦笑，他回去了未必就能再出来。 高浩天轻轻抱了下她，“相信我。” 他走后，文琦的日子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再去“青色”的时候，向云晴一下子坐到她的身边，“唉，总算是想起我了，那个帅哥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文琦但笑不语，只是默默喝那杯柠檬茶。 “心情这么好，看样子我是没戏了。”向云晴一脸幽怨地说。 “你真的还是假的？”文琦笑着问她。 “当然是真的啦。”向云晴故作轻佻地弹了下她的脸。 文琦没有恼，“既然这样，那边有人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她看你很久了。”她指着不远处一张桌子旁的一个女人。 向云晴抬头望了一眼，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文琦，你耍我？” 文琦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向云晴点点头，两人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 82 “看样子章总很悠闲啊？怎么？夏晋远没陪空陪你吗？”文琦看着章敏闲闲地说。 章敏看看文琦，实在时没想到自己随便走进的这家酒吧居然会碰见她。 见她没说话，文琦笑了，“章总，我这个朋友说她和夏总很熟呢？”她故意强调了那个熟字。 章敏看看站在她身边的向云晴，后者妩媚妖娆，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哦，你爸爸工作上有那么多的应酬，和谁认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故意淡淡地说。 文琦扭头对向云晴说：“你看，我说过嘛，章总很宽宏大量的，你不用那么紧张，好好和章总谈谈。” 说完后，她转身去了角落里看戏去了。 只见向云晴坐下，不知和章敏说了什么，从她的角度只看见章敏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开始还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可是最后向云晴俯身不知和她说了句什么，只见章敏犹如被人念了咒语一般愣在那里……，向云晴袅袅离开。 文琦去了向云晴的办公室，“戏演的不错，你不去做演员真可惜了。”她揶揄她。 “呵，文琦，不厚道啊，明明是你要我帮忙的，连声谢谢没有不说，这倒还说起了风凉话。”向云晴瞥她一眼。 文琦乐了，“这么委屈你，真是不好意思。” 向云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看不出来，你居然有个这么有钱的老爸？” “我和他没有关系。”文琦的表情淡了下来。 向云晴从刚才文琦让她演的这场戏中，大抵也猜到这里面肯定是有些故事的，见文琦这样，她也不多问。 “好了，戏也演完了，我该退场了，什么时候再需要我出场，通知一声。”向云晴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样子，“文琦，我为了你，可是连名声都不要了，你就没感动得要以身相许？” “我本来是有点感动的，可是现在反倒没了。”文琦认真地说。 章敏本来是想出来散散心的，可是刚才碰到的那个女人却让她的心情更糟。那个女人和文琦在一起，她本来对她说的话很怀疑，觉得可能是文琦故意让她来离间自己和夏晋远的关系，可是，当她说出夏晋远大腿内侧有一块疤痕时，却由不得她不信了，那个地方那么隐秘，文琦未必知道的。 这次，她没有和他吵，上次的教训让她知道这样做是不智的，文琦说的没有错，他是什么人她很清楚，惹恼了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她故作平静，但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该怎么做。 文琦开始变得忙碌起来，除了每天正常的工作，她还悄悄抽出时间看公司近几年的相关账目，晚上她经常在办公室呆到很晚，她做过审计，当然知道从哪些地方去查一个公司的账目，她不相信远江的账目没有问题，尤其是夏晋远这样的人，这方面如果不动脑筋那就不是他了。 夏晋远到她办公室来的时候，她正在看桌上的报表，见他进来心里闪过一丝疑问。 “文琦，听说你最近常常加班？”他像是很随意地问到。 “是啊，我刚接手这个工作，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熟悉。”文琦淡淡地说。 “你也不用着急，大家对你反映很好。”夏晋远显然不是为这个话题来的，他拿出一串钥匙，“去考个驾照吧，公司车库里有辆TT，送给你的。” 文琦没有接那串钥匙，“不用了，我不喜欢开车。” 夏晋远看着那串钥匙，“就当是公司给你配的车吧。” “那谢谢你，夏总，不过，我不需要。”文琦低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 “文琦，你何必这样呢？说到底我们也是父女，爸爸其实很想补偿你，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文琦抬头，“我想要我妈妈活着，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惜，……，你给不了。” 夏晋远的目光有些仓惶，但没有离开。 文琦不再理他，低头看报表去了。 许久，他又开了口，“文琦，你对那个高浩天……” “我说过，我和他没有关系。”文琦冷冷地打断了他。 “是这样……”夏晋远想着该怎样开口，“程氏企业的董事长想把他的儿子介绍给你认识，小伙子我认识，刚留学回来，人也不错，你敏姨也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 文琦心里恍然，这该是章敏的主意了，那晚的事情她一直没什么反应，文琦还奇怪来着，想不到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了。 这个确实是章敏的主意，当然程氏也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夏晋远不知文琦的心思，一直没做表示。可是，章敏却在他面前说，文琦也该找男朋友了，而且跟他讲了一大堆现在社会上那些男孩子的心机，“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们也放心，否则咱哪儿知道人家是为着人来的，还是为钱来的……” 夏晋远也承认章敏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早些时候他以为文琦一直想着谭海成，可现在看来，显然谭海成是没戏了，可是，高浩天么？她的态度好像也不够明朗…… “谢谢你们的好心，不过，我实在是承受不起，我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文琦有些嘲讽地说。 “文琦，你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夏晋远没有放弃。 “怎么？难不成你要靠我去联姻来帮远江吗？”文琦不屑地说。 当然和程氏联姻肯定对彼此都有好处的，可是，夏晋远倒还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他没敢指望文琦会听他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夏晋远还没到要靠出卖女儿来养活自己的地步。”他有些不悦。 文琦笑了，“可惜啊，你就是想，恐怕也没指望了，不妨告诉你，”看了他一眼，文琦低声说：“我喜欢的是女人。” ------------ 83 想着夏晋远离开时那灰白的脸色，文琦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 她去了陵园，妈妈依然含笑望着她……，她幽幽地叹息，人生的很多时候是需要妈妈陪在身边的，很多的心事是要和妈妈分享的，当初，她喜欢某个人的时候，因为羞怯，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不过，她想妈妈应该是知道的。而现在她心里对感情的种种困惑也只能悄悄地说给妈妈听了，只是不知道妈妈听了会怎样想？ “妈妈，是不是爱的结果都是伤害……”她喃喃地说。 高浩天给她打过电话，尽管他的语气轻松，但文琦却感知到了他语气里那丝那不易觉察的疲惫，她猜想他那里肯定是有事情，可是既然他不想自己知道，她也不想问，何况就是知道了，自己也未必能帮得上他。 她不是不相信高浩天的承诺，只是，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而且保质期太短，所以她很少给别人承诺，也不相信别人的承诺。何况他身后还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很多时候他不能仅仅为了他自己，身不由己这个词她一向认为是某些人开脱的借口，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也算是有些理解了。 天气很冷，回来的路上风把她的脸都吹红了，小时候她很喜欢过冬天，堆雪人、打雪仗、吃红红的冰糖葫芦、还有大街上一声声叫卖的刨冰，都对她有着某大的吸引力。可是，后来离开了云州，她就不喜欢过冬天了，元旦、春节这一个个本该是团圆的节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尤其后来外婆也走了，她愈发地不喜欢过冬天，这些年的春节，她都是一个人跟着旅行社在外面过的。 元旦已经很近了，满大街上都是商家打折促销的宣传，今年虽然她回家了，可是这个家里也还是她一个人，这样的节日气氛让她心里有着莫名的排斥。 章敏试探地问起文琦对程氏那位公子有没有意思，夏晋远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其实，他对文琦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是，想想这些年，无论上大学还是工作后，她身边的男孩子确实少之又少，是有些不是很正常，再者尽管现在的社会非常开放，但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这样想下去，他又觉得文琦说的未必不是真的。 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地上不来气。 章敏见他这样，以为是文琦不愿意，和夏晋远起了冲突，心里暗暗自喜，她本来也想文琦会同意这件事情，想想就知道了，以文琦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听从夏晋远的安排呢？她故意站在一个女人和长辈的角度极力怂恿夏晋远去和文琦说这件事情，无非是想他们俩为此争吵，他们俩矛盾加深，对她百利而无一弊。 文琦最近频繁地出现在“青色”，连向云晴都觉得有些怪，“我这里最近也没什么极品出现啊？” “你就当我是专门来捧你的场吧。”文琦看着她夸张地四处张望，有些好笑。 “捧我场？小姐，要是都像你这么捧我的场，我这个酒吧早就关门大吉了。”向云晴没好气地看了眼她面前的茶。 “要不，今晚你喝的酒，我买单，怎么样？”文琦嘴角微微翘着。 “好啊。”向云晴向侍者做了个手势，“去把我们这里最贵的酒拿来。”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狠啊。”文琦伸手拦住她。 向云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我就知道你没那么有诚意的。”她冲那个服务生摆了摆手。 “我就是再有诚意，也不能把自己弄的破产了啊？”文琦瞪了她一眼。 “哪有那么夸张啊”向云晴瞥瞥嘴，“对了，上次那场戏怎么没有续集了，我还等着有人找上门来骂我狐狸精呢？” 文琦故意打量了她一下，“别说，你还真有做狐狸精的天分呢。” 不知怎么的，文琦觉得向云晴的脸色好像黯了一下，但只是那么一瞬，快得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陪我喝杯酒吧。”她说得很认真。 文琦迟疑了下。 “怎么？是不是和谁有约定？”向云晴一副了然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文琦不由地问了句。 “很简单，因为这样傻事我也曾做过。”向云晴淡淡地说，“文琦，从来不喝酒的人是不会一个人到酒吧来的，而一个到酒吧来不喝酒的人，肯定是有故事的。” 文琦笑了，“我没有什么故事，……，不过，今晚我陪你喝一杯，但红酒除外。” “我喜欢死你了，文琦。”向云晴又恢复了她原来那副样子。 她给文琦点了杯鸡尾酒，自己喝的好像是龙舌兰，什么也未加，就那样一饮而尽。 文琦只喝了那一杯，“我不能再喝了，你也别喝那么多。” 向云晴嗤嗤地笑了，“为什么不喝？酒是多好的东西啊。”她自顾自地喝着，文琦觉得她今晚真是有些不对劲。 最后，还是拦住了她，“你已经喝得够多的了，别再喝了。” “文琦，你很怕自己喝多酒，为什么？” “这个，我喝多了，酒品不好。”文琦想起自己喝多的那次，有些脸红。 “文琦，你一向都这么冷静理智吗？”向云晴好奇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好像对周围的人都很防备，尽管很多时候，你的表情是随和的，其实我能感觉到你骨子里的那种疏离感……” “我的天，这一杯酒喝下来，你怎么倒成了分析大师了。”文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今天好像真是喝多了，连话也这么多。”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喝多了，酒品也不好，所以要赶紧去床上躺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文琦觉得，向云晴才是那个有故事的人。 夏晋远找人查了下文琦，发现她的空余时间，除了回家，几乎全都是去了那家名叫“青色”的酒吧。 调查的那个人闪烁其词地说，她好像和那个酒吧的老板娘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夏晋远知道他说的那个好字的含义，若不是文琦亲口跟他说过，他真想把面前的东西摔到那个人脸上。 ------------ 84 夏晋远开始带文琦去参加一些应酬，“人际交往是个大学问，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了解一下。”他其实是怕文琦不想和他去。 文琦当然对这种应酬没兴趣，但她要了解夏晋远交往的圈子，这个对她很重要。 “好，不过，我很好奇，到时候你要怎么介绍我呢？”她看着夏晋远。 “当然是我女儿了。”夏晋远眉头皱了下。 “一个既不和你同姓，又不叫你爸爸的女儿，你说别人会怎么想？”文琦凉凉地说。 夏晋远的脸上又出现了文琦曾经见过的那种尴尬的表情，“文琦，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是你的职员，你是我的老板，这样就好，夏总。”文琦平静地说。 夏晋远没有再和她争论，只是脸色很难看。但介绍文琦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地说“我们公司新任的财务经理，文琦。” 有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文琦的身份，见夏晋远这么介绍，还以为是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在公司里显得特殊。 “想不到夏总对女儿要求这么严格，果然非同一般啊。” 夏晋远笑笑，“哪里，哪里。”眼神却看向文琦。 文琦只是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 也有不明所以的，有一次，遇到一个税务局的副局长，是平日里招摇惯了，根本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借着几分酒意居然想对文琦动手动脚的，文琦也没有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大约是很少见到文琦这样的，他居然暗示夏晋远对文琦“很感兴趣”，夏晋远脸色阴沉，只是说了句，“邢局长是不是喝多了？” 回去的车上，夏晋远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文琦心想，今天不过因为是她，换了另一人夏晋远也许早就双手奉送了。 不过，时间不长她就听说那个副局长被调到郊区的一个县去了，文琦知道夏晋远这些年和政界关系密切，她在往年的账目中也看到，政府很多要害部门的领导人出国考察都是他赞助的经费，他当然知道如何去利用这些关系了。 “谭海成已经向公司提出辞职了。”夏晋远打了内线给文琦。 “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吗？”文琦心里也是一惊，但语气却很平淡。 “文琦，我是想让你帮忙留住他，你知道，他在设计上很有天赋。”夏晋远已经用了各种手段来挽留他，可是他的去意坚决，无奈，他只能打出文琦这张牌了，毕竟当初他来公司也是为了文琦。 文琦当然知道夏晋远打的什么主意，她想了想，“我没法留住他，你知道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夏晋远隐晦地说。 “所以，你就想让我去骗他，告诉他，我喜欢他，是不是？”文琦心里一阵反胃，“既然这样，那天那个税务局长提出那个要求时，你又何必摆出那么一副样子？” 没有再听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文琦挂了电话。 她没有找谭海成，没想到，他倒找了她，“文琦，我想请你吃个饭，有事情和你说。” 文琦已经猜到，他要说的可能和辞职的事情有关了，“好”。 谭海成约的餐厅离当年他们上学的学校很近，文琦心里苦笑了下，她回云州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有到学校附近来过。 文琦穿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暖气很热，她脱了大衣。谭海成一直看着她，“我记得当年你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文琦里面穿的是黑色的毛衫，“我很多年都不穿红色衣服了。”她低声说，“那个颜色不适合我。” “怎么会呢？你皮肤这么白，穿红色很好看的。我还记得那时你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远远地跑过来……” “我晕血，看见红色会不舒服。”文琦打断了他的话。 谭海成一阵错愕，“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症状的，我怎么不知道？” “很长时间了，算了，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叫我来，要和我说什么事情。”文琦岔开了话题。 “我辞职了，文琦。” “为什么？你在远江这么多年了，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她本不想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一个同学在国外开了家事务所，想让我过去。”当然不光是这个原因，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这样也好，你这么有才华，窝在这里可惜了。”文琦笑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就你自己过去吗？” “是啊，还会有谁？”谭海成愣了一下。 “你那个同学，安笑君，她不一起去吗？” “她找过你？”文琦会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些什么了。 “嗯，当初我误会你的时候，她找过我。……，她等了你这么多年，很难得的……” “文琦，我也等了你很多年。”谭海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文琦低头，“对不起。” “文琦，不要说这三个字，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幸福。……，至于安笑君，我早就和她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这些年我们也只是同事关系，并没有什么的。”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来，“这个，送给你。” 文琦接过来，翻开，是一个剪贴本，里面贴的都是她曾经在学校的校报上发表的文章，一页页标注着日期，正是自己上高一的那段时间，想起当年他曾和自己开玩笑，“我可得好好收藏着，等你将来成了作家，拿出去，多珍贵啊”，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留着。 眼里滴在那些楷体的小字上，字迹马上变得模糊起来。 “谢谢你，谭师兄。” “文琦，这个本子我一直带在身边，那几年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经常翻开这个东西，不断地问自己：那个要当作家的女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上次，你说过，要我放手的，我想这样也好，……，既然要放手，就不要给自己留什么念想了，所以，把这个还给你。”他轻轻握住文琦的手，“文琦，你一定要幸福。” ------------ 85 谭海成走了，文琦没有去送他，在他登机前，她给他发了条短信：你也一定要幸福。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她知道当年那个曾经呵护过自己的少年，连同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日子都会被自己尘封进记忆深处，不会轻易碰触。 向云晴打电话给她，“你那个有钱的老爸找过我？” 文琦心里一动，“他找你干什么？” “你放心，他找我，不是因为咱们演戏的那件事情。”电话里响起向云晴的笑声，“那个女人倒是很沉得住气的，他好像不知情，他来找我，是让我离你远点。哎，文琦，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啊？” “我告诉他，我喜欢女人。”文琦也没瞒她。 “我的天？”向云晴叫了声，“你可真敢说。” “算了，你别理他就行了。”夏晋远会去找向云晴，显然是查过自己的行踪的，她回云州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向云晴了，难怪他会怀疑到她身上。他查过自己，不管是为的什么，显然对自己是有防备的，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他一说让我离你远点，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呵呵，我很深情地告诉他，我是真的喜欢你。”文琦能想像向云晴那副样子，嘴角忍不住也翘了起来，“他有没有给你钱，让你离我远点啊。” “这个倒没有，不过，他离开时的脸色啊，啧啧，真吓人。”当然没有吓住向云晴，她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刺激。 文琦想想，还是去找了夏晋远，她怕他因为迁怒而做什么对向云晴不利的事情。 “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私生活。”她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看着夏晋远。 夏晋远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她告诉你了，看来我猜的没错，是不是她引诱你的？” “引诱？”文琦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会被引诱？” “文琦，别再和她搅合在一起了。”夏晋远没有理会文琦语气中的讥讽，“你还小，这样下去会毁了你的。” “我早就毁了，从我看见你和那个女人苟合的丑态，我就被毁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文琦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 夏晋远如芒刺在背，饶是他再怎么故作镇静，也掩饰不了那种狼狈和难堪。 “别再管我的事情，你也管不了。”文琦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锦慧和林胜楠会来云州，真是她没有想到的。当锦慧在电话里说，她们就在她公司楼下时，她简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远远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眼圈忍不住就热了。 “嗨，文琦，这里怎么这么冷啊？”林胜楠一见面就抱怨着，“你瞧，我的鼻子差点冻掉了。” 文琦也顾不上回答她，紧紧地抱住了她。 “哇，这么热情啊。”林胜楠还是改不了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锦慧在一边笑着，看着她们俩。 直到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坐下，文琦才想起问她们，“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还说呢，是不是我们不来，你都把我们忘了？”林胜楠瞪了她一眼。 文琦回来后，一个是因为事情很多，再者心情也不好，和她们的联系真的是少了，被林胜楠一说，有点不好意思。 “胜楠，你跑这么远来不是为了找文琦算账的吧？”锦慧知道文琦的心情，很体谅她。 林胜楠做了个鬼脸。 三个人聊了大半个下午，晚上，文琦又带她们去了“青色”。 “哇，文琦，你真厉害，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啊？”向云晴夸张地大叫。 文琦给她介绍，“我的好朋友，唐锦慧和林胜楠。” “这位向云晴，是……“她想了想，“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向云晴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文琦，厚此薄彼啊，怎么着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吧？” 文琦看了她一眼，笑了，“对，她是我在云州最好的朋友。” 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大家尽情地喝，今晚我请客。”向云晴豪爽地说。 “老板都发话了，咱们也别客气了。”文琦招呼大家。 林胜楠给文琦倒了杯轩尼诗，“呵呵，久别重逢，一定要干一杯。” 文琦端起了杯子和她们俩碰了一下，旁边的服务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向云晴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文琦，我果然没有猜错。” 文琦看了下手里的酒杯，笑了，看来今晚她不喝也不行了。 这个晚上，倒真让向云晴吃了一惊，她猜到文琦能喝酒，但没想到居然这么能喝，今晚的文琦明显不同于以前，她心情很好，眼里也没有了往日里的那抹冷然和戒备，取而代之的是她甚少见过的一种温情和喜悦，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光流转，显得格外娇艳可人。 从下午的聊天中，文琦已经知道，林胜楠和她妈妈之间已经没了芥蒂，母女俩现在过得很好，而锦慧和陈钢似乎也是好事将近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文琦，东海集团现在是秦素在掌舵了。”锦慧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我已经知道了。”文琦看了她俩一眼，“高浩天来过云州。” “他来找过你？你们……”锦慧对她和高浩天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到底是多一些。 “标书的那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我们还不错……”文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还不错？还不错是什么意思？你接受他了？”林胜楠有些着急。 文琦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很好的朋友。” 林胜楠懊恼地说：“文琦，都怪我，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也许不会弄的这么糟。” 文琦正色道：“胜楠，即使没有你的事情，也会有别的事情，他身后牵扯了太多的东西，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来选择。” “那你是决定留在云州了？”林胜楠一脸担忧地问。 “短时间内肯定是要留在这里了，但，该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会离开。”文琦语气坚定。 ------------ 86 锦慧和林胜楠只呆了两天，因为都有工作就匆匆赶了回去，她们俩来其实只是担心文琦，看到文琦现在的样子，虽然不是多好，但总算也没有太糟，也算是放心了。这些年，她们也明白很多时候，她们能做的只是陪在文琦身边。 因为她们的到来，文琦的心情很好，可是她的这种好心情看在夏晋远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文琦跟公司请了两天假，说是有点私事，文琦的私事，他当然很好奇，结果却被告知她来了两个朋友。如果放在平常，两个女孩子来找文琦，他不会想太多，可是，在文琦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后，这两个女孩子在他的眼里自然是有些暧昧不清的，但文琦那天已经把话已经说到那种程度了，自己再提这件事，无疑是打自己的嘴巴。 夏晋远心情郁闷，回家脸色自然不好看，饭桌上对于章敏近乎讨好的语气也只是敷衍了几句。 吃完饭他去了书房，坐了一会儿，想起下午有个电话忘了打，一时也记不住号码，只得出来拿手机。 结果，刚出书房的门，就见章敏拿着他的手机在翻看着什么，显然，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一下子愣在哪儿。 “你想找什么？”他冷冷地问。 “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章敏有些慌乱地解释。 “章敏，你第一天认识我？”夏晋远的语气里隐隐有着不耐，他平日里最烦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这些年章敏也知道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章敏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稍稍平静了下来，她知道他不是好应付的，索性也不再绕弯子，“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 “怎么？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太闲了？”夏晋远脸色阴沉，章敏的这句话让他想起文琦看他时眼里的那种不屑。 “是，我是太闲了，公司你又不让我去，我在家里，一个人，从早呆到晚，除了等你回来，还能做什么？”章敏自从在酒吧了碰到了向云晴后，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刻既然已经挑破了，索性也不再顾忌。“可是，我那么努力地讨好你，你连敷衍我一下都懒得，你让我怎么想？这些年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我明知道文琦多恨我，可因为你想让她回来，我还是跑去S市求她，……，可是，你领过情吗？没有，在你心里什么时候有过我？” “做人不能太贪心了，章敏，你好好算一算，这些年，你和你家里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钱？得了多少好处？”夏晋远拿过手机，不屑地转身，准备离开，“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有下次，……，你没有资格。” 章敏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我没有资格？你终于说出来了，夏晋远。”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扭曲的，“只可惜，有资格的那个，她已经死了，……，死了……” “啪”的一声，夏晋远甩手给了她一巴掌，“闭上你的嘴。” 章敏没想到夏晋远会动手打她，反应过来，她捂着脸，恶狠狠地说：“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你别痴心妄想了，文琦，她不会原谅你，别指望她会叫你一声‘爸爸’的，这辈子，你想都别想了……” “你给我滚，滚……”夏晋远指着门，大声吼道。 元旦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从早上到傍晚，几乎就没有停过，文琦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想起自己小时候，每逢元旦，学校里都有联欢晚会，那个时候，最希望元旦这天下雪了，似乎很多孩子都和自己一样的心理，总觉得不下雪，好像就没什么节日气氛。 文琦本来已经和林阿姨说好了，下午陪她一起去买菜，然后做点好吃的，两个人一起过元旦。可买完菜刚回来，就接到向云晴的电话，告诉她晚上酒吧里有Party，非要让她去，文琦被她缠不过，只好答应了，只是和林阿姨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谁知，林阿姨一听，就一个劲地催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儿有整天呆在家里的，快去吧。” 酒吧里布置一新，很有节日的气氛，向云晴见她来了，忙里偷闲地凑了过来，“请你出来还真不容易呢？这样的日子呆在家里，你可真能坐得住。” 文琦笑笑，“你这里捧场的人这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这个帅哥怎么样？”向云晴指着正在唱歌的那个歌手，“费好大的劲才请来的呢。” 文琦这才发现乐队的歌手换人了，“嗯，是漂亮，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那种中性的打扮，真是不容易分辨男女的。 向云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小心点，今天很多人可都是冲着他来的，听见你这么诋毁她们的偶像，不骂你才怪。” 气氛喧嚣而狂热，到了后来，文琦已经看不到向云晴的影子了，她坐在酒吧的一隅，有点漫不经心，正想着找个机会和向云晴告辞时，却突然看到前面乱了起来，即使在音乐声中那种玻璃破碎的声音也很刺耳，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只见靠近吧台那里有几个男子正在推搡争执，地上是一地的碎玻璃，争执中有人动了手，一时间那里乱成了一片，酒吧里的客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去，文琦担心向云晴，拼命地在人群中找她，可是人太多太乱，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情急之下，她推开拥挤的人群，奋力朝闹事的那个地方挤去。乐队早就停了下来，整个酒吧里只听见打架的叫骂声，桌子被掀翻的声音，酒瓶破碎的声音，还有尖叫声……，文琦刚走了几步就被蜂拥的人群差点挤倒，她大声地喊了声：向云晴…… 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一只胳膊牢牢地护住了她，“别往前挤了……” 被人突然拉住，文琦本来是有些慌乱的，可听到这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可向云晴还在那边？”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高浩天拉着她快速地退到了边上。 那边的情形看不很清，但打斗声明显小了很多，“要不，我们报警吧？”文琦担心地说，她一直没有看到向云晴。 “别自作主张，要报警，他们早就报了，你打个电话给向云晴。”高浩天阻止了她。 文琦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向云晴打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她才接。 “喂，你在哪儿呢？没事吧？”文琦有些着急。 “我没事，文琦，你放心。”向云晴的声音有些哑。 文琦见电话那边很安静，不像在酒吧里，不由地问了句：“你在哪儿呢？这里打起来了，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几个来闹场子的，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先回家吧，自己注意安全。”向云晴那边急急地挂了电话。 文琦松了口气，看样子她的确没什么事。 高浩天已经拿来了她的大衣，“走吧，回家吧。” ------------ 87 出了门才发现，雪还在下，雪花飘飘洒洒，不紧不慢地飘着，路上的雪比来时厚了很多。 “你怎么突然来了？”仿佛才想起这个问题，文琦抬头看着高浩天。 高浩天一直揽着她的肩，“过来陪你一起过元旦，本来想早点来的，临时又有事，还好总算是赶了过来。”他的眼睛里有隐隐的笑意，“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不过，到头来却是我被惊了一下子。” 他到了文琦家才知道文琦刚出门，林阿姨告诉他，有朋友请她去酒吧玩，他一下子就猜到她是去了“青色”了，本来想在家里等她的，可时间一长又有些不放心，就出来找她，结果刚进酒吧就发现里面乱成了一团糟，人家都往外走，偏偏她还不要命地往里挤。 说心里不高兴是骗人的，文琦低声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高浩天拉起她的手，“快回去吧，林阿姨该着急了。” 两人没有打车，一路步行走了回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留下的是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凌乱却有默契，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几乎分不出彼此，有一刻，高浩天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永远这样走下去。 林阿姨见他们回来，一脸笑意，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称自己累了，便回房间去了，把偌大的客厅留给了他们。 “我带了礼物给你。”文琦刚坐下，高浩天便从玄关处提了个藤编的小箱子过来。 他打开箱子，“来，晶晶，出来见见你的主人。” 一只浑身雪白的漂亮小狗被从里面抱了出来，它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好奇地看着四周。 “你从哪儿弄来的？真可爱。”文琦蹲下，“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晶晶，来，认识一下你的主人。”高浩天把它放到文琦面前。 文琦轻轻摸了摸它，又抱起了它，毛茸茸的，真是舒服，“这么小？你从哪儿弄来的？” “在一个朋友那儿看到的，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就给你带来了。”