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初见 ------------ 第一章 初见(1) 王凡的公司刚刚起步,每天忙得团团转。签艺人,拉广告,找赞助。 夏初见大学毕业,此次回国她将结束留学生的身份,在国内定居。 初见正身体僵硬,大脑迟缓的坐在飞机上。回国前已经接到国内著名时尚杂志《NICE》的复试通知。成绩优异的她放弃国外工作只因和妈妈有约在先,毕业之后务必回国。虽然在国内也只有妈妈这唯一的亲人,在异国他乡仍觉得生活异常孤苦。人离乡贱,这话没错。 此刻,“凡艺娱乐”的大老板王凡,暴跳如雷的对公司企划发问:“为什么杂志社爽约,情人节‘PT Love对戒代言’改用别家艺人?还有,我的专访怎么给撤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情人节特刊有多重要? 出名杂志一两本,出名艺人满街是。就算全用艺人照片,弄本情人节写真特刊,各娱乐公司也得打个头破血流。何况王凡费尽心机的打头炮,就这么受了潮,成了哑炮。 回国的第三天早上,初见按着和《NICE》约好的时间闪亮登场。她迎接着射进她心胸的朝阳,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首先,她在法国住过两年,会说一些法语。法国巴黎,时尚之都,咋说也算受过熏陶。 其次,她在英国念完大学,一等皇家学院,本科学历,成绩优秀。虽然就读专业,跟模特时装的时尚杂志没什么关系,但也是个艺术类。都是艺术圈的事儿,她就错不了。 最后,初见她妈热衷时尚事业,甘心为时尚事业做贡献。她妈的衣服件件名牌。包包都是国际品质。 所以,初见穿着她妈的Christian,挎着她妈的LV,蹬着自己的达芙妮,初见妈的脚比她大一号半,穿着她的贵妇鞋实在太夸张。操着一口正经的伦敦腔就去了。上下打量,挺胸抬头,她觉着自己不是去面试的,她是《NICE》的掌门人,挥斥方遒去了。 城市中心,CBD建筑群最显眼的一栋写字楼门口。宝马熄火,黑旋风从车厢中“呼啸”而出。黑皮鞋,黑西装,黑衬衫,黑墨镜。。。黑脸。他左手随着大跨步前后摇摆,右手死攥着一本明晃晃的厚到可以当凶器的著名时尚杂志《NICE》。 “N。。。I。。。”初见心中默念。硕大的四个字母,后两个被卷进黑暗中,初见仍看得心潮澎湃。 眼见着黑旋风欲要进门,她想快行几抢先进去,却被他不怒而威的气势压倒,站在不远处望而却步。这人好高,初见不由自主仰视。 “王,王总请留步!”王凡头衔太多,前台小姐一时脑袋短路,舌头打结。不知他此次是以何种身份造访。 “著名词曲创作?”没带那斯文儒雅出门。 “金牌导演制作?”没带那骇客帝国般的团队。 “著名影帝王凡?”没带助理保镖和蜂拥而至的Fans。 这架势!这装扮!这表情!阴森得跟《NICE》社长如出一辙。 “王总请您先预约!”前台笑面如花的拦下黑旋风。 王凡定住,打量她一眼。前台小姐不愧机灵,见啥人说啥话,王凡这次就是以“凡艺”演艺公司老总的身份登场的。 “我要见你们社长!”王凡威风凛凛的站着,那气吞山河架的势似乎要把《NICE》吞了。 “不好意思王总,社长在开会,今日定稿,会议要开一整天。您看?我是安排您休息室等待,还是。。。帮您改约其他时间?”前台处变不惊的微笑服务。 “你们《NICE》就一个管事的吗?呵,我怎么没见他还会定稿!”王凡窃笑,把黒超从鼻梁上滑落至半,露出一半眼睛仍旧像剑一样杀出两道寒光,刹时灭了前台锐气。 “我。。。那。。。您稍等。”前台拨通内线。 结束通话,从左手边秘书助理室急步走一出位年轻貌美女秘书。那姿态一见就是受过严格训练,专门搞定王凡这种活祖宗。 ------------ 第一章 初见(2) 十八楼社长办公室,秘书悄悄走到开会的社长身旁,俯首贴耳,悄声说:“您要面试的那位文字编辑夏小姐已经到了,在休息室等您。还有。。。”秘书神色紧张的看着社长。 社长抬眼看她,示意出去说。 会议暂停,老总和秘书走廊外密谋要事。 “王凡来了!”秘书如临大敌,脸色苍白,眼珠子硕大。那感觉像,老虎来了! “问情人节特刊?” “是!” “你们怎么做事的,给他打发走啊!” “说您在开会,不让打扰。人家不信啊!给您打电话打不通,前台就给转到责任编辑那儿,责编她。。。把他放进去了。”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夏天就得操心冬天的情人节,你们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让我在这个社长的位置多坐两天。不是交代过,王凡的事我特殊处理吗?” 秘书不语。全《NICE》都知道女责编对老头子社长这个位置觊觎已久。咱这社长,文字功底处于工作总结,年度报告模式,时尚界的事人家充耳不闻,各路演艺明星绯闻关系一知半解。 女责编知道《NICE》找个老头儿做社长保有名目,她一介女流已经坐到《NICE》第二把交椅,虽有野心但不得要领。《NICE》只是蒙在大众眼睛上的一层薄纱,它时尚,虚幻,光鲜,纸碎金迷,五光十色,甚至有点遥不可及却疯狂想拥有的迷恋。《NICE》只是从工厂到商场这条产业链上的一节,社长也不过母公司安插的一粒棋子。 “带我去见夏初见!”社长不悦的说。 初见正在休息室东张西望,忽闪着大眼睛读墙上贴着的,浓郁中国特色的职场守则,《八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说话使用文明用语。。。”看到了第二条就觉着这些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开始纳闷为何面试的只有她一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开门,回头看见秘书后面,跟着一位骨瘦如柴,满脸阴云密布,谢顶中年男人。那套鼠皮灰的西装,好像是罩在他身上。 “夏小姐,这是我们《NICE》的社长。” “您好,我是夏初见!”初见欠了欠身,点头示意。她惊诧,没想到时尚界首屈一指的杂志社社长是个谢了顶,干巴瘦得像竹竿似的,老男人。这和她脑中S形身材,刷得黑黢黢的眼睫毛,打远一看还以为多两鼻孔。香艳妖娆,浑身上下无处不名牌的时尚主编形象。。。相差甚远。 她看着那地中海头型,为数不多的几丝黑发闪闪泛着油光,有那么一两秒钟时间确实有想逃跑的冲动。 社长定住脚,上抬眼下打量她。真不知她那身打扮对《NICE》是未来的荣耀还是现实的讽刺。他堂堂一社之长,还穿着“某某鸟”服饰不是吗? “坐吧!”他缓慢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含混低哑的字。 “为什么选择了《NICE》?” “因为《NICE》的口碑和潜力。而且我觉得奈斯是个充满活力和挑战的舞台。” “我们前后在半年时间里面试了六百多人,最后进入复试的不过十几个,你是我面试的最后一个。” “我感到很幸运,也很荣幸!”初见颇有英伦雅气的回答。 “我们《NICE》不缺名编辑,名记,名摄影师,美编。” “是,《NICE》的口碑一向很好!业内鼎鼎大名!时尚,锐利!青年精英的流行,生活风向标!是身份的最好体现!”这是临面试前恶补的官方应答。其实初见只知道《NICE》很有名,但每期只宣传世界顶级限量版,和某一品牌的各种系列。每期都有个流行趋势,都跟国外的发布会驴唇不对马嘴。 “知道为什么等你吗?”社长和颜悦色了许多,显然对她的官腔很满意。 “不太清楚,也许是我拥有几分与众不同的创造力?”初见自信的认为,她可以把那个“也许”去掉。谦虚使人进步,何况她现在要买迈进的第一步是通过面试。再出类拔萃,自命不凡,看在前途的份上也得戒骄戒躁啊! “你希望能在奈斯得到什么?” “我希望能给奈斯注入一股鲜活的血液!”初见无师自通的适应了,中国式职场的溜须拍马。 “对这项工作,你有哪些可预见的困难?” “工作中出现一些困难是正常的,也是难免的,但我始终觉得任何问题的良好解决,都在于沟通,沟通的质量。” “沟通?”社长想起来什么,诡异的一笑,“好啊,那我就看看你这股新鲜血液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这个人认识吗?” “Van Wang ,他不是《海上花开》的男主角吗?”初见在国外看过为数不多的国产影片中就有这部。 “恩!”社长感叹的点头。王凡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一部电影,红了十年。二十出头才回国的小丫头居然也晓得。 “这个,给你五分钟,背下来,他的档案。” 王凡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难搞,他前经纪人搞了多少年都搞不定。这会儿弄个二乎的黄毛丫头能行吗? “把他给我弄走,你就通过面试了!”社长丧气的口吻,他自己听着都觉着心灰意冷,脚趾头都告诉了他答案。却也实在掰不出什么合适人选。硬碰硬到头来还不是两败俱伤。你浑,我就给你找一个比你更浑的,大家一起把汤搅浑了都沾得一身腥,说不清孰是孰非。 初见并没表示出什么惊讶或是拒绝的意思。她认真的思索起档案上的一条条内容。 “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去?” 初见停止思考,抬起头专注的看着他说:“这不是您给我的考题吗?” 社长含笑不语,起身点点头,对秘书说:“小张!五分钟后带她去接待王凡。” “真是头痛!”社长摇摇头,起身离开。 ------------ 第一章 初见(3) 初见并没在意社长的一系列小动作,她正恪尽职守,爱岗敬业,心潮澎湃的想以此证明自己的不俗实力。跟着张姐来到王凡面前。 “王总,这是我们的负责人。她会回答您的所有疑问。”说完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王凡,心想一会儿这丫头会不会被他吞掉。 “好好接待!”张姐低声警告,迅速闪人。 “给我一个解释!”王凡单刀直入。“啪!”的一声,把砖头厚的《NICE》拍在三平方米的会议桌上。 初见震得一惊,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她也想不通,杂志都弄得这样厚了,还差几页纸留给他做个宣传吗? 她从何解释,刚刚毕业十几天的黄毛丫头,刚刚进《NICE》一小时零五十五分钟的非正式职员。刚刚的材料上只是一份简单的人事档案。她用五分钟,粗粗了解黑旋风,张姐简单说明他来“讨债”的原因。档案管屁用,除了能知道身高,年龄,祖籍,婚否。如何能深入了解到一个人的本质?何况他的档案上除了身高,其他全无,连初见基本的八卦心里都满足不了。 她确实无从解释,但也并不怕他。 “王先生,您好!”初见不卑不亢的打招呼。心想你们的烂摊子,找我一个“非亲非故”的收拾,我干嘛要低三下四。 王凡定住,摘掉墨镜,微偏着头瞄向她。王先生?这词儿还真新鲜,她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冒失鬼,王凡憋不住好奇对她多看两眼。白皙的皮肤,干净无暇,澄清的眼神总在寻找思索什么,黑白分明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圆的大眼睛。表面瞧着呆呆的乖乖的,滴溜溜的黑眼珠里透射出遮掩不住的机灵。坦荡,眼中有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清澈见底。也有超乎她那个年纪的聪慧闪亮。说话时,自然向右微弯的头,优雅可爱。还有她那身行头,着实把他震了一下,《NICE》编辑部的小职员比他公司的大明星穿的还高调。 “定好的模特,为什么照都拍完了又被撤?”王凡看着她那张无辜又茫然的脸,傻瞪着的大眼睛,想想就生气。火冒三丈的质问。 “凡艺”对艺人非常照顾,王凡对待手下艺员视如己出,呵护备至。签到他公司的艺人很幸运。他签的艺人不用很出名,不用很华丽漂亮,也无需雍容华贵。他的底线是,这个艺人有头脑,有味道,有自尊,不把自己当娱乐取悦大众者。 王凡公司刚刚成立,处于摇摇晃晃的不安阶段,有不少人冲着他的名声而来,进来一看公司只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办公条件都这么寒酸,估计根本没钱赚,签约还不是准备当长期劳工啊。艺员们来来去去,兜兜转转。这样的王凡一点儿不惋惜,思想的起点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如何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著名画作确实贵气漂亮,可那需要花大价钱才能属于自己。就算属于了自己,也是别人一笔一笔描上的,别人的作品,仅限于欣赏。王凡看明白了这一点,他要找到白纸,没有瑕疵的,纯净的。然后自己亲手来描绘,来创作他的作品!他不再是前经纪人张哲腾手中的那幅名画,他要成为手握画笔满足自己创作欲望的主宰者! “对不起,这个是误会!”初见蒙了,语无伦次胡乱作答。她看了档案,虽然知道王凡是何方神圣,却不知如何解释“大圣”的彩页照片为何被抽。她眼神殷殷的看这个声色俱厉,气场庞大的英俊男人。 “误会?”王凡没绷住,笑了。 他想《NICE》自称什么什么都是一流的,一线的,首席的,世界著名的。这搁哪儿捡个疯丫头对付我呢,满嘴跑胡话。 “你叫什么?什么职务?工作多久?”王凡表情严肃,咄咄逼问。 “我叫夏初见,我是来面试的。干了一小时。。。哦。。。恩,两小时二十三分钟!”初见低头认真对表,有条不紊,不急不缓的回答。 王凡无语,啼笑皆非。抄起杂志塞进初见怀里,破门而出。 “这事没完!”人走,狠话留下。 ------------ 第一章 初见(4.上) 初见看着他的背影,抱着“砖头”,不知何去何从。 稳定情绪间,张姐闪电似的冲了进来,“走了?” “恩”初见点头。 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个“走了”。感觉有点儿泄气,这样根本不算完成任务。没有战胜王凡,没有解决王凡,没有给复试交上自己满意的答卷。骄傲的准备怒放的小花儿,遭到了进入职的第一场风霜。蔫儿了。 这事儿是个逗号,初见看着张姐想。 这事儿是个叹号,王凡开着跑车想。 叹号归叹号,头一炮就给憋了,以后怎么办?这事儿没完!王凡越想越可气。 “夏小姐?想什么呢?走,我带你找社长去!”秘书张姐热情洋溢,情绪瞬间恢复到饱满状态。 “张姐,那个,他说这个事还没解决完。他还会来的。我看我还是,算了。我再找别的工作吧。” “啊?!这样啊,那我去跟社长交待一下。你等一下好吗?” 初见,静默,等待宣判。 她很矛盾,更多的是丧气。这事儿根本不怨她,哪有面试出“轰人”这题目的。可没有解决好,自己无法免责。矛盾,挫败,委屈,加上丧气,搅和到一起,心里像被粘上洗不净,胶着粘稠的五彩冰欺凌。她瞬间觉得这是个倒霉的鬼地方,实在让人生厌,越看越烦烦,等得熬煎。 “夏小姐,不好意思。社长说面试结果要开会讨论。你先回去,等等结果。” 初见看着张姐心想,“这个人,撒谎都不会撒,哪有听说一大公司为一面试底层职位的,还开会讨论啊!你干脆告诉我,不要我就算了!这人啊,一进入社会就复杂,一进入职场就圆滑。一点不错!假得让人生厌!立即拉出了排斥生厌的距离。” “好,谢谢张姐。”初见很有礼貌的对她点了下头。 来时是充满电的霹雳娃娃,遇见王凡就开始漏电。早上出门着急没吃饭,这会儿更像被霜打的茄子,腿都抬不动。还强颜欢笑的跟着客气。 出租车上,初见一身倒霉气没处发泄。恨恨下定决心,死也不进《NICE》工作。不看《NICE》杂志,不买《NICE》推荐的什么一堆堆的乌七八糟的新款产品。还有那个什么著名影帝王凡,这辈子都不看他演的戏。本是心中一抹朝阳,未来无限美好,广阔舞台正等待她涂抹智慧的色彩,挥洒辛勤的汗水。一遇见他就溃不成军。这个人一定和自己的气场不和。大明星有什么了不起,别人眼里的魅力好男人王凡,入了初见的眼,瞬时变成衣衫褴褛的丧门星。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说一套做一套是夏初见的另一个本事,前脚刚嘴硬对自己下决心打包票,把王凡列四害之首,这会儿“绊脚石”屹立路边,初见愣是没迈过那坎儿。 “师傅,停一下!”初见看见街边音像店贴在橱窗的大海报,一张似曾相识的大脸占满橱窗的显赫位置。 ------------ 第一章 初见(4.下) “这个笑起来像流氓兔一样的男人?坏坏的。。。阴阴的。。。眼睛眯起来有一点儿肿。。。薄唇紧抿。。。深沉表情的背后泄露出藏也藏不住的风流倜傥,魅惑十足。 眼熟!这人是?。。。记忆被启动,慢慢拼凑,分析,重组,合成一张刚刚会议室拍桌子的黑旋风的脸,王凡?!初见不禁被惊得抬了下头,整个一副活见鬼的姿势。 “王凡的专辑?!”初见趴在车窗边大声惊呼,惹来众生回头。打着车,满城市转悠看偶像,她想解释不是王凡的Fans,谁信呐! “道貌岸然!”她对着海报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来了精神,饥肠辘辘,面试惨败,全部抛之脑后。带着满腔邪恶买回王凡主演的电影,王凡的演唱会DVD,王凡的各张专辑。出乎初见的意料,她居然在“畅销小说”的书架上看见了王凡的书,心里突然对这个人滋生出那么点儿莫名的好感。然后想起那句,“不要蔑视叔,叔也出过书!”窃笑不断。 导购小姐见她陶醉成如此幸福开心状,瞅准时机殷勤推荐,王凡写真集。初见毫不含糊,毅然决然拒绝。 一路风尘仆仆到家,一屁股砸在沙发里,跟沙发同时发出一声:“唉!”。 初见妈端茶倒水,殷切小心询问爱女:“怎么样啊?” 初见垂头丧气,朝妈妈撅起小儿嘴,满腹委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摇头。 “怎么了?面试的考官问了你些什么?” 她回头从刚刚买的一堆“王凡产物”中随手操起一张他的CD,举到母亲面前:“他!” 母亲暗暗惊叹:“他!” “是啊!刚刚这个人来杂志社问他的照片为什么拍完了没有用。社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亲自面试我,社长让我把他撵走。撵走了就聘我。我努力轰了,没轰走。我连来龙去脉都不清楚,干嘛给他们杂志社的烂事善后啊。妈,我冤不冤啊,我倒霉不倒霉啊。我吃饱了撑的,我又不是没地方去,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去了。千万别找我,找我也不去!” “没聘上也好。”她妈没理会她连环炮似的抱怨,失神低声说了一句。 “妈,你说什么?”初见奇怪妈妈为什么做出如此消沉,略带伤感的反应。 “初见你还年轻,人这一辈子不是事事都这么顺利的。当你开始面对打击和挫折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开始长大了。障碍在所难免,但机会要学会抓住。机会不是无时不刻存在着,人这一辈子,也许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抓住了,就是一辈子都够了。懂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妈,那你是说,我没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可是,这你让我怎么抓嘛!我撵了啊!”初见扔吧问题纠结在,倒霉碰见他。 “不,这不是你的机会,或者说你没有准备。” “准备?”初见上下打量自己,心想,我准备得挺充分啊,这身行头还不行吗?这学历,文凭还不够高吗?我要知道奈斯考这个,我提前几天也得把他家祖宗八辈都翻出来研究啊。 “那不是你的机会!”夏母冷冷的说。 “我是说,你连对错是非都没分清,就变成了《NICE》的傀儡,为了一份糊口的工作就丧失了自己对公正的判断。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那个演员的错误?你一没有了解过《NICE》的背景,二不知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瓜葛过节。初见,你还这么年轻就失去自我,被利益驱使,任凭老板的摆布。以后怎么做人,做好人?涵养和才情,家世和容貌,都比不了一个人的思想!思想是你最强大的武器!懂吗?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想明白了准备好了再去行动。” 初见静默,听着母亲入木三分的分析。是啊,自己怎么连孰是孰非都没搞清楚,就为了得到一份工作成了《NICE》的傀儡木偶了呢?再想想王凡早上的一系列言行,看样子也真不像存心来找茬的。社长,张姐,前台,一见他都跟猫见了耗子似的,他们肯定有什么心虚的事儿。 ------------ 第一章 初见(5) 王凡发泄郁闷,高速路上飙车。前经纪人突然打来电话,王凡手机显示,变态男。 “o bba!”一句尾音拉得老长的“哥哥”,叫得王凡鸡皮疙瘩掉一地。 “别玩儿了,听话。威尼斯参展的音乐剧,主角还是你。你那个什么鸟不生蛋的,什么演艺公司啊,不要搞了。你的前途在EW!”前经纪张哲腾娘声嗲气的叫唤。 王凡听见那声音,眼前一副活生生的挥舞兰花指,唧唧歪歪,咋咋呼呼变态男形象。前经纪一手把不爱应酬,不爱交际,懒懒散散,只专注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他推红了不容易。保护他,照顾他,迁就他,很多次挣钱的活都因王凡的不妥协而流失。王凡心里很感激他,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这地位,王凡是踩着张哲腾的身体过来的。经纪人把他当儿子,哄着,骗着,供着。王凡是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不得离开了他,前经济在金钱利益面前,变得越来越孙子。利益可均分,追求难相等。他宁可背着背信弃义的骂名,自立门户。 “我家鸟生不生蛋,关你屁事!”王凡回敬他。 “好好,Van哦,凡事好商量。公司你继续开,可劲儿撒欢儿折腾,钱不够哥给你拿。明儿咱就换个地儿,“鲁尔”写字间,你那地儿太憋屈,你要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是王凡出道以来,经纪人对他说的第二多的话。说的第一多的当然是,先来一个双手合十的招牌动作,接着亮着嗓子尖声说:“Van,这次我们又赚了,你真是旺我!” 现在他听见“注意形象”这话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瞬间转换成要登台献唱的红歌星,挺胸抬头,等经纪人下文。 “考虑考虑,就这么好的一个角色,给谁我都舍不得。Van,救救我,只有你才能撑得起这个角色。只有你才配!” “我们已经解约了,前。。。经纪人。这事,免谈!喝酒可以找我。”王凡皱眉,眼看着车要出高速口,他还在喋喋不休。 对于王凡的一口拒绝,前经纪并不在意,他熟知王凡的一切脾气秉性情趣爱好,连王凡上厕所用什么牌子的卫生纸他都了如指掌。杂志社给他扎扎针,他再亲手抽抽血,不信他王凡不回心转意。 “好好好,哥哥送你一句话,外面水深,别玩折了。”说完挂断。 “哼,烧包,不知深浅的家伙!”放下手机,张哲腾骂道。 要是换一天,提前一天退后一天,王凡也不会这么不通情理,不给他面子。谁让他刚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没处发泄。明儿《NICE》出刊,报纸不定怎么编派,煽风点火,凭空捏造呢。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他越发好奇想搞搞清楚她什么来路。 初见也没闲着,吃饱饭换身舒服衣服,就埋头电脑前,刻苦钻研这个叫“王凡”的物种。听他的歌,看他的影视作品,百度,Google,官网,贴吧,各路新闻她一个也不放过。初见就是有这本事,研究人的本事。她喜好通过一条条线索,一点点蛛丝马迹,他的言辞,他的表情,他的目光,他躲避镜头时无意流露的一丝无奈,他唱到某句歌词时的一个皱眉。像通关一样把一个并不熟知的人组织起来,把他定位。 也许是学音乐的关系,初见在他发行的一堆流行歌曲中,轻易地找出了为数不多的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初见得出那里有他为之灌注的浓情。跟其他的歌,不一样。没有经历,唱不出他那样的情感。 网上说,“王凡”不是他的真名。初见想,哪有人取个艺名这么庸俗的啊,咋的也得是个,俊啊,基啊,闵啊,浩啊之类的。姓是百家姓里靠前的,名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的人,给自己起一个这么没品位的名呢。 她看着官网上的一段简介。 王凡,英文名:Van 著名创作歌手,音乐人,极具创作天分,有“钢琴王子”“流行歌曲创作天王”之称。极赋舞台魅力的歌手。因主演《海上花开》一炮而红,原“EW”公司艺员,参演EW大小影视剧六百余集。以其超强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众人,文艺气息浓厚。而后人们才发现,很多大街小巷广为流传的流行歌曲,都是出自音乐才子王凡之手。 后转入幕后做制片人及导演,现成立自己的演艺公司,“凡艺娱乐”。全能才子依然保持着本真,淡然的个性,为人低调。 “六百多集?全身是伤?带病开演唱会?下了手术台就去拍戏?铁人王凡?”初见目瞪口呆歪着头想,原来偶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可是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把他撵走呢? ------------ 第一章 初见(6) 《NICE》的主编送走瘟神,迎来财神。张哲腾,一身鸡毛装闪亮登场。 他来到前台,斜倚着桌子,敲敲桌面。摘下墨镜问:“社长呢?” 一堆鸡毛扎进前台的眼,这日新月异变化无常的非人类装束,是EW娱乐公司掌门的Logo。 “呀,张总!您稍等,我给您约!”前台面若桃花,招牌风骚笑容。 “贵宾室请!”桃花笑得灿烂,哈腰指路。 “社长!”鸡毛装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勒住了,吊着嗓子声音拖得老长,兰花指顺势搭上社长右肩。 社长虽与他打交道无数,还是很不习惯干咳几声,汗毛都冷得立起来。 “听说Van 来过了?”张哲腾主动落坐,翘起二郎腿。 呵,消息真灵通,敢情这是闻着味儿来的。 “是,刚刚来过,让人打发走了。” “哦?是吗?呵呵,好啊!”张哲腾似笑非笑,自己离胜利更近了一步,得意起来。 社长担惊受怕备受摧残的心此刻很需要张哲腾的抚慰:“你们的事,按理我不该跟着参与,但我和你有约在先,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了。我看是不是这周找个时间把下半年的广告代言签了。” “好说好说,你只要把奈斯的门给我关上,关得死死的。”他咬牙切齿厉声说。 社长陪着笑脸答应,面目僵硬,笑得跟哭似的。他心里清楚,无论王凡回不回张哲腾那儿,他都得把他供着,当然更不敢得罪EW。王凡和张哲腾谁赢谁输,跟奈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要处理不好把他们哪个惹毛了,那奈斯也不用混了。奈斯旗下的产品没了可靠地广告宣传,没了一线代言人。上面的母公司销售受影响,那他这个月月财政赤字的社长。。。社长想想,五雷轰顶,吓出一身白毛汗。 “OK! 谢谢社长!”二郎腿落地,正要起身离开。 转身时又回眸一笑,补了句:“挺住!王凡是你的,我的一线是你的,王凡的那些雏儿也是你的!”说完架上墨镜,抖落着鸡毛,摇摆的步伐离开。 送走他,社长惊魂未定,助理一下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声叫:“社长,社长!不好了!” “我还没死呢!”社长闭着眼,紧揉太阳穴。“什么事?!” “EW为‘情人节特刊’代言的铂金对戒人选有变!” “什么?”难道张哲腾前脚才走就过河拆桥? “换谁了?” “男的是今年影展刚刚得奖的影帝,陈桑尼。” “那不是更好吗!” “可女的。。。”助理没说下去,把文件夹摊开,双手奉上举到社长面前。 社长定睛细瞧,仔细辨认,大脑里的图片库飞速转了个圈儿,还是毫无头绪。 他仰起脸茫然的问助理:“这人谁啊?” 助理痴痴摇头。 社长摇头。拿起电话。 ------------ 第一章 初见(7) 今天一天被王凡和张哲腾搅和得头昏脑胀,刚想舒缓一下情绪又出幺蛾子。人到中年还要为这种“娱乐新闻”卖命,想想真是悲哀。 “喂,我是《NICE》的社长。” “哦,社长大人,你好!我刚离开又想我了?” “我刚刚收到EW送来的‘特刊’的人选,好像和我们商定的不太一样吧。” “哦,这个哦。我们小俊和娜娜这对儿小冤家啊,吵架了。死活不给我合作,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桑尼和米妮也很配啊!他们现在如胶似漆好着呢,正和你主题不是!” 好着才怪,鬼都知道EW禁止公司艺人谈恋爱。半年前定下王凡和他老婆。然后王凡以保护家庭为名弄掰了,接着EW为了让王凡缴械,要求奈斯和他们合作签这个情人节对戒的代言,公司答应安排张俊和娜娜谈恋爱,刚放出消息没几天,谁知又弄出个什么米妮。 社长气疯了,娱乐公司向来没道理可讲,“我们有约在先,‘PT love’系列是国际设计师为‘LYON’品牌专门打造的情人节纪念款,我们必须用一线,陈桑尼可以,那个米什么的不行!” “哎呦,社长。。。”他故意拖长声音,叫得社长直打寒战。 “我们一线女艺人都出去拍戏,领奖去了,你们要不介意同*,我再给你攒个男一好了。哎,你看我怎么样?我身材不比Van差啊!” 社长被气得无语,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差点失控的情绪说:“我们《NICE》是看在和EW有约在先才一而再的和贵公司调解。如果你们的艺人都这么忙,分身乏术,我看我还是选择其他公司的艺人。还有Van的事,我想只有我们双方知道比较好,第三方如果更加清楚我想会很麻烦!家和万事兴,咱们和气生财,张总也不想让局面太难堪是吧!” “哼,没有,没有,没有!”他像个小女人似的撒娇鬼叫。 “你们要用陈桑尼就得用米妮!还有今年的case,哪家公司的哪个艺人签了什么我一清二楚,我敢保证你找不到比我们桑尼和米妮更好的。哦,对了,我要谢谢你这个贵人,您贵人多忘事,我好像已经寄去请帖,请您来参加Van 的续约酒宴了!” “什么?Van回来了?”社长不可思议的惊呼。今天一天他一直坐在云霄飞车上,这心脏忽上忽下的受刺激。才多久,乾坤大变。 “对地!Van几斤几两我比他清楚!他上厕所用多长卫生纸,内裤喜欢什么颜色我都知道!哼,好好考虑我的建议,明年春季你们那个,我们Van不穿根本卖不出去的死西装,就还让他代言!” 社长胆战心惊的放下电话,紧急召集开会。连珠炮似的下达任务。 准备陈桑尼和米妮的专访,约进棚拍摄的时间,策划他们的情人节情侣故事专题。尽量找“点”宣传那个米妮。总之不管写实还是胡编,先把势气造起来。他一个头两个大,这头安排下来,那边还不知怎么和母公司交代,那个什么米老鼠的妹妹。 殊不知此刻王凡也没老实,他暗度陈仓,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 “王总,这是快递公司送来的邮件。” 王凡手里掂量着那厚厚一打“信息量”,气定神闲,打开来看。表情从淡定到严肃,眉头紧缩,发出一声戏谑似的讽笑。他起身张开双臂伸个懒腰。双臂舒展,伸平,大有气吞山河之势。《NICE》先撤掉自己专访,又把情人节特刊的模特抽调,他猜得出这事十有八九是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猴急。事情做得明显,猖狂。 “信息量”跌入信封纸袋中,王凡潇洒出门。 “游戏开始了!”王凡着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 第一章 初见(8) 这几天,初见也是闲的,成天有事没事的‘王凡’这个名字总是在脑袋里来回转。 “我想他干嘛啊?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初见握紧拳头敲自己的脑袋,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电脑那儿瞄。心痒,手痒,想上网。她喜欢逛他的贴吧,从不在吧里留言,表示一个Fans对偶像热烈的爱。她不是一个纯粹的Fans,那爱慕也就不会那么直言不讳的炽热,光明正大的坦然!看见对他不利甚至诋毁的言论,她也不会像保护王凡的小粉丝一样,厉嘴还之。她在吧里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身份的词叫,中立。 看见一张觉得好看的照片,也都没存进过电脑里,说不清为什么,喜欢但做不到坦诚,也觉得或许还有机会。 研究新物种“王凡”是偶遇他之后这些天养成的新习惯,她吃完饭自然地坐在电脑前,在收索一栏里敲进“王凡”,找出专访他的文章仔细阅读。可惜与他私人有关的东西少之又少,而且众说纷纭,完全丧失可信度。就算初见那个聪明的脑袋,敏感的心,善于推测的强大思维逻辑,也体会察觉不出什么特别的所以然来。越是只露出凤毛麟角,就越能激起一个人想窥视出全部的好奇心。 兴趣爱好是需要时间培养的,对一个人产生某种好感却只是,一张照片,一种声音,一句话,一个眼神那么简单。 有一天早晨,初见睁看眼看着厚重落地窗帘遮住的眼光,深吸一口气。心里一阵阴郁一阵抽痛。她陷进了王凡扮演的一个角色里,中了他的毒。初见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我一定是倒时差闲的,要么就是好奇心盛,顶多不过是被他扮演的那个帅气好男人的角色迷惑住了,偶像剧都是骗人的,现实中哪儿会有。我们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是什么善缘。我是大恶人的身份出场,他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何况,人家是大明星,我是小百姓,两条命运相悖的线,怎会有交集。” 可就是忍不住啊,她还是一次次把自己躲进安静的时光里,一个人悄悄回味那个在《NICE》冲锋陷阵的早晨。他的打量,他的思索,他的皱眉,他的气场,和他那天近乎嘲弄似的笑。 之后在看王凡新闻度日,她也开始随着一条正面报道而欢喜雀跃,随着一条黑他的文章而低落,惆怅,有时也有那么一闪念认为这或许是真的,而失望,生气,愤怒。然后又突然听说他哪里受过伤,哪里不舒服,会觉着很揪心,很像见到他。傻傻的来回找那几张最满意的照片,找到了,想看又不敢看,躲避开他直视镜头像要有话对你讲的那个眼神。 有时候,王凡在初见心中是一抹自己喜欢的色彩,是空旷孤单内心的悸动依托,是她凭空捏造的繁花盛放,微雪喷香,泪水溶掉细沙的浪漫心动。 或许是自己整日在心里的念念叨叨,让分子运动加了速。上天显灵了!《NICE》通知她,明早9:00,准时报到。 “真的吗?您确定是我吗?” “如果小姐叫夏初见,那应该没错。” “明早九点?我一定准时到!”几天前还誓死不进《NICE》工作,接到通知马上又兴奋得忘乎所以起来。幸福感降临得太突然,初见乐得太夸张。她完全没有必要为等待得到一个工作兴奋得如此溢于言表。她那点儿小心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比《NICE》好百倍的工作她也有,但只有去《NICE》上班或许可以看到他。《NICE》现在在她看来是苍白的毫无感情的工作单位,还应该是带着畅想和故事的一个私密乐园。 ------------ 第一章 初见(9) 早上,初见睁着大眼睛望向天花板,等着闹钟响。连翻两个身,等得难耐,实在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化妆。急不可耐的换好昨晚千挑万选的衣服。哼着小曲儿,在镜前左右转圈,反复打量修饰自己。 嫩黄色靛青图案的齐膝连衣裙。外套黑色镶细白边掐腰小西装。一串碎钻蝴蝶结拼凑的装饰项链颈间随意缠绕。清新脱俗的OL,活泼中不失典雅。 “初见啊,你穿妈妈给你准备的那一套吧。”初见妈,高高拎起一套名贵大牌。 “算了吧妈,我们社长还国产自有品牌呢,第一天上班我不想把自己弄成焦点。”初见家庭殷实,她因为自幼独自在国外念书的缘故,很独立,吃住也都是普通学生水平。初见乐在其中,从没意识自己比谁高贵。她妈的那些奢侈品,对她来说不是炫富和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工具。 和母亲道别,初见坚持乘地铁上班。她喜欢了解这座城市,她想注意这座城的每一个细节,看遍窗外的风景,听地铁中形形*的人的话语。这里的随意一点儿什么,都是好的,都是会萌生亲切感的,都是带着笑意的。都是有缘分的,如果用相机把某处拍下来,再把照片重叠,那么他们就是被缘分叠在一起了。 初见再次出现在《NICE》华丽丽的大厅内。照过面的张姐,热情洋溢的带领她去“人力资源”报道。 “夏初见?” “是!” “夏小姐你好!这是你的工作名牌和你办公室的钥匙。还有一些资料和守则,请务必牢记。” “是!”初见接过名签,随意低头一瞥。 “我报考面试的是文字编辑,可这上面写的是‘制作部助理’,是不是搞错了?”初见急忙学问。她可不想一开头就这么背,当什么“制作助理”,她不想把时间耗费在对她没有帮助的事情上。这个职位,低点儿到不是问题,只是对前途没什么帮助。 “没有错,我们是根据你的综合能力进行评估,最后觉得这个职位更适合你更好的发挥。”人力资源主管,睁着眼睛编瞎话。初见想听,她能说出各种说服得她哑口无言的版本。 张姐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初见,新人都这样,会安排到不同部门见习,我刚来时也干过半年摄影助理。” “哦,是,我会努力的!”初见口是心非的答应。只是知道在这儿纠缠某个职位毫无意义。她觉得适合就干,不行就走人,反正实习期没合同制约。 这算什么职位!初见挂上胸签,坐在办公桌前发愣。 这算什么职位?那她得知道昨天王凡来《NICE》都干了些什么。她这都是拖了“新物种”的福,才弄了这么个和她所学八竿子挨不着的职位。 ------------ 第二章 心动 ------------ 第二章 心动(1) 感觉才没睡多久,耳边的第一个闹钟就开始“叮当”作响,她从被子里伸出手,闭眼摸索着关掉。十分钟后,第二个闹钟又次毫不留情的叫了起来,她重复第一次的动作,顺势翻身拿枕头压住脑袋。又过了五分钟,手机开始在离床八丈远的梳妆台上像只爬虫一样,“嗡嗡”叫着震动爬行,“啊!”初见一声怨念,这才不得不拖着睡眠不足的身子起床下地。她恨死了每天都会迎接她,磨练意志的十五分钟。早上的这一小段段交响曲,不过是身心的折磨。她不知,紧接下来,王凡的那份折腾劲儿才叫生不如死。 写字楼里的晨光下,那张狭小杂乱的格子间里,出现了一张神情憔悴,睡眼惺忪的少女的脸。 “初见,怎么昨天又加班啊?”邻桌小邢同情的打量着半梦半醒,吹着热咖啡的她。 “啊?你怎么知道?”初见端着咖啡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努力睁大了眼皮发沉的大眼睛看着活力十足的小邢。她没对谁说过自己要加班。 “瞧瞧你扑腾的那一桌子啊!”小邢带着笑意,自然的皱起眉头,“我早上可是踩着你散落一地的战斗残骸过来的。” “唉!”踏入职场没几日,觉得自己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先学会的居然是唉声叹气和满腹牢骚,一副中年妇女的口气,好可怕!她咽了口吐沫,希望能把那声预示衰老的叹气声咽掉,“昨天责编抓差,让我翻译文件,这么厚!”初见用两只手指比量着,如此之厚。 小邢耸肩,会意一笑。责编真会看人下菜碟儿。 办公室是个装‘牢骚’的垃圾桶,也许是跟着潜移默化了,“这班上的,是不是在国内无偿加班也算体现公民应尽的义务啊!” 小邢刚想接一句,抬头看见‘责编’黑着个老脸进来,朝初见撇撇嘴示意‘打住’,赶紧低下头做勤奋状。 “初见,你的case!”责编径直走到初见身边,丢给她一个文件夹。 “我的?”她刚上班没几天,根本不可能让她负责案子。一颗忐忑的心去直面责编不冷不热爱搭不理的眼神。 “你的,人家点名给你的!十分钟后去跟你的团队开碰头会。”她把“人家点名”念得昂扬顿挫,意味深长,办公室里的人有意无意的,习惯性抬头朝初见扫一眼。责编居高临下的站着,上下打量初见。初见和她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点儿“不详”和“莫名其妙”。眼前的这个夏初见除了年轻还有什么特别,能勾搭上的那个让人不敢企及,望而却步的他。 “哦,知道了,谢谢!”办公室的故事听过不少,女上司与女下属的血案朋友间也说得传神,除了工作其他的可不想再多劳神。自己还没做什么就被人盯得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浑身不自在。她礼貌应答,等主编走了才翻开那个“烫手”的文件夹,看见题头心里一紧,怎么是他的?初见叹气似的笑了一下,如意如意,顺她心意,她生平接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王凡的! 初见起身到洗手间心“砰砰”跳的迅速整理仪容,十分钟后准时出现在他的视线下方。再次见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头突然疼了一下。她握着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您好!我叫夏初见,奈斯制作部助理,现在负责支持您的这个案子!”紧张中夹杂着丝丝心疼,还有那么点儿平白的幸福,终都被他冷静严肃给憋了回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初见的这身学生装,眼神里的嘲笑似乎在问,您那身儿名贵行头哪儿去了? 初见定了定神,圆鼓鼓的小脸儿瞪起大眼睛与他对视,眼睛里闪烁着的两个小亮点儿,像两个怒气冲冲又鲜嫩可爱的小火苗。扑克脸!我一助理,天天跑腿卖命的,穿那么吓人干嘛!她也只敢在心里回敬。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扑克脸丝毫不畏惧她眼里的刀光剑影,许久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尊口问她:“你叫夏初见!”他像是心中早有答案,念一遍她的名字而已。 “是!”初见垂眸,低声回答。眼看他对自己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不进不退,初见看不透他的心思,心里有点儿怕他。和平日的那些人带给她的感觉不同,他强大气场震慑着她那小身体,像是一股能把她穿透的无形力量。他不跟她客气,直截了当。不把自己当名人,不带任何一点职业,地位,身外之物雕琢的简单坦荡。也不流露一点儿是赞许还是反感,总让人琢磨不定,心虚的隐隐发慌。 “你是学生吗?没毕业吧。念什么的?”王凡看着她那身稚气得可笑的学生装,高高扎起的马尾还绑着两颗圆溜溜的彩色塑料球,叮当猫T恤,露出纤细脚踝的八分牛仔裤,平跟运动鞋,全身上下没戴一件首饰。外加她那不懂掩饰,不讲艺术的各种不成熟表情的流露。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哪里像上班的白领。 “毕业了!”她轻声纠正。心嘀咕,这个人!年纪不大吧,你健忘啊! 王凡早就调查了她的档案,就是故意逗逗她。见到她那张未施铅华的无辜小儿脸就想乐,一紧张,眼睛霎时睁大得圆溜溜的,跟猫似的透着警觉。还不经逗,一逗就气鼓鼓的不服气,好好玩。 ------------ 第二章 心动(2) 下午,按照流程王凡带着团队进棚拍摄。模特一组在另一个影棚里,王凡自己单独拍一套,作为专访的内页插图。他显然没把心思放在拍摄上,站在背景前更像是个风尘仆仆归来的旅人,洗得发旧卷边儿的衬衫,休闲裤上还夹着几道不入眼的褶儿。头发没做造型软塌塌的贴着面颊,眼神很专注,很专注的不看镜头,整个人懒洋洋的透着心不在焉。 初见站在远处打量王凡那吊儿郎当的居家煮男的行头。心想,这装扮《NICE》能用吗? 王凡看了她一眼,顺势坐在道具沙发里,一副于己无关的无辜样。 她倒有些生气,埋怨的闭了下眼睛回敬他,在心里愤愤不平,不负责任!她年轻气盛,浅薄的年纪怎懂得他那颗早已超脱外在的心。 跟他合作过的人心知肚明,他要不点头,没人敢给他穿西装。套在他摆出的那副浪荡样子身上,拍出来大家会以为王凡在给《放荡黑社会》做宣传。他“不负责任”起来,无人能及。王凡根本不在乎照片拍出来好不好看,也不在乎他是穿的什么留下影像。那些在他眼里都只是表象,用他的话讲,人模狗样给谁看?要命的是,他穿什么都那么像回事儿。他不随时尚而动,时尚却随他而变,他就成了风格! 拍摄间隙初见过来做他的专访,“王老师,这是我要采访您的题目,请您过目。”初见轻声请求,双手奉上采访稿。 王凡翘着二郎腿,目光从摊在手里的书中,挪移到她的脸上,歪着头看了半天。不说话也没接过她手里的采访稿。皱起眉头看着她琢磨,先是“王先生”,这又“王老师”,这涉世未深的傻丫头,真一点儿不会说话! 初见被盯得发慌,觉得双腿站得僵直发酸,怕和他不光相遇不敢四处乱瞧,只能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盯着采访提纲。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慢吞吞的字字清晰的告诉她:“我的采访,没有不能回答的问题。” 初见像做错了事情一样脸刷的一下红了,手足无措。 “开始吧!”王凡合上书,放平腿,身子前微微一倾,认真的说。 炯炯目光映得她脸颊绯红,“啊?好!”说话时紧张到肌肉僵硬,真怕什么问题再把他惹急了,小心翼翼的陪着一张笑得不自然的脸。一问一答,算是顺利过关。中间有几个敏感问题,王凡足足静默十几分钟,初见屏气凝神恨不得让自己的呼吸声都消失。吓出一身冷汗,想逃,又无处遁形。 王凡不回答不是为难,久经沙场还能不会跟“娱记”打太极。只是初见张口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困窘神态,他看着实在是太有意思。还没问呢,自己先紧张了,涨红的小脸儿,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紧张兮兮的笑着,然后满眼无辜还带点儿同情意味的看着他。她的目光是静止的,没有窥视时不经意流露的稍有丑陋的好奇,也没有自作聪明咄咄逼人的锐利,只是平静温和的等待他的答案。娱乐圈里的女孩儿各个面容不俗,但是她们都只是七分美。她们被胭脂,华服,或是世俗,利诱熏染掉三分真实和可贵的自然,你永远看不到她们卸了妆之后的那张惨白,枯黄,或是憔悴的脸。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不一样,纯粹,干净,像一汪清水,一张白纸。她十分美,善良得让人心疼。 采访结束王凡没有放人的意思,对着埋头专注整理采访稿的她说,“收拾完东西去另一组!” 入伏的天气本就热得难耐,影棚里大门紧闭蒸笼一样闷得不透风,初见后背一阵窜凉风,一阵又出汗,中暑了一样。身心俱疲,咬牙收拾好东西,拖着难受的身子,催促自己加快步子赶上其他人的步伐。自从接了王凡的这个案子,她觉得自己活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这个棚里更热闹,呼啦啦的全是人,模特们一个个画上形同鬼魅的妆,妖艳得像团火一样七扭八歪的站着。化妆师,助理,宣传杂七杂八的一群人在这个铺满绿色布景的棚里一圈圈的像小行星绕地球一样的转。夏初见眼里最吓人的应该是女鬼还和咖啡,边吸烟边喝。 准备拍摄时一个穿着很时尚的不大的男生问她:“你是新来的?” “恩,是的,我跟这个案子。”初见抱着一大堆文件夹,跌跌撞撞的搬运,脑袋“嗡嗡”作响很想爆炸前的警报声。 “我叫夏川,一直跟Van合作,他可是出了名的难搞!不过混熟了就好了。我看你啊。。。”夏川的眼睛滴溜转着在她身上下打量,无可救药了似的直摇头,佯装大人的样子撇着嘴说:“嗯。。。没希望了!保重!”他居然伸出手拍拍她孱弱的肩,不惧她震惊的目光径直离开。 初见被看得发毛。环顾四周两个椅子都没有,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拿着圆珠笔发泄怨气在她的马克杯上“乓乓”的敲。一天下来浑身不自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看人不好好看,说话不好好说。感觉他们都离自己好远,她也不愿离他们很近。 “夏初见,过来!”王凡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叫她一声就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向他的模特们那儿走去。 ------------ 第二章 心动(3) 初见吓了一跳,腾的一下站起身,慌忙回过神儿走到他旁边。双手自然垂直摆放于裤线两侧,紧张兮兮的等着他发落。 “站进去!”王凡又带上了他那招牌式的大黑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指点江山。 “嗯?”初见没太听明白,为什么要站进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模特的行列中。 “听不懂还是不会做?站进去,左边,第三个位置!”王凡朝同样看着她的模特行列指了一下,不耐烦的重复。 “噢!”初见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塞了进去,瞬间身边多出两面高墙。偷偷斜睨,真像一只丑小鸭站在了一群高傲的白天鹅之间。 王凡看了模特们一眼,说:“拍!” 夏川娴熟的连拍几张,停下来看王凡。 王凡对着初见说:“出来吧。” 初见像个任他摆布的机器娃娃,机械地按照指令行事,搞不懂他耍什么花招。 “光行吗?”他侧身一只手从上面遮住直射镜头阳光,认真查看拍摄出来的效果,又把照片传输到电脑上进一步确定,不断的边指指点点显示器上的图片,边做手势摆造型和夏川讨论更好的方案。 “把Lisa 叫进来,正式拍。”他伸着脖子对远处喊。初见这才看出来,原来是让她替代名模Lisa站位,让灯光师打光呢。 初见转身去请Lisa,从他身后经过时,清晰的听见前面那高大的背影发出一个低沉急切的声音:“别删!” 她像夏川手中的鼠标那样霎时定住脚,忘了前面的危险人物。只感觉面颊一阵温热,好像是他坚实厚重的背像散热器一样发散出来的,也许,是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快了些。总之是在三伏的天气里还能感觉出比空气更加炎热的那种热。她用稍显冰凉的手背贴着额头,匆忙抬起脚接着向前走,也顺势抬起头瞥见王凡按住夏川的手,预览界面静止在自己特写的一张照片上。她心里“嗡”的一震。第一次在专业制图上看专业摄影师给自己拍摄的照片。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另外一面,眼神专注到超脱出万事万物,身边的所有都是于己无关的只对着唯一的想看的方向。自己的脸为什么没有看镜头而是微侧着的?当时王凡站在她对面的另一侧,悄悄的夏川说了句什么。 等她再想起去看王凡,王凡早已离开。 “初见,帮忙搬下桌子!”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使唤她做点儿劳力。 “初见快把那个灯挪开!” “初见拿着这衣服,千万别沾地啊!不能出褶!一会儿模特要穿。” “初见去把饭订一下,顺便把咖啡带回来。记住了,王总只喝热咖啡!” “初见采访稿主编催着要呢,抓紧啊!” “初见,你怎么弄的啊,模特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初见你动作快一点儿啊,别跟没吃饱似的。” “初见!哪个是矿物质粉你都搞不清吗?你怎么干这行的?” “初见。。。” “初见。。。” 。。。。。。 初见像古代的小丫鬟,旧社会的老妈子,如今的小保姆。小毛驴一样的被遛来遛去来回使唤。刚刚参加工作也觉不出辛苦。反倒觉得什么都新鲜,挺充实,干劲十足。 “王总,您看看这个可以吗?” 初见在帮一个模特戴耳环,听见有人提到王凡的名字,回头去看。忘记自己手里的针正对着模特的耳朵。看得认真的时候,模特“啊呀!”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把初见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她刚刚心不在焉的,耳环上的钩针直接把耳垂刺破,血珠子“滴答滴答”的滚了下来。初见吓得方寸大乱,慌慌张张的找来纸巾帮她止血。 “你长眼睛干什么用的?怎么做事的你!”王凡一个箭步上前扒拉开初见,俯身查看模特的情况,关切的问:“没事吧?” 娇滴滴的模特看见王凡来了,哀怨的表情更加夸张,翻了番儿的使劲叫唤。叫得心存愧疚的初见都听不下去了,心想,奶奶的,我不就不小心扎了你一下,你至于吗?我又不是故意的!耳朵掉了也没你叫得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初见愧疚的看着他。 王凡没搭理她,直接扶起Lisa,焦急的说:“走,没事没事!我们上医院!”,说着拿自己的衣服裹住Lisa裸露的肩背,搀扶着匆忙向外走。 初见愧疚沮丧的看着他们,一群人诚惶诚恐的跟着围上去安排着王凡和Lisa。 王凡匆忙向前的脚步突然止住,回头咱在被包围的中心,厉声谴责:“夏初见!别一天总跟睡不醒似的!”载掉墨镜的凌厉目光照得她心寒。 初见失魂落魄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喉咙堵得难受。 摄影师夏川凑上来拍拍初见的肩,习惯的摇摇头,安慰她:“夏初见,你是来踢馆的吧。”接着又说了句让初见脚底发凉的话:“第一天就捅个人仰马翻的大娄子,夏初见你死定了!” 初见预感到事态不妙,直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逼头顶。夏川在棚里欢天喜地张牙舞爪的高声喊:“垮棚了!垮棚了!。。。” 初见无视周围的喧嚣低头整理战斗残骸,蹲在地上低头拾起打印纸,嘀咕着,“一群神经病。” 公主,王子,童话加神话的“娱乐圈幻想”彻底破灭。这,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的游戏。 此事以夏初见被调回做文职,王凡的案子由他人替代,并深刻写检查向“凡艺”致歉。王凡那边始终没对这个处理结果表态,好像把这事儿忘了,也许嫌他们烦不爱搭。 ------------ 第二章 心动(4) 之后三天初见不分昼夜,拼了小命终于把王凡他们公司的案子给弄完。组长,部长,责任编辑审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到社长手里。社长逐字仔细阅读了一遍,初见陪侍左侧站到腰酸腿打颤了他才念完,合上杂志也没提有什么问题,“你去给王凡送去,看看他还有什么意见。” “我去吗?”初见脱口而出。 “你去有问题吗?这不是你的case?”社长抬头,不满和审查的目光都汇集在她的脸上。 “是,是我的,sorry!”初见理亏,低头认错。拿起杂志轻手轻脚的颔首走出偌大的社长办公室。她费了半天劲才摸到“凡艺”的大门,王凡正要去录音室给电影录片尾曲,在走廊冗长的通道里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彷徨的大眼睛四处搜索。她瘦了,他在心里说。 “夏初见!”王凡响亮的声音充满整个玻璃落地窗搭成的通道。 初见回头看见了他,收起来四处寻觅时蒙昧无辜又十分认真的眼神,转过身一时忘记该说什么,大眼睛黑溜溜的望着,像泉水之中的水晶球。她好像微微喘了一口气,可能是路上走急了,风尘仆仆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上去温婉素净一些。 王凡到饮水机旁接来一杯温水,递给她,“喝水。” “谢谢!”初见笑着接过来,用空着的手腕抹了一把额头上被烈日晒出又几乎被空调冷风风干的黏住头发的汗。 一口气的功夫一杯水下肚,她缓了口气正式道:“王总,您好!” 她认真执着的劲头,王凡看得忍俊不止,抿着的嘴还是笑了露出一排细密的洁白牙齿,“你好,有事吗?”王凡关切的询问。 他的笑让初见脸颊发热,紧张兮兮的拿眼睛瞄他。他居然没骂自己。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前几天的事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应该没有找她算账的打算。挺拔的身材宽厚的肩膀几乎挡住了她一多半的视线和光亮,眼前这个男人,不发脾气的时候还真的是魅力十足,大气稳健,举手投足带着绅士的温暖和细微之处展现出来的涵养。她没有刚来时心怦怦跳的紧张了,字正腔圆的告诉他:“我是来给您送奈斯的样刊的,想听听您是否还有什么意见,我们拿回去修改。正式定版出刊的时间是在四天以后,十七号。”说完,双手递上《NICE》比普通杂志都华丽金贵的样刊。 王凡戏谑的掂了掂,直接翻到他模特的那几页看了看,抬起头看着她诚恳认真的说:“没有问题,做得非常好!帮我转达声谢谢,辛苦你们了!” “谢谢!最前面的那几页是您的专访,也请您看看有没有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初见小心翼翼的提醒。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谢谢!回去帮我谢谢社长,就说改日我请他吃饭!” “哦,好!那您要没什么意见我就回去了,您忙吧,打扰了再见!”初见仰起头时最后征询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远王凡突然问她:“你会唱歌吗?” 初见定住脚,没听清楚什么似的回头问:“啊?什么?” “你会唱歌吗?”走到她旁边又问了一次。。 初见眨眨眼睛,犹豫的回答:“我,会。。。会一点点。。。”她拨弄了一下耳旁的发丝,手指伸出个“一”。她其实想躲,又有点儿舍不得错过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机会。她的嗓音很独特,辨析度非常高,听她的声音有点儿像嘴里喊着奶香四溢却甜而不腻的奶泡,舍不得咽下去所以都不敢用力呼吸。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她还偷偷在酒吧当过一小段时间的驻唱歌手,那时就有很多人钟爱这个可爱的东方女孩儿。后来喜欢她的人像涨潮的水一样,突然“呼啦”一下又涌出许多,初见不敢唱了,溜之大吉。 “来,进来!”王凡看着这个反射福比较长的孩子,自己先走进录音室。 初见站着没动,看着他脖颈轻微向前伸出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个声音问她,我这辈子是不是要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了?初见被吓了一跳,慌忙使劲摇摇头。 “这是谱子,来!”王凡拍拍她的肩,引领她进到那个常人会感到有些陌生的一整面墙壁都是玻璃的房子,让她站在话筒面前。 “和声?”初见看了谱子一眼,抬头不自然的问,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行为有些怪异的自己。 “恩!”王凡点头。深邃的目光底下藏着初见看不到的满意和惊喜。 练习了一会儿,初见正式唱起来,清透圆润的嗓音,像一颗颗无暇珍珠,冰川上融化的溪流,流进听者的心。听着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舒畅,通透清爽,像春日的潋滟湖面。吸引人走过去,又有些胆颤那所剩不多却也凛冽刺骨的浮冰。可时不时夹杂着丝丝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儿般的甜腻柔软,又总让人盼望靠近她,甚至顾不得许多的把她抱进怀里,拥抱着闻一闻,用自己的体温把刚刚的凛冽冰碴捂化。她的声音就是用来把人搞疯掉的! 王凡尽力轻巧的从她身后走过,挽起窗纱,一缕斜阳射入窗子把初见的脸照得温暖和煦,金灿灿的一层面纱。录音非常顺利,王凡是个很有办法的创造者,能轻松引领她到达一个未知领域,激发出自己认识不到的潜能,和他唱歌不光快乐还有带着激情的惊喜,他能让你爱上他,甘愿为他唱出你最难唱,却最美最迷人的歌。 不觉间,时间如流水午后金阳换成一片暮色,王凡瞥了一眼窗外:“累了吧?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你看都这么晚了。走,去吃饭!”他不好意思的帮她摘下耳麦,看着她被压得走形了的头发,笑盈盈的问。她头发软塌塌的像幼童一样,被他粗重的动作弄乱了也无知无觉,还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周围的一切。 初见抿着嘴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举措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穿过他看了看门口,又转回目光看着他说:“那个,不用了,谢谢!”接着又满脸暗淡的解释:“我得回杂志社,擅自离岗不好交代。况且。。。我现在还处在,检查期。”她小声说完,叹口气。从小到大一直被视为骄子,事事不服输,样样争第一。没想到上班才没几天就弄一张大检讨贴在全社最醒目的布告栏上,还正对着她那张“新近员工”简介照片,一想起这事心里就像压着块大石头怎么都过不去。 “什,什么,检查期?”王凡瞪大了眼睛,惊诧的问。以为初见得了什么病,不能随便吃东西。 “我把Lisa扎伤后,社里对我留职查看,我可不敢随便乱跑!被抓到了,错上加错。”初见歉意的口吻中带着更多的是怨恨。仇视着他撅了下嘴,转而又笑了。 他贵人多忘事,那点儿事早忘得没影了,初见此刻重提,他居然满脸都是不大相信的打量她问:“还有这事?”自己当时正在气头上,随口说了几句重话,没想到奈斯真有觉悟,‘上纲上线’。“这个老秃毛儿!”他低声嘀咕一句,对着她正色道:“没事!该吃吃,走吃饭去!一会儿我给你们社长打电话,让他把检讨摘掉。” 初见满脸诧异的看他,发出一声:“啊?”,急忙又说:“不用了!错了就是错了!”这错虽然犯得心里无奈,可绝不是这个意思,她不习惯靠这种手段来消灭证据,更何况是他。 “怎么,觉着自己写的特有文采?比给我写的专访还好啊!你看这事吧,我也有一定责任,要不把我的撤了!把你的那个检讨登上吧!稿费对半怎么样?”王凡看着她脸上那不甘愿的无奈,又原则性十足的劲头,逗着她玩。 “那我可不可以也拍一组大片做插图?”初见来了精神,歪着头也笑着调侃。笑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的,长睫毛有些交错在了一起。是不是忙他的案子没太睡好,犯困的时候揉眼睛弄的。她这个年纪,哪怕不好看也要把自己的小脸儿抹得亮闪闪的,不爱打扮的太少见了。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吸引自己多看几眼,是他自己也形容不清的,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有时候很奇怪,没有什么特别的暗示,心就跟着去了。 “走吧!”他突然收回思索,想明白了什么事似的说了一句。 初见看着答非所问的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恍恍惚惚的跟着他走,站在他右侧能觉出他原来比目测的还要高,低头瞄了瞄他微握的又手,手指粗壮骨节突兀,厚重之下握着自信向前走,也许他许多命令形式的回答就是来自这份自信吧。初见又偷偷的伸平自己的手比了比,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男生和女生的手有区别啊!她第一次研究起这件事感觉很微妙,新奇又心跳。之后她总是习惯在第一次和男生见面时观察他的手,或长或短,或胖或瘦,干净的脏的,粗糙的细致的,都跟他的不一样,都不再有那样的心动了。 王凡驱车带她来到一栋公寓内的私人餐厅。宽敞的露天阳台,一条条的木质地板有细小的缝隙,几盆蕨类的绿色植物被悬挂在天棚各处,伸展着它们的胳膊像织布一样攀爬把雪白的墙面罩上,绿色的小手招摇的肆意垂落在客人们的头顶。地板的角落里种了一簇簇的大朵娇艳玫瑰。这里有个靠外座位是专门给他留的,他是这儿的常客,这里很安静也不会有人告诉那些记者谁和谁来过吃饭,买醉,为了点儿什么事甚至大打出手。 初见趴在阳台上向下看,自己像站在了云端,下面的景物变成了随意散落摆放的玩具。她仰起头试着面朝天伸展开双臂,吓得一惊赶紧把眼睛闭上了,一只手紧紧扣住阳台边悬挂花盆的扶手。 “Van,好久没来了,前些日子特意为你留了一瓶红葡萄酒,今天想配些什么?”女主人熟络的微笑征询他的意见。 “牛排,金枪鱼土豆沙拉,车厘子焦糖蛋糕带走,恩。。。初见?面还是牛排?”他转过身叫正在欣赏风景的初见。她的背影霎时展现在他的眼前,被风吹散了几缕的碎发,平坦的肩背上裸着一双蝴蝶似的肩胛骨,宽敞的衬衫也遮不住的瘦弱腰身,脚尖顶着地纤细白嫩的脚踝上露出一段同样纤细的金灿灿的链子。这链子有些眼熟,不是什么流行款式,平平常常的,也许很多女人都有这么一条白搭的金链子把,他想。 “面!”初见单腿撑地,另一条腿微翘着,回过头微笑着对他说,眼里还是流连风景留下的喜悦。残留的夕阳下她像个镀金的小人儿,浑身上下金灿灿的。 “好,面!哦,加一个水果沙拉!”王凡笑着看着餐馆的女主人,微皱着眉头,仰头像个孩子讨糖吃似的说:“快点儿,饿了!” 他起身到她身边,看看她到底见到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浑然不知的把褪去青涩之前的小女孩儿的天真烂漫展露无遗。和他来这里的人,吃饭前当然是稳定的坐着。之后才能利用吃饭谈话的空闲来研究一下这个空中花园。没有谁像她这样来了直接奔向阳台外的天空,一直站着乐此不疲的跟自己玩。和这里相处的自然的像进了家门。放松的像进了儿童乐园。完全忘记身后的王凡是站着还是坐着。 “初见,喜欢这儿吗?”他视线并没有离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一片蓝。人看似潜力无尽,却有许多简单的地方,人是到不了的。比如人心的最深处,比如那蓝色的尽头。 初见的心被他的声音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省掉了姓氏亲近的称呼她。她羞赧却强装镇定的看着西边几缕镶上金边的火烧云,飘渺的声音说道,“这儿真好,那么高,吹吹风的时候,好像飘在了云里。”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着对他补充:“感觉挺不真实的!” 王凡听完点点头,他何尝不是,人有时候总需要几分不真实才能活下去。只有成功的到达终点以后,才敢回过头拍拍身上的灰尘。 主人含笑而去,没多久菜就上得差不多了。 “快来!”王凡招呼她的时候,刀叉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始动工。 初见含笑不语,饶有兴致看着大快朵颐的他。一直以为电视里的明星遥不可及的神秘,原来生活中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该吃吃,该骂骂。看对面的王凡,随意的坐着不拘小节的边吃边饶有兴致的评价每一道菜品。初见很难把他和那个大屏幕里叱咤风云,走在红地毯时风度翩翩,被一群小丫头簇拥着的明星对上号。这样的他甚至更加鲜活自如一些,镜头下面他多了份儿谨慎和不得已而从之。现在更好,他是她的业务伙伴,她是他请来帮忙的朋友,他是肩膀宽厚底蕴十足的大男人,她是面若皎月温婉如水的小女人。 ------------ 第二章 心动(5) 王凡捏起高脚杯斟酌片刻,闻了闻,品了一口,“初见工作怎么样?”他张弛有度的动作,表情里有珍惜有欣赏也有最开始的挑剔。 “还好,还在试用期。”这是她很紧张的一个问题,每次被问起都有点被老师审查的紧张,刚工作没几天真没什么深刻认识,要一定要说清楚,那以上一阶段的表现来看,她还真不怎么样。刚进入职场的种种小毛病和不适应她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存在。她每次的回答都是,还好,还行,还不错,的敷衍过去。 听了她的回答王凡浅笑一下问:“合同签了吗?” 初见这次的“敷衍”没发挥到效力,他好像很热衷这个话题,问得认真又详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问下去,所以正顾着往嘴里塞进一勺沙拉。舌头瞬间被罕见的香甜味道紧紧包裹住,不舍得一口吞下去又不能不回答他,含糊的呵气似的说,“还没。” “有没有想过,往音乐这儿发展?”王凡笑眯眯的看着贪吃的她,也只有孩子会对前途如此肆无忌惮的。 初见坐直了,抬起头看着他,除了八卦娱乐新闻没想过自己能和“娱乐圈”有什么联系,她皱皱眉头说:“啊?没想过,我不适合吧。”说完,习惯性的不好意思的笑着摇了下头,随即低头打量起自己的样子。想不到迈进“娱乐圈”会是这么轻易地一件事? “来!”他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咽下一口之后若有所思的说:“其实,也许有些路更适合自己走,会更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路标。或者还没来得及想想这个问题。” 初见明白,索然一笑,“我还是算了,我不行!”这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哪个女孩不喜欢‘明星梦’。人一辈子不是随便什么时候幸运之神都在这儿耐心的等着你。初见却不稀罕似的,干脆的回绝了。 他看她这么果断,嘴角不经意的向上翘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的点点头,继续吃他的牛排。 初见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王凡那边儿一副残羹剩菜,初见桌边的面才吃掉一半,另一半还原封不动的好好堆着。她看见看王凡吃得差不多了,也轻轻放下刀叉礼貌的说:“王总,我吃好了,谢谢您的晚餐!” 王凡,一贯的面无表情,也不急回她的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她的脸。沉默良久,才前言不搭后语的指着她的脸说:“以后别戴这圆框眼镜,太土,樱桃小丸子。” 她错愕,尴尬的抿了下嘴,“恩!” 初见让王凡在车站旁放下。她家离市内很远,不好意思让人家来回跑一趟。下车时王凡忽然叫住了她:“呐,这个给你的!胳膊举起吃饭时打包的那盒蛋糕。 初见背好背包,飞快的摆手拒绝着:“不,不用了,谢谢!”虽然脸上带着惊愕,两颗亮晶晶的黑眼珠却出卖了她,闪烁着温暖的喜悦光泽。 王凡没搭理她,直接把打成蝴蝶结的丝带套到她手上,“你吃那么少,拿着回去饿的时候吃!” 初见小心翼翼的紧紧攥住手里的那根丝带,笑着轻声感谢!她珍惜所有用心送给她的温暖,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过,但她知道她珍惜这些远远超过珍惜自己。 晚上,初见站在卧室那个有她两个高的奢华雕花大镜子前,上下左右捏自己幼嫩的脸。“我戴眼镜不好看么?”与自己目光相接时,王凡的那句“也许有些路更适合自己走,会更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路标!突然在耳边响起。有些路更适合自己走,长到二十多岁这一路走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或者说从来没有用心的分析一下,为什么在每一站会得到这些。虽然每次都能顺利的甚至洋洋自得的报出下一站在哪里。可那是不是自己的地图。一直对母亲惟命是从,自幼刻苦学琴,之后让出国就出国,让念“音乐”就考上了RAM,成绩优异,生活独立,骄傲又倔强任何事只要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差一点儿也不行是她的准则。对自己责全求被,却不能画出属于自己的方向。 之后的一整个夏天,和他之间再没联系。他们就像一个在凡间一个在梦里,只是一次误闯误撞跌进梦中才见了他,他们本来就不存有什么联系。这个夏天成了留在初见心底的私密,脑海中沉浮的梦。回忆起那新鲜的夏日气息,会有几分悸动和微笑的感觉。王凡是一颗石子,撩拨了她一池春水。 再次听见那个被她安放心底,了无痕迹的名字,是别人随意从口中吐出的两个字。说者轻松,听者心颤! 早上的例会大家都不太清醒,谁也不舍得加速那个处于半休眠状态辛苦的大脑。头脑风暴最终转向八卦胡扯。不知怎么就讨论到王凡和经纪人之间的纠葛上。初见不爱听,但故事的精彩程度远远超出了她心里的那点儿儿女情长。对着一个飞扬跋扈言之凿凿的女生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女生转头奇怪的看她一眼,拉长声音说:“那还有假!”无论真假,她此刻的整个人都是坐立不安的。无论真假,她此刻的心惊胆战也是因为他!初见恨不得立刻推门而去,站到他面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知道一些王凡独立出来开公司的事情,她也毫不怀疑王凡的能力。年轻的初见还没体会,这个叫“社会”的东西远远比你知道的“社会复杂”更复杂。诱惑和利益的熏染,视觉早已变了色。“社会”这条食物链里的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圈子,更像陷阱,獠牙,迷阵,鬼屋。人人都用这样一条链子捆上,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开。物欲横流,人心险恶。 ------------ 第二章 心动(6) “我要去找他!”这像是给自己勇气一般的念头跳了出来,可下一个念头就是,“可我又算什么啊?”在挣扎和幻想中忍过了大半天,最终从抽屉最下面找到那张压在铜版纸下面一整个夏天,被受潮的木质浸得发黄了的名片,她发誓她就是想看看,看看它还在不在,看看上面的几行字。可是捏起名片之后,她接着就拿过手机翻出通讯录,把名片上的电话和手机里的对照了一遍。然后就机械的按下了绿颜色的“通话”。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突的一下开始错乱的“砰砰”直跳,手也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夏初见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堂堂七尺男儿抱头屈膝泪流满面,蹲地不起一蹶不振的样子。咦,想想那画面,牙缝都难受。可是她错了,王凡不是她凭空想象出的可怜相,他顶天立地。就像她很久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话,对于男人,证明你爱他,不是毫无保留的为他付出所有,而是懂他的所有!只不过初见那时记住了,现在仍不懂。 “喂,您好!我是‘凡艺娱乐’的执行经理行澈!”对方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就说嘛,名片上怎么会留王凡的电话。 “哦,喂!您好!请问王总在吗?”她身子向前倾了倾,胳膊找到了桌面做支撑点。 “请问您是哪位?”电话那头是一个冷静而职业的声音。 “您好,我是《NICE》的制作助理,夏初见!王总的案子是我负责的。” 行澈对夏初见这名字印象颇深,Lisa的后续问题都是她一手解决的,初见那一纸检讨也是行澈代为接收的。“可是那个案子不是早就结束了吗?”算算那一期的杂志都发行完好几个月了,她又来能有什么事,电话那端对这个冒失鬼戒备森严。 “恩,是的。那个,我不是因为杂志的事致电的,那个。。。王总的公司,不是!王总他。。。!那个,我是和王总以前有过约定,能帮我转达一下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初见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好说明白,但她知道在电话里,尤其是跟接电话的这位小姐是说不明白的。 “夏小姐,您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什么时候的约定?是预约吗?” “预约?没,没有,我们只是口头上说过的。麻烦您就说一下是《NICE》的夏初见,帮他录过歌的那个,他就知道了。您放心,他要是不接,我也不会再打扰。” “哦。。。那好吧,夏小姐请稍等,我去帮你叫他。”听她说“录歌”,想必二人应该有些矫情,行澈放下电话去找王凡。 “麻烦您了!”初见嘘了长长一口气,没想到,和这个人说句话是如此不易。 “喂!”初见胡思乱想中,话筒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很熟悉,久违了的慢腾腾的声音,她所有的记忆都被牵扯出来,熟悉的心情,还有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此刻超乎寻常的想念。 “喂!您好!”初见一惊,握着话筒点头答应。打完招呼想说的话一下被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位?”他没带任何感*彩的寻问。在他心里,她不过是夏天时候一个帮他完成录音的ABCD中的任何一个,他那一季附着在她身上的体贴和温存,犀利和玩笑,都像那个夏天肌肤上的汗水一样被似火骄阳蒸发掉了。 “您好,我是《NICE》的夏初见!”初见轻轻吸上来一口气,沉闷的说。 “恩,有什么事?”他平静得像是对待刚刚分别又打来电话的熟人。 他还记得我?这种回答,完全听不出电话那头的人作何感想。想当日他是如此希望自己去他的公司唱歌,看来那日饭桌上他那一丝失落的眼神,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真想现在就把电话挂了。他突然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 第二章 心动(7) 初见心软了,羞赧的轻声问:“您。。。现在有空吗?”她觉得自己很冒失,可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开头。 “现在?我很忙!”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您上次对我说的事,现在还有效吗?”初见心口不一,脑子里关乎他的安危,话从嘴里出来就转了个弯儿。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天怎么就毫不思量的把自己彻彻底底的交了出去。初见其实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无非是想看得见他,一直一直看得见! “想当实习生的话可以过来,不过没工资。”他寡淡的说。甚至连对待一个陌生人的礼貌性的热情都没有。 初见一惊,原来他什么都记得!“好!”她答得干脆。 “你上午找个时间过来。” “那我要找哪位工作人员?”初见追着问。 “来了就有人管。”王凡满口的随意,还夹杂着几分轻蔑的口吻。 初见静默,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觉。当初毅然决然的拒绝人家,这会儿又上赶着投怀送抱。他一定把自己当成了那些出卖色相追逐名利的女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硬骨卡在喉咙,吞吐困难又不甘心被憋死。 这是什么样的一天,大清早就开始的心惊胆战,一上午的忧虑和为了让自己痛下决心或许夸大了部分事实的幻想,鼓足勇气放下颜面的准备救他于水火,之后被这个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甘愿搭上自己的人,当成轻浮贪图的戏子,给不咸不淡的拍了一巴掌。 “哎,我说,你真的满十八了吗?我可不雇用童工!”空静了半天的电话那端,突然戏谑似的冒出一句。 “啊?我马上二十二了!”初见回过神儿,慌乱作答。这个适时的小玩笑让她放松了许多。心里重新鼓起勇气想再说些什么,对方已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原处的时候,发现是一手的汗。想必自己的脸色和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收拾东西回家。临走时她优雅的站了一会儿,笑盈盈的环视了一遍这个被一个个格子塞满的写字间。 深秋的夜,月光澄明夜凉如洗。初见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却无法入睡。咖啡凉透了又重新注满热的,无意识间不知来来回回了几次,杂乱又空荡荡的心却如何也,不暖,不满。明天就要去他的公司当练习生了,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和母亲的约定要怎么办?初见想,我真是疯了!接着就耍赖一样“哎呀,哎呀”起来,栽倒在床上来回打滚,跟自己耍赖的叫着:“哎呀哎呀——烦死了!哎呀哎呀——不管了!” 早上看到母亲好像奇妙的严肃许多,不禁一阵愧疚爬上心头:“妈,早!”初见环抱着母亲,几乎是带着哭腔对她撒娇。她委屈,她惶恐,她愧疚。 “初见,怎么了?”母亲见她一反常态,面庞微肿,头发凌乱得像个树冠,不是每天清晨那个忙忙叨叨的打扮着自己,楼上楼下来回飞奔几圈之后,立在她面前,say goodbye,的那个自信,伶俐,气质不俗的女儿。 “没什么,想想这么多年一直没陪在你身旁,妈你很辛苦!” 夏母抚平她蓬蓬起来的头发,说:“初见啊,独立每个人都要面对,越早学会以后就越轻松。妈妈不希望你为任何人而活,生活是自己的,只要好好的不走错路,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初见,你要记住,你的一生,最终陪伴你到结束的那个人,只是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当你把自己全部交付给另一个人的时候,你将失去自我。你的命运也就不再属于你了,甚至没有回头的路。懂吗?”这就是妈妈独居半生换回来的道理,有理,却掺杂过多血泪和寂寥,更让人心中悲凉。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她把自己今生最害怕的也是最有勇气的,都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初见看着她,无辜的点点头。 “我女儿这么漂亮,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妈妈摩挲着初见那张白嫩细致的脸。 初见撅着嘴不自觉的揉揉肿胀的眼睛问,“妈,我长得小吗?”她突然想起王凡问她岁数的事。“初见你别总戴隐形眼睛揉眼睛,容易感染。”她挪开初见使劲揉搓眼睛的手。 摩挲着她瓷娃娃一样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真想不到你跟我长得这么像。” 初见抿抿嘴,没说什么。 “初见啊,长成什么样子是天命,气质和魅力也遮盖不掉。你本来就瘦高显得更加高挑,长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是富贵相!长的小是福气,傻丫头!” “嘻嘻,妈妈我爱你,谢谢妈妈!”初见乐了,缠住妈妈脖子和她贴贴脸。 “初见,女孩子最大的资本不是漂亮,是涵养!去洗澡换衣服,上班不要迟到!” ------------ 第二章 心动(8) 告别母亲,出门习惯性左转,那里的地铁到达《NICE》。上了车,才发觉错了。既然来了,还是先去交代辞职。虽然自己还在试用期,但不辞而别的确不负责任,这是她第一份工作,她工作时全力以赴离开了也希望善始善终。 初见敲响社长办公室的门,“社长!”初见不好意思开口,打了声招呼就没了下文。 “初见啊,有事?”社长抬起头等她。 “社长,那个,我是来辞职的。”初见磕磕巴巴的小声说。 “怎么了?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了?”社长诧异睁大眼睛。 “不是,我在这工作一直很顺利的,只是。。。家里,家里有点事。”初见随便编了个理由。 “哦,家里有事啊,家里有事你先回去处理,我可以给你假嘛。何必辞职呢,呵呵!”社长看着这个傻丫头,蓦地笑了出来。 “家里。。。家里安排了我去其他地方工作了。”初见垂眸。 “哦!是。。。这样啊,那,我也无法勉强了。你走吧,收拾收拾东西去办离职手续。” “是!谢谢社长,对不起!” 初见刚走到门口,社长突然张口:“初见啊!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吗?” “你的背景我也略知一二,但我看中的不是这些。我看中的是你的优秀品质,你的忠诚!人这一生,坐的所有位子都不是固定的。它可升可降,可前可后,可软可硬,可冷可热。我们都是一颗棋子,在棋盘上由人摆布,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你的板凳上坐得舒服一些。” 初见看着社长,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 “我本以为可以凭我的能力,让你做得更舒服一些,甚至让出一个位置给你。可你今日有了更好的座位,我理当不应拦你大好前程。年轻人,敢于往高处飞才是智勇双全的印证。祝你高飞,什么时候想歇歇脚了,记得回来。我还会留个空位置给你!”说着他朝责任编辑的办公室望了一眼。 初见猛地被一锤敲醒,原来社长对她这枚棋子早有用意。她误打误撞来的“辞职”也算虎口脱险。她可不想被卷进“职场恩怨”之中。初见生来安静,不喜欢你争我夺,她相信等待,相信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勉强不来,她懂得付出却没学好要求什么。她不喜欢把自己搅到是非的漩涡中,劳心劳力身心俱损,她做不了那样的人。她聪明但纯然,没有坏心思。她伶俐,善于躲避出尔虞我诈,只为保护自己。 ------------ 第二章 心动(9) “凡艺”里,接待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凡。许久未见,好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他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初见心里“咯噔”的一下钝痛。身体里装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心。风沙封住喉咙,想说,又吐不出话来。她知道有个词叫“一见钟情”,却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他不会知道,自己从不曾忘记他,只是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不会知道,自己每天都要收集关于他的各种点滴,只有这样了解他的近况,自己才会安心工作,安然入睡。因为知道,今天的王凡是不错的;他不会知道,自己的担心无法用言语衡量,是不要自己也要看到他的舍命;他不知的还有很多。。。关于对他的回忆,关于带有他的记忆,关于被他轻抚的过往。关于一知道他会有危险,自己就义无反顾的走了出来。她着了魔,失了魂,中了毒。 初见中邪似的直勾勾的望着他,眼里分明慢慢腾起一阵湿热的雾气。她把手紧紧握成拳头,此刻她只是觉得感激,感激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澈姐休假了。”王凡由着她看,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温吞吞的,试着抚平她心中那片,被他撒满脚印凌乱柔软的沙滩。 初见浅浅的皱了下眉。眼前这个高出她许多,伟岸的男人,亦如往日的表情,平静的面容下藏着狡黠的温情。他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处乱不惊?看着沉稳得有些发木的他,初见担忧的心,变得更加焦灼。她好想上前一步,环住他结实的背,抱抱他。像个歌迷影迷似的,名正言顺的抱自己爱的偶像,送给他自己全部的爱。 她可以,可是她做不出,她知道自己已不纯粹,已来不及! “你过得好不好?”初见抬起起头,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声音和稍一努力就会喷薄的泪水,像是在和自己心中的那个他对话,仿佛自言自语。 “还不错!”王凡笑着注视她,轻松作答。成熟男人的魅力缓缓的散发开来,笼罩住初见那颗萌动的心。气宇轩昂的气度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落地窗前,清晰,明快,处变不惊,顶天立地。 初见一愣,没想到他会温暖的回答她,不知道说什么。 他笑了。 她哭了。 初见像个孩子似的,先是嘤嘤的小声抽泣,瞬间化为热泪滚滚。她想自己哭得肯定很难看,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下,把脸别了过去。伸出手背捂住鼻子和嘴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夏初见?!”王凡慌了神,今天也没欺负她啊!这丫头是怎么了?“别哭了,给,擦擦!有什么事跟我说,怎么了?”他拉开抽屉,拿出纸巾塞进她手里。 “对不起!”初见努力吸进鼻涕眼泪,哽咽着说。 王凡由发愣转为好奇,好奇的研究这个年轻懵懂的女孩儿。他想弄明白,她那颗敏感的心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你没事儿吧?过来坐,怎么了?” 初见坐下,摇了摇低垂的头。 王凡见她不想说话,把桌上早就备好一本手册推到她面前:“这是《练习生守则》,你先看一看,没什么异议的话,就在右下角把名字签上。慢慢看,不急。” “守则?不签合同吗?”初见的眼里,练习生合同跟卖身契差不多,一签六七年,给公司赚钱的机器。 “我不签卖身契,那样的人我不要,把自己当什么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换句话说,你是永远都只是属于自己的,你是自由的。练习时期只是学习,不想学随时可以走人。守则是约束。破了规矩的也得离开。”王凡非常具有原则性,任何事都可以摊到台面上商量,可是一旦谈好了不照做,他真的翻脸不认人。 初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伸手在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正气凛然的说:“要求我拿回去慢慢看!”都说无商不奸,没见过这么傻的经纪人,却甘愿陪他疯一回。那端端正正的黑色签名,在初见眼里更像是某种徽章,代表着她是来保护他的。 初见刚要趁机诉说她听到的“凡艺生死惊魂记”。王凡急不可耐的拽过她签完名字的守则,随手放进自己办公桌抽屉里,起身说:“好,你回去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我马上要去开会,你自己去公司后面的培训楼里找生活老师,她会安排你住宿。”说外撇下她,急匆匆的大跨步离开。 王凡真后悔昨日没有和她约定好时间,今天为了等她拖延了半天工作日程。开会时,王凡心不在焉,想起初见,总是蓦地笑出来。 ------------ 第二章 心动(10) 练习生基地在“凡艺”公司的写字楼后面,一栋老旧职业学校的教学楼。 初见虽进了“凡艺”却一连两个星期都没和他碰过面。进了“凡艺”反而觉得离他更远了。有空时她总是站在教室的窗前,有时看见他的身影不经意的出现在自己眼底,就会放心片刻。久了,她记住了王凡走路的姿势,记住了他穿过的每一套衣服的样式和颜色。无论在何处,离多远,她总可以凭记忆迅速辨认出人群中哪个是他。初见像一台探测器,输入的程序叫“王凡”,启动每一个触角,搜罗对方的一切细微点滴,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系统没有出口,没有满足,没有结束。 初见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积蓄这件事对她根本没概念。自幼独立,上了班再开口管家里要钱的事,实在干不出。刚发过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装腔作势的对母亲大人宣布,“从今以后夏初见可以真正独立了,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夏母含笑不语,随她去了,收回了银行卡,倒要看看她能坚持住多久。 还好,以前的同事帮她介绍了一个兼职,下午形体课一结束,她赶紧换了衣服偷偷溜出去上班。 “站住!”一声呵斥,吓得初见定在门口。 “上哪儿去?”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质问。 初见转身,像做错事等着挨批的小学生,满眼恐惧的看他说:“我,我回家。。。” 王凡严肃的问:“每周一,三,四,六,下午都回家?生活很有规律啊!” “什么?”初见大吃一惊,顾不得害怕,瞪大眼睛诧异问。 “你还问我什么!夏初见!公司有规定,练习生不准擅自离校,你知不知道?!” “知道。”初见低头小声作答。 “知道就是明知故犯!”他气得大声对她吼。这错误犯的更可气,罪加一等。 “我错了!” “你偷偷溜出去干什么?” “打工!” “打工?干什么,观察生活还是社会实践啊?”从头到脚世界品牌服装秀的富家女,口口声声说去打工,是不是悠闲日子过得没劲了。王凡特别诧异。 “我想。。。想,攒点生活费。”初见局促不安的回答透着几分尴尬。 “你出去挣,生活费?”他有些不相信的笑了一下,这理由编的也太烂了。 “我都上班了,不好意思管家里要生活费!” 初见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王凡愣了一下,还以为小女生憋得久了偷溜出去逛街,没想到初见顶风作案居然是为了挣生活费。他知道她维持生活没有太大困难,可心还是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 他声音缓了下来:“不是说好,三个月后就开始安排工作了吗?只有三个月,辛苦点儿不行吗?” “我错了,对不起!” “去把自己东西收拾一下,来我办公室!”王凡低头和她擦身而过,径自朝公司走去。 “王总!”初见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站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等待发落。 “还有人知道你做兼职的事吗?”王凡问她的时候不自然的皱了下眉。 “没有。”她肯定的回答,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她每天都在做什么。练习生个个年轻漂亮,花枝招展,谁会把她这样清汤寡面不入流的货色放在眼里。唱歌,乐理还不错,跳舞不是顺拐就像做广播体操,又不是考大学,成天捧着书看,装什么装! “你家里离这远吗?”他问的什么总是不着边际,让人摸不出头绪。 初见沉闷的回答:“远!” 王凡抓起车钥匙,起身说:“拿着东西,下楼!” “我被开除了是吗?”初见不太相信也不愿相信的问他。她知道她眼睛里的凌厉绝不是一个实习生对老板的态度,更像是。。。初见不得不承认,更像是怨妇!本是并肩作战,却被一脚踢出战壕。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出去那么多年,在英国你就学了自以为是了啊!夏初见,我真不爱说你!看看你成天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跟没睡醒似的。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有点责任心行不行!来我这儿玩啊?你玩得起吗?!”王凡突然大声呵斥她,声音震得路过的员工频频观望。他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我先道歉!对,我就是太爱大惊小怪了,才自以为是来到这儿!我靠自己打工挣点钱怎么了,你还不是十几岁就出道了吗?你知道没有钱生活就要去想办法,我为什么就不能靠自己生活!你真能保证工作的时候没犯过错吗?!”初见年轻气盛,只知道剑拔弩张的迎战,吵赢了再说。 她又小声嘟囔,“没坏规矩还能跟以前的公司斗得你死我活的。” “呵!”王凡笑了,“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我要把你留下还不得天天给我上课啊!” ------------ 第二章 心动(11) “谁感呐!”初见气愤的拿起东西转身离开。灼眼的热泪下一秒就会滚滚而出。 “站住!”王凡大声说。 初见晃了晃,定住脚。 “我什么时候说过开除你?”他言之凿凿的问,接着又说:“收拾东西回家,明天回来做我的助理。” “啊?”她实在跟不上王凡的语言模式。 王凡瞥了她一眼,“不给你钱花,还以为我虐待儿童呢!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她深埋着头,不想让他看见丢人的眼泪。 “呵呵,还挺倔,没被骂够是吧!唉——!”他叹了口气,女孩子这么较真强硬,会吃苦的。 这个人太讨厌了,每次把她惹哭了,他就蓦地笑了。之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她滔滔不绝的讲出一堆所谓的道理。 “你笑什么!”初见抽着鼻子,满脸怨气。她真恨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优雅懂事,成熟理智,高贵清冷,这些全部消失。每每都哭得像只花猫似的狼狈不堪。 “呵呵。。。”他只顾笑,乐得说不出话来,“呵呵。。。