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回忆往事 有些人注定从他一出生就是不幸的,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 或许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吧。那么悲伤,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雪女是注定无法得到幸福的,因为没有谁会让一个带给人类灾难的人幸福。 对,从以前就是这样,没有幸福。我恨上天,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凭什么我不能有幸福。身为雪女,难道是我可以选择的吗! 我活了五百二十三年零六个月,在这茫茫的塔雅山圣女峰顶,陪伴我的只有那些白色山茶和满地积雪。我受不了了,我快要疯了,寂寞太久会使人失去理智,何况,我只是一个妖精。 这五百多年来,上圣女峰的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打猎的猎人,他们都死了,我把他们藏在我的山洞里,用冰封住了他们,到现在他们还是原来的模样。山下村庄的人见猎人一个个有去无回,便再也不敢上山了。我并没有杀死他们的,人类有时真的太脆弱了。 我以为我这一世就将这么过去,但是他出现了—— 他也是个猎人。那天,他和另外五六个人一起追一只麋鹿,他握着弓,瞄准,嗖———射在麋鹿的后腿上,接着,又一箭射在它脖颈处,它吃痛倒下了,猎人们将它团团围住,捆绑好准备下山。 就在那一瞬,我看到他笑了。那么灿烂,那么温暖,仿佛要融化这里千年的冰雪。他有一头茶色飘逸的长发,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如远山般的眉,深邃的眼眸,挺拔健硕的身躯。好俊逸的一个人。心不自觉得怦然一动。 眼光全然被他吸引,我听见他们喊他“雷”。 他们要下山了,不,我不要他走,我想多看他两眼。这种近乎卑微的乞求竟使我失去了理智,我挥动衣袖,默念咒语,顷刻,暴雪席卷而来,他们被暴雪冲散了。他艰难地迈步,早已失去了方向。我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我希望他快点发现我。可我又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装出柔弱的样子,在暴风雪中摇摇欲坠,就在我准备晕倒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我贴近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我从没感受过如此温暖的感觉,不禁贪婪的多“昏迷”了一会儿。 他的同伴有一个已经跌下悬崖死了,其他人都来找他。我告诉他们有一个山洞可以躲避。于是,我带他们去了我的一个山洞,几个人围在一起点了一堆火。 他看起来似乎很担心我,看我穿得如此单薄。握着我永远都捂不暖的手。 能不冰冷吗,我可是雪女。 但他并不知道,我也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他尽量拥着我靠近火堆,担忧而疑惑地看着我。 “你不像是附近村落的人,我以前没见过你。怎么孤身一人来这圣女峰顶?这里很危险,听说有雪女出没奥!” “雪女?”他知道! “雪女据说是可以操纵风雪的妖精,遇上她就麻烦了,恐怕我们都得葬身雪海了。”他半开玩笑地说着。 “如果雪女长得很美又很善良,你会喜欢她吗?”我期待着他的答案。 “嗯——也许吧,谁不喜欢美女呢?呵呵——”别人也跟着他笑起来。 “姑娘你真是的,如果雪女善良的话就不叫妖精了。”其中一个人说到,又是一片附和的笑声。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事实上,我也不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只不过对世上的事物都漠然罢了。 “不过,我还是很想见一见雪女呢?” “为什么?”我立刻问道。 “只是好奇而已。对了,你家在哪?嗯—我怎么称呼你?等会雪停了我们送你回家吧。”他微笑着对我说。 “你就叫我若雪吧,我是来找我哥哥的,没找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天知道我根本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离开我就毫无法力,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这山顶上风雪那么大,万一雪崩怎么办。你哥哥怎么会一个人上山呢?” “他也是来打猎的。家里比较穷,父母都不在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他靠打猎和砍柴养活我。”说完,低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那我和你一起找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山这么大,找个人也不容易。”他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他在关心我吗?心里一阵悸动。 “怎么穿得那么单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相比之下,我的脸色就更显的苍白了。 “我天生体质较寒,可能是一种病吧。寒冷的气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我面不改色的说着。 他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我说的话。 外面暴风雪停了, 他带着我们出了山洞,一路搜寻我那并不存在的哥哥。眼看着他们的粮食快吃完了。雷无奈的对我说:“很抱歉,我们必须回去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 一路上,雷对我百般照顾,心里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想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呵,我太天真了,我凭什么和他在一起,凭什么………. “雷,嫂子快要生了吧?”随行的一个人问。 “是啊。”他的脸上流露出温柔而幸福的微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那么刺眼,硬生生刺痛了我的心。 他娶妻了,是啊,早该想到了,像他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儿,该是多受女子的青睐。 我本就不该妄想什么的,只是心中那隐隐的抽痛是怎么了。 我一路跟着他们,由于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雪,下山的路便更难走了。 我们来到了“诡坡”,那个传说中雪女把人埋葬了的地方。那些遇难者确实大都死在了这,但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事情发生后,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冰封起来。在寂寞的时候跟他们说说话。 雷把身上的包袱系紧了些,转过身,向我伸出了手。我看着那只带着厚茧,骨节分明的手,心里又有了许多情绪,真希望能一直牵着,一辈子不放开。 雷看我犹豫了,以为我放心不下我“哥哥”,于是安慰我,“你哥哥会没事的,等我下山带了足够的干粮,我帮你去找。你在家安心等着吧。”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握紧了我的手,似乎是想让我安下心来。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我的心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正当我们准备下坡时,脚下的雪地竟然移动了。是雪崩,很多猎人都是这么被雪活埋。 雷抓住我的手,带着我斜向上跑去。一面又回头对其他人说“快向上跑,否则会被活埋的。” 我十分佩服他面对危险时的沉着、冷静与睿智,很多人就是因为顺着坡向下逃而丧命的。 这次的雪崩来势汹涌,在我意料之外。但我并不担心,雪对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他— 他的眉紧紧地蹙着,手一刻也没有放松。我突然觉得,这一刻,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不用害怕,因为有他的庇护,我便是最安全的。 雪还是大块大块地滑下来,我虽然被他拽着,还是感觉很吃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们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背着猎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片的雪地中。 “该死,”雷低咒了一声“我该提醒他把猎物丢掉的。”说完拽着我头也不回的拼命跑,一边对后面跟着的人说“快跟紧!”我回过头瞧了一眼,发现后面的人和我们差了一大截。连忙提醒雷。雷疑惑地转过头。就在这一刹那,坡上又滚下巨大的雪块,这次似乎占了小半个山坡那么大,雷下意识地带着我远离那块危险区,却无法阻止雪向下滚落的趋势。 “不-----!!!”雷绝望地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同伴们被雪覆盖,却无能为力。我看着他绝望的表情,心也难受的纠结着。正当我们沉浸在悲痛中时,巨大的雪块再次袭来,雷反应过来,抓住我就往前冲。原本体力就已经透支的雷,又受了一次巨大的打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何况还带着我。 我毅然甩开他的手,“你自己先走吧,我只会拖累你。”雷愤怒的对我吼“不要闹了,快抓住我。”我坚定的摇了摇头。雷不由分说地跨前一步就要来抓我,这时,我们脚下的雪块也移动了,我们一时没站稳,都摔倒在雪中,雷马上向我这边爬来,就要接近我时,整个山坡的积雪忽然轰塌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雷就把我拽到他怀里,用身体护着我,我只看到雷的身体被雪块砸中,接着,更大的雪块把我们淹没了。这一过程很快,快到我来不及使用法力救我们。 雪下,雷的身体紧紧拥着我,我们又被雪压着,我全身都无法动弹。雷的身体正渐渐变冷,我慌了,可偏偏不能动。雪下很暗,我无法看清雷现在到底怎样了,只能感觉到他在我脖颈处微弱的呼吸,和渐渐流失的体温。 他不能就这么死去,我不会让他死的。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稍微推开了一点他的身体,但是还不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我施展法术。我呼唤着他,“雷,雷,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因为我几乎就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我咬了咬牙,手更加用力的推他,仿佛要用尽我一生的力气,终于被我推开了足够的距离,我左手强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再度落下来,右手飞快的施法,默念咒语,身上压着的沉重的雪被移开,我扶起雷的身体,转移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 我抬起手,凑到他的鼻子下,已没有了呼吸,我还是晚了一步。心顿时绞痛起来,脸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滑落,是泪吗?雪女也会有泪吗?我也会流泪吗?原来流泪的感觉是如此酸涩、难受。 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人了吗?不要,雷,我会让你再次醒来的。醒来之后,你--会陪着我吗?不,你当然不会。你有自己的家室,再过不久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你醒来后,你们会很幸福的继续生活。而我,也继续我孤寂的日子。我们终将成为陌路。 闭上眼,开始念咒。雷的身体慢慢漂浮到空中,我轻托着他向我的山洞飞去。 我刺破我的中指,凝出一滴心血,将他的身体冰封在极寒的冰中,保其百年不腐。每月,耗费我几年的修为供给他精气。这种行为需要持续二十年。二十年后,我的修为已不足百年。但这还不够,我必须为他去寻找五钥石,只有集齐五颗钥石的能量,他才能复活。 二十年,说长不长,对雪女来说只是眨眼的功夫。我仅剩不足百年的修为,只怕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我必须尽早下山,找到五颗钥石。 但我没想到的是竟会在山上遇到他,也是他把我推向了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 第二章 遭遇背叛 醒来的那刻,只觉得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都像移位般难受。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已经离开了塔雅山范围了,如今,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我吃力地睁开眼,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此刻正躺在一张精致的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紫檀木床上,两边挂着白色半透明的轻纱,被褥也是上好的蚕丝被。床底下整齐地摆放着一双鞋子,但显然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双了。我又看向我身上的衣服,已换成了一件月白色底水蓝色薄纱的柔软衣服,袖口还用金丝线勾画了卷烟纹。我皱了皱眉,不知是谁帮我换的衣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该想的是到底是谁把我关在这儿。 关?是的,的确是关。因为门上没有门闩,这是一间只能从外面闩门的屋子。不只是门,就连窗子也是从外面关的。呵,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苦笑着又回到了床上,开始细细地回想这一切,必须理出个头绪,不能老被蒙在鼓里,被人牵着鼻子走。 雷诺,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雷的孩子,不只是因为你的名字让我想到了他,更因为你和他长的有八分像。这二十年来,我几乎天天看见他,对他的容貌熟到不能再熟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把我送到这个牢笼。我本想等你说出你的身份后告诉你,你父亲还有活过来的机会,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寻找五钥石。可你什么也没有说,当然,我也没有告诉你我是雪女的事。但想必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否则,你不会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如此镇定,只说担心我一个女儿家一个人下山有危险,要护送我下山。你怎知我是下山而不是往山上去呢?这山上终年被雪覆盖,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怎会出现在那山上呢?你什么也没问,只是处处细心周到的照顾我。我原以为你什么也不知道,毕竟你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可是,现在呢,又算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推入这个牢笼? 而此刻,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等那个幕后的人出现。还有小貂,它在哪?会不会有事?我下山偶然进洞发现了它,它母亲临死前托我照顾它,我不能食言。况且,它是只很有灵性的雪貂。现在没有了法力,有只灵性的雪貂跟着,也好。 起身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着,这屋子空阔的很,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看得出是不久前才腾出来的,临时安置了这几样东西。这里恐怕不会待太久的。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一阵开锁的声音。门开了,进来两个婢女,送进来些吃食。我斜了一眼,到是些精致的珍馐,做的很是漂亮。两个婢女布置完,便下去了。想着是有些饿了,便省了些拘束,直接坐上位子吃起来。吃完,又有婢女来收拾走碗筷。半天,都在发呆、沉思中度过。直到晚饭也没见到其他人来,那位幕后之人也不曾露面,这令我很是费解。 这种日子持续了两天,第三天终于有了些改变。因为,他们准备离开了。我还是由婢女领着,出了那个近于密闭的屋子,还来不及细看屋外的景色,就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内。不一会儿,马车就颠簸起来,我借着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外头有不少侍卫,前面似乎还有一辆马车,明显要豪华、宽敞许多,如果我没猜错,里面的应该就是那位幕后之人了。只是为何迟迟不露面,他到底是何目的,又是什么身份。 行了段路,马车开始剧烈颠簸起来。应该是选了条不好走的道,官道一般都是很宽敞、平坦的,不会如此崎岖不平。他们为什么不走官道,要挑这条路走?据我的猜想,要么他们是赶时间,想挑近路回去,要么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至于这第二点就很值得深思了,前面马车中人的身份不是位高权重的官宦就是家财万贯的富商。不管是那一种,都不是好惹的。 马车颠得我极不舒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忙抚着胸口,试图平复下来。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索性就靠着车壁闭目休息,算是减缓了一些不适。 傍晚,到达了下一个暂居处时,我已经浑身酸痛,意识也不太清楚,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婢女搀扶着我到了一个房间,就出去了。我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揉着酸痛的腰背。想我这一下山就碰上这些事,不知何时才能拿齐五钥石救人。正想着,婢女又进来布上了晚饭,菜虽少却依然精致,让人很有食欲。吃完晚饭,婢女收拾的时候对我说了我被带来后的第一句话,这让我有些小小的惊讶,再不说话我都快认为她们是不是无法说话之人了。但她说的这句话却更令人惊讶,她说:“主人今天会来找你谈,你准备一下。” ------------ 第三章 幕后之人 震惊过后,我便冷静了下来,思索着该如何应对。那个幕后的人知道我的身份吗?不过,既然雷诺知道了,他应该也知道了,但我始终想不通他何故抓我。今天他来,应该会解开我的疑惑吧。 我整理好了衣服,梳理了一下头发,梳妆台上的朱钗簪子,首饰珠宝,我一样都没动,一来我习惯了简单的垂着头发,二来我也实在不会梳发髻,那些婢女也不可能会伺候我梳头,毕竟我不是她们的主子,只是一个被囚禁的人。 我一直坐在桌边等着,等到天色渐暗了,屋外终于有了响动,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我保持镇定。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绛紫袍子的男子进来了,而两边的婢女都跪在地上,我拿捏着他的身份地位,与我所处的境况,我微微低下头,福了福身。 “你们都下去吧。”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侍者、婢女们都福身退了下去。我也直起身子,得以看到眼前男子的长相。当我的目光移到男子脸上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一张如同天神般的脸,五官柔和又不失英气,剑眉斜飞入鬓,英挺的鼻子,削薄的唇瓣,半眯的凤眸中透出一丝锐利的光,此刻正带着玩味注视着我。完美而深刻的五官合适的搭配在一起,无疑是个俊美不凡的邪魅男子。我微微一笑,也没等他说话就自行坐在椅子上,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给了他。我保持沉默,等着他先开口。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我也不着急,慢慢品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你倒是很淡定,一点都不惊慌吗?” 我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过,我惊慌又有什么用呢。” “好,那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又微眯起眸子,掩藏起自己的情绪,使我看不透他到底是何想法。 我拿捏着,挑了些适合的话说,既不会得罪他,又不会让他对我多留个心眼,也让他明白我并不是好糊弄的主。“你的身份应该不一般,我得罪不起,而且,你能抓到我是因为雷诺,但我不知道你抓我是何目的。” “不错,你或许还不知道火钥国要捉拿妖女的事。”他斜眼看我反应,眼睛又微眯起,仿佛我是无法逃脱的猎物般盯着我。 我抿嘴一笑,“原来如此,那你是为了赏金还是官爵?我想,这两样你应该都不缺吧。” “我确实不缺这两样,我只想要你的命。”他平静地说。 我心里暗惊,面上却仍波澜不惊,“你是国主?”虽说是个问句,但用了十分确定的语气。 “你很聪明,或许,我可以让你留着性命,为我做事。” “我不觉得我有这种价值。”我语气淡淡。 “你可以考虑几天,我给你时间,哦,那只雪貂------” “它在你那吗?它怎么样了,你---能还给我吗?”我很激动,但一想,我没有立场和他谈条件,语气又弱了下来。 他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或许—可以,这要看你的选择了。”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呆呆地看着门合上,呆呆地坐到床上,他到底想怎样。想起小貂还在他手上,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他的条件呢,他摆明了是在用小貂要挟我。小貂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警惕性极强,现在的攻击性还很小,但成年后会增强。平时连雷诺都不太接近,虽说是我们一起在洞内发现的,可它就爱粘我,只吃我喂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我能通晓兽类的语言,能知晓它想要什么,所以小家伙也乐于亲近我。 想起小貂,笑容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怀念那些天它窝在我怀里睡觉的样子。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我的呼吸落在它洁白柔软的绒毛上,轻轻的颤动着。它总会伸出小软舌,一下下地舔我的脸,我总会痒得咯咯笑。记忆中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躺着床上,静静地思考着今天他说的话。这幕后之人如今已现身,竟是火钥国国主,这是我原先没想到的。只是不知他要我帮他达成什么目的。 横竖也逃不过了,不如就答应他的条件,换小貂来身边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照说,他抓我是为了取我性命,为何现在又不杀我反而让我帮他做事。而他原来又为何要杀我,我与他素不相识,与他祖上也并未结怨。 这事确实蹊跷得很,我现在也实在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就顺其自然吧。 一连几天,他都不曾来过了,果然如他所说,让我好好考虑。我相信再长时间的考虑,我还是会选择换回小貂的。 这两天似乎又要启程了,知道他是国主后,这一切的事情就变得明朗化了。我们是回国都,这毋庸置疑,专挑小路走,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刺客暗杀之类的,而他身边这些看似普通的家丁护卫,肯定也是专门保护国主的死士暗卫,几次暂住的别院自然也是国主的私人房产。 在接近入夜时分,马车又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几天的颠簸下来,我已经渐渐适应了,不再反胃难受。下了马车,由婢女带着,去了一处看起来荒废很久的院子,随便收拾一下就走了。 对于婢女的这种态度,我早已见怪不怪了,毕竟我并不是有身份的人,反而更像囚奴。 ------------ 第四章 新的身份 晚饭过后,婢女又通传我他要来,让我准备一下。我不禁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他妃子,难道还要我准备侍寝吗。实在没什么好准备的,干脆就坐着等他来谈判。 没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一片脚步声,房门推开。我站起来,犹豫着是否该学着婢女的样子跪在地上迎接他的到来。转念一想,我既不是他的国民,也并非他的奴仆,实在没有必要跪他。于是立马直起半弯下去的双膝,福了福身子。 他也不恼,坐下后转手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着。 “我答应你的条件,把小貂还给我吧。” 他斜我一眼,慢悠悠地开口,“呵,这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还是你觉得惹恼我会有好结果。” 我握紧拳头,硬生生的说,“求您,把小貂还我,我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这还差不多。”他似乎很得意,唇角微微弯起,柔和的俊颜散发着蛊惑众生的美。 “雾,”他头也不抬地说,“把那只貂带来吧。” 只听倐倐几声,一道黑影从房间飘走,没多久,一个黑衣男子就拎着一只小笼子进来了。 “小貂!”我赶忙奔过去,打开笼子,将它放出来。小貂也很兴奋,直扑进我怀里,舔我的脖子。我开心地笑了,这几天的愁云也散去了不少。 他轻咳了声,打断了我们的欢聚。“开始谈谈吧。” 我抓下在我身上到处乱钻的小貂,抱在怀里不让它乱动。立刻转为严肃的表情,和他对视着。 “这小畜生性子倒也烈,喂它的东西若不是让人硬塞它嘴里,它恐怕早已饿死了。” 他竟然没有直说谈判内容?呵,原来是借小貂隐射我,想让我不要忤逆他,否则……就会强硬逼迫了吧。我还不至于这么蠢,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慢慢抚摸着小貂,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昏昏欲睡。 “我需要你假扮我妹妹,去水钥国作客。” “作客?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需要做什么?” “不错,你实际上是去当人质的。最近五国都蠢蠢欲动,战事濒临爆发,我国与水钥国更是剑拔弩张。不过,表面的平和还是要维持的。你以公主的身份去水钥国,一来,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二来,我需要你去当卧底,取得一些我需要的情报,具体我会让雾通知你。” “你为什么选我去?”我很疑惑。 “难道你不愿意?那,你是选择死了?”他微笑着说着无情的话,那笑容仿若死神。 我摸着怀里已然睡去的小貂,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自然不会选择死亡。” “好!果然是聪明人。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协议,那我们就是合作双方了,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雾!”原本隐在黑暗中的人出现在他旁边。 黑衣男子低垂着头,恭敬地静立在一旁,“她的安全以后就由你负责,还有,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国主!属下一直是……” “不用再说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再更改了,你只需按照我的要求办事。”他不悦地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是……”黑衣男子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转向我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望着他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如漆黑的夜空般的眸子,友好的朝他一笑,他愣了一下,而后又隐入黑暗中。 “这件事刻不容缓,等到了国都后你马上启程。”如此强硬的口气让人不敢反驳。这就是天生的王者吧。 “对了,我倒是忘了问你的名字。”他随口说,就像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微不足道么。 “妖若雪。”我也满不在乎地告诉他。 “妖这个姓,很少见。”他摸着下巴细细咀嚼了下,“记住,你以后就叫扉若雪。”又是命令式的强硬口吻。 我也不和他多争辩,一个姓而已。况且我的姓确实有些招摇了。 “我的名字,扉烙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火钥国的公主。当然,你别想靠着这个假身份得到什么好处,吃穿用度自然不会亏待你。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吧。”说完,起身,甩甩袖子走了。 他一走,我就抱着熟睡的小貂倒在了床上,小貂感觉到动静,咂吧了一下嘴,又往我怀里钻了钻。 我好笑地看着它,这小家伙,刚才在扉烙离那个冰冷的口气下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看来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扉烙离……扉若雪…… 以后,我就要以新的身份示人了。实事上,这个身份对我有很大的便利。第一,我可以以公主的身份打听到火钥石的下落;再者,我马上就要去水钥国了,这个身份即便是人质,也是有一定地位的。打探水钥石的情况也方便许多。如此一想,雷诺虽然背叛了我,但事情没那么糟,反而更顺利了些。 ------------ 第五章 初到国都 翌日,照常启程。 这次的马车不再如前几次那么赶,车子也行得比以前平稳了。我一手抱着小貂,一手撩开马车的帘子。外面是官道,两边草木苍翠,野花点点,偶尔路过小溪,听着潺潺的水声。这些,都是圣女峰看不到的景色。 到最后,队伍是越行越慢了,我正纳闷,队伍却突然停了。我掀开车帘,想一探究竟。 眼前宏伟的城门令我倒吸了一口气。在阳光的洗礼下,闪耀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恢弘。 此刻,沉重的青色铁门缓缓开启,迎接着他们尊贵的国主。城门之上,黑色的浮雕凸显出“陇南城”三个字。 这就是火钥国的国都了,皇城的气势果然不同,让人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队伍又继续前进,路两边整齐地站着两排手持武器的士兵。百姓都在高呼“国主万福!火钥昌盛!国主万福!火钥昌盛!……” 看来,扉烙离在百姓的心目中,地位还是很高的。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得民心? 队伍穿过了几条大街进入了皇宫大门,守卫的士兵见是国主的卫队,立马跪下迎接。 一路上,我被一道道拱门,一座座亭台楼阁晃花了眼,任婢女将我领到一处别致清雅的地方。 我抬头看了看题字小匾,“落雪殿”。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推开门,殿内的摆设也令我耳目一新。没有琳琅满目的珠宝古董,反而朴素雅致。白色的轻纱床幔,透明的水晶帘子,洁白的瓷瓶……一切都令人舒服。这就是公主殿了吗?可惜,住了我这个冒牌货。 据扉烙离的说法,我这几天应该就会启程去水钥国了。这个地方,终究不是我久留之地。我必须尽快想办法打探火钥石的消息。 在落雪殿里照顾我的是两个伶俐的婢女,一个叫如月,另一个叫如双,十六七岁的样子。如双长着圆圆的脸,很是讨喜,嘴巴也甜。如月则长得十分清秀,做事也很细心。 我琢磨着,能不能从她们口中套出点什么。如月在床边铺褥子,如双则添完了茶,侍候在一旁。 “如双,本公主想吃点银耳燕窝,你去准备一下。” “是,公主。”如双躬身退了下去。 “如月,”我轻敲着桌子装出一副很无聊的样子,“本公主无聊了,你过来和我讲讲话。” 如月行了个礼,恭敬地站到我身旁,“你坐吧,不要这么拘谨了。” “不,公主,这可使不得,奴婢受不起。”我也不再勉强,如月的性子不像如双那般大大咧咧,也聪明地懂得看人脸色办事。正好也不是那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不然,可会坏我的事。 “你来这宫里多久了?”我悠闲地品茶,如话家常。 “奴婢家境贫寒,家里兄弟姐妹又多,父母无法养活这么多人。我九岁就被送进宫里来了,现在十七了。”如月陷入了回忆。 “哦,八年了啊,想必是你聪明伶俐,才做得如此安稳长久。十七了,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公主!奴婢从未想过要嫁人。”她慌张地说,“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主子。”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你起来吧。” “谢公主,承蒙主子不弃,如月好福气,能伺候各位主子。” 我一听眯起了眼睛,“在我之前,你都伺候过哪几位主子。”这可能是线索。 “回公主,奴婢曾伺候过国主,后来被派去浣衣房管事,如今又被调回来伺候公主。”她答得毕恭毕敬。 “这样啊,那,本公主的事,你知道多少?”我很疑惑,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公主,竟然没有人起疑吗? “这……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刚进宫的时候,就听说公主身染重病,在宫外养病。现在好了,国主亲自把您给接回来了。公主的病好了,奴婢们都很高兴。” “嗯,是啊,好了。”重病?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真正的公主应该还在宫外,而这里的婢女都没见过。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本公主自小在宫外养病,对宫里的事都不甚清楚。你以前伺候过国主,应该见识过火钥国的至宝火钥石吧。” “公主说笑了,奴婢只是区区一个婢女,怎么有资格见这么珍贵的宝物呢。国主的宝库从来不允许别人进去。” 宝库啊……看来火钥石应该在那了,找个机会去打探一下吧。只是……怕进入那里要费好一番周折。 “你去看一下如双怎么还不来。”我把如月一并打发走了,想着怎么接近宝库,屋外却在这时传来问安的声音。 等脚步声走近了,我才站起身不慌不忙的到门边拉开门。 门外正站着国主扉烙离,一身黑底金丝绣夔龙纹的袍子,袖子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他抬起右手轻挥了下,一干婢女、侍卫就退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扉烙离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入宫前已经找过一个老嬷嬷教我各种礼节。虽没有外人在场,我仍然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我想他必然愿意看一看我所学的成果。 他眼中略带了一丝赞许,满意地轻嗯了声,扶我起来,“平身吧。” 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并没有抬头直视他,目光只触及到他优美修长的颈项,如此近的距离,更清楚地看到他白皙细致的皮肤,果真是皇室中人,和雷诺黝黑紧致的肌肤截然不同。 收回目光,站直身子,看到他绝美的面庞上挂着一丝笑,虽然只是客套性的笑,却也使人移不开眼。 我也朝他礼貌性的笑笑,“皇兄今日找臣妹可有何事?” “不错,懂得变通,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替我办事。”他踱步至窗前,背对着我,径自说“后天,你就要去水钥国了,我已经派人给你收拾安排好了。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我想了想,开口道“希望皇兄能允许我带上小貂。”我一到皇宫,他就派人把小貂带走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是自然,我可养不活那只倔脾气的貂。”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我知道小貂没事。“你进宫的时候带着貂,会让人起疑。我国公主身染重病,又怎么会收养貂这种动物呢。不过,我会在你走时,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起疑了。” 出乎意料的,他竟会给我解释那么多。 奇怪的是,他提到了公主的事,这事是如月告诉我的,他既然这么直白地在我面前说出来,定是早已知晓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而这期间相隔不到半刻,定是我身边有他的眼线。会是谁呢? 接下来,我向他询问了一些关于水钥国的事情。他也一并告诉我了。 原来,这水钥国国主竟是个傀儡,而真正掌控水钥国的是他们的祭司。水钥国是个信奉神灵的国家,所以祭司的地位极高,但出现祭司掌控全国的局面也只有这一任祭司----风渐习做到了。 “此行去水钥国,你要多留心风渐习,这个人不简单,是我交过手的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人。此人疑心甚重,且善于伪装。如果任务完成的出色,我可以允你的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食言。” 我的心里此刻并没有表面上来的平静,这对我来说或许就是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安全的得到火钥石的机会。所以此刻,我打定主意与他合作,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 ------------ 第六章 途中遇险 到宫里的第二天,听如双说有大臣上奏,不要让刚病愈的公主出使水钥国。这要是真公主,恐怕扉烙离也舍不得,而我这个无关痛痒的人物,就另当别论了。哪怕残喘着一口气,也会拿来好好利用吧。 今天天气很好,我也来了兴致想出去走走。 如月、如双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后,她们中一定有扉烙离的眼线吧。跟着就跟着,我也不会跑。 落雪殿外是一个金鱼池,里面游着无数金红色的小金鱼,成群地游来游去,阳光像碎落的金子般在湖面上散开。 东面是一片翠竹林,苍翠的颜色令人心情舒畅,风吹过,带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我闭目,轻嗅着清新的空气。 这儿的景色真美,比圣女峰上一望无际的白雪要好多了。 一路走着,正想跨过前面的拱门,如月如双马上一左一右拉住了我。我疑惑地望着她俩。如双慌忙解释,“这……公主,国主说了,不许您踏出落雪殿的范围。” “不许我出去?说吧,他还不许我做什么?”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这……”如双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月接了话,“国主还不许我们告诉你一些有的没的,还说老皇后若找您,要先去通告他。” “就这些了?”什么叫有的没的,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就这些了,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如双以为我生气了,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我无奈地扶起她,“你起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你并没有错。” “谢公主。”如双轻轻松了口气。 既然不能出去,就不出去好了,反正明天就要走了,无所谓。 去湖中心的亭子里赏了会景,吹了会风,就回屋里休息了。虽说明日出行不需要我准备什么,但马车上肯定无法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如月如双就过来伺候我梳洗。公主的待遇就是不同,以前只有送饭的婢女,哪会伺候地如此周详。 如双正帮我梳着繁杂的发髻,我一挥手说不用了,只让她们挑了些头发在后脑简单地用珍珠簪子别起,其余的头发仍旧整齐地披着。 “公主,您的头发可真漂亮,不仅黑亮,而且有一种很舒服的冰凉。这要是到了大夏天呐,可是消暑得很。”如双轻抚着我的头发,羡慕的说。 我微微笑了下,镜中人也对我笑了下,那张脸并没有多么惊艳绝世,只是清秀淡雅,让人看了觉得舒服罢了,并没有比如双如月美到哪去。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这把如瀑的青丝了吧。 一切收拾妥当了,就有人来接我出去。 为公主践行,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隆重,大殿里只有扉烙离一人,还穿着朝服,该是刚刚散朝会。看来这个公主也没有多受重视啊。 扉烙离从殿上向我走来,让我感觉就像无形的压力向我笼罩而来。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事实上,我并不习惯和他独处。 “皇兄。”不得已,只好向他行礼。 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我低垂的发丝,落在我肩膀上,微微用力,将我扶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将我领到宫门外一队车队前,让人把一个小笼子拿来,递给我。“你的貂,”我接过,“此去,我让雾在暗中保护,你有危险他一定会救你的。”说着,他又压低身子凑到我耳边吐着气,“还有,别忘了你的任务。” 外人看来,以为是兄妹关系亲密的表现,但这让我十分的不舒服。或许是我内心是惧怕这种颇有心机的人的。 我点了点头,转身坐进了那辆华丽的马车内,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 笼子里的小貂很不安分,小爪子使劲地乱挠。我会心一笑,差点忘了小貂还在笼子里。打开笼子,小家伙立刻蹿了出来,亲昵地蹭着我脖子。我把它扯下来抱着,它安分地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指。 我一想这两天它一定又没有好好吃东西,就在车子里搜罗些肉干来喂它。 这马车比我以往坐的都要豪华,车内东西也是一应俱全,舒适度是以前的所不能比的。 车外,是一百多人的侍卫队,队伍不是很长,但气势还是有的,一般的流匪盗寇应该不敢来惹我们。 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不,我该收回这句话。 怎么才走了半日安稳路,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虽然人数远没有一百人,但明显武力在他们之上。我不清楚这些人的底细,不过,定是冲着我来的,如今,我也只能继续在马车内等待救援。 小貂吱吱喳喳躁动不安,甚至伸出了锋利的爪子,准备和胆敢进马车的人较量较量。 帘子掀动,墨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小貂立马爪子招呼上去,那人早有所觉,一把拎起了小貂,阻止了它的进攻。随后,恭敬地叫了声“公主。” “别这么叫我,你明知道我不是。”是的,来人正是雾,扉烙离派来保护我的人……以及,传达任务的人。 事实上,黑衣人的突袭,我并不是一点都不怕。现在的我毫无自保的能力,但我选择相信扉烙离,相信他派来的人-----雾。因此,我之前才会如此镇定,见有人闯进来,才一点都不惊讶。 小貂见是他,也停止了攻击,不满地吱了一声,就又蹿到了我的怀里。看小貂这反应,好像跟他还很熟,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雾带着我冲出去,杀了两个黑衣人,躲过暗箭,骑了匹快马向不远处的城镇疾驰。 后面仍紧跟着两个黑衣人,雾动作利落地甩出几个暗器,黑衣人应声倒地。 雾狠狠地抽打马,马飞快地朝前面的城镇奔去。我们直接进了城,找了一间客栈。把我安置好后,又转身去处理烂摊子。 我安然自得地吃着小二端上来的食物,边喂小貂,小貂吃得不亦乐乎。 突然感觉到一道奇怪的视线,类似于捕猎者的视线。我在圣女峰见到的猎户数不胜数,所以对于这种视线特别敏感。 我偏过头,望向刚才视线的方向。 ------------ 第七章 莫四更归 我的座位正好离窗口近,是二楼的一个单独的隔间,从窗口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奇怪,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刚刚的视线,一定有问题。 街上的人还是继续他们的工作,叫卖的叫卖,逛街的逛街,似乎刚才只是我的错觉。会是我过于敏感了吗? 摇了摇头,继续喂小貂吃肉片。 不经意间听到隔壁包间传来些动静。小二的招呼声和几个男人的交谈声。接着,小二下去了,几个男人继续他们的话题。 我本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但现在闲来无事,听听解闷也无所谓。 一个听着挺年轻的声音响起:“那个四更归你们听说了吗?” “砰!”有人狠狠拍了下桌子,“那个毛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武林中多少人想除之而后快!”说话的是一个大汉的声音,粗犷嘹亮,隔间的墙壁根本挡不住,极其清晰地传了过来。 旁边又有几个人随声附和着。 “大哥,”一个略显尖细的男人声音响起,“你说的极是,听说城北张侍郎家又有新案情了。听说他儿子喝花酒回来,恰恰赶上四更,那四更归恰恰在他家作案。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快快说来。”那个大汉急忙催促。 “听说那张侍郎的儿子成天花天酒地,醉卧美人乡,那四更归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大户人家窃物,无非是拿些银两。不过,倘若在四更遇上他在窃物,那势必会失去一件最宝贵的东西。” “这我们都知道,快说那张侍郎的儿子丢了什么?”又有一人耐不住好奇问道。 “呵呵,你们不知道了吧,他啊,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了。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去找姑娘、抱美人啦!” 众人皆了悟地哦了一声。 接着又有人讲起了四更归以往的案件。 “听说啊,他还取走了郑镖头押送的镖。那只镖可是木钥国的至宝啊。” “至宝?可是那木钥石?”那个年轻的声音问。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那郑镖头丢了镖,惹怒了木钥国主,全家都抄斩了。唉~~” 底下一片叹息声。 四更归?有趣的名字,似乎也是个有趣的人。我对这些江湖八卦没多少兴趣,也不明白什么江湖道义,正邪之分,只是觉得这个四更归的窃物习惯很奇特。 吃完了东西,我抱着小貂到厢房中休息。 雾还是没有回来,他应该去处理那些事情了吧。 侍卫损失了很多,需要去填充队伍,还有马匹,马车和一些损坏的物什都需要处理更换。 他是扉烙离的心腹,地位应该不低。当初扉烙离让他保护我的时候,就看出了些端倪。或许他是专门负责火钥国国主的安全的那为何扉烙离要把他安排在我身边?如果只是保护我的安全,皇宫不缺这类高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只信任雾,而他要我完成的任务必是不能泄露给他人知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解释的通了。我知道作为国主,虽身处高位,但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不多。呵,这也是身为人类的可悲。 夜晚,风不大。我倚在窗前,看着空中那枚小小的月亮。是的,非常小,与我以往在山顶所看到的巨大的圆月有着天壤之别。 小貂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这个小家伙整天就是睡觉,要不就是舔我的手讨要肉干。 街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或者打更的。现在是二更天,雾怎么还没回来。既然如此,客栈今晚必是要留下了。由他去吧,我懒的多去想了。 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索性就先想想去水钥国后怎么接近那个风渐习。想着想着,也有了些困意,外面又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了啊…… 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出在寂静的夜色中,人的听觉就会变得极为敏感。任何微小的虫鸣都会被放大。 我闭着眼睛,依然清楚地感觉到有人闯进了房间。此时,我朦胧的睡意也全没了。 对方刻意压低了脚步声,甚至连呼吸声都隐去了,我还是听见了一些衣料摩擦的声音。 那人此刻停在了我的床前,我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和中午那群黑衣人一伙的。 如果是的话,他不会只身一人,也不必刻意不让我察觉。我决定静观其变,先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床前那人似乎只是打量着我,虽然闭着眼,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接着他又转身走开,开始在屋内小心地翻找。 我顿时了悟,看来是遇上贼了。只不过要让他失望了,这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原本想让他自己败兴而回的,可是,我忘了还有小貂。动物的敏感,让它觉察到外人的入侵,原本正在睡梦中的它一下子高蹿起来,全身毛都竖起,锋利的爪子伸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黑暗中的那人也觉察到了床这边的动静,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朝我们这边看来。 看来是无可避免了,我只得坐起身子,望向他的方向,“实在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但这里实在没东西可以偷的,阁下请回吧。”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这位小姐莫不是在说笑,白日里我可见你护卫出手阔绰,订了上等雅间不说,就是那些菜也够普通老百姓吃上半年的了。”话语中透出明显的不信。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听他说了这些,让我联想到了下午的那道奇怪的视线,原来是被窃贼给盯上了。 “这位小姐,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交出钱财,可保你无恙。”听口气他并不想伤我,但钱都在雾那儿,我也确实拿不出。 对方应该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声音很好听,不过话语里的危险气息显露无疑。小貂感觉到危险,立刻蹿到我面前。那男子轻哼了声,似乎并没有把小貂放在眼里。 小貂被激怒了,向他扑了过去。男子不慌不忙地闪躲着,动作十分灵活轻盈。 小貂连扑了多次未果,脾气变得暴躁起来。男子全然不理,正享受着逗它的乐趣。 正在一人一貂斗得不可开交之时,窗外又蹿进一个人影。在意识到屋内的情况时,连忙站到我身旁保护我。抽出腰间的剑,指着另一个人影。 那男子却又笑了声,“四更。你来的真不巧。”楼下应景地传来打更的声音。 雾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原本,我只是求财,现在嘛,自然是要取走你的一件最珍贵之物。”男子笑得很是不羁。 雾不说话,护在我身前,警惕地盯着他。 他了悟地哦了声,“她就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了吧。”没等说完,就极快地飘到我身边,一把掳走了我,朝窗外跳去。 ------------ 第八章 如此留念 小貂见我被人掳走,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雾也身形极快地跟了上来,男子双手紧紧地搂着我,带着我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我深知此人轻功极佳,恐怕雾一时难以追上,故寻思着自救的法子。 如今,这男子的身份也不难猜,可就是那声名在外的四更归。既然,他要取最宝贵之物,那我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好了。 “停下!”我平静的出声。 他疑惑地看着我,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你抓错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我是他的主人,他只是奉命保护我而已。你或许该去抓那只貂。” “什么?那只貂?这位小姐在说笑吧。”他显然不信,撇了撇嘴。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是给你个提醒罢了。”说着给后面的雾使眼色,让他不要跟着了。 雾看着我的眼神后很吃惊,也很疑惑。我不清楚他是否能看懂我的意思,只能一个劲地瞟向客栈的方向。 半晌后,雾突然转身不再紧跟,而向客栈方向折回去。 四更归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着离去的雾,陷入云里雾里。 “你看吧,我这个主人显然没有他的貂来的重要,说到底,我只是花钱让他充当打手,我的死活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四更归的脸色变了,立刻抱着我也跟着折返了回去。 我正暗自高兴,忽听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不会是你们的计谋吧。” 心下一惊,他抱着我停了下来,挠了挠头,“丫的,上当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他蒙的黑布下传出,继而转身准备跑路。 我一见前面客栈有黑影飞出,忙制止他。 “等一下,”他又停下来看看我,“那个人抱着貂往另一个地方去了。”我伸手指着那个黑影。 他一听就什么也不顾地抱着我追了出去,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第一次碰到敢这么耍老子的,等我追到了,要你好看!” 四更归的轻功果然十分厉害,再加上雾故意拖延,等他自己送上门,几个闪神的功夫,我们就在空无一人的郊野会合了。 此刻,小貂爬上雾的肩膀一直吱吱叫个不停,眼睛泛着微微的红光,恶狠狠地盯着四更归。 气氛剑拔弩张,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就开始了对决。我和小貂被晾在一旁观战。 男人就是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千百年来,一直是如此。所以,千百年来战事不断,分分合合,没有个终结。 雾的剑法变化不断,那把剑想来也不是凡品,竟在夜色中闪着冷冽的寒光。而四更归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管??????玉制的笛子?! 雾的剑法显然处于上风,四更归用玉笛抵挡的有些吃力。他微不可察转动了一下玉笛,就见两根寒芒从中射出。雾反应过来忙用剑挡住,叮叮两声,两根细如牛毛的针落地。 雾冷冷地说“你放暗器!” “哼!”四更归不屑地撇嘴,“暗器又怎样,那也是真功夫。” 我恍然大悟,那玉管子怕是他登堂入室的作案工具,中空的设计,便于放置些沾了毒药或*的细针,可以在瞬间放倒屋子里的人。 我正想着那玉管子的其它用途,那边又打得不可开交。 雾不愧是宫里训练出来的,耐力和内力都在四更归之上。这么久的打斗下来,他已显疲态,而雾依然面不改色。 四更归轻功了得,灵活地闪躲着雾的进攻,倒也不见受伤。渐渐地力不从心了,赶忙喝止住雾的又一轮进攻。“停!” 雾止住了攻势看着他。“我认输。”四更归一边收起玉管子,一边喘着气说。 雾也收回剑,走到我面前。搂住我的腰,提气就向客栈方向而去。 身后传来四更归的声音“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个黑衣的,老子下次再和你切磋!” 我在内心也回了一句,希望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会面。 回到客栈,雾和我汇报了目前事情的进展。马车和侍卫队已经安排好了,但是并没有查出那帮偷袭的黑衣人是谁指使的。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还要担惊受怕,直到抵达水钥国。不,水钥国也不见得安全,只不过是离开了龙潭入了虎穴罢了。 这次出使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扉烙离,我就知道,要得到你允诺的一个条件,怕要九死一生了吧。 夜里睡的并不安稳,昨晚上闹的太晚了。今天太阳一出来,我也跟着醒了,脑袋有点沉。 小貂也对这么早被挖出被窝很不高兴,一路上闷闷不乐的。 雾带我到了新的车队前,吩咐了领队几句,转身让我先上车。 我也正想上车补眠,头晕的厉害。只是当我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我就万分的后悔。或许,我该让雾事先检查一下马车的安全性。 马车内有一陌生男子,我一进去就被点住了穴道,连同小貂也被一把抓过去,捆起了四肢,堵上了嘴。手法十分娴熟,动作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此刻,他正好整以暇地靠在马车软垫上,含笑看着我们。我也抬头打量着他。 一头不是很长的清爽发丝随意地用一根蓝丝带束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着笑,挺直的鼻子,勾起的唇角,以及唇角边的梨窝,皮肤泛着健康的阳光色泽。一袭浅蓝色抿襟长褂,显出了他美好的身型。 这个人,感觉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 他见我打量他许久,最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神色有些失望,压低嗓门说“姑娘不记得在下了?昨晚??????” 我一惊,想要通知雾,无奈身子无法动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跳下软垫,蹲到我面前,与我打着商量,“我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要保证不许挣扎,不许叫人。答应了,我便放。” 我用力眨了下眼,他眨了眨桃花眼,笑嘻嘻地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也当真没喊也没挣扎,十分淡定地与他周旋。他埋伏在我车内,定是昨晚没捞到好处,心里不服。 想到这,我也不再担心,至少他不会伤害我。摸出腰间的玉佩递给他,这是我身上唯一一样值钱的玩意了。 他接过玉佩,显然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我。而后马上调笑地靠近我“莫非,姑娘对在下念念不忘,以至于再次见到在下,情难自抑,就送定情信物给在下?”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自恋视而不见,伸手去解小貂的绳子。 他挡住我的手,拎着玉佩,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这玉佩上的图腾,是火钥国皇室的。你是皇室中人?” 他对皇室似乎有些忌惮,我点了点头,“我是火钥国公主。”抬出这个身份,只是想压制住他。 他一听果然退离了我一些,把手中的玉佩一并塞还给我。“我可不想惹上皇室的人。不过,昨晚老子确实亏了,今日也必得讨回来。” 说完猝不及防地靠近我,在我脸上轻啄了下,痞笑着闪身跳到窗前,背对着阳光,笑的一脸灿烂,“再见了公主!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了,就当留个纪念吧。”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车。 我动手给小貂解了绳子,十分无奈地看了眼车窗。 ------------ 第九章 抵达渭京 马车依然前行着,没有人注意到马车内的异常。在粉饰的 太平下,究竟有没有隐藏着的危险。 坐在马车内一天都昏昏欲睡,最终还是没扛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竟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掀开帘子,看到外面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 我正暗自疑惑,雾掀开帘子进来了。 “公主,此行一路凶险,走官道恐怕会遭到埋伏。属下已另外安排了一对人马从官道走了。我们从小路去渭京,希望能骗过他们。”雾低着头完全公事化地向我汇报如今的状况。 我点了点头,又向他询问了下还有几日行程。 “这条小路不仅安全性高,且离水钥国国都渭京也很近,如果加紧赶路的话,不出七日就到了。”依然公事化口吻。 我抚着额头,实在不适应他如此公事公办,毫无感情的冷硬口气。想到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很长时间,每次与他对话都要听这种口气,就有些心烦。 无奈之下,我试着与他商量,“雾,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用对待国主的态度来对我。我们还要共事很长时间,我希望我们能成为伙伴,而不是主仆的关系。” “伙伴?”他似乎很迷茫。 “对,伙伴。就像我和小貂一样。”我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被我抱在怀里的小貂,脸上竟微不可察浮现出红晕。但黑色的布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使我看不真切,那一闪即逝的红晕,应该是我眼花了吧。 我继续劝导他,“你在无人的时候,就当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也可随意称呼。”我停顿了一下,发现雾仍盯着小貂。小家伙此时正迷迷糊糊地舔我的手。 “你就叫我若雪好了,那我还是叫你雾。”雾一听我叫他名字,立刻抬起头,可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放肆,马上又低下了头。 “雾,你不必如此。朋友之间没有尊卑等级之分,你下次与我谈话可以与我同坐,平等地交流,你懂了吗?”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等了好一会,当我几乎放弃的时候,看到雾动了动嘴,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属下明白了。” 我一听他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白费了力气,只能再次跟他说明,“直接你我相称就行了,无人时叫我若雪,明白了吗?”不死心地再次提醒了他一次。 见他点了点头,我才满意地笑了笑。 自从有了小貂,我就感觉自己慢慢在改变,变得多了些人情味。很奇怪,或许和雷诺也有些关系,但是他不仅让我感受到了人情味,同样带给我伤害。 这就是人类吧,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各种各样的情绪,多种多样的心情。 第一次主动和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话。以前都是雷诺对我讲,我静静地听,偶尔嗯一声,或问一些问题。 在某些程度上,我觉得我和雾是有些相似的。我终年居住在山峰之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性格自然有些孤僻。 而雾,他的世界是怎样我不清楚。但我感觉到他也是一样。同样孤独的人,总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孤独。 我曾经有雷诺相伴,如今还有小貂,慢慢的开始接受这个世界。而雾,我希望他也能走进别人的世界,不要躲在自己的角落里,舔着自己的伤口。不要只想着自己的使命、责任,这会让自己活得很辛苦。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赶路,许是觉得到了水钥国便安全些。其实只是人的心理作用。人都比较怕那些隐与黑暗中的未知的危险,对于摆在明处的威胁反倒能应对自如。 由于马不停蹄地赶路,我们还有一日行程就可以到达渭京。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多日的疲累和紧绷的情绪终于可以暂且缓一缓了。 更令我高兴的是,近日雾对我的态度也有了些改变。我如愿地听到他叫我若雪,虽然听着他从嗓子里挤出的这两个字十分别扭,但总算是有些进展。 当我们一行到达水钥国时,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庆幸,也有忧虑,有安心,也有迷茫。 前来接待我们的是水钥国的曹丞相,而且一路上还受到了百姓的欢迎。 “看!那个马车里的就是火钥国公主。长得真像天仙一样。”一个戴着头巾的妇女对旁边一个瘦小的妇女说道。 “可不是嘛,听说公主出使咱们水钥国,就是两国交好的象征啊。我们的太平日子就要来了。”妇女笑呵呵地说。 百姓永远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他们不知道高居上位者的心思,只是听着上面宣布什么就是什么。 这披着两国友好外衣下的出使行为,实际上只是一次上位者之间的交易。战乱的年代哪有和平可言,只是人们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 曹丞相直接领我到了大殿。我实在看不透这个老头,和善慈祥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虚伪。越是看不透的人,城府就越是深。 而我已经从渭京城门口一直看着他笑到了皇宫的大殿里。他的嘴角已经有两道深刻的笑纹,即使不笑,看上去也像在笑。 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体已有些发福。明明该是辞官安享晚年的岁数了,却依然活跃在水钥国官场。可见他确实是一只善于经营为官之道的老狐狸。 到了大殿上,我按照标准的宫廷礼仪见礼。 “平身。”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 我起身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王位上的那个少年国主。 少年只有十岁左右,此刻坐在王位上仍有些不安分,自顾自地捣弄些小玩意。皇宫养出的人,果然是白白胖胖,远看就像是小肉球般滚来滚去。 如此形象,实在很难将他与一国国主联系起来。 如此看来,这水钥国祭司当权完全有可能了。只是这大殿上并未见到传说中的祭司风渐习。我这火钥国公主还不够格让他露面。 小国主自打开了尊口说了两个字之后就把我晾在一边,专心地玩起了自己的事。 只有丞相堆着笑招呼着我,“贵国派公主出使我水钥国,实乃吾国荣幸。公主舟车劳顿,吾国已经备下了酒宴,请。” “多谢贵国款待。”我也堆起了假笑,随他去所谓的晚宴。 相较于大殿上的冷清,这晚宴倒是挺热闹的。国主年纪太小,还没有妃子。所以出席晚宴的都是些大臣。 我由丞相领着到宴席入座,立刻引起在座大臣的注目。我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只能尽量不出错,走一步算一步了。 ------------ 第十章 接尘晚宴 我的座位也是安排的挺讲究,上位自然是小国主,次位有两位,一个位子是我坐的,那另一个,是不是祭司的呢? 想来我又料错了,另一个位子是丞相坐的。祭司再次缺席今日的晚宴。 我不禁纳闷,这祭司到底是何用意?虽然两国表面交好,背地里互相较劲,但总不至于撕破脸啊。 如今,谁都知道这小国主只是个摆设,真正撑场子,掌控大局的是祭司。他三番四次不出现,摆明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换言之,就是不把火钥国放在眼里。 我倒无所谓,这两国的事我根本不想管。只是,我还肩负着任务----接近风渐习,进而取得他的信任。现在看来,能不能见他还是个问题,更别说其它了。 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醇香的酒水,还有四周攀谈的大臣们,我忽然觉得很倒胃口。随便夹了一筷子鲜嫩的翡翠笋,意思一下就想找个借口退席,不想又另生枝节。 这边我刚把笋放进碗里,另一边就伸来一双筷子,给我夹了一块松露鸡。我偏头一看,是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不好推辞,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并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表示感谢。 那男子见我朝他笑,竟一愣。筷子就一直保持着夹着鸡,想要放我碗中的那个姿势。 我正想出声提醒他,不料对面传来不满的抱怨。 “大哥大哥!我要吃鸡,你给我夹。”说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举着碗朝这边伸了过来。 我立刻醒悟过来,这两位就是曹丞相家的两个公子。大公子曹晋,也就是我身旁献殷勤的这位。年纪轻轻就官拜五品侍郎,想来定是靠他父亲在朝野中的势力,一路高升。 而二公子曹智,也就是对面那个讨要鸡吃的傻小子,是丞相最头痛的儿子。也亏得曹丞相费心,为他这不成气候的儿子觅了个闲职。曹智因天生呆蠢,心智尚缺,如今二十五了,仍没有一个妻妾。 相较之下,我还是比较顺眼这个呆傻的二公子。没有心机,不会耍心眼,可以简单的活着。 可明显的,有人十分不喜欢他。曹大公子变了脸色,收回停留在我碗中的筷子,愤恨地瞪着对面的弟弟,“曹智,你给我闭嘴,曹府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曹智看到他脸色变得可怕了,立刻畏畏缩缩的收回碗,嘟嘟哝哝地说了句话,“大哥偏心,只给仙女姐姐,不给弟弟。” 曹晋听到他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专门坏事的傻子,曹丞相不悦的斥责,“晋儿,你知道智儿的毛病,怎么也和他一般计较。你们两个!是想气死老夫吗?!”转而又换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对我说“公主莫怪,小儿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我微微一笑,轻点了下头,表示不介意,暗自又开始思忖着脱身之法。 可毕竟还是欠缺经验,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故,只能退一步,借用了这个不高明,但却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我站起身,向小国主与丞相行了个礼,称自己连日赶路,精疲力竭,先行告退了。 小国主压根就不在乎,瞧都没瞧我一眼,倒是丞相与我寒暄了几句,就吩咐几个宫女送我去他们安排的住处。 两个带路的宫女显然不待见我这个公主,一路上也没给我好脸色,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前面领着。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把我带到地方就行了。跟着她们走了一段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正疑惑间,忽听身后有人的喊声“公主!公主!” 我停下脚步,等来人走近,才看清原来是曹晋。 曹晋走到我面前,风度翩翩地打开了折扇,自以为风流地朝我抛了个媚眼,我只觉得背上一阵恶寒。 “在下已久仰公主美名,想与公主一起探讨一下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不知公主可有雅兴?”说完,朝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识趣地退下了。 我无奈,还不认识那个什么临月宫,让我待会怎么找?现在,还要应付眼前这位难缠的主。 附近没有走过的宫女侍卫,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位了。 “曹公子的美意若雪心领了,只是,若雪还未找到临月宫。不知,曹公子可认得路?” 曹晋立刻一脸得意样,“公主不介意的话,就由在下为公主带路吧。” “那就麻烦曹公子了。”这情形,已容不得我选择。 曹晋一直挨着我走着,冷不防地喊了一句,“公主小心!!”硬拽着我拉进他怀里。 我挣扎,实在不知道他让我小心什么。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确实应该小心他这个心怀不轨之人。 他搂的很紧,不让我挣扎,在我脖子里喷着鼻息,暧昧地说“公主,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在这水钥国根本不受待见。火钥国国主把你送来,你以为真是来和谈的?哼!他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他不会再管你了。你在水钥国没有一个靠山,不会有人真当你是个人物的。”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那也是若雪的命,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好吧,实际上我后悔的要死,早知道扉烙离没安好心。 “公主,只要你今后跟着我,曹府就是你的靠山。日后,你在宫中自然要好过些。今天这些在你面前阿谀奉承的大臣,哪个不是卖了我父亲的面子,做戏给你看。公主、公主、你答应我吧。” 他说着说着,口气越发不稳,喘息着向我的脸靠近。 我心下一慌,想大声呼救,又想到我现在的处境,怕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来插手。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感觉到紧抱着我的双臂一松,眼前的人身子一瘫软,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我无措地看着地上的人。黑暗中,一道身影闪过,雾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 “公???若???若雪,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眼地上的曹晋,厌恶地转过身。 “雾,带我去临月宫吧。”雾一把抱起我,一个纵身就到了临月宫门口。 看着眼前的景象,呆愣了。这、这就是临月宫?我今后要住的地方?看来曹晋所言不虚,我的处境真的很不好。 这里怕是什么冷宫之类的地方,四周的杂草比人还高,很久都没人清理了,宫殿四周极冷清,没有什么相邻的院落。 看这情形,是想把我软禁啊。我冷笑一声,果然还是人质的待遇。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傍上曹家这个靠山,只为了能过的好些。好于不好,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雾似乎有些气闷,觉得委屈了我。“若雪??????”轻轻唤了一声,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我露出无所谓的一笑,“没关系,这地方??????很好,清净。对了,小貂呢?”猛然想起托他照顾的小貂。 “我已经送到你房间了。” 我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去休息吧。”就骛自进了屋,合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雾依旧站在门口望着我,月光惨淡地照在他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知道他很少休息,大多数时间都是隐身在黑暗中,密切地保护我的安全。不然,今晚也不会出现地那么及时。 心里是有些感动的,却也明白雾只是在尽他的职责罢了。 ------------ 第十一章 玉容公子 无奈地接受如今的处境,一切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临月宫地处偏僻,虽然派了一个婢女来照料,但这个婢女比我这个公主还会摆谱,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我身边伺候着,而是借着各种名头离开。 想必也是知道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最主要的是她很害怕小貂,小貂也不喜欢她,见了她总是龇牙咧嘴地吓唬她。 所以现在,我便两袖清风地出去逛花园。不,是找小貂。说实话,这水钥国的皇宫我可不敢乱闯,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个“熟人”,比如曹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就是怕闯了什么禁地,或是扰了哪个公主皇子什么的。 眼下,我是孤军奋战,出了事,没人可以帮我。 小貂好动,总想出去遛,着实让人不省心。千万别给我惹什么麻烦,我现在都无力自救了。 不是没想过找雾帮忙,只是现在是白天,他的身份不便暴露。再加上这个时间可能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我更不能去打扰他了。 我在草堆、花丛里仔细地找着,一边还轻唤着。却连它的影子都没瞧见。 照说这小家伙认生的很,应该不会出去这么久还不会来,莫非已经出事了? 一想到这我就按捺不住了,直想快点找到小貂,真要有事还要想法子保它。 一路寻来,也没什么收获。我尽量往一些偏僻的地方去找,避开一些走动的侍卫、婢女,这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干着与四更归一样的勾当。只不过一个在黑夜,一个在白天的差别。 走着走着,竟到了一处茂密的湘妃竹林。一条狭小的鹅卵石道通向不知名的深处,引诱着人的好奇心,去探索,去深入。 我停在了入口处,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这里虽没有婢女走动,也没见侍卫巡视,应该是哪个不受宠主子的住处。 但自从瞥见草丛里的那处排泄物后,我就坚定了前行的打算。是的,那处熟悉的排泄物应该就是小貂留下的了。 不知有没有被这里的主人发现,如果遇上难缠的主,那小貂还保得住吗? 我能够脱身吗? 下次要看紧它,不能再让它乱跑了。心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没有人最好,有人的话,要提前想个借口应对。 这处地方很是清幽,穿过茂密的竹林后就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翠绿的湖,婆娑的柳,素雅的亭,让人顿感舒心。清风微拂柳枝飞舞,如同注入了生命般,要舞出属于自己的绚烂多姿。 层层叠叠的柳枝间,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一片竹,一面湖,一排柳,一凉亭,一个风姿绰约的人影。好一派恬静悠然的画面,让人不忍破坏这份和谐的宁静。 等等、人、人影?!那人是谁?不会就是这里的主人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尽快找到小貂,趁他没发现前离开这里吧。 却不想,我这一袭白衣在这个纯然绿色的世界里是多么地显眼。 我刚想转身偷偷离开,就听到他开口问道“是谁?!” 我一惊,声音虽然如空谷清泉般动听,却掩不住其中的寒意。这次是躲不过了,心怀忐忑地转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是来找……”我的话戛然而止,吃惊地发现小貂此刻正窝在他怀里,睡在香甜。 怎么回事?小貂竟会躺在他怀里?!这种情况简直让我匪夷所思。 他见我直盯着他怀里的小貂,露出了然的一笑。 “这貂是你的吧。”他说的肯定句而非问句。 我点点头,他示意我过去。我就漫步走了过去。走进了才感受到这个人令人屏息的绝俗容姿。红润的菱唇微抿着,细腻透明的肌肤看不见一丝瑕疵,就像白玉般,不,就连白玉也不若眼前人精致。 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妖异的银眸,仿佛能将人深深地吸进去。竟是银色的眼瞳,不像是普通的人类,比我还像是妖。但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一丝异样,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的长发比之我的也不遑多让,我是冷冽清透,他的更显温润,还泛着柔和的淡紫色光芒。 柳絮从空中倏倏落下,这些调皮的精灵仿佛也贪恋他的绝世容颜,轻吻他的发丝,似梦非梦。这美丽而圣洁的陶醉与洗礼,让人如此的刻骨铭心。心里默默地赞叹,对方也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继而伸出如玉的手,抚着怀里的小貂。 我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忙行了个礼。不管此人是什么身份,总归是这儿的主人。 “我是来找貂的,多谢公子帮我找到。小貂!”我朝着小貂轻唤。 小貂迷迷糊糊醒来,一见是我,立刻撒欢地向我蹿了过来。我伸出手臂接住了它,边低声训斥它“让你不要乱跑,不要惹事,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小貂见我真生气了,眨着委屈的小眼睛瞅着我。 而此刻被忽略在一旁的谪仙般的人儿,正轻轻地抚摸着被小貂抓伤的手臂。 我一看心下一惊,一条不长的抓痕留在了他如玉的皮肤上,渗出了血。我慌忙四下找东西止血。 我忘了这是在外面,索性扯下一块裙摆,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替他包扎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包着,我怀着十万分的歉意说“实在对不起,小貂它、它不是有意的。” 不料他竟没有生气,抬起手,看了看我包扎的地方,微笑着说“没关系,谢谢你给我包扎。” 我被他的笑容怔住,一时忘了反应。 “这位公子,冒昧问下,如何称呼?”对他真的很好奇,比如他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住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小貂又为何与他这么亲密……他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吸引着人去揭开。 见到他的一刹那,我的心情极其复杂,有惊艳,有慌乱,有紧张,有……很多错综复杂的感觉糅合在一起,让我也乱了阵脚。但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是如此地不同。 宛如清风般和煦的声音“我是玉容,他们都叫我玉容公子。” 玉容公子……我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公子,一般是称呼皇室官臣的男宠的,莫非,他竟也是这宫里的男宠么?这么温润如玉似谪仙般的人儿待在这宫里,就如同上好的璞玉落入了泥潭,让人不免惋惜。 他邀我一同去湖中的的凉亭坐坐。我们聊得很愉快,他知道我是火钥国公主后,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同我谈笑着。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好,一恍神,竟在这儿待了一个下午。和他在一起,能让人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一切,只专注于他。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牵动着别人的心。 他看了看天色,“公主,不如今日就留下与我一同吃晚饭吧。” “不……我是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有些语无伦次。 “你一定是嫌我这儿冷清,饭菜不可口……”说话间透出一丝落寞,让人不忍拒绝。 所以我也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下来。 ------------ 第十二章 雾里看花 他的晚餐很简单,只有四个菜色,怪不得他会怕我嫌他的饭菜。不过,菜虽不多,却每样都做得十分美味。 我们在客厅吃饭,他的客厅不是很大,但布置的很雅致。一个紫檀木镂雕屏风,一个巨大的兰花白玉瓷瓶。还有几幅字画挂在墙上。古色古香的架子上放了几样陶器古玩。比我住的临月宫要强,临月宫里空空如也,与囚牢也差不离了,只是多了些空间,多了些自由罢了。 没有婢女侍奉左右,倒也让我自在了不少。想来他并不受宠,才送到这么偏远僻静是院落,与我同病相怜。 我尝了一口青笋扣肉,味道很清爽,淡淡的竹香,让人回味无穷。 他细心地拿了个小碗,夹了半碗清炖牛肉,给小貂递过去。小貂挨着他手蹭了蹭,满足地吃起来。 我到现在仍是弄不明白,小貂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与他这么熟络了。他之前与我讲得很含糊,也没有细问。 他又舀了勺虾仁蛋羹到我碗里,苦笑着说,“你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你,让你见笑了,公主。” “我们现在既是朋友,就不必拘泥这些。我的身份,在这里并不受人待见,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客人,你就叫我若雪好了。” “好,若雪。”他轻轻的笑望着我,如月辉般清澈。 吃完饭,我准备回去了。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和小貂。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小貂毛茸茸的脑袋,“若雪和小貂要经常来看我,不要忘了我啊。” 他的表情,他的口气,他的神态,都让我想起了在圣女峰上的孤单的日子。我点了点头,这个如谪仙般的人儿,任何人见了,怕是穷其一生都很难抹去他留在脑海中的容颜。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才想起一个被我遗忘了的重大问题----我忘了问路了。今天一天都是毫无章法地胡乱寻来的,根本没有记路线。 正想放小貂下来,让它带路。雾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雾,你来得正好。我找不到路了,带我回去吧。”见到他使我不由松了口气。 雾却沉默着,只是无言地在前面走着。 我见他闷闷不乐的,不知有什么困扰他的。就想找点话与他聊聊,“雾,告诉你,今天我见到一个像谪仙般的温润男子,他叫玉容……” 他突然停了下来,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障碍。 “你……他……也是你的朋友吗?”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我听不大明白,更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酸楚。 “嗯,我们该算是朋友吧,是因为小貂结识的。人在世上,是不可能脱离别人而活的。雾,你以后也会有很多朋友的,不要固守在自己的天地里,这样会让自己很压抑。” 雾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似的,喃喃着“不是只有我一个伙伴么?也不是只有小貂,会有很多……我并不是特别的……”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雾,你怎么了?” 雾沉默了很久,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没什么,我们走吧。” 我很纳闷,今天雾的反应很奇怪。 就这样,,我们一路上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地走着,谁都没再开口。 直到我们到了临月宫门口,他停了下来,一身黑衣隐于黑暗之中,黑夜,总是他的保护色。 “到了。”之后,又是沉默,我们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这种局面并不是我所乐见的,所以决定和他好好谈谈,“雾,我们聊聊吧。”说完率先进了屋。 等他进了屋,我就去关门。又走到窗口,关窗的手不觉停了下来,外面的夜色很美,星星闪着璀璨的光芒。夜,是美丽的,夜,是神秘的,夜,也是危险的。 心血来潮,想爬上屋顶看星星。找来梯子,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我放松身体,让自己躺在屋顶之上。 不久,雾也跟了上来。看到他上来,我顿觉懊恼,忙活了半天,竟没想到让雾直接带我上来。白忙活了…… 我动了动,让出旁边的一块空位,示意他可以坐过来。雾犹豫了下,就坐了过来。 “雾,你看。”我伸出手,指着夜空,“星星,只出现在黑暗中,但是它们不会隐藏自己的光芒。星星,也并不孤独,它们有很多伙伴,雾,你能感受到吗?属于星星的,快乐。” 雾抬头看向天空中璀璨的精灵,默默体会着,“属于星星的……快乐……” “不、不一样。”他骤然开口,摇着头,“它们有同伴,但都不是唯一的,都不是特别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存在。少了一颗,也不会有人记得,不会有人伤心。”雾闭上眼 ,不让我看到他眼里的落寞。 或许雾没有明白我所说的,但我也同样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算了,就顺其自然吧。心情放松了,困意也袭来,意识逐渐模糊,感觉有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抱在怀里。很温暖,很舒服,很安心……很困啊…… 身体陷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我翻了个身,美美地睡着。四周一片寂静,我以为该是无人的,显然我错了。 “若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接着隐约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了下我的脸颊,温温的,湿湿的。 小貂么?……抵不住睡意,我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早晨醒来,精神特别好。习惯性地看向床铺,惊觉小貂竟不在!等等……小貂该是和我一起睡的啊?怎么会不在!莫非它比我醒得早又跑出去了? 猛然又想起昨晚的脸上被舔过的感觉,怎么说呢,很奇怪,感觉有点陌生。