其实，他是觉得这个家太空了。 文琦的确很喜欢，“动物里我最喜欢狗了。”她喜欢狗的忠诚。 “晶晶，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好好陪着主人啊，记住，要逗她开心。”高浩天郑重其事地和那只小狗交待着。 文琦看着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笑了，“来，晶晶，我带你看看你的新家。” 高浩天坐在沙发上，看着文琦逗着晶晶，笑得如同孩子般，只觉得心里的那份柔软溢满了整个胸膛。 文琦逗了这只小狗好一会儿，才把它送回箱子里，回头，见高浩天坐在那里正笑着望着自己，他脱了外套，里面只穿着件浅色的衬衣和灰色的羊绒背心。 “胳膊好了吗？”文琦盯着他的左胳膊。 “终于想起我了？”高浩天戏谑地说，“我都有点后悔带晶晶来了。” 文琦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高浩天见状，拉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和你开玩笑呢，放心，早就好了，没事了。” 文琦隔着衬衣，轻轻摸了下他的胳膊，“真的？” “要不，我抱一下你，看看我有没有撒谎？”高浩天半真半假地说，看着文琦羞窘的样子，他呵呵地笑了。 文琦知道他在逗自己，也笑了，“脸皮真厚。” “文琦，我来这边的分公司，好不好？”高浩天收起脸上的玩笑表情，认真地说。 文琦别开眼神，“浩天，你爸爸身体不好，秦阿姨岁数也大了，公司那么多的事情，你忍心都扔给她？” 高浩天轻轻叹了口气，他当然不忍心，“可是，文琦，我也放不下心你……”，自己忙的时候，他会担心她是不是也这么忙；闲下来的时候，他又想她没事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会不会一直在想那些伤心事；甚至应酬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有没有人让她喝酒，她会不会晕倒？…… “我挺好的，浩天，你不用担心。”已经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了，她不希望还不起的人情把自己压垮。 高浩天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答应我，事情结束了，跟我回S市。” 回来后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在章敏和夏晋远身上，很多以前困扰的问题她都没时间去仔细想。 “浩天……”她犹豫着。 “文琦，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每每想起那件事，心里不知多后悔，如果当初出了那件事后，自己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怎么会回云州，她又怎么会那么记恨夏晋远，非要回来报复他？他明明可以让她不再趟这个浑水的，可他没有做到。 “浩天，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抛开我心里对感情的那种畏惧，就是我现在做的这件事情，我都没把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一个心里充满了仇恨的人，怎么会给你带去幸福？我有的只是一颗玻璃心……” 高浩天紧紧拥住她，“你能，只有你能，文琦，即使是玻璃心，我也会让它热起来……” “以后去酒吧，自己要多注意。”第二天一早，高浩天就要赶回去，临走的时候，他不放心的嘱咐文琦。 文琦想起昨晚酒吧里发生的那件事，“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真不知道向云晴应不应付得来？” “她，你就放心好了，肯定应付得来，你呀，别傻乎乎地什么事情都想帮别人。”高浩天拉起她的手，“走，我先送你去上班，再去机场。” “你以前认识向云晴？”在车上，文琦终于忍不住问了，她总觉得高浩天好像很了解向云晴。 “是因为你认识她，我才去了解她的。”当初看向云晴对文琦的那种态度，他心里还真怕她有什么想法，就悄悄调查了下。 “你好像很喜欢她？”高浩天看着文琦。 “嗯，我觉得她很率真，我喜欢和她这样性格的人。”她喜欢能给自己带来阳光的人。 “率真？”高浩天笑笑，“她可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知道些什么？”文琦有些好奇，这个她也感觉到了。 “刘利强，听说过吗？” “嗯，听过，怎么？”这个人在黑道上很有名气，文琦听别人说起过。 “向云晴大学还没毕业就跟着他了，只是，前年不知为什么两人闹翻了，向云晴来了云州，开了那间酒吧。” 文琦的嘴巴张了很长时间才合上，“怎么和言情小说似的？” 高浩天摸了下她的头发，“所以啊，你千万别掺合什么，有这样的后台，谁敢惹她？” ------------ 88 高浩天说的果真没错，文琦再去“青色”的时候，里面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根本看不出前一晚曾经有人在这里闹过事。 “嗨，文琦，听说昨晚那个帅哥又来了？”向云晴神色如常地和她开着玩笑。 “还说呢，你昨晚跑哪儿去了？害我好一个担心。”文琦抱怨道。 “不好意思，昨晚本来想让你来开开心的，结果却被几个臭虫坏了兴致。”看样子昨晚的事情一点也没惊吓到她，向云晴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文琦想起高浩天的话，想必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你没事就好，昨晚我还真怕你出点什么事呢？” “还不是因为我请了那个唱歌的帅哥来，有人眼红了，想过来砸我的场。”向云晴淡淡地说，“算了，别说这件扫兴的事了，你呢，昨晚和帅哥去了哪里？是不是……？” 看着向云晴的那一脸暧昧，文琦有些脸红 “哈哈，脸都红了，肯定是有什么了？”向云晴笑着。 “别瞎说。”文琦有些恼自己，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嘛要脸红。 向云晴还想逗她几句，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本来很高兴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稍后，她过来告诉文琦自己有点急事要出去，便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文琦一个人坐了很久，她猜想过向云晴背后会有故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复杂的故事，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孔，不由得心生感慨，谁知道这一张张面孔背后都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最近公司有一些人事变动，在总公司和下面几个分公司任职的一些高层有了很多的变化，公司里私下里都在传言，更换的那些大都是以前章敏的手下。从那次找过夏晋远后，除了公事上的碰面，他再没找过文琦，但大家都知道夏总最近心情不好，每次见他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文琦不动声色，私下里觉得她和向云晴的那场戏应该是有点效果了，章敏断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镇定自如。 果然，公司公布人事变动的第二天，章敏就来了公司，她和夏晋远大吵了一场，最后几乎是被几个副总拉走的。 文琦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大家的窃窃私语，想起章敏经过时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不由得笑了。 高浩天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林阿姨已经把他当成了家里的一员了，文琦觉得就连那只小狗晶晶到了周末好像都特别兴奋。 文琦想起在S市时，秦素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不知道高浩天这样频繁地来云州，秦素是如何想的，有一次她试探地问过高浩天，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笑说：“她是我妈，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的。” 文琦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也没有再问。 高浩天一直住文琦隔壁的那间客房，来的次数多了，他偶尔也会到文琦房间里来，一次谭海成给文琦的那个本子被文琦翻开放在桌子上，他恰好看到了，“你这是搜集的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拿过来翻了翻，文琦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看了几篇后，他大致也猜到了，“都是你写的？” “以前上学时瞎写的。”文琦伸手合上了本子，“别看了，都是一些无病*之类的。” “这个是谭海成剪贴的吧？”高浩天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文琦有些好奇。 “猜的。”高浩天闷闷地说，见文琦没什么反应，又凉凉地说：“是不是每晚都要拿出来看着，睹物思人。” 文琦听出他话里浓浓的酸意，忍不住笑了，“一个笔记本而已，你高公子的红颜知己估计我这双手也不知能不能数得过来？” 这是文琦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这样的话，高浩天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嘴上还是说：“那怎么能一样？” 不知怎么，文琦想起了秦素曾说过的话“……浩天未必如你想像的那样……”，是啊，即使抛开现在的一切，他们走到了一起，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她怎么敢保证面前的这个人会如自己期望的那样…… 高浩天注意到她神色间的黯然，“文琦，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他只是看她这么看重谭海成送的东西，心里不舒服而已。 “这是谭海成出国前留给我的，我会拿出来翻看，只是因为看着这些文字就好像在检视那段曾经张扬的青春岁月……”而谭海成，因为在最靠近的时候错过了，她从来没想过再绕回去，现在，她对他心存的只是一份浓浓的愧疚。 “文琦，我只是嫉妒你的过往里有他的身影。”高浩天轻轻地叹息。 “浩天，我对感情有着近乎病态的洁癖，容不得一点瑕疵，……，否则，我宁可不要。”文琦说得淡然而决绝。 “我的过去，是不是让你对我很没有信心？”高浩天神色间有丝怅惘。 “说实话吗？”文琦看着他。 “当然。”高浩天点头。 “嗯，我最痛恨的就是那种滥情的人。”文琦说完这句，就见他脸色一僵，“不过，你的过去和我没关系。” 她最后的这句话又让高浩天心里缓了一下，其实，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她最初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 “你看，你在我心里和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不一样的，我会因为一个笔记本就吃醋，而你提起我的过往用却一点酸意都没有，是不是很不公平？” 文琦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真赖皮。” 气氛总算有了缓和，高浩天松了口气，他不想把这个话题陷入这么严肃的气氛中。 “文琦，我的过去和你没关系，可是，我的现在和将来却和都你有关系，你要对我有信心。” ------------ 89 这个话题表面上就这样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文琦的心里总是若有若无地有丝不安，她不想介意高浩天的过往，可是秦素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她是他的妈妈，该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章敏会到家里来找她，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你居然还敢踏进这个门？” “从你离开后，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章敏抬头打量着客厅，“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文琦冷眼看着她，这里对她来说，自然也是很熟悉的，她甚至能想起当年自己拉着她的手在客厅跑的样子。 “我来得很早，在外面呆了很久，看见有外人从这里出去……”章敏笑笑，“文琦，你也不早说，害得我上次还想拉你去相亲。”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文琦打断了她。 章敏当然不是为这个来的，不过，看见一个男子从这里出去，她心里真是吃了一惊，从来都没听说文琦有男朋友，可大清早的，一个男人从她这里出去，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了。看那个男子的气质风度，也不像一般人，她想了想，在云州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人。 从那晚她和夏晋远闹翻后，这些日子他对她是不理不睬，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回那个家，公司那些人事变动明显是冲着她去的，这些年她在公司里怎么说也是有些势力的，所以即使是她不去公司，也知道公司的情况，可是夏晋远显然也深知这一点，他这样做无疑是断了她的手脚，她大恼，去公司找他，谁知他根本不理会她，心里的恐慌快要把她逼疯了，她才会那样失控地和他大吵…… 她到这里，本来是负气而来的，她不知道文琦下面会怎么做，可是就这样在家里，看着自己一点点落入她的算计中，她怎么会甘心。刚才见到那个男子从这里出去时，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原来她也有喜欢的人。 “文琦，我都这个岁数了，除了你爸爸，我什么都没有了……”章敏一脸哀怨。 “你们俩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文琦不愿看那张脸，侧过头，眼神落在窗外，“别说的那么可怜，你还有钱，有公司的股份，怕什么？” 现在的确自己手里还有这些，可是章敏太了解夏晋远了，她哥哥在老家开了家小公司，这些年在资金上都仰仗他们的关照，可是最近夏晋远却冻结了这部分资金，再这么下去，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留不留得住都很难说？ “文琦，说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我死也不会相信，你没回来的时候，一切明明都好好的。” “你好像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和他搞到一块去的，他能和你这样未必就不会和别人这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文琦讥诮地说。 章敏被说中短处，的确，这些年她都很提防，尤其是她丧失了生育能力后，心里更是一直惶恐不已，表面上她装作很大度的样子，私下里却很是注意夏晋远和异性的接触，也许她要感谢文琦，她的出走，让夏晋远一直在一种难言的心绪里挣扎，他显然没什么心思再去招惹这种事情。可是，她回来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们之间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文琦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个家到底是姓夏的。 “你有男朋友了，恐怕你爸爸还不知道吧？”章敏换了话题。 “章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妨直接去告诉他，你觉得我会怕？”文琦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别说是有男人从这里出去，就是他亲眼看见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又怎么样？他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还是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吧？”文琦从她身边走过，“以后不要再进这个屋子，我和我妈妈都不想看见你。” 文琦去了“青色”，从那天后她来了几次都没见着向云晴，问一个相熟的服务生，他告诉文琦老板好像不太舒服，这几天都没过来。 文琦打她的手机，居然关机了。她坐了一会儿，总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栋楼七层的公寓里，要是生病了，有个什么情况也没人知道。 她乘着电梯去了七楼，摁了半天门铃门才开，可是，居然是一个男人开的，“你找谁？”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个子不高，整个人显得很利落，心里闪过高浩天提起的那个人，“我是向云晴的朋友，她在里面吗？” 那人打量了她几眼，“进来吧。” 向云晴的家她来过，进了门，却并没看见向云晴。 “她病了，在卧室里。”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文琦进了卧室，向云晴面朝里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她烦躁地说：“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管了。” “你怎么啦？”文琦有些吃惊。 听见文琦的声音，她回过头，“怎么是你？文琦。” “这些天都没见着你，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你这是怎么啦？”文琦看她的样子也不像病了。 向云晴看看站在卧室门口的那个人，“我想吃西瓜了。” “我去买。”那人转身出去了。 听见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向云晴好像松了口气，“幸亏你来了，文琦，闷死我了。” “你真病了？”她这么多天没去酒吧，肯定是有问题的。 “文琦，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向云晴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 “你能让他呆在这里，应该不是外人吧。”文琦一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 “我真服了你了，是不是看见一个女人跟我住在一起，你也不会吃惊？” 文琦乐了，“那就更不用吃惊了，钟点工或者保姆。” 向云晴也被她逗乐了，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呀，不怕我吃了你了？”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有病，难不成你被软禁了？”文琦开玩笑。 “差不多吧，我这些天都没出过这个门了。”向云晴叹了口气，“文琦，我怀孕了。” ------------ 90 “啊？”文琦下意识地看了下的她的肚子，“真的？” 向云晴轻轻叹了口气，“嗯，不过，我不想要。” “你不喜欢孩子？”她轻声问。 向云晴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文琦，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孩子，我想当妈妈想的都快要疯了……，可是，后来我不想了……”她语气低低地，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文琦对她的事情并不是多了解，见她这样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总是一个小生命，你要想好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刚才那个男人端着一盘切成小片的西瓜走了进来，“来，起来吃西瓜。” 文琦见状也不好多呆，起身告辞，“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看你。” 那个男人送她到门口，“文小姐，云晴心情不是很好，能不能麻烦你常来看看她？” 文琦点点头，“我会来的，不过，心病还要心药医，我就是来的次数再多，恐怕也帮不了她。” 那个人凝神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晚上的时候，文琦一个人在电脑前整理资料，她所料的没错，远江集团果然存在很多问题，单从她所了解的情况看，这个公司每年逃税漏税的数额巨大，总公司和分公司频繁的账目往来很让人生疑，而且她还怀疑公司在银行里另有账户，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应该都是通过这个账户来运作的。集团旗下的远江轮胎是家上市公司，文琦觉得这个公司当初的上市审计和现在的业绩都有很大的水分，很多东西都需要去查，但她又不能操之过急。 晶晶跑过来蹭蹭她的腿，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汪汪地看着她，她笑笑抱起了它，“晶晶，又来催我睡觉了？” 这只小狗很有意思，晚上如果她屋里的灯亮得很晚，它就会跑上来，转来转去地催她关掉灯。 正要关灯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高浩天打来的，他很少这么晚打电话，文琦忙摁了接听键。 “是不是吵醒你了？”他的声音沙沙的。 “没有，刚要去睡呢，你喝酒了？”文琦迟疑地问。 “文琦，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知道，嗯？”他低低地笑了，随后又说：“心里有点闷，去酒吧喝了几杯。” 他在文琦面前一向很是乐观，但文琦也知道他那边烦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少。 “文琦，你去酒吧的时候是不是心情都很不好？”刚才他一个人坐在酒吧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起文琦，她那么喜欢那家“青色”。 “也不是，我只是喜欢那里的气氛。”有时候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不过，我去那里很少喝酒的。” 高浩天想起她喝醉那次和自己说的话，有些心疼，“下次过去，我陪你去喝酒。” “和你一起去……”文琦也想起那次喝醉的事情了，面上有点红。 高浩天也知道她想起什么了，“文琦，我想你了……” “‘青色’也不知能不能再开下去呢？”文琦悄悄岔开了话题。 “怎么了？” “向云晴怀孕了。”文琦想起她那个样子，叹了口气，“我去看她，在她那里碰到一个人，我猜应该是你说的那个刘力强，不知两人怎么了？她好像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们之间的事情外人也不明白，你别多管，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高浩天担心地嘱咐她，怎么说那个刘力强也是混黑道的，他怕文琦惹了麻烦身上。 “我知道的。”她停了下，轻声问到：“什么事让你这么烦？” “今天碰到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一个哥们，人家孩子都两岁了，以前他老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哥’，可现在他让他儿子叫我‘叔叔’，那个得意劲啊，我这个窝火啊，你说我心情怎么能好了？”高浩天戏谑地说。 文琦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贫嘴，“我不和你说了，晶晶一直在催我关灯呢？” 高浩天那边呵呵地笑，“它还真是尽职尽责呢。” 文琦挂了电话，关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总觉得高浩天今天这个电话有些怪，她能感觉到他有心事，可显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是怕自己担心还是有别的原因？ 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再去向云晴家时，她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那个男人还在，见文琦来了，回头对向云晴说：“让文小姐陪你说说话，我出去转转。” 等他走了，向云晴叹了口气，“他怕我不想要孩子，偷着去医院，就不让我出门。” “你们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这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啊。 “不这样，又能怎样？”向云晴低下头，“我来到这里，本是想断得干干净净的，谁知……，以前我怀过孕，我想要那个孩子，哪怕是没有什么名分，我告诉他我可以自己养大……，可是他不肯，……，现在，我不想要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文琦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的纠葛，可是，照现在的样子，要断了，谈何容易。 “云晴，感情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可是，你要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没有回头路的。” 高浩天再次回来的时候，交给文琦一个大档案袋，她打开一看，居然是远江集团这些年在财务上违规操作的详细记录。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份东西比她接触到的内容还要多，显然是知情者所提供的。 “远江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只要给钱，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高浩天淡淡地说。 “我不想你牵扯到这里面来。”这件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把他扯进来，一旦有个闪失，岂不是害了他。 “可你一个人怎么能弄到这些东西，你知道的，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是没有用的。夏晋远不是一般人，恐怕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发觉，文琦，我本不赞成你这样做，我想让你过一种正常的平静生活，可是，既然你放不下，那好，我来帮你，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做到哪一步就行了。”他不想这样等下去，他要早早地带她走，离开这些让她痛恨的人和事情。 ------------ 91 文琦叹了口气，要做到哪一步？这个问题，她也要好好想想。 “浩天，我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想自己的心整天被仇恨包裹着，每天面对的都是自己不想见到的人，可是，即使我现在离开了又怎么样？就会有我想要的那种平静吗？我曾经离开了那么长时间，到最后怎么样，还连累了你……，很多时候，我痛恨我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当年我会在医院碰上你，并不是我好心要去做好事的，我去医院的目的很简单，我讨厌自己身上流着的那一半的血……” 对于文琦和夏晋远之间的事情，高浩天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文琦每次提起这个人，语气里流露出的都是憎恨和不屑，他不想文琦总是回响起那些心痛的往事，所以平日里尽量不提及这些。此时，见文琦面色苍白，眼神里满是冷冽，他只觉得心疼不已，“文琦，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他紧紧地拥住她。 好一会儿，文琦平静下来，“浩天，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别为这件事牵扯过多的精力，如果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找你的。” “你放心好了，连我妈都说我最近工作很拼的，我要重返董事会，自然是要别人心服口服的。”他用手拢了拢她垂下来的头发。 “我这里也不是一点进展没有，章敏和夏晋远之间已经有了嫌隙。”文琦想起章敏找自己时说的那些话，“章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这次的婚姻来的也不是很光彩，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尽管她一直掩饰的很好，其实，她心里对夏晋远也不见得多放心，而夏晋远又过于自信，他可能会低估了章敏的嫉妒心……，我现在要等的就是他们俩彻底翻脸。” “我也查过章敏，的确如你所言，她有问题，她背着夏晋远在外面有好几处投资，回去我把那些资料快递给你。” “原来还真是这样，她也不傻，知道只有钱不会背叛她，不过，如果夏晋远知道了，你说，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恐怕到时候连钱她也留不住。 “我们去‘青色’坐会儿？”高浩天显然还记得那天电话里说的话。 “去酒吧得看心情的”文琦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他，“现在，我不想去了。” “心情好也可以去酒吧的。”他凑近她的耳边悄悄说。 文琦脸上一红，“自大狂。” 到底是和他一起去了，没成想一进酒吧，居然看到了向云晴，文琦大惊，扔下高浩天就奔她过去了。 “你怎么出来了？”她狐疑地看了看她的腹部。 “你放心，孩子还在。”向云晴叹了口气。 “想通了？” 向云晴看着她，“文琦，我都躺到手术台上了，可怎么也狠不下心……” 那个人不让她出门，她就不吃饭。 “你不吃饭，我可以让医生来给你挂点滴。”那个人平静的说。 “从现在到孩子生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你不可能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只要我不想要，随便一个意外都可能没了孩子。”她挑衅地看着他，如愿地看到了他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痛。 他没有再说什么，第二天就开车送她去了医院，“既然你这么不想要，我陪你来做手术。” 可是，躺倒冰冷的手术台上，她忍不住想起那痛彻心扉的记忆，那个孩子，就是这样没了…… “既然想留下孩子，那就好好地，怎么还来这里？”文琦皱了皱眉头，一个孕妇到酒吧里来，怎么说也不合适。 “整天在家里，还不得闷死我啊，我只是过来看看，又不喝酒，怕什么。”向云晴不甚在意。 “小姐啊，你总得顾及到胎教吧，难不成你想他一生出来就喜欢酒吧？”文琦白了她一眼。 向云晴乐得哈哈大笑，目光看向文琦身后，“文琦，带朋友来了，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文琦这才想起高浩天在旁边，回头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浩天，这是向云晴。” 高浩天伸出手，“你好，高浩天，早就听文琦说起过你。” 向云晴已经认出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曾经来酒吧找过文琦的那个，“呵呵，文琦眼光不错。”她不客气地打量着高浩天。 “好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好好玩。”她笑着离开了。 两人坐下后，文琦不肯喝酒，高浩天见状低低地笑，“文琦，你怕什么？我早就说过，咱们俩一起喝，恐怕先醉的那个是我呢？你放心，我喝醉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文琦见他笑得一脸暧昧，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我讨厌醉鬼，你要喝醉了，我就把你扔大街上。” 其实，高浩天也知道，文琦喝酒的时候大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只是想她不开心的时候自己能在她身边陪着他。 最后，文琦到底还是喝了点酒。 “放松一下心情，别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高浩天端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下。 一首叫不上名字的英文歌曲响起时，他拉起她，“来，跳个舞去。” 文琦小时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舞蹈，但好像长大后跳舞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学时，她不喜欢集体活动，也很少去参加校园里那些舞会，即使是去酒吧，她一向都是看别人跳的。 高浩天一直拉着她的手，“别紧张，跟着我就行。”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始，是有些拘束的，但受到周围气氛的感染，文琦渐渐地也放开了，随着舞蹈的节奏跟着高浩天跳，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居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曲终了，文琦的脸色红扑扑的，见周围很多人都在看他们俩，有些不习惯，拉着高浩天的手匆匆回到了座位。 “跳得不错。”高浩天心情很好，一直笑吟吟地。 文琦也觉得很放松，“刚上大学那会儿，我们辅导员为了让同学间尽快熟悉起来，每个周末都组织舞会，而且不准缺席，我很怕有男生来请我跳舞，所以每次音乐一响就找锦慧一起跳，两个人女生总在一起跳舞，呵呵……”文琦想起来忍不住也乐了，“其实，锦慧应该是希望有男生找她跳的，可惜，每次都被我缠上了。” “这么漂亮的女生不能和自己跳舞，恐怕你们班的男生要恨唐锦慧了。”高浩天调侃她。 “后来，辅导员找我们俩了，说我们班女生本来就不多，有些男生一个晚上也跳不了几次，他说，你们总不能让两个男生一起跳吧？” “你又想什么招了？”高浩天感兴趣地问。 “嗯，我到校医那儿弄了张证明，脚崴了，干脆就不露面了。”文琦眼里闪过一抹调皮。 高浩天露出一种我就知道会是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两人相视而笑。 “文琦，到底是不一样啊？”不知什么时候向云晴过来了，她在一边坐下，“高先生，文琦今天的笑容比我认识她到现在的总和还要多呢。” “向小姐，文琦很喜欢你这个朋友。”高浩天没理会她话里的捉弄。 向云晴凑近文琦的耳边，“文琦，要是早看到你今天这样子，我早控制不住下手了。” 文琦瞪了她一眼，“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胡言乱语？” 向云晴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我把我的怀孕检查报告寄了一份给那个女人，咱们的戏也不能一点*没有啊？” “你把怀孕报告寄给章敏了？”文琦一下子呆住了。 ------------ 92 文琦没想都这个时候了，向云晴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她和高浩天说了那天她们碰见章敏的事。 “这个向云晴挺有意思，不过，章敏就相信了？”高浩天有些不解。 “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不过，向云晴能说出夏晋远身上一处明显的疤痕，估计她是有些信了。”其实，那处疤痕她是听妈妈提起的，小时候，有一次她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把腿碰破了皮，那时娇气地很，一个劲地哭，妈妈哄她，“只是破了皮，不要紧的，勇敢点，爸爸当年受过伤，腿上留下这么大一个疤呢。”妈妈说着用手比了一下。 “真的？”她不哭了。 “嗯，就在这儿，不信你去问爸爸？”妈妈指了指她腿上的那个位置。 文琦有些黯然，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候用上了。 “以章敏的性格，如果信了这件事，肯定不会什么也不做的，你要多加小心。”高浩天不放心。 “她要算账的人该是夏晋远，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向云晴。”她现在怀孕了，若是章敏找她的麻烦？ “她那儿，你尽可以放心，刘利强会把她保护得好好的。”章敏要是不识相，去惹了向云晴，那可够她受的。 章敏盯着桌上的那份检查报告，恨不能把它烧成灰，起初她不信，以为是份假的，可是找人去医院查了，是真的。 这些年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当初知道自己不能再怀孕后，她曾跟夏晋远提议，去抱养一个孩子，可是他坚决不同意。现在不光文琦回来了，他在外面又有了孩子，到头来她只剩了个两手空空，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那个叫向云晴的女人那么高调和张扬，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连那个“夏夫人”的头衔也保不住了…… 她把那份检查报告收了起来，尽管她不知多想拿着这份东西去质问夏晋远，可是，她不敢，说到底，现在夏晋远还没跟她撕破脸，事情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何况，如果真惹恼了夏晋远，自己真的就会两手空空了，她要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 文琦是在下班的路上接到章敏电话的，看样子，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她已经收到高浩天寄的关于她在外面投资的资料，这个女人早就在给自己留后路了。 “文琦，你和向云晴到底是什么关系？”章敏试探着问。 “我们是什么关系管你什么事？”文琦看着强作镇定的章敏。 “她怀孕了”章敏看着她的反应，“你一点都不吃惊，果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份报告是不是你让她寄给我的？” 文琦笑了，“章敏，我对你们这些乱事没兴趣。” “哼，她怀孕了，对你也未必是好事，将来夏家的产业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准呢？”章敏有些挑衅地说。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倒是觉得，该担心的是你，我看向云晴比你顺眼多了，也许我们会相处的很好。” “你？”