去把脸洗洗,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呵呵!” 初见乖乖的在办公室里间洗好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澄清的眼神恢复了光亮,破涕而笑。 王凡将这些美丽尽收眼底。初见不知道,当时王凡的脸被笑意包围着暖洋洋的。 “你这些日子都吃什么了?”他问,怪不得在外面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仔细一看是更瘦了。 “泡面!”她擦着脸颊上的水,不以为然的说。 “泡面!”王凡咬牙重复了一遍,这是多少演员深恶痛绝的东西!“不行!先去吃饭!别好好的一个丫头搁我这儿饿死了,可惜了!看看你瘦的,多吃点攒点力气,我这儿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初见看着他傻兮兮的笑,“王总,现在是科技时代机械化了,用牲口耕作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王凡乐得拍了下她的头说:“我先把你给喂足了!” 车里的空间小了,沉默中的时间像静止的。过了很久他眼睛仍然看着路况,却突然说:“初见!”那声音有点怪,像是为长长的诉说做了一个深呼吸般的铺垫。 他的突然一叫,初见身子剧烈一震,“恩?” 她的反应太过激了,王凡不得不侧头看了她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初见低下头小声说。 “你是不是怕我啊?!”王凡恍然大悟似的大笑着,顺势拍拍她的头。 这一拍,让初见定定的看着他,温润的眼睛不再是无辜的接纳周遭,那里面增添了一个女人不用谁教,只要遇见了就会像化学反应一样发生的,沦陷! “不要告诉别人你做了兼职。”他先开口说话了,却像叹气一样。 初见听完心头一紧,一个小小的兼职会让他这般失望。她曾经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少,都要做一个在他眼里优秀的夏初见。她要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他,让他向自己低头,认可自己!可是刚刚开始没几天就弄得一团糟。 王凡不是失望,他的叹气只是感到一些挫败。开公司第一次破了规,居然为了她。虽然只是一点小事。可是他居然为了初见,轻而易举的就打破了自己的底线。他这一刻才明白,原是那么想留下她! ------------ 第二章 心动(12) 半路上王凡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说是有急事。他只好把她放到距离最近的车站。“初见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不能去吃饭也不能送你到家了,你在车站那儿打个车好吗?” 她完全不关心如何回家的问题,只是心急要说另外一件事:“王总,我想和您说点事!”她突然说,紧张加上着急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僵硬痉挛。 “什么事?”他眨眨眼催促着问。 “我听说您是从‘腾飞’解约出来的?” 王凡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您以前的那个经纪人在凡艺好像有眼线,他知道您现在的每一步动作。还有他正在挖‘凡艺’的练习生,这个我亲眼见过。还有那次《NICE》抽掉照片的事,也都是他们做的。但我估计,他的要做的不止这些!我还听我们编辑说。。。”初见一口气说完憋在心中,快半个月的话,心“怦怦”的跳,但觉得呼吸畅快了不少。她刚开口讲时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颤抖的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知道!”王凡云淡风轻。 “你知道?”初见的潜台词是,那你怎么不怕?怎么不反击?怎么能这么。。。泰然自若?他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暴躁得吹胡子瞪眼,真正的打击,挑战,压力,却总是显得稳如泰山,从容淡定。更别说这在一个小姑娘眼里要命的危险,对他来说不如沧海一粟,十几年混迹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什么没见过。 “初见,我也想问你个问题。”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恩,好。”初见认真的说。还没从刚刚的战备状态中出来。 “你,为什么。。。又想回来?”王凡问到一半,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他不太关心初见披荆斩棘带回来的消息,却对关于初见的,这个问题异常紧张。 “我。。。我。。。”她把手渐渐握成拳头,像是要握住心跳传输过来的勇气,“我想看看你好不好!”初见挣扎一下,大声说了出来,她不想骗他,她也想让他知道。 “你是不是听到那些传言,才想回来的?”他注视着眼前这双微微潮湿,闪烁有光的眼睛。 “是!。。。不是!”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传言”只是助力器,推动她回来的借口而已。她回来的理由很多,比如音乐,比如王凡,比如心动。 “那是什么?”声音不大却异常严肃,皱着眉头,面庞像刀削似的冷峻。 “我想回来!想离音乐近一点!”她不敢直视这个寒冷的人,垂眸,战战兢兢的小声说,奶声奶气的。初见的音色很有特点,无论撒娇耍横还是唱歌说话,声音总是粘粘的甜甜的香香的,听她的声音情绪自然缓和大半,生不起气来。 初见再聪明毕竟阅历尚浅,许多肤浅的表象,内在在却庞杂丰富,这些阅历需要用时间和血泪打磨,甚至是犯过的一个个错误的积累。就像他面对“腾飞”的威胁,可以处变不惊。就像王凡总是对她破口大骂,不顾及初见的感受更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实则是爱之深责之切。王凡可以清楚地看出她未来的路,初见自己却无能为力,她得把所有积蓄的昨日能力都交给脚下,才能换来明日的门票。王凡对她,是急不可耐又不敢操之过急的。她当然体会不出王凡对待她的那番思量,字字斟酌,句句别有用心。 他是多么不想让她被无辜的卷入这场手段卑劣的战争。他是多不不愿她看到战争的硝烟有多浑浊,互相厮杀的丑恶脸孔有多不安。他要保护好她,就像保护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护住她浑然天成的一切。聪敏,纯良,独立,脱俗,还有那难得的天资。她对自己的美丽浑然不觉,自顾自的散发出馥郁芬芳。王凡望着初见目不转睛,就像看见了自己,惺惺相惜! “初见,我想你可以做好我的助理的,是吗?战争那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必多虑。”王凡此刻的声音变得无限温柔。 “我。。。”我不想你出事,我很担心,她在心里说。却倔强的撅起嘴抱怨:“我不是小孩子!” “呵!”他嘲弄般的笑着弹了下她的头,还真是个孩子,手停在最后一个动作上,止住了,手掌盖住她右侧的头发,告诉她:“初见,我一直记得你!” 初见微微急促的呼吸,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他说:“我知道!”所有随他起摆情绪,所有风沙敲击的澎湃,此刻都毫不计较的归于平静。曾经这是我一个人心里的秘密,此后,这是你我二人彼此心里的秘密! “初见,我一直很希望你能过来帮我!”他正色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很担心,我不知把你领到这条路上是对了,还是错。演艺这条路,不单单肯吃苦,承受力强就够了。它也许会把你变得不再是自己。” “怎么会失去自己呢?抱着自己的真心,就不会迷失啊!”初见不解。 “也许是命中注定,你又回来了。或许你不走这条路会过得更快乐。虽然这世界上会少一个很优秀的歌手。” “我觉得,我就是注定的!还好,这样就不会少一个歌手了!”初见笑嘻嘻的看着他,轻快的回答。 “算是吧,或许吧!既然上路了,就要好好的走下去。记住,是最初的那个你,才让你走上这条路的,所以你要坚持那个最初的自己,忠于最初那个的自己!” “我记住了!” 多年之后初见才体会到,能够忠于最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艰难!比保命都难!夏初见命可以不要,王凡的话她字字铭记在心! “我来不及了,明天公司见吧。这个给你打车。”王凡把钱塞进她手中,匆忙离去,眼看着汇入茫茫车流中不见了。 初见死死跟着他的车,直到消失得一点儿也看不见。她傻愣在马路旁,想着他说“大人的事”时,心里的很无奈,疲倦。那天之后初见又多了一个习惯。她毫不费力的就能准确的记住王凡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种语气,不管是教她做事还是对她破口大骂,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直到多年以后,还是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 第三章 君心 ------------ 第三章 君心(1) 初见刚入行是小辈,逮谁都叫老师。“张老师早!哦,刘老师,早!”初见逢人便热情礼貌的打招呼。别人对这个菜鸟提不起什么兴趣,清汤寡面的毕业生,整个人就是“无趣”的最好解释。不算漂亮,身材也就那么回事儿。大家在PUB里喝酒时,总是埋怨王凡,练习生里漂亮正妹一群一群,怎么偏挑出这么个青瓜头来。王凡总是很神秘的,笑而不答。 “王总!早!”最后一位,重头人物闪亮登场。 王凡不喜欢别人叫他“王总”。瞟她一眼,没好气的教她:“叫凡哥!”心里埋怨,这傻丫头,真不会套近乎! “凡哥,早!”初见轻轻的叫了一声。初见并不是不识趣的人,这么敏感就是怕别人说她巴结上司搏出位。毕竟她是王凡从七八十个练习生里,给扒拉了出来的唯一一个。 当初王凡根本没想把她放进练习生里,只是那时不清楚她突然又跑来“凡艺”,到底要干什么。权宜之计,才把她丢了去。那天送她回家之后,独自开车回公司的路上,他并没有直接赶回去开会,半路转弯去了青湖。站在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也不能平复。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喊出,“你不要来了!”的冲动!她澄清得透明,对待事情又总是有自己的主意和步调。告诉他“凡艺”会有危险时,自己是那么紧张害怕,说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缩成一圈,微颤的嘴唇和惶恐的眼神,王凡看得揪心。这么个善良单纯的姑娘,他不知道把她带进这个外表五光十色,实则危机四伏的圈子,会不会给她带来伤害。当她有一天,看到那令她失望甚至绝望的一幕幕,她是会害怕,还是渐渐麻木直到随波逐流。要命的是,她是那么相信自己!这给了他莫大的欢欣鼓舞,他好像将要披挂上阵带着她上战场!为了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胜利者的旗帜随着硝烟在风中呼呼舞动,燃起了一个男人的所有斗志!王凡的眼中重新腾起的重重杀气,让他从湖面的倒影中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他要为她主宰之后的一切!他为她破了归,他也自私的为她安排了路。 其实,谁都笑而不语!在娱乐圈里,搏出位算得了什么呢?被“潜”的还不是活的潇洒。在这片海域里,要的就是刺眼,醒目,不乏谈资,色彩斑斓光怪陆离!人们总会有办法为某件光怪陆离的事编造一个好听的理由,人们也会有本事为本是无过的事情再罪加一等。。。不过初见注定不是那穿着比基尼,肆意招摇的躺在这片海域里,春光乍现畅游自如的人。不是什么事生来就做得来,也不是什么人被紧紧夹击之后就能当了从犯! 凡哥没搭理她,他正被自己制作的极不顺畅的唱片搅得心烦。初见那声招呼,好像吐出的一口烟,飘乎乎飘乎乎的飘远了。从王凡那儿飘走问题不大,最主要是飘进了其他的耳朵里。这句“哥”可不是白叫的,以后再打招呼别人都赶紧对她说:“哟,初见,快别叫老师了不敢当。”一句话树立了她在公司的地位。她是‘凡哥’的助理,不是不起眼任由发落的练习生! 窗外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在国外住久了的初见贪婪的呼吸故乡的风。那清爽的味道沁人心脾,初见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王凡坐在琴房里看着那架钢琴,整个人就一尊灰色雕像。“叮咚”他按响了一个琴键,好像要弄出点什么响动打破了沉寂,他才敢听见自己的声音似的,他叫了声:“初见!” 初见看他那样子,想起白居易《琵琶行》里的那句,沉吟放拨插弦中,顿起衣裳起敛容。只是,他是个男的。“恩,我在,有事吗?”在琴房里初见的声音会自然的变得轻轻的。她递给王凡一瓶矿泉水,王凡感冒了,干咳不断,还吵着晚上约朋友去酒吧喝酒。 “过来!”王凡没有回头看她,像在跟琴键说话。 初见已经站在他腿旁边,再向前不是被绊倒就是坐到他腿上,她往前蹭了小半步,算是完成旨意。王凡不再说话,疲惫的闭上眼睛头向后用力仰了一下。进了王凡的公司,别的没听说,整天听见那些无聊的人窃窃私语,圈子里谁去陪吃饭,哪个被包养,又一个不要脸的抖落出自己跟某某上过床,听得最多。员工们当笑话讲不以为然的说,“奉献一次,受益终生啊!”,初见当恐怖故事听。她最近神经敏感。以前在学校里也听说过一些事,学生也不都是善男信女,她的同学中也不乏贪名图利,或因生活窘迫甘愿“献身”的。她不愿恶语相向,只因认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她自己也不是没碰到过,中国女孩儿在外国人眼里,总是美丽而神秘的,她不容分说拒之千里。身体涵着敬畏裹着尊严,她不想看不起自己。她从正式学音乐的那天起,就给自己定下三条原则,不做有辱师门之事,不弹唱烂俗之曲,不为任何利诱失身。 “你学什么的?”王凡缓缓的问。声音好像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的气流。 初见的思绪在这静谧的琴房里早就自由飞翔了,正忙着眼睛随着琴键,心里默默弹起李斯特的《爱之梦》。王凡半天没声儿突然冒出一句,她又是大惊小怪的“啊”的一惊。 王凡瞪她一眼,骂她骂得有理,她总是在应该严肃认真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啊?我学?。。。我主修音乐教育,辅修钢琴!”慌乱作答完毕,还有闲空在心里嘀咕,你不是问过我吗? “什么学校?”王凡没搭理她的神游。 “RAM!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初见赶紧像安抚一个无知者似的对其补充。 王凡抬眼看她一眼。表情怪异,“那你在《NICE》都做些什么工作?” “模特助理。”初见不好意思的说。 “明明学音乐的,不好好搞音乐,去做模特助理?!你怎么想的啊!”王凡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蹿得老高。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想起初见没做跟音乐有关的职业,心里就火大。恨不得两手上来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一摇。她也没什么错,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生谁的气! “我。。。”初见被他的厉声呵斥吓得语塞。是啊,为什么去《NICE》?为什么做助理?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就他那个性子,能愿意听我的“长篇历险记”才怪! “好,知道了,现在的年轻人人。我知道了。音乐在你们心里是什么啊?!”他嘲笑般的自言自语。 果然不爱听!初见被问得又冤又莫名其妙。抿嘴咽口吐沫,看着他不敢多言语。 王凡缺德,明知故问,没茬找茬收拾夏初见。眼前的初见,多像是年轻时的那个自己,天资聪颖年轻气盛。只是他没有她那么幸运,有人费尽心机为他铺路。初见本是编辑,托了他的“福”才被调进制作部,做他的模特助理。那天他去《NICE》拿着“信息量”要挟主编。还不忘让初见回去上班,进他团队!后来学音乐的他却走上了演员这条路。那时他第一次理解什么叫“生活所迫”!那么无奈,无奈的尽头就是麻木,然后是冷不丁想起来时的抽痛。亲手扼杀掉自己最珍爱的东西有多痛?就像把手摸向电门痛不堪言,为了心死又不得不触。他日后千百次品味过为了生计背弃梦想的懊悔。每当他演着一个个真真假假的角色,唱起一首首虚情假意的歌曲,他除了惭愧就剩生生的痛的煎熬。直到他遇见初见,他感觉血液又开始奔涌,心跳又变得有力。 “会弹琴吗?” “会!”她突然想起刚回国时,在网络上看见的王凡的档案。他对钢琴等乐器都很精通,霎时底气少了一半儿。“一点点。”她补充到。 “去弹弹!”王凡起身给她让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初见看着那光洁的琴键,心里的一个个小音符雀跃灵动的跳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流畅的弹起李斯特的《爱之梦》。她陶醉在音乐中,又回到了英国学校的课堂,与好多姑娘嬉笑作乐的琴房。《爱之梦》是那时初见最爱弹的一首曲子,“爱吧!能爱多久,愿爱多久,就爱多久吧!你守在墓前哀诉的时刻快要来到了。你的心总得保持炽热,保持眷恋,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 带着生离死别的伤感,曲调却焕发着充沛急切的热情。少女的情怀被这首歌深深打动,伤感,忧郁,不失热烈。 神游再次让她犯了错,太过陶醉,一分心指尖一滑,弹跑了一个音。琴声蓦地停了,她静默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本想含糊着往下继续,但她感觉到王凡已经听出来了,自己先乱了阵脚停住了。 初见轻抬手指,想从头再来一遍。 “行了!”王凡打断。 木偶停下,坐在那儿等待下一步指令。 “过来!”王凡喝了一口矿泉水,口齿含糊不清。 初见顺从的站过去。 ------------ 第三章 君心(2) “把手伸出来!”王凡一口水下肚像要教训做错事的小女儿一样。 初见战战兢兢注视着他,迟缓伸出手。直觉着眼睛发热,鼻腔泛酸,俩条腿站都站不稳。 “翻过去,手背!”王凡并不在意她面部表情风云变幻,严肃的说。 初见可怜兮兮的看他最后一眼,翻过去,露出手背。咬紧牙关,要打要罚听天由命了。 她抿嘴闭眼等着害怕带着疼痛感双双降临掌心。 “留这么长的指甲谁让你碰琴的?”声音不大却冷若冰霜。王凡看见她花花绿绿的长的自理生活都要小心翼翼的水晶指甲真恨不得伸手打她! 初见见多了他生气,不是大声嚷嚷就是只喜欢吼她一个。这次不太一样,他不说话了。感觉冷,不容靠近无法沟通,拒之千里的冷。 “你到底学什么了?啊?怎么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老师有没有没教过你,留指甲是不能碰琴的啊!最起码的态度都没有,还来我公司做什么?基本的尊重都不讲,能成什么大器,我不要这样的助理,你走吧!不要以为在国外待几年就有什么了不起,五岁孩子都懂得的你却做不到,都受得什么教育!一天学什么了你!看看你那花里胡哨的指甲,能弹琴吗?它能帮你唱好歌吗?有了漂亮指甲别人就会认可你,仰慕你吗?你要是男的我真想打你了!” 他又接着说:“年纪轻也不是凭着一张脸就什么都可以搞定的。想要那样也好,去拍平面算了!搞什么音乐,整天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看!我怎么找了一个什么乌七八糟杂志社的模特助理,做我的制作助理?我有病啊!我疯了我,走,走!快走,走!”王凡烦躁的对她不断摆手。 初见立在那儿岿然不动没动,听着他训话。心里一阵阵揪着的难受。她很懊恼,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是让他失望。她不觉得他在骂自己,那是恳切,心焦,想让她明白过来的道理!音乐是不能被亵渎的!她的确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做到。王凡给了她学习了十几年音乐,老师都没给过她的“态度”。 “我错了,对不起。”初见诚恳承认错误。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王凡无视她的道歉,起身从她身边像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跟王凡从腾飞一起过来的行澈,原是他的贴身助理,现在任“凡艺”的执行经理,练习生主管。小澈姐听见老虎发威,赶忙进来。告诉王凡给他联系了医生,要他去看感冒。顺势把初见拉了出来。 “初见,他就那样,不高兴了就喜欢骂人,我们跟了他多少年还不是天天被骂!习惯就好了,你不用太在意,搭理他!你知道的,他人不坏,他就是有自己的道理是吧!”小澈姐给初见擦眼泪,看着初见这可怜样儿她也心疼。心里还是盼着她一定不要辞职,她刚被解放,初见要走,她又得回到解放前了。想想都两眼发黑,头发胀。 “他如果在琴房,一般就是心情不好,下回你不要吵他。” “他叫我的。” “叫你干嘛?” “好像是要喝水!”初见委屈的说。 小澈姐憋不住笑了出来。这对儿冤家。王凡叫她干什么都没搞清就去惹他。 “Van也真是的,老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要个水也不好好说。”小澈姐自言自语的埋怨。 “他要我弹琴,我哪敢拒绝,弹了还骂我!” “他让你弹那架钢琴了?”小澈姐有些吃惊的问。那琴是他从家里搬来的,是他最心疼的东西。 “恩”初见不解的看她,又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进了工作室整天看这些人像演哑剧似的,好几个脑袋攒在一起窃窃私语,要不就动不动的捂住嘴,做出夸张的吃惊状。初见累得不想揣度。 “好好干!”小澈姐微笑着拍拍初见的肩,径自离开。她是有些羡慕初见的,有些人为一个目的拼了一辈子也许收获寥寥无几,而有的人就是很幸运就像初见一样,她不用去投怀送抱就有人主动为她安排好一切。自己还做梦似的不以为然,就已被推到山的顶端!等她醒来,迎接她的就是头顶充足的阳光,眼前俯视的风景和最清新广域的呼吸。然后,理所当然的去接纳去享受。这就是命,这个女孩,等待她的就是被热闹包围,被星光环绕,被呵护,被宠爱,被崇拜。 王凡在琴房不是没事干凭添几许闲愁。有他专访的那期《NICE》出刊之后叫好不叫座。大众显然对他什么时候开演唱会,什么时候拍新的时装偶像剧,和哪个女明星传点儿绯闻,都比他从腾飞解约自立门户更感兴趣。但当时为了那期“宣传凡艺的专刊”,不仅因为初见那个死孩子,搭了Lisa个大人情,还差点让腾飞的女艺人爆出“艳照门”。自己处心积虑的勾搭走《NICE》的潜力股夏初见。最主要是还遣送了“腾飞”刚押的宝“张俊”,想想自己也是作恶多端。张俊这事儿彻底激怒了前经济。血债血还,他十面埋伏,百般刁难。看架势是打算和王凡持久战了,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王凡现在的状态就跟患热伤风了似的,胸发闷,心发热,头发胀。 业内人深谙此道,“腾飞”拥有整个圈子最好的艺员,出名一线他家占百分之八十,手下的练习生全是按着其他公司的大牌套路培养,也就是说,无论哪家的一线大牌载了,腾飞都能马上弄个差不多的上位。独独王凡,前经纪实在拿他没办法,所有人都明白他不能被复制。无论他早年的不羁青春,之后的绅士阳光,现在的超然深沉,都独具“王凡式”的味道,无人学得来。 前经纪明白,既然不能成就你那就亲手毁了你,这也是生存在这个圈子的一条王道。 4 那天王凡像股黑旋风似的从《NICE》怒气冲天的回来,腾飞的新“一哥”他的师弟张俊刚巧来找他。 “哥我想离开腾飞。”张俊郁闷的低着头。 “怎么啦?” “哥,你知道娜娜吧?” “你们公司好几个娜娜,我哪记得清是哪个。” “那你知道杂志社为什么把你的模特照片抽掉?” “腾飞?”王凡早料到是他们从中作梗。 “恩。腾飞知道我有不续约的想法,就安排我和娜娜谈恋爱。我们根本不是情侣,他们只是利用我最后那点儿剩余价值扶植新人上位。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你知道。张哥让娜娜和“腾飞地产”上了床,拿了两年的广告,反过来用我来炒作。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一天也不想忍了。他们后来又安排了桑尼和米妮,强迫他们谈恋爱,安排人监视他们。你知道陈桑尼那个人,没大脑的。米妮是新人,稍有不从,张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想再成天看那些事。哥,我们在学校时你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对不对?那时你告诉我,只有待在腾飞才有机会出头。我忍着,挺着,待到了今天。如今我也算名利双收,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需要的,我在腾飞就如行尸走肉。我就是想好好的创作,有自己真心诚意的作品给大家。我受不了天天睁开眼就都是自己的绯闻漫天飞,和女友担忧的眼神。每天把时间浪费在什么广告代言的发布会上或是没完没了的澄清解释,谁谁谁到底和我什么关系,一年到底赚了多少钱,这首歌我抄没抄袭。”说到被公司用剽窃他人作品来宣传自己,张俊不禁感觉一阵酸楚,和被人操纵控制的无奈。低下头,双手握拳,搭在膝间。 王凡起身用力拍拍他。早知道张哲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没坏到丧失人格的份上。不听了张俊说,还真没看出来他还挺有能耐居然这么阴险无耻,耍出这么卑劣的手段。用别人的身体和尊严换取他的利益,真是不耻于人。王凡心里也不好受,他隐隐觉得前经纪人转变成如此丧心病狂,跟自己的离开会有关系。张哲腾不缺钱,就王凡给他签“卖身契”的那些年挣的钱他这辈子都花不完。再捧一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选择了一种报复,明知道得不到的报复。他很悲哀,花尽心思,手段,培养出来的成果就这么一个个抬腿就离开了自己。这些都是他自己在利益取舍上不懂平衡,背信弃义,一味压榨,直到失去整片树林。 “你合同到什么时候?” ------------ 第三章 君心(3) “这个月底。” “我公司你现在不能进来,你明白腾飞做事手段。你进来对你我都没好处。我手头上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哥,你要我做的事我从来不会拒绝。当初你离开时要我好好待在腾飞,我也照做了。” “好,我要你去拍《NICE》的那个情人节钻戒代言。” “拍《NICE》?” “对,你顺利拍完就和腾飞解约。” “好!” 临走时张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一下,他回头看着王凡说:“哥,你是不是从《NICE》要了个人?” “怎么?” “腾飞调查她呢!你小心!” “恩,去吧!”王凡一贯的便不改色。“以后不要上我这里来了,我会联系你!” 张俊和王凡先后进腾飞,当时还是王凡介绍的他。王凡在他眼里比自己亲哥都亲,对他言听计从。张俊听师哥的话,异常配合腾飞的步调,圆圆满满的拍了照。还大力帮腾飞造势宣传“新星地产”的小情人娜娜。张俊每次带着娜娜上节目,看见她大咧咧的乐,心里就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无奈悲叹。他坚持不续约离开了腾飞。王凡把他和女朋友双双送出国。张俊要帮他办一件事,顺便躲一躲国内记者的追击,不想把自己的女友卷进来趟这浑水。 张俊走后王凡手握给他搞到的娜娜和“新星地产”同床共枕的照片,给《NICE》主编致电。 “喂,我这有几张照片,您看完会给《NICE》的情人节特刊增添更多创意。” “什么照片!” “您家情人节纪念款对戒的代言人啊,您那广告策略,我看要改成主打情妇市场了!” “Van!我知道你最近和腾飞有些误会,可是您别总拿我们《NICE》开涮啊,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NICE》要是从一线下来,我看对你们也未必是好事吧,代言国际品牌方能显出您的身价啊,啊?是吧,国际影星Van!” “哈哈。。。!是哈!我这好心提醒,到了您那儿好像夹枪带棒啊!我的好意岂不白费了?我看算了!我携腾飞全体女艺人谢谢您!奈斯不惜重金,请国际著名设计师为我们小三儿设计的这款情人节限量版钻戒!还有,我建议您啊!您那个钻可以镶得再大一点嘛,二奶可是比大奶有钱,出手阔绰!” 主编思维停顿在“我携。。。”那个点上,什么意思,看样儿他是真要回腾飞了?!得,反正我也是孙子,不差再多个爷,我看看这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耍什么花招。 主编满脸堆笑的问:“您。。。刚才说的那个照片是。。。什么意思?” “照片很好看啊,你那个形象代言人上了别人的床!”他还不忘自言自语,“这相机什么牌子的?真高清啊!” “呵呵,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人说的。”主编话里有话。 “主编您虽然是时尚圈的也算是传媒系统的吧,消息的含金量主要体现在传播。有价值的东西,会没有市场?没人说?会有人说的!”他坚定的说。 “可是,爆出来也是他们的事,就算腾飞安排艺人谈恋爱骗取合同,管我奈斯什么事?” “那您觉得这么说好听吗?‘《NICE》为销量签约著名广告代言人,此人实为二奶欺骗民众代言情侣对戒!’ 那些省吃俭用多久,就为攒下钱买回家那对儿貌似品牌货,实则成本低廉的戒指,做情人节礼物的人。他们知道,那个大肆宣传“甜蜜真爱”的是二奶代言的,作何感想?这专业上的事情吧,我也不懂,但我这人就有个毛病,听风就是雨的。我听说。。。同一款钻戒,在不同的级别的鉴定机构鉴定出的结果,可以影响到销售价格的几倍甚至几十倍?您那个机构。。。是不是低了点儿?改日,改日我一定推荐您去一家高级别的鉴定所。” “那个,我冒昧问一句,您刚才说‘你们腾飞’您是回去了?”主编被王凡彻底绕迷糊了,他要搞定王凡,先得弄明白他是哪窝儿的啊! “路在脚下,我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王凡和他打太极。 “我们还有B案,陈桑尼和米妮的!” “那我要是告诉你他们也是假的呢?” “那你的意思是?封口费?” “您真觉得我们‘凡艺’时间比较富裕,然后我大早上起来跟您扯闲篇儿是吧?最好在捎带脚的要点封口费。您要是想献爱心,那时好事,我可以介绍您参加‘腾飞’的援手非洲,那项公益活动连续举办好几年了。” “王总,您直说。”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我不是要挟什么,上次抽我照片那页我就翻过去,我要重拍一次作《NICE》的别册,主题你们定,用我的模特。还有安排我的专访,不要宣传什么阳光,男人,偶像什么的扯淡!主题我会交给你,大方向主打‘凡艺’!” 主编这下全明白了,感情王凡这几天这么消停呢,原来是憋着坏呢。这要不给他拍,事情越闹越僵,对奈斯一点儿好处没有。还是那句话,王凡和腾飞之间的战争跟奈斯毛关系没有,但不管是腾飞还是王凡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好!”能不好么,你主题都给我们策划好了。我奈斯开成了你们“凡艺”下属宣传队了。 “还有你们跟哪儿捡回来的那个黄毛丫头,让她进我组。要不,我看这情人节您按清明节习俗过吧。” “那个,那孩子,不是我公司的!”主编磕磕巴巴的说,主义全无。当初开除的是你,现在让人家上班的还是你。那个姑娘条件很好,说不定早聘进世界500强了。 “不是?哼!不是进来不就是了吗?扔哪儿了再给我捡回来去,什么时候她回来了通知我,我来拍照!哦,对了还有,我的身价我看还是自己说的比较算数!”王凡心想,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当初骗我她是你们广告部的来着。 那时,王凡凭着这个重磅级“信息”,要挟《NICE》重新拍了他和凡艺模特的杂志内侧,曾经不屑于这些争夺的他,如今为了自己公司和艺员不惜费尽心机明争暗夺。“保卫战”,赢得胜利,还得陇望蜀加了个“夏初见”做筹码。他当然知道,腾飞 和他的一场恶斗注定避免不了,《NICE》仅仅是个引信,重武器已被倒计时,“滴答滴答”快要爆炸! “凡艺”的模特为《NICE》拍摄的内册,时隔半月又突然被媒体拿出来炒成“王凡的东西是拿来垫桌角凳腿之物”。最可恨的是不知哪路神通广大的娱记,居然拍到Lisa用那本“内册”垫着吃泡面,王凡的专访被垫她被超短裤绷得圆滚滚的屁股底下。那张油乎乎的大脸,张着涂满鲜红唇膏的血盆大口吃面,下面垫的就是那八朵由Lisa领衔的,热烈奔放的“凡艺”女艺员。报纸上赫然醒目的大标题,《名模Lisa用王凡杂志当坐垫,以示对“凡艺”条约不满》 这一看就是被安排的,而且手段还不难么高明。这等同是给“凡艺”做了一回免费宣传啊!也别把大众的智商给降低了,大家偏着谁向着谁那可还不一定呢! Lisa本来就不是“凡艺”的,王凡为了壮门面借来用用,现在也不能奈她如何。不知这小蹄子被“腾飞”喂了什么草,从摄影师夏川那儿弃明投暗。主动投到张哲腾的怀抱中。想当初还是夏川不知从哪个道边儿捡回来的,慢慢的教,耐心的培养,好容易给捧成名模了,撒丫子跑了。跑还不往阳关大道上奔,偏偏好跑偏。小川那时还教育王凡呢,说什么,“防火防电防自家女艺人!”这会儿自己家的跟人私奔了。 王凡看见时照片那表情绝了!他先是歪着脑袋皱眉看,然后撅着嘴睁一眼闭一眼的把下巴抵在杂志上瞄,许久才缓缓的说:“Lisa 真不该再吃辣味的了,全是痘痘!” ------------ 第三章 君心(4) 4 今天的高层首脑会议气氛很诡异。王凡坐在首席不言不语,把玩着一只琉璃麒麟。初见是最后才到的不知道前面又出什么事了。跟大伙保持一样的姿势,低头静坐。 “我开会的主要目的就是,现在要表决我们接下来,是做电视剧电影还是我的唱片。” 初见抬眼瞅王凡时,他蹂躏麒麟的那只手停着,也在看她。 “先做电视剧吧!”导演林翰嘘出一口气说。 “我们是跟其他公司合作吗?” “我们独立制作,广告尽量拉。”小澈告诉旁边的企划。 “剧本呢?投资商?” “剧本我们自己弄,投资澈姐负责。”看样子王凡应该把这件事考虑很久了,上次小澈问他公司剩下的资金是做唱片还是影视的的时候,他不假思索的说,“唱片!” “我看还是做唱片吧,电视剧要把Van的才情埋没了。”小澈勉强开口。 “唱片风险会不会太大?Van一直不都是走电视剧,广告全能艺人的路线吗。我看还是接广告拍影视剧吧。”林翰知道王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这公司上上下下都得靠他养,现在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为所欲为的时候。 “做唱片现在哪还有挣钱的,网络下载,数字媒体。实体唱片亏得少的现在就是赚。我们胜算太小了!” “我也同意接广告,或者青春偶像剧,调子明快,爱情为主,王子公主之类的,迷人眼的那种。” “Van前几张的唱片卖得都不错,但是不能排除那是跟偶像剧走的啊。单独做,我觉得。。。我们公司这还是第一次独立制作,我也是觉得应该立十拿九稳的项目。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影视,唱片的事暂时先放缓,然后再做?”行澈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可怜兮兮的看着王凡。 初见老实坐在那儿听大家争来争去,看着王凡的脸越来越沉,阴云密布,惨不忍睹。 “好了!做唱片!”王凡眉梢带过一丝不悦,把那只麒麟立在桌子上,大声说,他正想要起身。林翰说话了。 “Van,想想清楚,你现在是家长不是偶像。家长是孩子的爸爸,偶像是爸爸的儿子。”凡艺的首席导演林翰规劝他。这话除了翰哥没人敢说。 王凡笑了,笑得无奈,站起来问他:“还拍以前那剧本?王子遇到灰姑娘,富豪爱上欠债人家的女儿?主角怎么打都不死,得了白血病的美女化好妆躺在病床上,两个大活人谈情说爱一大天都不用吃饭上厕所,我怎么跑头发都不乱衣服都不出褶。二十集的电视剧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开一个牌子的车,喝一个牌子的水,用一个牌子的手机?” 他接着说:“那你看这么拍行不行?Action!” ‘你和小丽不能结婚!’ ‘爸!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小丽是你亲生妹妹!’ ‘妈!这是真的吗?爸爸当年背叛了你?啊!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儿子!其实。。。其实。。。其实。。。你们是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爸爸!’ ‘爸!这是真的吗?妈妈当年背叛了你?啊!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小丽啊!人生如戏!我们结婚吧!生一个我们自己生的孩子!’。。。”说完王凡把手一摊。 王凡特别无聊的一人分饰三角,认真演完。 全场爆笑! 王凡那一天把自己关在琴房一上午,苦苦思索音乐的前途在哪里。面对商业化的市场大环境,歌手已经不可能再那么纯粹。就算胆识过人,才情兼备,凭他一人的意愿当然回天乏力。他越是一眼望透“做音乐”这条路会越走越崎岖,心就越是灼热。可他也因为聪明的头脑而不甘随波逐流,总想要证明自己,想要知难而进,想要或是劈开一条由他命名的路。这就是他的悲哀,也是他的狂,明白却不甘如此,聪明的人到底活的很累。 “你们也知道笑啊!好笑吗?我要拍出来被大众骂“脑残”你们还笑吗!这种狗屁都不如的东西还是留着点给张爷用吧!”他正色到:“我公司刚刚成立,你们就告诉我接广告,拍爱情剧。那我还成立它个屁啊!” 大家埋头,看文件的看文件,摆弄笔的摆弄笔。没人敢挑战发威前的老虎。 “我公司是‘凡艺’,不是‘腾飞’。我走什么路子不知道吗?中午都就饭了,还是没吃饱啊?敢问一句我公司的伙食不错吧?是下午茶没喝好吗?饭可以没吃饱,脑袋也缺营养?你们脑袋是什么?啊,咖啡机?倒出来的都是开水啊?夏初见?你脑袋里是什么?” “啊?我。。。” 众人齐齐向初见默哀。 “我现在把公司分两组。一组澈姐带,主要管理练习生等艺员培训,和联系演出以及广告宣传。公司的企划,广告,文案,都给小澈姐负责。除我之外,所有艺员的演出也是小澈负责,行澈联系一下电视台那边,合作拍个戏吧,剩下的我们在细谈,先把策划案弄好。剩下的,就另一组,跟我。” “夏初见!” “是!”这倒霉孩子! “你今天开始做我的唱片制作助理,进B组。” “行了散会了!”王凡伸开双臂向后伸了个懒腰,发出:“唉呀——”的一身长叹,接着说:“难得聚得全,一会儿抽空一起吃饭吧!到打仗了,得养精蓄锐先吃饱再说!”他拍了拍行澈的背。接着双手一拍桌子,“初见去订位置!” 王凡带领众人散去,看见她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他蓦地笑了,被一堆事情缠得心烦意乱,一看到这个傻丫头,心情好百倍!也不知道“腾飞”到底想把初见怎么样,只能静观其变。他怕初见受到伤害,只有把初见放到自己身边看得见才安全。 初见进组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收拾行李。 夏母见状,披着敦煌飞天的披肩,手舞足蹈的赶出来:“初见,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怎么行?不安全!” 初见一笑,安慰她妈说:“妈,我是去住员工宿舍,为了工作方便一点儿,那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初见没敢告诉她妈进了王凡的演艺公司,出国前母亲有言在先,约法三章,第一,学音乐可以,不允许进娱乐圈。第二,不允许交外国籍的男朋友。第三,完成学业,务必回国工作几年。 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对妈妈的话惟命是从。 “不行,不行!社会可不比学校,你刚回来没多久,好多事情还都不适应呢。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不行,不安全,必须回家住,要么这班不许上!反正也没什么发展!” “妈,我们公司赶案子。实在忙不过来,还得去外地取景找素材什么的,我得盯着真的离不开。我们公司也大部分出国念书回来的,人家都挺适应啊,我有什么问题找他们好了。”初见长这么大,除了在被窝里偷吃几块糖这种事瞒过她妈,从来没撒过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瞎话编的这么利落,理当气壮。 她妈叹了口气问:“你学的是‘音乐教育’,在《NICE》不是把才能和优势都埋没了吗?学过的东西还能剩下多少啊!这回来还能练练琴,去住宿舍。。。” 她妈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瞪着眼睛惊悚的说:“初见,你每天晚上下班必须从宿舍打一个电话给我!记住没有?” “记住了!”初见抿抿嘴,眨着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外面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记住锋芒别太露,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妈我知道了!”她不耐烦的说,不忘把化妆品一样样的整理进收纳袋,“出国那么多年,那时候我还那么小呢,你不都挺放心的把我送出去了吗?” “社会不比学校——”她妈叹气似的说。 “妈,你刚才说我在奈斯荒废了学业,那我签经纪公司当歌手,进娱乐圈好不好?”初见放下正照着面庞手里的化妆镜,嬉皮笑脸的试探母亲。 “不许去!”夏母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情坚意绝没商量的余地! 初见正了正身子,咽了下口水。直觉一股凉气从大理石地面直逼脚底,拔得她浑身阵阵发冷。身边那面镜子像片铡刀似的晃眼,她赶紧塞进包里。 要是被她妈知道,自己不仅已经进了凡艺,还顺带签了经纪约。现在收拾东西正是要跟那个叫Van的名噪一时的大明星去共处一室,而且按她妈那惯性思维在向下发展一点儿,男有情女有意,半推半就,一时冲动。。。!她妈会不会把自己想象成一颗闪光雷,直接去把凡艺给崩了。越想越可怕,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初见?你怎么了?”夏母的手在她眼前晃晃。女儿好像被刚才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吓着了。 “啊?没事!”惊魂未定的脸还未平复。手机开始欢快的唱着歌,初见一紧张手机脱落坠地,砸在自己的脚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初见已经初次品尝到这般疼的滋味。 她又斜睨她妈一眼,总觉得她妈不允许她进娱乐圈,不仅仅是危言耸听之后的不放心,肯定另有隐情。每次她妈一提这事,那目光如炬,面怒狰狞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活吞了,时而凶神恶煞,时而苦大仇深。此刻,时间不允许她做深度思考,老虎要发威了,谁敢把他当Hello Kitty,就是把自己当Hello Kitty。 “喂,凡哥!”初见被手机砸得龇牙咧嘴,用手遮住话筒小声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气定神闲一点。 “你收拾好了吗?”从王凡嘴里说出的话一向不带感*彩。初见听不出来他这话是在质问,还是出于老板对下属的关心。 猜测让人不安,初见磕磕巴巴的回答:“恩,快,快了!”初见低头一扫,收拾什么了出来化妆包箱子空空如野,她边应和着边飞奔到自己卧室,从衣柜里往下摘衣服。听见她妈在后面嚷嚷,“慢点,慢点,慢点拽!”“哎呀,你衣服不能就这么随便卷卷就扔进去,衣服不能穿了呀!”然后开始把她塞进箱子里的衣服全部倒在腿上,一件件的叠起来。 “住址!”王凡在电话那边问。 ------------ 第三章 君心(5) “啊?什么?”初见脖子向前伸了伸,点点头。她妈在那头告诉她,“初见,你内衣和外衣要分开装,内衣要独立放进塑封袋里,多不卫生!” “你家的地址!”国外待久了,理解力是差。 初见一怔,慌乱的搪塞着:“啊!不是!那个,我家住郊区!” “郊区?”王凡误解了这个词的定义。其实他的理解没有错,是初见听出他的意思后,脑袋里瞬间闪出的,她那正在叠内衣的妈,是可以瞬间转换成狰狞的想掐死她的脸,和把凡艺土崩瓦解的闪光雷。 “什么部位,我去接你,晚上要集体开会,这样节省时间。”王凡一如既往的冷淡。就是发号施令,不容你提要求。初见真想不出他以前拍片时那葵花般金灿灿的笑容是怎么挤出来的。一群疯丫头围着他,食指交错握与胸前,爱意滚滚的拖长声音对他喊opal,的时候。死都不信他们的阳光偶像凡,整日里拖着这样一张死黑的老脸。 “城南区,于公馆,C区002栋,夏。” 王凡没任何表示,结束通话。 初见这才想起她妈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她紧张回头,心想我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会认识王凡。初见逆向思维太突出,但这次她“逆”反了,正是因为她妈独守空房,才有理由认识王凡。这些年初见不在身旁,她妈不算风华正茂,年轻时也是绝代佳人,老了还是保留几分风韵姿色的。独守空房的滋味初见理解,但是不懂。她妈若不再找些过得去的电视剧做做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妈打扮高贵又气质不俗,总是显露出她风韵犹存,那是支撑给女儿看的。谁会知道,这几十年来她的愤慨和不甘,她无人时的哀怨和颓败。 “公司的?” “恩” “蛮关心你的嘛,多大了?” “不清楚,我上司,谁敢问啊!”想起档案上的出生年份,暗暗算了算,随口说:“三十四了吧。” “哦,上司。刚参加工作就被上司赏识,怪不得不想换工作。好好做,别让人家失望。” “喔!” 初见没头没脑的问:“妈,你看过《海上花开》吗,很多年前的一部电影。” “你不是问过我吗?”她妈更专注女儿要带走的那只箱子,低头有层次的码放整齐所有东西,漫不经心的说。 “我什么时候问过?”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还不如我呢?你不会是营养不够啊?你出去住能吃得好吗?” “妈——我上次出去半个月回来不也好好的,我到底什么时候问过你呀?” “你面试回来不是给我看过他的CD吗,还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上网搜资料,忘啦!”她妈还带着嫌弃的口吻嘀咕一句,“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初夏晕死,气绝身亡的喊了句,“妈。。。” “一会儿人家来了,你有点礼貌,好好接待。我不喜欢见陌生人,去休息了。”她妈终于搞定那只大箱子,把它费力的立在前边。 “妈——我的兔子忘带啦——!”初见抱怨的把兔子搂进怀里,扯着耳朵奇怪的问:“妈,你对我老板不感兴趣?”她本来思维正在高速奔驰着,赶紧想招儿把妈妈支走,一见她主动避嫌,又不知好歹起来。 “你老板,我为什么感兴趣?”她妈怪异的看她一眼,用披肩裹住肩膀离开了。 “哦,是哈!那个,妈妈,那你好好休息啊,就当我出国没回来吧。” “你离我越来越远了!”她妈感叹的摇摇头。 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衰退的身躯初见几分心酸。任何人也禁不住时间的腐蚀,岁月的敲打,虽然身姿还是端庄,可走起路来步伐已经蹒跚。她对母亲的印象还定格在她出国那天的早上。那天,母亲照例起的很早,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围着黄绿相间的披肩在往水晶花瓶里插鹤望兰。她随意的挽了个髻,素颜的脸被清晨阳光微醺的近乎透明。戴着陪嫁的翡翠手镯的胳膊,一只又一只,轻而缓的像瓶口中插兰花,那纤长的手指利落得没有任何金属物留下的痕迹。初见站在玄关那里悄悄数着,一,二,。。。每到三时,她的手就会定住,悬在半空中轻轻的抚摸那一高一低二支橙蓝相间的花。初见走的那天,她把插好的花又都拔了出来,最后挑了一只颜色不算饱满,姿态却傲然挺立的插进花瓶。把那几支握在手里回了房。她没有看见初见躲在玄关那里,许多年后她才找到一个可以形容那日母亲眼神的词汇——凛冽。 初见一个人把东西都搬到大门口,她不准备迎接王凡进屋。他不也说了,时间紧吗?顺水推舟,免去接待的紧张尴尬。 她蹲坐在门口阶梯上,等待招领。 王凡大老远看见她,按响喇叭。她穿着及膝白衬衫,扎着黑的丝绸腰带,牛仔裤。蹲在门口,拄着下巴,脸上的肉被拖到一起鼓鼓的。像一只别人丢出家门受了气的小白猫。初见的眼睛很有特点,她虽然近视度数很高,眼球却不突兀,像新生儿似的,很白分明,亮且干净。很吸引人想多看两眼。 听见汽车声,初见慢腾腾的直了直腰,朝声音的方向张望。 王凡看她那副憋屈表情,动了恻隐之心,“怎么,被扫地出门了?” “没。”她蹲着没动,坐得时间长了,腿失去了知觉。 “你就这么接待客人?”王凡看她坐着一动不动。 “不是,凡哥,你进不进去坐?” 王凡局促的笑一下,“不了,时间不够了。走吧。” 初见踉跄起身。 “东西自己搬!”王凡根本没看她径直朝车旁走去,背身对她摆摆手。 “哦!”初见真是被欺压惯了毫无怨言的默默搬行李。 王凡不是不帮忙,他坐在车里吹着空调喝着咖啡,津津有味的看小丫头干苦力。王凡就是喜欢看她受了委屈也不说话的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儿,微抿的薄薄嘴唇,和那稚童般无辜的双眼。不过今天他又找出了以前一直从初见身上形容不出来的感觉。高贵!就算搬东西干苦力,那自幼培养出来的平和坦荡与世无争。 初见气喘吁吁的搬完最后一个箱子,站在王凡的副驾驶车窗旁。“当当当!”敲玻璃。 王凡点头,初见上车。王凡开了暖风,递给她面巾纸,“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我们这儿可是东北亚热带气候,说冷一下就冷了,我说你带厚衣服了吗?” 初见看着自己汗哒哒的样子,尴尬的说:“要不我回去换一下衣服吧,出汗了。” “回工作室再换吧,大家等着选题。” 王凡递给她一瓶水,一路无话。初见抱着那瓶水,时不时的抿两口。后来也许是收拾东西搬箱子折腾得累了,她在王凡车上睡着了,要命的是那瓶水没拧紧,“咕噜咕噜”流了出来,洒了王凡一裤子。 会议初见被禁止参加,被扣了一百块钱,被罚给王凡洗衣服裤子。 那一百块初见掏得真不甘愿,王凡自娱自乐的定了个条约,会议迟到,罚五十,无故缺席,罚一百。 初见有理由不参加,是王凡让她把衣服送干洗店的。路费自己掏不说,还被罚一百。这狗屁条约到夏初这里就是不平等条约!跟最终解释权归“XX公司”所有一个道理。 王凡亲自动手收缴了初见的一百大洋。满脸军阀统治的奸笑,对初见说,“送完衣服回来找我!” 会议初见没有参见,殊不知会议的方向从选题策划宣传,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高度。王凡拎着初见那只兔子的两只耳朵走进会议室时,行澈皱了皱眉头,她恨不得把王凡的耳朵扯成那只兔子那样。 “Van,今天练习生又走了好几个,而且有几个我们已经着手包装了。”小澈摊开文件夹,推给王凡看。 “随他们的便。”王凡靠着椅背,把兔子垫在脑后,歪着头说。 “他们带着广告走的啊,这不等于拱手让人了吗?”企划焦躁的看着他。 “我们把合约改一改吧,你不签让别人签走了,不还是一样嘛。他们那公司还不如我们呢,那才是卖身契!” “他们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讲好,她们是自由的。”王凡不紧不慢的回答。 “Van,签他们也少不了什么!无非一张纸钱!” “我看算了!”王凡坐正身体,初见那只无辜的兔子坐在了他怀里,“一个人的诚信很重要,这种见利忘义的人留下做什么,到最后还不都是一样。是吧,兔子!”他得意洋洋的侧过头看那只眼睛永远直视前方的兔子,伸出手拍拍它的头。王凡说的没错,可与市场经济规律相悖。人家都算计着圈地,忙着画押。他王财主了,发财立品,开仓放粮舍肉舍粥。 “无规矩不成方圆,合同就是约束,这以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让我怎么带?”小澈左右为难的望着王凡,满腔怨气。她可是憋了一上午气,等着来讨伐他的。可他心情好得行澈的这点情绪根本影响不到他。 “我又没怪过你。”王凡微笑着对她说。 大家看着王凡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说都油盐不进,死性不改。心里不免打鼓,这掌门王凡,怎么和演员王凡,歌手王凡相差甚远?他到底靠不靠谱? “我不是怕你怪我,我要做错了,怎么做我都会接受。可这么弄,公司会怪我,我对不起大家。” “公司是我的,怪也应该第一个怪我。”他来回撸着长长的兔子耳朵,好像也没太在意自己到底说了句什么! 行澈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说:“可公司上上下下哪个不拖家带口,你把他们带了出来,你就得有路走下去。” “我不会饿着他们,公司也没你想得那么惨象环生。” ------------ 第三章 君心(6) “Van,你冷静下来为自己和公司想想,练习生不会懂你,他们才多大啊懂什么,他们只知道哪里可以出名,哪里可以一步登天,大红大紫!那里多给他们一块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去那里!”林翰说。 “你还相信他们?是什么能让你敢不签合同?不能那么意气用事!”小澈气得对他喊。 “练习生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留下的,我会让他们红得发紫!他们不就是想这样吗?”王凡也生气的对他们说。这句话一遍遍在他耳际盘旋。而他心里并不好过。频频为他们争取尊重。最后只是自讨苦吃。弄了一身的牢骚。 林翰看着两个携手并肩的人,为公司的事吵翻了天,叹口气说:“小澈,我们先去给练习生开会,这事儿以后再议!” “我去开!会我去开,好好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子!记住了下回再跑揪回来,省的惹小澈生气!” 临走时,行澈开着王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可真招人烦!” 王凡乐颠颠的走了,笑行澈说:“女人啊!总把事情搞得鸡飞狗跳的!” “给初见,落我车上了!” 离开后他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内心也久久不能平静。他从没想过,在别人心中,自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信任的角色。他不抗拒压力,不忧患惨败,但他容忍不了别人不把他当个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男人看,他不是那么没有担当。他相信自己可以把公司管理好,带大家走向康庄大道!他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蓝图,没有思量! 初见从干洗店回来去找王凡,路过会议室看见澈姐站在门口,“澈姐,站这儿干嘛呀?” 澈姐拦住她,伸出一只手指挡在嘴边:“嘘。。。开会呐!”说着二人一起向里面瞄王凡,初见才发现下面一片端坐着的练习生,满面红光的望着他,初见嘲笑着和澈姐说:“他。。。还会开会?怎么了今儿是?” “呀!兔子,我的兔子!”初见看在被行澈文件夹挡住一半的宝贝兔子。 “澈姐,我的兔子怎么在你这儿啊?”初见晶亮的大眼睛,一句话说得像小孩儿念童谣似的,全是喜悦。 “小点儿声,里面开会呢!收好了,你刚才落凡哥车上了!” 初见接过兔子,抱在怀里,认真的摸摸这儿由捋捋那儿。行澈看她一眼又转向玻璃门里的王凡,自言自语的说:“真是对儿极品!” 初见安静下来,听见王凡说:“我不把你们看做赚钱的工具,也请自己高看自己一眼儿,不要因为挣一个三流杂志的B版,自相残杀。那样的结果就是这条路刚开始走,就袒胸露臂了,以后就得一直脱下去,脱到一丝不挂,你跟臭肉有何区别?自己不尊重自己,别人只会把你看得更轻!别指望自己出去干了什么事,还不会被发现!别总怨现在的娱记,狠!狂!是你自己没做到,没看清自己,没把自己看得重要!知道你们忙,你们都是红导演红歌星!比我还红!比张哲腾还忙!”王凡最不爱开这种严肃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可是有什么办法?没规矩无方圆,小树不修不直溜! 公司的最顶层除了录音室,都被改造成了“某某家”。王凡说这样开会可以随叫随到,提高工作效率。到底是娱乐公司,人人都很有娱乐精神,小澈姐的“清澈家”,林翰导演的最形象,太爱泡澡了,起名“男汤家”,企划的案子总是被毙,图个吉祥,叫“不必拘礼家”。初见看见自己的房间也被挂号门牌,她抚摸着“summer家”的名牌,想想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新奇和亲切感油然而生。她也不急着回自己家,兴致勃勃的顺着门牌一一看下去,真不可思议,这些人也太能折腾了,重新铺的地板还换了防撬门,常住的能有谁啊?过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原样了,导演,澈姐的家离这儿都近,王凡那个不要命的工作完一杯酒天都亮了,初见想着,走到王凡他家门下,看见他那名字。初见指着门牌,咆哮般的笑了出来。 “凡人家!”初见脱口而出,声音洪亮。只顾发泄,忘了“烦人”此刻在家。 “烦人”把门拉开一条门缝,伸出脖子皱着眉,无辜的看着她。 初见刚才乐的太夸张了,虽然尽力收敛眼神变得严肃拘谨起来,可脸上还带着融融笑意。哭笑不得的表情对着比她高出二十多公分的“扑克脸”,自己就像一只叮了人没来得急跑的蚊子,随时会被怕死。 “很好笑是不!” 初见看了他一眼定了一下,又“嘻嘻”的笑了起来,拿手捂着追黏黏的叫他,“凡哥!” 王凡眼睛上扎了一根红颜色的道具领带,还抠出两个洞,突兀的露出两只硕大的眼睛,乍一看跟忍者神龟似的。王凡把门拉开,拽下领带:“进来!” 初见看见他屋里铺着崭新的雪白的地毯,拿眼睛四处扫了扫没拖鞋可以换换,站在门边进退两难。 背对着他往屋里走的王凡,回过头。看她一眼又折回来,把自己趿着的拖鞋退在她脚下,自己光脚站着。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造次,插在裤兜里的手摸着头说:“那个,我刚穿两分钟,袜子进屋才换,要不就光脚进来吧。” 初见没看他,专注的把脚伸进去。趿着这双对她的脚来说巨大无比的棉拖鞋,在摩擦力很大的地毯上踉跄前进。王凡要是大点声儿对她说点什么,敢保证她肯定得载到在他身上。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穿男人的东西,从来没有过。那双拖鞋,初见初伸脚进去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不是空旷也不是幸福,从没体会过的,带着温度的来自异性的间接接触。王凡的体温遗留在了那双拖鞋里,那热度也从此驻扎在了初见的心中。没有什么是比那一次心悸的温暖了,来自异性的首次包围。涩涩的,暖暖的。 “喝什么?”王凡看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都行!”初见很乖的看着他,从头到脚蜕变出一身温柔。之后的她静默了,是因为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后来她想,也许就是第一次与他做客的那个黄昏,她彻底的对这个男人缴了械。或者说,她交出所有戒备,同时交出的还有,不用考虑也没有犹豫的那颗“怦怦乱跳”的萌动易醉,奔向他的心。她注意到,王凡的门是敞开着的,显然是故意到做作。他们的门安有弹簧,没有挡着的东西会自动掩上。虽然搪住那扇门的,是初见刚买的一双耐克限量版的其中一只,但初见是不会生气了,她也没真生过他的气。 “卡布奇诺?”小女生应该都喜欢喝这个吧。 初见笑着摇摇头说:“浓咖啡可以吗?” 王凡很快端来两杯“拿铁”。递给她一杯,埋怨着说:“别喝那么浓的,换地方晚上容易失眠。” “谢谢!”初见接过来,满不在乎的笑:“这儿已经是我今年第三个国家,第五个地方了!” “三个国家?你不是在英国读书吗?” “哦,假期的时候陪我妈去了趟法国,她要见什么老朋友!”说完低头认真尝了一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惊呼:“这咖啡,味道真好!真好喝!” 王凡笑而不语,十几岁求学时曾在咖啡店里打了三年工,起早贪黑,什么学不会。 “初见,叫你来,是想单独跟你聊聊。” “恩!”初见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认真等着听他的下文。 “唱片的事算是定下来了,我的歌现在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前就有些积累。但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想听听你怎么看。” “我?”初见惊诧,这么有主见有才情的人,为什么说得像六神无主似的,要听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屁孩儿的意见?“我可以吗?我不行,我算什么啊!什么都不懂!不行不行!”初见直摇头。 王凡不打击也不鼓励,什么都不解释,只是说:“这是demo,拿回去听完再说。” 初见看着他窃笑,这个人倔啊!比我还倔!那么坚持要做唱片,原来是早有准备。早有准备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闷骚男! “你笑什么?”他奇怪的看自己。 “没什么!”初见起身,出门前初见想起了什么似的,做着手势坏笑着说:“哦,对了!别扎那个,太傻,跟忍者神龟似的!”伸出手,招财猫似的对着他:“拜拜,米开朗琪罗!” 不等他反映过来,初见早一溜烟儿的没影了。王凡一看,完了!孩子长胆了儿,学会以牙还牙了! 逃跑回到“summer家”,初见伸平两只胳膊保持平衡,一步挤着一步的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一,二,三。。。”她低头认真记着脚步,三十三步。初见自嘲般的笑了一下,“三十三步,还没我家卫生间大呢!”。她像得到一件属于自己的大玩具,喜爱的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接着说:“不过你好可爱!我以后和你共处的时间也许是最长的了,请多多关照!”学起日本女人细碎的不知,含胸驼背的站在门口,自己跟自己说:“我回来了——!”再玩的不亦乐乎的笑着拖长声音,说:“欢迎回来!” 没想到,在这个不足15平的小房间里,她陪着他们一住就是两年。生活真奇怪,什么才是家?初见想想,自己从十几岁开始,一个人拎着拉杆箱从一个空房子转移到另一个空房子,大箱子打开,东西铺陈开来,自己站在中间,就算是家了。漂泊的人,从未想过漂泊,却在流离失所的途中,某一天豪言壮志的告诉自己,也许,我生来就注定漂泊。算是安慰,不想要自己回过头去,看那孤独。 她打开箱锁,行李箱像*一样“嘭”的一声崩开。她才看清她那个身手敏捷的妈,只是在她接电话的那会功夫都往里面塞进去了什么!她想她妈一定是按出国标准整理习惯了才会这样!简单归置一下常用的东西,剩下大部分准备回家的时候带回去,趁着收拾东西这点儿空当随手抽出一件白衬衫想洗个澡。人一在“凡艺”心总是有事悬着,因为王凡说不准什么时候宣她,她时刻保持临战状态。从窗前走到门口,眼睛见到门把手了才想起。“喔,忘了!这儿没有浴室和卫生间。”她自言自语。 拿着东西去练习生培训基地的公共浴室。在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忍者神龟”也朝那个方向走去。初见磨磨蹭蹭想等人影消失再进去,偏偏他被人拦下聊起天。她抱着从头洗到脚的“各种装备”走过去,瓶瓶罐罐和她一起对王凡打招呼:“凡哥!” 王凡看见一愣,点了下头。 初见快速散人,瞥见王凡手里简单的一条浴巾和一瓶运动型的洗发洗浴二合一沐浴乳。那沐浴乳初见在英国时也常用,为图方便,弄了一身男人味儿。她看了一眼他身旁站着的那个男的,不认识,可看着特别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小凡!那就是你抓来的潜力股?” “恩。”王凡面带笑意,看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 “凡,不是哥说你,就凭我专业的眼光,她这个品种肯定不会红。” 王凡把目光从初见那里收回来,憨厚的笑了笑。 “我说凡啊,你怎么就喜欢这味儿的?啧啧,前平后板的整个一液晶,也看不出3D效果啊!干吧得苦大仇深的!”他愁眉苦脸的砸吧嘴。 “呵呵。。。是啊!命啊!”王凡撇撇嘴,跟着感慨。 “哥,丫头们的宣传片拍完了吗?” “快拍完了,小澈*的很好。” “小澈就合适干这个!”王凡笑说。小澈当他助理的时候,事无巨细的照顾他,成天提溜着他耳朵磨叽。 “你真多亏小澈!” “是啊,时间真快!要不是她,我现在都不知在哪呢。”王凡若有所思的叹口气,长长的感慨。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他忌讳一样皱着眉说。王凡和行澈的这件事,知道的人都刻意回避,从来没有人再提起,快有十年了吧,就连王凡有时候都快把这件深埋在心底的愧疚给遗忘了,只是看见小澈的时候会一阵心酸。 “那个谁,轩尼诗,他。。。什么样了?”王凡抽了下鼻子,不想问,又不得不问。问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见过几次面,分了,他一个人好像回国了。” “回国了?”王凡瞪他一眼,“干嘛?外面吃腻了,想吃回头草啊!告诉他,小澈这辈子就是不嫁了,我养着!他算是什么东西!” “你算干嘛地!你有点儿风度行不行!就说他回国了也没怎么样呢,看把你火的!就回来换换口味,你管得着吗?小澈的事你凭什么干涉?先别告诉行澈,看看再说!小澈真他妈傻啊!你有时间劝劝!”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王凡阴阳怪气的回答。 “行了,我来和你说正事的。小凡,你要多注意一下‘腾飞’,张哲腾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他阴阳失调!你不拍戏,他不用想就知道你在干什么!” 王凡想起前经纪,心里起了疹子,习惯的皱了下眉头,不屑一顾的说:“哼,张哲腾,我看他怎么折腾!” “我跟你的关系不会有人知道吧!” “我常年在国外,这个圈没有知道的,但他我不好说。想当年,美景他爸的事他都能倒腾出来,估计你的DNA他手里都有!他这名可真不白起,真能折腾!哎,那个小的,找着了吗?” “哪个小的?”王凡浑然不知似的看着他。 “美景她妹啊!” “你还真信呐!”他不可思议的说。 “她爸。。。”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您老丈人的风流韵事都够拍个系列剧了,还信不信!” “你小点儿声,什么都说让别人听到!没事找事!你当我这儿是碉堡呢,我这儿也不安全,四面漏风。练习生个个都不老实。被人挖出去好几个,现在行澈还为这事儿跟我来劲呢。以后我们尽量外面见面吧。”王凡紧张的小声说。 “唉——”他叹了口气,同情的用力拍拍他的肩,“挺住!” 接着不改本色的,挤眉弄眼调侃王凡:“哎,刚才那“小液晶”,叫你。。。凡哥?” “那丫头。”王凡挠挠头,笑了。 “还是让她们叫你Van最好。” “行!哥!你别操心了。哥你老了,开始唠唠叨叨。” “你小子,走了!剪完片子约你。我说,老哥为了你,常年潜伏国外,不忙的时候过去看看,我可不想忧伤以终老!” “哥,你不会老的,你那里是沃土。” “我都快成闰土了!” 王凡正色道:“这边儿稳定了,就该你那儿了,你先帮我趟趟路。快走吧,这儿人多眼杂,等我忙完就过去和你细谈。” “好了,不唠叨你了,不过夏川那个小崽子跑哪儿野去了?真要去念造型设计放弃摄影了?” “小孩儿,说风就是雨的,他喜欢那个就让他去学了。” “你就是散财童子,ATM,有困难不用找警察叔叔,找小凡!” “不差他那点儿!” “走了,有空时记得来看我!” “好,哥你玩的时候也悠着点儿。”王凡戏谑的笑。 临上车,他正色到:“小凡!你要记住!相信你自己,也让他们无条件的相信你,就是不要相信他们!” 王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记住了!”白色跑出扬长而去。 “初见!跟我去开会!”说是跟在B组,实际上是王凡在哪儿她就出现在哪儿。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找小澈他们开会。 ------------ 第三章 君心(7) “广告联系的怎么样了?” “好多公司都有意向都陆续在谈,不少。其中还有几个是国际品牌的。过几天会送样品,剧本具体方向得赶紧定下来,好把这些植入进去。还有的公司需要定下演员才可以。” 小澈看王凡凌乱的头发,肿着眼睛,深深的黑眼圈,把心底的焦急悄悄隐灭了。 “演员挑好了吗?” “恩,正在进行最后测试。” “完了之后把成绩给我,我来定。” “好!” 她接着说:“现在首要的就是剧本和演员,那个。。。编剧那边A级的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听说,他们的。。。今年的本子基本都让‘腾飞’买走了,听说出价很高根本就没考虑别家直接给他们了!”小澈心疼王凡,但那也得让他对“凡艺”的境况有个数。她只告诉了他一半儿,其实广告也很难拉。 “恩!是得定了!”他狠狠的应和着,叫:“林翰?” “干嘛?”林翰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给你个和美女共处的机会,你最近清闲着,剧本给你怎么样?公司演员随你挑,包括助理你也可以用。你弄个清新点儿的出来。” “说好,我请假和老婆去国外度假,这事儿你半年前就知道。” “你反正不是度假嘛,出去看看风景肯定会文思泉涌。你以前不是一没灵感就飞到那个下雨的地方玩儿去吗,又有风情又有激情一举两得你看看多好,先有个概念弄个大纲发回来。” “老大,我度假!我是,去,度,假!”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们结婚十周年,不是出外景!我和老婆数月未见,你觉着我能给你弄个什么剧本出来。还清新点的。” “行了,你是我爷爷!生死存亡关头也让奶奶帮帮咱,咱奶不是才女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一起商量啊,众人拾材火焰高啊!澈姐,再去找个编剧和帮他。”王凡贫嘴坏笑。他一张口,基本不怀好意。对亲人下手,从来不含糊,向来稳准狠! “你,奶奶的!”林翰气得跳脚,“你这老板,员工剩余价值压榨干净,还带压榨员工老婆的!我都卖身给公司了,这又搭个媳妇儿。兄弟有难,我做哥哥的自然两肋插刀,我媳妇就甭跟着赴汤蹈火了!你也别找编剧了,你想累死小澈啊!你看看她都累成什么样儿了!啊!”他看了一眼行澈,嘀咕着,“发着烧呢还。。。” “林哥——”行澈打断他,可怜兮兮的看他一眼,叫他别说了。 王凡伸出手,自然的朝她额头摸了摸,瞪着眼睛诧异的问:“你发烧了!” “哎呀!”她挪开他的手,急忙的说,“发烧有什么奇怪的,赶紧赶紧,开完会我下面还有一堆事儿呢。” 王凡看看她,没再说什么。去看林翰,“说到哪儿了?” “等我回来,我度假回来和你一起商量剧本,你先把歌弄好再说别的!剧本大纲我已经弄完了,定下来之后写起来很快的。哪个重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林翰数落儿子似的唠叨。 “呵呵,好!”王凡咧着嘴笑了,抬起手往桌上一拍,“成了!”起身去拿酒杯和葡萄酒。他一一为大伙斟满,举起面前的杯子说:“公司刚刚起步多有不顺,我谢谢大伙跟了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也恳请各位不要放弃我和‘凡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我们更要做好自己的事!加油,干杯!”说完,目光扫视全场,仰头一饮而尽。 中午的阳光很好,像一只只温暖柔嫩的小手抚遍全身,暖洋洋的。初见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蹦蹦哒哒的跑出来冲泡面。太忙太累,心也被喜欢的事情填得满满的,其他的琐碎小事都无暇兼顾,天天吃的是什么完全不在意。 王凡正在工作,又闻到了那股让他深恶痛绝的泡面味儿。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抬头问:“初见,怎么总吃泡面?” 初见被王凡的话提醒,“为什么老吃泡面?”她眨眨眼,把这句话往回倒。事件像电影倒带一样回放,最后一帧停在上次的会议上。 初见放下烫手的泡面,满是担忧的目光问王凡:“凡哥,做唱片真的会赢吗?” 王凡心中一沉,“真不应该叫她跟自己一起去开会”。凝视片刻转过视线看到冒出热气的泡面,问:“那个是什么味儿的?”他说过,战争是大人们的事。他不能让她整天担惊受怕的,在战火纷飞下写出不是她的东西。他要保护她,小心翼翼的。 “牛肉——”初见白嫩的娃娃脸,带着孩童的稚气,佯装大人似的无奈的叹口气。 “牛肉的好吃吗?”王凡舔舔嘴唇,指着它问。 “泡面,什么味的都一样。”她随口说着,找了本杂志压在泡面上。 “你那儿还有吗?分我一碗。” 初见抬眼看了他一下,“有!等着啊!”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很快拿来一盒,熟练地撕开包装泡好了叫他:“凡哥—— 开饭了!给你面!”初见双手端给他。 “哎!小心烫!”王凡拿起来就吃,滚烫的开水啊!他以前在片场都是助理给提前泡好了的,几乎忘了泡面这东西是要等一等才好吃。 “你很饿吗?”初见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把自己的捧着伸给他,“那我这碗,给你吧!” 王凡抬眼瞅她一下,拖上声音说:“早说啊——!”,抢过来就吃。闻着那味儿直犯恶心,吃起来才感觉自己真的饿了。 “初见那个damo你给我的E—mail我都看了,很有想法。你说的建议我会回去认真研究。”他说着,神秘的一笑。 “你进我公司有一段时间了吧,熟悉的怎么样了?”他吞下一大口面条,含混不清的接着说。 “恩,快一个月了,熟悉的差不多了!在这儿工作虽然也紧张,但是比起在奈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初见快乐的说,脸上不断洋溢出生动的表情。 “初见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你进来公司就是为音乐服务的,不是我的生活助理。既然熟悉的差不多了,那明天开始,开会跑腿的事记得不用你去管了,你好好用心写歌,写完要交!” “写歌?真的啊!”初见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跃跃欲试。 王凡见她那瞬间从心不在焉转换成神采奕奕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没选错。只有有天分和自信的人,才会对直面而来的挑战表现出掩藏不住的兴奋。 “哟,这会这么不摇头了?”王凡“跐溜跐溜”的吸着面。 初见心照不宣的嘿嘿笑 你先写着!还有,我小样的那个曲子,词也给我填了啊!想耍赖啊!”说完拿着那碗牛肉面,边吃边晃晃的走了。 “噎死你!”初见对着他低头顾着吃面的背影说。 王凡的那首歌是有点儿摇滚感觉的曲子,吉他贝司和鼓组成,初见没觉出自己有什么摇滚潜质,她平时也不怎么接触这种曲风。也许王凡觉得她在英国学习,多少能沾点儿英伦气吧。她的专业是钢琴,自学了一些吉他勉强过得去。摇滚,披头士的迷幻世界对她来说太边缘。她还觉得这种曲风也不是王凡的风格,抛去腾飞的口水广告歌,王凡称得上经典的那些基本都是类似folk,抱着木吉他,像个诗人似的低吟浅唱。 两周之后初见抱着个笔记本去找王凡交歌,初见写的两首歌叫《写一首歌》和《初见》。 “坐!”他仔细盯着她的电脑。 初见的屁股只有三分之一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敢听电脑播放的旋律和他投入念出的歌词。那声音只会带来更多的心惊肉跳和秘密快要被人发现的紧张。 “如果他不喜欢,会不会把我电脑砸了?要不就劈头盖脸的骂我个狗血淋头?还是?咦。。。”她在心里越想越瘆的慌,身体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她投入的幻想着等一下的惨厉镜头和她的壮烈牺牲,时间变得如此漫长。越等越紧张,坐立不安,手指搓来搓去像沙发里有答案一样,拼命抠出个洞来。 “恩,还不错啊!拷贝过来一份给我,就是副歌的地方写的有点儿水了,再斟酌斟酌!”王凡终于抬头说话。“但是,初见,这首歌写的是个什么故事?”王凡指着《写一首歌》的歌词。 我在心里把你的名字默念许多遍/脸上的表情却若无其事不想被人发现/如果你说句 对不起/我也不会如视而不见 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是有你出现/如今我坐在这里你却已不见/我把你写进诗里你会不会看见/我把你唱在歌中你有没有听见 写一首歌等待你出现/写一首歌希望你听见/写一首歌等待你出现/写一首歌希望你听见 我低下头竖起耳朵听见你在楼上踱步/我站在水房听水管里哗哗水声寻觅你的温度/十二月和五月永远没有交集的在四季中轮转/我渴望地球停下来好走到你的面前 去年初秋的那个中午你出现在我面前/今年仲夏的那个早晨你突然不见/后来的后来我唱这首歌等待你出现/后来的后来我唱这首歌等待你听见 “讲的是住在一栋楼里的一对男女,女生住在男生的楼下。他们是朋友,后来女生悄悄的爱上了那个男生。可男生突然不辞而别,过了很久之后突然的一天他又重新回到那栋楼里,女生见到他就生气的不和他说话了,她就是觉得那个男生走之前应该告诉她,可是他没有,那他应该对她说句,对不起。然后她心里还是深爱着他,所以就悄悄的在操场上看他奔跑的样子,和在水房打水的时候听楼上水管里‘哗哗’流下来的水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吗?” “是想象出来的,没有真实的人存在。” “刚开始写,还是觉得有真情实感才能觉得丰富,听到的人知道这个歌手是一个有感情有故事的人,你身上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最能抓住精髓,别人学得了曲调但是学不来你的特质。因为那特质就是你的标签,你叫夏初见,感情是你的,语气是你的,不是随便谁就能复制的,你最可贵的就是独一无二。” 他接着说:“你这个歌的歌词有没有感情暂且不说,这个音乐,它很上口,很通俗,确实做到了普罗大众的流行音乐的特点。可和这个词搭配到一起就格格不入了。” “可是,音乐不也是需要一些美感的吗?还有歌手的水平!”初见费尽心机,把自己积攒的那点儿小技巧都塞进歌中,想从歌声中让他听到自己的专业。 “不是,初见,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说:“初见,做音乐不能耍花招,再精明的花招也是廉价的。这曲子的有些地方是很明显的太过刻意了,你唱功很好我知道,但是整体听起来就是刻意的匠气。你的歌让别人听进心里,好听但是不疼不痒,不能引起共鸣。没有真情实感的东西,就像橱窗里漂亮的模特,再好看华丽,它也是假的啊,没有感情的摆设。你会娶一个塑料娃娃当老婆吗?” 她听完深吸一口气,眼里又出现了那流光溢彩的生气,她急切的说:“凡哥我懂了,这首歌我回去重新写,写有感情的歌。” “初见你记住我对你说的话,音乐是神圣的,你要臣服在音乐的脚下,朝拜它。它才是伟大的,而不是我们自己!”王凡严肃的说。 ------------ 第三章 我心(1) 开始录歌那天,他说,先录初见的! 他们在棚里边录边修。磨了十好几天两个人都不怎么满意,不是累的都说不出来话,要么就是意见不合,火爆的吵起来。俩个人较起劲来谁也不甘落后。 “鼓的感觉有点儿拖沓。第一拍,那个,是不是应该稍微修一下?还有,你这里节奏不是特别清楚,你那个点儿不是很舒服!就这几个音,来回两遍,两遍好像紧了,放一遍进去试试。”王凡对待音乐果然精益求精,哪怕一个鼓点儿的快慢轻重,搞不定大家就都别歇着。 “可一遍很空啊,我再拿回去改改吧。”这个问题初见已经尝试了第N种解决方案,王凡怎么都不满意。 “我想想啊,还有什么。”他掏出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记事本。“对!就那个电吉他,第二遍进得显得很弱,没有力量,还是第二遍两边一起进更好。” “凡哥,关键问题是你这么一改,电吉他一加,这个词的内涵和这个音乐完全是反的。这首歌当初的编曲是慢歌抒情,怎么快成摇滚了呢?”初见看他划拉得乱七八糟的谱子,完全颠覆了她最初的曲风和用意。 “我要体现的是一个比较霸道的,又倔强自主的声音。” “可我交的时候完全是按慢歌,悲伤恋歌的角度写的啊。” “那就说明你写的东西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斩钉截铁的大声说。 就算被改得面目全非,初见对他也没道理可讲。《初见》是一首舒缓还带着淡淡哀伤的情歌,讲的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的相爱了之后却遗憾的没有相守在一起。王凡非要她改成气势霸道,带点儿爆发力的质问口气的。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她绝不委曲求全,一定得争个明白!初见倔脾气上来谁都不放眼里!管你是谁,王凡多什么!对这种不可理喻分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 “我不要!我不唱,唱不了!”初见小脖儿一拧,跟他学插科打诨。 “这是不是你的歌?”他像教训小孩子似的问她。 “是!”初见答不出别的,只能承认。 “是为什么不唱了?”他瞪起眼睛,有种步步为营的盛气凌人。 “你把它改得面目全非,我唱不出原来的感觉!”初见不冷不热的说。 “你原来的感觉就不对!”王凡把歌词往桌子上一摔,厉声说。 初见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缩成一团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不录了!”王凡对大伙喊,大家一看这俩倔驴又“呛呛”起来了,抱头鼠窜赶紧逃离事发现场。 “小凡!”只有行澈听说,进来缓和气氛。这完全不是给谁台阶下,而是更加助长了王凡的嚣张气焰。“不录了!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录!”王凡吼完,背身离开。 初见又闯祸了,这次她也不怕了,你爱录不录,责任又不在我。她收拾东西,顺手把被王凡改得鸡零狗碎的谱子也带回了家。一路颠簸初见到家,夏母见到初见突然回来吓了一跳! “妈!”初见微笑着叫了一声,自己突然觉得这口气带着几分成熟,还有几分包容释怀。这就是在“凡艺”这段日子历练出来的啊!居然比在国外六七年效果显著! “初见你怎么瘦成这样?还黑了啊!”妈妈伸手摸小女儿消瘦的脸。面如蜡色,顶着两个黑眼圈。 初见顾不上梳洗,径直走到钢琴边坐定,把谱子使劲儿一插,说:“唉!去非洲援建去了!” “非洲?干嘛!取景啊!”她妈将信将疑的问。这么多年没生活一起多少有些沟通障碍,她妈也没摸清她说话是真是假。 “是啊!去看狮子变倔驴!”说完自顾自对着谱子断断续续的弹起来。坐车的时候她也静下心仔细想了想王凡的话,看了他改的谱子还是觉得多少有些不妥,但有的点他确实改得很精妙的,也许旁观者清,他看透了自己骨子里的些许性格? “这孩子,话都不好好说,这些天跟着杂志社都去了哪儿免费旅游啊?”妈妈走到她身旁把手搭在初见肩上,看坐在琴旁,气质超群的女儿。纤细雪白的手指在黑白华亮的琴键上灵动跳跃,越看越喜欢! 她回国就一直工作,国内的风景名胜是一无所知,大脑一片空白,再问下去非得穿帮。“那个,妈。你一个人在家好不好?” “我去参加老年旅行团了,下周出发!” “啊?”初见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看着她妈。自幼的印象里,母亲不是黯然神伤就是沉默寡言,不常出门。这都怎么了?组团旅游不都退休大妈干的事吗?我妈和她们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啊!离群索居的妈,怎么突然凑起了热闹呢?初见又高兴又不解。 “妈,你怎么想起来出去玩儿啊?” “我一直也没闲着!岁数大了怕以后没机会了你也独立了,我也没什么事就四处转转当锻炼身体!”夏母含笑回答。 初见想起来了,她妈以前是也周期性出国。“哦,那你小心一点儿,要不等我闲下来我陪你去吧!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你家都不回了,我可不指望你!年轻就要出去飞,去闯,成天守着我这个老拖油瓶,有什么出息!” 初见露出意思狡黠的笑容,“妈,你觉得我。。。钢琴弹得有进步吗?” “恩!”口气十分肯定。“我还担心你进了公司,那么久没摸琴退步了呢,还行,有天赋真是不一样!”她妈摸着初见葱白般的小手唏嘘感叹,殊不知这宝贝女儿可是起五更爬半夜的在琴键上飞奔!还天分呢,就她那刻苦劲儿,就少个手指头都能过十级。 她妈感叹:“我看你是白学了,这么漂亮的手,不好好弹琴白瞎了!要不干一段之后还是换一个工作吧,或者接着去学习深造!我还是希望你在音乐能有更深的造诣!你有天分,妈妈有物质条件,我希望你出类拔萃!” “我去参加选秀,当明星行吗?” “当明星!你一天满脑子想的就是明星啊!跟那些三流学校毕业的混在一起降低身价!不许去!你可以继续深造当艺术家,哪怕为了你的琴,你为了理想一辈子不出去上班,不挣钱,我都可以供你!你记住,艺术家和艺人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身价,天壤之别!懂吗?” “我懂!可选秀有什么不好?那也是给普通人实现梦想开通的一条路啊!现实是那个门槛很低,鱼龙混杂,可你看看最后胜出的,都是有一定实力的。” “什么叫实力?就一群小姑娘在底下‘嗷嗷’叫,就证明实力了?胡闹!我要是那些孩子的妈,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拎回家去,别再外头丢人现眼!他们明白什么?明星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初见心想,那我当的还挺随便的! “妈,我说的胜出和你的“第一”不一样!我说的胜出是选出来,真正在演艺圈站住脚的,几年了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站得住!反正我相信,能混到最后的都不是靠什么潜规则走这条路的!靠的是努力!娱乐圈是乱,是复杂,三六九等,绯闻流言满天飞,可清者自清!”初见想起王凡,说着说着变得有些激动。 “行了,初见!他们的事跟我何干?反正我家的女儿我是管得了的!你那个工作我得考虑考虑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要继续学下去,不能一瓶不响半瓶晃荡下去一辈子,有什么出息!年纪轻轻的大把时光不是给你浪费的!” “去!好好提高自身修养!还是那句话,我有能力供你把你培养成才!你要做的就是看清眼前的路,别被虚浮的表面眯了眼,好好走下去!学习在你这个年纪对很多人是奢侈,你知道吗?” “你就看我弹成罗伯特.舒曼那样,去跳河就好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学那么多到头来都投身给厨房和柴米油盐了!” “哎呀!别说那么得那么癫狂!我又没有精神病史!你去洗澡换衣服,我去给你热饭。看看你弄的,什么样子?没个女孩子样,多没教养!女孩儿言行举止一定要得体稳重,不得轻浮。嫁人,嫁人也得自己有本事,好歹你还有一技之长,就算你老公不要你了,你还可以养活自己!不用祈求,看别人脸色!” 初见心想,我妈可真分裂,刚才还说要养我一辈子,这回就得有一技之长独立了。 “妈呀!您怎么不穿越去古代啊!您比容嬷嬷还霸道!哪有亲妈这么咒自己女儿的,还没结婚就把离婚后的路都铺好了。”初见仰天长啸!在公司遭老板骂,逃回家又被亲妈骂,她的人生保准是被骂着骂着才惨淡了的! 忙起来时间飞逝,初见也忘了什么时候把电脑桌面换成王凡的图片,回家打开许久未动的电脑时看见他的大脑袋,吓了一跳。她坐下来摸着那张照片,最初见面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 第三章 我心(2) 第二天,王凡的小助理给初见打电话。说王凡让她赶快去录音室录歌。 初见还睡眼惺忪的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带着起床气接起电话。听说王凡一早晨就抓不到她,知道回去又得继续“惨淡”了。可就算她那强悍的妈,此刻弄个飞机送她,恐怕也来不及。初见想,反正也“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就没“葡萄美酒月光杯”那待遇,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她淡定的起了床叠好被,优哉游哉的化了妆,精挑细选了一套范思哲的衣服,准备下楼练一会琴,再吃个安然的营养早餐。 “妈,早啊!你还没吃吗?”初见望见那洒满清晨阳光的,欧式雕花餐桌上摆放整齐花色齐全的早餐。 “等你啊!你难得在家!”初见妈摆弄着花瓶里的兰花,她的姿态和神情,兰花也被比的失去色彩。太美了,她妈一生都这么板着,标致着,可就如那空谷幽兰,唏嘘无人来珍爱欣赏。 “等我?你不是有自己的那个。。。‘强迫症时间’吗?铁打不动的作息表。” “我在你嘴里不是神经病就是强迫症,你在公司里学学好,不要学得油腔滑调!女孩子要矜持,温婉,别那么轻浮!你那个公司不行,我想了想你还是得去念书!” “妈,我就开个玩笑,也不能归咎于我公司啊,都什么年代了。哪儿那么多优雅成熟,那都是虚浮!”初见害怕她妈真把念书这事当事给办了,书倒是可以念,可还有“凡艺”呢? “妈,我吃完了去上班,你慢慢吃!”初见喝了半杯牛奶,抬腿就走。 “你不说休息几天吗?” “有急事,忙嘛,我走了啊!哦,对了,上学的事我会考虑的,我准备好了告诉你!”迂回战术最适合对付她说一不二的妈,这母女的拉锯战就像扯着一根弹簧,初见紧一紧,她妈自然就会松一松。 “等等!你别穿这件了,我去给你拿一件新买的,前些日子帮你选的!” “妈,那些衣服我都没机会穿,别买了浪费!” 夏母白了她一眼,径自去取衣服。 “呐,去换上我看看!” 初见一看,这不一样吗?“妈,我身上穿的是Versace,你给我买的还是Versace,都一样啊,大牌的衣服一个牌一件还不够啊?不换了,来不及了。要不我带走下次回家,穿回来给你看!” “我看我是怎么花心血栽培你,也培养不出来个大家闺秀了!”其实,她妈想说“名媛”可她没那个身份,身份这东西看似浮云,可浮云就能蔽日。初见没有身份就只能随了母姓,这姓氏就可以把她明晃晃的暴晒在日头下,谁都能看见,谁都可以非议。“怎么说不听啊!一个牌一件的那是穿出去得瑟,他那是衣服穿他。我要你穿好一点儿是因为它做工考究,穿出去得体,舒服!你这件衣服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又是那个什么Doll-face风的布鲁娜.特诺里奥的?”她妈被布鲁娜.特诺里奥那无懈可击的,亚洲天使面孔和无辜的小眼神彻底迷住了。初见和许多第一次看她的人一样,深信她是个亚洲或者有亚洲血统的娃娃,可大跌眼镜的是人家是个纯种的巴西土著。 “你别管谁的,你穿出自己的气质就对了!” “妈,我介绍你去《NICE》上班吧,我们责编都没你懂!” “你当我闲的啊!快走吧,一会迟到了,你开车去!” 开着车到公司楼下时,正好赶上吃饭时间。公司的员工和练习生都去培训基地的食堂吃饭。初见那身暴发户或二奶或被潜规则了的装扮,实属扎眼招摇。还有那车,比王总的还好。 这一点上肤浅的孩子们就搞不懂了,为什么被包养的开的车,比包养她的老大的车还好呢?然后孩子们愤愤不平的从初见身旁瞪眼跺脚走过,潜台词是,哼!臭*!王凡靠压榨我们挣钱,给你买车名牌,一对儿狗男女!此时要是摊上个情感丰富的,义愤填膺的,正义感十足的好青年,手里有饭就得扣她头上。范思哲,我让你“饭思哲”,“饭夭折”,“饭跑跑”! 初见还真不吃这一套,看什么看?我就是爆发了,怎么地?我开好车怎么了,我明儿开一个拖一个,我心情舒畅啊!我不跟你们这帮没素质的讲伟大科学道理,我穿的不是“气质”,我穿的就是“得瑟”!她一寻思,反正也开饭了,“品位气质”也捐了,不也就是个吃盒饭的,就别矜持了!直奔食堂! 直接撞进林翰,行澈,王凡,三剑客的温暖大家庭中。 “初,初见!你刚下通告啊?”行澈看她这行头吓一跳。 “恩,看出点儿意思,有范儿!”林翰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人是铁,范儿是钢!这话有理!” “签谁家了?”王凡缓缓开了尊口,一贯的面无表情。她夏初见就是光着站在他面前,那个闷骚的就算内心云卷云舒,波涛汹涌,表面上也肯定瞎了似的一脸平淡茫然。 其他二人的答记者问可以忽略,王凡的,不敢!“我回家了!”初见说,多少带着怨气。 “回!家!”他蹦豆似的重复,低头看表,“恩,好啊!现在是十二点零五!小澈给她记着,无故迟到罚五十,会议未到罚一百,有事未请假还罚一百。加一加,是多少?” 行澈绷着笑,看王凡使坏,没说话。 “二百五啊!”王凡叫得很大声,放肆的看着初见憋屈的脸笑。“这个不好,多不好听啊!看看你这样子也不会缺钱,凑个整这个月暂扣三百吧!这个月刚开头,您要再无故旷班。。。自己看着办啊!”说完顺势用手掌下力按一下她的头,自己走了。 远处的人就这么看着行澈林翰二人围观王凡教训初见。也看见他用手按初见的小脑袋,这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教训,怎么看都像暧昧宠爱呢。 “行了,行了!一会儿食堂没饭了!初见跟不跟来吃?”行澈上来解围。 “啊,不了。”说完转身就走,听见王凡在身后遥遥念到:“我有三百块!我要吃拉面!。。。” “噎死你!”初见再次对远去的背影。 王凡一接近办公室,往日那尖锐跋扈,大呼小叫的声音又回来了。只要他不在,初见就整个一本色登场,霸道,倔强,疯癫,不服输,原形毕露。一点不像和他在一起,小绵羊似的唯唯诺诺,小鹿般的胆小畏缩。 “夏初见!”王凡突然站在她身后大声叫她。 初见立马停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那大鹏展翅恨天低的架势。少息立正站好,小声说:“凡哥!” “干什么呢?”王凡侧过头看她手中握着的没出完又舍不得丢下的牌。 “玩,砸王八!师哥教我的!”说起玩,又恢复那满面红光,喜上眉梢的神情。 “不‘两只小蜜蜂’了?你们能不能带她学学好,我还以为进了土匪窝了!”王凡数落身边低着头,不敢言语的几个工作人员。说来也怪,凡艺美女如云,可这些“土匪”们就爱带着初见玩儿,把她当妹妹,当哥们儿。 ------------ 第三章 我心(3) 下午的时候来了许多个练习生,录音室的隔壁在给一群练习生录宣传片,唧唧咋咋的聒噪声扰得人心烦。初见这边正忙着赶王凡的歌,好几个地方王凡都提出来要改,在隔壁忙完就会过来录音。耳朵不清净也就算了,熙熙攘攘的人在两间屋子来回穿梭,躁动带来的心烦,要把自己脑中的灵感也晃掉了。 “那个谁,几点了?帮我给凡哥订一下餐好吗?电话在我桌子上,我现在走不开!”初见紧盯着歌谱埋头对王凡的小助理说。 “停一下!”王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的门口,口气很不高兴。 初见没搭理他,埋头哼着谱子,手不时的在曲谱上做着修改记号。 “初见,停下来。”王凡特别叫住她。 初见叹了口气,不得不小心翼翼安置好下灵感,看着他。等他又有何吩咐。 “怎么了?”她问。 哪知,什么都没说她也会祸从天降。 “你怎么可以没有礼貌,不懂得尊重别人!她没有名字吗?她是工作人员,不是你随便使唤的私人保姆!”王凡指着外面傻愣着,不知发生何事,刚进公司不就的小助理。她是全公司最小的一个,刚满十八岁,进城打工的。也不知王凡跟那个天桥底下发现的,带进了公司。小丫头很忠心,干活也努力,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时话不多。处理事情不太成熟。 “你受的是什么高等教育?说话的时候知不知道注视对方是表示对别人的尊重,麻烦别人还这么理当气壮,‘请’字老师没教过你啊?”为何一件小事惹得他如此不高兴,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在改歌。我怕一分神忘掉了!”初见有点儿惶恐,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改还不是因为你旷班!