虽然小貂平时也常爱舔我,但……算了,应该是我过于敏感了。 吃过早饭,带上小貂,我又凭着记忆向玉容公子的院落寻去。 不得不承认,我对于认路方面,确实……绕了半天圈子,依然没找到路。只得放下小貂,让他带路。 小貂颇无奈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讨好地笑着,“小貂,平时待你也不薄,这会儿让你带个路,该是小事一桩吧。” 小貂干脆甩过头,不理我,傲慢地迈步向前走去。 ------------ 第十三章 神秘身份 一路上,我跟着小貂,眼见着前面不远处就是玉容的院落了,没等我高兴地走进去,背后就传来冷喝声“站住!” 我停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走近了,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女子转到我面前。是个很美的女子,皮肤嫩白,莹润如雪,唇若点朱,眉如远黛,梳着蝴蝶髻,额间坠着一颗圆润的水滴状珍珠。髻间插着碧玉攒凤钗,粉色宽袖上衣,下着嫩黄色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绣纱绸绑了个蝴蝶结,勾勒出纤纤细腰。 看这女子衣着首饰,皆不是凡品,身份也定不简单。又是一位不能得罪的主。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你不知道这里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进的吗!”女子高傲地说。 我放低姿态,“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刚来,不太了解贵国的规矩,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谅解。” “哼!”她冷哼一声,“本公主岂会与你一般见识。原来你就是火钥国来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我虽不满她语气里透出的明显轻蔑,但也深知,有些人得罪不得,比如眼前这位眼高于顶的公主,一看就知是娇宠出来的。想必就是那位季龄公主了,如果我还想在水钥国风平浪静地呆着,肯定是不能招惹这个主的,既然惹不起,至少我还躲得起。 我头一直低着,许是她见我态度还算恭敬,也并未为难我。只警告我这里是禁地,外人不可闯入,否则要杀头的。 我当下一惊,深思起玉容公子的身份来。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不受宠的男宠罢了,如今看来,他的身份远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想来也是,一个长相如此出众的人,即使沦为男宠,也必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等等,或许一直是我想错了,总感觉像他那般气质的人,不会是受制于他人的人。 直到那女子走远了,我才发现,小貂不见了。 望了望院子入口,犹豫了下,还是趁着四周没人进去了。反正我是得到这里主人的邀请的,不算是“随随便便进来的人”吧,应该吧…… 顺着鹅卵石小道走着,没见着小貂身影。竟没等我,心里有些气闷。 穿过湘妃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面透亮的湖,一座精致的亭,一个迎风而立,宛若仙人的人。 见我过来,他的脸上绽放出温柔而魅惑的笑。这种媚惑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气质。 我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湖岸柳荫下。无奈地看着他怀里的小貂,竟觉得小貂比黏我还黏他。莫非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幽幽的湘妃竹气息吗?不过,这种清新的味道确实令人很舒服。 “若雪。”他温柔地唤我的名字,向我伸出白净纤细的手。 他眼底的笑让我如沐春风般舒心,仿若受了蛊惑般,向他伸出手。他握住我的手,牵着我漫步在这处怡然之境。 他的手很温暖,但是指尖微凉,长长的衣袖将我们互相牵着的手给遮掩住了。 或许是此刻的氛围使然,竟让我的心境产生了一丝涟漪。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清楚的知道,从此,我与玉容之间,将会多了些羁绊,牵扯不断。 我想起了院门口遇到的那位自称公主的女子,就想问问他,“今儿我来这儿碰到了一位……呃……公主,她告诉我这儿是禁地,让我不要乱闯。” 玉容公子皱了下眉,“那……你以后,还会再来吗?” “不会……”突然很想逗逗他。 他惊讶地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哀伤和落寞。 “那怎么可能呢,呵呵……你被骗了,好笨。”我得逞了,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是朋友啊,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与你撇清关系呢。”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的笑容不发一语。我指着他怀里的小貂,“你看,它黏你比黏我还厉害,你是不是给了它什么好处,还是给他下了蛊。”我叉着腰,拿一只手指着他。 “呵呵……”唇边瞬间绽开一朵粲然的笑容,银眸也染上了一层光晕,熠熠生辉。这个笑容,几乎让天地为之失色。 我呆愣愣地注视着他的笑容,“你笑起来真好看。”是真的好看,我无法找到贴合的形容词,只能把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表达出来,那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 他温柔地抚摸着小貂白绒绒的毛,小貂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叹了声气,缓缓说,“正如你所见到的,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罢了,你大可不必避我如蛇蝎。自从上一任国主过世之后,我就被安排到这个地方,他们不许我出去,也不许外人进来。你和小貂,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认识的……嗯……朋友吧。我不想连你们也疏远我。” 虽然直觉他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呢。既然他不说,我也没有立场去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一旦说破了,后果或许会很严重,倒不如继续放在心底,继续过各自的生活。 玉容公子的身份对我来说是一个谜,我一向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其他人的事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不会去深究。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我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继续与他朦朦胧胧地相交。但现在不一样,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我要寻找水钥石的下落,我还要接近风渐习,帮火钥国打探内幕。所以,玉容的身份既然如此不一般,就有必要调查清楚。 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就是风渐习,只是没有证据,我也从没见过他,无从判断。何况,我不认为一个水钥国祭司,甚至凌驾于国主地位之上的人,还会被冷落在这个荒凉冷清的地方,没有成群婢女伺候,没有大批侍卫守护,就这么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生活。 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怀疑这样一个备受冷落的人。但我会,因为扉烙离曾告诉过我,风渐习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他的心思缜密,旁人难以揣摩他在想什么,而且善于伪装,疑心甚重。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有理由去怀疑他----玉容公子。 ------------ 第十四章 水钥祭司 我承认,除了第一次是不小心误闯进去的,接下来的几次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试探。 不过,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发现玉容公子就是风渐习的证据。如果他不是,那只能说我多疑了;但如果他是,那这个人或许比我想的还要不简单,竟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吃过午饭后,我又遛达去流华院。不是我又想去旁敲侧击,打探玉容身份。实在是小貂跑的太勤快了,我要找到它,就只能往那边跑。 玉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欢迎我的到来,不过今天,我恰好听到了他在抚琴。 直赞叹他的琴技高超,如今算是体会到人们常说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是一种怎样的境界了。 “若雪会抚琴吗?”我摇了摇头。 “那,会否下棋?”接着摇头。 “想必精通绘画吧?”呃……摇头。 “我……没学过这些。”大实话,雪女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其实,我会些法术,但只限于塔雅山的范围内。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这些。 “听闻公主自小体弱多病,寄养在灵药山一位隐世高人处,不久前才被国主带回。没学过这些也是正常,这只是些俗物罢了,学与不学,差别不大。” 公主?他不是一直叫我若雪的吗?何时这么生分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我自认演技虽不太好,但一直都没出过纰漏,没说过能令人起疑的话啊。 我掩饰性地瞥向一边,赫然发现亭边有一株红茶濒死。起身,走近那株红茶,怜惜地抚了下萎缩的叶片。“花期已过,再美的花都会枯萎、凋零。”转身,笑对着玉容说“我们种花吧,要不种柳也行,你这里风水极好,这些花花草草的很容易活的,等下一个花期,这里的风景一定比别处妖娆。”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进内屋取了很多种子来,又找来把锄头。我接过锄头,选了处空地,开始刨坑。 以前在圣女峰时,只能种白色山茶,每月种一株,几年的树龄过了,就不再开花了。白色山茶吸收了雪女的气息,会开得很妖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而这种花也喜欢雪女。 玉容瞧着我刨坑,就放下小貂,挽起了袖子,从我手中接过锄头,开始认真地刨地。我微微一笑,拿出花种,放进刨好的坑里。小貂在一边窜来窜去的,玩的不亦乐乎。 忙完了,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喝过一盏清茶后,就带着小貂离开了。 离开时,玉容似乎很高兴,“这下不用担心你忘了我,这里可有你的心血。” 我一笑置之。圣女峰上可是有我五百多年的心血,我不还是离开了。 回到临月宫时,竟意外看到了婢女釉儿。这个时候竟会看到她,我以为不到晚饭时刻,是不会见到这个丫头的。 “公主,你上哪儿去了?害奴婢好找。国主宣你觐见。”国主找我?会有什么事啊? 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下了沾了泥土草屑的衣服。急匆匆地随着带路的侍卫走了。 跟着侍卫到了议事殿,小国主端坐在上座。我向他行了一个礼,就毕恭毕敬地站着等他发话。 “火钥国公主,扉若雪。你知道本国主今天找你来所为何事吗?”童稚的声音却说着老成的话,令人觉得很可笑。 “若雪不知。”我低下头说着。 “哼!听说你哥哥不打算管你了,你可知道?”小国主用鄙夷的口气说着,仿佛我现在连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了。等等、不打算管我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扉烙离说话不算数,要把我牺牲掉吗?可是,我对他来说应该还有利用价值的。 “皇兄对我很是宠爱,我不知道国主那里听来的流言,若雪觉得根本不可信。”我不卑不亢地说,尽量让我说的话多些可信度,增加些说服力。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葬身于此。 “是吗?不可信吗?”突兀的一声低沉男子的声音传来。 我一惊,抬起头,没有注意到小国主旁边的屏风里坐着另一个人。 只见一名华衣男子慢慢从屏风后转出来,脸上带着一个金铜制的面具,面具上用银线勾画着诡异的图腾,青丝半束,还有一半服帖地垂在两肩。开口只说了一句话,但气势上明显压过了小国主。 这人……莫非就是……水钥国祭司风渐习? “见了本国祭司还不快献上你最虔诚的膜拜。”小国主厉声说。 我慌忙跪下,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最虔诚的膜拜,还要膜拜吗?这水钥国信奉神灵还真是够虔诚的。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祭司发话了,“你起来吧。”听到这句话我如蒙大赦,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你刚刚说火钥国国主对你不管不顾这种事不可信,是吗?”低沉的嗓音透过面具传出来。 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时,我很难说出违心的话,总觉得他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能促使人说出心里所有的秘密,毫无保留。 事实上,扉烙离要是不管我的死活也是极有可能的,或许他一开始把我送来这里就是打算牺牲掉的,我的作用只是掩人耳目,让他们放松警惕的。 此刻面对祭司迫人的压力,我只能硬着头皮说一次违心的话了。我不敢保证,要是承认我对于扉烙离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人的话,我还有没有命留下。 “你可知,你哥哥正在攻打水钥国与火钥国的边界,他可有考虑到你这个妹妹还在我们手中。”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 什么?!他竟然已经开始进攻了吗?为什么?不是还要我窃取情报吗? “我想正是因为哥哥考虑到我还在水钥国,所以只是去扰了边境,没有对水钥国领土直接进攻。哥哥的目的只是想提醒贵国,火钥国不是好惹的,所以请你们也不要轻视了我这个公主。” 目前我已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希望扉烙离扰了边境就不要再深入了,不然,我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 第十五章 无端刑罚 我抬起头保持镇定,风渐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仿佛洞悉一切般沉默着。 小国主在一边绞着手指,不安地瞥向风渐习,看到气氛不对,就恶狠狠地喝斥“我国祭司的话还要质疑吗?屈屈一个公主而已,别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说完就又看向一边,邀功似的等待风渐习一个赞 许的眼神。 我忽然觉得这个小小年纪,长的白白胖胖稚气未脱的小娃娃很可怜,明明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不得不学着察颜观色,仰人鼻息。 他似乎很怕风渐习,但又渴望得到他的关注,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卑微的心理? 而风渐习没有分出多余的时间给他,只专注地盯着我。这个人确实很难应付,最初见到他的一丝熟悉感现在也消失殆尽,他不会是玉容,玉容是那么一个温柔的人,他们没有相像的地方。 “罢了,扉烙离若还惦念你这个血亲的话,就应该适可而止了。” “血亲”这两个字,他故意咬得很重,只怕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不过,扉烙离做事也十分谨慎,他不会笨到留下什么线索让他查到,所以,他即便怀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这样我可以稍稍安心,继续与他周旋。“我相信兄长,他不会不顾及我的安危的。”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他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行礼,告退。直到走出议事殿,我才舒了一口气。 跟着前面带路的侍卫走着,发觉路越走越偏僻。我虽然不太认路,但对一路上的景物还是有印象的。 我停下脚步,前面的侍卫没好气的催促,“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侍卫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本公主记得来时不是走这条路的。” “哼!就要沦为阶下囚了,还自称什么公主,不过是火钥国送来的人质罢了。” 阶下囚?!怎么会!风渐习要把我关起来?我并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这个意思啊。 “是祭司下的令吗?” “伟大的祭司会有闲工夫管你?不过,你也算有些面子了,是国主亲自下的令。不要废话了,快跟我走吧。” 小国主下的令?为什么? 侍卫果然把我带到了一间地下的牢房,这里的看守很严密,应该是关押一些死刑犯的地方。 顺着石阶走下去,里面潮湿浑浊的空气扑面袭来。四周很暗,几个火把挂在墙上照明。 越往里走,死亡的气息就越是浓烈。偶尔听到些断断续续的痛吟,令人感到诡异得恐怖。 我瞥向一边的牢房,一只枯瘦的手抓着铁栏,一个浑身污浊不堪,头发杂乱,看不清面容的人微弱地说着“水……给我……水……” 侍卫走过,一脚把那只欲伸出来的手给踢进去,“咔嚓”一声骨节断裂的声响在这个空阔死寂的牢房里听得格外清晰。 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脚步都有些不稳,我并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特别是我现在毫无自保的能力。 侍卫打开了一间不大的牢房,铁门开启的声音惊起了几只黑暗中的老鼠,它们吱吱叫着四散开来。我在门口无措地站着,侍卫不耐烦地把我一把推了进去,关上门,落下锁,转身走了。 我走到牢房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前,打量了一下。床上铺了一层稻草,可能很久都没人进来过了,稻草都发霉变黑了,很多小虫子爬来爬去。 我拂开床上的稻草,用衣袖掸了掸,勉强可以坐人。现在雾应该还在流华院监视玉容,不过,该是没什么收获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恐怕现在没有人能来救我了。 苦于无计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若雪……若雪……”我四下张望,寻到了这个牢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只是位置太高了,我够不到。 幸好那张木板床比较轻,我搬起来也不费力。拖着床到小窗底下,站在床上,正好可以够到气窗。 雾在外面担忧地看着我,“若雪,你……水钥国真是欺人太甚!” “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天去监视玉容,怎么样了?” “他一直都在流华院侍弄花草,今天一天没有出去过。”我点了点头。 “不出我所料,今天果然见到了水钥祭司风渐习。还有,他们告诉我扉烙离正在攻打边境,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想干什么?”雾皱了下眉,低下头。 “国主有什么打算,属下真的不知。但是,国主并没有想要危及到你。我相信国主会有分寸的。” 是吗?他有分寸可有考虑到我会被关起来。算了,现在先想想怎么应付吧。 走道里传来脚步声,我和雾对视了一眼,他就消失在黑暗中。我跳下床,把床又推了回去。 侍卫走到我牢门前停下,将锁打开了。进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挟制着我,将我带出了牢房。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们要带我去哪?” “闭嘴!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们。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侍卫没好气地说。 一间黑屋子,一间满是刑具的黑屋子,一间充斥着血腥味的黑屋子,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间屋子有着怎样的罪恶。 顿住脚步,不再向前。却被两边的侍卫硬生生拽进去。 我被绑在了一根满是暗红色痕迹的木桩上,一条黑色的有些生锈的粗铁链缠在我的四肢上,我无法挣扎,挣扎也无用。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绑我!我做错什么了?!” 我不停地喊不停地问,但是没有人回答我。 侍卫们骛自做着自己的事,“兄弟,要不先走一遍流程吧。”一个侍卫说。 另一个侍卫看了看我,“我看她这身子定是承受不了的,国主没说要了她性命,先来点轻的吧。” “轻的?兄弟开玩笑吧,这死牢里还有什么刑罚是轻的吗?”侍卫们冷笑起来。 我不住地颤抖,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嗯……我看就先鞭刑吧。”侍卫挑起一根鞭子,抚摸着上面的倒刺,笑得令人脊背生寒。 鞭子呼啸而来,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倒刺把衣服钩破,我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一下又一下,鞭子在我手臂、大腿、胸口留下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我的下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丝丝血腥味顺着嘴角流进口中,冲斥了整个味蕾。 呵,第一次尝到自己血的滋味,原来如此苦涩。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想到了雷,恐怕我无法为你取到五钥石了,对不起…… ------------ 第十六章 季龄公主 我终是没承受住这种痛,晕了过去。意识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圣女峰,回到那片白色山茶包围着的小小山洞里…… 浑身突然被冰冷侵袭,我从恍惚中逐渐清醒过来,口中的血腥味还在弥漫,甚至延伸到了喉咙深处。 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力气像被抽空了,连抬起眼皮都显得那样吃力。 “兄弟,这女人醒了,刑罚还要继续吧?”侍卫的声音此刻听着是那么的刺耳。 “嗯……其实这娘们长得真不错,可惜现在身上都是伤,早知道就先让咱弟兄几个享受享受。嘿嘿嘿……”猥琐地声音,肮脏的话语。 “大哥,要不先让小弟我玩会再继续刑罚,你看……这样行不?” “好吧,你动作快点。” 我感觉到有人接近了,下意识地往后闪躲,却忘了自己被铁链锁住了,铁链撞击木桩的声音很响。那个企图接近的侍卫愣了一下,又猥笑着向我走来。 我的衣服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已经快挂不住了,还有不少伤口仍在流血。 那侍卫瞧了眼我身上的伤,那只想要扯开我衣服的手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又继续伸来,解开我的束腰,残破的衣服立刻滑落,半挂在我手臂处,身上仅剩兜衣裹身了。 侍卫紧盯着我,眼里散发着邪恶的欲望。我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或许脸上厌恶的表情太明显了,刺激到了他,他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的头被打偏在一边,血顺着嘴角流出,缓缓滴落在地上。 侍卫像发了疯般扯破了我的襦裙,解开自己的裤子,抓住我的手臂,靠近我的脖子,伸出舌头,顺着我颈项一路舔舐。 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向我的四肢百骸,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耳边忽然划过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就见我身前的侍卫瘫软着倒向地面。 “谁?!!”另外两个看好戏的侍卫此刻也紧张起来,抽出随身的配剑,四下寻找着。 雾,是你吗?直觉告诉我,是雾出的手,虽然他并未现身。知道他来了,我也定下心来,紧绷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下来。 脑袋很晕,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就这样让我沉睡下去吧…… 我听到了外面走道里又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而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侍卫听到声音后都显得惊慌起来。 谁来了?我撑开眼皮想要看个清楚,无奈一天没吃东西,力气已然耗尽。 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什么人,两个侍卫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之后,又来了几个侍卫把那两个人拖了出去,连同地上晕倒的那一个。 一股熟悉的湘妃竹气息进入我的嗅觉,身上的狼狈全被一件干净的外衣遮去了。淡淡的竹香令我安心地昏睡过去,玉容……是你吗? 醒来的那刻,感觉全身的疼痛减缓了些,伤口上都抹上了一层淡绿色的药膏,气味清香,微微的清凉缓解了伤口的火辣感。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但我认出了这里是流华院。是玉容救的我吗?为什么那些侍卫那么怕他,他不是一个身份低微的…… 等一下,事实上我并不清楚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与上一任国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在水钥国到底处于什么地位,他有什么权力……这些我竟然到今天仍然没有弄清楚。 屋外脚步声渐近,门推开,一袭绯衣的玉容手中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看我醒了,就放下药碗,扶着我靠在软枕上。小心地端起碗,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再递到我嘴边。 我张开嘴,喝了一口,皱起了眉,苦涩浓重的滋味一直停留在我口中。他又递过来一勺,我瞥过头,不想再喝。 “你身上的伤口很多,要是不喝药,伤口很难恢复。身体也很虚弱,需要补补,快喝吧,要是觉得苦,喝完我拿蜜饯给你。”玉容温柔地说。 怎么听着像哄小孩,“我不是小孩子了。”实事上用人类的寿命来算的话,我已经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妖女了。 “我知道你不是,快喝吧。”他笑得温柔。 我皱着眉喝完一碗药,他果真拿来一小罐蜜饯,指尖捏起一颗,送到我嘴里。 我乖乖张开嘴,口中的苦涩淡化了。看我舒展了眉头,他轻笑着也捏起一颗送到自己嘴里,“很甜。” 他唤来一个婢女,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裙给我换上。交代了她几句,就折回来告诉我,他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让我跟着婢女回去。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现在他似乎真的有事,那就等下次好了。 玉容走了,婢女领着我走到院子里停着的一顶轿子前,撩开帘子,扶我坐进去。 轿子抬起来,平稳地向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停下!”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轿子放了下来。我撩开帘子,看到轿子前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叠花裙的女子。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季龄公主,这会儿她来干什么? 我走下轿子,向她行了个礼。 “哼!”她冷哼一声,朝旁边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带走!” 两个婢女走到我旁边,用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触到我还没愈合的伤口,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主人让奴婢送若雪公主回去。您这是要带她去哪,让奴婢不好交代啊。”那个陪同我回去的婢女跪在地上慌张地说着。 “本公主做事还要向你汇报吗?你放心,我只是想和若雪妹妹聊聊,我会送她回去的。你可以退下了。”季龄公主瞧也不瞧地上跪着的婢女,径自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我被两个婢女抓着向一个不熟悉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现在她又想要干什么? 我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华美精致的院落。主屋前的牌匾上刻着“季林殿”,想必就是公主殿了吧。 季龄率先走了进去,两个婢女拽着我也跟了进去。进去后,就有人把大门关上了。 季龄坐在殿中央的一张主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过来吗?” “不知。” “我不是告诉过你,流华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你好大的胆子,敢不听本公主的话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火钥国的人质罢了。” ------------ 第十七章 小貂失踪 呵,又是这句话,这话我已经听过多少遍了,让我想想。曹晋说过,那些侍卫说过,婢女们私下也说过不少,现在这位公主又来重复这句话。 你们真的不必一遍遍的强调,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昨天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国主关过死牢,受过鞭刑,今天又被公主带到了公主殿,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要找我麻烦。我真的已经很低调了。 那么接下来会是谁?祭司风渐习?还是曹丞相?亦或是哪个王孙贵族。 “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他这么护着你?甚至要惩罚我弟弟。”季龄公主有些气急败坏。 他?是谁?难道是玉容吗?她与玉容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公主,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哼!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本公主现在看到你很来火,明明长得不怎样还妄想勾引我国大祭司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我什么时候勾引祭司了?真是莫名其妙,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谈何勾引。 “公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我与祭司大人……” “住嘴!!梅儿菊儿!我不想听到她说话,给我掌嘴!”季龄公主厌恶地瞥了我一眼,就转过头不再看我。 两个婢女领命走到我跟前,扬起手,狠狠地掴我的脸,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接二连三的巴掌落在我脸上,在空阔的大殿里响起清脆的回声。 嘴里又涌出了一口血,从我嘴角蜿蜒而下,我已经没有力气去与她争辩什么,只希望这种折磨快点结束。 “住手!”一道声音传来,低沉而暗哑,似乎还有隐隐的怒气,“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冒犯火钥国公主!” 这个声音……是风渐习?!他怎么会来这的?竟还会给我解围。 “风哥哥,你怎么来了?”季龄公主听到声音很激动,莲步款款,从大殿上走下来,一改面对我时的凶狠,温柔羞涩地走到他跟前。 风渐习看了她一眼,拂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季龄,你不要闹了,她毕竟还是火钥国公主,你这样做不是公然与火钥国作对吗?” “风哥哥,你干嘛这么偏袒她,难道就因为她是火钥国公主吗?连火钥国国主都不管她了,你还管她做什么……” “好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以后少找她麻烦,不然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风渐习冷冷地说。 “风哥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你现在都不疼季龄了吗?”季龄公主眼里盈满了眼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风渐习径直走到我面前,弯下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季龄,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下去了,小时候我可以忍着你,宠着你,但现在你应该懂事了。你最好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风渐习抱着我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对了,季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下次会帮你物色一下合适的人选。” 季龄公主一脸惊愕地看着风渐习,无法相信这话是他说的,眼里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看着我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殿门口,季龄公主的眼里露出狠绝的光。 我窝在风渐习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他依然戴着那个金铜面具,但眼神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人的内心深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的我一定很狼狈,脸上肿了,身上又都是伤。他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看火钥国,这些都已不是我所关心的了。 我所在意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湘妃竹气息,很熟悉的气息。他去过流华院吗?他和玉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把我送回了临月宫,釉儿见到他很惊讶,他走之前吩咐釉儿照顾好我,什么也没和我说就离开了。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希望一觉醒来,我还是我,我还在圣女峰顶过我平静的生活。 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睁开了眼睛,四下张望。小貂呢?它不是应该在这里等我回来的吗?连流华院也不见它的踪影,到底上哪里去了? 不行,我要找到它。 穿好了衣服,我慌忙又去了流华院。玉容看见我来了,很是惊讶。我来不及和他细说,开口就问,“小貂呢?有没有来你这?” “小貂?我这两天没有见到它,它不见了?” 顾不得和他多说,“我要去找它。” “若雪,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你现在身上有伤,回去好好休息吧。”玉容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到身前。 “我要找到它,它一定出事了,我能感觉到。”我认真地看着他说。 他盯着我坚定的眼神,无奈地叹口气说,“好吧,我陪你一起找。” 他找来一盏灯笼,和我一起四处找着。但显然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是不会有结果的。 眼看天色已经微亮,我颓然地蹲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玉容见我这样,也蹲下来,轻轻地抱着我,“小貂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或许它只是贪玩,在外面多玩了会,它会回来的。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好吗?我会派人去找的。” 我是真的累了,无力地点了点头。他扶着我,一起回到了临月宫。 ------------ 第十八章 小貂归来 直到看着我乖乖躺在床上,他才离开。 一丝微弱的曙光划破天际,唤醒了沉寂在暗夜中的皇宫。 玉容公子站在临月宫门口,对着隐秘的角落出声,“你们都出来。” 瞬间,六个像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单膝跪地,等候着他们的主子交代任务。 玉容轻启薄唇,“不是让你们密切注意这里的情况吗?那只貂去哪了?!”冷冷地口气预示着主人的不满。 “这……属下该死!属下一直尽职地监视火钥公主,那只貂……” “哼!没用的东西!自己去领一百杖刑。” “是!”跪在地上的男人低头领命。 “这几日可有什么收获?”玉容平静从容地问。 “属下发现火钥公主一直暗中和一个暗卫有联系,目前,只知道那名暗卫是火钥国派来保护她的,至于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武功如何,都没有详细资料。” “暗卫吗?那现在他不在这里?” “据属下估计,是去搜寻那只貂了。” “那好,你们继续留两个人注意这里,其它人也去找那只貂,务必要找到,否则别回来见我,可明白?”玉容唇边勾起一抹残忍地笑容。 那些跪着的男子看见主子嘴角的弧度,皆心惊胆寒,立即领命退了下去。 玉容回头看了一眼临月宫,收起了残忍的笑容,目光中透出了温柔和宠溺。 由于身体的极度疲乏,我竟一直睡了半天,午时三刻左右才醒来。 抚着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下床穿戴好,就出去找小貂了。 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小貂这次失踪没有那么简单。怕是已经出了什么事了。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它。 釉儿见我醒了,慌忙过来,“公主,你醒了,让奴婢给你上药吧。” 我很疑惑,釉儿的态度什么时候变了,她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这个公主的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恭敬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按捺下心里的好奇,躺在床上让她上药。“公主,您一天没吃东西了,釉儿准备了点清淡的松露鱼蓉粥。”说着走到桌前,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端了过来。 我接过碗,拿起勺子,一口气把粥都喝完了。味道不错,清香扑鼻。 喝完粥,我就急匆匆地出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貂,雾晚上都没有出现,肯定知道小貂出了事,已经去找了。 可是,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就有些棘手了。皇宫这么大,要找到它谈何容易,还要避过侍卫和宫里其他人,以免把事情弄大了。 我在临月宫通向外界的所有小路上一路寻找,但结果让人失望。天色很快又黑了下来,找起来更加费力了。 夜晚的风吹得有些紧,我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执着宫灯继续找。 宫灯里的灯油已快燃尽,在微微晃动了几下之后,终于熄灭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四下望了一圈,这里离临月宫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不想再耽误了时间。我丢下宫灯,顺着小路走,轻轻地唤着小貂。 草丛里一丝微弱地声音令我警觉起来,我走近那堆草丛,小心地拨开来。 惊讶地发现小貂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看见是我,气息微弱地叫了一声。 我忙把它抱了起来,察看它的伤势,担心不已。 “怎么会这样?!小貂,你到底去哪了?”小貂无力地看看我,张开嘴巴,吐出了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石头。 我一惊,忙收起了石头,抱着小貂回到临月宫。 ------------ 第十九章 面具之下 “釉儿,快去找点治伤的药,再取些干净的纱布来。” 釉儿看了眼我怀里浑身浴血的小貂,默默地退下去找药了。 我摸出怀里的石头,又看了看小貂的伤势,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小貂竟会独自去找水钥石,肯定遇到了不少机关,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把水钥石收在锦囊里,贴身挂在脖子里。 釉儿取了东西回来,帮着我一起清理小貂的伤口。 不久,玉容就过来了。他看了眼小貂的伤口,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这药对伤口有很好的愈合作用。”我接过药,喂给小貂。 “谢谢你。”我对他说,“昨天陪我找了一晚上……” “我们之间,一定要说谢谢吗?我不希望你一直把我当作陌生人。” “嗯……我知道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陪我照看了一会儿小貂,玉容就与我告别了。 我默默地抚摸小貂柔软雪白的毛,小貂睁开眼,舔了舔我的手。 “小貂,你竟然独自去犯险!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呜~”小貂委屈地叫唤了一声。 “好了,我不怪你了。现在,跟我说说,你从哪里得到这块石头的?” 我静静地听着小貂和我讲述它这两天来所经历的事,一颗心一直揪着。 “你说什么?你去了那里!?为什么会在他那儿!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小貂给我的信息让我大吃一惊,难以消化。 玉容……你到底是谁?难道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吗?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的暗夜。我躺在小貂身边,想着这些繁琐的事。 窗户被打开了,我以为是雾回来了。连忙披上衣服走到窗户前。 黑夜中,只有几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围着中间的一个身影。雾!真的是他,他像是受伤了,脚步有些不稳。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的喊声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他们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不起了公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子隔着蒙面布,对我恭敬地说。 “奉谁的命?”我冷冷地说。 “这个……恕属下无可奉告。”黑衣人回答地很坚定,只怕是以死相逼也不可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任何消息。 不过,我心里已经有数了。雾,你且先随他们去,我会救你出来的。 我深深望了一眼雾,希望他能从我眼神里看出我的用意。……虽然可能难为他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关上了窗户,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继续躺回床上,想着明天怎么去见那个人。他是我熟悉的他,还是我所不熟悉的他?我想明天应该会有个答案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唤来釉儿,“你去告诉大祭司,我想见他。” 釉儿怔了怔,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不用这么惊讶,从你前后不同的态度上我就猜到了。” 是的,釉儿自从上次玉容把我抱回来后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我早该想到玉容的身份有很多疑点,只是一直不想去相信罢了。 釉儿匆匆出去了,我没有等她回来,径自去了流华院。我知道那里一定可以找到他,让釉儿去只是想提醒他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直接见到他作为风渐习身份的装扮。釉儿已经通知过他了,所以此刻我才能见到他依然戴着金铜的面具,一袭宽大的长袍,端坐在流华院正殿中央,等着我的到来。 “尊贵的祭司大人。”我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 “若雪……不要这样……”风渐习声音有些痛苦地说。 不要怎样?风渐习,不是你一直在欺骗我的吗? “雾在你那儿吧,把他放了吧,他只是奉命保护我的。”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若雪……” “如果,”我打断了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玉容的话。……你,是吗?” 他站在那儿,沉默着。我走近他,盯着他面具上银色的图腾,缓缓伸出手…… ------------ 第二十章 都是骗局 我的手扣上了他的面具,时间仿佛凝结在这一刻,我屏息着,摘下面具的那一刹,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人熟悉的容貌所震撼住了。 银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若雪……你不要这样看我,你的眼神……让我好陌生。” “应该是你让我陌生才对啊,你到底是我所认识的玉容,还是水钥国高高在上的祭司,嗯?” “若雪……”他皱紧眉头,不忍再看我眼里的陌生,伸手将我拉进怀里,抱紧。“你知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骗你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语气依然陌生,似乎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他又收紧了双臂,“你是火钥国公主,我是水钥国祭司,我们的身份决定了我们相互对立的必然,我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所以对你我也是有所隐瞒。但那天,你误闯入流华院,我们一起谈天说地……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若雪,你,是不同的。” 或许在今天以前,我会很依恋这个带着湘妃竹气息的温暖怀抱,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玉容了。他是祭司,一个善于伪装,精于算计的人,一个让人看不透,摸不透的人。 我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祭司请自重。”他受伤地看着我。 “今天,我来是找我的暗卫的,他对你们没什么用,把他放了吧。有什么事问我就好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我不介意再进一次死牢。” “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就不能和以前一样相处……” “这些都不是我能选择的,”我再一次打断了他,“放了他,你可以抓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他叹了口气,“我会等你,等你能够接受我现在的身份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像以前一样陪在我身边。” 我转过身,不想看见他眼里的落寞。我很清楚,这个人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也是带着假面,与我说着这些。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 “那些暗卫,是你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吧。”我岔开话题。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你一定早就知道我派暗卫去暗中调查你。当时你应该在议事大殿,那为什么流华院的玉容还在?”这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我当时确实在大殿,流华院的玉容是我让属下假扮的。你应该知道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找个人顶替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确实没想到,是我疏忽了,还是……我一直不愿意怀疑他。 我闭上眼,“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希望你放了我的暗卫。你监视了我这么多天,应该清楚他只是在暗中保护我,并没有做其他事。”至于是什么其他事,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会放了他。” 我点了点头,步出了流华院。 既然你原先所做的一切都是骗局,那么,我也可以减少心里的罪恶感,做我该做的事----我答应扉烙离的事。 ------------ 第二十一章 执行任务 回到临月宫,去卧室看了小貂。它的伤恢复的确实很快,应该是风渐习的药起作用了。伤口已经结痂,再过两天就会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对于小貂,真的很心疼,它是为了我才去接近风渐习的吧,怪不得小貂一向不接近生人,会突然与他这么亲近了。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雾就到我卧房中来,身上有些伤,好在都不是很严重。 “你没事吧?”我上下扫视了他一圈。 “嗯,他们并没有为难我。小貂怎么样了?”他担忧地望向床上的小貂,小貂睁开眼,对雾吱了声,表示自己很好。 “嗯,它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若雪,你已经知道玉荣就是祭司了吧,”我点点头,“那你决定好了吗?” 我犹豫了会,认真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瞳,“决定了,我会按国主的吩咐办好事情的。他让我做什么?” 雾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心疼,有痛苦,有无奈…… “水上作战一直是我国的弱势,若能拿到他们的水面布兵图,那我国的胜算了就大了。” “这么说,是让我去偷那张图?”我了悟,低头沉思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太危险了,这件事就让我去办好了。”雾接过话。 “不,我去。对我他会放松警惕,而对你一定已经严加设防了。”我平静地说。 “可是……” “你不用担心我了,这几天你好好养伤,尽量不要出现了。你也知道,临月宫被他的暗卫盯得很紧。”没有让他说出更多关心的话,我自己已下完决定。 雾皱眉,显然不赞同我私自做的决定。 我扬起一抹笑容,“不用为我担心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可以保护自己。” 雾是真心的为我着想,我能感受的到。虽然他不善于表达自己,但只要用心去体会,就能感觉到温暖。 虽说我想要一个人去找水上布兵图,可雾坚持要暗中跟着我,防止我发生什么不测。 第二天,我换了一套绯色绣螺纹的裙子,向流华院走去。 我从来不穿鲜艳的颜色,绯色已经是我所能接受的比较亮眼的颜色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曾见过玉容,不,应该是风渐习,穿过绯色的袍子。 要接近他,首先要从他的喜好开始了解。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绯色,但他穿过,至少不会讨厌的吧。 穿过湘妃竹林子,我在湖边毫无意外地遇到了他。 他站在我们曾经一起种下的花种前,默默地看着那些破土而出的幼嫩小苗。 “你看到了吗?它们发芽了,等到明年,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海。这一片,都是我们种的,只属于我们两人的花海。”他没有回头,却在我走到他身后的时候,说了这些话。 像是对我说的,又像是对另一个人说的。这样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一个人,习惯了自言自语,让我更深地感受到他的寂寞。不知该怎么回答,所以我宁愿选择沉默。 他细心地照料着这些小苗,仿佛没看到我的存在。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此刻沾上了泥土,竟也不会让人觉得污浊,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拥有净化一切的力量。 “玉容。”我轻轻唤了一声。 我看到他背脊一僵,“你叫我什么?!”语气中透出了一丝惊喜。 “玉容。”我又唤了一声,这个人,终究不能狠下心与他对立。但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也不会食言。水上布兵图是必须拿到的,也希望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毕竟水钥国精通水战,就算没了布兵图,只要有好的统领,一样可以取得胜利。 ------------ 第二十二章 入住流华 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湖中心的亭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湘妃竹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若走得异常的慢,清风擦着他耳边滑过,撩起了一绺鬓边的青丝,这个人,总是让我觉得如梦幻般不真实。 亭子里只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简简单单,不加修饰,更显自然、纯朴之美。 “你……还愿意叫我玉容,我很高兴。”温柔的笑意直达眼底,让他的银眸熠熠闪光。 我也冲他一笑,“你对我确实有所隐瞒,但毕竟一切都过去了,你有瞒着我的理由,我……不怪你,是我之前过于偏激了。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虽说是为了让他对我放松警惕才说的这些话,但说着说着,便觉得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跟他的关系破裂。 不过,等我完成这个任务后,我们之间应该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因为这次,是我欺骗他,甚至会做出危害他国家的事,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若雪,你很善良。”他认真地说着这句话,银眸注视着我的眼睛。 瞥开眼,不敢看他的瞳孔。这时的我,在他面前,感到了一丝狼狈。 我善良吗?我问自己,不,等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后,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我们继续聊着,时间有如倒退到了以前的日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还是玉容和若雪,简单的两个人,朋友般交谈。一起逗逗小貂,种种花,除除草……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淡下来。风渐习带着我到了上次的主屋用晚膳。 依旧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我以为知道了他是祭司之后,这里就会摆上一桌子的美食珍馐。想来是我错了,他一直就是过着这种生活,没有因为我的介入而刻意改变什么。 而我呢?怀揣着特殊的目的接近,骗取他的信任,甚至可能伤害到他。与他相比,我情何以堪。 “这么大的院落,就你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寂寞吗?”我歪着头疑惑地问。 “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觉得寂寞了呢。好像是从若雪来了之后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莫名地看着他,从我来了之后吗?“要是若雪能天天陪着我,我就不会寂寞了。” 他笑得很开心,我却有些慌乱。 他牵起我的手,向着外面走去。“我带你到处看看吧,你要是有喜欢的屋子,就搬来这里住吧。临月宫不太齐整,很久都没人住了。”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把我带到各个屋子。 “这里是书阁,无聊时看看书打发时间,不过这里的书你可能不爱看,都是些无聊的兵法,治国论,下次给你带几本寂先生的异事录,很是有趣。”今天的他显得比平常都要兴致勃勃,话说的也多,但是我却很喜欢看他精神奕奕地侧脸。 “这里是我平时处理水钥国事务的地方。”这处地方,他只是浅浅带过,不愿细说。不过直觉告诉我,我需要的东西可能就在里面。 他拉着我走开,我回头看了一眼,记住了这里。此刻的我,却忽略了风渐习眼底一闪而逝的奇怪神色。 “这些屋子都是空的,”他指着前面的一排精致的屋子,“你可有喜欢的?” “嗯,都很好看。就……那间吧。”我指向倒数第二间屋子。 那里离风渐习的住处较远,但是离书房和议事阁都算是最近的了。 “那好,明天你就和小貂一起搬过来。” 小貂……他也很关心小貂,可小貂也骗了他。我们两个都骗了他,为着不同的目的。感觉心里很难受。看着他的笑容,会觉得自己很愧疚不安。 ------------ 第二十三章 盗取兵图 隔天早上,就有一批婢女宫人陆陆续续到了临月宫。七手八脚地抬我的物什,临月宫曾几何时这么热闹了? 釉儿还是跟着我过去伺候,实事上我已经习惯自己打理一切。 小貂的伤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抱起它,蹭了蹭它的小脑袋,一起往流华院走去。 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难免会引来一些人的议论注目,更重要的是,这个队伍通向的是流华院。底下人的惊讶程度不比看到七八月的鹅毛大雪低。 同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地速度也不是我能想象的。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找我麻烦。 窈窕的身段,精致的妆容,华丽的衣裙,季龄公主的出场总是这么引人注目。 “你这个妖精!迷惑我的风哥哥,早晚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今天的她有些歇斯底里,没有在婢女宫人们面前维持公主的仪态。 婢女们也纳闷,虽说公主平时也是以刁蛮出名的,但不像今天,话语上确实占足了上风,可为什么感觉到一丝落败的狼狈。 她狠狠地盯着我,我看出了她眼中的怒火和……嫉妒。季龄公主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一切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的内心很容易看透。 如果我们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会很愿意与她成为朋友的。和她在一起,不用花心思去猜,简简单单,心也得以放松。 我低头行了个礼,“季龄公主。” “哼!不要脸的妖精!”挥了下袖子,高傲地从我面前走过。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了,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多了。 深吸一口气,我随着队伍进入了流华院。 这里我来过数次,早已不再陌生,只是这次……心情不同,感觉也有些不同了。 东西都整理收拾好了,都不需要我自己动手,我也落个清闲,抱着小貂到处逛。 风渐习应该还在早朝议事,水钥国主年龄太小,根本不能担负起一个国家的庞大事物。 所以此刻的流华院只有我和釉儿两个人,当然还有那些隐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的暗卫。我知道风渐习一定没有撤走这些人。 釉儿跟着我,几乎没有离开半步。我闲闲地逛着,没有打发她走,只是带着她把整个流华院逛了个遍。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我往回走,“走吧,祭司回来了吧。到吃饭的时间了。”釉儿一脸错愕地望着我,我朝她抿嘴一笑。 回到主屋,风渐习果然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他看起来很高兴,眉舒展着,长长的睫毛也遮不住他银眸里的微笑。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趣的事?”他问。 我想这些都已经有人跟他汇报过了吧,何必多此一举又来问我。“没什么特别的,就把流华院彻底逛了个遍。” “喜欢这里吗?” “嗯,这里很大,也很美。还有东面的那个湖,里面的水好漂亮,竟是透亮的蓝,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他兴味盎然地托着下巴听我讲,这样的动作让我感觉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咳!”我干咳了一声,“吃饭吧,菜都凉了。”低头,拼命吃饭。 他呵呵一笑说,“好。” 吃完饭,他因为有事要处理,说是等他忙完了陪我。我点点头,回到我住的屋子。 我遣开了釉儿,自己进屋,再把门锁上,找小貂。 是的,小貂没有跟着我,我让它去了昨天的议事阁,寻找一些东西。 所以早上故意带着釉儿和那群暗中盯着我的暗卫在流华院里绕,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 小貂头一摆,指着桌上的几张纸。我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嗯……对这些图不是很懂,不知道那张是扉烙离想要的。 这个写着“水上分布策略”的应该就是了吧。我也不能妄下结论,还是给雾确认一下好了。 今晚雾应该会来,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 黑夜覆盖下,雾如期而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把那些暗卫全都引开了。 我拿出小貂偷来的那些纸,“雾,你看看吧,我不知道你们需要哪张。” 雾接过纸,看了眼,低声说,“这张就是水军布兵图了。太好了,若雪,你办到了。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收拾一下,我已经安排人接应了,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现在?”这么快?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舍呢? “对,风渐习一定很快就会发现的。再不走可能要被困在这了。” 说着他就拉着我往门口走。 ------------ 第二十四章 陷入围困 流华院书阁地下室。 火把将这个地下室照的犹如白昼般明亮,高处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如仙的男子,银眸在火光中呈现一种诡异的金橘色。 “查清楚了?”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地上留下的血迹并不是人类的血迹。而且,几处致命的机关都躲过了,这从常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属下怀疑,正是前两天无故失踪的貂所为。”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监视她们。”上座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跪在下面的黑衣人退下。 黑衣人犹豫了下,没有马上退下,“主人,失窃的可是代表水钥国象征的至宝水钥石,您真的不需要派人将她们抓捕吗?” “算了,她要就给她好了。你去让人准备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可是……主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属下跟随您这么多年,从见过您放纵过任何一个威胁到水钥国的人存活。这次,那个火钥国公主明明……”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吧。”风渐习皱眉,抬手揉着太阳穴。 地下室又恢复了寂静,风渐习从座位上走下来,步出地下室。 我随着雾走到了门口,小貂钻到了我怀里。 门打开了,四目相对。 风渐习站在屋外,惊愕地看着我,又看向一边的雾,最后盯着我们相握的手。 “若雪,你们……要干什么去?要离开吗?”他问,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我的沉默让他眼底划过了伤痛。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吗?留下……好么?”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想和他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雾抓紧我的手,回头低声说,“走吧。”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四周出现了很多侍卫,把我们团团围住了。雾将我扯到身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筒,轻轻一拉,一簇明亮的烟火就升上空中。 一个暗卫跑到风渐习身边,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风渐习再次转头看向我。自嘲地一笑,“你终究还是拿走了我放在议事阁里是布兵图,呵呵……我以为你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我的视线,就没有办法去偷那张图了。但……我错了,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看了眼小貂,“但我要告诉你,那张图是假的。你拿了也没用。” 他挫败地垂着头,银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那张图是假的?!这么说他早就知道我要去偷那张图了? “把他们抓起来。”他下了命令,又顿住,补充了一句,“不要伤了公主。”抬头复杂地看着我。 我紧咬住唇,抱着小貂站在一旁。 那些侍卫拿着刀剑向我们逼近,雾抽出随身佩刀挡在我面前。 我紧张的看着雾,侍卫一哄而上,和雾进行缠斗。假山上还站着弓箭手,向雾连续射箭。 雾一个人招架这么多人,就算武功再好,也很吃力。他挥着刀挡开那些密密麻麻射来的箭,一面又要对付近在眼前的侍卫,体力消耗很大,再这样下去,雾一定会精疲力竭而死。 我却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箭雨全射向了他,一支都没有射到我这里,侍卫也围攻他,并没有对我下手。 我用恳求地目光望向风渐习,求他停手。再这样下去,雾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嗯!”我听到雾闷哼了一声,转头去看他,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左肩骨。 侍卫们趁他受伤之际,更是蜂拥而上,雾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 第二十五章 雾之流殇 我着急地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 雾挥刀逼退了靠近的侍卫,自己也因伤势和体力的透支撑着刀把喘息着。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侍卫的尸体,血蜿蜒地流向一边的竹林,红与绿地对比是那么的鲜明刺目。 看到我跨出了一步,雾沙哑地对我喊,“不要……过来!我……没事。” 目光转向那些侍卫之时,又变得嗜血、疯狂。 雾的武功不容小觑,这么长时间的对峙下来,他们一点便宜也没占到,死伤了不少人。就连假山上的弓箭手也被雾用暗器射杀了。如今,余下的这几十人也对他出神入化的刀法心有余悸,不敢贸然上前。 但他是人,不是神,人的体力有限,我看得出雾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看着雾身上的血染红了外衣,我不自觉握紧了拳,指甲抠进肉里。 疼痛迫使我清醒,脑袋快速运转着,想着可能脱离险境的办法。 转身,直直朝着风渐习走去。 风渐习显然没想到我还会自投罗网地往他那儿走,愣了一下之后,平静的呆在原地没有动。 我站住脚,满怀歉意的望着他,“对不起……”低低的说了一句,伸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匕首,抵在他脖颈间。 风渐习闭上眼,嘴角弯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不知道那是对我的讽刺还是……在讽刺他自己,只是那笑很刺眼 。 “停手!”我朝着那群侍卫喊道。 侍卫见祭司在我手里,都不敢轻举妄动,慢慢向后退去。 “你,下不了手。”十分笃定的口吻。 我手上加重了力道,锋利的刀锋马上割破了他细嫩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 “不,你错了。”我用冰冷的口气诉说着这个事实。 “你的刀在颤抖,你,在害怕,你,在……心疼。”我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真的在心疼吗?心疼他的伤口?为什么?如果不是,那心口紧紧揪着的感觉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放我们走,求你……求你……”我知道现在已经威胁不了他了,因为我明白我真的下不了手。 所以,只能求他,卑微地乞求,这不是我的作风,我一向不会向别人低头。 他抬起手,握住我拿着匕首的手,慢慢挪开。我眼睁睁看着匕首远离他的脖子,却没有力气再次架上去。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们两个人都在互相伤害着对方吗? “这个人,值得你为了救他不顾自己性命来拿刀威胁我吗?”他伸手指着雾。 “值得,他是我的伙伴。他为了保护我受伤,我也可以不顾自己生命保护他。”我不喜欢他口气中对雾的轻视。 “好,很好……”他无力地放下手。“伙伴是吗?” 风渐习突如其开的袭击让我措手不及,他为什么对我出手?! 我下意识地向一边躲闪,深知自己再怎样也躲不过这一击,闭上眼等待疼痛的袭来…… “呜……”小貂发出了一声悲鸣。 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感觉到,我疑惑地睁开眼……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弥漫着血雾,这是谁的血?此刻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是……雾吗?不要……求求你……不要!为什么你的气息那么微弱?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刀,傻瓜……你是傻瓜吗? 我爬过去,扶起他,让他躺在我臂弯中,使劲按住他不断涌着鲜血的伤口,可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冲着一旁的风渐习吼,“快叫御医!快啊!求你!快啊……”我抱着雾哭着。 小貂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雾的伤口,你也不希望他有事吧,小貂…… ------------ 第二十六章 雾之流殇(二) 风渐习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出手,我想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雾看到我有危险,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替我挡,因为他的使命就是保护我,只是……真的只是因为使命吗?雾…… “不要……哭……”雾抬起手,轻轻地擦去了我的眼泪。 “只要你没事了,我就不会哭,你会没事的,是吗?”我急切的想要他的一个保证,这么久的相处,我不能接受他就要离我而去了。 粘稠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从我按着的指缝里流出,我感觉他的生命也像这些血液一样,从体内不断流失。 “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救……你出……出去了。”他虚弱地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不是说外面就有人接应吗?那些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如果他们早点来的话……如果早点就不会…… “放开他,跟我走。”风渐习说。 “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可以……是吗?救救他……据救他啊!”我哭喊着。 “不要……求他……”雾艰难的喘息着。 “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心像被谁狠狠刺了一刀,为什么,明明受伤的是他啊。 “我……我有一个……愿望,若雪……我……可不可以……” “什么?”我低下头,听不清他说的话,微弱的气息拂在我耳边。 他突然不再说话,我心里一急,转头看他,蓦地…… 唇上……湿湿的…… 我瞪大了眼睛,他、他、他、竟然……舔了我的唇。没错,是舔的,为什么是舔的?! 但是,我竟觉得有种熟悉感,像……小貂,对,小貂也经常舔我,又不太像…… 他满足地露出笑容,我从没见过雾笑得这么满足过,“我是你的……伙伴……和……小貂……一样,我也可以亲你的……是吗?” 我点着头,一直一直点着头,“雾是我的伙伴,永远都是,永远……”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只是怀中人已经失去了呼吸,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要在我怀里死去?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若雪……”低低的呼唤。 我茫然地抬起头,好像看不到眼前的人。 风渐习缓缓地向我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身上那件白色单衣上盛开着鲜红刺目的花朵,整个身子也抖着,如同风中飘零的,折了翅的蝴蝶。 我的目光停驻在他白皙的手指上,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猛地收回,抬起另一只手,抓起袖子使劲擦拭食指上溅到的血滴,皮肤被他擦地泛红。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我不能说服自己向他伸出手,但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在心疼他,但我同样不能原谅他。 他小心的、谨慎的擦完,确认手上没有其他被血弄脏的地方了,才又缓缓地,带着期盼地向我伸出手…… “你走!你走啊!”我疯了般朝他吼,“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抱着雾渐渐变冷的身体,无声地落泪。 雾,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一起看星星的人,你是第一个愿意成为我伙伴的人,你是第一个默默陪在我身边,默默听我说话的人……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 宫墙外传来了打斗声,一批黑衣人闯了进来,与剩余的侍卫缠斗起来,一名黑衣人来到我跟前,跪下。 “公主,请随属下离开。” 来了吗?“为什么这么晚?为什么?!”我死死地抓着那个黑衣人的衣襟,问他。“雾死了!他死了!” “公主请你冷静一点,先随属下离开这里吧。我们会把副将好好安葬的。” 这些人都没有感情吗?为什么雾死了也没有人露出悲伤的表情。 我确实该离开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但我不能留在这,我无法再面对风渐习了,我无法再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对他。 最后再看了一眼雾,我站起来,随着那名黑衣人离开。 我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一眼留在原地的他,也没看到他银眸中……落下的一滴泪…… ------------ 第二十七章 重回火钥 我木然地被那个黑衣人带着,去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四周一片荒芜,没有人烟。他们在那里汇合,计划着如何躲过水钥国的追杀。 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去顾,我已经失去了第二个重要的人,而他,也是因为我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去的,也不知道路上遇到了什么阻碍,只记得在奔波了几日之后,我再次踏上了火钥国的土地。 那些黑衣人的武功看来也不弱,竟能逃过风渐习的追捕。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他真的想要留住我,不是没有办法,只怕当时的我根本别想走出流华院。 他不想强迫我,那些追兵也只是形式而已。所以,我们一行人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顺利地到达火钥国。 我被带去见扉烙离,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任务没有完成,雾……死了,他的身边好像就雾一个信任的人。 他的书房很宽敞,不管是案桌还是屏风,甚至小到一支毛笔、一个镇纸,都显得霸气十足,座椅上的那张白虎皮,似乎还透着一种侵略的味道。这是我在风渐习身上所感受不到的,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但这些,和他的人又显得格格不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邪魅的气息,正如此刻,他没有像一个帝王一样皱着眉批阅奏折,也不是在沉思如何解决民生疾苦。而是毫无顾及地、毫无形象地半躺在卧榻里,眯眼打量着我。 “雾死了。”我说。 “我知道。”他懒懒地回答。 “雾死了!”我大声喊叫,他怎么可以这样的态度,他竟也没有一点悲伤吗? 这些人类,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都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无情、冷血、不在乎别人,只在乎自己。 难道这些就是人类的本性吗?那和妖精又有什么区别,不,妖精尚且有感情,这些人类已经麻木了…… 雾的死没有任何人悲痛,没有任何人因为他的死,而改变什么,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过各自的生活。 “所以呢?我应该悲痛欲绝,我应该去为他报仇,我应该去挑衅水钥国吗?”他半睁开深褐色的眸子,盯着我,反问我。 是啊,他是一国之主,他不会因为一个暗卫的死去挑起一场战争,那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你自己吧,你的任务可是失败了,我甚至因此失去了身边的得力助手,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嗯?”他眯起眼,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惩罚吗?我没有完成任务,那是免不了的吧。好吧,那就来吧,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反正我也只剩下这不足百年的修行了,留着的也不过是条烂命,丢了就丢了吧。 只是,雷,我无法兑现我的诺言了…… 摸着胸口的水钥石,我猛然清醒。不!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已经拿到一颗水钥石了,这是小貂冒着生命危险夺回来的,我要是这么放弃了,就对不起小貂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对扉烙离说,“这次是我的失误,我会接受惩罚,但是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想,你不会因为这个失误而处死我吧。” “哦?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利用价值?”他挑起眉,显然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只是,我也不知道我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说这句话,为的只是让他不要狠下杀手。 “第一,你现在只有我一个‘妹妹’,把我处死了,对你母后也不好交代;第二,我是值得你信任的人,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的;第三,……你会需要我的。”第三,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呵呵……”他在卧榻上轻声笑着,“你,很有趣。放心,我不会杀你,留着你或许真的有用。” ------------ 第二十八章 人鱼溱汐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就这么放我回去了,既没说要怎么惩罚我,也没说要就此放过我。 但我明白像他那样一个人,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我欠他的,他会一并讨回来。 回到落雪殿,小貂也没什么精神,它和雾之间的关系我不是很清楚,对它来说,雾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夜深人静之时,我拿出了贴身的锦囊,水钥石依然好好地躺在里面。幽幽的蓝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一圈光晕,似梦似幻。 五钥石从亘古就流传下来了,经过这么多年,慢慢演变成为现在五国的象征,每一代国主都要负责保护这块石头,如同一国国主身份地位的象征,渐渐成为政治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我手中。 我真的可以把五国的钥石全部拿到手吗?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我要救雷,我甚至还想救雾,只是自己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了。 是我太贪心了吗?所以上天也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正当我沉思时,一声奇怪的呢喃闯入我的耳朵,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声呢喃是直接进入我耳朵的,并不是从外面或通过墙壁及其它东西传过来的,我虽丧失了身为雪女的法力,但我的身体毕竟还是属于妖精的,我还是有身为妖精的特殊敏----对其它妖精的敏锐。 这里竟还有其它的妖精吗?!为什么? 妖精和人类一般是不会有接触,更不会随便介入到人类的社会中,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会在这里有另一个妖精呢? 刚刚的那声呢喃,似乎很痛苦,又像是对我发出的求救,我不是很想管这一类的闲事,如今的我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以前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抱着小貂早早地睡下了,只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耳中挥散不去,那些断断续续的呢喃,它们透过我的耳朵,深入我的内心,撩拨着我的心,使我不得安宁。 终于,我那藏在最深处的一颗叫做良心的东西叫嚣着,冲破了束缚。支配了我的行动。 我爬起来,穿好衣服,带着小貂一起出去。 循着声音,我们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看外面破败萧条的景象,实在很难相信里面会有人住。 但我的感觉很强烈,我十分确定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小貂跑过去,往门缝里嗅了嗅,就用爪子挠门,似乎有什么发现。我走过去,推了推,虽然看上去破,但实际上却出人意料地牢固。我又试了试窗户,同样牢不可破。 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也没发现可以进去的入口。 耳边又响起了声音,“屋后二楼的窗户可以打开。” 什么?!二楼的窗户?!别说是窗户了,二楼的墙我也摸不到啊!难道就只有那一个入口吗? 里面关着的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这里伪装成这样,我想要了解这些,就要想办法进去问里面的人,亦或是妖。 可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才能进去?! ------------ 第二十九章 人鱼溱汐(二) 我四下找寻可以利用的工具,可是这里这么荒芜,四周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 等等,这房子这么破败,四周怎么会没有掉落的土石?那那些残垣断壁上哪去了?就算这房子破,全是伪装出来的,总需要敲掉点墙,弄出点洞,来显示它的沧桑。 我想了一会,走向院子角落,那处被杂草掩盖的地方……扒开草丛,果然看到了那些土石。 我一块一块地搬起来,一块一块地垒到屋后,摆成了一个小小的阶梯,看看高度差不多了,我拍掉手上的泥土,和小貂一起登上小阶梯。 虽然有些窄,也有些不太平稳,总算是让我给爬上去了。用力拉开窗户,一阵尘土扑面而来,我赶紧掩住了鼻子,不让尘土呼吸进去。 费力地爬进屋内,赫然发现里面没有人,当然,也没看见妖。 小貂趴到我肩膀上,呜呜叫了两声。我了然地向门口走去,绕进了斜对角的那间房间里。 推门,一股异样的气味立刻钻进了我的鼻子,我怔了怔,心下对这个屋内主人的身份已有了底。 房间比我进来的那间要干净,周围虽没什么物什,倒也整理地很是整齐有序,显然是有人居住的,哦,不,是人鱼。 我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下了然。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问。 “因为这个皇宫只有你不是人类,只有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人类,你是要让我帮你逃出去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自身都难保了。” “不!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应该在这里,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妖女,我不是!”她在床上挣扎着,好像很痛苦。 我走过去,靠近她床边,“冷静点,办法可以慢慢想,你先不要激动。告诉我,你是谁?是谁把你关在这的?还有就是,你叫什么?” 她渐渐冷静下来,默默地低头看着被子,攥紧自己的衣角,“我叫溱汐,是忘尘海的一条人鱼,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的,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抓我,只记得他们说我是妖女,说国主要把我处死,我不要被处死,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处死我?!” 听到这个我也来气,当初扉烙离抓我也说我是妖女,要把我处死。这些愚昧的人类,谁说妖精就一定是坏人,我看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人的人类才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小人。 “我和你的情况也差不多,我也被他们威胁了,现在正帮他们做事,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命。我是一个雪女,我叫妖若雪,我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你,是我刚才太鲁莽了,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她歉意地看着我说。 