章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不是你，当初我怎么会没有了孩子？” “这个假设很好，不过，好像这个句子应该我先来造，章敏，如果不是你，我妈妈怎么会死？你没了孩子，那说明老天有眼，是报应。” “即使不是我，你父母的婚姻也未必不会出问题……”章敏反驳。 “是，可是谁让那个人偏偏就是你……”文琦起身，“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章敏怨毒的眼神。 出了门，文琦给向云晴打电话，“你期待的那个*终于来了。” “怎么？她和你那个老爸吵起来了？”向云晴兴奋地问。 “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她找我来了，想联合我来对付你。”文琦轻轻地笑。 “真有意思，她不来找我，倒去找你。”向云晴一副很遗憾的口吻。 “你也注意点，说不定，她会找你麻烦的。”文琦嘱咐她。 “我巴不得她来找我麻烦呢，正好看个热闹。”向云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文琦叹了口气，“谢谢你。”向云晴未必知道她的计划，但她肯定猜到了文琦和章敏的不合，这样做无非是想帮她出口气，不过也确实是帮了她。 “嗯，我演的这么卖力，你是得好好谢谢我，这样吧，等孩子生出来，你来做他的干妈，好不好？” 向云晴的思维果真和常人不同，文琦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 “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啊。”向云晴像是怕她拒绝，急忙挂了电话。 文琦不知道章敏到底会有什么动作，但看样子她还没有和夏晋远摊牌，显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自己没有退路，不想这样倒帮了文琦，如果她真的和夏晋远撕破脸，夏晋远很快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文琦请了两天假，“我要回阳宁一趟。”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该回去看看外婆了。 夏晋远没有问什么，“等你回来，一起去给你妈选块墓地。” 文琦没有吱声，妈妈呆的地方不应该是在这里。 文琦坐的是晚上的船，凌晨的时候到的阳宁，风不是很大，她虽然有些晕，但不是很严重，只吐了一次，下船的时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倒是还好。 她先去看了刘老师，见了她，刘老师很惊讶，“文琦，你从云州来的？” “是啊，咦，刘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回了云州？”她走得匆忙也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 “嗯，十月初一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来打听文校长的墓地，他说是你的朋友，代你来给文校长上坟的。我们问起你，他告诉我们，你回云州了。” “他长得什么样子？”其实她应该已经猜到是谁了。 “哦，小伙子个子高高地，模样长得也不错，对了，他好像说他姓高。”因为没听文琦提起过，她有些不放心，多问了几句，小伙子很有礼貌，她印象很深。 “他是我一个朋友，谢谢您，刘老师，我看了外婆，下午还要赶回去，就不打扰您了。”文琦跟她告辞。 ------------ 93 文琦下山的时候已经开始起风了，气温也开始下降，等她赶到码头的时候，被告知因为今晚有风暴潮，所有的船已经停航了。 她在码头踌躇了片刻，看着越来越阴的天空，打车去了车站，登上了去S市的车。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风越刮越大，天气也变得非常冷，走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文琦只穿了件羊绒外套，一下车被风一刮，忍不住打了冷颤。 她摸出手机给高浩天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呢？” “刚回家，今晚天气不好，天气预报说有风暴潮呢。云州天气还好吧？你回家了吗？声音这么杂，在外面吗？”高浩天的问题比她的还多。 “你在公寓那儿吗？”文琦不确定地问。 “嗯，这边近些。” “我还有事，先挂了，等会儿再打给你。”文琦匆匆挂了电话，招手打车。 到了高浩天那处公寓的门前，她又摸出电话。 高浩天一接通就问，“回家了吗？刚才在哪儿呢？晚上一个人别随便出去。” 文琦随口答应着，伸手摁了门铃。 “你等会儿，门铃响，可能是楼下的管理员。”高浩天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来，文琦已经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忍不住暗暗地笑。 高浩天打开门，一下子愣住了，“文琦？” 眼前的文琦，显然是从外面刚进来，头发被风刮得有些乱，面孔和鼻子都是红红的，但眼睛里却有着浅浅的笑意，高浩天也只是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把文琦拉进了怀里。 屋里的暖气很热，而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文琦的身上的那股寒气，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都传给她，半天，他才松开胳膊，却又把文琦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暖和着，“这么冰，在外面是不是冻坏了？刚才打电话时你在哪儿？” 文琦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自己，“嗯，外面是挺冷的，刚才在车站呢。” “这么冷，怎么不让我去接你？”高浩天使劲握了下她的手。 “我从阳宁来的。”其实，她本来没想要来S市的。 “去看外婆了？” 文琦点点头，“谢谢你，替我去看外婆。” 高浩天看着她笑了笑，“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我本来打算下午回云州的，结果天气不好，船全停了，就来这儿了。”其实，由于晕船，她的胃口很差，这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高浩天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又给她找来拖鞋，“你先坐着暖和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叫点吃的。” 外卖送的很快，是排骨砂锅米饭，还有一个皮蛋粥，热气腾腾地，“快来吃。”高浩天招呼她。 文琦吃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看，偶尔抬头，他眼神柔和，目光专注，文琦有些不好意思，“我吃饭有这么好看吗？” “嗯”，他认真地点点头。 文琦吃的不算太多。 “是不是晕船了，没有胃口？”高浩天体贴地问。 “可能是，早上才下的船，不过，晕得不算重。” “以后，别坐船了，坐飞机过来。”高浩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给她捏着肩膀。 身后的胸膛温暖而坚实，文琦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看外婆了？”高浩天心里一直担心，怕她那里出了什么事。 “离开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来看看外婆了。”文琦手里拿着遥控，很随意地按着，在本地的新闻台停下了，画面上出现的是冯媛媛，她正在主持一个财经类的访谈节目。 “很久都没看这里的节目了，”文琦仔细打量着冯媛媛，“这么漂亮，该去作综艺类的主持人。” 高浩天低头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文琦，如果不是了解你的性格，刚才这番话，还真以为你是来试探我的呢？” 文琦笑，“她还和那个秦仲伟在一起？” 高浩天放在她肩上的手停了一下，“好像没有……，我也不是很清楚。” 暖气热乎乎地，文琦忍不住打了呵欠。 “晚上就住在这儿吧？”耳边响起高浩天温和的声音。 文琦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刚才着急赶过来她根本没想今晚去哪儿住的问题，可是…… 看出她的拘谨，高浩天一脸笑意，“我睡沙发，你睡床，又不是没在一个屋子呆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的确，他们在一个屋子呆过，不过，在他这儿总还是觉得不一样。文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好啊，不过，只是要委屈你了。” “呵呵，沙发这么大，躺着也会很舒服的。”其实，文琦同意留下，他心里真是很高兴。 高浩天去了卧室，拿出一套蓝灰色的男睡衣，“这套是新的，只是大点。” 文琦其实很紧张，在一个男人家里，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尽管这个人自己已经很熟悉了，但那种感觉总让她觉得很局促，她接过睡衣，匆匆进了浴室。 睡衣确实很大，文琦把袖子和裤脚挽了好几层，才勉强穿得住。 推门出去，高浩天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着她，文琦包裹在他的大睡衣里更显得娇小柔弱，漂亮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他不由地想起一句诗“清水出芙蓉。” “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他拿过吹风机。 房间里很静，只听到吹风机呜呜的声音，高浩天的手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沐浴露混合着文琦身上那种好闻的气息，他只觉自己的体温也越来越高。 关上吹风机，他轻轻揽住她，“文琦……” 文琦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怪，侧过脸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波潮汹涌，她一时愣在那里，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盖上她的眼睛，炙热的唇息随即就贴上了她的…… ------------ 94 高浩天温柔而耐心，但却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一点一点地叩开文琦的牙齿，文琦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包裹在他的气息里，好像溺了水一般，浑身无力…… 高浩天一路吻到她光洁的颈部，睡衣过于宽大，几乎露出了文琦一半的肩，如同一件上好的瓷器，细腻白皙，他的手轻轻地抚了上去……，文琦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明明很害怕却又好像隐隐在期待着什么，慌乱和不安中，她紧紧地抱住了高浩天，“浩天……” 高浩天觉察到她语气中那丝细碎的不安，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语声暗哑“文琦，让我抱一会儿……” 文琦感觉到到他手臂的力量，他抱得那么紧，好像一松手自己就会没了…… 很久，高浩天才平静下来，他没有放开文琦，就那样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文琦？”他轻声叫她。 “嗯？”文琦窝在他怀里没有动，她心里还是有些慌。 “你生气了？”高浩天以为她在恼刚才的事情。 文琦抬起头，面孔红红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好像不是生气。”她诚实地说，的确，她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感觉，她没有经历过但不等于她不知道恋人间会有哪些亲密的举动，只是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她怕的不是这些亲密举动本身，而是她不确定自己的反应到底会如何，她很怕自己反应失常。 高浩天闻言，笑了，他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文琦，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你放心，尽管我很渴望，可是，我会等，两情相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凑近她的耳边，“不要多想，你刚才的反应很好，……，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 话语中明明透着暧昧，可他的眼神真挚，举止间柔情十足，“文琦，你累了一天，来，我抱你去休息。” 文琦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已经在半空中了，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文琦，我很乐意天天做这个工作。”他在文琦耳边低低地说。 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喏，不准胡思乱想，早早睡。”他给她关了床头的灯。 躺在陌生的床上，文琦却觉得很安心，只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这个晚上没有睡好的反倒是高浩天，他躺在沙发上，神经系统却莫名的兴奋，文琦的突然到来带给他的喜悦让他迟迟难以入睡，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攒了好几个月的零用钱终于可以去买一个自己喜欢的球拍了，黑暗里，他嘴角微翘，忍不住笑自己，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天亮的时候，高浩天出去买早餐，风暴潮并没有过去，大风降温的天气还将继续，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文琦可能真的累了，他出来的时候，她还没醒。 买了早餐回去，在餐桌上摆好了，文琦还没出来，正想进卧室去叫她起来吃饭，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沙展平。 “这么早，你怎么上来了？”他有些奇怪。 “噢，我要去建设局那边开个会，路过这里，正好有个文件要你签，就拿上来了。”沙展平很随意地望了下餐厅，“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居然在家里吃早餐？”他知道，平日里在这里住的时候，高浩天都是在外面吃早餐的。 高浩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卧室的门开了，文琦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刚睡醒，听见外面有声音，还以为高浩天在打电话，见到沙展平，有些发懵。 高浩天回头冲她笑笑，“把你吵醒了？展平过来找我有点事。” 文琦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高浩天的睡衣，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哦，你们聊。”匆匆回了卧室。 沙展平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撞上文琦，回头看高浩天，“嗬，怪不得……，”他上来时没仔细看高浩天的表情，此时，见他眼角都是笑意，摆明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文琦什么时候来S市的？”这些日子明明一直都是高浩天往云州跑的。 “昨天晚上。”高浩天微微笑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上来打扰你们的。”他忙解释，心里直怪自己运气不好。 “好了，知道打扰我们了，就赶快拿文件来，签了字快点走。”高浩天也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沙展平签了文件，匆匆离开了。 高浩天敲敲卧室的门，“出来吃饭了，文琦。” 文琦其实已经换好了衣服，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出现在沙展平面前。 高浩天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睡了一觉，感觉好了点了没？” “嗯，好多了，看见饭，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晕船的不适感已经过去了，文琦的胃口好了很多。 “文琦，风暴潮还没有过去，这个天气出行不安全，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就再呆两天，等天气好了，再回去，好不好？”高浩天实在是不舍得她走。 电视的新闻里一直在报道着这次风暴潮的相关消息，文琦想想，“也好，反正也来了，我还想去看看锦慧和颜老师呢。” “那说好了，多住几天再回去。”高浩天掩饰不住一脸的高兴。 文琦本想先去看锦慧的，可高浩天非要带她先去买衣服，“气温降的这么低，你的外套太薄了，别感冒了。” 两人去了一家购物中心，高浩天给她挑了件Berburry的棉服，还要带她去买别的，文琦忙拒绝，“好了，我又不是来购物的，你还要回公司，等有时间咱们再来逛。” 高浩天知道她肯让自己给她买这件外套已经不错了，否则以她的个性恐怕早就拒绝了，没有再坚持，拉着她准备离开。 “嗨，文琦，这么巧？”有人拍了下文琦的肩膀。 文琦转身，居然是当初在党校时和自己一起培训的那个朱巧曼。 “朱巧曼？” “我可看了你老长时间了，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朱巧曼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听说你辞职，离开这里了？” “嗯，我回来有点事情。”文琦不想和她多说，可是偏偏这个朱巧曼一脸热情。 “你男朋友？”朱巧曼看了看她身边的高浩天，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刚才他们俩买衣服时，高浩天那一脸的体贴不知吸引了旁边多少人的目光。她用只有文琦能听见的声音说：“文琦，你真厉害，没想到连冯媛媛都败给你了。” 文琦听到她的话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她借故有事，好不容易摆脱了朱巧曼的追问。 “怎么表情那么怪？”高浩天在一边见她和那个女孩子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唉，这个朱巧曼是电视台的，简直比那些记者都要八卦，被她黏上了，可真不好脱身。”文琦真怕了她那张嘴巴，回头还不知怎么去宣传呢。 ------------ 95 高浩天把文琦送到了S大，“回头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文琦冲他招招手，“知道了。” 她早上出来时就给锦慧打了电话，做了老师后锦慧住进了位于学校西边的职工宿舍，正好她今天没有课，文琦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早上接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锦慧满面笑容地拉她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她边帮文琦脱外套边问。 “嗯，昨晚就来了。” “昨晚？那你怎么不来找我？”锦慧有些责怪地问。 “呵呵，我怕打扰了你和陈钢的约会啊。”文琦开着玩笑。 “去你的”锦慧有些脸红，“那你昨晚住哪儿？酒店？”她的那处房子这么长时间没住人，她肯定不会直接去那儿的。 这下轮到文琦脸红了，“嗯，那个……，我没住酒店，我去高浩天那儿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高浩天呢？”锦慧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文琦，你没来的时候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看样子，我是跟某人沾光了啊。” “我本来是到阳宁的，昨天天气不好，船全停了，回不去了，就来这儿了。”文琦说实话。 “文琦，看到你终于肯接纳一个人，我真的很高兴。”锦慧由衷地说。 “锦慧，其实我也很不确定，我很怕，怕自己不能带给他幸福，也怕受到伤害……”这些担忧无时无刻不徘徊在她的心底。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百分之百确定的感情，都是在付出中成长，付出的同时也获得，文琦，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像当初我对姜东阳，其实，明知道那是没有结果的，可是现在想起来也没有后悔，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次这样淋漓尽致的付出，否则是会后悔的…… 文琦很惊讶于锦慧的转变，“锦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开了心结。” “是啊，文琦，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和以前的同学联系，我怕他们提到姜东阳，可是，陈钢他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件丢脸的事情，尽管最后没有结果，可是，你已经享受到了这个过程的快乐……，所以，当有一天我碰到姜东阳的时候，突然觉得其实所谓心结，都是自己不肯放下，只要你肯放下，也就无所谓什么心结了。”锦慧感慨地说。 文琦闻言轻轻地笑了，“锦慧，看来陈钢是个好男人。”和他在一起以后，锦慧的变化真的很大。 “文琦，高浩天也不差，你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对文琦如何，连她这个旁观者都看得那么清，文琦怎么可能不明白。 “锦慧，谢谢你。”文琦低声说，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 文琦和锦慧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去了颜青的办公室。 她没有提前打电话给颜青，但颜青见了她，也不觉得很意外，只是笑着说：“终于知道回来看看老师了？” “对不起，颜老师，走的时候太急，都没来得及和你说。”文琦跟她道歉。 “开个玩笑，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心情不好，哪儿会怪你啊？”文琦觉得和颜青在一起永远是那么轻松自然。 颜青问了她在云州的一些情况，文琦和她说了实话，“我不会在那儿呆很久，颜老师，那里的人和事有很多是我不想见到的……” “文琦，其实我知道你选修心理学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你的经历，可是，你也知道，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试图去探究你的过去，我想我做不了你的医生，要想真正从过去走出来，靠的只有你自己，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出了心理学的范畴。”颜青看着她，“文琦，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伤痕，所不同的是，有的在内因和外因的作用下很快愈合了，而有的却总是愈合不了，你要做的不是时时来翻看这道伤痕，而是尽快地让它愈合……，佛说：放下了，就拥有了。” 直到坐在高浩天的车上，文琦还在想颜青的那些话。 颜青告诉她，“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你，我和高浩天已经很熟了，他常来找我，当然谈的都是你，他希望能帮上你，你去云州后，他也经常过来，讲讲你们每次相处的事情，甚至一些小细节他都会留意，他总怕你有什么事情放在心里伤害到自己……，文琦，有人这样关心你，你心里的伤应该愈合的更快……”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高浩天见她从上车就一直盯着车窗。 “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这个倒不是撒谎，她刚才确实是在想她和高浩天从认识到现在发生的那些事情。 “嗯，我猜那个时候你对我印象不会很好。”高浩天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她眼里那抹淡然。 “我觉得那天你虽然是坐在那里，但其实心里也是很不屑于那种应酬的场合的，换句话说，其实你心里很瞧不起那些奉承你的人。”文琦想起当日他的傲气。 高浩天侧脸看看她，“想不到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了解我，其实，那天我已经认出了，你就是当年输血给我的那个女孩子，你的眼睛很特别。” 见文琦不说话，他又笑了，“说说是什么时候对我印象有所改观的？” 文琦仔细地想了想，“应该那个刮台风的晚上吧。” 高浩天点点头，“我猜也是那次，其实，真是很感谢那场台风，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伸手摸了下文琦的头发，“否则，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颜老师告诉我，你和她很熟。”文琦的手轻轻地弹着玻璃。 “我去找过她，我想知道到底该怎么帮你，不过，我们只是聊聊天，并没有涉及你的隐私。”高浩天认真地说。 “这个我知道，我相信颜老师，也相信你，再说了，好像也没什么隐私是你不知道的啊？”文琦依然望着窗外，“颜老师今天和我说了很多，我想我是需要好好想想她的话。” ------------ 96 两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车子正好路过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家酒吧，“我想去喝酒。”文琦指着那家酒吧。 高浩天把车靠边停下，俯身过来，“心情不好？” 文琦已经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丝笑意，“你说过的，心情好也可以去酒吧的。” 进了酒吧，同上次一样，高浩天带她去了二楼。 他招呼酒保，“一杯君度，一杯伏特加。” “你记性真好。”文琦接过酒。 “今天是不是还是要我看着你喝？”他手里拿着酒看着文琦。 “放心，我今晚不想醉，只是想放松一下，不过，你开车，要清醒，所以你不能多喝。”文琦喝了一大口，抬头冲他得意地笑，仿佛占了便宜的小孩子般。 高浩天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被某种东西溢得满满地。 文琦喝得并不快，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 其间文琦接了个电话，是向云晴的，“让你做个干妈而已，又不是让你去生孩子，用得着吓成这样吗？几天都不见人影。” 知道文琦去了S市后，她又大叫，“好啊，文琦，你倒躲清闲去了，也不怕你那个恶毒的后妈来找我麻烦啊？” 说到这儿，文琦有些心虚了，“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紧张，我吃得饱，睡得着，能有什么事。就是几天不见你，有点想你了。”她停了下，“对了，你去那里是去会那个姓高的帅哥吧？” “没有，我来这里有点事情，天气不好，耽搁了几天。”文琦可不想回去再听她的呱噪。 “撒谎可是要变长鼻子的，文琦，我听见你那里的音乐了，你现在应该是在酒吧里，我猜的对不对？和那个帅哥在一起吧……”文琦都怀疑她是不是长了双千里眼。 “好了，我手机快没电了，不和你聊了。”她赶忙挂了电话。 高浩天坐得离她很近，电话里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怎么？她让你当她孩子的干妈？” “是啊，她那个人什么点子都想得出。”文琦有些郁闷。 高浩天忍着笑，“你去做人家孩子的干妈，是不太像。”尽管毕业好几年了，但文琦的长相气质和干妈这个字眼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去。 “好了，别郁闷了，等孩子生出来，你朝他小屁股多打几下，让他妈妈心疼死，省得她总占你便宜。” 文琦被他的话逗乐了，“你呀，这样的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又喝了两杯后，高浩天就不肯让她再喝了，“你说的，只是来放松一下，喝多了，明天会头疼的。” 酒精让文琦有种微醺的感觉，她把头靠在高浩天的胳膊上，“我酒量很好的，你不用怕。” 高浩天轻轻地揽住她，“你喝了酒，真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文琦看着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真是很好看，“浩天，和我在一起，你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例如？”高浩天感兴趣地问。 “例如，我不能陪你喝红酒，甚至西餐厅那样的地方我也不喜欢……”她喃喃地说。 高浩天低头亲昵地用脸颊蹭蹭她的头发，“文琦，红酒和西餐对我来说还不如你做的一顿面条有吸引力……，你不用每一样都来帮我衡量，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 文琦不再说话，紧紧地抱住了他。 回到家里，高浩天拿出一双女式拖鞋给她。 “什么时候去买的？”昨天她来的时候穿的还是一双男拖鞋。 “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去买的。”其实上午一起去商场的时候，他就想去买的，可是碰上了那个朱巧曼，弄得文琦那么急着离开。 “我猜应该还有别的吧？”文琦等着他再拿出来。 高浩天又拿出一套颜色雅致的真丝睡衣，递给她，“那套太大了，穿着也不舒服。” 文琦接过来，“谢谢，我洗澡去了。” 高浩天的眼光很好，睡衣穿在文琦身上很合适，而且这个颜色她也很喜欢。出来的时候，看见高浩天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她匆匆低下了头，“你去洗澡吧，我去书房上会儿网。” 高浩天洗完澡出来，文琦还在书房里，他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见文琦坐在电脑前，正在看一个打开的网页，神色间很是不自然。 “看什么呢？”他站在她椅子后面边问，边低头去看电脑。 文琦刚才有些走神，没听见他进来，此时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想关掉那个页面。但高浩天已经看见她看的那个页面上赫然写着“女人如何在床上更吸引人？” 他有些哑然失笑，在她耳畔低低地问：“文琦，你这是不是在跟我暗示什么？”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刚洗了澡，文琦的脸一直是红红的，她转过椅子，对上他的目光，“我怕自己太紧张……” 高浩天蹲下来，伸手搂住她的腰，“刚才去喝酒也是因为这个？” 文琦不知该怎么说，她只是觉得喝了酒自己会放松很多，可是，此时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的心已经跳得很快了。 高浩天见她一副羞怯难言的样子，焉会不知她在担心什么，胳膊一紧抱起了她，“别担心，跟着我就好。” 身体跌落在床上，高浩天的气息随即覆了上来，文琦闭着眼睛，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他身体发烫，浑身绷得紧紧的…… 他轻轻啃咬着她小巧的耳垂，一只手在她后背游移，不知什么时候睡衣已经被他解开了，他的吻顺着脖颈一路来到了胸前，文琦只觉得浑身好像着了火一样，耳边只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文琦，文琦……” 感觉到他的皮肤大面积地贴在自己身上，文琦睁开眼，高浩天白净的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他拉起文琦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文琦，我爱你……” 文琦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我也是。”高浩天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胸中轰然倒塌，用力地吻住了文琦。 他的温柔和怜惜让文琦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滩水，疼痛袭来的那一刻，她感到的分明是被珍惜的幸福。 ------------ 97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柔和的光线落在床上，文琦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一缕头发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高浩天用手轻轻拨开那缕头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他轻轻亲了亲她的眼角，她的美好和纯净，让他很惭愧，为自己曾经的荒唐…… 伸手搂住她，这一刻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文琦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轻轻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枕在高浩天的胳膊上，而自己的腰被他另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 “醒了？”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嗯”文琦没敢转身，记起昨晚的一些片段，她的脸红了又红，好在黑暗里，看不清。 高浩天将她往怀里抱了抱，“是不是很累？离天亮还得一会儿，再睡会儿。” 这样的问题让文琦有些窘，不过，她刚才已经感觉到了，腰很酸。她索性不吱声，只是往身后那个温暖的地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见高浩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文琦虽然脸皮薄，但两人已经亲密如斯，这一刻总是要面对的，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高浩天握住她的手，“我怕一眨眼你就没了。” 文琦想起床，高浩天搂住她，“别急，反正今天是周末，再躺会儿。” 太阳已经出来了，窗外已经听不到风声了。 “外面的天气应该已经好了。”文琦没想到，这场风暴潮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可是，她不后悔。 高浩天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文琦，你答应我要多住两天的。” “我没说要马上回去啊？”他的语气让文琦有些忍俊不禁，像小孩子怕别人反悔抢了自己的糖似的。 高浩天低头吻住她，“我不想让你走了。” 两人又缠绵了半天，文琦被他吻得耳红面热，胸口急剧起伏着，高浩天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低哑的声音一遍遍地叫着她“文琦，文琦……” 起床的时候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饿坏了吧？你先个澡，我去买东西回来吃。”高浩天柔声说。 文琦点点头，感觉浑身好像都没了力气。 洗澡出来见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夏晋远打来的。文琦已经跟他的秘书打过招呼，说自己会晚两天回去。 “文琦，你那边没什么事吧？”他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安。 “没事，只是天气不好。”她淡淡地说。 “那你现在还在阳宁？” “没有，我来S市看看锦慧。”她不想再和他说，“没事，我挂了。” 挂了电话，她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高浩天回来，见她坐在那儿，神色间似乎有些疲惫。 “是不是累坏了？”他心疼地问。 文琦脸上一红，其实她想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可是，这个话题也实在是太暧昧了。 好在高浩天没有再追问下去，“来，先去吃点饭，再休息会儿。” 吃过饭，高浩天非要她再去躺会儿，“吃了就睡，快变成小猪了。”文琦抗议。 “哪儿有这么瘦的小猪？”高浩天隔着毛衣捏捏她的肋骨。 文琦很怕痒，被他这么一碰，笑得腰都弯了，一个劲地讨饶，“好了，好了，我怕你了。”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文琦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高浩天在一边陪她。 一部很老的电视剧，TVB的豪华班底，文琦以前也看过，但好像每一次都没看完。高浩天一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但此时陪在文琦身边也看得津津有味。 文琦边看边给他讲一些演员的八卦，高浩天笑着说：“看不出你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是拜林胜楠所赐，她啊，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上学时因为花痴某个男歌手，曾经逃了一个周的课，跑去北京看他的演唱会，结果钱包被偷来了，差点回不来了。”结果回来后，差点挨了处分。 “嗯，你喜欢哪个男演员？”高浩天凑过来问。 文琦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他？岁数也太大了，长得也不帅，怎么会喜欢他？” “我觉得气质和内涵比长相要重要的多。”文琦认真地说。 高浩天有些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我知道了，为什么当初你那么不待见我，不过，难道我的内涵和气质很差吗？” 文琦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你啊，太傲气了，哪把别人放在眼里。”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那个应该是你。”在她的面前自己几乎低到尘土里去了，哪儿还有一点傲气可言。 文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想过和你有什么纠葛，我喜欢简单的生活，可是你好像离这个太远。” 高浩天默了一默，“文琦，我总是想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是上天注定的，从你的血液流进我身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我们两个联系到一起了，而带给你一种你想要的生活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希望自己能做到。” 