改歌词是你应该做的,你没有做好才改,这不是借口。” 惊天动地的声响把隔壁的人都召唤过来观摩。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缺那么个短短的上午,初见回来这些日子哪天不是跟工作室里泡到天将拂晓,陪着王凡一群疯子跟几个音符死磕。有时初见一闪念就觉得自己就是个神经病,音乐有很多需要细节处理的地方,还要真心倾注大量情感,自己必须全身奉献走进去,才能出打动人的作品。就为了这些,她生生把自己逼得敏感,脆弱,癫狂。她现在看见一张纸上画一个圈儿也要仔细琢磨一下这个圈儿的大小,周长,是否圆润甚至推测创作者是男还只女。她现在听见个旋律,甚至电话号码都会变成音符唱出来,居然都会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疯狂的不吃不喝不睡唱一天一夜的歌。晚上很晚睡,早上却很早醒来,然后心脏抽痛莫名哭泣。就这样,初见觉得还不够,懊恼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够努力。她没有那么热爱音乐,只是那是他的挚爱,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你现在已经耽误了大家的进度,今天还要为你而停下多久?” “我。。。。。。” “去跟她道歉!” 初见转身,穿过围观人群,要去道歉。王凡这挨千刀的又在背后加了一句。 “这么不懂事,罚你做这个月的值日,别人不许帮她!” 初见深吸了一口气,站着不动了。就这么一直冷眼逼视着他,任凭事态发展下去, 就算初见不会楚楚可怜,被王凡整天数落得大家也看不下去了,林翰忍无可忍的站出来对围观人群嚷嚷了一声:“我让你们来干嘛?啊!自己的事做完了吗?凑什么热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练习生们扫兴的嘟囔着离开,他站在王凡耳边小声劝说:“算了,这么多人呢。” “我不允许我的人这么没礼貌,没教养。再有文化,再有才能,也是垃圾。有什么用?做人的道理都不懂!”王凡气势大增,他就这点烦人,台阶给垫的老高,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我没不让你说她,这是什么地方,你大声嚷嚷好听吗?”林翰不疾不徐,平静的说。和气的声音像一股春风,吹散了刚刚满屋子刺耳的噪音,所有人都恢复了平和冷静的面容和平稳的呼吸。 安静的屋子渐渐升腾出一阵淅淅沥沥的哭声。大家循着声音看见,农村来的小助理吓得躲到角落里哭。初见不想为难大家,也不想吓着那孩子。估计她十几年见过的人加起来也顶不上王凡这一个极品。她安静的走到小姑娘身旁轻声说,“对不起!”然后,径直离开录音室,把他们一行人撇在脑后。 初见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一晚上都没出声。小澈给她打电话手机没开。没办法,她和林翰站在她门口连哄带劝,大门始终紧闭。小助理也被拽过来用那单纯的哭声感染她,初见就是纹丝不动一声没有。大家围在她门口急得直跺脚的时候,林翰突然转身拔腿向外跑,“你干什么去?!”小澈急声喊。“我出去,下,下楼!我怕这丫头想不开!”他慌里慌张的边回头解释边跑。林翰的话把大家的风险意识一下提升了一个更高的高度,小澈吓得脸“刷的”白了惊恐的看着哭的更猛的无辜的小助理。 惊慌失措的时候,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两个六神无主的女人见他泰然自若的拎着一串钥匙过来。 行澈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饿的问他:“你有钥匙?!” “啊!”他专注的挑出一把钥匙。“让开!”他开始试验。 行澈气得无话可说,掏出手机给林翰打电话:“你回来吧,Van拿钥匙开门了。” 林翰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红着脸瞪着眼睛问:“什么情况?” “呐!他有钥匙!”小澈伸手指了指,无奈的展示着王凡这让人怒不可遏的行为。 林翰气喘吁吁的质问他:“你有钥匙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撞门?”王凡低头专注的把钥匙插进门锁,声音闷闷的反问他。 “你!防撬门,我散架了它也不会开!快开快开!”王凡真是个非人类,难怪记者一听到采访他都头疼,直说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总能说出不着边际又让人掩口无言的话。记者算什么,身边人都看不明白他。 “我也忘记了,就去翻了翻,真有备用的。好像我是留下来要改造成项链的。” “备用钥匙不交给行澈,你去改项链?你怎么没把防撬门披身上?”林翰不可思议的惊呼。 终于,门被打开,大家急不可耐的往里挤。 “初见?” 初见耳朵里塞着耳机,蜷缩在小床上,像只小猫似的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发出轻轻的鼾声,被子被自己踹掉了,只剩遮住脚的一角都浑然不觉。长长的睫毛时而扇动一下,眼角还潮乎乎的挂着未干的泪。 “初见?”行澈摘走她的耳机试着轻声叫她。 初见听见声音,砸吧砸吧嘴,眼睛一挤,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梦里也被王凡骂得那么伤心。这把行澈吓了一跳,拉着被子的手蓦地怔住了。回头狠狠瞪了王凡一眼。 王凡低着头,手插在裤兜里。 “叫她一下吧?”林翰试探的轻声说。 王凡上前一步,像观赏濒危物种似的,俯身观赏夏初见眼泪淌开的一条蜿蜒小河。他伸出手想给她拉拉被子,被行澈一脚踢开。口型告诉他,离远一点儿,别把她给弄醒了!行澈轻轻的帮她擦干眼泪,盖好被子,绕过小床去把窗帘拉好。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初见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充足的让光把她给热醒了,睡觉时衣服也没脱,出了一身的粘糊糊的汗。初见开始慢慢恢复记忆,想起昨天的事,心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她太累了,身心俱疲。当初冲动的进了“凡艺”,也许就是个错误。再看王凡精力好得也不会出现她凭空想象的那“死的很惨”的画面。她什么也没想,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信”。她写得飞快,不给自己多余的思考时间。 ------------ 第三章 我心(4) 初见换好衣服去找王凡。他在刚上完节目回来,戴着个黑框眼镜,做工精良剪裁合体的衬衫,黑色紧身裤子,笔直的站在屋子中央。英伦范儿学院风,少见的贵气逼人啊!初见很没出息的,没忍不住,又侧目多瞄几眼,心里盘算这要再搭个风衣出去,又要迷倒多少无知纯情少女,捕获多少已婚大妈黄粱一梦的心! 初见敲敲门,王凡听见声音抬头张望一眼,意外的主动走了出来,说了句意外的话:“睡醒了!”他摘下眼镜,目光里含着笑意。王凡本是愧疚,初见怎么瞅都像调戏。 “丫头,给我倒杯水!”他回头说。 她条件反射的转身去倒水,“站着!”王凡又吼她,气势凌人。 初见定住,才注意他的小助理已经去了。她站着发愣,两只手不自觉的用力捏着,那封 “辞职申请”。白花花的纸很刺眼,晃得她心虚头疼。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马上要昭告了天下,没了退路似的。 “什么事?” “我要辞职!”初见双手奉上辞职信。她举着那封信,说“我要”,就像说“我要吃雪糕”“我要个气球”一样孩子气。 “辞职?”王凡貌似很镇定,好像初见就是他手掌里的孙猴子,笃定她无论如何折腾蹦跶,十八般武艺全亮相一遍,也翻不出“凡艺”这座五指山。好像初见就是他手中那只温润剔透的骨瓷杯子,想让她凉,就放一边儿晾着。想让她热,就说几句让她心脏燃烧,血液沸腾的话,轻松得就像往杯里添点儿热水,温度随他掌控。 此刻,他正缓缓的往面前这只杯子里倒着热水:“为这点小事就辞职,看来音乐在你心中也没有多少分量。刚受点委屈前途就不要了?对啊,忘了!家里优渥养得起你,犯不着跟自己较劲!可是这样谁会瞧得起你?你自己会吗?看看你什么样子?学了那么多年,一首歌都搞不定,自己就不惭愧?半途而废,心里就那么好受吗?。。。”他话说了不少,就是根本不往昨天自己骂人了也很过分那地方绕,又拿音乐说事儿。 初见不在看他,眼睛望着窗外,“自己也没多才高八斗,你也没代表一个时代,你装什么高尚情操?”她在心里说。 其实,他根本不用做任何解释,只说一句,“留下来!”初见就会像每一次一样,恢复所有飞蛾扑火的勇气,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的留下来。可是他。。。她凭空叹出口气。 反正他左右都有理,初见听着听着就真觉得烦了,不爱听!血气直窜脑门儿。气到极点,来了倔劲儿。 “我可以去签其他公司,我一样做音乐。经纪公司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她声色俱厉,黑眼睛里火花迸溅。 “真不知你二十年的聪明劲儿都跑到哪里去了!”王凡这边更是风刀霜剑严相逼。 初见内心替流暗涌,一触即发,反问加质问:“什么?!”心想,你要敢再说一遍,我就不客气了!我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我受够了!你自己玩去吧! “他们要是能做出和这一张一样的音乐,我干嘛还站着受你的要挟?我一天看着那些练习生的丫头安心练习,劝着别总想着跳出去拍个A片就红了。我还要天天开会,接受一群我养的人的炮轰。我给他们开工资啊,整天见着他们脑袋还要不停地转啊转的,想着说什么话才能镇住他们。我真是,哎,要不你来当当这个老板试试?” 王凡絮絮叨叨念了段经文,把初见给唬的不会玩儿了,傻站着不知这局面应该要进还是要退,是先丢臭鸡蛋还是先穿防弹衣。 “怎样?你也是拿着我的钱,给我没事找事是吧!非要耽误我二十分钟站在这里,一会儿再用十五分钟处理你那离职申请?” “好玩啊!闲的啊!”王凡伸手去拽初见手里的辞职信,他越使劲她捏得越紧,不断往回扽。他顿了顿,死死盯着她说:“松手!我看看你都写点儿什么?”,她咬了下嘴唇,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乐得手里没劲儿,握不住撒开手。 他看的津津有味,边看边说:“让倒水就去倒啊!带你一个怎么就这么费劲啊,比她们一百个都费劲,教多少遍都不懂,要把音乐装在心里!” “你说喝水我当然去到了!”她理所当然的说。 “哎,你写错了个字!”王凡狡黠的看着信,坏劲儿上来歪着嘴轻笑。 “嗯?哪个?”初见踮起脚,凑上去看。 “呐!”王凡抿嘴绷住笑,眯缝着眼睛,手指在那处错误上点来点去。 初见一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发烧似的热,如芒在背,“还给我!”她伸手上前去抢 ------------ 第三章 我心(5) 她把离开“凡艺”错打成离开“凡哥”,谁知道打着这封信时心猿意马,想的到底是什么。 王凡咬着下嘴唇,忍俊不禁的说:“滚!给我滚到录音室干活去,还有那首你夏初见的《初见》,赶紧给我改改清楚。再弄不好我让你自费出这个歌!” “我滚可以,但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我是一定会做到的!做到了我立马滚!”她认真的告诉他。 初见一溜烟儿的走了。 王凡吐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嘘。。。这死丫头,吓死我了!跟谁学的这是!”突然转念一想,她刚刚回答那话几个意思?什么叫“交了歌立马滚”?看来她还是要滚?到底是滚,还是不滚?这丫头啊!你到底是真想滚,还是假装要滚呢?”王凡一头栽倒进沙发里,在上面滚来滚去! “Van,我说你不当偶像了也好歹注意一下个人形象!穿这么帅,在沙发上滚什么啊?你压力很大啊!”行澈进来找他开会。目睹了他在沙发上“雷人滚”的全过程。 “我压力很大啊!”王凡坐起来。两眼发直,头发折腾成鸟窝。衣服皱巴巴的像垃圾箱里捡来的,裤子也松了露出半截腰。 行澈像摆弄自己孩子似的伸手帮他把头发捋捋顺,又把衣服滚出来的褶子拉拉平。 “压力大好啊!省的减肥了,你不能再吃宵夜了啊,酒也少喝,明儿专辑发了该进入宣传期了,你不能带个包子脸上镜吧!还有,这,你这脸上怎么还长痘痘了呢?还真上火了?你活该,谁叫你那么骂人家孩子的,人家也出过国留过学,在家也是掌上明珠,这父母知道了得多心疼?”行澈伸手按他脸上的痘痘。 “行了!三娘别教子了!快入冬了吧?” “恩,这几天连续降温突然一下很冷。你衣服不够吗?”她身子晃晃整体打量王凡的薄厚。 “给你半天假,给我买床被子。” “你被不够用?” “给初见——”他拖长了声音,温暖的无奈,无奈的温暖。 行澈笑着拍拍他的肩,知趣的去了。 王凡又栽倒在沙发里,仰面举起初见的那封信,边看边笑,最后乐得把信蒙在了自己脸上。 初见生气归生气,值日还是认真做了。干完活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出的汗干了之后身上冷飕飕的,把被子扯过来盖也没有暖和过来的感觉。她下地倒了一杯热水,喝完只感觉嗓子更加干裂,生疼。 初见知道自己这是生病前兆,可她没带药来。也不想跟别人讲,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小床上捱着,惨兮兮的鼻子直发酸。在国外孤独受气,那是受外人的,都是皮肉伤就算遍体鳞伤总是会痊愈,只会疼但不伤心。这里不同,她用了心动了情,倾尽所有的付出了,被有感情的刀刺破,那是心碎。想想当初为他紧张的自己,想想后来见到他的心疼,想想签合同义无反顾的傻劲,想想他骂自己心里难受却难生恨意,想想这些,想想自己,想想心甘情愿的背后暗藏忍辱含垢,就算不承认肝肠寸断但也心神俱伤。初见心里五味杂陈。能不上火吗?成天担心做不好事,紧张他公司的运转,希望写出好歌的压力,为照顾他的情绪抽个空去挨个骂。不生病才不是人。 初见仰面躺着,瞪大眼睛看着空白白的天花板,嘲笑着问自己,我算不算演了一场痴情女对薄情郎的闹剧? 忽醒忽睡来回折腾,晚上初见感觉浑身开始发热,眼睛冒着潮气,鼻子像被东西塞住了,喘起气来“呼噜呼噜”的,蜷着身子像只快被煮熟的奄奄一息的虾。躺着头疼鼻塞睡不着,她忍着头痛欲裂和酸疼的身子坐起来,蹲在床上看着窗外月光,举目无亲好不悲凉。 就在奄奄一息,悲天悯自己,快不行的时候,王凡突然拎着被子出现在眼前。 初见回头,看见他拎着个淡粉色的大袋子进来,露出被的一角。她以为自己烧糊涂眼花了,只有梦里的他,才会这么关怀入微。男人醉了才是情圣,男人睡了才像孩子,男人醒了就是魔鬼。 情圣说话了,他轻声叫:“初见?我看你没锁门,就直接进来了。” 是梦是醒她也搞不清,反正头发昏眼发热,哑着嗓子跟着叫了声:“凡哥!” 这“凡哥”有时候没叫了,自从二人生气,初见说什么都不能把这带着美好回忆的“凡哥”二字叫出口。 王凡看着她烧红的脸,倒吸了一口气。“过来躺下!你哪儿不舒服?”王凡用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身体的接触,一阵清凉。初见醒了,这不是梦!这夜色茫茫,她再次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久违的感觉等得太长,她浑身一震,心脏仿佛漏掉半拍。初见声音微颤的说:“冷!”鼻子发酸心发堵,也不知算是难过想哭,还是感冒带的情感脆弱。 王凡把被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给蹲坐在床的她围住,给她接了杯热水。 “喝点水!早想下午给你的,可是新被子有味道就在窗台晒一晒,你到感冒了。” “我没事!”初见声音很平和,眼泪却不受控制,任凭在自己脸上肆虐。眼泪像姗姗来迟的委屈宣泄,弥补往日的忍耐。 王凡第一次对她的哭深表同情,他慌里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找面巾纸递给她,一会儿又表情不自然的笑着拍她头。 “吃药了吗?” “没有药!” “上医院吧!” “我不想动,睡睡觉就好了。” “你在我这儿病了,没法跟你妈交代。你以前病了你妈都是怎么做的?” “那是好久以前了,我基本在国外很少回家,我妈好像是红糖煮姜还是可乐煮姜,记不清了。” “好好,我去给你可乐煮姜。”王凡起身。 “不用了,我吃点药就行。帮我向谁要点药吧,吃了就好了。” “等着啊,我给你做汤喝,你真的命好!你应该感谢来到‘凡艺’,这个人性化的公司!”这树没有皮得死,人不要脸很强大啊! “学而不厌,“毁”人不倦!”初见说。 王凡不知跑到哪国去炖汤,初见等得坚持不住,脑袋烧得像个烤红薯,倒床昏睡。 ------------ 第四章 良辰(1) 王凡开车一路飞奔到家,“叮里咣当”的找了只砂锅炖汤。 “你这么多天才回来一次,就叮叮咣咣的吵得我们不能睡,儿子发烧了你不要吵醒他。” 王凡错愕:“儿子也病了?” “什么叫也病了?还有谁病了,你怎么了?”美景仰头打量高出自己许多的老公,有多久没有挽着他的胳膊,在月光下散步了? “不是我,公司同事感冒了。”平静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旁人的事都无关紧要了,她只在乎王凡,拉他在沙发上坐下,“你又死到那里去了?” “我好歹也算个明星,我儿子都知道叫我‘天王’!你一点没有做粉丝的潜质。我人气下降的病根在你这儿,我家庭教育没抓好。” “粉丝,我还面条呢!”她笑着白他一眼,接着又拉高声音数落他:“我是家庭教育没搞好!让你成天在外面鬼混,跟一群疯子一起发疯!” 王凡转过身,双手捏着老婆的脸,贴着她问:“那疯子爱不爱你?大傻子?” 美景一笑,晶亮娇媚的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儿,露出一颗颗整齐小巧的牙齿问他:“你唱片怎么样了?” 王凡不急着回答,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相恋十年,结婚四年,美景跟着她无怨无悔。还好!他在心中感叹,感谢老天,小景为了给我一个家操心受累,容颜却和十几年前没多大分别。他不是自己怕美景变老,他是担心美景发现自己不再年轻而变得不开心。老天对我,真是宽厚!王凡对老婆好,圈内人尽皆知,他不顾演艺事业发展到最辉煌的顶峰,而立之年就结婚生子,他不想委屈妻子,答应给她一个最温暖的家。明星当的再登峰造极对他来讲也只是一份工作,家庭生活多平淡无奇,对他来说也是恩赐! 他软软的声音说:“老婆,这儿就我们俩,我告诉你实话。” 王凡凑近老婆耳朵悄声说:“我——告——诉——你啊——” “恩!”老婆认真点头。 “再生一个也够养了!”王凡说完看着害羞的老婆坏笑。好像回到了美景娇羞的低头告诉他怀了辰辰那一刻。 他把美景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能听见她轻微的鼻息。 “回来也招人烦,滚回你公司去吧!”美景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 王凡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昏黄的施华洛水晶灯下,情意绵绵的吻她,然后接着耍赖一样说:“给我生一个小公主吧!我想要个公主!老婆!” “以后再说!”她拍了一下他的头,“儿子才满一岁,你弄两个一般大的,明儿不得吵死我。我带这一个都累死了,你儿子跟你一样是个“活祖宗”。哥哥和妹妹差几岁,才懂得照顾妹妹。懂不懂哥哥?”妻子拍王凡的脸,觉得他瘦了。 “哎呦,我去看儿子!”王凡顺势把妻子伏在背上,背着她走。“辰辰身体一向很好的,你给程主任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小孩儿吃药得特别小心。 “恩,我正准备明天带他去医院,他吵着要你陪他去呢。这会儿才刚睡,你别把他弄醒了,看见你又不睡了。”她从他后背滑下来,握起他的手,手拉手的一起走。这是他们最心照不宣的默契——手拉手。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懂了! “儿子——”他把美景的话,全当耳旁风。 “Daddy——”儿子见王凡出现在眼前,乐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王凡对着他又亲又掐,边捏脸蛋儿边骂:“小家伙儿,男人都狼心狗肺的,你长大了要不要疼你老婆?” “你看看你教得都是什么呀?我才教三字经,你就叫这个。”美景惊叫着过去拦他,温婉女子的气息丝毫不剩,面对孩子,自己瞬间就能变成母老虎。 “三字经?”王凡一愣,真没想到国际教育,特长培养的大趋势下,美景会这么重视国学。得意洋洋的暗暗佩服自己眼光独到,这才叫贤妻良母!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你没学过呀?长大了很受益的!” 王凡一乐,对她说:“学过,学过!我学过,《三十六孝》!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了吧!” “我不会像Daddy一样!怕老婆!”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掐着腰看王凡,眼里还充满雾气,撅着干裂小嘴冲爸爸大声说。 “就你知道的多!”他拍一下儿子的小脑袋,“Daddy那不叫怕,Daddy那是孝顺,明儿你长大了也得孝顺妈妈,懂不懂?” 美景朝他后背拍了一下,红着脸娇嗔的说:“瞎胡闹!” 王凡乐的对儿子挤眉弄眼,大孩子小孩子在床上拧在一起。 ------------ 第四章 良辰 ------------ 第四章 良辰(2) “Daddy给我讲海狗的故事!” “我给你唱‘大象大象’好不好?”王凡坐正身体,握起儿子的一只脚丫当话筒,投入的唱起来。 儿子被逗得,“咯咯”直笑,涨红着小脸儿,不是发出几声稚嫩的咳嗽。 “儿子发烧,你不要逗他再着凉。”美景担心得,大惊小跳的上去拉开他。 “儿子,不闹了,来躺好。Daddy累了,咱们明天再玩好不好。你好好睡,睡好觉明天才有力气和Daddy玩啊,是不是,乖!”顺势进来他的小脸儿一下。 儿子舍不得,撅起小嘴看着他。王凡心软了,不忍心的搂着儿子,看着美景说,“那就再玩一会儿。” “你们看看都几点了,后半夜了都,他生着病呢。辰辰躺下睡觉,王凡你给我出来!看看你身上多脏,外面回来衣服不换就上儿子床,交叉感染,你怎么那么不讲卫生啊!”妻子使杀手锏,拧着王凡的耳朵,给揪了出来。 卧房,王凡洗漱沐浴完毕,轻手轻脚的躺在床边。 闭着眼睛的老婆还是醒了。其实她本就毫无睡意,丈夫以前一年回来一两次,本以为自己开了公司可以经常回来,谁知还是如此。 “你还回去吗?身上都是湿的,外面多冷,我去给你找件厚外套。看看你,头发也不擦干,会生病的呀!” “这儿就是我的家,你不要我了?”他一把拽住起身下地的美景。 “不是啊。”她停住,回头看他,温柔的说:“你不是说公司同事病了吗,你不是回来拿东西吗?” 王凡看着老婆殷殷的目光,温柔的话语,把头塞进了她的臂弯了,温暖而熟悉的香气瞬间袭来,自己好像掉进了温柔乡。 “不回公司了,我一会儿打个电话。”他闭着眼睛喃喃的说,贪婪的享受这难得的片刻的温存。大事当前的时候,这就是王凡不敢回家的原因,见到她什么都招架不住了,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埋头躺在她温暖的臂弯里。 “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老婆拿起浴巾轻轻的揉搓着他的头发说。 “不累,有你和儿子,我什么都不知疲倦!”他埋着头,叹了口气,从而又坚定的说。 “不要那么拼命,你看你瘦的。我给你炖个烫吧。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把手伸到他的脖颈下,一截截突兀的骨头硌着了她的心,她的心一下下的疼。 “老婆,我多久没听见你弹琴了?”王凡抬起头,温柔的捋顺美景前额散落的头发。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时想想,那时如果我们留在英国,天天坐在钢琴旁,四手联弹,多美。”美景闭上眼,唏嘘于那段青涩又美好的回忆。 “我碰见个丫头,琴弹得不错,我签到公司了。”他亮起眼睛,看着她说。 “恩,弹的什么?” “你猜!”他笃定她知道答案。 “李斯特的《爱之梦》!” 二人默契的笑,王凡俯身吻她,相拥而眠。 9 初见半夜烧醒了,嗓子干疼得像被撕裂了一样。她抱着兔子迷迷糊糊的下地找水喝,发现手机被若干个未接电话震动掉了桌子下面。初见抬起头,想要看看时间好决定回不回这些电话,却“当”的一声头磕在桌角上,撞晕了过去,躺在地上睡了一夜。 清晨,王凡疲惫的努力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晨曦的微微天光,去厨房做红糖煮姜,美景睡得很安静,冬日的这段冰冷清晨是大多数人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热气腾腾的姜汤,辛辣气息直冲鼻腔。像看着窗外飘雪时,手中捂着的一杯热酒,引诱人想一口喝下去让周身燃烧起来。 他给儿子盛出一碗,压上字条。拎着保温瓶来到公司,才早上4点多,公司的走廊寂静到能敏感得闻到冬天暖气给空气加温后的特有味道。长长通道的尽头,零星的几个房间亮着白花花的日光灯,每天都会有几个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熬通宵的,谁都见怪不怪。王凡没有进去打扰专注的他们,径直去看初见。 初见的房门没有锁,嵌着一条缝。王凡想,这样睡觉不得吹出病?本来就发烧,小孩永远都拿自己的事开玩笑。他推开门,踏进房里的那千钧一发,脚差点儿就踩在她头上。 “啊!”他失声尖叫,“初见!初见!”,惊醒了一层人。 “初见?醒醒,初见!”王凡看见她额头右面一角有一片触目的紫黑色淤血,嘴唇像死人似的没有血色,脸上的表情紧绷着的。她怀里那只睁着眼的兔子,无辜的看着王凡。 “初见?初见?”大家围过来叫她,谁也不敢使劲挪动她。 王凡蹲在地上,只顾急切的查看她的伤势,根本没注意身旁的毛绒娃娃,ipod,水杯之类的一地零碎,暖壶被刮倒开水洒了王凡一身,溅了初见一脸,咕嘟咕嘟的热水流出来,冒着袅袅热气。初见皱皱眉,振翅蝴蝶般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了眼。看见一群人表情严峻,目光紧张的围着她。 ------------ 第四章 良辰(3) “我睡着了?”她看见这么齐刷刷的一列人,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开会时睡着了。吓得她“腾”的一下扒拉开王凡站起来,问他:“开会?” 还没等他说什么,她急切的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儿难受,所以睡着了!对不起!” “初见你这开眼仔细看看这是哪儿?”王凡扶着她的肩问。 “哪儿?”她看着他,迟钝的反问,眼睛又四处看了看,痴痴的说:“家啊——不对啊,我怎么在这儿啊——不开会啊——?” “初见,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林翰万般惆怅的看着这个倒霉孩子。 “这丫头是不是真磕出脑震荡了?初见,你记不记得怎么到地下来的?”王凡问。 初见恍惚的想了想,回头去看那张办公室挪来的写字台,一阵恶心直逼胸口,坐在了地上。 王凡蹲下去扶她起来。 初见头一跳一跳的疼,急忙伸出手拦住他说:“别碰我!” 王凡回头叫小助理,“把她抱床上去!” “初见姐,你抬下胳膊。” 初见迷迷糊糊的靠着床,半眯着眼睛,呼吸急促,头痛欲裂。 “送医院吧!”林翰可怜巴巴的眼神打量她。 “你们先回去睡吧,一会儿我送她去,我有点儿事要问她。”王凡踢了踢碎了的暖瓶,倒了的杯子,四仰八叉的毛绒娃娃,和被水泡了的iPod,把它们归拢到一堆。 “不行赶紧送医院啊——”行澈临走时不忘低声嘱咐王凡。 “我没事,大家回去休息吧!”初见勉强笑着和大家挥挥手。 大家半梦半醒,梦游似的散去。 路上林翰打着哈欠问身旁闭眼走路的行澈:“你说,初见那屋是不风水不好?给这孩子折腾完了!” 小澈刚躺下没多一会儿就被吵醒,浑身难受,撇撇嘴深表同情的说:“谁跟了王凡不得脱层皮?晴天遭雷劈,走路花盆砸头上,被自己仍的香蕉皮滑倒,打哈欠鸟屎掉进嘴里,啊,放CD伴奏忘词儿,上台内衣带绷开,和野男人回家被记者堵门口。加一块儿,都没跟他倒霉。”说着又打了几个哈欠。摆摆手回自己房间了。 “阿门!初见命硬啊!”林翰看着日渐蹉跎的行澈感叹。 “初见你喝不喝点儿水?” 初见摇头,又一阵头晕。眉毛微微皱了皱。 “初见对不起,我昨天家里有点事情。”王凡坐在床边,内疚的看着她。 “我没事,不小心才摔了。你看,手脚都好好的,还能动!”说着,她像只招财猫似的前后摇摇手,又没心没肺的笑着把脚伸出来,抬高了脚脖子,转了转。 王凡看着她发笑,眼里无尽疼爱和温柔。 等她安静了,他正色道:“你记不记得是怎么磕的?” 初见已经清醒了不少,昨晚一夜病痛之苦的记忆也渐渐复苏,缓缓说:“好像下地找水!” 王凡使劲闭了下眼,心头一紧。倒也松了口气,心里庆幸,还好,还记得昨天的事。 “凡哥,你能把手机递给我吗?”初见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手机。 “要打电话?” “不是,我是看看昨晚有没有拨电话给我妈。我怕我妈知道了担心我。”这是初见在英国留下的毛病,独身一人,异国他乡。一病就给身边的朋友乱拨电话。可是回国换了这个手机后,快捷键就只有妈妈这一个号码了。她怕昨晚人烧迷糊了,给妈妈拨电话。 王凡听完心里又是一紧,抬头想对她说什么,只说了个:“初见你啊。。。”就说不出来了。自己把人扣下,明知生了病还没尽责照顾。人家的女儿在这儿受委屈。却还要忍着不让妈知道。初见这次发烧王凡确实脱不了干系,要不是王凡骂她,她不会急火攻心才发烧。初见对她自己的身子了如指掌,冻着了只会感冒。只有上火才发烧。 王凡俯身把手机捡起来,抹了一下屏幕上的雾气,直接翻看她手机里的通讯录。 “怎么没我电话?”过了一会他问,还不相信似的继续翻看,全公司连物业都张哥开电梯的小李的有,独独没他王大老板的。 “我有小澈姐的!”初见喃喃的说。 ------------ 第四章 良辰(4) “以后有事打给我!”王凡把自己电话设成快捷键。“你是我助理,有事也是他们听你的,你没事弄那没多电话干嘛!” 初见没说话,头靠着墙看他。 “喝吧,看看跟你妈妈做的是不是一样?” “红糖的?”初见惊喜的说,她不喜欢可乐的。 “我不喜欢可乐的!”王凡说。 初见笑了,她为拥有每一条和王凡的共同点而高兴。 初见渴急了,咕嘟咕嘟几口下去,一些汤水沿着嘴角流出来。她边顾着喝边腾出一只手去擦。 “慢点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人跟你抢!慢点儿,慢点儿——”他边说边随手抓过她的枕巾给她擦嘴,“看看你,急什么。” “谢谢!真好喝!” “初见,你换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不用了,录音室好多活没干呢。你要的歌我也没来得急改,我得去录音室。” “你累死我也不给你涨工资!” “我不用涨,我是长工。” “少废话!”王凡笑着骂她,心里不忘算计,这是不是就表示,交了歌也不“滚”了?不禁窃笑。 “真的,真的不想去。” “你主动一点儿,还是我帮你换?”他顺势坐到床边,拿起旁边的衣服。 “啊?不,不用了。那个,我自己换!” 初见下地直觉一阵眩晕差点儿又栽倒在地,她看着被王凡践踏的各种心肝宝贝,太惨痛了!想着明儿也得弄个地毯铺在上面,要白色的长毛毛的那种,踩上去软软的。初见边心疼的算计着自己的损失边慢腾腾的换衣服。换好了出去找,等在门外的王凡。 王凡瞪着眼睛打量着她,“换了这么长时间就穿了这么点儿?外面可冷了!” 初见光顾着盘算地毯式样,没深想是要出到外面去,她就有这没心没肺的本事。 “不是开车吗?”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王凡看着烧的两颊绯红的她,莞尔一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罩上。搂着她出去。 10 初见在国外历练成异常顽强的小超人,因为没人照顾,那是轻易不敢生病的。意识里对医院很陌生,对国内的医院尤其陌生,有多少年没进来过了?当她迈进消毒水和中药味混合的空旷日光灯苍白得刺眼的大厅,听见人们匆匆的脚步和小孩子变了调儿的哭声,不禁把衣服一阵头皮发麻,把衣服紧了紧。 王凡搂着她从一个走廊穿梭到另一条通道,从一个楼梯上去,转几个弯儿又下了半层。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似的,步履匆匆的带着她一路走着。王凡穿的一般还带了眼镜,模特身材也遮不住,眼尖的女孩子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给在他们在背后小声议论,翻出手机拍照。初见吓得赶紧往里跺了跺,怯怯的声音问:“我们明天不会上报纸吧?”“怎么办啊?”她慌张得不知怎么办。“你都这样了,还投惦记着身革命事业,想着被拍?”王凡逗她,接着说:“我怕什么!我实行人道主义援助!”初见低头嘀咕。“你都不怕,那我怕什么?”“你看你头上全是血,弱不禁风的样子,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见义勇为,救死扶伤好少年!”初见抬头对他不怀好意的笑,嘲讽的口气重复:“好少年——”。王凡习惯的伸出手想拍一下她的头,手抬起来悬在半空中,晃了一下之后就归于原处。 两个人沉默着走到诊室门口,王凡先开口叫:“程主任!” “小凡?”一个中年医生抬起头,惊奇的看着他,顺势起身把门关上了,他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初见,以为是他的助理,没搭理她,接着问王凡:“你怎么过来了?辰辰呢?” 王凡笑了一下说,“不是辰辰,程主任,麻烦你,这丫头发烧了!你给开点药!”他回头指了下站咱门口的初见。初见看见穿白大褂的更加害怕,心发怵,不往前挪步。 “过来啊,猫那儿干嘛你!走不动了?这儿有担架!”一手搭在初见肩上,把战战兢兢的她推到桌子旁边坐下。 “哦,怎么了?”他打量着初见问。 “感冒了吧。”初见犹豫的回答。 他侧头查看了她头上的伤,“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桌子角磕的。” “你头昏恶心吗?” “早上的时候有点,现在好了,我吃了饭就好了。” “她喝了点儿红糖水,昨天晚上撞晕了搁地下睡了一夜。”王凡补充。 主任点点头,叫旁边的护士说:“小刘,你带她先去抽血!把她伤口处理一下。” “我感冒为什么要抽血?”初见几乎是惊呼出来的疑问。她觉得抽血离她的生活非常遥远,上一次好像是出国前,再上一次就是幼儿园了,记得幼儿园阿姨要求小朋友们不要吃早餐,初见那时一度以为吃了早餐会抽出大米饭粒来。 王凡没出声,由着她问。 “目的是为了检测出您的感冒是病毒性的还是细菌感染!”主任含笑,细心解释。 初见想想,笃定的说:“不用抽了,我病毒性的!”说完目光犀利直视王凡。 主任当了主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有主意的患者。 “保守起见还是化验一下为好。” “可是我早上吃饭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段子。 主任笑说:“那是肝功能检测,不一样的!” 初见没词了,抬头流连王凡的脸,久久不愿离去。目光哀怨,目的表达明确。 王凡意会但就没搭理她,饶有兴趣的听二人技术探讨。 探讨遇见壁垒,他晃了下胳膊,对主任说:“那个,她刚从英国回来,挺长时间没见着中国人了,话多,憋的!” 主任含笑点头,“那去吧!” 案板上的羔羊等着挨宰,说不怕那是假的,初见常嚷嚷不怕死,摊上用不着她死的这种小事儿还是怕怕的。都不知什么套路,抽多少,她胡思乱想兼胳膊乱动,搞得护士不好下手,目光鄙视。 几根温热的手指,温柔的按在她胳膊上,“别动!”,他说。他一直在陪主任聊天,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指尖的温度,触碰在柔软冰凉的小胳膊上,另一种悸动把害怕的心悸替代掉。 ------------ 第四章 良辰(5) 护士认出他,马上笑靥如花,换了副嘴脸,声音也变得轻轻柔柔的。初见很无聊,恨恨的想,等我唱片出来的,等我红了的,我还来抽,就找你! 王凡沉默的跟她说,“这儿人多,领她回办公室等。”他们刚进门就见一个穿得像个小熊似的小男孩,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Daddy!”孩子张开已经伸不直的胳膊投入王凡的怀抱。 孩子眼尖,一眼就分辨出人堆儿里的爸爸,大人们还都没反应过来。“辰辰!儿子!”王凡一反往日严峻冷漠不着调的嘴脸,温柔疼爱幸福无比的面容,暖洋洋的目光,初见头一遭见到。她愣了的看着他慈爱的笑,没了明星的架子,没了风流倜傥的影子,有点唏嘘,带点失望。声音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只留下一片“嗡嗡”。初见才明白自己的心,她一直都在回避他是成了家的人。直到这一幕现实在她眼前活生生,毫无保留没有犹豫的上演,她体会到一种触目的疼痛。是眼里含着笑,心里在滴血。是口中吐出得体的字眼,心好像空洞洞的四壁的有一个人“嗡嗡”叫嚷,发疯的叫嚷。 “初见!”王凡叫她。“叫你呢,烧糊涂了你?”王凡举着儿子又亲又哄。 “啊?”她接不出下一句应该说点儿什么。 “这是我妻子,叫美景!你叫姐姐吧!这我儿子!”王凡拍拍儿子的背。 “美景姐!”初见眨着眼睛微笑的打了个招呼,胸口堵着难受再说不出一句话。她把头转向他的宝贝儿子,笑盈盈的说:“姐姐感冒了,不抱你了噢!” “你叫初见吧?小凡提过你,听说钢琴弹得很好!有时间来家里玩儿啊!”美景语调平缓温和,她真是个温婉如诗的女子,只是有孩子的衬托吧,能看出一点点妇人的贵气韵味。那身材却还是少女的,娇小的瘦仃仃的肩和背。稳稳的坐着,淑女中的淑女,女人精华中的精华。初见被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就一直没离开她深黑的眸子,是那种杏核眼,黑眼仁大的要把眼白占没了。和她的有一拼,初见忍不住又多看两眼,因为这种眼睛真的很少见。 美景好像看出来她在想自己的大眼睛似的,心领神会般对她温柔的笑笑。 “儿子怎么了?严重了吗?”王凡抱着孩子一直没撒手。他儿子穿的比他爹有型有款多了,LV的小T恤,针织衫,外穿巴宝莉棉外套。可见老婆持家再有道,也禁不住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偏偏凡王子生来气势如虹,一地摊儿货,罩他身上就那么富丽堂皇,招人看。人比人得死,骨子里的魅力遮不住,老天很不公平,气质果然比容貌更胜一筹,然他两者兼备。 “你儿子自己说要找程舅舅,可惜命了!”美景有些骄傲的说。 “小子!是不是想逃学,找舅舅骗吃骗喝啊?”王凡逗他。 “妈妈说,发烧会烧傻的,我来找舅舅打针!不要当傻孩子!智商低了以后当不了艺术家!”虎父焉得犬子,儿子比他还难搞。初见叹为观止,小孩儿还有不怕打针的,王凡家都什么稀有物种?汗颜,自己抽个血都战战兢兢的,她有意躲避那小鬼的打量,像看穿了她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谈笑间,护士把初见的化验报告送过来。主任看了看说,“打点滴吧,来得快,她是住院吗?” “你住吗?”王凡征求初见意见。 “啊?不用了吧,吃点药就好了!”一家子其乐融融,她觉得自己在这儿坐着都多余,何谈住下。 “你嗓子坏了,一辈子就完了,听医生的。打针吧,每天过来!”王凡很认真。 初见默然的跟护士去打针,头很沉,靠着墙支撑着。冰凉的液体“滴答滴答”随着血管缓缓流入身体,慢慢侵蚀着自己的意志和那短促的暖意,体温慢慢下降,很冷,胳膊没多久就木了。难受却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的熬着。 不一会儿王凡抱着儿子,搭着美景的肩,从她这间屋子穿过。初见对他的妻子点头示意,觉得这瓶药下去头加眩晕,呼吸急促,身子是木的只有某个部位尖锐疼痛。 看着王凡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通道,初见试着动了动麻木冰凉肿胀的手指,心里突然腾起个声音说:“我算什么呢?”初见的心就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不断的扯平揉皱,一会被拎进热水里涮一涮,一会又丢进凉水里泡着。浑身上下,由里到外的被冷水侵透,很难受但拿不出也晾不干那块抹布。 看见王凡消失的背影,和隔壁传来的话语,她真的想哭,眼睛已经湿了一圈,可是却不能哭!她没理由哭,她必须笑,她要感激他,尊敬他,崇拜他,仰望他,喜欢他,云淡风轻的佯装开心,笑着表示谢意和好感。笑着提醒自己,优雅成熟懂事。 内部开大会!这是一次*的大会,意义深远的大会,颇具延伸性的大会,初见从没经历过的心灵创伤极其严重的大会! 进会议室的时候,该来的基本都来了,还突然多了张生的面孔。气氛不同往日,很压抑。 “今天的会就讨论一件事,王总的专辑。”澈姐说。 “专辑录制已经接近尾声,后期宣传马上就要跟上。封面拍摄,企划宣传,报打榜歌曲,参加颁奖礼,等等。” “这是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计划,大家看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行澈把工作计划表分发给每一个人。大家都开始低头仔细研究自己的那一部分,看看有什么需要支援的。 过了一会儿,王凡对行澈说:“再找一个宣传,人你定吧。给初见。” 行澈点头,接着说,“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好,请各位回去之后将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工作计划E—mail给我,有什么细节问题我们会后细谈,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著名摄影师,伍德。” 伍德正专心致志的在那几*作计划的背面画漫画,听见行澈叫他,随便的边画边对着行澈傻笑。 “哥,你说两句!”王凡说。 他放下手里忙活着的东西,站起来得体又随性的说:“大家好,我就不多介绍了,主业导演,副业玩摄影的。这次的宣传片和MV都会和‘凡艺’合作,大家合作愉快!”他坐下之前忽然,扯了扯本就没扣几颗扣子的衬衫衣领,问:“对了,我是不是比王凡帅?” 大家都看着他和王凡笑,王凡也笑,熟稔的说,“想当明星直说,我可以签你。” 大家鼓掌,这个摄影很有范儿啊,相貌气质不输王凡,做幕后有点儿浪费资源。绿色生活,节能减排,口号喊得贼响,可这娱乐圈还是出了不少华丽丽的垃圾啊,娱乐大众是本,还可以刺激,消遣,美,帅,正,骚,但恶心到人那就不文明了。 “哦,对了,还有初见的是单出还是跟你出合集?”笑过之后,行澈认真的问王凡。 王凡想了想,说:“你再放一下录好的几首歌,大家一起听一下。把歌词也拿来。” 听歌过程大家都很深刻的体现出“专业”。或认真思索歌词,或闭着眼推敲节奏,团结紧张,屏气凝神。只有初见和伍德,初见紧张,手心直冒汗眼睛四处瞟,伍德卖单儿,也四处张望,时不时做几个抓拍的动作。瞟着瞟着,俩人眼神儿就对上了,伍德将目光停留在她错愕的脸上,思量般对她笑。初见猝不及防,低下头,顺势瞄了一眼王凡。她一下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那天她去洗澡路上碰见的和王凡聊天的人吗?看他刚刚那微妙的表情,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初见想,都听说好的摄影师能轻易发现别人身上隐藏的秘密,我还真是离他远点儿为好。 “怎样?大家都什么意见?”六首歌放完,主唱发话。 余音绕梁,大家都还沉浸在美妙的歌声里,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像刚吃了一餐饕餮盛宴,好吃!一时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好吃。 “休息五分钟,一会回来继续定唱片名称和主打歌曲。”王凡说完离开,拍拍伍德的肩膀示意跟他去。 隔着玻璃听不见声音,但可以看出二人讨论的非常激烈。过了一会儿王凡伸进个脑袋又把小澈叫了出去。初见不爱围观,管闲事,大病初愈最近嗜睡,趴桌子上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当当当!”有人敲桌子。“小液晶,王凡叫你!”伍德说。 ------------ 第四章 良辰(6) 6 初见抬起头,瞪着硕大的黑眼睛歪头看他,心想,你叫我什么?小液晶?为什么啊? “哦,那个,你叫。。。你叫什么?”他砸吧下嘴,眨巴着眼睛问。 “夏初见!”初见严肃认真的告诉他,不喜欢他那一副轻狂相。 “凡哥叫我?” “是!”伍德点头加哈腰,“录音室,请——” 录音室,放着《初见》,清澈独特的嗓音充斥着整间屋子,王凡和行澈都双手抱臂站在那儿听,她的声音很抓人的,然后毫不留情的击溃心底,把你那防线彻底击溃*裸的拎出听者的百般躲藏的伤痛。辛酸,刺痛,把那伤口撕开,再用共鸣,温柔的抚慰。 “凡哥?” 王凡回过神,“很不错!”不像在夸她,是来自内心的认同。 “初见,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觉得这首歌不太适合整张专辑的风格,所以,得撤下来。”王凡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恩,知道了。”初见一脸从容。 “初见,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首歌,意义不同。待会给你单独刻一张CD留做纪念!”王凡让人猝不及防的体贴。 初见,没有说话,默然的听着正在播放的《初见》。言辞决绝的悲情歌词,自己时而控诉,时而质问的长音,把她心里的伤感悲痛和不舍,全部彻底一丝不挂的勾搭出来,切肤之痛, 她突然轻声问王凡:“为什么?”眼底是叹息和迷茫。 行澈上前一步,要对她解释。王凡拦住她说:“你去给他们接着开会吧,林翰不在。他是去度假还是潜逃了。我来跟她说。” “初见,说吧,这儿没外人,想说什么尽管说。”他看了看伍德。 “凡哥,你喜欢这首歌吗?” 王凡整个人晃了一下,叹口气说:“喜欢——” “凡哥,你不是说音乐就是我们的命吗?为什么唱歌,就跟为什么活着一样!” 王凡拍拍她的头,说:“对!” “可这个歌,我们当初为这个歌付出了多少?一遍遍的磨,改了八百遍,我成天挨骂,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还是是我的命,怎么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呢——”她一句三叹的问。眼角的泪,无知无觉的滚滚而下。 一张专辑添一首,拿掉一首歌都太正常不过了,本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和她商量。初见耍赖般的哭闹,却没有人会怪她。她太累了,心里郁结太多委屈,发泄出来也好。伍德,行澈,默默看着她。此刻录音室万籁俱静,她惆怅的叹气让两个大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觉得最愧疚的,不是行澈,不是王凡,是伍德。是他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的,当初王凡和行澈也想过,但都被她的歌声迷惑得有点儿执迷不悟的一心想发行,期盼大众听到这惊艳的声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伍德的话再次证明二人心中的疑虑,痛下狠手,窗户纸被捅破。 王凡看看伍德,伍德会意的摇摇头。事已至此,何必再走回头路。 王凡关了音乐,做到初见对面说:“初见,擦擦眼泪,去跟伍德拍宣传片!大家都等着你呢!这个事我们以后再谈!”王凡鼓着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哥,你先领她过去,我一会儿有时间再说!” 伍德领会他的意思,过来拍拍初见的头说:“小液晶,哦错了!小初见,跟哥哥走,哥给你拍出3D效果!” 初见看着王凡,告诉他说:“凡哥不用了,我好了!这个歌你满意就行了,放在哪里不重要!” 王凡没说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闭上了眼,紧紧握起拳头,深吸一口气。 拍摄,王凡并没有过去,伍德对初见说:“初见,你的声音没话说,但王凡一定最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会说话,大眼睛的人藏不住秘密!”说完,他自己低头窃笑起来。 第二天,王凡照例在录音室忙了一天,累了就躺在沙发上打个盹儿。哪怕“凡人家”离这儿只有一步之遥,他身子沉的都不愿抬腿。身体里所有疲惫,压抑,沮丧,徘徊,不安,各色语言,都凝结成一个感受,累! 投入的做一件事,就会觉不出时间的流逝,只有在某一个点,抬起头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换口气时,不知不觉中已是几个春秋。王凡站在窗边,窗外宝蓝的夜空下,川流不息的环路上有一圈又一圈星星闪闪的灯光。黯然交织的璀璨画面,使心头徒然升起一股落寞。 夜幕低垂的落地窗,玻璃像幕布一样反射出一个活跃的身影,窗外的风景是巨幅幕布,把她的生命衬托的愈发生动。劈腿,跨过地上的障碍物。展翅,伸长胳膊去接别人递来的物品。把自己折腾个人仰马翻。 王凡眼里暖洋洋的,看着舞台上这个活力十足的小身影。像个梦似的!仿佛看见,一时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那个自己。反正,那时他也是初见这般大,也是阴差阳错的进了这个圈,也是像她这么奋不顾身的时候。时光流转,多少东西活生生的从自己身上退去,留不住也找不回。然后,某日,突然发现又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那种感觉,应该叫欣喜吧。欣喜,然后喜欢,然后渐渐不自觉的投入进爱。只因那人就是另外的自己,他每每寻找的,都不过是丢失的自己。想挽救的,也不过只自己。全心全意灌注进去的爱,也是因为,是自己喜欢。 是吗?王凡问自己! 伴着他的音乐,她是那么新鲜,赋予活力和激情。她是那么简单,为了一个信念可以倾心付出。她是那么执着,一件件简单的小事都可以那么全情投入。真是佯装成人的孩子啊,单纯的眼睛单纯的心,抚摸自己心头的风霜,他突然更加心疼起她来。 “初见!”王凡转过身,向前挪了几下。还想继续看下去不想打破这画面,却已经失口叫了她。 “凡哥,你看看这段,这么调整一下好不好?”初见几步跨过来,热情洋溢的征求他的意见。 “收工吧,今天就到这儿。” 王凡嗓音沙哑,整个人都很疲惫。 “等一下不是还要走歌吗?才这么早!”初见口中的“早”,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王凡的一系列动作都是缓慢的,像在继续那幕剧,他眯着眼睛,缓和朦胧的目光流露出来。脆弱的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 遗留的气场,像一团阴郁的灰蓝色乌云笼罩住屋子的所有人。大家满头雾水。老板这是这么了?心情不好,老板骂人。心情好,老板折磨大家陪他熬夜。今天是什么情况?团队原地未动,齐刷刷看夏初见。就好像她是一个活指标,总能准确的,间接传递出王总心情高低起伏指数。 擦身而过的王凡,初见体味到了他身上的疲惫和脚步的沉重。她没做任何表示,听了王凡的话,低声说:“收了吧。”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 第四章 良辰(7) 指标出台,纷纷效仿,很快录音室只剩初见一人。跟每一天一样,最后都是她累得深吸一口气,关灯落锁。但今天心情跟往日不同,因为他,沉默后的一丝笑容。不是声色俱厉,不是尖酸刻薄,不是咄咄逼人,不是拂袖而去。而是离开前努力的笑容。这种感觉,好像他很需要自己。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留在此地,想不出如何安慰得好他。想带他逃出阴霾,结果是自己也陷了进去。 “初见,去下楼帮我取车。”他穿上长大衣之后又折回来,掏出裤袋里的钥匙,递给她。 蹲在沙发上的初见,把头从膝盖上抬起来,讶异的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看站在她面前,带着丝丝烟味儿的男人。仰视让他更高大挺拔,烟气衬托出他往日没有的悲怆。 初见傻傻的蹲着,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应该形容成心动还是怜惜的热流,她很想保持着这个姿势,然后张开臂弯,拢住他的腰。紧紧搂着,把头埋在他身上。 “去吧!”王凡的提醒浇灭了就要冉冉升起的冲动。 初见离开,他关掉屋子里的灯,徒留一盏昏黄的小台灯。橘色的灯光很暖,也暖的伤人,颓然滴落的一颗泪珠,和孤傲的灯光交相辉映。那感觉,就是自己的心也跟着细微却尖锐的震了一下。 他清了清眼泪,赶紧起身离开那光源。其实每时每刻除了公司的事,其他都不敢多想,他不敢想年少,不敢想妻儿,不敢想小澈,不敢想刚刚。他知道,一旦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回忆像洪水猛兽般滔滔袭来,他是招架不住的。他明白,稍稍回顾的结果就是,影响他的工作。影响他的云淡风轻。他多了解冷淡外表下深藏不露的,那颗感性软弱的心。 惯用的伎俩,“骄傲”又一次及时跳了出来,告诉他,“你没有理由哭泣!男人的眼泪,只可以代表‘喜极而泣’‘悲痛欲绝’,却永远不能代表‘软弱’!” 初见取回车也不知道他准备去哪里,等他下来时,自己站在车子外吹吹风。 “初见,你来开,我累了。” “去哪里?” “三里河路,金融街旁边。” 车子在马路上奔驰,两人一路无语,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都在飞速倒退。如果不是王凡提醒一句,“左拐!”,她甚至以为这没有终点,要和他把车开到天际,开到地老天荒去了。 施华洛水晶垂地,西洋乐绕梁,咖啡依然在壶上坐着,“咕噜咕噜”冒着泡,苦涩的香气刺激着神经。 “坐吧。” 初见诧异的看着他,应声落座。 “凡哥?”她潜台词是,出什么事儿了? “陪我吃个饭,我不是吃了你一碗泡面?这顿算还你!”王凡懂的,仍是一派潇洒的摘掉墨镜,自信的和她说话。 “也不请什么人谈事情,来这么好的地方,好别扭。”嘴上虽这么说,人一坐在那儿,大家闺秀的风范还是顽强的流露出来。没有丝毫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不是撤掉你一首歌吗,补偿你。”王凡欣赏着,她那平日鲜见的,骨子里的纡贵。 “那是我的心血,吃多少顿饭也没用!”初见脖子一梗,口气很彪悍,像母老虎捍卫自己的孩子。 “你这丫头!就是拧!”他无可奈何的笑。王凡笑得时候很好看,和平日的冷面判若两人,阳光又无辜,像个王子。初见每次见他这样开怀一笑,就如守了千年,终于等到花开满树的灿烂满足。 “饿了吧?你点,点喜欢吃的。不过不允许吃辣啊,你病刚好!凉的也不行,对嗓子不好。” “还让不让人吃了?那你点吧,我对国内的菜系,仅限于泡面。” “傻姑娘,这个厅,好好看看,是西餐!”王凡那表情,哭笑不得。 “啊?哦!忘了!”翻看菜单一看,果然,密密麻麻一片英文。“为什么吃西餐?” 王凡想说,想起英国,想起学校,想起泰晤士河畔的余晖,想起同在英国交错重叠的你。他看着她,心满意足,莞尔一笑,“想吃!” 菜断断续续的摆上桌,王凡也不着急吃,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葡萄酒说:“给你讲个故事啊。” “好!”初见可能是咖啡喝多了,也觉不出饥饱,摆了个很享受的姿势等着听故事。 “念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说念这一行的,天赋,就是麦琪送给我们的第一份礼物,是光明之王手中的那块金子。 他举起酒杯,示意和她碰杯。他看着馥郁剔透的酒红色液体,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缓了缓继续说。 “那时我和你差不多一般大,我觉得老师说的对啊,我就是那块金子。”他嗤笑一下,说:“呵——,那时候愣头愣脑,傻傻的,但心里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后来,我就开始埋头搞创作啊,写了很多歌,也被卖出去很多,大街小巷都唱我写的歌,我赢了,赢了尊重。那段日子真好啊,一辈子最值得炫耀的时间,就是那一段了,我一直相信‘腾飞’是给送我的第二份礼物。有好多公司“挖”我,我从没动摇过。还记得,那时我拍着张哥的肩膀,信誓旦旦的对记者说,只要‘腾飞’存在一天,我就会在那里一天!后来,腾飞被他经营得不错,进来了很多人,模式也变了,造出来很多明星。就那时候吧,被胜利冲昏头脑,还是年纪小抵不住五花八门的诱惑。跟着家里又出了些事情。。。一心想做歌手的我,走上了演员这条路。总之,我没看清脚下的路,没坚持走下去,拐了个弯。” ------------ 第四章 良辰(8) 8 他深吸一口气,叹息的说:“转弯了就是转弯了—— 方向真的变了!大众的眼睛是高倍显微镜,记性也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想象力比编剧还丰富。他们开始叫我,偶像啊,天王啊,不再认为我是一个单纯的歌手。你知道吗,当你是歌手的时候,你努力唱歌觉得很踏实。但我沾上了偶像,明星,全能艺人这些之后,我最多也就是被叫“天王”!“天王”是什么东西?天王,天王的,不是很娱乐吗?”说完双手一摊,脸上沾满无奈。 “那我是你的第三个礼物吗?”初见冷静的说。 王凡像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出去。身子顺势向后靠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傻丫头,你知道,麦琪的第三个礼物,巴尔撒泽送给耶稣的是什么吗?” “没药!”初见平静吐出两个字,像吃了几颗樱桃,把那个果核吐出来一样正常。眼神甚至还逗留在那水晶杯里鲜嫩的插花上。 王凡一口酒差点儿没喷出来。他笑了,笑得彻底,不带任何含义,自然的胸腔起伏颤动发出的声响。“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一天,第一次录歌的时候,我为什么先录你的歌?” “让我的缺点暴露无疑,然后等着带我来吃这顿饭?” 这个妖精!王凡在心里暗暗骂到。他必须承认,这个女子天资聪颖。只是倔强和纯良,让她时不时的,冒傻泡。“那你找到你的缺点了吗?” “不敢想,现在那个歌,是我的死穴。想起来什么都做不下去了。刺激太强烈,有后遗症!”她不敢太过抱怨,又难掩生气,口气淡淡的。 初见的确被那首歌折磨的够呛,但等过些时候,她就会懂,这些折磨是值得的,是被河水磨砺冲刷,淘洗沙砾留下的金子。可她现在不懂,她只体会到一颗顽石被冷水反复刷洗的,刺骨寒冷和疼痛。 “你看看你自己,那么倔,就是受了委屈受了伤害,也没有唯唯诺诺,不是全都顶撞回来了?你就应该唱得疯狂一点,力量感强一点啊!弄得跟十几岁的小丫头似的,什么也不懂的哼哼唧唧。像猫叫一样,多难听!那个根本不是你,或者是你凭空想象!要么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初见嘴唇紧抿,眨了下眼:“我要告诉你,那个歌是看完你写的那本畅,销,小,说!”她故意一字一顿的说。“《比悲伤更悲伤的事》之后写的呢?” “读后感?情真意切!”王凡竖起大拇指!一语双关!他不拆穿她,那歌要是和他书一样的故事走向,哪能会被撤下来。 那一刻她怔住,脸颊微微泛红,赶紧作低头吃饭状。她深知那四字含义。他真的什么都懂!他怎么可以那么从容! 他斟满酒杯,目光流转,“初见!”,像有千言万语,都化成诚恳一句:“谢谢你能来‘凡艺’!”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心早已百转千回,面容却有些不适时的平静。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平静中发痴的吧。自己本就是一个懂得倾心付出,却不太会如何迎合别人谢意的人。她想,凡哥看着我这副表情,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呢? “初见你记住!为了你的前途,我死也没什么!你就是我的‘末药’!让我死而不僵的立着,炒作自己,陪吃陪喝赔笑脸,做花边宣传,做一切不应该你做的事!你不是艺人,不是明星,不是天后,是歌手!你要好好保护上天送你的礼物。你唱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你的心血!你就是夏初见!”王凡语气坚如磐石。 “我记住了!”初见明白了音乐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明白了从此自己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信仰。 初冬的夜路上人很少,一阵风袭过叶子发出薄脆的“沙沙”声。王凡仰头看见满目黄叶,说:“初见,叶子也是有耳朵的,你信不信?” 初见当然不信,不敢什么到了他眼里就都是有生命的了:“是吗?” “你拍拍,试一试!” 初见鼓掌似的,试探着拍了几下,一点儿反映没有。 “咦—— 你唱得太差劲了,叶子们不喜欢!我来!” 初见顺从的站在他身边,无比幸福而温暖的,欣赏着这场属于她一人的演出。 “你看呐!我拍三下,就是告诉它‘我爱你’,听见的就会飘落下来!”王凡说着伸出手,用力拍了三下。果然,许多叶子飘飘洒洒从头顶坠落在他们身旁。叶子被路灯照得璀璨惹眼,像金色蝴蝶一样美丽。 初见惊讶得半张着嘴巴。伸出双臂,在她眼中这雍荣华贵的舞台上打圈圈。她接住一片叶子,认真对它说:“你真的听见了吗?你很幸福!” 王凡靠前一步,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又是一阵夜风袭来,风衣被吹得鼓起来,像要腾出个空间,留给初见似的。风,也拂动了王凡的心,他想要装下她,用自己的热情和怀抱包裹住她。借着酒后的豪迈,在这迷人的夜中,把她搂入怀中。 初见并无迟疑,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问,“那风说了什么?” 王凡沉吟片刻,深情用下巴抵在她柔软的秀发上,又把她搂得紧了紧,深沉的说:“把她留下!” 初见的身子激烈的颤了一下,握了下拳头。缓缓伸出胳膊,摸索着,环住他的腰。把头伏在他起伏有力的胸膛上,二人的心跳交杂。 夜,让人迷醉,夜,遮住了白日所有面孔。初见在这漆黑沉迷的夜色里流下了热泪。她就藏在他的风衣下,环着他的腰,手死死攥住他的衬衫不撒手。偏僻而寂静的小路,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和呼吸声。他们一路走着,彼此无语。初见闭上了眼,只要能依偎在他身旁,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十字街头,王凡温热厚重的手掌握住初见的小手,把它从自己的衣服上摘了下来,握着,缓缓从腰际拉到右侧。 “初见。。。”王凡想说什么。 初见突然挡住他的嘴,她也不知他想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挡住了,接着有一丝后悔。 “我等你!”初见不带半点迟疑,严肃坚定的对他说。 王凡要说什么的冲动此刻被抹煞了,目光缱绻看着被昏黄路灯笼罩下,身体单薄又异常倔强的小身体。她就像只猫一样孤傲的活着,执拗的为爱着的他奋不顾身。他喉咙沙哑的说:“我们打车回去吧,喝酒了,不开车!” 初见叹了口气,“我想回家!”她毫不犹豫的说出“我等你”的那一刻,也看见他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她不敢回公司,那里的一切都有他的气息,她想躲一下。回避一下自己受了轻伤的心情,给她希望却说不出结果的他。 “好,回家!” 给她送上出租车后,王凡看着她怜爱的说:“这专辑的最后一首歌,还给你留着,再写一首!” 初见眨着眼睛看他,突然皱了下眉,泪水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嘴唇颤抖,忍耐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这个男人!轻易的燃烧起她飞蛾扑火的爱情,无需言辞就回避掉她奋不顾身的等待,然后还可以打掉她的高傲,削去她的尊严。初见要用最后半点骄傲,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她不是那个可以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人。 “傻丫头,别那么傻,把自己的感情不加修饰的告白天下!”他微笑的看她,轻声说:“走吧,明早我来接你!” 王凡拿出手机记下车牌号,然后戴上墨镜,低头默默往回走。他在心里不断说着,初见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给你爱,那就不是爱,是委屈! 9 深冬的写字楼察觉不到冷冽的气息,永远温吞吞的发闷,像一只被加温的密封玻璃盒子。“凡艺”里也早早挂上了圣诞节和新年的装饰品,红红绿绿的惹人爱却无人理采。每个‘凡艺’的员工路过它们都带着一脸严肃,像是小孩子佯装大人的成熟一样。所有的人力,物力,时间,精力,都围着王凡的那张《非凡时间》打转。只有初见,忙里偷闲的时候从圣诞树上摘下一个铃铛晃着玩儿,或者偷吃两颗树上的巧克力糖果。 “Van,十二月的日程排出来了。” 王凡闭目养神,“恩”了一声。 “对了!我听说。。。阿轩。。。他,也发片,差不了几天。”行澈低头看日程表。 王凡的专辑本应该十一月初就发行了,宣传,打榜,签售都刚刚好。就在出样片的时候,他眼睛不咋那么尖,发现一个外国工作人员的名字中的两个字母顺序印错了。非要求全部返工。行澈那边跟国际友人沟通良好,说海外发行的那部分会改过来,国内的就算了。人家都同意了,王凡执拗,非干点儿损事儿,把大伙儿折腾得死去活来。 他抬起眼看行澈,不屑的说:“他发片?好啊,大家一起啊,热闹!好几年没见,正好叙叙旧!” “给,你的日程,看看有要调整的没!”行澈的胸腔瞬间成了沸腾的熔炉,面容却没泄露出丁点儿的不平静。 阿轩曾经是红极一时的歌手,歌坛不灭的神话。很久以前,如果那一年他发片,大家挣的位置就只剩第二名。后来出了事,被公司宣布隐退休息。谁晓得怎么这么巧,王凡四年未发新专辑,只有去年初‘腾飞’给出了一张精选。阿轩这时候就休息够了,赶集似的也发片。 这些都不重要!在王凡眼里都是微尘!他在乎的是轩尼诗是辜负了行澈的狗东西,而且看得出行澈明显不这么想,这些年她一直等着他。 “咳!”王凡不自觉的干咳一下,“那个,校园巡回弄得怎么样了?” “恩,沟通的差不多了。可是年末,各大院校基本都举行期末考试,可能排在后面的会受点影响。”行澈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他,“不是,你真的要做校园巡回吗?” 王凡翻着自己的“通告安排”,装聋作哑。 行澈又开始三娘教子:“同样是宣传,我们办演唱会是盈利,你弄那个是扔钱!以前公司给你办,和学生们拉进距离,是为了宣传你的青春形象,增加人气。那时候说的什么,你的每一张专辑都和青春分享。谁会记得啊,啊?等着分享的,都毕业了。成家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王凡尴尬的摸了摸头,心想,我真那么老吗? “想什么想?你儿子不也会打酱油了吗?”行澈对他作祟的偶像心理完全于不顾,“推迟上市本来销量统计就受了影响,偏偏这时候。。。又多出来个他!”话说到这儿,顿感身心疲惫,神色黯然。“再说了,现在谁不认识你,上上电台,电视台的通告不挺好吗?这一年发生这么多事,随便弄弄就把他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还能和电视台拉近关系,你说出唱片的都赶着上访谈节目,你在学校唱,哪个学校会让一堆记者挤着嚷嚷的采访?” “小凡!”没有外人在,行澈向来这么叫他,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年前他们一起结伴去爬山,享受阳光肆虐的日子,“你再考虑考虑,哪怕等夏天再做巡回也不迟,还是先做签售吧。” “培养下一代!”王凡简练陈词。 “我跟你从腾飞出来,怎么没要挟你,做你经纪人呢?说什么都不听,给给给,自己接着填啊,我歇会儿!”说完行澈把练习生的个人简介和照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推给他,自己气得离开。她其实知道,王凡不想让别人管的,别人就别去搭理他。 王凡抛弃了商演和签售,领着初见做校园巡回演唱会。半个月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很轰动。学生们走到哪儿讨论的都是这场意犹未尽的演唱会。不少学生在贴吧说,听了他们的歌,考试都有了神来之笔,今年不会挂了。还有人专门给初见做了网页,成立粉丝群。电视台纷纷致电,请他和初见上节目。 ------------ 第四章 良辰(9) 这下行澈乐了,歪打正着啊,马上又开始算计,是不是趁热打铁,弄个校园签售会。 “凡哥!我好兴奋啊!看见那些学生热情高涨,对歌曲的认可。做什么都值了!看他们兴奋得样子,好像我也回到校园一样!那感觉,和赶通告唱的真的差太多了!我好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初见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叽叽喳喳着。 王凡一笑,他的目的达到了,初见体会到了唱歌的快乐。王凡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初见的爸爸,女儿的成长和转变,哪能跟钱相提并论。 “行了!快换衣服,我们上通告了!” “又上?我对那些记者说什么?假模假式的浑身难受,脸都笑僵了!说真话他们也不会让我好受!看见他们,我好像都不会说话了!不去行不行?” “不用你说!我来!你就站着陪我行吗?” “不化妆行不行?”她仰着脸继续问。 “你去问澈姐行不行!”他接着说:“赶紧着,什么值钱给我穿什么,你那箱底儿呢,穿着给我撑撑门面去,别让人家误会咱们‘凡艺’一年到头亏损了呢!澈姐接的,给个面子!大小姐!快快快!来不及了!澈姐在那边催呢!啊,大小姐,去换衣服,咱们停车场集合!”也不知谁挑的头,公司上下,现在尊称王凡,王爷,称呼初见,大小姐。 初见到地方一看,傻眼了!哪是简单的记者群访啊,是上电视台著名访谈栏目。制作人亲自接待,对他们讲解一遍流程,“录影时间预计三小时左右。这次是王总您自立门户以后首次正式露面,外带神秘嘉宾。消息一放出去,那就是一票难求啊。您看看,您的Fans拥而至来了多少,都没地方坐了后面都是站着的,记者,还有我们台领导,都来了!”这给初见又增加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凡的行程,行澈一般提前一两天再提醒他一次,老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不准备也没什么。可苦了初见,行澈通知王凡时他们在一起,就让王凡转告她一声今天的行程。可惜,王凡自己都没记清。 初见哪见过这阵势,站在后台瞄见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头皮直发麻。她再一想到这个节目播出时,要是让她妈看见,自己滚雪球的谎言,演变成雪崩那样的灾难。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第一次上节目紧张吗?”王凡歉意的看着她,偷偷握了下她吓得冰凉发抖的小手。 “那个,凡哥!”她真想临阵脱逃,“我害怕!”她说话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发颤。 “上台了就什么都不去想,记住你是个歌手,专心唱就好了!”王凡一直以为她是紧张,吓得脸色惨白,谁知道她心中还有鬼。 “可是,没人告诉我要上电视上的访谈节目啊?”初见抱怨着。报纸采访也就算了,她妈出去旅游,娱乐新闻留不住两天是不会看见的。电视是录播,谁知道他们哪天播出,再收视率好点多播个几遍,初见真想回家把电视砸了。或者给她妈报个环球游,随哥伦布寻找新大陆,跟嫦娥飞天,和美国探测火星水资源,要么能约上飞碟爱好者坐上UFO是最好了。 初见暗暗骂自己,我真不是东西,为了王凡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把自己亲妈送外星人那儿去。 “Van!恭喜发片!”主持人熟络的跟他打招呼,又关心的看了看初见,问:“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吗?” “颜大美女,好久没见!”王凡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初见不太认识国内的名人,但这位主持人在国外名声也响当当的,她叫颜嫣,自己创办访谈节目以及电视台,电台,网站。属于产销一条龙。 初见仔细打量这位女强人,不仅暗自佩服,谈吐不俗,在吵杂人群里显得越发知性。 “新人,拜托照顾一下!”王凡跟主持人请求。 她笑而不语,也在看初见。 落座时,她故意坐得偏一点儿,侧对镜头。 主持人点头示意,提示导演可以开始。 “等一下!不好意思啊!”行澈陪着笑脸上来,对初见小声说,“别那么坐着,镜头抓不到你。”行澈真不愧‘凡艺’的瑰宝,‘凡艺’的亲妈。老话讲,那叫护犊子,不允许放过任何一个他们上镜的机会。 初见微微正了正身子,盘算着,录一会儿我再悄悄挪回去。 10 采访正式开始。 “欢迎收看今天的《嫣然时间》,我今天非常的高兴,请来了我的一位老朋友。王凡!大家欢迎!” 她随着大家鼓了会儿掌,接着笑意融融的说:“还有我们的新朋友,夏初见!” “初见自己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叫夏初见,是凡艺的。。。”她犹豫着,自己总不能说是助理吧,有访谈助理的吗?“是凡艺的歌手!”说完,顺势瞄了一眼他。 “听说这张专辑中有好几首歌是你自己创作的?” “恩!”初见以为自己还是他的陪衬,明显不在状态。谁知颜嫣上来就对她展开攻势。 “那首《再唱‘鲁冰花’》也是你写的吗?”颜嫣对她的兴趣明显高过王凡,自己做掌门的好处就是,不看大字报,想采谁采谁。 “是!” “我个人很喜欢《再唱‘鲁冰花’》这首歌,尤其是其中穿插了“鲁冰花”的童谣。让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初见是不是也有个故事,才创作出这首歌呢?” “我想,每一首歌都会有一个故事吧。它的出现代表了当时的某种心情。” “那能不能和我们讲一讲《再唱‘鲁冰花’》代表了什么呢?” “其实原来是没有这首歌的,我交歌的时候,凡哥对我的创作不是很满意。他说我的歌词少了些真情实感,所以才有了代表‘妈妈’的这首歌!” “哦,表达女儿对妈妈的爱是吗?” “恩,对。” “我还很喜欢一首歌,它的名字叫《你的风衣》。这首歌也是你写的?” “对!”初见不好意思的回答,嗔怪的眼神看着主持人。请她不要喧宾夺主。 “呵呵,不好意思,我说的两首歌刚好都是初见创作的,Van,不会介意吧!” “初见很有天分,同时又非常努力。她那么拼命,我当然希望她会得到一个与她相配的,很好的成绩!”王凡说完会意的看了初见一眼。 夏初见嘟嘟着嘴,看他没半秒钟就转移了视线。她看见王凡暖阳似的微笑和天花乱坠的褒奖,心想,骗子,早上还骂我草包,现在你就装的出来。 王凡表面谈笑风生,心里骂道,傻子,下一句她肯定问“谁的风衣”,给你暗示都不明白转移话题。 他们的小动作颜焉尽收眼底,越发的激起了她的兴趣斗志,“那么,好。请问初见,‘我的风衣’那是谁的风衣呢?”主持人老道的,调侃似的语调问她。 初见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刚刚那首还有理有据,现在这首也有凭有据,可源头是王凡啊!她既不能不说话,也不想胡乱编个故事敷衍自己的用心良苦。几秒钟的时间在她心里如同万年。 王凡不自觉的拿起杯子喝水。这个时候只能初见自己控制局面。台下那么多人,180度的弧度各个角落都有人对着他们拍,某个不经意的细节很容易就被放大。 想起刚刚上台前王凡紧握着她的手,她深情的看了一眼王凡,说:“某天晚上!” 王凡听得一惊,冷汗直冒,不知道这丫头想干什么。他心想多亏听了伍德的话,把《初见》撤了,要不这短根弦儿的,还不会胡说八道的傻子,没事也能搞出事端。他想着,孩子平时真不能管太严,太正以了。泯灭天性啊,我回去得教教她怎么胡扯。王法端起水杯又压了一口,光听她说都感觉口干,气短。 初见自顾自的说:“我散步在街头,看着满树的黄叶想起曾经一个故事!” 王凡听到这儿,差点儿没蹦起来。想说,别再往下说了!这故事行澈,美景,还有圈里的很多人可能都知道。再说我们大家去同归于尽吧!王凡真后悔啊,干嘛录这个犀利名嘴的节目呢,自己什么时候让行澈联系她了?他自己都记不得了。王凡那天在酒吧对小澈说,好好锻炼锻炼初见,上几个品质高的节目。人家初见很淡定啊,话匣子拉开了,侃侃而谈呢。现在这局面,最受锻炼的非他莫属。 “一个关于一个男人走在秋天里,风鼓起了他的风衣,好像在给他喜欢的人位置,等待何时能投入他的怀抱。就感觉悲凉中还带着幸福,又酸又甜的,挺复杂也刚好和先写的曲子相配,于是就写了出来。没想到得到凡哥的赏识。”说完话,眼睛习惯的往王凡身上瞟。 王凡不看镜头,也没有看她,他心里门清这个角度谁也看不出我想什么呢。他只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刚看头就被初见吓得半死,心想,颜焉只要一张口问我,我今天决不让那丫头再说一句话。 “初见你说,Van教你,创作要有真情实感,那我们都很想知道,这首歌是谁的故事。” 初见看一眼她那胜利者自居的得意眼神,突然有勇气迎战了,她优雅的微微一笑,淡定的说:“朋友!” “Van,不仅在自己的专辑里加入了初见的歌,而且没把同名歌曲《非凡时间》作为主打,而是用了初见创作的这首《你的风衣》。”她顿了一下,明显想领初见往套儿里钻,非凡时间马上就变绯闻时间。 初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凡趁机开口,掌握局势。“是啊,初见内外兼修,不仅作曲,作词的功夫我自愧不如!她平时就很喜欢看书,看了非常多的书。也喜欢思考问题,平日想起些什么,都很用心的记下来,积累很多感悟。最让我欣赏的是,虽然初见在外留学,却对国粹感兴趣,没事喜欢练练字,作作诗什么的。学贯中西中西合璧,取其精华,这也是我很看好她的原因之一。”他那胡说八道的功夫,把瞎话说的都这么鞭辟入里,活灵活现。 初见听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水杯里。 “看来你的老板很欣赏你啊!你有什么要对老板说的?”初见抿下嘴,侧过脸笑嘻嘻的抬眼看他,故做委屈的说:“很多人觉得这辈子只爱凡哥就值了,可是他只爱一个!”下面的观众“轰”的一声,笑了起来。主持人忍着笑说:“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初见。” “真可见师傅对徒弟的赏识和关爱!”主持人带领观众鼓掌。 “是,谢谢师傅,他对我的帮助太大了!”初见第一次叫王凡“师傅”,这个词在嘴里含了半天,才吐出来。怎么说都别扭,再开旁边握着手的小澈姐和侧拍的林翰,怎么看都像取经的,等着在与妖魔鬼怪斗争。这不仅是个舞台,也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采访从三个小时延时到四个半小时,主攻王凡侧击初见。初见听着她“巴拉巴拉”的嘚吧,心想,她不缺氧啊! “结束之前,请他们给大家带来一首《你的风衣》!好不好!” 下面掌声雷鸣。节目做得很好看,王凡的处变不惊,油盐不进,时而愚钝,时而睿智。和主持人的唇枪舌剑,擦出不少火花。新人初见的干净利落,优雅清新,给人感觉不俗。加之,回答问题,不卑不亢,实在中又透着聪慧,很招人喜欢。现在的艺人,坦诚的不多。初见内在的大气和外在的青涩,相映成趣。到最后,主持人都不得不承认,喜欢上她,要做她的粉丝。 前奏响起,他们站在舞台的两端。 王凡早就看出初见紧张。许久没做节目的他也没有马上适应,进入最佳状态。采访跟下棋一样,要争先手。掌握了局势,已经赢了多半。他是有意撇开初见。自己心里有鬼,还不离伏魔棒远点儿?她写的什么他会不知道吗?但王凡很快反应过来,他越是这样越离她远越是显出自己心虚。 他何苦一边收着自己,绷着脸,一边还要担心初见呢。他大方绅士的走到初见身旁,对她浅笑,问她:“第一次上节目,紧张吗?” 初见哽咽,说不出话,泪珠在两只圆溜溜的眸子里打转。 王凡专注的看着她,拍拍她的背。 初见颤抖的开口唱响第一句。 王凡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采访在温馨,动容,悦耳的歌声中结束。 ------------ 第五章 美景 ------------ 第五章 美景(1) 1 年终大赏,阿轩不出意料获得“最佳男歌手”和“最佳专辑”。王凡获得“最佳唱作”,而最让“凡艺”高兴的是,初见初试啼声就稳拿“最佳新人”,所有人都由衷的替王凡和初见高兴,没有什么可惋惜的,这里的道理谁都明白。 最佳男歌手轩尼诗正在台上压轴表演,后台王凡的化妆间显然成了“凡艺”的年会场地,拥抱合影,喝酒聊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初见被行澈按着补妆,施展不开只好眼睛瞄电视上直播的“颁奖礼”。 轩尼诗正在唱歌。这孩子比较点儿背,在国外猫了那么多年,谁想得到一回国,风云变幻,假唱这项表演取消了。他神速录专辑,自己唱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歌词完全没有印象!站在台上唱着唱着词儿忘了,再唱着唱着跟不上节奏了,又唱了两句观众忍无可忍,温柔的孩子们起身离席去上厕所,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性格比较直爽的,干脆直接往台上丢东西,刚开始是荧光棒,灯光牌,后来跟批斗大会似的,鞋带,帽子,饮料瓶,什么都有。小一点儿的孩子对他根本没印象,“这大叔谁啊?下去!下去!噢——噢——”观众起哄似的越闹越来劲,颁奖典礼眼瞅着要变起义示威。 导播眼疾手快切进广告。 “哎,怎么唱一半就没了?”初见不满的嘀咕。王凡在身后呢还有那么多记者,她可不敢嚷嚷,“唱得什么啊,太差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歌坛圣人也走下了神坛。轩尼诗吃喝嫖赌抽,欠了一屁股债,被公司扔到国外隐退,前经纪为灭掉王凡,出此下策,把他揪出来签到自己旗下。那张唱片的歌都是别人代写。怎么可能一个人一个月创作出十几首作品。 王凡正在被记者采访,听见初见说话回头看了一眼电视,丢下记者飞奔出去,“对不起,回来再谈!”声音紧随其后。 王凡在后台看见张哲腾低着头和落落寡欢的轩尼诗在说什么。王凡一步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说,“借一步说话!” 轩尼诗与他注视的那几秒,眼中透着惊诧和惶恐。 “王凡!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你胡闹的。。。”张哲腾紧跟着站过来,拦住他。 王凡打断他的话:“我和他的事,还轮不着你管!” “阿轩!别理那疯子,跟我走!”张哲腾把他从王凡手里撤回来。 “走什么走!” 轩尼诗像一个沉默的面团,在他们两个人手中揉来扯去,他始终沉默的低着头,肩膀没有骨气的耷拉着。 “Van!”行澈突然出现在三个男人面前。白花花的日光灯下,三个男人都闭嘴了,像罪行暴露了一样,胆战心惊的看着她。 行澈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王凡,她站在王凡对面,像在所有公共场合时一样,恭敬的说:“王总,记者等您呢!” 王凡戴上墨镜跟着她离开,走到轩尼诗身旁忍着怒气低声音对说:“你等着我!”。王凡真想暴揍他一顿,什么东西!他就以这种龌龊姿态面对数年未见,还痴心不改的行澈,他让行澈情何以堪! 王凡和行澈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从没见过她那么冰冷,也从没见过她那么彷徨。“我真不该让她来!”王凡在心里说。 “小澈!”化妆室门口,他叫住她。 “小凡——恭喜你!”她拍拍王凡的肩,温柔一笑。表情里甚至有些长辈的疼爱。 “进去吧!别站在这儿风口,该吹感冒了!”王凡把搭在自己前臂上的西装给她披上,随手拉开门。 “我。。。我出去一下!”她不等王凡应答,失魂落魄的冲了出去。没有方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温暖热闹的化妆间,让自己的表情被别人尽收眼底。 那个人就这样一下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笑不出来。行澈不知道现在的心情除了悲伤沉重,还有怎样的感受,那感觉很复杂,她一时也数不清楚。谁会懂得这么多年她生生把一切怨恨委屈挤压心底的感觉。她真的不用为王凡高兴,也不应为轩尼诗伤感,她应该为自己悲哀,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小澈。。。”不知什么时候王凡走过来拍拍她,示意跟他走。 行澈回过神儿,突然很大声的问:“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初见呢?” “结束了,不用担心她,他们都在车里。没关系,有助理和司机。” “小澈,他。。。他还在那边等你,你见见吗?”王凡曾狠狠发誓,这辈子都要让小澈离那个男的远远的。他在心里戏谑的说,我真是老了,不再感情用事。 “谁?!”行澈转过身,正对着他,惊恐的瞪起眼睛问。 “他——阿轩——”王凡握住她的胳膊。行澈瘦了,这段日子为了凡艺吃了不少苦。王凡不知道,这么多年行澈把心事隐藏的很好,忙忙碌碌的日子几乎就快把他淡忘掉。当这个歌坛巨人的名字,被人们像膜拜神话一般再次提起的时候,行澈得到的是整宿整宿的失眠。 “阿轩?阿轩出国了,还没回来呢!”行澈茫然的望向远方。 “小澈——”王凡有些嗔怪的叫她。她不能永远这样! “我没事儿,走吧,去找初见!不是说好,赢了就去喝酒庆功吗?” 赢了!王凡现在听这两字,就是在拿小刀戳他的心,一下一下,心头在滴血。他死里逃生,行澈为代价!他赢了,行澈为代价! “要不你别去了,回家休息休息!”一切一切的问题都是行澈帮她解决,自信果敢的自己要救她与水火的时候,瞬间就变得那么无力。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劫数”,当你遇到自己的那个“劫数”,你就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这个,跟性别,年龄,地位,甚至跟一切一切都无关! “小凡——”行澈笑了,微笑的看着他,“别这样好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和风细雨的说。柔柔的声音像海底的水草,真要把一切思绪都缠绕掉了。 王凡带领大家在PUB庆祝狂欢。除了工作需要其他场合很少唱歌,是很多歌手的习惯,他也如此。王凡今天异常活跃,就是总是拉着初见,开初见的玩笑,讲初见的故事,交初见划拳,拉初见唱歌,多到初见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 第五章 美景(2) 初见被他宽厚温热手掌紧紧握着不放,迷迷糊糊的上台跟他瞎闹,连唱带跳。直到记者们闻风而至,小澈赶紧把喝得晕乎乎的两个人送走。 小澈把二人扶上车,问王凡要不要回家。初见听见她的问话,瞬间酒醒了大半,“回家”!心里蓦地升起失望和悲凉,刚刚的绚丽舞台,灯光辉映,他一声又一声的“初见”,都是幻影,现实让她冷得发抖!酒精不再发挥那炽烈热度。她感觉冷,薄纱似的抹胸礼服衣不遮体,不由得接连打了几个寒战。 王凡没坐副驾驶,他脱下外套递给初见。对行澈说:“小澈,我们回公司。” 初见接过外套包裹住自己,像个孩子似的眼神殷殷的看一看他。还好天黑,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车匀速前行。初见暖和过来,罩着他的外套靠着柔软舒适的椅背睡着了。混沌中感觉自己疲劳的身体沉沉下坠,后来有一双手拖住了她。隐约还听到几句话,她太困乏,没有力气听清楚。她只知道,此刻她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初见,到了。”王凡叫她。她身体压在王凡的肩膀上,他动不得。 “她喝了多少?”小澈奇怪的问王凡。 “没多少!应该以前没喝过。” “那我扶她上楼吧,你还要工作吗?回家看看美景啊,看见你得奖,她肯定等着你呢!” “打过电话了,不急。” “我来吧。”拉了拉初见裹着的大衣,“你帮我应付一下那边的酒局。甭陪着他们瞎疯,到点儿就让他们散了,挺累的。”王凡连拉带拽的扶起她,说:“死沉死沉的,平时也没见她有多胖啊,压死我了。” “那明天下午你们的记者会别忘了。” 小澈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初见大喝一声:“不许碰我!” 王凡吓一跳,一撒手初见顺势栽倒在地上。这一摔,把她彻底摔清醒了,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一个踉跄没站稳又坐到地上。 “哎呦!”初见吃痛。 “醉猫,醒醒!”王凡看着她,无奈的说。 “初见,你怎么样?”行澈蹲下来问她。 “澈姐,我以后再也不想穿这高跟鞋了。”酒劲儿还没消,眼皮沉重。她闭着眼,皱着眉头对行澈撒娇抱怨。 “那不行,咱不能矮人一等啊!刚开始都别扭,慢慢来就会适应的。”行澈蹲在初见身旁,耐心的告诉她,小心翼翼的帮她活动脚踝:“你还能动吗?” “恩!”说完自己试着站起来,也不知怎么这么寸,她只觉右脚腕一阵钻心的痛,细鞋跟一滑,双膝跪地,鞋也坏了膝盖被擦出血。 “啊,好疼!”初见暗叫,没勇气再站起来,“这什么鞋啊,不穿,不穿,不穿!” “初见啊——坐地上让人家看见了——”行澈见状,马上前去搀扶。却被王凡的有力的胳膊拦截。 “夏初见!我们站这儿陪你半个钟头。一双高跟鞋都搞不定,还上什么台?”王凡不耐烦的骂她。 “对不起!”初见跪坐在地上,裙子已被夜里的凉气沾湿。膝盖流着血,手上沾满碎石,还是忍受着王凡不耐烦的教训。 小澈上前帮她擦手上的泥土,还击着王凡:“你凶什么凶?她又不是故意的!” “你让她自己站起来,我不信她连高跟鞋都穿不好。你不用管她,让她自己起来!”变得更加咄咄逼人,声色俱厉。 “你这人总是这样!”小澈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她第一次穿这么高的跟,不适应很正常!” “她要是上了台出事故,会有人因为她没穿过当同情她吗?” “你这个人就是吹毛求疵,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没穿过,你穿啊,你穿穿试试,我就不信你不摔!” 王凡被噎得无语,磕磕巴巴的说:“强词夺理!你就护着她,明儿上台她摔了你替她唱!” “我唱要是能换钱,我早唱了!” 初见害怕的看着为她争吵的二人,鼓起一口气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站定之后抿着嘴看着他们,二人顷刻没了声音,“我唱,我唱!我保证以后天天穿高跟鞋,我会尽快适应的!澈姐,对不起!”初见愧疚的看着她。 “唉——”行澈叹了口气,看着王凡。 ------------ 第五章 美景(3) “小澈,你回去吧,开车小心点儿。”王凡说。 “你别再欺负她!”小澈警告他,引擎咆哮了几声,扬长而去。 3 王凡看着消失在尘埃里的车,摇摇头。这些年行澈就一直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帮他打理琐碎的一切,帮他善后,惯出他一身毛病。跟着王凡这种,倔脾气的人,不仅具备女人的细心体贴,还需要更多的坚忍。 “抬脚!”王凡捏住初见软乎乎的小细胳膊。 初见抬起脚,瞬间一阵丝丝拉拉的疼,从脚底袭来。本能的用力抓住王凡,又过电似的瞬间松开。 “抬脚!”王凡弯下腰,摘掉挂在她左脚晃晃荡荡的细高跟鞋。 “右脚!”他头也没抬,弯着腰着等她。 初见定定站着一动不动。大脑停止思考,心却越发难受。她看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渐感觉模糊一片。慢慢地她开始抽泣,眼泪“滴答滴答”的坠落,连成了串。滴在裙摆上,掉在地面上,砸在右脚那只高跟新的鞋面上,降落在王凡的头发里。 王凡一震,悠悠抬头,却决然的说:“哭什么哭!” 话毕,抓住她的脚踝抬起她的右脚,强行把鞋脱下。 “上来!”王凡示意要背她。 初见不看他,一直保持着最初站定的那个姿势,泪也悄然无声的流着不再发出响动。 王凡抬起了头,打量起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摇曳的裙摆,好好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 他无奈的摇摇头。这天真的灵魂,注定要伤痕累累。如果不能保护她,就只有教会她如何面对人生的寒冷。初见如果遇见一个对的男人,她有理由和资本一辈子软弱下去,可是她遇错了人。他带着她走下去,相拥的不是爱人温暖的怀抱,看见的不是美轮美奂的风景,只有越发残忍的一幕幕。 “夏初见,你就想这么耗着啊?你不拔脚吗?” 初见不说话。 “走还是不走!”他大声吼。 初见听不见一样站着。 王凡叹了口气,一把拉过她,背起来就走。 “啊——” “闭嘴!让别人看见!”王凡背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 王凡摸索着打开灯,白花花的刺人眼,一阵头疼目眩。 小心放下初见,王凡坐在录音室的沙发上才有空仔细打量,日光灯下蜷在沙发里的她。受惊挨冻,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裙子也被泥和血晕染的五颜六色。手脏兮兮的,泪水晕开睫毛膏,脸上黑黢黢的两道,惨不忍睹。 王凡起身给她拿来镜子和热毛巾,“给,照照。花猫似的!” 她动作迟缓的接过毛巾,心不在焉的慢慢擦脸。 王凡坐到她旁边,把她的双脚搭在自己膝头,帮她处理伤口。 “疼啊!忍着点。”王凡抬头看她一眼。 刺痛使初见两只胳膊杵在沙发上支撑住身体,双手使劲抠沙发垫子,想要握紧。 他小心翼翼的帮她上药,也不是什么药,唯一能找到的只有一瓶“威露士”消毒液。小澈不在,王凡哪里知道东西放在哪儿。每次他有点什么小意外,行澈早就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全公司就只有他们俩,屋子里静的只听得见日光灯的“嗡嗡”声。异样的安静让“主治医师”也神游在外,一个不小心,狠狠地用沾着消毒液的手巾按进了初见的伤口。 “啊!疼!”初见吃痛,失声叫了一声,疼得眼泪直流。 “对不起,对不起!”赶紧抬起手,低头帮她吹。 “我自己来!”初见自顾自得把手巾缠在膝盖上,又去擦手上的伤。 “你要是在台上摔倒怎么办?也这么坐着哭?”王凡认真的问她。 她不动了,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选择了舞台和灯光,那你就要做好挑战自己,战胜自己的决心和勇气。上了台,失败了就是失败,砸了就是砸了,没有理由。不用解释,没用的,没有人会听!” “恩!记住了!”初见点点头。 ------------ 第五章 美景(4) 此刻,二人终于还魂,对话恢复到饱含信息量的正常状态。 “初见,你为什么叫‘初见’呢?这名字很特别!”王凡总算问了一个有水准的问题。 初见看着面前的那堵墙,惆怅的说:“我没爸爸,我妈怀孕的时候他离开了。我妈一个人生下我。‘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我妈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初见’,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王凡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来那日去接她看见的门牌是她妈妈的姓。难怪当初查档案时,对她父母的情况一无所获。 “挺好,超凡脱俗的名字!”王凡苦笑。 “女孩名字里有个雪字最好,人间精灵。”初见接着说。 “叫雪的多少,都叫俗了,哪有初见好。” 初见微微一笑,二人静默数秒。王凡才低沉的说:“其实。。。我也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 “啊?”初见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等着听身世之谜。 “恩!”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并没有想讲自己故事的意思。 “凡哥,你怕过吗?一个人的时候——” “我以前都不会家住,在宾馆租房。很小的一间。那时我就是觉得多点的地方只要一个人都发空,空得不行。只有旅馆天天出出进进的,挺像旧时候的大家族。”