直到这刻,直到她抬起头,我才见到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如瀑的青丝铺满整张床,白皙透明的肌肤,深紫色的眼瞳,红艳的双唇,让人不敢逼视的容颜。 这才是妖,妖祸众生的妖精,人间女子怎及她分毫。 ------------ 第三十章 人鱼溱汐(三) 溱汐的情况基本上了解了,她是被扉烙离手下捉来的,之后就一直关在这里,每天会有人给她送食物,还有换水。 忘了提到这个房间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一个大水桶,里面注满了海水,溱汐的修行不够,每天要泡在海水中幻化成人鱼的样子。 人类的样子只能维持几个时辰,而且,她甚至还没学会如何用双腿走路,每天都要穿梭于床与水桶之间,短短的路程对她来说也是漫长而艰辛的。 怪不得,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海水的腥味。还以为是哪只海妖呢,原来是只小人鱼。 人鱼一般性格都比较温和,不会与人类为敌,也很少听说人鱼伤害过人类,反倒是海妖,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拦截海上船只,用歌声诱惑人类男子,然后杀了他们。 时间不早了,我再不回去扉烙离就要起疑了。“现在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谢谢。”她深紫色的眼一直看着我,直到我和小貂走出那个房间。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我回到来时的那个房间,顺着下面窄窄的小阶梯爬下去。又用杂草把那些土石给盖住了,远远看去,就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只希望每天给她送食物和水的那个人不要发现这里。 回到落雪殿,如月和如双也刚被调过来,看到她们,感觉还是很亲切的,毕竟是熟面孔了,照料起来也方便许多。 吃过晚饭后,如月和如双都出去了。 我一个人静静地呆着,静谧的黑暗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想很多事。譬如,如月如双这两个丫头到底谁是扉烙离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要提防谁,又该信任谁呢。再如,溱汐的事情也没个头绪,我要想想办法,她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身为妖精,就要背负这种不公平的命运呢? 好吧,或许我又多管闲事了,或许我就该放手不管,我不是一向如此的吗。但是,一想到扉烙离要杀了她,这么美的人,他也下的去手吗? 现在的我既没有信任的人,也没有法力可以送她回去,那到底该怎么救她。 对了,我没有不代表她也没有啊,只要我联系到她的亲人、朋友,他们知道了就会来救她了吧,这个成功的几率很大,值得一试,目前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了。 第二天,如月如双像往常一样伺候我梳洗,当然,也顺带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小貂怎么不见了?!你们看见它了吗?”我着急地四下寻找,其实今天一早,小貂就被我遣出去了,不到傍晚是不会出现的。 如月如双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摇了摇头,都说没见着。 “你们快帮我一起找,把前庭的人也叫来一起找。”最好到远点去找,我没回来之前都不要回来,把这里的一干婢女侍卫都遣开,方便我行事。 待她们都离开后,我一个人偷偷地去了昨天破败的院子。扒开草堆,小阶梯依旧好好地留在那儿,看来是没人发现了,我轻车熟路地爬了上去。 推开门,屋内响起了一阵水声,我看向木桶,溱汐正在水中,且幻化成了人鱼。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鱼,从腰以下都覆盖鳞片,下半部是鱼尾的半人半鱼。 “溱汐。”我叫了她一声。 “姐姐你来了。”她微微转过头。 “会不会……不方便?” 她摇了摇头,“姐姐不介意就好。” 我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我在这里没有信得过的人,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亲人可以联系的,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的。” 溱汐低垂下头,深紫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哀伤,“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我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他们不会来救我的。” 怎么会这样?!现在连唯一的办法也行不通了吗? ------------ 第三十一章 太后召见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没有人会来救我的……没有人……”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 人鱼的眼泪吗?人鱼的眼泪化成珍珠,那是在他临死之前最后的悲鸣,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回忆…… 溱汐已经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我无法帮她,我没有能力了,我真的好没用,想保护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 我走到木桶边,揽过她,无声地安慰着…… 当时的我没想到的是,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个美丽的不似凡人的女子----溱汐。 当我回到落雪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没有看到如月和如双,也不见其他人,安静地有些诡异。 推开殿门,倒吸了口气。 扉烙离怀抱着小貂,此刻正慵懒地支着手闭目假寐。 小貂见我回来了,哀叫了声,扉烙离睁开眼,微眯着深褐色的瞳孔看着我。 “你上哪去了?”不冷不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我去找小貂了,原来它去你那儿了……”完了,不会被他知道什么了吧。 “哼!”他冷哼一声,“谁准你去那个院子的!自身都难保了,就不要多管闲事!” 他真的知道了!!怎么会?!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院子。”我还在强撑着,嘴硬。 “你以为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吗?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我……只不过是去看看,你也没说我不准去那啊!”继续狡辩。 “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他用温和的口气,说着残忍的话。 我低下头,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我知道他会的,他说得出,做得到。我没有机会了吗……溱汐也没有机会了吗? 他站起身,走向我……把怀里的小貂递到我怀里,我盯着他完美的脸,慢慢向我靠近…… “太后召你过去,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吗?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需要我教了吧。” 他的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暧昧地留恋在我耳边。 我心里紧张万分,这算是给我的警告么,干什么用这么暧昧的方式啊!我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掌控范围。 他邪魅地勾起唇角,“不要让我失望哦。”之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落雪殿。 太后要召见我?之前,扉烙离曾告诉过我,公主与现在的太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太后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甚至不会来追究我的身份是真是假,那这次召见我又为了什么。 扉烙离离开后,如月如双又进来了,说是要帮我重新打扮一下见太后。我任由她们帮我拾掇。 穿上了正式的宫服,头上也戴上了沉甸甸的步摇珠簪,手腕上也套上了玉镯子。我很庆幸不必每天都作这一身打扮,否则真怕自己喘不过气来。 太后的寝宫在西殿,值得一提的是,途中会经过扉烙离的藏书阁以及那个宝库。火钥石可能就在那里,只可惜我现在根本不能拿到手,从我见溱汐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没有什么是可以逃过扉烙离的眼睛的,他太可怕了,或者说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太可怕了。 进入太后寝宫,第一次与这个火钥国的一国之后面对面,不知该怎么形容,强烈而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我周身。 王座上的太后没有一丝苍老的感觉,找不到华发,找不到皱纹,衣着华贵,妆颜雍容,仪态万千。好像天生就是站在高处俯瞰苍生的。 ------------ 第三十二章 妖女必死 我小心翼翼地跪下,行礼,问安,动作一气呵成。 “起来吧,公主。”声音也出奇的好听,若温暖的春风,如冬日的阳光,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不是公主的亲生母亲。 我该叫她什么?母后么?似乎不妥。“谢太后。”想了想,还是叫太后好了。 “没想到,皇儿把你给接回来了。对你,本宫一直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不会怪本宫吧?”她用不疾不徐的语气说着,体现着一国之后的雍容大度。 我摇了摇头,“是若雪自幼体弱多病,没有那个福气。” “唉,你父皇死得早,本宫这些年来都没有顾及到你,确是本宫的不是。只是,本宫这些年来都因为你父皇托梦的事,提心吊胆,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托梦?“不知父皇托了什么梦,让太后如此记挂不安?”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本宫确实时常都会做这个梦。今天叫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她端起旁边案几上的杯子,轻缀了口,缓缓开口道,“我国将会有场大劫难,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一个妖女,她将会毁了这个国家,毁了皇儿。” 托梦这种事,我向来不敢苟同,这只是些无中生有的事罢了。但我还是得顺着她说,“竟会这么严重!那太后找到那个妖女了吗?” 太后摇了摇头,“你父皇并没有告诉我那个妖女是什么样子,不过,日前,皇儿抓获了一个妖女,确实有倾城毁国的容貌。” 我心里一个激灵,她说的莫非是……溱汐?! “她……是一条人鱼。”太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答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把那个妖女处死。你是皇室唯一的公主,皇室成员必须都要到齐,共同见证这个妖孽的死!”说到最后,太后的话变得恶狠狠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语气。 妖女……必死吗?那……有朝一日,我的身份暴露了,他们又会怎么对付我,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处死吗? 就因为这个女人一个荒诞的梦,就要处死溱汐,未免太可笑了。皇室之人,都是如此不可一世,自以为是的吗?如果当初我不答应扉烙离的要求,是不是现在被处死的就是我,而溱汐也不会被抓来了吧,说到底,还是我害了溱汐。 不行,我要救她,她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可笑的梦葬送自己的生命。 我抬头看了眼高居上位的她,温柔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恨不得立刻就处死溱汐。这里的每个人我好像都看不透,扉烙离如此,这个太后亦是如此。 之后,我行礼告退,离开了这个令我感到压抑的地方。 我直奔扉烙离的议事殿,不顾门口侍卫的拦阻,推开门走了进去。 扉烙离抬起埋首于奏本中的头,挥手喝退了跟进了来的侍卫。专注地看着我,“什么事?”淡淡地说。 侍卫退出去,把门给关上了,此刻,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对视着。 “你要处死溱汐?!” “溱汐?那只人鱼么?呵,你什么时候与她如此熟络了?”他笑了笑,“不错,我确实要处死她,怎么,你心疼了?你难道想代替她去死吗?”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你要知道,她可是代你死的,既然有了替罪羊,你又何必再多管闲事。”他无情的说着。 ------------ 第三十三章 溱汐之死 “放了她,我愿意代替她死。”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我怎么会想要代替溱汐?!! 但是,我竟然不后悔…… 我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睛。 “你不后悔?”他收起了玩味的笑容,脸色凝重地看着我。 “不后悔。”我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接着伸出双手,“把我绑起来吧,放了溱汐。” 他沉默着,忽然笑了一声,“呵呵,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她了。” “你!”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你想怎样?” “你不用代替她死,因为她必须死,你的死也不能换回她的生。”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很多事都是无法改变的。” 我拼命摇着头,“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杀溱汐,她是无辜的,她犯了什么错了?就因为一个可笑的梦,就要剥夺别人的生命,你不觉得太荒诞了吗?” “这个世界本没有公平可言,你可以陪她去死,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她还是要死,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呢。”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小貂跃下扉烙离的腿,直奔我而来,脑袋蹭着我的手,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心。掌心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我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再次感到自己的无用,我真的什么人都救不了,雷为了救我而死,雾也为了救我而死,溱汐也代替我而死,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不祥之人,只会让身边对我好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是谁?我凭什么让他们为我牺牲?凭什么? 扉烙离从座位上下来,走到我身边,蹲下,轻轻托起我的手,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我的伤口。 我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怎么能在他面前落泪?怎么能在他面前示弱? 他的动作顿住了,手缓缓伸到我下巴。指尖接过一滴泪,放到自己眼前,“怎么哭了?你不是一直很坚强的吗?原来你也会哭。” 是啊,我也会哭。真的很没用,我恨我自己。 推开他的手,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殿外走去。我想去看看溱汐,我想跟她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想跟她说,是我没用,救不了你…… 但说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是不会原谅我了吧。 我一个人走到那座破败的小院前,刚想迈步进去,就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暗卫给拦住了。 “公主,请留步。这个院子还是不要进去了,国主已经下了命令,不准您踏入这里。” “我要是非要进去呢。”扉烙离又想阻拦我么。 “那就不要怪属下冒犯,对您采取非常手段了。”呵呵,跟我来这一手,扉烙离!算你狠! 我不顾暗卫的阻拦,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溱汐。还没等我走几步,感觉后颈一阵疼,意识就离我远去了。 当我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我揉着依然疼痛的脖子,爬下床。如月和如双立刻来到我身边,扶着我。 “公主你醒了,要不要喝水?公主你要去哪?公主……”又是来监视我的吗?为什么我的自由都没有了?我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我皱着眉,“你们不要跟着我!” 如月如双彼此看了一眼,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出去了,无力地倒在床上。 ------------ 第三十四章 溱汐之死(二) 我一整天都沉默着,不管如月如双如何劝说,我就是不开口说一句话,送来的饭也不吃。小貂陪着我,缩在我身边,也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心疼它,拿起桌上的肉片喂它,总算是吃了一点。 一连两天,我依旧如此。如月如双急得团团转,却也没办法,最后好像有人去找了扉烙离过来。 我抱着腿坐在床上,脸埋在膝盖里,不理任何人。 床的一边陷了下去,感觉有人坐了下来。我不动声色,等着对方开口。 “唉~”一声叹息传来,“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你不是一向很自私的吗?这次怎么不聪明了,犯傻了?为了一条人鱼,值得吗?” “什么是值得的,什么又是不值得的?人鱼怎么了,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我的命又算什么!不也和她一样……”我还没有说完,他就捂住了我的嘴。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杀了溱汐,你要杀了她!她什么都没做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我很难受,胸口像堵了一团东西,憋闷得很。我用双手抱着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抓住了我的肩膀,“你冷静一点!真的不要命了么,你不是还有自己的目的吗?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很重要吧,你要就这么放弃了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对啊,我还要救雷,我还要找五钥石,我还不能死,不能放弃,但……溱汐呢……就这么放任不管她么?我做不到呵。 “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吗?!” “不是我要你这么做,而是你必须要这么做,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她的死,你必须亲眼见证!” 对呵,我现在可是公主,太后也说过,皇室成员必须都要到场,那我还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溱汐死了,呵呵……呵呵呵……我攥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扯着,身体上的痛总好过自己良心的谴责。 扉烙离抓着我的手臂不让我扯自己的头发,可是挣扎间,还是有一些被扯下来的头发掉到了锦被上,我呆呆地看着那些头发,仿佛它们原本就不是长在我身上的。 “你够了没有!”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我不要受他的挟制。 我似乎惹恼了他,他的褐色的眼眸变得更深邃了,单手抓住我的双手,用自己的身体压住我疯狂挣扎的身体,用嘴唇堵住我的喊叫声。 双唇接触的一刹那,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做什么? 我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而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看我冷静下来,他的唇也跟着离开,“呵,看来还是这招有效,冷静下来没?如果还没有,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再次堵住你的嘴。”说完又邪魅地舔了下自己的唇。 “你……你无耻!”我愤恨地盯着他,眼里的厌恶该是很明显的吧,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放开我的手,站起身,叫来如月如双,准备了一桌子菜,又遣退了她们,看着我说,“现在你给我好好吃饭,要是不吃的话……”他突然靠近我,在我耳边暧昧的说,“我喂你吃。” 我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挪到桌子旁,拿起筷子慢腾腾吃了起来。 看我吃得差不多了,他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停了下来,侧过脸,说了一句,“明天举行祭祀,那条人鱼,会在我父皇陵前被赐死,你必须到场。”说完就拉开门离开了。 我朝着门狠狠地掷出筷子,“啪!”的一声,筷子撞击了门一下之后,掉落在地上。 扉烙离!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 第三十五章 溱汐之死(三)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我不知道明天要以什么样的姿态见到溱汐。但是不论如何,我依旧改变不了结局…… 祭祀对每个国家来说都是隆重的,所以皇室成员的穿着都必须要隆重。我一夜未睡,今天一早又被如月叫起来装束,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任由她拾掇。 繁琐的衣裙层层叠叠地往我身上套,妆也化得格外仔细,眉眼处还沾了些金粉,看上去多了些华贵的气质,头发梳成了标标准准的公主髻,一支支簪子插进了发间,沉重的步摇也安在我的头上,让我的头更加昏沉。 我想伸手拔下头上的累赘,如月立刻阻止我,“公主,这是祭祀必须的装扮,请公主忍耐一下吧,等祭祀结束了再拿下来。” 天知道我压根不想去祭祀,没脸见溱汐,不想见扉烙离。可我还是得去,没的选择。 一路上不知道怎么迈的步子,只是机械的跟着前面带路的侍女。祭祀有专门负责的侍女带领,如月如双都不能随意跟随。祭祀的场地很远,在宫外一处清静的地方。具体是哪我也不知道。 到拱门前就看到了一顶轿子,我坐了进去,轿子平稳地行进。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轿子停了下来。我掀开帘子,低头步出。 四周站了一排侍女,统一穿着白色的宽大的袍子,头上遮着连在袍子上的帽子,让人看不清她们的容貌。 最靠近我的那个侍女,低头恭敬地对我说,“请公主随我来。”没有多余的言语,默默地转身在前面带路。 我也不言语,跟着她走着。一直想着见到溱汐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可即使我现在想破头也没想到,见到她时会是如此令我心颤的情景。 当我来到祭坛时,四周站满了白袍侍女,还有几个灰色袍子的祭司。扉烙离站在离祭坛百步远的看台上,旁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后。 见我来了,扉烙离示意我过去,我也站在他身旁,看了看四周,竟没有其他皇室成员了。扉烙离的妃子呢?就算他还没有,那老国主的妃子也不会只有太后一人啊,难道扉烙离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吗? 这个看台上只站了三个人,显得冷清的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祭坛上,令我心惊的一幕…… 溱汐昏迷着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竟不着寸缕。我皱起眉,捏紧了拳头,撇过头,不忍看她。 扉烙离抬起手,旁边的侍女端来一个金色的小盆,他伸进去沾了些水,点了自己的额头。侍女转向一边的太后,太后也点了自己的额头,最后,金盆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看了看旁边的扉烙离,伸手学着他的动作,沾了水点了自己的额头。侍女端着金盆退到一边去了。 然后站在祭坛边的灰衣祭司们开始围着溱汐念着咒语,紧接着,一大桶水泼向了她*的身体,溱汐痛苦地嘤咛一声。身上慢慢发生了变化,腰部以下渐渐长出了鳞片,我捂住嘴,想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溱汐变成了人鱼的样子,太后突然出声,愤恨地瞪着她,低声喊了句,“妖女!”眼里的仇恨仿佛能把她刺穿般。我看着太后有些狰狞的脸,突然一阵苦笑。哪天你要是知道我也是个妖女,是否也是这样一副嘴脸。 祭坛上的仪式还在继续,祭司念完咒,又转身拿出了一把银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转而刺进了溱汐心脏。 “不要!”我控制不住地喊出来,脚也不自觉跨出了一步。扉烙离伸手拉住了我,低声说“你要干什么!疯了吗?!” 太后疑惑地看向我,扉烙离解释道“公主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估计吓坏了。”太后点点头,转头继续看仪式。 我狠狠地瞪向他,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手被他抓的生疼,想收回来,却被抓得更紧。我压下心中的情绪,默默垂下手,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 第三十六章 溱汐之死(四) 溱汐胸口的血流了下来,那么刺目的红,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睛,而我,自始至终都看着她,看着她所承受的这一切,无能为力…… 那把银匕首一直留在她的胸口,半把没入了体内,还有半把连着精致的手把裸露在外面。 虽然她没有睁开眼,但我知道她还活着,但是这样活着,比起死又好的了多少。我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下唇因为用力而咬破了,可这些痛抵不上溱汐的分毫,此刻的我只想代她承受这些痛楚,偏偏无法。 灰袍祭司口中不停,念念有词,咬破了中指,在溱汐额头画下了一道奇怪的符咒,鲜红的血,苍白的脸,只觉得触目惊心。 紧接着,祭司按住匕首,将它深深的没入了溱汐的心脏,血像是开了闸般涌出,银色的匕首染红了,鱼尾也染红了,连她脚下的大地也染红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晕倒,扉烙离扶了我一把,看到我唇上的血迹后,皱起眉,轻轻地用指尖擦去。 我推开了他,依旧固执地望着溱汐,我就是要让自己自责,让自己愧疚,让自己痛苦,让自己清醒地看着自己是多么没用! 红色的血像是流尽了,可紧接着又流出蓝色的血,溱汐头低垂着,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等这些蓝色的血流完,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吧…… 呵呵,笑话,难道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灰袍祭司见血流的差不多了,便念了最后几句咒语,转身跪在地上,高声说,“尊贵的国主,此妖女已死,吾国将永世昌盛。”四周的白袍侍女也跟着跪在地上,一齐喊着,“吾国昌盛!” 我无力地看着溱汐,慢慢向后退去,扉烙离忽然开口,“你先回去吧。”我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下你满意了?!”说完愤恨地拔腿往回跑,听到他还在后面说,“派人送公主回去。” 我奔跑了一段路,没有方向地乱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放声痛哭起来,毫无节制地痛哭,哭自己的懦弱。 溱汐死了,她死了,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就因为她不是人类,就因为她是妖精,呵,真可笑,真可笑啊! 我一边哭着,又一边笑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扉烙离派来的人寻来,把我扶进轿子里,送回了落雪殿。 躺在床上,抱着小貂,依旧浑浑噩噩,不愿相信溱汐真的死了。 我还要继续留在这吗?不!我做不到!我想离开这里,不管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离开扉烙离,去哪儿都好。 去哪儿……都好…… ------------ 第三十七章 木钥使者 这几天的食欲不好,看见什么都吃不下,脑中一直徘徊不去的是溱汐死前胸口红色和蓝色交织的画面,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只是染上了污秽,只是没有了生气…… 晚上的时候,扉烙离回来这里,但我不想看到他,每次他来,我就会躺到床上,背对着他。每次他都是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然后离开。 因为他每次来都是晚膳过后,所以我没料到他今天会来的那么早。直到他跨进了屋子,我才背过身,准备再次躺在床上不理他。不过这次似乎没那么顺利,他上前拉住了我手臂,我挣扎,无奈挣脱不开。我转过身就对他吼,“你想干什么?!要处死我?!好啊!来啊!我不会反抗的!” “你冷静点行不行?!!你和她必然有一个要死,现在她死了,你就要好好活着!” “那为什么让我活着?呵,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是吗?你还需要我这颗棋子为你办事是吗?人类都是那么自私!”我鄙夷地看着他的嘴脸,这么狠毒的灵魂偏偏寄住在这么一个邪魅的肉身中,真是糟蹋! 他眯起眼看着我,褐色的眼瞳中有怒火在流窜,他闭上眼,努力克制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我今天不想和你吵,也不会对女人动粗,你最好安分点。”吐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些语气,“今晚有一个宴会,迎接木钥国派来的使者,你也要去。不许说不来!”说完放开我的手臂,甩袖走了出去。 木钥国的使者?又是这种皇室盛宴吗?真的很不想参加,但他话已经放出来,容不得我不去,我毕竟还是斗不过他,他要杀死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我虽然不怕死,但我还清醒着,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走的时候,叫了如月过来帮我梳妆,我乖乖的坐着,任由如月为我绾发。“公主要梳个什么髻好呢?” “随便吧。”我无所谓的说。对我来说梳什么头有什么关系呢,“简单点就行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加了这句话。实在不想再顶着沉重的头去赴宴了。 “如月知道了。公主梳什么头都很美,公主本身就是个美人了。”这丫头估计没见过溱汐,见过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我与溱汐相比,是怎么也及不上分毫的。 收拾完,我就向举行宴会的宫殿走去。现在天色还不晚,宴会应该还没开始。 令我意外的是,宴会虽然确实还没开始,但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我看到了扉烙离穿着一身赭色的衣袍,看似很随意,却也掩不住他的帝王气势。 走过去,他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座位,我顺从地坐下。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宴会上的这些人。有些熟面孔,但很多都没见过,无从知晓哪一个是木钥国来的使者。 太后并没有出席这次的晚宴,想来也没有这个必要,木钥国的使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 第三十八章 木钥使者(二) 宴会开始了,扉烙离气定神闲地坐着,底下的大臣们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木钥使者,贵国派你来有什么事要转达吗?”很直接,果然像他的作风,一点都没有给木钥国留面子。 见国主说话了,底下更是一片寂静,大臣们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深怕自己扰到了国主。 “呵呵……尊贵的火钥国主,其实这次前来贵国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吾国国主让吾等带来一些奇珍,问候国主陛下。”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绿色宽袖长袍的男子坐在右侧的第二个位子上,长得很不起眼,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扉烙离勾起唇角笑了笑,“哦?敢问贵国送来了什么奇珍,也好乘此机会让诸位大臣见识见识。” 使者唤来一边的随从,派人抬上来一个箱子。箱子不是很大,但是用的是上等的檀香木,深紫的颜色,冷冽的香气,不耀眼,却能吸引人的目光。 “啪啪”两声,随着那个使者的击掌声落下,随从打开了箱子。 结果出人意料,箱子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珍宝。只有几样很不起眼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随从呈上了第一件物品,巴掌大小,乳白色,表面很光滑,有点像……不,找不出来像什么,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这是香皂,用来洗澡的,可以产生很多泡沫。洗完后身上会自然留下一种清香的气味,而且可以细腻皮肤,美容养颜。”说完,随从就将名叫香皂的东西呈给扉烙离看。 扉烙离把玩着那个东西,“这个似乎不像是五国的东西。”说出了他的,也是大家的疑惑。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东西,甚至都是第一次听闻,对它很是好奇。 “不错,”木钥的使者脸上得意的神色掩盖不住,连话语都显的有些激动,“它并不是五国中的任何一国生产的,吾国商业发达,很多船只都出过海,这是从另一个国家带回来的,听说是一个女子发明的,如今那个国家的皇室都在用,据说效果显著。” 我也禁不住好奇打量那个“香皂”,扉烙离见我有兴趣,随手把它递给我说,“拿去吧。” 我的手触到“香皂”,只觉得温润光滑,一股奶香混合着花瓣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子,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扉烙离在打得什么主意,这么稀奇的东西打算送给我吗?用来补偿溱汐的死?哼!我偏不屑,再珍贵稀奇也比不上溱汐的命重要。 “我不要。”我把手里的香皂还给他,冷冷的说。 “你、”他看着手里的香皂,又看看我,眼里又有怒火闪现,不过一瞬,他又克制住了。把手里的东西给一边的婢女,轻声交代了几句,婢女点点头,拿着香皂退了下去。 木钥使者又开始介绍另一样东西,那也是一样新奇的玩意,细细长长的,金属的外壳,不知道是个什么。 “这叫钢笔,”说着旋开了一头,露出里面尖尖的头,“它不同于我们常用的毛笔,写出来的字十分细小,但是携带方便,书写也很方便,同样的一张纸,用它就可以写很多字。” 随从立刻又呈了上来,扉烙离显然对这个钢笔感兴趣多了,修长的手指抚摸笔杆,旋开盖子,研究里面的笔尖,全神贯注的。 使者不慌不忙,又介绍起了另一样物品,这件物品并没有其他两件那么新奇,很像一种草药,至于是哪一种,我也不敢肯定。 “这是婆罗根。”使者顿了一下,我听到了四周一片抽气声,大家都很惊讶,木钥国这次可谓是大手笔,连婆罗根都拿来了,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呢? 婆罗根我也听说过,是一味很神奇的草药,成年婆罗根都长在深山老林中,数量稀少,很难找到。但是据说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光这一点,就引得很多人甘愿去老林里冒险。这种草药还有比较不同的地方是,成年婆罗根会像动物一样自己捕食,虽然它的根茎长在地上不能移动,但是露出地面的部分可以自由动作。静如杂草,动如蛟蛇,过往的昆虫小动物都会成为它的美食。 由于这种草药极其难找,所以目前只有四支被发现,而其中两支就在木钥国。这次居然舍得拿出来,送给火钥国,着实让人想不透,甚至觉得他们居心叵测。 ------------ 第三十九章 火木联姻 这三样东西虽然都很小,但可遇而不可求。扉烙离玩味的笑容依旧,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趁机提出非分的要求。这是镇定还是自信我不知道,或许两者都有。扉烙离这个人不可小觑,他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木钥使者呈完了礼,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扉烙离与使者寒暄了几句,问候了木钥国国主,之后就依旧淡笑如云,闭口不谈其他事。 他在等,等那个使者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自己说出此行的目的。 木钥国商业十分发达,就像使者说的,他们经常有船只出海,是五国中的经济强国,而他们想与火钥国搞好关系,原因也很简单。火钥国的军队战斗力是最强的,有了火钥国军队的庇护,木钥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次下了这么大血本,怕是打定主意傍上火钥国这棵大树了。 宴会的气氛在表面的平和下,暗涛汹涌。大臣们依旧谈笑风生,扉烙离也微笑着啜着杯中美酒。只有一个人,暗中冷汗连连,脸上的笑也快挂不住了,那个人就是,木钥使者。 使者见扉烙离也没个表示,心里就开始急躁起来。但毕竟还是经验老道的,他的不安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眼看宴会举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了,看着一脸镇定自若的国主,使者是再也沉不住气了。 “尊贵的国主陛下,吾国这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谈。”使者顿了下,抬眼看了看扉烙离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反感,就继续说,“吾国想与贵国联姻。” 联姻?!这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不,应该是这次出使的目的。最终目的还是寻求火钥国军队的庇护,更顺利的进行商业活动。 问题是,怎么联姻?他们要把公主嫁过来吗?还是……我嫁过去。 “据我所知,贵国只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早已出阁,而小公主尚在襁褓中,使者的意思是……将我国唯一的公主远嫁木钥国?”扉烙离冷冷地笑着,笑容里有一种令人害怕的危险气息。 使者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这……那国主陛下的意思是……?” “我国就一位公主,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公主自己决定,她要不想嫁,我不会强迫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说完眼神看向我,满是宠溺。 又开始了,在外人面前总是要装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我皱了皱眉,扉烙离是暗示我拒绝这桩婚事吗?看样子是的,他还要掌控我,去做其他事吧,怎么能嫁到木钥国那么远的地方呢。 呵呵,可是,我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皇兄,若雪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婚事了,况且木钥国经济如此强大,嫁过去对皇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对火钥国子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火木两国能够加强联系,互惠互利,对彼此都好,不是吗?” 扉烙离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对他笑了笑,带了一点嘲讽。 “我,愿意嫁到木钥国去,请皇兄祝福臣妹。”我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感觉到桌子下的手被抓住了,紧紧的,挣脱不开。索性就任由他,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 第四十章 火木联姻(二) 听到我说这句话,最高兴的应该要数木钥使者了。他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变得有些喜不自禁。似乎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也是,终于完成自己的任务了,自然是高兴的。 在座的大臣们也是表情不一,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更多的则是看扉烙离眼色办事,顺着他的话头发表自己的意见,而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让大臣也无从抉择。 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了,但仍是没有放开我。扉烙离优雅地笑着,“既然公主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皇兄疏忽了,误了妹妹的终身大事。那就选个良辰吉日,皇兄送送妹妹。” 底下大臣终于等到国主发话了,顿时热闹起来,直说火木联姻好啊好,表示自己万分赞同,国主英明神武,做了正确的决定,什么是火钥国的荣幸啊之类的,我听着有些烦,火钥国尽是这些没有主见的臣子吗?难道平时就靠扉烙离一个人包揽了整个火钥国的事吗?那他岂不是要累死?!不过他累不累死也与我无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带了淡淡的花香,酒味很薄,很适合我这个不会喝酒的人。 他忽然凑过头来,低低在我耳边说了句,“喜欢吗?特意为你准备的琼花酿。”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颜,我也回他一个淡淡的笑,“自然是喜欢的,谢谢皇兄。”看着我的笑容,他有一瞬的恍神。 “你为什么要答应?想逃开我,逃开这里吗?”依旧低低的声音,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 “我嫁过去难道不好吗?对你应该是有利的吧。你可以再让一个暗卫跟着我,方便传达你的任务。反正你暗卫多,也不止雾一个。”我的话带着挑衅,亦在提醒他雾的死,我没忘记他的无情,他的冷血,他对雾的不闻不问。 如今我确实要逃开他,逃到他控制不到的地方去,希望木钥国能对我加强戒心,这样我身边的暗卫就可以解决了,我就自由了。只是不知道,到那时,我还能不能从木钥国抽身离开,当然,还要带着木钥石一起离开。 我一直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小貂这几天也在帮我找火钥石的下落,只是扉烙离这个人心眼多,藏东西也隐秘,目前还没有进展。这次正好借机会去木钥国寻木钥石,这也是我答应联姻的一个重要原因。 听了我的话,扉烙离脸色不太好,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放开了一直抓着的我的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无言地喝酒。 使者今天似乎特别高兴,大臣们敬的酒一一没有回绝,都喝下了,现在有些醉了,趴在桌子上,还在呵呵傻笑。 宴会进行到这里,该办的事也办完了,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大臣们见扉烙离没有离开,自然也不敢擅自离开。但我想回去了,礼节上是要跟国主一起回的,可他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国主不回寝宫早些休息吗?” “怎么,你想回去了?可我还不想回,怎么办呢?”拿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的液体。 我站起身,“那国主请继续,若雪要回去休息了。”现在的我不必给他面子,也不想给他面子。 “等一下!”他再次抓住我的手,借着桌子的遮挡,没有人会看到我们牵着的手。“和你一起回去。” 他转头对大臣们说,“今天的晚宴到此结束,送使者回房休息。” 接着,起身的同时,也放开了我的手,走到我前面。我跟在后面走着,一路相对无言。想不透他到底什么心思,明明前一刻还想留的,这一刻却要走了,是不是每一个上位者都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在想什么,保持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 雷诺番外(一) 我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关于父亲,母亲什么也没告诉我,只是每天都会望着山的方向出神,好像一个等待丈夫晚归的妻子,那么执着地等着。 直到我渐渐长大,懂了许多事,才从一些老猎户口中得知父亲是一名出色的猎手,每次出去打猎都不会空手而归。他射箭的技术更是一流,许多猎人的箭法都是由他指导的。也是从那时候起,雷拓这个名字才被我记入心里。 后来,我又得知那次随父亲一起去打猎的几个人的尸体陆陆续续被找到了,唯独迟迟不见我父亲的。我不会傻傻地以为他没有死,不然,他怎么忍心丢下我母亲和我这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儿子。 再然后,我听说了雪女的传说。 据说,那座山上真的有雪女。曾经有个猎户看到过,雪女长的很美,是那种专门迷惑人的妖精,男人只有看她一眼,魂都会被她勾去。她总是白衣飘飘,站在圣女峰顶向下眺望,寻找着那些上山的猎户,再取了他们的性命,吸取他们的精气,来提升自己的法力。 我开始猜想,父亲会不会被雪女给抓了去。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雪女这种妖怪。但传言毕竟不会空穴来风,我决定亲自去证实。 准备了弓箭、水、干粮,辞别母亲,说是去上打猎。母亲听到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看出了母亲的担忧,不,应该说是害怕和恐慌。她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手却是越抓越紧。我明白她是想到了父亲,我张开双臂轻轻把母亲揽入怀里,让她的头靠着我的肩膀,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母亲,儿子已经长大了,也更强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你放心,我啊,只是去山脚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来。我不会去‘诡坡’的,儿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相信我,等我回来。”说完,亲了亲母亲的鬓角。 转身,几步跨出了家门,直到走了好一段路,确定母亲不会追出来了,才轻轻舒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家的方向,却看到母亲依然站在门口,默默看着我远去的方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父亲,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把你找到。如果你已经……那我也会带着你的尸体回家,让母亲彻底死心,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不要再每天傻傻地等着你回家。 收拾好心情,我踏上了这次路途。母亲,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我,竟然真的看到了雪女,这个传说中的妖精。 她果然如猎户说的那样,白衣飘飘,还有一头漆黑如暗夜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脚踝处。由于我躲在了一棵被雪压弯的雪松后,所以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但我坚信她就是雪女,因为我亲眼目睹她站在“诡坡”上,伸出右手,变换了几个动作,顷刻,地上某一处的雪就被风刮起,渐渐的,雪地上出现很多大坑。而我惊讶地发现,那几处地方,正是挖出当年和我父亲同去的那些猎户尸体的地方。她为什么会知道,而且如此精准地找到了那些方位。难道父亲他们果真是被她杀了,那父亲的尸体呢?莫不是被她早一步取走了。那她现在还来这边挖这些已死的尸体做什么?死尸对她来说应该毫无用处吧。不过,现在可以推断的一点是,父亲可能在她那儿,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 我看到她默默地站在雪地里,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孤寂的可怕,我想她该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吧。不过,这与我无关,她只是一个妖精。 慢慢的,她向着山顶的方向走去,顷刻,天空飘起了雪花,仿佛在挽留着她的身影,又仿佛在为她悲伤难过,整个画面显得那么凄美。 我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回了家。我很清楚,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而且我对雪女一无所知。既然已经确定这世上是有雪女的,那么,我就必须去了解她,掌握她致命的缺点,这样才有胜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女,那年,我十七岁。 ------------ 雷诺番外(二) 回到家,母亲激动地迎出来,围着我上上下下仔细扫视了几个来回,才放下心来。我拿出了路上顺便打到的兔子,“虽然只打到了几只兔子,但也够我们吃好几天了,兔毛还可以给你缝件皮袄。”我笑着说。母亲温柔地看着我,牵起我的手,让我进屋里去,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给我温过了暖身子。 日子还是这么平静的过,但我的心情已不再那么平静。我要学更多的东西,多知道关于雪女的事。我从村里的老猎户那里学习射箭的技巧和经验,再加上自己勤奋练习、慢慢摸索,箭术突飞猛进。村里的老猎户都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超越了当年父亲的水平。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觉得这个小村子里已不能让我学到更多的东西了,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去城里看看。 原本打算带着母亲一起去城里的,但这次母亲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坚持要留下来,我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交代她一些要注意的事,再拜托了隔壁的胡妈帮衬着点,便收拾好行李离家了。这次母亲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我,大概是觉得拦不住我,而且这次去城里比较安全,让她也放心吧。 一路上走得挺顺利,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点泉水,顺便捞两条鱼烤着吃,穿过树林,打几只野味尝尝,十几天的路程却也这么轻松的过来了。 到了离这里最近的青门城,青门城离国都陇南比较远,但是离邻国水钥国比较近,是两国的通商枢纽,所以城里很热闹。我把从家拿过来的雪貂皮和白狐皮卖了换了些盘缠,选了家普通的小客栈落脚。 第二天,便想去集市上转转,在一些小摊子前停下,翻找一些关于雪女传说的书籍,问小贩有没有一些记载奇闻异事的书籍。小贩闪着精光的小鼠眼亮了起来,“这位大哥你可算来对地方了,别看我这书摊小,可书也算齐全。最近,这类书可是抢手的很呐。” “哦?怎么说?”我挑起了眉,示意他继续说。 小贩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哎哟,这位大哥是外地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皇都那边有传言,皇太后数月前做了个梦,梦见仙逝的老国主跟她说火钥国将有大灾,这场灾难是由一个妖女引起的。国主立马下诏,让天下的能人异士去抓捕妖女,赏金可丰厚啦,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爵的,今后那简直是平步青云啊。” “噢,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所以啊,现在这类书短缺的很呐,大家都争相去那些传说有妖女出没的地方,碰碰运气。您要买的话,我这还有几本存货,别处您也别想买到了。喏,这两本是寂先生写的《异事论谈》,火得很呐。” “寂先生?是谁?”我疑惑的问。 “寂先生都不知道!”小贩用那种没见识的目光瞄了我一眼,“他可是有名的江湖游侠百晓生,这五国的大江大河哪里他没去过,什么事还有他不知道的啊。” 我听了之后,就付钱买了。虽说小贩的话有点夸大其词了,但我想不管怎样也该可以信一部分的。 回客栈后,我就拿出书来看了。 书里记载的都是各国的异事。比如水钥国有渔民曾捕捞过一条鲛人,木钥国的森林里有一株会吃人的千年老树,土钥国发现了一个原始部落,部落里的人都长着一对尖尖的类似于驴的耳朵等等。诸如此类,我都是快速的浏览过一遍,努力寻找关于雪女的蛛丝马迹。终于,在第二本的最后看到了相关记载,只是内容很少。 书里说作者,也就是寂先生曾在一座终年积雪的山上亲眼目睹过雪女,至于是什么山,并没有讲清楚。书中描写的雪女外貌特征倒是与我所见的相似,都是白衣飘飘,长发一直垂到了脚踝处,并且有着仙人般的绝色容颜。雪女是一种修炼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妖精,能够操控风雪,体温较常人要低些。雪女一旦离开她所属的山,就会法力全失,与常人女子无异。因为雪女是通过那座山来吸取灵气修炼的,本身的磁场也只能与所属的那座山相符。 书上记载的并不全,涉及到雪女的也就这么一点。所幸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雪女不能离开那座山,换句话说,我只要让她离开那座山的范围,她就没有任何威胁性了。 关键就是怎样才能让她下山。 ------------ 雷诺番外(三) 之后的几天还是在城里转着,买点书,但是没有更多关于雪女的记载了。正在街上愣神的当口,听到旁边有人在讨论国主下的诏书,一时好奇,便跟着他们城门口看看。赏金果然丰厚,诏书上只说要抓住妖女,并没有特指什么妖女。如果我把雪女交给国主,然后去找父亲……的尸首那母亲也应该死心,不再执著地守着小村子,之后,用那笔赏金购置一处清静的雅宅,和母亲一起搬去住,后半辈子应该也不愁吃穿了吧。至于封官封爵,自是没那个兴趣。 打定主意后,我便又收拾行李回家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会是我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一路上直到回家,我都在考虑如何让雪女出山。这可非易事,先不说能不能再见到雪女了,就算见到了,能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吗?这个问题真让人头疼。不管了,先去山上探探情况吧,先要找到雪女的藏身之处。 山上依然是那么寒冷,似乎有飘不尽的雪。雪下得并不大,仿若留恋人间的精灵般,迟迟不肯离去。漫天的飞雪给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遮上了一层薄纱,使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或许,还会使人产生错觉,否则,我视线中怎会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不等她走近,我就慌忙躲进了旁边的针叶林中。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过来。我屏住了呼吸,她的衣衫很单薄,在这纷飞的雪中,竟显得如此纤细、孱弱,披散在身后的青丝,没有多余的装饰,只绾起了部分,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视线缓缓移向她的脸,令我惊讶的是,她并没有世人所传的妖媚容颜,反而是一张清秀的不染纤尘的脸,这张脸并非倾国倾城,确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她的肤色胜雪,淡淡的有些透明,细细的眉毛衬托着宛若秋水般的眸子,精致的鼻子如玉雕般光润,嫣红的唇是她身上唯一一抹亮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孤寂与落寞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她不值得人心疼。我立刻甩开了这种思绪。悄悄地跟上她。跟了一个时辰,我越发疑惑,她走的这条路明明是通往山下的,难不成她要下山? 带着疑惑,我继续跟踪。渐渐地,我越发肯定了她确要下山,也着实想不通为何目的。这不是等于把她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了吗?而且,看她的步履有些蹒跚,似乎很虚弱。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她似乎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着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你一个人,是要下山吗?我看这荒山野岭的,天气又变化无常,这样吧,我是来这山打猎的,现在也准备回去了,我和你一起下山吧。” 她起先看到我时似乎怔了怔,而后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我暗暗松了口气,她看上去并不会伤害我。而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话已经让她生疑了。 一路上,我处处照顾着她,她总是显得那么无助,让人忍不住想照顾,她似乎也很信任我。我告诉她我叫雷诺,是山下的一个猎户,她说她叫妖若雪,上山来找她哥哥的。 我听到她的姓后很是诧异,是个妖,就姓妖吗?当然,我没问。如果她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会怎样。我不敢妄加猜测。我还是按照我的计划把她带下山,然后,送去国都,交给国主。 ------------ 雷诺番外(四) 我们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诡坡”了,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但她看到这里,眉就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悲伤的往事,眸中透着哀伤。我的心情也不平静,毕竟这里曾埋过我的父亲,还有村里的人。不过,我已经走过两趟了,还算有点经验。 我先下坡,而后转过身,示意她把手递给我,她犹豫了一下,便很快伸出手放到我掌心。握着她微凉的手,直觉得触感温润、细腻柔软,竟有些舍不得放开。 我们顺利地过了“诡坡”,不过,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只能暂时找个山洞休息一晚。找了很久,只找到一个不大的洞,勉强能让我们避避风雪,外面还在持续的飘着雪,没有停过。 正当我们走到洞门口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痛吟从洞里飘出,似乎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放轻了脚步,我手握紧了弓,把她扯到了身后,悄声进入洞里。 黑暗中,一双兽瞳含着威胁的意味注视着我们,还夹杂了一声小兽的呜咽,但并没有攻击我们,渐渐我放松下来,隔了一段安全距离,我掏出了火折子,点着了洞里的一把干草。火光照亮了洞内的情景,在我们对面,赫然躺着两只雪貂。这是一种罕见的品种,毛色纯正,略带银光,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而且躺着地上血泊中的那只母貂已经奄奄一息了,旁边是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小貂。我有些惊喜,这次竟然还有这种收获。当我刚跨出一步时,那只奄奄一息的母貂忽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一时顿住了脚步,没想到那貂还有力气爬起来。 身后的若雪突然出声,“你能不能不要伤他们。”她柔和的目光看着我,带着点乞求。 我也看着她,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内心深处竟下意识地不想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 她见我答应了,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浅浅的笑容让她的容颜愈发柔和、靡丽,使人移不开目光。我不禁看呆了。 她慢慢移着步子向两只雪貂走去,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我从没听过的语言,我惊讶,她竟懂兽语么。那只母貂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乖顺地躺着,若雪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安抚着它,那只母貂呜呜叫了几声,用头拱了拱旁边的小貂,小貂也呜呜叫唤了几声,伸出舌头,舔着母貂的伤口。这时,若雪伸出手,将小貂抱在怀里,母貂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轻轻地闭上了眼。 这时,小貂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发出悲痛的嘶鸣。若雪抚摸着它的背,缓解它的情绪。回头跟我说,“我们把它埋了吧。”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抱起母貂的尸体,向山洞外走去。若雪也跟了出来,怀抱着小貂,默默看着我刨坑、埋尸体、再掩上土。收拾完毕后,我又去捡了一些树枝生火。 在洞里,若雪抱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小貂,坐在火堆前,抚着小貂的毛。那一刻,我竟见鬼的有点嫉妒,真是见鬼,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奇怪的念头。我赶紧拨动火堆,转移注意力。 “我们还有多久到山下?”若雪忽然抬起眸子问我。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我。“嗯,明天一早就出发,半天就能到山下了。对了,你要去哪里?”我想起来这个重要的问题。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要去国都。” 我的手一抖,万万没想到她要去国都。事情似乎顺利地出乎我的意料。“我……我也要去国都,真巧,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照顾你,毕竟,你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很容易遇到危险。”说这些时,我竟有些紧张。 “嗯。”她没有推辞,轻轻应了声。 我松了口气,“早点休息吧,我来守着火。”说完顺手加了些树枝,挑了挑火堆。 她靠着山洞壁,闭上了眼睛。等到听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才抬起头盯着她的睡脸,看了眼她单薄的衣衫,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虽然可能她并不需要,但我还是不想看她冻着。 渐渐地,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把行李收拾好后,发现若雪也醒了。我把干粮和肉干拿出来,分给她,她接过了说了声谢谢。我也朝她笑了下。 只见她把肉干撕小了,凑到小貂的嘴边,小貂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嗅了嗅肉干,张开嘴吃了起来。我又递给她一块肉干,她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干粮吃起来。 等我们草草吃完早饭,就上路了。 ------------ 雷诺番外(五) 很顺利地下了山,我们找了处地方休息。我借着去方便的机会,找到了我一早就准备着的鸽子,写了简短的几行字,放出去了。 妖女已下山,正前往国都,请于国都派人接应。-------------诺 这纸信笺是直接传到国主手里的,当初我在青门城揭下诏书时,就被引去见了青门城主,万万没想到恰恰国主也在青门城例察。我说出了我的意图,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并准备拨一支军队给我调遣,我拒绝了,他也没勉强,就给我一只鸽子方便与他联系。 做完这些,我便回去找她,与她一起继续往国都方向出发。趁着天黑前,赶到了最近的小镇,找了间小客栈落脚。 客栈的掌柜看起来是个精明狡诈的人,留着八字胡。我天生对这种人很反感,特别是他还一个劲地盯着若雪看,我使劲地敲了敲桌子,他才移开视线,谄笑着转向我,“二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啊?” “两间厢房,”我拿出银子,付了钱,“再准备些酒菜。” “好的客官,你要的酒菜马上就好。小二,带二位客官去楼上的厢房。” 原本以为会是个平静的夜,没想到,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吃过饭后,我就到若雪的房间前,敲了敲门,“若雪,是我,”顿了顿,继续道,“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早点休息吧。” “嗯。”听见门内响起她的声音,我就放心地回厢房了。 半夜,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了,迅速穿好衣服拉开厢房门,却发现客栈楼下竟站满了侍卫,还有一个穿着锦衣戴着斗笠的公子,斗笠上还垂着白纱。 “雷诺,别来无恙。”清冷的声音从白纱中传出。 “国……国主!”我万分吃惊。 “我是来带她走的。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会给你应得的报酬。”他的语气依然处变不惊。 “不是说让我带她到国都的吗?怎么……”我疑惑。 “这样不是省了你的事吗,放心,答应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我沉默了会,又犹豫着开口,“只是……” “怎么,你莫非想反悔不成?”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但其中却明显交杂着不悦与危险的气息。 我不敢与他对着干,只是心里不是滋味,抬头望了望若雪的房间,“恐怕,她不会乖乖跟你们走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走不走可由不得她。雾,去厢房带她出来。” “是。”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径直朝若雪厢房走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袭白衣的若雪出来了,当然,还有小貂。 只见黑衣男子怀里的若雪昏迷不醒,而原本在她怀里的小貂如今则死死地咬住黑衣人的衣摆,牙齿勾住了衣服,随着黑衣人走动,它也在衣摆下晃来晃去。 这个画面实在有些……呃……诡异。 “这是什么东西?”黑衣人不悦地皱着眉看着小貂,就要挥剑取其性命。 “慢着!”我忙高声制止,“那是雪貂,是她养的。”我解释道,如果小貂死了,她会很伤心吧。如果她醒来知道我欺骗了她,会恨我吧。 “雪貂?呵,有趣。”他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转向一旁的侍卫,“把它装笼子里,一起带走。” 旁边的两个侍卫马上出来,把小貂从黑衣人身上扯下来,扔进一个铁笼子里。小貂在里面挣扎着不停地叫唤。 “回国都。”无波无澜的声音说完,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走了。 我呆怔了,茫茫然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掌柜的这才瑟瑟缩缩地从后房出来,“哎哟,这是怎么了,我这小地方竟来了这么多官爷!”说着转向我,“客官,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呐?”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不耐烦地回他一句,心里莫名有些气愤。叹了口气,到若雪的房间看了看,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她不在,哦,还有小貂,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不管怎样,我必须回去找我父亲了,这里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只是,若雪,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实在不能把你和滥杀无辜,妖媚惑众联系起来。相反的,我觉得你是个善良,孤独的人。是你掩饰、伪装的太好,还是你本就是这么个人呢?我这么做是否错了呢?但,事情发生了,已然无法挽回了…… ------------ 第四十一章 拟定婚期 “你就这么想离开吗?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他没有回头,声音传到了前面,我在他身后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的身份,没人留得住我,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类的。你以为一纸婚书就能束缚我了吗?那东西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呵呵……那么说还是我小看你了?好,既然你想去,我就让你去,不过,……记得回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 回来?回哪儿?这里吗?笑话,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受你的束缚,受你的控制! 我没有说话,径自向前走着。 “妖若雪!”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顿了下脚步,继而又向前走。 这似乎惹恼了他,几步追了上来,按住我的肩,强迫我转过身,面对他。“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朝他吼。 他的手很用力的扣住我的肩,我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我蹙紧眉头,挣扎着,一切都是徒劳。“放开我!!” 见我似乎真的很疼,他渐渐冷静下来,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但语气依旧强势,“我让你记得回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你还指望去了木钥国就脱离我的掌控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不会蠢到以为靠我自己,就能获得自由。”我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怎样那般平常。 他放开我的肩,似乎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松一口气?难道他也会对自己不自信吗?怕我有一天真的逃开了他,那么,他就失去了一个有利的棋子了是吗?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联姻的事,我会处理的,明天就拟定一份诏书,选个日子让你过去。”不知为何,总觉得扉烙离今天很是奇怪。表情奇怪,话语奇怪,就连行为也是让人不可捉摸的奇怪,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竟有些不快。为什么?不是应该高兴的,又可以利用我为你办事了。 我疑惑不解地回到落雪殿,刚推开门,就见小貂兴冲冲地奔过来,扑到我怀里,邀功似的蹭着我脖子。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貂,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貂点点头,跟我讲了这几天来的进展。 几天前,小貂就离开我身边,秘密地在这个皇宫里查火钥石的下落,特别是我怀疑的几个地方,都去详细地搜寻了一番。不过,这次我让它不要轻举妄动,以防像上次那样受那么重的伤,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看它现在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找到了有用的情报了。小貂说的话没人能听懂,所以我并不害怕有人在暗中监视,即使看到了我们在讲话,也听不懂说什么。 从小貂口中得知,扉烙离有两个宝库,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秘密的。这是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几乎没有人知道另一个宝库的存在。而火钥石,不出意外,应该就藏在另一个宝库里。这个秘密的宝库,位置也极隐秘,建在他书房的大屏风后面。若不是小貂异于常人的视觉,还很难发现屏风后的墙面有一丝极细微的缝隙。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小貂并没有找到密室的机关在哪。在里面蹲了几天,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什么开启的方法。 看着它略显丧气的样子,我安慰的亲了亲它的脑袋。“小貂很了不起了,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只要你别出什么事就好。” ------------ 第四十二章 拟定婚期(二) 今天的早朝我也要去,因为今天会颁布诏书,决定我的婚期。其实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我要嫁给谁。两国联姻,不外乎嫁给国主当妃,或是嫁给皇子当贵人。在国主已经立后的情况下,当妃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因为后位已经有人,妃的地位就会很低,有的甚至如同婢女。 而嫁给皇子当贵人则不同,在国主没有立储之前,每个皇子的地位都相等,每个贵人的地位也相同,不同的只是贵人所倚靠的势力。背后权势大的贵人说话也比较有分量,而那些没权没势的只要容貌够好,得了皇子的亲睐,也没人敢不放在眼里。 据我所知,木钥国如今还没立储,而嫁给国主又只能当妃。扉烙离好面子,应该不会把我嫁给国主,至于是要嫁给哪位皇子,还真说不准。不过对我来说,其实差别不大。 一身宫装的我来到正殿时,早朝已经开始了。对于我的迟到,扉烙离没有说什么,一干大臣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姗姗来迟的我根据扉烙离的眼神示意,站在了离上位五步之遥的地方,对面还站着木钥国使者。 “给公主和使者赐座。”磁性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 我朝着对面的使者友好的一笑,款款坐了下去。使者也礼貌回我一笑,坐下了。 开始今日的正题,火木两国的联姻问题。“公主联姻之事,各位大臣可有什么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来。” 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没人站出来说一个话。就连当初的那些反对党都没有反驳的人站出来。这些人都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万万不会公然与国主叫板,既然国主都同意了,那等于没人反对了。 扉烙离望了望底下沉默的大臣们,脸色阴沉下来。“前两天不是还有人反对吗?人呢?!” 那两个被点到的大臣浑身抖了一下,怕自己一个倒霉就惹恼了国主,丢了这条老命。颤巍巍地站出来,“回国主,老臣……老臣没有意见。” 另一个也赶紧跪下,“国主,老臣也……也没意见,一切遵从国主的意见。” “你们一遇到这种事就问我的意见,平时养你们干什么的,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扉烙离今天也有些失态,发了一场无名火。不知道谁得罪了他。 平复下情绪,他又挥了挥手接着说“罢了,你们下去吧。把诏书宣读一下,让公主择日出发。” 两位大臣这才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低下头,盯着地面,数着地上的蚂蚁,擦了擦手心里冒出的汗。 有人开始读诏书了,我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听。 “……今与木钥国结亲,本国公主将于五月初八良辰吉日前往木钥国,嫁与木钥国皇子为贵人,皇子由公主本人亲自挑选,木钥国不得强迫干预,否则联姻作废。……” 震惊!扉烙离竟让我自己选皇子!这对木钥国来说一定难以接受吧,他们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吗? 对面的使者听到后,脸色变得难看了,但又不敢发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可笑。 我却暗自高兴,自己选更好,到时找一个愿意帮我的,离开木钥,甚至脱离扉烙离都好办,不过是不是我想得过于天真了,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算了,到时候再想吧。 ------------ 第四十三章 又遇雷诺 五月初八,还有六天就到了。我不需要准备什么,一切都由扉烙离安排,到时候我只要往马车里一坐,就万事大吉了。 我不知道那天使者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竟使得木钥国答应了诏书上无理的条件,甚至开始运送大批的彩礼过来。 无所事事的在宫里走着,觉得到哪都很憋闷,想出去透透气。便去找了扉烙离,跟他提出了出宫的要求,他看了我一会,就低下头继续看折子,处理朝事。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可以,后天就要走了,你好好在火钥国逛逛吧,需要什么尽管买,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以免出什么意外。” 我点了点头,怀着一些期待出宫了。当然,还带着小貂。 火钥国都的集市很热闹,两边排满了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如双一路跟着我,同我介绍这些东西。 我从没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待过,感觉很奇特,就像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小貂到了这么热闹的地方也兴奋地停不下来,蹿到东蹿到西的,偶尔还要破坏一些瓷器,遭到小贩的驱赶。如双只好出钱给人家赔不是,走一路,惹的祸也一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小貂抱在怀里,不让它乱跑。倒不是心疼扉烙离的钱,只是看如双一路赔不是挺辛苦的,让她消停消停。 小貂被我抱在怀里还很不安分,小爪子乱动,想去每个摊子都溜达一圈。街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除了一些漂亮的瓷器,还有很多面具,丝绸手帕,精致的挂饰、香囊,火钥国的特色小吃也不少,叫卖声、还价声、人们的谈话声充斥了整条街道。 我还在一个小铺子里专心地挑着玉石,怀里的小貂却奇怪的叫了一声,眼睛望着一个方向。我顺着方向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小貂又叫唤了几声,我才恍然明白它是见到熟人了。至于小貂有什么熟人,除了雾就只有……雷诺。会是他吗? 我询问地看向小貂,只见它微微点了下头。我马上循着方向追了出去,雷诺是吗?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出卖我,扉烙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我走得很急,没来得及跟刚去如厕的如双说一声,就带着小貂一路追过去了。 此时才觉得,街上人多也不是一件好事,不时会撞到别人,甚至会不小心惹到了地头蛇。比如现在的我,正被一群人围着,我看着刚才那个故意挡着我去路的华衣男子,以及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家丁,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那男子却不给面子,硬是和我杠上了。“撞了人。说一声对不起就完了?本少爷身娇体贵,怎容得你这么冲撞,这事你说怎么办吧?”他两手一摊,一副无赖样。 “我还有事,你要赔钱的话到吴记茶馆找一个叫如双的丫头,想要多少问她拿吧。”刚想跨出一步,又被他们给拦下来了。 “啧啧,小娘子是哪户人家的千金?朱某隔日去拜访下令尊,哈哈哈……”那位华衣男子拿起手中的扇子轻佻地勾起了味道下巴,我厌恶的撇过头,躲开了他的扇子。 “哼!不要给你面子你不要,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本少爷还舍不得下重手呢。不过告诉你,本少爷可是你惹不起的,还是放聪明点,跟本少爷回府去吧,嗯?” “这位公子,我真的有急事,让我过去吧。”真是的,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主,那些暗卫呢?关键时怎么一个都不出现啊。 ------------ 第四十四章 又遇雷诺(二) 我转过身,不想理会这群人,怎料身后也被家丁围住了,街上的人看到了,可谁也不敢管这事,想来这个公子哥不好惹,身后定有靠山,不然也不会这么嚣张。 那名男子对手下人吩咐道,“把她给我带回去。”家丁们领命向我靠近,正准备抓住我的手时,小貂窜出去,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那个家丁惨叫出声。随后几名黑衣人凭空出现了,与那些护卫相持起来。 暗卫终于出现了,我趁着这空挡抱着小貂一起离开现场。其实我也存着私心,想要一并甩开那些暗中跟着我的暗卫,这样才能放心地去找雷诺。不知为何,下意识的不想让扉烙离知道我去找雷诺了。 刚才耽误了太多时间,如今不知能不能追的上了,希望他不要走得太远。 小貂的嗅觉比较灵敏,对雷诺的气味也很熟,我放下它,让它在前面带路,自己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拐过前面的一个巷口,又过了一座桥,小貂停在了一个简朴的小茶馆前。我抬头看了看小茶馆的招牌,竟真的只写了“小茶馆”三个字。 这间小茶馆很特别,虽然很小,但格外干净,布置的也很清新雅致。我走了进去,茶馆的老板迎了出来,言笑晏晏地招呼我。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他背对着我,坐着悠然的喝茶,像是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开了,远离了喧嚣,远离了繁杂…… 我叫了一壶茶,拿出刚刚买的玉佩,塞到了老板的手里,老板连连拒绝,说是太贵重了,受不起。我摇了摇头,固执地塞进了他手里。老板还想说什么,却在我眼神示意下,最终没说什么,收了玉佩离开了。 我从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了雷诺的身后,轻轻、轻轻地喊了声“雷诺。” 他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回头,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甚至洒出了一些在桌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无法对他说出狠话,因为愧疚,对他父亲的愧疚,但我仍是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的父亲。”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有一些颤抖,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情绪。 “你……知道你父亲的事了?对,是我害死了他,但我也不想的,我当时……救不了他,我很没用对不对,我是一个妖,却连一个人都救不了,为什么救不了他,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起了雷当初救我时的情景,心里很难受,恨自己的没用。 雷诺回过头,看着我眼角挂着的泪,伸出手,想帮我擦掉,却在中途停下来,硬生生收了回去。 “你……”只说了一个字,没说完的话便随风飘在了空气中,化去了。 我想起了重要的事,抬起头对他说,“我可以救活你父亲,只要找到五钥石,就可以救活他,真的,相信我!”我激动地抓住了雷诺的手臂,想让他相信我的话。 雷诺闭上眼,轻轻将我的手拿开。我的手从他手臂上滑落,就如同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沉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他不相信我吗?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一路照顾我下山,却又把我推入一个牢笼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不然,他怎么会来连我的一句话都不肯相信,呵呵……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期望能有人相信一个妖精的话,希望他能陪我一起寻找五钥石,一起将雷救活,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呵呵…… ------------ 第四十五章 前往木钥 我没有说什么,低下头,抱着小貂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小貂难受地叫唤了一声,我回过神来,立刻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改为轻抚。 雷诺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依旧漠视一切般转回身,背对着我,喝着那杯已经凉透的茶。 算了,何必再拖他下水呢,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做就行了,告诉他,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活过来的希望。他应该也很想见见自己的父亲吧,毕竟,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童年也不会觉得完整。 默默地转身,默默地离开,就像我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如同我从未到过这个“小茶馆”,也从未再次见到雷诺这个人,一切……如常…… 我刚出茶馆没多久,那批暗卫就出现在我面前,跪在地上,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我,“公主,那几个冒犯您的贱民要如何处置?” 我想了想,其实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教训一下他们也是必要的,不然,以后还会有更多人遭殃的。就是因为有这种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人,上个街也让人不安生。 “让人暗地里教训他们,别让他们嚣张下去,随便欺负老百姓。算是给他们个警告吧,告诉他们以后再这样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嗯、还算有个公主的样子吧,公主一般都会这么说没错吧? 看着跪在面前的暗卫用一种尊崇的眼神盯着我,让我有些心虚,和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会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体恤百姓的好公主。 暗卫们领命去办事了,只留下一个人带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如双已经焦急的等了很久,看到我回来,立刻冲过来查看我身上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嘴里还不停地问,“公主你上哪去了?