这一刻，文琦觉得缘分真的很奇妙。 ------------ 98 两人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高浩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歉意的眼神看了看文琦，去了书房。 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晚上，展平和程佳想请你吃饭？” 文琦想起那天沙展平撞见自己的那一幕，有点不好意思，“他和程佳怎么样了？” “从地下转到地上了，现在公司里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高浩天打趣道，“我现在也不敢得罪他们，所以我替你答应了。” 文琦笑，“吃饭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呢？”其实她对沙展平印象不错，也很喜欢程佳。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高浩天也想她和自己的朋友走的近一些。 临近中午了，高浩天要带她出去吃饭，“不用这么麻烦了，咱们自己在家里做一点吧。”她建议。 “昨天我倒是买了很多东西放在冰箱了，不过，我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怕你笑话。”他这么不自信的时候还真少见。 文琦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不如咱们包饺子吧。” 这个提议高浩天举双手赞成，“我倒忘了，我还有个强项的。” 当然，和面、切菜等前期的准备工作都是文琦做的，只是包的时候，高浩天才插得上手。 “看样子，以后我得去报个厨艺培训班了，要不做老公恐怕要被扣分了。”他包着饺子，语气很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像你这种大少爷，居然还会包饺子，已经够让人跌眼镜了。”文琦揶揄他。 高浩天用沾了面粉的手点点她的鼻子，“以后让你跌眼镜的事情还会很多。”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干活，很快热腾腾的饺子就端上了餐桌。 “晶晶这几天也不知怎么样了？”文琦想起了那条可爱的小狗。 “你放心，林阿姨会把它照顾得好好的。来，吃饺子。”高浩天给她夹了个饺子。 饭还没吃完，高浩天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看电话，似乎是皱了下眉头，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文琦继续吃，自己去客厅接电话了。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文琦觉得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果然回来后，他有些为难地说：“文琦，我要去处理点急事，恐怕下午不能陪你了。” 文琦知道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想他有什么负担，便开了个玩笑，“呵呵，要你这个总经理整天在家陪我看肥皂剧，我可不敢想。” “可是，我想。”若不是这个事情很急，他还真不愿出去。 “你去忙吧，我下午正好要和锦慧出去转转。”文琦只好拖上了锦慧。 “那好吧，晚上我回来接你去吃饭。” 吃完饭，高浩天就出去了，文琦给锦慧打了电话，两人约好在附近的一家商场见面。 锦慧拉文琦去看家居用品，她和陈钢已经买了房子，正在装修，所以对这类东西很感兴趣。 “看样子，我得赶紧攒钱准备红包了。”文琦打趣道。 锦慧倒很大方，“红包倒是其次，伴娘是逃不了的。” 两个一路说着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四楼的女装区去看看。 “文琦？”后面有人招呼她，回头一看，文琦叫了声“秦阿姨”，是秦素。 “真的是你啊，文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也不去看看阿姨？”秦素快步走上前来。 锦慧一见，知道她碰上了熟人，“那个，你们聊会儿，文琦我到那边去看看，回头打电话给我。”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文琦，你要是不着急，陪阿姨去楼下的咖啡厅坐会儿。”秦素笑着问。 “哦，我没什么事的，陪我同学出来逛逛，咱们下去吧。”既然她这么说了，文琦当然不能推辞了。 “回来很长时间了？”坐下后，秦素问她。 “前天来的，本来是准备马上回去的，所以就没去看您，可是天气不好，没能赶回去。”文琦跟她解释。 “傻孩子，你以为阿姨真的怪你啊，只是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有些想你了。”秦素仔细地打量着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文琦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秦阿姨，你和高伯伯身体都好吧？” “你高伯伯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嘛，你也知道公司内部出了些问题，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再出来折腾了。”秦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对不起，秦阿姨。”文琦低声说，弄到今天这个局面，怎么说也是和她有关系的。 秦素叹了口气，“文琦，阿姨不糊涂，我知道你不会害浩天的，只是……”她顿了下，“你见过浩天了吧？” 文琦点点头，岂止是见过，自己现在就住在他的公寓里。 “你来这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秦素笑了笑，“我说他这个周怎么没去云州呢？” 显然，她知道高浩天经常去云州找自己的，文琦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文琦，阿姨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你和浩天在一起，我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浩天出了车祸，脾脏受了伤，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只是因为恢复的要慢一些，他居然要求做手术摘掉脾脏，就是为了能早点去见你……，本来我对他很放心，觉得他冷静理智，能担大事，可是，只要牵扯到你，他必是不管不顾，他最近私下里做了很多事情，我猜想应该都是为了你……，文琦，你原谅我的自私，我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知道你的身份后，我也查过你的一些资料，文琦，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你那么早地没了妈妈，一个人漂泊在外，肯定是吃了很多苦，阿姨也心疼你，会把你当作女儿一样地疼，可是，你和浩天，未必合适，你是夏晋远的女儿，尽管你未必承认，可是这是事实，你和远江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要知道，爱情一旦牵扯进了利益，迟早都是要出问题的……，趁着现在你还没陷进去，早早抽身，免得到头来，伤了彼此……” ------------ 99 “她是秦素吧？”锦慧拉着她问道，开始她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后来想起来了，自己在电视新闻上见过她的。 文琦点点头，“嗯。” “高浩天的妈妈，看样子她挺喜欢你的？”锦慧对秦素印象不错，觉得她很亲切。 “这你也能看出来啊？”文琦苦笑了下。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站在面前，不喜欢也难。”锦慧和她贫嘴。 文琦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走吧，去那边看看。” 两人又逛了好一会儿，高浩天打电话来的时候，她们看着面前一大堆东西正愁呢。 “这下好了，有人帮忙了。”文琦说了她们所在的位置，不一会儿高浩天就上来了。 他帮她们把东西拿到车上，然后开车送锦慧回学校。 “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锦慧和他也算是很熟了。 “看样子，唐小姐是好事将近了。”高浩天见她买了这么多家居用品。 “到时候，请你和文琦来喝喜酒，高总可一定要来啊。”锦慧笑着说。 “你放心，文琦最好的朋友结婚，我怎么能不到呢？”高浩天看了眼文琦，眼神里满是柔情。 锦慧看在眼里，打趣道：“你和文琦呢，什么时候吃你们俩的喜糖啊？” 高浩天还没来得及说话，文琦就打断了锦慧，“好了，锦慧，别开玩笑了。” 锦慧以为文琦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就没有再说，高浩天却觉得文琦似乎是不想说这个话题，他悄悄看了看文琦，见她脸色平静也看不出什么来。 两人去酒店的路上，见文琦一直没怎么说话，高浩天忍不住问她：“怎么啦？是不是嫌我下午没你陪你，生气了？” “哪儿呢，可能是逛了一下午，有点累了。”文琦使劲地调整了下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高浩天有些歉意地拍拍她的手，“都是我不好。” 文琦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面上一红。 “逛了一下午怎么就买了那么几件衣服？”锦慧拿下她的东西后，后座上只剩下了三个纸袋。 “嗯，给向云晴买了件孕妇装，给林阿姨买了件背心，还给……”她说到这里，看着高浩天停住了。 “还给谁买了？”高浩天不知她为何停住不说了。 “嗯，有件毛衣样式不错，我给你挑了一件。”买的时候锦慧在旁边一个劲地逗她，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浩天嘴角上翘，“刚才见向云晴都排上了，我心里真有点吃醋呢。” 文琦被他的话逗乐了，“你和她吃的什么醋？” “说实话，最初的时候我很不喜欢她，见她对你那种态度，我很怕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后来知道了她不是，才放下心来。” 文琦想起自己最初认识她时，也曾有过怀疑，“她就是爱胡言乱语，别理她就是了。” “给别人都买了，怎么不给自己多买几件？”他这一说，文琦才想起来，忙去翻包，“对了，我钱包里的卡是你放的吧？” 买东西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钱包里多了一张卡，仔细一想，应该是高浩天悄悄放进去的。 高浩天按住她拿钱包的手，“文琦，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可我不是别人，你肯花我挣的钱，我想想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你就当满足一下我做男人的自尊心，好不好？” 他说的言辞恳切，文琦只好把钱包又放了回去，先收着好了。 高浩天拉着她的手走进包厢时，沙展平和程佳已经到了。一见面，沙展平就开起了玩笑，“文琦，要不是我那天去找浩天签字碰到你，你是不是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准备走了啊？“ 被他这么一说，文琦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是，如果那天他没碰到自己，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来了这里。 “还说呢，你说你什么时候去找高总签字不行，非得赶着文琦来的时候，这不是让高总日后给你小鞋穿吗？”程佳嗔怪他。 “够了啊，你们两个，今天是请文琦来吃饭的，怎么合起伙来唱双簧了。”高浩天回头对文琦说，“别理他们。” 以前也都是很熟络的，大家也没什么拘谨的，加上沙展平又很善于活跃气氛，一顿饭吃下来，文琦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高浩天没让她喝酒，“文琦晕船，这两天不是很舒服，别喝酒了。” 其实，是在车上的时候，文琦说自己有点累，他怕她喝了酒头疼。 酒过三巡，沙展平看着她，“文琦，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那次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如果追根究底，恐怕这件事应该说对不起的还是我。”文琦低声说。 “文琦，你别多想，这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展平只是觉得他当时的态度不好。”高浩天握住她的手，“再说了，如果再追究下去，我说的那一番混账话岂不是更不值得原谅？” 他也喝了不少的酒，一双眸子显得格外地亮，文琦觉得那里面的热度好像都能灼伤人，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下午秦素说过的话“……太过浓烈的感情未必会长久……” 回到家后，高浩天兴致很高，他试穿了文琦给他买的那件毛衣，颜色和款式都很配，他拉着文琦站在镜子前，“来，笑一个。”调皮地拉高文琦的嘴角，把自己的头也凑了过来，镜子里文琦浅浅地笑着，而高浩天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个晚上，文琦睡得并不好，半夜醒来，高浩天沉沉地睡着，嘴角还微微翘着，文琦在黑暗里注视他良久，轻轻地下了床，去了客厅。 她没有开灯，就那样坐在沙发上。 秦素的那些话，她没法当没听过。一直以来，经历了那些事情，她总以为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她轻易受伤了，她把自己的心包裹得很好，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敞开自己的心的同时，伤害也是不可避免的。可是，难道真的要把这颗心包裹一辈子？ ------------ 100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文琦抬头，高浩天仓惶的身影落入她的视线，他的眼神里分明是惊慌、害怕、不安的，在看到文琦的那一刻，文琦觉得他似乎轻轻地呼了口气。 “怎么起来了？”他过来轻轻地搂住她。 “睡不着，怕惊醒了你。”文琦握住了他的手，身后的这个怀抱那么温暖，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过去。 高浩天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却是空的，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真怕自己就像做了个梦，醒来后，梦中的人都没了。 他把文琦紧紧的搂在怀里，分明感到了她的那种不安，尽管她掩饰的很好。 她有心事却不想让他知道，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难过。 “文琦，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别把事情放在心里，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文琦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真诚，可是，这个问题又怎么能和他说呢？亲情和爱情之间的选择，在她心里根本就是无解。 “你放心，我没什么的，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小时候的。”文琦拍拍他的手。 高浩天拉起她，“穿这么少，会感冒的，来，去盖上被子。” 回到床上，把她用被子紧紧包裹住，“既然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吧。”高浩天靠在床头。 文琦点点头，“好啊。” “今年的春节，想怎么过？”现在离春节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文琦想了想，春节在她这里也算不上多大的节日，一个人的春节其实怎么过，都无所谓。“我可能会出去转转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高浩天俯身靠近她，“你想去哪儿？” “不行，你怎么能出去呢？”文琦一听直摇头，“春节你一定要在家里陪你父母的。” “要不，你也来我家里过春节，好不好？”他热切地看着她。 这个问题让文琦心里一颤，下午秦素的那番话又浮现了出来，“这样不好吧，我去好像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和他们也不是不认识，你放心，文琦，我会找个时间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父母的。”高浩天很笃定地说。 “我们的事情？” “是啊，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家里的新成员。”他一脸的笑意。 秦素真是很聪明，她知道劝不了自己的儿子，所以索性在他面前就不作任何表态，可是，她知道文琦的心结，所以，她来找文琦。 “这个，还是先别说了。”只怕是结果未必如预料中的那样。 “怎么？”他有些不解。 “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再说了，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也许会有变化的。”文琦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我有些累了，想睡了。” 高浩天见她不想再说下去，也以为是近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才会如此慌乱，体贴地说，“好，这件事回头我们再说，先睡吧。” 明明只离开了几天，可回到云州后，文琦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陌生了很多，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城市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再亲切，甚至她已经不再把它同故乡联系到一起，她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觉得自己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很快就会离开。 文琦回来后才知道，她走的这几天，公司居然有大事情发生，有媒体披露公司旗下的上市公司远江轮胎涉嫌业绩造假，紧接着又有人对公司当初的上市运作提出质疑，公司股价大跌，远江集团是从远江轮胎起身的，尽管后来涉足了很多行业，但远江轮胎一直是公司的支柱，远江轮胎出了问题对公司的影响可想而知。 文琦早就对这个有怀疑，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动手还快。 她回来后去见过夏晋远，他的脸色很差，文琦进门前好像还听见他在电话里吼，“这么点事情都查不清楚，白养你们了……” 想必这个事情真的很棘手。 “回来了？”他示意文琦坐下。 文琦心情不错，她坐在夏晋远的对面，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天气不好，耽搁了两天。“ “你很喜欢S市？”夏晋远突然问，一度他甚至怕她再不回来了。 “是，那里留给我的记忆很好。”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也许她会在那里呆一辈子的。 夏晋远沉默了一会儿，“章敏最近有找过你吗？” 文琦摇头，“没有，她找我干什么？”，其实，她没有说实话，章敏因为向云晴的怀孕找过她。 “她最近不知怎么了，无理取闹，找了我几次，我没有理会她，居然在我开董事会的时候来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到底要干什么？我一气之下让保安把她赶了出去……，我觉得她情绪好像不大对劲，如果她找你，你别理会她。”她前脚来这里闹事，后脚远江轮胎就出了问题，公司上市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被扯出来，由不得他不怀疑。 “你觉得她还有脸来找我吗？”文琦不动声色。 夏晋远一下子语塞，“反正你小心点。” 尽管夏晋远把这件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但文琦知道章敏和他之间肯定是出了问题，文琦知道章敏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和怀孕那件事情有关的，只是她没挑明，而夏晋远也不明白。但夏晋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给赶了出去，这口气她怎么能咽下去呢？毕竟她曾经是公司的副总，也曾风光无限过。 远江轮胎涉嫌造假的事情被炒得如火如荼的，股价一跌再跌，最后不得不暂时停牌了。就在这个时候，远江集团在邻市开发的一个高档小区，在网上被人曝出那里曾经是一块坟地，这个消息一出，楼盘的销售几乎停顿，许多已经购房的也纷纷要求退房。 文琦感受着整个公司低沉的气压，有些疑惑，到底是谁，动作这么快，一环接一环，让夏晋远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 101 她并没有困扰多久，高浩天就打了电话过来，“文琦，这些事情你不要多管，也不要做什么，静观其变就行了。” “原来是你插手了。”她想过是他，可是又觉得可能是章敏。 “我也没做什么，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我不过是在上面加了点分量。”他的声音轻了下来，“文琦，我不想你在那里呆太久。” 文琦整理了一下关于章敏那些在外面那些投资账户资料的复印件，用信封装好，快递给了夏晋远，她留的地址是夏晋远和章敏住的那个地方。其实，她知道这份东西根本不会到夏晋远手里，章敏不会让他看到的。何况，她也知道夏晋远现在也不是经常回去。 这个时候章敏看到这份东西，不会没有反应的。戏既然已经拉开了帷幕，那就让*快点来吧。 文琦去看向云晴，她的气色不错，早孕反应也不重，整个人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孕妇。文琦把自己给她买的那件孕妇装拿出来，“现在可能用不上，不过，再过几个月应该派上用场了。” 向云晴把衣服展开看了看，“连孕妇装都这么漂亮，可惜，我一想再过几个月就像顶着个皮球在走路，心里就烦。” “哪个妈妈不是这样过来的？”文琦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女人真是命苦。”向云晴一脸感慨，“对了，你们公司最近好像新闻很多啊。” “怎么？你也关心这个？”文琦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些，印象里她好像很少谈及这些的。 “我关心这些干嘛？我是关心你。”向云晴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像说过你是做财务的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扯上你吧？” 文琦心里仿佛有东西流过，暖暖地。 “我才去几天，这些事情都是以前的，和我没关系。”不是她对朋友不坦诚，这些事情她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把向云晴拉进来去搞那个恶作剧了。 “和你没关系就好，哎，你那个帅哥怎么样了？这次去有什么进展没？”向云晴很快转换了话题。 “你呀，将来孩子生出来一定是个‘问题宝宝’。”文琦无可奈何地笑。 章敏最初并没有留意那个快件，佣人把每天的报纸和信件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她心情不好，很少去书房。 公司最近曝出那么多的负面新闻，她心里很吃惊，这些内幕的东西知道的人不多，怎么会突然被曝出来？她怀疑过文琦，可是她来公司的时间很短，这些东西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而且运作这种事情需要方方面面的关系，要知道远江也不是一般的小企业，而文琦要做到这些，不太可能。 其实，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她都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那天夏晋远居然让保安像赶乞丐一样地把她赶了出来，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公司的副总，他这样对她，让她彻底死了心，原来她什么也不是。 她找来报纸，想看看夏晋远有什么办法来摆平这些事情。报纸里掉出个信封，开始她还以为是保险公司寄来的，可是，信是寄给夏晋远的，下面却并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她觉得有点奇怪，就拆了那个信封，里面掉出来的东西，却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暗地里早就已经开始查她了，她只觉得后背凉嗖嗖地，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事情，看样子是想要一下子置自己于死地呢？ 这个晚上，章敏彻夜未眠，她想过夏晋远未必能靠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她在外面那些投资账户就是想有一天如果他靠不住了，给自己留个退路，可是，事情来的这么快，快得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夏晋远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在外面的这些账户，她再想动恐怕会很难。不错，按理说她不用怕，即使是离了婚，她也能分得公司一半的财产，实际上她从来就没有敢这样奢望过，她太清楚夏晋远的为人了，如果他真要离婚，绝不会让她沾到任何便宜，这些年在商场上他的那些手段她见的多了，他要弄出一套公司资不抵债的账目太容易了，恐怕到头来，自己非但分不到钱，还会背一身的债。现在她已经接触不到公司核心的东西了，他要做什么，她毫无防备，上一次是让人把她从公司里赶了出来，也许，下一次就是把她从这里赶出去了…… 她手里唯一剩下的就是远江轮胎3%的股份，如果是以前，这是一笔不少的钱，可是现在远江轮胎因为做假的事情正在被调查，股票已经停牌，就是复牌了，恐怕也会跌得厉害，这样的时候谁还会要她手里的这些股份呢？可是如果这些股份不早点出手，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章敏就打电话联络了几个股票经纪人，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意向。结果当天下午其中一个人就给她回话了，说是有一个投资公司对她手里的股票很感兴趣，想和她当面谈谈。 她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和对方见面。投资公司来的是一个姓段的年轻人，他坦言是受人所托，有人对远江轮胎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有人盯上了远江，怎么会下这么大的功夫让股价跌下来呢？” 章敏这才明白，为何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会在这个时候被捅出去，看样子有人是下了大工夫的。 “你放心，对方是希望尽快地控制这只股票，所以价钱方面好商量。” 这几天几乎每天公司里都有各种传言，文琦虽然无法辨其真假，但却知道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今天，公司又在传，外面有人要收购远江轮胎，好像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股份，文琦想远江轮胎当初的上市本来就有问题，想要脱清是不太容易的，现在网上的讨伐声一片，纷纷要求“打假”、“严惩”，这一关还真不好过呢？ ------------ 102 一连几天章敏都在外面奔波，这天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夏晋远坐在客厅里。 “你很忙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怎么有空来管我忙不忙？”她继续往卧室走，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 “怎么？那些股票没卖个好价钱吗？”夏晋远在她身后冷冷地说。 章敏心下一惊，但还是故作平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啪”的一声，夏晋远把几份文件她面前，“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忙这个吗？” 章敏拿过来翻了翻，居然是她刚和那个投资公司草签协议的复印件，她面色一白，“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夏晋远冷笑，“章敏，你想要钱，开口便是了，何苦绕这么个大圈子？” “我开口你会给吗？夏晋远，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索性也不再遮掩了。 “所以，你就拿公司上市的资料去和别人做交易？” “我没有，这个事情和我没关系。”原来，他以为是她做的。 “哼，没抓住你的手腕，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今天要不是看见这个，卖股份的事情你会认吗？”夏晋远一脸的不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晋远，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我不是文静宜，我就是死也要拖上你。” “你真是抬举你自己，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怎么能和静宜比？当初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和你在一块儿……”提到了文静宜，夏晋远的情绪明显地激动起来。 “文静宜再怎么好，还不是被你气死了，我恶毒？你以为你和我有分别吗？在外人眼里，尤其是在你女儿眼里，咱们俩都是一样的，甚至，你还不如我？”注意到夏晋远在听到某个名字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阴郁，“哼，你就好好等着，看文琦怎么孝敬你吧。”最后这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章敏，我警告你，你离文琦远点，别去惹她。”夏晋远盯住她，“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我惹她？夏晋远，你也太小看你这个宝贝女儿了，怎么？你以为她还是你心中那个乖乖女，她的本事大着呢？你早晚会领教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早就把男人领回家了，还在你面前装一副清纯样。” “你给我闭嘴。”夏晋远怒极，将茶几上一个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章敏，你别信口雌黄，文琦她明明……”，他想说她明明不喜欢男人，可是这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信口雌黄？我亲眼看见有男人一大早从她家里出来，我问过她，她自己都没有否认，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见夏晋远仍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那个看房子的，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这些天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别再出去给我惹麻烦。”夏晋远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文琦最近都是准时下班的，刚进门，她就看到林阿姨一脸惶恐地站在客厅的角落里，而夏晋远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见文琦回来，他冲林阿姨摆摆手，“你先回屋去吧，我有事情要和文琦说。” 文琦不知道他特地跑来这里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她看着夏晋远，等他开口。 “原来你一直都和高浩天在一起。”夏晋远缓缓地开了口，他已经问过林嫂了，显然这个事情章敏没有撒谎，骗他的是文琦。 文琦终于明白刚才林阿姨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了，其实，她早就想过，高浩天这么频繁地来云州，夏晋远早晚会知道的。 “我早就说过，我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淡淡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骗我，说你喜欢女人。”想想这些日子自己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夏晋远不禁有些恼。 “这还不简单，我不想你们来烦我。”文琦很干脆地说，“说到欺骗，你早就应该想到，遗传的因素。” 夏晋远被她抢白地好一阵子没有说话，“我早该明白，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又怎么会去偷那份标书？” 文琦没有接他的话，她心里想的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不过，显然，当初他是不信你的，他以为你用假标书骗了他，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跟我回云州，后来呢，他怎么又想起来找你了？是不是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觉得有利可图了？” “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的。”文琦实在是不想听他在那里自说自话的。 “文琦，商人都是重利的，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你以为高浩天会是例外？说实话，我甚至觉得他还不如谭海成适合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姓夏了，就算他真的有所图，也和你没关系，所以，你还是少操点心吧。” 夏晋远走后，文琦想来想去，觉得他会突然问起高浩天，肯定是事出有因，可是又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她给高浩天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他会不会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反正你什么也没做，他应该不会怀疑你，至于我这边，一时半会儿要查清楚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文琦……”高浩天停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说，“说到底，你们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我知道你恨他让你失去了妈妈……，我做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想离间他和章敏的关系，让他们俩互相猜忌，也算替你出一口气。我不想你再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我怕到头来会伤了你自己，你要知道，文琦，得不得你的原谅，对他来说可能就是最大的报复了……” 文琦心里其实也很乱，“让我好好想想。”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高浩天柔声问道：“回去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还没来得及想。”文琦实话实说，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确实没大有时间想别的。 “唉”高浩天重重地叹了口气，“文琦，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 “我不会。”文琦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浩天彻底被打击了，“那你亲我一下？”他开始耍赖皮了。 文琦无奈，只好对着电话轻轻“啵”了一声，换来电话那边高浩天呵呵的低笑，“乖，早点睡。” 文琦哪里睡得着，她一会儿想着高浩天说的那些话，一会儿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前一刻觉得他说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后一刻又恨不能让自己所恨的人都下地狱去…… ------------ 103 文琦离开后，高浩天也变得愈发的忙碌，到了年底，事情特别多，秦素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很多事情都推给了他，再加上他自己的事情，整个人几乎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候，每天忙到半夜，回到公寓的时候，看着一室的冰凉，心里便开始不可抑止的想念文琦。 给文琦打电话的时候，很是愧疚和无奈，“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这么长时间都去看你，不怪我吧？” 其实文琦心里是有些想他的，她最近心里很乱，很想他能在自己身边，可是知道他那边事情多，不想他分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哪儿那么爱生气？” “可我想你，文琦，想的我都没心思工作了，恨不能一下子飞到你身边去。”他语气郁闷。 文琦觉得这时的他，真像个孩子。 “等你忙过这阵子，再来看我。”她柔声说。 “嗯，忙过这阵，也好过年了，我过去陪你过年，好不好？”他很期盼。 文琦不想扫他的兴致，“好啊。” “文琦，那件事情你还要不要继续？”高浩天试探地征询她的意见。 文琦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 高浩天知道她也很矛盾，“不管怎样，文琦，我只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什么事情都别为难自己。” 文琦这里正犹豫不决，远江又出了问题，有人举报公司偷税漏税，数额巨大，一时间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经在准备另谋出路了。