他叹了口气,“那也应该算怕吧,如果不在娱乐圈,得抑郁症了也说不定。”他笑了一下,瞬间就消失了。 初见想起了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闪着眼睛急切的说:“对了,凡哥,我有件事求你!” “什么事?” “我妈她,我出国时和她有约在先,不可以进娱乐圈。可我真的太喜欢这份工作。我不能放弃!” 王凡不可思议的坐正了身体:“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夏初见,你能干出这事来我一点不奇怪!你告诉我,做这份工作你快乐吗?后不后悔?” “喜欢啊!当然不后悔!”初见坚定的说。 “那你约个时间吧,我去跟你妈妈谈一谈试试。” “你可一定得把我妈说通了,她有的事情特别拧。”初见不安的告诉他。 “你还说什么,我看你更拧!” “只需成功,不许失败!”初见补充。 “得嘞——老佛爷起驾回宫喽——”他扶起初见,送她回summer家,“哎呦——,慢点,慢点——可别留什么伤疤啊——”他自言自语的说。 6 闹哄哄的会议室,下午茶为主,各部门汇报成为不错的伴奏。王凡闹起来就是个孩子,不好好听汇报,手欠的把初见的发卡别在男生头上,胳膊把行澈圈过来拍亲密照。还忙不迭的跟大家开着玩笑,滔滔不绝的发表不着边际的话题。话题围着这个圈打转,忽然说到了艺名。 “艺人都有英文名字,初见你英文名字是什么?”林翰好奇的问她。 “Yolanda!”初见回答。 “Yolanda? ”别人试着叫。 “Yes!”初见轻声应着。 “Yolanda?恩,这名字不能要人足够了解你,我看,应该叫。。。”王凡插嘴,认真思考着起个什么名,“应该叫。。。” “Amy!”王凡突然想到了,大声说。 “Amy?被深爱的。。。,玲珑,雅致,有涵养。。。还很好记。恩,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很适合做艺名哦。”小澈姐以专业角度进行了一番更加深度的分析,“初见,叫这个吧,涵养深刻还好记!” 大家“Amy”,“Amy”,的叫了起来,初见想起王凡问她名字的含义,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只有王凡,耍了点儿心机,藏在角落里得意洋洋的笑。 捷报频传。电视采访首播重播。颁奖礼的新闻铺天盖地。音像店开始纷纷张贴出她和王凡合影的大海报。初见真成了‘见光死’。初见挂断母亲的电话,一路小跑去找王凡。“你妈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 第五章 美景(5) “夏,初,见,赶紧给我回家!”初见学起她妈的口气惟妙惟肖。 “没事,谁家孩子不得回家,回呗!” “哎呀!”初见真急了,“凡哥你知道的呀——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吓唬你怎么没见你这么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想什么来自!” “那个,不一样的啊,我妈她。。。凡哥!我不管了,我就躲在公司,你什么时候想出办法,我再出门。” “走吧,现在就出门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是妈妈以前教给初见的一句话。今儿,初见就拎着这双趟了浑水湿透了的鞋,回来见母亲。 “妈,这是王凡,我的经纪人。”初见胆战心惊的对母亲介绍。 “阿姨您好!”青年才俊上前一步,点头哈腰。 “初见,你回房去,我要和王先生谈一谈。” “妈——”初见央求的叫。 “上楼去!”她妈厉声说。 初见看了一眼王凡,忐忑不安的离开。从进门到现在,王凡从夏母脸上除了看见平静就是对初见的严厉。好像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蒋莫城过得好吗?” 王凡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位高贵却冷漠的妇女,半秒之后缓缓的回答:“还——好!” “我想知道初见为何进了你的公司!” “她自己选择的。”夏母盛气凌人的气势下,王凡更加不卑不亢。 “她自己?我和她有言在先,怎么会擅自去,初见从来遵守家教。她长的不算出色,年纪轻轻的只是不懂事,禁不住诱惑怎么简单吗?” “您是在质问我吗?”王凡顿了一下,“我见到初见确实是机缘巧合,我去她的杂志社办事,碰巧遇见了她。” “碰巧?蒋莫城知道初见回国也是碰巧?杂志社面试没通过又聘用了她也是碰巧?”王凡不禁定睛打量她,初见的单纯和她的锐利格格不入。 豪门恩怨他管不着。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让她妈妈明白,自己的女儿到底需要什么。 “初见她喜欢!” “初见,喜欢?”夏母目光黯淡下去,嘲讽的笑了,再多的阻挠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阿姨,我并没有签她,只是请她帮忙。她帮我制作我的第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专辑。她进不进,初见还是非常尊重您的意见。但我想,一个人一辈子能找到一件喜欢的事做不容易。” “你不必多说,你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我这辈子欠初见的太多,从她出生我就对这个孩子既爱又恨,才把她送出国。谁知孩子原来长的这么快,一下就是大人了。她大了,我尊重她的意见。但我不希望你来影响她!不管她签没签,她现在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有任何问题,和律师谈。我不会让你再见到她!” 王凡叹了口气,她这种性格的人,一时劝说甚至请求根本不会奏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阿姨,我们以前见过?” 夏母摇头。 “那您。。。您认识我岳父?” 静默很久,夏母背过身,一个苍老颓败的声音悠悠传来:“他是初见的父亲!” 来不及太多思考,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只剩不知所措。 7 夏母喝了口茶,抬眼看她面前垂眸的七尺男儿。王凡扮演过无数角色,走进又走出一个个,或唏嘘,感叹,或骇人听闻的故事。谁想过,生活中会有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幕,活生生在他眼前发生。 “阿,阿姨——”王凡叫她。 “妈?这怎么可能?”初见出现在楼梯拐角,居高临下像国王在俯视臣民们上演的荒诞一幕,她不可思议的问。 “初见!”王凡被熟悉的米黄色裙摆一角遮住视线,抬头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她。 “你是谁?”初见恨不得把他收进眼底。 ------------ 第五章 美景(6) “我是。。。”这话没什么不对的的,却又很难启齿,“你。。。姐姐的。。。丈夫。” 初见哀怨的叹了口气,看着母亲,扬扬胳膊说:“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妈!” “初见!”王凡再一次叫她。满心疼爱,什么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叫她,她就会懂。 初见不想懂,她推开了他,逃进二十几年来最熟悉,最安全的温暖怀抱,把自己蜷缩起来。“妈!”初见带着惊慌的稚气声音。 “初见!”夏母张开双臂,把小女儿搂进怀中。摩挲着女儿纤瘦的脊背。 “妈,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初见,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出国吗?我要你原离是非恩怨——你是我女儿啊——你是我的!我必须保护好你!这些年,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想保护好你,你却想都不想就进了他的公司。你是要离开我吗?” 初见叹了口气,“妈,这是两码事,凡哥他不知道啊,他根本都不认识我。” “既然你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让你进娱乐圈,我也知道了你是真的很喜欢音乐。那么,想唱歌可以,但是进他的公司,不行!” “为什么?”初见抬起脸,问满目寒霜的母亲。她眼里哪有王凡,她分明看见了蒋莫城! “你知道为什么!” “进谁公司那是我的选择,你们过去的事凭什么要我去承担?”初见站起来,站到两个人中间,“这么多年,你们做长辈的,就这点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们不能把我卷进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的恩恩怨怨让我来承担——”初见激动的对他们喊。不仅仅是与母亲的分歧矛盾,也是在质问王凡。 教堂一样的屋顶盘旋着初见的声音,母亲和王凡都陷入沉默。 “王先生,如果你真的不是他们派来的。那么我希望你忘掉今天的这件事!我和女儿有话要谈,恕不远送!你不用多说了,她此刻就跟和你公司没有关系了,律师会做善后处理。您要一定走法律程序,我奉陪!”夏母握住初见的手,领她回房。 “妈——”初见回头去看王凡,不知是自己眼中的雾气让这个世界变得朦胧,还是他眼中也含着泪!那一刹,初见心中瞬间滂沱,忽然之间一场大雨从头顶倾盆而下! 王凡咽下眼泪,找了酒吧喝酒。他需要杯烈酒,燃掉身体里多于的水分,蒸发多得一无是处的叹息。这是什么酒?喝得越多,初见质问他们的那几句话声音就越大!王凡笑了出来,“初见是无辜的——那我何尝不是无辜的——我去问谁?”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王总,王总,这周的新歌排行榜,我们包揽了前三。第一你猜是什么?是初见的,《你的风衣》!”行澈一见到他就难掩兴奋的告诉他。 王凡揉了揉太阳穴,没说什么。 “你大白天的干嘛出去买醉?没事干了你?对了,初见得了‘千百度网络新人奖’,通知领奖呢。初见清新的形象,没得挑的嗓音,让人耳目一新,颇受好评。初见人呢,我怎么一天都没看见她,咱家大小姐摆驾去哪儿了。没跟你在一块儿?准是跑练习生那儿玩儿去了。小凡,你最好侧面的和她说说,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小丫头了。她现在的成绩应该和他们有点儿距离。” “初见回家了,她。。。可能就不唱了吧。” “胡闹,真喝多了你!说,你是不又难为人家来着。歌频频获奖,采访通告被排的满满当当的。公司少她一天,经济损失不说,信誉就玩完了。”她把几张通告塞进他手里。 “小澈,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都取消掉。她走了,不唱歌了。”王凡不像开玩笑。 “什么?解约?真的假的呀!疯子!”行澈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这句话。一语双关。 “Van,你也跟着初见小孩子瞎胡闹?这个通告,一天天都排得满满的,排到了春节后。还有这些,有的是早就说好了的,有几个是我们公关了好久才拿下的。还有你们拍MV的赞助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违约金和所付的辛苦先不说,信誉,名誉,算得清吗?” “那。。。有多少是我能帮她顶的?” “顶她?为什么要帮她顶?你让我说什么好,解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真是要被你们两个弄疯了,我上辈子造什么孽了啊!” “我——不知道怎么说——”王凡很小声的回答。“小澈,对不起!你们跟着我这么的辛苦艰难。” “小凡,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边试着给初见打电话,边说。 “真联系不上她了!”小澈抓着电话,像是握着颗*,引信已被点燃,每一通记者打进的电话,离爆炸就更近了一步。 “还是试试看,把损失降到最小。通告只要我能替的我全力配合!” “夏初见,我真不想骂她!要死了了吗?合同是她签的,还有口头协议。现在的年轻人就这么不负责任啊!拿承诺当什么啊!狗屁啊!我要通知律师,大家为了她,围着她转了好几个月,说走就走?”说着便拨通了“凡艺”的法律顾问。 ------------ 第五章 美景(7) “小澈!”王凡一把抓住她拨电话的那只胳膊,用力往下按,“不要,不要打!” “你也疯了!”小澈愤慨的说:“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原则。爱来来,爱走走,是你说的。好了,看吧!这就是结果!你还不想亡羊补牢吗?这就是你的原则?王凡,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现在不是偶像,不是孩子,是我们的家长!你跟她有什么过节我管不了了,也不问。但毁约这么严重的事,必须走法律途径,这也是‘凡艺’以后要对公众的交代!要不,平白无故的丢个大活人,咱们怎么跟其他人解释?我们是娱乐文化公司,不是推理侦查的案发现场。” “是,是我的,我的错!跟她没关系,是我的原因!” “你的?”小澈想起那夜他们二人醉酒后,自己把他们放到楼下就开车离开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真的?你把她。。。?你们。。。在一起了!?”小澈瞪大眼睛看着王凡,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听过他的流言蜚语,却从没见过证据。 王凡摇摇头,把她拉进里间,关紧门。 8 小澈从瞪大双眼,到失声惊叫,接着倒吸一口凉气,直到最后的哑口无言。 “还真有个小的啊——”行澈感叹。 “你怎么跟伍德一样?” “那时候我们就说,就你一个人不相信,看看!看看!铁证如山了——”行澈忘乎所以的大声嚷嚷,王凡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儿声——” “美景知道吗?”行澈不愧久经沙场,首先想到的就是稳定大后方。 “我哪有空告诉她!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恩!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解决掉!”小澈严肃认真的用力点头。 “这都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这么寸啊,一签一个准儿。”小澈自言自语,哀怨的看着同样悲惨哀叹的王凡。 “怪不得。。。我一看初见,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小澈回味着说。 王凡笑着说:“那你们还说我眼瞎,签进来个相貌平平的。”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找补,您目光真犀利!真精准!”小澈撇着嘴摇头,越想越觉得初见确实有点儿不一样。 “我可没说过,都是林翰他们说的!当时你叫她弹琴,初见被吓哭了,被我撞见。我就知道,你觉出这丫头和别人不同。” 王凡听见她这么一说,一愣,心紧跟着抽痛了一下。想想那些日子,真是感触良多!少了初见一个人,公司像少了大半,静的更加发慌。多还念那些日子。王凡不禁抱起一丝希望,如果初见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我不是跟你讲‘豪门恩怨’来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横竖都是一刀,要么冒死把初见找回来,要么直接去死。” “我找不到她。”王凡无奈的看着,略显兴奋地行澈。女人就是这么,不懂得明辨轻重缓急,刚刚还教训什么“原则”,现在就被“豪门恩怨难了”燃起了三八的兴趣。 “你最后一次是在她家见到她的?”行澈言归正传。双手抱肩像个老道的断案高手。 “恩。” “这个,有点儿难办。” “不难我死都不会告诉你!” “我想和你在去一趟初见家,探探虚实,掌握一下敌方意图。知己知彼。争取劳资双方达成和解!” “还哪敢‘劳资双方’,那祖宗回来可就是美景的亲妹妹,我豁出来供着她。而且,敌方意图非常明确,要我离开她。滚得越远越好!” “相信我,你多少广告不是我拿下来的。我可不是简单的助理!”行澈这话说的没错,当时腾飞为了培养王凡,就算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助理,也是公关高手。 王凡查到初见家的电话。打了过去却没人接。小澈又查了航班,火车,才得知这娘俩出国度假了。 小澈把这事撂了挑子。 “小澈,你在干什么?” “王总,您自己找地儿坐啊。”行澈仍然俯首案边。 “你?你没去找初见吗?” ------------ 第五章 美景(8) “把窗台的台历递我!”行澈头也不抬,不知在整理什么资料。 “你是要订票把她们给追回来?” “不用,她们玩够了会回来的。Van,我把你能上的通告和广告代言都排在了前头,这段日子你会很忙,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恩,你一会儿把行程给助理和我一人一份。”主动要行程表,还是头一遭。行澈暗笑,王凡这次是真没招儿了,没底儿了。 “你只管专心面对媒体,千万不要露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腾飞他们都属狗的。” “这个还用你教。”王凡咧着嘴笑了。他一直很佩服行澈,所以总不把她当人使。 “初见的事瞒不了太久!我还是抽空出趟国吧!你给我挤出点儿时间!” “王总,相信我。您放心的拍广告吧,尽情肆意挥霍您的阳光帅气,凡艺暂时就靠您养了!” “小澈,谁都不信我都信你,我只是想尽点儿力。” 行澈愣了,微笑着打量他,恍惚的说:“那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喊——” 王凡拍拍她,笑着回答:“这——太容易了——” 这时美景突然打来电话。 挂断。 王凡叹了口气说:“大后方震荡了,美景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一趟。” “开车小心。保持电话联系。” 王凡看着行澈,叹气说:“你说,我怎么这么经折腾,我要能进医院睡两天多好!” 行澈笑笑,让他快走,别误事。心想,你要再进医院,我就得直奔太平间了。 驱车到家,老婆已在门口等候。 “你怎么了?”多日未见,王凡又瘦了许多,眼睛浮肿,眼角生出了皱纹。老婆惊悚的看眼前这个脱了相的人。 “我变化大吗?”王凡摩挲着自己的脸问。 “还好,不太大,你就是累的。”老婆心疼的搀着他的胳膊随他进屋。 “老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王凡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股股浓郁的,熟悉的香气向他袭来。 “我能有什么事,天凉了,去给儿子开点儿感冒药。” “就这事,你把我叫回家?”王凡一骨碌坐起来,大声的问。 “你娶公司好了,看它能不能给你生孩子,做饭,照顾家,带儿子!”美景生气的还击。 “不是,我最近很忙,年底嘛。每年都是这样啊!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老婆没搭理他,继续用汤勺慢慢搅着锅里的汤,挑出一粒粒他不吃的花椒和姜。 “我来。”王凡站在老婆背后,左手环住老婆的腰,右手握着老婆搅拌着浓汤的那只手。 她摇出一勺,轻轻吹过,递到王凡嘴边:“好喝吗?” 看着线条柔美又熟悉的美景的侧脸,王凡一心动,汤洒了大半。滚热的汤溅到美景的脸上,手上。 “王凡,你不要回来了!”老婆一把推开他,用凉水冲被烫的生疼的手。 回头看着往日嬉皮笑脸的老公,今天不断的失神放空。 “老公?”美景轻轻叫他。以为他是太操劳,大脑抵触,反映慢了些。 “啊?怎么了?烫着了没?” “你怎么了?有心事?” “我来做,你不要弄。”王凡领着美景来水池边洗手,用毛巾裹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餐桌边坐下。他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你回房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洗澡?” “来!”他仔细的给美景擦了手。拿起碗柜旁常备的一只护手霜,轻轻的慢慢的给她涂抹。 美景又见到了她的王凡,那个回家不再是星光闪烁的巨星,做得一手好饭,只知道疼老婆的王凡。美景歪着头看他,浅浅的微笑。 餐桌上,蜡烛,美酒,鲜花,菜肴,一应俱全。 ------------ 第五章 美景(9) “新专辑,很好听!今天叫你回来,只是想和你庆祝。”美景举杯。 “我知道,我爱你老婆。干杯!” 王凡美景幸福的对望。 “美景,你觉得初见怎么样?”王凡看似随意。 “学音乐出身的,理论技术没的说。但我觉得,这孩子的天赋胜于她所掌握的技术。” “评价很准确!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初见吗?” “不是你们的艺名吗?” “哪里,她爸爸抛弃了她们母女,她妈妈为了这段感情给她取名,初见。她妈妈只记住了初见时的美,一见钟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美景品味着这个并不与她相关,她却被联系,逃脱不掉的故事。 “是啊,如果就停在初见的哪一点,何必这么麻烦。”王凡自言自语的感叹世事无常。 “那你们好好待她,补偿一点儿嘛。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肯定不容易。有时间叫她来玩儿啊!听说她钢琴很好,气质也不错。我挺喜欢她的。” “老婆,如果你有初见这样的妹妹,你会怎么办?” “我想。。。我想给她改个名。” “叫什么?” “我小名叫一一,那她叫一二吧。不是没有爸爸嘛!那我就把自己的分给她一些好了。”美景开玩笑说。 王凡看着天真的美景,情何以堪看。 王凡拍完广告,被行澈一个电话叫到“夏家”。 一进门,王凡就傻了。 9 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夏母,初见,行澈,还有。。。自己的老婆,美景。这什么情况?王凡趁乱瞄了一眼美景,美景低着头没看任何人。 这就是行澈口中洋洋自得的完美计划?这就是陷阱!陷他于不义的火坑! “人到全了,大家都认识,那就不介绍了。”行澈到像这家的女主人似的招呼客人。“其实这话刚刚我们都谈过了,只是少了王总,现在大家都齐了,共同有个见证。” 美景抬起头,环视众人,清澈端庄的眼睛最后定格在夏白纯脸上:“阿姨,我和王凡从小就认识,我们快结婚时他才知道我来自一个怎样的家庭。为了和他结婚,我和家里也闹得天翻地覆。我父母都定居国外,这么多年我们也甚少见面。对于王凡,我可以保证,他只是看中了初见的才华和天分,和其他没任何瓜葛。如果他真的利用我的这层关系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我嫁给他也是瞎了眼。枉我为了他离开家,爱他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低头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腹,之后坚定又恳切的对夏母说:“我可以用肚子里的宝宝担保,不得到您的允许,我绝对不会对父母透露一丝一毫。我也决允许谁,拿我们任何一个人作为交易的筹码。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让过去的事,无休止的牵连到我们。如果真的要把事情说清楚,这件事的起因也并不是我们这一代。我们想做这个故事的终结者而不是让事态蔓延下去的发展者。至于初见认不认我这个姐姐,我完全尊重她。” 冤冤相报何时了,夏白纯第一次见美景是什么时候?她十岁?照片中那个和蒋莫城有一模一样眼神和笑意的小女孩,她曾是多么厌烦她,恐惧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初见哪会落个没名没分的野孩子。现在这间屋子,就像除夕饭前的那个阳光温柔的午后三点。男女老少一大群,不断有人说话,不断有人碰出声响。初见甜蜜的笑着叫:“姐——”眼里三分柔情三分暖意。美景温柔的应声:“初见——”王凡和行澈看着他们微笑。夏白纯恍惚了,会不会真的过年了,回家过年了!什么,谁是谁的谁,恩恩怨怨,就结束吧—— 夏白纯叹了口气,严肃的问他:“王凡,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凡还沉浸在老婆怀孕的吃惊之中。行澈悄悄碰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阿姨,我的公司关系很简单。初见签了好几个广告合同,她才二十出头,我不想让她背上不守信誉的骂名。而且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份即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的天分,又能通过工作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她所学专业,自己还很喜欢,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不忍心初见就这么措施掉如此好的机会。太可惜了!” “我问你,我凭什么信你?” 王凡定了定神:“我的人格!” “好,我相信你!”老佛爷准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大家听见这句话总算松了口气,严肃紧绷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笑容。 老佛爷很人性化,接着说:“我也为初见担保,她在谁的公司都是工作关系,她必须诚诚恳恳做事做人。初见,你听没听到!” “听到了!”初见小声答应。 回去的路上,王凡看着美景,“你怀孕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美景习惯的摸摸肚子,“那天叫你回来就像告诉你这事,看到你挺累的,就不想让你太激动了。” “小景——对不起!”他心疼的说:“我知道,我挺过分的。你看见初见的妈妈——挺别扭的吧——” “没有——”她嗔怪的回答,“那天你给我讲她名字来历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挺喜欢初见的,有个这样的妹妹多好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恩恩怨怨总有结束的时候,只要你好比什么都强!”她笑着看他,掌心盖住他半张脸。 他侧头亲了她手掌一下,呢喃着叫:“小景——” 他左手扶方向盘,右手一路紧紧握着美景的手。她说:“我见了初见妈妈,都有点同情我爸了,她妈长得太好看了,初见都没长过她。不过她们母女俩真挺像的。” “嗨,那些事,哪说理去。咱们管不着。告诉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戳她的肚子。 美景娇羞的低下头,“想什么呢你,才多大啊,不知道呢!” 游说成功后的第二天初见再次出现在“凡艺”,王凡死盯着她说:“初见你真是个事儿精!”没见着她的这些天王凡的心里一直空空荡荡的,干什么事都不知道为什么。 初见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暖意,笑着问:“你昨天在我家时,怎么不说?” “死丫头!”王凡拍她后脑勺。 “嘿嘿,姐夫!”初见叫得挺顺。 “什么?”王凡别扭的看着她。 “以后多多请关照,不许再欺负我——” “恩?” “哎呦——”她坐在桌子上,像个老太婆似的拍拍他的肩,“老人家的恩恩怨怨,至于我还要跟着顾忌吗?关我什么事啊?既然我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应该努力地过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是他们的配角。我要去彩排了,走吗?姐夫!”初见看着被自己叫的一愣又一愣的王凡,歪着头得意的笑。 “叫凡哥!”他皱着眉拍她的头,把她从桌子上扶下来。 ------------ 第六章 藕断 ------------ 第六章 藕断(1) 1 大年初三“凡艺”恢复了正常工作。初见发单曲频频获奖,颇受好评,算是小有名气。可是无论如何,她心里还是喜欢做王凡身边那个跑腿卖命的小丫头。从没想过,理论上王凡应该算她的姐夫,也许能走点儿捷径。自幼成长在这样高贵富足的环境里,她比普通人欲念更少。看样子,王凡也没想过。知道老婆怀孕后,他只是把更多的工作都推给她,自己天天念叨着,老天保佑一定要给他生个小公主。别说美景天天听得受不了,答应他这个要不是姑娘就认了,砸锅卖铁也一直生到是为止。全公司都被他念得,天旋地转,耳朵生茧。 初见和王凡窝在暖洋洋的小工作间聊天,行澈推门走了进来,“小凡,初见。找了你们半天,一猜就在这儿呢——” “澈姐!”初见起身给行澈让座,顺势坐到桌子上。 “嘛事?”王凡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尽,仰头看着行澈。 “这个原来的小仓库弄弄还挺温馨的——” 行澈坐下来四处望望,“那个,友台节后准备开一档新节目,选秀类型的。现在开始筹备了,打来电话问我们公司有没有艺人参加。” “他们什么要求?” 行澈看一眼初见,“也没什么要求,还不就是赚人气,为了收视嘛。出点儿名的就行。” “出名的——凡哥去——”初见抢话说。怕被打身子向后稍着,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王凡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又对行澈说:“你看着选吧。” 行澈看着初见,犹犹豫豫的说:“要不——让初见去?” 王凡看着她问:“你想去吗?” 初见晃荡的腿停住了,眨眨眼说,“我听你的。” “算了,找别人吧。我答应她妈妈看好她。选秀节目——我怕风言风语的太多。哪年那几个台不折腾得乌烟瘴气的。” “ZMTV!老关系了,你记得吗?你第一次参加电视台演出就是ZM!也不是真比赛,你知道的,签约关系,像我们这样送去的,比不了几场的。就是海选时为了宣传。我跟他们企宣都熟,打好招呼不会有什么问题。互相帮忙嘛。初见,你考虑考虑,去唱唱你自己创作的歌,多好。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免费宣传了等于,还多个学习的机会。” 初见一听唱歌心也动了:“凡哥——我想去——” 王凡笑着说行澈:“你就是这么骗来那些小孩子的吗?早就想好了,还找我开会。” “其实,他们还想请你去当评委,您去吗?” 王凡不屑的笑了,“我去点评初见啊——这不是太搞笑了!评委和选手是一家,哪个制作人这么有思想!” 行澈嗔怪的拿眼睛看王凡。 “初见,既然想去,就要用心唱。不管是什么舞台,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恩!谢谢凡哥!” 初见开始去电视台排练,王凡送她,一周三次。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春天轻盈又温柔的来了。回来的路上,初见抹去排舞流的汗水。望着车窗外的柳树说:“柳树抽芽了,嫩黄黄的,真好看。”她把车窗放下了,趴在窗口深吸一口气说:“嗯——春天的味道真好闻——泥土香!” “初见,你一头汗,吹感冒了。那么坐着危险,把头伸回来。” “凡哥你闻闻,好不好闻?”她抓了把空气给他闻。 王凡突然有些羞涩的一笑,眼睛还盯着前面的路。 “初见你今天排练什么了?” “跳舞——”她叹了口气,“唱歌不怕,这跳舞,我是真没什么感觉——老师教我探戈,我问他可不可以换华尔兹——老师脸都绿了!” “为什么?”王凡不解的问。 “慢啊——”初见用力的拖长声音回答。 王凡哈哈笑着说,“这老师终于碰到对手了!知道你平时怎么迫害我们了吧!” 初见瞪他一眼,“谁害谁!” “我就知道你不会跳舞,路都走不稳呢。那你上台要怎么办?”他突然担心起来。 初见叹了口气,无奈吐出两个字:“练呗——” 老婆怀孕以后,王凡常常公司家里两边跑,休息不好时常走神。上午和剧组开会,会一开就是大半天,和导演讨论剧本永远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结束回忆开车回家的路上助理打来电话,说约定的那位音乐制作人提前一天到了。要王凡现在回去准备一些初见的资料。好商量初见新专辑的事情。 王凡中途折回公司,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初见专辑的事。走神的功夫,一辆尼桑迎面开过来,还好反应快,车子只是刮蹭到电线杠,逃过一劫。他双手扶着方向盘,惊魂未定。晃动一下肩膀自己没有什么事,仰天长啸:“我的新车!” 他想下车检查一下车的情况,才发觉腿已经不会动了。他双手扶住大腿,接住胳膊的力量咬紧牙关试着再抬一下,浑身像被撕裂般的疼,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汗。他努力用颤抖的胳膊翻出手机,给行澈打电话,“喂——小澈,我在路上,我出车祸了,我没事就是腿动不了。我的具体位置——这儿离公司不算远,就是北三环中路后面的那条我们经常走的小路,知道吧,我们经常吃饭的那家‘摇啊摇’饭店的那条路。”他一口气说完所有话,不允许行澈提问来延迟他的时间,神经平复之后,痛感越发强烈的从脚底向全身袭来。他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 “凡哥——凡哥——” 王凡正无所事事的瞪着眼睛往床上方的那块鸭蛋青色的天花板。听见那个变得焦急万分的熟悉声音。 “今天不是直播吗,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初见背着一个双肩包,红艳艳的小风衣扣子一个未扣,头发凌乱一两根还竖着,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面前。像个火红的小炮竹,“嘭”的一下在自己眼前砸开了。 “我不比了,我要回来看你!” 王凡把头转了过去。仅剩一点儿自然光的病房,昏沉沉的黯然。 “凡哥你别骂我——”初见带着哭腔,呢喃的央求。 王凡平静的保持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初见流着眼泪,“凡哥——对不起——我知道我擅自退赛你会生气。你说过,上台了就是上台了,什么都不能影响自己。可我知道了心里着急,我忍不住了必须过来看见你。等你好了你再骂我,你现在别生气了。”她顿了顿,补充说,“对身体不好——” 王凡重重呼出一口气,低沉的说:“初见我不想看见你——”王凡心中酸楚又失败,上台表演的,怎么能连这点儿控制力都没有。 初见听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在那儿捂着脸越哭越凶。“呜呜”的哭声塞满整间屋子,到最后像水龙头一样只是哭,根本停不下来。 王凡转过头,往上抬了抬自己的上身,伸出胳膊用力拉开她捂着脸的手,“初见——” 手被挪开,初见感觉出一点光亮。想哭,又感觉自己哭花的妆一定很难看。把头深深低下去。 他尽力够不着她的头,只好拽着她衣服的一角,把她牵过来给她擦脸,边在她脸上囫囵着抹掉眼泪,边叹着气说:“唉——傻丫头——” ------------ 第六章 藕断(2) 2 他一只手吊着点滴,一只手举着一本书在看,初见守在床边,低头在看药盒上的说明书。橙黄色小夜灯下两个拉长的温暖剪影,像是电视剧里,利用睡前那点自由时间,各自支配的夫妻。初见把自己现在这片静谧的昏黄里。托着下巴,看墙上两个就快合二为一,相互重叠的影子出神。我为什么要回来?被母亲“绑架”出国的那段日子她想了很多,不是没想过就此逃脱,一了百了。也许就是巴黎的那几滴不疾不徐落下的雨吧,正好打湿在自己心头,记起自己有一段放不下的情。想想在国内,和他撑起一把伞,站在伞下看雨,多美啊!这千里之隔飘落的片片枫叶,是否是他击掌之后寄来的明信呢。 一个“放不下”,自己纵身跳进火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初见就是这样的人。为一个“情”字不计代价的女子。遇见他,生活就是爱,爱就是生活,爱是枷锁,禁锢住她在这生活里走下去。 天蒙蒙亮时,初见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小憩一会儿。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他的病床上! “凡哥?”初见借着一抹朝阳,看见他正坐在窗子旁的轮椅上写东西。 “把眼睛闭上,睡觉!”王凡头都不抬的继续专注的做他的事。 “你怎么能下地呢?”初见撸了撸额头上挡了眼睛的头发。 “我有力气把你弄到床上,还没力气下地?” “可是——我躺在这里让记者看见怎么办?” “你哭的时候小点声,什么事都没有了!”说完合上笔记本,自己摆弄着轮椅出去。 “你干什么去?”初见立即坐起身,异常警觉的问他。 “上厕所,要不?一起来?”一个声音从他身后慢腾腾的飘来。 “啊——?拜拜——”初见闭着眼睛挥挥手,倒回床上继续睡。直到护士敲门进来,睡梦中的初见,一骨碌爬起来躲到王凡身后。 初见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按照医生的指示悉心照料,“凡哥,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工作啊!” “我在写准备拍的电影剧本。” “啊?我们真的自己做啦?什么内容?”初见欢欣鼓舞的站过去。 “你感兴趣?” “当然了——” 初见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个,凡哥,我参与这个剧本可以吗?” “你应该把心思多放在音乐上,你才刚刚起步。既然跟了我,我不会糊弄你。初见,相信我的眼光!”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什么时候不信你!”初见微微撅着嘴,眨眨眼看他。 “好——你比完赛,我们接着录歌!你好好保护嗓子,多睡觉!今晚你就回去吧,不用陪我!” “凡哥你忘了——我退赛了——”初见低下头小声说。 他坐在轮椅上,抬腿踢她屁股一脚:“我还真忘了——” “不行,小澈姐不在,我怎么能离开!凡哥你把衣服换下来,我送去洗!”说完初见递给他干净衣服,推门离开。行澈正好进来,两人撞个满怀。 “澈姐——”初见惊喜的叫。 “初见我是来接你的,你连着好几天熬通宵,这样不行。我一会送你回去换换衣服,睡一觉。”行澈神情有些疲惫,也没有往日见到他们的笑意。 “我不累——”初见畏畏缩缩的小声回答。好像小天使就要被从上帝身旁抓走了。 “不累也不行,明天你的音乐制作人要和你见面。” “我制作人?凡哥,不是你吗?”初见惊诧的看着王凡。她还不知道,王凡就是为了她的新专辑,才出了这场意外。 “初见,我不是神,永远可以保佑你,你总得往更高的方向飞吧!” 初见的表情凝固了,他不知道王凡是什么意思。只是那种不安的痛苦感觉又一次向她袭来。 “初见,你在车里等我,我和凡哥说点事。” 初见,欲言又止,神伤的向王凡看了一眼,离开了。 等初见走远,行澈才开口,“那个——小凡,我来是告诉你——美景她流产了!” “什么——?”王凡惊诧的瞪大眼睛。 “不过你别着急,她就是今天早上一听说你出了车祸,心里着急要来医院。去洗手间的时候出了好多血。医生说是她体质不太好,很容易流产。” “美景人呢?怎么样了她?吓坏了吧?”王凡急急的问。 “给打了‘黄体酮’,大人肯定没事。孩子还得观察看看。” “大人没事就好!”王凡虚脱了似的说,吓出一身冷汗。他沉痛的问:“保不住了吗?” “没,保住了!可是这流产,怕再一次就保不住了。美景不让说,我担心你到时候知道就晚了。” “不行!我要出院,小澈办手续,我要出院!”王凡说着,要换衣服回家。 行澈赶忙拦住他,急声劝导:“你坐个轮椅,回去能帮什么忙?想动动不了,眼睁睁的干着急!她见到你还得照顾你!你一回去,她不什么都知道了吗?这还怕你生气呢,说自己当妈的孩子都保护不好,哭了一早上,你消停消停吧。” 王凡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腿,咬牙切齿的说:“那你还不快走!她一个人在家不行。” “别紧张,她睡着了我才出来的,你的医生和营养师都在家里陪她呢。她不让我说,可是你得有这个准备!她身子弱一旦有什么事,最需要你冷静处理!老婆比什么都重要,懂吗?”行澈用力的说,薄薄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恩,我不会告诉她的。我懂——”王凡颓败的叹息,乱糟糟的头发,耷拉着肩膀,整个人蒙上一层风霜后的萧索。 从此二人为了这个小生命,就要过上互相欺瞒的日子了。 “还有,美景心脏一直不好,我觉得你们生完这个就别再冒这个风险了。儿子多聪明啊,好好培养。你这个人就是别扭,人家都喜欢男孩儿,你偏偏要女儿。” 王凡看着行澈,又叹了口气,自己孤独了那么多年,就希望有一个孩子多,热闹的家庭。塞满噪音,塞满吵闹,塞满——幸福!却从没想过美景为了自己这个看似温暖的愿望,付出了多少辛苦,忍受着多少疼痛。甚至还有自责! “她要愿意来医院。。。别拦着了,让她来吧。”他把住院服的扣子系好。 “还有,澈姐,我想多腾出点儿时间照顾美景,初见你想帮我带她一段时间。”王凡边整理衣服边说。 行澈点点头。 “小澈——辛苦你了!”他抬起头,注视着行澈,深情的说。“你说我命怎么这么好,竟碰到傻丫头了——小景傻——初见傻——小澈你最傻——!” 行澈下力捏捏他的肩,“走了,初见车里等着急了。” “澈姐!”王凡叫住走出去的行澈,“这件事别对别人讲!。。。初见也别说!” 行澈抿了下嘴说:“我知道,别太担心了,好好休息!我会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的。” 安抚完俩病号,初见还在车里候着。取车的路上行澈心想,最底层的员工,没事翘班,有事辞职。最高层的老总,有事没事往医院折腾。看来最低层和最高层的人都是脆弱的,只有我,这个中层劳动人民干劲强盛,韧劲十足。我就是夹心饼干的那个芯,掉渣裂纹的都是外面,只有我,水泡,暴晒,都不怕。 ------------ 第六章 藕断(3) 3 行澈回到车里,“等着急了吧——” 初见落寞的摇摇头。 “初见,凡哥最近身体在恢复,不能太累,所以我先带你一段时间。” “恩,我知道!”初见对她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说,你跟凡哥哪个带我不都一样吗? 行澈看着稚嫩的初见,抚顺她被微风吹乱的发丝,不住感叹的说:“初见你真幸运啊——” 初见无辜的眨眨眼,“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小澈和轩尼诗的事,初见也听见一些。初见最先反应的就是这个。娱乐这个圈,根本没有秘密。看似大迷宫,其实哪堵墙都是漏风的。 她轻轻笑了一下,眉梢有微妙的变化:“初见,你和凡哥的唱片,虽然很受欢迎,但是根本没赚钱。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吧,你受欢迎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凡哥。给‘凡艺’的电影投资的人说,如果你不出演,不参与相关的广告拍摄和宣传,他们不考虑投资。” “他们瞎了眼——”初见狠狠说。 “初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时代,凡哥打拼这么多年累了,让他歇歇也好。” “那是为什么?”初见不可思议的问,在她心中王凡也许就是神,她从来不愿承认王凡和常人相同的任何一点,比如慢慢变老,比如他会累,再或者任何人口中把他当正常人。难道任何辉煌的巨星,都会有星光泯灭的那一刻吗。王凡的时代,真的是澈姐口中的吗? “凡哥就是累了,休息一下。他永远都是最厉害的!”初见倔强的仰起脸。 初见不懂,她仅仅想做王凡背后的那个人,做王凡的一级台阶,让王凡继续耀眼下去,自己双手合十,仰望崇拜,足以。或者说,她只想单纯的欣赏他,赞美他,永远臣服在他脚下。 “初见,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你和他的骄傲!应该说,这件事情上,你是胜利者,他是成功者,懂吗?” “可我只希望凡哥是成功的,胜利的,耀眼的!我就只想做他背后出力的,能帮上一点小忙的那个人就好。” “初见,我想凡哥一定给你讲过‘麦琪的礼物’那个故事。那故事他对许多人讲过。事实只有你做到了,也只有你能做到!事实清楚的摆在大家面前,旁观者清。你已经坐上宝座,就算你还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也自会有人为你加冕。你现在就坐在‘凡艺’的宝座上,大权掌握在你手中,你说,你是希望‘凡艺’取得更大的辉煌,还是让你的子民都流离他所,还是饿死?你不想成为凡哥的骄傲吗?” “我。。。那。。。撤资的事。。。凡哥知道吗?”初见被这样咄咄逼人的行澈吓坏了,诺诺的问。 “能拖一天算一天吧,他出来单干挺不容易的,我想我能解决的就不想再给他压力。一个人支撑整个公司。不过还好,还好有你!”行澈温柔的拍拍她。 “澈姐,那些加起来,要多少钱?” “唱片搭进去的,员工的工资,影视剧,加起来算一算,三四千万吧!” 初见对钱没有太多概念,她对这个数字的想法是,她妈一面墙衣柜里的衣服,再加上包和鞋。想想也得赛满一间屋子,随口说了句:“这么多!”初见想,就是她妈有钱,她要把那间屋子的衣服,包,加鞋都搬走义卖,她妈也得血洗‘凡艺’。 此路不通! “澈姐,我答应那个投资,我拍广告。电影我也拍,可是凡哥知道了怎么办?” “咱们先把问题解决好了,再让他知道。不给他抽风的机会!”行澈老谋深算的说。 “我还真怕他跟我喊!”初见多少落下点儿病根儿,想起他那大嗓门,和面目狰狞如牛鬼蛇神般的丑恶嘴脸,她就不寒而栗。 “初见,谢谢你!其实,你等于救了‘凡艺’!” “澈姐,别这么想,我是‘凡艺’的一员,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凡艺。”初见诚恳的说。 ------------ 第六章 藕断(4) 4 王凡提前出院,来接他的人并不是熟悉的老搭档。 “行经理呢?”他问。 “她出差了,在珠海。”员工生硬的回答。 “公司有活动?”王凡一头雾水的问她。 “Amy姐的广告,行经理和她拍广告去了。” 王凡没再问,低头尽力快步的走进车里。如果那时能看见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应该是这样的。眉头皱得很像没过水的抹布。脸黑得跟快烂了的紫茄子似的。离爆发就差千钧一发,空气被静谧和脚步声压抑得喘不过气。 “初见呢?”他一进公司看见早已等候在一侧的小助理,问。 “Amy姐去拍广告了,刚走,拍三天。”助理孱弱的声音让王凡竖起耳朵才能听见。 “什么广告?谁的广告?谁让她去的!”他大声问。 “电视台的那个广告,澈姐陪她去的!”助理理所当然的看着王凡。 三天后,初见拍完广告,欢天喜地的和行澈回到公司。进门就听说王凡提前出院来上班了,而且这几天都不怎么爱说话。二人对视半秒,闪人可能性不大,很想立地成佛,又怕王总不给这机会。没有罪也得像模像样的负荆请罪去。 澈姐,打头阵,预备挡子弹,堵抢眼。初见跟在她后面也不看路的低头走,心中默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澈姐昂首挺胸,阔步前进,理当气壮的站在王凡面前诧异的说:“你怎么提前出院了?” “我要再多住两天是不电视剧都拍完了?” “这都是我的意思,不能愿初见。” 谁知狙击手不愿在她身上浪费一枪一弹。一句话回之:“你责任是够重大的,先回办公室,等会我再找你。夏初见!你给我过来!” 王凡的眉宇间蒙上一层冰冷的寒霜,那张脸比扑克牌亮堂多了,一张钢铁板,决绝的散发出寒光阵阵。 初见几乎是蹭到他面前,像个不废摧毁之力就能撕烂的纸片儿。孱弱的看他一眼。 王凡看她一眼之后,目光就掠过她头顶望向别处,五分。。。十分。。。十五分。。。半小时。。。王凡还未说话。 过了许久,初见拿眼偷偷瞄了他一下,她担心他受伤的腿旧病复发。她寻思告诉他,要不您拿个凳子,坐下慢慢看我站着成吗?最终还是没敢说,只是小声叫了句:“凡哥——” 王凡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温暖的眼光慢慢射向脊背,初见觉得周身被晒得热乎乎的,额头渐渐冒出晶莹的汗珠。应该是中午了,走廊里不再是安静中夹杂着窸窣的脚步声,而是慢慢变得嘈杂。时不时的有人偷偷望里边看一看。 初见昼夜赶工连拍三天广告,飞机落地直奔‘凡艺’,因为今天才是王凡出院的日子,她着急去接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罚站一上午头昏眼花,双腿直打战。她估计,自己最多再坚持十分钟,他再不休战,自己肯定扛不住。开始咬紧牙在心里默念,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她的腿在自己默念得最激烈的时候,毫无尊严的一歪,跪在王凡脚下。 大家傻了似的看着初见,他们以为这次王凡发飙过火了,初见会才这么过激。天知道她是饿得没力气支撑身体,一个不凝神栽倒在地。 王凡毫无准备的,只感觉眼前出现一个黑影,“刷”的一下就消失了。低头看见初见的时候,门外行澈的“眼线”早已眼疾手快的冲进了,上前一步伸出援手,欲要把她扶起来。抛开“凡艺”的“绩优股加潜力股”不说,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跪在地上,也不好看啊。这要传出去成什么了。 初见也是想着站起来接着挨罚。谁知,挨千刀的王凡快她一步,对扶着她的人大呵一声:“别管她!” 初见也够倒霉了,赶上行澈关禁闭,林翰不在家。她深埋着头,眼前天旋地转,耳朵里有空洞洞的巨大回响,她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身旁边的桌子腿,让自己有点可以支撑的力量。膝盖上薄如蝉翼的透明肌肤,死死磕在嵌满沙石的地面。蜷缩在一起的身体,不敌身后的椅子高大。 初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觉着跪着比站着舒服多了,至少不用两只脚苦苦支撑着摇摆的身体。 “你给我好好反省!”王凡说完离开。 她用余光看着他的脚慢慢离开,走路还不是很方便。 他站在门口大声说他们,“你们都散开,少管她!” 一个人上前搀扶起他,大家都跟着王凡离开,剩她一个闭门思过。 “妈的!”初见小声而清晰的脱口而出。她毫无防备的从自己嘴里咕噜出来这么一句,抿着嘴眼睛四处转了转。再低头看看自己,拂掉膝盖上的细沙,头靠着沙发,双手抱膝坐在了地上。 ------------ 第六章 藕断(5) 5 “去看看初见!”王凡走进行澈的办公室,冷漠的说出五个字。 行澈正忙着处理工作,从一个个小山丘一样的文件中抬起头对他一笑,“你不是还要找我算账吗?” 王凡没多说什么,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让受伤的腿伸直。 “腿没事了?”行澈语气软软的,关心的问他。 王凡看她一眼,顺手拿起桌边的一只笔在纸上乱画。行澈离他很近,她好像许久没有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他眼睛好像很大,像一只被伤害了的需要受保护的小动物,眼里有一圈乞怜的无辜的薄泪,“澈姐,你说我们谁错了——” “我听说你俩就这么站了一上午——小凡,你脾气得改改了。你说说你,生气归生气,你自己腿还没好,你怎么能一动不动站一上午?!你留下毛病怎么办?还有初见——你又把她怎么了?我可是提醒你,她妈可算把她交给你了,就算初见愿意,随便你使唤,你也不能不把人妈的心头肉当事儿。” 行澈压低声音,悄悄说。“怎么说,初见现在也算你自己家的人——”她接着说:“你生气也得值得啊——什么事儿都不问,就把大伙折腾的鸡飞狗跳的,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王凡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她刚刚起步,成绩说明一切。你在这行这么多年,知道培养一个多不易,毁掉一个有多轻松。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么就这么急!”王凡咬牙切齿恨恨的说。 行澈惊诧的看着他,嘴张了张被他的话堵住了。 “我没说不让她去,但是你不能占她排练的时间。她是歌手!不是三流明星!”王凡大声说。 “我不急行吗?”她大声质问。瞬即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累了,我去给你倒咖啡——”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都被牵扯得生疼。 行澈递给他一杯咖啡。“你听我说,本来这话我不想说的,你知道凡艺现在什么状况。我不带初见出去,能行吗?” 行澈把那日在医院楼下与初见的对话,告诉了王凡。 “你说,谁的错?谁都不错!都是在为这个家好!你别再伤初见了,她还小,你慢慢教啊——”行澈疼惜的说。 “他妈的傻!”王凡清脆有力的骂她。言简意赅,说完像喝“烧刀子”似的,一口闷,一杯滚烫的热咖啡进肚居然没什么感觉。 王凡的胸腔燃起熊熊烈火,焦灼炙烤着他的心。初见越是心甘情愿的好,越让他觉得受之有愧,心疼像被淋了热油,愈发的疼。曾经以为,这纷杂熙攘的功利社会里,像初见这种人是没有的,因为她根本存活不下来。初见是个奇迹,不当心跌落在他掌心的小天使,自顾自的散发着善良和美丽,她却浑然不觉。 “Amy,喜欢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语气恢复常态。 “据我观察,她应该喜欢——松鼠!初见在外地看见之后一直叫——那个好可爱啊——飞机上让不让代!” “松鼠?”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行澈,“这东西你要我去哪里去找!” “那女生——都应该喜欢狗吧——” “狗?活的?” “那当然啊——你别告诉我你要让她在公司遛狗啊!别人看见那像话吗?再说,你不是对狗毛过敏吗?” “我走了!你去劝劝她!她刚才跪地上了——”王凡支撑着桌面起身离开。 “什么——?”留下行澈一个人不可思议的说。 。。。。。。 初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爬到沙发上的,一觉睡得很甜。夜幕低垂,屋内丧失光线,很黑。她感觉身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往她脸上蹭,慢慢恢复知觉后发觉是潮乎乎的舌头在添她的脸。 “啊!什么东西!” “初见,是我,来看看——” 她睁开眼,一阵头痛恶心向她袭来。 “呀,小狗——”初见惊讶的看着它。努力让自己看不出什么异样。 王凡坐下来,赏心悦目的看着初见逗小狗。 初见住在小狗的两只前腿,让它起来,立在自己腿上。半抬着头看着他:“凡哥,你不生气了?凡哥我错了,对不起——”她对不起说得太多,自己说着说着都没底气了。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她把小狗放在地上,“其实,你再住三天院挺好的——” “没挨着骂难受是吧。”他抬腿轻轻踢她一下。 “凡哥你今天怎么没骂我?”初见认真的问。 “我真让你气得说不出来话。你说,所有人力物力都在等你一个,录歌的人居然敢不在,你知道我要录歌前,都提前多长时间做准备吗?我是新人的时候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演唱会所有工作提前三个月都停下来,为了排练!你呢?三天,三天都不行啊,跑得影儿都没了。” 初见听着听着,突然低头哭起来。 王凡措手不及的说她:“我又没说你什么,哭什么!初见——以后我不会再说你了,小女孩总得长大的嘛。成天挨骂,怎么能长得好。” “凡哥,我是不是很差劲?我为什么总是做得不好?是不是我认为是对的事,它一开始就是错的?”初见抬起头伤心的问他。 王凡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来看看,咱家来新人了——” “你不是让我专心录歌吗?” “也不谈恋爱,怎么知道什么是爱?就养只狗,学学呗!” “你让我和它谈恋爱啊?”初见哭笑不得的问。 “你多大?” “二十三啊?” “狗一样的年纪,不是正合适。” 初见瞪着他想笑。 “看什么看?有本事那就去找一个!‘凡艺’可没霸王条款!” 初见撅着嘴不说话。 “好好待它,它是你弟弟。”王凡把狗塞进初见怀里离开了。 “弟弟—— 哪有一上来就那样的,舔人家脸!”初见举起小狗,逗它玩。 ------------ 第六章 藕断(6) 6 初见的专辑录制顺利,时间像她指尖滑过的音符一样,流畅而过。今年这个夏,是个多雨的季节。 她MV男主角大家一致推荐王凡,他却声称自己超龄,主动回避,初见气得好几天不想和他说话。 深夜的这座城和所有人一样陷入安静深沉的睡眠,只有散落在各个角落那灯红酒绿的酒吧和各怀心事不安的人群,好像沉睡的城市那色彩缤纷的梦境一般闪亮,迷离,虚幻,转瞬即逝,怦然心动。 初见来到王凡经常出没的酒吧,径直走到他专用的包房去找他。服务生帮她推开门,她停住脚,在门口站着发愣。看着王凡和他那几个“酒肉”朋友,侃天说地的聊,好像在看无声电影。是林翰最先发现了渺小的她像来伸冤的怨女,站在那高大的金碧辉煌的那扇门前。 “Amy吗?快来快来!”微醺的林翰,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招呼她。 “翰哥——”她快速打了招呼,从他身边穿梭过去,径直走到王凡身边,抿嘴看着喝大了的正跟弟兄掏心掏肺的王凡。初见戴着墨镜,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哎,Amy来了!”林翰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凡。 王凡醉醺醺的歪着脑袋看她半天,不以为然的问:“这么晚了——出来干嘛——?”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对冤家又结了什么仇,害怕王凡发脾气,全场鸦雀无声,观望局势。 初见目不斜视,摘掉墨镜,义无反顾的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背,俯身深深吻住他。 这突袭的一吻,把王凡惊得酒醒了大半。欲要分开她时,初见抢先抬起头松开他。 王凡全身僵硬,陷在沙发里。仰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恍然间叹出一口气。叹气声深沉又悲壮,很无奈,夹杂着无法分辨的心痛。这声音初见懂,别人不懂! 有人心人帮王凡摆脱尴尬,带头起哄似的鼓掌叫好。“暂停”键复原,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继续喝酒,唱歌,玩牌。 “初见,你干什么?!”王凡依旧是训斥般的质问。身体还向后挺着。 “我明天拍的MV,要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接吻。我的初吻,既然给一个陌生人,不如给我的——恩人!”初见面不改色心不跳,比王凡还义正言辞。起伏澎湃的心,顷刻异常平静。她甚至可以掌控自己,把“恩人”念得昂扬顿挫,百转千回。 说完对环视众人,付之一笑,大气沉稳的说:“打搅了,大家完得高兴!明天还有事,原谅我先走一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凡看着她的背影,身子往上抬了抬,又坐了回去。 初见一走出包房,戴上墨镜,眼泪刷地落下来。像下着一场凌乱无妨的雨。砸得自己千疮百孔。 第二天的MV拍的很顺利。助理第一时间给王凡送来制作精良的样片。 “这是什么?”王凡在埋头调整剧本,头也不抬的问。 “Amy姐刚刚拍完的MV!” “这么快?”他抬起头。 “恩,导演说她镜头感很好,很入戏!节省了不少时间。” “给澈姐!让她审!”王凡听见那个无意的“很入戏”,莫名其妙地心生厌烦,不想去碰。 他翻了几页剧本,想了想拿起电话,“初见,你在哪里?” “在澈姐家!”初见精神欠佳,懒洋洋的回答。 “来公司!” “王总!我宣传唱片半个月,走了十八个城市,一天没歇,连拍一夜MV,早上四点才结束,现在还没吃饭。”初见大声嚷嚷,以示不满。 “澈姐呢?”他声音软了下来。 “她也没吃饭,公司上班呢——” 王凡没了动静,二人陷入静默有一会儿,初见泄了气的小声告诉他:“澈姐放我假——她说让我休息一天——” “你的电影你还拍不拍?”他突然问。 “你们不是早就开机了吗?不是说不让我拍了吗?”初见闭着眼睛,讲电话像呓语,自己就像踩在云彩上说话,忽悠忽悠的晕。 “一年前我还让你滚呢,你怎么没那么听话?” 初见无语。 “想不想拍了还?” “拍!”初见睁圆双眼,语气坚定,视死如归。 “那行,你在家待着别动,我过一会儿到,要不你先睡一觉吧,我晚点到。” “别,不是,不用晚,我不困——” “等着吧。” 放下电话,初见挣扎着爬起来,洗脸梳头换衣服。她妈自幼教育,衣冠不整不可见人。 没多久,王凡按响了门铃。 自上次初见献上初吻之后,第一次见面,两人感觉有些尴尬。 “坐!”初见一副女主人姿态。 王凡应声,拘谨落座。 “喝什么?” “随便。”王凡四处环顾,看着熟悉的一切,这明明是自己的根据地,什么时候成她家了?要说澈姐这个家,除了卧室是自己的,其他还真跟办公场所差不多。从屋里根据经验渐渐积累的物品就不难看出,这就是一间多功能的写字间。 客厅正中摆放着和会议室桌子大小差不了多少的写字台,周围一圈儿的座椅,能做十几个人。地下一层,是台球桌和麻将台,厨房改造成吧台,浴室里男士,女士专用物品,各置一套。 初见端来一壶咖啡。给他到满一小杯。 “弄这么多?” “减肥!”初见一杯已经下肚。 “一直没睡好吧!听澈姐说,你现在喝咖啡一壶一壶的,宣传期烙下的毛病,这个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初见坐在对面看着他,听着他说,并不着急说什么。 “你没吃饭呢吧,出去吃饭去。” “走不动了,不吃了——”初见一想出去就是赔笑脸,头都大,她实在累得给不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微笑和涵养。 “要不,我给你做点?我就会做蛋炒饭,吃不吃?” “那不是越吃越混蛋吗?” “什么?” “小时候我妈总说,大米饭,炒鸡蛋,越吃越混蛋——”初见念童谣似的奶声奶气却十分认真的背个他听。说着说着,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你小时候太能吃了,你妈吓唬你呢。”王凡笑着说。 “什么啊——真的——” “没事,反正你也够混的了,不差这一碗,你姐家还有鸡蛋吗?”说完他自己熟门熟路摸进厨房,拉开冰箱找鸡蛋。行澈家这冰箱,简直让他无语,“这都是什么啊——你们这些女孩子不怕食物中毒啊——”王凡撇撇嘴,来回翻冰箱里一格格的抽屉。 “怎么了?”初见凑热闹跑过来看。 “你看看你们,化妆品,饮料,营养液,药,啧啧——还有文件夹,这不交叉感染了?哪有这些东西和吃的放一起的。”王凡一想到自己家被美景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应俱全的家,在再看这俩位职业女性和女明星,就明白男的为什么那么原意找没啥“上进心”的了。 ------------ 第六章 藕断(7) 7 初见眨眨眼,理直气壮的说:“面膜就应该放冰箱里啊,这,这还有你的呢。”她拎起一袋给他看。 “不和你挣,唯妈和女儿难养也——,闺女边儿待着去,厨房烟大,对皮肤不好。” 初见撇撇嘴,心里说,澈姐要是听见你说她老,能把你扔锅里炒了。 “凡哥——鸡蛋打之前得洗——”初见在客厅里伸着脖子嘱咐。 “瞎讲究!”王凡不屑的说,手里还是好好的洗了。 王凡“乒乒乓乓”一通敲炒锅,鸡蛋末,胡萝卜丁,葱花散落一地,油也溅得四处都是,等他端出那精致的小碗,初见震惊的看着,烫的直摸耳朵的他,他掉的那些食材,绝对比眼前这碗里炒熟的多。 开饭喽——快尝尝!好吃吧,多少年没做饭了,手艺不减当年!明儿我要破产了,就卖这个招牌饭。找你拍个照片儿,挂那儿!”王凡越说越来劲。 初见尝了一口,也许是太饿了味道还真不错,“算了。您还是好好留着凡艺吧,我觉得你还是卖蛋炒饭破产的几率比较大!” 王凡一笑,“给吃的还不饶人——” 王凡看着拿着小勺猛往嘴里塞的初见,疼爱的问,“宣传结束了吧,辛不辛苦?” “还好,和跟你在一起时差不多。”初见忙着吃饭,口齿不清的说。 “宣传只是一个策略,压力别太大。你要分得开什么事应该施压,什么要学着轻松应对。要不然你一定会很累。” “我看了你的MV,很不错啊!”王凡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死样子。 “谢谢!” “你和霍佳期的感情戏拍的很入戏啊!”说着很随意的把一杯白开水递给她。 “你根本没看我的MV!”初见放下手里的碗匙,肯定的看着他。 “什么没有看——”王凡错乱的回答。 “删掉了!”初见说。 “什么?”王凡诧异的问。 “我说,删掉了!”初见大声说,接着又意兴阑珊的补充,“我不和不了解的人接触。没感情——” “初。。。”王凡来了精神,刚要说什么,手机又尖锐的响起来。 放下电话,他急匆匆的说:“初见,这是剧本你好好看,有什么意见记下来,再说。公司等我开会,我得马上走。你——休息几天吧,等我电话。” 初见站在门边嘱咐着,“开车小心点儿——” 他走了,她站在窗下看他熟悉的背影,想起当练习的时候也是这样心心念念守着他的背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直到消失在尽头。初见看着,似笑似泪。 澈姐晚上没回来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睡意全无通宵读完剧本。第二天早上,剧本平整安静的出现在王凡的办公桌上,却不见初见的身影。 王凡翻开它,没见任何改动。直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一行娟秀有力的钢笔字:我爱你!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爱着你! 王凡听见“嗡”的一声巨响。然后胸口被什么东西顶住,他狠狠地握了下拳头。下意识的迅速把剧本锁进抽屉里。整个人呆呆的坐着,之后又把头伏在胳膊下面趴在桌子上。像是一块电池,悄无声息的被瞬间释放掉最大的能量。过了一会儿,他随着呼吸的频率,在心里一呼一吸的说,初见我知道——可是你不能说——初见我知道——可是你不能说。。。 他走到露台,深吸一口气给她打电话。 “喂,凡哥——”电话那边是一如昨日的平静声音,就像一个老练的研究员在等一个了如指掌的简单的化学实验结果。 “初见,下午有时间吗?”王凡轻轻咳了一声,他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有!” “出来吃个饭,大伙热闹热闹!” “我不想去,乱糟糟的,人也不认识。我想休息。”初见喃喃的说,她好像着凉了,有很重的鼻音。 “那——天气这么好,我们去郊外走走。”王凡坚持着,露台上只有他一个人,风声从耳边刮过,让他有点听不清自己说些什么。他想要再肯定一下刚才说过的话,“初见,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我们两个出来走走!” “啊?好!”初见答应,却也忐忑。或许是那留言起了作用。 王凡带她去爬山,顺着一级一级的台阶走到山顶。站在眺望台上,初见惊呼:“哇——这里原来还有这种地方!这儿太美了——脚下居然可以望见这座城市——” “你以前没来过这儿?”这个地方应该是这座城里每个人的记忆。太平常了。平常到,没有人愿意把它当做旅游的一处,却每个人都不会把它忘掉。 初见摇摇头,对于这座城的记忆,除了她妈妈的大房子,其他都被和王凡有关的一切占据。小时候的事在远了,都是飘渺又不真实的零散片段。国外待得久,也并没有反把他乡作故乡。这些年,自己好像浮萍一样,飘荡,流离,居无定所。对那儿都不会留下太多情感。她的准确记忆,是从初遇他的那个夏真正开始的。 ------------ 第六章 藕断(8) 8 王凡望着飘渺的远方,感叹说:“我以前经常来这儿——” “你喜欢高的地方?”私房菜馆,公司露台,高高的山顶眺台。他带她来的许多地方都是高处。 “算是吧——以前有个长辈,他告诉我,如果你害怕站在台上,那就让自己站在更高的地方。” “为什么?” 王凡没有回答。他目视前方,深思熟虑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初见,你的剧本——我知道了。” “那你呢?”初见想不到自己会问他,她从没想他会如何回答她,她只是想让他懂。 “初见,你看,夕阳美吗?”王凡望着染红了半边天的昏黄夕阳。 她深吸了一口气,“恩,从来没有仔细看看这个城市的落日,它真美!”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看到——它旁边的云啊,一层层的,金灿灿的!还有前面的树,快与天相接了。凡哥你看那几块石头,被阳光反射得真的像活了一样!虽说它们没有生命,你看它们明明再动还发光!大自然真的太伟大了,太美了,恢宏壮阔的美!”初见随着视角不断的扩展,越发激动的感叹生命的伟大! “你太小了,风景总是越看越宽的。初见,什么时候都别这么轻易地以身相许!” 初见似笑非笑,轻声说:“我知道!” 他拉她向里边走,离开山边的护栏,正对着她说:“我不是个好男人,但也不想做个混蛋。初见我不想骗你说,好男人多的是。但我要告诉你,至少要找一个爱得自由的,这是根本,才对得起你自己。” 太阳下降,阳光渐渐变得稀薄,一阵风吹过初见单薄的身体觉出这山上些许凉意。 “我不要!”她说。 “初见你和我不是一条路的。” “我不懂!” “你不属于我,你有你的自由,你要去找到那个人,你爱的还是爱你的人。你还是个孩子,大一点就明白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懂,不能学自欺欺人——”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就这么简单!我不会打扰你的,也不会搞乱你的生活。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我,爱着你!” 最后一点儿夕阳的余辉很快就没了,暗沉的夜幕让人感觉沉闷。王凡离开她,站在不远处,点燃一根烟。 初见看着这个有些寂寥的高大背影,伴着徐徐上升的烟雾。她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沉闷,乏力。 她站到他身后说:“我不在乎时间,也不需要什么相守到天长地久,只是心里知道,有你有我就够了。” 王凡错愕了。他真不知如何是好,爱与不爱都是伤害。初见不是站在他背后跳进万丈深渊的人,他也不允许她做什么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牺牲者。初见是无辜的,让她爱上自己他是可耻的。他从来没有过这么焦急难耐的要和一个女人划清关系,不是害怕玷污了自己,是一定要小心翼翼的,不能委屈了初见! “你不信吗?凡哥!”初见顺势想抓住他。王凡弹簧一样迅速退后了一步。初见扑空,摔在地上。 王凡一惊扶她起来,对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进来控制着呼吸的她说:“初见,我陪你,陪你等到爱你的那个人。” “那就等吧——”初见说得像叹气一样。尾音拖得似乎要长过地老天荒。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明天有活动吗?” “王总,您是我的经纪人啊。您在忙好歹也得关心一下,下面的盈利吧。”黑色的空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说话也变得轻松起来。 在车里,他才看清楚这一跤,摔得不轻,“你的腿明天别露出来,礼服别穿了。我回去给你找大夫,女孩子不能留疤。” “留着吧。” “什么留着?” “我说要是落疤就留着吧,留个纪念。” 王凡叹口气,手掌习惯的盖住她擦破的膝盖:“你这膝盖啊——真是多灾多难——”完好无瑕的初见,就像这柔嫩脆弱的膝盖,慢慢在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一条条抹不掉的印记。 王凡温柔的手掌盖住的一霎那,初见过电一样抖了一下,她可怜的祈求他:“凡哥求求你——先别碰我——求求你——” 王凡抬起手,晃了晃,迟疑的收了回来。 车子开动,驶向原点。 到澈姐家门口时,王凡看了看她,说:“回去准备准备,好好拍。” “你会参演吗?”初见追着问。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确定的说:“演!” “演哪个?” 王凡端详着她,扬起嘴角,温柔的缓缓说:“到那天我告诉你!” 目光时温柔的一把刀,扎进她的心房。 ------------ 第六章 藕断(8下) 9 王凡虽然一人分饰二角,也没有几场戏。“回忆童年”的那一段演初见的爸爸,正剧里演她的亲哥哥。 这就是他给初见的答案。他把能给的都给了她,所有一切都名正言顺的发乎情止乎礼。 初见明白,但为时已晚。初见深知她已经无法再爱别人。从一开始,初见走进了他安排的战局,一步步沦陷,一局局失守,没了后路可以退。就像徐志摩说的那样,“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记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她在她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他。是幸运也是不幸,但她都甘愿。 剧本内容如印在自己脑子里一样扎实,却一见王凡就方寸大乱。 就是那句,“只要想起你就又爱又恨!”初见每次半句没说完,眼睛就湿了。还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还是愣了神接不上下句。 好脾气的林翰拿她束手无策,暂停,休息,从来,再一次,暂停,休息,从来。 王凡脸黑,当着群众演员的面警告她说:“夏初见!做演员一句台词都说不好,这像话吗?再错看我不饶你!” 初见眨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他知道她为什么总也说不好。 在一旁观看拍摄的初见的歌迷不干了,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唏嘘,胆子大的冲着不远处的王凡大声喊:“凶什么凶啊!不就一句吗?你自己说错了好几句呢!” 此情此景让初见哭笑不得,赶紧低头离开,钻进车里。回头才发现王凡也跟了过来。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去!”王凡命令她。 “我去外面,你休息吧!”初见淡淡的口气。 “进来喝点咖啡,眼睛肿了上镜不好看。”王凡中气十足的要求她。 “你就那么怕我?”王凡歪着头端详她,“不像啊!” 初见缓了口气,抿住嘴。 “夏初见,我求求你!就一句台词,一会儿一遍过了好不好?再哭全世界都疯了!”王凡盯着她的眼睛,乞求又怜爱。 “那你别看我!”初见低头吹吹咖啡。 “大小姐!我是你哥,为了找爸爸,丢下你。十几年再相见,我不看你看地啊!你们穿那么凉快,我这衣服厚的生痱子了都要!” 初见被他着急说话的样子逗笑,没憋住一口咖啡喷出去,溅他一脸一身。 “夏初见——”他嗔怪的叫,“这衣服!我等会儿怎么拍啊!”王凡无奈的看着这个冒失鬼。 “呀!凡哥!怎么办?”初见慌忙找东西清理,一转身胳膊肘把王凡手里的那杯也刮洒了。 “初见——不是吧——”王凡不敢相信,西装裤子也作废了。 “对不起啊——怎么办?”初见惊悚的看着他,胳膊顺势去拉车门:“找,找那个服装师一定有办法!” “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你待在车里别出来!”他拦住她,脱下衣服,下车找林翰。 初见看着二人你推我搡了半天。 林翰不可思议的对他大声嚷嚷:“你要死啊!你一演员有没有点职业精神?怎么穿着衣服喝东西呢?” 王凡摊开双手,慢腾腾的嘀咕:“我光着喝好看吗?” “你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咖啡喝到身上!演了十几年戏了还犯这么低级错误,唱歌去吧,为什么不唱主题曲啊?”林翰一导上戏,六亲不认,戏比天大。 王凡低着头,双手插兜,任凭他的数落。 “主,主题曲?那不是应该初见唱吗!”王凡迟疑了一下。 “她都唱啊,你真拿她当铁打的呢!” “那就找别人,我不唱,来不及——”王凡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自己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你们的事,我不管,服装!”林翰侧头大声喊。 服装师听见被宣,匆忙跑来查看伤情,摇摇头,没救! 还落井下石的补了一句:“导演,这衣服是借的,好几万呢。” 听见这话,林翰不气了,看着王凡乐。王凡像一口气儿吞好几个汤圆儿,粘嗓子眼儿下不去,脸憋得像紫茄子。 三人开始又一轮激烈讨论。 罪魁祸首端着咖啡坐在车里,看他们像演哑剧,助理导演向她走过来。 “Amy姐,这场戏改在室内,你准备一下。” “为什么改啊?” “凡哥不小心把咖啡洒衣服上了,弄不掉,接不上戏了都得改!” “他洒的?”初见诧异。 “是啊,说是太烫没拿住!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当的。”说完,突然想到初见也算王凡半个助理,谨慎的看她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姐,走吧,导演催了。” 初见叹口气,走下车跟副导演去片场。 开拍前一群人围着他俩补妆,整理衣服,初见匆忙又愧疚的看了一眼王凡。王凡并没在意。 “预备,开始!” “只要想起你就又爱又恨!”初见顺利的按剧本意思说完台词,手却僵在半空中。 “停!”林翰不得不打断调动得饱满的情绪。 王凡睁开眼睛,看着面色苍白的初见,低声安慰她:“别紧张!” “再来一次!” 。。。。。。 “停” “再,再来一次!初见啊,专注点儿,要入戏啊!别紧张!”导演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词语,耐心的循循善诱。 。。。。。。 折腾了好一次,初见就是不敢把手中的那杯热咖啡泼向王凡。 “初见,他自己把衣服弄脏了,拍完你们的特写,就必须拍被泼的镜头才不会穿帮!我知道,他是制作人,他就是爹,你也得泼。想想他平时怎么骂你的,有什么不敢的?祸是他惹的,他就得担着!啊,听我话!泼完他,哥带你吃大餐去!”导演用尽最后一点儿耐心,克制着自己。 “初见啊,姑奶奶!我明天一早就有通告。你快泼了好不好?泼完我好回家睡觉!” “我。。。”初见迟疑的说。 “行了!再来一次!” “只要想起你我就又爱又恨!”初见痛恨的说到这儿,眼睛又恍惚起来,不住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那疯丫头撒泼的劲儿哪儿去了!”王凡厉声责骂,趁势伸手扇了初见一个耳光。 初见定了一下,被他激怒之后台词动作鱼贯而出,“只要想起你就又爱又恨!”,想都没想扬起手就把自己的咖啡泼向他。 “我恨你!”初见发狠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红着眼眶,眼里火花迸溅,因激动过度的身体跟着颤抖。肩膀像振翅的蝴蝶,身体却毅然倔强又勇猛的定住。 ------------ 第六章 藕断(9) 10 镜头扫向王凡,定格在他早有准备的无奈,掩饰住惊讶的目光上。 “好!停!过了!”导演说。服装师迅速上前去领初见换衣服,准备拍下一场。 “歪打正着,这场戏比室外的效果好得多,我要剪成花絮,还得放进MV里。”林翰兴奋得要命,“初见真的是上道了,反应真快,真到位!” “能用吧?”王凡擦着满脸粘糊糊的咖啡问林翰。 “恩,初见的最后那句,剪了就行。” 他低头努力擦着黏黏糊糊的咖啡抱怨说:“初见这傻丫头,泼也不看着点,全泼我脸上了。” “你可真舍得打啊——” “不疼!”王凡肯定的轻声回答。 “要不我看别剪了,留着做片花,多有卖点啊!不用可惜了。做成重复镜头,啪——一个耳光,嗖——一杯咖啡。啪又一个耳光,嗖——再一杯咖啡。反复各七八次,多刺激——”林翰接着说,抡起左右胳膊比划起来。 “我俩打架你怎么就这么高兴啊?还片花,我把你打成片花!打开花你!”说完把擦完脸的纸扔到他脸上。 “那我走了,照顾一下她。” 林翰开玩笑说:“她跟我,好像比你亲吧。”又拿眼睛看他戏谑的问:“这丫头对你可真有心!依依不舍吧你?” “行了,别贫了,我走了!交给你了!”王凡披上外套。 “凡哥——”初见换好下一场的衣服,是一身浅粉色上面画满无数兔子的睡衣,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初见?”王凡看着她招呼。“来,过来!” 王凡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拍拍她,领着她对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大家辛苦了!初见是新人,还请大家多多包涵!”直到直起身,王凡的手也没有从她肩上离开。一直把她领到邻近的休息房间,对她说:“我的戏拍完了,明天就不过来了。有林翰在都一样,你要好好拍!刚才吓坏了吧!对不起!” 初见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空气里好像弥漫着和往常不同的味道,让人闻起来飘忽不安。 她焦躁的说:“怎么会一样!不一样!” 他不疾不徐的说:“初见,累坏了吧!今天表现的很好,以后就这样。不要为谁改变自己。路还长着,想好了就坚定的走下去。” “凡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讲?”她越发不安,起皱眉头问他。他今天好像特别的有耐心,耐心得看起来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懒散的。故意克制着什么情绪。 “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路,高跟鞋不爱穿就脱掉吧,省的走不稳再摔跤。” 初见还在错愕中,王凡低沉的说:“我去找澈姐。别跟来了,你穿这衣服让人拍到不好。” “那你呢?”初见并没听刚才他说了什么。 “我都说了,我去找澈姐。你好好的——听话——”王凡打量她稚气未脱的脸庞,眼里满是对他的依赖。 初见第二天去公司找行澈时,看见林翰也在那儿。她错愕的站着,看着他俩一来二去制造出的生动又荒谬的景色。 林翰看着添加了软广告的新剧本,“花儿朵朵”卫生巾?小澈你拉广告赞助真是拉疯了。这场戏是初见从商场里出来,看见王凡的背影,飞奔过去。这让我怎么拍啊?难道让初见跑着跑着,飞出一片卫生巾来?然后弯下芊芊细腰,小心拾起,轻轻拂去沾染上的灰尘,嘴里温柔的念着,“噢!‘花儿朵朵’,我的贴身保护!这像话吗——” “哪儿不像话?啊?你做导演的拍得像话不就像话了吗?像话就是不像话,不像话就是像话!”行澈尖声说。 林翰看着她飞扬跋扈爱谁谁的劲儿,无奈的皱起眉头,哀怨的劝解:“澈啊!这条什么卫生巾的广告,放在这里不合适。再说一这个东西,加剧本里也太牵强了吧,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行澈石破天惊一声惊叫:“你怎么那么大男子主义啊!什么叫不是必需品,回家问问你老婆!真是——她要说这个不是必需品,我这辈子不用了都没二话!” 林翰奸笑到:“您现在就可以不用了!你真不是女的!”行澈在工作上,真没把自己当过女人。人家顶多是个花木兰,她除了公关不下,偶尔使用一下“美色”这个下下策之外,绝对一直把自己当纯爷们儿使唤。 “我跟你说,小凡为了这个剧,可是,房,车,公司都压上了。你我的身家性命都跟这儿拴着呢,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广告走了多少关系?什么叫不合适?存在即合理,懂不懂?人家那个什么《我们十六岁》,都能塞进去避孕药呢,十六啊,多小啊!你们一帮专业人才都干什么吃的?光吃盒饭,不干活啊!一个剧的投资多少呢,你胶片省着点儿用,不够了拿你那胶卷给我缝上。” ------------ 第六章 藕断(10) 10 “小澈,我这才说一句,你就跟演讲似的。你这张嘴啊——” 隔行如隔山,行澈最大的满足感应该来自拽住多少个广告赞助,拉到几个大牌商品。 “总之不能换,赶紧给我塞进去。” “放这儿真不合适,你总不能让她买完奢侈品,再来两包卫生巾吧。” “那是你们的事儿,人家要求,必须出现在,初见和王凡同时出场的镜头里。我想来想去也就这儿合适,他在镜头里,和初见又没对手戏。”行澈窃笑。 “王凡他不知道?”林翰终于听出点儿中心思想。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王凡不是远景吗。你剪片子的时候小心点儿,接上不就得了。” “可是。。。可是,我是有文艺气质的著名导演。” 林翰拧不过她,开起玩笑。 “你一个老江湖,还跟我讲究文艺。给别人拍,玩的是文艺,烧的是钱。给咱自己拍,攒的是艺术品,卖的是商品,挣的是钱。懂吧!行了,留着你那皇室血统,传宗接代。贵族气质,蒙未成年吧。我这儿还有事儿呢,广告的钱都已经进账了,怎么拍随您,就是不能撤。” “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再挣点外快!”林翰气得要昏厥过去。 “澈姐——”初见站在不太远的地方喊了一声,林翰看见初见,莫名其妙的低头走掉了。 初见走进了问:“澈姐,你看见凡哥了吗?” 行澈犹豫了一下,说:“凡哥出国了。” “出国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行澈再干练,也那初见没什么办法,她看着初见无辜的样子轻声说:“可能就——不会来了。美景姐要生了,凡哥过去陪她——” “不回来了!”,这四个字,在初见心里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摧毁力。她脚底一软,一个趔趄身子探出去大半,包和手机像*一样被发射出去。行澈赶紧扶住她。 “他不可能!他不会骗我!”初见身子重新往后栽了栽,意志力把她扶了起来。她感到一股热浪直逼眼底。疯狂的找手机给他打电话,她忘了,手机刚刚已经被她甩出去很远。行澈拿出自己的手机拨给她听,电话那端传来话务小姐温柔舒缓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听到提示音后,将转接语音信箱。” “他去了哪里?”初见脸色惨白,黑漆漆的大眼睛像两个黎明前的黑夜。 “初见,他要是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会告诉我们吗?”行澈深吸一口气,声音飘乎乎的。 “姐,求求你,告诉我——”行澈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变得软弱无力。 “初见,凡哥中午的飞机,这个时间,你试试也许能赶上——”行澈最终没忍心,告诉她实情。她能做到最狠心的事情也就不过把他的联系方式隐瞒起来。 初见知道这是王凡的计谋,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遍反复拨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王凡始终关机,初见在语音信箱留言:“你接电话啊!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求求你不要走。” “求你接电话吧!我不会打扰你,求你回来啊,我不会那样的!我只是想送你。” “都是我的错,爱上你是我的错,告诉你也是我的错。我错了,见我一面再走啊,骂我也行,好不好?让我再看你一眼。求你了,你在那儿等我一下,先别走,求求你——” 11 初见的手机电量消耗殆尽,她像没头苍蝇似地在机场大厅里乱撞,被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匆匆赶来的林翰抓到。 林翰紧紧攥住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气:“他走了!” 初见难以接受,气喘吁吁的问他:“王凡呢?他在哪儿?” “已经走了!” 初见用力挣脱他的手:“他不会不辞而别的,他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能丢下我?” “初见,回去说,大家都看着呢。再闹全世界都知道了!”林翰皱着眉头低声急说。握着她胳膊的手施加了点力道。 初见突然发觉,掐着她胳膊的人再也不是王凡,眼泪不由自主的徐徐降落。 “王凡,你这混蛋!就这么走,你见我一面能死啊!我不留你!你倒是打个招呼再走啊!你这混蛋!” 初见推开他,往登机口里闯:“刚才进去的人,我就见他一面,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必须见到他!” “小姐,您不能进去!” “那你们把他叫出来!”初见停止抽泣,声音严厉,不容辩驳。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不行!” “初见,好了,回去吧。这儿不是公司。他都走远了上哪儿找啊。走了啊,听话!”林翰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上来扶她离开。 初见挪不动步子,伏在林翰肩膀上嚎啕大哭,宣泄着委屈和不舍。 林翰回头看见,行澈,司机,初见和王凡的两个助理都来了。“有救了!”林翰自言自语。 林翰被解救,初见被强行带走。闻讯而至的记者,被行澈那张笑颜如花的脸,温柔款待至机场旁的饭店召开记者发布会。 “你送初见回去,我留下,回去看住她我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行澈见缝插针,偷偷对林翰说。 第二天,林翰看着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报纸对小澈抱怨:“我总算把气儿喘匀了,你要死啊,唯恐天下不乱!幸亏初见还没红上天,要不就她那架势,非闹个人尽皆知。你是没听见,初见那嗓子,哭都跟女高音似的。” 小澈从报纸中探出头,笑着看他一眼。 “那时候你请谁吃饭也没用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视频往网站上一发,谁还信小报消息。哎,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看看初见,能瞒着住吗,你现在不告诉她,她明儿知道了得满世界飞去抓王凡。这些天谁都别招惹她,告诉他们,提王总时都小心着点。这不挺好,看清现实。”行澈暗笑。 林翰深吸一口气:“我真希望她已经看清了,别今儿歇够了,明儿再来个反攻,杀个回马枪!” “有王凡一个都让人短命,这儿又冒出来个要命的,澈姐我看你,还是去陪初见住吧,省得我二十四小时待命,对她围追堵截。” “人家公司都为艺人资历,能力,作品什么的操心。咱这儿可好,初见啥啥都高人一等,捅出这漏子来,都高人一等。《通告忙没赶上与老板同行出国,Amy夏初见懊恼至痛哭流涕》这题目谁起的,谁家的报纸,这么有思想。” “思想!思想是机场里那一百多一杯的咖啡换来的,你难道想听,王凡躲避夏初见出国,夏初见投怀送抱被拒,机场痛哭流涕。” 林翰坏笑,摆着手指头数了数:“点不少!” 行澈没有笑,看着充满阳光的小工作间叹息说:“唉——小凡不在,屋子清净不少——” 王凡出国了,专管“凡艺”的海外事业。他走的时候只有行澈和林翰知道。他把公司交给行澈,自己带着老婆儿子,和美景肚子里不知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的小家伙,在国外定居。 ------------ 第六章(11) 12 电影好评如潮,初见凭着出色演出声名鹊起。在低俗遍布的娱乐圈中,鲜有初见般清贵而有内涵的形象,深得大众的喜爱。 事情多起来,时间飞逝。初见赶宣传比时间跑得都快,等再次回到“凡艺”的“summer家”又是深秋。她是回来搬东西的,搬到自己的新家里去。很快整理好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站在窗边,呼吸着九月清爽的空气。对面楼的练习生时而爆发出的笑声。楼下来去匆忙的员工,多半再为她一个人服务。初见想着自己做练习生的日子,恍然如梦。 她想起了一些什么,起身去隔壁王凡住的屋子。可惜房门紧锁,可能屋里也会像自己的这间一样,落满尘埃。她没有去要钥匙,兔子就留在那儿吧,说不定他哪天回来还可以看见兔子守在那里,陪他。。。 “Amy姐!”新来的员工都这么叫她。 “噢,你好!”初见微笑示意。 “姐姐,小心头!”司机拉开车门,手遮在她的头顶上。 司机没有启动车子,等着她。 “走吧。”初见轻声吩咐。她希望在“凡艺”,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不曾有任何改变。她还是天天被骂的王凡身边的小小的夏初见,穿着T恤,牛仔裤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很少走“凡艺”正门的长工,可她现在,世界突然就变了,她还没有准备好,她是“凡艺一姐”! 车子启动,初见的歌声缓缓从音响中飘来。 “这是谁的车?”初见突然问。 “王总办公事时用的车。” “关了吧,把声音关掉。”初见默默的说。 “先送我去一趟西山好吗。”初见对司机说。 眺望台上,初见一个人走开了,远远的离开一直定定的站着,她在等夕阳。 时间渐渐的流逝,初见轻轻唱起那首老歌:“斜阳无限 无奈只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 逝去的光彩不复还/迟迟年月 难耐这一生的变幻/如浮云聚散 缠结这沧桑的倦颜/漫长路 骤觉光阴退减/欢欣总短暂未再返/哪个看透我梦想是平淡” 她唱着唱着眼泪流了出来。。。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编织我交错梦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弯/伴我走过患难/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啊/天生孤单的我心暗淡/路上风霜哭笑再一弯/一天想 想到归去但已晚 她唱着唱着又笑了。。。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编织我交错梦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弯/伴我走过患难/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一天想 想到归去但已晚” 初见遥望,缓缓落尽的阳光,在心底感叹,凡哥,你其实不知道,我一直的梦想都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我永远都会听你,信你,什么都答应你!我知道—— ------------ 第七章 丝连 ------------ 第七章 丝连(1) 1 初见的新家安置在离“凡艺”不算太远的地方。高档公寓里住的大多是写字楼里的白领。行澈的意思让她住在大多数明星住的东区别墅。初见只想住公寓,那种楼高高的,二十几层家家都差不多的格子间。 她家住在二十一层,九十多平的两室一厅。这个价位普通人住在这座城里不算低,对她这种明星身份的也确实显得寒酸了些。初见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希望有一天可以给自己买一套,密集的像一个个鸟巢似的公寓里。她不喜欢别墅,太冷清,太孤单,甚至觉得荒凉。 房子简单布置过,简约的黑白灰,加上一株株大棵的绿色植物。做工精良的白色窗纱,点缀着黄绿相间的小花。一面墙的书架,摆满一本本书和CD。鞋柜里添满了一双双姿态各异的高跟鞋。初见很少穿,却买的比衣服还多。她空出两个位置,一个精致的鞋盒里放着她的第一双登台的高跟鞋,另一个,小心摆放,收藏着一双男士拖鞋。 茶桌上一对的考究咖啡杯,初见倒了杯咖啡,用过的永远只有那一只。行澈说晚上来和她谈续约的事情,登门拜访的却是林翰。 “澈姐呢?”初见在山顶吹了半天的风,虚弱的偎在沙发里,嗓音沙哑的问。 “她有事,过不来。我换她。”林翰看着面容憔悴肿着眼睛的她,叹口气问:“吃饭了吗?” “凡哥什么时候回来?”初见突然问林翰。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林翰洗净手,朝厨房走去。初见刚搬来,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回来?”初见不依不饶的问。 “初见,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对于我们来讲,他是工作!”林翰一语双关。无奈的看着初见。 “林翰哥,我有点累了想休息几天。续约的事过几天再谈行吗?” “行,这是合同。初见啊你这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吧!