让如双好找,听说你被恶贼欺负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抓住她翻看我袖子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有暗卫的保护,谁还能伤害得了我呢?” 小丫头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拉着我又进了那家饰品铺子,把挑好的一些胭脂、簪子、玉佩一一排在我面前,展示给我看,我只能无奈地叹气,唉~这些东西都要来干嘛,平时也不用。但看看丫头这么兴奋,又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只能被动地接受。 之后的时间我也没什么心情逛了,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天色暗下来了就和如双回宫里。 落雪殿里比起平时要热闹得多,来来往往的婢女们手捧一个个锦盒进进出出,见我回来便向我行礼。我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原本东西不多,显得空荡荡的大殿,此刻竟觉得有些拥挤,我望着那些物品,再回头看看如双手里的东西,越发觉得今天出去买的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如双,你看这边都摆不下东西了,今天买的你就拿回去,和如月看着喜欢的拿吧。”我回头对着后头看着满满一屋子物品瞪大眼睛的如双笑着说,如双再次愣住。 我抱着小貂走进内室时,那个丫头还呆愣愣的站着,没反应过来,之后又傻傻地抱着东西跟着我进去。 “公主……这个……如双怎么能拿公主的东西呢?这是给公主挑的啊。”如双急急的说。 “我赏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了。好了,不要推辞了,你们跟着我也这么久了,这是应得的。”说着不容推辞的拦住了她的手,把她连人带东西的推出门去了。 终于清静了……整个人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 ------------ 第四十六章 若桑之陌 两天后,我被扉烙离亲自送上了马车。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上等红木造的,四周镶上了黄金的框架,还嵌了很多宝石,耀得人睁不开眼。 附着一层半透明的红色面纱的我,透过依稀的红色,看到这辆马车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辆车太显眼了,好似深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火钥国和亲的公主。这次不像扉烙离平时的风格,他不是一向谨慎,怎么这次这么招摇呢?如果别国要破坏两国的联姻,这辆车的目标也太大了,刺杀我也很容易。 我不解地看向一旁的扉烙离,他唇角带笑地伸手认真仔细地整理着我根本不需要再整理的华丽喜服,一边和我低声说着,“是不是很奇怪我让你这么引人注目?”我眯眼等他的答案,他一向能猜到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 “呵呵,我一点都不担心谁敢公然同时挑衅火钥国和木钥国两个国家,他们没那个胆,你放心地去,这一路上应该会很太平。”说着手指掠过我的发鬓,把面纱也整了整,眼睛注视着我面纱下的脸,柔声说了句,“真不想让你去。” 我一愣,扉烙离这么温柔的语气还真是让我不习惯,我刚想撇过头去,躲过他的碰触,没想到他快我一步,双手捧过我的脸,就在众人面前,低下头,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睁大眼,错愕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笑得妖媚,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妹此去一路保重,皇兄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说完放开了我,婢女过来扶我进了马车。 坐进马车,不自觉转头,隔着半开的帘子,看着他一派从容地站在原地,视线正好与我相撞,我一慌,马上调过头,盯着马车前面的花样华美的布。转而一想,我慌什么?竟自己也想不明白了……莫非是被他妖媚的笑容给迷惑了?是了,像他那样一个人,该是没有多少人能及得上吧。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了,我坐在里面,起初还可以打量这个宽敞的马车,数着内壁镶嵌的各种五光十色的宝石,后来渐渐觉得无聊了,撩开帘子,对随侍在一旁的婢女说,“小貂呢?把它送过来。”婢女立刻去把装小貂的笼子提了过来。 笼子里的小貂被关了这么久,早就无精打采的了,我打开了笼子,它立刻像复活般上蹿下跳。 把笼子丢在一边,我从来都不喜欢把小貂关起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特别,才带的这个笼子。 走了半天的路,队伍停下来休息。守卫依然严密,虽说如扉烙离说的那样,应该没人敢来挑衅,但还是不能大意。 我依旧坐在马车里,看了看周围呈包围状态坐着休息的侍卫们,想想还是继续坐着,不要出去了。尽管我内心是多么渴望出去透透气,小貂也闷坏了。 正当我无聊地吃着桌上的糕点时,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接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我哑然,手中还保持着拿着糕点的动作,呆愣愣地看着来人----一个穿着侍卫服的少年。 ------------ 第四十七章 若桑之陌(二) 少年见到我,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自顾自地坐在了另一边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面似芙蓉,英气的剑眉为他勾勒出了一丝俊朗,红润的唇瓣,高挺的鼻梁,头发有点蓬松凌乱,不是很长,扎成一个垂到颈项的马尾,显得年轻活力。 吃完了一块糕点,又拿起另一块,旁若无人地吃着。此刻的我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对这个少年的身份很是好奇,默默地在一旁的看着,忘了自己手里也拿着一块。 少年把第二块糕点吃完,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姐姐,你吃东西怎么也像个小孩子,沾了一嘴的屑。”自然而然地伸手,到我唇边,轻轻把嘴角沾着的糕点屑擦去。 我一怔,向后退开,远离了他的碰触。 “你是谁?” 少年笑笑,收回手,“我叫陌桑,姐姐可要记住了。” 陌……桑……是谁?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依稀觉得这名字耳熟。 对于他张口闭口的‘姐姐’叫得那么顺口,我也随他去了,爱叫就叫好了,我无所谓。 “我是问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到我的马车里来?”这少年确实可疑,马车外的侍卫照例是不会没看到他进来的,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身份嘛……姐姐听了我名字还不知道吗?”他不答,还反问了我一句。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少年嘻嘻一笑,突然凑到我耳边,“姐姐你真有趣,我很喜欢姐姐哦。”趁我不防,红唇在我脸侧亲了一口。 我陷入了石化状态…… 小貂此刻却是怒了,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扑过去。少年起先还没留意一旁的小貂,现在看着他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也集中注意力对付它,一人一兽扭打在一起。 小貂拼命地伸出爪子想要挠花他的脸,少年一边闪躲着,一边对我说,“姐姐快让你的小宠物走开,我的脸都要被他挠花了!” 我在一旁看着不觉好笑,明明是一个这么大的人,却斗不过一只小兽,很显然的,这个叫陌桑的少年没有武功,至少没有一般学武之人该有的技巧,只知道胡乱地挥拳阻挡小貂的攻势。 我不禁掩嘴暗自偷笑,却不想被他发现,“姐姐你还笑,快帮我把它弄走啊!”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无视他可怜兮兮地求助眼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哎呀姐姐,以后有什么忙要我帮你的我一定帮,这下满意了吧。快快把它弄走行不?”少年无奈地作出保证。 我侧头想了想,说不定以后还真需要他帮忙的事,不过就算他不做这个承诺,我也会让小貂停手的。 我伸手抱走小貂,他恢复了自由,喘息地靠在一旁的座位上。 “你刚刚说的话可还算数?”我问。 “自然算数,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点点头,“那好,我记住了,陌桑。以后有事,你可要记得现在答应我的话。” “记得呢,那……姐姐再见,我先走了。”说完人就窜了出去。 我掀开帘子,看着他走向了侍卫的头领,与他说了些什么,就走开了。 我放下帘子,回想着陌桑这个名字,却还是没想起来。不过,看样子身份很高,至少在这里,应该没人敢忤逆他。 ------------ 第四十八章 一亲芳泽 马车行了几日,我也不认识路,不知道到哪了,还有几日到达木钥国,只是这些天一直闷在马车里,我浑身都觉得憋闷,直想到外面透透气。 小貂估计和我一样,早受不了马车里狭小的空间,想跑出去撒欢。 我撩开帘子,看了看队伍,依旧整齐地行进,没有停下的意思。招来旁边侍候的婢女,“你去问问侍卫队长,还有多久到达最近的城镇。” 婢女跑开了,没一会儿又回来,对我说,“回公主,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到达下一个城镇歇脚了。” 我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抚着小貂的软毛,一下一下的,“听到没?还有两个时辰呢,你就忍忍吧。” “哟,姐姐无聊了?”马车帘子掀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除了陌桑,这里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进这辆马车。 “是很无聊,怎么,你有办法让我不无聊吗?”不知为何,对陌桑总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就像邻家小弟一样,让人不自觉的放下防备,和他亲近。 “呵呵,姐姐这么看得起我,那……让我想想吧。”他托着腮帮子,作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认真的样子让人不觉发笑。 小貂一开始就和他不对盘,窝在我怀里斜着眼看他,还记着上次的仇。陌桑也注意到了小貂的视线,张大了眼瞪回去,一人一兽又开始了互瞪。 我抬起手,挡在了中间,阻隔了他们互瞪的视线。“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跟个仇人似的,也没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事。” 小貂不屑地撇过头,收回视线,陌桑同样收回视线,“那好吧,我就听姐姐的,不跟一只兽一、般、见、识。”尾音咬得很重,特意强调了一下。 小貂听了回过头朝他龇着牙,无声地威胁,‘丫的你敢小看貂爷,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一看这两个又要闹起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陌桑你倒是有什么有趣的点子,说出来听听。” 陌桑忙一脸邀功地笑着,红润的嘴唇微撅着,样子有些可爱,“那我说了,姐姐可有什么奖励吗?” 我歪头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东西送他的,便摇了摇头。对方马上一脸沮丧得低垂下头,跟泄了气似的。 “怎么?没有奖励你就不告诉我了,那你说说,想要个什么奖励?”看着垂头丧气的他我暗自好笑。 他听我这么说,眼睛马上又亮了起来,跟两汪泉眼一样,泛着光。“我想要……姐姐亲我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脸颊。 “这是为何?”我疑惑。 “因为姐姐很漂亮,我喜欢姐姐。”喜欢?我不是很理解陌桑的思想,漂亮的就会喜欢吗? 看着陌桑企盼的眼神,我又看了眼小貂,嗯,就把他当成小貂好了,我也常亲小貂。 “好。”我说。 陌桑兴奋地看着我,右手伸进衣襟里,在怀里掏了老半天,掏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两根长棒,上面套着几个环,环与环之间似乎还相连着。 “这是五连环,我常放在身边解闷的。这五个环可以解开来,但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不过真的能打发时间,姐姐试试。”说着把那个叫五连环的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看着一团连在一起的环,有些难以下手。 “姐姐不要心急,慢慢来,这个还不是很难,还有更难的是九连环,我到现在还没有解开。” 我开始慢慢转动五个环,这边不行换另一边,渐渐对它产生了兴趣,忽略了一旁的陌桑。 陌桑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姐姐,你忘了给我奖励了。” 我还没有从五连环中分出神来,想起自己答应过亲他一下的,便头也没抬的凑过去,寻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却没想陌桑竟然使坏,在我凑过去亲脸颊的时候偏过头,让我的唇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下,自己在那笑得开心。 我过后才发觉似乎触感不对,出奇的柔软,不过也没当回事,愣了一下后,继续倒弄手里的玩意。在我眼里,像陌桑这样的小孩子恶作剧般的吻没有什么,和小貂是一样的。 陌桑砸吧砸吧嘴,笑得一脸满足地出去了,留下我和小貂打发那剩下的两个时辰。 ------------ 第四十九章 国都萧郡 两个时辰在我摆弄五连环中飞快地过去了,马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酒楼前。我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脸上依然戴着红色的薄纱。 我的马车和华丽的衣着引来了路上行人的纷纷猜测,周围很多嘈杂的议论声,我听着有些不舒服,并不是很喜欢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指指点点,轻皱着眉,随着婢女进了酒楼。 我没有在楼下逗留片刻,直接让婢女把饭菜送到了房间。 坐了一路的马车,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扯了面纱,重重地躺在床上,尽情地伸展着四肢。总算感觉舒缓了些,缓缓爬起来,坐在桌子旁。 婢女很快就进来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满满的一桌。摆完了,纷纷退了出去。 我看着门掩上了,便让小貂过来吃,挑出了肉片给它。一盘子牛肉都推到了它跟前,最近小貂胃口很好,会吃很多东西。 没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陌桑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进来了,眉眼弯弯的,得意的很,不知道他今天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哟,姐姐在吃饭呢,这里的东西还合胃口吧?”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扫了眼桌上的菜。 “嗯。”我点点头。 瞥见在一旁吃牛肉正欢的小貂,又开始冷嘲热讽,“哟哟,这小东西真没规矩,怎么还敢与主人同桌而食呐!”小貂不屑地瞟了他一眼,继续吃盘里的牛肉。 “嘿!姐姐你看看,太不像话了,它竟然、竟然敢蔑视我!” 我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冤家,似乎只要他们碰到一起,就一定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攻击。 陌桑突然又转过头,看着我,目光闪闪。“对了,姐姐的五连环解开了没?” 我拿出了刚刚在马车上解开的五连环,递到他面前。他怔怔看着五个分开的金属环,抬头看着我,“姐姐竟这么快就解开了?!” “怎么?不信吗?”我微笑着。 “这倒不是……”他低垂下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还有一些不好意思,“那那,姐姐可别笑话我,这个五连环,我当初可花了三天才解开的。”说着脸上竟浮现了淡淡的红晕。 “呵呵……”我不禁掩嘴偷笑。这小子竟会脸红,真是单纯的可爱,其实挺像小貂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见就吵。 “说好了不笑话我的,你还笑!”他双手交叠着环在胸前,扭过头和我怄气。 “知道了,不笑话你就是了。”我停下了笑,嘴角仍忍不住勾起。 他这才扭回头,看到我嘴角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猛然伸过手辗转到我腰上,呵起我的痒。我突然受到刺激,忍不住扭腰闪躲,没想到我竟会这么怕痒。我咯咯地笑着,双手推拒着他,他却不肯放过我,一直挠着。我一边抑制不住的笑着,一边向小貂求救。 小貂接到我的求救信息后,马上对着陌桑展开了攻击。陌桑不得不放开我,与小貂纠缠成一团。 我呼了一口气,总算解脱了。 闹了好久,直到小貂把陌桑的衣服给抓破了,他才咬牙切齿地回自己房里换衣服。 我伸手,抚着嘴角的弧度,最近常笑呢。自从陌桑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就像突然多了一个弟弟。 ------------ 第五十章 国都萧郡(二) 第二天悠闲地吃完早饭,队伍才出发。我坐到马车不久,陌桑就跟了进来。 他一向不和我坐一辆车的啊?我疑惑地望着他。 “姐姐的马车,待着就是舒服。”他懒懒地躺在软座上,眯着眼回答我,我也就随他,马车挺大,不多他一个。 “桑儿,还有多久到萧郡啊?”桑儿这个称呼,一开始他还很排斥,说我这么叫显得他像个牙没长齐的奶娃娃。我坚持这么叫,说很亲切,他才支支吾吾地默许了。 “没多久了,不用赶路,三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声音依旧懒懒的,还不时打个呵欠。 “噢。” 沉默----- “姐姐,和我说说话吧。”他睁开眼瞧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 ………… “你又不说话了,怎么就那么安静呢?”他坐起来,一手托着腮,手肘支在盘起的腿上。 “你想让我说什么?” “姐姐跟我多讲讲你的事吧,我好想多知道一些姐姐的事。”他眼中闪过兴味,一脸颇为期待地盯着我,大有我不讲他就缠到我讲为止。到现在,我对他挠我痒的事还心有余悸,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竟会这么怕痒,这实在很诡异。 “可我没什么好讲的啊,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呃……公主,现在被送到木钥国联姻。就这么简单,我的生活很平凡。”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姐姐从小体弱多病,被送到一位高人手里医治,不久前才回到火钥国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在皇宫里生活,一定有很多事发生吧,怎么会平凡呢?”他眨巴着眼一瞬不瞬地等着我。 差点忘了这个公主从小就不在皇宫中,其实我对这个公主一点都不了解,该怎么和他讲才不会露馅呢?我试着转移话题。 “桑儿的事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给我讲讲吧。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呢,不过我猜,一定是木钥皇子。” 他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姐姐好厉害,怎么猜到的!” 我微笑地望着他,“这里没人敢管束你,说明你的地位远比他们高,你年纪又小,不可能是臣子,你长相这么出众,手上没有茧,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你的气质也只有皇室中人才会散发出来。所以我很确定。” “嗯嗯,姐姐分析的对极了。我确实是木钥国皇子,当初告诉姐姐名字的时候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后来看你竟没什么反应,我还很奇怪呢?姐姐都嫁过来了,竟不知道木钥国皇子的名字。”他转了转眼珠,凑近我说,“姐姐这次嫁过来可是要自己挑选皇子呢,让我猜猜姐姐最终会选谁?”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要选谁,木钥的几个皇子都不熟悉,甚至连面都未见,谈何婚嫁?不过,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选谁我也不知道,到时再说吧。”我随口说道。 “嘿嘿,姐姐不如选我吧。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哦。”他笑嘻嘻地跟我商量。 我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不行,桑儿还小。” “可是我已经可以娶妻了啊!三哥在我这个年纪早已娶妻,他的贵人还怀孕了呢,我也可以的。” 从来没想过要嫁给陌桑,即便是假的也没想过,他就像弟弟一样,和自己的弟弟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桑儿,你不会懂的,姐姐也不会选你。”陌桑太小了,很多事还不懂,单纯得像个孩子,我又怎么会把他拖入这趟浑水呢,本就没打算久留的,嫁给他的话,离开时该怎么说呢,肯定会伤害他,我怎么忍心呢! 陌桑眼里有着失落,撅着嘴在一旁沉默着。没一会儿,他觉着无聊了,就躺到软垫上休息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我转向窗外的头转回来,盯着他漂亮的侧脸,默默无语。 当马车停下来时,陌桑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车帘,“到了吗?”嘟嘟囔囔说了句,看清地方后,蹭地一下跳起来。 “姐姐,我们到了,快下车吧。”他兴奋地拉着我走出马车,刚一下地,就拽着我往一座府邸跑去,我还没看清是哪,就云里雾里的被他带进去了。 “这是我的府邸哦。”陌桑自豪地对我说。 我们此刻在一个很大的花园里,各种各样的花都有,看得出都有专人打理。远处的一座假山也很大,假山底下还有池塘。一切都有着人工雕琢的痕迹,却让人不得不感叹工匠巧夺天工的技艺。这里确实很美。 “很美。”我由衷的说,“不过,我怎么会到你的府邸呢,不是要先接见国主吗?” “我不管,反正你来都来了,大不了明天跟父皇请个罪喽。今天有一年一度的庙会哦,等会儿和你一起去玩,那只可恶的貂就不要带着了!”他讲得眉飞色舞,我也开始对那个木钥国的庙会感到好奇。 “带上小貂吧,它也闷坏了。”我说,但陌桑显然不乐意。算了,让小貂自己去玩好了,它也不会走丢。 ------------ 第五十一章 萧郡庙会 傍晚,天色渐渐暗下之际,陌桑就到我屋子找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姐姐!快走吧!” 我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裙,淡淡的紫色,不加装饰,我喜欢简简单单的衣服,太华丽的穿着让我浑身不舒服。这几天一直穿着华贵的宫装,着实难受,今天总算能换下来了。 陌桑看着我的一身衣裙,啧啧感叹道,“姐姐真是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好了,就你嘴甜。走吧。”我催着他,心里竟也盼着快点见识一下萧郡庙会。 当我们两人走到街上时,天色已经暗了,但街上却很热闹。道路两边的小摊铺子都围满了人。小貂早已先我一步出来玩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惹事呢,只要不太严重,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陌桑在一旁热情的充当向导,拉着我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自己国家的庙会比我还要兴奋。 不过,见到很多火钥国没有的新奇玩意,我也忍不住看看摸摸,而这些东西往往会在下一刻被陌桑买下来,丢给身后跟随的侍者,没多久,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 我本想阻止的,陌桑却说什么也不听,只要我看上一眼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买给我。好吧,他是皇子,不在乎那点钱,但我一个他国公主,凭什么一来就买这么多东西,还不是自己花钱的,说出去扉烙离恐怕要丢面子了吧,嫁过来的嫁妆中有五箱金条,足够我花的了。 奈何拗不过陌桑,只好尽量不在小摊前多做停留,然而还是买下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玩意,买回去也是丢着。 陌桑跟我说现在庙会游行还没开始,过会儿游行开始了就更热闹了。我问他什么游行,他神秘地一笑,说一会就知道了。 我揣着一颗好奇心等着游行的到来,心想这或许是木钥国一种独特的风俗习惯吧。却没想自己会因为这次游行,成为了参加庙会的众人的焦点。 我的衣服很普通,这点我十分确定。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我的容貌也不是特别出众,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繁复的发髻,更没有夺目的珠宝点缀,这样的我本是不应该再受到关注的了,但很显然,我的身边跟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自然也跟着受到了额外的关注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桑儿吗?”我问。 “姐姐怎么会这么问?我平时都很少出府的。要出来玩也是打扮成平民的样子出来的。所以不要担心其他人认出我们来。”他或许看出了我不太喜欢被别人过分关注,如此解释道。 平民?!有穿得这么华贵的平民吗?一身墨绿色长袍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腰间挂着的精雕细琢的玉佩,就算看不出来是皇室之人,也应该心知肚明这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有钱主,不能得罪。况且,陌桑长得实在很引人注目,过分精致的五官搭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不免留连,受到关注一点也不奇怪。 我看着周围盯着我们看的人,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让人一直盯着不舒服。” 陌桑听了立刻板起脸,朝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脸上有着寒冷的杀气,令人不免毛骨悚然,只能颤抖着收回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呼出一口气,总算没有多少人盯着了,走路也自在。我还不善于同人类相处,特别是这么多的陌生人。感觉自己永远也不能融入其中,那是不属于我的世界…… ------------ 第五十二章 金童银仙 街上突然间一片噪杂声,我循着人群流动的方向望去,发现前面似乎有一个队伍过来。街道上原本拥挤的人群,竟在这时自动自发的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那究竟是个什么队伍?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我还在纳闷之际,陌桑就扯着我往一旁去。我们淹没在人群中,一同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队伍……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都要给他们让路呢?”我问。 “嘻嘻,姐姐等着看吧。现在,庙会才算真正开始呢。”陌桑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换来我更加茫然的表情。 随着那批人渐行渐近,我得以看清队伍中央的站台。类似于优伶舞姬表演用的台子,不同之处在于,这个站台是可移动的,底下有轮子,后面有负责推台子的人。四周飘动着紫红色的轻纱,装点着白色的花朵,看上去飘逸而梦幻。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站台上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绝对的不俗。 他们身上的衣着,仿若仙人般飘逸,用的是上等绫罗绸缎,他们的秀发,如黑色的瀑布般直泻而下,柔顺地披散在背后,男子只用一根锻金的丝带系起一些青丝,顺贴在背后。女子半绾起秀发,用一支玉簪固定住。只是简单的修饰,便透出不凡的气质。 容貌自然也是没话讲,男子肤白如雪,唇若点朱,眉如簇烟,眼神脉脉含水,真如那天上的仙人般,让人不忍亵渎。不过,比之记忆中的那个人,仍是稍嫌逊色。水钥国祭司----风渐习,比他多了一股如风般捉摸不定的气韵,多了一种深沉的心思让人看不透。 女子真的是清丽脱俗,美得那么不真切,媚而不妖,柔而不弱,亭亭玉立,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这两个人的共同点在于,额间都有一颗朱红色的血痣,红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更为他们本就不俗的面容增添了一抹忧韵。 我们站的地方视野极好,跟在身旁的侍者把我们身边的人群隔开了一些,前面没有挡住视线的人,看得就更加真切了。 “好看吧姐姐。”陌桑很自得地问我。 我点点头,和周围的很多人一样,目光一直追逐着那个站台上的两个人。 “那就是木钥国的‘金童银仙’,据说那两个人可是奉旨下凡的仙人转世,我虽不信,倒也图个好玩看上一看。姐姐,你说那个金童子好看吗?” “嗯。” “那……比我好看吗?” 我转过头,盯着他的面容好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嗯,你们都好看,桑儿长大了也像这么好看。” 陌桑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姐姐果然是嫌我及不上他,姐姐是看上他了吗?我没有他好看。” “怎么会呢桑儿,我没有这样想。桑儿真的长得很好看啊。” 真不明白为什么陌桑要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容貌能代表什么吗?那个人再美,与我又何干,我认识的只有陌桑啊。 ------------ 第五十三章 金童银仙(二) “姐姐不用骗我了,从刚才你就一直盯着他看,眼都不眨一下。”他撇嘴。 我看了看四周的人,无一不在入迷地盯着站台上的两个人,生怕错过一眼,遗憾终生似的。而我,早已收回了视线,不解地看看他。 队伍渐渐驶近我们身边,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鲁莽吓到了金童银仙。 队伍行驶地很慢,站台上的‘金童子’‘银仙子’偶尔也会抬头打量道路两边的行人,而此刻,我恰好与空中的视线相撞,彼此都震撼了一下。 那双如墨的眼看着我,唇角缓缓、缓缓地勾起,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浮现在他谪仙般美好的脸上。他轻抬玉手,一根玉雕般精细的手指渐渐、渐渐地指向我。 我?!他竟在指我!! 人群随着他的手指方向都一致看向我,带着惊讶,带着不可置信,带着憧憬,带着欣羡的目光一一向我扫来,我,一下子又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感觉我的手被紧紧握住了,低头,对上陌桑的手,抬头,看着陌桑皱紧的眉头,我疑惑了。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桑儿?” 他闭着嘴不说话,手却越攥越紧。 “桑儿?” “……” “桑儿,你说话啊?” “姐姐,你……被选中了。”他幽幽地说。 我还是不解,什么选中不选中的,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金童子’的新嫁娘,他选中了你。”什么?!什么新嫁娘?我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此刻,队伍已经停在了我们前面,众人也全都注视着我们,站台上的那个男子向我伸出了手,我慌了。我该怎么做? 陌桑低低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正想问他时,冷不防地被他拽着向人群中跑去。原来刚刚那些随行的侍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了一条路,方便我们现在的逃离。 陌桑拽着我一路不停地跑,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噪杂声,有指责的,有惊叹的……我回头看向那个站台上的男子,发现他正一脸兴味地看着我远去的方向,注意到我回头了,便张嘴对着我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地动着,无声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还会再见吗?我想不会了吧,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只是一个庙会上见到的男子,竟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木钥国并不像水钥国那样,自古就崇尚神谕,所以祭司地位极高。木钥国没有祭司,他们是靠着世代相传的经商之道而延续的国家。思想开放,对于鬼神论都是不信的,而据说几年前遭遇了百年一见的蝗灾,粮食危机,百姓生活难持,一位游方道士路过木钥,预言只要找到“金童银仙”,木钥的危机就会解除。当时的人没有一个相信他的,可眼见着国库就快亏空了,国主也没办法。 后来有人真去寻来了一对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两人的额中间如那个道士所说的那样,各有一颗鲜红的血痣。送到了国主面前,再后来,各地灾情竟奇迹般地停息了,生产慢慢恢复,人们的生活也渐渐回复到最初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渐渐对这两个娃娃产生了一种崇敬的心理,也信了那个道士所说的话,这两个人非凡人,乃天上仙人转世,从此,这两个人便被人们当神一样供起来,每年的庙会,就是专门为这两个人准备的,两人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配偶,由国主亲自为他们举办婚礼。 而我,是第一个被‘金童子’选中的新嫁娘,居然敢冒着对神人的大不敬之罪擅自逃跑,可想而知,我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大麻烦…… ------------ 第五十四章 木钥国主 当陌桑一脸凝重地告诉我这些时,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说……我必须要嫁给那个‘金童子’?” “姐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我这就去和父王说,让他下旨把你许给我。”陌桑越说越激动,最后蹭地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准备往外走。 我急忙站起来,拉住他,“别,你这么莽莽撞撞的,怎么说的清楚,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你了?”嫁这小子还不如嫁给那个‘金童子’呢,起码那男子看起来精明世故些,如果和他谈谈,说不定还真能帮我。而陌桑……我摇了摇头,毕竟年纪小。 可我不知道这小子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过来,任我怎么说,他都不听,非要去找国主。最后我只能妥协,让他答应我不要提嫁给他的事,他才撇撇嘴应下,走了。 我在府里提着心等着,希望事情能按照我预计的顺利进展,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将近晚饭时分,陌桑回来了,看样子是受到了打击,一脸怏怏不乐的。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姐姐……父王让你过去一趟。”过去?过去就过去,反正迟早要过去的,该解决的事就要趁早解决。 “那我准备一下……” “姐姐!我……我舍不得你。”陌桑抬起头来,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中蓄着泪水,此刻正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除了收养了一只小貂,是不是还收养了一只小鹿?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就哭了呢,真是个小孩子。”我摸摸他的头,无奈地笑了笑。 换了一身正式些的衣裙,便跟着前来带路的侍者去了木钥皇宫,见那神秘的、至今未露面的国主。 木钥国不愧为五国中最繁荣的国家,宫里处处都显露出一股贵气,那些精致的雕栏画栋,独具匠心的布局,无一不显出其财力的雄厚,而又恰到好处的不彰显、不居功自傲,内敛而不低调,这国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随着侍者走入一个大殿,里面空荡荡的,竟无一人。侍者带到后就退了下去,留我一人打量着这个空空的大殿。 没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我抬起头,看见正座侧面的屏风走出了一男子。暗金色曳地长袍,彰显出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英挺的剑眉,深邃的眼睛,仿佛藏进了多年的风华,虽面容已见沧桑,但头发依然乌黑如墨,视线锐利地扫向我,淡淡开口:“火钥国公主,果然天生丽质,有倾国之姿。”这句话说得不咸不淡,听不出是出自真心还是纯属敷衍。 “国主陛下谬赞了。” “嗯,听皇儿说了庙会之事,想听听公主有什么想法。” 庙会之事,应该就是被“金童子”选中的事吧,他是真心想听我的想法还是一次试探,怀着另一个目的? “若雪本是前来木钥联姻的,现在却出现这种情况,着实不知该怎么办好。”我答得低眉顺目,巧妙地把问题踢给了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我是来木钥国联姻的,遇到这种事你们应该负责处理,其他不关我的事。 大殿顿时一片沉寂,我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定在我身上,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公主说的是,这件事我会会尽快处理,只是,公主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如果公主想要选金童子,也未尝不可,公主不防考虑一下。”哦?联姻难道还可以选非皇室之人的吗? “多谢国主挂心,若雪会考虑的。”我微微欠身。 直到他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踏出了大殿,向陌桑的府邸走去。 ------------ 第五十五章 嫁与何人 回去的时候没想到竟在门口看到等着我的陌桑,一见我回来,立刻飞奔而来,又让我想起了小鹿。所以说,我现在有一只貂和一只鹿了。 陌桑拽着我袖子问我,“父王问你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我自顾自往里面走,总不好叫外面的人看去了笑话。等到了府里,我才停下脚步,回答,“就是那件事,金童子的事。嗯……还有联姻的事,国主让我尽快选个夫婿,而且说,我可以选金童子……” “什么?!他说你可以选金童子,这怎么行呢!姐姐你可千万不能选金童子啊!!” “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哎呀反正不选就对了。” “那,我该选谁?”我故作苦恼状。 “那那,我来介绍下几位哥哥吧。首先,是大哥。大哥呢如今已娶妻了,有两个贵人,眼下有一子一女,他们夫妻恩爱,姐姐过去了岂不是破坏了他们融洽的夫妻关系。”说完瞄了瞄我的反应,我认真思考了下,觉得确实不该破坏别人夫妻,让他们继续恩爱吧。这个大哥,就算了。 看我似乎否定了大哥,陌桑又继续讲,“然后是二哥,二哥成天花天酒地,风流成性,他的贵人在家整日以泪洗面,还要不时受我二哥的责罚,生活过得很是凄苦,姐姐定不想过去讨这份苦头吃吧。” 竟会这样!那个贵人真是太可怜了,不选不选,摇头。 陌桑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接下来就是三哥啦。至于三哥嘛,也没什么好讲的,他带兵驻守在关外,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还有就是,三哥目前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姐姐还是不要招惹了。” 在关外,岂不是连面都见不上?那要怎么和他谈事啊,飞鸽传书?肯定不现实,算了吧,摇头摇头。 陌桑的笑容更大,“四哥嘛,也就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从来都有出无进,小时候读书总也读不好,满脑肥肠,只见长肉不见长脑的。姐姐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没脑子的?不行不行,这种人不适合。怎么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噢,接下来是五哥。五哥可能是条件最好的一个了吧,长得一表人才,学问又好,又有涵养,现在在父王底下混个闲职,也算不错的……” 这个可以考虑考虑,条件都还可以。嗯嗯,点头。 “不过……”还有不过?我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五哥喜欢男人哦。”他朝我眨眨眼。 什么?!喜欢、喜欢男、人?!!我错愕地睁大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所以,姐姐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了吧。” 自然自然,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了。“那、说说你六哥吧。” “没有六哥。那个,嘿嘿……我排老六。下面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双胞弟弟。”他笑得一脸灿烂。 什么?那……就没有人了……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打击,很大的打击!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极其沮丧的,陌桑凑到我跟前,“姐姐很失望吗?不用担心啦,我的那些哥哥虽然都不怎样,可不是还有我嘛,我的条件可是最好的啦,姐姐真不考虑一下?” “这个……容我再想想、再想想。”看着陌桑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子摆了一道。 ------------ 第五十六章 达成协议 我的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陌桑与我说的那些个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以为,他的那席话中,自荐的成分居多,而通过贬低别人来提升自己是很多人常用的伎俩,以陌桑的头脑,能想到这个也是不错的了。那孩子心性太直了,什么都藏不住,喜欢和厌恶绝对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得分明。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把他拖下水,让他背负上什么罪名,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呵,说来也可笑,我居然还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昨天庙会上见到的那个男子,人们口中的金童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如果他有足够的能力帮我,那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寻求他的帮助呢?唉,这也是一个让我头痛的问题。 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竟会这么快又碰上他。 昨天我在庙会上公然逃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国都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在他们看来,是我这人不知好歹,能承蒙金童子的亲睐,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有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而我居然践踏了这份殊荣。 呵呵,可笑,人类的思想永远都那么可笑、那么愚昧无知。不过既然今天金童子亲自登门,我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该见的还是要见。 陌桑家的会客厅不大,平常都不怎么用,想是陌桑年纪小,不需要见一些假模假样官场中人,所以这个会客厅只是充当摆设的,如今也只好用它充数。 “多有怠慢之处,还请金童子见谅。”我微微低头,语气极为恭敬。 他低头呷了口茶,抿了下唇,声音如淙淙流水般倾泻而出,“公主,很高兴今天能再见到你,我,很期待。” “金童子今天是来谈婚事的吗?” “公主,在下名唤云轻疏,金童子这个名字,只是别人随便称呼的。今天来……呵呵,公主想谈婚事的话,也未尝不可。” “不,我只是猜猜,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和……嗯……云公子说清楚的。我的身份想必云公子也已经知晓了,所以还请云公子收回昨天庙会上的决定。” 我虽然低着头,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落在我脸上的视线。他探究着我,打量着我的表情,似乎还在揣测着我的心思。默默不语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水钥国的他----风渐习。 嘴竟不经思考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你认识风渐习吗?” 他愕然,之后又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淡淡开口,和之前的语气截然不同,“你认识他?” 不等我回答,他使了个眼色,遣退了下人,伺候我的婢女侍候在一旁,看到他的眼色,询问地看向我,我点点头,告诉她没事,他犹豫地看了眼云轻疏,确定他没有恶意后才跟着退了出去。 “算是吧,我曾去过水钥国,被送去当人质。” “哦?人质?”他笑得有些怪异,“他会这么重视一个人质?想不到啊。” 我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谁,可我不清楚的是他说的重视是什么意思? “他是我师兄。”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事,“那个人很自负,当年离开师父时说过再也不会回来的,那老家伙还被他气得半死,不过几个月前突然又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拜托老家伙医治,低声下气的,真不像他。” 半死不活的……男人?难道是……不、不会的,雾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呢! ------------ 第五十七章 我会帮你 “那男人……长什么样?”我听到我的声音在颤抖,是激动还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已经分不清了。 “就穿着黑衣,胸口被刺了很深的一刀,容貌我记不太清了,只匆匆瞥了一眼。” 是他吗?!是他吗?!!“那……他救活了吗?”我的手指抠进了桌脚,紧张地凝视着他的唇瓣,想从那里听到我所希望的消息。 “嗯,师父的医术出神入化,虽然费了些时日,好歹也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醒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那老家伙整天逼他、哄他,骗他,反正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都不见效,每天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了憋闷。怎么?这人对你很重要?” 当然,非常重要。“嗯。”真的是雾! “哼!”他冷笑了一声,“看来,他可真的很重视你,你们什么关系,值得他这样帮你?” 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什么关系,算是敌国,对立的关系吧,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友谊存在,如果算的话。 “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看来师兄也是个可怜人,好了,不说他了,先来说说我们的婚事吧。”他修长的手指捏起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浮沫,说得云淡风轻的,好似跟他全不相干。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云公子怎么还……” “不,你误会了。我想,公主选择来木钥国联姻,应该还抱有其他的目的吧?难道你不需要我的帮助?” “你怎么知道……”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了,你只需知道,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的。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你就尽管开口吧。” “为什么?你完全没有必要的。”对于这件事,我是真的很疑惑,也不知道他可不可以信任。 “就当是某人欠了我个人情吧,我一定会向他讨回来的,你放心,我这个人是不会做亏本的事的。”他弯起唇角。 原来也是怀着目的的,那个‘他’,是指风渐习吧。风渐习为什么要帮我?上次的事……算了,他既然救了雾,那我们就当两不相欠了吧。这次的事,等下次见到他,再还他这个人情吧。 “那好,我先谢谢云公子了。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公子多关照了,至于这次的婚事……”若真如陌桑所说的,还真找不出人了,“我嫁,但是云公子,我希望事成之后还我自由身,到时我们各不相干,各走各的路。” “那是自然,到时,我会写封休书,事情会做的干干净净,不会让公主为难的。” 很好,我就是需要找这样的合作伙伴,没有后顾之忧。 “那好,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劳烦云公子跟国主说明。我也会配合公子的。” 事情似乎就这样决定下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然,我说的也只是如果,事情还没我想的这么顺利,状况源源不断,这个婚结不结得成还是个未知数…… ------------ 第五十八章 横加阻拦 第二天,我得知云轻疏已进宫面圣,向国主提亲。但国主并没有很爽快地答应,而是说要尊重我的意见。 所以,毫无意外的,我再度被宣进宫了。 面对高高在上的国主,我面容平静地跪下,等着他先开口。 “公主想必已知道金童子提亲的事了吧。那……公主的意思是……” “若雪不敢有异议,一切听凭国主安排。”虽说扉烙离当初与他们协定,我有权自主挑选夫君,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凡事都要给留个面子,不好太露锋芒,否则只会遭人嫉恨。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木钥国里根本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也没有得以倚靠的人,一切还得靠自己。 “嗯,既然公主不反对的话,那这件事就……” “父皇!!儿臣反对!”突兀地一声从大殿门口传来,陌桑疾步走了进来,与我一同跪在地上。 “桑儿!你胡闹什么!谁准你进来的,快出去!”国主的声音带着恼怒和一丝无奈。 “父皇!我没有胡闹,这件婚事我反对!我是决计不会让若雪嫁给金童子的。”陌桑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他人置喙。 他,第一次喊我若雪,感觉有些奇怪。怎么说呢?觉得他还是喊我姐姐比较习惯顺耳些。 今天他突然出现,来阻挠这场婚事,说真的,我还真没预料到。不过,依他的性子,可能会闹腾好一会,这事,恐怕也够让国主头疼的了。 当然,也让我非常头疼。 国主强压下心中的气愤,语气不乏威仪地问他,“哦?你为什么反对?” “因为、因为若雪要嫁给我,当然不能让别人抢走了。”陌桑吞吞吐吐地说。 歪头,疑惑地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他了? 国主沉吟了一声,转而问我,“公主,桑儿说的可有其事?” 我摇了摇头,“我想,这只是六皇子的玩笑之举,若雪不曾记得答应过六皇子这件事。” 陌桑在一旁急急地拽我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姐姐,你可不能答应这门婚事啊,我可是特意过来救你的。” 救我?这小子又在胡说什么啊,怎么就变成他救我了呢?明明是他现在在阻碍我完成计划。真是……唉~一点都不自知啊。 “桑儿,为父可以容忍你平时的胡作非为,但这件事事关两国的合作,你安分点,不要来捣乱了。现在给我出去,我和公主还有事要谈!” “不!父皇,儿臣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儿臣想娶若雪为贵人,请父皇成全!” 国主冷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下面跪着的陌桑,“这件事容不得你反对!公主已经答应了,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陌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答应了?为什么?!你怎么能答应呢?” 我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受伤,心也跟着不自觉地抽了下。我从没想过,这件事还会伤到陌桑,只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陌桑一直喜欢缠着我,整日姐姐长姐姐短的,跟着后面叫唤,所以也一直把他理所当然地当做弟弟看待,并没有什么错啊。只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会觉得自己做错了,自己伤害了他? ------------ 第五十九章 定下婚事(公众) 国主头痛地抚额看着我们两个,随后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让我在考虑考虑。” 我和陌桑一齐告了退,回到他的府邸,就被他一路拉到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用力地按坐在椅子上,劈头盖脸地对着我吼。“怎么回事?姐姐果然是被他迷住了吧,自从上次他来过府里后,你竟就答应了这件婚事!姐姐也和那些个庸俗的女子一样,看中了他的皮相吗?我原以为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的!” 皮相?!怎么会啊,“桑儿,不是这样的,我会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不行,我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把他卷进这件事中了,我不能害他! “怎么不解释了?姐姐,你知道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可你怎么不说啊,哪怕是骗我的我也会相信你的……”陌桑的表情很痛苦,我的心也跟着在痛。 “我不想骗你,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 “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为何要委屈自己?” 我能有选择吗?选谁不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桑儿,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你惹上麻烦。”我皱着眉,不惹看他脸上受伤的表情,但却忽略不了他声音里的颤抖。 他沉默了,一会,又轻轻地向我靠近,轻轻地伸出双臂,环上我的腰,脑袋靠进我怀里,呜咽着…… 我虽然不习惯与人这般接近,却没有推开他,任由他窝在我怀里。 “姐姐……不要嫁给他……好么……”他喃喃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 面对着如此脆弱的陌桑,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但也说不出任何承诺,只能伸出手,慢慢地抚着他的背脊,安抚他的情绪。 “姐姐……”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你是不是需要帮助,那个火钥国的家伙是不是让你帮他取什么东西?我帮你啊,你不要找金童子,我帮你好不好?” 我一惊,他觉察出什么了吗? “姐姐……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要嫁给他,我都不准!”他的头埋进我的颈项,温热的呼吸略过我颈部的肌肤,竟让我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我帮你……好么……姐姐嫁我吧,我什么都愿意为姐姐做的,真的……” 陌桑……你怎么那么傻呢…… 抱着我腰的手渐渐放松了力气,我什么也没有应下,因为我应不起这个承诺。 隔天,云轻疏又来了,一定是听说了昨天陌桑在殿上闹事的事。 幸好陌桑刚离了府,不然依着他的性子,不与云轻疏吵闹起来才怪。 我还是在那个不大的会客厅里与他商量,下人们早已退了下去。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想一个万全之策。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公主大可不必理会六皇子,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婚事,不是吗?”云轻疏不咸不淡地开口。 我点点头,这我很清楚,只是,我不忍看陌桑这么难过。“我知道,只是……” “公主是怕伤了六皇子吗?” “……” “不要感情用事,你有自己的事要完成,不要因为任何人绊住,我想公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他优雅地拿起茶杯,轻呷了口茶。 我知道,我心里明白得很,可真要做的时候,却又犹豫不决。我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啊,做事从来都不拖泥带水,下了决定就马上就去做,什么时候开始,竟会有这么多思量,这么多抛不开了?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我闭上眼,让自己的思绪理一理,“这件事,还是按照原来我们商量的那样吧。” “嗯。”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吧,我抚额,希望陌桑不要再闹下去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轻疏一派悠闲地自顾自喝着茶,好像看不到我的挣扎般,我打量着这个木钥国的金童子,想要摸透他在想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 无意中,眼角瞥过他额中心的血痣,“你的血痣,很漂亮。”我说。 他抬手抚摸上额头,“你说这个?”随后,血痣竟在他的一抚之下凭空消失了!! 我睁大眼,错愕地看着此刻躺在他手心的红色血痣。“假的?!” “嗯,假的。”他说的理所当然。“都是那个老家伙,偏要说什么额中有血痣,害的我每天都要带着这玩意。” “老家伙?你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师父的?” “嗯,有什么不对吗?”人类不都是讲究什么尊师重道吗,怎么…… 我发现竟越发看不懂这个人了,心思难以捉摸,行踪飘忽不定,真想知道会有谁,能把这么一个人握在手中,甘心为他驻足脚步,打开自己的心扉? ------------ 第六十章 愤然绝食(公众) 不管陌桑如何反对,我和云轻疏的婚事最终还是定下来了。 国主也欣然同意了,婚期就定在这个月初八,算算也就五天时间了,该准备的都已经有专人准备,不用我操心。 只是…… 我再一次来到陌桑的房门口,询问伺候着他的侍女,“他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侍女小心地点点头,深怕我责怪她。 我推开门,才刚跨进一步,就被迎头砸过来的玉枕给砸懵了。“出去!!”房里传出一声大喝。 我看了眼地上已经破碎的玉枕,感觉到额头上有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公主!!”旁边的侍女惊呼。 这一声喊,也惊起了床上的人,他错愕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以及,流淌在我额角的血。 陌桑急急地爬起来,但脚刚沾到地,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他瞧了一眼我脸上的血迹,眼里有着明显的心疼和自责,最终却还是背过身,躲进被窝,盖住头,不理我。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湿毛巾,按在伤口上,冰冷的潮湿刺激着我的伤口,我不禁皱起眉。 屏退了下人,我按着额头,缓步走向陌桑的床榻。藏在被中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只看出鼓鼓囊囊的一个人形。 靠着床坐下,被中的身体也随之一动,我拍了拍被子,轻轻喊道,“桑儿?”没反应,再推了推,“桑儿,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被子又动了动,从里面传出闷闷的声音,“不是……” “那你出来,见我一见啊。”我扯了扯被子,还是纹丝不动。 “不要!姐姐都要嫁人了,还来管我作甚!”语气明显带着赌气成分,还夹杂着委屈。 你还委屈?我这个嫁人的都还没叫屈呢! “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 “桑儿?” “不要!让我饿死好了!省得我看了你们新婚大喜的,心烦!!”被子剧烈地动了一下,正好撞到了我按着额头的手肘。 “嘶——”我吸了一口气,额头又痛了起来。 听到我的痛呼声,被子一下就掀开了,陌桑坐起来,紧张地看着我额头。接着,愤恨地伸手过来,拿开我的手,凑上唇,轻轻地在我额头上吹着气。暖暖的气流吹在伤口上,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又见他爬下床,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捧着一堆瓶瓶罐罐走到我面前,哗啦啦放下手中的东西,看这些瓶子,应该都是些昂贵的药。 他挑出一瓶,看了看,嘴里默念着“青玉露,这是去疤痕的……”又挑起一瓶,“馥罗消瘀膏,嗯……这个是消除瘀血的,也涂上吧……”又是一个小瓶,“金邢止血凝露,应该是这个吧。”说着,指上沾了点半透明的膏药,带着药香味向我额头抹去。 力道很轻,就像是羽毛拂过般,膏药的清凉舒缓了伤口的疼痛,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认真的神情,小心的动作,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涂完了一样,他又凑近,吹了吹,拿起另一瓶,我忙抬起手阻止他,“怎么还有?” “这是消瘀的,你被那么重的枕头砸到,肯定有瘀血,抹上这个就好了。”好吧,我涂。 等他涂完,又吹了吹,拿起了一瓶,“不会还要涂吧?”我看了眼那瓶子,青色的花纹很是漂亮。 “这个是防止长疤痕的,额头上留着疤不好。”那好吧,我涂。 终于把瓶瓶罐罐都涂得差不多了,陌桑才满意地收手。拿出干净的帕子,贴在额头上,用纱布缠好。 就一个伤口而已,用得着涂这么多药,还缠这么厚纱布吗?我扶着脑袋上一圈布,想摘掉,又不好当着他是面摘。 转而想起今天来是劝他吃饭的,我又匆匆走到桌旁,拿起碗,夹了些菜,端到床前,递给他。 他看着碗,没接,脸上的表情臭臭的。撇过头,不理我。 “桑儿,好歹你就吃点吧,行吗?” “哼!”回答我的是他的后脑勺加一声冷哼。 我没法了,我尽力了,看他还这么生龙活虎地和我闹脾气,应该不要紧吧。我把碗放在他的床头小桌上,“记得吃啊,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 ------------ 第六十一章 举行仪式(公众) 令我没想到的是,陌桑倔起来谁都拗不过他,说了绝食,就真的绝食,一点东西都不吃,连水都不喝。再这样下去,怕他真的会出事。 进了他房间,发现昨天放在那儿的碗还在,一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他还是背对着我,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 我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放在小桌上。默默收拾掉昨天的饭菜,走到门边拉开门,顿了顿,侧过头留下一句,“桑儿,我希望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不管怎样,饭还是多少吃点吧。”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摸不透他心里怎么想的,只希望他真的能自己想通,不要这么固执了。 婚礼仪式会在明天举行,金童子的身份十分特殊,所以仪式也是很盛重的。木钥国并不信奉神灵,故不设祭坛,唯一有的只是为金童银仙一年一度的庙会而准备的庙堂。说是庙堂,其实也不尽然,里面的设施不多,更没有什么神像、香火,平时根本就没有人去祭拜,只有每年的庙会开始了,人们为了瞻仰金童银仙的风华,才会聚集在庙堂周围。 而如今,这座庙堂将会再次派上用场。明天的婚礼就将在那里举行。 侍女们早早地服侍我沐浴,让我早些休息,以便明天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那个仪式。但我怎么睡得着呢。这几天一直都在担心陌桑的身一体,御医已来过好几趟了,奈何陌桑不肯配合。国主知道了这事,气得不轻,放下狠话说不要这个逆子也罢,任他胡闹,自食恶果,他都不会管了。 但谁都知道,国主只是在气头上,平常有多宠六皇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一边说着不管不顾了,一边又让人往府里送了一大堆名贵的补品。 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会怪在我头上,天下没有不疼自己儿女的父母,如今自己的心头肉为了一个女人糟蹋自己,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怨怼。 虽说这几日因为婚期在即,没人来找我麻烦,可不代表往后的日子就会太平。 小貂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查木钥石的下落,上次庙会溜出去玩,偶然发现了宫墙南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小洞。许是有人曾偷偷把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卖而挖的,里面还有一颗遗落的珍珠,被小貂给衔回来送给我了。 这颗珠子成色极好,并非凡品,珠光温润,找不到一丝瑕疵。这种珠子都是别国进贡的珍品,不可能放在随随便便的地方。所以这个偷东西的宫人一定也不是个身份简单的人。 小貂一直暗暗等着这个人出现,然后弄清楚他的身份,再伺机跟着他进入那个他偷东西的地方,或许会找到木钥石的下落也说不定。早一些找到,我也好早一些摆脱这里。 但上一次的教训我还记着,我不会让小貂独自去犯险了,只要确定了木钥石的位置,我会想办法去取,或者让云轻疏去取,他比我更熟悉皇宫,身份也比较合适。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侍女们进来帮我换衣服,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衣服繁琐,头饰也沉重,脸上也化了精致的妆容,一身正式的婚服让我感觉很压抑。只盼着仪式快点结束,好脱下这身束缚。 走出房间,头上蒙着红色的纱巾,跟着前面的侍女走着。经过陌桑屋子时,我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看了眼那扇依然紧闭的门,默默叹了口气。 大门外停着一顶奢华的轿子,我坐进去,被人抬起来向着一个地方行进。我的命运,似乎也正在这个途中,慢慢地变革着…… ------------ 第六十二章 抢亲风波 我被人带进了礼堂,透过红色的头纱,依稀看到迎面走来的红衣男子。 心里只觉得很平静,我约莫是那为数不多的,嫁人还能如此冷静的新嫁娘之一了。 看看周围,无数双好奇而又期待的眼睛注视着我,竟比我自己都涉身处地,与我的漠然无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身前的人,轻抬起袖子,露出了皓白的手腕,掌心朝上,向我伸了过来。 没有迟疑的,我递出了手。 在那一刹那,我想着,这几日陌桑闹腾的这么厉害,此刻会不会出现,来阻止这场婚礼? 但当我的手指接触到云轻疏的手掌时,不禁自嘲地笑了声,自己还没有那么重要吧,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没了我,桑儿照样过他的日子,说不定还更好。 这几天的绝食,让他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也该放弃了吧…… 他把我的手握进掌心,牵着我走到了祭祀台前。“弯腰,行礼。”云轻疏在耳边低低地提醒着。 我依顺着照作,之后,是向神明敬酒,焚香,净身(用圣水洗手),一系列繁琐的规矩下来,我早已晕晕乎乎的了, 等下一道程序走完,就可以待在房间休息了。 我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昨晚都没睡,忍不住抬手,轻掩嘴,打了个呵欠,有面纱的遮掩,旁人也窥不见这小动作。 唉、早说了,做个人类是如此的柔弱,想当初在圣女峰时,月余时间没合眼也是常事,雪女从来就没有这个需求的。 正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不料,从前厅传来了嘈杂声。 我透过面纱直直地注视着门口,莫非,桑儿真的来了?! 没等我细想,门口已闯进了一个一身灰袍的陌生男子。就连脸也隐藏在灰袍的大帽子下,让人只看得到一片阴影。 周围的护卫立刻将他围了起来,云轻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男子,“你是何人?有何目的?不知道擅闯神庙,亵渎神明是死罪吗?” “哼!”灰袍男子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视线却定在了我的身上。 云轻疏见对方的目标是我,将我往身后一扯,便飞身上前,与对方交起手来。 两人的武功都不弱,但双方都没使出全力,似乎都在试探对方。即便如此,灰袍男子的身手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云轻疏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也不好判断,毕竟我没见识过。 一干护卫此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怕误伤了金童子,只能守在我周围。 这个灰袍男子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桑儿派来的?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我在这并没有其他相识的人了。而且,从他刚才的视线来看,我感觉不到一点敌意。这才是我此刻能如此镇定地站在这里的原因。他,不会伤害我。 两人的对峙愈演愈烈,一招一势都快得让人看不清楚。但奇怪的是,两人不经意间,会有一两招完全相同的招势。云轻疏显然也发现了,惊讶过后,便是了然。虚晃一招之后,便假意不敌,飘到我身旁,低低地说,“原是公主的老相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别忘了说清楚我们的合作关系,我可不想再与他纠缠了。” 什么?!我竟认识这个男子吗?疑问写满了我的眼睛,奈何云轻疏不想过多解释了,抚着胸口喘气,像是体力不支了。只有我知道他是故意放的水。 灰袍男子瞬间来到我身边,一把圈住了我的腰,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带着我消失在神庙。 “为什么要嫁给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从我的头顶响起,虽然没听过,却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些熟悉感。 为何云轻疏说是我的老相识呢?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可以先告诉我,你的身份吗?”我抬头问他。 这么近的距离,使我能看到他藏在灰袍帽子下的一角,形状优美的下巴,却有着两道疤痕,不像是刀伤,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故意划破的。 他低下头看着我,光线又再次隐去了。“恶,我叫恶,邪恶的恶。” 我点点头,又问,“感觉我们认识,但是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认识我吗?” 他沉默了,继续抱着我飞檐走壁。许久,才低低地应了声,“嗯。” ------------ 第六十三章 灰袍男子 我没有再说话了,一直沉默着,直到他停在了一处普通的民宅前。这是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四周很偏僻,只零散地分布着几处民宅,鲜有人烟。 宅子的大门并没落锁,他直接推开了带着我走了进去。小院子里有一口井,一个瓜架子,几个翠绿的瓜挂在上面,东面角落里堆着稻草,旁边小小的马厩里系着一匹血红色的马,正悠闲地咀嚼着草,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灰袍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给它添了些草料,又折回来继续领我进屋。 我跟着他,跨进了内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嗯。”他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我。 我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都是一些很简陋的东西,不过该有的还是都有了,这个人对自己的生活很随意吧, 不过对那匹马倒是照顾地很好,养成了这么懒散的性子,看得出是匹品种优良的好马。他竟一个人生活在这,那怎么会认识我的呢? “你...” “你...” 我们俩同时开口,我微微一笑,“你先说吧。” 他也没再推辞,“为什么要嫁他?”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个呢?我要嫁谁是我的事,与他应该无关吧。 “这件事,与阁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想知道原因。”他执著地追问。 我看看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想着云轻疏既然那么确定我们是认识的,又放心让我把事情告诉他,应该是个信得过的人吧,况且,知道这件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把他也推下水。既然想知道,就告诉他好了。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婚姻只是障眼法,等合作完成,他走他的路,我过我的桥,互不相干。休书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听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帮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他,为什么...这浑水还有人自愿来淌的? “我不明白...” “你不要问了,只需知道,可以信任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至死方休!”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我心口就一阵揪痛。死……已经有这么多人因为我而死了,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是何其无辜,而我又是如此的罪孽深重,还需要再增加吗?雷、雾还有溱汐,这些人都没有错,却都因我而死。我已经不想再尝到那种压抑的痛苦,无处宣泄的悲戚了。 我闭上眼,“不必了,你不需要如此的...”他看着我,沉默的气息弥漫了这个小小的屋子,谁都不想打破。最后,他离开了屋子,独留我一个人沉默着... 傍晚时分,他提着些东西回来了,我们就在这个屋子里,一起吃了顿晚饭。 在看惯了宫里的奢侈,今天这顿显得有些寒碜,一只普通的烧鸡,一条新鲜的清蒸鲤鱼,还有些清淡的素菜,最重要的是,有我最喜欢的笋。 烧鸡明显是特地去买的,鱼也是刚打的,蔬菜也是新摘的,至于笋...现在不好找吧,还不到这个时令,而它却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餐桌上,我记得宫里这个时候都很少见到笋。 这些菜味道都很清淡,他知道我的口味吗? 我拿起碗默默吃着,“这笋很新鲜,尝尝看吧。”说着夹了一筷子笋到我碗里,自己继续埋头吃饭。 我吃了一块笋,清香翠嫩,唇齿留香。对面的他,就连吃饭也不曾把帽子拿下来,究竟想掩藏些什么呢?我看着他光吃米饭,都没动过菜,便递了一筷离我最近的青菜过去。 他愣住了,有些吃惊。 “不喜欢吗?那我换一个。” “不不,喜欢,喜欢!”说着,极快的把菜吃了。 我勾起唇角,继续吃饭。其实,真正该考虑的不是吃饭问题,我吃不吃笋都无所谓,当然,有的吃自然好。今晚,我该睡哪?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吧。 灰袍男子无措地看着我,似乎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小宅子就这么大,也就四间房,没有再多的了。 “那个...我去收拾下柴房,公主委屈你暂时住我的屋子吧。”柴房?他开玩笑吧?虽说是习武之人,但这种天住柴房还是会生病的,没道理我霸着主人的地盘却让主人住柴房的啊。 于是,我说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匪疑所思的一句话,“要不你和我挤一床睡吧,你这应该没有准备两床被子,晚上睡柴房会冷的。”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什么话,哪有人类女子说这种话的,甚至对方还是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 但话已说出,收不回了。他会怎么想我?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子吗? 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的反应,却发现此刻他竟比我还惊诧,拿着茶杯的手差点打翻。 “这...恐怕...会有损公主的清誉,我还是睡柴...” “难道你会把这事说出去吗?”我打断他。 “不,怎么会呢!” “既然你不会,我也不会,那这事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损了我的清誉呢?”我笑着问他。 “这、这...”他连头都不敢抬了。 “怎么变得像我强迫你睡了?你也别推辞了,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的床,自然由你睡,而我只是个过客罢了,不必处处为我着想的。”看看,我是多么善良啊。我明知道他是不会和我挤一张床的,还这么跟他客气,唉,真真的善解人意,贤良淑德哦。 ------------ 第六十四章 同被共寝(公众) “嗯。”我听见他说,什、什么!他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 没等我说什么,就见他转身出去收拾卧房了。我呆呆地盯着面前的几盘菜,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把想说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盘算,这晚上睡觉,他总该脱了袍子,露出真面目了吧。 我等的就是这个,要知道他的身份还不简单吗? …… 可是,我最后发现,自己是错的。 并不是他没有脱下那件灰袍,他也没有故意遮着那张脸,我算是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但是,怎么说呢,我还是没能认出他的身份。他的脸上已经无法让人辨识出原来的容貌,无数条细细的划痕纵横分布在脸上,脖颈处也见到了明显的伤痕。 起初,他是十分不愿意让我看的,非要我回避一下,怕吓到我。当时的我也万没想到,他的伤会这样严重! 他见我眼底露出的惊讶,神色稍许黯淡了,默默背过身去,“公主早些休息吧,我、还是去柴房睡,那儿收拾一下还是可以睡的,公主不必介怀。” 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往床边大步走去。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本公主命令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听明白了吗?!” 他怔怔地凝视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我的口。许久的怔愣后,他遍布伤痕的脸上,才微不可查地浮现一丝喜色,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各怀心事地躺在这张不大的木床上,谁也没有睡,但也没人开口。 被子只有一床,大部分都盖在了我身上,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怕冷,即使现在的我与人类无异,只不过身上比常人凉了些而已。黑暗中,他总是时不时地伸手帮我把被子盖严实,我打心底里并不讨厌他的碰触,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或许是他的那句话打动了我吧,“永不背弃,至死方休 !”…… 黑暗中,我们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脸,反而更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相比我身体的微凉,他的身上很温暖,源源不断地热息传到我身上,很舒服。 床很小,床上的我们也只能彼此相贴。每次他给我掖被角时,手臂穿过我整个身体,就像在拥抱我一样。这种感觉很奇特,但是我并不排斥,潜意识里似乎早已接受了他。 清晨,第一次在这么简陋的屋子里醒来,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另一边床已经空了,我简单收拾洗漱了一下,就推门出去了。小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以及两碟小菜,旁边还放着一张纸。 “关于公主的事,我先去找云公子商量一下。不管公主的目的是什么,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您的。傍晚之前一定赶回,给公主一个妥善的安排。另:午饭在厨房,一直温着,请公主务必按时吃饭。” 呵呵,拿着纸,我不禁轻笑出来。越来越觉得他像一个人,一个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人,一个我一直以为死去的人…… 到底是不是你呢?雾…… 吃完饭,我悠闲地走在这个小院子里,状似无意地徘徊在那个马圈前。 那匹马还是懒懒地抬头望了我一眼,继续有一口每一口地咀嚼着草料。 “哼哼~主人竟然拐回来一个女人!这女的看起来笨笨的,主人走了都不逃,难不成还真看上了主人?哼哼~不可能,主人的脸都毁成这样了,是个正常女人都会跑的。这女人老是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的,不会想骑着我逃吧?想得美!不把你摔个底朝天我就不叫马大爷!” “噗!”我捂着嘴呵呵地笑开了,这马还真有意思。 “笑!有什么好笑的?看见我这么英俊神武的马大爷竟还有人会笑!难道我不够威武神勇吗?” “嗯,很是神武。” “嘿嘿,那是当然。等、等等!谁在和我说话?那个笨笨的女人?她听得懂吗?不会吧。” “我听得懂哦。”我笑笑对它说。 ------------ 第六十五章 被迫改嫁 “你……你懂兽语?为什么?莫非你不是人类女子?” “我,确实不是……笨笨的人类女人。”我走近它,靠着软软的稻草笑着对它说。 “你、你这个妖女!主人被你给骗了,你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主人很厉害,你识相的就赶紧离远点!” “我不想干什么啊,说到这个,你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他还说以前认识我,可我不记得以前认识一个叫‘恶’的人啊。” 它横竖瞟了我一圈,撇撇嘴,冷哼一声,“我可不知道主人以前认识什么人,不过,主人不叫‘恶’,好像叫‘勿’还是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啦!你别想从我这打探什么消息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哼哼~”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既然你不告诉我,那就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对付动物,果然比对付人轻松许多。 雾,看来果然是你。这几个月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吧自己伤成这样?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些。 傍晚时分,雾果然守时地回来了。不过,脸色有些阴霾。 “怎么?带坏消息回来了?” “……”他沉默地坐着,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无论什么吗!就算让你背负世人的谴责,另嫁他人也会接受吗?!”我脸上平静地表情,令他把自己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几乎有些失控地抓着我的手臂。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不值,为我惋惜,平白遭人非议对一个女子来说,甚至有可能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轻轻握上他抓着我手臂的手,安抚他此刻的情绪,“我并不是个普通人啊,那些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让你改嫁实在是……” “真是要我改嫁?”我皱起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轻疏难道想出尔反尔了吗?”我果然是不能够信任他么? “不,他说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可……他说,那个人是你在乎的人,为了不让他出事,你一定会答应改嫁的。可我不信,你没有必要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计划,况且,这里你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不是吗?”他的语气,带着些微地不确定,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担忧。他在怕,他怕我真的答应了,那我从此就被绊住脚,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甚至还要背负一身骂名。 “是……陌桑吗?”应该只有他了。 “就是他,可你怎么如此冷静!难道真要嫁他不成?!”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妄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我脑袋里晃走。 我感到肩膀被他抓得很痛,不禁皱起眉。他看到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担仍然没有放开我。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云轻疏说的没错,我放不下他,我不想他有事,所以…… “我会嫁的。”我闭上眼,不忍看到他眼中的失望。 按着我肩膀的手有些颤抖,可我选择忽略。我又再一次伤了他吗?对不起,雾,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不知道要怎么还,所以,只能说声对不起。如果有天,你向我提出了什么要求,我一定一定会帮你达成,即使是要我的生命…… ------------ 第六十六章 喜闹洞房(公众)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也会帮你。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他转过身,背对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让我的心里也没了着落。 我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至少现在的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不要陌桑出事,不要…… 再说,我总是要回去的,小貂这么多天不见我,想必要担心了。打定主意之后,便不再想这么些后顾之忧了。