其实，文琦也知道公司在这些方面是有问题的，很多时候，合理避税和偷税漏税的界限并不是很明显，换句话说，就看你怎么查了。 本来，夏晋远这些年和各个部门的关系打点的都很顺手，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他也并没有放在眼里。可是这次不同，公司本来就已经有很多负面的传闻，关键是，云州的领导班子刚进行了调整，和他相熟的几个都调任了，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听说很难说话，这样的时候，出了这种问题，无疑是雪上加霜。 文琦知道，这次的事情和她，和高浩天都没关系，她想来想去，只会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章敏。 其实，她已经知道章敏要卖手里的股份，那个投资公司是高浩天一个朋友入股的，所谓要收购远江轮胎也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和章敏三番五次的谈，目的不过是想让她签那份协议，引来夏晋远的猜忌和不满，并不是真想买她手里的股份。 果然，夏晋远找人来调查这件事情，于是，他们顺水推舟把那份协议拿了出来，结果，不想也知道，以夏晋远的性格怎么可能吃这样的亏，而章敏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文琦猜的没有错，那封举报信的确是章敏写的。 那天，夏晋远走后，她就发现自己去哪里都有人跟着，问起来，跟着她的人说是，夏总担心她的安全派来保护她的。其实，她心知肚明，他已经不相信她了，开始限制她的行动了。这个认知让她心灰意冷，自己怎么斗得过他呢？到头来，自己连去哪儿都说了不算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她在公司这么多年自然对公司的很多事情心知肚明，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法摆到桌面上的，所以她写了那封举报信。她的行动已经被监视了，她在厨房悄悄塞给家里的阿姨五百元钱，让她出去买菜的时候帮自己把信投到邮箱里。夏晋远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他过得舒心的。 夏晋远不傻，他仔细一想，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连公司在外面私设的账户都这么清楚，除了他，只有章敏了，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章敏，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坐在章敏对面，倒是一脸平静。 “夏晋远，我不是文静宜，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你应得的东西？你觉得哪些是你应得的？你觉得你这样做就能得到你应得的？”他不掩眼里的不耐。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的，本来我也没想要这样的，可是，从文琦回来后，什么都变了，你不让我去公司，冻结了我的账户，现在还找人看着我……，再下去，是不是就要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章敏，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从这个家里赶出去的。”夏晋远靠近她，一子一句地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留着你，还有大用处呢？难道你忘了，公司私设的那些账户都是以谁的名义设的？还有这些年，你一直是公司的副总，你说偷税漏税的这些事情会和你没关系吗？以我们俩目前的关系，谁会相信你不是知情人，不是受益者？更何况，公司里早就准备好了和你相关的证据等着他们来查呢。” 章敏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想把我推出去顶罪？” “我们既然是夫妻，就得同甘共苦，这个时候，你不去谁去呢？”夏晋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再说了，你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夏晋远，你这个混蛋。”章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气急败坏地扑了过来。 夏晋远躲过她，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进来，好好看着太太。” 外面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她一下子拦住了章敏，“太太，你还是好好坐着吧。”说着很轻松地把她送回了沙发上。 “你是谁？”章敏恶狠狠地问。 “她叫林加英，曾经拿过我们市的柔道冠军，以后你的安全就由她来负责。”夏晋远回头对那个林加英说，“好好看着太太，别有什么闪失，还有，太太最近情绪不好，最后别让她到处乱走，就在家里好好呆着。” 林加英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夏总，你放心。” 听着夏晋远关门的声音，章敏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这次自己真的连这个屋子也走不出去了 ------------ 104 春节一天天临近，公司却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感受不到，无疑，这个年对远江来说不是那么好过的。 文琦见过一次章敏，本来她是想打电话约她出来的，可是接她的电话却是应该陌生的声音，她告诉文琦，章敏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情她可以代为转告。 文琦觉得奇怪，问她是谁？她告诉文琦自己是夏先生请来照顾太太的。 文琦去的时候，来开门的就是接电话的那个女人，她一说话，文琦就知道是她了。 “你找谁？”她上下打量着文琦。 “我来看看章敏。” “太太身体不好，不想见客人。”她显然不想让文琦进去。 “你告诉她，我叫文琦，我想她会见我的。”明明说是来照顾人的，可是看这样子，哪里像？ 可能是看文琦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迟疑了一下，“那先等会儿，我进去问一下。” 文琦听她好像在里面打电话给谁，一会儿她又开了门，“文小姐，你请进。” 文琦很是奇怪，章敏到底得了什么病，居然连人都不能见了。可是，她进去看到章敏坐在客厅里，除了面色有些憔悴，也不像病得很重的样子。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称你心了？”她看着文琦，眼神里满是怨恨。 文琦看着她，她脸上已经没了往常的那种凌人的神气，呈现出一种疲惫的老态。 “你还活着，而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平静地说。 “是，我还活着，那是因为夏晋远还需要我去为他顶罪，我现在连走出这个屋子的自由都没有了……” 文琦这才明白，所谓照顾她的那个人原来是来看着她的。 “不过，我不会去死，那样也太便宜夏晋远了，我要让他跟我一起下地狱。”章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文琦出来的时候，回头望了望这座豪华的别墅，这个地方此时看来更像一个牢笼，沉重而压抑。 高浩天打电话来，他有急事要去新加坡，“可能要在那边耽搁几天，这样恐怕年前就不能过去看你了，不过，这样也好，忙完了，回来后可以安安心心地陪你过年了。” 文琦本来想把章敏的事情告诉他，但他好像很急的样子，心想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晚上呆在家里，她靠在沙发上看书，晶晶躺在地毯上，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文琦放下书，伸手抱起它，“晶晶，你又胖了。” 小狗依恋地贴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文琦摸摸它柔软的毛，有些走神，她心里有些惦记高浩天，前几天，锦慧打电话给她时，问她，“你最近见过高浩天吗？” 她有些奇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锦慧很快转换了话题，她也没有再追问。 但今天，她在公司里听一个分公司的副总说，东海集团下面的一个物流公司好像出了问题。联系到那天高浩天那么匆忙地给她打电话，她心里总有点不安，不知道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她本想打电话问问他的，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有事，他怕她担心，肯定也不会告诉她的。 从云州回来后，自己的心似乎正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原来，和另一个人分享了自己最私密的一面，那种感觉真的是难以言说，那种亲密无间、那种牵挂，是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连向云晴都发现了她的变化，“文琦，看样子，你真的是喜欢上那个帅哥了，你看你的眼神，简直是柔情似水啊，哪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儿，能把人冻住。” 文琦白她一眼，“你什么都知道？“ “当然了，我是过来人，你在我面前啊，就是小学生一个，别不服气。”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来，和姐说说，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拉手？拥抱？亲吻？还是一步到位了？” 文琦被她的话弄了个大红脸，“别瞎说。” “呵，你这副小兔子似的纯情摸样，是个男人都想把你吞了。”她不怀好意地捏捏她的脸颊。 “向云晴，你别教坏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文琦恼火地说。 向云晴大笑，“没事，等生出来，我就让他跟着他干妈，一准是个绅士淑女。” 文琦把今年的一些相关数据报表送给夏晋远，想起章敏的那些话，她不禁有些怀疑，这样的两个人这些年居然会相安无事。 “文琦，快过年了，有什么打算？”夏晋远签完字后，突然问她。 “打算？……我还没想过。”文琦望着桌上的日历淡淡地说。 “文琦，你这么多年都没在云州过年，我想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文琦就拒绝了，“我不会和你一起过年的。” 夏晋远的脸色有些难看，“文琦，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要的东西，你早就给不了了。”文琦转身准备离开。 “文琦？”夏晋远叫住她，“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文琦。 “这是什么？”文琦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打开看看，你会感兴趣的。” 不知为什么，文琦有种隐隐的不安，她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袋子，只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她就脸色微变，“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个人对你这么重要，我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我希望你托付终身的那个人，有足够的诚意，而他，显然没有做到。” 文琦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喜欢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来管？你凭什么来管？” “文琦，我是说过，你喜欢的人我都会喜欢，可是，这个人你真的了解吗？他一面和你在一起，另一面又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你够了”，文琦冷冷地打断他，“不要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你一样。” “你不相信，好，那我问你，冯媛媛你该认识吧？”夏晋远指着她手里的那个文件袋，“你好好看看，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就在前几天他们还一起去了新加波……” ------------ 105 文琦看着桌上那些资料和照片，夏晋远的确是下了功夫了，这些资料很详细，都是针对高浩天的私生活的，他和哪些女人交往过，交往了多长时间，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背景……，但侧重点还是落在他这半年的生活的，从时间上来看，他和冯媛媛开始有来往是在自己去S市的前半个月，两人好像很多次出入一个高级会所。而那些照片显然都是最近的，照片上的两人倒没有多么亲密的举动，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并肩走在一起的，最后的一张是在机场，两人正在过安检…… 想起夏晋远的那些话，“……据我所知，这个冯媛媛背景也不简单，而且她对高浩天很是痴心的，……，你不了解男人，一个对自己痴心而且对事业发展又有好处的女人，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电话那边，林胜楠泣不成声，“文琦，我妈妈不行了……” 文琦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去了林胜楠所在的那个城市，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用不了几天就要放年假了，她给夏晋远的秘书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提前休年假，然后跟林阿姨打了招呼就匆匆去了机场。 等她赶到的时候，林胜楠的妈妈已经离开了，她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都瞒着自己的女儿，进出医院不知多少次了，而这次终于是没能熬过去。林胜楠精神很差，几近崩溃，“她病了，我却不知道，还一直和她赌气，不回来……” 文琦紧紧搂住她，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也经历过，“别难过了，你该庆幸，她临走之前，你一直陪着她。” 等到所有的后事都处理完，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文琦不放心她，决定留下来陪她一起过年。 要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她走的匆忙，竟然把手机忘在了家里。用林胜楠家的电话打高浩天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一直到初二，林胜楠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才坐上返程的飞机。 回到家，林阿姨见了她，抚着胸口舒了口气，“文琦，你可是回来了……” “我朋友家里出了点事，不好意思，林阿姨，没回来陪你过年。”本来文琦是想在家里陪她一起过年的。 “嗐，我没什么的，到是浩天从三十晚上就过来了，一直在这儿等你呢，也联系不上你，急得和什么似的。”她看了下文琦的脸色，“你们没吵架吧？” “他去哪儿了？”那天打他的电话没通，她也不好总是打，怕胜楠着急再催她走。 “一直在你房间里呢。”林阿姨指指楼上。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什么，连她进来都没有发觉。 “浩天”她轻轻地叫了声。 高浩天好像幻觉般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慢慢地回身，看到文琦，他没有说话，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住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文琦抬头，摸了摸他的下巴，“怎么过年过的胡子都长了？” 他用硬硬的胡须扎了她一下，“我哪儿还有心思刮胡子啊。” 他从新加坡回来就给她打电话，结果她的手机总是没人接，打她家里的电话，林阿姨告诉他，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出门去了。三十的晚上，他来陪她过年，可是她却没回来，手机还在房间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当他看到桌上那些东西时，心突然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如果文琦真的误会了什么……，他不敢往下想，心里懊悔不已，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和她说的。 他一直在等，可是越等心里越慌，如果文琦就这样走了，不再回来了，怎么办？那种从没有过的无助和恐慌，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心。 “文琦，你去哪儿了？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喃喃地问。 “胜楠的妈妈去世了，我过去陪她。”文琦感觉到他的紧张，“我忘带手机了，不过，有给你打过电话，没有打通。” 拉他坐下，文琦知道他肯定是看到自己桌上的东西了，“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有事情不告诉我？” “你的事情已经够你烦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把你搅合进来。”高浩天看着盯着她的眼睛，“你看了那些东西不生我气？没有怀疑我？” “生气是有的，不过，怀疑，倒还没有，但是有些介意。”文琦诚实地说。 高浩天用下巴轻轻蹭蹭她的头发，“生气是因为我没有把实情告诉你，介意呢？因为我和冯媛媛的那些照片？” “算是吧，总不能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还要高兴？”文琦咬咬嘴唇。 “那，为什么没有怀疑我？你不怕我是真的背着你和她在来往？” 文琦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开始，我是有些怀疑的，可后来，看你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照片，穿的都是我买的那件毛衣……”，他是个很讲究细节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总穿着那件毛衣呢？ “以后多给我买几件毛衣。”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文琦，谢谢你的信任。” “我和冯媛媛最近的确是有来往，不过，是因为别的事情。”他看着文琦，“你可能也知道，东海下属的一个物流公司出了问题，这个物流公司一直都是秦仲伟在管理，他利用物流公司的船走私，早前我已经有所察觉，也搜集了一些证据，本来是想警告他一下的，可后来由于别的事情，这个事就先放下了，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海关早就盯上了他，这次查封了好几个集装箱，追下去和他脱不了干系的，他为了脱罪，居然去威胁冯媛媛，让她找冯书记出面。” “他怎么敢？”明知道冯媛媛的背景，居然还敢这么做。 高浩天叹了口气，“他这么做，当然不会一点把握没有。早些时候，他趁冯媛媛和他交往的时候，给她下了药，拍了一些她的裸照，那个时候他可能就知道有一天这些照片会派上用场，他用这些照片威胁冯媛媛，冯媛媛很害怕，又不敢声张，后来就给我打了电话。” “这个秦仲伟真是卑鄙。”文琦恨恨地骂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用得出来。” “好在，他也知道冯媛媛不是好惹的主，只是拍了照片，而且一直也没敢声张。”高浩天低下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我真的只是帮她而已，现在事情都解决了……” “其实，说到底，冯媛媛会和秦仲伟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你，你心里对她有歉意，对不对？” “这个，不可否认，是有点，不过，我早就说过，她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只是，毕竟是朋友，于公于私，这个忙我都该帮的，不过，应该早点告诉你。”高浩天很坦荡。 ------------ 106 “其实，我早觉得你应该是有事情瞒着我。”文琦顿了下，“记不记得，那次我们一起看电视时，说起过冯媛媛，我问你她是否还和秦仲伟在一起？你的回答很含糊，其实，你可能不会去关注冯媛媛，但秦仲伟的一举一动，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想说。” 高浩天低下头，“你知道，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文琦，你这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他点了点文琦的胸口。 “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其实，我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我怕你误会，不想这件事情影响了我们……，可是，看到那些照片时，我就知道，应该早和你说清楚的……” “那些东西是夏晋远给我的，其实，你的过去我很清楚，不用他来提醒，至于现在，我想我该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文琦平和而冷静，“从我妈妈离开的那一刻起，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是和幸福无缘了，不仅是失去了至亲的人，同时失去的还有我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向往，还有爱的能力……，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把爱情这两个字放到我自己身上，后来，遇到了你，其实，我很怕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但是我又喜欢那种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的感觉，那让我觉得，原来能爱一个人是这么幸福……，浩天，‘长相思，不相疑’，是我喜欢和向往的。” 文琦的思绪跳跃很大，但是高浩天却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紧紧搂住她，“文琦，谢谢你。”她的这份信任和期许，让他既安心又窝心。 文琦连日奔波，在林胜楠那里也没怎么休息好，此时回到家，整个人放松下来，有些困乏。 “看你眼睛都红了，先睡会儿，我去帮林阿姨准备晚饭，一会儿再来叫你。”高浩天体贴地给她盖上毛毯，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 等高浩天上来叫她吃饭时，她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神情慵懒而妩媚。 高浩天靠过去，揽住她，“要开饭了。” 文琦微微一笑，“我们好像都还没给对方拜年呢？” “嗯，差点忘了，”高浩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包，“过年好。”他轻轻做了个口型，文琦脸上一红，他说的那两个字是“老婆”。 “过年好。”她轻声回道。 看着他塞在她手里的红包，“好多年都没收过红包了。”从外婆走后，就再也没人给她包红包了。 “以后，每年都会收到的。”他在耳边低声说。 假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文琦知道高浩天很忙，他春节没在父母身边却跑到自己这里来，让她很是不安，一个劲地催他早点回去。 “你来这里过年，已经不太合适了，再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 “你放心，我爸和我妈他们有老朋友从国外回来，哪儿有空理我？” “就是放假，公司里也应该有很多事情的。” “你放心，公司还有展平呢？他今年可是没回家过年，去程佳那儿了。”程佳是S市人，这个文琦知道。 “文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我妈怪你，是不是？”高浩天叹了口气，她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了。 “你上次过去，碰到我妈了，对不对？”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秦素无意中说漏了嘴，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秦素会跟文琦说什么，想起那晚文琦有些反常的情绪，他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就明白了。 “浩天，秦阿姨其实对我很好的，我也很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她，就很喜欢她。”可是，秦素并不喜欢她和高浩天在一起。 “文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妈妈也未必不喜欢你，只是她有她的想法，你放心，我会努力改变她的看法，我尊重她，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委屈你。” 高浩天没有回去，他带她去了周边的几个县城，文琦尽管是在云州长大的，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对这里并不熟悉，她不知道这些小城里居然也有很多好玩的，这个时间大家都喜欢到南方去，因此游人并不多，他们逛的悠闲而惬意。 在小城的一个寺院里，很多人都在上香许愿，大家都想在新的一年有个好彩头。高浩天拉着她也去上了一柱香，离开寺院后，文琦忍不住问他，“想不到你还信这个？”他许愿的样子很虔诚。 “心诚则灵，我希望自己的愿望能成真。”他认真地说。 “你许了什么愿？”刚问出口，她就想起了什么，忙摆手，“对了，这个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那好，我就不说了，等实现了，再告诉你。”他眼里浮动着笑意。 周围一个小镇上有露天的温泉，当地人管温泉叫做“汤”，告诉他们这里的汤很好，强身健体，周围很多人都慕名前来。 见时间还来得及，他们俩驱车赶往那儿，“大雪天泡温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文琦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感慨道。 话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拿起电话，话筒里似乎是个女声，高浩天只觉得文琦好像颤了一下，她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怎么啦？”她的脸色很不正常，他担心地问。 “我们马上回云州，夏晋远出事了。” ------------ 107 打电话的是夏晋远的秘书，她说的很简略，只是说他和章敏起了争执，被误伤，正在医院抢救。 文琦一路沉默，这个局面她并非没有想过，那天，从章敏那里出来后，她就预料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是不是很担心？”高浩天不知道这个消息在她心里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个结局本来就应该是我想要的，我回来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所以，也没什么不好。”她喃喃地说。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去帮你做那些事情。”如果按她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来，也许到了最后，以她的善良未必下得了手。 “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他也不例外。只是，我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那样的话，他怎么能体会被人背叛的痛苦，怎么知道那种侵入骨髓的恨意……” 高浩天一路高速飞奔，本来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结果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直接去了医院，公司里的两个副总和他的秘书都在，看到她，大家都围了上来。 “文琦，夏总正在里面抢救。”公司一个副总指指抢救室的门跟她说。 不管她如何和他撇清关系，即使她已经不姓夏了，可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家人，所以他出了事情，他们第一时间就会通知她。 “情况怎么样？”她略过那些复杂的心绪。 “不是很乐观，他胸部被刺了一刀，医生说刀口的位置离心脏特别近。”另一个副总神色黯然。 文琦轻轻颤了一下，想起章敏的那句话，“……我要让他跟我一起下地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望向给她打电话的李秘书。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出事后家里的保姆报了警，我们才知道的。”李秘书小心地说，夏家的情况她并不十分了解，只是隐隐觉得文琦和夏晋远关系有些古怪。 文琦没有再问，看来具体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高浩天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别多想了。”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如果夏晋远真的有什么事，文琦这一辈子怎么会安心？这个噩梦会追随她一辈子的。念及此，他心情沉重而压抑。 文琦茫然地望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急促，下意识地抓紧了高浩天的胳膊。 直到有医生过来，“患者失血太多，需要马上输血，可他的血型太特殊……” 他的话还没说完，文琦站了起来，“我和他是一个血型，输我的。”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血型特殊，因为小时候，妈妈总是很小心，怕她受伤，她也知道，家里还有个人和她的血型是一样的，因为他总是对妈妈说，“没事的，还有我呢。” “不行，”高浩天挡在她身前，“你体质不好，又晕血，还是我来。” 文琦看着他，摇摇头，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执著，“浩天，这次，别跟我争。” 高浩天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和她争下去。 文琦抽了400CC的血，她的状态很不好，但一直在强忍着，坚持到抽完血，面色和纸一样苍白，大冷的天，她却大汗淋漓。高浩天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见她这样，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手术还算成功，医生出来通知他们，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高浩天带文琦回家休息，把她安顿到床上躺好，吩咐林阿姨给她炖点红枣桂圆粥，就一直坐在床边陪她。 “小时候，我喜欢看动画片《哪吒闹海》，每次看到小哪吒自杀那里都会哭，”文琦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后来，长大了，看到那里还是忍不住会落泪，……，你知道吗？每次他去找我，他和我说，血浓于水……，那个时候，我都恨不能像小哪吒那样，把这副躯壳还给他，那样我就可以彻底和他没关系了……”文琦闭上眼睛，高浩天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文琦，别这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身上毕竟还有一半来自妈妈，所以，我不能那样做。不过，今天就算我还给他了……”文琦缓了口气，又笑了，“浩天，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高浩天又陪了她两天，在文琦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回了S市，走时，几乎把家里的冰箱都装满了，一个劲地嘱咐林阿姨，一定要看着文琦，把身体养好。 “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看看文琦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分公司的负责人，我和他打过招呼，有急事让他先过来。” 文琦没有再去医院，但是她知道他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期间，李秘书打过电话来，“文琦，这件事情，我们对外一直封锁着消息，但是，时间一长，总会有各种传闻的，还有，警方那里，也一直在等家属的意见，章敏还在看守所里，你看，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我不参与任何意见，你可以等夏总身体好些了，去问他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当事人。”他要不要告章敏，是告她误伤还是故意伤人？这都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 公司正是多事之秋，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能曝光的，所以董事会对外宣称是夏晋远身体欠佳，在医院休养。 文琦去看过章敏，只不过短短十几天，她好像老了很多，头上添了很多白发，可能是因为以前保养得太好，现在的样子让人觉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因为有警察在场，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 “抢别人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是不是？”文琦看着她。 章敏面色惶然，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夏晋远是否会放过她？ ------------ 108 文琦再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这是出事后，她第一次见到夏晋远，在医院抢救那天，她虽然一直在场，但并没有见过他。 公司给他请了护工，文琦进去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护工轻轻叫了他一声，“夏总……” 看到文琦，他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欣喜，“你来了，文琦？” 指指床边的椅子，“坐吧。”然后他又对那个护工说，“你先出去吧。” 文琦坐下，屋子里只剩了两人，安静地让人有些难受。 “谢谢你，文琦。”还是夏晋远先开了口。 文琦知道他指的是输血的事情，“你不用谢我，就当是我还你的。” 她的话让夏晋远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琦看着他，来之前她已经问过医生，他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不知道这次的事情除了在他身体上留下的那道疤痕，还给他留下了什么？ “我总是想，到底要多绝望，才会让妈妈对自己那么狠心，可以扔下我，那么义无反顾地奔赴另一个世界……”，当年医生给出的结论是，文静宜割腕前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她那样决绝，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你的背叛，不仅仅让她对爱情绝望，更让她心中一直赖以生存的信念轰然倒塌，她对人性已经绝望……” 文琦的声音仿佛是咒语，夏晋远只觉得好像被定在了那里，半响才喃喃出声，“文琦，难道你就不能试着原谅我？” “不要再提原谅这两个字，”文琦打断他，“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你？如果我原谅了你，那我又把妈妈放在哪儿？我恨你，每时每刻都在恨你，所以我离开这里，我想只要不再见到你，我就可以忘了你，就可以当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你却不放过我，你不断得去找我，去提醒我，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知不知道，我多憎恨我身上流着的那一半的血，所以，我给你输血，你不用感激我，我根本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希望从此和你没有任何牵扯，我会带妈妈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安静生活，我不会再恨你，但我会让自己忘了你，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去找我了，就当是你成全我吧。” 文琦的话让夏晋远的脸色越来越白，但他仍然还是怀着一丝幻想，“你真这么想？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好，既然你要听，索性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回来？如果当初不是你逼我去偷那份标书，海天又怎么会中你的计，我又怎么会陷入那样的处境里？我回来，只是想报复你，本来我可以离你远远的，可是，是你非逼着我回来的，其实，你并非没有怀疑过我，只不过，你太自负，不愿承认罢了。其实，你倒是冤枉了章敏，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不过她今天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不过是想让她看看，当年她抢来的这个男人会怎么对付她？