你有你的路要走,你不能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 “恩!”初见随手翻着那些纸,凡艺给初见拟定的合同,不用看都可以签。 林翰走了,她趴在小桌子上一直未动。忽然,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挂着眼泪蓦地笑了。心绪好像不受她的控制,自然生长在她心底。她任凭自己哭哭笑笑,直到后来不知何时睡着,又被恶梦惊醒。 初见吓得一身汗,睁大眼睛喘着粗气。屋子里静得只有家用电器的嗡鸣。她抓起身旁的电话给王凡拨过去,仍旧是关机。。。。。。 刚刚的梦,在初见的心头袭过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她梦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美景死了!她流了一身的血,面色苍白,眼睛是睁着的,眼珠比平日还要大,安静的盯着她。难道这些是自己的潜意识?她憎恨这样的罪孽深重的自己。她不容许自己产生怀恨或者有任何报复心理。 王凡送给她的小狗Sun摇着尾巴跑过来,水汪汪的圆眼睛天真的看着她。 初见抱着它想起那时王凡问初见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初见毫不犹豫的脱口:“它是我儿子!Son!” 后来王凡送她个狗牌,上面刻着“Sun”。初见笑着摇摇头,她懂他的伎俩。就算心里想,面子上也一点回旋不给! 第三天,她和小澈见面。 “林翰说你不舒服,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她声音小的近乎耳语。这三天,她几乎没有合眼。晚上一闭眼就会出现美景的脸。 “合同看过了吗,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和我说。” “澈姐,我签了别家的公司。”初见平静的说,眼神是放空的,就好像这事情平淡的足以让她打瞌睡。 晴天霹雳一样在行澈头顶炸开。行澈故作淡定的深吸一口气:“林翰是和你都说明白了吗?” “澈姐,我想换个环境。”初见早就料到行澈的反应,不疾不徐的说明。 “初见,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事跟姐说,我们慢慢商量。我知道,他突然离开你心里感觉发空。别说你,公司没有你们两个人,我都静得发慌。” “澈姐,我想活得,活得自在一点。可是我现在做不到!我想是不是换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可以活的更加用力,我现在很累,什么都变得意兴阑珊——”初见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初见,我都明白,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可我想知道,你到底签了哪家?动作能这么快!” ------------ 第七章 丝连(2) “腾飞!” 最不想听见的两个字,现实又有力的钻进她的脑袋,“初见,你!你以为签约是儿戏啊?不是过家家,今儿跟你明儿跟他,签了就没回头路,你明不明白?先不说别的,难道‘腾飞’就是你想要找的自由?你这么做对得起王凡吗?啊?你真的了解他的那颗心吗?初见——” “澈姐,求求你,别再逼我了好吗?你现在问我什么,我都回答不出的!我不会对不起凡哥!我只是不想再活在其他人的世界里。”林翰那日的话,把初见带入另一个转角。 “初见,你走我不拦着,但是你一定不能签‘腾飞’,相信我!”行澈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像寒冬站在雪里的战栗。她明白,此刻再百般挽回也阻挡不了初见离去的脚步,只是想到她进‘腾飞’就会本能的不寒而栗。 “我已经签完了,张哲腾是我的经纪人。”初见简直是给行澈又降下一层寒霜。 “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行澈紧绷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的笑了一下,起身拍拍她,“不要做对不起你自己的事。”算是临别赠言。 “澈姐——”初见叫住她,那声音好像第一次初见那么叫她,又好似最后一次叫她更加贴切。声音里是百转千回的甜甜依赖。 行澈的心颤抖了一下,回头看她。 “澈姐,对不起!你为我操了那么多心。我会还回来的,只是不能是现在。澈姐,你还愿意做我的姐姐吗?” 行澈能说什么! “当然!”行澈含笑离去,眼角悄悄滑下一颗滚烫的泪珠,心里骂着,这个死,要死啊。接着又怅然,如果王凡没有遇见初见,她会不会更幸福? 初见刚进腾飞的第一天就被通知接拍一个服装广告。 “拍广告?怎么没人跟我商量呢?什么广告?”初见对这儿的工作方式不太适应。 “爱莎内衣广告!”小助理说。 “内衣广告?”初见诧异的问,低头翻看拍摄流程和选图,眼前那一张张惊艳挑逗的图片她心里慌乱害怕,“张总呢?这广告不适合我!” “张总周一例会,演艺部不列席。”助理所当然的说。 演艺部?这词还真新鲜,初见抬头认真的告诉她:“那你去告诉他,我不见到张总人,这个广告不会拍!” 张哲腾什么人,对付初见这个初级,哪儿用得着亲自出马。 “那个,夏姐,张总让我转达说,合同上有明确规定,公司有义务为艺人进行必要的宣传推广,广告是正常宣传的一部分!” 初见吸了口气,看着她肯定的说:“见不到人,我不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位男助理上前交代,“夏姐,接下来您的行程是去录电视台的台庆晚会,这是你要唱的歌!” 初见扫了一眼歌单,说:“这歌不是我的。” “是王凡的歌,老板说你会唱!” 初见叹了口气,气愤难平的说:“我是会唱,可我不能唱!因为我没唱过!况且我唱自己的歌不行吗?” “老板就这么交代我的!”助理一个比一个态度强硬,比她道理还多。初见想起行澈,眼前这现状真够崩溃的了。她忍无可忍,瞪他一眼说:“电话呢?电话给我,我打给他!你们都别在这儿站着了,等我回来再说!” 初见出去给张哲腾打电话,“喂,张总,我是初见!您让我唱的那首歌,我从来没正式唱过,我唱自己的歌可以吗?” “你进了我这儿,就得唱我的歌!没唱过没关系!不用你唱,张嘴就行!”张哲腾义正言辞的对她说教。 “你让我假唱?!”自己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进了“凡艺”,自幼根正苗红。假唱这件事,对她简直匪夷所思。 ------------ 第七章 丝连(3) “你一个新人,能上这么大的晚会,怎么上去的你不知道啊!什么真假!能上去唱就不错了!初见你说话要注意措辞,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张哲腾最受不了这样正气凛然的艺人,在他眼里,女人大可分为,爱钱的,爱美的,和爱出名的。而女艺人基本就是,既爱钱又爱美还爱出名的有胸无脑女。所以,知道需求一切好办,给她她自然乖乖听你的话。把夏初见弄到手,是太过于天时地利人和的一件事,胜利的果实来得太容易,一时忘记初见出身望族,师出名门,口碑优良。她的需求,他还不懂。 “我不唱,要唱也可以,我就唱自己的歌!”假唱简直天方夜谭,初见宁死不屈。 “你甭跟我这儿装清高!什么样的我没见过啊,比你纯的我见多了!别不识好歹!”张哲腾厌烦的说,最讨厌这一本正经的劲儿。 事情没有结果,初见的倔脾气上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敲门也不开,她生硬的告诉助理,“要么换歌,要么就在这儿待着。广告也是,我明确表示过,我不拍过于暴露的镜头,这个和合同里有,你们协调好了再来。到点了我就下班回家。”助理们束手无策,找来张哲腾。 “你们都出去吧!”张哲腾吩咐。 张哲腾凑过去好奇的打量初见,阴阳怪气的说:“亲眼见见我更不相信你能红!王凡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 “Amy啊!”张哲腾点燃一支烟。 初见现在一听他叫“Amy”,心跟着一紧,恶心又害怕!当初给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从他嘴中说出来变成亵渎。 “听说,这广告不拍?”他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翻看着选图。 “是!”初见憋住气,像进了阴曹地府一样。 “这怎么了?”他指着一张图片问。 “太暴露了!” “哈!还真是一个茅坑里出来的石头,跟王凡一样,又臭又硬!”他轻蔑的说。 突然被按了“转换”开关一样,毫无征兆的高分贝尖叫:“夏初见,别以为自己多清高,多了不起!哼!这里不是王凡那个鸟不拉屎的贫瘠土地,他拍文艺片?要说文艺我这儿比他还艺术呢,人体艺术嘛!”说着自己发狂的笑起来,失控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回荡,阴森恐怖。 初见看着眼前这禽兽,实在想不通王凡是在他这样人手里成长起来的,还能保持得住十几年如一日的大好形象。腾飞能有今天这实力,真让初见叹为观止。 初见漠然的看着他笑完。 “你拍不拍?”他用力按灭剩下的那半支烟,克制着就癫狂的身体。 “不拍!”初见态度变得决绝。她想过进腾飞可能发生的若干种情况,只是想不到,现实比想象可怕很多! “不拍?不拍行啊!不拍我帮你拍!”还没等初见反映过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把初见摔在沙发上。初见挣扎脱身,奈何他力道太大。 张哲腾按住她的脖子,狠狠的问:“再问你一遍,拍,不,拍!” 初见发出沉闷的声音,用力摇头。 “不拍是吧,别以为自己多高贵,脱了还不都一样!我倒要看看,看看你到底比她们多了什么。”张哲腾张开血淋淋的大口,伸出利爪,三两下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初见,脱的只剩最里层遮住羞耻的衣服,他拽着她头发,推到摄像机前说:“说话!给我对着它说!” 胳膊被他的另一只手攥着,初见忍着屈辱的泪水,在摄像机前像个女尸一样低头不语。 “说啊,就像刚才那么叫!叫啊,这么不叫了!还嫌穿的多没艺术感是吧,那好,成全你。”他伸手去解她的内衣带子。 初见趁机回手甩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使出全身力气把他踢到在地。颤抖的手迅速抓起地上的衣服遮体。 “张哲腾,你禽兽不如!”初见凛冽的声音穿透耳膜。 张哲腾踉跄站起来,伸手擦一把嘴角流出的血,从胸腔中爆发出得意之极的笑声,阴冷的说:“夏初见!你记住今天,下回就没这么简单!” 腾飞的副总敲门进来,会意打量二人。 “走!”张哲腾眼睛都懒得抬,冲她甩甩手。 初见努力平复抖动的身体和心脏。抚平头发和衣着。戴上墨镜出门取车。 不过是昨日和今天的二十四小时,只觉身边的人和事全变了。眼前鲜活惊悚的一切,颠覆了她对这个圈子的整个认识,昨日的一切恍如隔世。 “凡艺”大段纯粹简单的日子,一下离自己好遥远,远到只能在梦里相遇。初见原来习惯熬夜晚睡,离开“凡艺”后每晚都早早休息,她希望梦见那点时间可以让她回到凡艺。走走那条走廊通道,闻闻那办公室里熟悉的味道,听听家人一样亲切温柔的话语。醒来的早晨,她很乏力的睁开被泪沾湿的双眼,迈出家门就要瞬间变成另一副脸孔,自己不认识的,一个空壳! 以一种折磨解脱另一种折磨,初见想起入行前王凡对她讲的那句话,演艺这条路也许会把你变得不再是自己!那时她说不懂,她说只要抱着自己的真心,就不会迷失。可是现在,她的真心丢了! “小凡,你快回来吧,你出国度假风景迤逦独好,凡艺这锅油,冒着腾腾黑烟,炸锅了!”行澈一贯的飞快语速。 “怎么了。”王凡早就习惯了她的急脾气。 “小凡,初见签腾飞了!” ------------ 第七章 丝连(4) 电话沉寂了几秒,王凡懒洋洋的说:“不要管她,她想去哪儿是她的事。”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初见,腾飞是什么地方!她进腾飞,还不是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吗?” 王凡静默。 “小凡,我真的没办法了。你想想办法,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一定要走到死路上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随她去。你我在张哥那儿这么多年不也没怎么样?”王凡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凡氏”腔调。 行澈愤恨的小声说:“你不担心就行!” 她又接着说:“可是这么弄公司怎么办?我们很难运作!我想是不是把国内这部分,改成广告公司。换一个内行的人来做执行经理,从新包装?” “你想干嘛?”王凡生气的大声质问。“是不是资金又出问题了?” “初见是顶梁柱!公司一般的运作都和她挂钩,她一离开,一多半的业务都瘫了。还有当初为初见聘的那些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王凡呼出一口气说:“留着吧——” “工资呢?天天不干活,养一堆闲人?” “小澈,再坚持一段时间。初见新专辑的策划和录好歌也给她留着,她要想带走就给她带走。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办!” 网站上关于初见和王凡的各种花边新闻满天飞,“凡艺”和王凡的名誉都受到很大影响。说初见是凡艺的赚钱机器,说王凡对初见表里不一打骂艺人,说初见害怕被王凡“潜规则”离开是保身明志。 行澈看都懒得看,她还觉得这次腾飞客气了,标题要让她写,保证没有最吓人,只有吓死人。 撂下电话王凡忍不住破口骂到:“他妈的!夏初见你是有种还是胡闹,怎么什么都能拿来做赌注?”咖啡可以泼来泼去,夏初见这盆忘情水,泼到他身上从此覆水难收。 “王凡,你嘀咕什么呢?”挺着大肚子的美景,像个将军似的走了过来。 “夏初见进腾飞了!”王凡也顾不上许多,对着美景撒气。 “初见她也进腾飞了?这是干嘛啊——!小凡,你回去看看吧,公司乱套了吧,初见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美景打量着王凡,他们从彼此眼睛里都看出什么疑问。 “老婆,工作上的事你别瞎操心。好好养身体!妹妹说想吃葡萄!”王凡把洗干净的葡萄,送到美景面前。慈爱的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心里却比吃了青葡萄,还酸还涩。 “她才八个月,懂什么。”美景低头,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美景知道,他害怕了,她感觉得到他的慌乱。 “我姑娘随我,懂事早!你好好吃吧,我去张俊那儿一趟,看看剧本。保持联系!” “好,别回来太晚啊,儿子和他妹妹都等着爸爸讲故事呢。我可不想天天讲英语,孩子生出来中国话都不会说了。小凡,我好想家,生完宝宝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都听你的——”王凡微眯着眼睛出神的看着她答应,说完俯身送给妻子温情一吻。 他并没有去张俊那里,要准备去机场接一位国内来的投资商。他们未曾谋面,那位商人主动找到王凡,亲自飞到国外和他谈。投怀送抱,不抱白不抱。天掉馅饼,不捡白不捡。 馅饼来了!迎面走来那位带着墨镜,穿着低调,但气势不减。王凡犹豫着打量这张中国脸。她摘掉墨镜的那一刻,王凡吓了一跳。馅饼变铁饼! “阿姨!是您?”和上次见面她明显消瘦许多,面色暗黄嘴唇涂了口红也掩盖不那触目的紫黑色,脸上多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纹路,眼睛也凹进眼眶。整个人除了贵妇气势未减,简直脱了相。 “好久不见!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她摘掉墨镜。 王凡载着她的一路都在想,初见啊初见,你是在玩我吗? 车子停在一所被植被包围得郁郁葱葱的别墅内。是夏母的私宅。 “你坐!喝点什么?” 王凡应声落座,规规矩矩答话:“不用麻烦,您特意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茶!”夏母吩咐佣人,“我喝不惯别的,你呢?” “我也一样!” 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之后,夏母开口表明来意:“我就是和你联系的那个投资商。” “恩!”王凡点头。 “阿姨,初见已经——签约了其他公司——”王凡猜测她是来给她女儿投资的。 “我知道,她进了腾飞。”夏母口气平淡,想必是没见识过腾飞那个水深火热的大锅炉。 ------------ 第七章 丝连(5) 5 “那您为什么还要投资‘凡艺’?” “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有钱投资吧。我看起来很像一个,靠着男人留下的一笔巨款,一栋豪宅,被男人抛弃孤老终生的怨妇!是吗?”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过。”他困窘的急忙说。 “我就是那样的人。”她轻笑,“只不过,我把男人的钱变成更多的钱。你不知道吧,你演的几部电影,还是我做的发行。” 王凡有些拘谨的微微一笑,绕过那个话题:“阿姨您是表面严格其实很爱女儿的慈母!您培养出来一个很优秀的女儿!” “然后让她爱上你?!”夏母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茶杯晃了晃,水花溅到王凡脸上。 王凡一惊,“我——是有对不起初见的地方。我离开,也是害怕伤害她。” “你做得对——”她怅然的说。“可是我不想让初见那么孤单。” “初见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王凡小声说。 夏白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一只暴戾荡然无存的老猫:“每个女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我改变不了她什么。她喜欢谁是她的权利。情感真挚,谈不上谁伤害谁。我的女儿,受伤可以,但我不允许别人玩弄她。” “我不会——”王凡失意的像是自言自语,再多的解释也是白费,夏母说得对,这都是命定。 “‘凡艺’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初见离开,你们的工作都瘫痪掉,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她终于恢复了一个投资商该有的锐利。 “等投资!”王凡低头,答的干脆。 夏白纯侧身坐着,胳膊支撑额头,嘴唇浅浅向上翘着,渐渐笑意荡漾开来露出一排整齐细密的牙齿,之后居然癫狂的笑出声来,劳顿的面容变得顾盼神飞。有一些细小的神态,初见和她极像。 王凡在她笑得诡异的时候,插嘴问道:“腾飞,会不会知道初见是您的女儿?张哥他知道我妻子的父亲是谁,也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 “不会,初见是在国外生的。他查不到。”她还带着笑意,声音甚至是轻快的。 王凡顿感松了一口气。 她接着说:“王凡,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来求你——有一天我会和你坐在这里谈判——有一天为了我女儿喜欢一个匪夷所思的男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没有再说下去。 “阿姨——”王凡担心的看着她。他实在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阿姨,您想让我做什么?” “给你钱,把初见签会来!”她干脆的说。 王凡深吸一口气,心中发出沉闷的质问:你明知道初见喜欢我,我为了她躲到国外有家不能回。初见性子那么倔她选择了离开,让她回来就一定比现在会好吗?他抬起头说:“签回初见,我恐怕做不到!”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狼叼走!你必须做到!”她惆怅的接着说:“本来以为不管初见怎么样,我都可以保护她,现在我办不到了——” 王凡看着她消沉的神态,吃惊的问:“您身体?” “晚期,最多不过半年,你不要告诉初见。我不在了,初见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本以为可以照顾到她出嫁,现在做不到。王凡,不管她怎么看你,你就认了这个妹妹。求你答应我!” “阿姨别这样——”他手掌的虎口,用力钳住桌子边缘,“您放心,初见在我心中——很重要!我会全力保护好她!初见有她的想法,但无论她在哪儿,我都会拼了命去保护好她!” “钱我会打到你私人账户。”夏母凝视王凡,她那么相信王凡,只是深信真爱是任凭谁也无法毁灭的顽石! “王凡,初见就托付给你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轻举妄动!” “我懂!” “还有,我病重之后,别让初见见到我。会有人照顾我!” “这个。。。初见知道了会恨我!” “王凡,不能娶她,也继续爱着她吧,直到她找到另一个肩膀!美景她父亲欠我的,这辈子初见欠美景的,找平了!” “爱是本性,算不上谁欠谁。”王凡想,他说出这话,彼此都听得懂。 ------------ 第七章 丝连(6) 6 初见进腾飞之后身边凭空冒出一堆工作人员,胶带一样粘着告诉她,你马上要去哪里,今天都有什么安排,明天要做什么,这周,这个月,这半年都要做什么。所有的时间都有必须要做的事,自己的空间被塞得满满的,挤得紧紧的,连个可怜的小角落都得不到,因为那个空缺留给了绯闻流言。 每天醒来不知自己在哪个城市,住的什么酒店,记不住这里的门牌号码,因为有时候甚至一天换过三四次。 日子过着过着就麻痹了,每天机械的化妆,赶飞机,辗转于各所城市。人很快就被掏空,没有人了解她是怎么想的,没有人在乎她想说什么。她只需要笑,笑着面对每一个看她的人,然后用笑拂去那一群苍蝇一样的绯闻。 “Amy姐!”一个柔弱的女生从她后面追上来。 “什么事!”初见此刻看见腾飞的任何一个人,都带着强烈的憎恨色彩。 “Amy姐,我叫温婉,是腾飞的演员。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为什么?”初见打量这个面容憔悴,暗淡无光,穿着黑色衬衫的腾飞女演员。 “我!”她抿了下嘴,“我以前也是凡哥那儿的。我。。。” “上车!”初见打断她。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人作呕的鬼地方。 到家后,初见对她说:“你随便坐!” 温婉坐在沙发里,瘦小的身子瞬间化为白色中的一点。她带着惊恐的眼神,低垂着头,身上完全没有一个女演员的气色和光彩。 “我想知道留你过夜的理由!”初见递给她一杯水,坐到对面。 “张哥要我晚上去俱乐部陪一个做基金的老板,我不想,害怕去。”她使劲地捏着那只杯子,像要碎了把灵魂挤出来一般。想了想接着说:“我不想红也没想过跟谁挣,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只想当原来的我——想留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初见心中叹了口气,谁不想当原来的自己。 “谁要害你?” “其他人——” 从温婉说话表达的能力上看,她确实不适合做演员。初见也没听得十分明白,但已然猜得出。 “你以前——在Van哪儿做什么?”初见身子向前倾了倾问。 “我以前是哥哥的助理。后来一次意外拍了个电视剧,签进腾飞。哥解约时,我求他把我带出来,可他说我拥有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他叫我好好珍惜。他怕把我耽误了。也不怪他,那时候我真的是腾飞力捧的对象有好多广告和剧本找我。可是我不是那块料,也从没想过要当大明星。公司觉得我没有发展就让我去——” 初见看着她,想起早上去找张哲腾进门时,听到他不知跟谁的对话:“正面报道没有,就不会叫宣传做点其他的啊?戏演不好,吃饭睡觉她还不会吗?总之不能给我砸到手里!” 。。。。。。 初见叹口气,心生怜悯,对温婉说:“小婉,没有地方可以先住在这儿。事情慢慢解决,总会好的。” 第二天早上初见早早醒来,她怕吵醒小婉,写了张纸条告诉她自己回母亲家,让她安心住在这里。 初见好久没回家了,看见躺在床上看书的母亲,面色暗黄,眼睛深深陷进眼眶,吃惊的大声问:“妈妈你怎么瘦这么多?” 夏母强打起精神,“我不是出国旅行了嘛,玩儿累了。老了——玩一玩就累——” “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怎么样,新公司还习惯吗?”她摸着初见光滑的额头,呼出一口气。 “还好——”初见勉强笑笑。 “我看你在电视上表现得不错啊!挺有明星架势了!这么快,还真成了大明星了——”她惶惑的发出一声感叹。慈爱的摸起初见的头发和脸。初见觉得妈妈真的老了,小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有太多肌肤上的接触的。 初见脱掉鞋,躺在跟妈妈旁边。胡扯起一些圈子里的事,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也那么八卦,一个劲儿的问初见,“那个谁和谁是真的吗?那个谁真的分手了?他们刚结婚不久啊?哎呀,真是的随随便便就离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对小孩在要负责的呀——” 初见被问得哭笑不得,对母亲说:“妈,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 “初见,妈妈就是想告诉你,流言蜚语不要太在意,那些都是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心,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不是他们外人的评价,真心只有你自己知道!” “妈妈谢谢你——!”初见转身抱抱妈妈,心里一下如释重负,还有勇气继续踏上征程。 初见听见包里传出电话声,“那个,妈,我电话响了!我接个电话!” 初见脸色苍白惊悚的从外面走进来,努力让自己不听使唤的嘴镇定下来,磕磕绊绊的说:“那个——!妈!我回去一趟!我——我公司找我有点儿事!我得马上走!”说完,旋风一样拎包,换鞋。 夏母随她走到门口,疲惫的说:“别慌别慌,记得有空回来看我——” ------------ 第七章 丝连(7) 警察局打来电话,通知初见做笔录。温婉今天早上在她家阳台跳楼身亡!巧的是,公司前一天晚上刚刚报案说温婉失踪。 在警局里初见感到从没有过的无助和害怕,一张张生硬的脸,盘问着她任何一个,他们想知道的细节。虽然有很多与温婉的自杀毫无关系,只是满足个人的恶趣味。 公司的律师迟迟才把她保释出来,走出警局,看着这个忙碌又刺眼世界,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她戴上墨镜。以前很不喜欢戴着墨镜,觉得那样世界就失去了华丽纷繁的色彩。而现在的自己只却想把自己包裹起来,藏进那个不大的黑色镜片后面,灰暗的角落。 生命如此多舛,人性如此脆弱。昨天还是一张年轻温柔的容颜,今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弹指间,网络,报纸,娱乐新闻铺天盖地的“被自杀”,纷纷把矛头指向初见。年轻演员在她家跳楼自杀,媒体声称,初见为稳固地位逼死年轻前辈演员。 初见沉默的拿着报纸去张哲腾办公室,温婉刚走,她心里不好受。没有力气再和他吵一架。 “这是什么?”初见把报纸拍在桌子上。 张哲腾腿搭在桌子上,举着摊开她摔过来的报纸,仰头看。 “不看内容,光题目就很好看啊!头版头条还有意见吗?”声音像烟筒里直直冒出的飘渺轻烟,理所当然的不带一丝情绪。 初见咬牙问他:“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除了钱和利益,你还在乎什么?你能说,温婉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她在腾飞做事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表示哀悼也就算了,人都不在了,你还利用她来炒作,你有没有点良知啊!你不怕遭报应吗?”她逼近他,狠狠的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张哲腾脖子向后梗了梗:“你昨晚没睡好吧!看看,看看!大早上像条疯狗似的‘汪汪’乱叫!你这个也不拍,那个也不唱,要我们拿什么宣传你?你拿我这儿当什么了?收养所还是敬老院啊!啊?我这儿不是慈善机构!还有——我提醒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别跟我鬼啊神啊的,我装神弄鬼的时候还没你呢!” 初见紧抿着嘴,看着他没出声。 他摸摸自己的脖颈,声音缓和了一些说:“这几天跑哪儿去鬼混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不拍行啊!今晚给我穿上这个去商演!给我好好打扮!你和王凡真是走了狗屎运,看看你这造型,就你这种货色也能红,现在的观众都什么脑子?”说完,丢给她一个包装考究的白色礼盒。 “你骂我可以,不要扯上王凡!” 初见忍无可忍的把话说清楚,暴怒而涨红的脸狠狠盯着这个丑恶的男人。 “呦,怎么了,心疼了?别以为谁都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夏初见!我不管你进我公司什么目的,总之您屈尊进了我这小庙,您就得念我们这儿的经!否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甭怪我不客气!没良心!你说对了!我良心早让王凡那条野狗给吃了,上次脱你衣服算警告你,再有下次我让你去上床!” “你不要以为我主动进了腾飞就可以任你摆布,我们是有合约的!” “哦——对!合约!那就把合约拿来算算,违约金怎么个赔法!温婉的死,你脱不了干系,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到你家的。可是她就是个死脑筋,嗖——的一下就从你家阳台飞下去了!嘿嘿,不好意思!”张哲腾伸出手在她眼前做了一个抛物线的动作。 “她死在你家里,看在你坐个几年牢的份上,违约金就少赔一点吧!出不出来还不一定,出来也是个半老徐娘,看看谁还要你!”张哲腾说完,把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初见咬住嘴唇,狠狠扇给他一个耳光。 张哲腾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凑到面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像要捏碎了一样。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颤抖着悬在半空中,他粗重的呼出一口气,把手放下,“算了,晚上还得卖力演出,把我们的小妖精打伤了就不好看了。夏初见,你这两个耳光我记着呢,再有一次我让你消失。以后做什么事,用用脑子,你欠我的,可是越来越多了——”说完,他猖狂大笑起来。 下午,初见在休息室打开它。拿出衣服一看,她明白了所谓的“商演”和小婉的“陪吃”如出一辙。初见气得把衣服摔在沙发上,破门而出。却被站在门口“看门的”拦下。 “Amy姐,张哥说您一会儿有演出,让您换好衣服我直接送您去。” ------------ 第七章 丝连(8) 8 “豆子,让开!告诉张哲腾我不会去的!”初见硬要往外闯。 “姐姐,求求你回去吧,进屋吧。您要出去我死定了!”豆子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边苦苦哀求。 “那好,我去告诉他,我自己离开的和你没关系,你让开吧!” “姐,不行,真的!张哥派我来保护你的安全。你要走了,我死定了!” “豆子!我现在必须得走!”初见一狠心使劲踩了一脚小司机,趁势逃了出去。 初见回头急匆匆对他说:“豆子,他要有什么为难你了——这次我对不起你!” 刚走没出五步,远远望见张哲腾气势汹汹的迎面赶来。初见以为是豆子给他打电话报信儿,恨恨的回头看他。却见他吓得整个人畏缩起来靠着墙,苦着脸对她摇头又摆手。 “还想跑!”张哲腾狠狠捏住初见的肩膀,霎时一个暗红的手印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夏初见你没完了,想玩儿是吧,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初见吃痛,皱着眉头说:“你放开我!” “放开你?”他一手掐着初见,任凭她百般阻挠,也轻松拖进屋子。 她突然明白,硬碰硬她永远不会是张哲腾的对手,更何况‘腾飞’这寡不敌众的地方。 拖她进门时还不忘腾出脚向豆子踹去:“妈的!没用的东西!等会我再收拾你!”豆子同情的望着初见,吓得仓皇而逃。 “你干什么!别欺负他!我这就换!”初见挣脱开他,拿着衣服去换。 初见被什么地产的衣冠禽兽,寒暄着接进酒店。富丽堂皇的酒店VIP套房,美酒,烛台,西餐,床,睡衣。万事俱备。 初见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早已觉不出一点儿慌张或是害怕。她轻蔑的抹过一丝笑意。优雅的坐在床边,仰起头微侧过脸,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呵呵——都说夏小姐难搞,啊!不不不,难请!难请!没想到夏小姐这么爽快!哈哈——”肥头大耳的他哈哈颤着肩膀大笑,贪婪的嘴脸和见到垂涎欲滴的美食没有什么两样。 “是吗?连这个你都知道?”初见捏起酒杯,摇了摇。 “是啊,是啊,早有耳闻!”说这话,就开始往初见身上凑。鼻头泛着油光。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搞上了夏小姐,就会丢不掉的啊?会上瘾呢?”初见端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微笑着问。 “恩?”他被噎到,定了一下。 “刘先生,听说您女儿和我差不多大?也想进娱乐圈?您这算以身试法呢,还是给女儿做个榜样?” 刘先生被美*惑的桃花脸,被初见一番话憋成猪肝脸! “刘先生,后悔了吗?可是来不及了!怎么办啊?我们从哪里开始?” 他开始恶狠狠的看着初见。 初见脸上荡漾开得意的笑容:“玩一次有什么意思啊,结婚吧,娶我啊?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您妻子女儿商量好了。把婚离了,财产分分好,我们再来谈谈合约!怎么样?” “今晚我还有约,您抓紧啊,我很抢手的!”说完,和他轻巧碰杯,一饮而尽。 初见扬长而去,清晰的听见身后,支离破碎的声音! 第二天初见就明白她已经不是被“雪藏”那么简单。自己点燃了这根引信,也实在没想到,这根*燃爆了一连串的*! 初见被爆出各种丑闻。陪富商出席晚宴被偷拍。神秘人士手中握有“特别录像带”。夏初见曾被“潜规则”。消息一条不一条惨不忍睹,‘凡艺’倾心打造的清新健康形象土崩瓦解! 她看见一整版娱乐新闻全是自己的大标题,心里一紧!她担心母亲会受到干扰。 她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母亲家,门锁被人换过打不开,电话也没人接听。初见又试了其他方法,可如何也联系不上。她靠着外面的沉重的铁门满满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拨通了行澈的电话。 “喂?初见吗?说话啊——”电话那端出来久违的亲切声音。 初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澈姐——怎么办——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初见真的是你啊——”行澈叹了口气。“初见你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儿呢?” “我在我妈家,门锁被换了,我进不去!” “初见你先回自己家!不,别!你也别回自己家了,你家门口肯定有记者!你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没——没有!”初见缩成一团,蹲在门旁边的角落里。 “你先待在那儿,进不去屋就找个隐蔽点儿地方,你家那个地方估计记者一时摸不到。我这就过去接你。看见什么陌生人,你见机行事!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恩,我等你。澈姐我还怕——你快点来——!”初见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 ------------ 第七章 丝连(9) 9 初见在家里上网,一条条标题像电击似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神情恍惚的坐在桌边,行澈从她身边来回几次她都无知无觉。 “初见,别看了,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明天一切都会好的!”行澈关上了电脑。 初见看着漆黑的荧屏还是一动不动的坐正。 “初见,你入行也有几年了,不少事你都听说过。我就不跟你多说了。遇见这种事,女艺人十有八九。尤其像你这种红的迅速,根基还不稳的更是不奇怪!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摊上了,要么什么不想睡个昏天黑地。要么去买醉耍耍酒疯。总之,只要你咬牙熬过去就可以。很快就会有一个比你更劲爆的消息出来。人们就是很怪的,等他们发现了那个更刺激的,你这个再大也会变小了,瞬间就把你抛到九霄云外了。” 初见还是痴痴的坐着,一声不响。 “初见——你有没有听我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你不要这个样子!”行澈试着摇晃她两下,她像个无声无息的瓷娃娃,稚气的脸蛋随着她动了动。 行澈叹了口气,拽过来个椅子陪她坐着。 初见放空的眼睛里,静静流出两行泪。她嘴一动一动的说:“这个地方——不是做出什么样子——是别人随便说说就成了什么样子——” “嘘——”行澈呼出一口气,“死丫头,你还会说话啊,吓死我了!”她高兴的伸手拨乱她的头发。初见的头发长的很长了,还是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烫成了酒红色的波浪,稚气的脸配上这头魅惑的长发,像个被强行长大的娃娃。 “初见,走,我们去睡一觉。”行澈轻轻扶起初见,带她往卧室走。 初见终于在熟悉的大床上躺下,穿着有行澈体香的睡衣。她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泪水像不属于她一样慢慢流着,她语调平缓到没有任何起伏的来回说,“澈姐我错了——澈姐人活着好累啊——澈姐我想你们了——澈姐我好想你们啊——澈姐我又在梦里了——” “初见睡吧——等你醒了——就熬过来了——”她慢慢拍着她,像唱摇篮曲一样,和初见的声音交错在这空间里。 王凡悄无声息潜回国内与行澈接头。能发生这样的事,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一直住在你那儿?” “是啊,她在我那儿还有个照应。腾飞再找也找不到我这儿。你说说这个初见,怎么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行澈忘了,还像在‘凡艺’一样和他热忱的讨论初见。 “她母亲怎么样了?”王凡不愿多想,心浮气躁的问她。 “在医院应该问题不太,没有人会和重症病人说娱乐新闻吧。”行澈眨着眼问他。 王凡叹了口气。 行澈接着说:“她妈在医院初见还不知道呢。状态不好,我一直没敢告诉她。” “能瞒多久啊!”王凡也不知道怎么办的问。 “知道有什么用,她也出不去!能瞒多久算多久吧!我派人照顾呢,你别担心。现在最主要是阻止张哲腾,别再把事态扩大!” 王凡像一棵树一样伫立着,乱糟糟的思绪需要行澈这个清醒的园艺师来帮他休整。 “哦对了,你要去看初见吗?我现在得回去,不敢让她一个人待太久!” 他叹口气,“把她家的钥匙给我,我先去一趟她家!”王凡急匆匆整理行李,准备换衣服出去。他也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深深叹息。他被锁进一个密闭的容器里,空气稀薄,嘶吼外界却听不出任何声音。想对谁拳脚相加,容器就变成一个无形的罩门。 “哦,你等着!”行澈有时候去初见家帮她取些衣物,随身带着一副。王凡说去她家,一下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立刻心领神会。 “哎呦!”张哲腾栽沙发里的身体进,被抽了一鞭似的,一挺身就站到地上。“这是谁啊!快让我仔细看看!我们Van 回来了?啧啧,国外养一养真是不一样!这身材,春光乍泄啊!”他溜了几眼王凡紧身黑衬衫,几颗扣子未扣的低领口。 王凡无视故作姿态的他,借机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东西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没变化,只是墙上挂着的巨幅照片,从自己的换成了初见的。门后的一角,摆放着一个案子,立着温婉的黑白照片,前边有祭品和香炉。 “张哥——我先去看看小婉——”他摆摆手,沉痛的说。 ------------ 第七章 丝连(10) 10 小婉清澈的眼神,温柔的笑容,清晰如昨。王凡一袭黑衣站在那儿,墨镜后面泛起一层薄雾,一片晶莹。温婉这个助理,曾是他亲自招进团队的。黑白照片中她那持久的毫不怀疑的笑容让他产生一种恍惚,他在想,他认为正确的事,对她们好的事,到底是不是真正对的事。。。 “怎么,自己的小情人跑了,来抓人?”张哲腾可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初见她没在我这儿,我还找她呢,惹了祸不知又躲到哪里鬼混——” 没等他说完,王凡伸手一拳,张哲腾瘦长的身体被画出一道完美弧线,“砰”的一下应声倒地。 王凡伸出脚踩在他身上,狠狠说:“这一拳是替小婉打你的!打你,打死你都不值!” 王凡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你作的孽还不够吗?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逼到绝路?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王凡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张哲腾浑身各处,他已经失控,本能的野性发泄着无法遏制的憎恨。没有人看见,他心中是流着泪在控诉的。 助理,保安听见响动,纷纷冲进来解救张哲腾。张哲腾被他们扶起,狼狈不堪的靠在沙发里,嘴角流着血。 “放开他!这儿没你们的事儿!滚!”张哲腾沙哑的说。 王凡喘着粗气,一只手支在额头上,说:“夏初见是你的艺人,她我管不着。但是你最好放聪明点儿。你要想诬陷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做了什么,别以为谁都不知道!” “说出来,说出来听听,你知道什么?”他用食指抹去嘴角的泪。顺便看一眼手指上的一抹腥红,“哎!我说你们俩是不是都要暴力倾向!” 王凡没搭理他,生气的掏出裤兜里,在初见家找到的窃听器和摄像头,“这是什么!”他颤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在安静的空气中剧烈的晃了晃。 “哼,这是什么你没见过吗?你跟哪儿捡回来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哲腾并不惊讶,嗤笑一声,像在嘲笑王凡的白痴行为。 “初见家!张总,这么多年了,您还在玩儿这种小儿科,技术也没革新啊!” “我再说一遍,这是什么跟我,没,关,系!”他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头贴在王凡眼前,左右晃了晃。 “那这个呢?这是我从我家窃听器和摄像头里拷贝出来的,您贵公司,投拍我个人隐私的证据!”王凡拿出张俊交给他从腾飞窃取到的张哲腾监视多个明星多年的证据。“就靠把自己攥在手里的演员一个个杀掉来牟利!你比吸血鬼还恶毒!被千刀万剐都洗不清你的罪孽!” 张哲腾愣了半秒,什么都明白了。跳梁小丑,立刻变脸:“王凡,没想到你也会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你跟哥哥这么多年,有什么话咱们好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凡看着他滑稽丑陋的样子,不禁失笑。摇摇头说:“张哥——” 张哲腾谨慎又憎恨的目光等待他继续下文。 “张哥,我还叫你一声大哥!你就应该知道,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变!怎么解决,你看着办,两天之内我看不到效果,咱们法庭见!还有,把传言中的那个录像给我!”王凡呼出闷在胸中的一口浊气,戴上墨镜,拿着东西低头离开。 初见散着柔软的长发,一袭天空色棉布睡裙,光脚蜷缩在沙发里。听见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她毫无反应的一动不动。 王凡摘下墨镜,吃惊她瘦得快要认不出来。他心疼的叫:“初见!” 初见看着他,嘴一张一合没发出丁点声音。无辜的黑眼睛被消瘦的面庞显得硕大,它眨了眨,流出两行泪。 王凡几乎不敢承认这是他认识的,倔强,活力十足的初见。眼前这个她像片纸一样单薄,随便一个小孩子也可以一推就倒,一撕就碎。她除了安静的呼吸和毫不费力的流泪,什么表情都没有。 行澈拍拍他,低声说,“从第一天开始就这样。好一会儿又回去了。” 王凡再看一眼她,叹着气。 行澈把他拽到玄关小声说:“我得回公司,你陪陪她,有事电话联系。晚上她要不睡觉,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给她吃半片就行。这是钥匙,记得抽屉要锁。” 王凡从玄关的缝隙看着安静到吓人的背影,战战兢兢从行澈手里接过钥匙,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不自觉的说了声:“收好——” 行澈离开,“咣当”一声关门声之后,屋子像与世隔绝的另一个空间。王凡走到初见旁边蹲下来。试探的叫:“初见——”说完之后,不知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这间屋子过于沉寂。 “初见——我是凡哥——你怎么了,啊,初见啊——”王凡把手放在她冰凉的膝盖上。他看见一道触目的肉粉色的疤痕。他手指微微颤抖,遮盖在那上面。 初见听见“凡哥”,泪水像没拧紧的水龙头,顺着削尖了的下巴“滴答滴答”落在他的头上。 王凡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了她的腿上。手慢慢握紧成了拳头,拄在地板上支撑自己颤抖的身体。 一只小手突然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呓语一样的声音说:“凡哥——我每天都早早睡觉——每天都在等着做一个同样的梦——我梦到过公司——梦到过走廊和会议室——梦到一间间工作室——梦到嘈杂声声音——梦见林翰哥——梦见澈姐——梦见好多好多认识的人却从来没有你——凡哥你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突然消失——为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王凡抬起深埋的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看也看不清的她,滚烫的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初见,对不起——” 初见湿热的脸庞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磅礴。王凡紧紧搂住她,任凭她的手在他的背上又掐又砸,发泄心中郁积的怨恨和恐惧。直到最后哭得气若游丝,小婴儿一样瘫软在他身上。 “初见你累了,回房休息一下。”他宽厚的手掌托着她的头,不费吹灰之力的抱起轻飘飘的她。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认为她就是他的小女儿,她变得那么小那么小。小到可以抛开男女间的暧昧情感,安逸的躺在男人的臂弯里。 第二天中午,初见光着脚丫走到客厅里,“咕噜咕噜”喝掉一杯水,齐腰的长发随着她一晃一晃。王凡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凡哥——”初见中气十足的叫他。 他目瞪口呆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快就变正常了。“初见你刚刚说什么?” “凡哥啊!”她笑盈盈的站在阳光下,灿烂极了。 王凡嘘了一口气,“初见来吃饭!”他到厨房给她热了一碗粥。 ------------ 第七章 丝连(11) 11 他看着她边吃边问,“初见你知道你昨天怎么了吗?” 她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你来了!”说着低下头,羞涩的一笑,“哭了吧——” “好好吃吧——”他起身去阳台抽烟。 “凡哥——”初见站在他身后,递给他一杯咖啡。 “初见你坐那儿。”王凡指了指茶几旁的凳子。 初见听话的坐下,睁着大眼睛看他。 王凡看着问她:“为什么离开凡艺?” “想离开你!”初见果断回答。干脆的四个字像小刀扎进他的心。 “那成百上千家经纪公司,为什么偏偏去腾飞!”想起昨天她那个丢了半条命的样子,王凡紧紧攥起拳头。他谁都不怨,只恨自己。 初见神情黯然的说:“不想离你太远——” 王凡闭眼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盯着她问:“初见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有没有拍裸照!”这活在脑中,在心里盘旋过千万次,到嘴边又都生生咽了回去。盘问她,自己的心一样疼。 初见瞪着眼睛凝视他,眼底恢复了所有的倔强,“你不知进腾飞的规矩吗?张哥没告诉你,进腾飞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她把自己柔软悲痛的心藏在坚硬的躯壳里,然后拼命地刺痛他最柔软的地方。 “这就是把我叫回来的方法?!”王凡把手里的杯子用力摔在茶桌上。满腔愤恨,怒火中烧。玻璃和玻璃的碰撞,结果是两道裂痕。 被摔坏杯子弹飞起来的玻璃碴,刀片一样在初见脸上划过,刹时一道殷红。初见无心脸上的伤口,紧紧抿着嘴。眼里一道凛冽的寒光,轻声对他说,“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王凡的手掌落在她的脸颊上:“你是缺钱吗?还是自甘堕落!” 他恼怒初见怎么能用这种糟蹋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他。面对被自己视如珍宝的初见,苦心给她安排的一切。的确,他对自己忍无可忍,他失去了理智,他同时抛弃了信任。 初见笑的轻浮,随手抹掉脸上的血痕,问他:“录像好看吗?” 王凡把颤抖的手藏进裤子口袋。背身对不去看她。 “你凭什么打我?”初见质问的声音从身后清楚地飘进他耳朵。她眼泪汹涌的说:“你是我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凭什么来管我,有什么资格管我?” 王凡伫立原地,后背和肩膀因呼吸剧烈的起伏而微微耸动。 他转过身,扶住她的肩,悲怆的说:“初见——” 初见抬起胳膊挥掉他的手,冷静的说:“你不要管我,我自己可以。你不要再来管我!” 王凡摇摇头,对她说:“初见,你今天老实待在家里,不许出去!” “您还是好好回去欣赏那个录像吧,王总花高价钱才买到的不是吗?”初见懒散的声音像蜂群一样追在他身后死死不放,“嗡嗡”声音刺痛他的耳朵。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王凡把装有录像带的厚牛皮纸袋丢在沙发上,低头离开。关上行澈家的大门,王凡叹了口气。他想带走她,如何带走她? 行澈打来电话告诉初见,母亲病危,叫她赶紧去医院! 病危?初见直觉头顶闪过一道刺目白光。在天旋地转中支撑着眩晕的身子,晃晃荡荡向外走。 王凡正要取车,看见初见疯狂的向外跑。“初见?!”他大声喊,伸出胳膊拦住她。 初见在他怀里小猫似的叫了一声:“妈——”,仰头昏厥过去,连日无心吃饭,刚刚和他大吵的那几句,已经透支身体极限。 王凡看一眼她脸上未干的眼泪浸泡着凝固的血痕,把她抱回家里。他拿来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把脸擦干净。犹豫着在伤口上贴了创可贴。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敏? 过不久,初见“腾”的一下坐起来,“我要去医院,我妈在医院呢。”“我妈病了,她一直瞒着我。” 王凡扶起她,把她放进车里。她慢慢蜷起身子,胳膊环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想抑制自己的泪水,牙齿咬住颤抖的双唇,低头嘤嘤哭泣。 王凡侧头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伸出胳膊轻轻拍她的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初见按着行澈的指引飞速到达病房。眼前的这个满是皱纹,肤色蜡黄,浑身插满各种导管的干枯老人,和前日那风姿绰约的母亲判若二人。 初见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迟疑的叫了声:“妈。” “初见吗?”母亲的声音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微弱了些。 初见直接跪在母亲病床前,哭着说:“妈妈——” 夏母寻着初见的声音望去,“到底还是来了。初见,起来!” 初见把头埋在母亲手里,长跪不起。是她对不起妈妈,她没有遵守诺言,一意孤行让母亲担忧,发病。“妈,我错了!”初见埋着头说。 “抬起头,初见,让我看看你!”夏母挪出自己的手,扶起她的脸。 初见满脸错乱的泪痕,不知如何是好。 “初见你的脸怎么了?”夏母奇怪她脸上的创可贴。 初见抽了下鼻子,“不下心碰的。” 母亲叹口气,“初见啊不许哭!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你要活得更好,这才是给予其他人最好的幸福。懂不懂?以后一个人了,要处处小心,保护好自己!” 初见泪水连连的摇着头,“我不——” 她拍着她,“初见你要记住,先要爱自己,才有资格爱别人!” 初见的喉咙被眼泪堵住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傻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不能照顾到你出嫁了!你的心思妈妈都懂,有些事强求不来的。初见你脾气太倔了,真像你爸爸——” 初见抬头错愕的看着她,闪亮着眼睛说:“我没有爸爸!我只有你!” 夏母笑着拭去她的眼泪。目光转向王凡,“王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楚稳定。 王凡上前一步,低下头看着夏母。 “王凡,说过的要做到!”夏母威严的扫视他。 “是!阿姨您放心吧!”王凡点头。 初见停止哭泣哽咽着,抿嘴看着二人。 夏白纯过世于第二天的清晨,时钟刚过四点,窗外拂晓,人们大多还在睡梦中。行澈家空寂的房间被一阵电话声惊扰。医院通知他们,老人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 ------------ 第七章 丝连(12) 12 墓园飘着细雨,笼罩成雾蒙蒙的一片。除了聒噪的鸟叫声和被惊飞扑打翅膀的声音,这里像电影中寂寥的场景。 初见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王凡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她感觉胃里一阵绞痛,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靠着他的支撑走完最后一点路。初见一袭黑裙,黑帽子墨镜。站在冰冷的墓碑前。长发垂下遮住整张脸,骨骼突起的脊背机械颤抖。初见无声哭泣。王凡抱住她,把她的头伏在自己肩上。不断用手摩挲她的后背。 回来之后初见开始发烧,躺在床上喃喃的对坐在她旁边的王凡说:“凡哥,我——我对不起我妈,我把她害成这样的。我——咳咳——”初见突然受这么大刺激,还在发烧,情绪稍有激动就一阵阵的咳嗽,一口血从胸口涌出来,吐了自己和王凡一身。 “初见?”王凡吓得赶紧抱稳她,怕她再呛到自己,扯着脖子喊:“行澈,澈姐!” 行澈慌慌张张跑进来,看见王凡脸色惨白,二人脸上身上全是血,以为初见闹自杀。“这,这怎么了她?” “吐血,可能是上火闹的,赶紧给医生打电话!” 弄完初见,两人虚脱了似的满头大汗。一人靠着沙发一头儿谁也说不出话来。窗外阴云密布,突然响起一声炸雷。王凡一激灵站起来:“我去看看初见!” 初见打了针,睡着了。王凡进去的时候她抱着被子喃喃自语,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头上,睡的很不舒服。王凡看着渐渐长大的她,想起前几年她刚来“凡艺”时,被他训得急火攻心发烧那次。他想,也许自己错了,初见远没有她表示出来的那么坚强。王凡想起来,那时她最爱喝自己煮的红糖姜汤,给她理了理被子起身朝厨房走去。 姜糖水快煮好的时候,初见醒了,她衣衫不整的光着脚往外走。王凡听见响动,探出头来,看见初见居然醒了吓一跳,放下锅盖去拦她。 “初见,怎么样了?”王凡不敢刺激她,放缓了声音询问。 “我梦到我妈了——” “初见听话,你看我还给你煮着你爱喝的姜汤呢,回床上去,光脚在地上该生病了。” 初见无视他的劝慰,看着眼前忙碌的王凡问:“凡哥你说——我妈是不是到最后还爱着他——” 王凡愣住了,停下手里的工作深深的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微笑而坚定的说:“对!” 初见重新躺到了床上,王凡端着汤进来,初见突然问他:“我妈那天在医院时,对你说的,‘说过的要做到!’她对你说过什么?” 王凡看着她温和的一笑:“让我把你签回来——” 初见垂眸,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王凡端起小碗儿吹了吹,“来,喝汤!” 一碗汤下肚,发出一身的汗,身体热起来,初见迷迷糊糊的支撑没多久又睡去。 梦里初见哭了,“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初见,你说什么?”昏黄的台灯下,王凡翻看着一本老书。 初见把头转过去,身子蜷缩成婴儿的姿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永远都不会骗你——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王凡懂了,他放下书,拧暗了床头灯走了出去。在客厅里找到那个牛皮纸袋子,销毁了那卷录像带。他想,也许初见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宁愿待在一开始就不被人相信的地方。 ------------ 第八章 唇亡 ------------ 第八章 唇亡(1) 深夜王凡把初见送回她自己家,对她交代:“初见,你妈妈家的别墅已经卖了,这是她给你留下的。”王凡变戏法似的把一张存单交给她,“密码是你的生日,自己要收好。” 初见迟疑的接过那张纸条,所有回忆瞬间交付给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回不去了是吗?” “恩!”王凡点头,没办法的办法,为了初见将来更轻松的生活,夏母消除了和她有关联的一切。 “那为什么不问问我就把房子卖掉!” “那是你妈的意思,她希望你尽早独立。不要把自己困在以前的回忆中。”这算是一个目的。另一个是,房子是夏白纯卖掉给作为‘凡艺’投资款项的一部分。王凡没有用,把它留给了初见。 初见竟然信了,低垂着眼睛问:“我妈妈的东西呢?” “东西打包在我公司,过一段时间给你送来。”王凡看着她,待她继续盘问。 “凡哥,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初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躺倒在沙发里。 “初见,你去收拾点儿东西,我送你回去。”他不放心初见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想住在自己家里,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初见惨淡一笑。 “初见,你能不能答应我,我出国前你不离开这间屋子?谁敲门也不开?我有你的钥匙,我来看你。” “好!” “你回房去睡,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睡了三四个小时,睁眼醒过来,王凡已经离开。看着空旷的房间落满灰尘,就像心中拂不去的可怕的孤单。初见倒了杯酒,蹲在妈妈的遗像前。一杯接一杯的准备把自己灌醉,她好像看见妈妈从镜框中走了出来,她恍恍惚惚的说:“妈你孤单吗?我好害怕!妈妈我以后就一个人了,从小到大只有你什么都肯相信我!”初见撕心裂肺的哭,那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 第八章 唇亡(2) 2 初见每天不是把自己灌醉,就是把自己浸泡在浴缸里,这样她会觉得生活是不真实的,没有世间的阴霾和惶恐。人生如慢慢长旅,初见在旅行中流离失所,心被绳子拴了一圈又一圈,却无处悬挂。 “初见,我明天回去了,你要不要去送我?”王凡敲敲门,站在浴室门外问她。 初见闭上眼,身子往下坠了坠,没回答。 “初见你不要这个样子!”王凡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真不该来,为什么拦住行澈,偏偏要自己跑来道别。 “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里,你妈妈对你说的话?她说,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你要活得更好,才是给其他人最好的幸福。你妈妈说得对,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相信我!你才多大啊,遇事儿不能总想着逃避。你得打起精神继续走下去。懂不懂?初见,你这样哥放心不下你!”王凡第一次以“哥”相称,不是凡哥,不是爸爸,那样简单亲切的尊称。这一句“哥”里透着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意。 初见穿上睡袍,光着脚拉开浴室的门。看见王凡也光着脚,低头无语从他身旁走过。径自来到玄关旁的储物柜拿出那双,她小心收藏的拖鞋。送到他脚下。 “抬脚!”初见蹲在地上,仰头对傻了的王凡说。 “初见!”他不知如何开口。今生付出过许多感情,得到过许多感情,唯独初见对他的爱,不能用付出与得到衡量。 “如果我说,再得不到一点点爱我就要死,你会不会爱我一次?”初见倔强的盯看他的眼睛。踮起脚,把自己送入他的怀抱。吻他,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他不舍得再让她疼一次。 初见哭了,这场景亦真亦幻,苦苦等待来的良辰,醒后也不过是梦的幻灭。多少孤单煎熬折磨难耐,换来的只是这一夜。她都知道,但她愿意。 初见侧头躺在王凡的臂弯里,看见他也哭了,泪水在眼眶里含着,眼睛止不住眨了几下。悲叹又心酸。他的眼睛也很大,亮晶晶的,藏不住感情。王凡不说我爱你,初见也没有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第二天初见只送他到机场。在车里没有出去。 “初见,自己小心一点。” 初见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我要走了!”他戴上墨镜,等着她说点儿什么。 “你还会回来吗?” “会!” “谢谢你让我活下来!” 王凡注视着她,从她眼里看出来蠢蠢欲动的卑微希望,“傻丫头!”王凡拍拍她的头,起身下车离开。没有人看得见,他是流着泪的。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粗狂深重的叹气和摇头。 王凡飞机一落地,手机的短信提醒,“嗡嗡”的震得手发麻,一串张俊打来的电话。 “喂!”王凡疲惫的接起电话。 “师哥!师哥你在哪儿啊?” “刚落地!怎么了?” 张俊焦急又紧张的声音唤醒他的听觉神经。 “快来医院,快点儿!小景姐难产昏迷被送进抢救室了,你快点过来!” “难产?她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一段日子吗?” “不,不明白!哎呀!反正我也说不清,你快来啊!医生说,会出人命,你赶紧来!” “什么?”他要求自己镇定下来,“张俊!你,你告诉医生,一定要救大人,孩子可以放弃!别听美景的,快去告诉医生救大人!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证大人安全!” 他慌张的向医院赶去,生来桀骜不驯,只跟自己比,平生第一次比赛,竟是和死神赛跑!耳边呼啸的风传来美景温柔缓慢的声音,“没关系——你喜欢——” 怀孕初期美景的反应非常大,每天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的生不如死。王凡心疼,也只能束手无策干着急。美景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直温柔的对他说“没关系——你喜欢——”。然后自豪的低头摸摸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呢喃的说,“喜欢嘛——对不对——”这声音成了紧张的催化剂,离目的地越近就越紧张。心脏怦怦的在胸腔发狂的跳着,震得快要呼之欲出,“美景,等着我!我只要你!” ------------ 第八章 唇亡(3) 3 赶到手术室门口,听到的第一声不是护士催促着签字,或是张俊焦急的叹息。是那种宛如天籁的,婴儿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 “美景——”王凡深呼一口气,体力不支弯着腰,两只胳膊撑在膝盖上。 张俊过来拍拍他的背,王凡直起身瞪大眼睛问:“美景她没事吧?” “哥,你听,孩子在哭!声音好亮!”王凡和张俊一齐朝手术室的门缝里瞧。 很久之后一位中年医生推门从手术室走出来,表情严肃,遗憾的说:“大人抢救无效心跳停止!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王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英语听力如此低下,他没听懂医生在说什么。满脸疑惑的看着张俊问:“他说什么?” 张俊哑然。 “你再说一遍,美景怎么了?”他发狂的抓住医生的衣领。 众人上前拉下王凡,外国医生顺利释放,仓惶而逃。 护士过来把怀里的孩子交给王凡:“这是你们的孩子!上帝啊!她可真漂亮!” 他退后半步,恐惧的看着那个陌生的女婴。张俊用力拍拍他的肩,“哥,你的女儿,你又做爸爸了!”王凡怔怔的回头看一眼他,缓缓伸出胳膊,颤抖的接住那个孩子。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小婴儿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她安逸的躺在爸爸的怀抱中沉睡梦乡,并不知道,自己出世带来的动荡和陨灭。 王凡看着粉红的婴儿,心头一下袭来一股罪恶感。他把孩子塞给张俊,闯进手术室。 “美景,美景!。。。”良辰美景,奈何造化弄人,“你们走开!干嘛挡住她的脸?”王凡暴躁的扒拉开旁边忙碌着整理各种仪器的人。半跪着,轻柔的掀开蒙在美景身上的布,想要给她换床温暖舒适的被子,她只是睡着了,她睡觉最讨厌蒙着头,盖得这么薄小景会冷的! 美景的脸露出的那一霎那,王凡吓得赫然后退。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睁得大大的,鼓鼓的凸出来。脸因为怀孕又肿又青,比正常人大出许多。身上没有一点儿血色,青得发出幽幽蓝光。王凡的胸腔有一股热气在向上翻腾,喉咙发干恶心咳嗽。他耳边悠悠的腾起,他们谈恋爱时,美景清澈纤细的声音,“坏蛋!我为什么这么爱你!” 他最后一次亲吻她,缓缓伸出手盖在美景冰冷的面庞上,慢慢向下抚摸,让她合眼。她没有!手挪开那一刻,她在看着他。王凡又试了一次,她还在看他。王凡拢了拢她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纷乱碎发,转身离去。走到张俊那儿说:“把孩子给我!” 张俊担心的看着他,向后退几步,王凡步步紧跟,径自伸出胳膊抱走孩子。 “老婆,这是我们的孩子,小公主!你亲亲她!”王凡把孩子的脸贴在她脸庞。孩子温热的体表触碰到美景冰冷的面庞,“哇哇”大哭起来。哭吧,王凡由着她哭。算是与母亲诀别! 他把孩子放在美景旁边,像某个空闲的午后,两个人窝在一起说知心话一样。她倚在他温暖的臂弯,阳光把眼前的微尘都照亮,他们轻声回忆往昔,讨论明天。他说:“老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把他们抚养大,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们。老婆,不顾家人反对,从家里跑出来义无反顾跟了我,这么多年没回家。我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会以为你嫁给我后悔了,我知道你其实多想家。那时我就决定,我就是你的家,我们相爱一辈子,恋爱一辈子,我照顾好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一丝风吹雨淋。再后来,咱们有了车有了房,有了儿子良辰。我一个凡人,如你所愿,拥有了良辰美景!可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啊!我还没好好爱你,你就不等我了吗?等老了头发白了以后,我不做演员,儿子成人结婚,我们互相搀扶着,在夕阳下散步,一起去看雪。”他紧握美景的手,在自己脸上反复摩挲,“美景你不乖——美景你不等了——美景你睁开眼——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他从喃喃自语到小声哭泣,直到防线决堤趴在美景身上嚎啕大哭,习惯的紧紧搂住她的腰,像每个在家的夜里,把头枕在她的身上和她相拥而眠。时钟“滴答”而过,这个男人的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悲恸的哭声充斥整间屋子,传遍阴凉的走廊通道,揪着来往人的心!张俊进来劝王凡,他只是趴在她身上哭,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次日清晨,王凡费力睁开酸涩肿胀的双眼,疲乏的大脑意识开始缓慢复苏。伸动胳膊时感觉左臂一阵刺痛,微侧着头看过去,粗壮的胳膊青筋爆出,扎着点滴。定神看出,眼前站着许多人,伍德,张俊,张俊的妻子,林翰,行澈。王凡的脑袋“嗡”的一下什么都想起来了,万念俱灰。只有心脏又尖锐的疼起来。他伸出右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一段多长日子,王凡一旦醒过来,心就是疼的,尖尖的锐利的刺痛,一阵阵扎入他的心脏。疼得厉害,呼吸困难,什么都做不了。 ------------ 第八章 唇亡(4) 美景的葬礼很简单。美景生前说过生完这个宝宝要回国。他执意要带美景的骨灰回国安葬。 儿子跟在妈妈身边习惯了,成天缠着他问妈妈哪儿去了。王凡没想过刻意对儿子隐瞒,他慢慢告诉儿子:“辰辰,妈妈不在了,去了天堂,以后你和妹妹就跟爸爸一起生活。” 孩子太小,总以为妈妈只是去给他生妹妹,过几天就回来。刚开始的几天还很乖,看着爸爸沉着脸,自己小动物一样默默的坐在他旁边守着他。过去没几天儿子就不耐烦的哭闹,吵着要美景。王凡刚开始还一遍遍对他解释,最后被磨得失去斗志,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儿子要什么解释,儿子只要妈妈! 小女儿今天出院了,王凡没有去,那家医院他鼓不起勇气再靠近,就连那条路他都绕行的。王凡觉得自己除了呼吸,其他都在慢慢颓败。他和美景是并蒂莲。一朵凋零,另一朵还怎么活。往日不曾欣赏她的美,只是自己也在同一枝根茎上盛放。如今才知那无法挽回的切肤之痛。 是行澈把女儿接了回来。小澈对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搂着抱着,百般呵护。女儿的到来打破家里中沉静,空气里充斥着哭闹声,和奶粉,甜果汁的味道。女儿的一颦一笑,都是对他最好的慰藉。娇嫩的小花朵从新唤醒了他呵护的欲望。儿子出生时是他工作最忙的日子。几乎不知道一个小毛头,是怎么长大成整天碰乱跳,和他讨价还价的小朋友的。王凡渐渐把对儿子的愧疚,都弥补在了妹妹身上,每天在繁忙中挤出时间回家看她,只要在家就寸步不离照顾着她。两个孩子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哦哦,小美女,咱们该吃饭了!”行澈抱着孩子给她冲奶粉。 “我看看烫不烫?”她把奶瓶倒过来,在手背滴了几滴上试了试。 “来,妹妹我们开饭了,吃饱了睡觉觉,等爸爸上班回来。我们长大了成大美女,找个爸爸那样的帅哥,好不好?” “澈姐,别等了,找个人嫁了吧!”王凡不知道她那么喜欢孩子。突然对她说。 行澈恍惚,脸上笑意渐渐收敛:“你看我这个身体,再说公司这么忙,这事啊,暂不考虑!” “澈姐,那都是因为我!我给你找医生,国外这方面医疗很先进的,你留下来治病怎么样?” 行澈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什么愿你,那是个意外,都过去了!我们福大造化大就得好好活着,知不知道,别瞎想!我不结婚不是因为这个,这点儿小病算得了什么,我是——”行澈欲言又止,低头看着孩子,“我不是工作忙嘛!”可那遮遮掩掩的“我是——”,傻子也知道她的心底事了。 “澈姐!”王凡蹲下来,看着坐在沙发里的行澈,“他——还在国外!一个人!”那个狗男人,这么多年,小澈居然真的还那么痴心的爱他!破碎的爱情,就算愈合也还是会有裂痕,那真的能给小澈幸福吗?爱情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东西,忘不掉的永远都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那个。 “恩!”澈姐晃着孩子轻声回答,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的牵绊。 王凡起身轻轻叹口气,半开玩笑的说:“要不你看我这儿富裕,过继给你一个吧!” 行澈嗔怪的瞥他一眼,继续逗小宝宝,“这两个都是你的心头肉,哪个你舍得?” “小凡,我问你!”行澈正色道:“你这么忙孩子都还小,你想没想好怎么带?” 王凡一直应付着接二连三的变故,心还是动荡的,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坚定的说:“不找佣人!我的时间应该没问题,公司的时间弹性比较大。他们自立之前,我不再拍戏,演出。我不想错过孩子的成长,老大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的!” “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写写剧本,小说之类的。那不是你擅长的吗?你也喜欢,时间上也正合适,孩子很重要,但不能把他们当生活的全部。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 行澈一语中的,王凡的希望之光再次被点燃,他目光澄亮的看着行澈:“对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之前我还写了一部分,我都忘了!我们凡艺的年度大戏也快筹备了吧,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弄点特别的出来。评个奖什么的,给我女儿赚点儿奶粉钱。” 行澈微笑着,看他能从丧妻的悲痛中走出来,总算松口气。 “小凡,想没想过初见?等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日子总归得过下去。初见为了你真是命都不要了。她对你——你是知道的——”说着说着自己低头叹了口气。 王凡起身背对着她离开,边走边摆着手,嘴里念叨着:“不爱了,不爱了——” 行澈拍着宝宝,叹气,看着王凡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还是鼓励的话。低头对孩子说:“小公主,爸爸这么爱你,长大了可得好好照顾爸爸哦!” 王凡笑了,自嘲的说:“女儿都是替别人养的,想想她以后被那个狼心狗肺的臭男人骗走,我牙就痒痒!” 小澈笑着大声说:“那你还——”她想说,还要女儿。突然想起美景,马上改口:“你还不快去公司,不是要和美方导演开会吗?我们年度大戏可等着和好莱坞合作呢!” “哦,真差点儿忘了!快来不及了,那我走了。那个小魔鬼就交给你了!”他披上西服,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急匆匆的走了。 小澈看着往返远去的背影,俨然一副慈父的形象。在“凡艺”时那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霸道样子,真让人怀念。王凡这段日子黑了瘦了,显着老,脾气也淡了。如果美景还在,王凡还会是那个长不大的样子,有了小公主一定是翻了倍的神气活现。可现在,看着难过心疼。美景就是他的棉袄,穿在里面的不用奢华,可贴心保暖,是他的依靠和支柱。 ------------ 第八章 唇亡(5) 5 小澈带两个孩子到房屋外的花园晒太阳,一簇簇的红玫瑰枝蔓妖娆,散发出馥郁迷人的芬芳。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热情,惹火,奔放。像此刻风华正茂的自己。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终将在痴痴等待中耗尽,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孤芳自赏的年纪。进了“腾飞”错过二十出头轻薄茉莉般的淡雅,给王凡做助理交代了二十五六岁薰衣草似的迷情。再过一阵,自己就像脚下那株慢慢枯萎凋零的玫瑰,那时丧失了所有女人资本之后,自己会不会变得冷漠古怪,还是变成自己以前最瞧不起的那种怨妇样子?初见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像啊,回首来时的路,她清楚的看得见初见脚下的坎坷。只是初见恰好在一个勇字当头的不怕死的年纪,她有些担心初见了,她不想让她这样。 来美国已经三个多月,国内的事情堆积如山等着行澈回去处理,来美国的这些人按照王凡的意思,封锁了美景去世的消息。行澈在临行的前一晚,再次过来看王凡。 “你真的不打算回国了?这边可以交给其他人照顾啊。美景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不回了!”王凡满脸疲倦,叹着气。“等过一段时间——我带小景回去。” “恩——也好!” “那这边的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你和美方导演沟通,有什么进展?” “我已经开始跟他们敲细节,进展的很顺利,搞好了的话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他摸索着燃着一支烟,想到有孩子在家,又下力按灭了,皱着眉继续说:“你回去可以安排几个人集中培训一下,请一个外教老师。那个,剧本的话,等这边定下来我给你发过去。主角肯定是美方的了,我们选出来面试的都是配角。你看着挑吧,有潜力的新人也行没关系。” “恩,好,我回去就着手办。哦,对了,我明天晚上的飞机,你别送我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你胃不好少喝酒,烟叶少抽。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行澈低着头。 “小澈,谢谢你!”王凡拍拍她。 行澈没抬头,一滴泪落下来,问他:“我们都很不容易,是不是?” 王凡默许,回答道:“我们都要努力活着,是不是?” 行澈抬头,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说:“对!努力活着!” “我回去收拾东西了,咱们回国见。”行澈起身辞行。 “不行,明天我去送!这儿不比国内,我送你!美景的事让大家放下自己的事千里迢迢赶来,他们回去时我没赶上。你我明天一定要送,算是一点心意。明天你出发时提前给我电话。” 行澈没再勉强,他了解王凡的为人,总是希望为别人做得更多一些。 机场,行澈跟王凡告别,她依依不舍的把怀中的小女儿交给王凡,腾出手拍拍他的背。王凡戴着墨镜穿着深蓝色长款风衣,微笑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画面很不协调。在这外国的机场,老外们的海拔都高出他们许多,王凡伟岸挺拔,气场强大。仍旧吸引着很多人侧目观望。 临走时王凡突然叫了一声“小澈!”,小澈等着他,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低声说:“初见,我答应过她妈妈,帮我照顾她!” 行澈明白他想说什么,拍拍他:“放心吧!” 他微带笑意,歪着头挥挥手:“保重,到了给我电话!” ------------ 第八章 唇亡(6) 6 初见在公园里拍一部古装戏的最后一场,导演总把最危险的戏份留到最后,不管你死活反正拍完就杀青。初见站在湖边,风从湖面上刮来,冷飕飕的带着腥臭味儿。看着那碧绿的湖光山色两眼发直,这要是掉下去小命不交代了?不死也得被那臭烘烘的湖水熏死。心理盘算,等一下可得离湖边远一点,别真的旧伤发作脚一滑掉下去。正做心理建设,副导演跑来通知她,剧本临时换了,和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来不了,找个替身把她推河里去一命呜呼。 “导演!”初见快步去找导演。 “我还是觉得这场戏按原来那么拍比较好,男主角今天有事我们延后一天不行吗?” “Amy啊!最后一场啦,拍拍就算啦!大家等着去关机庆功喝酒,延期一天场子租金赔不起啊!”导演是港方投资人派来的。初见进了腾飞就成了他们的赚钱机器,音乐上给了她自由,换取自由的代价是拍了一部又一部的烂剧。 初见有什么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跟我去换衣服!”初见瞥了一眼狗头导演,气得跟助理说。 初见生着闷气光胳膊光腿儿的站在更衣室,两个助理一前一后帮她往身上缠保鲜膜。三卷保鲜膜下去,初见像个发威的僵尸站在湖边等着被投河。 “Amy,啊,准备好了?”导演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白净的小脸儿。 “准备好了导演!”初见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Amy啊,怎么这么一会儿胸就鼓起来了,屁股也翘了啊!绷绷的啊!啧啧,胳膊,肚子上的赘肉也不见了,最后一场戏是拼了?拍完了,一起去喝酒啊!听说你的歌不错,肯不肯赏脸?” “导演,可以拍了吗?”初见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盼着赶快杀青走人。 “准备开怕!去吧贝蕾丝,请进来!” 谁?!初见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被雷死’?呵!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呦,初见啊!好久不见哈!” 贝蕾丝一身皇上宠妃的打扮走了过来,酸溜溜的开了口。兰花指在初见肩头轻点,狐狸媚眼斜瞟。看出初见一身鸡皮疙瘩。 “你好,很久不见!”初见面带笑容,优雅得体的应答。 不是不见,是最好别见!上次是初见初来乍到,还没适应腾飞这“绯闻制造机”的强度,心里憋屈失心疯了一回,把怨气撒在“被雷死”身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腾飞总拿二人比较说事儿。初见被记者逼得不耐烦,说了句“我和那种人不是一类,没可比性!”坏就坏在那天 “那种人”三个字,配上嫌弃又不耐烦的表情,从此二人结了梁子。“被雷死”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她简直就是腾飞的“公关明信片”,哪个导演不从,哪个投资商搞不定。就把“雷死”这胸大无脑的“瑰宝”送上门。人总会在某一方面有些特长的,她演戏不行,唱歌跑调,说话没逻辑,帮助腾飞闯关确实是一名健将。这也算树立自己地位的一种方式,在腾飞还真没什么人惹得起她。初见在王凡那儿没学习到,如何应对公司炒作的经验,不知对待把自己和她那样的人撮合到一起比较的新闻,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娱乐圈的事儿,还不是滚一天就没了。 “呦身材不错啊!这胸垫了多少啊!保鲜膜勒得很闷吧!” 贝蕾丝耀眼惹火,肥臀*。往那儿一站,妖气十足。 初见看着她心里嘀咕,哼,自己那点儿体重,全让胸和屁股里的硅胶占去了吧。看看这鼻子垫的,快成珠穆朗玛峰了。初见自知上次的事毕竟是初见做的不周到,每次腾飞给她弄点儿绯闻都要绞尽脑汁,她行为实在太检点了,除了工作就是在家,比小学生都安分。何况自己真不是愿意惹事的人,“没有,哪有你身材好,要不怎么这么重要的角色一定要你演呢!”初见含笑回答,弯弯的眼睛,眯得像两弯新月。任谁见了,也不再出手打笑脸人。 “好了没有?准备开拍!”导演催促二人。 贝蕾丝怒目圆睁,冷血刻薄的说:“不要以为你怀了皇上的子嗣就可以一步登天,为非作歹!” “姐姐,我没有,怎么敢!”初见柔弱无力的护着肚子,蹙眉含泪,哀怨的望着她。 “大胆!死丫头,你区区一个奴婢敢与本宫以姐妹相称!你是什么东西,敢去勾引皇上!” 贝蕾丝眼冒火星,咬牙切齿。 “我没有勾引皇上,请你收回“勾引”二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我爱皇上,皇上也爱臣妾!他爱臣妾!”初见情绪激动说着这段台词,自己差点儿没乐出来,这剧本谁写的啊!脑袋绝应该被双响炮崩过! 她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被贝蕾丝撕扯着衣领子丢进湖水里,她连续灌进好几口湖水,隐约听见贝蕾丝那厮在岸边仰天长笑,咆哮着说:“去死吧!” 初见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感觉后背有点儿不对劲,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就一股凉风直往上窜,后背渐渐发硬发麻。古装戏服沾了水,像铁板一样沉,压得她胳膊动一动都很费力气,她倒腾了两下没了动静,身体像被麻袋裹着飞速下沉,脑袋闪过的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死! ------------ 第八章 唇亡(7) 今天是儿子的五岁生日。王凡和美方导演谈判顺利心情大好,提早结束工作回家,准备给儿子个惊喜。切蛋糕时爸爸说:“来,儿子许个愿!” 儿子不解的看他。原来活泼的儿子,进来少言寡语,一个人安静的几乎一整天都不说话。 “许愿,就是在心里想你希望能得到什么!当然,告诉爸爸或许实现的更快一点!”王凡拍拍儿子的头,得意的说。 “妹妹都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妈妈还不回家!”儿子突然开口,严肃的仰起头问王凡,接着说:“妈妈不在,不能切蛋糕!以前爸爸不在,我和妈妈都是等爸爸的!” 王凡不觉握了下拳,捧起他稚气的脸,佯装轻快的说:“妈妈在天上,回不来!” “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了?” “妈妈爱你!”王凡肯定的说。 儿子看了看蛋糕:“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等妈妈回来分蛋糕!” 他分好蛋糕,递给给儿子一块,自己拿着一块,牵着他的手说:“来——” 他带着儿子站在摇床前,“辰辰,她是你妹妹,是妈妈送给咱们的礼物。你是哥哥,无论何时都要记得,要好好爱护妹妹!你现在长大了!以后要让着她,保护她,懂得照顾妹妹!知道吗?” 儿子的两只小手扶着妹妹的摇床,探出头专注的看。他歪着头看这个摇床里的小生命,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欢或好奇。 儿子不语。 “告诉妹妹,你是哥哥,今天你过生日,然后你就五岁了,长大了。”王凡摸摸他的头,下楼去热牛奶。 王凡端着牛奶推门进来,走近一看,心猛的一抖:“辰辰你干什么?!”他面色惨白,声音发抖,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怒火。 “打死她,她把妈妈弄丢了!掐死她,我恨你!”儿子的手还停留在小女儿的胳膊上,莲藕的一样的小胳膊,生出几个紫红色的斑点。 “你说什么?”他眼底炙热,浑身都被点燃了,扬起手给了儿子一个耳光。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子显得更加声大而清晰。王凡听见那声音都是一抖。 儿子没什么反映,好像刚才那一掌没打在他身上,像个小幽灵似的站着看他,眼珠清澈得透明,王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辰辰?”王凡轻声试探着叫他。 “我讨厌你,我要去找妈妈,你骗人!”儿子尖声叫喊,小脸儿愤怒的涨得通红。说完拔腿就跑。 王凡一把拦住他,死命搂在怀里,颤抖的说:“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打你——你听爸爸跟你说——” 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挨了打,他看着掌心质问自己:“我怎么这么没用!”一直相信自己就是那个鲜衣怒马的青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他恍然大悟,不是自己多有本事,无所畏惧。只因美景在后方给了他一个稳定又温暖的港湾,他从没被一丝家庭琐碎牵绊过。是美景用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所有担当换取了他的为所欲为。他这个丈夫当的太容易,把父亲做的太简单! 美景离世的这半年里,他其实像儿子一样想念。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也度日如年。不知如何面对儿子,不知如何在空旷的床上入眠。 “妈妈,她说过,只要我不犯错误不惹她生气,她就会永远爱我,永远陪我玩!我好久没惹妈妈生气了,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想妈妈——”孩子带着怨气和委屈,一连串说出许多话。王凡却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应答。 他忍着欲流出的眼泪,双手扶正儿子的肩膀,沙哑的声音说:“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的错!是爸爸犯了不能挽回的错!” 儿子天真的传达妈妈的旨意:“妈妈说——她第一爱爸爸!第二爱我!如果我要不乖——就第二爱肚子里的妹妹,不喜欢我了!妈妈永远爱你,因为爸爸永远不会犯错!” 王凡震惊的看着儿子,他知道小孩子很会学大人话。同床共枕二十载的妻子,自己忽略掉多少她的用情。时间又抹杀掉多少他的爱意。以为自己能做个负责人的男人就算好男人,他所谓的付出,来平衡美景的心,情何以堪!美景爱他,胜过爱生命。他爱儿子,爱女儿,爱音乐,爱创作,爱公司样样胜过爱美景。他从不觉着这有什么错,老婆像酒,平日束之高阁,买醉时拿来就喝,喝的太多又怕头痛。女人视爱情如生命,男人心中的爱情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没有什么错,天下本就如此,天性这般。不过,等你知道错的时候,也是来不及的时候了。女人是脆弱的载体,眼泪是水,酒也是水。烈日下,水很快蒸腾成一抹彩虹。 儿子的话让他五雷轰顶。王凡一把儿子搂进怀中。两行泪水逃出眼眶,泪水哽住喉咙,他仰起头不住吸气,像抑制住自己抽泣的声音。王凡把孩子越搂越紧,却浑然不觉。儿子被箍得难受,叫了声:爸爸——我喘不上气来了——” 王凡松开他,把蛋糕递给他,“来,吃吧!太晚了,吃完去洗澡,该睡觉了!” 他和儿子一起躺在小床上,庞大的身体像一只大熊被塞进婴儿车,胳膊和腿都伸出在外。 他拍着儿子说:“辰辰——来——我们来念三字经——妈妈教到哪儿了?” “融四岁,能让梨。”儿子欣喜而流利的回答。 王凡翻了翻没翻到,抬头看着儿子说:“我们从头读。” 儿子稚嫩的童声,朗朗的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 王凡眼泪流了出来。美景当时要怎么跟辰辰解释这句话,“养不教,父之过——” 多少年来他的夜生活都是热闹熙攘的,不工作也不肯早回家,和一群人混在酒吧里喝酒聊天,天擦亮了才带着一夜的宿醉回去,也不管老婆睡没睡着就往床上一栽,往她身上懒懒的一靠。带着一身的风尘,满嘴烟酒气。美景从来都不嫌弃,无论睡多沉,总会醒过来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顺势拽过来亲一下,再起身推着他去洗澡,给他热汤。以前的那种日子应该是活在梦里的前世。太遥远了。 深夜寂静的书房,他习惯的泡好咖啡。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烟来想点燃,被一阵突然的电话铃声打乱,这个时间会有谁呢?美景不在,王凡对电话铃声产生莫名的阴影。 “喂——”铃声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恍惚接起来。 “喂,小凡啊,休息了是吗?” “咳!”他清了清嗓子,想起刚才的一双儿女,头都大了,“还没。” “初见出事了!”行澈焦急的说。 “什么事?”王凡想,天大的事,他都不想再拨乱自己那颗疲惫不堪的心脏,让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她在拍摄现场掉进湖里,磕到湖里的石头上了。人在送医院的路上就昏迷了,现在还没醒。听说是骨折和脑震荡。具体的还没打听到太多!” 王凡握着电话竟不知说什么,静默许久。 “小凡?你在听吗?” “啊!怎么搞得这么严重啊!你去看看她,看看她怎么样了再给我打电话!” “她是腾飞的人,是我说见就见的吗?你有点儿心理准备,她要是——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算是跟你提前报备了!” 王凡紧紧闭眼深吸一口气,没有结果之前,他什么都不想再想,真的。 “澈姐,我这里是半夜,就算订机票也得等到明天早上。你帮帮我,还有林翰,初见不是最听你们两个的话!” “我知道,我就是刚听见消息太着急才给你打了电话。知道你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办法去看看她。” “好,我等你电话!你随时打过来!”伴着半凉的咖啡,烟的味道变得古怪难闻。也许是很久没有抽真就不习惯了吧,他想。东西许久不用会渐渐不去触碰,那人呢? ------------ 第八章 唇亡(8) 澈姐到医院的时候,初见已经清醒。住院服里穿着米黄色薄毛衫,脸色苍白,眼里无神。看样子很虚弱。 初见看见行澈进来,大吃一惊,对助理们交代,“你们都出去吧!” “澈姐,你怎么来了?不是出国去了吗?” “恩,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回来了!” 