雾已经答应明天带我回去了,之后的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一大早,我就随着雾去了云轻疏的府邸。不可否认,雾的轻功已经上升到了很高的境界,相信整个武林中也鲜有能与之匹敌的人了。 云轻疏早早地等着了,见我来了,便挥手吩咐一旁的侍女带我下去换装。 雾看着我走远,似乎还想要上前拉住我,却被云轻疏制止了。他们两个留在大堂不知在讨论什么。 我被侍女带进屋子,按在椅子上,又开始了我最不喜欢的事。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我穿着华贵的礼服,顶着一头的首饰,出现在了大堂内。 他们两个看来已经谈好了,都坐在那儿等着我。雾的眼神自我出现就一直胶着在我身上,使我有些不自在。 云轻疏这时候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跟我说道,“我送你过去。” 我轻点了下头,又转向雾。只见他握紧了双拳,却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对我说一句话。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他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一直都知道…… 路上的群众都在围观我们的这支队伍,或许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但这些又与我何干,我不在乎这些。 一路上还算顺畅地到达了皇子府,门口站着两排下人,全都低着头。按规矩,皇子迎娶贵人都要由自己的乳母迎进门的。陌桑的乳母好像是一个叫翠姨的。果不其然,我刚下轿子,迎面就过来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大娘,脸带笑容得扶着我进府了。一路上不断地说着吉祥话,直到到了大堂。 翠姨忽然就放开了扶着我的手,我一时不查,险些被前面的门槛绊倒。不过一双手比我反应更快地扶住了我,没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稳住身体,抬头正好望进一双带笑的眼里。 陌桑一身明红色的喜服,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眼前了。 他瘦了整整一圈,脸色还有些憔悴,这些天为了我的事也没少操心。 无声地叹了口气,便随着他前去行礼。国主并没有来,所以只是形式上拜了下高位。礼成了就被侍女领去新房,没想这时却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唉,等等!”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三哥,你拉着她干什么?快放开。”说着就过来拍开了抓住我手臂的手。 三哥?我记得,陌桑说他的三哥在边关驻守,怎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呢? “先别忙着走啊,我们还没瞧见六弟的新贵人,难道六弟还怕我们吃了她不成。”周围又有几个跟着笑的。 “你们别这样,会吓着她的。” “六弟,你这是保护过度了吧,见我们一见怎么会吓着呢。还是说新贵人丑得不能见人,这可不是你六弟的风格。” 陌桑没理睬他们,拉着我就往新房走去。“姐姐,你别理会他们,先去屋里休息会儿,今天很累了吧。” 那帮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一路跟了上来。“今天我们还非要瞧一瞧新贵人长什么样了,既然要去新房,那今天就要闹上一闹了!” 陌桑想要拦住他们,奈何对方人多,也没拦住。 一进屋子,里面侍女就过来从陌桑手中接过我,带我到桌子旁坐下,端起一杯茶,“新贵人请喝子孙茶,多子多孙。” 端起,轻掀起头巾的一角,抿了一口茶。 接着,又被带到床边坐下,“六皇子可以来掀新贵人的盖头了。” “好了,哥哥们,你们快出去吧。” “可以,先让我们见了新贵人。”没有一人肯离开屋子。 没法,陌桑只得过来掀我的盖头,附耳对我说“姐姐,你千万别害怕,他们没有恶意的。” 点了点头,说实话我还真想见一见他的几位哥哥。 眼前突然的明亮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却听到周围几声吸气声。 屋子里站着六个人,除了陌桑一个也没见过,想必就是他的那几个哥哥了。 “怪不得六弟要藏着掖着了,没想到新贵人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啧啧,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了,被你小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这个声音好像是刚刚说过闹新房的,应该是陌桑的四哥吧。 陌桑说他满脑肥肠,只知道吃喝玩乐,可见他也是一表人才,不像陌桑说的那样啊。我疑惑地望了陌桑一眼,“这位就是你说的满脑肥肠的四哥吗?” “满脑肥肠?!六弟你竟然这样说我,枉我平时有好玩的东西都想着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对方听了我的话气急败坏地对着陌桑吼道。 “呃、那个、四哥、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说你……” “那你说的谁?不会是我吧?”旁边的男子站出来,斜睨了他一眼。 ------------ 第六十七章 喜闹洞房(公众) “怎么会呢,五哥……” “五哥?!你就是那个喜欢……” “哎呀,姐姐你别说了!!”陌桑忙阻止我接下来的话。 “为什么不让她说!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跟你的新贵人说我的?我喜欢干什么了?但说无妨!” 现在的情况是我不说也不行了,我很抱歉地看了一眼陌桑,最后还是把我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我记得,五哥好像是……呃……对女子不感兴趣。” “哼!真是笑话!我对女子不感兴趣难道还对男子感兴趣不成?!”他刚吼完,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说的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 “陌!桑!你竟然如此诋毁五哥!!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喜欢男子了?啊?你说!” “呃、五哥、那个……”陌桑在众人的逼视下不自觉地后退着。 “哼!想必我们三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新贵人不如把六弟如何形容我们的,此刻都说出来,也让我们明白明白,几个哥哥在六弟的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三哥,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说你们什么。”陌桑急急地解释着,奈何无人睬他。此刻兄弟五人都直直的看着我,等我的答案。 我承认之前带着点报复心理才说出了那些话,谁让陌桑故意骗我的。不过现在,他一个人好像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又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其他几位的评价还是很好的,看的出来陌桑很尊敬几位哥哥呢。”还是帮他一把吧。 陌桑感激地朝我看了看,拼命点着头。 “哦?那你说来听听。”一个看来成熟稳重的男子站出来说道。 “这位是大哥吧,小女若雪见过大皇子。”据说在没有选出下一任国主继承人之前,大皇子的身份在众皇子之中就是最尊贵的。 “不必多礼,你说说看吧。我也很想知道六弟心目中的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朝陌桑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便转过头对对方说道,“大哥与贵人夫妻恩爱,膝下有一子一女,如今正是甜蜜幸福的时刻。陌桑说他很羡慕你们的感情呢。” 这样说应该不错吧。 “哦?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有什么……不对吗?”怎么大皇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呢?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得望向陌桑,只见他神色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大哥的贵人早在两年前就不幸因病去世了,父亲一直都在帮大哥物色合适的对象,大哥对此还甚为苦恼。敢问这样的状况真的是六弟所羡慕的吗?”说话的是一直站在大皇子旁边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那位陌桑口中成天花天酒地的二哥了。不过,事实到底是怎样我还真不能确定了。 “六弟,你到底意欲为何?为什么要骗自己的贵人呢?” “这、这个……” 看着孤立无援的陌桑一个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样子,竟有些心疼。我走到陌桑身边,握起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汗,轻轻安抚他。 “陌桑并不是有意冒犯各位皇子的,只是当初若雪举棋不定之时,他怕我被各位优秀的皇子吸引了,才对我撒了谎。皇子们能否看在我们新婚之喜的面子上,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这些皇子看得出平时都很宠陌桑,也不会真和他生气,毕竟陌桑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众皇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陌桑,默契地偷笑了一下。“既然新贵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看在新贵人的面子上,饶了你小子一回。走吧,跟哥哥们去喝一杯,你要自罚五杯酒,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出去吧,让贵人休息一下。” 大皇子都发话了,陌桑自然不敢不从。看得出来陌桑骨子里还是很敬重这位大哥的。 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陌桑就跟着他们出去了。 刚刚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如此冷清,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正当我准备到床边休息一下时,窗户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 我顿住脚步,往窗边而去。 刚走了两歩,窗户就被推开,紧接着闪身进来一个人影。 来人正是雾,料到了他会过来,所以我并没有多少意外。 ------------ 第六十八章 洞房之夜(公众) “公主……”他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这是计划之外的,放心,就算如此,我也会想办法让自己脱身的,你先回去吧。”不知道陌桑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让他看见雾又解释不清了。 而雾却一直没动。“你还有事吗?”我疑惑了,他不是过来确定我安全的吗? “公主你……今天要和……六皇子……”雾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啊?忽然感觉有些好笑,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这么担心,反而他却纠结于这件事情。 “嗯,既然嫁给他了当然……” “绝对不行!!”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公主怎么可以这么轻视自己的清白?!你和他明明只是做戏的,怎么能假戏真做呢?!” 他眉头紧皱着,十分不赞同我的做法。 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着,雾……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全心全意的对待?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我真心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他这么多天来的照顾,谢谢他为了我的事尽心尽力,甚至都不问我原因,只要是我想要的,都竭尽全力帮我达成,或许谢谢这两个字,早已不够表达了,我欠他的,要怎么还呢? 屋外一阵骚动,脚步声正朝着这里而来。我急忙推着雾,推开窗户让他赶快离开,被发现就糟了。 雾还是不放心我,我给了他安心的笑容,说会保护好自己的,才勉强离开了。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就被打开了。 陌桑好像真的被他的哥哥们灌了很多酒,脸上红透了,步子还有些蹒跚。我忙走过去扶他。 “姐姐,我头好晕。”他靠在我身上,迷迷糊糊地说着。 我扶他到床上躺下,又倒了一杯凉茶给他。“喝点茶或许会好些。” 灌了一杯凉茶,似乎清醒了些。 “姐姐,你不要怪我哥哥们,其实刚刚他们只是和你开玩笑的,他们人都不坏的。” “好,我知道了,你快点躺下吧。” “姐姐不和我……一起睡吗?”他撑起身子,半眯着眼看我。 “呃……”按理说洞房之夜,就是要同床共枕的,可是……“你先休息吧,我还不困。” 正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用力拽到了床上,我一时没稳住,重重地倒在他身上。 “嗯!”他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没伤到你吧?”我连忙爬起来,想查看他身上。 “没有。别动!让我抱抱姐姐。嗯,真舒服。”他揽住了我的腰,脑袋靠在我脖子里。 我想推开他,奈何他抱得愈发的紧了。“桑儿,你先松开,我透不过气了。” “不要!我松开了,姐姐就会跑了,就会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不要松开,一辈子都抱着才好呢。” 桑儿,是太依赖我了吗?如果以后知道我还是会离开他,那他……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和他解释清楚就行了,或许会有什么两全齐美的方法也说不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取到木钥石。 “姐姐……姐姐……我好热……”陌桑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热?”我摸了摸他的脸,果然很烫,“怎么会这样!桑儿,你不要紧吧。我现在就去叫人。” “别走!我没事!”他拉住了我,顺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姐姐身上凉凉的,真舒服……”说着就又靠过来,紧贴着我。“姐姐……我们……洞房吧?” 洞、洞房!“我……” “不要拒绝我,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吗?” “不,只是,我对你的喜欢不一样。”我对他只是像小貂一样的喜欢,和他在一起很快乐,生病了会担心,但是,洞房,那是情人之间才做的事吧。 “说到底,姐姐就是不喜欢我,拒绝我是吗?哥哥们说,真正的喜欢就是要身心的结合,以此来证明对彼此坚贞不渝。姐姐……不喜欢我。”陌桑的脸上尽是落寞,像是被人狠狠地抛弃了,想要寻求一丝温暖,一个安慰,让人不忍心伤他。 既然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洞房就洞房吧。 ------------ 第六十九章 洞房之夜(二) 我捧起他的脸,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陌桑睁开迷蒙的眼,看着我,良久,终于绽放了一个笑容,将我抱的更紧。 他食指勾起我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唇瓣,抵着我的鼻子跟我说着,“姐姐,我没有经验,你要教我。哥哥们说洞房就是两个人脱光了抱在一起,是吗?” 脱光了?抱在一起?原来这样就行了啊。 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片刻功夫,陌桑已把身上的衣服除去了,看着近在眼前的精瘦身体,脸不自觉烧了起来。再怎么把他当弟弟,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男性裸体。 我正出神地盯着他看,他冷不丁地问出一句,“姐姐,我好看吗?”眼角皆是笑意,还故意暧昧地凑近我。 此刻的我有种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冲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他的唇覆上我的唇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不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而是更深地侵入。 他的舌滑过我的唇瓣辗转停留,接着撬开我的牙蹿了进来。他的舌像灵蛇般追逐着我的,我的头不自禁向后躲开他的攻势,却被扣住了后脑更近地压向他。 感觉到身上一凉,垂下眼眸的瞬间,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同他一样*着身子,只余一件兜衣。我四下寻找着被子遮掩,被陌桑一把按住了双手。 他的唇离开了我的,顺着我的脖子轻吻着,手指勾起兜衣的带子,轻轻一扯。唇便跟着覆了上去,辗转舔舐着。 一股浑然陌生的酥麻感遍布我全身,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我有些害怕。 “姐姐好美……”桑儿沙哑地说着。此刻,我却迷离了神智。 真的要这样下去吗?心里有个声音这么问我,如果继续下去,我还能回头吗? “姐姐,为什么我越来越难受了?这里、这里好难受?”陌桑忽然抓过我的手,带着我伸向他的下体。 我顿时惊慌失措,拼命想抽回手,奈何他握得牢牢的不让我挣脱。 当我的手触到了他的火热,陌桑便哼了声,“姐姐的手好凉,我好像……不那么难受了。真好 。” 我想此刻我的脸一定红透了,男女之事,也不是全然不懂,却也仅仅是略知一二。这种行为已然超越了普通的男女关系了,而我却无法阻止他,到底该怎么办?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陌桑却停了下来,紧紧把我圈在怀中,“现在我们都光着了,然后抱在一起就是洞房了。姐姐,我们洞房了。”陌桑笑得一脸得意。 ……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费心去想了,就当已经洞房好了。这个小傻瓜。 于是我们,一夜相拥到天明。 ------------ 第七十章 火钥诏书 作为一位皇子的贵人,在新婚的第二天自然要去拜见国主与众位后妃,我当然也不例外。 从皇子府出来直到现在,陌桑一步也没离开过我。一直牵着我的手,还一脸幸福的傻笑。 到了大殿前,陌桑才不舍地松开与我紧握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接着又转过来替我也整理了一下。郑重其事地与我说,“父皇虽然不同意我们俩的婚事,但他自小就疼我,现在姐姐是我贵人了,自然也一起疼姐姐。所以,姐姐不要担心父皇会刁难你。” “嗯,快进去吧。”我点了点头。 大殿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怎么说呢。木钥国主如往常一样端坐其上,可是脸色有些难看。我知道他很反对我们,可也没必要如此明显吧。 我安分守己地跪着,需要行礼就行礼,需要敬茶就敬茶,一切都按照贵人该做的去做。 陌桑说的没错,国主确实没有为难我。做完这些事,国主就让我退下了,陌桑却被他留了下来。 我先一步出大殿等他,随着我出来的还有国主的后妃们、以及五位皇子。 后妃们对我并没有太多关注,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而几位皇子似乎并没有轻易放过我的打算。 “六弟的新贵人,叫扉若雪是吗?大名鼎鼎的火钥国国主扉烙离的妹妹。果然是个祸水,怪不得六弟为了你要死要活的,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四皇子食指轻捻起我的下巴,啧啧说道。 “大哥,这个女人恐怕是来卧底的,不能留她在六弟身边。”三皇子似乎看我最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吗?可惜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大皇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既没有表现出敌意,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不要让我知道你做出危害木钥国的事,也不要存着伤害陌桑的心思,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后悔!”像是提醒,更像是警告。 他们前脚刚走,陌桑就从大殿出来了。可是脸色不太好,我走过去,与他并肩向宫门而去。 “国主与你说了什么?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的眼神中写着不舍,为什么?他应该还不知道我要离开的事啊? 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姐姐,”他站到我对面,猝不及防地拉我进他的怀抱。“我不想放开你,一辈子都不想!可是……”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桑儿?”陌桑的状态让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才让他如此担心不已。 “是那纸诏书。火钥国主说你是被逼下嫁的,如今他准备反悔了,他要求我国归还公主。” “怎么会这样?我并没有说我是被逼的啊?”扉烙离到底想干什么! “没办法了,他早已控制了木钥国的铁矿供应,如果不交出你,恐怕他马上会派兵进攻我国。没有了铁矿,就无法制造兵器,更无法抵挡兵力强盛的火钥国。”陌桑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我抬手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他,“没事的,木钥国不会有事的,我回去后他就没有理由攻打木钥了。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舍不得你啊!舍不得!我不要你回去!你是我的贵人,一辈子都是,一辈子都要陪在我身边。”陌桑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趴在我肩膀,抱着我流泪。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停止,直到哭累了,才牵着我走回去。 ------------ 第七十一章 木钥之石 回到六皇子府,下人来报金童子来找我,此刻正在大厅等候。 我和桑儿一同到了大厅,云轻疏正在悠闲地品茗。见我们回来了,就放下茶杯,直直看向我。 “公主,恭喜你与六皇子的大婚。客套话我也不想说了,今天来是有要事相商。”云轻疏抬了下眉梢,示意与我单独谈话。 料想是关于木钥石的事,我回头看向陌桑,见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犯了难。现在我是他的贵人,没有理由和一个无关的男子独处一室反而把他支开的。 “桑儿,我许久没见到小貂了。你能不能去帮我找找。”小貂或许是个好借口,我也确实很久没见到它了。不过那是因为它在皇宫帮我搜寻木钥石的下落。没错,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云轻疏,于公于私,我的事与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没有理由冒着这么大危险帮我的。 “姐姐是想支开我吗?”想然陌桑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这么明显的事,还是看到出来的。 “桑儿,有些事我真的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不是你能承受的,你还太小。” “说到底姐姐还是不信任我,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我是吗?!” “不是……” “我知道了,我出去,你们好好聊。”看着陌桑落寞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老是在做着伤害别人的事。不管是雾,还是桑儿。明明不想,却无能为力。 “公主,我已经查出木钥石的下落了。”他见陌桑离开了,才开口说道。 “在哪里?” “在已故的一位后妃寝宫内,看守十分严。要想偷偷混进去恐怕很难。不过……”说到这,他忽然看了看我。 “不过什么?”看我做什么? “那是六皇子生母的寝宫,木钥国主十分宠爱那位后妃,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如今公主是六皇子的贵人,理应去拜见这位后妃。”话说到这里,我们都心知肚明了。确实,以我现在的身份去那里,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我明白了,谢谢云公子。” “不用谢我,事情成不成功得靠你自己。况且,就算要谢,也不该谢我,而应该谢另一个人。要不是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你的事的。” 他说的这个人,到底是雾,还是他?风渐习…… “原来,”突兀的声音响起,我怔怔地看着门口站着的陌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原来姐姐是想要木钥石。” “桑儿,你听我说……” “不、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了。”他朝我笑了笑,眼帘却是向下的,投射了一片阴影。“我会帮你。” 我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和他之间破裂了。或许再也修复不了了。 我不解地瞪向一旁事不关己的云轻疏,以他的修为,不会不知道陌桑在附近的,却没有提醒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桑儿听到,让他知道我的事,是料定了桑儿会开口帮我,还是……他原本想破坏我的计划,不想让我得到木钥石呢?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有陌桑帮我,事情会更加顺利,成功的把握也大。而且,这样他就会很快忘了我吧,这个利用他,伤害他的女人。 ------------ 第七十二章 木钥之石(二) 自那以后,陌桑一句话都没有与我说过。吃他自己的饭,做他自己的事,有时候我想过去和他解释,他就远远地躲开了。 我以为今夜将是独自一人下榻了,却不想他沉默着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接着又二话不说把我抱在怀里。 我刚想开口,就被他掩住嘴。“别说话,姐姐听我说。”陌桑把头抵在我肩膀上,缓缓说着,“我虽然很不想相信姐姐是来做卧底的,但是,姐姐你要偷木钥石确是真的,即使我再怎么欺骗自己,为你找借口,说你有苦衷,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木钥石对你很重要吗?既如此,我会帮你拿到,就算是我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吧。我知道,你迟早要离开的,木钥国始终无法与强大的火钥国抗衡,扉烙离还是舍不得你这个妹妹的,他要来要回你,而我却不得不放手。因为姐姐,我不能对不起父皇,对不起疼我的哥哥们,对不起整个木钥国的百姓,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我知道,桑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欠了你。” “姐姐,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是在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放不开你。明明知道该放手了,该让你走了,可是心里好痛!好痛!” 我抱紧他颤抖的身子,一遍一遍地安抚他。长叹一口气,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等他好不容易,我却早已没了睡意,借着月光凝视陌桑的脸。 我的桑儿长得真好看啊,可是为什么要皱着眉呢?是我让你难过的吗?指间滑过他的眉心,试图展平。是我让你伤心的吗?那为什么即使你睡着了,还不肯放开紧抱着我的手呢?桑儿,我不想你这么痛苦,忘了我吧,然后去找一个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好女孩…… 清早,陌桑去请示了国主关于我们祭拜西后妃的事项,我则一边等消息,一边准备。 晌午过后,陌桑回来了。国主同意我们一起去祭拜了。我心里十分高兴,希望能在回去之前拿到木钥石。 西后妃的灵位摆在历代国主之后的位置上,可见国主在其生前是多宠爱她,竟会以“后”的身份对待。 “六皇子,您今天又来看西娘娘了?西娘娘在天有灵知道您这么孝顺,一定会很开心的。” “翠姨。”陌桑喊了一声,我才想起这个人是他的乳母,曾在新婚时见过一面,应该是照看这里的人。 原来陌桑时常来这里拜祭亡母,而这次来却是因为我的别有目的。西娘娘在天有灵,恐怕会失望吧。 “翠姨,我今天想去母后的寝宫看看,看看她留下的东西。”原本祭拜只需要来灵堂就可以了,但是木钥石在寝宫,就必须找个理由去寝宫。 “好啊,难得六皇子有这份心,老奴这就带你们去。”翠姨兴冲冲地在前面带路,忽然转过头看着我说道,“哎呦,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娘娘曾留下一样东西,说是给未来皇子的贵人的,正好在寝宫里放着呢,我这就给贵人拿来。” ------------ 第七十三章 木钥之石(三) 给贵人的?那我不该拿,西娘娘一定没料到陌桑将来会娶到我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贵人。 “桑儿……”我刚想同陌桑说这事,翠姨便来了。她手上拿着一个银镯子,精致小巧,镂空雕刻着一只朝凤鸟,栩栩如生,仿佛就要从镯子里展翅而飞。 陌桑接过镯子,牵起我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把它套了上去。“桑儿,我不能要!”我欲摘下镯子还他,却被牢牢握住。 “姐姐,这镯子我只想让你戴着。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它了,求你,不要摘下它,好吗?”我知道自己一向都无法说出拒绝他的话,我的桑儿,你要让它套住我,又何尝不是套住了你自己的心呢? 多希望你能很快忘了我,过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忘了我,你就不会难过,我也会少一点自责。 “姐姐,我们进去吧。”他牵着我往前走,不想再让我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翠姨,你去帮我们准备一碗雪莲银耳露,我记得母后生前最喜欢吃了。” “是,六皇子,老奴这就去准备。”支走了翠姨,寝宫内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只见陌桑径直走向一个雕花大衣柜,拉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件件华美的宫服,春夏秋冬,应有尽有,各种款式,样样俱全。陌桑拨开那些衣服,伸手到里面摸出一个暗格。 “母后从前喜欢把父皇送给她的珍贵物品藏在这里,被我一次不小心看到了。父皇想必后来也知道了母后的这个习惯,就会偷偷地把要送给母后的礼物放在这里。我想木钥石也兴许会放在这里。”陌桑转动开关,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簪子、耳环、额饰……还有一块橙黄色的石头,即使置身于这么多耀眼的珠宝中,也掩饰不了它的光华,淡淡的光芒幽幽地闪烁着,让周围的珠宝顿时黯然失色。 “木钥石!”我轻呼出声,果然放在这个不起眼的盒子里。 陌桑拿出石头,递给我。“拿着吧,我会让人仿制一块放进去的。” “谢谢你,桑儿。”或许这句话太轻了,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了。只能继续欠着,越积越多,直到我再也还不清。 “六皇子,雪莲银耳露做好了。老奴还多做了两碗,让您和贵人也尝尝。”翠姨进来之时,我和陌桑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嗯,翠姨辛苦了。来,姐姐,你也喝一碗吧。”陌桑递了一碗给我,自己也拿了一碗,最后端起一碗供奉在寝宫的供桌之上。 一切事宜都完成之后,我们就回皇子府了。 独自回到房间,我拿出木钥石,取下脖子上的锦囊,将它与那颗水钥石放在一起。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挂好锦囊,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陌桑,和他怀里抱着的——“小貂!”我高兴地接过小貂,抚摸它的脑袋,小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蹭我的脖子。 “姐姐,我可给你找回来了,下次可要看住它,别让它乱跑了。要不是我,它今天准被抓起来关着了。宫里可不是它玩的地方。”陌桑看着小貂一个劲的蹭我,不满地撇撇嘴,一把将它拎了起来,“不准你靠本皇子的贵人太近,知道吗?不然本皇子扒了你的皮!” 小貂一听也生气了,纵身跳到陌桑脸上,用小爪子使劲挠他的脸。陌桑哇哇大叫,与它又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 ------------ 第七十四章 召回公主 这几天陌桑老是被国主召进宫去,每次回来总见他愁眉不展。问他,又总是沉默。 昨天夜里雾来找我,与我说了扉烙离打算召回公主的事,我也稍稍了解了陌桑这几天为了什么事而烦恼了。如今,木钥国已经完全受制于火钥国了,不止是军队力量薄弱,更重要的是没有了武器的供应,再强的军队也只是一团散沙,不堪一击。 我想这几日陌桑一定在与国主商量何时送我回火钥国的事宜。他们不会为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而得罪火钥国,更不会选择以卵击石,所以我回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最让我不明白的是,扉烙离为什么这么快就把我召回去,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是应该要让我偷个军事地图什么的才让我回去吗?就像水钥国那次一样。 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个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野心的人。不彻底控制木钥国就不会轻易罢手。 雾问我是否要他带我离开,我摇了摇头。如果火钥国公主在木钥国无故失踪,那所有罪责就会算在木钥国身上。正好给了他一个攻打木钥国的理由。我不能连累陌桑,连累他的家人,连累他的国家,让百姓遭受战争迫害。 所以,即使不想回去被扉烙离继续利用了,我还是不能离开。只能先按着他的意思办,之后再想办法摆脱他吧。只要出了木钥国的国土,他就不能怪在他们身上了。 “等出了木钥国的范围再离开吧,我不想连累任何无辜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在公主的歇脚的客栈来接公主。” 我们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了,等出了木钥国范围,就动身前往金钥国,去寻找下一颗石头——金钥石。 得知消息的前一晚,陌桑抱着我一整晚,不说话,也不睡觉,就这么抱着,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也不让我知道他的悲伤。 我也不说话,窝在他怀里一整夜没睡。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着彼此了,或许,以后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我的桑儿…… 护送我回去的队伍已经缓缓前进,踏上了这次旅程。而我却始终没有见到陌桑。分别在即,他没有来送我,更没有留给我一句话。 他与我唯一的联系,只剩下西娘娘留下的银镯了。那个他始终不让我摘下,让我好好戴着的银镯,那个只属于他贵人的镯子…… 桑儿,我离开了。你一定不要再伤心了,不要像上次一样绝食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贪玩了,在外面惹祸…… 呵呵,怎么才离开他一会儿,就开始担心了呢?我这是怎么了? “小貂,你说我是怎么了?我好担心他。”我抱着小貂,埋首在它柔软的白毛里,不停地问自己。 一路上还算顺利,按预计不到半月就可以回到火钥国了。车队行了五日,已经离开了木钥国的范围。 今晚,雾应该就会带我离开了。我要把该带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希望我这边的守卫不会很严,要不然被发现就全毁了。 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光芒,寂静的夜晚,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带着小貂隐藏在房间的黑暗中,等待着。 终于,窗边传来了声响。我轻声移了过去,打开窗户,被来人一把拽出了房间,在夜色中跃出了客栈。 可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人,不是雾!! ------------ 第七十五章 半路被劫 “你是谁?!”我出声询问,看不见他掩盖在厚厚的黑布下的脸。 怀里的小貂感觉到不对,想要发起攻击,却被他眼明手快地逮住,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而后,我闻到了一阵浓郁的檀香气味,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周围陌生地令我担心不已,小貂不在这里,会不会被那个人给……不!不会的,小貂不会有事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会不会已经到火钥国了?那我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雾昨夜肯定是去接我了,没接到我一定也会很着急的。我怎么才能与他取得联系呢? 那个半夜劫走我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何目的?为何到现在还不现身! 我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一时竟理不出任何头绪。该死的!到底是谁劫的,与我有何冤仇?! “叩叩叩”,蓦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姑娘,您醒了吗?我是这家店的小二。” “进来吧。”正好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这是您点的菜。”小二端上来几盘小菜,正准备离去,我急忙拦住了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小二停下来问。 “我并没有点这些菜,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谁和我一起来吗?” “哦,是这样的。这些菜是与您同来的那位爷点的,昨天您来的时候还昏迷不醒。今天早晨那位爷出去的时候交代小的把菜给姑娘送上来。” “原来是这样,那这里是在哪国境内?那位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里是金钥国的沓锡镇,那位爷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小的也不好多问。听姑娘这话难道是不认识那位爷吗?莫非姑娘是被歹人所劫?!那小的要不要去报官?” “我们认识,不必去报官了。”门外响起异常熟悉的声音。 “雷诺!!”我循着声音看去,却发现是他。 “哦,这位爷您回来了。那小的、小的就先走了。”小二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顺便带上了房门。 他走到我对面,坐下。“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跟着你,你去了这么多国家,并不是全然为了替扉烙离办事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原来这些日子他都偷偷跟着我,现在才现身想必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吧。既然瞒不住他,索性告诉他好了。至于他知道之后,是帮我还是走他自己的路都随便他。相信他不会蠢到去泄密。 “好,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还有机会活过来。而我就是为了救他才下山的,我之所以盘桓在这几个国家是因为救你父亲只有一个办法——集齐五钥石,再利用我的灵力让他复活。” “你说什么?我父亲、可以复活?你说真的吗?”他欣喜的脸色转瞬即逝,“不,你骗我。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救过我,我不想让他死。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已经集齐了水钥石和木钥石,再集齐三块,我就会回圣女峰,将他复活。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是他儿子,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情。”说完我便低头吃饭,不再理他,让他自己做决定。 ------------ 第七十六章 三人同行 “对了,小貂在哪?现在你该把它放出来了吧。”我记得他把它装在了布袋里,不会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吧。 “放心,它在隔壁吃得正香呢。”小貂对他总是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当初是我们一起找到它的。 “我希望你把它放出去,我正在等人,现在你劫走了我,他肯定着急在找,让小貂出去联系他。” “你说的是那个在婚礼上将你劫走的蒙面人?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又凭什么这么信任他?”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信任他也是因为值得信任。至少他不会设一个陷阱让我往里跳。” 听到我说的话,雷诺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常色。“好,我会让小貂出去找他,但是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跟着你们。”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都跟着我这么久了,不会因为我不同意就离开吧。无所谓,要跟着就跟好了。 傍晚时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貂撒开腿就往我身上扑。见它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任务完成的不错。我拍拍它脑袋问道,“他人呢?” “公主。”雾依旧戴着他的可怖的面具出现在我面前。我却并不觉得可怕,是因为那股熟悉,安心的感觉吗? “这两天你一定很担心吧?是我自己不谨慎,那天以为是你,就开了窗,没想到被……”见他一副自责的样子,我选择换开这个话题,“算了,不说了。好在我现在没什么事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金钥国的都城吧。今天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守着我了。去睡吧。” 雾听我说出这话,竟惊愕地愣在了原地。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我这次故意提起以前的事,也是想尽快让他释怀,不必对我隐瞒了。 怔愣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公主也好好休息吧。”即使没有明说,也彼此心照不宣了。 这次雷诺没有偷偷跟着我们了,而是去买了辆马车,亲自驾车与我们一路同行,直奔国都铜溪。 我想好了,还是要借用火钥国公主的身份,进入到金钥国皇宫。理由就是回国途中被劫,幸被两位侠士所救,这才来投靠金钥国,借住几日,等火钥国军队前来接回。 但是这个理由同样也不好,这就等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扉烙离我目前的位置,相信他很快便会派人来接我回去了。所以我的时间真的不多,要想尽一切办法拿到金钥石。 有了马车,行程果然要快多了。加上我们赶路,又专挑近路走,日落时分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休息了。等明天准备好后,就进宫去。 雾的身份还不便暴露,所以后来我们就决定这次只有我和雷诺两个人进宫去见国主。雾就负责在暗中保护和察探。 金钥国国主同意了我们暂时借住,恐怕也是忌惮火钥国的军事实力。不管怎么,我们的初步目的算是顺利达成了。接下来,就要在火钥军队来之前,查出金钥石所在。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在我们见到国主之后,出现了转变…… ------------ 第七十七章 金钥国主 “火钥国公主扉若雪,见过国主,愿金钥国昌盛。”我低下头,跪在大殿中央。 “起来吧,公主不必多礼。这位少侠是……?” “哦,这位就是救过我的雷少侠。我想等回国了,就让皇兄封赏。所以这一路让他跟着我。” “呵呵,原来如此。来人啊,帮公主和这位少侠准备房间。” “谢过国主。”我这才缓缓站起身,抬头看看这位金钥国国主。雷诺也跟着站起来,却是马上怔住了。 我疑惑雷诺的反应,却在看清国主的面容后也彻底怔住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他是雷?!!还是我的错觉? 不,仔细看的话,他比雷年纪要大,这几年雷一直被冰封着,容貌怎么会有改变呢!而且,我确信雷此刻就躺在圣女峰顶,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怎么会长得与他如此像! 雷诺一定也很吃惊吧,一个与他七八分相似的人,居然是金钥国国主! 国主此刻也打量着我们两个,明显也很惊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雷诺,沉声问道,“敢问雷少侠家父是谁?” “家父只是一名普通的猎人。” “猎人……?他姓雷?那叫什么?” 雷诺蹙起了眉,似在寻思,“母亲从未提过家父的名字,只知道村里人都叫他雷。” “呵、呵呵呵,雷?!皇兄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没想到你竟隐居在山里当起了猎人!” 皇兄?!他在说什么? “少侠可否告知全名?”他转而又看向雷诺。 “雷诺。” “雷诺,雷诺啊。皇兄你果然是遵守了自己当初的承诺,一辈子不回金钥国了,可如今让我找到了你,天意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皇兄……他还好吧?”他直直地望着雷诺,等待着他的答案。 “国主问的是……家父?” “自然,你也不必叫我国主了。我是你的亲皇叔,你父亲的孪生兄弟,我叫铭甚,你父亲叫铭雷。而你,是铭诺。当年他离开了,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居然还隐姓埋名了。怪不得我这些年来都不曾找到他。他……过得怎么样?“ “家父……已经过世了。” “什么!”铭甚惊得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扶着扶手撑住自己因惊讶而摇坠的身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怎么死的?” 雷诺深深看了我一眼,闭上眼,吸了一口气,“上山打猎时,遇上了雪崩……” 铭甚颓然跌坐在座椅上,似乎受了不小打击。 他真是雷的孪生兄弟?看容貌的话,我不得不信。他与雷实在太像了,一样深邃的眼眸,一样的茶色头发,脸型也如出一辙。除了他脸上看得出岁月的累积,其他都一模一样。如果雷现在还在,肯定也会是他现在这般吧。 出了大殿,我们跟着领路的婢女到了给我们安排的地方。我的在东面,雷诺的则在西面,两座房子间有一道墙相隔。 还是习惯叫他雷诺,不管他是不是金钥国的皇子,他都只是我认识的雷诺,而不是铭诺。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我打心底里有些排斥。 不知道雷诺心里怎么想的,他相不相信国主说的话,一旦相信,他的身份就会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猎户之子,上升为皇亲国戚。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一定想都不用想就认亲戚了吧。可雷诺没有,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这是他的事,我终究是无法插足的…… ------------ 第七十八章 雷诺身份 傍晚,雾避开了宫中的守卫,潜进了屋内。 “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雷诺的事了吧。”我知道他一定隐在某处,偷偷听到了我们的全部对话,自然也就知道了雷诺身份可能不一般。 “嗯。”他应了声,“那公主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有打算,这,还要看雷诺自己的选择。如果,他选择做这个金钥国的皇子,那势必就与我们敌对了……”我低头沉思,“那金钥石,我们还要另想办法。我想他就算不帮我们,应该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隔天,金钥国国主就邀请我和雷诺一同用膳。在金碧辉煌的一处宫殿内,只有我,雷诺,以及国主三人,其他人都被他遣退了。 “诺儿,我希望你留下来。毕竟,你是大哥唯一的骨肉,我不想你流落在外,继续受苦。你是我金钥国尊贵的皇子,这些年来,真是委屈你了。哦,还有你母亲,我会派人去把他接过来的,让你们母女……” “不,”雷诺打断了他的话,连我也惊住了。“我不会留下来,母亲自然也不会来。我们早已习惯了平民生活,突然锦衣玉食,或许还适应不了。” “那怎么行,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哥的骨肉在外漂泊,过着不知道怎样的生活,我已经对不起大哥了,怎么可以连你们也……” “如果,你真的想,弥补的话……”听到这,我一惊,雷诺不会把我们的目的告诉他吧?这个人可不可信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说不定我们会被抓起来。 我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接下去钥说的话。 雷诺转过头,对我轻轻点了一下头。旋即,又接着同铭甚说话。“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诚意,毕竟,这些只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说,到底真相是什么,我父亲早已不在,我也无从得知。”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铭甚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妥协。 “你舍不舍得,把金钥石给我?” “金钥石!?你要它做什么?”无法理解雷诺竟提出了这个要求。 “只是想试试你的诚意有多少,你不必当真。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金钥石如此珍贵,岂是我一个平凡的猎户之子说拿就拿的。还请国主不要见怪。” 铭甚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可以给你。我欠大哥太多,既然无法弥补他,就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什么?他竟答应了!怎么可能! 晚膳过后,我便与雷诺一同离开了。路上,我安静的走着,忍着自己不去问他。 “公主难道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选这个冒险的办法,置公主、和自己于险境吗?” “我不问,是想相信你一次。” “呵,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他自嘲的笑了笑,挥挥手,与我告别。 明天,铭甚就会交出金钥石,可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安。这次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还是我在庸人自扰? ------------ 第七十九章 金钥之石 鬼魅的身影蓦然从房中出现,我却并不感到惊讶。 “你说,这个铭甚,可信吗?”我背对着黑影的方向自顾说着,对彼此的熟悉,使我们不必看到对方就可以认出来。 “不知道。不过,我查到他确实有一双胞兄弟叫铭雷。三十年前因执意要娶一平民女子为妻,而遭到贬黜。并发誓从此与金钥国国主断绝关系,携妻子远走他乡,自此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这件事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了顾念手足之情,竟会做到这个地步,甘心奉上金钥石?”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可能有蹊跷。”我闭目细想铭甚说这话时的神态动作,却始终找不出有何不妥。 “还有一件事,据说当年下一任国主本是由铭雷来当的,但是他为了那个女人,自愿放弃了国主之位。” “哦?还有这么个事?这么说来这个国主本该是雷的,就算现在雷不在了,也该是雷诺的。铭甚感到心怀愧疚,所以才甘愿交出金钥石,想弥补雷诺吗?”我如是想着。 “有这个可能,金钥石对于国主之位来说只是个象征,并没有实际作用。所以他无妨把它交给雷诺,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心安理得地继续坐着国主的位子。”雾推测着这些可能性。 “那如果他知道,有了金钥石可能会复活雷,他还会交出来吗?”极大的可能是——不会。雷的出现肯定会威胁到他的国主之位,他又怎么会傻乎乎地拱手相让呢? “我想,不会。”很好,雾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因此,此事决不能让铭甚知道了,否则,要想拿到金钥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二天,大殿内。 “诺儿,金钥石就在这个盒子里。今天,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铭甚吩咐一旁的侍卫捧着一个楠木盒子,递送到雷诺面前。 雷诺双手接过,谢过国主,正准备跪安。铭甚却忽然开口道,“诺儿要这金钥石,可是有什么用吗?” 我紧张地盯着雷诺,生怕他把我们的事说出来。 雷诺淡淡一笑,勾起那张与雷相似的薄唇,缓缓道,“一块石头换我对皇叔的信任,皇叔认为值是不值?” 铭甚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与他八分相似的脸,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个理由,即合理,又感觉什么都没回答。反而成功地截住了他的话头,不让他再继续追究于这个问题。 “呵呵,值,当然值。” “那,诺儿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就带着我一同出了大殿。 待我们走离大殿的范围,雷诺才对我说,“金钥石放在你那儿吧,我留着也没用。我先回去,过会儿再把石头拿过来给你。” “嗯。”我点点头。知道他是想掩人耳目,防止铭甚看出端倪。 到了前面的一处岔路口,我们俩就默契地分道了。我从小路转到了所住的宫殿,他也回到铭甚为他新安排的宫殿。 等到晚膳时分,他才以邀请我共同用膳的名义到我的宫殿来。 确定了四下无人,他才把藏在衣襟里的一个黑色布袋取出来,递给我。“这个就是金钥石了,现在交给你。盒子里我已经放了一块相似的,他暂时还不会起疑。” “谢谢你,雷诺。”要不是他,恐怕这块石头没这么容易到手。 “呵,谢我做什么。说实话,是我该谢你才是。你收集石头不就是为了救我父亲吗?这件事本该是我这个儿子去完成的,现在却是你在帮我完成,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 第八十章 金钥之石(二) 雷诺离开了宫殿,我打开黑色的布袋,耀眼的金色射出。这个就是金钥石了,果然很美,比黄金散发的光芒柔和,比珠玉散发的光芒更璀璨。 解下脖子上的锦囊,把这颗金钥石放入其中。三颗石头,三种光芒,交相辉映,彼此毫不逊色。现在只剩下火钥石和土钥石了,这两颗石头,看起来很棘手。 扉烙离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了,那我怎么想办法去土钥国呢? 要不,让雷诺去?不行,他既然已经承认了铭甚,就代表他接受了自己金钥国皇子的身份,岂能随意离开这里,恐怕铭甚也不会同意的。 算了,另想办法吧。眼下,先回火钥国,把火钥石拿到手再说。 换了身衣服,就去与雷诺约好的地方一起用膳。如今换了个身份,待遇也就不同了。原来只是我带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金钥国皇子。有自己的宫殿,自己的侍女,穿上一件烟绿色的丝绸长袍,玉冠束发,果然有了丝翩翩皇子的气质。 与他的父亲截然不同,不知雷当年是皇子时,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想起他,不禁又摸了摸胸口的三块石头,摸到了就感觉安心了。 当年的雷原来是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舍弃自己的国主之位,那位女子想必就是雷诺的母亲了吧。我当初就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他或许就不会死了,我也不必下山,遭遇这么多事了。 突然很怀念圣女峰上平淡无奇的日子,以前总觉得太闷了,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活得自在。 “发什么呆呢,快坐吧。这些菜都很清淡,应该会和你胃口,你尝尝吧。”雷诺招呼我坐下。 我瞥了眼桌上的菜,以素食为主,不少都是以竹笋为主料做的。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爱吃竹笋,感觉认识我的人怎么都知道我的偏好,难道我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你很疑惑我知道你爱吃竹笋吗?”他看到我眼中的疑问,“别忘了,我一直暗中跟踪你,这点习惯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吗。” 我倒是真的忘了这件事了,确实,一路跟着我,也该清楚我平时的喜好和口味了,却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特地准备了我爱吃的菜。 “公主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他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先回火钥国,找机会拿到火钥石,其他事再说吧。”我吃了一块木耳炒笋,嗯,味道不错。 “这次我不能帮到你了,公主一切小心。”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我了。对扉烙离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他是不会对我下手的。” 他停下筷子,许久不见动静。我抬头看他,见他握紧双拳,似乎隐忍了很久的话钥对我说。 “怎么了?”我问。 “若雪,”他叫我若雪,而不是公主,“我知道当初是我害了你,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换成谁都无法原谅我做的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当年下山是为了救我父亲,要是我早知道,我就不会……”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了。我也没有怨恨你,你并没有错,我是妖,是个人都想除之而后快,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我无法去怪你什么。况且,你父亲确实是因为救我才会……我的罪孽比你更深。”即使当初我确实有怨恨过他,但是现在的我早已经想通了,要错也是我先错,不能怪他。 ------------ 第八十一章 转程土钥 “公主,火钥国的军队已经到了。” “哦?是吗。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我们也准备一下吧。”我站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禀告的雾。“对了,你暂时还是不要出现了,我怕他会察觉。” 一旦那个人知道了雾没死,他会怎么做?继续让雾回去替他卖命吗?还是干脆治他个欺君之罪,打入大牢,更甚者……处死?! 不,我不能让这事发生,所以,雾暂时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是。”雾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你……罢了,你先下去吧。”这个人,永远站在我背后,默默保护着我,从来不见他有任何要求,没有一句抱怨。即使以前奉命保护我,也没有一丝懈怠,尽心尽力。如今,他该是自由的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呢?这个傻瓜…… 皇城外,火钥国的军队,占据了一整条街,其气势不可小觑。金钥国国主连同雷诺一起到皇城门口送我。 雷诺这个刚刚新立的皇子,如今也是遭到各方的质疑。很多大臣都说他来历不明,不承认这个皇子。他的境遇现在很是尴尬,想走不行,想安分地当个吃闲饭的皇子也没有人让他如愿。 “国主,多谢这几天的盛情款待,就此留步吧。若雪不敢劳烦国主大驾。”我微微低头,恭敬地如是说。 “嗯,那公主就此别过,希望还有机会见到公主。代我向火钥国主问好。” “好,国主的问候我一定带到。”客套,虚假,这是每个涉足皇室的人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生存技能。我也不例外地被灌输了这些思想。当初,扉烙离可是请了不少能人教会我宫中的规矩,而我,自然是没有让他失望。 寒暄客套的话也讲完了,是时候该出发了。我最后一次看了眼雷诺,他也紧紧地盯着我,抿着嘴不发一言。以后,该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我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皇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恐怕,应该不需要火钥国的封赏了吧。”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跟着公主一起回去……领赏。”他看着我,目不转睛。 “皇子真爱说笑。好了,我走了,国主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我登上为我准备的马车,笑着朝他们挥手。 马车渐行渐远,我端坐在里面,手抚着小貂柔软的毛,昏昏欲睡。 车帘掀动,清风间或吹进马车,带来丝丝凉意。蓦然,感觉到一道视线穿过车帘,直射向我。 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似曾相识的压迫,令我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掀开车帘,向外眺望,火钥国的队伍有序地前进着,并没有异常。我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许是我多心了。还没到火钥国,他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马车在此时颠簸了一下,队伍停了下来。 “公主。”外面有一侍卫统领,似乎想禀告我什么事。 我掀开帘子,步出马车。“什么事?”低头问那个跪在马车前的侍卫。 “国主指示,队伍改向土钥国行进。” “什么?!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回国吗?”扉烙离又打的什么主意?!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说完,他就恭身退下了。 我坐回马车,百思不得其解。 ------------ 第八十二章 化身使者 土钥国,我倒是正想去,却不知扉烙离也想去。他去干什么? 这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令人毛骨悚然。想要寻找时却总不见踪影,未知的,总是让人更加恐惧。 马车帘子被我掀开过无数回,附近的士兵也被我逡巡过好几遍,但还是搜不出哪怕有一丝奇怪的侍卫。 天色渐暗,我们留宿在一家上好的客栈。侍卫统领吩咐掌柜将客栈的其他客人一概清理出去,挑了一间二楼的客房给我,在我对面又开了一间房,其他客房均空置着。一部分侍卫在客栈周围守卫,一部分休息。统领及侍卫长都住在底楼,方便调动守卫的侍卫。 只是,我对面那间房开着是给谁住的?如果是按照身份入住的话,那这次的旅途应该是没有和我身份相称的人了吧。难道是开了给小貂住的? 也有可能,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我是和小貂住一个房间的。 吃过饭,我去找侍卫统领,“统领大人,恕我多言,我一向是和小貂一起睡的,不必专门再开一间房了。”我边说边指了指怀里的小貂。 “公主,那间房并不是给您的宠物开的。是给另一位客人的。” “另一位客人?你不是把这里的客人都赶出去了吗?哪来的客人?” “这……恕属下不敢多言。”侍卫统领为难地低着头,忌惮我的身份,不过似乎更忌惮另一位客人的身份。 这可好笑了,照说我的身份该是高于一干大臣将军的了,很少出现高于我的,而我却不知道。 除非扉烙离到这来了,否则没人……等等,莫非真是我想的那样! 今晚,我一定要一探究竟。 晚风轻拂,弯月如钩。如此寂静的夜色下,却不能催我入眠。等确定门外站岗的侍卫走后,我抱着小貂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到对面的房间,还亮着烛光,那个人应该还没睡。 直接敲门?不行,打草惊蛇。我踱步到窗口,轻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不过,我细心地发现,因为客栈的窗户长时间不修的缘故,在左下角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由于二楼只有这两间客房,并没有其他住户了。所以整个一条走道都是暗的,当然,除了他这间房。明暗的鲜明对比正好使我能清楚地看清里面的动静。 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纸,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并没有发现我这边的动静。那个人,穿着一身火钥国使者的衣服,但光从背影看,就感觉他不单单是个使者那么简单。他周身环绕的,是一种让人感到压抑的气息,是运筹帷幄之中的豪情,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之感。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那个比妖更魅,比魔更邪的男人——扉烙离。 他果真来了!就在这个客栈!就在我客房的对面,此刻仅与我一墙之隔!突如其来的感觉令我直想逃离这个地方。 抱上小貂,片刻不耽搁地准备回自己房间。才迈开一步,里面就传出了我至今都没有忘记的声音。 “既然认出了我,何不进来坐坐。” ------------ 第八十三章 化身使者(二) “既然认出了我,何不进来坐坐。”邪魅的声音,透着一股磁性。 我什么都没听见,是的,就是这样。 抱着小貂,轻轻地推开自己客房的门,再轻轻地反手掩上。还没等我落下门闩,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砰、砰、砰……那是我的心跳声吗?怎么会如此清晰而强烈!我拼命忍住想要按住胸口的动作,故作冷静地面对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是该称你为使者大人,还是……尊贵的国主陛下?” “随你。”他说的很随意,笑得也很随意,可在我看来,却比恶魔的笑容更可怕。 不再执着于称谓问题,现在的我只想让他快点离开。“国主亲自出使土钥国,实为少见。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不想干涉,更不会多嘴地拆穿您的身份。所以,国主陛下是不是可以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他挑了挑眉,“哦?我亲爱的妹妹这么乖巧,哥哥是不是该奖励你点什么呢?”他托着腮,认真思考着。 “对了,”他突然抬头,伸出双手捧着我脸颊,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给我的妹妹一个吻吧。” 我强忍着摔门的冲动,闭上眼,硬挤出一个笑容。“皇兄真是体贴,妹妹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皇兄请回吧。”十分明显的逐客令,我就不信他会听不出来,竟到现在还不离开。 “这么久不见,竟这样对我,皇兄好伤心啊!唉,罢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刚收回手,我就砰地把门关上了。背靠着门,听到他脚步声向对面走去,接着关门声响起,我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过了多久,对他的害怕和愤怒丝毫没有削减。溱汐的死我没忘,满地的鲜血我没忘,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就像是直面着我的死亡,心里从未有过的害怕。还有他对于雾的死讯的无视,也让我彻底心凉。更可恨的是,我偏偏受制于他,无法和他抗衡,这又如何不让我愤恨,恨自己的没用。 将自己包裹着被子里,尽量不去想他,可反而越发的烦躁了。一想到今天起,我就要跟他一起走,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就不安。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最后,终究抵不过旅途的劳累,渐渐睡去…… 睡意朦胧时,感觉脸上痒痒的,小貂的爪子一直在我脸上挠啊挠的,硬生生把我从睡梦中挠醒了。我看看天色,好像也不早了,竟也没人叫我起床? 洗漱完毕,我抱着小貂走下楼。看到侍卫统领正在和“使者”说着什么,见我下来,便微微俯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公主。” “今天怎么没叫醒我,难道不用加快行程了吗?”我记得他曾说过队伍因为要接我而耽搁了行程的,本来这趟路他们就是去土钥国的,只是顺便到金钥国来接一下我罢了。也就是说,扉烙离原本就是要去土钥国的,只是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还穿成使者的装扮。 侍卫统领没有说话,只瞟了眼旁边的“使者”。 原来是他,没让人叫醒我的吗?难不成这个万事以自己为中心的国主陛下,竟也转性了,关心起旁人来了?呵,这可真新奇。 ------------ 第八十四章 出使土钥 这一边,火钥国的队伍正逐渐地接近土钥国都城。另一边,水钥国的队伍也在快马加鞭地前进。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内,一名容貌绝美的男子正支着一只手臂打盹。细看之下,这名男子竟带着一面只遮住上半脸的金色面具。但是光看他细致的下巴,温润而又饱满的红唇,就能猜想出他该是怎生的倾城之貌。 “祭司大人,”马车帘被掀开,闯入了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火钥国的队伍已经临近土钥都城,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达了。” “嗯,你继续跟着他们。火钥国公主她……” “公主也一同去了土钥国,一切无恙。” 黑衣男子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一个,可以说是敌国的公主。很多时候,主人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她,甚至连上次明知道是她偷走的水钥石,竟也没派人去追回,真是令他想不透。可他什么意见也不能发表,因为他只能服从,其他的事,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嗯,那就好。如果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去救她。记得不要暴露身份,好了,你去吧。”交代完这些,黑衣男子就瞬间消失在马车内。 “萧统领!”风渐习对着马车外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名身穿盔甲的侍卫统领来到马车跟前。 “祭司大人有什么吩咐吗?”回答的很恭敬,就像对方是身份尊贵的国主。不过,祭司的身份,在水钥国,似乎早已超过了国主。 “加快行程,务必要在明天到达土钥国都城。”风渐习平静地说着。 统领面露难色,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再快……恐怕队伍里的有些人会吃不消。可是,祭司的命令又不得不听……这真是,两难全啊! “可是,祭司大人,我们已经在赶路了,再加快,可能使得一些人坚持不住……”思考了许久,统领决定还是说出这个事实,虽然害怕祭司大人责怪,但也要稍微考虑到其他人。 “我水钥国的侍卫体力都这么差吗?那还靠他们打什么仗,保什么国?这样的军队还能打击敌军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平时训练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统领摸着额头的冷汗,生怕被喜怒无常的祭司给撤职了。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算了,还是依着他吧。 “这、这、属下这就去让队伍加快速度,确保在明日到达土钥都城。祭司大人请放心。”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继续指挥队伍行进。 火钥国的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不过这次,原本乘坐的两辆马车,变成了一辆。火钥国的“使者”与公主共乘了一辆马车,据“使者”的说法是——为了节省资源,加快队伍行进速度。可想而知,这个借口是多么令人难以信服,但是其他人根本没有开口的权利,所以,不该触犯的人,他们是坚决不会触犯的。 “为什么要乘我的马车?”我抱着小貂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使者”,深深地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去看清他的真实身份,让他今天如此肆无忌惮地与我共乘一辆。 “我不是说过了,这样可以节省一些不必要的资源,也可以让队伍加快些速度。”“使者”懒洋洋地回复我。 “你认为这个理由我会信吗?”我实在不想和他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这会让我非常的不自在。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此刻我已经进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出去。”“使者”继续晃悠着脚,半躺在对面的靠椅上。 我知道此刻再怎么样也无法把他赶下马车了,就不再做无谓的事,干脆闭上眼睛休息,眼不见为净。 ------------ 第八十五章 出使土钥(二) 我知道此刻再怎么样也无法把他赶下马车了,就不再做无谓的事,干脆闭上眼睛休息,眼不见为净。 可某人显然不想让我如愿,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投射在我脸上的视线。我实在无法忍受了,猛然睁开眼,“使者大人!你到底想怎样?” 见我睁开了眼睛,他含笑看着我,“不想怎样,只是长时间没有见到公主了,甚是想念。怎么?就不许我多看两眼?” “还请使者大人自重,小女子可受不起使者大人的记挂。”冷冷地打断他的调笑,现在的我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不,只要对象是他,不管何时何地,我都没有心情和他玩笑。只因为,对象是他! “唉,公主如此说,我还真是伤心啊!”说着,竟闪身迅速凑到我面前,对着我耳畔轻声细语着,“枉费我还特意过去接你,一起去土钥国,去取你想要的东西。”说完,又迅速闪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 我心里一个咯噔,吓了一跳,难道他知道我在收集五钥石?还说特地来接我,想让我也和他一起去土钥国,是知道我要去偷土钥石的缘故吗? 这样的话,我要想偷到他的火钥石就难上加难了。 我抬眼观察他的神色,一副你骗不了我,我全知道的样子,更让我确信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他知道了,又会不会阻挠我去偷土钥石呢? 从他刚刚的话来看,他是想帮我达成我的目的,可是,有什么理由呢?难道想以此来威胁我帮他做事吗?说实话,我实在无法理解,我能帮他什么。上次在水钥国,我不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拿到布兵图,差点就害死了雾,他还想用我这颗没用的棋子吗? 我想不透,又看了他一眼,仍看不出任何端倪。这个人,藏得太深了…… 土钥国,相较于其他几个国家来说,没有任何一项地方是特别突出的。 论武力,远不及火钥国;论策论,国中没有人及得上水钥国祭司的神机妙算;论资源,也不像金钥国那般,到处是矿山;就连财富,也没有木钥国雄厚,商业更是不发达。 可就是这样一个任何方面都不出彩的国家,它能安然无恙地与这五国并存,而没有被并吞,也是不容小觑的。土钥国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生存策略,或许他哪一样都不及其他四国,可他并没有哪一样是特别脆弱的,均衡的国力,或许就是他安然处之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有意外的,我们的队伍很快就到达了土钥国都城——堆星城。 没有想象中的繁荣街道,也没有浩荡的迎接队伍,只是派了一个几十人的小队保护我们安全到达皇宫。街上的人,自己做着原来正在做的事,没有聚起来围观我们。只是用一双双略带好奇的眼光,扫视着我们这一群外来者。 土钥国,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勾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心,想要见见那个土钥国主。 ------------ 第八十六章 土钥国主 我们刚走到皇宫大门口,侍卫统领就上前在扉烙离耳边低语,声音不大,却刚好给站在旁边的我听到。 “陛……使者大人,”见扉烙离瞪他,统领慌忙改口,“水钥国祭司的队伍也已经到达堆星城关卡处,预计明早将会到达皇宫。” “哦?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快,我原本还想他会比我们晚个两天的。”扉烙离勾起嘴角笑了笑,邪肆的脸上露出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他们说……水钥国的祭司也来了土钥国吗?风渐习……他来了吗? “你在想什么?”见我一副深思的模样,扉烙离凑上来问我。 我猛然回神,见到近在咫尺的他的俊颜,慌忙伸手推开他,与他保持距离,“还请使者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扉烙离不屑地掉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使者,始终没有公主的地位高,这在他假扮使者之前,就该有这个觉悟了吧。虽说,在这个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我还是因为方才能够稍稍打击到他的自尊心,而感到内心的小小雀跃。 原来,骄傲的火钥国主,也会有吃瘪的时候,而这一切,还是他自己造成的。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 显然,方才我因忍笑而弯起的嘴角被他捕捉到了。不过,此刻的我,反倒有些不再怕他了。 “本公主的事,难道还需要使者大人亲自来管吗?”没错,我想挑衅他。虽然我知道回国之后,一定会遭到他的报复,可我还是想要这么做。 扉烙离咬着牙,脸色有些难看,恶狠狠地瞪着我。没料到我居然会趁这个机会敢这样对他。 “好,很好!”我感觉到他的好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咬牙切齿了,恨不得把我给咬碎了。 不过,这里是土钥国,我是火钥国公主,而他,只是个代表火钥前来谈判的使者。身份悬殊,能耐我何。 忽然觉得这是一趟不错的旅途呢,呵呵…… 前面带路的,是土钥国国主身边的带刀护卫,身份也是很高的。看来这次迎接还真是为了保护我们安全的,竟会派他来,而不是丞相,这个国主,还真是有点意思。 土钥国的宫殿群与其他国也有很大不同,并不是十分的奢华,但仍是看得出皇家的气势,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宫殿的圆形顶,顶部还有高出一段距离的收缩,直至最高处的一个尖尖的针柱。 我眯起眼,打量着这些宫殿,颜色以素色为主,细节处用金色来修饰,显得华贵而大气却又不落俗套。能想到建造出这样宫殿的人,会是怎样的人呢?现在就应该揭晓了吧。 随着带路的护卫走进大殿,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王座,看向那个令我好奇万分的国主。 可……王座上却空无一人? 土钥国国主呢?我看向扉烙离,见他也是一脸疑惑,看来也不知道这个国主在搞什么鬼。 护卫这时开口对我们说,“请稍等片刻,国主正在沐浴,稍后会来为各位接尘。” 扉烙离听了,握紧了拳头隐忍着,想必也没想到土钥国国主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过,谁叫你自己要假扮使者的,降低自己身份,或许就被人家给看不起了,怨不得谁。可是我忘了,除了使者,还有我这个火钥国名义上的公主。 ------------ 第八十七章 土钥国主(二) 我们一干人就坐着边喝茶边等,扉烙离一脸的不甘愿,奈何他此刻只是个小小使者,在我这个公主都没有发话的时候,他是没有资格表达任何不满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内殿传来了动静。护卫先出来,接着,便是那传闻中的国主陛下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茶盅,视线转向王座。 可、可是、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孩子,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孩子,竟是这个庞大的国家的一国之主吗?!! 水钥国的国主虽然比他更小,但毕竟真正掌权的祭司。可是,这里却没有听说过谁功高盖主的,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个国家就是在他的统治下,发展成为如今的这个样子的吗? 我不禁有些敬佩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的雄才伟略,以后更是不可小觑。 看了眼扉烙离,恐怕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执掌一个国家吧。 扉烙离也在打量那个国主,但他并没有惊讶,显然早已知道对方的年纪,可仍是一脸玩味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王座上的国主出现至今,似乎都没有在意过我们。一直在问身边的护卫一个问题,“还没有找到她吗?”她或者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吗?重要到竟然连火钥国公主和使者都懒得接见了! 护卫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眼神又瞟向我们这边,这才使得他注意力转向我们。 “哦,是火钥国公主,今日多有怠慢,如不嫌弃,今晚的宴会请务必参加。” 我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算是完成了作为一国公主该做的礼仪。 而后,他又看向扉烙离。“这位想必是使者大人吧?” 扉烙离笑着答道,“正是在下。” “使者大人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啊?” “哦,是这样的。我代表国主给陛下带来了一些礼物,还请笑纳。另外……国主派我前来与陛下商讨一下结盟的事宜,不知……”扉烙离带着长长的尾音,询问地看向王座上的国主。 “原来如此,多谢贵国国主的礼物。至于结盟一事,请容我考虑一下,毕竟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了事。”土钥国主声音虽稚嫩,可处事作风却透着老练,不知前任国主是如何培养的,竟让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风范。 趁着他们谈话的功夫,我仔细地打量着年轻的国主。他的容貌是这个年纪特有的俏皮可爱,这让我想起了陌桑,虽然陌桑可能比他要大一些。眼睛乌黑发亮,就像是某种小动物的眼睛,可眼神里透着的东西,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红润的双唇微抿着,给他添了些许严肃。明明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不知为何却坐上了土钥国国主的位置,肩负着一个国家重担。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他或许没有享受过同龄孩子该有的乐趣,一直被以培养国主的方式教育着,束缚着,这样的人生,还会不会有快乐呢? ------------ 第八十八章 水火不容 水钥国比我们晚到了一天,风渐习到的时候,我正在土钥国给我安排的宫殿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与雾一起商量如何窃取土钥石一事。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根本就推测不出土钥石的所在。不过,好在雾这几天都在暗中调查,寻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据说前任土钥国主极爱把玩土钥石,经常会带在身边,如今这位小国主却不是很重视这块石头。在前任国主仙逝后,有传言说土钥石不翼而飞了。所以我想,极有可能小国主把土钥石和前任国主的遗体一起安葬了。 看来,我还得去一去这土钥国的皇陵。 叩叩叩,雾刚走,门外就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这个时候,应该是扉烙离来叫我一起去参加土钥国的宴会了。 我拉开了门,门外候着的侍女告诉我,水钥国祭司前来拜会。 我诧异了,风渐习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与我见面?可身为火钥国公主,没有理由拒绝他。所以,我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出去了。 距离上一次在水钥国,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了。对于他,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曾以为雾的死都归结与他,可最后,救了雾的人也是他。一来一回,他并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偷走了水钥石,他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不知这一次来,是不是为了水钥石的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躲着他,这样反而会显得我心虚。如果他真是为了水钥石的事来找我,那就干脆与他摊牌。 水钥石我是决计不会还的,他要是非要拿回去,那我只能与他为敌了。 谁知,等我真正见到他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堂里只有他一个人,身边并没有侍卫的跟随。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一身素白,点缀着水墨的青莲,衬的他整个人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而他的脸上,仍然戴着半面金色的面具。精致的花纹,配上他精致的面容。有一种感觉,叫惊为天人,我想用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有那么一瞬,我呆呆地看着他,甚至忘了呼吸。 “公主,别来无恙。”轻轻浅浅的声音,如同流水,流过干涸的大地。 “呃……嗯,祭司大人……还好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随意寒暄了一句。 谁知,他竟然郑重其事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不好。”他说,“我这么说,你会信吗?”他抬起头,金色的面具正对着我。 不……好吗?那我会信吗?我这么问自己,他好与不好,与我有关吗?应该是……无关的吧,我这么告诉自己。可为什么,一看到他那双满含忧郁的双眸,就像在告诉我,他的不好,全是因为我? 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那只是我的错觉。但是他却误解了。 “你不信,呵。”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想信的,可是见到你以后,我信了。” 见到我以后……信了?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我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这只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他喝了一口茶,眼里却流露出些许的忧伤。 门外的侍女此刻又进来了,告诉我火钥国使者邀请我一同去赴宴。 