其实，听到她用刀伤了你的时候，我真是挺怕的，我怕你就这样死了，所谓‘一了百了’，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文琦看着他死灰般沉寂的眼神，“不要再幻想我们之间会回到那种正常的父女关系了，永远也不可能了，我们在一起，只会是鱼死网破，所以，就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从医院出来，文琦去了青色，她好久没来了，没想到向云晴居然也在。 “你怎么还来这里？”她的小腹微凸，看起来已经像个孕妇的样子了。 “原来你不是来看我的啊？”向云晴白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在这儿，特意过来看我呢。” “我是来喝酒的。”文琦很诚实，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向云晴好像也不太来这里了，她没想着能碰上她。 向云晴拉她在一张桌子边坐下，“你那个后妈出事了？不是因为我骗她怀孕的事情吧？” 有刘力强这层关系，文琦知道章敏的事情瞒不过向云晴的。其实，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没关系的，可是，谁敢说不是这一件件事情促成的。 “对不起，云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当初不该把你扯进去。”她不想向云晴因为这件事情而愧疚。 “嗨，你干嘛这么当真啊？要追究责任，那也是他们俩之间有问题，如果他们彼此信任，咱们一句话她就信了？”向云晴倒不以为意。 这一晚，文琦喝了很多的酒，向云晴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最后，她终于开口了，“向云晴，我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了……” 向云晴见她今晚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似乎都欲言又止，“文琦，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不喜欢这个城市，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文琦看着她，“但是，我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了你，我喜欢你，你一定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可还等着做他的干妈呢。” 向云晴毕竟不是刚毕业的小女孩，她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尽管文琦从来不说她的事情，但她也知道她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复杂，章敏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这么一联想，也大约知道文琦离开的原因了。 “呵呵，文琦，是不是要去和那个帅哥双宿双飞啊？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说好了，你们的婚礼我可一定要参加的。” 文琦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向云晴，你都是孩子的妈了，还是魅力不减啊，喏，那边有人盯了你可不是一会儿了？” 向云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地一脸黑线。 其实，文琦刚才就看见刘力强在那边坐着，眼睛一直盯着向云晴。 “到哪儿都跟着，搞得和特务盯梢似的，我都这样了，还能跑了不成？”向云晴有些恨恨地说。 “他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说到底也是关心你，别这样了，快点过去吧。”文琦劝她。 向云晴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 109 一个春寒料峭的早上，文琦离开了云州。 她坐在船上，一身玄衣，怀里抱着妈妈的骨灰，看着这个城市在她的视野里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到了最后，终于与海平面连成一片。 再次离开这个城市，心情却与九年前截然不同。九年前的她，心里除了满满的恨，只剩下茫然；而现在的她，除了那种难以言明的悲凉，已经没有了恨。 她没有告诉高浩天自己离开的时间，有些事情，她想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离开这里的这段路，她想陪妈妈一起走。外婆曾经说过，过了海，过去的事情就都忘了，她希望自己和妈妈从此能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 到阳宁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她悄悄回了外婆的家，把妈妈的骨灰放在外婆遗像下的桌子上，望着照片上两张肖似的脸庞，泣不成声，“外婆，妈妈回来看你了……” 她把妈妈葬在外婆的身边，她们俩最终以这种方式团聚了。妈妈离开的时候，年华正好；回来的时候，却只是一捧骨灰…… 在阳宁呆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她回了S市。 她回了自己的家，家里很干净，锦慧知道她近期可能回来，已经找家政来打扫过了。 文琦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赶了很长很长路的游人，浑身都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她摸出了手机，“浩天，我想你了……” 电话响的时候，高浩天刚开完一个临时会议，和公司里的几个中层从会议室里出来，熟悉的号码让他停下了脚步，冲那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退到稍微僻静的角落里，才摁了接听键。 文琦甚少和他说这种亲昵的话，他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不安，“那，我明天过去陪你，好不好？”他柔声说。 “我回来了，浩天。”文琦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程佳刚把开会的资料放下，就见高浩天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程佳，我要出去一下，不是很急的事情不要给我打电话。”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平日有些凌厉的眼神此刻却分明透着丝丝温柔的笑意，看的程佳一时怔在那里。 直到看见文琦，高浩天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拉过她的手，“怎么这么憔悴？” 文琦轻轻靠在他怀里，被他身上那种温热的气息包围着，不由地放松了下来，“我这几天都在阳宁，我把妈妈的骨灰带回来了……” 高浩天这才注意到，她一身的黑色，心疼地抱紧了她，“怎么不让我过去陪你？” 文琦在他胸前轻轻地叹了口气，“浩天，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面对的。” 觉察到她的疲惫，“你累了，先去睡一觉，好好歇歇。” 文琦点点头，走到卧室门口却又回头看着他，“你在这儿陪着我，好不好？” 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期盼，像小孩子般，高浩天抑制住自己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微笑着，“我就在客厅，你放心，不会走的。” 文琦的脸有点红，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黏人，可是，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高浩天坐在客厅里，文琦对他的依恋，让他心里有种浓浓的满足感，文琦终于回来了，他想自己该回家和妈妈好好谈谈了。 等文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推开卧室的门，高浩天坐在沙发上一脸笑意地望着她，“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要进去叫你呢，收拾下，我们去吃饭。” 高浩天带她去的是他们曾经去过的那家汤店，两人坐下后，文琦想起他们第一次去那里的情形，她记得是自己为了胜楠的事情去找他帮忙，那个时候，自己对他还是有很多的戒备，可是，这第二次来，两人的关系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高浩天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略带笑意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很喜欢喝汤吗？”文琦不接他的话题。 “我是觉得你应该多喝点汤”他一脸认真地说，“这些日子我跟陆阿姨学了好几种汤的做法，以后，我做给你喝。” 他跟在陆阿姨身后不断地问，弄得陆阿姨奇怪的很，“浩天，你什么时候想喝，就回来，我熬给你喝，这个熬汤都是慢功夫，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 他也不理会她的话，只是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不断地记着要注意的事项，“这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陆阿姨嘴里嘟囔着，要知道以前他可是很少到厨房里来的。 文琦想他曾经说过，要去报个厨艺培训班的，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想到，还真当回事了。 热乎乎的汤喝到肚子里，文琦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上楼的时候，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文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居然都带着一抹胭色，高浩天从身后抱住她，把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文琦，不要再离开了。” 文琦在他的怀里转身，用手盖住他深邃的眼眸，轻轻亲了下他的唇，她的唇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紧紧地缠住了，他炙热而霸道，让她没有一丝退却的余地，文琦下意识地用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叮”的一声响，电梯到了，高浩天稍稍换了下姿势，把文琦带出了电梯，文琦喘息着，“电梯里有监控的。”本来是指责的声音，可听起来却好像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高浩天在她耳边笑着，“谁让你先招惹我的。”走廊里的声控灯被他们的脚步声惊亮，怀里的文琦，眼神迷蒙，红唇娇艳动人，他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两人纠缠着进了屋，高浩天用后背倚上了门，然后一下子抱起了文琦…… 文琦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了，高浩天的唇和手温存而又坚决地一路向下，她的衣服也一件件地被扔到了地上，气氛瞬间旖旎起来…… 文琦初尝情欲滋味，脸皮又薄，本来是有些慌乱的，可是，高浩天的温柔和体贴让她一点点地融在了他的怀抱里，忍不住嘤咛出声，她的反应让高浩天几乎失控，动作更加狂野起来…… ------------ 110 文琦回来的第三天傍晚，高浩天回了家，他陪着秦素和高克东吃过晚饭，等高克东去了书房后，叫住了秦素，“妈，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从那场大病后，高克东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平日里大家都很注意，尽量不在他面前谈及一些让他心情起伏太大的事情。 秦素一副很了然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无事不会献殷勤，说吧，什么事情？”平日里，高浩天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这么早回来陪他们俩吃饭，不用说也知道是有事情的。 高浩天沉吟了一下，“文琦回来了。” 秦素没有丝毫的惊讶，笑容得体，“那好啊，有空让她来家里吃饭，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还真有点想她呢。” 高浩天眉头轻轻蹙了下，最初，秦素对他和文琦在一起的态度很明确，她不赞成。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他出了那场车祸后，她开始回避和他说起这个话题，其实，他知道对于他频繁地到云州去，她心里是不满的，但是她从来不指责他，她会用另一种方法，她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可能不顾及到她的身体，所以，他会内疚，他会觉得自己很不孝。这样的时候，有些话他往往很难开口。 “妈，你知道我的意思，文琦回来了，我想和她在一起，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高浩天对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 “浩天，结婚是人生大事，不能草率，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她这个儿子的脾气她最清楚，尤其是又牵扯到了文琦，她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妈，我好像记得几年前你就开始在我面前说，我不小了，该定下心来了，怎么到了现在，我想结婚了，你倒不着急了呢？”高浩天也耐下心来，他不想和家里闹僵，他要给文琦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妈，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文琦的，你想认她做女儿，我知道你心里是真的这样想的，可是，她做了你的儿媳妇，不就是一辈子都是你的女儿了吗？我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能接受？” “那不一样的。”秦素叹了口气，“没错，平心而论，妈妈是喜欢她，如果她没有和你走到一起，妈妈会很疼她，可是，浩天，做女儿和做儿媳怎么能一样呢？你对他用情那么深，和她在一起后，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你为了她的朋友，居然都肯向秦仲伟低头；因为她，你差点铸成大错……，本来，以你的能力，即使是你爸爸身体不好，也用不着妈妈去主持大局，可是，什么事情只要沾上了她，你就方寸大乱，我不知道她和她爸爸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知道你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都和远江集团有关，闭着眼，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谁？……，你说，你这样，我怎么能放下心来，你和她在一起，我总是在害怕，不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浩天，我希望你们俩幸福，是希望你们俩各自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 高浩天沉默良久，毕竟是自己的妈妈，他能体谅她做母亲的心。“妈，我知道最近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而我处理的也不是很妥当，你对我不放心是应该的。可是，这些事情未必都和文琦有关，你不必迁怒于她，关心则乱，这句话放在你我身上都合适，我出车祸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是有些不够冷静，”他知道秦素一直对当日他因为急着出院而要求医生摘掉他脾脏的做法心有余悸，“可是，妈，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好好爱惜自己，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我要照顾你和爸爸，还要照顾文琦……” “浩天，你怎么这么固执？”秦素摇摇头。 “妈，我是你儿子，我不想惹你生气，可是，我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心，我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不能委屈了她，所以，我等着你和爸爸的祝福，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高浩天没有和文琦说起他回家的事情，他怕文琦有顾虑，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打算。 倒是文琦主动问他，“秦阿姨还在公司忙吗？” “嗯，估计她还得在公司呆一段时间，不过，时间不会很长。”他卧薪尝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你要重返董事会？”他那么笃定，文琦倒有些担心。 “怎么？不相信？”高浩天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在你眼里，你这个老公就这么没用？” 文琦有些脸红，“真肉麻。” “肉麻？你不是也叫过的？”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这一说，文琦只觉得耳根子都红了，两人缠绵的时候，在文琦快要崩溃的边缘，他诱哄地让她叫“老公”，那种意乱情迷的时候，文琦抵挡不住，只能乖乖地叫了。 “不许说。”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这副娇羞的表情，让高浩天浑身都热了起来，他伸出舌尖挑逗地亲她的手指，文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件很不智的事情时，局面已经失控了…… 等两人从波浪起伏的*中平息下来，文琦躺在高浩天的怀里轻轻喘息着，她突然发现好像从两人有了这种亲密关系后，她就没占过上风，只要一有肢体接触，最后投降的都是她。 “文琦，你生我气啦？”高浩天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在怪他。 文琦忍不住笑了，“这个时候说生气，多矫情啊。”人都还在他怀里，她又怎么生的起气来。 高浩天轻轻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文琦，我们结婚吧。” ------------ 111 怀里的身子明显的一僵，高浩天看不到文琦的表情，但不知怎么心里却沉了一下，“文琦，我是认真的。” 文琦在他怀里转过身来，“这样的求婚方式是不是有些另类？” 她嘴角带着笑意，语气也是很轻松的，可是，他分明看见她眼里那抹掩饰的躲闪和害怕。 高浩天搂紧了她，“嗯，是我太心急了，哪儿有这样求婚的，这样吧，你咬我一口，就当是罚我了。” “哪有你这样罚自己的？”文琦这次没有上他的当，“我才不咬呢。” “要不，我咬你？”他故意把靠近她的颈部。 文琦被他的气息弄得痒痒的，“好了，好了，别闹了。”她边笑边说。 这个话题表面上就这样过去了，其实，在两个人的心里都没有过去。 文琦不知道自己在听到高浩天那句话时为什么会那么惶恐，她从来不怀疑他的真诚，可是，在她心里也从来没有把婚姻看作是爱情的归宿，那一纸契约到底能约束了什么？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尽管他没有说，她也知道，他家里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秦素的态度很早就已经摆明了，一边是父母，一边是自己，夹在中间，想必他也很为难吧，而她不想他为难，可是没有亲人祝福的婚姻到底能走多久呢？ 文琦眼里的那种躲闪和害怕一直在高浩天面前反复出现，他没有想到她会这种反应，其实，他知道她并非是真的介意他求婚的时间和方式，本来他是准备在一个更合适的时候跟她说的，可是那个场景那些话好像没经过大脑直接就出去了，而文琦的反应实在让他所料非及。 文琦在家里闲了一些日子，正好锦慧要结婚了，很多事情要忙，她这个闲人正好就派上用场了。 “哎呀，原来结婚这么累人啊。”文琦躺在锦慧的新沙发上，发着牢骚，“锦慧，你和陈钢得好好请我吃一顿啊，这几天我这个免费劳工当得可够称职了。” “行，别说一顿，几顿都行。”锦慧忙不迭地答应，“让高浩天看见我这么压榨你，还不得心疼死。” “锦慧，你向往婚姻吗？”文琦趴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锦慧突然问道。 “当然了，婚姻是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最好的承诺。”锦慧一脸的幸福，“难道你不向往吗？文琦。” “这个，我还没想过。”文琦支吾着，她不想在这个喜庆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 “文琦，婚姻就好像我们和自己所爱的人住的那栋房子，它不会永远坚固如一，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旧，也会漏雨，会出现各种问题，但只要两个人同心协力，都会把它修补好的，那是我们的家，会为你遮风挡雨的家，是一辈子的家。” 晚上，高浩天来接她，文琦见他车上放着几本装修的杂志，随手拿了过来，“怎么看起这个来了？你们公司房子的装修还得你这个老板亲自过目吗？“ “哦，有个朋友要装修，让我帮着看看。”高浩天指着那些杂志，“说说你的看法，你喜欢哪种装修风格？” 文琦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装修这个事情不能听别人的，毕竟是自己住的房子，别人的感觉怎么能代替你自己的呢，别人觉得好，自己未必觉得好。就像我喜欢这种柔和的自然的风格，可是你朋友可能喜欢那种很浓烈的现代风格，所以，这个意见没法给。” 高浩天笑了，“也对，回头我和他说说。” 锦慧那边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文琦开始留意报纸的招聘启事，她还从没有闲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有些不适应了。 高浩天来，看见茶几上那些报纸，“文琦，你要去找工作吗？” 文琦点点头，她一直没和他说这个事情，“我在家里呆的时间也挺长的了，你知道，我不习惯这样的日子的。” 高浩天默然，若不是锦慧的事情，恐怕她早就着急了。 “有没有想过再回去读书？” “读书？”文琦摇摇头，“如果要读研，我毕业那会儿就读了。”以她的成绩根本不是问题。 “我听说你文章写的很好，当初曾想考中文系的。”他知道如果不是家里出了变故，文琦可能早就读了某个大学的中文系，现在可以让她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文琦垂下视线，她知道他听谁说的，这个梦想她只对一个人说过，谭海成。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当年曾经孜孜以求的东西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不能碰触的伤疤。 “不错，我的确曾经很喜欢中文的，可是，浩天，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改读了理科？”文琦看着他，眼里黯然，“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妈妈是怎样知道夏晋远和章敏的事情的。其实，她是看了我写的那篇日记……，我总是想如果我没有写那篇日记，或者是她没有看到那篇日记，那她可能不会选择那条路的……，是，她早晚也会知道，但是她从女儿的日记中看到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她最好的朋友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叫她再怎么面对周围的人？”其实，妈妈知道她一直写日记，但她很尊重她的隐私，从来不去翻看的。可是，那些日子她的表现太反常了，她还太小，还没学会把心事不表现在脸上，而文静宜对她的种种反常很是担心，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她才会去看她的日记。妈妈去世的第二天，她就知道妈妈看了她的日记，她喜欢在日记本里放一些干花，而且放的页码都是有规律的，可是，妈妈慌乱中并没有发现这些。 “其实，是我的文字间接地害死了妈妈，所以，我不敢再去碰触文字，它们从我曾经最喜欢的变成了我最痛恨的……，我不会再去学中文的，我和这个已经绝缘了。” ------------ 112 文琦也拒绝了高浩天让她去海天公司的提议，她最终去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不大，在业内也不是很有名气。 陈钢知道后一个劲的惋惜，“你怎么不到东信来呢？我们梁总对你可是一直青睐有加的。” 高浩天也奇怪，“凭你的能力，找家像样的事务所不成问题的，怎么选了这家？” “这个公司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工作轻松，最重要的是给我的薪酬也不低啊，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她半真半假地说。 其实，文琦一直觉得工作就是养活自己而已，她之所以不去那些大公司，其实是因为高浩天的关系，那些大公司经常会和他们公司有业务往来，而她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和他有什么牵扯。 高浩天知道文琦的脾气，所以在找工作这件事上，他只是给她提提建议，并没有插手。想想她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工作轻松是主要的，他可不想累着她。 锦慧和陈钢的举行婚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尽管曾经答应过锦慧要做她的伴娘，但最后文琦还是推辞了。 “锦慧，别怪我，你知道的，我对红色很敏感……，这个喜庆的日子，如果出点什么状况就不好了。” 锦慧拍拍她的手，“文琦，我怎么会怪你呢，是我考虑不周才是。” 穿上婚纱的锦慧格外娇艳动人，“真漂亮。”文琦低声赞道。 “你穿上婚纱会更漂亮。”高浩天在她耳边低语。 婚礼的喜庆气氛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那些捉弄新娘和新郎的小游戏让文琦看得忍俊不禁。 例如，这个吃香蕉，用一根橡皮筋把香蕉吊得老高，新郎跳起来够着后，用嘴巴拉下来，然后和新娘共同吃完这个香蕉。 那个提橡皮筋的男子是陈钢的同学，他存心是在故意难为新郎官，把香蕉提得那么高，陈钢好不容易够下来，可是，锦慧又没咬住，香蕉又弹回去了，她和陈钢的嘴唇倒碰到一起了，大家哄堂大笑，主持的司仪打趣道：“看样子新娘和新郎太急着亲吻对方了。” 看着锦慧被捉弄的满脸通红，文琦简直比她还紧张，回头看看高浩天，他一脸笑容中居然带着点羡慕。 文琦心里一动，想起那天被自己岔开的那个话题，从那天后，他们没有再说过这个话题。 当晚，文琦她们同学有个小型的聚会，借着参加锦慧婚礼的机会，很多外地的同学都回来了，大家也都好久没见了。 姜东阳也来了，他在外地开会，当晚刚赶回来，他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不好意思，没赶上参加你们的婚礼，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陈钢接过去，“谢谢你。” 文琦看着对锦慧爱护有加的陈钢，又看看他们面前的姜东阳，想起锦慧曾经的执著，心里一阵感慨，还好，锦慧没有错过属于自己的幸福。 大家都很善解人意，锦慧和陈钢敬了一杯酒后，便被大家催促离开了。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成了同学间的叙旧了，文琦当年并不是很活跃，但毕竟是曾经在一起四年的同学，久别重逢，总是高兴的，也喝了不少的酒。 不知什么时候，姜东阳坐到了她的身边，“文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文琦辞职的事情他知道，当时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他曾经给文琦打过电话，可是她单位的人告诉他，文琦已经辞职了。那次聚会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后，文琦就没有再接他的电话，他知道，自己和她是真的没有可能了。别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就是她喜欢自己，让她在锦慧和他之间选，她也未必会选自己。 “我回来有些日子了。”文琦看着他，他好像瘦了些，“你还好吧？” “还不错，基层的工作是累了点，不过有时候也挺有成就感的。”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文琦，可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正沉默间，文琦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文琦起身拿着电话去了靠近阳台的角落里。 电话是高浩天打来的，“什么时候结束？我过去接你。” 文琦看了看里面，“估计还得一会儿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别喝太多的酒，尤其是别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混酒，听见没？” 文琦忍不住笑了，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他就说过好几次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回来，姜东阳见她一脸温柔的笑意，“男朋友打来的？” 文琦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嗯，他怕我喝多了。” 姜东阳心里一阵黯然，眼前的她真是变了很多，眼神里的那种冷冷的气息不见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一种俏皮的柔和。 聚会结束后，文琦给高浩天打了个电话，本以为他要一会儿才能赶过来的，结果一出酒店的大门，就见他的车停在那里，而他正靠在车上等她。 “文琦？”他边叫她边走了过来。 “好啊，文琦，你的保密工作可做到家了，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吗？”那帮同学见状不满地嚷嚷着。 文琦看了高浩天一眼，以往他可不像今天这样高调的。 “我男朋友，高浩天。”她倒也落落大方。 高浩天一一和她那些同学握手，其中有个女同学悄悄地凑到文琦耳边，“文琦，原来网上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啊。”她显然是看过网上的那些文章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坐上车后，文琦有些郁闷地问。 高浩天显然心情很好，“我送你过来后根本就没回去，在附近喝了几杯咖啡。” “你刚才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高浩天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我没别的想法，只是想你的同学认识认识你的家属。”文琦刚才的态度他很满意。 ------------ 113 其实，高浩天是有些不放心文琦，自己最好的朋友结婚，她心里指定是有些情绪波动的，然后又跑去见以前的同学，他实在是怕她喝多了，或是再出现类似晕倒那种突发事件。 当然，在她同学面前亮出自己的身份，这个他确实是有意的。 “在你同学面前这么大方地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那个姜东阳知难而退吧？”他听文琦说起过姜东阳，也知道他和唐锦慧还有文琦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 “我会和他走得近一些仅仅是因为锦慧的关系，这个从一开始我就和他说得很清楚了。” 高浩天一副了然的表情，“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只怕他心里放不下。”刚才姜东阳看向文琦的目光是那样的黯然神伤。 “锦慧对他曾经那样用情至深，到最后不是也放下了……”文琦想着锦慧那些挣扎、徘徊、痛苦的日子。 “说到底，你心疼的还是锦慧。”高浩天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这样我也放心了。” 文琦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是怕她因为不能回应姜东阳而心有愧意。 回到家后，高浩天没有急着离开，他拉着文琦在沙发上坐下。 “看到锦慧结婚有没有什么感触？” 文琦侧脸望着他，“干吗这么严肃？” “我觉得他们很幸福，你呢？” “当然，看到锦慧这么幸福，我也很高兴。”文琦认真地说。 ”文琦，我很羡慕他们。”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浩天？”文琦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文琦，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生活？”他急急地问。 文琦摇头，“不是……” “那是不是我给不了你那种安全感？” 文琦咬了咬嘴唇，“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原因……” 高浩天恍然，“你对婚姻有恐惧？” “算是吧。”她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她父母的婚姻失败对她的影响这么大，“可是，文琦，你也看到了，今天锦慧是多幸福的。” “那不一样，浩天。”文琦迟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秦阿姨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情。” 高浩天默然，他不想文琦受伤害，但显然这件事情还是伤害了她。 “对不起，文琦，这个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不错，我和我妈妈谈过，在这件事情上她有些固执，但是她的出发点是希望我们俩幸福的，只是，她对于我们在一起的这种幸福还没有深切的体会，所以她才会担忧，不过，你放心，如果她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如此幸福，她会同意的，而且我保证她会很疼你的。” “其实，秦阿姨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很怕有一天她站在我面前指责我，抢了她的儿子却没有带给他幸福……” “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是幸福的，你相信我，文琦。”高浩天把她紧紧地抱住了。 文琦回到S市两个月后，高浩天重新回到了东海集团的总部，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而秦素宣布正式退出公司的管理。秦仲伟因为涉嫌走私已经被司法机关逮捕，而他所管理的物流公司和投资公司那边也都牵扯出很多违法的事情来，高浩天趁此机会将这两块业务重新整合，尽管公司因此损失也很大，但也算是去除了身上的一个毒瘤，除了后患。高浩天在公司治理上展现了他铁腕的一面，董事会里那些老古董们见状都很识相地相继提出了退休的申请，而他的舅舅秦睿因为儿子被捕，彻底没了心气，推说身体不好，也不再插手公司的事情了。 公司里的人私下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高浩天的魄力和手腕比高克东厉害多了。 文琦所在公司有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好像有个什么亲戚在东海集团，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了些，几乎一个下午她都在办公室里对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赞叹不已。办公室里年轻人多，又大多是女孩子，大家七嘴八舌地参与着讨论，思维也不断发散，最后居然停在“这样的男人会选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妻子？” 有的说“只要漂亮就行了”，马上就有人反驳，“漂亮是做情人的标准，娶老婆恐怕还是要门当户对的。” 文琦在一边默不做声，大家争论不下，终于发现了她，“嗳，文琦，说说你的看法？” 文琦扑哧一声乐了，“怎么搞的和开讨论会似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怎么想的，我们怎么会知道啊？” 大家对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刚要和她争论，文琦指指手腕上的表，“下班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加班，再说了又没有加班费。” 刚从公司里出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在她身边停下，文琦一看那熟悉的车牌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还好公司里的同事都还没出来。 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子，“快点开。” “怎么？欠人钱了？”高浩天好笑地看着她，她不喜欢自己来公司接她，往常他来的时候都是停在对面的停车场里等她。 “比欠钱还严重啊，高总，我们办公室的姑娘们花痴你一个下午了，要是被她们发现你居然在公司门前出现了，你说，会是什么局面？” “她们都说我什么了？” “她们很好奇，你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娶老婆的标准什么？” 高浩天眼里的笑意渐深，“难不成她们正好说到你身上去了？” “她们那些标准里，我好像没一样符合的。”文琦弯弯嘴角，“貌美如花、门当户对？”。 “没关系，她们很快就会知道，你就是标准，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成。”他笃定地说。 ------------ 114 车子驶去的方向既不是文琦家，也不是高浩天住的公寓，而是往市南的方向而去。 “这是去哪儿啊？”文琦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问道。 高浩天车速不减，“到了就知道了。” 文琦见他这样说，索性也不费心去猜了，她发现和他在一起后，自己的心理舒缓了很多，只要是和他呆在一起，她整个人都会很松弛，是那种很安心的感觉。 