小澈做到她身边,见她头上缠着绷带,腰被东西固定着不能动,手上打着点滴,“初见你怎么伤成这样?医生怎么说?” “手术挺成功的,我掉进水里的时候腰磕在了石头的一角,伤到脊椎。别的没什么,就流了好多血,好吓人!我现在就一阵阵的头晕”初见笑盈盈的说。 “初见,你啊——!”行澈看她不知死活的样子叹气。“没事,姐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保证给你治好!你这么年轻恢复起来很快的!” “对了,你怎么掉湖里了?” “我哪是掉下去的啊!是被推下去的!剧情需要!”初见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妈的!狗头导演!张哲腾真是王八蛋!丧尽天良!”行澈无法抑制怒火,破口大骂! “嘘!小点儿声,让记者听到!” “听见最好!这样的剧组应该告他们!”行澈大声说,起身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 “呦!谁这么大火气!要告谁啊?”门被推开,一个犀利的男声钻进耳朵。 初见和行澈都是一惊,回头看见初见的经纪人张哲腾走了进来。 行澈和他见到彼此,都愣了数秒。 “哎呦,这是谁啊!”张哲腾先开口,阴阳怪气的说,“原来是行助理啊!哎呀哎呀,我有眼无珠!您现在是凡艺的女掌门了吧?行掌门,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行澈瞥他一眼,狗改不了吃屎,除了瘦长的脸上多了几道褶子,还真是什么都没变。 “呦,张总,好久不见!”行澈双手抱肩,左手紧紧攥着手里的纸杯。 “不敢当不敢当,怎么的,行总,跑到我这小庙吃斋来了?这次想取走哪本经啊?躺床上这个?好是好哈,就怕您搬不动啊!” 行澈望一眼初见,初见闭着眼睛,隔绝他们之间的对话。 谁知张哲腾上前一步,凑近行澈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王凡看上的这个,要残了。我可以考虑考虑低价处理。我可不养白吃饭的。” 行澈的眼神要是能变成刀,早把张哲腾的眼珠给挖出来了,手里的那倒霉的纸杯被她加大的力气攥成纸团儿。 张哲腾得意洋洋,接着说:“王凡的小情人儿,他自己怎么不来啊!怎么,有新欢了?还是怕后悔啊!你放心,我和他兄弟一场——”凑近行澈耳朵说:“不会吃他过了水的面条——” 行澈忍无可忍,把手里的纸杯撇到他头上。 这点儿威慑力没起什么作用,张总并不生气:“呦呵,还长本事了呢!想当初也不看看自己怎么进的腾飞!” 初见像一只白色蝴蝶,像是听不懂他们的言语,始终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着。静的连呼吸都看不出。 二人的争吵,是上好的矛,遇见优良的盾,你来我往火花迸溅。二人手里都掌握着对方无数软肋,两人吵起来整个一个“痛说家史”,从初见吵到王凡,从离开腾飞的很多充满回忆的名字,吵到若干位初见听都没听过的助理和工作人员。二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张哲腾往日三句话不投机,早就武力解决,今天好像乐此不彼的跟着行澈小家子气的嚷嚷个高下。 初见看出来了,张哲腾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另类的方法昨日重现。能把往事一字不漏,客观加极力渲染,昂扬顿挫说给他听的人,只有行澈这三朝元老,祖师奶奶了。 初见闭着眼,摸索着“急救按铃”,一群可爱的白衣天使,降临在魔鬼和妖孽的身旁。两人顿时石化。张哲腾抖抖身上未干的水质,低头咳嗽一声,“那个,初见我先回公司,有事让助理找我。” 行澈压了一口水,润润干燥冒烟儿的嗓子,优雅摆手:“慢走,不送!” 初见睁开眼对护士说:“我打这个点滴反映太大了,能不能给我换一个。” 护士柔声安慰数句,答应去请示主任。 屋子又剩下她们二人,初见轻声说:“澈姐,张总就是那样的人,你跟他那么认真干嘛!” 行澈还没从角色里走出来:“哎呦,谁跟他认真啊,他那个人我还不了解,狗嘴里能说出人话!我是帮他算算他的罪行。” “澈姐——何必呢——”初见笑着劝她。 “还疼吗?” “疼习惯了,也感觉不出来有多疼!”比起等待带来的心疼,身体的那点儿疼痛对她不算什么。 “托这个的福——我可以休息几个月了——” 她把身体挪成一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澈姐,你去美国。见到凡哥了吗?” ------------ 第八章 唇亡(9) 看着初见殷殷期盼的眼神,行澈失神脱口而出:“恩,见到了!” “那——他好吗?”又马上补充,“小景姐呢?” “好——”行澈像老母亲安慰女儿,拖长声音说。 她轻轻拍着初见念叨着:“美景她生了个小公主,皮肤像雪一样白皙,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和凡哥长得特别像!” “啊!是吗?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赶得上恭喜他!”初见轻快的笑着,眼里流露出真切的祝福。 “是啊,这回凡哥该如愿了,凡哥一定会特别宠她!他那么喜欢女儿!整天闺女,小公主的不离口。孩子还没出世呢,你听他叫闺女那样儿,一听就知道真是喜欢到心里去了!”初见说着说着,有点儿弄不清自己高兴还是暗自神伤,反正内心的酸楚瞒不了自己,可笑容也还是漾在脸上,她打心里喜欢那孩子,那是王凡的孩子。“澈姐,他闺女叫啥名?”初见学着王凡的口气。 “是啊!女儿!” “澈姐?”初见看着失神的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戳她。“呵呵,我还有几根手指头能动,不算全瘫。”初见笑着宽慰自己。 “啊,什么?”行澈大声问。 “我问,他闺女叫啥名!” “她叫美雪!好听吧?” “恩!”初见低头不语,半晌才点点头。她记得,告诉王凡她的名字的来源时,她开玩笑的说女孩子要长得脱俗,名字里有个“雪”字最好。王凡和美景的孩子相貌必定不俗,女儿像爸爸,生来就带着王凡的神韵。她不知,王凡是否还记得。 行澈犹豫一下,终没告诉她,他曾给女儿起的第一个名字叫美见。王凡曾跟美景商量,让这个孩子叫,美见。在美景,初见姐妹俩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意思是让上辈的恩恩怨怨都在将要降临的小天使这儿结束,她们此生来世姐妹情深。后来美景过世,王凡给孩子改名,美雪。 “澈姐,把凡哥的地址给我行吗?我想给孩子准备份礼物,他要是不愿意——你帮我转交也行!”初见祈求的看着她,王凡要求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国外的住址透露出去,包括初见。知道他住哪儿的全公司只有行澈和林翰。 “不用,我给你!等你出院了,你自己邮给他!”行澈想透露点蛛丝马迹给她,或者某一天她就会渐渐发觉王凡身上的秘密。 行澈在她随身的记事本上,流利的写出地址,撕下来塞进初见手里:“收好。” 行澈走后整个病房一下变得空洞,初见稍稍调整了一下身子,转过头借着窗纱外微弱的日光看那串住址,她恨不得飞奔过去。可自己算什么?去祝福他们夫妻又一个孩子的降生?面对她参与不进的欢乐幸福,自己宁愿在角落默默远望。看着黑白分明的字迹,初见哭了,这是自己握有的,唯一与他有些联系的东西。熟悉又陌生,心动又心痛,藕断丝连,扯不断,理还乱。她不敢大声哭,稍有用力,后背就尖锐的疼,不久前的发作还心有余悸。她更不想抑制泪水,任凭它们一串串流下来,沾湿脸颊,打透衣衫。她想,流吧流吧,反正也忘不掉,就这么流到心力交瘁,沉沉睡去。 这一觉初见不知睡了多久,她很疲乏,梦到娱乐圈很多不齿的黑暗事。睁开肿胀的双眼,看见窗扇下面站着一个背影。多年的锤炼,初见对身边的人和事都带有几分警觉,没有急于开口,她先看清楚那是谁。 “张总,有事吗?”初见之后开口,挪了挪身子,试着坐起来。猛然想起行澈交给她的小纸条,心里暗自一惊,斜睨一下自己的手,还好都藏在被子里。也感觉出来,字条还攥在自己手中。她在被子里悄悄擦了擦全是汗的手,松一口气。 张哲腾听见她叫,马上回头,扇呼着他那五根瘦的吓人骨节突出的手指,尖声说。“躺着别动!什么张总张总的,少跟她学,叫我张哥!” 初见看着他穿着天蓝色锥腿裤,橙色小碎花紧身衬衫,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笑了一下。 “呦,见你笑一下可真不容易啊!”说完还伸出一根手指,顺势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初见躺在床上惊恐的睁大眼睛瞪他,浑身发毛! “我来就是看看你,没有事,别一看见我就跟被压迫人民见黄世仁似的,苦大仇深的皱皱个脸。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我要让你站起来,拍更漂亮的偶像剧去!” 初见心想,你还不如黄世仁呢,黄世仁也就要一个喜儿,你家腾飞扒拉扒拉能住俩春香院。再说我能不放心吗,你花我挣来的钱给我看病,把我治好了接着给你赚钱,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有那么多年的合同,我要站不起来,你找个棍儿把我支起来,也得让我当宣传品,给你挣门票钱吧! “初见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一听到你受伤,举国皆惊啊,头版头条都被你占了。你的那些小粉丝哭的,哎呦呵,尸横遍野啊!” 这词用的,活灵活现,初见嗟叹他不当编剧多屈才。 ------------ 第八章 唇亡(10) 初见送王凡女儿的礼物,漂洋过海带着故乡的气息抵达王凡公司。邮包上写着,王凡亲启。王凡拆开来看,是一枚银锁。他仔细翻了翻首饰盒的下面,那字是初见的,“情同锁”! 王凡心里飘飘悠悠的升腾出一个字,傻!却怎么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读一个爆破音似的元气十足的骂出口。 祸不单行这词用在初见身上再精准不过,刚出院没几天,数月前的剧组致电,制作部门某位神经错乱的编辑,一不小心把初见拍的一场戏剪掉了。 初见眼前一黑,真是噩耗:“怎么没了?” “啊,夏小姐是这样的,主要是我们为了播放出来的效果更加完美,画面更加清晰流畅,更能体现最自然真实的镜头感,所以我们制作单位斥巨资,从国外购进了一套先进的设备,数字时代嘛,我们可是费了好多的心血,为了这部片子。。。” 初见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哪场戏重拍?” “就是那场您和男主角分手的夜戏!” “分手的夜戏多了,说具体点儿!”初见知道跟工作人员发火没用,弄僵了明儿再来个‘对工作人员态度低劣,耍大牌’。 “就是第二十三场的雨戏!导演说上次您对那场戏的台词也不是很满意,他已经找编剧改过了。重拍,弥补您的遗憾!” “斥巨资你们不找个专业点的剪片子?花那么多钱不说把剧本写得靠谱一点?我不遗憾,我需要和公司商量安排时间,你们找我公司商量。” 双方对峙不下,这事儿到底闹到张哲腾耳朵里。 张哲腾虽然利欲熏心,有一句话还是说进了初见心里。他劝说:“初见,作品是你的,没有人认识那个什么导演,但是大家都认识你。别人演得好不好跟咱们没关系,懂行的一眼就能识破哪个是混饭的。” “我不拍,他们找机器人拍去,那么有钱做一个跟我长的一样的啊,爱怎么使唤怎么使,我不告他们侵权!” 张哲腾咬着下嘴唇,憋着笑说:“初见,拍吧,拍完去日本接那个广告。拍广告也就一两天,然后你去日本玩几天,愿意买什么买什么,公司出!我跟他们商量好了,只要你拍,他们同意主题曲你唱。” “要不不也是我唱?” “片头片尾都是你的!” 初见低头不语。心里还是不甘愿。但那首主题曲她真的很喜欢,错过未免可惜。 张哲腾点点她的头,“倔劲儿改改!” 补拍了一天淋雨的戏,导演还非要拍成夜戏才觉得有感觉。他的感觉找到了,初见一淋就是一天一宿,塑料的都浇掉色了,何况她一大活人。 时间真快,转眼又快过年。窗外大雪纷飞,难得有空闲时间,初见换上保暖厚实的羊绒大衣,出门踏雪。旁边的孩子拿着彩色气球嬉笑穿梭,大一点的女儿教训弟弟:“你不要用手套来回搓那个气球,它会爆炸的!”弟弟不信,来回摩挲气球。气球果真爆炸,“碰”的一声在初见耳边炸开。她“啊”的一声,吓了一跳。孩子们的爸妈歉意的点头微笑,又去忙去哄失去气球,“哇哇”大哭的儿子。 初见笑着低头离开了。去年这时,凡艺在准备新年舞会,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而今母亲过世,孑然一身,再没有能容身的欢笑之所,空荡荡的房间,她一想到留下等待那过年的钟声,一阵颤抖的心凉。 她定好机票,最后一天工作结束后直飞英国,没有是非和爱情的故地,现在是她最平静的栖身之所,内心没有波澜起伏,没有疲惫忧郁,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走在伦敦的Bond street,冬季减价折扣月刚刚结束,上街购物的人不是很多。初见以前做学生时在酒吧打工,那家酒吧离这儿不远,回国已经四年不知还在不在。初见幸运的熟门熟路摸进酒吧,除了那里的驻唱,英国男孩儿卡莫斯孩儿头发更长了些,一切还是老样子。他正坐在舞台边弹着吉他那唱古老的民谣,初见记得那首歌应该叫《Lavender Blue》。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 When I am king, dilly, dilly, you shall be queen. … … Lavender's green, dilly, dilly, Lavender's blue, If you love me, dilly, dilly, I will love you.”初见听得出了神,跟着轻轻唱。 这个时间酒吧里人不多,只有几个歇脚的年轻学生,和一伙儿拿着酒杯,围着小电视看球赛的人。 卡莫斯回吧台喝酒时,初见笑着叫他:“卡莫斯!” 他抬起头看见初见,发了一会儿愣,接着伸手捂住自己惊讶过度而张着的嘴。不断的念叨着“天啊!天啊!”,一把将初见搂进怀里来了个热烈的拥抱,就像以前初见装作爱慕者拿着酒吧花瓶里的花,上台献给他时一样。他碧蓝的眼睛里噙满激动的泪水,他还是那个天真直爽喜欢创作的男孩儿,自己已经满身风尘身心疲惫,再不是上学时那个可以和他等同的音乐学院里的文艺女生。 “Amy,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的新英文名字?”初见奇怪的问。 “你知道吗?你的歌曲在这儿被很多人喜欢,很多人爱你这个中国姑娘,你比以前还要美。”他夸张又兴奋的表情,清澈深邃的眼睛里绽放出闪亮的光。 “别开玩笑了。”初见低头,用手扒拉着他立在一旁的吉他。 “不!”他皱着眉头,摇摇头,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相信我,来,我给你看。” 他播放了初见最脍炙人口的那首《你的风衣》,初见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歌曲在异乡的酒吧中响起。 初见听着音乐不语。 “见!”这是他会说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国词语。 “恩?” “找到你的生命之神了?”他眨着眼睛询问,长长的睫毛扇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恩!”她点点头,过了一下又恍然一笑,摇摇头。 “我不明白!”本就深陷眼眶的蓝色眼珠,变得忧郁深邃。 “找到了,得不到!” 他更加迷茫, “怎么想起问这个?”初见问。 “你的歌,不是这么唱的吗?” 初见笑笑,告诉他:“我在等!也许是时间到了就会等到,也许是生命尽头。” “亲爱的见,你会幸福!”他拥抱她。 “我们唱歌好不好,我给你唱我写的歌,你听听看。”初见眨着眼睛问他,卡莫斯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总能带给自己温暖和希望。她想在异乡怀念一次,那首欲诉不能,无法启齿的歌。 初见弹着吉他,唱起《初见》。悲怆的曲调,决绝的嗓音。唱得酒吧内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事,驻足倾听,慢慢向她聚拢在舞台前边形成一个半圆。虽不懂歌词,但艺术音乐本就相通。听的人悲情中透着幸福,伤痛后为之着迷。心痛的美丽,像秋天里的混杂落叶枯草的空气,大雨落下飘零成冢的花瓣。 初见曲毕,卡莫斯上前献花,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台上领到大家之间,介绍她是中国著名的歌手,自豪的说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今天老友重逢要邀请在场的人一起喝酒。大家欢呼,把酒言欢,欢迎这位英国音乐学院毕业,故地重游的中国歌手。初见久违这种简单的高兴,喝了多酒,把国内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不久脸颊就飞上一层红霞,目光迷离,把她衬托得更加迷人。她像一条穿梭在他们之间的鱼儿,当他们每个人的舞伴。放肆的挑逗,灯红酒绿之下,像枝惹火玫瑰。 ------------ 第八章 唇亡(11) 初见醒后头痛欲裂,喉咙干燥,身上一股酒味直逼鼻腔。她努力睁开双眼,窗外的一抹日光刺入瞳孔,照得头昏眼花。她闭着眼坐起身,缓和一下之后再慢慢睁开,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陌生,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住的房间。初见奔到窗口,发现自己处于高空,下面的车和行人都想小蚂蚁一般渺小。方位也不对,这儿根本不是自己住的酒店。这是什么地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一样没少,松了半口气,仔细回想昨天的事,只记得去酒吧找卡莫斯,和他们喝酒,其他一概想不起来。“对!卡莫斯!”她赶忙翻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翻通讯录时才失落的想起,自己早不知换了多少部手机,他的号码还在最原始的那个手机中。 “你醒了!”身后出现一个谙熟又有些距离的声音。 “啊?!”初见肩头一抖,惊诧的转身。 她眨眨眼,深思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给她端来咖啡的人:“这是真的,还是做梦?” “你说了一夜酒话,乱七八糟的,弄得我没睡。”他没什么表情,也不是生气,也没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会在这儿?”初见语无伦次的问他。一副撞见鬼的表情。 “这是我的房间,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女孩子家家,随便出现在男人的酒店房间里。”他不满教训初见。 “我?”他又来这套,初见的伶牙俐齿全都遁走,“我哪里有随随便便!” “你在酒吧勾肩搭背,醉倒大街,还跟外国小混混搂搂抱抱!”他到像个小媳妇,记着丈夫的沾花惹草罪证,小心眼儿的一条不落数给初见听。“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一定住在谁的房里。” “外国小混混?你跟踪我?”初见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闲的,我去喝酒,看到你在买醉!” 王凡没有碰巧,他在机场就看见了初见,他们同一时间到达伦敦。看她一个人来,又是这个时间,想必也是来“躲年”的,她神情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也不放心。初见说的对,这几天他一直悄悄跟着她。并未准备现身。 他接着说,“喝个酒都没安稳地方,真是!” “那是我朋友,我在这儿上学时就认识。” “朋友!”王凡重复着嘀咕一句,口气中充满蔑视。那小子醉醺醺的把她衣服扣子都解掉一半,搂着她又亲又啃的,要不是自己上前一步,她早被拖走了。 “你什么时候又学会酗酒了!” “不用学,自然而然就会了。”初见低头故意不去看他,淡淡的说。 “初见!我劝你一句,不要喝酒。很危险,不管是国内还是出来玩。” “我不要你管!”初见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就为来和他赌气的,处处顶撞。 王凡叹了口气,该来的到底来了!那年送出见回家的半路上自己站在湖边,最担心的事按部就班的一件件发生,像个连锁反应。如果那时自己狠心丢下她,初见就不会一个人站在风雨里。自己没能力保护她,干嘛要招惹她,把一个清纯女子遗留尘世。眼睁睁地看她,为了保护住自己最初的本然,咬牙忍耐,拼尽力气。 “初见,如果你一早就知道这个圈子是这个样子,你还会进来吗?” 初见不假思索,淡定坦然的回答:“会!” “你真的这么喜欢唱歌?” “不喜欢,唱歌,演戏,拍广告,我一样都不喜欢,我恨死这个鬼地方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坚持?因为你喜欢,因为有你,因为能看到你!只有这样,我才能看见你!”初见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几乎是自己捂住耳朵喊出来的。眼泪和叫喊一起倾泻而出,初见低下头嘤嘤哭泣。她恨自己,恨王凡,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他接着问:“我如果不离开你,你还坚持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她觉得他这一天都很反常。 “我只是假设。” “假设的问题有什么问的价值!”她厉声回敬,起身躲着他。 王凡不语,半晌才喃喃自语,“若不是你那么有天赋,我怎么会把你领进来。哪知你却不喜欢,是我错了,我错了。” “进都进了,还说那么多干嘛,我不也是好好的吗?娱乐圈热闹,我一个人不会太孤独。我一直感谢你把我领进来,让我看到了别人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事,尝试不到的体验。” 初见热了咖啡,递给他:“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英国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悄悄溜回国过除夕呢。” “瞧你说的,我们又不是‘小老鼠,上灯台’!”王凡笑着说。 “切——”初见也笑。 “我,我公司有事,我来开会。”王凡一连三个“我”,这是他的习惯,一慌就“我我我”的不断。换做平时,初见也许会发现破绽,可一个“我们”让她实在没那个心情去研究这些,或者她本就不想听他家里的那些事。她只知道他这个人就好了,事与她何干。 “恩。”初见点点头。没再问下去。掰手指算了算,离过年也不剩几天,问他:“留下来过年?” 王凡也是到英国躲避除夕那让人心发慌的钟声,谁知遇见初见。他低头搅拌着咖啡说:“不,明天办完事就走,希望能赶得急回去过年。” “新年快乐!”她帮自己找了一句最好的掩饰。 ------------ 第九章 齿寒 ------------ 第九章 齿寒(1) 1 王凡出国三年后。 回国的飞机笼罩在白色月光下,平稳航行。这个时间头等舱内只有他一人。屏幕里正播放着初见最新专辑的主打MV。王凡随手翻着“空港时尚”,除了初见和他公司的艺人,其他的许多新人,他居然闻所未闻。这真是个新人辈出的速食年代。他合上杂志,重新端详初见那美丽动人的笑容,和商业化的装束。突然嘲笑了下自己,当初那么死板的要求她只考虑音乐,留在‘凡艺’她或许飞不了这么高,走不了那么远。“美景,我们回来了,我们就快到家了。”王凡看着窗外孤单的月色,在心里默默说,不由得把风衣紧了紧。他闭上眼,试图平静的等待这段飞行的结束,却觉得一颗冰凉的东西从墨镜下面流出。 出通道的时候远远望见一排排粉丝骚动着等候他们的偶像。王凡当然知道这不是迎接他的,也奇怪这个时间还能聚集这么多人等候着,会是个什么人。他扶了扶墨镜,低头走出机场。林翰已在等他,王凡拍拍他的肩,迅速上车离开。 “现在的小丫头,真疯狂,吓我一跳!在国外清静惯了,这种场面还真够震撼!”王凡说。 “你没看那是接谁的吗?”林翰侧头看他一眼,奇怪的问。 王凡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种不可思议的口吻,慢腾腾的说:“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接我的。” 林翰瞥一眼手表:“应该快落地了,他们是接初见的,她去日本今天回来。你见这场面不算什么,上次开演唱会,接机的歌迷差点让机场拉警报了!居然有人买头等舱跟着她飞,就为坐在自己偶像旁边一睹容颜。初见是漂亮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初见去日本了?怎么这个时间让她回来——太晚了——”前两天她还给行澈打电话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国。 “她现在是‘夏初见牌提款机’!你看看这满大街的广告牌,三两步就是一个她代言的。腾飞有她这棵摇钱树,还不得使劲摇啊。听说过其他公司好多唱片都赔钱,就腾飞的两个人的唱片大赚一笔的神话吗?” 这几年唱片不景气,数字新媒体一出唱片更是难卖。好的歌手可遇不可求,王凡在这个行当里做了十多年也不过就遇见一个夏初见。他们公司也在向影视方向转型。最近几年还真没怎么关注唱片业。 林翰看听得云里雾里的王凡,笑道:“恭喜你,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您挖出来,拱手送人的,初见!你当年销量二十万张,你徒弟,夏初见小同学,首发一百二十万张!” 一百二十万!这数字让他也是一惊!震撼之余他只剩恐慌,初见今非昔比,已经不是那个成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黄毛丫头。曾经在那个离开英国下雪的夜里暗暗发誓,三年,三年之后要让她成为国际歌手。可凭他美国公司现在的实力,根本承载不了初见了。 “你知道她签了几年吗?” “好像是十年吧!”林翰不以为然的回答。 “十年?”王凡喊。 “十年多吗?我要是你,我跟她签三十年!走都没门!” 王凡突然笑了,说:“三十年!我要一个五十多岁睡的老太太上台上扭啊扭啊?” 林翰瞥他一眼,“本性难改!”,看来他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至少面带笑容,还能开得起玩笑。回想上次在美国见他那样子,现在想起来后背都直冒凉风!王凡那生死离别的凄惨哭声,断肠泣血!现在也还滞留在他大脑里的某个空间,一想起来就能毫无障碍的直逼头顶。 “澈姐说——就先不给你接风了,等把嫂子安顿好,再聚。” “好,明天我去找小澈,你给我留台车,我暂时不去公司,免得记者来找麻烦。” “小澈没说?对外宣称你这次回国是为录节目?” “我知道,看看时间再说。我也没什么值得拿到黄金时段说的。” “王总!您忘了咱公司的新组合了吧,不是让你推新人去吗?还有你那本新书,海外发行的那本,国内马上要开始预售了,书在公司放着呢,你得找时间把名签了。你行程小澈早就安排好了,您助理也到位了,我这几天奉命做您司机!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求?没事儿别乱跑,省的我们找不着你!” 王凡骂他:“你干脆做我经纪人算了!” 王凡不想回家住的,但他想让美景再看最后一眼,才决定住在自己家里。推开门,屋内落满尘埃,像一层薄霜让人发凉。眼前一处处熟悉的事物,物是人非。以前从不在意的细节,现在都是锥心之痛,轻而易举的让他内心翻涌。失去妻子的伤痛,只能按耐在心底,留给无人的夜,寂寞的黑。夜,静得让人发慌。躺在双人床上,睡意全无。起身摸索着找到离开时剩下的烟。他点烟一只,味道有些奇怪,呛得他咳出眼泪来。他像和谁较劲似的又猛吸几口,嘴里变得麻木,喉咙滚烫。眼泪伴着咳嗽声滚滚流下。他双手捂住脸想起身去洗把脸,身体却被无法控制的情绪环抱,他弯下腰埋头放声大哭。他真想那把刀捅入胸口,抓出那无休无止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痛。 初见戴着墨镜低头从航站楼出来,歌迷欢呼着蜂拥而至,尾随着递给她各种礼物请她签名。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她撑起疲惫的笑容给歌迷签名,优雅的打过最后一个招呼。 安葬美景的那天,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回国那夜哭干了眼泪,今日的他从容平静。跪在墓碑前,用手绢一遍又一遍的擦美景那张笑颜如花的黑白照片。照片是王凡临时决定换的,他帮她照的第一张照片。那张笑脸,让他一见钟情。 他在国内停留的时间不多,回国前答应了去看初见。办完葬礼直接去找她,他没换衣服只摘去领带。 初见和他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他手看,奇怪他手上的戒指怎么没了。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儿,又分辨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想可能是许久未见,彼此生疏了的感觉吧。 谁想得到上次一别又是三年。王凡略显发福,皮肤白了些,神情寡淡的吸着烟。初见没化妆,微微一笑的时候眼角爬上两道细微的笑纹。王凡对她的记忆还定格在那个天青色的清晨,素颜的她,瞪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他,“还会回来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国了?” “回国录节目,老关系,早答应人家了。那节目你上过的。” “噢!”初见不知怎么接下去,随口问,“小景姐,她好吗?” 王凡图面还停留在墓园,思维一时转换不过来:“很好,那很安静。” “安静?” “啊,我是说家里很安静,比国内安静。” 初见看着不再状态的王凡,低头默默吃饭,饭店的环境让她觉得有一点儿拘谨。 “初见,你去上我的节目吧。”王凡突然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确实倍感孤单。甚至不知站在那空旷的舞台上,到底要干什么。 “我?好啊!”初见也吃一惊。 “你公司会同意吗?” “做嘉宾啊,他管得着吗?” “好,那就只唱唱歌,不参与谈话,不想给你招麻烦。” 说完,他低着头继续吃他盘里的牛排。 ------------ 第九章 齿寒(2) 要去上王凡的节目,初见提前几天就开始一样样的精心准备。挑选衣服,配饰,心里像偷偷隐藏了什么小秘密,这几天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甜蜜感,心里有按耐不住的兴奋。虽然自己也不知前面等待她的是迤逦的风景,还是透不过气的尘埃。她厌恶腾飞给她设计的那非人非鬼亦真亦幻的路线,自己另外请了造型师。 “夏川呢!他去香港什么时候回来?” “我打过电话了,说明天下午准时到工作室。我把你新的衣服尺寸告诉了他,他说要给你带衣服回来。”小助理说。初见身边好几个助理,唯独这个最小的这个最心细,什么事都帮她记得清清楚楚,超乎她年纪的懂事。初见没有亲人,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呵呵——谢谢嘉嘉——”初见亲昵的拍拍她的脸。 当天下午初见和他会面,他给初见设计出春天感觉的清新造型,初见非常喜欢,围着镜子来回圈圈,前后打量,“会不会显得太嫩了?” 造型师双手抱肩,欣赏的说:“多合适啊!我以前是给凡哥做摄影师,那时见你,就觉得你的气质和他有些相似,淡雅的风格最能衬托你的高雅!” 摇曳的裙摆戛然停止,初见茫然的看他好半天,对他微微一笑说:“好,那就定这个了。那时你多小啊,在奈斯的摄影棚里成天上蹿下跳的——” “姐姐,你那时的照片我家里还留着呢?值钱了,值钱了——” 初见瞪大眼睛,装出生气的样子:“什么?还给我!听见了吗?” “姐姐你越来越年轻了,那时候娃娃脸显得胖。想在更有光彩!不过你那时候站在模特群里一点儿不逊色!” “嘘——不要说——”初见皱眉,轻声提醒他。 “恩——”他点着头,两个对视片刻,神经质的开怀大笑起来。 “初见姐!”他想到了什么似地说:“我觉得你穿那条带纱边的裙子更合适!” “怎么了,我觉得这个淡绿色的很好啊,而且穿着很舒服。”初见再次前后打量,确定没有瑕疵。 “你腿上——”他指了指她膝盖上的那个很明显的泛白的伤疤,“那个疤,坐着录节目的话应该会露出来。” 初见无意识的来回摩挲那个指甲盖大的凹凸不平的印痕。张哲腾为了把她这个疤痕弄掉没少和她拌嘴,最厉害一次是为了让她拍丝袜广告,人已经被拎到手术台上,自己愣是挣脱开他和医生逃了出来。“没关系,谁身上还没个伤疤。”张哲腾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她干嘛那么护着那个伤疤,也不是什么胎记留在膝盖上那么明显,怪难看的。再想想,反正她和自己唱反调是唱惯了,犯起倔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也没什么可奇怪。 初见坐在下面看王凡在台上谈笑风生,她闭着眼睛都听得出来王凡说的那句是实话,哪句是在和稀泥。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她强迫自己观察一下这个演播室,不让自己太专注的盯着他看,掩饰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从眼神中泄露出的秘密。同一间演播室,同一位主持人。恍然如梦。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每一个因习惯流露来的动作,不经意的侧头看她一眼,过去的点滴都猝不及防的乍现眼前。回忆最大的魅惑就是,你拥有它,却再不可以得到。看清所有,也无法抽身回去。它像灵魂附着在你的身体里,时不时的显露一点它赏赐给你的印记,你却再不能为它做点儿什么,只是接受得到和缺陷。为它唏嘘,摇头,低头浅笑。然后昂起头来继续等待,继续希望,继续。。。换回下一个缺陷和轮回。 “下面请夏初见,Amy,上台!”颜嫣声音响亮高亢。起身微笑鼓掌。 “我不就只是唱歌吗?”初见在下面小声问。 “没关系,录播嘛。我约了你一年都没约成,今天来了,和观众随便聊聊嘛!大家说是不是?” “是!”下面的观众拖长声音应和,掌声雷动,好像被压抑了很久的兴奋,终于伴着欢呼爆发开来。“Amy,Amy,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今生就只爱初见,来世爱你情不变,三生二世一辈子,米奇只爱夏初见。”初见的粉丝号称,米奇。 口号喊了一遍又一遍。殊不知现在的粉丝居然如此专业,初见的航班号,出站口,每天上什么通告,做什么访谈,尽在掌握。这个节目,她虽然是临时决定来的,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结果倒是粉丝来的比王凡多,口号叫得比王凡响。初见不好意思喧宾夺主,又盛情难却,左右为难的看着他们。王凡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笑望略带尴尬的她,跟着她的“米奇”拍手起哄,最后竟然直接走下去伸手把拉她上台。 随着他紧握的手掌,心被释然得只剩温暖。初见跟在他身后埋头走上舞台。低垂的发丝,飘逸散落,把她的脸显得更加柔弱瘦小。手掌的的白皙小脸儿只剩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腾起一层雾气。眼泪没得到官方允许,凭着私情就徐徐涌出。毫无说服力的泪水让初见也很尴尬,她近乎刻意自嘲的笑了一下,却没起什么效用,它们自顾自的恣意展示着委屈与柔情。 王凡拍拍她,安抚她坐稳。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来!” 下面的粉丝更加疯狂的反复呐喊:“初见不哭,我们疼你!初见不哭!我们爱你!。。。”,心理素质差点儿再加上感情比较丰富的几个粉丝,已经哭得快晕过去,比初见更凄惨。“米奇”们喊得这句话,配合上初见的内心活动,简直就是绝配。等于告诉王凡,“初见不要哭,他不爱你,我们爱,我们疼!” 这么一喊初见自己心虚,真不哭了,不好意思的笑说:“对不起,很久没见了,对不起!” “米奇”们热烈鼓掌,给自己的偶像勇气。 ------------ 第九章 齿寒(3) “Van?此情此景,作何感想?”主持人指着初见的那些粉丝们,“初见可是你一手发掘的,是吗?” 王凡坏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发上!”说完,倒在沙发上,做惨死身亡状。 初见瞪他一眼,回过头可爱的对大家做鬼脸。 王凡大声对她说:“不许哭,太难看了!” 。。。。。。 已婚人士,已婚著名人士,另一半是必会被拎出来,被八卦。 他们当然也是如此,王凡很希望这个话题被忽视忽视,现实却是这是个必须跨越的障碍。 “听说您又添了一个小公主?” “是!”他笑了一下,肌肉僵硬。 “那,老婆,公主,儿子,最爱哪个?” 王凡面色急转直下,严肃的眼神望着舞台的最远方,低沉数秒之后缓缓开口说:“老婆是独一无二的,我最爱她!” 初见一直目不转睛的听他说话。看着看着恍惚的笑了,仿佛自己的心长出翅膀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暂时离了开她嗡嗡颤抖的身体。 王凡低着头没有看她。他不用看,他看得进她的身体,她心里的那个自己分明在努力克制着颤抖着的卑微的灵魂。 主持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家,居然没有人在这个点上鼓掌,现场出奇的平静。她把目标转向初见。 “那Van,有什么要对初见说的吗?”颜焉注视着落寞的初见。 王凡淡淡的说:“她早不归我管了,小女孩长大了,有自己的一片天。” 初见突然接话道:“可是,你不是答应陪我到出嫁的吗?”初见情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只是怕他,怕他不承认自己。 “你们公司——好像不允许艺人谈恋爱吧!”王凡戏谑的问。这话除了王大爷敢说,没有第二个敢挑头的。 全场一片哗然。 “我可以等啊!我不在乎的!”她机械的摇着头:“我不嫁!我只是看着他不行吗?我守着自己默默的看着他啊?你到底懂不懂啊!”初见带着哭腔质问。 “我懂什么?我不懂!”王凡表情愚钝,摊开双手,对她浅笑。 “你骗人!”初见像受委屈的小孩儿,哽咽着说。 “我明天就会飞走,我要怎么看着你?”王凡接着说:“我给大家讲一个初见的故事,她刚进我公司的时候啊,高高瘦瘦的,一看还挺大气的女孩子。可是往那儿一坐啊,就变成好小的一小团。就这么一个小东西,你们知道她有多倔吗?惹急了比*都厉害!就为了一首歌,整个公司被她闹得翻天覆地!她不听话!叫她怎么改,她扭头说,不!然后还私自跑回家!还闹辞职,玩失踪!所以说啊,夏初见!你不要因为脾气倔,就总是做傻事好吗?等在他身边,他是谁啊?那个人你都没找到,就敢说这样的话!去找一个爱你的吧,女艺人很辛苦的。我说到做到,你嫁掉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把你交给那个男人!那个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他心里永远你最重要,永远有资格说,‘我最爱的是你!’的那个男人!” 初见死死瞪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记得中途咽下一口掺着眼泪的口水。她听得明白,字字暗藏玄机,句句都是说给她听的答案。 王凡像是没看见初见凄惨的泪水,自顾自的对着观众席说:“那些想要进娱乐圈的女孩子们,你们知道吗?自己前面的路一定要看清楚,小心将来嫁不掉。真想赶紧把你嫁掉,烦死了!” 初见失控了,哭得说不出话来,闹到最后节目暂停,大家都等着她恢复正常。一个女人能是这种哭法,只有两种可能,她爱的人死了,她爱的人把她甩了。没选择,夏初见这个月的头条又拿定了。 助理上来把初见扶到后台,王凡坐在原处闭了下眼,平静的对主持人说:“我们继续录!” 初见在化妆间喝下两杯杯红酒,酒精燃烧起五脏六腑,热浪蔓延到皮肤和毛细孔。她闭上眼,感觉有几丝眩晕,很舒服。闭眼坐了一会儿,她问助理,“刚刚录了多久——” 助理对着表算算说:“差不多将近两个小时。” 初见叹一口气,轻声说:“你去告诉导演,我直接唱歌,不录了。” 初见补好装站在另一侧,看着王凡和颜焉相谈甚欢,好像没什么是能撼动他的心绪的。初见觉得有时非常了解他,有些时候突然一点儿也看不懂。他是一个独立稳定的壁垒,就算参与过往,也夺不走,改变不了他的那个世界。 颜焉重新介绍二位,“好,下面有情王凡,Van,和夏初见,Amy,给大家带来一首歌!” “初见想唱什么歌?”王凡边起身边看着她问。 “随便,你的歌我都会唱。”初见淡淡说。 “你选!”他执意坚持。 初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初见》!” “这是什么歌,听过吗?”下面的粉丝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姐姐的新歌吗?”“没听过啊!”“和姐姐名字一样的歌啊!她从来没唱过吧!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首歌!”他们对初见的任何一句歌词都烂熟于心,哪怕是广告歌,公益歌,什么电台电视台的主题曲。可这首,没有人知道,连歌名都没听过。 “没伴奏!”王凡脸上有一丝无奈,转瞬即逝。 “不是有钢琴吗?吉他谱我也记得!”初见指指舞台一侧。 王凡在英国听过她用吉他在酒吧弹唱《初见》,算起来也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段自己最难熬不能跟任何人倾诉的日子。 大家看着初见执拗的可爱样子,哄堂大笑。粉丝鼓起掌来,执意要听听那首《初见》。王凡憋不住也跟着笑,心想,这么长时间她的倔脾气一点儿没改,反倒越演越烈。张哲腾你碰到对手了吧!不看看谁家孩子,真是的! 初见熟练的弹起前奏,跟着伴奏她抬头遥望王凡说:“凡哥,我们认识七年了!”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面向观众说:“谢谢凡哥,把我带入这一行。谢谢凡哥教会我许许多多我二十年以前从未了解的道理。谢谢他!”她对他浅笑,终究只能说:“谢谢!” 王凡笑着看她,心里一紧,初见这些年是一天天数着日子度过的。时间真快,七年了!她长大了,自己更老了,经历生死离别变得豁达,也看开了许多事。他当然记得,今年是他们认识的第七年,第二千五百五十七天,他荒唐的记住第一个数字,然后一天天累加,成了一串庞大杂乱无章的数字,这串数字的每一个数位都能说出许许多多的故事,和无法让彼此知道的心情。 七年,七年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婴孩长到七岁到了入学的年纪;豆蔻少女变身成熟女人;初见的七年学会了孤独!孤独的演绎一个个戏里戏外的角色;孤独的学习成为独立的女人;孤独的守着那份爱;孤独的围着孤独自转。初见不止一次次感谢,还好,还好我的职业是艺人,每日都围着许多许多的人,让自己没有太多时间思索悲凉。表面的虚假繁荣嬉笑热闹,至少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寂寞。她也想不通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勇敢,她也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坚持,她甚至是在回望时,才知道自己想都没想就熬过了七年!但她知道,这就是夏初见,这就是那个倔强的自己。如果一切回到原点,她仍会如此。她知道这是她的命运,也知道,叫王凡的那个人,是她命里的劫难。她爱上了王凡,就无法再去爱别人。就算和别人生活在一起,那也只是互相取暖,再不会丝丝心动。 ------------ 第九章 齿寒(4) 4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知道是短信。每天的早晨九点半都会闹铃般准时的传来一条,“新闻早早报”。初见一般都懒得伸出胳膊去理会它,通常这个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工作了一夜之后的醉生梦死。今天居然鬼使神差的听见响动就从床上坐起来,而且头清目明。她一页页翻着信息,研究着那份电子日报。本市,国内,国际,生活,金融,读了一遍。今天真的特别投入,关心了一下天气,因为今天王凡要飞。还看了最后那版的娱乐新闻,刚看个标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吧?!”她大声惊呼。 没看有内容,飞速往下翻到这条新闻的最后一页,赫然醒目的一张男女欢爱的亲密照片。那男的是王凡,手机屏幕小点儿,可就化成灰她也认识。那女的,看着有点儿眼熟,再仔细辨认一下,脸好像是自己。可那身材不对。再说,她怎么可能穿成那样,踮着脚用手环住王凡的脖子,王凡还搂着她的腰。如此亲密举止,自然的笑容,关系一定不一般。 初见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跑到书房上网。随便一个网站,敲入“王凡 夏初见”,蹦出来的都是一张张他们演出时的照片,还有那张手机照片。初见定定神仔细辨认,那个缠在他身上的八爪鱼似的身子。她慢慢想起来那个女人戴的项链和戒指她都认识,是美景!她见过不只一次,印象很深刻。她看了看时间,这时候王凡应该还没走。他要是见到这些,情何以堪? 如果是自己和另外一个男人,初见认了,腾飞的宣传手段,比这下三滥的有的是。初见已经不再为这种事动肝火。但这次不行! “喂!”初见手机是时候的响了。 “初见,你看新闻了吗?你和凡哥的照片!”行澈的电话。 消息传得还真快,妈的!什么时候我唱片宣传能有这速度!初见在心里狠狠骂着。 “看见了,知道谁放的吗?” “查了,你那边的!”行澈的口气稍显兴奋,就像在八卦某些明星间的“偷吃”一样,没有大祸临头的,准备战斗的那种紧张严肃感。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解决掉!别让凡哥知道了。”初见情绪很不好,说话的声音像气声。其实她嘴都懒得张,太累了。没完没了的,为什么每次出事都是源自她。 “你怎么解决?我给你大电话就是要你理智,现在外面都是记者,你不要出去。听见没有?” “我要去找张哲腾!这个混蛋!” “找他能解决问题还用你去?我们公司还受损失呢!我在腾飞那么多年,不比你了解情况?行了!演艺圈的新闻,一天就滚没了,谁吃完晚饭还能记得今天的。明天‘凡艺’会上正面头条,你就当没这个事。纠结这种事情,让外人看热闹,不是玩我自己呢吗?娱乐圈就是你说的越多,只会更乱,没人在乎你说的是真是假,他们臆测的本事大着呢。” “我可以,那,那凡哥呢?凡哥怎么办?”初见当然能做到熟视无睹,可她没办法忽略掉王凡。 “电话就是凡哥让我给你打的,他也说息事宁人。不要跟这种新闻较劲!” 初见不语。 “初见,你和凡哥的事情,我管不了!但你记住,有事情咱们私下沟通。以后你上节目,接受采访,这件事一定会被拿出来说,尤其是你现在的地位。任何一点响动,都有可能留下把柄。你处理这件事请一定要坚决,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对外界一定要统一口径。你知道的!” 初见听出行澈话中的意思,不禁一惊!她握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身上好像长出无数的嘴,不断的一张一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她静默良久,回答她,“恩,我知道了!” “帮我跟凡哥说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他托你的福,又红了!”行澈开玩笑一般,语气轻快的说。“今天出版社打电话来,他的书要加印呢,这些人等着挖什么边角料呢。王凡说的话能信吗?”行澈自顾自的说着,欢天喜地的。 初见听着她一串串的讲话,一直静默。她搞不懂行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那种欣喜就好似完成了一件大工程。 初见突然不受控制的说:“澈姐,以后凡艺要拿我做任何宣传我都没意见。” 行澈安静了一下,“初见,姐知道。你不容易挺累的!这条路也未必是你喜欢的?是不是?别怨他,也许是,时间未到。你再等等。会有机会,也说不定呢?相信姐,坚持住你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个舍不得改变的想法!”行澈温柔的说。话语中透着肯定和坚定。 “姐,女人活得都这么累吗?”初见是想到了行澈和轩尼诗。她以为行澈是在和自己惺惺相惜。 “傻丫头,谁叫你这么傻呢?太认真的女人就会累啊!” 初见从早上就知道自己异常清醒不会是什么好事,每次清醒的时刻降临都是在考验她,到底能承受多少折磨。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杂乱无章的跳着,不是紧张和害怕,就是乱作一团糟的样子。外面下雨了,顷刻间这个城市被无数把银剑包围,城市被淹没在水和雾的世界里,她不哭,有人替她哭了。这个城市都被淹没,她只是城里无数跳动心脏的其中一颗,她有什么了不起。 初见定定的坐着,像她母亲那样微侧着身子,双手自然垂落搁置在并拢的双腿上,那样生硬的端庄。电话伴着疾风骤雨响了,她觉得自己没听见。或者说她强迫自己没听见,他知道那是谁打来的。 ------------ 第九章 齿寒(5) 不出所料,敲门声应时而起。 初见狠狠闭眼,用力把门拉开,呼啸而进的风雨气息扑向她的脸,她深吸一口气,“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去公司了!” “你不用去了,待在家里!” “为什么?我今天有工作,为什么要留在家里?”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啊!谁允许你去上那个访谈节目的?真有本事,自己惹了一身腥回来,还穷叫!给你三分颜色,就要给我开染坊啊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初见打断,她大声质问:“是不是你?啊?你到底要我怎样啊?我都已经卖给你了,请你不要再牵扯不相干的人进来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女的是谁!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无视廉耻,这点我早就习惯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你觉得大家都是傻子的时候,只有你才是傻子,知道吗?” 张哲腾拎起她的脖领,丢小猫似的把她摔在沙发里,脸凑过来几乎和她的贴在一起,目光逼人的说:“我是傻子,我最傻,我傻到当初怎么没把你送到他们的床上!我怎么留着你,给那个小王八蛋养着!” 初见回手甩给他一个巴掌,猩红的手掌像印章一样印到他的脸上,“张总您知道我拍戏的时候,什么戏最到位吗?就是打别人的脸!下回再遇到夸我专业的导演,我应该说,是张总陪练当的好!”初见躺在沙发上,仰起脸似笑非笑的,幽幽的说。 张哲腾站起身,脸上没有一点疼痛或怒不可遏的表情,其实是根本没有表情,只是微微低头看着蜷缩在巨大沙发里的初见。初见也看他,张哲腾不说话,穿正常的衣服,没有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动作,他挺好看的,不比王凡差,他眼眶很深,眼里甚至比王凡多些无辜的落寞,初见想。想到“无辜”,初见又乐了一下,他那么冷血的人,怎么会懂得“无辜”。 “你有什么理由说是我干的?”他端着的肩膀此刻像卸下所有金戈铁甲一样,滑落成两个半弧形,声音沙沙的很低沉。 初见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是你还有谁!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习惯成自然,我也会自然的认定是你!当然,就算没有习惯这个东西,也一定会是你!你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不是吗?” 他向前走了两步,手无声的握成拳头,又伸到她眼前缓缓展平,捏起她的下巴严肃的说:“夏初见,懂不懂说话时,什么叫难听,什么叫分寸!” 他的手没有松开,接着说:“为什么不去问凡艺,不去问颜色跃动?我还没跟你算呢,颜焉的节目,谁允许你去了?自己捅了篓子回来‘汪汪’穷叫。我是不是应该上王凡那儿领劳务啊?我苦心培养的一线,就随随便便给他跑场子去了?你们不会假戏真做吧!我还纳闷呢?人家邀请你一年了,我给你安排好了,三催四请的,您老都不摆驾。王凡怎么一叫就摇摇尾巴去了,原来是有一腿啊!既然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你们在凡艺就搞到一起了吧,我当初还奇怪王凡怎么签进来你这么个丫头片子,原是沾上了,甩不掉啊。没看出来啊,王凡四十又一春,越老越闷骚。有时间找他吃个饭,帮他算算我这些年给他养着的花销,他要还的!夏初见我告诉你,欠债是要换的!”说到最后,他加大力道捏下她的下巴,恨不得捏碎它。 初见瞠目结舌,是啊,哑巴吃黄连,她没证据。她平时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其实心里很怕张哲腾,她知道张哲腾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害怕自己把他惹急了。张哲腾是小丑,跳梁小丑,什么做不出来。 初见转过身拾起沙发一旁的羊毛毯,披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包裹的想一个紫色的粽子,只剩一张在深色映衬下更加白皙的小脸儿。 “请你出去!”初见指了指门口说。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朝卧室走去,她感觉自己困了,困得睁不开眼。原来早上的完精力旺盛,是为了接下来这几个小时的奋战预支出来的。她觉得身体很爱自己,至少没有让她再次无助的倒下,现在它累了,初见带它去睡觉。 “初见!”她听见身后出现一声,带着不同含义的短促的呼唤。那感觉,像是在叫一个知心爱人。就是只要我叫你的名字,你就会懂我要说什么的那种人。 初见没有理会,继续往里面走。 “啊!你干什么,不是说请你离开吗?这是我家,我是可以报警的,你明白?”她的肩膀,一下被一只鹰爪似的手钳住,很疼。 大手微微动了动,松懈了一些,但并未拿开,“初见,我有话对你说!” 初见背对着他,闭着眼:“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他妈的怎么会喜欢上你?初见,我爱你!” “什么?”她转过身,手指拢了拢肩上的毯子,眼里透出的是一股闲情逸致,像是坐在戏台下听戏的小姐。 “我爱你!”他深情的注视着她。 初见“扑哧”一笑:“呵,你不会是因为合约要到期了,耍花招整我吧!”江湖传闻,张哲腾是gay。初见也以为王凡结了婚又私自办公司,他是恼羞成怒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变态。她看得出,张哲腾对王凡的感情深厚,就是生气,记恨,里面也带着浓厚的不舍和埋怨。他是把爱,转换成另外一种表达方式,用憎恨来掩饰自己。 “我爱你,真的爱你!只因为你是我的艺人,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怕你——怕你不相信我——”他急切的说着,眼睛微红,嘴角颤抖了两下。 “我当然不相信你!”初见嗤笑。 “你怎么才能相信我?”他从未那么认真又紧张的注视着她,眼神里有几分二十出头邻家少年的意味,羞涩而不安。甚至说出了这么孩子气的一句话。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初见平静的告诉他,她甚至觉得与他说这些话,都没有吵架能生出几分感情,哪怕是激烈和愤恨。 “初见!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你是我的!”说完他把脸猛的扑向初见,想要吻她。初见挣扎着,却不愿碰他身体的任何地方,她清醒的知道,只要现在拼命咬他一口自己就会得救。可是她没有,她嫌他恶心。张哲腾没有一点儿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更加凶猛,急促粗重的呼吸,像只猛兽马上就要吃掉她。 初见情急,瞥见墙上的装饰物,那是一只长着犄角的琉璃神兽,有两只尖尖的耳朵,初见挣扎着奋力取下它朝张哲腾的头后连砸几下。直到他感觉到疼痛和一股股热浪从脑后流向脖颈,才缓缓松开她。 初见早傻了,她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着亲吻她时,暗红色的血把他的灰蓝色衬衫染成紫色,紫色的衬衫又紧紧黏贴住他的背,接着任凭血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初见家的白色地毯上,他却还是紧紧抱着自己坚持到最后一刻才放开她。初见双手沾满鲜血,站在案发现场,惊慌失措的看着“被害人”。谁才是真正的被害人,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已经搞不清除了。只听见自己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张哲腾,镇定自若的去浴室找来浴巾缠在头上。又走回来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对,对不起,对不起!”初见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根本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手,她想把手藏起来,却不知应该放在哪儿。“我,我没想要这样,我——” “对不起,初见!”他看她一眼说。马上又恢复成平日里对初见的态度,尖叫着,“夏初见,你给我等着,回公司再收拾你。哼,明天就把你送出国去拍戏,给你送到南极去,跟那个什么‘企鹅帝’,一起拍公益歌。给我滚蛋,消失!” 初见忘记害怕,笑着纠正,“是帝企鹅!” 两个人像是在舞台上酣畅淋漓的演完一场闹剧,然后累了,坐下来开怀的笑起来。初见大笑着问:“张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张哲腾愣了一下,放慢语速说:“这么多年,我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偶像明星。我陪他们笑,他们哭我就去哄他们,给他们垫起一级一级的台阶,保护他们的形象屈就自己的尊严,危难时救他们的命。他们都是我的岁月,他们一个个离开了,我的时间就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初见我什么都没有,你别怪我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不比饿狼好受多少!那时候你来自己送上门,我真恨你,看见你就牙痒痒,你知道为什么是吧。其实你真不应该来,那样我只恨王凡一个就够了。” “张哥你不恨我,你也不很凡哥。你没有在我们身上为了得到什么,做那些不择手段的事,所以你不会讨厌我们。” 张哲腾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张哥你接着说——” 他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喜欢太多人的,但我敢喜欢你。初见你别误会,就是你说的,我没有在你身上做不择手段的事,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敢面对你!你身上有王凡的影子,有行澈的影子,但是你又比他们勇敢!初见你不知道吧,我拿我这条命换回过几条人命——”他嘴角向上翘了翘,“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条命还挺值钱的——可初见只有你,只有你为了我,救我一命!当然,我不是为了感激你才喜欢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张哥,咱们不是说好——再也不提那件事了吗——”初见低下头。 张哲腾仔细的看她一眼,“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别出去,我会派人来看着你的!”说完,捂着头,带上墨镜,疼得龇牙咧嘴的离开,“砸那儿不行,形象全毁了——” ------------ 第九章 齿寒(6) 6 王凡看着照片发愣,没察觉出身后有人开门,正一步步向他走近,“爸爸!” 他没有听见。 儿子夺走他手中攥着的照片,愤恨的大声质问:“爸爸,你难道真的喜欢Amy?她到底哪里好?”说完用力把照片撕扯了成碎片。 王凡“腾”的一下站起身,重重的摔掉桌子上的书,厉声斥责:“Amy也是你叫的吗?” 他和儿子都傻住了,互相望着。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眼里恐惧正在慢慢聚集,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拿儿子撒气?孩子有什么错?他抬头看外面昏黄的夕阳,叹了一口气,心里发出一个拖了很长的声音,失望的说:“我真混蛋——” “这世上根本没有比妈妈好的女人!”儿子并没在乎他的表情,眼神里带着不屑,自己崇拜的父亲居然为这样的事失态,风度全无。 儿子坚定的语气让王凡感到一阵战栗,他长大了,再不是什么小汽车,机器人,爸爸最爱你,之类就可以蒙混过关的小孩子。他需要被尊重,需要有告知权,有自己的想法。儿子是什么时候长大的?王凡浑然不觉。也许,美景离开的那一年,儿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世界的变动,瞬间长大。当他需要接过美景手中的“接力棒”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头绪,匮乏到一点带来自信的灵感都捕捉不到。 “我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低头看着荒芜的桌面,抓着头乏力的问自己。王凡懊恼的时候,辰辰已经转身离开,他甚至连听听自己父亲的心思或解释的想法都没有。 王凡弯腰拾起儿子散落的照片碎片,拼凑之后夹进书中,锁进柜子。在无法抉择,驻留收藏,还是丢弃忘记的时候,人往往最容易选择逃避。他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张努力克制的脸,是一张自己不太敢正视的脸,是一张心与面容不相符的脸。 “喂,小澈吗?”王凡回到书房里给行澈打电话,他听见行澈的声音,也许情绪会舒缓一些。 “小凡啊,怎么了?哎呦,对了!我跟你说件事!你猜初见今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行澈夸张的笑着问他,好像没听出来王凡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失落。 “问什么?” “她问我,呵呵,她问我张哥是不是gay!”行澈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憋不住发笑,好像没有比这更可乐的事情了。 “他那个样子,被误会也正常!”王凡不以为然的说,接着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她问你这些干嘛?” “就是啊,要不我怎么会觉得这个事情这么好笑,你想破头也想不到,张哥对初见做了什么!”行澈还在笑,声音爽朗有力:“我真是想想那个画面——就不行了——逗死我了!” 王凡的心突然“咯噔”的向下坠了一下,甚至忘记打电话给她的目地。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躲到那里,天涯海角也会有关于初见的一切钻进他的耳朵,就算他刻意不去理会,不久之后初见就会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次,两次,次次如此。“张哥又怎么了,他向初见求婚了?”他只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怎么能想出这么极致的念头。 “啊——!”行澈的高分贝叫声差点让他失聪,“你怎么知道的?!”她不可思议的惊呼。“我还以为初见闹着玩,难道是真的?她跟你讲了?” “我猜的。”他平静的回答。 “你怎么能猜那么准?” “我二十岁就跟了张哥,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他什么事我不知道。”王凡的心脏,不知是不是因为行澈的大声的惊扰,突突直跳。 “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了。你,我,初见,张哥。都是冤家!不过,小凡,初见要真的和——不会吧!”行澈顺着牙缝,倒吸一口冷气。 “小凡,你不会让她落入那种人的手里吧。”行澈含沙射影的问他。 王凡笑了,“她又不是绵羊。” “你不能总这么下去啊,初见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你是不是该考虑让她回来了。这么做对她,对公司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她不是签了十年吗?”王凡记得林翰和他说过。 “你觉得初见是傻子吗?” “她不会的。”王凡魂不守舍的低声说。 “什么不会?怎么不会回来,知恩图报这一点,初见做得比谁都好!初见的心思你不会不明白,何必要我这个外人整天跟你们掺和呢。你主动一点儿,要不初见真的头一热跟张哲腾有点什么。。。你后悔去吧。夏初见那倔脾气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我看你俩都是属驴的,撵着不走,打着倒退。小凡,你不年轻了,有些事得看的淡一些,日子终究是没过的那部分比流走的更重要。” 王凡一直没出声音,手渐渐握成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行澈焦急的问:“小凡有没有听我讲?” “姐,她不会嫁给张哥的,你放心!” 这回轮到行澈无语了,她摸不准王凡到底什么意思。“你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事,怎么了?” “澈姐,我都不知道辰辰是怎么长大懂事的!我给了他们生命,却不能赋予人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天天教育这个,教他们那个,居然搞不定自己的小孩。我到底在做什么?” “辰辰——你惹你儿子不高兴了?”行澈吃透了王凡,跟这种艺术家讲话,需要把他的意思降低一个层次理解,他们总是喜欢夸张渲染煽情。所以,王凡口口声声的“人生”,到行澈这儿就自动变为,他儿子闹他,或者他把儿子惹毛了。 “啊?” “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个孩子吗?我看辰辰比你懂事多了。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变成他来照顾你了。小凡,你这样一个人真让人放心不下。要不,回来吧——” 王凡叹了口气,惆怅的说:“他现在特别偏激,刚才把我备份的网上的那张照片撕了!” ------------ 第九章 齿寒(7) 行澈聊天向来着重听重点,“你还真的准备要告啊!” “看看再说,这次我真的,要不是——唉,算了——要不是初见,我真的要和他们打官司!”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种事闹出去也不大好,息事宁人吧,忍一忍就过去算了,就是便宜了那些记者编辑。”行澈当然知道,他们的那张合照,是三个人的共同体。这件事真的闹起来,活着的人不消停不说,去世的美景也无法安宁。 “我跟你说,我恨不得杀了他们!”王凡很少这么咬牙切齿的说话,这件事逾越他了容忍的底线,刀子捅到他心里了。 “小凡,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耐心陪陪孩子。你要和他们做朋友才好沟通。除了儿子惹你,还是你惹儿子,这种爷俩拎不清对错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事?”行澈明白简单的几句安慰也于事无补,只能顾全大局,选择沉默。她也一直在查这张照片到底是哪头放出去的,直到现在也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种移花接木的东西,说恶搞也好,说诋毁也成,反而没有真实的偷拍更容易分辨出源头是哪家,用意何在。 “哦对,你帮我把国内的新书签售都取消吧,我不想回去了,陪陪孩子。” “王,王凡,你别害我!”行澈夸张的尖叫。“你没接到通知呢,你的书又加印了,而且签售会加场。你歌不唱,戏不拍,你总得写写自己的名字吧!你必须回国,把孩子带回来,我给你带,我,我给你养都可以,我想死他们了!我跟你儿子沟通沟通,干嘛惹你生气!求求你放我条生路吧,出版公司会追杀我的。你知道你的签售会跟当地公安打交道是多费劲的事,我好不容易才批下来。”王凡曾经的某场签售会,歌迷把整个十字路口,天桥都挤得水泄不通,歌迷排队时间过长热得晕倒,救护车进不来差点儿出人命,公安一听是他的见面会头都大。 “加印?为什么?” “大家都想从你的书里幻想出来点儿,你和初见之类的,亲密关系啊。”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写的是小说吗?我好着呢,不会那么快出回忆录!” “小说不就是男欢女爱嘛,只要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那就一定会和你有分不开的关系。他们才不管你想表达的是什么,只要能满足他们的幻想就够了。你那段激情戏的描写,等着记者们问你是不是来自生活吧!”行澈诡异的笑着。 “那你这么了解,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我删掉!” “你在这个行当混了十多年,什么不了解,再说,我要提醒你我让‘凡艺’喝西北风啊!我当然是希望卖得越多越好!不过你那段写的,真的很尽爆,你有生活吧?”行澈诡异的问他。 “那我表演跟你看好了!” “我很快就会给你订机票,你一定准时回来,孩子也都回来!要不我派个人飞过去接你们吧,两个孩子加上东西,你一个人负担太多了,照顾不过来。” “你真的要绑架我?算了,你和林翰到时候接我就好,孩子我不习惯交给生人照顾。” “熟的你又不待见!”行澈小声嘀咕。 ------------ 第十章 同心 ------------ 第十章 同心(1) 张哲腾被初见砸伤之后,在初见的视野里消失了。公司还破天荒的给初见删掉了几个商业演出,宣称要保护她的歌手形象,顺便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初见乐得清闲,给就接着,哪那么多事儿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张哥去哪儿了?” 他的私人助理说:“出国办事去了。” 再问去了哪儿,私助闪过一丝警觉,摇头说不知道。 初见想正好最近有时间,就约来设计师夏川商量下一个季度的服装造型。 初见打电话给他时,他什么都没问就一个劲的答应。 初见可笑的问:“小川,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没听就答应了呢?” “初见姐!我们都姓夏啊,是本家!”他理直气壮的说。 初见笑着感叹:“呵,还真的是,我都没注意呢。” “初见姐,我最近发现你在国外也可红了!”他没头没脑的说一句。 “是吗。”初见不以为然的回答。 “然后,我每次出国去参加时尚Party的时候,都说你是我姐姐。他们不信,我就说,‘你看啊,我们都姓夏,而且我姐那么漂亮,我这么帅,当然是一家啊!’呵呵——”他说着说着,投入的笑起来。 初见听着这个没有城府的大男孩的笑声,好像她面前玻璃杯里的冰镇柠檬汽水,凝结出来的水珠。干净,透明,清爽。 “最近我去英国,你的故事又流传出来了新版本。他们说,你以前在购物街旁的一间小酒吧驻唱,前些日子还被登载网上,你的歌迷特地飞到英国去看。姐你在英国上过学啊?” “你在哪儿看到的?”初见悠然搅动冰块的手,停滞了下来。 “你的官网啊!米奇们好贴心的,你的学校照片,你的大学的作品发表会资料,他们都找得到。有些你自己也没有吧!你那么忙也没什么时间上网,等我下载出来给你留作纪念!” 夏川讲了一大串话,初见却感觉他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的思维完全停顿在,“酒吧”这个节点上。 “哦——小川!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儿,你先把电话挂了吧,我等一下给你电话!” “姐,那你先忙吧,别忘了给我电话,我等你。”夏川补充道。 “好!”初见匆忙挂断电话,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给助理打电话。要她马上通知官网删掉关于她在英国的一切。嘉嘉的电话居然莫名其妙打不通。初见气急败坏的使劲握着手机坐定下来。 初见这么快打来,让夏川有些受宠若惊,“初见姐你忙完了?” “小川,你是说你这次出国才知道我在酒吧驻唱的?”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忐忑,尽量使出平缓的语气慢慢的问。 “恩,就前几天。” 初见吸了口气,“小川,你认识一些电脑高手吗?可以黑网站的那种?” “姐,不是吧,你就为这么点儿小事,把自己的网站黑了?”他夸张的大声嚷嚷。 “嘘——小点声!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不能对腾飞的人讲,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帮帮我!”初见把声音压低。 “你文凭是假的?”他把声音降得很低,神秘兮兮的问,弄得跟两个特务准备接头似的。 “哪跟哪儿啊,怎么可能!我是说,我没有驻唱,那酒吧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那天我们就是在一起玩儿嘛,是我不想连累朋友!哎呀,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你认不认识什么人,把我的网站黑几天,然后再删掉那些信息!删什么,我到时候会告诉你。” 还好夏川没再问,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初见深吸一口气,“谢谢你——”老天保佑,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初见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并没有人知道喝得烂醉的她,然后被王凡带回酒店。初见以为这件被自己平复了的小小波澜的事情,已经开始悄悄积聚成惊涛骇浪,把初见的人生拍打得支离破碎,把她席卷到另一个方向。 半个月以后初见终于见着了久违的张总,那天早晨初见刚到公司开会,看在张哥一身崭新的行头,人模狗样的坐在他的沙发椅上给员工们讲市场战略。看见初见来了,居然破天荒的对她羞涩的笑了笑,轻声叫她:“初见!” 初见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一下,她自己找了个角落等着助理买咖啡回来。初见进腾飞之后一直有这个习惯,开会的时候愿意坐在墙旁边的沙发里,不坐在他们之间。初见想,自己的内心可能从一开始,就不认同这个公司。其实她也只参加唱片演唱会之类的,和自己相关的企划会。一般的时间里她都是和张哲腾单打独斗的,只要听见那条长长的走廊通道中又充斥了张哲腾的咆哮,大家就会知道,差不多是初见来了。 ------------ 第十章 同心(2) 紧张的工作,紊乱的作息时间,初见在夜里常常失眠。每晚躺在床上,耳朵里都会有个“嗡嗡”的声音,非常紧张的催促着她做一些什么。听也听不清,扰得心里焦躁不堪。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滴答溜走,想着,过不了多久又要起来工作,休息的时间所剩无几。越着急想睡,越是睡不着。后来就学会了喝酒,喝酒不用学的,就是把自己灌醉了。她起身,揉着沉重的脑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杯杯烈酒下肚,就有了昏昏睡的感觉。不苦,不甜,不涩,只有烈焰般穿梭喉咙肠胃的刺激,然后在身体里滚烫灼烧。借着酒精的力量,把所有思绪都燃烧蒸发掉,沉沉睡去。 一串陌生的号码,把初见吵醒了。初见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喂——” “是夏初见小姐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她微眯着眼睛倚在床头,嗓音沙哑的说:“我是!” “你同父异母的姐姐蒋美景,四年前去世。王凡回国安葬亡妻,录节目无非是遮人耳目。” 初见坐直了身体,问:“你是谁?!”冰冷的质问背后,藏着一颗战兢的心。她看见自己颤抖的胳膊,明晃晃的昭示着恐慌。 “你为什么要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四周混沌一片,昏黄的小灯和精油烛台的残余,在眼前摇曳。她觉得这只是个梦境,是不真实的。那个魔鬼的声音,都是幻觉。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平静而冷漠的回答。沉静的声音唤醒了初见的意识,她分辨出这个声音她不认识,而且看样子他乐于与她周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开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镇定思考。 “。。。”电话已被对方中断。 初见下床拉开幕布一样沉重的窗帘,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推开窗,清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初见不像其他艺人那样拼了命的减肥,身体却日渐枯萎下去,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没有力气支撑得住自己。她沿着墙蹲了下来,坐在地上,躺倒在地上闭起眼睛听自己的呼吸声。 她想拿来手机看看,却突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消失了。她连蹭带爬的够到床上的手机,在通讯记录里翻出了那串号码。 “你再对我说一遍,刚才你说过的话!”初见说出这些话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整个人是恍惚的。 “王凡的妻子蒋美景去世了,他回国安葬亡妻!”对方清楚的回答,根本没有要躲避和保持神秘的意思。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告诉我这些的?”初见发狂的喊。 “。。。。。。”对方像是台没有生命的机器,初见听不出任何呼吸声和情绪语气,他只会标准的回答这一个问题。 初见握着手机的手,滞留在半空中,随手拿来那瓶没喝完的酒,又拿了几瓶,把它们放在一只高脚柜上,身子依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古董柜子,一杯接一杯的喝,不让自己停下来,连喘息的空隙都不敢。太阳在自己的头顶,划了一道完美的弧形。慢慢黄昏的微光也所剩不多了。初见看着夕阳笑了一下,“呵——我要去睡觉了!” 中途好像和王凡说了几句话,她记不清了。 “王凡,我就是这么不值得你相信的人吗?”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你到底是在怕我什么?还是存心侮辱我!凡哥你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凡哥你在哪儿——我怎么能听见你说话——” 熟睡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成了一个待嫁的新娘,周身被粉红色的气球和花海包围。身边各色人等,唧唧咋咋的谈论着,大家都在看着她笑,嘴里不断的说话。她想仔细辨认可是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懂他们为什么都笑的那么诡异。她跑出去找自己的新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嫁给谁! 后来她被带到一位老人面前,慈爱的老人微笑着对她说:“来!”初见错愕的问:“你是我的爸爸吗?”老人笑而不语,只是握起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带她走向她的新郎。身后满是乱糟糟的声音,她听得出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初见——”,老人毫不理会这些,仍旧抓着她的手步伐稳健,徐徐前进。初见隐约望见前面有人在等她,努力分辨也不清新郎的脸,她很害怕,像被人绑架了一般恐惧。初见不自觉的稍稍后退几步,老人居然察觉出她轻微的忐忑,拍拍她的手背,然后把绕在他臂弯的胳膊夹得更紧。他的臂弯好像是一块竹板,瘦骨嶙峋带着棱角,初见被突如其来的夹击,疼得叫了出来。 “啊!疼——”她突然睁开眼!婚礼,新郎,老人,来宾,通通不见了。眼前是一片寂寥的白色。手背正被人抓着,插入寒光闪闪的针头。 “你干什么?”初见带着怒气,质问身旁按住她手的护士。 “你醒了?”护士并没停止操作,把针头固定稳妥。也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推着置物车自顾自的走了。“她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不过不要让她情绪过于激动!”初见听见护士在门外交代,透过门缝看见一个挺拔健硕的身体,黑色衬衫在门缝间晃来晃去。 心忽的一下收紧,尖锐疼痛。依稀还有一些期望。 “初见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男生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夏川?”初见心头抹上一股失望。“我又因为什么躺在这儿了?”她想翻动身体,后背针刺一样的疼,头很晕。 “别动!你后背被柜子上的酒瓶砸伤了,头也磕破了。你发烧呢,烧了快一周了。” “我?发烧了一个星期?”上周的事情恍如前世。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睡掉了一个星期。 “是啊——老天保佑!你可算清晰过来了!吓死我了!刚送来的时候你昏迷不醒,一直睡了这么多天!” “张哥呢?我不用去赶通告吗?张哥哪儿去了?我的通告怎么办?” “初见姐,还能想起,你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夏川皱着眉头,话语间隐隐透着担心和不安。 初见把头转向窗外,意外看见不远处楼房的红色尖屋顶,初见笑了,又是这儿里。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尖尖的红房顶时,她惊讶的说,“这屋顶可真好看!那个楼房是干什么用的呢?”这个地方,就是那时王凡住院时的医院,自己住的这间病房应该和他在一个方位。王凡,王凡,我为什么,在哪儿都摆脱不掉你?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清清楚楚,丝毫不差,包括那陌生男人魔鬼一样的声音,和她告诉娇艳的夕阳,“我要去睡了——”。 “我想不起来了!”初见清醒平和的告诉夏川。 夏川微微张了下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第十章 同心(3) 初见给自己的小助理打电话,手机还是没人接。自己住院这么长时间,公司好像把她遗忘了似的,不管不问。平时没事的时候一群助理保镖,看犯人似的盯着她。现在需要用人了,连个人影也抓不着。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但她也不太担心,在‘腾飞’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也活过来了吗?现在再没有什么能抵过,神秘电话的触动。没人搭理也挺好,难得的清净。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独自在家的小狗儿子Sun。 下午,张哲腾的助理豆子突然出现在初见面前。初见苦笑,“张哥就算怕我跑掉,也不用这样啊,找个男的看着我!” “姐,我是来陪你的!是来照顾你,不是看着你!”豆子挺委屈的说。的确,每次初见充当犯人这个角色时,都不见豆子这个警察。 “我躺在床上动不了,豆子,你说你要怎么照顾我?我要洗澡,还要去卫生间!” 豆子难为情的说:“姐,张哥派我来的,他说他不方便!” 初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不方便!你就方便了?嘉嘉呢?” “她——她不在了——我替她!” “她干嘛去了?” “她消失了!”豆子皱着眉,像是在组织措词,磕磕巴巴的说。 “消失?什么意思?张哥欺负她了吗?” “不是,姐,她自己突然就消失了,我们谁都没有看见她!你住院以后我们都在找她,还没找到!”豆子愁眉苦脸的看着她。 “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初见又仔细问了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豆子吱吱呜呜也说不出个丁卯。豆子向来都这样,乖乖的很听话,对张哲腾惟命是从,就是脑袋里像少根弦儿,公司里发生的什么事情永远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跟初见的关系倒是很好,初见很喜欢他,也很照顾。张哲腾这点真的厉害,他身边的人,都在流水线上坐着,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要生产的那个部件,只会制作其中的某一步,完全不懂成品是怎么制作完成的。 “你扶我起来!”她拔掉点滴,慢慢活动活动身体,试探的了下床走了几步,脚像踩在了云彩上。初见坚持换回平时穿的衣服,对他说:“一会儿出去时别瞻前顾后的四处看,别搭理医生护士。你马上送我回公司!” 。。。。。。 “初。。。初见!”张哲腾看见初见凭空而降,眼睛瞪得像牛眼。一失手,刷拉一下一打正在翻看的报纸散落了一桌子,“你怎么出院了!”他声音非常大,不像在问初见,是在暗示远处的豆子。 “我没事!为什么公司前几天都没有人去照顾我?” “不是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吗?公司也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啊,你不是一看见‘腾飞’的人就烦嘛!再说,你一直发烧也不能说话,公司派人去也派不上用场,这不你一醒就赶紧着让豆子去了!豆子没去照顾你吗?想死啊他,豆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张哲腾说着,伸手给站在门口的豆子一个脑勺。 “你别弄他!”初见一瞪眼,张哲腾顿时老实了不少,“张哥,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你今天不说,我随便到网上搜一搜,也都知道了。我只是不想通过那些记者来告诉我,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还是亲自告诉我,省的他们来质问我时,我出口不逊,你还得收拾烂摊子。能不能认真的回答我,为什么我躺在医院里时,我的助理却人间蒸发。刚才我进门时,为什么公司的员工都像见到瘟神一样躲着我。为什么你要豆子来照顾我,而不是其他那几个助理?”初见深信,这一切又是张哲腾在搞鬼。 “你不是最喜欢豆子吗?”他讨好的对她笑。 “豆子是男生啊,谁会让一个男生照顾非亲非故的女病人!” “你怎么是男生!”张哲腾愤恨的看着他旁边的豆子,伸手又给了他一拳,“谁让你是男生来着!”。 “告诉你了,别总那么欺负他!”初见尖叫着,看着张哲腾。 “初见,初见——”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初见坐下,“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快听哥哥话,回去啊,回医院去。等会哥哥忙完这些就去医院陪你,你想吃什么,要用什么先跟豆子说。” “我跟他说什么,我现在要你说!”初见生气的说。 “不就是一助理吗?”张哲腾有点不耐烦了,皱起眉头:“腾飞助理多了,随便你挑。要不行,你看哪个喜欢你喜欢,我立马让她变成你助理!你原来的那几个不行,让我开除了!” “他们哪儿不行?凭什么随便开除人家!”初见深吸一口气,瞪起眼睛。她知道,张哲腾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助理一般他是不过问的。她就一定要步步紧逼,弄个水落石出。 “你他妈的怎么那么多事儿啊!我愿意开谁开谁!轮着你管吗?豆子,去把Amy给我送回医院去。给我看住她!”张哲腾咬牙瞪她。 张哲腾说完这些话之后的一个意外动作,引起了初见彻彻底底的怀疑! “你让开!”初见使劲一推,豆子猝不及防的摔在张哲腾身上,把他扑倒在地。初见趁乱,抄起他压在水晶镇纸下的报纸,疯狂的翻看。 《偷情裸照曝光,夏初见人间消失》那巨大的黑体字标题让她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身体一阵眩晕,脚底一软差点栽倒。张哲腾急忙扶住了她,眼里满是惊慌和恐惧。多少风雨险阻她都挺过来了,但这次,她知道,自己玩儿完了!她闭上眼随便坐在了个什么地方。这次,再不用备战,自己现在就可以举手投降。因为这件事是真实的,她连辩驳的脸面都没有,甚至不想再开口解释什么。 “你说说你,要你在医院待在,非得到处乱跑,你说说,你说说。。。”张哲腾手足无措的重复这一句话,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不断的念叨着“初见啊——哥对不起你——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非——”,扶起坐在墙角的她。 “你松开我!”她狠狠甩给他一个耳光,扬起眼睛通红的脸问他:“你很需要钱吗?那当初干嘛不直接把我买给他啊!现在这又算什么?后悔了吗,还是就想这么慢慢折磨我,看看我还能活多久?看看我到底能坚持多久的生不如死,是不是?那时是你跪在地上求我,否则我怎么会去,你忘了吗?我救了你一命啊,你就用现在这一次次的折磨来报答我是吗?张哲腾,你真不怕遭报应啊!你到底想要怎样才可以放过我!你要是想让我去死,直接说一声好了,我这就去!我求你别再这么三番五次的折磨我了行吗?我认输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让我去死!”初见说着说着,眼泪流满苍白的脸孔。她无知无觉,任凭它们肆意的在她脸上横行。不是她要哭的,她怎么会在张哲腾这种人渣面前流泪,是它们自己跑了出来,不是懦弱,不是屈辱,是来帮初见宣战的! “初见——”张哲腾抓住她的肩膀摇摇头,严肃的看着她说,“不是我!”。 初见和他对视的那一两秒所有器官都停顿了,瞬间被他带到一个一片空白的无声世界,然后心里的一切不甘,扭曲,破洞都恍然不见,灭了心中的火。她在那个世界里看见了另一个张哲腾,她相信了他!腾飞害得她丢掉半条小命儿,把她的名誉肆意丢进臭水沟。她这次都无条件的相信他。只因他瞳孔里的那个世界,有自己从没见过的严肃和庄重。 “是谁?”初见平静的问。 “一直在查,可能是你的小助理,嘉嘉。这边知道那件事的人不超过三四个。那边的事情就复杂很多!太复杂了,牵涉太多。不敢轻举妄动。” 初见紧紧闭了下眼,发抖的问:“那我要怎么办?”好像一切恩恩怨怨,都可以在这一刻瓦解了,她自己居然会去问他,要怎么办! “回医院!那儿最安全,我保证不会有人找得到你!相信我!”他飞快的说,应该是深思熟虑过了。 ------------ 第十章 同心(4) 初见睁开眼,自己又躺回到了那张对着红房顶的病床上。她稍微动了动胳膊,感觉到手好像被什么东四压着。侧过头去一看,原来是被人紧紧握住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初见轻轻的曲了曲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他没有抬头,慢慢的肩膀开始像海浪一样起伏。她又动了下手指,他把她的手抓起来,蒙住了自己的脸。湿热的泪,顺着初见的指缝间汩汩流出,滑过她的手臂,沾湿一片床单。 初见没有再动,双眼放空的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凡哥,怎么办——”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气。 王凡抬起头凝视不语。满脸交错纵横的泪痕,往日的飞扬跋扈,风流倜傥都消失了。他眼窝深陷,愁眉不展,人显得很消瘦。眼睛始终没离开初见,瞳孔里放映的是一幕幕倒退的往事。他握着她的手茫然无措的摇头,此刻的二人都放弃了冰冷坚硬的外壳,剥离出来的是两颗软弱且千疮百孔的心。 初见从他的目光中读了答案。伸手缓慢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你说过!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不怨的!”她脸上带着笑意,轻声的说。 “初见,对不起,让你离开凡艺!”王凡无力说下去,眼睛又一次噙满泪光,他把头撇向窗外,抹了一把眼泪。 初见笑了,“凡哥,那时你要是给我打个电话,我根本就不会走了。我告诉澈姐的时候,其实还没有签合同!” 王凡紧盯着她,说不出话。 初见也随着他刚才的方向望过去,看着那个地方问:“凡哥,你还记得那个红屋顶吗?快十年了——它都没有变!它还在那儿!”在她眼中,那个屋顶一直是记忆中那种鲜红鲜红的颜色。多少次想他,想在‘凡艺’的日子,她就专注的在纸上画那座房子,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用彩笔把它尖尖的屋顶一层又一层的涂满红色,她记忆中的那种红色。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亲自去看一看。因为王凡曾经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去。 王凡注视着她说的地方,点点头,“颜色好像不太一样,年头太长了!” 初见瞪大眼睛使劲看,还是觉得它没有变,“没变吧——我觉得一样啊。” 王凡沙哑的声音说:“恩,没变——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你还记得呢?”初见诧异的问。 “怎么会忘!”王凡痛苦的回答。 初见给他腾出一点地方:“凡哥,你坐过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突然身子一震,怒不可遏的说:“你那天喝的烂醉,给我打电话!要我帮你把你的骨灰和你母亲的葬在一起!还说了一对乱七八糟的酒话!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有那么严重!命都不要了,我还能不会来!” 初见顿觉大脑断档,“我说过这话?让你把我和我妈葬在一起?”她心想,那我还真说早了。 “初见,你怎么那么混啊!该死的不是你,是他们那些混蛋!死谁不会啊!好好活着才最难办到!你真他妈的混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倔脾气能不能收敛一点儿!你一个女孩子,啊,好的不学,学会酗酒!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什么是对错,拿自己身体性命开玩笑,有什么出息!喝酒,再喝人就废了!喝吧!”王凡来了精神,像在‘凡艺’一样口无遮拦的教训她。 初见听出他是误会了,她那天把自己灌醉又给他打电话是因为听说美景去世,她是生气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就好像她知道了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的。