我看了眼风渐习,他回复了清冷的面容,站起来,同我说,“公主,不介意与在下一起去宴会吧?” 我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走出宫。 见到扉烙离时,他正在宫外的一棵桃树下站着,看样子是在等我。可当他看到我和风渐习一起出现时,却眯起了那双危险的眸子。 他此刻很不高兴,他的眼神这么告诉我。 ------------ 第八十九章 水火不容(二) 他此刻很不高兴,他的眼神这么告诉我。 我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扉烙离的眼神瞟过我,示意我过去。我想了想,身为火钥国公主,与使者一同出席宴会是应该的,那就和扉烙离一起走吧。 刚跨出去一步,风渐习出人意料地伸手拉住了我,“公主答应过我,和我一起去。”他的声音很沉静,沉静地令人无法拒绝。 我想起之前确实有答应过,和他一起去宴会。可是……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公主,过来!”扉烙离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甚至都没有在人前表现出对我的恭敬,露出了他身为国主的霸道。 风渐习抓着我的手臂,似乎也没打算放手。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这两个固执的男人,实在无可奈何了,“既然我们都是去宴会,何不三人一同走呢?路上人多还热闹,你们说怎么样?” 两人互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谁也看不顺眼谁。但是,都沉默地走到了我的一左一右,一同向着宴会地点而去。 本以为一路上都会很沉默,可是,很显然,我又料错了。 “公主,注意脚下,这边有一个很矮的槛。”风渐习细心地扶了我一下,让我顺利地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槛。 “祭司大人,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公主由我照顾着,就不劳烦大人了。”说着,扶过我的另一只手臂,把我带了过去。 “呵呵,哪里,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公主不必介怀。”风渐习温柔地对我笑了笑。 我也礼貌地回他一笑,扉烙离轻咳一声,“还请两位不要在路上眉来眼去的,这里人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吗?我倒是无所谓,如果此举让公主的名声受到了什么损害,那我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改日亲自上火钥国与国主提亲。”风渐习如是说。 “哼!恐怕此举不妥吧?祭司大人。” “在下不觉得,倒是使者大人,怎么插手起公主的事来了,于情于礼,都轮不到使者大人来管吧。再者,公主都没有发话,一个使者,难道还想爬到公主头上去?”风渐习冷冷地、带着嘲讽的笑意。 他们两人都互相熟识了,没道理风渐习没有认出眼前这位使者就是火钥国国主本尊。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好趁机羞辱一番。 呵,原来外表看上去如同神仙一般,清尘脱俗的人儿,也有这种恶趣味。 原本以为会清静一路的,没想到在他们俩的明嘲暗讽中一路走过来了。我揉了揉有些发懵的头,率先走进了宴会场地。 宴会的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大臣们按照各自的等级顺序就座。 我和风渐习被安排在土钥国主的两侧,正对着坐着。祭司和公主,在他国看来,地位是相当的,可是很多人都清楚,水钥国祭司的地位甚至比水钥国主还高,这样的位置安排,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风渐习倒没说什么,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宴会开始,侍女们排着队伍手托银盘鱼贯而入。湖中的高台上,舞姬们柔美的舞蹈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不远处还有乐师的精湛演奏,配合着舞姬的动作,使得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 第九十章 暗潮汹涌 桌上有美味珍馐,不远处还有歌舞美姬,这些东西,足够吸引人了吧。可是,这场宴会的三个主角,心思却都不在这之上。 年轻的国主一直微蹙着眉,似在烦恼某人的下落,心思全然不在宴席之上。风渐习优雅地品着美酒,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只有美酒令他回味。而扉烙离,也就是此刻的火钥国使者大人,坐在我的旁边,端详着手中的酒杯,偶尔轻呷一口小酒,时不时地抬头观察对面的风渐习和土钥国主。 三个人,各自打着各自的主意。这场宴会,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摆设。而那些开怀畅谈的大臣们,翩翩起舞的绝色舞姬们,优雅演奏的乐师们,全都成了这个摆设中的一部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幸而,风渐习会偶尔抬头,朝我温柔地一笑,扉烙离则会霸道地回瞪过去,还“体贴”地帮我夹菜,直到看着我把他夹的菜全部吃光才罢休。这样,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存在的,而不是那些哗众取宠的人中的一员。 宴会进行到大半,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我看到风渐习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扉烙离也将视线调转向他和国主。 看样子,这场宴会真正的重头戏就要在此刻上演了…… “国主陛下年纪尚轻就能把土钥国打理地如此繁荣,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风渐习勾起酒色晕染的红唇,轻轻地吐出话语,可是的后面,似乎才是他想要表达的主题,而其他人,则在等待着他,吐出接下来的话语。 “可是五国之中,每一个国家,必然有一样是土钥国所无法匹敌的专长,陛下的国家虽然做到了面面俱到,却无法做到样样俱佳。我想,陛下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只怕不用我多说也早已明白,选择一个合适的盟国,对陛下,对土钥国,都不失为一件好事。”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但没有谁敢发表意见,因为他们的陛下还没有说话,那就轮不到他们说话。 “嗯,此事我也正在考虑中。之前,火钥国的使者大人也跟我提起了此事,至于究竟要和哪一个国家结盟,还真是一件颇为伤脑筋的事。水钥国和火钥国在五国中均是翘楚,两国都如此优秀,这可真是难办啊!”说着,看了眼扉烙离又看了眼风渐习,表情很的为难。 这个小国主也是个聪明人,他选择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得罪,让他们互相竞争,自己置身事外。想与土钥国结盟,就必须有足够吸引他结盟的条件提出来,否则,别想他会轻易点头。 而最终的获益者,则是土钥国。与一个强国结盟,势必会增强自己国家的实力,同时,又能从中捞到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祭司大人所言极是,我想,火钥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对土钥国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靠山。陛下定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是吗?”扉烙离也不甘落后地开口了,说完,示威性地看向了对面继续品酒的风渐习。 “嗯……”土钥国主陷入了沉思。 ------------ 第九十一章 暗潮汹涌(二) “嗯……”土钥国主陷入了沉思,周围的大臣们也陷入了沉思。 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虽说无论选择哪一个国家,土钥国都不会有损失,可关键是选择哪一个国家才能获益最大呢? “今天的宴会就到此结束吧,二位容我回去好好想想,再给你们一个答复,怎么样?” “甚好,多谢国主款待。”风渐习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国主的方向一揖,便一饮而尽。 “不急,陛下可以慢慢考虑。”扉烙离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会就在看似和平的氛围下,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然,火钥国与水钥国之间的斗争,还没有结束。 在我回到暂住的宫殿之后,扉烙离再次避开众人,私下请求见了土钥国主。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我不知道扉烙离准备用多少筹码来换土钥国的结盟,也不想关心,这与我没有关系,就算他要用整个火钥国来换,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横竖不是火钥国的人,大不了就当回我自己而已。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把土钥石给拿到手。 皇陵的位置已经知道了,不过守卫还是挺森严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里面,恐怕很难。雾本想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可他武功再好,也难保不会在如铜墙铁壁般的守卫下安然进入皇陵。 所以,必须智取,而不能硬攻。 *,将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两天来,扉烙离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每天都按时过来陪我喝茶。 我疑惑了,难不成他已经谈成了?可是土钥国主并没有宣布与火钥国结盟的消息啊?就算已经谈成了,也应该班师回国了,没有必要在这里逗留下去了。 可是既然没有谈成,那他何以心情如此好?想不通,真是难以理解。我端着茶杯,看着眼前明显悠闲自在,轻松愉快的使者大人。 “使者大人,何以如此高兴,莫不是结盟的事宜已经谈成了?”终于止不住好奇,我问道。 “还没有。”他说。 “那可就奇怪了,使者大人竟然还有心情在我这里喝茶,不怕被祭司大人给抢去吗?” “呵呵,”他笑了两声,而后凑近我,邪魅地勾起唇角,距离近的只有一根手指的间隔。“我还担心他抢不过去呢,这样我的心血岂不是要白费了?” 他的心血……白费?难道他这次来土钥国的目的不是结盟吗?莫不是为了促成水钥国与土钥国的联手,为自己树立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又坐回去继续悠闲地喝着茶。 不过这两天没有见到风渐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盟的事给绊住了。不过,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些无聊的问题,还是考虑一下今晚的行动吧。 没错,我们商量的结果,就是越快动手越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迫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想再来就更加困难了。 ------------ 第九十二章 皇陵遇险 子夜,无风,周围只有一些照例巡查的侍卫和一些安静守候的侍女。 整个皇宫显得十分冷清,所以,我们必须更好地隐藏自己的一声一息,才能保证不被发现。 小貂已经先我们一步去探查皇陵入口了,如果一路上都没问题,我和雾再一起跟过去。由于我不会武功,只能由雾抱着我施展轻功,我知道这样会使得他更累,但和他一起去,至少给我心理上的一点安慰。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而发生什么意外,不想欠他更多…… 幸而雾的轻功属上乘,要避开普通侍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很快,我们就到了上任土钥国主的皇陵前,这里的地势对我们来说比较有利,树木也多,适于掩藏。 我们就躲在距离入口处约二十丈的一丛常青木后面,从这里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入口处的情况,反之,由于角度关系,站在那里守卫的侍卫很难发现我们。 雾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悄无声息地吹散到空气中,当然,没忘了给我一块湿帕子捂住鼻子。事实上,我认为有些多余,毕竟我们之前都服用过解药了,可他仍不放心,害怕药撒的多了,解药效果不够,也担心这*有什么副作用,总之,防患于未然。 也不知雾是从哪里弄来的*,似乎效果出奇的好。没一会儿,就见入口处的十多个侍卫同时硬生生倒下了。为防万一,我们还等了一会才从常青木后面出来。 雾走过去,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侍卫,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转过身,对我点了点头。我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跟着小貂和雾一起进了皇陵。 一般来说,皇陵的设计都是请来一流的五行风水术士,结合各种机关陷阱而建成的。我当然不会以为进来了就万事大吉了。或许真正的凶险,还在后面。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这一想法,在我们转过第一条回廊时,就听见一些异响,一些类似于摩擦转动的声音。 雾率先将我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周围,寻找机关的位置。 就是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宫殿里等他的消息呢,至少不会成为他此刻的累赘了。而现在,我没能力保护自己,还要靠他为我挡暗器,不仅仅拖慢了他的行动,而且使他分心来保护我。 事已至此,什么也无法改变了。我只能尽量躲在安全的地方,不让他担心。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多集中点注意力在周围的机关上。 “嗖——”一声短箭破空而出的声音,接着,是无数支啐了剧毒的短箭从四面八方射出。箭头已经从银白色变为褐色了,可见毒之猛烈。 雾挥剑挡开了射向我们方向的箭,一边带着我贴着墙壁向前走。 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阴森,周围的气流十分缓慢,看来已经深入到地下了。我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逃过了几次机关,可还是没有见到国主的陵寝在哪。再这么下去,就算找到了陵寝,我们也会因为窒息而死。 ------------ 第九十三章 皇陵遇险(二) “雾,”我喊住了他,他顿下脚步回头看我,“里面……或许会很危险,你……唉!”我还没说完,就被他猛然拉着继续往前走。 “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能?!”雾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说话。 我沉默了,是啊,这个人当初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我挡住刺向胸口的剑,如今又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身处险境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即使你有时会觉得很傻,但他就是执着于此。或许我和雾都是这样的人吧,为着自己的执念,不断地努力着,即使知道前面的路会布满荆棘,还是会奋不顾身。 雾虽然施展了轻功,可还是明显感觉到速度变慢了。大概是长时间待在这种密闭的空间,空气不够流通的缘故。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还是和人类的身体有些差异的。 “前面好像是陵寝。”雾说。 我反应过来,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扇金色雕花大门。 即使是皇陵,这么巨大而奢侈的门还是不多见的。门前面还站着两排伺人,手中都端着各式的金银珠宝。伺人是每个皇陵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们由陶泥塑造而成,仿造真人的每一处细节,连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让人难辨真假。 雾拉着我快步走过去,猛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接着,慢慢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不过,门里面没有我们预想的射出什么机关,可以说是很顺利地进入了陵寝。 巨大而奢华的黄金棺椁横亘在陵寝的中央,棺椁的两旁燃着长明灯,微弱的光照亮了四周。这里看上去反而不如外面来的奢华,除了一具棺椁,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让人不免有些奇怪,也不敢贸贸然前进。 小貂先我们一步跳到了棺椁上,而后回头向我们示意没事。雾才带着我一起走过去。 在打开棺盖之前,雾还是细心地给我一块帕子捂住口鼻,自己也捂住了,慢慢推开厚重的盖子,一道绿色的光芒迸射而出,在这个略显昏暗的空间里,变得异常刺目。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稍稍别过头,才一恍神,就见雾已经拿出了那颗发出绿光的珠子,但却没有立刻给我,而是把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见到了,可是没有说什么。 取到了石头,我们就立刻顺着原路返回。避开了一些进来时遇到的机关,出去要显得容易的多。当然,前提是如果我们还像刚进来时那样安然无事的话。 雾一路都拽着我走得很急,我当然知道要尽快离开这里,但是雾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了,如果再像这样下去,只会力竭而死。但是他什么也不管,只知道拉着我向出口奔去,好像要耗尽他仅存的一点力气。 我立刻发觉了不对劲,当我注意到他的唇色已经发青的时候,雾终于带着我跨出了皇陵。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支撑到了极限,倒下了。 而此刻的皇陵入口处,等着我们的,却是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 ------------ 第九十四章 被抓入狱 此刻的皇陵入口处,等着我们的,却是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不远处还站着好几排弓箭手。 我扶起雾,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中毒昏迷了,并没有危及生命。擦了擦他唇边溢出的血,我抬头看着这些人,平静地说,“先给他解药,我可以随你们处置,绝不会有任何反抗。” 站在最前面被众人保护着的土钥国主瞥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直接命人将我抓起来送进大牢。 我抱着雾不撒手,执拗地看着土钥国主,不理会一旁拼命将我拖走的侍卫。 无声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说,“罢了,先给他解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看着有人上前来,在雾的嘴里塞入了一颗药丸,雾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丝丝血色,如此我便放弃了挣扎,跟着那些人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应该是触动了皇陵里的哪一处机关,让他察觉到了。早知不会这么容易就拿到手的,我就该更加谨慎的,现在还连累了雾,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了。 我被侍卫们丢进了一间牢房,关上铁门,上了层层枷锁,还派了两个人留下来看着。 我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抱着膝盖,缩着脚。第二次进牢房了,对这里的厌恶和排斥丝毫没有减少。 不同的是,这间牢房里没有放刑具。可是,我依然清楚地听到了走道尽头传来的凄厉惨叫。看来,每个国家的监狱都是差不多的,对待犯人的方式也只有这一种。 幸亏小貂机灵,趁乱先跑了,希望不要把它也抓来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再救谁了,只希望被我连累的人越少越好。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终于知道为什么雾不在第一时间把土钥石给我了,原来那上面布满剧毒,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傍晚,守候在这里的侍卫告诉我,有人来探视。令我没想到的是,来人竟是风渐习? 他戴着金色的面具看着我,银眸中透着些许心疼。屏退了左右,靠近牢门,把手上提着的一个食盒递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食盒,依旧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没有动。 他微微叹了口气,“多少吃点吧,事情可能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坏,就算那样,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让人感觉很放心,很依赖,哪怕遇到再大的难题,他都能弹指一挥间就解决了。 可我知道,这次的事并不是小事,甚至关乎到两国之间的交往。况且,现在正是他们竞争与土钥国结盟的关键时刻,谁要是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不就摆明了自动放弃结盟的机会?风渐习还想插手这件事吗? 这浑水,能少一个人来趟就少一个吧。我继续沉默,一句话都不曾和他说,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这里,不要惹祸上身。 似乎见我一直沉默,也没办法劝我,就留下食盒独自走了。许久,我才挪动身子,靠近食盒,打开。 在这个牢房里,我应该算是吃的最好的犯人了吧。叹息一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青笋和凉拌豆腐。 扉烙离如我预想的那样,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原因大概是,火钥国公主联合外人盗取土钥石,而身为火钥国使者的他,自然也不能摆脱嫌疑。说到底,其实就是我连累了他。现在他应该被监禁在某一处地方吧?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 第九十五章 亲自审问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两天,终于到了审问的时候了。听了整整两天的凄厉惨叫声,现在就轮到我了吗?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就算意志再怎么坚强的人,在饱受了两天的心理折磨,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不过,该来的躲也没用,不如坦然面对,届时再想对策。 当我跟着侍卫来到一个密闭的黑屋子里时,惊讶地发现土钥国主正好整以暇地坐着等我。 原来是要亲自审问啊?也对,我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国公主了。身份特殊,由国主亲自审问也实属正常。 “那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可是公主认识的人?”他淡淡地问。 明知故问,我点了点头,“嗯。” “那公主可是被他所胁迫的?” 被他胁迫?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见我狐疑,他又接着说,“有人同我说,你只是被黑衣人所胁迫,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 原来如此,有人为我开脱,是风渐习吗?还是扉烙离?不,不可能会是他的,现在的他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会有精力管我呢。 “那陛下相信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不管我相不相信,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似乎不想再多说了,他盯着我的眸子等着我回答。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陛下要想定我的罪,又怎么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主意呢?相反,如果不想定我的罪了,也只需求一个荒诞的理由罢了。”本是无心说出的话,他却因为这句话挑眉多看了我两眼。 随即站起来,走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到的声音说,“你最好否认自己和他的关系,不然某人竭力要我放你出来,可能要白费心力了。” 我低垂着头,反复地想自己该怎么办。如果我否认了自己和雾的关系,那所有的罪责都会压在他的头上。我是没事了,可雾呢?谁来救他?! “不,我认识他。这件事是我和他一起策划的,我会承担自己的罪责。”我闭上眼。 罢了,或许这就是我的结局了…… “呵呵,很好,你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看来,那人说得没错,我似乎该重新考虑一下,拿你换两座城池的事了。”他离开之前,却丢下了这句话,这句令我怔愣了好久的话。 我?两座城池?! 在我看来,不管是扉烙离或是风渐习,都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那么,这个愚蠢的决定,又会是谁做的呢? 国主走后,我又跟着那两个侍卫回到了原来的那间牢房,默默地缩回角落,独自猜想自己未知的命运。 雾在哪里?他中的毒解了没有?还有那颗土钥石,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我们费尽了心机,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真的,好不甘心…… ------------ 第九十六章 以城换人 天还没亮,我就被牢门上锁链碰撞的声音给吵醒了。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此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 “你,可以出去了。”侍卫态度恶劣地一把拽起我,将我丢到了门外,“真不明白为什么进了这个牢房的人,还有能活着出去的?她到底是什么什么身份?真是的,害的老子这两天都没睡,还以为过两天她就要被处死了,没想到……” “不要说了,或许是个我们惹不起的人呢。我们只管带她出去就行了。”另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就都没有再说话了。 我被直接带到了大殿里,面对着王座上的土钥国主,下面站着的风渐习,以及扉烙离。 扉烙离也被放出来了吗? 我走到扉烙离旁边,向王座上的国主行了一个礼。事实上,我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牢里放出来。听刚刚那两个侍卫说的话,那个牢里关着的似乎都是死囚了,那我怎么……? “公主的事,我已经不再追究了。至于你们两位的条件,我就接受了,希望和两位合作愉快。”国主轻轻勾起嘴角,笑看着我们三个。 我疑惑了,他们两个,都向国主提了什么条件吗?那到底是谁换的城? “走吧。”扉烙离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跟着他一起离开大殿。 “使者大人,你是怎么让自己脱身的呢?请原谅我实在很好奇。” “哼!”他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我。 我也不会自讨没趣,他不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一路跟着他,直到接近我住的宫殿了,他才停下来,背对着我说了句,“明天就出发回火钥国,你回去准备一下。” 明天就回?!不行,我还没拿到土钥石,不能回去! “我能留下来吗?”虽然我知道不可能。 “你还在觊觎那块石头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把小命丢了!那块石头有那么重要吗?甚至不惜赔上你自己的性命!”扉烙离转过身,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摇了两下,难以掩饰自己的怒气。 “很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不拿到它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好,很好!你是认为自己有靠山了是吗?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的,不要忘了自己曾经答应过我的事!”说完,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在跨出拱门的前一刻,他又停了下来,“晚上自会有人给你送那块石头过来,这样,你就没有理由留下了吧?” 什么?!谁会给我送土钥石过来? 我以为自从土钥石被盗,国主应该加强防守才是,怎么又回轻易就…… 虽说扉烙离说了那句话,可是我还是一直无法相信真会有人给我送来土钥石。更让我无法的是,来的人会是他——风渐习。 而直到风渐习来了之后,我才算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自己为什么会被放出来,以及两座城池究竟是谁换的,又换了些什么…… ------------ 第九十七章 以城换人(二) 侍女禀告过后,风渐习就进来了。 今天的他,一身淡绿色的书生袍,儒雅气质尽显,淡淡的绿色,也让人耳目一新。及腰的长发随意系起,给人一种洒脱之感。 “祭司……大人?”他屏退左右,将门关上,而后,走至我跟前,我呆呆望着他。 “若雪。”他叫我若雪?!有多久没听过他再这样叫我了,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伸手掏出藏在怀里的一个檀木盒子,当着我的面打开了。一道耀目的绿色华光从盒子中散射出来。 我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盒子,紧盯着里面的那颗土钥石。是的,确实是土钥石,和雾在皇陵里拿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上面少了些暗淡的光华,应该是表面的毒已经去除了吧。 为什么当时我就没有发现它的奇怪之处呢?要是早点发现的话,或许雾就不会中毒了,或许我们就可以带着土钥石逃走了,可,世间哪来这么些个或许,发生的事,就无法挽回了。 他关上盒子,将盒子递给我。我木然地伸手接过,甚至忘记了说一声谢谢。谁又知道,他得到这颗土钥石,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想,若雪愿意这么拼命地去偷取这块石头,它对你,一定很重要吧?既然对你这么重要,那我就一定会帮你,得到它。”银眸温柔地看着我。 “祭司大人,是怎么得到这土钥石的?国主竟愿意交出来?!” “土钥石虽然很珍贵,但对于土钥国主来说,却远不及一座城池来得实际。我用了一座城池,就换来了这颗石头。你看,这比你拿命去换,要容易得多吧?”他轻轻地笑了,可我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并没有多少喜悦。 “一座城池,换一块石头,祭司大人真的觉得值得吗?”突然不想再看到他的笑容了,至少不是此刻的这种,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 “值得,”他收起了笑容,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最深处,“因为是你想要的,一座城池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对这座城池里生活着的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只不过,从水钥国的版图上,划归到了土钥国的版图,将原本水钥国驻扎的队伍,换成了土钥国的军队,他们还是照样过自己的生活。或许,还会比原来生活得更好,你也看到了,土钥国主年纪虽小,却治国有道,很少会看到这么安定的国家了。” 风渐习淡淡地说着,好像在叙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我看着他美丽的侧脸,以及露在金色面具下,优雅的下巴,不觉有些痴了。 不对,有什么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风渐习说,他用一座城池换来了这颗土钥石。对了!只有一座城池,不是说有两座城池的吗?那另一座呢? “我听说,土钥国主一共换了两座城池,那还有一座呢?”我问。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他?谁?扉烙离吗?这么说,另一座城,是他换的? ------------ 第九十八章 以城换人(三) 他?谁?扉烙离吗?这么说,另一座城,是他换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谁?告诉我什么?”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皇兄,或许比你想象的,要更在乎你。” 我皇兄,说的是扉烙离吧。“怎么回事?” “他用一座城池,换了你的性命。其实我本来也准备用来换你性命的,可,他比我更快了一步。”所以,就用来换土钥石了吗? 我也沉默半晌,“或许吧,我们毕竟是兄妹。”只有我们俩以及雾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并非火钥国公主。 这件事,只要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了。扉若雪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他临时取的,真正的公主怎么可能也叫若雪呢,时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只不过,我是火钥国主亲自承认的公主,没有人会去怀疑。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堂堂一国之主,竟会随便认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为自己的妹妹。 既然清楚,那他又何必浪费一座城池来换我的命呢?我并非他的亲妹妹,对他来说也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至今为止,他交代的任务我没有一件是完成的,说起来,这件事上,我还欠着他。甚至现在还连累了他,他应该趁早放弃我这颗棋子才对的,我想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反而在这个时候救我?是想显示他的手足之情吗? 不知道,也不想去揣测了,他这样做,总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明天就要离开了,土钥石也已经拿到了,我没有留下的理由,那就随他回去好了,拿到最后的火钥石,我这次下上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只是我知道,火钥石,或许比我想像的更难拿到手。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对了,和我一起的那个黑衣人,现在怎么样了?”雾也要平安无事才好,否则,我还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至少要先把他救出来。 “他被关押在囚室,目前,应该没什么事,大概受了点皮外伤,不算太严重。他是公主的护卫吗?公主怎么如此在意他?”风渐习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算是吧。”雾当时是蒙面的,风渐习应该没认出来,不然,就会知道,他就是当初被他所救的,我的影卫。 风渐习知道的话,会不会也传到扉烙离的耳朵里。雾没有死,就要继续回去做他的影卫。雾肯定不想再回去了,我看得出来,现在的他,比过去要活得快乐。失去自由,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奉献给他的国主陛下,或许是他从小就受到的教育。但是,泯灭不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对自由的渴望。 “我要救他。”我坚定的说。 他叹了口气,“好。” 好?意思是,他会帮我救出雾吗?这是我没想到的,一件本不该由他管的事,他却还是愿意插手。 可是我没有拒绝,为什么?我变得越来越依赖他了吗?依赖一个水钥国的祭司大人?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从不想依赖谁。因为我知道,没有谁是可以的一直依赖的,除了我自己…… ------------ 第九十九章 月夜救人 对一个人产生依赖是一件可怕的事,特别是一个与你毫无瓜葛的人,偏偏却帮了你这么多,这不是让人很奇怪吗?联系着我们俩的,或许只有那一段日子吧,那一段我只是若雪,他只是玉容的日子。那是我们仅存的回忆,却意外的美好。我有留恋,或许他也有吧…… 雾被关在囚室里,外面的守卫十分森严。每次轮换,只有极短的时间,而这极短的时间内,还是会有一个侍卫留下来看守,其他十余人则去替换新的一批人。 不过,也只有这一点时间是防卫最弱的时间,只需要解决掉这一个,让自己的人替换上去,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和风渐习商量了一下,让他把我也带去,我想和雾说几句话。起初他很反对,认为我再出现的话,被发现就更麻烦了。我也知道,可是我一定要去,至少要跟雾商量好暂时去哪里,怎么联系到他,我才能放心。 侍卫的轮换时间很短,所以我不能贸贸然跟过去,我等在了离囚室最近的一个小花园凉亭里,焦急万分,深怕没有成功救出雾,反而害他受罚。 时间在此刻过得有些漫长,我坐在凉亭的石椅上,专注地看着曲径通往的那个囚室方向,生怕该来的没来,而不该来的却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几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背着一个人过来了。我慌忙跑过去,却看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原本伤痕累累的脸上,如今又多了几道血痕,还没有结痂,应该是刚受的伤。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的了,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无数鞭痕、刀痕、甚至还有烙铁的印记。都快让我认不出他就是原来的雾了。这些人,到底对他都干了什么! 我感觉此刻的愤怒,已经快让自己失去理智了,可我竟然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竟然迈开了脚步,向着国主寝室走去。 我不断告诉自己,必须冷静,必须控制自己。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我,要为雾讨回公道,他不该被这么对待,我要让所有动过他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若雪!停下来!”混乱的脑中,忽然就被一个焦急而又清冷的声音闯入了。 这个声音,伴随着一股柔韧而坚定的力量将我拉向一边,跌入了一个散发着淡淡湘妃竹气息的怀抱里。 “你要去干什么?冷静一点好吗?” 是他,风渐习,我忘了,他也一直都在这里的。以防我出什么意外。实事证明了,他的存在并不是多余的,特别是出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把我硬生生拉回了这个现实的世界。 呵、我到底在想什么呢?我竟然试图去给雾讨个公道,先不说是我们偷盗土钥石在先,雾被关囚室,甚至遭到严刑都是必然而且十分正常的。就算我们没罪,以他一国之主的身份,难道还没有权力惩治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吗? 是我想的太过天真了,幸好,幸好风渐习出现了,及时地阻止了我,否则,我真不敢想像,结果会是怎样?会不会又有谁拿出一座城池来交换我的性命。我的命哪有这么值钱,值得他们用一座座城池来换。 在这个怀抱里,我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湘妃竹的气息,劝自己冷静,不要莽撞行事,现在应该去看看雾醒了没。 对,雾醒了没有?我拔腿跑回雾躺着的地方,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有反应。又加大了力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应该晕厥过去了,我会派人把他安顿好的,到时候会告诉你他的地址,方便你找到他。” “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的。”我说。 他已经把我所担心的一切都安顿好了,甚至细心地没有多问我关于雾的身份,这让我感觉好多了。 “做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并不需要为此感到困扰,因为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不被烦心事所扰。若雪,我们还能回到最初认识的那个时候吗?你……可以再叫我玉容吗?”看着他渴盼的眼神,我突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玉……容。”我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只这一句,风渐习就显得激动异常,紧紧地抱住了我,把头埋进我的脖子里,深深地嗅了一口。“你还愿意叫我玉容,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我告诉他,明天要离开的消息。 他沉默了良久,依旧维持着抱着我的姿势,久到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却开口了,“临走之前,能送我一件东西吗?”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啊?”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可我此刻身上确实没有带任何东西。 “你有。”他看着我的眼睛这么说。“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呜?!”没等我问完,他带着湘妃竹香味的唇就附上了我的。 有些甜甜的气味,我渐渐沉溺在他温柔的亲吻中。放松自己,倒在他的怀里,他顺势托起我的后脑,敲开牙关,深入其中找寻着我的柔软,不断地追逐,深深地吸吮,仿佛要将我融化在他的温柔里…… 我们俩紧紧地相拥着,良久,才结束这个吻,松开了彼此。 我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他却笑眼弯弯地看着我略显狼狈的样子,“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真想把你一直带在身边,永远都不要放开你的手。”说完又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将我抱得更紧。 忽然有些留恋这个怀抱,留恋他身上的湘妃竹气息,留恋他温柔的……吻。可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能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舍。可我,好像真的有些不舍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对了,”他突然兴趣盎然地看着我说,“等我回了水钥国,就准备准备,到火钥国提亲,我要娶你,若雪。” “什么?!娶我!这……”这怕是不行吧,风渐习要娶的,该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真正的公主,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冒名顶替的人呢!况且,扉烙离也不会同意这件事吧,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棋子,在我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之前,他怎么可能把我这颗棋子平白送人呢?要知道,我还是他花费了一座城池的代价换回来的,就更不可能轻易放手了。 ------------ 第一百章 喜怒无常 既然我是他花费了如此大的心力换来的,他就绝不可能轻易放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皇兄……应该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他有什么权力限制你的自由。当初把你送到我国当间谍的时候,他可曾考虑过你的安危?当初把你送去木钥国和亲的时候,他可曾考虑过你的感受?!现在他假惺惺地用一座城池来换你的一条命,是想向谁证明你们的兄妹情深?!”风渐习十分激动,似乎对扉烙离有着很深的成见。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是希望不要与我扯上关系就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实而已,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事而闹得不愉快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倒不是因为我识大体,只是不想牵扯上一些无辜的人,让自己徒增烦恼。 “不管如何的结果,我都想试一试。若雪,你要等我。”风渐习不容反驳地说出了这段话,大有不到南墙心不死的气势。 “嗯。”好吧,既然怎么劝也没用,我就干脆不说什么了。他暂时应该还不会到火钥国去,等他到的那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雾已经被那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送出了皇宫,相信一切事情,风渐习已经帮我安排好,我无须再担心什么了。 趁着天还没亮,我悄悄地回了宫殿,没想到等着我的,竟会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吱呀一声,大门被我推开了。屋子里很暗,我离开时也并没有点灯,所以并未发觉出任何不妥之处。直到一个声音蓦地在这个空旷而又寂静的地方响起。 “回来了?去见谁了啊?” 我一惊,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有人。努力适应着这个黑暗的屋子,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依稀看见了坐在卧榻上的一个黑影。 “皇兄深夜来此,是怕我趁着夜黑风高而逃走吗?”我浅笑着走近他,可是,我很快觉察到了扉烙离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过来?”他沉声问,带着一丝愤怒。 对,就是愤怒,我不知他的愤怒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半夜偷溜出去的缘故吗?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我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今天晚上你去见了谁,又干了些什么,当真以为没有人看到吗?呵,真是可笑,我火钥国公主竟然在别国与水钥国祭司偷情!你是想要丢尽火钥国的颜面吗!!”他站起来,几步走至我跟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手下只要稍稍用力,我今天就可能死在这里。 “我……没……有。”好难受,无法呼吸了。我使劲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是他完全不给我机会。 “真想此刻就杀了你!哼!”看着我越来越痛苦的呼吸,他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我得以喘口气,却仍然没有离开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和祭司大人,只是见个面而已。”我努力地呼吸着,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呵呵,只是见个面,就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吗?” 他看见了,那个时候?!可是,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他不是应该利用这个机会,拿我去向风渐习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做到物尽其用吗?我这枚棋子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帮自己达到目的吗?”我说。 “好啊,难不成你这么做还是为了火钥国考虑的?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莫非我还要感谢你,牺牲了你自己!” “呃!”脖子上的压力蓦地又加大了,这次似乎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了,因为已经彻底无法呼吸,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颓然地垂下手臂,安静地感受死亡的来临…… 眼前好像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小貂正在雪地里撒欢地跑着,三三两两的白色山茶花分布在各处,给这里增添了一丝活力。 这里怎么会这样熟悉,哦,是了,这里不就是圣女峰吗?原来,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属,是一直想回的地方。有了小貂的陪伴,我就不会孤单了…… 真的,不会再孤单了吗?为什么现在的我,不那么确定了?不,我应该忘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和一些很重要的人。是什么事呢?又忘了谁呢? 头好痛!为什么想不起来? 吱吱,小貂叫了两声,奔向了我的山洞。对,山洞,山洞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去看看。 我跟着小貂进了山洞,里面的一切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可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寒气逼人,我竟然也会感觉到冷,真是不可思议。两边的石壁上,立着一些冰柱,冰柱里面,是一具具人类的尸体,一直保持着他们死前的状态。再往里走,就到了我平时休息的地方,这里,也有一尊冰柱。 这尊冰柱有些不同,它竟然是我凝结了心血而成的。冰柱里的这个人,是谁? 我走近他,透过冰面凝视着这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茶色飘逸的头发,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子,雷!他是雷!! 不,我不应该在这的,我不是下山了吗?我不是要救他吗?那我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应该在……应该在土钥国,跟扉烙离在一起,他掐着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了,对,就是这样,我应该在土钥国的! 难道,我已经死了?死于扉烙离之手,我被他掐死了吗?不行,我还不能死,只要再拿到火钥石,我就可以救雷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 可是,我的身体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不,有知觉的,我感到眼皮很重,睁不开眼睛,那就说明我还没有死。我要醒来,不能再沉睡下去了,我要去找火钥石,我要醒来! 渐渐地感觉,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头虽然很晕,喉咙还火辣辣地疼,可是眼皮已经可以稍稍睁开一点了。我终于能看到一丝光亮了,可是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乱晃?头顶的天花板也在乱晃,晃得我更晕了。 可我马上意识到,头顶并不是天花板,而是车篷。我现在应该是躺在马车里,马车正在路上。扉烙离说过,明天,我们就回火钥国。那现在,应该是在回火钥国的路上吧。 就在我思考我是不是该赶快睁开眼,叫人送点水来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停留在我脖颈处,轻轻地抚摸着。所到之处,都有一种很舒服的清凉,缓解了我脖子上的火辣感。此刻我才意识到,马车里竟还有别人,而且离我如此之近!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应该是枕在某人的腿上的,因为我感觉到了温热和柔软。是谁在给我上药?那么温柔,好似生怕一用力,就碰碎了,缓慢而轻柔,力道也拿捏地刚刚好。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过睁开眼见到的人,居然会是他!——扉烙离。 他正在专注地替我抹药,并没有意识到我醒来。可是,现在的这种状况,不正是他造成的吗?那现在他这样假惺惺地帮我抹药又算什么?! 可能是我的视线太过怨愤,他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视线,盯着我的眼睛,“你醒了?”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疲累至极所致的,仔细看,脸色也似乎不太好,有些憔悴了。 呵呵,还真是可笑,这算什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一种忏悔吗?高高在上是火钥国主,何时需要这么做了?我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死了也就死了,没死成也不用他在我面前做戏! 我别过头,不理会他的问话。 他却意外地好脾气,竟然没有恶言相向。“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点吧。”说着,就伸手拿起小桌上的水壶,倒了一点在杯子里。扶起我,靠在他怀里,端过茶杯凑近我唇边。 我依旧闭着唇,视线停留在窗外,对他的所作所为漠不关心。 他等了一会,仍不见我喝水,索性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然后竟低头附上我的唇,将含着口中的茶水,哺喂到了我的口中。 我一惊,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手中的杯子因为我的挣扎,水全部都洒了出来,不过,并没有洒到我身上。因为他竟然拉过宽大的衣袖,帮我挡住了即将洒在我脸上的茶水。 华贵的衣袖,正一滴一滴地在淌水,一片茶渍清晰地印在上面,他却不管不顾,检查了一下我的脸上没有被茶水的泼到的痕迹,才放心地又倒了一杯水。 “够了,我不想喝了。”我说,生怕他又像刚才一样喂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地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说话还有些困难,喉咙好像有些受伤了,一说话就感觉嗓子要冒烟了一样。所以,我尽量不再说话了。 “好。”他说。说完就放下茶杯,把我放平,继续躺在他的腿上。 我不知道此刻的扉烙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上次是那样愤怒地掐着我的脖子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照顾我,仿佛上回那么做的人,根本不是他。可是,我知道,他也知道,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当作从来没有过。 ------------ 第101章 回国途中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的土钥国。 只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赶往火钥国都,扉烙离片刻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反而让我难受,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他远离,越远越好,已经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等这次回去,要尽快拿到火钥石,然后回圣女峰,永远都不再踏出一步。 可是……雾怎么办?还有风渐习,他说过要娶我,可我呢?一走了之,什么话也没有给他留下。上次那个吻,或许我一生都难忘,罢了,他是个好人,该找一个优秀的女子结婚生子,就像雷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我不该打扰他。 不自觉的,轻轻抚了下唇,似乎现在还能感觉到他唇的温度。听到他说要娶我时,内心竟然有一些欣喜,难道我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吗?那个温柔的,像个仙人般飘渺神秘的水钥国祭司。 原来妖精喜欢上一个人类是如此轻易的事,只需他对你好点,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把心交给他,只是,他真的是值得托付的人吗? 我不知道…… 蓦地,我抚着唇的手腕被抓住,我痛得皱起眉。“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现在心里在想谁?嗯?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我警告你,不该你想的,就不要去想,乖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不然的话……”他抓着我手腕,身体前倾,将我压在软榻上,“你休想得到火钥石。”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已经很乱很乱,完全整理不出一丝头绪,只听到他说,我要是不听他的话,就休想得到火钥石。对,火钥石,他一定已经知道我想要火钥石,所以用这个威胁我。 可是,很有用不是吗? 我别开眼,淡淡地说了声,“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国主不用刻意提醒我。” “哼!你最好清楚。”他放开我的手腕,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 此刻,马车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看着手腕上被抓出的几道指印,愣愣地发呆。我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过了不知多久,扉烙离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些食物,跟我说,“附近没有客栈休息,这些东西是我让人快马回赤城买回来的,没有多少,你吃吧。可能干了些,我去附近人家买了些鲜牛奶,你就着牛奶一起吃吧。”或许我是不知道这些食物有多难得,可是我就是提不起一丝胃口。 他把食物放在桌上,转身又出去了。我看了眼桌上,没动。是切好的牛肉块,为了方便贮存和防止变质,应该已经风干过些许了,所以会有些干。虽然他也拿了牛奶,可我还是不想吃。 赤城,他说了回赤城买的,那么说赤城已经过了吗?国都陇南城,也近了。时隔快一年了吧,我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可是,当初的心情,与现在也大不相同了。 这一次,我的命运,也将在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想想,命运还真是喜欢作弄人,早知道结局会是那样,当初我就不会下山去找那些石头,好好地待在圣女峰,和终年不化的白雪一起,陪伴着雷。 可是,人生哪来的那么多早知道,只能到最后,哀叹命运的作弄。 夜里,马车停在了一个林子里,四周由侍卫守护着,马车附近生起了几堆火,用来御寒和给侍卫们烤一些野味 我掀开马车帘子时,正好看见了一个侍卫手里拿着清理下来的动物的内脏和羽毛,从马车附近走过,鲜血淋漓的画面,令我一阵作呕。 幸好扉烙离没有让我吃那些野味,否则,我估计会一看到就吐。最后看了眼桌上的牛肉,还是没食欲,索性就披上薄毯,躺在软垫上睡觉。 没一会儿,马车帘子动了,扉烙离从外面进来,看到桌上没动过的食物,就问,“怎么?不喜欢吗?”他拿起装牛肉的盘子,看着我说。 我没有说话,继续装睡。 “好,既然不喜欢,那不如扔了。”说完,拿起盘子就朝窗子外扔了出去。 “砰!”盘子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我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还有很多侍卫没吃饱吧,为什么不拿给他们吃?就这样扔掉,不会可惜吗?” “你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别人吃。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他冷冷地说。 “为什么?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你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立场,而我。却很清楚。这样说来,我的食物,为什么他们没有资格吃呢?国主自己也说过,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国主能告诉我吗?”我咄咄逼人地问。 “你非要这样挑战我吗?”他挑起邪魅的眼,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逼着我抬头和他对视。 “我没有。如果国主非要这样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我迎视上他的深褐色眼瞳。 他沉默稍许,放开我下巴,接着,竟翻身和我一同躺在软垫上。马车虽然很宽敞,但毕竟只是马车,这个软垫也不是很大,一个人躺还算宽敞,可两个人一起的话,就显得很是拥挤了。 我立刻爬起来,想要越过他,却被他一把捞到怀里,“别动,我会掉下去的。” “软垫太小了,国主一个人睡吧。”我说,再次准备爬起来。 “让你别动了,给我安分点。”他双臂环绕,禁锢住我,令我动弹不得。“好了,就这样,睡吧。”说完把脸埋到我的脖子里,闭上眼,不再说话。 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既然是棋子,就做好一个棋子该做的事吧。不能有怨言,不能反抗,不能忤逆。做一个,没有自我的棋子…… 不一会儿,扉烙离均匀的呼吸声就响起。我却没有了一丝睡意,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窗外透出一丝微光,扉烙离动了动,我立刻闭上眼。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放开抱着我的手臂,有一只胳膊被我压住了一整晚,自然已经麻了。 我还是没反应,继续装睡。听到他甩动衣袖的声音,以及轻轻的敲打声。不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 虽然闭着眼,却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我脸上的视线。接着,就有一只手慢慢拂过我的脸颊,将脸上的发丝拨到了我耳后。而后,就走了出去。 我睁开眼,坐起来,看着马车帘子,确定他暂时不会进来了。才从怀里掏出锦囊。里面装着四颗石头,是我花了很多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换来的。我捏紧袋子,暗暗发誓,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火钥石拿到,并且救活雷。 “咕噜”,在此之前,先要吃点东西。昨天差不多一点东西都没吃,今天早上果然很饿,没什么力气了。早知就该吃点牛肉的,不应该逞强。 扉烙离,不会今天不给我东西吃了吧?虽然是妖,可我现在修为不够,还是要靠食物补充体力的。 我摸着肚子,掀开车帘看了看。没有发现扉烙离的身影,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远处的侍卫们正在吃干粮,就着水一起吃。虽然看着就觉得味道一定很不好,但是现在的我很饿了,也不管味道如何,只想吃一点。 所以,我叫来一个侍卫,“你还有干粮吗?给我哪一点吧。” “公主,属下是还有,可、可……”见他有些犹豫,又有些局促不安,我有些纳闷。 “怎么了?” “我怕、我怕公主吃不惯这些。”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笑容很阳光,让人看了很温暖。 “没关系,如果你不够的话,就……” “不不不,够呢够呢!”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递到我面前,“公主要多少随便拿吧。” 我选了一个不大的饼,盖好布包,“好了,就需要这么多了,其他的你收好吧。”说完朝他笑笑,表示感谢。 他憨笑着收好布包,对我行了个礼,就离开马车回到队伍里去了。 我捧着干粮,咬了一口,很干,有些难以下咽。倒了一杯水,喝下几口,才把干粮吞下肚。这些侍卫平时都吃这些吗?怪不得他会觉得我吃不惯,确实又硬又难吃。不过,至少能填饱肚子。 吃了几口后,似乎听见外面又侍卫的问安声,应该是扉烙离回来了。果不其然,他进了马车,手里还拿着热腾腾的包子,以及一碗米粥。 见到我手里的干粮,他蹙起眉,“哪来的干粮?怎么吃这种东西?”说着就想来抢手中的饼。 我撤回手,不让他够到。“侍卫们也是吃这些的,我怎么就不能吃?” “你是公主,不能吃这些,拿来。”他朝我伸开手掌,并举了举手中的包子。“吃这个吧。虽然也不是很好吃,至少比干粮要好。” “劳烦国主费心了,我吃这个就行了。”我没有接他手上的包子,继续低头啃硬硬的干粮。 还没咬到,手中的干粮竟不翼而飞了。扉烙离快速抢过,一下就扔出了窗外。“不要总是挑战我的限度!” 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我眼前,我慢慢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很香,确实比刚才的干粮好吃多了,可我,却宁愿啃那块干粮。 见我吃了,扉烙离没再说什么。坐在对面,一直看着我吃完。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可以到达火钥国国都陇南了。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变化没有。 ------------ 第102章 意外中毒 队伍的速度一直都不慢,所以,还没过晌午,我们就到达了陇南城。 城中的百姓异常的热情,许多人围在街道的两边,恭迎他们的国主回国。我一直很难理解,像扉烙离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赢得这么多民心的? 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见到自己的臣民如此恭顺,反而很淡然。只是礼节性地掀开马车帘子,朝着人群挥手。动作竟也优雅得体,这时候的他,才会使我意识到,他是一国之主,他的地位高高在上,不容他人侵犯,而不只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暴君。 只是我没想到,像他这样一个人,竟然遇刺了,而那对他来说,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事情发生在我们回到皇宫以后,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常,没有谁预料到了这场阴谋。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皇宫内的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所以,对于这里,我还算比较熟悉吧。即使不需要侍女的陪同,也一样能找到落雪殿的位置。只是,身为公主,身边必须时刻跟着侍女,而不能单独行动。或许对于久居皇宫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了,可是对我来说,却十分不自在。 到了落雪殿,我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了,这里,可以有属于我自己的一点自由空间。不被束缚,不被紧盯的感觉,让人浑身轻松。 一个人一直静静地待到傍晚时分,有人过来告诉我国主传见。或许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了,简单收拾一下,换了一件浅黄色的曳地长裙,长长的下摆拖到了地上,显得高贵而优雅。扉烙离曾告诉过我,在外人面前,要时刻保持自己的公主形象,不要露出马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显然,我时刻谨记着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刻意穿上这么一件在我看来,太过花哨的衣服去见他了。 快要到达他的书房时,身边的侍女都退了下去,没有再跟着我。那是因为扉烙离的书房从来不会允许闲杂人等靠近。这样说来,我是被排除在“闲杂人等”的范围之外了? 正准备走进去,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喊住了我,“公、公主,请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原来是一个侍女,手中端着一壶茶。看样子,是准备给扉烙离送去的。 “有事吗?”我问。 “公主,难不难麻烦您帮我送这壶茶,国主陛下刚刚心情似乎不大好,我怕做错事了又被责罚。”她唯唯诺诺地说着,连头都不敢抬。 我接过茶壶,“好吧,我帮你送进去,你先回去吧。”反正我也是要进去的,顺便拿个茶壶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扉烙离见了会不会说我有失公主身份。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了,进去再说吧。 “国主陛下?”一推开门,竟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感觉有些奇怪,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进来吧。”里面传出他的声音,有些懒散。 我放下茶壶和杯子,朝里面走去。越走进越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会听到水声?这里不是书房吗? 随着我步步走近,答案也终于揭晓了。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穿过一扇暗门,通向里面的另一件屋子,而扉烙离,则正在那间屋子的浴池中洗澡。不明真相的我,贸然闯了进去,正好与他撞个正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并没有刻意回避。 我则显得有些局促,后退了两步,偏转身子,假装打量起这间屋子。不过,后来就真的打量了起来。 这间屋子很大,里面的东西也几乎一应俱全。简直像是专门为躲避别人而造的。这里也有一个书架,不过和外面书房外的书架相比,这个要显得凌乱一些。想来是他自己整理的,都是一些十分重要的文案书籍,自然不能让宫人来整理。 我走近那个书架,猜想火钥石会不会也放在这里。可扉烙离却在此时出声了,“不要找了,你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找到了?” 我没有出声,既然他这么说了,那火钥石就一定不在这里。因为他没有骗我的必要,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会选择相信他。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他忽然这么说。 我吓了一跳,想到他指的,应该是土钥国那次对我动手的事。下手很重,差点就真的这么死了。现在来跟我道歉,不觉得有些晚吗? “国主又何须道歉呢?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要杀便杀,那是你的自由。” 他听到我说的这话,便蹙起眉。“我并不是在求你的原谅。”他的口气依旧那么高傲。 既然不求我的原谅,那还说来做什么。“国主说是,那便是了。”我淡淡地说,并不反驳他。 他似乎被我的话噎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他从浴池里站起来,裹上一旁的袍子。 我慌忙背对过去,随意拿起一旁的一卷书翻看着。却发现书拿反了,连忙又不动声色地倒转过来。 扉烙离系好衣袍带子,悄然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呼了一口去,“看得懂吗?” 我吓了一跳,啪地一声放下书,“国主洗完了吗?洗完了应该可以出去了吧?”说着也不等他说话,就率先跨步出去了。 听到他在身后轻笑的声音,接着,也跟着我一起出来了。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那扇暗门就在我眼前合上了,我也没太在意,反正里面没有我要的东西。 看到了桌上的茶壶,他问我,“这壶茶是谁送进来的?” “是我。”我说。“我正好经过,就帮一个侍女端进来了。”我并没有说是那个侍女求我帮她送的,就当我闲着没事自己找事吧,反正他也不会在乎这些,我这么想着。 “哦?是你送进来的?”他看了我一眼,“那给我倒一杯吧,正好有点渴了。”说罢,身子一斜,倒进了一旁的软椅上。 我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给他递了过去。他接过,饮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一口把剩下的都喝光了。 我接过空杯子,又给他到了一杯,他却没有再喝了。 “上次你们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风渐习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和你说了,就一定会来与我提亲。相信再过不久,你们又可以见面了。不过……”他探过身子,凑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说我会不会答应你们两个的亲事呢?你心里一定希望我答应吧?” “国主做决定就好,若雪只负责听命行事。” “哦?现在让我做决定了?当初你们两个私会时,怎么没有让我做决定啊?!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明明你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他风渐习怎么还紧盯着你不放,究竟用了什么妖法,让他围着你转?嗯?” 下巴被他捏的有点痛,我不禁痛呼一声。他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放开了我。 我抬手抚了抚被他捏疼的地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扉烙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倒在软椅中,脸色惨白地喘着粗气了。我忙过去扶起他,看到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发青了,有点像是中毒的迹象。一下慌了手脚,想出去叫人,又要扶着他。 最后,见他气息有些不稳了,才决定先放下他,去叫御医过来比较好。 这里离御医院还有点远,我拔腿提着裙摆一路狂奔。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就不该穿这件累赘的衣服。索性一把撕了下面的裙摆,让奔跑更快些。不是我不想维持公主的形象,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国主出事了,谁还会去在意一个公主穿着得不得体。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御医院,老御医们见到我,纷纷跪下迎接我。我一把上去抓着一个御医就往书房方向走去。 “快跟我走,国主出事了!”御医一听也吓了一跳,跟着我奔跑起来。不过他年纪大了,到达书房时也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推开门,领着御医进去,扉烙离还是躺在软椅上,嘴唇已经比刚才的颜色加深了,看来再不控制住,就要蔓延到全身了。 御医一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差点掉了手中的药箱。不过最后还是镇定下来了,拿着药箱走到扉烙离跟前给他号脉。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叹了口气,“国主陛下中的毒实属罕见,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竟会这么严重!这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 “那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我问。 “我想问一下公主,之前国主都吃过喝过些什么?”御医神色凝重得问。 除了那壶茶,好像也没有什么了,莫非……那壶茶有问题?!! ------------ 第103章 身份暴露 “那壶茶在哪里?”老御医问。 “就在那个桌上。”我指着刚刚放着的茶壶和茶杯。 老御医拿出一根银针,走到桌前,伸进其中稍稍搅拌了一下,银针并没有变黑。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这茶的问题?! “这个茶没有毒吗?”我问。 “未必,公主请稍待片刻。”我盯着那根银针,亲眼看到它慢慢从无色变为了深黑,惊讶地睁大了眼。 “怎么会这样!这茶是我帮一个侍女送进来的,当时以为她只是害怕被国主责罚,才请求我送进来的,没想到……” “既然是这样,那就只能委屈公主先在牢中待几天了。”老御医闭上眼,叹了口气,叫来门口的几个侍卫,就要上来把我拉走。 “你凭什么抓我!我并没有下毒!放开我!”我挣扎着,刚从土钥国的大牢里出来,现在又要进去了吗?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公主暂且先待着吧。等抓到了真凶,自然会还公主一个清白。”老御医摆摆手,示意侍卫把我带走。 我回头看了眼依旧昏迷的扉烙离,希望他能早点醒来,把我带出去。现在也只能等了,他一定会相信我的,因为我没有必要。而且,如果有人因此调查我的话,说不定就会查出我是假冒的,到时候,恐怕连他也救不了我了。 所以,扉烙离,这次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牢里的几日,一直都很清闲,本以为这需要等几日的,可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不是扉烙离! 侍卫带着一个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女。看架势,身份不低。 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完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火钥国太后,她来干什么? “公主,别来无恙。”她站定在我牢门前,凝视着角落里的我。 “太后,恕若雪不能给您请安了。” “哼!”她瞥了我一眼,极其轻蔑的,“听说,离儿的茶是你送进去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要这样害他!” “太后恐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害国主、不皇兄,我们是兄妹,我怎么可能加害他呢?”这个太后似乎很疼扉烙离,从我第一次见她开始,就感觉到她不喜欢我。从眉眼中可以看出,扉烙离与她有三分像。而从她对我,也就是这个公主的态度上看,恐怕并非亲生。 “你与他都生在帝王之家,又怎么可能存在真正的兄妹亲情。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害死他,好自己当这个一国之主是吗!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恨不得离儿死!都恨不得他死!可是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不会!!”太后抓着铁栏杆,脸上的表情竟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就像一个……疯子。 我抱紧自己的膝盖,往后退了退,让自己尽量掩藏在角落里,尽量远离她。 “哈哈,被我说中了吗?你都已经被关在里面了,还想躲到哪里去!嗯?!你这个贱女人,跟你母亲一样贱!要不是当初她施展狐媚手段迷惑了先王,你这个小贱种又怎么可能出生呢?你不出生,就不会有人害我的离儿了。对,只有你死了,我的离儿才会安全,只要你死了,死了!!”她朝着我不顾形象地嘶吼,恨不得将我立刻杀死,如果扉烙离再不醒来的话,或许我就……真的别想活着出这个牢房了。 “太后!太后您没事吧?来人啊!太后晕倒了,御医呢?快传御医!”许是情绪太激动了,太后竟然就在我面前,晕倒在了地上。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回去了,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宁愿一个人呆着,也不愿在面对太后了。她对扉烙离的爱,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沉。一个女人,处在深宫,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的骨肉,才是灵魂的寄托。我或许不懂她们的偏执,可是却明白,皇宫中的争斗远不是常人能想象的。扉烙离今天能站在国主的位子上,这位太后,恐怕暗中为他铺了不少路吧。 今天的事很蹊跷,那个侍女到底事谁派来的?为什么要陷害我,或许,她也不是想陷害我,只是正好找个替罪羊罢了。而我,很不幸的,正巧要去见扉烙离,于是,便成了让她脱罪的最好人选。可惜的是,我竟没有仔细看清楚她的样子,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说什么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就可以还我清白,这话明摆着是敷衍,他们早已经认定了我的罪,又怎么会去査一个,在他们看来,并不存在的侍女呢? 难道我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吗?不!我还不能就这样死了,火钥石!火钥石还没有拿到!但是如今,又有谁可以救我?雾还在养伤,根本不可能赶过来。小貂,力量毕竟太弱小了,就算此刻在这里,也没办法救我出去。还有……风渐习,算了,怎么能指望他呢,现在他不知道有没有回到水钥国了。 这里好安静啊,怎么一个犯人都没有,也没有人给我送吃的,好像已经,被人遗忘了。要是真的遗忘就好了,可惜,谁知道明天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肚子很饿,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了一些脚步声,听声音应该只有几个人。他们停在我的牢门前,将锁打开。又进来两个人,架起我的胳膊,半拖着我走。 不知被带到了哪里,只意识到周围似乎很黑,但是有一处火光,在不远处燃烧着。我被人带到一个十字架前,两只胳膊分别绑在了一边的柱子上,双脚牢牢地绑在一起,完全无法动弹。 “大人,太后真的吩咐要将公主……”一个侍卫似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太后好像认定了公主就是加害国主陛下的人,所以,我们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可是,事情不是还没有查清楚吗?就这样对公主用刑,是不是有点……” “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唉,其实这个公主也很可怜,刚被接回来就被国主送去水钥国盗图,后来竟又被送去木钥和亲。说实话,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公主会做出毒害国主的事来,只是无奈生在帝王家啊。” “哗啦啦”一盆冰冷的水迎头浇在我头顶,我一阵瑟缩,终于从朦胧状态清醒过来。 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我面前的几个侍卫。其中一个走到我跟前,手中拿着皮鞭,呵,又是皮鞭,又是严刑,我与这些就这么有缘吗? “公主,得罪了!”那个侍卫对我说。他就是刚刚说过我不像会毒害国主的人吧,原来还是有人愿意相信我的。只是迫于命令,他不得不服从。 “我没事,你动手吧。”我的声音细弱蚊蝇,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侍卫有些怔愣,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敬佩。 鞭子,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咬牙忍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那位侍卫下手已经算是轻了,可是鞭子上带着倒刺,再怎么放轻力道,还是把衣服划破,划开了血肉。 鲜红的血顺着往下流,染红了黄色的裙子,鲜艳刺目。那个侍卫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好了,你回去报告太后,说一百鞭已经打完了。” “是。”守在门口的侍卫接下命令就离开了。 一百鞭,太后就这么恨我入骨吗?刚刚的侍卫明显没有打满一百鞭,我就已经伤成这样,要是真打上一百鞭,恐怕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 “公主,恕属下不能帮您更多了,多保重。”他冲我抱拳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两个看守的侍卫。 我无力地垂着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狼狈,裙子的下摆早已在去找御医的途中撕破了。现在加上了几十鞭子,残破地挂在我身上,还染上了斑斑驳驳的血迹,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公主。可我原本就非真正的公主,不是吗? 手臂绑在柱子上已经很长时间了,渐渐麻木,失去了知觉。要是所有感觉都失去就好了,那样,我就感觉不到饥饿了……真的,好饿…… 离开了圣女峰,我果然什么都不是了,就连身体,也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了……可是,不应该啊……就算没有食物,我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因为雪女,不需要食物。头好晕,就连思想,也已经麻木了吗? “她死了吗?” “回太后,还没有……” “哦?饿了三天,又挨了一百鞭子,竟然还没死?” “是,公主的体制,似乎有些特殊……” “特殊?她不是自小体弱,被送到神医那里诊治的吗?竟然经得起这样的严刑,不是很奇怪吗?莫非……” 谁?谁在说话?为什么我睁不开眼睛,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到底在哪?还没有死吗?应该是吧,他们在说的,就是我吧? “来人。” “是。” “去查一下公主这些年在神医处的经历,越详细越好。” “是。” 公主?!神医?不,不要,怎么办,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不能让他们查到我的身份,不然…… ------------ 第104章 逃出地牢 不能让他们查到我的身份,不然,我一定比现在更不好过。太后不会放过我的,因为我是妖女,或许就是她梦中预见的那个,将会毁掉火钥国的妖女。 可是现在,又有谁能够阻止她呢?没有,真的没有了…… 再过不久,太后就会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了,到时候,只怕不会留我。扉烙离为什么还不醒?那个该死的侍女到底是谁派来的,当时我怎么就不多留意一下呢?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不!我不能放弃!没有人来救我,那我为何不自救,我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倚靠别人的人不是吗? 我睁开眼睛,环视四周,那两个侍卫站在门口,背对着我,所以看不到此刻我的动作。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不到办法脱身,四肢都被绑住了,我还怎么给自己解绳子?不,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 因为我看到,右手处的绳子竟然有些破损了,应该是刚才用鞭子抽打时,倒刺钩破的,我再多用点力,或许就能挣破它了。对,就是这样。我使劲地将手腕向外用力,绳子的破损处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地散开,手腕早已破皮出血,可我不在乎,只要能挣破它,只差一点点了!还有一点点! “啪!”轻轻的一声,绳子终于断了,并且没有惊动门口的两个侍卫。 我吃力地抬起右手,伸到左手腕处,将绳子解开。没有了双手的束缚,一切都好办了。双脚的绳子也轻易地解开了,接下来,我该想想怎么解决门口的两个侍卫了。 四处搜寻了一下,这里的的刑具还是很齐全的,就我现在的体力,拿不起太重的刑具,于是就挑了一把看上去像是打造这些刑具用的小锤。 我悄然走到两个侍卫身后,或许是他们过于放松警惕了,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我对准其中一个人的头,用力敲了下去,还没等他倒下,又抡起锤子敲晕了另一个。 