车子很快驶进了一个小区，在里面走了一段后，文琦发现这个小区面积很大，一条蜿蜒的小河将其分为东西两部分，西边是一片小高层的楼房，而东面则是一片独门独院的小楼房，高浩天将车子停在东南角的一栋楼房面前。 “到了，来，下来看看。”他下了车，伸手将文琦拉了下来。 文琦看着面前的这栋红白相间的建筑，漂亮的木栅栏围成的小院子，里面绿树掩映，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是……” 高浩天看着她，点点头，“是，这是我们的家……” 他拉着她，推开了院子的栅栏门，小院子中间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路，西面是用木头搭成的一个架子，满满一架子郁郁葱葱的紫藤，架子下面是一组雅致的石桌石凳，东面靠近栅栏墙的地方种着一排半高的向日葵…… 文琦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个关于家的梦想，眼眶有些热，“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他从身后拥住她，“知道你要回来后我就开始看楼盘，看了很多地方，最后挑了这儿，这里南面临山，空气好，生活也很方便。”其实，他没有挑海边的那些别墅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文琦为人低调，未必喜欢那样的地方，再就是他知道她对于海有着很深的情结，他不想她每天看着海，想起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带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 “进去看看吧，里面可是我亲自设计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他拥着她走了进去。 其实，他这么用心，文琦已经知道里面的装修一定会是自己喜欢的，果真，整个家的装修风格简洁而温馨，色彩淡雅而又不显呆板，处处显示着主人的用心，高浩天细心而体贴，整个家里都没有那种过于浓烈的色彩。 文琦转过身抱住了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谢谢你，浩天……” 高浩天拍拍她的背，“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真怕你不喜欢呢？不过，儿童房我没布置，等着和你一起来呢。” 拉着她坐下，“想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饶有兴致地问。 文琦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日子，但好像都不是今天，她有些茫然，“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怎么我不记得了？” 高浩天看着她，柔和的嗓音低低地响起，“一年前的今天，我在一个很无聊的应酬上碰到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文琦眼前闪过她在酒桌上晕倒的那一晚，原来就是今天。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一天这个女孩子会走进我的生活，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以后的日子，我曾无数次回想过那个夜晚，我很庆幸当时没有推掉那个无聊的应酬，如果那样我可能就要错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这一年里，我和她共同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希望可以一辈子去照顾她，疼她……”他把自己的手在文琦面前展开，一枚漂亮的钻戒在他的手心，“文琦，嫁给我，好吗？” 文琦只觉得场景变换得太快，好像都没有回过神来，“我很怕你会在很多人面前做这件事情……”其实，她心里并非没有准备，这个话题既然已经提前，高浩天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些日子她偶尔会想，他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做这件事情，在一家情调很好的餐厅内？还是在很多朋友面前？或是行走在大街上他突然向自己求婚？…… 高浩天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文琦，哪有求婚时这种反应的啊？不过，你这是答应了，是不是？”他拉起她的手，将手中的戒指戴了上去，“喏，一辈子都不许反悔。” 文琦看着自己手上熠熠生辉的戒指，“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放到大庭广众下让人评说，我觉得这是件很私密的事情，还好，今天这个场合很不错。”她抬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浩天，我很愿意。” 高浩天轻轻吻上她的眼睛，“文琦，今晚是我二十九年来最高兴的日子。” 尽管答应了高浩天的求婚，但很多问题并不是不存在，吃过晚饭后，文琦看着忙碌的高浩天还是问了，“今天的事情你和秦阿姨说过吗？” 高浩天放下手里正整理的东西，“文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对我来说，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求婚也是件很私密的事情，我不会为这个事情去征求别人的意见的，即使是她是我妈妈。现在公司那边已经可以让她后顾无忧了，我想我的表现她应该很满意，她对于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担心并没有发生，她是个很明智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该如何取舍，对于两个她都很疼的人，你说，她会固执很久吗？” 他从一堆资料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我正想和你商量，明天我们去登记吧。” 文琦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居然是户口簿，他居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显然不是一时冲动。 “登记？要这么着急吗？”这个问题她可还没想过。 “文琦，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希望我的父母像疼我一样疼你，我也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我说过，我不会委屈你，我们先去登记，我先欠你一个婚礼，这个婚礼是要等我爸爸妈妈来主持的，你说好不好？” “可是，如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浩天就打断了她，“不会有如果，我不会让这个如果发生的，你相信我，文琦。” ------------ 116 第二天临要出门的时候，文琦又犹豫起来，“秦阿姨和伯父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尊重他们？ “你放心，他们要怪也只会怪我，”他拉过她，“好啦，别多想了，我看黄历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去晚了，可是要排队的。” 高浩天说的没错，婚姻登记处果然人挺多的，他们排在第六对，后面还有不少人。 “嗯，六六大顺，多吉利的数字。”等待的间隙，高浩天在她耳边低声说。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迷信了？”平日里很少见他信这些的。 “别的不信，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讲究这个了。”他今天穿的很正式，深色的西装，白衬衣上配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站在那里，丰神俊朗。 给他们办手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她把两本结婚证书递给他们，“祝你们幸福。” 高浩天接过来，“谢谢你。” 他揽着文琦的腰离开，回到车上后，把两本证书都放进了他的包里。 “哎，不是一人一本吗？”文琦好奇地问。 “是，不过，要放在一起，由我来保管。”他狡黠地笑笑，“反正也不会有机会再用着它们的，是不是？老婆。” 一声“老婆”把文琦叫了个大红脸，“你不是还要到公司去吗？”她忙岔开了话题。 “按理说，今天这个日子我该陪着你的。”高浩天有些歉意地说，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很多，他又是刚回到总公司，忙得简直是分身乏术。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你看今天很多人都是从单位过来的，办了手续还要回去上班的。”文琦自己是请了一天的假的，但高浩天那边肯定是很忙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听他嘱咐程佳，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情不要给他打电话。 “我先回我那边去收拾下东西，等晚上你过来接我，咱们回家做点好吃的。” 听她说回家，高浩天心里一软，她终于是把那里当做家了，“好，晚上我过来接你。” 程佳发现，尽管今天来的晚，但高浩天的心情非常好，她进去送文件的时候居然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笑着出神，眼神里居然是那种溺死人的温柔。从文琦回来后，自己的这个老板心情就一直很好，不过今天这个样子还真是从没见过。 高浩天确实很高兴，他很想把自己的这份喜悦和别人分享的，但是想到秦素那里还没过关，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文琦把自己的衣服、电脑和一些喜欢的书收拾到箱子里，其他的东西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回来收拾吧。 从今天起，她就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了，这个身份的转换快的让她有些恍惚，曾经她以为自己没法和一个男人产生那种爱的感觉，更不会走进婚姻，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中午，她约了锦慧一起吃饭。锦慧的气色很好，看来婚姻生活是很幸福的。 “锦慧，我要搬家了。”两人在S大门口那家川菜馆里吃川菜，文琦一边吃着辣辣的水煮肉片一边告诉锦慧。 “搬家？你又要去哪儿？不是说不离开这里了吗？”她慌得放下了筷子。 “你别急，我不是要离开这儿。”文琦见她这么紧张，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高浩天在市南买了一处房子，我准备搬过去。” “噢，终于想通了。”锦慧用手指点了点她，“你们这是准备同居啊。” “确切地说，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文琦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说。 “啊？文琦，你怎么总是搞突然袭击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上午，我们刚去婚姻登记处办了手续。” 锦慧这才发现文琦手上的戒指，拉过她的手端量着，“某人真是讲究效率，这么快就把我们文琦变成了自己的老婆，真是厉害啊。”她调侃地说。 文琦轻轻打了她一下，“我们可是谁也没告诉的。” 锦慧也约略知道高浩天家里的一些事情，见文琦这样说，也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文琦，我祝你们永远幸福。”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好归宿，她真的是非常高兴。 因为锦慧下午还有课，文琦一个人去了颜青那里，她和颜青一直保持着邮件往来，尽管不常见面，但对彼此的情况都很了解，颜青承担了一个心理学方面的国家实验课题，除了带的几个研究室，已经不再给本科生上课了，文琦心里很是为这些学生可惜，这么好的老师的课他们听不到了。 颜青听说她结婚的消息，一脸微笑，“老师祝福你们，这个结果其实我已经预料到，不过，显然高浩天比我想象中要有耐心，这么快可以接触到你的心，真是不容易。” “颜老师，谢谢你。”文琦真诚地说。 “呵呵，文琦，其实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你看，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但是爱却是可以包容一切的。” 高浩天来接文琦的时候，凑近她耳边问，“老婆，有没有想我？” 文琦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手弹了下他的头，“你和我刚认识你时真不一样。”那时他多拽，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 高浩天搂过她，“你也是，变了很多，脸上笑容多了，我喜欢。” 两人一起去超市买东西，高浩天推着车子，文琦负责挑选，一路从蔬菜区、熟食区来到了百货区。 其实，高浩天很少逛超市，此时看着文琦在那里挑着东西，还不时回头征求下他的意见，心里有种浓浓的满足感，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浩天？”一个娇柔的女声打断了他。 他回头一看，居然是林微，“你好，林微。”他朝她点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你来买东西？”林微看着他面前的购物车里放着各种蔬菜、调料、生熟食品，很是惊讶，她印象里的高浩天哪会做这种事情。 “嗯，陪我太太过来买点东西。”文琦正好拿东西回来，高浩天拉过她，“来，文琦，给你介绍下，这是林微。” 林微很是震惊，她有些失态地说：“你太太？”怎么从来都没听说他结婚了。 “是，我太太，文琦。”高浩天伸手搂住了文琦的腰。 文琦冲着林微点点头，“你好，林小姐。”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就是当初自己在酒吧的走廊里碰到的和高浩天纠缠不清的那个。 看着林微一脸落寞地匆匆告辞，文琦瞅瞅高浩天，“这么打击人家女孩子的心，还拿我当挡箭牌。” 高浩天知道她已经认出林微来了，有些着急，“文琦，我和她已经分手那么长时间了，我们真的没什么了……”他很怕文琦对他那些过往心生芥蒂，更何况还是今天这个日子。 即使是认出林微来，文琦心里其实也并没有不舒服，倒不是她大度，她只是觉得他的过去自己没有参与，就没有发言权，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而且高浩天的态度那么明朗，她真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件事情，不过，见高浩天这么紧张，她倒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放下心来，“那要看看你的表现如何了？高总。” ------------ 118 晚上吃饭时，高浩天就发现文琦情绪不高，一小碗米饭半天也没吃进几口。 “怎么啦？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别的？”他关切地问。 文琦放下筷子，“你这个董事长亲自下厨，我要还嫌不好吃，恐怕是有点不识抬举了。”桌上的菜和汤都是高浩天做的，看他对着自己的小本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准备着，文琦真是很感动，她很想捧场，可是心里有事情实在吃不下。 高浩天也放下了碗筷，“文琦，你有心事，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 “我们现在很好，真的，我不知多喜欢这样的生活。”文琦急急地打断了他，她本来不想和他说这件事情，可是，如果再不说，他不知又要想到哪儿去了。 听完文琦简略的述说，高浩天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种小事不值得烦的，你放心，很快就会解决的。”末了，他又有些恨恨地说：“主意居然都打到我老婆头上了，胆子可真是不少。” 文琦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事务所和那家公司的合作，“他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哪天我们一起，当着他的面说清楚就行了。” 结果只是过了一天，高浩天就带着她出席了一个小型的商业聚会，文琦不是很喜欢那些应酬的场合，高浩天也从不勉强她陪自己一起去，这次去的时候文琦心里还有些诧异的，不过等看到那个于总的时候，她就明白高浩天带自己的来意了。 高浩天拉着她来到于总面前，“你好，于总。” 这个于总的公司规模不大，平日里这种商业聚会他很少有机会参加的，今天接到请柬的时候心里很是高兴，此时见东海的高总居然过来和自己打招呼，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好，高总。”不过，等看到高浩天身边的文琦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高浩天下面的话让他冷汗都冒了出来，“这是我太太，文琦，听说她们事务所和你们公司有业务往来，想必于总应该认识吧。” 这个于总怎么也没想到，文琦的话是真的，她居然真的已经结婚了，而她的老公就是高浩天，“这……，没想到，是高太太……”他说的结结巴巴的。 “我太太对红色的东西过敏，希望以后于总不要再去打扰她。”高浩天的语气很平常，但听在于总耳朵里却是凉飕飕的。 “那个……，实在对不起，高总，我真的不知道，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了。”他还要靠公司吃饭的，怎么敢得罪眼前的这个人呢。 “浩天，那边有人招呼你了，于总，我们先告辞了。”文琦见状忙打圆场。 隔日，果然红玫瑰不见了，但花店的小妹却送来了一束蓝色妖姬。 “文琦，你的行情真好。”公司里的一个女孩子恹恹地说。 文琦当然知道这束花是谁送的，因为某人曾酸酸地说：“我都还没送过你玫瑰，却让那个臭小子捷足先登了。” 她给高浩天打电话，“花我收到了，不过，送一次就可以了，我可不想明天又变成大家议论的话题。” “这么容易满足，我本来还想下次是不是亲自拿着花去你们公司门前等你呢？” “那样的话，估计我们公司里小姑娘的眼神会杀人的。” 下班的时候，没有看到拿花的人，却看到了他的车，他居然把车停到了公司门前。 “以后，我每天就来这里接你，省的人家都不信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俩人在一起后，文琦女孩子的天性逐渐显露出来，她偶尔会耍赖、撒娇，比如现在，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象棋，高浩天是棋类高手，象棋、围棋下的都很好，而文琦的水平虽说在女孩子里算不错的，但和他比起来就差了很多，所以，她经常悔棋，刚才就接连悔了两次棋，高浩天不让，她便耍赖，“不行，不行，你是专业水平，我们差的太大，你就得让着我。” 高浩天刮她的鼻子，“好，好，我让着你，一辈子都让着你，好不好？小赖皮。” 文琦咯咯地笑，手下却不闲着，“将”。居然趁他不注意将了他的军。 冯媛媛会来找自己，文琦倒有些始料未及。 前台说有人找她时，她还以为是锦慧，下楼一看，居然是冯媛媛，回来这么久，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她，还从来没有碰到过。 “可不可以去外面坐坐？”她摘下墨镜，很客气地问。 文琦不知道她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她们俩之间的话题只会和一个人有关，她点点头，“我们去楼下的咖啡馆坐会儿吧。” 面前的冯媛媛依然是妆容精致，妩媚动人的。这样的情形让文琦想起她们曾经的会面，可是，现在，冯媛媛会对她说什么呢？ “想不到你居然会屈尊自己呆在这样一家小事务所里。”她缓缓地开了口。 “我对工作没什么过高的要求，糊口而已。”文琦淡淡地说。 “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而我处心积虑，结果却和自己想要的插肩而过……”冯媛媛有些怅然。 “你这么忙，我不认为你会有闲心来和我谈人生感悟。” 冯媛媛笑笑，“文琦，我承认我很嫉妒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嫉妒得都要发疯了，几乎没了理智，也差点酿成大祸，幸亏浩天帮了我，曾经我也恨过他，但现在我很感激他，我觉得他是个君子，正因为他的好，所以，我依然嫉妒你。”她轻轻叹了口气，“好，我还是说正题吧，你知道，我现在做一档财经节目，我们这个节目组想请浩天做一期节目，和他们公司的公关部已经谈过了，可是方案到了他那里却被否掉了。说实话，他刚接手东海集团不久，这个节目对他对整个公司的宣传都有好处，也正因为这个，他们公司的公关部才会同意做这个节目，可是他的态度很坚决。” ------------ 119 “如果你是想让我劝他去上你们的节目，恐怕是要失望了，我们从来都不过问彼此工作上的事情。”文琦说的倒是实情，偶尔高浩天也会和她说公司的事情，但她通常只是倾听，很少发表意见。 冯媛媛看着她，眼神复杂，“这种宣传几乎等于做免费的广告，对公司对他本人都有利，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拒绝？”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文琦有些不能确定。 冯媛媛点点头，“如果不是我主持这个节目，估计他不会拒绝，他之所以要拒绝，当然是因为你。”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她也得承认文琦在高浩天心里有多重要。 文琦刚离开S市的时候，高浩天的处境很难，她曾想，他心里肯定是恨文琦的，就是不恨，他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预料，那场误会非但没有使他们的感情变淡，他们反而走的更近了，那段时间高浩天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会去云州，他最难的时候她曾经暗示过他，自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而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时她已经死心了。后来，秦仲伟出了事，居然卑鄙地来威胁她，她惶恐不已，又不敢和别人说，一个人跑去喝酒，却碰上了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他安慰她，让她不用害怕，他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而结果他真的做到了，那段时间她的精神很不好，但她在这里怎么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身份又很敏感，而高浩天恰好要去新加坡谈生意，就建议她休一段时间的假到那里去，看看心理医生，调整下自己。尽管他忙于公事，但还是抽时间去看她，这样的他让她心里又有了一丝幻想，在他要离开的前一晚，借着酒意，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几乎是去诱惑他的，而他当时的反应出奇的冷静，“媛媛，你喝多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之间真的已经过去了，我帮你，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 从新加坡回来后，她明显觉察到了他的疏离，即使是工作的场合碰到，他都非常客气，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和他是真的不可能了，她做这期节目只是想帮他做做宣传，毕竟这个时候他是需要这些的，但他拒绝的那么坚决，她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从来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没想到为了那个人居然会这样。 高浩天晚上有个应酬，回来的有点晚，他已经打电话和文琦说了，让她不用等他，早点睡。可是，一进客厅就看到文琦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 随手关了电视，俯下身准备抱她去卧室，文琦却醒了，“你回来啦？” “不是告诉你别等我了，在这里睡着了，感冒了怎么办？”他有些嗔怪地说。 文琦揉揉眼睛，“我也没想到会睡着的。”又伸手摸摸他的脸，“累不累？有没有喝多酒？” 高浩天索性在她旁边坐下来，“酒倒没有多喝，不过，这些无聊的应酬当然比不上回家陪老婆来得轻松了。” 文琦知道他已经推了很多的应酬来陪自己了，“你已经够模范了，高总。” “承蒙夫人夸奖。”他一脸的笑意。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文琦想起自己等他的原因。 “什么事？”他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 “冯媛媛下午来找过我。”文琦觉得他身子一紧。 “她找你干什么？” “她是为节目的事情来找我的，她希望你能做这期节目。”文琦侧过脸，看着他，“浩天，本来我不想对你工作上的事情指手画脚的，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适当的做做宣传对你和公司都有好处的。” 见他不作声，她又问：“她说你拒绝做这个节目是因为我，真的吗？” 高浩天的目光锁住她，“文琦，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不想任何事情来干扰我们。” “只是做一期节目而已，不用这么紧张的，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妒妇的形象？”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如果要上这个节目少不了和冯媛媛接触，他好不容易才让文琦对他和这个家有了安全感，又怎么敢去冒这个险呢？ “当然，没有一个妻子会喜欢自己丈夫的前女友的。”文琦认真地说，且不说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光是这一条就够了。 “那为什么又劝我上她的节目？” “这是两码事，我不喜欢她，不代表你就不能和她有接触，更何况这完全是公事，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你好。”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去和公共部说一声，让他们把采访的提纲先传过来看看。” 高浩天还是去做了那期节目，播出的那天高浩天恰好去了外地，文琦在电视前看完了这个节目，平心而论，冯媛媛的确很专业，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东海集团新的形象，整个节目做的很流畅，两人配合也很好。 高浩天打电话来的时候文琦还在想刚才的节目，以至于高浩天问她在干什么时，她脱口而出：“看你的那期节目啊。” “那个有什么好看的，做秀而已。”他不以为然。 “当然好看了，看看你在电视上是什么形象，不过，做的确实不错，看来冯媛媛到底还是很了解你，你们的互动很不错。” 文琦只是说着客观事实，可是听在高浩天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文琦，当初可是你劝我去上这个节目的，现在可不能搞秋后算账这一套。” 文琦呵呵地笑，“我不过说说自己的客观看法，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人家节目做的好难得也有问题？” 高浩天那边知道她在开玩笑，“等我回去，会让你知道咱俩有多默契的。” ------------ 120 周日的下午，文琦去市场买了好多的菜和海鲜，高浩天今天下午的飞机，他这次外出去了六天，两人住在一起后还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都有些不太适应，尽管每晚都要说很长时间的电话，但文琦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那种叫思念的东西像疯草一样在心里狂长，高浩天就更不用说了，最后几天几乎是寝食不安的，同去的几个人并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呢。 文琦正在厨房里忙着，门铃响了，她急得手也没擦就跑过去开门，“浩天……” 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时，她一下子征在那里，门外站着的，是秦素。 “秦阿姨……”文琦怯生生地叫了句，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样站在那里。 秦素看着眼前的文琦，她身上穿着件小格子的围裙，手还是湿的，显然是刚从厨房里出来，“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文琦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她往后站了站，把秦素让了进来。随后，她去厨房，摘下了身上的围裙，擦干了手，泡了一壶茶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早晚是要面对高浩天的父母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对方亲自登门，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该面对总是要面对的。 “秦阿姨，您喝茶。”文琦把茶递给她。 秦素接过茶，“到现在还叫我阿姨，看样子是在怪我喽？”语气带着点质问，眼神却很柔和。 文琦一时有些不确定她话里的意思，“不是，秦阿姨……” “怎么？还不肯改口？” 文琦心里清楚她这么笃定，肯定是知道自己和高浩天已经登记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俩私自做主去登记总是有些理亏的，可看秦素的样子又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妈……”她红着脸低低地叫了声。 “哎”秦素笑着拉过她，“到底还是让浩天说着了，做了儿媳妇就一辈子都是我女儿了。” 这些日子高浩天都没怎么回家，偶尔回去一次也是来去匆匆的，从来都没有在家里住过，最初她以为他是住在公寓那边，年轻人约会什么的，毕竟那里更自由一些，再加上公司里事情也多，他忙得没空回来也很正常。文琦回来这么久，他一直也没带她回来过，她其实心里也在观望，她想看看他们在一起后，到底会怎么样？前几天她也看到了冯媛媛做的那期节目，因为文琦的原因，高浩天对冯媛媛一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而这次居然会去上她的节目，她心里不由地一动，问过他的司机才知道，他已经在城南买了房子，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在公寓那儿住，他和文琦住在一起，她并不吃惊，但想到他曾经说过，不会委屈了文琦，她不认为他会选择同居这种方式，果然，找人去民政局查了一下，他们真的已经登记结婚了。 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自己的儿子结婚了，居然都没有告诉自己。和高克东说起这件事，他倒比她看的开，“他毕竟还是给咱们留了面子的，只是悄悄去登记了，外面也没人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这个臭小子，倒是鬼得很，这样，既没委屈了文琦，又给咱们留了退路。”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该和我们商量下？” “商量？他没和你商量过吗？你忘了，你是怎么反对的？”高克东叹了口气，“素素，你也别太固执了，咱们都是从那个年龄走过来的，当初我们俩的婚事外面也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退缩……，所以，我能理解浩天，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喜欢文琦，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浩天也成熟了很多，你看他这次回总公司，事情处理的都很好，你也应该放心了，咱们都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别操那么多的心了，难道你真的要孙子都生出来了，还不认识爷爷奶奶？” 秦素不吱声，她承认高克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反对高浩天和文琦在一起，并非是因为不喜欢文琦，只是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看法，再加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她总是放不心来，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她再坚持下去，搞不好连儿子都会和自己疏远的，更何况他们在一起后，儿子的确是比以前更成熟、更有责任心了，说到底自己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儿子现在给自己留了面子，如果不借这个机会下台阶，将来恐怕真会让自己很难堪的。 想起高克东最后那句话，想着有个胖娃娃叫自己“奶奶”，她不由地笑了。 一旦想通了，很多事情就变得很容易了，她向来是个行动派，所以直接就过来了，高浩天去了外地，她是知道的，他今晚会回来她也知道，她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如果他们俩人都在，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文琦的拘谨和不安她都看在眼里，想起刚认识时的文琦，在她面前的那种淡然自若，她心里感慨，正是因为在乎那个人，才会如此在乎他的家人，否则以文琦的心性，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高浩天连公司都没去，从机场直接回了家，一进门见秦素坐在客厅里，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妈？你怎么在这里？” 四下里扫了下，“文琦呢？她去哪儿了？”语气里的急切和担心表露无疑。 “怎么？怕我这个恶婆婆把你媳妇赶走？”秦素悠悠地开了口，这个臭小子，见了自己和见了鬼似的，就该好好整整他。 高浩天放下手里的旅行包，“妈，去登记结婚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和文琦可没关系。”他心里真是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秦素知道自己已经结婚这件事，而是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对文琦说了什么，文琦又会怎么想？ 秦素白了他一眼，“在我面前这么主动地认错，还真是不多见。” 高浩天刚想再解释什么，“浩天，你回来了。”文琦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忙转身拉过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见她表情平和，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你媳妇身上没少什么吧？”秦素见他紧张成这样，心想还真把我当成恶婆婆了。 “妈都等你好长时间了。”文琦在一边低声说。 她这声“妈”一叫，高浩天整个放下心来了，他在秦素身边坐下，一脸笑容地说，“妈，我本来就想回来后带文琦去看你们呢，没成想，你倒先过来了。” 秦素知道他这是在哄自己，他紧张文琦都到了这种程度，在没有摸清自己的想法前，怎么舍得让文琦去冒这个险？ 不过，她倒没有揭穿，“文琦留我晚上在这里吃饭，不知道你欢不欢迎啊？” 高浩天看了文琦一眼，笑着说：“妈，我求之不得呢。” 在客厅陪着秦素一会儿，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妈，我去厨房看看。” 秦素见他眼神一直往厨房那边飘，知道他心早就不在这了，“去吧，你妈又不是外人，还用得着这么客气的。” 进了厨房，见文琦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着，他靠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用不用我帮忙？” 这顿饭文琦准备得很早，基本上都做得差不多了，“不用了，你去陪妈坐会儿吧。” 高浩天怎么舍得离开，他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头发，“妈没有为难你吧？” 文琦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怎么会呢？” 她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满足，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高浩天俯身吻上了她的眼睛，开始是轻柔的，带着些许的安慰，可是，当吻到她的唇时，心里便像着了火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一闻到她的气息，好像自己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 122 高浩天看了看表，文琦的这个电话已经讲了快到半个小时了，看样子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伸*过了电话，“妈，我们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说完也不管秦素那边说了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文琦见他这样，有些嗔怪，“怎么这样？多没礼貌，妈该生气了。” “生气？她这样整天霸着你，我还没生气呢。”高浩天有些郁闷，从他带文琦回家后，文琦的空余时间几乎就被秦素占下了。晚上，还没等他去接文琦，秦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浩天，你不用去接文琦了，直接回家吧，我已经让你陈叔去接了，陆阿姨炖了汤，文琦那么瘦，该好好补补了。” 既然文琦都回去了，他也只好回家，结果一整个晚上他都没和文琦说上几句话，然后顺理成章地他们只好又住在家里，连续这样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妈，不是我们不想在家里住，文琦她认床，住在这里这几天她都没睡好，又不好意思和你说。” 秦素一听，知道文琦脸皮薄，以为是真的，不好再留他们了。 从文琦回来后，她终于体会到“闺女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这句话了，儿子也好，可是他太忙，就是在家里也是和高克东聊一些公司里的事情，尽管秦素纵横商场那么些年，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总有些女人的话题要聊的，文琦细心又体贴，让她觉得心里熨熨帖帖的，总想着让她总是住在家里陪着自己。 