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他回来凑巧又赶上了这件事。初见发誓要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是王凡是她的魔咒,这些年自己身上发生的,无论大大小小的什么事情,他总会出现在身边。 初见看他骂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噗嗤”一下乐了出来,控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的身体。她大笑着说:“活,活着真好!凡哥,你说的对,还是活着比较有挑战!” “初见,我没想到张哥做事这么狠,我真快不认识他了。你好好养病,什么都别想,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出面!” 初见只是摇头,“不是的!”想解释,发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己也说不清。 “原来就知道他和黑社会有染,只是自己也没想要管他那些事,就不是很清楚。我应该想到提醒你!我——”王凡欲言又止,初见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不会说出来,他们之间充斥着无数的欲言又止,无数自认为是保护了对方实则是备受煎熬,无数本是疏朗却因为莫名其妙的抗拒而深陷泥潭的关系,无数既是牵绊又是忌讳,欲言又止的话题。 “不是张哥做的!”初见收尽眼底的笑意,心里有几分因王凡躲避某个话题的不悦。 “他要是不逼你,你怎么可能自己去送死,我以前——我曾经也见过他把别人送去,我试过努力阻止,可是没有成功。他们势力太强硬,他们是暴力份子,而且关系庞杂,我也知道不顺应他们的意思,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那温婉跳楼前到我家说,不想去商演是不是也是跟这个有关?” “不好说,演出无非遮人耳目。其实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真真假假不是三两句话能弄清楚的。我只知道,小婉有抑郁症,她以前很喜欢张哥。她跳楼也可能和这个有关。” 抑郁症,初见在心中重复着这几个字,心渐渐下坠。 “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啊!”初见提起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说。 “张哲腾——他以前不是这个样!他很有能力,你在他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这点你也能体会出来了。他应该说——就是有点儿贪得无厌,也不全是,他好像就是总想证明什么似的。也不能算绝对的坏蛋,干这行的一脚迈出去很少有回头路了,有的事也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为了钱,为了关系,为了保全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张哥以前救过我命的,我那时拍戏拍了一天一夜,晚上实在累得睁不开眼,张哥说反正也是最后几个远景,他就替代我吊威亚,没想到威亚出了故障,他从二楼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房梁上的木头被扒掉,砸到他脖子后面伤到脖颈,你听他说话声音有点儿怪,其实是受伤后落下的后遗症。”王凡说着说着就想到这事上去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从初见被害这么严肃的问题上,跑到这儿来。 初见听着听着“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王凡奇怪的打量她一眼。 “不是,我是一想到他说话那个样子,有点儿好笑。原来是后遗症啊!我还以为他一直那副德性呢。我原来以为他是gay呢——”初见小声说。 王凡笑笑,想起行澈告诉他,张哲腾喜欢初见这事儿。 初见嘀咕,“一开始我要不知道他是gay,我还真不敢随便跑到他那儿去——” 她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相信他是个坏蛋!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蛋,他们只是有点儿什么原因才变成那个样的。也许是不得已,也许是一不理智走错了路。反正,不可能是天生的!”初见眨着眼睛很认真的对他讲,眼里说不出是天真还是希望。 ------------ 第十章 同心(5) 王凡默默的拍拍她的头,想说什么却被卡住了。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个现实的社会折磨得体无完肤。内心居然还坚持着小孩的纯真和希望,她真是生命里的一道天光。 “告诉我,他们怎么欺负你的?”王凡放缓了声音柔柔的问。 初见像回顾慢动作似的,叹口气说:“他们说要求我演一个什么角色,扬言我要是不演,就剁掉张哥的腿。当然了,如果逮住了我,也就不是拍个角色那么简单了,张哥那时就跪在地上求我——”这些事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脑袋里依稀的影像只是噩梦残留的片段,她从不允许自己记起。发生事情的第二天她就告诉自己,忘掉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她面对王凡,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能把这些坦然告诉他,为什么可以不怕无比的剧痛,撕裂伤口只为展示给他看。她甚至不再怕让他知道这自己唯一的秘密。也不觉得这是无法启齿的屈辱。 王凡打断了她的话:“求你,你就答应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答应他了,但是心里很害怕。后来快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张哥突然转了个弯,把车子往另外的一个方向开,他对我说,要不你走吧,我放了你,你走了就别回来!那个时候,我真的就不恨他了,心里也讨厌他烦他,但是没有恨意。我没有跑,我知道要是自己跑了他落到那些人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我想不就是拍个戏嘛,有什么好怕的。这次不接,下次他们还是会找到我。” “你傻啊,为什么不告诉我!”王凡站起身,低头对她喊。 3 “我上哪儿告诉你,你手机根本不开。”初见回想,算算时间那应该是美景去世前后。“不就一个角色嘛,还能救人一命,爱演不爱演的我演就是了。再坏他也是人啊,有什么比救命更重要。” “你太天真了——” “是啊,我不天真又能怎样呢,明知虎穴还不是得去。如果他们想把我怎么样,我就拼死抵抗。” “怎么抵抗?” “我有刀,还有顺手从车里摸的打火机,大不了,game over,大家一起死!”初见脸上露出一丝超脱的笑意。 “他们不会让你死,只是玩玩而已——”王凡低沉的说。 “你知道的还真多!所以就有了那些照片,他们就把我绑起来拍下那些照片!”初见对他讲到这些,已经很轻松了。 “别人的命就是命,他就是条狗你也要救,你的命就不是命?” “那不一样,自己选择生死和救人一命是两码事!”初见郑重其事的解释。 王凡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觉得她是一直都准备着结束生命。 “要不是张哥,你还怀疑是谁干的?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可能是我的助理。”初见低下了头,手里来回攥那个被单。 “她怎么会有你的照片?”王凡太不可思议了,这种东西任凭谁自己拿到手都恨不得立刻销毁,怎么还能出现在助理手上。 “我得到照片后让她烧掉,是我太相信她了。” 王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伏在她的肩上,皱眉说:“初见啊!” 初见眼里泛着泪光,她最害怕的是最信任的人背叛她。如果这样,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值得期待的。她对那个最小的助理嘉嘉,就像妹妹一样照顾。自己没什么亲人,就把她看作亲人,自己的事除了王凡和身世是死穴,其他无话不谈。可嘉嘉就是无情的把对她最亲近的人出卖掉了。初见恨不起来,她害怕!这个世界让她越发觉得没有安全感! 王凡看着泪眼婆娑的初见,摸着自己的头的手,在空中扬了一下,他真是哭笑不得!初见是傻啊,还是脑袋短路了。这种东西,交给助理!他真觉得没理由和她分析利弊,初见就是犯傻! 王凡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初见,你知道犹大的故事吗?” 初见奇怪的看他一眼,摇摇头:“小时候听过吧,时间太长了没印象了。”圣经的故事她听过不少,唯独没记住犹大那个最经典的故事。 “擦擦眼泪,这事儿不值得你哭。我给你讲一个犹大的故事。” 初见乖乖擦掉眼泪,正正姿势期盼的等着他讲。 “犹大是耶稣的十三门徒之一,是个典型的出卖朋友的叛徒。《最后的晚餐》你一定看过,记不记得那个坐在边角里,手摸钱包,半身倾斜的人?他就是犹大!他从祭司长那里收了三十银币,出卖了耶稣。当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上,对十二门徒预言,‘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就要出卖我了。’门徒们都面面相觑,纷纷问耶稣,‘你说的是我吗?’然后那个犹大也装模作样的问,‘夫子,是我吗?’当司长和兵丁真的来抓耶稣的时候。犹大早已经和那些人约定好了暗号,他说,‘我前去亲嘴的那个人,就是耶稣,你们马上动手抓他!’然后犹大就走到耶稣身旁,他说,‘向夫子请安!’接着跟耶稣亲嘴。后面的故事,你也都听过了——” 初见手臂抱着膝盖,默默无语,她搞不懂自己,连“末药”那么稀奇的故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对这么出名的故事居然毫无印象。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真过头的人,向来对这种事一笑而过,相信身边没有“犹大”吗?不是!只是太相信自己,相信将心比心的对待身边的人,彼此都会得到快乐和关怀,就不会伤害他人。她是太抗拒人们互相利用,互相伤害的事情了。 “凡哥,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害我,而且她怎么能那么沉得住气,暗藏心机的把照片保留那么多年。我不懂,我和她无冤无仇,一直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难道,她一开始就算计着要害我?藏着那么深的心事,还能每天有说有笑的待在我身边,看着我她怎么能笑得出来?她看到我不会紧张吗?我还让她陪我在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么多的夜晚她怎么能睡得着呢?”初见用被单裹住半张困惑的脸。 “傻丫头——!”他习惯性的笑着拍她一下。“亲手把自己的把柄塞到人家手里,人家为什么不接着。这个圈子,吹拉弹唱,歌舞升平,人人掌握的无外乎那几样本事,想要出人头地,不出点阴招,踩着你这傻丫头的肩膀往上爬,哪有出头日?” ------------ 第十章 同心(6) “她从没说过要当艺人啊,她好单纯干净的一个小姑娘。” “看看,自己让别人卖了,还‘吧嗒吧嗒’帮人家数钱呢。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我看你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不过说来也不难。”他觉得初见好像刚入行,对许多应该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跟她讲起。 “什么又简单,又很难的。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利益。我就是想好好唱歌,好好写歌,没别的。凡哥,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与世无争,为什么总有一堆自己不喜欢的麻烦事找上我?”初见无奈的问。 “因为你背负了预言,是浑然天成的稀世珍宝。你一出世,就注定光芒夺目——”王凡低沉的说。他这个罪魁祸首,看着眼角爬上浅浅皱纹的初见,她那颗心还是纯真如往昔。她真的记得住所有当初自己教给她的那些话。可他没能保护在她身边,就应该把与别人搏杀的本领教给她。现在的她就是一块香气诱人的蛋糕,任人瓜分宰割自己还浑然不觉,甚至乐于与人分享。 “初见,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因为不需要你去为这些劳神,那些是需要男人去做的。你只要不再去理会那些传闻和恶搞就好了,其他的不用你担心。”王凡在心里笑,自己是多不想让她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自己又没有好好地照顾好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初见深情的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她无条件的相信他。 “凡哥,我真的怕了,杀人原来是不用刀的。”初见眼神里又扫上一层惶恐。没亲人,没家,没依靠的那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初见你记住!”他异常严肃的告诉她,“这个圈子,再亲近的人,说话也要留三分!交友要谨慎!”他一字一顿清楚的告诉她。 “我知道,可有些时候我就是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他严重警告,接着又说:“你确定只有照片落在他们手里,没有其他把柄了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有没有录像带之类的?” “为什么又问这个?” 他唐突的盘问让她一下想起刚进腾飞时,张哲腾爆出来的那个录像带,那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痕,挥之不去的痛。谁都可以不相信她,但是他不行。现在,那天的那种痛再次真实的向她席卷开来,初见感觉整个人掉进了海里,无依无靠,连根救命稻草就抓不起,王凡的疑问就像一个漩涡,随时可以将她覆没把她淹死。“记者没查,你先查我吗?”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反抗。 王凡看她咬紧牙关的样子,突然被什么事情晃了一下,他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夜!那天事后,他知道初见是第一次,皱起眉头打量着她,他是心疼她,为了他这么个人不值得。初见却带着笑意长长缓出一口气,就像小孩子把一件最珍视的礼物,费尽千辛万苦交到心爱的人手里。现在他想都不敢想,初见那时是如何拼了命保全自己的。“我真他妈的混蛋!可是我又能怎么办?”他心里充斥着懊悔和矛盾。 他叹口气:“初见,现在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忘掉这些,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就当它们原本就和你没关系!” “我试试。”对于他,初见办不到的,绝不轻易答应。 “初见,合约到了和我出国好吗?”他往后挪了挪身体,想把她整个人都看得更清楚。初见瘦了许多,皮肤也变得更白,白的近乎透明,没有血色。单薄的身体,被住院服那蓝色睡裙罩住,整个人更加瘦仃仃,像个刚刚发育的少女。只有那双大眼睛还是很溜溜的透着懵懂和无辜。回国这些日子一直被她的事搅得焦头烂额,都没仔细看看她。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初见的肩膀明显的晃动一下,王凡知道,每次她克制自己情绪的时候肩膀都会不自觉的晃动。 “什么解释?”王凡不安又不解。 “等我病好了,出院以后再说。”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和他抗争,为什么欺瞒她美景去世的问题。她每一次心动,不知要积攒多少精力,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对他的爱换来的不过是一次比一次大的打击,一次比一次苦的味道,一次比一次干脆的拒绝。经得起这些风霜雨雪,确实需要不小的能量才能毫无尽头的忍耐。 4 初见事件平息出院之后,王凡陪她去看那座房子。车只能开到小胡同的十字路口,狭小的胡同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困难。“来!”王凡从身后伸出一只胳膊,牵着初见。“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病没有好啊?”他握得更紧了些,希望能把她的手捂暖。 “一直都这样——以前我妈也总说我手脚凉——”她说。妈妈在世时总是搓着她的手念叨,你的手脚总是这么凉,一定要找个疼你的人才行!初见那时还不屑的笑妈妈迷信。现在她信了,她的手脚真的一年凉过一年,夏天也是冰冷的。甚至半夜经常把自己冰醒,后来就习惯睡觉的时候穿着棉袜子。 “那你冷不冷?我车里有毯子。”王凡回头问她。 初见摇摇头,“不冷,就是手有点凉。” 王凡还是折回去拿来毯子,小心的给她围好。 初见奇怪的打量这条巴宝莉围脖笑,“这哪里是毯子啊,这大热天的你车里带这个干嘛——” 王凡憨憨的笑了两下,“包我女儿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热盼和疼爱。 “哦!”她只是轻声应和,没有问下去,她知道只要随便问几个问题,就会看到他的遮掩和尴尬,然后顺理成章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抖落出来。可是她不忍,她做不到那样。心里想过千万次要如何质问他,设想无数次的对话在她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 他牵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青砖路上,石缝里长满青苔和黄色紫色的小花,墙壁上也是。两侧的围墙很高,抬头望见一条蓝色的天空,人站在这里好像处于天井中。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过每多远,视野豁然开朗,前面是一条比较宽阔的马路,有车和行人穿过。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诧,他们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王凡戴上墨镜,四处望了望告诉她:“我们多走了一条马路,这条路才是我们在医院望见的那条街,刚才开过了,那个小胡同应该是楼的背面。” 他们接近那座楼,两人惊叹在这繁华奢靡的大都市中,居然隐秘着如此古朴典雅的一栋老楼,石头墙面都是风雨洗涮过的痕迹,记录着这个城市的变迁。门牌上的字迹斑驳不清,靠着凹凸的印记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蒋宅”二字。 “哇——这房子真有感觉!像个艺术品!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比我拍年代戏时找的那房子好看多了!”初见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出超乎寻常的兴致。 王凡看见那字,习惯性的皱了下眉。美景家姓蒋,他记得美景曾提起她年幼时和她妈妈在本市的一个老房子里单独生活过一段时间。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初见出生那年。 “我要是带相机就好了,好喜欢这个房子啊,这个胡同太背静了,左拐右拐的。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拽拽王凡的袖口,问:“凡哥,带手机了吗?帮我拍一张!” 初见好似对这个房子具有莫名的亲切感,没人居住的老房子,由内而外透着阴森恐怖,初见却甘愿牺牲她那纤细白嫩的弹琴的手,毫无畏惧的摸摸落满灰尘蜘蛛横行的大门,抠抠被雨水敲打后的斑驳坑洼石墙。“这房子怎么没人住了呢?”她自言自语的惋惜。 “这条街都要动迁了,可能是搬走了吧。”王凡低声说。 “别忘了回去洗一张给我。”初见留恋的看着这宅院,“这人家好有个性,房子瘦瘦的盖那么高,房顶还加盖成三角形,还涂成红颜色。我怀疑这家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个艺术家!” 血脉相通也不过如此,从没见过爸爸,磁场却能解答出他是个艺术家。蒋莫城原是画家,买画为生,后从商做起传媒产业。初见身体还在调养中,情绪不能太激动。王凡犹豫把不把知道的这些告诉她。 “初见,这是可能是你爸爸家。当然我只是推测,因为这个姓氏还是大户,确实太凑巧了。” “你骗人!我没有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初见还像第一次知道时那么激烈。 “胡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认不认,他都是你爸!”王凡严肃的告诉她。“他是给你生命的人!” 他接着说:“你爸爸姓蒋,叫蒋莫城,这也许就是他的老宅。你好好看看吧,这一片马上就会动迁。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这也是他选择现在告诉她的原因,房子和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将瞬间化为尘埃,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住着谁,上演过怎样的悲欢离合。 “你不会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初见大声说。 “初见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就这么可怕?我知道了能把你怎么样啊?我夏初见这么多年,控制过你,扰乱过你的生活吗?你至于像躲瘟神一样防备着我,然后再同情一样的安慰安慰!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既然你这么怕我知道,好啊,你干嘛回来,我死了一干二净多好!”初见越说越激动,心里的话像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 “你怎么了?”王凡只是说她两句,没想到她这么激动。她病刚好,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 “我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初见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像是妻子质问欺骗了她的丈夫。 “我做什么了?我为了你,公司孩子都不管了,飞回来照顾你,我还要做什么?”王凡毫不退让,生气的反问。 初见听着,心一下软了下来,低声说:“算了!”刚才那一幕,让她心颤!那情景和语气,就像一对老夫妻在娴熟的拌嘴。她不想吵下去了,也不敢吵下去了。她很怕自己心里的响动发出实际的声音。她怕他也发觉,自己很像一个对妻子嚷嚷的无需风度的丈夫。 “不行,你给我过来!把话说完!”他把初见拽到更背静的地方。他知道初见心里一定憋着心事,她那么耐得住沉默的人,不会无理取闹。这么憋下去早晚要憋出事来。 “我不想说——” “夏初见!你必须把话说清楚!少跟我讲想不想的!”王凡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好——”初见点头,“你想听是吧。我问你,美景姐七年前就去世了是吗?你有必要瞒我吗?她是我姐姐啊,她走了你凭什么剥夺我送送她的权利?你怕我知道以后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吗,我是那样的人吗?啊!我除了倒退,守候,面带微笑,我什么都不会。你有必要吗?啊!说啊!” 王凡猛的一惊,扶正她的肩膀问:“谁告诉你的?” “你不认识!”初见是怕他找身边人的麻烦,确实那人她都不认识。 “初见,不告诉是为你好!”王凡一下子整个人都颓败下来,说话的声音奇怪又苍老。 “为我好——你什么都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你除了不相信我,就是骗我,还说为我好。你把我领进这条路说是为我好,你把我丢下也是为我好,现在我姐过世你不让我去送,也说为我好!你都是为你自己好!”初见的声音,在那条蜿蜒的小胡同里来回震荡,一遍遍刺痛着王凡的心。 他握紧了拳头,冷静的说:“初见,你理智一下,我做了这么多——是,我知道我一开始就错了,我犯的错我自己必须要承担,我也一直在收拾这个错误,可是它一开始就错了。我真的不应该把你领进来,我错了。可是你想想看,我哪件事是在害你?害你的人是我吗?”他最后的质问,让人振聋发聩。 初见低头不语,她很想让他搂进怀里抱抱,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他可以,可她就是咬牙不肯低头。 “初见——我对你的爱——你一直不懂!”王凡侧身遥望那条弯弯曲曲的路。初见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出那语气掺杂了无数纠缠的情感——嗔怪,无奈,爱,爱恨交加。 她靠着墙,把双手背过去,使劲扣着墙壁的砖缝,努力抑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墙壁上的砖块被她扣得掉下细碎的沙砾,崩到自己的小腿上尖锐的疼,掉进鞋里很扎脚,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忘记心中巨大的哭泣的欲望,她无力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老宅脚下,回荡着她无所适从的哭泣。不知过了多久,王凡站在她身旁,问:“走吗?” 初见双腿酸麻没力气站起来,王凡拉起她,把墨镜帮她戴好。柔和的说:“走吧,回去吃饭,想吃什么?” 他最终也没再提关于美景的事情。 “不吃了,你回去吧。这么陪着我,你很辛苦。”初见摘掉围巾交给他,冷漠的说。 王凡失神的望着她,对她的出言不逊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走啊!”初见皱着眉,更大声的吼他。 “你上哪儿去,车在那边!”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费心。”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出租车。留他一个人,站在街角。 ------------ 第十一章 离居 ------------ 第十一章 离居(1) 游乐园的夜空被繁花似的彩灯映衬成宝石蓝,深夜的公园本应是一片静谧,这里却像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彩灯闪烁律动悦耳,玩具们已经开始了大Party! “请吧!我的公主!”夏川绅士的伸手俯身。 “夏川!这是干什么?”初见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带到这里,惊诧的问。 和王凡从蒋宅回来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一点出来玩的心情都没有。最近发生太多事,神经一直紧紧绷着无法放松。现在一有时间最想躲进安静的角落里,所剩无几的私人空间,她一点都不想被打扰。夏川约自己出来的时候,说是要给电影节走红地毯试装。为了工作不得已,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赴约。一路在他车上睡到这儿。 “反正都来了!就玩嘛!看你一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别人心里也不好受!来啊,来啊!”夏川把手搭在她肩上兴奋的大叫,推着她一路小跑来到摩天轮下面。女孩儿都有摩天轮情结,看着夜空中耸入云端的巨型摩天轮,一个个座舱,在光影的映衬下,像一颗颗诱人的彩色糖果,初见感叹它的魅力,暂时把烦恼放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夏川牵着初见的手,温柔的说:“来!” 初见和她并排站着,仰头观察自己最喜欢那个颜色的座舱。夏川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息。“魔法开始——咪路咕噜——变!”夏川把胳膊抡圆了一圈圈的在她面前转,短信随即被发射出去。初见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心想他一个小孩子能搞出什么把戏。 没过多久,直径一百多米的摩天轮巨型轮面上的彩灯,显示出手机短信内容: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初见被吓了一跳!踉跄后退几步,瞪大眼睛嗔怒道:“你开什么玩笑?胡闹!” “初见,我爱你!我从第一次在奈斯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初见——”说完不由分说,一把用力将初见揽入怀中,双手捧着她的脸疯狂的索吻。任凭初见用力挣扎,他反而越搂越紧,越吻越用力,差点让她窒息。刚才童话般的美好,霎时腾空飞走,茫茫然只剩发怒前的急喘。激烈的强吻,让她感到羞耻愤怒。她向着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脚,夏川感觉到难以忍耐的疼痛,才喘着粗气放开她。 初见怒目圆睁,颤抖的声音说:“滚!” 夏川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伸手试探的拉拉初见的胳膊,乞怜般的口气说:“对不起!初见,对不起!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太爱你了!给我个机会行吗?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 “请你走!”她的态度不见丝毫缓和。初见对他的哀声乞讨的可怜相产生巨大的厌恶,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它!” “初见——”夏川苟延残喘。 “叫我Amy!”初见冷漠的警告。她居然被自己寒凉如冰的口气吓了一跳。自己是怎么了?深仇大恨一样!他不过是个孩子,处理事情的方式感情用事了些。是爱情吓坏了她,爱情真可怕,先是别人欠她的,然后她再欠另外一个人的。她只是默默吞掉一份绝情,再吐在夏川身上另外一份绝情! “我不明白!我那么爱你,我是真心的!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真有那么差吗?我到底那点比不上他!你说出来,我改,我全都改,好不好!”男人有的时候也是很矫情的,但是得矫情的是地方。夏川这是往初见枪口上撞,明显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心智不成熟。 “谁?把话说清楚!”初见严肃的看着他,目光凌厉。 夏川被她吓得傻愣住。这个圈子谁不知道,平时谁都可以和夏天后随便开开玩笑,初见性格随和,有涵养,开玩笑时的谈吐洒脱又优雅,大家休息的时候都喜欢围起来逗她。但是她要是真在气头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女王气场,真没有几个人敢靠近她。今天夏川算是见识到了初见百年难遇的“女王发威”,震慑得惊慌失语。 初见真不想与他计较下去,也不想真的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再吓自己一跳。挺好的一个朋友这么弄僵了也挺可惜。她不太自然的笑着,拍拍夏川的肩膀:“小川,我刚刚说话态度不好,对不起!我真是被你吓到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就还是朋友。” 夏川像做错事的孩子被骂得自个儿生闷气,还是低头不语。 初见笑着说:“来,跟我走,我们去荡那边的秋千好不好?” 夏川惊喜的抬起头,眼睛晶亮的望着她,像个被赦免的天真孩童似的笑:“真的?” “是啊,走吧!”初见真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在心里说,小川啊,你长得真好看。心地善良的一个孩子!为了朋友出生入死都没二话!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可是我怎么能爱上你啊!你还是个孩子!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初见想着想着,开口问他。 “小川,你为什么喜欢我?”初见好奇的打量这个高出她许多的小朋友。 “你跟她们不一样!” “跟谁们不一样?”初见正色道。 “那些演员们,明星!她们都是花瓶,化了妆,戴上面具,迎合观众的花瓶。卸了妆她们根本没有勇气站在大众面前,她们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你难道不喜欢美女吗?”初见没想到,早早入行,天天混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的他,还能保持得这么清醒! “喜欢!”他回答的很坦诚,“我喜欢给美女化妆,做造型,这样我会很满足,非常有成就感!” “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再也不想看其他人一眼。” 6 初见放空的眼睛闭了一下,对他微笑着说:“小川,坐!”初见自己坐在秋千上轻轻的荡。皎月般的面庞与灯光交相辉映,面容微微发亮,身上的衣服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像个偶然坠入尘世的小仙女。 陆川看她看得发痴,没听见她的召唤,站在秋千旁机械地一下下慢慢悠她。 “小川,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初见没有看他,目光直视前方,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和投射出的几个路灯的昏黄光晕,像是一幅油画,颜色杂糅中透着几点明光,诡异梦幻。让她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慢悠悠轻飘飘的。 “爱情,不就是见到喜欢的人心动了,说不清楚,反正知道那感觉!”他说完,蹲在初见脚下征询她的意见。 初见微微一笑,“你说的那只是最初,最开始都一样,先是心动,然后相爱——”她停了下来,陷入沉思,看着这微微晃动的秋千,被两根锁链拴在冰冷的铁架上。她茫然失笑,像是不屑,像是唏嘘,像是自言自语:“爱情就是坐秋千!” “啊?什么?”他没听清。 初见自言自语:“真正爱的那个人,就是那头上锁链劲头的原点,无论如何兜兜转转,岁月蔓延。他永远会拴住你,永远!”初见看着蔓延开来的银黄色月光,心里的思念加剧。“所以我说,爱就是坐秋千——”她只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说在了心里,王凡你就是我的原点! 夏川看着她,有些茫然,似懂非懂得又不敢承认自己不懂。 “小川,回去吧,我想回去了!”初见开始发狂的想念王凡,她想回家,回到那个熟悉的安静的角落,尽情的发配自己流离失所的心。 “好吧,回去。”走出几步远时,陆川突然问她:“我可以拴住你吗?” 初见吓出一身冷汗,看来刚才的一番话,全被他理解了,也全部理解反了。“拴住”!这个词从陆川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可怕!初见打量着年少的他,被深夜贯穿身体各处的嗖嗖的凉风吹得直发抖。她不敢都过多的动作表示自己很冷,她不想再跟他有一点照顾与温馨上的瓜葛。 初见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问他:“你今年多大?” 陆川迷茫的看看她,又老老实实的回答,“过完生日就二十五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多大?” “三十!”他平静的口吻,让初见感觉个孩子实在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应该很有城府,至少沉得住气。 “我马上就三十一了,你知道三十几岁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吗?”初见忘不了,自己刚进“凡艺”时,看着行澈三十几岁还没结婚时自己心中的感叹,那感叹多少都暗藏嘲笑和不可思意。 初见失笑,看看他说:“别胡闹,爱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口的。爱情后面,是责任,是担当,是恒久忍耐,是无需理由的付出和体谅!你知道什么叫做责任吗?你这么小,不会懂的!” “我可以!我可以做得到这些!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我发誓!”他突然变得很激动,拍着胸脯肯定的对她保证。 用生命来保护自己!初见听到这话是,心里咯噔一下,像身体里被丢下一块大石头,砸出了一个难以平复的大坑。从没有过人对她说过,爱她有如爱自己的命。内心百味杂陈,突然袭上心头的那股冲动,使初见几乎就要握紧他的手,随他而去。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什么也不想,平平静静的一辈子,她认了。就算事后发觉他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而为此后悔她也认了。至少他是把她当过生命来热爱的。 “小——川——”她认了,心不认!叫出他的名字都那么费力,何况接下来自欺欺人的话。 初见眨着雾蒙蒙的黑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一闪一闪,像摇摇欲坠的振翅蝴蝶。她收藏好自己匪夷所思的心思,满不在乎的数落:“飞蛾扑火都是女孩子的把戏,你怎么也跟着胡来!越说越混!刚说玩爱是不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这又搭上命了!乖乖回家去,不要胡闹!明儿姐给你介绍个好的!”初见微笑着扑落他肩上的叶子。 “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我会比他做的更好,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他怒气冲冲的对她发誓。 都说女人爱上男人智商自动归零,怎么男的也这么意气用事讲不通道理呢。初见气绝,不耐烦的干脆回答:“随你便。”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战斗一样的一天让初见累得睁不开眼,坐在夏川的车里初见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只感觉车子时停时走。不知何时感觉车子好像停了下来,一直没有动。 “凡哥!”嘴唇被柔软的轻轻覆盖,初见迎合的直了直身子,她梦见了那次拍MV的前一天,在酒吧亲吻王凡。 他并没有出声,只是更疯狂的吻她。 “我好想你——”初见喃喃自语。她梦见另外的一个画面,王凡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当他的脸清晰的贴在自己的面前时,呼啦一下梦境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马路一侧的一盏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 初见清醒过来瞪大眼睛,赫然醒目的夏川的一张脸正贴着自己,衬衫扣子已被解开一半。 “你真无耻!”初见伸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抓起自己的包,仓皇而逃。 一回到家初见迅速放热水去洗澡。初见狠狠说,“没希望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她盯着自己打他的那只手,它还在颤抖。初见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浸泡到浴缸的水里,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用湿热的手覆盖住自己的脸,不想看见对面墙镜反射出来的自己。她摇摇头,在“腾飞”这么多年,学得最利落的一件事,竟然是扇别人耳光,又响亮又干脆。 1 “凡艺”首次投拍电影的合导演,张喜顺突然传来喜讯,安排在这周结婚。算起来,初见还是和王凡第一次拍电影时,他来帮忙才认识的。当时他好像是个剧务。初见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名字,张喜顺。那时她总拿他和王凡天桥底下捡回来的那个小助理开玩笑,喜顺喜宝的叫。后来张喜顺名气大了,觉着这名字乡土气息太浓。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叫,张志摩。说是听着像中国第五代著名导演。而且和徐志摩很像,诗情画意的。 “助理呢,那么忙干嘛还亲自跑一趟。”初见看着满面春风的张导。 “再过七十二小时我可要结束单身生活走进爱情坟墓了,哪儿还能和美女约会啊,趁着这机会让哥哥再多瞄几眼美女。” “哎呦,不怕你家夫人听见啊?” 初见和他看玩笑向来口无遮拦,“哎,说正经的,怎么这么突然啊,还是早有预谋?地下工作做得真好,一点风声都没漏。不会是——奉子成婚?” “没,咱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就看着不像个人,其实心里特别是人。她小孩儿一个,我看见她就特想保护她!不是占有,是呵护!”他说完,幸福满足的满脸含笑。 初见陪着笑,心里莫名的羡慕着那个女孩儿。小孩儿,丫头,唯一这么称呼她的那个人,正在口口声声嚷嚷,要把她给嫁出去,别再烦他! “也没想到这么快。哎——这年纪大了吧。”他叹了口气,“人有时候就特没出息,就想回家有个人等着,有口热饭吃就成。也贱!愿意听一女的成天唠唠叨叨的管着。” “被管着其实心里特得意吧!”初见戏谑的看他。 “嘿嘿,是,是!”他不住的点头。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我人生第一次,真紧张!看看老朋友,见见熟人,缓解缓解。到时候准时啊。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在私人会所办,一切记者谢绝观礼。” “一定来!别紧张,多幸福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导宠爱的看着她说:“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才多大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成大明星了。” 初见低头浅笑。 “真的,初见。也不小了,别老一个人单着,别人看着也怪心疼的。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别太死心眼儿。你看看我,不也结婚了吗?人生就那么回事儿,没那么多明白!有时候换个角度一看,一辈子,一辈子,还不就是过日子嘛。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大道理,是不是——?” 初见低头把玩着喜帖。上面印着他们的卡通KISS图案和签名。 他看初见不语,打起精神说:“对了,初见,我新电视剧正筹备呢,江南水乡,环境好待遇佳,来看看?明儿我把剧本给你。” “行啊!你的戏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初见抬起头,爽快答应。 “就当旅游,散散心。你要定下来,角色随你挑。不让你演太累心的戏。” “谢谢——” 他接着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传来一个清脆急促的女声,张导对初见顽皮的眨眨眼。 初见拄着下巴歪着头,笑看张导接电话的搞笑样子。接到老婆的电话语气立马不一样了,玩世不恭全被温柔体贴替换。 初见听得寒毛直竖。 “宝贝,听话——” “是,是,是——” “没有,老朋友——不是不是,真的——要么你和她讲几句?” “好,马上马上——等我!乖啊——我马上就到,你闭上眼睛数三个数我就出现了。乖,别动煤气,冰箱里有蛋糕,等我回去出去吃你爱吃的——”张导声情并茂还外加各式动作,配合语言。初见看着他笑着想,就算你动作的幅度再大,对方也看不见啊。 “不行,家里闹饥荒呢,初见我得走了。你一定来啊,回见!” 初见,刚伸出手,“再见”还没脱口,人家已经搂起外套车钥匙,一溜烟儿不见了。 没看出张导一结了婚居然是个这么细心的人。无论你多大,恋爱都能让一个男人朝好的方向努力,都想给她展示成功的积极的那一面。 ------------ 第十一章 离居(2) 初见怕去早了和王凡撞在一起尴尬,去晚了又显得没有诚意。思前想后,拖拖拉拉,等她到度假村的时候,一对新人已经伴着婚礼进行曲走红地毯了。初见小心的四处看看,并没有谁注意到她,才长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来的刚刚好。”她找到预留的座位坐下,眯起眼睛打量这对新人,被他们的幸福感染,面带笑容的欣赏着周围的一切,此时此刻就算飘落的几片落叶,爆掉的几只气球也显得那么温暖美好。 新娘白净漂亮,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头顶的白色花冠,把她的脸映衬收紧得更加娇小。张导身穿白色衬衫外套米黄色西装,和新娘的婚纱相得益彰。微微对挽着的新娘浅笑,往日身上的张狂,粗俗,全都遁世不见。太美了!成熟男子散发着魅力,把年轻柔弱的新娘衬托得更加娇小动人。张导拍过那么多结婚的场面,没有那一场比这幅画卷动人。张导经过初见身边时,顽皮的对她眨眨眼。左手偷偷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初见笑着用口型说:“加油哦!” 为了躲避追随初见的马蜂一样的记者队,张导用心的把原本定在酒店的婚礼该在了偏僻的度假村。来的都是结实多年,交情很深的朋友。更为贴心的是,他还不忘把王凡和初见安排在了一桌。 王凡到的更晚,来了也没在座位,站在一旁和别人叙旧。直到牧师开始为二位新人证婚。他才停止谈话,拿着酒杯专注的看着他们。 牧师问:“你是否愿意,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张导侧过头,深情的注视着他的新娘,持久之后,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王凡微笑着看着张导,微微举起酒杯示意他。 牧师转而对新娘说:“你是否愿意,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对他忠诚到永远?” 新娘眼含热泪,羞涩又温柔的对他说:“我愿意!” 初见把目光从新娘脸上,不自觉的移到王凡身上。王凡居然也在看她,见她望向自己也并未躲闪。初见心中像过电似的猛然一震。他的目光很复杂,初见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观礼结束,初见有意避开了新娘抛花球的环节,一个人起身去客厅里,宁静的落地玻璃外,不时传来人群中爆发出的欢笑。她感觉有些累,闭起眼睛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 “初见!”她睁开眼,看见了站着的王凡。 王凡低头问:“怎么来的?” “开车!”初见不敢看他。 “钥匙给我,我送你!” “不用,有什么话这儿说吧!” 王凡明显愣了一下,他是不知道她一会儿要参加颁奖礼,让记者看到王凡送她,又得是一出戏。 “告诉我答案,你决定出国了吗?”他看着门口,低声说。 “你不是要我嫁掉,不去烦你吗?我想,我快要嫁掉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别到处乱跑,我希望你能以我父亲的身份,把我亲手交到新郎手中。”说完她又重新闭上眼睛。 “初见,我们谈一谈。”王凡俯身去扶她,像带她走。 “你走吧,我一会儿还有事。那些记者就像吸血的蚊子,喝光了我的血,还要在我耳边无休止的嗡嗡直叫。我想静一静,一会儿要去喂蚊子了——” 3 王凡赌气之后没几天,“腾飞”出现了千年罕见的一景,用张哲腾的话讲,“夏初见我这辈子有失Style的事都是因为你!” 那天一大早她突然接到张哥打来的电话,叫她马上到公司开会。 初见刚要休息,困得迷迷糊糊的问他:“这么小的事情怎么亲自打电话了呢?” 张对方无奈之极的口气的说:“小奶奶,我现在是您助理。” “我助理?那我助理呢?” “嘿,我说,我养你可忒麻烦!哪儿那么多事儿啊你!你助理在公安局呢,找你来就为这事,赶紧过来!自己能不能开车,不开派人去接你。” “算了,我这就去。” “哎哎哎,我说,你可千万别再打车来公司了啊,门口全是记者,一天后打个夏利你当上‘娱乐大放送’啊!你那不是丢我的脸吗?丢我脸比打我脸都难受!——” 初见不耐烦的掐断电话,换件衣服,随手拿起包,就下楼打车。司机一路从她家楼下开到公司也没认出来她是谁,半路还随口问了句,“小姑娘你是学生吧,去演艺公司可要小心啊。” 初见想象张哲腾听见这话之后被气成猪肝脸的样子,笑着说:“是啊,我是学生,来面试找工作的!” 师傅从镜子中看她一眼,点点头,“恩!我看你成,你挺有明星相!” 初见乐于与他调侃,“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夏初见,您看我像吗?” 司机笑了,“小姑娘,长得和别人像不见得是好事,发挥自己的长处才能一辈子不丢饭碗!你说的那个明星我知道,不就是一开电视都是她的广告的那个吗?这些人,钱都让他们挣去了,我们开一天车也比不上人家一顿饭的钱。笑一笑,就发了——”司机不屑的摇摇头,接着又马上笑眯眯的对她说:“不过你比她长得好看!” 初见呵呵的笑,刚想再说些什么,远远看见豆子急匆匆左顾右盼,手里拿着墨镜来接她,只好付了车费匆忙下车。 “姐,有记者!”豆子把墨镜递给她,警觉的四处望了望。 初见知道他们一直想挖点料,做那个比裸照更猛的后续报道。可惜这件事大众不太买账,还没有她和王凡被合成的那张照片闹的动静大,这张没挺过二十四小时就被其他消息淹没了。可见大家对她和谁有点什么暧昧关系,远比那打了马赛克的裸照感兴趣。初见真搞不懂,记者们弄这些是为了混口饭吃,可是那些成天关注花边新闻看八卦杂志的人图什么啊,真是闲得什么事都不用做吗?再说自己和谁在一起,又不是你们说得算的,跟着瞎起什么哄呢。然后还找出各种不堪入耳,诋毁侮辱的言辞来,要是这么讨厌我,不搭理我就完了呗,关注我又不给你涨工资,这不没事给自己添堵吗? “豆子,你说那些消息都是为了宣传编出来的,有什么好看的啊?怎么会有人那么较真的去关心呢?” “姐,这个——其实——我也喜欢看别人的八卦!” 初见知道这种问题问他等于白说,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大清早的开什么会啊,我刚拍完广告回来,觉都没睡。没听人家观众都说,一开电视都是我,看腻了已经。” “我也不知道,我才上班,刚到楼下就接到张哥电话,让我到门口接你。” “他在哪儿呢?” “办公室吧,好像今天来的挺早。” 初见小声嘀咕,“抽什么风了,他又——” 两人聊到办公室门口,豆子突然站住了脚。 “进去啊,怎么了?”豆子就跟贾母身边的那个丫鬟琥珀似的,永远杵在他旁边不离左右。今天却连门都不进了。 “姐,你住院之后公司开会换新条例了,任何人不准进张哥办公室,不经过张哥允许,我们不能跟在你身边。”他像背“行为规范”似的一字不漏的给她传达会议内容。 “他真是闲的,那你忙去吧,我走了。”刚低头要敲门,肚子“咕噜咕噜”的连叫了好几声,她回头叫住离开几步的豆子:“喂,豆子!” 豆子重新折回来。 “帮我买份早餐,我没吃饭。” “姐,张哥给你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明天的飞机,张哥说,不让我们帮你买吃的。” “哪儿的营养师?还用飞来?” “新西兰!”豆子形容新西兰的淡定语气,像说在几步远的新街口。 “那我今天吃什么?” 豆子无辜的摇摇头。 “豆子,我不再这些日子张哥受什么刺激了,折腾什么啊?”初见非常认真的看着他问。 豆子还是无辜的看着她。 初见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敲敲门,随口叫了声,“张哥!” “初见奶奶驾到!”张哲腾夹着烟,翘着二郎腿,扯着脖子喊。 ------------ 第十一章 离居(3) 初见看都没看他一眼,摸着沙发一屁股坐下去,闭着眼睛抱怨:“我饿!你干嘛不让他们给我买饭啊,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还听豆子说,不经过你的允许,还不让他们出现在我身边,你凭什么剥夺我们交流的自由啊!” “没说不让你交流,明儿就安排时间,轮着和你交流成吗?”他把腿放下,边按灭香烟,边对她说。 “我说的是自由,自由你懂不懂,就是我什么时间想找他们就去找,不用你来安排我们!”初见睁开眼睛,瞪他。 “成,那让他们候着成不?您随时想宣。” 初见气的双手一甩,和他理论自己永远占不到上风,他不是装傻就是和你绕弯子,表面随着你实质步步为营,“那这么说,我今天一天都只能对着你了是吗?那好,请你帮我弄分早餐,我为了贵公司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实在没有力气去买饭了,忙烦你我立刻就要,等到那个什么厨师从新西兰飞过来,估计我已经在黄泉路上了。这么早开会!腾飞什么时候改行政大厅了?早上七点上班啊?”初见急于和张哲腾对峙,根本没注意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初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初见拄着沉重脑袋的胳膊一颤抖。她并没回头,一直瞪大眼睛盯着张哲腾,好像从他眼里能得到答案似的。 张哲腾面无表情,眼睛像关闭了开关,只写了,无解! 初见慢慢转过身来,真的是他!一个趔趄摔差点在地上。两个男人同时奋不顾身的上去接她,急不可耐的说:“你小心点,有没有事?” 初见失神的扒拉开他们的搀扶,自己踉跄的坐稳。就听两个男人在那儿叽叽喳喳个没完。 “小时候就这样,永远站不稳,你怎么教的她啊,这么大了还没学会,老摔跤!”王凡最先抱怨起来。 “哎!我说你讲不讲道理,你不是说她从小就摔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她到我这也没摔了啊,她是看见你才摔倒了!”张哲腾据理力争,极力反驳。 “你没听她说她那么久没吃饭吗?摔倒是因为饿的!你这是变相体罚,不对!什么变相,这就是真相,真相就是你不给她饭吃,虐待她!她合同到期了你就这么压榨她,二十四小时连着转!是不是当年没欺压到我的,现在都连本带利补回来啊?” “王凡你这个人没劲!”张哲腾急的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指着他跳起脚来骂:“你当所有人都给你似的那么小心眼儿呐,我是那样的人么我?我虐待她,没听见她自己说的吗?我给她请的营养师,新西兰!那是给皇室制定菜谱的,土包子!她在你那儿能吃这么好吗,忘恩负义你,哼!” 初见听出两个人吵得越来越离谱,这么下去搞不好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得翻出了吵吵一遍,想起那次张哲腾和行澈两个人在医院过嘴瘾,真不知道这三个人以前在腾飞是怎么过来的。 “停!”初见使出全身力气一拍桌子,争吵声瞬间消失。“都给我闭嘴!”初见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两个男人,领导和前领导,双双对她行注目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初见板起脸严肃的问,表示自己还在生他的气。 “听听!还真把这狼窝当自己家了,得了,走了!”王凡转身径自走到门口,伸手扭动门把手时。 初见慌张的失口叫住他:“你别走!” 他转回身,得意地对她笑。 “你来干嘛?”初见此刻有机会好好看看此刻的二人。在腾飞这个自己待了这么多年,仍产生不了一点儿温暖的地方,能见到他,自己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幸福和依靠。虽然她知道这很短暂,但仍然无法抵挡那幸福感的包围,初见低头悄悄的笑了一下。 “嘿,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来和张哥叙旧,你管那么多呢!她真把自己当老佛爷了?张哥你公司改朝换代成她的了。” “那,那个夏总,他过来找我喝酒洗温泉,你准吗?要不也跟来泡泡?” 初见不可思议的看着好得勾肩搭背的两个人,真不敢相信当年使出全身解数,拼得你死我活的仇人。 4 “初见,王凡是来,是来和你说照片那事儿的!”张哲腾充满不自信的笑了一下。 “你是我的经纪人干嘛找别人来说!” “你不是不信我嘛!那,他说的你总能相信!嗨,你说那事儿,你不是不想听我说嘛——” 初见知道他是认真的,就更不依不饶,一幅伶牙俐齿:“你自己都知道你的可信度有多低啊!我不信你不也和你熬了这么多年!今天怎么良心发现还找来个证人啊?也对,难得这一次不是在您的参与下发生的,怪不得这么积极,是不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事儿真跟你没关系?张总,不必了,用不着找任何人解释!我自己做过什么,没做什么,一清二楚!”初见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冲着王凡说的,她一想来和他那日的争吵又生出满腹的怨气。 “听听,听听,有这么和老板说话的吗?王凡你看见了吧,到底谁不识好歹!”张哲腾急脾气又来了。 “你活该!”王凡根本不搭理他们二人,自个儿坐在张哲腾的沙发椅上,聚精会神的玩网络游戏。 “得,都是我不是!你说我找他来干嘛呀!有你一个就够闹心的了,又来一个帮嘴的,我不是给自己添堵么!我不跟你吵,咱说正事儿,照片查出来了,是你那贴心小助理,把你的照片给卖了。亏你平时还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养着,成天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儿!我跟你说多少次,别跟他们太粘糊,就不听话!我给你找好几个助理为什么啊,他公司穷困潦倒的就一行澈跟那儿死心塌地蒙骗你个未成年少女,你就不开眼的非说以前是一个人,现在也不要那么多。你真以为我没事儿闲的,找那么多人是看着你,我不得养着供着还得盯紧了他们?再说我怎么那么愿意看你呢我?你又不是仙女儿!爱跑跑呗——”张哲腾不屑的说。 “真的是她?”初见一直在逃避,这个最残忍也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人和人之间除了利益和利用,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儿信任了吗? “我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反过来如此对我?她需要钱可以来找我啊!”初见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嘴里自言自语。无论自己长到多大,有多少赚钱的能力,掌握几种独立生活的本事,初见无法承受的仍旧是,背叛!那是她的致命伤,只要掌握了这一点摧毁她不费吹灰之力,小助理对她了如指掌。 “嘿,我说你——”张哲腾还想接着教育她,却被玩游戏的王凡起身拦住,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王凡一直要求初见独立成长,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帮她遮挡住这世间残酷的画面。 “我们已经处理好了,要不要开发布会尊重你的意愿!”不愧相识十几年,王凡一个眼神,张哲腾马上意会出他是什么意思,转换了话题。 “开什么开啊,照片本来就是真的,算了!”初见并没意识到他们的眉来眼去,自己的心还囚禁在被伤害后无法抑制的惊恐和疼痛中。 王凡的眼睛突然瞪了一下,这丫头吃亏上当无数次,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仍旧坦诚面对,就学不会一点儿虚情假意。初见成天嘴上挂着,“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做过!”其实她真没做过什么事。 “初见有时间吗,去喝个咖啡!”王凡站到她旁边问她。 初见乖乖转过头,抿着嘴看张哲腾,等待他的意见。入行学会的优良习惯,不是吵几句嘴就能忘了的。 他无奈的摆摆手催她:“快走,快走,别跟我这儿碍眼!看着我心烦!” 王凡抿嘴一乐,递给她外衣,胳膊搭着她的肩向外走。接触到她身体的时候,觉出她身体的轻微颤抖,好像是呼吸急促不均导致的站站微微,随时都像要倒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懂得她被伤害之后的惊恐。也同样深知初见的固执,每次都躲起来舔舐好伤口,然后再静静走出来接着去爱。与其说这是固执不如说是本性。 “喂,王凡!”张哲腾叫住门口的二人,“好好教教她,人事不知!”张哲腾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四个字。典型的恨铁不成钢,先是王凡又是初见,让他碰上的怎么都是又傻又执着的事儿精。 王凡回头对他微笑。那一瞬,他发觉张哲腾老了,眼里竟然闪过些许无奈。眼角也和自己一样,有了两道很深的皱纹。 “两杯拿铁,谢谢!” “等一下,能帮我换提拉米苏吗?”初见叫住侍者。 “可以,小姐!”服务生礼貌的回答。 “你不是不喝甜的?减肥不是你春秋大业吗?” 初见说不出什么,抿了下嘴,看着他傻笑。 王凡不急不慢的歪着头看,把初见看得都傻了,也开始愣愣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王凡蓦地笑了,伸出胳膊拍拍她的头,拖长了声音长辈般慈爱的说:“傻姑娘——” “凡哥——给你打电话那晚,我说了什么?”静悄悄的包房里,初见突然开口问。 “不记得了——”王凡轻描淡写的说。 ------------ 第十一章 离居(4) 接着又补充:“那时你说什么,要我把你安葬好。吓得我赶紧跑来看你,魂都吓没了,还能记住什么?” “我那晚——神志不清!说了什么你别在意——”初见解释。 “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不下。”然后又玩笑似的说:“我这个姐夫当得,真是!我不走了,给你招女婿吧,把你嫁出去再说。” “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初见突然大声说。 王凡一笑,“我相信你什么?” 初见被戳到软肋,深吸一口气说:“我说过我要在你身边,我就一定做到!我不会打扰你,你也没必要愧疚。单相思行吗?这么多年我影响到过你吗?我不求结果,不求同行,我知道一开始爱上你就是我的错!我没有因为私事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我也没打扰过你的生活,嫁不嫁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真不明白,七年了,七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她停顿了一下,看他一眼,坚定的说:“今天,我再告诉你,什么人我都不嫁,我不可能会爱他!” 他端起杯子,搅了搅,又放下。认真的轻声说:“初见,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今生我只爱我老婆!” 初见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我累了,我要回家——” 王凡未太在意她生硬的表情,对她说:“我说过要带你出国,你静下来好好考虑!” “我不要你管!”初见大声嚷嚷这可以回避任何问题的习惯用语。 “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瞧瞧你做出的那些事,哪一件我能不管?我能装作没看见吗?犯浑也得有时候,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起什么劲!”王凡气得大声说。 初见不说话了,静下来认真的看着他。两个黑眼珠里,是听话的认真。像无数次,他教训她时一样。崇拜,听话,温柔—— 王凡叹了口气,接着说:“初见,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他们的生活环境,也许会让他们看待事情,是另外的一个角度。你不能总拿你对待事情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人,你那标准太低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应运而生,有的人是应劫而生。” “我不懂!”初见低头捏着纤细的金属匙柄,搅动着那杯提拉米苏。 “你都多大了,还说不懂,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一辈子!你不是不懂,是不想懂!就是告诉你,有些人不必深交!” “不是你说的,要认真对待身边的人!”初见目光涣散,想起若干年前,她使唤王凡的小助理,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现在不是跟你讨论,过去说过的话谁记住的比较多!闹别扭也分分什么事情,我在跟你谈正经事,你能不能有个正常的态度给我看!”王凡显得有些烦躁,加大音量似乎想叫醒那个总是心不在焉,游离在外的她。 “那个也是你说的,这个也是你说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们两个到底谁说话总是摇摆不定,出尔反尔?”初见被他的叫嚷惊得一愣,反击到。 王凡把手按在桌子上,问她:“初见,你是不是不准备和我好好说话?” “我还说过对任何人都不要百分之一百的交出自己,见人只说三分话,你听了吗?我说过让你把脾气改一改,你改了吗?吃亏上当,惹出一堆麻烦事,多少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还是往南墙上撞!你自己看看,满世界的人还有几个比你做出的事更可笑?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记住我给你讲过的犹大的那个故事,这世上的好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多!谁也不要相信,也不要相信我!”他的手在她面前用力一挥,扫过一阵寒气。 初见瞪大眼睛看他,虽然知道这是气话,未免有些伤心。两人陷入长长的静默中。 “初见我明天就必须回去了,你让我放心行不行——”王凡心疼的拖长声音。 初见不说话,手来回抠桌上的花纹。 “你合约马上到期了,你想没想过接下来的打算?”王凡看着,一瞬间简直无可救药的她。 “你会签我吗?”初见抬头问。 “不会!我会帮你找更好的公司——”他非常肯定的回答,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心中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那就不需要让你知道,我如何打算!”初见平静的回答。 “初见,或许你今天状态不好。话题你也不太想听。可是你知道,明天我就走了。有些事我必须要让你明白。你告诉我,你还想别扭多久?”他在心里说,初见,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说那些好听的。 “你隐瞒了我那么多年,我就别扭了这么几天你就看不下去了!”她不是个会翻旧账的人,许许多多令自己伤心地往事也根本记不住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夏初见,不是所有事情我都有必要对你解释!”王凡狠劲把搅拌咖啡的小勺摔进杯子,咖啡像泪珠一样四下飞溅。有几滴恰巧溅落在初见的手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忍辱含垢。 “你走!”初见知道自己养成了一个坏毛病。每当关于王凡的问题,混乱不堪的时候,她总是让“你走”来挡住所有问题。 “初见!”王凡无奈的皱起眉头,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你走,走!”初见起身把他从座位上拽了出去。 “好,我走!你好自为之!”王凡严肃警告,迈着大步离开,没有一点犹豫,当然也不会回头。 初见看着王凡远去的背影,双手压在身后,背紧贴住沙发。她心里有个“嗡嗡”震动的强烈预感,这感觉是他们这么多年无数次磕磕绊绊都没有过的感觉。她预感到这次,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初见看着那杯冷掉的咖啡,闭起生疼的眼睛。紧紧咬住牙齿在心中问他,“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提拉米苏’是什么意思吗?” 王凡出门,给行澈打电话,说回去的机票延迟几天,初见有些不舒服。初见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在心中对他说,我仅仅想让你懂,可是你永远在装傻,我知道你知道,可我还是想让你懂! ------------ 第十一章 离居(5) 王凡来了兴致跑去‘凡艺’查岗。突袭的结果必然是除了他无故缺席以外,其他一切都井井有条。权力下放的最高境界不过如此,老板无所事事,员工忙忙碌碌的工作把王总当空气。王凡自己坐在办公室里东张西望,整个上午也没有一个人进来,向他请示点儿什么问题。 中午的时候助理进来问他:“王总,中午是帮您订餐还是吃食堂的饭菜?” “一个上午都没有找我的吗?他,他们都在忙什么?”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有点惶恐。指了指外面来回穿梭交流的员工,问助理。 “王总,您刚回公司,暂时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们都在忙这一阶段没有完成的工作。王总,您中午要吃什么?” 助理当家作主的气势,根本是把王凡当客人对待,王凡想了想说:“你把楼上那间空着的宿舍门钥匙给我拿来。” “summer那间?” 王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人来人往,也许不会再有人记得清那些屋子曾发生过一个个怎样的故事。 初见的那间房,留给这些晚到公司工作的孩子们的印象或许只有神秘吧。他鬼使神差的要来钥匙,助理眼中闪过一丝怪异。“集体宿舍制”实施到初见离开之后就不了了之,其他房间早已经改回办公室,只有初见这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人对他解释过为什么,他也从未去问。这么多年在公司出出进进,时而路过也不曾想过,再推门走进去看看。 王凡推开门,房间里居然窗明几净。看样子应该有人定期打扫。他慢下步子,小心翼翼的转了一圈,一览无余的房里并未留下初见的什么东西。只有一床被褥整整齐齐的铺平叠好,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在窗台一角,扎头发的桃色发卡已经暗淡无光也还摆放在床头。 桌子上的加菲猫的小闹钟已经显示不出时间。那只懒猫狡黠的眼睛一直对着他,像在坏坏的告诉他,“喂,大叔!这里发生的事,我可全都知道噢!” 王凡瞪它一眼,警告说:“看什么看?”随手拿起那支洗面奶去敲打猫头。抬起的手却随着目光的注视而定住,他摩挲着那支洗面奶,它应该是一支魔法棒,几经抚摸可以带他穿越到多少年以前。 那上面刻印着永久的记忆,2003—— 那年是2003年,那年的秋天来得出奇的早,秋风微凉,沐浴在秋风的气息里人会微醺。那个秋的呼吸永久的印在了记忆里,之后都不再有;那年正是他们相依相随,烟尘相追的那一年;那年是王凡每一天都沉湎在快乐和激情中的那一年;那年是王凡无法正视他的爱却不能不爱她的那一年;那年是他轻吻她的脸颊发誓永远守护在她身后的那一年;那年是王凡痛下决心松开手,让别人的臂膀给她依靠的那一年;那年是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想她,也知道她必定会想自己的那一年;那年是她说永远会守在他身旁的那一年。。。那年是在她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他的那一年。那年,碧海青天夜夜心,之后,再没有那样的一年。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王凡叹口气,俯身把东西放回原处。那语气不像是自言自语,好像初见能听见一样。 房间虽然东西不多,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一直可以居住的。他想,初见留下这些,是否在想着有一天还可以回来住? 他蹲下来,心其实明了。他是希望能找到初见留下的什么东西,哪怕一点点不经意的痕迹也好。一张琴谱,一卷卡带,一行字迹,随便,只要关于她的无论是什么。他心里早已记住她在这里的每一个身影和每一种声音。可人总是这样奇怪,总想要得到点什么实在的东西,来寄托心中的疼爱和思念。 伸手拉开柜橱,年久失修的柜门油漆已经和下面那层木板粘连到了一起。他憋住一口气,用力一拉,“哐”的一声闷响,整个人蹲坐在地上。他也顾不上这些,急不可耐的探进身子去看。让他失望了,空空如也,胳膊还是象征性的在里面挥了挥。王凡不禁失笑,摇摇头问自己,“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手却不由自主的去拉开上面的一层,又是一声闷响,映入眼中的只有两只蟑螂的尸体,一只已经薄如蝉翼,近乎透明。 王凡不服气,把整间屋子里的抽屉和柜门一个个的都打开,累得额头渗出一层汗珠,终于在书桌后面拎出一本,落满灰尘卷了边的全彩画册《咖啡物语》。他想起某个阳光异常明了干燥的下午,在初见这间屋子里闲翻这本书打发时间,等着她煮好咖啡给他。他抖抖书页,一阵烟尘扑鼻呛得他直咳嗽。等他睁开眼睛时,手指按在某行黑体小字上。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提拉米苏,带我走。 他把头转了过去,面对白茫茫墙壁。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阵闷痛喘不上气来。他知道,书中的这些小故事,那时一定和她讨论过,只是她都记住了自己都忘了。初见能记住他所有说过的话,他永远不肯相信这一点,事实又一次证明给他看!初见特别要服务生把习惯喝的拿铁换成提拉米苏,当时她只是不住的看着那杯咖啡,直到他离开也没喝一口。当时问初见为什么换口味,她的那个浅笑,要在心头经过多少挣扎和无奈! 助理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陷在失神里,彼此都被下了一跳。屋子被翻个底朝天,像是被鬼子扫荡了一样。 “屋子平时谁打扫?”王凡把书放到一边,抬头问。 “澈姐和我!” “哦!”他眨了眨眼,清清嗓子问,“有什么事?” “Amy姐寄来电子请帖,婚礼定在这个月底,她说等您确定好时间后。具体日期会在正式的请贴上写清楚,过几天送来。”助理的报告清晰简洁。 “谁的婚礼?”王凡似乎没听懂。 “Amy姐姐的,这个月底。” “你给我说中文,谁的?”王凡大声问完也知道自己很失态。不去看她。 “哦,那个,初见姐姐的婚礼!”干练的助理被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王凡声音沙哑的问,四个字几乎是在口中囫囵而过。 “本月月底!”助理沉稳得力,反而周到的问他:“王总,需要我联系服装师帮您准备衣服吗?”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王凡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平静正常。 助理走后他立刻拿出手机翻起日历,月底,现在不就是月底?王凡心头,被一阵慌乱撩拨。 “澈姐!”王凡把行澈从外面一路风驰电掣拽进办公室里。 “初见要嫁人了?”他直截了当的问,想要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 第十一章 离居(6) “你知道了。”她平静的说:“早上腾飞就发公文了,记者都已经收到通知,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手机没开,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不一会。”王凡的声音怪怪的,很低落。 “本以为你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也相信初见一心等着你,你心里也有她,你们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可惜了——人世无常,奈何你们有缘无分,同心离居。”澈姐说着叹了口气。 王凡坐在她旁边低头不语。这一天来了,心里根本没有说“让她嫁掉”那种话时的轻松,甚至是解气。他很难受,心里像千军万马“腾腾”掠过,红尘滚滚,烟消云散。他又没有理由不面带微笑的,为她祝福,为她高兴! “我只想要她幸福!”王凡说完转身推门离开。 “哎,小凡你等会儿——”行澈叫住他,拿出一个小箱子递给他。“初见临走时落在你屋里的。我给收起来了。” 那只兔子,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无辜的眼神出现在他面前。王凡笑了,然后抓着它挡住了涌出眼泪的脸—— 6 “新郎是谁?”他忽然问自己,从震惊这个消息一直到默然离开,也没问问初见到底要嫁给谁。也许他根本不想知道,直到消息主动来骚扰他。 王凡早上翻报纸,一整版娱乐副刊全是关于初见的新闻,生平简历,历年演艺大事记,都和哪些名人传过绯闻,预测她的婚姻不会超过三个月,帮她计算一下这场豪华婚礼的开销。“这么多年了,国内的报纸怎么还是这副德行!”王凡不屑的说。 翻到下一页,甚至还绘制了一张详尽的关系网,各位敏感人士名列其中。像迷宫一样的关系网,粗黑体标出一个个斗大的名字,凡艺,腾飞,王凡,张哲腾,还有个最大号的,夏川。王凡这才搞清楚她要嫁的人是夏川! “他?这小子怎么和初见混到一起去了?”王凡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看他们的婚纱照,好像新电视剧的宣传照。 仔细算算,初见差不多大出他六七岁啊!夏川再成熟,也照看不了初见这样敏感的“孩子”,更何况轻而易举看得出,夏川也没那么成熟。 他看初见那眼神,喜悦中带着洋洋得意,一个鲜衣怒马的不羁少年,终于征服了他欣赏的那个女人。轻飘飘的目光,没有多少坦诚相守的爱意。初见更不用说,虽然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经验老道。看得出这照片里的表情,她是装都懒得装,月牙弯弯的眼睛和温和的笑意,除了礼貌就剩认命。初见是心甘情愿,明明白白的,把自己交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 王凡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从牙缝里挤出个:“夏初见!”,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给她打电话。对方电话提示,已关机。新婚典礼之前,初见不见任何人,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电视报纸网络,熙熙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络绎不绝的放出关于她大婚的消息。各种揣度,猜想,评论,夸大其词,想入非非,无非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初见要结婚了!” “张哲腾!你怎么给我看的初见?”王凡疯狂的吼。 “我还想问你呢,我让你们出去吃饭,你到底对她说什么了?”张哲腾也很生气的质问他。 “你管不着——”王凡声音沉了下来。“你怎么能让她和夏川结婚?” 张哲腾登时火冒三丈:“你别跟我这嚷嚷,我现在这儿还让她弄得鸡犬不宁的呢,我的损失不可估量!”王凡的手机中传来,张哲腾生气的对员工交代的声音:“告诉那些记者,下午两点,召开记者会!让他们,现在什么都别问!嗡嗡的马蜂一样的,烦死了!哪个敲下来的广告?什么代言?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就说我死了!我也找不到了——” “王凡,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说完,挂掉电话。 一阵风吹进来,一叠报纸被“哗啦啦”吹散一地,随之凌乱的还有王凡的碎发和他的心。他点起一支烟,站在窗台,出神的望着蓝天。冷风一阵阵的吹过心口,让他冷静了不少,“明天我要去墓地看看她妈妈,告诉她自己的女儿要嫁人了,请她保佑初见!”想到夏白纯,他心中平静了许多。 初见知道王凡会打电话来,但她不想从他口中听见那个答案。如果生命不过如此了,何必多伤害自己一次。坐在海景房的露台上,看着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人,突然觉得他能让自己很平静,内心不会掀起爱恨情仇这样的波澜。也许是老了,也许是认命,她不希望自己再去经历那样一次次的挣扎,疯狂,紧张和疲惫。她看着夏川不断打电话忙碌的背影,在心里悄悄说,我希望你不是我栖息的避风港,祈求上天让我爱上你—— “小川!”初见用下巴抵住膝盖,蜷起身子坐在窗沿上叫他。 “不说了,老婆召唤我呢!”他得意的对电话里的人说完,匆匆走到初见身边,蹲下身问:“老婆,怎么了?” “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初见笑着用手来回揉搓他的头发。 “老婆,是我一直在追你,好不好!”他撅起嘴抬头望着初见,“是我追到的你——” “可是,最后说结婚的人是我啊!”初见耐着性子,心平气和的笑问。 他直起身体,坐到她对面,把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膝头,认真的说:“记得那次你晕倒之后我送你去医院吗,医生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说你腿上有刀疤,问我是怎么回事。就那个时候我开始用心观察你,我知道你有许多不能轻易说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工作又忙压力也大。忙的团团转,谁还能在乎谁心里想什么。那时我就希望能好好照看你,我很心疼你,无论是什么原因,请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他稚气未脱的目光,心疼的看着她。 “小川——”初见一下抱住了他,用力抱着不放,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希望平平静静的和你走完这一生!” 夏川笑了,笑得没心没肺。 ------------ 第十一章 离居(7) 婚礼举行前的最后几天,初见在紧张和放空交替的状态中度过。她需要尽快且努力的把最爱的那个人深埋心底。收拾好过去的一切,等待着把自己放逐到夏川这片未知的海域中。是重生还是就此湮灭,聪明的初见也无法回答,可那一天如期而至。 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外面满座宾朋洋溢的笑容好像和自己也没有多少关系。她伸出手在眼前毫无知觉的晃了晃,结婚原来也很容易的,披上婚纱就成了别人的新娘。她想起,那天在海边和小川说过的话,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答应我,和他平静的走完这一生!错了,对了,就此算了!” 初见被蒙上轻薄的面纱,她的手也同时被放进了王凡手中。王凡以父亲的身份,把她交给即将与她携手走完后半生的人。多少年了,初见没看过他的穿戴如此考究正式。恍惚的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他的新娘。初见不忍的看了他一眼,百转千回,眼里瞬间含满泪花。 王凡也看她,她看不出他眼神里是何种含义。却也分明看见闪烁的泪光,和为抑制颤抖而紧抿的嘴唇。初见扭过头,一串晶莹泪水淌过脸颊。初见明白了,无论自己怎么跑,拼命跑,往反方向跑。结局无非都是更有力的证明出,他们心底的爱恨都安然无恙,没有消失。 伴着婚礼进行曲,初见慌了,她问自己,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她看王凡,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心底的秘密。王凡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平稳的步伐几乎是在拖着她走。 这是世界上最难走的一段路,也是最短暂的一条路。她已经能渐渐清楚看见夏川的脸,他微笑着,期待的微微探出胳膊注视着她,火辣辣的目光里是胜利者独占的姿态。 王凡带着她在他面前定住脚。轻轻抬起手,把初见环绕着他的胳膊轻轻的挪下来。初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恐和不舍。 王凡知道夏川一直在看自己,他却不自觉的躲避开了他那种审视的目光。把初见的手交给夏川时,初见毫无犹豫的缩了回来,她眼中那痴痴的绝望和依赖,让他不敢多想。 “我去看了你妈妈,她会看着你的,不要怕,幸福的走下去。”王凡在她耳边轻声说。说完毅然决然的松开手,把她的手交给夏川。让他们的手十指相扣,合二为一。他按了按夏川的手背,轻声说:“好好待她。” 初见和夏川面对神父宣誓,交换戒指。不知道王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转过身,急不可耐的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时,他已经消失了。初见敬酒的时候,张哲腾悄悄告诉她,等一下自己要先走一步,王凡在等他。初见点点头,仰起脖子灌下一杯酒。之后的每一桌,初见都逢酒必喝,却如何也喝不醉。直到酒会也结束,她还能陪着夏川,优雅得体的感谢每一位来宾,满怀感激的送走他们。 回到他们的新家,颓败瞬间袭遍全身,她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对他说:“小川,刚搬进来住我不太习惯,今晚能分房睡吗,我太累了!” 夏川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帮她把床铺好,就默默的离开了。 ------------ 第十一章 离居(8) 王凡在酒吧给张哲腾打电话,让他来自己的酒吧陪他喝酒。 张哲腾旋风似的降临在包房门口,朝门缝里一瞧,王凡面前的酒桌上铺满了空酒瓶,还勉强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往杯里倒酒。他一拍脑袋,拿墨镜腿儿指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应问:“那个醉鬼喝成什么样儿了?” 服务生摸不清老板到底什么意思,摇摇头不敢出声。 “走开,走开!都别给我堵这儿,别地儿站着去!”他不耐烦的轰走他们,“不叫你们谁都不许进来!”说完,“咣当”一声,一脚关上金碧辉煌的大门。 张哲腾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水品种,再看王凡,眼膜充血,面色潮红,嘴唇发紫。吓得他失声尖叫:“你,你,你,你喝了多少!这些都是你喝的!” “这么小气干嘛,喝你点酒看你大呼小叫的!你放心,酒钱我是不会欠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欠人的习惯——”王凡口齿不清的说着,身子跟着动作左右摇摆。 “你还没醉呢!”他不敢相信一个人喝了这么多,居然还没有被酒精撂倒。 他接着说:“哎,我说,你这个破地方居然还在营业啊,有二十年了吧!我刚才在墙上——墙上啊——呵呵呵——看到我和你一起演出的照片——你那个土鳖样子——哈哈——时间真快啊——”说着,眼睛里扫过几分沧桑,声音也变得飘渺,“真快啊——二十年!嗖,的一下,没了!嗖——”他随手捡起桌上的一个空果盘,像抛飞碟一样丢给张哲腾。 “飞碟”从贴着他左脸划过,他大惊失色赶紧躲开,“哎,老酒鬼,别撒酒疯!” 王凡没有在意他的不满,继续念叨着:“记得那时候我们俩打架,然后你说什么来着”他拍着张哲腾的胳膊说,“你说,再过两年我的合同就满了,就再也别见,见面就说不认识我!”他伸出手指用力戳自己的肩膀,“呵呵,现在怎么你还出现在我眼前呢?喂,你别晃悠行不行!十年河东,十年他妈的河西!” “你当我愿意来呢,我是怕你把我这儿的场子砸了!你喝多了——” “就算计你那几个破钱!你这些年压榨那些小孩儿,你那守财奴的劲儿也该过去了。什么事儿跟钱扯上就没劲,你这人就挺没劲!你懂吗,你不懂!”他“嘿嘿嘿”的笑,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说了,说这些干嘛,钱是什么东西,喝酒!酒可是个好东西!”他色迷迷的对着手里的酒瓶笑,“你是过来陪我喝酒的吗?来,喝酒,干,干杯!”他双手把杯子举到张哲腾面前。看样子头脑还算清楚,只是身体不听使唤,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胳膊,把举起的满满一杯酒全散在他们身上。 “你个小王八羔子,没钱你能成明星!”张哲腾慌忙抢救他的衣服,嘴里还不忘骂回去。 “呀!脏了,对不起啊,我给你洗!来脱下来,脱下来!”说着,强行上手把他的西装外套给脱了下来,“咦,名牌货!嘻嘻!”他傻兮兮的笑着,手不老实的在他白色西服上来回蹭,把本来擦擦还有救的衣服彻底蹭花。 “王凡你是故意的吧!赶紧给我松手!”他一把夺过衣服抖落着,怒不可遏的说:“我跟你喝什么闷酒!初见嫁出去我心里畅快着呢,我告诉你!这回终于有个勇往直前,敢于牺牲,收拾倔驴,不怕挨踢的了!” “不提她,喝酒!”王凡被酒精麻木成面具一样的表情,让心中袭来的刺痛瞬间化为灰烬。他还是在笑着,只是笑容变成了尴尬,僵硬,扭曲的苦笑。 “听哥哥话,你少喝点儿,知道她嫁给那黄毛小兔崽子你心难受。”张哲腾把他手里的酒杯按下。王凡再一次把它举了起来。再按下,再举起。。。 “好好好,干杯干杯!”张哲腾夺过酒杯,一饮而尽。黄汤下肚之后才觉出不对劲儿,胃里像灌进烧刀子,血液熊熊燃烧起来,“你喝的是什么?” 他惊恐的问,等不及答案自己抓起酒瓶一看,是一种鲜有人喝的烈酒,他这儿根本没有。 “你早就准备不醉不归了吧!”张哲腾无奈的笑笑,自言自语的说:“真他妈的是一对儿,初见在那边不醉不归,你跟我这儿憋着玩闷骚!” “她结婚你为什么不拦着!啊?你看看他,什么样子!初见跟他在一起,她,她能幸福吗!”王凡把酒杯重重的一摔,眼睛火辣辣的看他。也许是酒精发作带来的力量,他终于敢开口承认心理一直寻求蒙骗过关的一点。 “你喝多了,你知道吗,是初见向他求婚的!我也一再问她是不是玩真的,甚至还以合同期未满要挟她,不让她对外讲!你知道当时初见是怎么做的吗?她把包里的银行卡甩给我说,违约金你自己算算扣多少,我反正已经给各家媒体打去了电话,马上就可以开记者发布会,而且还准备邀请他们观礼!” “惯的,惯得不像样子!谁的话也不听!”王凡低头说。 “你说那丫头是不缺心眼,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意气用事!别人能有什么损失,到头来受伤害的还不是她!” “丫头有多聪明,你知我知!”张哲腾肯定的看着他,“我平时对她那样,她还赖我这儿不走。真把人都看到心里去了,知道我到底不会害她!”他叹了口气,“这人啊,都有命门,初见太痴情,爱情就是她的命门。没办法的事!” “你不是告诉她说,你喜欢她!你倒是追啊!”王凡一肚子无奈无处发泄,对他胡扯。 “得了吧你,早知道你对她有意思,那时候我逼她拍DV就是想激怒你,你真以为我要把那玩意儿发到网上?我张哲腾要靠那种低级手段,还能走到今天吗?你们都以为我是疯狗?”张哲腾狡黠的一笑,看着发傻的王凡摇摇头。 “那温婉呢?你为什么要逼她跳楼!” “嘿你又来了你!你合着喝了那么多还能记住事呢?她有抑郁症你不是不知道,我总不能找一堆人天天跟着她吧!那孩子当明星不行,脸蛋儿还挺招人喜欢!那天,我就是送她去那里唱首歌的,真没别的!再说,那个老板真的很喜欢温婉,你看她小家碧玉的,做演员真的不行,我还不是希望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小婉留下吗,她喜欢你,你知道吗?”王凡悲凉的吐出一口气。 “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当我心里就那么好过吗?谁想得到回来就——”张哲腾语塞,低头喝下一杯酒。过了许久才渐渐仰起头,双手捂住了脸,一颗泪珠从指缝间流出来。王凡不敢相信的使劲挪开他的手,从没见过他为感情的事情绪失控。 “那你也不能栽赃初见啊,那么小一个丫头,她见过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事儿能要了她的命啊!” “我跟你说实话,温婉出事的时候,我是真恨她!她要是不把小婉带回家,小婉要是听我的话去唱歌,也不会是今天的这个局面!” “那你后来怎么喜欢上初见了?” “不是,你是我爸啊!我感情的事有必要跟你交代吗?” “我是你岳父,初见是我闺女——” 他笑了一下,“王凡你真喝多了——她太纯粹,干净的让人嫉妒!我对许多人有愧,但对初见问心无愧。她敢放弃我们不敢放弃的东西,她敢去到我们不敢去的地方,她能坚持我们不敢相信的东西!看见她你能相信,痴狂,信任,美好,那些虚幻的词语。” “她是月光,不那么亮,皎洁不刺眼。傻傻的,自顾自美丽!”王凡的语气像在和他讨论自己最心爱的那个小女儿。温暖,恬静,缓缓心动。 8 “你跟我说实话,你对她的感觉到底是爱,还是爱情?” 王凡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情,爱!” “那就算我没做亏心事。美景去世也是我告诉她的!我这不是帮你嘛,你们俩都属驴的,哄着不走,打着后退。” “哼,还真是你这种人做的事!你把人逼到绝境,就为验证心里想的到底对不对?你想过初见知道以后会有多痛苦吗?你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 “你还知道疼呢,初见爱上你之后就没过一天舒坦日子,要说痛苦也是你给她带来的最多,和你的比,她工作上的那点破事儿,是九牛一毛,不足挂齿!” 王凡耸耸肩,看着反光镜中,霓虹灯下的两张闪烁的男人的脸,真像两个恶魔在讨论谁折磨那只断翅天使的次数比较多,他低下头不再看自己,“我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都不是好东西,可是她偏偏心里就只有你这一个混蛋!她知道那事以后小命差点儿丢了,要不是我看的紧,早就阴阳相隔了!你别瞪着我,我是看不下去了才告诉她的真相!一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惦记你一人了,人家女明星减肥跟上刑似的,咱家这个可好,您就是一活膏药,贴哪儿瘦哪儿!