除了门口的这两个侍卫,门外就再无人把守了。谁也想不到,一个受了这么多刑的女人,竟然还能从这里逃出去。可是,我做到了,就如我说的,不依靠别人,我一样能救自己。 现在我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藏匿自己。还有,找些食物。再不吃点东西,就没有力气逃了。 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此刻,来到了落雪殿。公主已经被关押了,所以落雪殿自然闲置着了。没人打理,也不会有侍女宫人出现在这里,正适合我藏匿。不过,也不能太久。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公主逃走了。说不定会派人来搜查这里。所以我必须尽快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而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只剩下那里了。 身上的伤,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涂了点药,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找来一些桌上的糕点果子,勉强填饱了肚子。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就躲在房间的衣橱里,等待天黑。 是的,我要等天黑,然后找机会出去。到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地方躲起来。那个地方,就是扉烙离的书房。那里有一道暗门,除了我和扉烙离,应该很少有人知道了,那里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月夜,皇宫似乎很不平静,在看似安静的表象下,隐藏着的,到底是怎样的罪恶呢? 他们一定已经发现我逃走了,如我所料,没有人来落雪殿检查,可不代表他们永远想不到这个地方,毕竟不是很安全。 落雪殿距离书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我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十分隐秘的小道,这条小道上杂草丛生,平时是没有人打理的,上次找小貂的时候发现了这里,没想到今天竟会派上用场。 路上很暗,可是我不能点灯,即使是一点微弱的火光,也可能被侍卫发现,我一点都不想冒这个险。 幸而,这条路很安全,我终于到达了书房后面。这里的戒备出乎意外的森严,原本以为书房是不应该有人在意的,他们不是该重点保护扉烙离的住处吗?等等,该不会…… 实事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扉烙离此刻就在书房中,中毒昏迷之后,御医就直接在书房进行诊治了。这样的话,我该怎么进去呢? 原本以为会比较简单的,没想到戒备这样严。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书房的正门有很多守卫,侧面就没有很多了,可是侧面有一扇窗可以进去。等到侍卫换岗的时候,我就可以趁机从窗户进去了,这个时间如果把握不好,就可能被后来的侍卫当场抓到。 静静地等待,时间总是觉得特别漫长…… “兄弟,换岗时间到了!” “是吗,这么快!好,知道了。” 就是现在!侍卫前脚刚离开,我就闪出了草丛,跑到窗口。好在窗子并没有拴好,很轻松就可以打开。我爬进了窗口,跳了进去,反身又迅速关上了窗子。 这是书房的藏书室,现在没有人,我走到藏书架后,透过缝隙,观察前厅的动态。有两个侍女守在门边,防止扉烙离随时醒来有什么需要。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由于连夜看护,她们也都累得打瞌睡。 扉烙离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所以即使现在昏迷着,那两个侍女还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候着。生怕他醒来会一个不高兴就治她们的罪。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有时候还是要学会机灵点。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们早已知晓。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接近他的床边,查看他现在的状况。虽然还是昏迷着,但脸色似乎好些了,看来那毒,并不是无药可解的。 “国主醒过没有?”一声低沉地女声忽然响起,惊到了打着瞌睡的侍女,也惊到了我。我迅速躲到了扉烙离的床底下,此刻的我,绝对不能被太后找到。 “回、回太后,国主不曾醒来!” “哦,是吗?”太后微笑了一下,可是这个笑,反而让两个侍女颤抖地更厉害了。 “是真的!国主不曾醒过。太后不要责罚我们!”侍女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惊慌失措。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责罚你们。你们犯了什么错呢?让我猜猜,莫不是,你们俩个又趁机打瞌睡了,没有照看好国主?”太后俯下身子,伸出手,捏住了那个侍女的下巴,尖厉的指甲划破了脸,侍女忍着剧痛,惊恐地求饶。 “太后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太后饶了我们吧!”另一个侍女趴在地上,也不停地磕着头,额上都青紫了,仍然没有停。 “要是我的离儿出了什么闪失,你们两条贱命赔得起吗?!啊?!来人啊,把这两个丫头丢去乱葬岗!不要让我再见到她们。”冰冷的声音,从太后口中传出。对那两个侍女来说,这就是最可怕的催命符。 只有死人,才会被丢去那里,只有死人…… 我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这个太后,或许比扉烙离更疯狂,更冷血,更残酷!我不能被她发现,不能! “离儿,我的离儿,你怎么还不醒来?”太后的脚步,慢慢接近床边,我紧张地无法呼吸。 “离儿,你让母后很担心,快醒来,好吗?我的离儿啊!”太后轻轻地呼唤着扉烙离,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忽然,太后的声音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那个害了你的女人,到底是谁?我派人去查了,发现她根本就不是公主,可是她不是离儿你带回来的吗?竟连你也被她蒙骗了吗?那个妖女,御医说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她就是个妖女是不是!不过你放心,母后会帮你清除她的,不管她是妖女,还是什么,没有人能阻碍你!” 我拼命屏住呼吸,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的,甚至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不会放过她的,不会!是她,把你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她偿命!”我听到了她尖厉的指甲,刮过床柱的声音,接着,她站起身,走出了这里。 我躲在床底下,直到很久之后,才从里面出来。我回头看了眼扉烙离,如果此刻我杀了他,就再也不用受他威胁了,如果杀了他,杀了他…… 不,不行,我到底在想什么,火钥石还没有找到,他还不能死。 我轻声躲到了书架之后,记得上次,他好像在这个书架的某一处动了一下,那扇暗门就关上了。可惜我当时并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哪里,只依稀记得大致的位置。 这里的书籍放的很整齐,整齐的有些奇怪,说不出哪里,就是一种感觉。这样放着或许会很整齐,只是……对了,这本书不应该放在这里。我伸手去拿那本书,刚把它抽出一半,那扇暗门就在我眼前打开了。 我迅速进去,又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 第105章 火钥之后 我进入了暗门,摸索到烛台,点燃蜡烛,将这个算是比较开阔的地方照亮了。 这里的东西果然很齐全,就连食物也很丰盛,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会饿到自己。正中间的那个大池子,竟然还冒着热气,应该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这样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洗个澡了。看来这扉烙离平时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躲在这个地方,可以生活半月有余不用愁。 现在起,这里就是我暂时躲藏的地方了,等扉烙离醒来了,应该会想办法让我出去的吧。此时正无聊,我走到书架前,随意地翻着上面的书籍。主要是一些不外传的兵书、治国之策等等无聊之极的东西,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不过,其中有一本书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名字有些奇怪,叫异闻录,作者是一个叫寂先生的,感觉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我翻开这本书,首先他的目录就很吸引人,都是讲述的一些妖精灵怪,里面甚至还记载了区分人鱼和鲛人的方法,还有关于婆罗根的记载。翻到最后,竟然看到了关于雪女的记载,只是内容不多。但是却写到了如果雪女离开了她所属的山,就会失去法力。这一点倒是没有错,不知道这个寂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婆罗根我知道,上次木钥国进贡的三样东西中就有这个,上面记载了它的生长特点,以及功效,我只知道能解百毒,还有其他的功效就不是很清楚了。这次他们应该给扉烙离服过了吧,只是为什么还不醒呢? 第二天,太后又来过一次,对着御医发火,威胁说国主再不醒来就要治他的罪,而且是死罪。我耳朵贴着门,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太后每天都会过来,与扉烙离说话,不管他听得到还是听不到,而每次的话题,似乎都离不开我。 她说我逃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等找到了一定不会让我死得那么容易。我相信她可以做到,所以,绝对不要落在她手里。只有他快点醒来,才有可能救我。因此,为了让他快点醒来,我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午夜了,外面也没有动静了,就悄悄地打开了暗门。这里到扉烙离的床的距离不远,而且隔着屏风,所以守在门口的侍女不会看到我的任何举动。 扉烙离依旧那般躺着,就像没有生气的人偶,并且是个十分美丽妖异的人偶。 我走到他跟前,轻轻捏住他优美的下巴,让他张开了嘴唇,另一只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划破了手腕,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流淌下来,滴到了他略显苍白的唇上。 对,我就是要让他喝我的血,因为,那本书上还写着,雪女的血液十分珍贵,特别是有千年道行的雪女,她的血液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当初的我才只有五百年的道行,如今更是所剩无几了,不过,既然是那么珍贵的,也该有些功效吧。 血一滴一滴的滴进他的嘴里,可是他没有咽下去,嘴角溢出了些许。不行,这样下去不就没用了吗?思考许久,我俯下身子,凑近他的唇畔,将他嘴里的血液推送到喉咙,并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吐出来。感觉到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才离开他的唇。 扉烙离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即使昏迷中,也会下意识地排斥别人喂的东西。没有办法之下,我只能这样做,即使我并不喜欢。 他已经喝过我的血了,如果有效的话,应该就要醒来了吧。不过我还是不太确定,不知道我的血到底有没有效了,毕竟只剩下十几年的道行了。 等了许久,见他并没有反应,难道没有效果吗?不行,还是再喂一次吧,我已经不能等下去了,必须尽快让他苏醒。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出另一个小口,凑到他唇边,再次滴进他的嘴里。 不过这次还没等我凑上唇,扉烙离就轻咳一声,悠悠转醒了。一睁开眼,见到是我,似乎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震惊地看到我划了两道伤口的手腕,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眼里尽是怒气,不知道是跟谁在生气。 他撕开自己的睡衣,将上等的白玉绸当做绑伤口用的纱布,给我一层一层地缠上手腕。 他刚想开口,我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并用眼角余光示意门口,那里还站着两个侍女。 扉烙离似乎明白过来了,他没有开口,直接拉着我走到了暗门里,然后关上门。在这里讲话,只要不要太大声,外面是根本听不到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谁允许你拿血喂我的!你以为自己的血很多吗?还划了两道伤口,我让你这么做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竟然有着心疼,不过,我宁愿相信,这是我的错觉,仔细看,似乎只有愤怒呢。 原来是这样,他没有吩咐的事,我就不能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擅作主张。这是他作为国主的尊严,而我,已经触犯到他的尊严了吗?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我平静地说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到我这种反应,他有一瞬的呆怔,不过马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神色,“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那天,你晕倒后,我就去找御医,可最后他们竟说我是加害你的人,接着把我关进了地牢里。后来我逃了出来,躲在了这里。” “地牢?!他们对你用刑了?该死的!”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想必他也清楚,关进地牢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不重要,现在太后正在到处追查我的下落,你又一直不醒,我只有这个办法姑且一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他低头沉思着,慢慢地,有节奏地来回踱着步,“呵,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了。”他停下来,摸着下巴笑得邪魅。 而我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预感告诉我,这不会是一个好办法。果然…… “如果你是火钥之后,我想,那些人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了。”他看着我说。 火钥之后?!!怎么可能! “不……” “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就不要打断我。”我沉默了,确实想不到其他办法,可是这个办法…… “如果我对外宣称,你是以火钥之后的身份被我带回来的,那就没有人敢质疑你,即使母后也不会。” 嗯,确实是这样,“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对外这么说就行了,并不需要真的这么做?” 听到我的话,他蓦地靠近我,抬起我的下巴,“谁告诉你,我们只要做做样子就行了?” 我挣脱开他的束缚,倒退两步,“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我只是你的棋子,火钥之后的位置,恐怕不是我这种人能坐上的,太后也不会允许。”这是开玩笑的吧,他不会说真的吧?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握紧了拳,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既然清楚自己的立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会对外宣布这个消息,到时候,你再出来吧。”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拒绝。此刻我脑海中想的,竟然是风渐习说过的话。 等我,我会来娶你…… 或许,我已经等不到你来了,祭司大人…… 扉烙离醒来的消息,马上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她在第一时刻赶过来,确认了扉烙离没事,才放下心来。 “母后,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我趴在门边,听到外面的声音。 “什么事?离儿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去叫御医再看一看。” “不,母后,我真的没事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事?” “是关于火钥之后的事。” “……” “母后不希望我娶妻生子吗?不希望将来有一个皇孙?” “呵、怎么会呢?母后当然希望了,你说的人选是谁?哪一国的公主?怎么事先没有跟母后说起过呢?”太后的声音,有些生硬,听得出是强装出来的喜悦。她对儿子的爱,已经到了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的地步了吗? 如果知道是我,不,我简直不敢想象她会是什么反应。 “母后见过的,就是若雪。” “什么?!你说谁?不,我绝不承认,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还妄图伤害你,你怎么能让那样的女人当上火钥国的后!我决不允许!” “既然母后已经知道她并不是我的皇妹,那为什么还不同意?我与她,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真可笑,我宁愿相信别的理由。 “不,离儿,你一定是被那个妖女给蛊惑了,你不会爱上他的,不会!” “母后!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即使您不同意,我也一样会昭告天下。” “离儿,你不能这样做,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我不允许!绝不!” “来人,送太后回宫!” ------------ 第106章 祭司来访 我呆呆地站在暗门边上,身体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努力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咔嚓一声,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暗门打开了。扉烙离就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呆愣的样子,勾起了邪魅的嘴角。 “你听到了?我已经和母后说过了,明天就会昭告整个火钥国,他们新的后已经诞生了。”他的深褐色眼瞳闪闪发光,预示着主人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 “为什么是后,不能是妃吗?”每个国主,一生只有一个后,但却可以拥有好几个妃,既然我们只是单纯的关系,就没必要娶我为后吧。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怒火闪过,却被他极快地隐藏起来了。“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当后的感觉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殊荣。” “或许有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可我却并不奢望。陛下听过一句话吗?高处不胜寒。高高在上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想体会的。而且,一个人所处的位置越高,相应的,所担负的责任也越重。我不想活得那么累。”我垂下眼眸,背转过身,边走边说着这一席话。希望他听过之后,可以改变想法。 “呵、你不想坐,可我偏要你坐上这个位置,并且独一无二。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我要你一辈子都坐在这个位置上!” “……” “怎么不说话了?哦,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个水钥祭司等着娶你呢。说了这么多,不就想嫁到水钥国去吗?可是,”他走到我面前,捏住下巴,蓦地吻住了我,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 唇上一阵刺痛,已经渗出了血丝。“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哦?没关系?现在就开始为他说话了,我的好妹妹,别忘了你即将成为我的后!从今以后,你的身,你的心,都只能属于我!” “对一颗棋子,有必要做到这样吗?!”我对着他怒吼,发泄着我心中的不满。我知道这是在向他挑衅,而最后的结果,肯定也不会是我预期的那样,可是我抑制不住自己。 “棋子?很好,你还知道自己只是我的棋子,那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忤逆我!即使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我不……!”我想挣脱开他的束缚,没想到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舌尖卷起我唇上的血丝,吞入口中,在伤口之上,重重地吮吸,让我痛上加痛,痛得清晰。 “我说过了,不要忤逆我!”他的眸子变得幽深而危险,我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听说太后被禁足了,这是我回到落雪殿之后,如月和如双告诉我的。据宫中的老御医说,太后疯了。太后真的疯了吗?恐怕只是扉烙离让他这么说的。 我的罪名已经让别人顶替了,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当初让我替她送茶的那个侍女。这件事他肯定会查清楚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加害他的人。 太后被禁足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如月和如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她们的种种行为中可以看出来,我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个落雪殿。 扉烙离最近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暂时没有宣布我成为火钥之后的事。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呢? “如月,国主最近在忙什么事吗?”我问。 “国主啊,好像是为了水钥国祭司来访的事在忙着吧。”我终于开口和她们说话了,如月似乎很高兴,话也不觉多了起来。 “据说水钥国祭司是一位像仙一样的男子呢,真想亲眼见上一见。”如双这时也过来与我们聊了起来。 水钥祭司,风渐习吗?他还是来了啊,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这么早就来的。 火钥国主中毒一事想必已经传出去了,我的身份,不知道扉烙离到底是怎么对外宣称的。不管怎样,外界都应该已经知晓,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了。 “祭司这次出使我们火钥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要和我们结盟!?要是这样就太好了,火钥国和水钥国结盟的话就是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了,其他三国哪里还是我们的对手。” “不过我听说,祭司这次来,是为了……” “什么啊?怎么突然不说了,如月?”如双急急地催促着,却看到如月朝我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便也将视线转向我,恍然大悟了般。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快到晚饭时间了,如月和如双进来,帮我准备衣裙、梳理发髻,看架势像是参加晚宴的,她们说,是国主的命令。 一件淡雅的紫色薄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银色丝缔,宽大而飘逸的袖口随意地垂在两侧,头发被半束起,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点缀着几颗珍珠,简约又不失华贵的装束在如月和如双的摆弄下,片刻就完成了。 “公主真美!”如双看着我赞叹到。 “好了,让公主去赴宴吧,国主一定已经等不及了。”如月最后抚平了我裙子上的褶皱,领着我一起去往晚宴的场地。 这次的晚宴,似乎还是上次的那个地方,如月领我只到门口,便停了下来。看来以她的身份,还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 我的身影一出现,便被一直望着门口方向的扉烙离逮个正着。他快步向我走来,到了跟前,没有一丝犹豫地抓起我的手,带着我一起走向晚宴。 在他旁边,落座。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他抓的更紧。正在这时,感觉到一股熟悉而温柔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抬起头,正对上对面坐着的风渐习一直凝视的眼眸。 他见我抬头,便对我展颜一笑。依然是我所熟悉、眷恋的温暖的笑意,我也回他一抹浅笑。手上却蓦然一阵痛,我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回头瞪了扉烙离一眼。 他没有看我,只是微笑地端起酒杯,对着风渐习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水钥国祭司远道而来,我代表火钥国全体臣民,表达欢迎之意。”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 “多谢贵国的款待,我国国主也让我献上问候。”风渐习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来也巧,祭司这次来到火钥国,正好赶上了一件喜事。” 我一怔,难道扉烙离打算在此刻,公布那个消息吗?当着,风渐习的面?不,不能说!我慌乱地对上他的视线,他微笑地看着我,但是冷漠的眼神却告诉我,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即将说出的这席话。 “哦?什么喜事?” “呵、想必祭司在来的途中,已经听说过,此刻我身旁的这位,”说着他牵起我的手,让我们紧握是手,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并不是火钥国的公主。” 周围一阵吸气声。 风渐习皱眉看向我,而后露出一个微笑,“是啊,听说了此事,没想到是真的。” 我不敢迎视他的眼睛,我怕,我怕看到他眼里的厌恶,我欺骗了他,他不会原谅我的吧…… “不过,”风渐习又开口了,“我此次来,也是抱着一个目的,请允许国主陛下,将您身边的这位,嫁与在下为妻。” 周围的大臣们,又一阵倒吸气的声音,连同我的一起,被这一突发状况震惊了。 “哈哈哈哈……祭司大人还真爱开玩笑,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是我的皇妹,那么此刻能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位置的,就只有一个人,火钥之后!”扉烙离收起脸上的笑容,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风渐习。 周围的大臣们早已经震晕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一件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哦?既然她并不是火钥国的公主,那就应该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吧,不如,就问问本人的意愿,国主应该不会反对吧?”风渐习对着扉烙离说,视线却是紧紧地锁住了我。 “呵呵,好啊,那我们就来听听本人怎么说好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火钥石还在扉烙离那儿,如果我此刻答应了风渐习的婚约,那么势必拿不到火钥石了。可是,我要是拒绝了,就等于默认了自己将成为火钥之后,也会彻底伤了风渐习的心。这不是我的期望,我一点都不想要伤他,一丁点都不想。因为伤了他,我也会跟着难过。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 第107章 深宫(一) 我的右手握地用力,想用刺痛的感觉,让自己此刻的思绪能够清楚些。指甲早已刺破了手心,疼痛的感觉袭来,可是也让我更加明白了自己该做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迎视上这里所有人的目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多谢祭司大人的厚爱,只是,我与国主早已私定终身,恐怕……” 风渐习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我,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我的心地紧紧地抽痛了一下,右手更用力地握紧,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手不着痕迹地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而口中,却依旧清晰地吐出残忍的话语,“恐怕要辜负祭司的一番美意了。” 随着我话音结束,风渐习的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最后,只留下伤痛。我不忍继续看他,便偏转过头,却正好对上了旁边扉烙离的微眯的眼眸。 再次转过头,躲避他的视线,却无意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即逝地怒火。怒火?他为什么要生气,我不是已经按照他的意愿拒绝了风渐习吗?他还想怎样! “祭司大人也听到了,希望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还有,后天的封后仪式,希望祭司也能赏脸参加。”扉烙离淡淡的笑着,猝不及防地,攫住我的唇,当着整个晚宴的人的面,就这么吻住了我! 我惊呆了,根本就忘记了反抗,只能任由他吻着。 半晌,他离开了我的唇,轻舔了下邪魅地嘴角,暧昧地说,“下次记得把眼睛闭上。” 大臣们全都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菜肴或喝着杯中酒。只有一个人,紧紧地盯着我们,一瞬不瞬。眼里的哀伤,显露无遗。 我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滞,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声音缓缓地,带着颤抖地说着,“好,我一定会参加,并且,……献上我的……祝福。”最后的两个字,带着令人心颤地忧伤。 “呵呵呵呵,万分荣幸。”扉烙离将眼前斟满酒的杯子端起,一饮而尽。 晚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再次抬头看向对面了。我害怕,害怕看见他眼中的失望,害怕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欺骗,到底伤他有多深。多看一眼,我的内疚就多一分,可是我不能犹豫,因为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不管他会怎么看我,无所谓了,心再痛,也无所谓了…… 一路上,我都沉默的跟在扉烙离身后,没有抬头,也不知道他将带我去哪,只是跟着。所以,当他停下来时,我也没有发现,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他的后背。 “你就这么伤心,这么魂不守舍吗?!他到底哪里好,你就那么想嫁给他!”他抓住我的肩膀不住的摇晃,对着我怒吼。 我别过头,不说话。 他又抬起我的右手,绾起宽大的袖子,将我紧紧攥着的拳头,一根根地掰开,触目惊心的伤痕布满手掌。他抓着我的手都有些颤抖,“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么喜欢虐待自己吗?自己都不会痛的吗?可是我痛,我比你痛你知道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的什么。他说他痛?为什么?不应该啊,他是那么自傲的一个人。别人的死活向来都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他也不会关心。 “你的血那么珍贵,怎么能随便流走呢。”他看着看着,语气又温和下来,变成了轻轻的呢喃。 薄唇凑到我的掌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有些痒痒的。当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想抽回手,已然太晚了。柔软的薄唇吻上伤口,暖暖的,疼痛也变得轻了些。 “把我从黑暗的世界中唤醒的,就是这些血液,虽然我昏迷着,可是我可以感觉到,你嘴唇的柔软。”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可是我却很害怕,是的,从心里感到的莫名的害怕。原来那个时候,他还残存着意识。 感觉到我的颤抖,他将我圈在怀里,在我耳边低声问我,“冷吗?” 我摇着头,拼命地摇着,双手用力地推开了他。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恐惧,皱起眉,“你在怕我!该死的,你竟然怕我!” 我还是摇着头,慢慢向后退着,没有发觉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人。直到感觉自己的双肩被人扶住,流水般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若雪,没事吧。” 我一怔,这个声音,是他——风渐习! 在他身边,我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我扯出一丝微笑,即使很难看,我还是不想让他为我担心。“没事。” “呵、祭司大人未免管得有些宽了,况且,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雪,过来我身边。”他朝我伸出了手。 “国主陛下,靠威胁换来的婚礼,不会觉得不光彩吗?”风渐习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反而把我往他怀里拉近了一些。 “你说什么!”扉烙离狠狠地瞪着他。 “我说什么,难道陛下心里不明白吗?” “哼!风渐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在火钥国,不是在你的水钥国。若雪,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过来!” 我回头看了眼风渐习,低垂下头,慢慢地挪到扉烙离那边。他说得对,这里是火钥国,对风渐习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优势,所以,我不想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即将接近之时,他一把抓住我手腕,将我扯向他,我一个踉跄,跌进了他胸前。 “她的事,以后都与祭司大人无关了,还望祭司大人不要再来纠缠她了。”扉烙离说完,就拉着我一起离开了。 所以我没有看到,身后的他,身体重重晃了一下。黑暗中立刻窜出一名黑衣人,扶住了他不稳的身子,“主上没事吧?” “没事。”风渐习稳住身形,“回去吧。” 花园的小径,又恢复静寂,让人错以为,刚刚的一幕幕,都不曾上演,唯有月华见证了这一刻,却依旧静静流淌着…… ------------ 第108章 深宫(二) 扉烙离紧紧拽着我的手,步伐飞快,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绊倒,可是他全然不理会。一路拉着我到了落雪殿,将一干侍女赶了出去,然后重重甩上门。 “你答应过的事,应该没有忘吧?” “没……” “很好,你还记得。那也应该清楚自己即将成为我的后,不该招惹的人,最好离远一点。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习惯性地勾起邪魅地唇角,眼神直直锁住我。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说的应该是我雪女的身份,风渐习确实还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知道了,那么,我也猜不到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从此就是陌路了吧…… “如果我透露给他这个消息,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他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呼吸吹拂过我的唇瓣,就像羽毛拂过一般。 我难耐地皱起眉,想摆脱他的手,“国主想做什么,我都没有阻拦的权利。”嘴上冷冷地说着,可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 我也怕,怕他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会离我远去。人和妖,怎么想都没有好结果吧……可是我不该的,不该对他产生依赖,不该贪恋他的温柔,不该总是想着他一切一切的好……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优美的食指,轻抚过我的眼睛,“它告诉我,你怕被他知道,你很痛苦,很纠结,但却无能为力。” 我的唇微微地颤抖着,在他的面前,仿佛被剖开了一样,内心完整又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供他玩赏。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看到我的反应,他邪魅的眼眸中又窜起了怒火,轻抚的食指。用力地刮过我的脸颊,丝丝生疼。“居然被我猜中了!真是可笑,我的后,居然对水钥国的祭司大人,念念不忘!看来我有必要让你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或许,我该在你身上,烙上我的印记。” 我退缩了,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现在必须马上逃离这个男人,所以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向着房间,努力地奔跑,身后的男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拉住我的衣袖。可是,我的举动似乎更加惹恼了他。 就当我暗自庆幸即将逃离他的魔爪时,身子忽然悬空,被他轻而易举地拦腰抱到了怀里。 “不要!”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或许你还不知道,猎物越是反抗,就越会激发我狩猎的兴趣。你为什么要逃?女人,我本不想对你做什么的,你这样的反应,反而引起了我的兴趣。”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我的腰,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我在他怀里颤抖着,挣扎着,就是摆脱不了他。 “放开我……”我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哀求,我何时需要放下自尊,哀求别人了?可是这个男人,却已经把我逼得,不像我自己了。我恨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恨过一个人,即使雷当初骗了我,也从来不曾这样恨过他。 可是这个男人,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他温热的呼吸掠过我的脖子,薄唇蓦地含住了我的耳垂,湿热的舌头暧昧地舔弄着,含糊不清地说着,“如果……我不放呢……” 我的身体猛的一阵瑟缩,一股陌生的感觉,从耳垂处蔓延至全身。这次,我是彻底地害怕了,不敢预想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我用力地掰开他禁锢住腰的手臂,此刻心里只想着逃离。 “停下,求你停下!”我已经不顾自尊地对着他哀求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讨厌我的碰触吗?可为什么却和他拥吻在一起!在土钥国,是我用一座城池换的你,他只是换到了一块石头!所以,他注定永远都得不到你,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你永远并且只能是我的女人,不会改变!”他按着我的心口,宣誓般说着,“我要你这里,只为我一个人跳动!” “不可能!”我冷冷地说着,故意忽视他眼中,因为我的这句话,而闪现的悲痛。 “女人,总有一天,你会亲自收回这句话的!”原本按着心口的手,覆盖上我的胸前,使我倒吸了口凉气,更加努力地推开他。 “不要碰我!”如他所说的,讨厌他的碰触。 “怎么?你的身体,不是早就让人碰过了吗?木钥国的那个小子,竟让他占到便宜!那纸诏书,应该更早到达木钥国的。在你们成婚之前就该到的,只是我没想到,那个老家伙,会在你们成婚之后才宣布。哼!他是想着把你娶进来,或许会有转机,可是,偏偏适得其反了,我怎么舍得我的好皇妹嫁给别人呢!”他一边说着,一边隔着衣服揉捏着胸前的柔软。 “既然我已经被别人碰过了,就请陛下放过我,免得弄脏了您高贵的身体。”虽然害怕,可是还想试着说服他。 他的动作一顿,让我以为,他真的打算放弃了。可是,接下来,他竟然直接拦腰抱起了我,一直走到了浴池,然后,毫不温柔地丢进了池子里,溅起很高的水花,我也因毫无准备喝下了几口水,幸好这水是刚换上的干净水。 身上的衣裙湿透之后,沉重地紧贴在身上,异常难受,可是我宁愿它就这么挂在身上,也不想当着他的面脱下来。 我慢慢向池边挪动,刚想爬上去,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臂硬是拽回了池水中。扉烙离不知何时已经在池子里了,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脱去。光洁细滑的皮肤,因为沾上了水滴,而显得更加晶莹,冰冷的薄唇因为雾气的氤氲,而变得红润,池水中隐约可见他胸前的两抹红色。 此刻,他正*着身体,怀抱着我,并帮我脱去身上湿透的衣物。我立刻摇了摇头,紧抓着自己的襟口不放。这多么奇怪啊,我和他,要在水池中坦诚相见吗?不要,死都不要! “放心,我只是想帮你洗个澡,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有些事,我可以等到我们大婚之日再做,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女人,染上我的味道,刻上我的烙印。所以,现在乖乖放开,身上不难受吗?”他放缓了语气,脸上带着暧昧的笑。 信他吗?其实我是不信的,可我还是问了一句,“真的?” “嗯,不骗你。”他笑着回答我,顺便伸手将我额头滴着水的湿发拨到了一边,轻轻印上一个吻。 我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很久,确定里面并没有令我害怕的火焰,便缓缓放下了手,即使我还是不相信他。可他总会想办法脱掉我的衣服,趁着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或许真的会放过我。 浅紫的衣裙被他脱下,甩在了水池边上,白色的里衣也脱下,唯一剩下的粉色肚兜,我却怎么也不让他脱下了。他也不生气,只是宠溺地抿着薄唇轻笑,“好,你不想脱便不脱罢,只要你乖乖的,别惹我生气,我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态度转变地如此快,果然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刚才还对我大声怒吼过,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他的怒火好像是从晚宴上见到风渐习的那刻开始的。 所以我猜想,风渐习,就是他愤怒的原因,可是为什么要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与我有关吗? 现在又以这种看情人般的目光看着我,令我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撩起池中的水,洒上我的后背,认真的帮我清洗起来,“你真的不脱掉吗?那你的前面……” “我自己来。”愤恨地抢过他手中的浴巾,却顿住了,一时无法下手。就算我自己洗,也得先把肚兜解下。 他手指勾起我背后的肚兜带子,“我在你后面,你可以背对着我洗。”说完,手中的带子也已经解开了。 我捧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感觉今天的洗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身后的人动了动,我马上又精神紧张起来。谁知他竟然用双臂圈住我的腰,身体紧贴着我,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嘴唇还若有若无的擦过我的脖子,“别动,我就是想抱着你,不做什么。” 难道这还叫不做什么吗?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除了最后的…… “陛下能放开我吗?” “叫我离。”他说,依旧没有动。 如果喊他的名字能让他放开我的话,我想我很乐意这么做。“离,能放开我吗?” “再喊一遍。”他蹭了蹭我的脖子,撒娇似的轻声说。 “离。”只要你放开我,不管多少遍我都愿意喊。 “嗯,我在。”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愉悦。 但是他没有如我所愿,反而将我圈地更紧,“不想放开你呢?若雪……”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呼出的热气,让我脖子里痒痒的。“可是,现在我还不能碰你,我会等到我们成婚那天,等你成为我的新嫁娘……” ------------ 第109章 深宫(三) 浑浑噩噩地洗完澡,浑浑噩噩地被抱到了床上,然后,看着他消失在落雪殿。 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因为我如何也不能相信,他是因为爱上我而娶的我。一切不都只是做戏的吗?为何渐渐的不像做戏了,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他就会把火钥石给我了,内心一直这么相信着,不管这是不是谎言,都只能选择相信了…… 如月和如双早上为我梳妆时,兴奋地跟我说着今天她们从别的侍女那儿听来的消息,扉烙离当众宣布了我即将成为火钥之后的决定,底下的大臣们即使有反对之声,也全部被他压下去了。 我的身份是个谜,大臣们难以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坐上火钥国后的位置,这也情有可原。扉烙离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国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向他的臣子们解释,因为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臣子只需要服从。就如同我一样,不,我比之他们更不如了,只是一个棋子,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这件事已然无法撼动了,大臣们打算放弃,可是另一件事,却是怎么也该争取一下的。早年太后亲政之时,结交了一批亲信,如今太后被禁足,这些人肯定会想办法劝说国主。 不过,毕竟是母子,怎么会有隔夜的仇呢?太后如此宠爱儿子,朝中众所周知。仅凭着这一点,就足够有些人参本进言,而无所顾忌了。 扉烙离也没有强烈的反对,只是说,等完婚之后,就会解除太后的禁足。 可是,我却不希望如此,可以预想到,将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因为在她眼中,我是抢走他儿子的人,她也说过,绝不会放过我。 雾一直都没有消息,我一直在找机会,想问一下风渐习他现在在何处,不过似乎有些困难。我回头看了眼身边两个不离半步的侍女,只能无奈地叹气。 “对了,”如月指着桌上的糕点,“那是水钥祭司送来的,说是公主爱吃的,让我们给带来的。不过,公主连一眼都没有瞧,想必那个祭司是骗我们的吧?” 祭司?风渐习为什么送东西过来?不对,他应该是有话对我说。 “等等,”我慌忙阻止如月准备拿出去丢掉的动作,“刚才没注意,这糕点确实是我在水钥国最喜爱的食物,你拿过来吧。” “是,公主。”我不是公主的事早已公开,但是两个丫头似乎都一时改不了口,我也不想去纠正了,随她们吧。 糕点很精致,就外表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拿起一小块,注意到底下黏着一张小纸条,立刻又放下了。拿起旁边的一块咬了一口。 “嗯,不错,就是这个味道,你们代我谢过祭司大人。” 说完我不着痕迹地拿起刚才的那块,用袖子遮着,将纸条藏到了衣袖之中。吃了几块,我就站起来,“我有些累了,回房睡会,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关上了门,从衣袖中拿出那张纸条,字迹确实是属于风渐习的,落笔处的飘渺任谁也学不来。纸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而且没有署名。 “今夜子时,莲池小径。” 看完之后,我将纸条点燃,灰烬倒进了香炉里。今夜子时,莲池小径……希望我能成功摆脱守卫,到达那里。 我既然已经答应扉烙离的婚事,他应该就不会太过警惕了,只希望不要被发现才好。 婚事在即,扉烙离也是忙得脱不开身,晚膳过来同我一起吃过后,就马上离开了。只是没有忘记,在离开前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目送他离开,就回到房间静静等时间的流逝。 子夜,似乎在无声无息间,就降临了……月华依旧流淌,晚风似有似无。与我此刻忐忑的心情有些不符。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一个人静静推开了落雪殿的大门。门外没有守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扉烙离真的已经对我放下警惕了?我不敢保证,但此刻已不容我退缩了。 书房内,一名黑衣人正跪在地上,恭敬地汇报着今天一整天落雪殿发生的事。 “陛下,需不需要属下现在派人去拦阻公主?” 软榻上斜躺着的男子微眯起眸子,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不用了,继续派人盯着他们,回来告诉我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必须要一字不差,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告退。”说完就消失在了书房内…… 到达莲池小径时,我松了一口气,算是有惊无险吧。小径尽头,一袭白衣的风渐习已经等着了,光是背影,就足够让人屏息了,如果细看他月光下的容颜,或许真会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就在眼前化作仙人,踏着月光飞上夜空。 似乎早已笃定我会过来,他转过头时,一如既往地扬起了温柔的笑颜。“你来了。” “嗯。”没有多余的话,有的只是,说不起道不明的眼神交流。似有千言万语,只一个眼神,彼此都能明白。 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全身都会很放松,心情也变得愉悦。连唇角的笑,都是不自觉的。 “原本,我是来带走我的新娘的……”他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可是,我似乎又晚了一步,你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吗?”他的眼神充满哀伤,银灰色的眸子紧紧锁着我,带着不舍和惋惜。 我咬紧嘴唇,想起之前是自己亲口拒绝了他,就感到万分难过,心也揪起直痛。为什么每次伤害的,都是他?明明他是最无辜的,最不该牵扯的人,偏偏我又不想放开他,贪恋他的温柔,所以上天就要给我惩罚吗?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已经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言语了。 “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错若雪。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争取到你,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让我亲眼见到你的婚礼,可是新郎却不是我……”他轻轻地把我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是为了火钥石吗?你才答应他的婚事。如果你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拿到的。呵呵、或许现在说这话早已晚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为自己的未来。”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等了,不要问我原因,让我保留自己的秘密,好吗?”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妥协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石头,至少我知道它们对你很重要。我不会阻止你想要做的事,只是希望你偶尔也依靠一下我,不要独自一个人扛起所有,好吗?” 我埋进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所熟悉的湘妃竹香气,让我再最后贪恋一会儿这个怀抱吧,即使只有一会儿…… 为什么不责怪我,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傻瓜吗?为什么总是迁就我,我没有这么好,一点都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所以,最后能为你做的,就是尽量与你撇清关系,至少最后,我可以走的无牵无挂…… 我离开他的怀抱,背转过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有着疏离,“雾还好吗?” “嗯,他的伤恢复的很快,相信过段时间会与你联系的。” “那就好,谢谢祭司大人为我做的这些事,我会永远记得。但是,就此别过吧,就当我们,从未相识过……” 听到我的话,他有一瞬的震惊,银眸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的眼神,似乎在控诉我的无情,我的冷漠。所以,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对上那双银眸了。 “不!若雪,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过往,都成了云烟吗?你怎么能如此残忍!”他蓦地从背后拥住我,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声音些微地颤抖,“你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了,还叫我怎么忘记你!即使你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还是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力,你不能这么残忍!我的心会痛,会痛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痛…… 冷冷地拉开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臂,“一切都结束了,祭司大人,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吧。” 他的银眸渐渐暗淡,那些如月华般闪耀的东西,似乎一下子从他身体中抽离了。 “我……不会放弃的……” 我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下脚步,听到他的这句话,只能强装镇定地继续往前。即使下唇被我咬出了血,也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不舍和心疼。 明天,我就将成为火钥国的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我也不知道。只是清楚了一点,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也不能依靠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 第110章 深宫(四) 怎么说呢,当我真正穿上这件艳红的喜服时,心里反而平静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既然躲不过,倒不如坦然接受。 昨晚的一切,就让它随着窗外的清风,一同淡去吧…… “公主,时辰到了,国主陛下已经在祭坛了,快随领路的侍女去吧。”如月替我蒙上了一块半透明的红色纱巾,轻推了我一把。门外候着的侍女正好接过我的手,在手腕系上一根红绸子,拉着红绸的另一头,带我往祭坛的方向而去。 正走着,忽然前面的侍女步伐缓慢下来,刻意与侍卫队拉开了一些距离,正疑惑间,侍女竟压低声音在我身旁说道,“公主,祭司大人已经安排好接应的人了,请公主随我一起离开。”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侍女,难道是风渐习……? “时间不多了,前面的侍卫很快就会发现,请公主尽快做决定!”那个侍女催促着。 可是,昨晚不是说清楚了,为何他还要为我冒这个险?不过此刻,我确实有些犹豫了。以前没有考虑过,一旦成为火钥国的后,扉烙离就更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了,又怎么会给我火钥石让我离开呢? 我或许真应该考虑一下风渐习的建议,给他时间,让他帮我拿到火钥石,然后…… 然后怎样呢?就那样离开他吗?我怎么可能做到呢! “公主!来不及了,快跟我走吧!”那个侍女转身拉住我的手就往旁边的小道跑去,前面的侍卫已经发现不对劲了,看见我被一个侍女拉着跑了,立刻大喊起来。 “不好了,后被劫持了!快去通知陛下!” 于是,一路人在身后紧追,留下一个去祭坛通知国主。 而我,则被那个侍女猛然推进了一个树丛里,如她所说的,那里早已等着一个接应的人,见我被推进来,立刻把我扛上肩往北门疾驰而去,这个人的轻功看来与雾不相上下,而且也是一身黑衣,立刻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暗卫。 “放我下来!”我不想连累风渐习。 “……” “我让你放我下来!祭司大人难道让你们强迫我把我掳走吗?!”我相信他不会的。 “公主,我只是一名暗卫,本没有权力说什么,可是,我实在不忍见到主上整日为你伤心。公主,主上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就得不到你的回应呢?属下真为他不值,请原谅属下冒昧!”虽这么说,可是他语气中完全没有一丝悔意,我想他是真的在为他的主上考虑的,真的是在为他不甘。 “不,你说得对,”我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背上,“好……我随你走……”或许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我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不管结局会怎样…… “多谢公主,我想主上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见我答应了,也放下心来。 只是,我似乎太小看扉烙离了,以为他早已对我放下戒心。所以此刻,才会忘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监视我的暗卫们。 “放开公主!”为首的黑衣人对背着我的人厉声吼道。 “哼!你说放就放吗?!”黑衣人将我放下来,在耳边低声说,“前面那条小径右转会有人接应,我挡着这些人,公主快跑!” 我点了点头,慢慢退到他身后。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对方说完,就立刻展开攻势,几个人一起发起进攻,将他团团围住。 我见机立刻跑起来,向着他所说的那条小径,头上的红纱早已掉落,沉重的头饰一把拽下,随手抛在路边,提起裙摆,拼命地奔跑着。没有回头,因为不容许我回头,孤身一人要招架那几个暗卫确实很吃力,我想他也拖不了多久。 跑到他说的那个地点,果然又见到一名黑衣人等着,我朝他点了点头,他二话不说也把我一把扛上肩,继续朝前飞奔。 “陛下,公主在那里!你们快给我追上去!”我一惊,扉烙离已经追上来了吗?忍不住抬头向发声处看去,却正好对上他的眯起的眸子,那里面透着一股危险的光芒,让我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侍卫在后面紧紧追着,扛着我的黑衣人因为负重而渐渐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被侍卫堵在了北门口。 扉烙离已经下令将北门关上了,如今就算我插上翅膀也难逃这里了。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惹恼了他,下场必定不会好过,所以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黑衣人将我拽到身后,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支信号弹,放射到空中,便开始与那群侍卫周旋起来。 扉烙离站得远远地看着我,缓缓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过来。”我们隔得太远,根本就不可能听到他说的话,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唇形,可我依然十分确定他说的是这句话。 我迎视上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再回头了,不管会不会被抓,我都要试一试! 不一会儿,北门外窜进来一批黑衣人,缠住了那些侍卫。不过,扉烙离也不是省油的灯,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论人手,又怎么会输给风渐习呢。 有调动了一批暗卫过来,两批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我慌了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扉烙离却慢慢向我靠近。我便更加不知所措起来,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脱得开身来帮我,只能一味地向后退着,退着……退到退无可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我走近。 “女人,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他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仿佛要将它捏碎般,我痛得皱起眉,他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竟敢公然逃婚,很好,我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他的眸中满是怒火,透着残忍的寒光。“不过,先等我们的婚礼结束。” 我被狠狠拽着往祭坛而去,那批黑衣人死伤惨重,只余下寥寥数人还在顽强抵抗,孰输孰赢已经很明显了。 我也已经,不打算做任何挣扎了…… 沿途侍女迅速给我补上头饰,带上红纱,一脸阴沉的扉烙离与我一同登上祭坛,封后仪式正式开始。 我站在高台上,接受众人的祝福,眼神却在人群中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风渐习,你在哪里?此刻的我好想见到你……见到你,才能稍稍安心。 蓦地,我看到了那抹白色的孤寂身影,衣袖翻飞,站在远处,见到我的一刹那,银眸里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我不怪他,他已经尽力了,只是这次,我又连累了他…… 腰上一紧,扉烙离顺着我的视线对上远处他的眼睛,宣誓一般显示着他的占有权。我收回视线,低下头。却被扉烙离再次抬起,掀开红纱,霸道地吻上了我的唇。 封后仪式结束在这个夕阳下的吻中,等他放开我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身影,好像已经,飘散在风里,寻不到一丝痕迹了…… 之后,跟随侍女到了扉烙离的寝宫,里面被装饰一新,虽说我认为他一点都不适合这个红色和金色堆砌的地方,就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不,与其说是给扉烙离准备的,倒不如说是专门为我布置的,这个牢笼要锁的,不是他,而是我! “陛下!”门口侍女齐声恭敬道。 “你们先下去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大好。 呵、能好吗?婚礼前一刻,新娘居然逃婚,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 门被打开了,一身红袍的他走近我。随手扯掉了我的头纱,皱眉注视我良久,才淡淡开口,“过来服侍我沐浴。” 服侍?原来我的惩罚就是这个吗?未免太轻了吧,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不过我还是乖乖随他走到那个巨大的浴池。 他站定在边上,然后向我张开双臂…… 我疑惑了,这是要干嘛? 他皱眉,“不过来给我更衣吗?!” 原来如此,竟然忘了。我走到他身前,听话地替他解开衣袍的带子,外袍、里衣、长裤,以及……亵裤。我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犹豫着…… “我们已经成婚了,我就是你的男人,害怕什么?”他抓起我的手,递到亵裤带子前,轻轻解开……落下的一瞬,我还是忍不住别过了头。 听到他步入水池的声音,我才转过了头。 “帮我擦背。”他说。 我拿起一边的澡布,伸出手,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向着池中间走了两步,于是我……够不到了。 “陛下能不能往池边靠点,我……我够不到。” “别以为当上了后就可以命令我,你还没有那个资格!”他猛然间回过头,在我怔愣的瞬间,将我拉下了水池。 全身再次浸湿,又和上次一样。不过这次,他没有容我说什么就开始撕扯我的衣服,带了点怒意。 我开始胡乱挥着手臂阻止他的行为,我不怕严刑酷打,只是,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怎么?你要为水钥国的祭司大人守身吗?!真是可笑,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到底明不明白!”他把我推抵到水池壁上,身体禁锢住我。“我早就说过,等到你我大婚之日,该做的事就一定会做,难道你以为我说笑的吗?!” ------------ 第112章 深宫(六) “她没有吃吗?” “陛下,后她……”如月欲言又止。 “她什么时候睡的?” “午膳……之前。” “那早膳吃了没?”他的语气中隐隐有些担忧。 “喝了几口粥。” “你们先下去吧。”他的脚步声,已经来到我的床前,我依旧闭着眼睛。 之后,感觉到他的唇凉凉地附了上来,我的呼吸一滞,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抵开我的牙齿,卷起我的舌,温柔地吸吮着,良久,直到我的空气几乎被吸光了,我才睁开眼,狠狠别过头。 “终于舍得醒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宠溺,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看了却有些刺眼。 他将我打横抱起来,落座在桌前,坐在他双腿上,靠着他的胸膛,然后,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竹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来,张口。” 我别过头,无声地拒绝了。 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那……吃点豆腐怎么样?我知道你不喜油腻,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些清淡的素食。” 他手中的筷子再次伸向我嘴边,我依然没有搭理。 “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步步忍让你了,你还要这样吗?!你们月夜私会我可以不计较,仪式前公然逃婚我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可以不管你心里想的人是谁,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却摆出现在这个姿态,你是想干什么!啊?!说句话啊!”他气愤地甩掉手中的筷子,还是不解气,干脆把桌上的盘子全挥掉,一时间房内满是狼籍。 如月如双听到异响进来一看,吓得慌忙收拾起来。 “滚!全都给我滚!不准踏进这里!”找不到人发泄,就冲着两个刚进来的侍女发脾气。 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她们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 扉烙离抱起我,大步跨入寝室,把我狠狠抛到床上,精瘦的身体复又压上来,我的背部再次受到重重的一撞,痛得恍了神。 他啃咬着我的双唇,撕扯着我的衣襟,像只发狂的野兽,而我依旧像个木偶,就那么躺着,不说话,眼神空洞。 但紧接着,他说了一句话,却使我有一瞬间的动容。他说,“如果你还想要那颗火钥石的话,就乖乖听话……” 火钥石?他确实抓住了我的弱点,因为我,必须拿到火钥石!我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接着,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眼眸瞬间一亮,语气变得温柔,“若雪,给我生个孩子吧……只要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保证,火钥石会双手奉上,作为送给我们儿子的礼物……好吗?” 此刻我真的觉得,说到卑鄙无耻,扉烙离算是个中翘楚了吧。仗着自己手里握着我的软肋,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非分的要求,而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怀孩子?妖怎么可能怀上人类的孩子?就算怀上了,我又怎么会容许他降生在这个世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去充当一个母亲的角色。可是,这却是他提出的,交换火钥石的条件…… “好,说过的话,陛下可不要反悔。”我一字一句地看着他眼睛说。 “终于肯说话了。”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说着,他略有些薄茧的手掌,揉捏上柔软,湿热的嘴唇一路蔓延…… 轻轻按压着腰肢,让我尽量放松身体,然后抬起头,对我说,“这次,我会很温柔……” 我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今天凌晨,他跟我说,“如果想尽快怀上宝宝,就必须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诚然,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不打算反驳。清晨,如月和如双看到我的转变,都有些欣喜。我也不打算跟他们说什么,就当我已经想通了吧。 听说太后已经解除禁足了,但是仍然禁止踏入这座宫殿,这座有我的宫殿。扉烙离想必也很清楚,我与太后,始终不对盘。所以尽量让我们两个不要碰面,就连新婚之后,都没有让我去觐见。 还有一件我在意的事,就是水钥国祭司已经启程回国了。那个仙一样的男子,真的亏欠了他好多…… 据说朝堂之上,有人表示出对我这个后的不满,婚礼前夕的出逃举措,虽然被禁止外传了,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听到风声的有心人就会趁机拿这个大做文章。为首的就是太后的亲信,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拉下台,身居高位的女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而这一个,当然是要对自己有利的人。 而这一切反对之声,全被扉烙离压下了,作为一个国主,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么他也不会把火钥国发展的这么强盛了。他一直是一个强势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底下人牵着鼻子走,从来只有他牵着别人鼻子走的份。 这两天的表现,似乎令他很满意,我不再强烈地排斥他,有时甚至很乖巧地配合他,所以他允许我在他的保护范围内随意出去走走,当然身边必须跟着如月和如双。 其实我一直在等,等那个人的出现,只要我一拿到火钥石,就让他帮我离开这个地方。雾……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小貂与他在一起我很放心,因为小貂似乎并不排斥他,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貂的。 今天天气不错,我走出宫殿,散漫地逛着花园,身边如影随形地跟着两个侍女。 “公主,这花园里听说新种上了一种兰花,叫‘念蝶’。每逢月圆,都会发出飘散十里的幽香。花朵很是漂亮,就是比较娇气,需要专人照顾。不过公主有眼福了,这几天刚好开花了,我带您去看看吧。”如双兴奋地跑在最前面,带着我去看那兰花。 如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样不懂规矩,让后先走,你回来!” “没事,况且我也不知道花在哪里,就让她在前面带路吧。”暂且抛开心里的阴霾,好好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公主快来,就在这里!”如双停在一处,朝我们招了招手。 见到花的一刹那,我的眼光全被它吸引住了。淡蓝的花瓣,嫩黄的花蕊,紫色的花托,就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孤傲地藐视着群芳。 “果然很美。”我赞叹到。 “比不上后的绝俗容姿。”一道略显低沉暗哑的声音从我们旁边传来。 “什么人?!”如月警惕地护在我身前,厉声问眼前这个头戴大大的斗笠,脸上还蒙着一块厚厚遮脸面纱的陌生男子。 如双跳出来解释到,“如月姐没事,他就是专门照顾这种兰花的花匠。” 如月听了,上下扫了那男子一眼,才慢慢退到我身后,可依旧保持警惕。 “这花是你种的?”我问。 “是的。”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虽然不怎么好听,却让我感觉熟悉。 看着他面纱下的模糊轮廓,蓦地,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何时进的宫?”我又问,因为想确认他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 “大约十天前。”他低着头恭敬的回答。 十天前……那就差不多了,风渐习说他已经恢复了。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进宫来找我。眼前这个男子,到底是不是他呢…… “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厚的面纱?” “公主,他相貌奇丑,所以遮着怕吓到别人。”如双这么说。 “你见过?”我又问如双。 “嗯,见过一回。脸上都是疤痕,很可怕呢。”如双盯着那男子的面纱,似乎心有余悸。 我惊讶地看向那个男子,脸上都是疤痕,那就不会错了,他就是雾! 意识到我在打量他,那男子也抬起头,顺着我视线看过来。眼神里快速地闪过一丝什么,我没来得及捕捉到,不过已经十分确定他的身份了。 “这兰花我很喜欢,你在殿前也种上一些吧。” “是。”他低着头恭敬地道了声。 在殿前种花,方便我随时见到他。也是为日后的离开作打算,不过就怕扉烙离也发现他,这样就麻烦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转身离开前,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想他可以明白的。 万事小心,雾…… 回去的时候,扉烙离已经等着我了,桌上的晚膳一如既往地精致,而且大多都是我喜欢吃的。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我回来,就过来挽过我的手,把我带到桌前。“今天出去逛了,心情有没有变好点?” “还好,花园的花都很漂亮,那个叫‘念蝶’的兰花很喜欢,我想把它种在殿前。” “好,随你,只要你高兴。”他宠溺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 第113章 阶下之囚(一) 雾混进宫中已经有十天之久了,也就是说,他在我婚礼前就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如果不是我正好逛花园,恐怕遇到他的机会就更小了。 我随意地夹着面前的菜肴,想着自己的事,没发现一旁的扉烙离停下了动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等我一转眼发现时,他立刻假装咳了一声,调转了视线。 “陛下,我脸上有东西吗?”我故意问道。 “没、没有,今天的眉画得不错,咳咳!” 可是,我今天并没有施任何脂粉,又何来画眉之说? 不过,我没有说穿。难得见到如此自傲的国主陛下,竟会露出现在这样的局促表情,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自从我答应他愿意怀上孩子交换火钥石后,几乎每晚都与他同塌而眠,人类的欲望真的有这么强烈吗?为什么每晚都不知疲倦地索欢,第二天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去早朝,我的腰这几天都酸痛得很,有些快无法忍受他无节制的索求了,但是,还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着急,总之,抱着十分复杂的心态一直等着。直到我无意中听到一些消息,一些令我有些忐忑不安的消息…… 听说,水钥国祭司已经与土钥国结盟了,这一点我可以猜到。上次扉烙离好像自己放弃的机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又听说,水钥国最近与金钥国交好,两国结盟也是迟早的事。 还听说,水钥国准备攻打火钥国,单枪匹马的火钥国如今面临强大的危机。 最后一条消息,火钥国前日已出兵,准备攻打木钥国,并且切断了木钥国的武器供应。这一场仗,似乎还没打,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陛下准备攻打木钥国吗?”我问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木钥国还有一个人,一个我所挂怀的人,其他,则与我无关。 “嗯。”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那能不能求陛下一件事?” “哦?这可真难得,你竟然会开口求我。”他挑起邪魅的眼角,含笑看着我。“说说看。”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想着该怎么开口,“木钥国六皇子,能不能请国主放过他,至少,不要伤到他。” 扉烙离顿时了悟,“原来是他,你曾经的挂名相公。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他,我可是有些吃醋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神色,眼睛危险地眯起,薄唇轻勾,笑中带着一丝冷意。 我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不该指望他的,我早就该清楚这一点。 如今水钥国、金钥国、以及土钥国算是暂时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俗话说,枪打出头鸟。火钥国这么大一个威胁,没道理会继续放任着不管。而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似乎只有水钥国了。 火钥国这次出兵攻打木钥国自然引起了许多民愤,所以单单在民心方面,火钥国必输无疑。不过,这么多年一直占据着五国之首的位置,当然不是平白得来的。雄厚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当然还有财力,但是如果其他三国联手,那么即使再怎么强大,也终究会处于弱势,所以除了吞并木钥国这一方法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所以,他现在已经很是头疼了,我再提出这么一个无理要求,势必就会触怒他。之前应该考虑一下再问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缺思量了。 我懊恼地皱着眉,不再说话。 “不过,看在他完好无损地归还了我的后,暂且饶他一回也不是不行……”他的尾音拖得长长地,显然是还有什么要求。 该死的!早知道他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你想怎样?”可我还是不争气地问了。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修长美好的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尖,“倒挺识趣,我也不为难你。很简单,过来吻我一下,我就点头,帮你保住那个小子一条性命。”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原以为他又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没想到…… “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些失望呢,难道觉得这个要求太低了,那我想想……” 为了防止他反悔,我迅速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紧闭上眼,吻上了微凉的薄唇…… 吻完刚想退开,却被他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加深了这个吻,“难得你这么主动,可不想就这么被你敷衍掉了。” 他暧昧地舔了下唇角,好像意犹未尽一般。然后站起,往门外走去。“放心吧,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我也只能保证这一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午的阳光依旧很明媚,我看着殿前那个忙碌的身影,顿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上次说过让他在殿前种上“念蝶”,也得到了国主的批准,所以这两天来我一直都这么观察着他的背影。他也尽心尽职地照料着那些花苗。 虽然还没有与我说过任何话,不过,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月,我想去殿外走走,顺便看看那兰花怎么样了。”我的身边,一定要跟着如月,不然会让他起疑。一旦他起疑了,那么雾的身份就势必会暴露,我如何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是。”如月挽过我的手,小心的扶着我向殿外走去。 “花怎么样了?”我对着那背对着我的忙碌身影说道。 他背影顿了顿,低着头转过身,腰弯得很低,“尊贵的后,还有大约十日,便可开花了。”他的回答低眉顺目,声音依旧暗哑低沉。 “有些起风了,如月,去帮我把那件披风拿来。”如月盯了雾一眼,转身回殿里。因为距离很近,所以断定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我,也只有这极其短的时间,来之不易的宝贵独处时间。 “雾,”许久没见,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我知道不行,“小貂怎么样了?” “它很好,我已经安置好了。” “嗯,你的伤……” “公主不必挂心,已经都恢复了。”他的话也尽量简单明了。 “嗯,好。雾接下来跟你说的话很重要,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大殿的门,还好如月还没出来。“我正在想办法拿到火钥石,在这段时间内,你一定要找出一条安全又隐蔽的路线,各处都打点好,一拿到火钥石,我就会通知你,我们两个逃出这里。” 雾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几乎察觉不出。 “您的披风。”我回过神,原来如月已经来了,幸好雾察觉地早。 “嗯,我们再到别处逛逛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我相信雾,这件事他一定会办好的,只要我拿到了火钥石,就可以回到圣女峰了。雷,也可以得救了…… 这几天水钥国来势汹汹,连同土钥国和金钥国的同盟军队,日渐逼近火钥国边境。扉烙离也加紧了侵吞木钥国的进程,如今恐怕已兵临城下。 扉烙离亲自带兵赶去前线,不消几天,木钥国便兵败,皇室成员尽数被捕,国主带军队凯旋而归。 “如月,木钥国那些皇子们,还活着吧?” “嗯,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攻到皇宫时,木钥国国主及其后便自尽了,余下的皇子皇女们全被被捕,正在押往火钥国途中。” 那这样的话,应该还好好的活着吧,陌桑…… “公主、公主!陛下回来了!”如双咋咋呼呼地冲进来,喘着气告诉我这个消息。 “嗯,那便回来吧。”淡淡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你先休息一会儿,怎么跑得这般急?” 如双呆呆地看着我,疑惑我竟会是这种平静的反应。不过,我到底该是什么反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找个机会去看一看陌桑,不知他怎么样了。父王和母后的死,一定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今晚的庆功宴,我以火钥之后的身份一起出席了,座位依旧在扉烙离的旁边,而另一边,自然坐着太后。扉烙离心情不错,席间大臣们的敬酒不断,他都一一回应了,喝了不少酒下肚,人也有些醉了。宴会便早早结束了,侍女们扶着他回寝宫去了。我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回去,前脚刚走,后脚太后就跟上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站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别以为离儿护着你,我便不敢把你怎么样!离儿只是一时兴起,早晚会对你厌烦。我是他生母,很清楚他的脾气。像你这种女人,不用多久,就会被他抛弃!”她冷冷地对我说。 “即便如此,也不需要太后提醒,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会不会被抛弃,那也要看国主陛下的意思,只要他开口,我毫无怨言。” “你!你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别忘了,在火钥国,我的地位始终比你高,别以为你能嚣张多久,早晚有一天,我会收拾你!你等着!哼!!”冷哼一声,太后便甩袖而去。 我轻舒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真不想再见到她了,与她周旋,真的很累,烦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 第114章 阶下之囚(二) 回到殿内,听到扉烙离正在迷迷糊糊地喊着什么,如月如双见我回来,如蒙大赦般,“后,国主一直喊着您的名字,奴婢……奴婢们先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她们便先行退下了。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张张合合的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听不清楚。我凑到跟前,耳朵贴近着,冷不防地被他一口咬住了耳垂,圈住我的腰抱到了床上,蹭了蹭我的脖子,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埋在颈窝安然睡去了。 我无奈地任他抱着,想着明天该怎么开口要求见陌桑的事,想了一夜,眼皮一直没有合上,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呜……”他伸展了一下胳膊,转过头,正好看到我睁着眼睛,于是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醒了?”顺手替我理了下有些乱掉的发丝。 “嗯。”我轻哼了声。 “那就起来吃点东西吧。”他掀开被子准备爬起来,我忙一把抓住他衣袖。 他有些疑惑,“怎么了?”复又躺下来。 “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陌桑?”没有办法,还是直接讲出来吧,我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根本没有可能逃过他的眼睛偷偷去牢里看他。 