见秦素不再留他们住家里，文琦还有些奇怪，“你怎么说服妈的？” “我告诉她，你认床，在家里睡不好。”高浩天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说。 “我哪有啊，你怎么和妈撒谎？” “我要不这样说，估计咱们就不用回自己的家了。”他不是故意不想住家里，可是天天这样，弄的他连个和文琦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他怎么受的了。 谁知，就是回到自己的家，他们的空间也经常被打扰，秦素经常会打电话来，每次一聊起来时间都不短，像今晚这样的情形，已经很多次了，他要不挂电话，还不知要聊到什么时候。 他知道文琦是个好静的人，可是现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还真是不多，连周末，秦素都约她一起出去，有一次居然是去大剧院听京剧了。 “是不是特别累，要不我和妈说说，让她别什么事情都拖你去了。”他有些心疼地说。 “没有那么严重的，你没时间，我陪陪他们也是应该的。”文琦看着他，“有时候，有人可陪也是一种幸福。” 高浩天知道她是想起她的妈妈了，这终究是她心上的一道疤痕，即使时间再久也无法消褪。 这个周末秦素又拉着文琦去了家具商场，“来，文琦，看看哪张床好？” “妈，家里要买床吗？”她略带诧异地问。 “嗯，浩天说你认床，在家里总是睡不好，我想把你们卧室的那张床换了。”秦素早就想明白了，只要把文琦留下，儿子是一定会回来的。 “妈，那床挺好的，别换了。”文琦心想，回去得和高浩天说这谎可不能随便撒了。 “那怎么能行，睡不好觉可是大毛病。” 秦素的坚持让文琦有些着急，“妈，只是最初那几天睡的不太好，后来都适应了，真的，别再换了，再换恐怕还得再适应。” 秦素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真的没问题？” 她使劲点点头，“真的，别换了。” “那你们还是回来住吧，你看你们那边连个钟点工也没请，你们俩都忙，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料理家务，回来有你陆阿姨照顾你们，妈也放心，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自由，你放心，你们住三楼，没人上去打扰你们的。” 文琦心想，我这要答应了，回去还不知怎么被埋怨呢。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不过，我们都上班，浩天他事情多，晚上还经常有应酬，回来的也晚，我们住在家里会打扰你们的休息的，这样吧，平日里我们有空就回家吃饭，但就不在家住了，周末的时候我们再回去住，好不好？” 秦素一听，知道小两口恐怕是不想天天都在家里住，不过，文琦的提议倒也不错，想想高浩天每每见自己和文琦在一块儿，脸上的那个表情，周末回来恐怕儿子那里也不会很乐意了，忙答应着，“好，你这个提议不错，回头你和浩天说一声啊。” 文琦想，这到头来最艰巨的任务还得自己去完成。 果然，和高浩天一说，他就不答应，“我们周末回去就行了，不用在那边住了吧？” “哎呀，妈今天差点给我们换了床呢，按她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搬回去呢。” “其实，我回去住倒是没什么，就是怕你不习惯，”高浩天搂过她亲了一口，“你脸皮这么薄，在家里哪肯让我这样啊。” 他说的倒不假，人多的时候，文琦向来是离他远远的。 文琦笑笑，“别忘了，尽孝心是你应该做的。” “知道了，老婆。”他拖着嗓子应了一声。 结果，回去的第一个周末文琦就被闹了个大红脸。 文琦有个坏毛病，周末喜欢睡懒觉，这个都是以前自己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和高浩天在一起后，她的许多小心性暴露无疑，比如赖床，最初，高浩天还试图叫她，可是文琦赖床的样子和平日真是大不一样，眼睛都没睁开，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伸手刮她的鼻子，“不行，太阳都晒屁股喽。” 她居然会主动亲亲他，“就睡一小会儿，好不好？” “那你再亲我一下？”他趁机提条件。 她会乖乖地再亲一下，他则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睡，偶尔，他还会继续和她纠缠，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两人都睡过了头。 回来的第一个早上，文琦睡得迷迷瞪瞪的，根本忘了是在哪儿，高浩天一过来，她便把平日里赖床那套程序都来了一遍，高浩天见状，心里暗自高兴，文琦是真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他亲亲她，看着她又睡了过去，便悄悄下了楼。 陆阿姨的早餐已经上桌了，见他一个人下来，秦素忙问：“文琦呢？怎么没下来吃饭？” “妈，不用等她了，让她多睡会儿。” “怎么？她又没睡好？是不是还是因为那张床？”秦素有些不放心。 “不是床的问题，她可能有点累。”高浩天知道换床的事情，怕秦素又提起这事，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却不知这个理由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会想很多的。 文琦只是又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时，便匆匆起床下楼来了。 “怎么就睡了这么一小会儿？浩天说你累了，让我们别打扰你。”秦素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文琦有些脸红，毕竟在婆婆家睡懒觉怎么都是不好意思的，可是秦素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脸几乎烧了起来，“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节制点，害得你累成这样……” ------------ 123（完结） 有了这个插曲，再到周末时，文琦也不敢赖床了，早早地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了？”高浩天从卫生间出来，见她也起来了，有些奇怪。 “还说呢，上次起的晚了，被妈和陆阿姨好一个误会，我可不敢了。”文琦把上个周末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她们想象力可够丰富的。”高浩天笑着揽过她，“要不，我也不下去了，陪你一起睡会儿？” 文琦靠过去，他身散发着清爽的须后水的味道，“你不是要陪爸爸去打球吗？” “偶尔偷会儿懒，爸爸也能理解的，更何况是陪你呢？” 想想如果两个人都起的很晚，然后一起下楼，文琦摇摇头，“那样，恐怕大家的想象力要更丰富了。” 这天晚上高浩天外面有应酬，好不容易脱了身，回来的倒不算太晚，进门见文琦抱着电脑靠在床头，不知在敲着什么，显然心情很好，嘴角不时地弯着。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他边换衣服边问。 “回来啦，”文琦抬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向云晴聊天呢，她再过两个月就要生宝宝了。” 想起那个很有个性的女子，想不到她会和文琦如此投缘，“马上就当妈妈了，她还上网，怎么一点也不注意？” 文琦乐了，“她终于和那个刘利强和好了，也不知那个人用了什么方法来哄她？” “他们俩和好，早晚的事情，孩子都准备生了，还会有什么问题？难道真让孩子将来没有爸爸？” 文琦合上电脑，“以向云晴的性格还真说不准呢，她告诉我，她做过超声检查了，是个女孩，呵呵，她又想起让我当干妈的事情了，说是一定要让孩子多跟我亲近亲近，要是一直跟着她长大，保不准就变成小太妹了。” 高浩天在她身边坐下，“那我们也早点要个宝宝，不能便宜都让她占了。” 文琦轻轻拍了他一下，“这么小气。” “文琦，爸爸妈妈和我商量要给咱们举行婚礼，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他拉过她的手，认真地问道。 这个文琦倒也不吃惊，前几天，秦素送了一套TIFFANY的首饰给她。 “妈，我平日很少戴这些东西的……”，她推辞。 “这个是妈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我知道你不见得多在意这些珠宝首饰，不过，规矩总还是要讲的。”秦素想了想又说，“文琦，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咱们俩很有缘分，不过，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是想认你作女儿，说实话，我怎么也没把你和浩天联系在一起，知道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转不过弯的，以前和你说的那些话，我当时也确实是那么想的，但看你们在一起这么好，我也放心了，你呀，先是妈的女儿然后才是妈的媳妇，以后有什么委屈，妈给你做主。” “我们反正已经登记了，至于婚礼，我真的不是很在意的。” 高浩天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很多顾虑的，对于过去，她未必真的放下了，她看电视从来不看云州台，但有一次在她没有关闭的电脑上显示的却是云州的新闻网页，两人在一起后，她渐渐地也打开了心扉，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讲，但有一件事是例外，她从来不提有关夏晋远的事情，只是偶尔他会在家里的烟灰缸里发现几个烟头，看着那几个烟头，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但他也知道有些心情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文琦，爸爸妈妈坚持要给你一个婚礼只是因为他们尊重你，不想委屈你，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这样，我们去教堂举行婚礼，邀请几个我们的朋友参加，好不好？” 文琦的确有很多的顾虑，提到婚礼，她不能不想到自己的家人，而这又是她心里难言的痛，“对不起，浩天。”她低下头，“你看，连一个婚礼都要你这么费心。” “文琦，过去的事情我们没法改变，但毕竟是过去了，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事情伤害到你，相信我。”他紧紧地拥住她。 婚礼简单而庄重，当一袭白色婚纱的文琦在高克东的携领下出现在高浩天面前时，他热切的目光几乎就再也没离开过她…… 他们请的宾客并不很多，都是彼此的至亲好友，文琦这边只邀请了锦慧、陈钢夫妇和林胜楠，可是当她看到刘老师和何老师还有云州的林阿姨也来了的时候，眼眶不禁有些热，他的体贴无处不在，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而今天，他做到了，从此以后，她会有一个新的家，那里有视她如女儿的爸爸妈妈，有她爱的人…… 神父的声音响起，“爱需要恒久的耐心，充满着慈恩。爱不妒忌、不自夸、不张狂、不惭愧、不自私、不恼怒、不计恶、不背义，喜欢真理的人才拥有它。凡事包容、互相信任、充满希望、学会忍耐，爱将永不止息。” 牵她手这个人，目光坚定，眼神带着灼热的穿透力，将她的整颗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耶稣说“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从今天开始完美。” ------------ 番外（一） 所里刚接了一宗比较大的业务，本省一个大型钢铁企业准备收购西部省份一处铁矿厂，要他们去做一下资产评估。文琦是所里的业务骨干，所里的陈总找她的时候，言辞恳切，希望她能带这个评估小组，本来正常的业务分工不用这么费周折的，但因为这个铁矿所处的地方非常偏远，条件不是很好，陈总怕她一个女孩子不肯过去。 “没问题的，陈总，什么时间动身？我把手里的业务安排一下。”在其位，谋其政，自己既然端了这个饭碗，就不能挑三拣四的，何况那里就是条件差点，又不是要长住那里，怎么不能坚持一下。 “好，小文，真是谢谢你了，后天出发，你看行不行？”陈总没想到文琦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很是感动。 “行啊，我没问题。” 回家把这个事情和高浩天一说，他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你们所里怎么派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平日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少干涉的，只要文琦喜欢，又不是太累，他基本上就随着文琦的心意，所以文琦接这个任务时，根本也没多想。 “其实，陈总是觉得派别人去不太放心，再说了，他事先也征求我的意见了，不就是去几天吗，坚持一下就过来了。” 高浩天看看她，“那边的条件很差，你这个体质怎么受得了，还是别去了，要不我和你们陈总去说一声。” 文琦抱着他的胳膊，“浩天，我都答应了，你就别去说了，就几天，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好不好？”很讨好的口吻，其实是很怕他去说的，他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但她公司里的同事只是知道她结婚了，并不知道她嫁给谁了。 “真的就几天？”他不确定地问。 “真的，很快就回来了。”其实到底要多长时间文琦心里也没有数，不过，只要他答应了，去了后再和他解释也不迟。 尽管文琦在事业上没有太大的野心，但她对工作却是很认真的，这个高浩天是很清楚的，她从来不想因为他的关系而搞什么特殊。 “记住，如果过去有什么不适应，别逞强，早点回来。”终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思，只好嘱咐她多注意身体。 文琦和同事去了那里才知道，高浩天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那里地处山区，距离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而且交通也不是很好，他们住在铁矿厂的招待所里，说是招待所，其实和工人的宿舍也差不多，所里同去除了文琦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一见这个条件，当时就抱怨开了，“所里把我们派到这种地方来，简直是发配啊。” 条件确实是差了些，但既然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李姐，咱们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山里蚊子特多，简直是避之不及，还好，高浩天细心地给她带了很多的常用药，什么风油精、红花油，这下可派上用场了，李姐一边往身上抹，一边羡慕地说：“小文啊，你老公可真是细心又体贴啊。” 文琦笑着不吱声，她刚到就打了电话给高浩天报平安，不过，她可没敢说这里条件这么差，只是说还不错。 工作比他们想像中要困难得多，账目凌乱，很多东西都很不正规，进展地很慢，文琦心里也着急，但是还得给大家鼓着劲，高浩天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及什么时候回去时，她只得说工作上有些不顺，估计还得呆几天，他倒没有生气，只是一个劲地嘱咐她别上火，多注意身体。 连续大负荷地工作，再加上晚上受了凉，文琦感冒了，最初她没太在意，吃了几片药后，还坚持着工作，后来开始发烧了，而且咳的厉害，同屋的李姐有些害怕，让厂里派车送她们去了县城的医院，结果医生一诊断，急性肺炎。 在医院挂了三天点滴，才回去。她不敢告诉高浩天自己病了，每次他打电话时，她都装出一副很轻松的口吻，说自己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怎么不告诉你老公你病了？”李姐在一边见她这样，有些奇怪，人家都是趁病的时候和老公撒撒娇。 “我怕他担心，再说也不是多严重。”文琦想他要是知道了，估计自己马上就得回去了，工作已经干了一多半了，中途换人也不合适。 等工作彻底结束，文琦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足足十八天。她当初说只是去几天，这一下子去了这么长时间，家里都很着急，秦素打过几次电话给她，表示要让他们公司换人，文琦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她，高浩天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文琦拦着，他早就过来了。 一下飞机，高浩天就在出口等着她，见了她，掩饰不住眼里的心疼，也顾不上她的同事在场，一把抱过她，“怎么瘦成这样了？” 在那里饮食不是很习惯，工作量又大，再加上她又病了一场，看上去，显得有些憔悴。 文琦不太习惯在同事面前这么亲密，低声说：“咱们先回家吧。” 回家后，文琦先去洗了个澡，实在是太累了，一碰上自家舒适的床她就睡着了，高浩天体贴地给她盖上毛毯，出了卧室，帮她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去了。 东西都放好了，却在她的皮箱下面看见一本医院的病历表，打开一看，心里是又生气又心疼，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那个鬼地方。 文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高浩天坐在客厅里正看着文件，“妈在家等着我们过去吃饭呢。” 文琦凑上去轻轻亲了他一下，“我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家里人这一顿嘘寒问暖，让文琦简直应付不下来，回来的路上，她摸着自己的脸问高浩天，“不过是瘦了那么一点，哪有那么严重啊？” 高浩天开着车，“一点儿？是一点吗？” 他的语气有些怪，文琦不禁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想想他今晚确实是有些反常，好像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了，浩天，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情？” “公司挺好的，没什么事。”可他的情绪显然不太对劲。 等回家后，他的举动让文琦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先睡，我还有个文件没处理，先去书房了。”说完就去了书房。 文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知道高浩天肯定是生气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就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可她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好像在机场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啊。 分开这些日子，她心里其实很想他的，现在这个样子让她有些难过，可又实在是不好意思跑去书房问他，“你怎么啦？难道不想我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了，第二天一早醒来，身边还是热的，可是人已经不见了，下楼见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吧？”他从厨房出来。 文琦也很想在家歇一歇，可是想到还有些后续的工作需要马上去公司处理的，“今天恐怕不行，还有些工作得去公司交待一下。” 高浩天轻轻应了一声，“那快点吃饭吧，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实在是无法适应他这种反应，文琦轻轻坐在他身边，“浩天，你是不是生气了？” 高浩天放下筷子，看着她，“你说呢？文琦，我该不该生气？” “因为我告诉你只去几天，结果却去了那么久吗？”她试探着问。 他摇头，“不是，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为的这个，她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的，突然想起自己放在皮箱里的病历表，怪不得昨晚他那么反常呢。 “浩天，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那么远，我怕你担心……”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报喜不报忧，我更担心。”顿了下，他放轻了语气，“好了，先吃饭吧，要不该迟到了。” 文琦一天都有些心绪不宁，尽管高浩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她知道他还在生气，轻轻叹了口气，长这么大她好像还没哄过什么人，尤其是男人，可是心里又知道这样下去，自己难过，他也不会好过。 她提前请了假出来，路过电影院的时候去买了两张票，然后去了东海集团。 这是她第二次来东海集团，站在大楼前，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情形，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吸取上次的教训，她给程佳打了电话，不知她和前台的小姐说了什么，那个小姐一脸敬畏地带她进了电梯。 程佳见了她一脸的惊讶，“来找高总？” 这也不能怪她，公司里都知道董事长结婚了，却还没见过高夫人的尊容呢。 文琦有些不好意思，“嗯，我过来找他有点事情。” “你进去吧，高总在里面。”程佳指指办公室的门。 文琦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高浩天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见他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程佳，去把昨天的那份标书拿来。” 高浩天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桌上的合同，可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程佳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还不……”他一抬头，见是文琦站在哪儿，愣了一下，忙站了起来，“文琦？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语气是有些紧张的。 “没有”文琦有些局促，“我路过，上来看看你。” 高浩天是何许人，文琦那点心思怎么能瞒过他，路过？这离下班的时间还早，她怎么会从这里路过？ 不由地心情大好，拉过她坐到沙发上，“说实话，到底是不是路过？” 文琦脸上一红，眼神看向别处，“嗯，不是，……，我特意请了假过来找你的。” 高浩天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知道惹我生气了，过来哄我？” 文琦把头伏在他胸口上，“我买了电影票，请你去看电影。” “这就是你想到的哄我开心的办法？”他笑着问。 “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你请我看电影我当然高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我马上就不生气了。” 文琦抬头看着他，他指指自己的唇，“亲我一下？” 屋里也没外人，文琦轻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行，不行，时间要长一些。”他摇头。 文琦脸红过耳，只好又凑上去，只一会儿就被某人反客为主了，当然时间不是一般的长了，手也探进了她的衬衣里。 “在公司呢？浩天。”抓住他的手，文琦气喘吁吁地说。 高浩天将头抵到她的额头上，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傻丫头，你要是昨晚到书房哄哄我，我早就不生气了。” 文琦轻轻地笑了，“你那个样子，我哪儿敢啊？” “你一晚上也不去找我，我回来一看你居然已经睡着了，心里当然更不舒服了，早上我还在想，除非是你晚上牺牲美色来诱惑我，否则我就不理你。”他笑着看着文琦，“不过，我实在是高估自己的定力了，你看，你只是一个吻，我就把持不住了” “只是普通的肺炎而已，挂了两天的吊针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就那么凶？”文琦有些委屈地撇撇嘴。 “我心疼呢，你看你去的这些天，瘦了这么多，还折腾出肺炎来了，居然还瞒着我，你说我能不生气？”他在她颈间轻轻咬了一口，“凶你？我哪舍得？” 拉起她，“我们回家。” “回家？不是要去看电影吗？回家干什么？” “回家好让你*我啊。”他贴着她耳边说。 文琦轻轻打了他一下，“去你的” “要不换我*你好了。”某人一本正经地说。 正好程佳敲门进来，“高总，你要的材料。” “哦，放到桌上吧，那个，我有要紧的事要去办，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记着，别打扰我。”说完，急急地拉着文琦离开了。 程佳心里感慨，这文琦的地位就是不一样，还从没见高总急成这样呢。 ------------ 番外（二） 文琦下班后去了趟书店，买了几本毛衣针织的书。家里的陆阿姨前些日子给她亲戚的一个小孩子织了件毛衣，碰巧被秦素看见了，立马对这个针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陆阿姨的指导下很快就上手了，而且有越来越上瘾的架势，家里的每个人都收到了她织的东西，文琦的是一副手套，高浩天是一条围巾，而高克东则是一件背心。 高浩天开玩笑地说：“妈，我爸都这个岁数了，才收到件温暖牌的背心，你说这穿身上哪儿还舍得脱下来啊？” 吃过晚饭，她把书拿出来送给秦素，秦素一脸笑意，“还是文琦最贴心。” “你别让文琦整天在家陪你，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高克东在一边说。 公司在西北有个大项目，高浩天去那边有几天了，从他走后，秦素就不让文琦回去了，“浩天不在家，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文琦在这边倒也不闷，闲时跟陆阿姨学学做菜，帮秦素设计个编织的花式，偶尔陪着高克东下盘棋，她的朋友不多，也不喜欢出去应酬，这样闲适的生活觉得也不错。 “我这是抓紧时间啊，等浩天回来，哪儿还能让文琦这么陪着我。”秦素拉着文琦，“走，去看看妈今天刚织的新样式。” 文琦起身，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忙捂着嘴进了卫生间，哇哇好一阵吐，把晚饭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你怎么了啦？文琦，哪儿不舒服？”秦素跟在后面紧张地问。 文琦接过杯子，漱了漱口，“我没事的，妈，可能是吃的不太合适吧。” “胃不舒服？疼吗？” “不疼，吐出来感觉舒服多了。”文琦皱了下眉头，她的胃好像没这么娇气的。 “还是去医院看看，别大意了。”秦素不放心，招呼老陈备车，准备去医院。 “不用了，妈，这么晚了，等明天我自己去医院查一下就行了。” “那怎么行，一旦出什么问题怎么办？”不容她再说，秦素催促：“你快去换衣服，我给李院长打个电话。” 到了医院，李院长已经在急诊等候了，一个消化内科的专家给文琦做了简单的检查，又详细询问了相关情况，笑着对她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建议你去看个妇科。” “妇科？”文琦一时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过来人，秦素的反映快的多，“你是说，可能是怀孕了？” 那个大夫点点头，“应该是，不过最好再去确定一下。” 秦素掩饰不住一脸的惊喜，“好，好，谢谢你啊。” 旁边的李院长也乐呵呵地说，“恭喜啊，秦总。” 文琦在心里想了想，这个月“好朋友”是没来，不过，她的生理期不是很准，也没很在意这件事。 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文琦确实是怀孕了。 回去的路上，秦素就给高克东打了电话，“我们要做爷爷奶奶了……” 她还想给高浩天打电话，被文琦拦住了，“妈，别打了，他那边忙，别让他分心了，还是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吧。” “也是，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在那里也呆不住了。”秦素笑着说。 “文姐，你老公可真模范，天天来接你？”刚出公司大门，一个文琦走在一起的小姑娘就眼尖地指着停在大门外的车说。 文琦心里苦笑了下，她怀孕后，简直成了家里的一级保护动物，对她的工作秦素虽然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嘱咐她要多注意，别整天呆在电脑前，但是平日的接送、饮食却是丝毫不含糊的，以前陈叔来接她时，文琦都是让他把车停到公司对面的停车场，可是从怀孕后，他都是把车直接开到公司门前等着，“穿马路太危险了。”秦素这样解释，本来她还想每天中午给文琦送吃的来，文琦死缠烂磨地，答应她晚上回家一定多吃点，好好补充营养，才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文琦，听大李说，你老公特帅，让他下来让我们见见呗？”旁边另一个小姑娘一脸八卦地问。 大李是文琦的一个同事，那次高浩天去机场接文琦时他见过的。 “他出差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请请大家。”文琦有点招架不住。 “啊？那每天来接你的是谁啊？” “哦，是我们家亲戚。”文琦落荒而逃。 项目有点麻烦，高浩天在那边呆的时间比较长，文琦摸摸他的脸，“怎么又黑又瘦的，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倒没觉得，就是气候不太适应。”他握住她的手，“嗯，你的气色还不错，好像胖了点。” 文琦心想，整天被陆阿姨这个喂法怎么能不胖呢？ 秦素没有告诉高浩天她怀孕的事情，“还是你亲口告诉他比较好。” 见文琦一脸的笑意，好像在想着什么，“想什么，这么高兴？” 文琦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下一秒，高浩天就把她抱了起来，“真的？我要做爸爸了？” “你别吓着文琦，快放下来。”秦素在一边紧张地拍拍他。 吃饭的时候，高浩天坐在文琦的左边，一顿饭下来，他几乎都没怎么吃，一会儿帮文琦夹菜，一会儿帮她添汤，吃鱼的时候，他把鱼刺都剔了出来，才放心地把鱼肉放到文琦碗里。 “你别管我了，快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大家人面前，文琦有点不好意思。 “你怀孕这么辛苦，我这个当爸爸的怎么也得做点什么呀。”他不以为然。 吃完饭，他们准备回自己的家，秦素倒也没拦他们，只是说：“文琦怀孕了，饮食什么的都得注意，你们以后最好住在家里，照顾起来也方便。” “知道了，妈，我们回家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住。”高浩天很痛快地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秦素又拉着高浩天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高浩天居然面上一红，“我知道，妈。”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高浩天搂着她，“文琦，我们有宝宝了，你高不高兴？” 文琦点点头，“当然高兴，不过，就是刚知道时有点慌乱。” “第一次做妈妈，都会这样的，不过，有我和爸妈陪着你，不用慌的。” “你呢？浩天，你高兴吗？” “如果当时不是爸妈在面前，我恐怕都会跳起来的。”他呵呵地笑，“文琦，从此以后我们就真正是血脉相连了。” 想起临走时他那奇怪的表情，文琦忍不住问：“走的时候，妈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觉得你表情怪怪的。” 高浩天挑了挑眉毛，俯在她耳边，“她怕我一时控制不住，伤了你。” 文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面上一红，高浩天接着说，“还用她嘱咐，我哪有那么浑啊。”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他紧贴着文琦身体的某处却忠实地有了反应，他轻轻摸着文琦的肚子，“宝宝，你看爸爸现在就开始为你吃苦了。” 文琦有些好笑，“他哪儿听得见呢？” “当然听得见，他会知道这是爸爸的声音。”他一本正经地说，“宝宝，你和妈妈是上天送给爸爸最好的礼物。” ------------ 番外（三） 文琦回到楼上，见高浩天正坐在婴儿床边的椅子上，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见他嘴角微翘，表情柔和，而床上的那个小家伙睡的正酣。 “看什么呢？都睡着了。” 高浩天起身，“妈他们都休息了？” “嗯，忙了一天，也够他们累的了。”今天是宝宝满月，高家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来给孩子办满月酒。 高浩天轻轻地抱住她，“最累的应该是你。”她本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又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心意，一直陪着那些客人。 文琦靠着他，看着床上儿子熟睡的小脸蛋，笑着说：“天一今天也累坏了。”他们的儿子叫高天一，名字是爷爷给取的。 “他是主角嘛。” 床上的小人似有感觉般，小嘴咧了咧。 “真可爱。”高浩天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文琦笑道：“哪儿有你这样夸自己孩子的？” 身后的胳膊紧了紧，“我怎么能不喜欢呢？你那么辛苦才生下来……” 孩子是顺产，虽然体重不大，但是头围不小，看文琦那么辛苦，他心都揪起来了。 “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哪儿那么夸张。”生产的时候，他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疼得满头大汗的，也没顾上他，后来听助产士说，他在一边眼圈都红了。 高浩天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文琦……” “向云晴说你抱孩子的姿势很专业呢？”她和保姆带孩子跟大家见面，本来孩子是她抱着的，后来向云晴和锦慧她们来了，他便把孩子接了过去。 “没想到高公子居然也是好奶爸一枚呢？”向云晴俯在她耳边悄悄说。 向云晴生了个女儿，已经两岁了，刘力伟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挽回了她的心，两人已经结婚了。因为她常来云海，刘力伟索性在这里又给她开了家酒吧，这样她一年差不多也有大半年的时间留在这边。 “想不到，你和她这么投缘。” “难得遇到个像她这样真性情的人，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想起向云晴的话，她忍不住笑，“今天她还说要和咱们做亲家呢，说是天一她已经预定了，将来必须要娶婷婷。”婷婷是向云晴的女儿，古怪精灵的一个小姑娘。 “呵，她想的可真远。”高浩天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中午谁找你啊，我看你好像挺急的。”大家已经入席后，有人找高浩天，他急匆匆地出去了，好长时间才回来。 高浩天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疼惜，“文琦，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拉起她来到卧室外面的套间，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文琦，“你看看？” 打开盒子，文琦一下子愣住了，里面是一套小孩子带的银首饰：长命锁、手镯和脚镯。 首饰上暗淡的灰色显示着年代的久远，她轻轻拿起了一只小手镯，上面缺了一个小铃铛…… “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她声音轻颤，“你从哪儿弄来的？……，他找过你？” “他找人送来的，还有这块玉佩。”他又拿出一块系着红丝绳的玉佩，“说是你妈妈的东西，给宝宝的。” 文琦轻轻摩挲着玉佩，这块玉佩她见过，是妈妈离家时身上唯一带的东西，她很少戴，只是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 “文琦？”高浩天轻声叫她，“既然是你和你妈妈的东西，我觉得我没有权利拒绝。” 文琦看着面前的东西，良久不语，离开云州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城市的种种，就连向云晴都没有。 关于那个人，也再没有出现过她的生活里，原以为他们就这样从此相忘，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妈妈、想起外婆，但是记忆仿佛带有选择，自动略去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她觉得这样，也很好。 可是，有了宝宝后，她开始体会到血缘的奇妙，当宝宝软软的小手拂过她的脸时，她心里暖暖地，看到高浩天看宝宝时慈爱的眼神，她居然想到了他，当初他可曾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文琦，你是不是怪我……” “没有，浩天，”她把玉佩收起来，“其实你知道，我会收下这些东西的，是不是？”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的情况。”毕竟对于文琦而言，他是那么特殊的一个人。他不想文琦再受到伤害，却也不想他有什么意外。 “想必他也一直知道我的情况。”否则，他怎么会在今天这个日子让人送东西来呢？ “嗯，这个我也发现了，但后来看他并没有恶意也就没有去阻止。”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作了父亲，文琦，有时候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浩天，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这个事实是没法改变的。但我无法原谅他对我妈妈曾经做过的一切，我们之间只能这样了，站在彼此的生活之外，不可能再走进彼此的生活了。” “文琦……”高浩天欲言又止，眼里掩饰不住担忧。 文琦拉住他的胳膊，“浩天，人生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你放心，我不会总是执著于从前，现在有你和宝宝在我身边，我觉得已经很好，很好了。”她指着桌子上的那个装银饰的盒子和玉佩，“等宝宝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是外婆留给他的……” 妈妈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现在的自己，也该是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