我就很纳闷,就我这冷血无情的看她对你那冤样儿,都受不住,您那金钟罩铁布衫,跟那儿订做的?”张哲腾伸手攥着他的衬衫,用拳头用力杵他胸口。 王凡感觉一阵眩晕,拿起酒杯压了两口酒! “小凡,喜欢上你的女孩子有哪个还喜欢过别的男人!”他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在夸赞,像是无可奈何还有点认命。 王凡一怔。 “别以为我夸你呢!你他妈的处处留情,处处撒种,害了多少纯情少女!” “胡说!”他使劲摇摇头表示否定,抡圆了胳膊在他面前一挥,手指最后定在他的鼻子上:“嘿嘿!我哪有你那么风流!” “拿一边儿去!”他打走王凡的手指头。 王凡不成调的,哼哼起一首老歌,“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悠悠——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能想起你的温柔——给我关怀,为我解忧,为我平添许多愁——在深夜无尽等候,独自泪流,独自忍受——” 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四点,再过一会儿酒吧也要关门休息,对他说:“算了,我送你回家,我跟你个醉鬼说个什么劲儿!”他努力站起身,看看白西装又嫌弃的丢掉,腾出手拽住他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拉:“起来!你能不能起来?” “我心里有好对话要对你说,话还没说完呢!上哪儿去呀!”王凡的身子一半栽倒在沙发里,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 “说,说什么说,明儿哥再陪你说,明儿咱上台上说去!说说咱这几十年的,血雨腥风,革命友谊,风花雪月,保管把他们说得,眼泪鼻涕流一地!” “酒,酒还没喝完呢,酒!”他一瓶一瓶的开始用力清算桌上还剩下几瓶酒。顺势把最后一瓶抱紧在怀里,死不撒手! “正应该让初见来看看你这熊样!”张哲腾把头转向门口小声嘀咕。 “得,拿着,咱都拿着成吗。嘿,我说你怎么越老越没品,弄得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呢!有点出息成吗?我没有你家钥匙,你带钥匙出门了吗?啊,你到底要回哪里,公司?不行!”张哲腾自顾自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能回你那儿鸟窝,那些人跟狗似的闻着味就来了!” “哎,我说,你钥匙呢,你把钥匙给我看看!”他用力拽出王凡怀里抱着的那瓶白兰地,把他的手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想让他把钥匙找到。 “哥——”王凡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张哲腾身子一震,回头问他,“什么?” “我不回家,我没有家!什么叫家,我没有家!从小就没有过家!我没爸没妈,哪来的家!我害怕,我不回家。。。”他语无伦次的绕来绕去。最后失心疯般的大声狂笑,对他说:“我是孤儿,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孤儿!” 醉酒之后的王凡感情颠沛喜怒无常。 说着说着,他就像一只装得满满的面袋子一样,身子无力的一坠,倒回沙发中,痛苦的问张哲腾:“我的家在哪里?就是这儿啊,就这儿!你不是说过,有你就是家吗?” 他把张哲腾带回到二十年前的一个深夜,那天王凡挨饿受冻之后开始发烧,整个人都烧得浑浑噩噩的,叫着爸爸妈妈。张哲腾一直照顾他,等他醒来,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就是:“从此我们哥俩相依为命,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有我就是家!”那时都还算孩子,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打那天起他真把王凡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出生入死两肋插刀的兄弟。一锅粥两人一起喝,一碗儿泡面两人分着吃的日子过来很久。很苦,很快乐。二十年后,王凡一句“哥哥”,发出心底的呼唤,又找到了彼此的频率。还有什么更重要,王凡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爱他也好,恨也罢,他始终是他心里的第一个孩子。 ------------ 第十二章 云间 ------------ 第十二章 云间(1) 他认真的看着张哲腾问:“你忘了吗?不是你收留了我?那个大雪天,我差点儿被冻死,你忘了吗?好大的雪啊,好冷,真的好冷,真的好冷!”他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悲痛的对着他摇头。酸楚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满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孔。 “我没忘!”太认真恳切的说,“小凡,不说了,提那些干什么!今晚咱不走了,去他妈的初见的发布会,不管了!哥陪你喝酒!”张哲腾一早还有一场发布会,是宴请那些记者的,让他们拿到关于初见婚礼的第一手资料,回去好好的写那个绝世精美,浪漫奢华,催人泪下的婚礼。 “初见,对啊!初见呢?你把她送到哪儿去了?”他抓着张哲腾的肩膀,睁圆了眼睛问。 “她回家了!这个时间了,天都快亮了!应该洞房花烛呢!”张哲腾不以为然的说。 “我怕她孤单,怕她糊涂!你说她,她怎么就那么傻啊!真傻假傻啊她!我就没见过比她还傻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照做!” “她应该是真傻!先是犯你手里,这回又找个小白脸!后悔了吧,悔恨当初没把她留住!其实吧,你俩真的是一对,一对儿风华绝代,空前绝后,极品傻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事儿到你嘴里都没好下场!我是爱初见,可是我对她的那份心,你们都不懂,夏初见那个傻子也不懂!我怎么能娶她啊?我已开始就没想招她!我有我的美景,有儿子,我是个男人啊,我有家庭就有了责任,见异思迁不是我做的事!” “王凡,我早说过你命犯桃花,这女人你躲都躲不掉!” 王凡苦笑,他那哪是犯桃花,他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此生和蒋家的女人扯不清干系。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就想着好好培养她,她真的有天分,是个可造之材!谁知道这傻丫头这么倔,痴傻癫狂,死心眼儿。我这辈子算开眼了,她一人儿就能唱出一台戏!” “她不会装,演戏都来真的!爱情这事儿就是个混世魔王,你跟它讲不出理来!” “我躲开她,我想她还小,现在的小孩子谈恋爱跟过家家似的不当事,我消失掉,过一阵儿她就把这事儿忘了。我就躲着她,躲她都躲到美国去了,耳朵里还成天都是她的事儿。我出去度个假也能撞见她,除夕的英国啊大街啊,撞见个中国人都比撞见鬼都难,我就能碰到她!我告诉她离我远点,我不可能离婚。她就说等我,我为什么要让她等我一辈子啊?我让好好一个小姑娘等我干嘛?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小景分开!天意弄人,小景她就那么红颜薄命——可当时那个时候,我怎么能——我不可以,美景是我老婆啊——原来和初见的感情还像绕指柔的话,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就化成石头了,心都死了还爱什么爱!没有人能代替美景的,没有!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真的!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我不能对不起小景!美景怎么办?嗯?美景怎么办——!我这儿疼,这么多年了我这儿每天都在疼,张哥,我这儿疼——”他抓过张哲腾的手,使劲往自己胸口上砸。 “我懂!”他放下王凡的手,用力捏一捏他的肩膀。有种痛,看不见伤口却痛彻心扉,是心痛;有种叹息,看不清表情却无时不在,是唏嘘。有种伤口,痊愈之后伤疤永不消退,是心伤。有种东西,时间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是缘分。有种人,你宁愿帮他记住所有的伤心,你甘愿受之所有的疼痛,你一开始就知道是错了却还不回头,是爱人。 1 “我爱她,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幸福的,有个真正爱得起她的男人来保护她!不是我,我爱不起她!她那么透明,纯粹,我不配!”他声音越说越低,几乎是听不见了。突然又指着张哲腾狠狠的大声说:“你也不配!” “我呸!你不配,你扯上我干嘛!” “对,我不能那么自私,去爱她,拥有她!她多优秀,多美好,我怎么敢禁锢住她!我不可以!爱情不是自私的占有和享受,还包括忍耐和信仰。有的时候,发乎情而需止乎礼!你懂吗?” “你是什么狗屁言论!你以为这样拒绝你就高尚了?你就伟大了,无私了?你以为你是南丁格尔啊!” “她是女的!”王凡默默的低头插了一句。 他抓狂的尖叫:“我知道她是女的——!” 他压下火气,“王凡,你从来就是这样,避重就轻!你就是自私,懦弱,你看初见现在这么成功,你就死要面子,你就是不能忍受一个比你强的女人!你这个人太虚伪了!她刚到你公司的时候,成天把人家当丫鬟使唤,人崇拜你,你就觉着自己伟岸,成功,你是救世主,你是能成就她一切的神。死要面子!容不得人家一点强过你!你就承认吧,就初见在你那鸟窝能有现在的成就?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辉煌!” “是你想要的辉煌和成就吧!”王凡无趣的低声说。 “对,我的!要没有我,她现在还听你像个疯狗似的对着她,汪汪直叫呢!你以为你自己多高贵呢吧,你是圣人?别扯了,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我吗?你就是一人模狗样的疯狗,见谁咬谁,然后好让她跟你一起发疯!初见就是中狂犬病了,上了你的当,才有了你的孩子!初见傻?我看最傻逼的人就是王凡你!我不知道那天下午你俩又来什么劲,我肯定的告诉你,初见跟那小子结婚就是你一手酿成的!你把她逼到绝路上去了!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张哲腾恨得咬牙切齿,对着眼前这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低声怒吼。 王凡真希望这是他的酒话。王凡真希望自己早已酩酊大醉听不见他的声讨。可都不是,张哲腾的嘴一开一合,像吐火球一样的说出“你的孩子”时,酒醒就是一瞬间的事。张哲腾之后说了什么他都再没听见,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初见的一张傻笑着的脸,对着他,笑啊笑,晃啊晃——他从没觉得过她傻,口口声声骂她傻,都是对她无从诉说的喜爱。那傻笑,他以前只觉得有些与众不同,却不懂那是滂沱之后空空如也的粲然一笑。是忍耐,是不能说,是血泪,是我在心里对你喊了千万遍可你都听不见的苦楚,是只剩下笑,是只能笑。是良辰美景在他口中,一说成空的无奈。 那笑是裂开的伤口,动一下痛彻心扉。 可她还是收拾好一切,对他笑了。笑得那么真,那么傻,那么心满意足。 王凡紧紧闭了眼,后背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思维停顿,表情石化。只剩身体的某些部位一点点被拧干的声音。 “什么时候?”这声音像是从头顶飘来的,不是他的声音。 “温婉去世那年。”他的声音也有些忐忑,好像后悔说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去她家时被一个去朋友家喝酒的记者拍到,初见住那地方,小区公寓,不就是把自己往告示栏里贴等着别人来看吗?那记者那时候买房子缺钱,拿这个要挟我。你说这事儿要捅出来,得是多有爱的一条新闻?那时候美景也怀着你的孩子呢吧,多好看啊,整个一‘韦小宝新传’。你说,美景知道了,会不会跟你离婚?”他把眼睛凑近王凡,冷冷的逼视他。 王凡把头转向一边闭上眼,躲避开他的目光。那时差不多是夏白纯去世后不久,他和初见的那一夜。 “你想知道后续吗?”张哲腾轻飘飘的问。 王凡渐渐握紧拳头,恍惚的问。“孩子呢?”他看见自己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晃了晃又被自己按下,不清楚是想捏碎还是想打张哲腾。他心里明白,不用问也知道那孩子的下场如何。他希望自己是个聋子,不用去面对这么残忍的答案。那是他的孩子啊,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就已经被宣判死亡。凭什么?为什么!他耳朵里充斥着一个孩子“哇哇”的哭叫声。 “她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她那时候有次拍戏掉进湖里,好几处地方受了伤,尤其是腰伤最重。我估计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你的孩子。只是当时被救上来时出了不少血,她自己吓了一跳。可是当时身上那么多地方磕碰擦伤,哪还搞得清楚怎么回事!”王凡的酒杯被手掌的力气压碎,薄玻璃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他的手心,血流如注。不疼,只有酣畅淋漓的快感。 孩子不是被他强行处理掉的,他的鼻腔突然一阵发酸,眼里蒙上一阵雾气:“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哲腾瞪大眼睛打量他,不屑的笑了出来:“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她的就是怎么知道的。我是她的经纪人!” 他诡异的微笑,“我随便抓住她的手腕就能知道她最近做了些什么。这真是我混在这个行业的一把利器。说完嘴角扬起一丝得意。上天助我,她受伤流产,要不就凭她的个性。。。哎。。。单亲妈妈是当定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抓起张哲腾的脖领,青筋爆出,无可奈何的质问。 “你你你!你松开我!”他被勒得喘不过起来,“我为什么告诉你?我早想告诉你了!这是你做下的事,你必须承担!天知道那天你们出去喝个咖啡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回来之后初见一言不发的坐我这儿半天,然后就一句临终遗言,她要结婚了。我还莫名其妙呢,你知道她一张嘴就弄出一终身大事,我有多少事需要善后吗?先是你和美景,这又来一初见和那小黄毛,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腾飞’早晚毁在你们手里!” “把这件事烂肚子里,不许让初见知道!”王凡发狠的低声说,是把牙齿咬碎之后吞了进去的苦楚无奈。他支撑起身体向外走。 “咳咳,你干什么去?你的手!”张哲腾倒腾了几口气儿,追着他的背影喊。 他没回头,把手放进裤兜里说:“去找初见,想她了,看看她!” ------------ 第十二章 云间(2) 2 “你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张哲腾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凡看着眼下的“扫堂腿”机械的停住,并没像以前那样,高兴踩一脚不高兴直接迈过。 “你找初见?你凭什么找初见?你是谁啊!”他不屑的嗤笑。 王凡听着嘲讽的笑声,忘记了是否应该恼羞成怒。是啊,他是谁啊,有什么资格想见就见。人世间的事情真可怕,起初她想他,他告诉她那是错。现在,他想她仍就是错。既然都是错,为什么彼此的事情还是永远会胶着在一起。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然后,时间也不对,地点也不对。想挽住她的手,却改变成了挥手告别看不见的她! “王凡我告诉你,初见是不是意气用事,夏川到底爱不爱她,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结果就是这样,现在不需要你去完善过程,要你做的就是发挥你最擅长的本事,咧着嘴装傻祝福他们,然后离他们远点儿。你醒醒吧,滚回你的美国大House里继续当古墓派!平时教训人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这点事要我教你,亏你还算跨国公司大老板呢!赶紧回美国去吧!金融危机需要你,美国人民的业余文化娱乐生活需要你!美国人民的精神文明建设需要你!” 王凡如一潭死水,茫然的问:“我可以等她吗?” 活到这把年纪,突然有一天自己深陷泥潭,脚下的路变得那么泥泞难走,生活被灰暗,心揪,茫然,破乱不堪,拧成了一股与他纠缠不清的绳。心里仅存活住这一个疑问,似乎是用来判断,他留在这里是否还有意义。 张哲腾暂停了指指点点,眼里透露出奇怪的思量。仔细看了他半天,蓦地笑了出来:“你和她的一辈子,就是互相推来推去,再等来等去?买了票,车来了,你不上。她来了,你不停。你觉得这样有意思?” 他摇头,痛苦万分的说:“我不知道。” “王凡——你注定命好——老天给了你一副迷死人的摸样,然后一个个姑娘前仆后继的扑上来。年少不经事就遇到缘分已到的美景,不用盼望就已经到手。你也这样想的吧,和经历无数过往,相知相随的她走完此生。你其实没有错,我当然明白你为什么对初见那么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谁不是想着对心爱的人好。可你知不知道,一步迈出去,就得一步一步走下去,前路漫漫,左弯右拐,不全是你说的算的了。你起步是对的,上了路却选择了一条弯路。你总是希望初见幸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她来说,你就是幸福!” 王凡认真的看他一眼,目光像潋滟的湖面,颤动着,漾开无法说出的痛。 “你问我,可不可以等她,是吗?我不能说你等还是不等,但要换做是我,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我会等!至少我要等到知道她到底过得是幸福还是不幸。她要是真的幸福,那么好,我挥手告别。如果不幸福,你还让我告诉你怎么做吗?”他认真的凝望他,那一刻满眼认真的柔情,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张哲腾蓦然一笑,他还真是个孩子! 王凡用力捏一捏他的肩膀,咬着嘴唇用力点一点头:“谢谢你的酒,我走了!” “喂,喂,你的手要去医院!唉,疯狗,你的手坏了还怎么弹琴!” 王凡背对着他摆摆手,在没回来。很久很久以前,张哲腾是连东西都不让他拿的。张哲腾低头晃着酒杯,喃喃自语,“你们两个都够轴的,你拼命把她往外推,她死心塌地的等,等吧,等吧。。。难得一身好本领,情关始终闯不过。。。” 他拎着酒瓶在大马路上晃荡,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初见啊,我是个狗屁男人,我凭什么委屈一个女人,没名没分守在我身旁!初见啊,你手中有那么多利器,为什么非要拿自己往石头上撞!初见,你太倔了,女孩子太强硬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吃亏!初见,你傻吧,我有什么好,我哪有你眼里的那么好!初见,我对不起你,我当初不该自私的留下你!初见你在哪儿?”他无力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初见,初见——求求你,要幸福!” 爱情如何判断对错,情仇怎样思量浓薄,能说得清的只有机缘巧合—— 初见一夜无眠,颠沛流离过半生的她什么地方没住过,偏偏这婚床,好似长满荆棘,辗转难眠。以前孤枕难眠的夜,总是如此漫长,这夜她却企盼天不要亮,永远不要有第二天。她怕,身体被从没有过的一种恐惧感包围,陌生,无助,从心底升起的彻底清楚的惧怕。她害怕见到夏川,害怕听见他的声音,她希望他也不要醒来。 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再也没办法弥补,比如伤透人心,比如拿一份半真不假的感情欺骗自己和糊弄对方。每一个早晨都是崭新纯净的,可初见眼中那天光却如此混沌不堪,“小川,起来了吗?咖啡煮好了!”初见还是挤满笑容,端着精巧近乎透明的咖啡杯,送到他的床边。 门被推开,一缕光亮透射进来,他被晃的闭上眼睛皱紧眉头。看是初见进来,才乐呵呵的起身,“初见,哦不对,老婆!早安!” “醒了?喝吗,我煮的!”初见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小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宠爱的笑着说:“老婆,以后这种事情不要你做,我不是说了就让我好好爱你就行了,你就让我爱啊,其他的你都不要管!” 初见的脸还是笑着,心却愧疚不安。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近乎客气的说:“等我开工了哪还有时间煮东西,趁着有时间赶快做称职的,妻子嘛!”她说出“妻子”这个称呼时明显的停顿一下,起身像把杯子送出去。 “别到!老婆,你说我叫你什么好?我们取个昵称吧。”他把身子往上挪了挪想要更看清她。 “叫我初见啊,不是很好吗,我已经习惯了!”初见站着,附和着傻笑。 “那你叫我什么?” “小川吧!叫习惯了——”初见勉强自己开心而甜蜜的叫他。 “嗯——”他扭捏着身子来回摇头,“叫我,老公——” 初见看着他傻笑,如芒在背,嘴角的肌肉僵硬如何也张不开。 “叫一声啊,快快,你都还没叫过呢!”他不依不饶的耍赖,初见感觉自己像被逼供。 她抬眼读出他眼中渐渐清晰的失落,没做太多考虑,轻轻叫了声:“老公!”初见差点被自己的声音逼出眼泪来,她不想叫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各种称谓中会包含这一称呼,但还是寄托给一个人的。这个词语就像是天边的一颗星,熟悉又遥远。可当她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知道那颗星星已经从她的头顶消失,而她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嗯,老婆,乖!”他把她拉过来抱在怀中,直接吻了过去。 初见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个本能的反应让热咖啡泼了他一身。夏川被滚烫的咖啡烫到,一激灵推开她,蹦到地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初见也被自己的行为下了一跳,惊呼:“小川,你烫到哪里了?啊,受伤没有?家里有没有急救箱,你放在哪里了?”说着,惊慌失措的抓起枕巾帮他擦。 夏川挪开她的手,边起身出去,边说:“急救箱在书房的柜子上面,我没关系,你的手也被烫了,去擦点药,我去洗个澡!” 初见看他从视线中消失才转过头,回头看见洒了一床的咖啡,和被撇的乱七八糟的枕巾床单,谁新婚的第一个早晨能有她这精彩! 她收拾好床,去置物柜找来烫伤,心中默念,小川,给我点时间。好像这样能麻痹自己心知肚明的一切,这样能原谅自己的愧疚,让自己好过一些。走到浴室门旁,敲敲门问:“小川,你有没有事?药膏给你,你冲完澡擦一点。” 夏川的声音伴着哗哗水声传来,“帮我放卧室吧,我等一会儿换衣服时再擦。初见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初见惶惶然的回答:“好!”转身把药膏放到他的卧室。又慢慢晃回自己的房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叹口气坐在床边,习惯的拿过手机。她知道,没有谁会在新婚第一天打扰她的。 手机屏幕上却显示有“未接来电”。心里的好奇让她暂时忘记的一个早晨的不快,调出的号码居然显示出,“王凡”!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结婚的前夜,自己把“凡哥”改成了“王凡”。她伸出头听见夏川还在洗澡,起来轻轻掩上门,把电话拨了回去。 “初见啊!”对方像是在等她一样,接的很快。 “你怎么用凡哥的手机?”初见诧异的问。 “他在你那儿吗?啊,呸!忘了你是有夫之妇了!王凡有没有找过你?” “凡哥?没有啊!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想起来,婚宴的时候张哲腾说王凡找他喝酒,“你不是说他和你在一起吗?”初见一时情急,忘记这儿不是她那个自己一个人的家,大声问。 “啊,没什么,他多喝了点酒,手机落我这儿了,现在找不到人。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怕有电话找他!你新婚感觉如何?” ------------ 第十二章 云间(3) 感觉如何?一言难尽,她尴尬的回答:“啊?挺,挺好——” 张哲腾也觉得这么问太过造次,赶紧说:“放你大假别浪费了,新婚愉快啊!” “哦,好!哎——那个!找到他给我来个电话!”初见慌忙告诉他。 放下电话一回头,她被吓了一跳,不知夏川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小川?”她来回翻动手中的电话,又手足无措的放到床边。 “这儿是你家,不用关门。”夏川把门敞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说:“我看看你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默默帮她擦被烫的地方。 “小川——”她的手微微往回退了退。 “疼吗?”他低下头帮她吹,手却把她握得更紧了。他还没吹干的头发在滴水,“滴答滴答”的落到初见的胳膊上。 “初见,我知道这么说显得我太小气,我也没权利限制你,可是我能不能请你在我们度蜜月的这段时间把手机关掉,或者不接他的电话?”他缓缓咽下一口气。 “谁的?”初见冷冰冰的问他,居然没有半点儿躲闪的意思。 “王凡的!”他也许是看她这么直接,莫名其妙生起气来。 “王凡”二字还是让她的心不自觉的悸动一下。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许多外人看不懂的事情,我也不是白痴当然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我不说,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不生气!是,我不想生气,那样很没风度!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是个男的也不愿意看自己的老婆,结婚第一天就紧张兮兮的去接一个男人的电话!” “你既然对我有那么多疑问,结婚之前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莫名其妙的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后悔了?你放心,我这些年的名誉也都是别人说了算的,我不在乎,你后悔随时都来得及。” “初见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电话是张哥打来的,凡哥出事了,我就是关心一下,不对吗?” “可你那种关心我受不了!” “小川,别以为你小就可以随便耍小孩子脾气!你别忘了,你也是从凡哥那儿出来的,他怎么待你,你心里清楚!我告诉你,他就是我亲哥哥一样,没别的,要有什么事我们之间早发生了,轮不到现在。我关心他,你受不了也得受,假如有一天他真有什么事,我是会管到底的,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你放心,我不会爱他。你是我爱人,我知道我的爱要放在你这儿而不是外面!” 夏川静默的望着她,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杂乱的心跳。初见喘口气,沉闷的说:“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被吵架破坏,你去把头发吹干,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出去散步。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个城市让你烦躁不安,我们可以去海边,或者出国。”闹别扭有什么意思,本就不是他的错。 4 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出国。出国旅行回来,初见变得又黑又瘦简直脱了相。出现在张哲腾面前时,他差点儿把她当公司搞公益活动“援手非洲”带回来的难民,一双眼睛更加突兀的大。 “初见?”他不敢相信的叫她。 初见穿着画布裙子直直的站着咧着嘴对他笑,两排牙齿被黑色皮肤显得格外的白,像是谁家小姑娘出去玩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半晚回家吃饭的开心样儿。 “初见,初见啊!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张哲腾心疼的打量她,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他拍她,手掌感觉出后背瘦骨嶙峋的凹凸感,整个人变得又瘦又小。他背对着她用力眨眨眼,揉揉她的头,才松开她。 初见没有往日的抗拒,眼波流转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欲与亲人诉说自己的心情。 “来,坐沙发上。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关心的探过头去问。 “昨天。” “你的假期还有一段日子,回家歇歇再来,我明天给你约营养师和皮肤护理。” 初见点点头,表示默许。两个人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放空了几秒钟,初见最终开口请求他:“张哥,能不能让我提前进下一部电视剧的剧组?” 张哲腾似乎更明白了一些,也不再和她绕弯子,干脆的说:“和他遇到问题了?” 初见抿抿嘴,算是默认。随后把头侧过去,面对窗外。 张哲腾叹了口气,对他说:“我给你安排酒店房间,你先去住到电视剧开拍,对外我会说你去体验生活了,你刚结婚一个月不到,多少眼睛盯着你出事儿呢,无论如何你得撑住了。” “恩,我知道,合约期满之前我保证不再惹祸了!”她顽皮的笑了笑。 ------------ 第十二章 云间(4) 张哲腾点点头,“还什么合约不合约的——”又仔细看看她,问:“晚上我去接你?” 他的周到细心,初见感激的说:“张哥,谢谢你!” 张哲腾笑着,夸张的大声嚷嚷:“哎呦,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听你说谢谢我。甭跟我客气,你一张嘴说谢谢,肯定没好事!” 初见恢复了精神,对他撇撇嘴。眼睛里似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风采。 “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晚上我去接你。哎,初见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女艺人打打杀杀挣来那么点儿东西不容易,别傻呵呵的拱手送人了。” 初见叹了口气,点点头:“恩。”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的问:“张哥,那个,凡哥回美国了吗?” 他点点头,没什么情绪的说:“回去了!” 5 蜜月旅行提前结束,初见立刻投身到紧张繁重的工作中。夏川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算配合。这点初见倒是很庆幸,同行业工作对职业特征很了解,她不用多费口舌。合约在身,必须出去工作,成了一个逃避私处时间的合理借口。 电视剧拍摄得很顺利,住在剧组的这四个半月,初见几乎要忘记自己已经是个结了婚的人。她现在很享受这种,以前嗤之以鼻的在外忙碌的日子,不仅不觉劳累反而感觉轻松自在。 进组之后,才发现自己结婚之后买的衣服一件都没有带来,手上的婚戒,也因拍摄需要被安置家中。换来换去的休闲装都是几年前的那些。她喜欢私下里把旧衣服一穿就是几年,不是节省,只是那上面贮藏着温暖的旧时光和唯一拥有的叫“回忆”的东西。初见刚开始挣钱的时候还秉承妈妈的传统,不要命的买大牌。后来越穿越简单,许多衣服只是舒服轻便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她在不自觉的慢慢改变,都是因为最喜欢的东西,想要留给最爱的人看,然而最爱已不在身边。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关于“家庭纷争导致离异”的戏拍得很顺利,大家夸赞初见,结了婚就是不一样,戏路也宽了,对人事关系的理解也更加有深度,演技也大有长进。导演拍得高兴,下了死命令:“今天的杀青酒,谁都不许缺席,一个也不准跑!”命令一颁布,大家条件反射似的纷纷看初见,谁不知道她最不爱热闹,一般增进友谊的聚会她基本缺席。 初见环视大家,微微一笑说,“当然!今天要不醉不归!不仅要庆祝我们的戏顺利杀青,再有也要祈福这部剧能够收视长红!” 初见有意把自己留在了喧闹人群中。见她赏脸,熟悉不熟悉的都摆出一副自来熟的面孔和她寒暄,抓住时机和她攀关系,对她的演技之类的一通难以消受的赞扬,希望能合作拍戏。这就是她不喜欢没事跑到人堆儿里的原因,又假又累,吃不饱还消化不良。 导演邀请初见陪他敬酒,她爽快答应。挽着导演的胳膊,捏着一只高脚杯,裙摆摇曳,优雅的穿梭在一桌桌之间,一杯接一杯的喝。几桌之后初见有些恶心想吐,分不清是肚子还是胃也跟着隐隐作痛。导演对其他人说敬酒词的时候,她的小腹突然剧烈的一阵绞痛,她紧紧握住拳头,几秒钟痛感就消失了,却疼出一身汗。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还是起哄的向她敬酒,各种祝酒词层出不穷,初见微笑着敬下一桌又一桌。 初见走完全场,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毫无症状的“咣当”倒地。 人群中一片惊呼,大家都以为她不胜酒力醉倒了。 初见急促的喘气,手死死攥着被酒沾湿的裙摆,咬牙说:“我,肚子疼。” 助理没有,经纪人不在,给她丈夫打电话又偏偏打不通。初见知道小川工作的时候手机都放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做造型这行的和画家差不多,艺术创作被打扰心情会很烦躁。 “送医院啊!”还算有没喝醉的思维运转正常的人提醒。 大家又开始“几里哇啦”的讨论,到底是开车还是120急救之类的,还有人说开车怕有风险,还是应该等120急救。别人又说最近的急救中心赶到这儿也不会有自己开车快。初见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闭着眼躺在一边,心里说,一了百了,干脆死在这里算了。这么一想,紧张感顿时缓解掉不少,也没那么疼了。她积攒起一口气说:“扶我回房间,我有药,吃了能动了再去医院。”她真不想让这样一群人来回摆弄。 ------------ 第十二章 云间(5) 房间里,她吃了止疼片,躺下了。对导演说:“导演,你回去照看大家那边吧,我让司机送我去医院。你放心吧,我没事。” 导演看着她那样子,好像身上的血一下都被抽走了似的,脸比纸都白,说话有气无力的,吓得也不敢走。 初见感觉自己肚子越来越不大对劲儿,撒谎骗他说:“没事的,我以前经常这样,我有经验,你放心吧。” 导演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说:“我送你上车,你的经纪人我给他打电话了,已经赶过来。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初见点点头,坐进车里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一路只牙关紧闭,忍受着颠簸带来的更加强烈的疼痛,和车内缺氧的恶心不适。 初见被送到急诊时,自己都觉得样子绝对是惨不忍睹。小护士居然还能认出她来,吓一跳的说:“你是,你是Amy!” 初见没有力气和她周旋,拿出身份证交给司机请她帮忙登记。一群小护士又开始猜测那个司机到底是她什么人,丈夫,经纪人,都被一一否定以后。大家意会的把他归到,绯闻男友那类。 “流产啊!你想想,这样的事当然要找个关系不一般的人来陪她啊!”小护士隔着屏风和其他人耳语。 “嘘,你小点声,她在里面呢。怎么说都是病人,别让她听见。” 初见躺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她对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早已免疫。只是,“流产”二字让她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伤心?不是。难过?也没有。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怀孕的,思维断档。做妈妈的母性感觉还没被激发出来,还没得到就突然消失,只是让她觉得有些错愕。 “你是家属?”她听见护士突然这样问。不禁动了动身体,想清楚谁来了。 她看见那人影晃了晃就走了出去。没多久又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初见,感觉怎么样?”他抓起初见的手腕,摸了摸脉。 初见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抓救命稻草不撒手,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紧张的叫了声:“张哥——” “初见别紧张啊,没事,问题不大。你需要做个小手术。就睡一觉,醒了就好了!”张哲腾也许忘了,初见出道这几年,生病,住院,手术如家常便饭,她根本不会害怕。只是看见信任的人,一下把武装戒备全部卸下,露出柔软的自己。 “我不怕!”初见不屑一顾。看着他问,“可是,孩子会疼吗?” 张哲腾看着她,眼角堆起悲痛,拍拍她的头说:“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 护士进来催促着:“手术需要签字,你赶快,抓紧时间去办手续!” “初见,这个手续需要家属签字,你把夏川电话给我。”他对自己的艺人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的联系方式都弄到手,唯独没想弄到夏川的。 “你签吧,以前不也都是你签吗。” “我现在不算你的家属了,他才是。” “你放心,我死不了。”初见留着一口气儿和他开玩笑。 “初见,别胡说!这是你们的孩子,我做不了这主,我必须联系到他!” 初见不想打电话,不想让夏川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她是习惯性流产,你别紧张,她还是怀孕初期,只是个小手术。你尽快决定谁来签字,避免大出血和后遗症。” 张哲腾瞪了护士一眼,正要说什么。初见闭了下眼睛,“张哥,那个拿给我,我的孩子我自己签!”初见挣扎着抬起胳膊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了字。 夏川赶来时,初见的手术已经结束,只是麻药没醒,人处于深睡之中。 张哲腾看夏川来了,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要去处理记者和剧组那边的事情,这儿留给他照应。 夏川坐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眼睛都没闭一下的等到初见清晰过来。 “小川。”初见微弱的声音,他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初见,你醒了?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啊!”他站起身,拔腿向外跑。 “哎,小川!”她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衣服,“我没事,你别走——” “嗯?” “坐下来。”初见拍拍床边。 夏川应声听话的坐下来,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做手术的时候,昨天。” “那你一夜都没睡,一直陪着我?”初见看着他的黑眼圈和压出皱的衬衫。夏川有职业病,衣服每天必须换一身,有一点儿不顺眼都不能忍受,跟张哲腾一个毛病。初见还是第一次见他忍受得住如此邋遢的自己。 “恩”他轻声应她,“初见,你眼睛里充血了,我得去给你找医生,等一下我回来咱们再慢慢说,好吗?” “小川,孩子——孩子没了——”初见脱口而出。 “这个时候了,别想那么多,你最重要!身体恢复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低头吻了她一下。匆匆离开了。 ------------ 第十二章 云间(6) 初见拍戏的地方医疗水平一般,他们不放心,又把她转回市中心医院住了半个月。初见迈进医院大门就止不住发笑,对他们说:“这儿都快成我根据地了——” 夏川说:“恋爱都这儿谈的,老婆,咱算回娘家吗?” 初见假装生气的瞪他一眼,“我可不想没事儿就上这儿溜达溜达。”接着又笑盈盈的环视四周,心满意足的说:“不过这儿也挺亲切的,和家差不多——”说完和夏川相视一笑。张哲腾突然回头看了初见一眼,眼神中透着犀利的肯定。只有他知道初见在想什么。 出院之后,初见没接工作一直在家休养。张哲腾很关心她的身体,时常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对于合同却只字未提。 午后的阳光稀薄却温暖,薄薄的一层金沙,铺满落地窗客厅的每个角落。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里喝咖啡。最近她时常出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夏川被咖啡香气吸引过来,上前拿起她的杯子喝了几口,咽着口水说:“都说了,别喝咖啡,你身体才好,少喝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不工作了困了就去睡,喝它干嘛。鸡汤你是不是又没喝?” 初见端回来她的咖啡,自顾自的轻轻搅拌起来,接着慢慢的喝,把他的叮嘱磨唧全当耳旁风。 夏川看神情恍惚的她不说话,丧气的说,“我去给你热汤。” 她打量着阳光下金色的看不清面孔的小川,好像时光把他们带到另一个空间,她微微笑着,轻声说:“我觉得,其实就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也挺好。” “安安静静的!”她补充到。 “没有孩子的人生不完整。再说,等你将来不出去拍戏了,像个金丝雀似的待着多没意思。等你空虚了,肯定得羡慕人家有孩子的,羡慕成天唧唧咋咋的热闹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没用!年纪大了,产妇,孩子都危险。” 听到把她形容成“金丝雀”,初见心里有了几分不自在,肯定的告诉他:“不会的!我会唱一辈子的歌的!” 夏川扶住她的肩膀注视着她,认真的说:“那就趁年轻先生下来,没了后顾之忧,你就可以随便唱啊!” “后顾之忧?这话什么意思,我从来没觉得何来后顾之忧。结婚之前我不是说过,没有其他要求,但是五年之内不要孩子吗?你当时是怎么保证的?”初见生气的拂掉他的手。 “五年之内和五年之外有什么区别?生下来你还是可以继续工作!医生不是已经说了,你这个身体要生孩子得趁早吗?” “你到底是和我结婚,还是为了要孩子结婚?” “初见,我爱的是你,可孩子是我们的结晶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证明爱我就给我生一个。” “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没时间。”初见知道发展下去就又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而能够平息这场战争的就只有妥协。她不想,夏川当然更不会。她不能拿孩子成为“证明”的牺牲品。 “你骗谁呀!啊?谁不知道你和腾飞的合约马上就满了,你忙?你忙什么忙!” “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难道不会续约吗?只要我愿意,十年二十年,我这辈子都签给他也是我的自由!我们是夫妻,但你没权利干涉我的工作,既然你当初答应我,就请你遵守诺言,像个男人!” 夏川等起眼睛朝她那边看了一眼,初见平静的喝着半凉的咖啡。他怒气冲天的抓起茶桌上的厚杂志用力一摔:“夏初见我告诉你,这孩子你要不生,签约,休想!” 初见不甘示弱,质问他:“你凭什么干扰我工作!” 夏川指着她,狠狠的说:“凭我是你老公,凭你有义务为我生孩子,凭你是我老婆。” 初见叹口气,起身抬起胳膊,打掉他指着自己的手,起身出去。 7 “喂,张导!我是初见,你的新戏是不是准备开机了?对,我当然接啊,你的戏我怎么能错过?再说,因为我的事耽误了这么上时间,我就够内疚的了,哪能出尔反尔呢!恩,好,具体的条件你和张哥谈!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请你和嫂子来聚一聚。” 初见在隔壁给张喜顺打电话,声音隐隐约约被夏川听见。 “你合同都到期了,还拍什么拍啊?”夏川不高兴的问。 “我的合同顺延。”初见放下电话心平气和的说。 “张哲腾都没提这事儿,你积极个什么劲啊!你是不是想躲着我?” “夏川,你成熟一点儿好吗?做人要讲原则的,我夏初见入行以来就没做过愧对良心的事!别说这是白纸黑字的合同了,就是口头协议也是协议,也是要遵守的!还有,我们婚前不是商量好了吗?工作上的事,互不干扰。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对,对!”他点着头,咬牙切齿的说:“你把良心都留给他了,然后回来理直气壮的给我做没良心的事是吗?” “夏川,就事论事,你现在是人身攻击!”初见坐下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怕据理力争的吵闹,但受不了蛮不讲理的嘶吼。 “好!”他不屑的应和,“你不就是不想给我生孩子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喝酒能流产?你怀孕了,还拍吵架打仗的戏,你良心呢?你丧尽天良啊,夏初见,你把一条命弄没了!一条人命——”他的脸紧贴着初见的脸,眼神狡诈冷酷,咄咄逼人。 初见浑身一震,孩子没了自己真的就不难受不痛苦吗?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时候,她无数次的想那个孩子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她也想着,如果真的意外有了那个孩子,也许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让她了却一切摸不到头儿的思念和恩恩怨怨。她想着自己抱着宝宝在花园中晒太阳,捉蝴蝶,做游戏,直到叫第一声,“妈妈”时的,欣喜和激动。深夜熟睡的时候,同一个梦,她也是一遍遍的做,那个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不说话,无论初见如何哄叫,孩子都不理她。然后慢慢长出翅膀,飞远了,初见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初见说不上那个孩子长得像谁,但那双大的出奇的盯着她看的眼睛会说话,那种无辜又无奈的怨恨,夜夜拷打着初见的心。 “我不知道我怀孕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什么叫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想知道!做掉了你才高兴呢吧,背着我,是不是还偷着乐啊!啊,你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初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面容痛苦扭曲的样子,紧抿着嘴。 他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对了——”他恍然大悟的说,“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习惯性流产!啊?你这习惯打哪儿来的?跟谁做下的?姓王的还是姓张的?难道是他们两个的?你背后还有多少个啊?啊,说话!” 初见的身体像一只沉默布袋,任凭他摇晃,蹂躏,只是随着他力道的深浅,轻飘飘的来回晃。她也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才叫“习惯性流产”,是身体虚弱体力透支导致的常见病吗?还是——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习惯”二字让她不敢往下想。 “不说是吗?”他的手指用力钳住她的肩膀,初见疼得闭上眼睛。 “这不是你习惯吗?好啊,习惯戒掉也不容易,那我今天就成全你这习惯!”他拎起初见,把她丢到床上,压住她爆裂的撕扯掉她的衣服。初见刚出院,身体虚弱。和他抗衡了没几下就被他制服住。夏川把她压在身下疯狂的索吻。 “你别碰我!”初见被压得喘不过气,无奈的要求。进“腾飞”张哲腾脱她衣服的那一幕,和被交到黑帮手里被蹂躏的阴影,电影镜头一样在她眼前交错定格。初见身体像筛糠一样抖动,胳膊紧紧抱住肩膀,祈求他:“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夏川听见她的声音,吻得更加用力,像一只爆发的猛兽,恨不得把她揉碎,吞掉。 “啊!”他突然失声惊叫,瞬间松开她。“夏初见,你属狗的!”他扭着头看自己肩颈上血红的牙印。 初见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声音战栗的警告他,“夏川,我警告你!我要是报警,你这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我跟我老婆上床谁能拦着!”夏川疼得龇牙咧嘴! “婚内强奸!你有点儿法律常识吧!” “行啊,知道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你还真吃一堑长一智,知道的不少啊!谁教你的这些?王凡?张哲腾?照片上的绯闻男友?啊?来嘛,来啊!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你那好习惯!” 初见憎恶的看他一眼,自己走进书房。 没过多久,听见大门没“咣”的被关上,接着是一阵汽车咆哮远去的声音。 8 初见上网,查看关于“习惯性流产”的资料。“这怎么可能?我自己做的事怎么自己会不知道?一定是医生搞错了!” “喂,顾大夫?您好,您好,我是夏初见!”初见走到窗边给她的医生打电话,希望外面的景色能帮助她稳定不宁的心神。 “恩,对,我就是想问一下,您能帮我从医院,把我前几年住院的病历暂时调出来吗?复印件也行!” “不是,不是。我那个手术特别成功,没有复发也没有后遗症。只是我结婚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我要出国检查一下身体,调理调理!想拿之前的病历做个参考!” “对,好,谢谢您!拿您弄完了我就去取!” 初见找来长衣长裤,遮住身上的吻痕和厮打留下的抓伤。脖子上的吻痕没有办法遮,初见拿着粉饼一层层擦,看着镜子中拼命遮也遮不住的自己,突然的一秒,意念彻底的瓦解到崩溃了。镜子 “哗啦”一声,被她用力拍碎,割伤了手指也毫无知觉。 她抹掉眼泪,随便把手缠上,开车去了医院。 初见要来掉进湖中把腰碰伤之后的手术病历。从入院手术再到出院,自己的病历从来没关心过,看都没看一眼。手续都是行澈和张哲腾帮她办理的。当初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病历时都不敢相信,它居然厚的跟一本书似的,密密麻麻的布满小字,还穿插了几幅手绘的病理位置的图片。 她假装每一页都很认真的看,其实只是怕漏掉答案。答案找到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留给她,某一页的某一行上,很清楚的记录着,因意外创伤导致流产。 流产!这两个字瞬间冰封住她所有的表情,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原来自己失去了一条又一条生命,原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曾经孕育了两个生命,两个自己都毫不知青就悄然消失的生命。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也是老天对她最讽刺的惩罚。 “张哲腾,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你!我在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你!”初见不知道自己这么和医生道的别,游魂似的打完电话,飘进咖啡厅里。好像没对服务员说了些什么,然后莫名其妙的端上来一杯液体。 “初见,什么事啊?火烧眉毛了你!”张哲腾看样子是从公司跑下来的,气喘吁吁的问。 初见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没出一点儿声音。 张哲腾看她眼睛微肿,脸色惨白,神态呆滞,就连穿着也有些怪异。她穿了那么多身体还是紧张蜷缩的,好像很冷。“喂,喂,喂!说话啊你,把我叫来就为看你啊!”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见初见还是不出声,问她:“怎么小两口吵架了?我就说嘛,你这是审美疲劳闹的,他一设计师多善变啊,你一天蓬头垢面的跟他面前来回晃,晃烦了吧?” 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身体,出神的望着远方,“那个孩子是谁的——” “什么孩子?”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说:“嗨,瞧我这记性!初,初见。都过去了,就别太在意了,以后慢慢来,还有的是时间嘛。你才多大啊,就这么急着当娘啊!我告诉你,当妈可不好玩儿了,你就累去吧,操不完的心!我妈养我那会儿,我妈都恨不得趁我爸不在把我扔了!你现在多好,想当公主,当公主!想当贵妇,当贵妇!当然了,你家夏川要是喜欢重口味,你当两天泼妇,调剂调剂也挺好!你想想,当了妈还能装嫩当公主吗?你儿子多鄙视你,是吧!”他哄她开心,一个劲儿的说不停。 初见默默的从包里拿出手术记录,推到他面前,轻声说:“孩子,我的孩子呢?” 张哲腾看见病历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表情紧张得好像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被抓了个现行。他咽了口吐沫,又端起水杯一个劲儿的喝水,从来没有紧张失措到这份上。 ------------ 第十二章 云间(7) “孩子呢?”初见好像游魂,来来回回只会说这一句。 “搁哪儿把这东西刨出来的!”张哲腾低声说。 “那孩子是谁的?”初见轻声问。 他看她一眼,磕磕巴巴的说:“初,初见!这事都过去了。你现在——” 初见微微蹙眉,语调平缓的问他:“那你告诉我,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过什么?” 他捏着的水杯转了几个圈,才开口说:“初见——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 “怎么回事,说清楚,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许漏的说清楚!我自己的孩子,怎么我毫不知情就没了?哪去了?” “你也怀疑是我?”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她。 “你觉得呢,那还有谁?我就是你锁在保险柜里的存款,除了你能接近,看清,处理,还会有谁?” 他皱起眉头,想不明白的问她:“嘿,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儿了?” “你还做过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那是为你好!”张哲腾叹了口气,扶起她,“跟我走,换个地方说。” 初见起身把病历使劲朝他身上一摔,颤抖的声音说:“就在这儿说清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初见你别跟我犯浑!”他抓着初见的胳膊,大步拽进车里。 他把她带到自己家。初见惊讶的问:“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你不是从不带女演员回家吗?” “呵,这都知道啊你!我怕你在外面撒风儿,给你找个碉堡!”说完径直朝里间走去。 初见四处打量一番他的家,房间通透洁净,物品整齐得像没有人住过。 “想什么呢,我这是个人习惯良好,随便坐!” “说吧——我听着呢——”初见闭着眼睛坐在沙发里。 “初见——我首先跟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背着你让你做过那种事。我都是在你要手术的时候才知道的。所以你算算时间就应该能知道,孩子是谁的。” 初见深吸了一口气,手紧紧的收紧,刚刚划破的伤口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知道吗?” “他——”张哲腾犹豫了一下:“他也是前一阵才知道。” 初见听见张哲腾的回答,用拳头撑着低垂的头,一滴豆大的泪珠掉下来。 “初见,告诉我,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说过——骗人的事——就像欠下的账早晚有人来算——”初见叹息的说。 他认真的问,“这事儿就你我知道对吗?外面没有人知道吧!” 初见点点头。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那个孩子怎么没了!”他把那年初见拍戏掉进湖里之后手术的经过详细的讲给她听。 “我有点儿冷,能给我找个东西盖吗?”初见听完他的叙述,感觉自己像又被推进湖水中,冻得瑟瑟发抖。 张哲腾起身给她拿来一条毯子。顺便把一个置物箱放到沙发旁。 “手给我!”他低头说。 初见傻愣着。 “手伸出来,你手不是破了吗?跟他打架就打,你也得讲点战斗策略啊,傻吧你,自己受伤人家出去玩儿去了。”他边说边给她处理伤口。 初见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他出去了!” 他低头给她缠好纱布,露出一丝怪异的笑:“男的都这样!” 初见把自己紧紧包裹住,缩在沙发里,静的呼吸声都没有。很久之后张哲腾缓缓问:“初见,我帮你去找王凡好吗?”他把人际关系玩弄于鼓掌之中,却想不出一句能宽慰她的话。 初见流泪不语,像一片脆弱枯黄的秋叶。 “初见,你的合约快到期了,我希望你从我这儿走出去的时候,能和你进‘腾飞’时一样的简单,执着,倔的要死。我不想看你带着满身伤口,和身后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从我这儿离开。”张哲腾恳切的说。 初见叹口气说:“我回去了,送我回家好吗?” 下车前他叫住她,严肃的说:“初见!别告诉夏川,一个字儿也别说!” 初见眨了眨眼,解开披着的毯子,慢慢折叠好放在座位上,平静如常的说:“他早晚都得知道。” 9 ------------ 第十二章 云间(8) 初见进门看见夏川已经回来了。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让自己的呼吸重新恢复正常。这么大的房子,那么多的空房间,初见知道就算这样也没有她的栖身之处,夏川的声音会随即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手怎么了?”夏川看她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卫生间的镜子是你弄碎的?” “不小心打碎的,明天我会叫人来修。”初见低声说。 “不用,不用!我叫人来修就好!你别管那些!”他把初见扶进卧室,认真的对她说:“初见,对不起,你身体刚好,我不该对你那样!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行不行?你说句话啊?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打我,你打我吧,你别生气行不行?”他一个劲儿的对她道歉,抓起她的手,拼命往自己身上打。 初见被他用力抓着,觉得很可怕。把手收了回来。 “初见你说句话,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夏川不依不饶的问。 初见抬起眼睛看着他,注视他很久之后,说:“夏川,我们离婚吧。” “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是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别说离婚啊?” 初见没有理会他大包大揽的道歉,慢慢告诉他:“我以前是有过一个孩子,流产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对我道歉。夏川,我们离婚,重新开始!” “凭什么?”他拖长了声音,对她咆哮:“啊?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啊!你拿我当什么?拉郎配啊?夏初见别以为知道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既然你已经承认都是你的错,犯错误就要付出代价,你得赔!” “好,我陪,你说怎么赔?”初见的目光像乍暖还寒的春。 “怎么赔,怎么赔——怎么欠的怎么赔!”他气的发抖,在地板上围着她一圈圈的转,像只凶悍的猛兽嗅到自己的食物。 “对啊,我想起来了。先不说怎么赔,你告诉我,你那个孩子是谁的?跟谁造的孽!”他指着初见的鼻子问。 “那是结婚前的事,我的个人隐私。”初见抬起眼,平静的告诉他。 “你隐私?夏初见你就是故意的。我说要你生个孩子,你就给我弄出来个流产。然后告诉我这都是你隐私。明儿我要再有点儿什么事,你是不是还给我蹦出来个隐私。好,你婚前生活乱七八糟,我管不着!对,我为你着迷,我娶了你,我也认了。这帐我认!我认了,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我是比你小,可没小到像个傻子一样,随便让你蒙骗!” “夏川,请你冷静一点儿,我是尊重你才和你商量。”初见突然有一丝心疼他。 “尊重我把我的孩子弄没了,尊重我就把你作奸犯科的烂事儿说成隐私!尊重我——”夏川眼角悬着一颗泪,声音变得异样,“您还真是体谅我,你说离就离啊,自己玩儿够了拍拍手,就想离婚?我告诉你,做梦!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 “小川——” ------------ 第十二章 云间(9) “夏初见,你那些事我就真的不知道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那点儿心思一清二楚。我以为跟你结婚,我能捡到王凡剩下的。今天我可算知道了,我他妈的连他剩下的都没捞着!你心根本不在我这儿——” 初见站起来,瞪着眼睛说:“我没法和你交谈。”推开他离开。 初见捂住耳朵在客房坐着,身后传来夏川恼怒至极,打砸东西的声音。 10 初见在客房睡了一夜,早上看见夏川正在电脑前看什么东西。她低头把几张打印纸放在他身旁。 “夏川,我们谈一谈——” 他背对着她不出声。 初见叹口气,接着说:“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看看条件,同意就签字,不同意我们再谈。房子,东西,钱,我都不要。” 夏川看一眼胳膊旁的《离婚协议书》,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拽到电脑前:“来来来,你看看,看看你的老情人,回忆真美好啊!” 初见看见屏幕上她和王凡被PS合成的一张亲密照。她看着照片没出一点儿声音,任凭他发疯。 “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是我搅黄了你的好梦吗?”他轻飘飘的问。“不是,是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你,你给他生孩子人都不稀罕!你再看看你笑得那个样子,你看看!”他把她的脸贴在屏幕上,在她耳畔轻蔑的说:“不知廉耻——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笑得出来?啊?你笑啊,笑啊!” “我夏川就是他妈的一大傻逼!以前我以为这个圈子谁都有可能,就你不会,还拿你当仙女供着呢!天天养着,供着,哄着!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等我睡着了你都干了什么!” 初见眼里闪烁着火花,压抑着自己的委屈轻声问:“我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干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跟你的旧情人约会!”他在她耳边咆哮。 “你说话能不能不那么难听?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要孩子这证据还不充分吗?结婚当天瞅瞅你俩那依依不舍的,冤屈屈的样儿。还非要在家度蜜月,怎么,怕见不找啊。半个月都忍不了?电话一天天没完没了!” “他是王凡,是他把我领进这个行业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无父无母难道婚礼不应该是他把我交到你手中吗?” “师傅?爸爸?”他掐着腰背对着她,突然转身,把电脑摔到地上:“那这照片怎么解释?啊!” 初见伸起胳膊,“啪”的一声,扇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夏川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两眼昏花,捂着脸抹去嘴角的一道血迹。 初见胸腔不断的剧烈起伏,紧紧咬着嘴唇逼视他,眼里火光迸裂,“夏川,我告诉你,这是我们俩的问题,与别人无关。所以请你不要把不必要的人牵扯进来。对,王凡就是不可以说,谁在我面前诋毁他都是这个下场!”初见紧咬牙关,一字一顿的告诉他:“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夏川看看手掌上的血渍,轻蔑的一笑:“怎么,不爱听啊,不爱听当初想什么来着!你说人家都不要你,躲你躲国外去了,你还这么之死不渝,真爱永驻呢。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他挑衅的问,“叫,不要脸!” ------------ 第十二章 云间(10) “你说?我怎么捡了个二手货,还当宝贝似的供着?”他用食指点着初见的鼻子。 初见皱了下眉,拂去他的手,摔门而出。 一直专心吵架,没注意到外面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初见无路可退,面无表情的低头走进雨中。大滴的雨珠打在身上,一阵钝痛。衣服迅速被淋湿,紧紧贴着身子,寸步难行。中午的天已经昏天黑地,马路都看不见行人。她告诉自己不能停,步子急匆匆的走下去,却不知路在哪里。 打了夏川的手一直在颤抖,也许是心在颤抖。她颤抖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找出手机给张哲腾打电话:“张哥,你在哪里,我能去你那儿坐一会吗?” “哎,我说初见你故意的吧,你耍我玩呢,外面雨跟瓢泼似的。我没在公司也没开车,没法接你。自己跟家玩儿啊,雨停了再出来吧。” “我自己去。” “怎么,下大雨跟家憋出毛病来了?别满世界瞎逛。得了,来公司吧,几天没来公司了,大家可都想你了。我让豆子去接你。” “我不想去公司,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初见沉重的呼吸,混合着鼻腔进水的抽泣声。 “你在哪儿呢?”他听出异样,奇怪的问。 “外面。”初见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路边的风景一直没有变化,笔直的马路好像没有尽头。 “怎么,又吵架了?不是吧,你家夏川想干嘛?拍,董存瑞炸碉堡啊,天天跟炸了窝儿似的!” 初见听见他提夏川,不再出声。 “行了,不说了——”他叹口气,“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张哲腾看见她时,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就像喷泉中心的雕塑,浑身上下都“滴答滴答”的滴水。 “你看看你瘦的,原来多好看啊,玻璃瓶儿的可口可乐!现在呢,整个一旺仔牛奶棒棒冰!”张哲腾给她找来浴巾,帮她擦。 “我会吃胖的,不会耽误下面的戏!”初见忙着解开湿透了的纱布绷带。 “啧啧,我谢谢他!自从嫁了他,你拍戏可来劲了。你说,你都被他烦成这样了,拿工作当情趣,你还和他过什么劲啊。” 初见终于抬起眼睛看他一下。 他撇撇嘴,“行,不说了!你说,你又怎么了?” 11 “张哥,我后悔了!”初见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像做了有亏心事一样紧张的看着他。 张哲腾像是早有所料,平静的给她倒好酒。他捏起高脚杯,老到的晃了晃又闻了闻递给她,“给,喝了暖暖身子,别身体没养好你再给我弄个感冒!” 他看着她一大口喝下去,缓缓开口说:“初见,这人生就像是喝酒,你喝它的时候,有的时候觉得香,有的时候觉着烈,有的时候苦,有的时候甜。其实它都是这一杯酒,只是你需要它的时候,情况不同。最关键的是,你想让它变成什么味儿的。其实,你结婚前我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我也劝过你,可是没用!你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只有等你醒过来之后才能发现一切都是错的!当时它就是这么一杯酒,现在你把它酿成了苦的。” “我知道是错的,我承认了!是我亏欠小川的,我对不起他。他平白无故的因为我受伤。我如今知道了,没有感情的爱,不是渐渐磨合就会解决的问题,它其实是渐渐厌恶,越发恶心!我想过这辈子就这样了,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可我办不到——” “我知道,你当初冲动结婚,气头上,只是想忘了王凡,其实你根本做不到。人这一辈子,很难忘掉一个让他流泪的人,一个伤他最深的人。偏偏王凡,即是让你流泪的人,也是伤你很深的人。初见,感情的事有时候自己都做不了主的,问问你的心,你还爱他吗?” “谁?” “他们两个,你现在的感觉?” “我以为日久生情是能做到的。生活在一起之后我会慢慢的爱上他。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把一切都转变过来。可是现在看来,我知道做不到。他也已经知道什么叫恨了,他开始恨我了吧。我什么都有没给他,却教会他什么叫仇恨,什么叫亏欠,什么叫心凉。” “初见,你天生性格太顽固,你的心太坚持了。还是我原来的那句话,和他结婚你救不了你自己。” 初见笑着问他:“张哥你带我挺不容易的吧,明知故犯,总让人操心。” “初见,你就是傻一点儿就好了,有的人傻傻的就幸福了一辈子。” ------------ 第十二章 云间(11) 初见吸了口气,感觉很累,心口隐隐作痛。 他接着说,“那另一个呢,说说王凡。” 初见笑了一下,“张哥,你今天好像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他认真的对她说:“初见你性格太强势了,我知道许多事你都不服输的,比如在音乐上。但是许多心里的事你都在掩饰,我相信如果不是王凡的情况特殊,你又那么爱他,你今天一定死活都不会承认。我了解王凡,也明白你。如果没有外人在逼你们,推你们,把你们都拎出来,你们都还会躲着。那样不好,会错过,外人看着干着急,还心疼。” “他——我说我不恨他那是假的!可是这恨里又胶着太多的爱,我就是想到他又叹气又心动。我现在分不清是爱多于恨,还是恨多于爱。反正我能知道我忘不掉他!你说,这会不会是习惯?”初见皱起眉头看他。她现在的神经就像一团乱麻,需要张哲腾站在另一个清醒的角度帮她梳理。 “初见,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过多的插手不好。怕弄巧成拙。但是作为王凡的兄长,我可以告诉你王凡的心一直是为你好的。你知道,他,他其实不是个那么勇敢的人。他爱上你,我想他也是怕的,所以逃避了。他心是软的,顾及许多放不开的事情。王凡懂感情,是个性情中人。要不,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还叫我一声张哥。他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他不是随便叫的。初见,你能不能明白我的话?” “恩——我懂——”初见抿了下嘴。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继续伤害对方折磨自己,还是让这一切停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想。我真快扛不住了!我这十年,无数次告诉自己,咬紧牙关,咬紧牙关!这次我不想咬了——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张哲腾闭上眼,叹了口气,“我给你个建议,两字,离婚!” “离婚?”初见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真难得,“我,我是跟他提过。可是这样对公司影响是不是很大?” “你结的时候对我们影响就挺大!”张哲腾接着说,“他一定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侮辱?你这样真不如一刀捅死他!” “我——”初见一直被王凡欺凌弱小,这次冷不丁的把别人欺凌了,自己居然没什么感觉,意识不到这已经升华到侮辱人格问题了。 “行了,我就等你想明白之后给我一句话,离还是不离!其他的事儿不用你管,公司派最好的律师团给你!也让他们也开开眼,提升提升,别一天就知道抄袭侵权,合同纠纷,这点儿事儿。”张哲腾说着,眉毛一挑。 初见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笑眯眯的看着他。 “笑了,笑了就没事儿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初见你知道吗?当年哥哥我混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不掉一滴眼泪,我就可劲儿的笑。站在大马路上,笑得发狂那种,警察差点把我当精神病带走。其实哭和笑都解决不了问题,当然了,你这样的适当的哭一哭还是很有效力,哪个男的也受不了美女,弱不禁风眼泪汪汪的。说回来,你最低落的时候笑一笑基本就能把烦恼忘得差不多了,搞不好还以为自己捡到钱包了呢。你哭就不行了,越哭越怨,越哭越伤心,哭到最后真就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干脆死了得了!” 初见眨着硕大的黑眼睛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眉梢眼角,蒙上一层风霜—— 12 夏川最近回来的都很晚,基本把家当旅馆了,拿完东西就走。二个人变得像两座顽强的冰雕,各自散发着寒冷的强大气场。 没个深夜,失眠症都像老朋友一样准确无误的拜访,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听见夏川讲电话的声音,初见知道他回来了。夏川好像喝多了,口齿不清的大声说着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他径自去浴室洗澡,跌跌撞撞的碰倒了很多东西,玻璃器皿被“噼里啪啦”摔碎的声音,让初见觉得骨缝里都寒风阵阵。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没多久,她感觉到他正在慢慢接近自己,身体的重量把柔软的床垫压出一个陡坡。初见不由得把眼睛闭得更紧,微微呼吸。夏川翻动她的身体,伸出手手在她身上来回摩挲。慢慢的伏上了她的身体,不断的亲吻她的每寸肌肤。初见无法忍受,突然睁开眼,两张脸零距离的贴在了一起。 她寒气逼人的目光把他吓得一惊。但他又很快的反应过来,直接吻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初见,我爱你——初见,我不可能放手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夏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和她亲密。不断的在她耳边摩挲,呢喃。 “夏川,你松开!我累了,你松开我!”初见尽力躲开他。 “初见,乖!给我生个儿子,咱们有了孩子就再也不会吵架了!”初见的畏缩和躲闪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欲望。 “你松开!”初见一只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根本起不了什么效用,他像一条蜥蜴似的缠在她的身上。 初见突然感觉一阵恶心,闭起眼用尽力气咬在他肩膀上。夏川吃痛,并未松开纠缠。反而更加用力的扑在她身体上继续着。 初见抽出枕头下的小刀,朝夏川的脖子划去。用力把他推下床,惊恐的警告:“别碰我!” 夏川拧开灯,歪头看着脖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初见顿时傻了,一只手死死攥着衣领,拿刀的手却还保持着防卫的姿势。 夏川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脖颈,从嘴里爆破出来句:“操!”站起身,抖了抖衣服,破门而出。 偷偷藏在枕下的小刀,是她划破自己身体用的。她被张哲腾交到黑势力手中,他们让初见做的事,她宁死都不从。他们把她绑起来,拿刀片在她大腿内侧划了一刀。后来结了疤,初见抑郁症发作的时候就在那道疤上划开,结疤,再划开。完全无知无觉,也不疼。划破身体好像比安眠药顶用,出血之后总能安然入睡 初见放下刀,迟缓的看着眼前旋转的世界。床旁边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出现一个目光呆滞,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她恐惧不安的坐在松软床上,不敢相信持刀伤人的是自己。“不是我!这是个梦,是幻觉,不是我!我真是疯了——我疯了——”她疯疯癫癫,自言自语。 几天之后,张导的戏马上开机,初见收拾东西离家拍戏。她要走的那天,夏川无巧不巧的回来了。 “不许去!”夏川把她的行李箱摔在地上。 “凭什么干涉我!这个戏,我结婚之前就定好的,为了我已经延后了,我必须去!” “行,夏初见,你厉害!” “我知道,是有意和我分居,法官会判我们离婚对吗” “夏川 我没你想得那么多 我说了这事原因在我 我找律师来是因为不能和你正常沟通 我要是分居会等到今天吗 我说过 欠你的会还 但不是给你生孩子 你觉得生完孩子再离婚 对孩子负责吗 你成熟一些 我出去工作了 好好想想 回来给我答复” “还有,小川,我告诉你。我要是想用点儿什么手段是轻而易举的。但是我不想,因为现阶段你在法律上还是承认的我丈夫。所有,请你好自为之。” “你要想出去拍戏可以,先把我孩子这事儿说清楚,要么这戏你甭拍!” “我不和你谈,明天我的律师会来找你,请你拿出点儿绅士该有的样子,好好接待!” 张哲腾按响门铃,把初见接了出来。 ------------ 第十三章 相守 ------------ 第十三章 相守(1) 1 初见投入在自己扮演的一个台湾歌女的角色中,渐渐从阴影中脱离出来。面色恢复了红润,大眼睛亮晶晶的顾盼生辉。穿上粉色旗袍,梳着中国娃娃一样的头上带两个发髻的造型,发髻一边斜插一只紫色的玉兰花,她真像个粉嫩的大娃娃。 “初见,你真神了,十年前我见你什么样儿,现在一点儿没变。怎么到现在也没学会婀娜多姿呢!”张导看她那扮相,惊为天人,拧出个S身形向她示意。 “张哥,哦不是!”她叫习惯了张哥,知道工作有工作的规矩,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改口到,“张导,您这是夸我呢吗?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觉得这身衣服显得我小了一些,好像与角色不符,我能不能换个发型?”初见别扭的摸着头上的兰花,毕竟三十多岁的人了,笑起来眼角也会出现细纹,这么明目张胆的装嫩,自己都别扭。 “今天镜头不多,还是你刚出道的戏,我特意让化妆给弄得小点儿。主要是你太出效果了,这装扮一到你身上吧,就事半功倍!这多好,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惊为天人,调调他们胃口!”他左右打量初见的脸,“化妆,给她上点儿腮红,脸太白了。” 初见皱着眉头笑,“完了,这回成水蜜桃儿了。” 中途休息时,初见看见包和东西都那么眼熟。眨着眼睛看助理。助理告诉她,夏川来了,给她送的衣服和鸡汤,不过人已经走了。 最近天气突变,又刮风又下雨的,气温骤降。夏川特别来片场来给她送衣物。漫天风沙里,远远的看着初见这身粉娃娃的装扮,痴痴的笑。 初见问都不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不假思索飞奔出去。气喘吁吁的驻足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前,看着车里熟睡的夏川。呼啸而过的风,把她发丝拂得凌乱,发髻上的兰花低垂,像个小灯笼似的一晃一晃, “初见?你怎么出来了?”他感觉异物遮住了眼前的那片光亮,睁开了眼,发现是初见时,不禁有一些吃惊的从车里走出来。 她气喘吁吁的,睁大了眼睛惶惑的问:“小川,你不是在工作室准备自己SHOW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那边差不多了,有人盯着,没事儿。我就是,我看变天了,发现家里的厚衣服你一件也没带出来,怕你再病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往日夹缝中求生存的二人,在寒风瑟瑟的异地,突然心头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温存。 “你开车过来的?多偏啊,你怎么找到的?”初见粗略算了算,连夜赶路也至少需要两天半,更何况这边是郊区,道路崎岖不平风沙也大。 “有你的剧组还不好打听啊,那么多记者跟着呢。可是你们不是偶像剧吗,怎么条件那么差?这地儿,怎么挑的,你要不拍戏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正说话时,狂风四起,吹得满嘴都是沙子,初见却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好像几个月前,没完没了丧心病狂的吵闹才是在演戏,而这茫茫黄土地,沙尘缠绕的静谧之处是他们的生活。初见望着夏川,眼角带着笑意。 “快进来,进车里!”夏川用手挡住初见的脸,把她扶进车里。 车里稍显安静,可是密闭的空间把二人的气息又糅杂在了一起,有点儿隔阂,有点儿排斥。她打破沉默,生疏的问:“你的秀——怎么样了?”话说到一半就想起,自己刚刚问过。 “还,还好。一年一次,差不多成年会了,习惯了就那几个程序,安排好没什么问题。” 初见想起刚和他结识时,正是他准备第一场秀的时候。那时他忙得四脚朝天,还总是挤出点儿时间陪初见,公司在楼后的小花园晒晒太阳,排解她在腾飞的苦闷。甚至在自己的“秀”准备到最关键的时刻,得知“腾飞”的化妆师撂挑子,故意给初见制造新闻。二话不说,连夜飞到初见走红地毯的城市帮她化妆。还不忘给她带几件更加附和她气质的礼服。那时,红地毯的车都已经在外面等,初见急得不行,坐都坐不住了。夏川一个劲儿的安慰着,“没事儿,没事儿,来得急。有我在,你放心!”其实他自己比谁都紧张,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帮她整理裙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 第十三章 相守(2)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恍如隔世!他看着渐渐恢复常态的初见,想起她大腿内侧的一道道刀疤,眼角滚下一滴热泪。 初见抬起的手微微怔了怔,迟疑了一下归于原位,目光也随即黯淡下去。 夏川轻微的叹了口气,还是拉起了初见的手,低落却认真的说:“初见,好好拍戏。拍完就回家。”他感觉到初见的手很明显的颤了一下,他没有理会,接着说:“回家,我们就离婚。” 初见的手彻底从他掌心里抽离出来。呆滞的看着他,她看得出,夏川眼神中没有不舍和伤痛,反而充满关切和心痛,像最初的时候,他微皱着眉头和她告白时一模一样。已经归于原点,变成最初的那个他。 初见低下头,拂走凌乱散落的发丝,心脏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疼。她皱着眉头,紧紧咬住嘴唇,努力抑制流出来的连串的眼泪,肩膀因为努力的控制开始微微颤抖,直到最终整个身体都失去控制,泪像冒风雨一样的袭来。 夏川什么也没说,默默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肩。 “小川,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初见抽泣着说对不起,一直说对不起,只会说对不起。她虽犯错,但知错能改,况且都能挽回。而这一次自己对夏川的伤害是无法修复的,这个过错会伤害他一生,也就会伴随自己一生,这个错只能得到原谅,却永远也不能还原。 “嘘——别说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初见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谁都没有时光机器,谁都再也回不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理智的结束这一切。初见,祝你幸福!爱过你,是我今生荣幸!” 夏川送给她一个笑容,和最初认识初见的那段日子的笑容很相似。 “小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初见,求你了,换句话行吗?” 初见看得出,虽然不易但他放下了一切。独自从寒风瑟瑟走回原点。他的如今的样子,笑容依旧,容颜未变,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沧桑。她轻声对他说:“谢谢你!” “初见,无论你做了多少让我恨你的事,我心底还是爱你的,你知道吗?” 初见脸上沾满泪水,对他点点头。 他拍着她的肩头叹息的说:“初见,别难过了,我们——缘分未到——做不成夫妻——” 张导看见初见独自一人顶着风雨走回来,红着眼睛,脸色苍白,神情萧索落寞,像受了什么惊吓。他焦急的把初见拽到一边问她,“初见,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初见摇摇头,抽了下低声说:“哥,我和夏川,离婚了!” “和平解决?”导演寻觅着她的目光,关切的问。 初见点点头。 张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今天你休息吧,不拍了。缓解缓解情绪。” 初见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大声的说:“那怎么行,我这也算私事,不能影响工作!” “你跟我搞得那么公私分明的?” 她的目光随即又暗淡先去,自言自语的说:“拍吧,拍起戏就不是我了,就什么都忘了!” “你真的没事?要不就休息一会。” 她看了看片场的所有人都在忙碌,认真的说:“我耽误的够多了,不了!” 氤氲三月,烟雨长廊。木质的廊庭上挂着一串串火红的灯笼。风吹过,灯光微闪,倒影在湖中。湿滑润泽的石板路,一路蜿蜒前行。朦胧月色下,清清湖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处都透着几分情致,几分心绪。 初见耳旁的发髻上擦着一串,粉嫩的响铃花。走起路来,长裙席地,身体轻摆,环佩叮当,好似那花儿也活了发出清脆玲响。 初见在镜头里,浅笑凝眸,娇嗔痴愁,惹得夜落繁花无数。 “导演怎么样?” “这是天上还是人间?”导演暗自惊叹。“好!可以实拍!” 初见原地未动等着助理补妆,准备实拍。 导演不断的调动她的情绪:“姑娘笑一笑,迷死人了,对,好,就这感觉,迷死他们!漂亮死了!” “OK!过!” 神经涣散的初见,摔了一跤,“哎呦”一声,应声倒下。 “初见?怎么了?”张导在监视器中看见她摔倒,“腾”的一下站起身,大声喊。 大家马上围了上来,看她伤到哪里。 拍戏哪有不受伤的,初见也没太在意,还笑着仰着头跟他们说:“我好像扭了腰了。” “能动吗?”导演和助理合力扶起她。 “我歇一下,导演,是不是还有一个镜头?” “刚才那个可以用,不用拍了。回去我剪完了不行再补拍。送你去医院。” “不用,哪有那么严重。”她边说边地头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头低下去却再也没有抬起来,身子也失去平衡一般向下坠。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淌,大家以为她伤到了骨头,赶紧合力把她扶到椅子上。她只是膝盖磕破了,只是血流如注的伤口不偏不倚的,把王凡给她留下的那道疤生生抹去。 初见眼睁睁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好像清洁剂一样,洗刷掉她心里关于他的最后一条印记。最后一条,她可以,她敢,理直气壮的去承,认这是他留下的东西。 初见一路哭回宾馆,哭得大家手足无措的无望的看着导演。 “你们都出去吧。”导演对大家说。 人群散去,张导轻声问:“很疼吗?” 初见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你先别哭,告诉我出来磕到膝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初见怕他担心,肯定的说:“没有!” “没有就好,初见,我一直忙着拍戏也没有时间和你细聊。今儿这没人,你给我交个底,和他离婚是不是因为王凡?” 初见吃惊的看着他,说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 张导叹口气,问她,“你腿上的疤,是不是有什么意义?” 初见点点头,泪水又重新浸满眼眶,她声音沙哑的说:“我真想不明白,怎么就那么狠,一点点都不肯给我留下,就算已经长在我身体里,还要生生挖去。” “就因为是他,他,他留下的,你就哭成这样?”他眉头紧锁,好像初见是个怪物。 初见注视着他,抿嘴咽了口泪水。不用回答,眼里也已经透露出答案。 “初见啊,这么折磨自己何必呢?你现在是拿一把双刃剑,伤人也自伤。你这么折磨自己没用的,姑娘!” 初见低头不语。 张导拉开冰箱找水,拧开一瓶给她:“你俩还真是一对儿,够深情的。我们都看不懂王凡,现在看你这样儿,有点懂了。”他喝了一口说:“去找他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初见摇摇头,“他在哪儿与我无关——” 张导口中含着水,对她瞪了下眼睛。 “张哥,你幸福吗?”初见没头没脑的问。 他想了想,点点头,“还行。” “那什么都不缺,却没有爱的生活,会不会照样幸福?” “初见,这人跟人不一样。我不能说,我看着是幸福的东西,你就同意。幸福这东西说不清,幸福吧,是感觉——”他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 初见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我不幸福!你不尊重爱情,爱情就会让你受伤。我最后悔的是和小川结了婚,小川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我都欠他的!可我还不了,因为我不爱他!我心都不在自己身上,我谁都爱不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张导抬起眼,看她:“你就是胡思乱想,想太多!”他肯定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初见知道他没在开玩笑,却已经身心疲惫到想都不愿想。一切都随风而逝,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她愿意把自己交给沉默无情的时间。也许上帝会动容。也许,就这样。 “你休息吧,明天不拍,后天拍你最后一场戏。”张导起身欲要离开。 ------------ 第十三章 尾声(大结局) 后天,是她的最后一场戏,她要站在台上唱歌。初见画完妆换好衣服,去找导演讨论剧本。 “张导,我觉得——”初见专注的翻着剧本,很看重这最后几个镜头。 张导拍拍她的肩,打断说:“初见,等等。还有人没到呢!” 初见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再次回头看剧本,“剧本里没有啊,不是我在台上唱歌吗?” 张导诡异的一笑:“那好,你先上去准备,走走位置!” 初见拍戏出来名的认真,乖乖上台去调整状态,走位置。 过了一会儿,张导大声喊她:“Amy,跟音乐来一遍!” 初见清了清嗓子,投入的跟着伴奏唱起那首在心中唱过千百次的词。 同是过路 同做过梦 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 梦中不觉 醒后要归去/三餐一宿 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但凡未得到 但凡是过去 总是最登对/台下你望 台上我做 你想做的戏/前世故人 忘忧的你 可曾记得起/欢喜伤悲 老病生死 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 。。。 她唱到动情处,把目光转向远方,突然瞥见人群中有一个熟悉到心疼的身影。 王凡看见她发现自己之后,摘掉了戴着的墨镜,对着她微微浅笑。 初见顿时石化,傻了似的站着,转瞬泪流满面。 王凡慢慢走近她,走上台,走到她身旁,眼神一路盯着她,从未转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十年前她的辞职信,上面因为打错了字而写着,离开“凡哥”。他把它塞进初见手中,说:“初见你的辞职无效,无论离多远你都没有离开过,我知道。。。” 握住她的手,唱着—— 俗尘渺渺 天意茫茫 将你共我分开/ 断肠字点点 风雨声连连 似是故人来/何日再追 何地再醉 说今夜真美/无份有缘 回忆不断 生命却苦短/一种相思 两段苦恋 半生说没完/在年月深渊 望明月远远 想象你忧郁/俗尘渺渺 天意茫茫 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 风雨声连连 似是故人来 。。。 。。。 “初见,我从没忘记过你!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