他脸上的笑意隐去了,目光深邃,褐色的眼瞳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还忘不了你的前任相公吗?”他的手指沿着我的下巴一路下滑,停在我的脖子上,我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如果你敢说是,信不信我掐死你!” 信,因为他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不是。”我矢口否认,“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事,仅此而已。” 他望着我的眼睛许久,仿佛像窥见最深处的心思,接着,闭上眼,转过身,低低说了一句,“去吧,不过,不要逗留太久……” 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我一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小小雀跃以及不可置信,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臂,抱了一下他的腰。 他背对着我的身型明显顿了顿,随即抓起我圈在他腰间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我像烫到了似的,立刻缩回了手。随后,他起床穿衣,唤来侍女,准备了早膳,与我一同吃完,便去上朝了。 获得了特许,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愉快的吃完早膳,便叫上如月如双一起往关押俘虏的大牢走去。一路上,不断问着她们,“牢里饭菜一定不好吃吧,我们要不要准备一点吃的带过去?要不要带一床被子过去呢?桑儿怕冷,晚上一定睡不着……牢里也不让洗澡,桑儿那么爱干净……” “公主,公主!” “嗯?什么?”如双打断我的唠叨,拉了拉我的袖子。“到了。” “到了?!”我抬头一看,果然到了大牢门前,门口的侍卫见到我,均半跪下,恭敬地问安。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带,空手而来。如月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后,进去吧,我们在外头等您。” 我点了点头,在前面侍卫的带领下,步入了有些阴森的地牢。这个大牢里,要显得干净些,至少没有见到什么老鼠虫子到处乱窜。至少要比我以往呆过的地方好多了,没有凄厉的叫喊,没有腐烂的血腥味,没有像那个黑房子一样到处挂满刑具……敌国的战俘,都是些权贵,自然待遇要比一般的犯人好一些。 走过了两条长廊,见到了关押在里面的一些大臣,虽然都不认识,好歹还有两个是眼熟的。当初好像在与陌桑的婚宴上见到过。 再往里走,就见到了被关押在一起的木钥国六位皇子。此时的他们,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一个个都低垂着头,华丽的衣服沾上了污泥,显得有些落魄。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子们中间的陌桑。 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头发有些松散,看上去清瘦了些,只是默默无言地坐着,却让人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怜惜之情。起初他们都没看见我,我也就站在离牢门三步远的地方注视着。 不知是哪一位皇子先发现了我,随其响起一声冷哼。 “瞧瞧哟!这是谁来了!”听这话,好像是桑儿的三哥。 “各位皇子们,你们还好吗?”对于他们,我也只能用客套的话来讲,毕竟没什么感情,相处的日子也不多。 “我们该叫你弟妹呢?还是尊称你一声火钥国的后?”讥讽的声音冷冷地传出,不带一丝感情。 我闭上眼,选择忽视他们话语中的嘲讽,“大哥们不要这样说,你们不嫌弃的话,还是叫我若雪吧。” “这可不敢当,我们可不敢与堂堂火钥之后套近乎,如今我们已是阶下囚了,此等身份怎么配与你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呢?后还是请回吧,从我们身上已经得不到什么好处了。” 我很清楚,此刻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伤风败德的女人,嫁过人还可以再嫁,甚至反过来还咬他们一口。现在我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资本。 “我只是来看看陌桑。”没有理会他们不善的眼神,径直看向中间的孤独身影。 我注意到,从进来到现在为止,陌桑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甚至,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轻喊了句,“桑儿……” “……”没有任何反应,让人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桑儿,姐姐来看你了,你不想见一见我吗?”求求你,桑儿,让我看一看你好吗?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你还是走吧,不需要假好心,我们的事也与你无关。”一直没有开口的大皇子此刻也无奈说了一句。 “我就想来看看他,桑儿,为什么不和我说话,连你也讨厌姐姐了吗?”我的心里堵得难受,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相信我,桑儿,姐姐真的不想你有事。 陌桑仿若未闻,瘦削的肩膀连轻颤一下,都不曾有过。好像他从来不曾认识过我,他的生命中也不曾出现过我这么一个人。 “你们给我打开牢门!” “后,这、这恐怕不妥,国主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有我担着,快开门!”我的语气也有些不好,侍卫们忌惮我的身份,终究是给我开了门。等我进去,又把门上了锁。 这里关着的,可不是一般的囚犯,我也能理解他们这么小心的原因。 “女人,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最好不要再靠近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征战沙场的二皇子语气不善地警告我。 “算了二弟,六弟一直都这样也不是办法,让她试试或许……” 我一愣,什么一直这样?这样又是哪样?陌桑出什么事了?我几步走到陌桑跟前,蹲下身子。硬是把他紧抱着的双臂拉开,即使有了些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空洞绝望的眼神吓到了,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桑儿……桑儿……”我不断地呼唤他,想把他丢失的灵魂给唤回来。眼泪竟然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顾自己的眼泪,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泥,将他散乱的头发整理好。 “亲眼见到曾经最疼爱他的父皇母后死在自己面前,你让他怎么接受!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无情!”三皇子怒气冲冲地朝我吼道,似乎想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我身上。 亲眼见到……自己父母的死吗?桑儿,姐姐真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无忧无虑、成天嘻嘻哈哈的木钥国六皇子,可是……姐姐也没有办法,我阻止不了扉烙离侵吞木钥国的这场战争,也阻止不了你父皇母后的死……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直这样下去……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后如果还顾念以前的那些情分,就请救救六弟吧。”令我惊讶地,大皇子居然如此低声下气地摆脱我! “大哥!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求这个女人!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木钥国也不会惹上扉烙离那个恶魔!” “住嘴!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吾国败亡,也是早已注定的事。现在只有她才能救六弟了,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六弟这样郁郁而终吗?!”大皇子打断了三皇子的话,不容辩驳地说。 三皇子恨恨地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桑儿已经很久不吃东西了?这怎么行,他怎么撑得住!就算大皇子不求我,我也一样会救他!一把拔下头上的朱钗,毫不犹豫地朝手腕狠狠划了一道。 “各位皇子请帮我把桑儿的嘴张开。”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要问了,想救他就相信我!”鲜血顺着手腕滴在了裙子上,我依然不顾一切地注视着他空洞的眼。 大皇子皱了下眉,过来抬起他的头,扣住他的下巴硬是将他的嘴巴掰开了。我立刻将手腕凑近,血液滴进了他的口中,陌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吞咽那些血液。 我着急地擦拭着他嘴角溢出的一丝血,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着,“桑儿乖,快把它喝下去……喝下去就会好起来的……桑儿乖啊……快喝吧……” 大皇子将他的头后仰,扣上他的牙关,逼迫着他咽下了口中的血液。我抱着他瘦弱的肩膀,眼泪滴在他脖子里。“桑儿,姐姐求你了,醒来看看姐姐好吗?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守着你,直到你不难过为止,醒一醒好吗?”我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地说着。 心脏像被紧紧地揪着,痛得喘不过气来。 “姐……姐……”一声微弱地呼唤,却使我们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 第115章 阶下之囚(三) “姐……姐……”一声微弱地呼唤,却使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桑儿?你……”我看着他渐渐变得清明的眼眸,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醒过来就好……” 几位皇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大皇子神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陌桑,就拜托你了。”说完还郑重其事的向我弯腰俯首。 “哥你这是做什么?”三皇子有些讶异,不满他这个举动。 “大……哥……”陌桑的声音有些沙哑,许久未开口,也未喝上一口水,我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六弟,你醒来就好。哥哥们也放心了,今后我们也保不住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父皇母后的事难过了,忘了吧……”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陌桑急急的拉住他的手,似乎怕他就此离他而去。就连我,也听出了大皇子语气中的离别。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那我至少可以让他放心地离开,“我一定会照顾好桑儿,不会让他有事的。”这些皇子们,终究是放心不下陌桑,毕竟是他们最宠的弟弟。 “嗯,”大皇子看着我的眼,“我相信你。能带他离开这里吗?” “不!大哥,我不要和你们分开!为什么要赶我走!?”陌桑紧紧抓着大皇子的衣袖不放。 大皇子狠下心扯开了陌桑的手,背转过身,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掩饰着眼里的不舍和悲痛。“你们走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陌桑还在喃喃着,其他的几位皇子也选择忽视他的悲伤,这是为了保护他们最爱的弟弟。 我拉起陌桑,扶着他虚弱的身子,“几位皇子,保重。”隐隐感觉到,他们要做的事,可是我无法阻止。至少,我不能让桑儿出事…… “后……这、这……”侍卫看到我扶着陌桑出来,想上前阻止。 “你们敢拦我!”我的语气不容置喙,冷硬霸道,侍卫被我吓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后,属下不敢冒犯,只是……这人是敌国的俘虏,国主陛下知道了,属下……” “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一切责任都算我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月见我扶着一个人出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过来帮我一起扶着了。 侍卫见我们远去,忙直起身,“快,快去通知国主陛下!” “是!”另一个侍卫领命慌忙跑去议事殿。 议事殿内,扉烙离正在处理边境处传来的快报,水钥国联合了其他两国,来势凶猛。不出半月,火钥国边境的两座城池,恐怕要被他们攻下了。 扉烙离冷哼一声,将那张纸揉烂,甩在了大殿一角。“混在他们军队中的人怎么样了?” 原是空无一人的大殿南角,蓦地闪出一个人影,“回陛下,一切都按计划行事,没有出任何差错。” “好,继续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要打草惊蛇。”扉烙离眯起邪魅的眼,修长美丽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陛下!有事禀报!” 扉烙离使了个眼色,黑衣人就消失在角落里。“进来吧。” 门外的侍卫被放行,一进大殿就立刻跪在地上,“陛下,后进关押俘虏的地牢。” “嗯,这件事我知道。” “可是……”侍卫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怕自己会被怪罪。 “但说无妨。” “后她、她带走了其中一个俘虏,好像是……好像是木钥国的六皇子。”侍卫边说边擦着冷汗,“我们已经极力阻止了,可后说一切责任由她一人承担……我们、我们也不敢得罪她。所以立刻就过来通知国主陛下了。” 扉烙离的敲击声停止了,侍卫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是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下去吧。” 侍卫松了一口气,立刻离开了大殿。 宫殿内,我让如月去准备一些粥,陌桑这么久没吃东西,不适合一下子就进补过多。带着他走进浴池,身上洗干净。又找来一套干净的衣服,把他身上那件有些异味又脏又破的衣服换了下来。 期间,陌桑一直乖乖地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放开。所以也不能让侍女帮他沐浴,只能一切都自己亲力亲为,亲手给他穿上衣服。 “姐姐……哥哥们为什么要赶我走,连他们也不要我了吗?”陌桑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怕惹我生气,也把他抛下不管。 我心疼地抚着他的脑袋,“陌桑乖,不要难过。哥哥们只是想保护你,没有要抛弃桑儿,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我这么不安?感觉他们不要我了,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姐姐,你告诉我啊!”陌桑慌乱地抓紧我的手臂,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怎么会呢?只要桑儿乖乖的,将来一定会见到他们的……”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他好过点,只是不想他再遭受失去亲人的悲痛了,他一定承受不了。 即使我已经知道,在我们离开地牢后不久,就传出皇子们服毒自尽的消息。可我仍然不想他知道,命令殿里的侍女决口不提此事,又伪造了假消息说木钥国的俘虏已经被放逐到塞外,永远都不准踏入五国境内。 即使我骗他,陌桑仍选择相信我,相信着他的哥哥们仍旧好好地活着,只是活在另一个地方,以后还是有机会见到的,一直这么相信着…… “国主陛下!”门口传来侍女慌忙跪地的声音。 我抬起头,毫不回避地迎视他的褐眸。如果他不同意我把桑儿带出来,那我宁愿和他一起关着。 “你们先出去。”这话是对如月和如双说的。 他看了看陌桑紧抓着我的手,眯起了眸子,“我可以让他出来,不过,不是让他黏在你身边。他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即使你将他从牢里救出来,又有什么差别呢?这里不是木钥国,他还是走不出这里一步。明天,我会让人准备一个宫殿给他。” “不用了,他就住在落雪殿。” “女人,你以为我会一再的容忍你吗?!我不许他住哪里!” “为什么?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有权让他住那里!”我也大声的与他对峙。 “你有权?!你有什么权?嗯?真以为自己是火钥国的公主吗?那座宫殿是父皇为皇妹建的,不是你!”他狠狠地甩下这句话,拉开门,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我颓然地坐到床边,陌桑依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姐姐,你不会放开我的手的,对吗?我的父皇死了,母后死了,哥哥们也离开了我,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求你,求你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温热的眼泪流到了我的手背上,渐渐化开,沁进皮肤,让我感受那揪心的疼痛,被遗弃的哀伤,还有浓的化不开的的孤寂…… “桑儿……桑儿……”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只能不断地呢喃他的名字,让他安心。可是,又有谁来让我安心呢? 傍晚,又侍女过来要带走陌桑,陌桑死死地抓着我手臂不放。“桑儿,听我说,姐姐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你跟着她们去吧,到了宫殿里好好休息下,明天姐姐就来看你,好吗?” 我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微笑着送他到门口。 陌桑犹豫着,迟迟不肯跨出门槛。“姐姐答应我的,明天要来陪我哦。” “嗯。”我点点头。 他才不甘不愿地跟着侍女离开了。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做人真累,每天都必须面对不想面对的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虚伪的过每一天。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我早早地熄了灯睡着了,直到听见扉烙离回来的声音,才又迫使我睁开眼,保持清醒。 他回来了,也带来一身酒气,步履有些蹒跚,脸上被酒气熏染的红红的,邪魅的眸子微微地睁着,又像是闭着。循着方向,摇摇晃晃向我走来。 “若雪……你睡了吗?”他慢慢走到床边,碰了碰我的被子,酒气跟着传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了他喷在我脖子里的热气。“若雪,我……很难过,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人好,就是独独不愿意对我好?真的好难过,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脸埋在我的肩窝,“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呵、就连我一开始也不信呢,可是现在我十分确定,我……爱你,若雪你听到了吗?我爱你啊!呵呵,很可笑吧。”他自嘲地笑出声。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你的身影,而且怎么也抹不去。我拼命地让自己处理政事,想渐渐淡忘,可是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我不断地想念你,派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然后一字不差地告诉我。但是,我渐渐不满足于这个,我渴望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就在我的身边,伸手就能碰到。睁开眼就能见到。听到你和别的男子在一起时,我会嫉妒,会发狂,想赶走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男子,只有我一个陪在你左右。我甚至还嫉妒小貂,可以永远被你重视,被你抱在怀里……” ------------ 第116章 阶下之囚(四) 扉烙离是真的喝醉了吧,否则,怎么会说这么多话?难道是来博取我的同情的吗?呵、这样算什么?说一句你爱我,就可以抹掉自己的罪孽了吗?就可以弥补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了吗? 我冷冷地拉开腰间的手臂,靠墙壁挪了挪,身后的人也跟着挪了挪,手臂再次缠了过来。 “有些热……”他嘟哝了一声,背后开始传来扯衣服的声音。我抓起被子,把自己蒙住,转过身,把他沉重的身.子往外面推了推。 他执拗地又往里靠了靠,一把抱住了被子,迷迷糊糊说了句,“胖了……是不是怀孕了呢?” 之后又一个人轻笑起来,“乖若雪,给我生个胖儿子吧……” 我蒙在被子里太久,终于透不过气来,于是一把掀开被子,“呜……”却正好被他吻了个正着,手也不规矩地伸进被子里,隔着布料摩挲着我的柔软。 接着整个人被他挖出被窝,压在身.下狠狠啃噬……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背后的他动了动,猛的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我,才安心了一般亲了亲我的睫毛。叫侍女进来服侍他穿衣,接着去早朝。 他一离开,我就睁开了眼,自己爬起来穿好了衣服。随便吃了点早膳就带着如月如双去陌桑的宫殿。一直跟着前面带路的侍女走着,却来越走越觉得偏僻。“这是去哪里的?” “六皇子的宫殿。” “为什么这么偏僻?”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地方还会建宫殿,桑儿就住在这里吗?离我这么远,他会不会害怕? “这里原本是住不得宠的后妃的,国主陛下一直没有立过后妃,所以这里一直空着。”带路的侍女毕恭毕敬地回答我。 “什么!”我一听顿时来了气,“他怎么可以让桑儿住这种地方!”扉烙离,算你狠! 我咬咬牙继续跟着走,终于见到了一座稍显冷清的宫殿,隐匿在一人高的杂草丛中。 “你们在外面等我。”说完便向着门口走去,费了些力气,才把那扇木门给打开了。 “桑儿?”没见到他人,我喊了一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响,脚步飞快地奔出来。一下子就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搂着我的腰,差点跌倒。 我拍了拍他的头,笑问道,“昨晚有没有睡好啊?” 他的脑袋拱在我怀里,摇了摇头,“我害怕,怕姐姐不会来了,担心地睡不着。” “唉……”我叹了口气,“你该好好休息的,怎么又不听话了?” 我带着他走进卧室,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现在姐姐要你好好睡一觉,好吗?” “那,姐姐不要走,陪我好吗?” “嗯。”我点点头,“我会陪你直到睡着,然后等你醒来,我们再一同吃饭。” “嗯,说好了。”他握着我的手,乖乖爬到床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均匀了呼吸。 我心疼地凝视着他憔悴的脸,曾经那么爱笑的桑儿,真的回不来了吗? 陪着陪着,我竟也有些困了,于是靠在床柱上打起了盹。 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边的陌桑正睁着黑琉璃般的眸子凝视着我的脸,“怎么醒了也不叫醒我?”我揉了揉头,竟然睡着了。 “嗯,姐姐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我看着看着,就忘了叫醒你了。”见我醒来,他又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出卧室。 桌上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小菜,我疑惑的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姐姐的两个侍女进来过一回,见姐姐睡着,就去准备了这些东西。饿了吗?我们吃吧。”说着递给我碗筷,还给我夹菜。 “桑儿不要管我了,你要多吃点,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姐姐是嫌弃我了吗?”他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有些哀怨。 “怎么会呢?只是桑儿要多吃一点才会把你尖尖的小下巴变得圆润一点,你看,都感觉不到肉了。”说着,就伸手捏了捏他的小下巴。 “公主!呼~呼~”如双急急忙忙从殿外闯进来,拍着胸口喘息着。 “怎么了?慢慢说。” “国、国主陛下已经到了大殿,他、他找不到你似乎很生气,公主快回去吧!”如双边喘边说。 扉烙离回来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要是他知道我一整天都在这里,还陪着陌桑吃饭,那、那……那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现在他一定很生气,我要赶紧回去。不然陌桑…… “桑儿,姐姐要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要乖乖吃饭知道吗?”说完便和如月如双匆匆离开了。 陌桑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一个人默默地捧着碗,看着我离开的身影…… “后。”门口守着的侍女见我回来,半跪下请安。 我没有理会,直接推开了大殿的门。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主位上慵懒地靠着朱红色的身影,手中提着一壶酒,壶嘴弯曲有致,从中流泻下来的琼浆玉液也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袅袅进入他口中。 他没有回头看我,径自喝着酒,眼帘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交叉投下一片阴郁。 “为什么又喝酒?”我这不是在关心他,只是担心他喝醉了之后做出什么事来,会伤到陌桑。 “想喝,便喝了。” 我坐到他旁边,“今天的晚膳很丰盛呢。”只是闲来无事随口说的,我从来不去过分关注这些。 “哼、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的话轻飘飘的,却透着股危险以及愤怒。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重要的事在今天发生过。于是便摇了摇头,摇过之后才恍然他一直没有睁开眼,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忘了。” “你忘了!你这女人竟然忘了!亏我今天早上还特意跟你提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别说心里了,就是你的眼里,也从来没有过我吧。我究竟还在奢望些什么,简直愚蠢之极!”他猛然甩掉了酒壶,迈着步子,向卧室走去。 今天早上?他有和我说过什么吗?我回想了一遍,好像……好像他去早朝前有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没太听清。当时只盼着他快点出去,好让我去见桑儿,哪里会去管他跟我说什么。 我走出大殿,问了如月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扉烙离的诞辰。他特地赶早回来想和我一起庆祝,等了我许久,最后居然等来我的一句忘了…… 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不仅迟了,还没有任何表示,任谁遇到这种事都是会生气的,而他,似乎已经对我很宽容了…… 于是我问了如月,如今的夫妻之间诞辰都会送些什么。如月犯了难,“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荷,你知道吗?” 如月没法,只能问一旁的侍女。被指名的侍女低着头想了下,“后,奴婢不知夫妻间会送什么,只知道现在的年轻男女都会赠对方安神的花苞,来表达对对方的关心。” 这个……也差不多吧?“那花苞是怎么做的?” 拿来了必要的材料,我便学起了做花苞。看着一个个成品都这么漂亮,我直接拿起来一个,“就这个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 如月挡住了我的手,拿走了手上的花苞,“后,既然想赔礼道歉,就必须有诚意。不管后做的怎么样,我想,陛下一定会很珍视的。” 如月执着地看着我,似乎我要是不答应就要一直一直地盯着,直到把我盯得羞愧为止。 “好吧。”我妥协了。 第一次拿针线,那么小的孔,还得穿过一根那么细的线,着实难到我了。如月站在一边看着我为难,居然没有一点插手帮我的意思,我只能自认倒霉。穿了半天,终于穿过去了。可是,花苞填好了香料和一些药材,还需要缝合起来。虽然如月已经算是给我减轻了负担,找来了一个半成品的锦囊,可是收尾任务还是需要我亲自完成的。 咬了咬牙,一针下去,直接扎透布刺破了手指。如月急忙给 我擦干净血迹,“后,小心些,锦囊上可不能沾到血。”我有些生气,她居然在意的是这个。 我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看着桌上那个造型有些可笑的花苞,再望了一眼其他几个漂亮的花苞,两相对比,我决定,“还是送他那个吧。” 我复又拿起那个银白色的花苞,轻嗅了下,确实有让人安心的功效。怎么看都是别人做的比较好呢。 “后,快去送给陛下吧。”如月微笑着抽走了我手上的花苞,硬塞了我自己做的那个玄青色的可笑花苞,推着我往寝宫走去。 等我回到殿里时,他已经安静地睡了,眉毛皱着,看起来竟有些……脆弱。或许这个词永远都不可能适合用在他身上,可此刻的他确实给了我这种感觉。 将手里的花苞塞到他手中,想了想,又搬来张凳子,靠着床坐下。撑着脑袋,渐渐闭上了眼睛…… ------------ 第117章 争夺之战(一) 清晨,我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手指上酥酥麻麻地痒。胡乱挥了一下手,想赶跑扰我清梦的东西。 “呵呵……”一串轻笑声,顿时把我仅存的一点睡意全部打没了。我睁开眼,猛然放大的俊颜吓了我一跳。立刻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他依旧拉着我的手,吹了一口气,暖暖的气息滑过我的指尖,“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责备的语气,而是……心疼。 “没什么。”我轻描淡写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打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中间躺着的那个玄青色的奇怪东西,“是……花苞吧。”有些不确定,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轻嗅了下,嘴角的弧度显示了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是送给我的礼物吗?”他瞬间的笑容让我有了一瞬急促心跳。 “嗯。忘了你的诞辰,是我不对。”脑海里还是会想起昨晚上他落寞的表情,和孤单的背影。 他抬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我很高兴,真的。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虽然有些丑。” “既然嫌它丑,还给我便是。”我作势要去抢他手中的花苞。 “那可不行!”他握紧手,护在自己的心口,“既然送给我了,怎么还有收回的道理。” 此刻我是真的相信了,如月昨晚与我说的话。她说…… “后,陛下是真的很在乎您,哪怕得到您一点点的关心,都会让他很开心。您或许还不知道,他总是习惯了在您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或暗卫,将您每天做过的事都听一遍,甚至有时一遍都不够,他会让人重复两遍、三遍。这会让他安心,感觉您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如月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虽然排斥他总是监视我,让我感觉失去了自由,可、还是有些触动的…… 今后,还是改变一下同他的相处方式吧,这样或许对两个人都好。浑身长满刺,确实可以保护自己,却也会狠狠地刺伤彼此,到最后,谁也没有好结果…… 火钥国边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三国虎视眈眈地盯着火钥国的一举一动,这两天扉烙离倒显得有些清闲了。既不出兵收复,也不镇守关口,好像就等着他们攻进来一样。他说,“边境两座城池,丢就丢了,我不会为了它们而破坏原来的计划。” 我不懂兵法,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有一种叫“舍卒保车”的。在他看来,那些城池丢不丢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朝一日定然还会再夺回来的。 他这么想,可是那些大臣们,还有外面的百姓可不这么想,他们更多的关心自己的安危,这些大事他们也不懂,只知道边境被攻陷了,那么国都也就岌岌可危了。 三国结盟,水钥国和土钥国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金钥国都参与进来了?这场战事,到底最后会鹿死谁手,现在还说不定…… 自从上次送了他那个花苞,就见他每时每刻都挂在身上,造型奇特又可笑,无论哪一件衣服,总不能与之相配,可他依旧特立独行。如果哪一个侍女宫人敢投去异样的眼光,那绝对要担着点自己的小命了。 “陛下不觉得……这个花苞有些不衬这件袍子吗?”没人敢说,那就由我来说吧。整日带在身边,叫这么多人看着我的“杰作”,终是会觉得尴尬。 “会吗?”他低头看了眼花苞,用手指拨了拨,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如果陛下喜欢,不如换一个与衣服相衬的花苞来吧?” “不行,我就喜欢这一个,如果你觉得不相衬……那我收起来便是。”说着他自腰间解下,仔细地放进衣袖中,想想又觉得不妥,拿出来,放在了贴近胸口的衣襟内。 “陛下……”何必那么在乎那个花苞。 “什么?” “不,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那就吃饭吧,你喜欢的青笋,不过也要吃些肉食,抱着你都感觉有些恪人。”他笑得暧昧不明。 我低着头,脸上有些烧。无暇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静立着的身影。 “姐……姐……”一声极轻微的呼唤,带着令人心疼的尾音,颤颤的、小心翼翼的。 我一惊,掉落了手中的竹筷,没有回头,便已猜出来人是谁。 “桑、桑儿,你怎么来了?”我假装镇定地拾起筷子,扬起嘴角,站起来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可…… “姐姐!”他整个人突然地扑到我怀里,紧紧揪着我背后的衣服。我的笑顿时有些尴尬,这里还有旁人,而且跟我关系匪浅。我见扉烙离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心里有些着急,可不能在这时候跟他把关系闹僵,否则害的就不只是我,还有陌桑…… 我拍了拍陌桑的背,“桑儿,你先放开我,这里还有人呢,乖啊。” “难道没有我这个旁人的话,你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抱在一起吗?!”扉烙离面色阴沉,话语也冷冰冰的,不复刚才的温柔。 “对,我与姐姐抱在一起怎么了,她早就是我的人了!”陌桑睁着墨色地眸子,手上没有放松,毫无惧色地瞪着他,好似他抢走了他最珍贵的宝贝,现在他就要夺回来。 “哦?”扉烙离挑眉,“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证明?” “我、我和姐姐早就睡在一张床上过了,还需要怎么证明!” 扉烙离摸着下巴尖儿,笑得暧昧,“我替你检查过了,你的姐姐,与我……还是第一次哦。” 我想此刻,脸上已经烧红了,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听两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对,疯了! “你、你!谁准你碰姐姐的!她是我的!姐姐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她不会骗我的!不会的!”陌桑拼命摇着头,松开了手臂,缓缓的,一步步地往后退着。 “桑儿……”我上前两步,想抓住他的手,他却躲开了,退到门槛,没留神,绊了一跤。我慌忙过去扶他,他呆呆地看着我的手许久,并没有伸手,自己站了起来,有些狼狈地向外走去。 我想追过去,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回来!” 可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了,陌桑有些不对劲,我必须去看看他。扉烙离这里,既然已经惹怒了他,注定免不了一场惩罚,等确定桑儿没事,再回来受罚吧。我不顾他的阻拦,故意忽视他愤怒的语气,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追过去。 而我此刻不知道的是,这场闹剧,只是之后一切的开始…… “桑儿,你在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他,卧房没有,大堂没有,后院没有,到处都没有,任我怎么找,他就是不出现。 我颓然倒在地上,双脚已经没有力气,思想却逼迫着自己爬起来继续找,陌桑不能有事,绝不会让他有事。在这个世上,他只剩我一个人了,而我却永远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天色渐黑,晚风夹着凉意袭来,扉烙离也派出人来找我,他们不断劝着我回去,可我不听,我不要听,我要找到桑儿,无论他在哪里,都要找到他,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舍弃他! “桑儿……”孤单的破凉亭里,斜倚着孤单单的身影,发丝任晚风吹乱,衣衫单薄的可怜。我的一声呼唤,让他瑟缩的肩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我来了,就在这里,在你身边,没有骗你,回头看看我好吗?” 他沉默着不说话,肩膀却一直抖动个不停。 我走上凉亭,揽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湿润,“姐姐说过不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我不要对不起,都是骗人的!父皇那天也与我说对不起,他说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但是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他骗了我!骗了我!我恨他!”陌桑若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般窝在我怀里啜泣着。 “我知道,我知道,忘了吧桑儿……”真希望这些痛苦的回忆从他脑海里去掉,那样的话,他是否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六皇子?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我也想陪在你身边,如果可以的话…… “我一直都相信姐姐,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你不会再骗我了对吗?”他问的小心翼翼,深怕我说出让他心痛的话。 “嗯。”无论怎么努力,终究是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看到他伤心,看到他难过,心疼就止不住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却灿烂地笑了,让我的心也为之一颤。他颤抖的唇瓣寻着我的,似乎是带着虔诚,又像是寻找温暖的安慰,两相碰触的瞬间,彼此的心也渐渐靠近,温暖着彼此。在这个皇宫内,我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孤寂,两个同样孤寂的灵魂,靠在一起,就会从彼此身上找到温暖,相互安慰。 ------------ 第118章 争夺之战(二) 然而这种安静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被派来找寻我的人也很快追到了我们。 “后,请跟奴婢们回去吧。”她们齐刷刷跪了一地,低下头恳求。我很清楚如果此刻不跟她们走,那这些无辜的人也会受牵连。扉烙离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对我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对这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他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我叹了一口气,“桑儿,我该回去了。” 桑儿抱着我的腰,坚定地摇了摇头。 “明天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今天早些回去休息好吗?”桑儿很依赖我,我是知道的。 “说好的,不准骗我。”桑儿清亮的嗓音带着哭腔,虽然不想放手,最终也还是松开了。他年纪虽小,可也不是不懂事,他不想让我为难。 这样的桑儿,反而令我更加的心疼…… 闭上眼,深呼吸,跟着前面的侍女走着。这次回去注定是逃不了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惩罚,但我都不怕,只要保证陌桑没事就好。 侍女们在门口停住了,不再上前一步。我推开半掩着的门,没有如预想中的见到扉烙离,只是看到了桌上的狼籍。我追出去之后,他一定很暴怒吧,才会把这里搞的乌烟瘴气,也不让侍女打扫。 我走进卧房,见到的是一副更加凌乱的场景,床幔被扯坏,垂到了地上,桌子椅子横七竖八地倒着,茶壶茶杯支离破碎,这里就像是以前我见过的一家刚被强盗洗劫过的人家一样。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就坐在床沿上,褐色的眼瞳仿佛能燃起火焰来。 “你还会回来?怎么不陪着他啊!还回来作甚!”他紧紧捏着拳头,而我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不知是捶打造成的还是碎片划伤的,还在殷殷留着血,总之让人触目惊心。 “不是陛下派人来找我回去的吗?”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要招惹他,只是说出去的话,已经不能收回了。 “你!”他恨恨地瞪着我,一阵风般来到我身前,扬起的手,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狂风暴雨般在我口中席卷,带着一股狠狠的惩罚意味。 “呜!”一阵血腥味在我口中弥漫,他又咬我,每次只要生气,就会咬我,似乎尝到我的血可以让他解气。果然像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会做出的事。 “够……呜……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随你,只要不伤害陌桑,他还小,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该和他一般见识。”我一把推开他,故作冷静地说。 “你自然逃不了,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在你眼里或许他只是个孩子,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在你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那么,我也会认真的把他当成对手。” “你到底要怎样!”我怕他真的对陌桑出手,在火钥国,只需要他的一句话,就可以使陌桑万劫不复。 “这么担心?”他手指摸弄着我有些红肿的嘴角,上身贴得更近,“你们不过就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他,到底是为什么!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可你为了他竟对我低声下气,这还是你吗?” “我只是把他当弟弟。”他是在吃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要尽量与陌桑撇清关系就好了。 “呵,弟弟?有当姐姐的与弟弟亲.吻吗?”他的褐眸微微泛红,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我怎么会忘了这个!我的身边,可是时刻都跟着他的眼线。他不信我,他的眼睛告诉我。那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想救他?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保证让他今后在这个火钥国生活地无忧无虑,再也不会动他。怎么样,这个条件很吸引人吧?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我不会强迫你。”他转过身悠闲地半躺在床上,眯眼等着我答案。 这就是他百用不厌的招数——威胁。可偏偏每次都那么管用,尤其是对我。 “好。”说这个字之前,我并没有考虑许多,因为我怕自己会犹豫,到时候害了桑儿受苦。所以不允许自己花心思想更多可能,不管是什么,至少还不至于让我去死,活着,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不是吗? 他听到这个字,勾起了邪魅的眼梢,嘴角微弯,薄唇缓缓道出一句话,“我要你……取悦我。” 取、取悦他!开什么玩笑! “不要一副不甘愿的表情,这件事并没有很为难你,只是履行了一个妻子的责任罢了。从前你从不屑于做这些事,我也不逼迫你,不过现在,我也想享受一下自己的权利。” 该死…… 我强迫着自己的思想催动我的行动,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走去。然后、然后我就不动了。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取悦!取悦!取悦……天知道该怎么取悦。他说的对,从前我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就算我需要他的火钥石,也只会答应交换条件,帮他去做事。 “怎么?不会?需要我来教你吗?”他轻佻地勾起我的下巴,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 我闭上眼,一把甩开他的手,实在受不了他语气中的嘲弄,下了狠心,双手毫不犹豫地扯开他的衣襟,但在看到他敞开的肌肤时,又瑟瑟地缩回了手。他不让我退缩,将我的手抓起,复又按在了他光滑的胸口,让我感受他此刻的心跳。 怦、怦、怦、怦,强而有力的心跳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手心,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让我渐渐感到不安。 “继续。”他极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不让我有反驳的余地。 我紧咬着下唇,赶走心中的所有不安,伸手脱去了他的上衣,拔去了他头上的暗红色的发簪,一头漆黑如墨的发丝乖顺地披散在他的肩上。 我勾住他脖子,轻轻地印上了自己的唇,生涩地略过他的薄唇,企图撬开他的牙关。可是他却咬地很紧,一定是故意的! 冷静,想想当时我紧咬着牙齿时,他是怎么对付我的?对了!猝不及防的,我一口重重地咬在他的下唇,他立刻松开,我趁机侵入,不怎么灵活地与他的灵蛇纠缠。 不出一会儿,他立即反客为主,灵活地挑逗着我的软蛇,吸吮纠缠…… 在我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刻,终于松开了彼此,望着我绯红的脸颊,他宠溺地说,“看来还是经验不够,不过我很喜欢。” 我瘫软地倒在床上,接下来的事,最终还是由他收尾了。当然是在我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后。 这一夜我异常听话,没有任何反抗,偶尔会迎合他的动作。他似乎也十分满意我的表现,一直到凌晨才停止无止尽的需求,沉沉地抱着我睡去。 而我也终于庆幸,陌桑没事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很宠溺我的,只要我按照他的希望做到了,那么他就会一切都依着我。 我不蠢,不会不知死活的硬是与他唱反调。 火钥国如今的战事一触即发,事实上他已经暗中部署好了一切,就等着三国的军队过境,然后在关口堵死,一举歼灭敌军。虽说这个方法并不保险,甚至可以说的拿整个火钥国去赌了,一旦失败,就是拱手让出他这个国主的位置。而火钥国也不再是火钥国,只成为其中一个国家的附属国,战败,就意味着他人生的失败,这个赌局,未免有些大了。 相信风渐习也不是傻子,端看他会不会识破扉烙离的这个计谋了。扉烙离既是赌的自己的命运,也赌上了风渐习对他的了解程度。 我属于中立,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去参与了,谁能笑到最后,一切皆有命运决定吧。 如果没有那件突发状况,我想我会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吧…… “后,老御医来了。”如月带着上次见到的那位老者来到大堂。每个月的例行检查又到了吗?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伸出手臂,放到桌上,反正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人和妖,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我该说扉烙离抬聪明了呢,还是说他太可笑了。 “恭喜后,恭喜陛下,火钥国有了继承人了!老臣这就去通知陛下!”老御医有些激动,步子都走不稳了,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扉烙离。 我没听错吧!他说,我有了继承人?!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如月,如月一脸欣慰,“后与陛下终于有了血脉,将来一定是个可爱的小皇子。” 不!不会的!我是妖啊,怎么会与人类有孩子呢?这个孩子到底是人还是妖,亦或是半人半妖?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不该存在与这个世上的!对,我不能让他出生!与其背负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度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 第119章 争夺之战(三)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躺椅上,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此刻的我,陷入的彻底的迷茫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敢不敢下这么大的决心? 直到扉烙离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由分说地一把紧紧拥住了我,才恍然从茫然中渐渐回神。 我听到了他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心跳声,还有耳边清晰的喘息,伴着他低低的轻笑声。“若雪,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告诉我不是在做梦!”他的脸摩挲着我的侧脸,眷恋低语。 “不是。”意外的我竟然回答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捧着我的脸细细的从眉梢从眼角,到鼻尖,最后是嘴角,烙上一个个湿润温暖的印记。脸上有一种从没见过的,叫做满足的笑容。 相比于他的兴奋,我显得更加淡然了。他抬起脸,凝视着我的眼睛,“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陛下是否该履行之前的协议了?”我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一顿,脸上的欣喜瞬间又被掩藏到了最深处,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站起身,默默背对着我,掩藏在袖子中的手,似乎在轻轻颤抖,我假装看不见,视线移向了一边。 本该如此的不是吗?我们之间只是协议罢了,完成了各自的职责,最后是交换,再最后……就是离别。难道他忘了吗? “好,我会给你。”直到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无力的声音低低的传来。然后,看着他走出屋子,消失在转角。 我颓然躺在躺椅上,盯着房梁发呆。终于要拿到了呢,火钥石。等了这么久,这一刻竟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我该高兴的,该释然的,可是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东西,心里空空的。 不!我不该这么下去,我还有没完成的事要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通知雾,让他安排离开这里。 可是,孩子怎么办?我不想要他,可是如果亲手杀了他,算不算打破了协议?那他还会给我火钥石吗?算了,在拿到之前先留着吧。 我披上一旁的玉锦披风,出了屋子。 外头的风有些大,我紧了紧披风,来到殿前那丛“念蝶”跟前。“那个花匠呢?” “后,每天傍晚他都会过来一趟,这个时候不会来打扰。是不是花有问题?奴婢去把他叫来。” “那你去吧。”叫来也好,早点与他约好事宜,早点做准备。 不一会儿,如月就把他带来了,静默地站在一边。 “花期已经过了吗?或者,是时候准备准备了,换一种新的花种吧。”我轻轻托着有些枯萎的花朵,念念有词,像是自言自语。 “好。”他低沉地应了一声,良久的默契已经使我们不需要直接的言语表达,就能听懂彼此的意思。 三国的军队已经一连攻打了三座城池,此刻正在前往国都陇南,而沿途将经过扉烙离精心布置的陷阱,至于会不会中招,端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是日直到午夜时分,扉烙离才回来,脸上尽显疲惫。估计是在讨论作战计划,他是个谨慎的人,却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本是两种极端的性格,却在他身上结合得异常完美。 他径直走进卧房,接着倒头就睡,只是在经过我时,将一个东西抛给了我。 我猝不及防地接住,摊开手掌一看,却是那艳红耀目的火钥石,竟然这么轻易就拿到手了。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从前所受的那些苦,倒是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他躺在床上,背对着我,“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城楼?” 他说能不能?他在问我意见吗?这还是扉烙离吗?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火钥国主?!这样的他,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好。”我听到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他,或许是自己即将离开这里了吧…… 自从那天开始,我的所有膳食全部由专人来做,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每每到了吃饭时间,我就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每一道菜肴,都泛着一股子药味,虽说只是加了一点调理的药材,可每次都吃这种东西,总会觉得反胃。 今天扉烙离亲眼监督我吃完了一盅炖汤,就拉着我出门了。我想起来昨晚答应他去城楼的事,就任凭他了。 我们乘坐了马车,出了国都陇南,到下一个城去。原本以为只是按例到陇南城楼上巡视一下的,没想到还要出城。我们要去的城楼,就是扉烙离费尽心机设置了陷阱的那座城。他要我亲眼看到三国的军队全军败仗的景象,亦或是火钥国从此战役落败的景象,总之,这次的战役,是一个关键。 我不想来,奈何自己已经答应过他了,我一向不是个不守信的人。不想来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是因为不想要撞上那两个昔日的故人吧。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他们眼前,总之是不想见到的,无论是谁……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当我站在城楼的那一刻,并没有见到下面有军队。三国的军队驻扎在离这座城池较远的那片树林前方。只看得见一些白色的帐篷,偶尔有几缕炊烟随风轻摆。 现在战事还没有开始,两方均按兵不动,估摸着敌方的实力与计策。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这是一场苦战,谁笑到最后,就是最大的赢家,而战败的一方,结局必定是凄惨的。 到了现在这个田地,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即使是个不相干的人,处于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之下,也会有隐隐的担心,何况我也不算是不相干的人。 扉烙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让我看不懂。即使是他,也会担心的吧,毕竟是关乎一国的大事。战胜了,那么他继续是五国的翘楚,战败,他的结局就是成为亡国的国主,至于流放边外还是囚禁终身,都不是他能承受的屈辱。我想他最后,还是会选择一死吧。 我的手轻轻地搭在平坦的小腹,真的不敢相信竟有了他的孩子,不管他能不能出生,我都不怎么希望扉烙离有事。说到底,他其实也不欠我什么,虽然利用了我,强迫我做了那么多不愿意做的事,可我看得出他也不快乐。对我,好像也认真了。呵、真是可笑,明明说好一切都只是交易,偏偏最先认真的人是他,我到底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同情我自己? 放在小腹的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掌覆盖住。“城楼上风有些大,冷不冷?”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从背后圈住我的腰,脑袋搁在味道肩膀上。 “还好。”我说。 “让我抱着你吧。”他低低地说,语气含着一丝疲惫。 我没有说话,就要离开了,或许他也隐隐觉察到了,最近不怎么缠着我,却总是喜欢静静地看着我的睡脸。每次睁开眼,看到的都是他放大的俊颜,就那么不说话,看着我,仿佛要把我刻进心里,牢牢地记住,一辈子不忘。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好吗?不要丢弃他……”他的声音有一瞬间不易觉察的轻颤。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有这个,我不能担保。 “陛下,敌方有动静!”后面一个军官低头上报,跪着等扉烙离的指示。 他稍稍放开了我,转身面对他,“说。” “据隐藏在敌方的暗卫通知,现在军营里有一小个部队正在秘密地沿山路往我军驻扎在山腰上的队伍行进。距离这封密信传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据属下估计,他们应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还请陛下指示如何应对!” 风渐习毕竟不是好惹的,早看出这里的地势险要,料到扉烙离会在此处设下埋伏,也顺水推舟。只不过要先破了这个埋伏,再展开进攻,那就有胜算了。 “让他们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即使死也不能放弃。另外,派另一对人马去半路包抄,拦住他们。另外两队人马,继续隐蔽。没有我的指示,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是!”领命退下。 看来战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双方似乎都打算拼了这一回,不管有多少胜算。因为,已经无法回头了。 帐篷内,三国的领军正在进行秘密会谈。 “祭司大人,我不赞同您的提议,先不说今夜风向会不会改变,我们现在连他们军队的具体位置都还没摸清,怎么能贸然行动呢!这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吗?”土钥国大元帅大掌一拍,站起来十分不赞同风渐习的计划。笑话,他们土钥国只是来帮个手的,不是来送死的! “元帅大人,我倒觉得祭司大人的方案可行,我们不妨一试。”说话的正是一直坐着的玄青色铠甲的年轻将军,而此人,却是金钥国今年刚刚上任的雷将军。据说还是皇亲国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皇室的姓氏。 ------------ 第120章 争夺之战(四) 风渐习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雷诺礼貌性地回他一笑。 他们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只是都抱着同一个目的而已。暂时的联合并不代表永远的友好。要想击败火钥国,单凭一国之力,是根本无法做到的,更何况现在火钥国已经并吞了木钥国,国力上又加强了,所以只能联合三国之力,共同抗击,才有可能取胜。 而在这里,能在计策上与他匹敌的人,就只有水钥国祭司风渐习一人而已。雷诺选择相信他,是因为他确实有使人信服的能力。他说今夜风向会变,那十有八九就会变,雷诺见识过他观察天象来预测天气的本事,自是对他信服的。 今夜,恐怕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直到傍晚,对面的敌军仍然不见异常,扉烙离也不禁有些疑惑了。照说他们为攻,火钥为守,怎么说也该是有些动静的时候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行动? “陛下,暗卫传来消息,军队内部正在秘密动作。”刚刚的那个军官再一次半跪在地上恭敬地禀告。 “哦,什么情况?”扉烙离挑眉。 “据闻一部分侍卫正被派去赶制什么东西,暗卫们不幸都没有被选,所以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看到似乎是拿了一批弓箭进去。” “你先下去吧。”拿了一批弓箭?风渐习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至少知道了一件事,他正在做准备。也就是说离开战不远了。 扉烙离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角落,自顾自说着,“你们继续埋伏,看到信号发出就立刻下手!” 本是无人的角落,却意外传出了一名男子的回应,“属下明白。”之后,便再无声响。 我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之上,眺望着远处。那些白色的小点就是三国军队的帐篷了,不知他们会何时发起攻击,一旦开战,势必会生灵涂炭,血染这片大地。人类总是这样,对于妖魔鬼怪万分畏惧和憎恶,却不知真正可怕的就是这战争。妖魔再猖獗,就是害了几条人命,甚者就是一个村庄。可是战争不同,它毁的,或许就是一个国家的百万条生命! “或许,要变天了。”一声叹息来自于我的身后,他伸手拢了拢我的披肩,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风口。 “怎么,陛下难道没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吗?”我问,即使他这么说,我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自负的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输。 “不知道……”他闭上眼。 不知道?这或许是他能说的最降低身份的话语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在他的掌控之内的?我想没有多少吧。 “你会希望火钥国胜吗?”忽然又转头问我。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以前或许无所谓,现在……我下意识地按在小腹上,现在我不希望火钥有事,不管这个孩子能不能出世,至少如果他出世的话,我不会希望他背负上家国之仇,无论如何都不想! “希望如此吧。”于是我就这么说了,没想到他竟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似乎是找到了归属一般,抱着一直咧着嘴。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吗?”他问我。 有他吗?或许吧,至少我不会忘记他,因为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没有谁可以否定。 夜色渐渐袭来,晚上的风向似乎是变了,而且变大了,即使身上的狐裘披风,也遮不严这无孔不入的风。 “进去吧。”扉烙离搂着我的肩膀,带着我往里走。不过,最后还神色凝重地看了眼敌军的方向,会有什么事发生吗?他的眼中隐隐透着不安,是我看错了吗?不禁也回头看了眼,这一看,我顿时睁大了眼睛。 黑夜中,无数带着火光的箭往城楼的方向飞来。镇守的侍卫一瞬间陷入慌乱,开战的号角响亮地吹了起来,所有待命的侍卫全都整装待发,按着队形排列在城门口,架起了高高的盾牌防御。 不过,那些箭射的高,盾牌又怎么能挡得住呢。带着火球的箭呼啸着急速飞来,城楼上已经燃起了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扉烙离用身.体护着我,带我远离城楼。 “哼!竟然想到利用风向火攻,我果然小看他了。”扉烙离冷哼一声,对着一旁候着的军官下令,“加派人手,去城楼上灭火。另外,各处的驻守据点,都不许放松警惕,稍有差池,杀无赦!” “是!”国主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得罪,诚惶诚恐地领命离开。 扉烙离来回地在屋子里踱着步,想着应对的法子。只是,风渐习是这方面的专精,没人能够像他那样将星象气候拿捏地这么准,一时,竟想不到办法,难道只能任这种情况继续发展恶化下去吗? “影,出来。”他对着黑暗的角落喊道,马上,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那里,毫无防备的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通知潜伏在敌军军营的两名暗卫,让他们接近那些射火箭的弓箭手,趁机将那批处理过的箭点燃,一把火全烧光!我看他还那什么来射!”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料想到扉烙离,没那么好惹,着实佩服他惊人的反应速度和处理能力,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批箭经过了处理,一定极易燃烧,只要点燃,势必会造成火势的蔓延,就算烧不到他们的军营,至少也不可能再射过来了。 另一边,原本掌握着先机的三国军营,顿时陷入的僵局。 “哼!我就说这个办法不好,看看现在,损失了一大批弓箭不说,还差点烧了我的帐营!”土钥国的元帅气急败坏地冲着风渐习吼道,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他。 风渐习沉默着不说话,一旁的雷诺颇有些恼怒,十分看不惯这个土钥国的元帅,倒也不是刻意为风渐习说好话,只是嫌他太吵了,而且只会推卸责任。“这怎么能完全怪祭司大人,元帅大人,当初这个办法奏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反倒怪起别人了,自己推卸得干干净净。”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这件事我会负责的。不过至少,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那些火箭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火钥国侍卫的恐慌,也破坏了一些城楼建筑,最重要的是,我们揪出了一直埋伏在军营里的两个暗卫。”风渐习微眯起眼,瞪着跪趴在地上的两个水钥国侍卫装扮的人,冷冷地开口,“你们是如何将消息传给火钥国主的?” 地上的两个侍卫谁也没有开口,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接着便喉头一动,昏死过去。谁也不曾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寻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罢了,既然是他的暗卫,我也没指望能审出点什么,带出去埋了吧。”风渐习摆了摆手,命人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雷诺转头问风渐习,带兵打仗或许他行,可论计谋,他比不过祭司。 “既然已经开战了,就不能退缩,我们要首先占得先机。雷将军,正面的攻击就交给你了。” 雷诺点了点头,对于他的安排没有说什么。 “元帅,”风渐习继而转向另一边,“你带着部队从小路包抄,兵分两路,到达火钥城楼附近的的那片密林里守着,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土钥国元帅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满意,不过相比之下,总比金钥国身先士卒去打头仗要好得多,也就没说什么,应下了。 午夜时分,两边的战场都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冲锋陷阵去敌营厮杀。这种场面扉烙离是不会让我看到的,可是这次我想去。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火钥国败阵,至少在我离开之前,要确保火钥国和他都没事才行。 扉烙离讶异于我的坚持,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默许了。我跟在他身后,一同站在城楼上往远处看去。两方势均力敌,水钥国军队不善陆战,所以不会派很多出来应战,反倒是金钥国和土钥国的军队占据了大半个战场。 金钥与土钥,火钥与木钥,看上去很公平,实际上军力上仍是火钥国输了一筹。木钥国被降的侍卫都拉了过来,但他们中又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打这场战的,无非是迫于火钥国的威胁。为了保命,他们更愿意放下手中的武器,向对面的三国军队投降。这样的士兵,充其量也就是充数的,让火钥国看起来不至于相差太多。 好在火钥军队善战,再加上武器精良,总算弥补了人数上的缺陷。即便如此,胜负还是未知的,只能静观其变。 ------------ 第121章 争夺之战(五) 就在顷刻间,对面响起了开战的号角,大批军队呈锥形直刺火钥国守军。扉烙离不慌不忙地指挥者,不时变换队形,分散开来逐个击破。 一时看不出到底哪一方占据优势,但显然都不好对付,“哼!”扉烙离冷哼一声,“容将军,安排弓箭手,在各个瞭望台据点,超敌军发箭!务必要阻止他们接近城楼!” “是,陛下!”容将军立刻指挥弓箭手按照他的吩咐,在高处据点,朝着混战中的敌军射箭。 扉烙离环着手臂,眯起眼睛,观察着双方进展。忽然,他的眼神一闪,一丝不寻常的神色出现在他褐色的眼瞳。我顺着他视线看去,注意到敌方率兵冲锋陷阵的那个身影,极其眼熟。并且,我们俩都认识。 此刻的他一身玄色的铠甲,挥舞手中的武器,正浴血奋战的人,不就是当初把我带到他身边的人——雷诺吗? 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金钥国皇子了。只是奇怪为什么会在战场上碰到他?莫非金钥国的年轻将军就是他! 放眼望去,好像就他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处在那样一个混乱的环境,仍是那么引人注目。 “原来是他。”扉烙离若有所思,随即轻轻一笑,“当初亲手把你送到我面前,现在后悔了吗?” 我一直盯着那个身影,没有说话。不管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今,我希望火钥不要败。 战场上的他忽然像是感觉到这边的视线一样,抬起头看向了我们站着的方向。突然的分心,让底下的一个士兵有机可乘,手上的长矛刺向了坐在马上的他。 一个恍神,他回过神,挥手一刀将那个士兵了结了。玄色的铠甲上又新添上一抹暗红。 之后便专心杀敌,只是视线会时有时无地掠过城楼上的我。我冷眼旁观,立场不同,那么我们就是对立的。我不要火钥败,你不要火钥胜,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我们都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我的视线,又看向了敌营的方向,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还有一双眼眸在注视着我。水钥国祭司,终于还是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了吗?即使你或许抱着救我的目而来,我不会离开这里,即使火钥败了,我还是不会跟你一起离开的啊…… 明天,或许就将是一切的终结。雾已经准备好了,甚至精密地制定了多条计划,以确保逃跑万无一失。我们都深刻地记得土钥国的那次失误,所以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这次的准备很周全,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银票全部兑换成了碎银,这样就不怕在钱庄换银的时候被察觉。因为碎银很重带着不方便,雾已经在各个落脚点都藏匿了部分,除了五颗石头,可以说几乎不用带东西了,这样也给我们的逃亡减轻了不少负担。 火钥国的军队节节败退,敌军凶猛异常,不断紧逼着退向了山脚下。三国的军队顿时士气大涨,乘胜追击着逃兵进入了两山之间的峡谷中,雷诺跟了上去,观察了一下所处的地形,顿时恍悟了过来,急急地想要调离军队。可惜峡谷中间的路太窄,慌乱的士兵们一时无法疏散开来。 正在这时,头顶骤然滚落下来巨大的石块,接二连三,大批的士兵被砸中倒下了,雷诺率领着残余部队迅速离开。 好在撤离迅速,才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不过仍然有一部分士兵死在巨石之下,虽然惋惜,雷诺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安,镇定自若地指挥着。 “这些死去的战友们,不会就这么白白牺牲,我们誓要打倒火钥国,以慰藉这些死去的灵魂!打倒火钥!”雷诺义愤填膺地高喊着,鼓舞了士兵们的士气。 “打倒火钥!打倒火钥!……”一声接着一声,士兵们全情激昂,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对抗强敌。 可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周围的密林里,又密密麻麻地射出许多支弓箭。反应稍慢的一些士兵当场就一箭穿心,接着反应过来的士兵忙用手中的盾牌挡住,却还是防不胜防。密林四处都密布着看不见的弓箭手,敌在暗我在明,俨然只有待宰的分。 “撤!”雷诺果断下令,率领人马离开了这处陷阱重重的地方。虽然不甘,可是显然这里不是硬闯就能过去的。 扉烙离服俯视着下面三国的军队,看到他们先后撤离,缓缓勾起了邪魅的唇角…… 由土钥国元帅带领的另一支队伍,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他们早早到达了隐蔽点,静候远在营帐里的祭司传来的号令。 土钥国元帅不满地冷哼一声,想他堂堂一国元帅,论资历、论经验,哪一点不如那个水钥国祭司了?!竟然沦落到要听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的命令!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元帅大人,前方金钥国的队伍正在撤退,恐怕……”有侍卫过来禀告战况。 “我就知道,论上战场的经验,他们两个后辈哪里有我足!当年本元帅抗击杀敌的时候,他们还在喝奶呢!”元帅自负地仰天长笑三声,以表示自己的轻蔑。 “元帅,那我们?”那个侍卫是属于土钥国的,自然跟元帅一个鼻孔出气。前方吃了败仗,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快慰。原本就对水钥祭司掌握实权而心生不满,这次如果他们这里胜了,那么以后就有足够的理由与权力不听他的命令行事了。 “嗯……”元帅犹豫了一下,“我们趁此机会进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命令还没有传下来,可是现在却正是一个好时机,火钥国一定已经放松警惕了。 多年跟随元帅的将领们也都赞成这个决定,要他们听从一个年轻的祭司,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好,我们即刻出兵。务必要占得先机!”元帅说完,底下的将领们立刻带领各自的部队,向城楼两边的密林潜去。 “陛下,有一支队伍正在潜入密林。”黑衣人跪在扉烙离脚下,恭敬说道。 “哦?”扉烙离摸了摸下巴,旋即一笑,“先让密林的人撤退到隐蔽处,等他们进去了,就来个瓮中捉鳖!” 风渐习啊风渐习,你不可能这么欠缺考虑吧?那么,只能怪你身边出了一群废物!扉烙离的眼睛,瞟向了远处的营帐。 “传令过去,让元帅先不要轻举妄动,留在原地等待时机。”风渐习空谷清泉般的声音在这个主营帐中响起。得知了雷诺撤退的消息,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祭司大人……”底下的侍卫吞吞吐吐,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告诉他这个消息。 “怎么了?”风渐习挑眉。 “元帅他……他已经率兵先去了密林……”跪在地上的侍卫紧张地等待着,生怕这个祭司把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 风渐习皱起眉,握紧了双手,似乎在隐忍。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在人前展露任何一丝情绪的,这样的脸色,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准备军队和战马,我亲自带兵!”风渐习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侍卫面前,转身进了内室换铠甲。 原本没想到战场上去的,可是,没料到土钥国的老家伙居然临阵给他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收拾。要是这次不过去,恐怕伤亡会十分惨重。 众人见到一身银甲的风渐习出现在军队前面时,都惊讶万分。银甲反射了阳光,熠熠生辉,士兵们好像见到了从天而降的神人般,均用一双双带着崇敬的目光仰望着这个人。 即使银甲遮面,也依旧掩盖不了他绝世的芳华。有多少人想要一睹他面具下的容貌,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战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让我看到你们视死如归的精神。这一趟或许就是赴黄泉,即使这样你们还想跟着我一同抗敌吗?!”声音还是如同清泉般流过每个人的心,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所有人都好像着了魔般,甘愿跟着这个神人般的祭司,即使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誓死跟随!”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帐,久久盘旋在上空不散。 站在城楼之上的我,猛然感到了一丝不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茫然地望了望远处,雷诺的军队正在撤退回去,扉烙离在四周都精密地部署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是我多虑了吧…… 扉烙离走到我身边,轻轻掖了掖披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他说得很坚决,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因为没有什么事是他脱离他掌控的,我这么相信着。 ------------ 第122章 争夺之战(六) 即使我看到了远处一片诡异的沙尘,也告诉自己只是起风了,不要担心。 即使扉烙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阴沉地可怕,让人不敢逼视,我还是安慰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是,我的自欺欺人最终还是没能持续多久。 “他来了。”他说。 他?我望着渐渐接近的沙尘,沉默了。我知道是谁,心里的不安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人吧。 雷诺的军队退到半路,与他们会合,之后,便合成一整个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朝着城楼的方向前进。 城楼下,火钥国和一部分木钥国的士兵守着,手持盾牌的士兵一直站了重重几排,后面还有好几排弓箭手,而迎战的骑兵步兵全部按照指定的队形排列好,只等敌人送上门。 两方实力都不容小觑,这,终将是一场无可避免的苦战…… “我、先进去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反而有点害怕见到那个人。 他脸色不明地抓住我的手臂,“留在这里。” 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说的斩钉截铁。我的目光再一次流转到那片接近的阴影,沙尘不再扬起,双方人马已经站定。而那身最耀眼的银甲,也已经在人群中朝城楼看来。 目光在空中相触,带着我所熟悉的温柔,牢牢地锁住我,银眸熠熠生辉。阳光下的他,就像从天而降的天神,那么高不可攀,那么圣洁高贵。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既然已经看到了我,那就留下来吧,没什么好躲的了。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办法。只怕这次,我又会伤了他。 扉烙离抬起右手,目光犀利地盯着对面的大军,然后,重重挥下,划过一道霸气优美的弧线。 两军就在这个动作之后,正式开战。挥下手的瞬间,火钥国的弓箭手万箭齐发,步兵骑兵们嘶吼着冲上去,没有犹豫,没有畏惧,这是他们身为战士的使命。三国军队在风渐习的带领下,也勇敢无畏地冲向敌军,即使面对着密集的箭雨,也一刻不敢稍停。 第一次见到身穿战甲的他,竟也是如此镇人心魄,好像聚集了所有的光辉和力量,让人不自觉地相信着,他是不败的神话。需要的,仅仅是他站在那里,战士们便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就是他们的信仰! 城楼之上的扉烙离,战场中央的风渐习,互相瞪视着对方,无声的硝烟在他们之间展开。扉烙离示威性地搂紧了我的腰,将我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宣告着归属权和占有性。风渐习渐渐皱紧眉,见到我平静的表情之后,竟是带着痛苦别开了眼。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迅疾地斩杀了离他最近的两个火钥士兵,接着便跟着其他人一起投身到战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感应到他微微的怒气,火钥国的士兵不由自主地离他远远的,宁愿选择一人奋战好几个,也不愿意与他对抗。 扉烙离摸着下巴盘算着,唤来黑衣人,低低的耳语几句,邪魅的笑容便再次爬上他的脸庞。 或许,我可以理解为,战情会有所转变? 容不得我细想,城楼两边的密林深处窜出的一批黑衣人。以及黑衣人手上,抓获的一名人质——土钥国元帅。 风渐习看到了他,元帅也看到了他,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丝愧疚和悔意,以至于没有开口请求救援。一切只怪他自己太贪功了,莽莽撞撞惯了,就没有细想敌人有什么诡计,等自己被抓才恍然大悟,可是都已经晚了。 扉烙离脸上露出的一丝不屑是那么明显,他低头俯视着战场上的风渐习,看他准备怎么办。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一值得他花心思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今天,就来看看我们各自的手段吧。 风渐习皱着眉,看向被制住的土钥元帅,没有指责,没有谩骂,他一直是一个优雅的人,即使不满,即使生气、愤怒,也不会对旁人发泄,只是,不代表他不会在事后施加应有的惩罚。 收回视线,他缓缓抽出背后的一支箭,搭上了手中的银弓,然后,对准城楼,精准地朝扉烙离发了过来。 “陛下小心!”站在一旁的侍卫慌忙过来挡箭,却被他一只手臂横着挡了回去。 箭在他手边掉落,他毫发无伤。力道和方向都控制地极为精准,让我不禁疑惑了。既然有这么好的箭术,为何刚刚不直接射杀了扉烙离? 看着他邪魅的侧脸,我又暗笑自己无知,扉烙离是谁,岂会连这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刚才之所以挡住了侍卫上前,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这支箭不会射向他,即使要取他性命,他也完全可以安然避过。 我注意到,箭头上,绑着一张纸条。 扉烙离解下纸条,随即抿嘴一笑。 目的达到了…… 他拍了拍手掌,黑衣人便放开了元帅。与此同时,风渐习也带着他的队伍向后撤退。 一切都像是他们两个早已商量好了。 风渐习料到了他会抓住元帅,所以早早就备好了纸条,与他谈判。而扉烙离也早就料到他会妥协,所以兵临城下还有恃无恐。 他,放人。 他,退兵。 一切,似乎就这么过去了。这场战役,算是打了个平手吗? 风渐习的军队退到了威胁线以外,元帅也已经回到了敌方队伍。火钥国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报、报陛下!”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爬上城楼,身上挂了伤。 “出什么事了?”扉烙离脸上神色渐渐变了,难道事情又出什么差池? “陛、陛下,不、不好了!金钥国雷将军已经从密林潜入,渐渐包围了城楼!守卫的士兵难以抵挡,快要被突破防线了,陛下该怎么办?”士兵急得直冒冷汗,声音都颤抖起来。火钥国不会真的就这么完了吧,难道要他们成为亡国奴吗?眼下只有指望他们的国主了,国主一直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挽救火钥的! 扉烙离沉默半晌,闭上眼,又拿出刚才那张纸条来看,忽而大笑两声,“哈哈……风渐习居然使诈,是我疏忽了。你们快去集合城楼下的军队,然后听我命令行事!” “是!”接到命令后,士兵一刻也不敢停,跛着脚冲到了城楼下,告诉了楼下的守兵头领,队伍马上集合完毕,等待扉烙离的号令。 风渐习的军队确实退到了线外,冷冷地注视着城楼上的扉烙离,他可以退兵,但是不代表雷诺也需要遵守这个约定。那张纸条上只写着:放了他,我会带着我的军队退出战线。 原来一切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水钥国祭司上战场了,谁还会分心去注意早已败退的雷诺的队伍。所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扉烙离望着城楼下的敌军,狂妄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会把你们放在眼里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即使现在的他看起来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自信,可是我无法忽略刚才那一抹投射在我身上的担忧。即使我十分不愿意相信那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他脸上。 此时,站在城下的雷诺开口,“国主只需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这一次,可以撤离所有军队。半月之内,绝不入侵。” “哼!笑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扉烙离嗤之以鼻。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却不自觉又收紧了。 “国主不先听一下是什么条件吗?” “不需要!”他显得有些激动了,怒火毫不掩饰地在褐色的眼瞳里燃烧着,阻止雷诺接下去的话。 隐隐地,像是知道了他们要提什么条件了,一个他十分不愿意去做的条件,所以他连听都不想听到。 可是,雷诺还是缓缓地说了出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说了出来,以至于所有人都来不及消化这个令人震惊又疑惑的消息。他说,“只要交出贵国之后,我军立即撤兵,决不食言。” 我?!为什么是我! 难道这一场战役的目的就是把我带离火钥国吗?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雷诺,以及远处的风渐习。这两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把一切都当做儿戏吗?这些陪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士兵能接受得了这个消息吗?到底把他们当什么?!把这次的战役当什么了! 可是奇迹般的,没有人出言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们都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如神人般的祭司大人,这一切只是祭司的有一个计策,他们相信着。 “陛下,我方军队已经全部被包围了,如今,恐怕……请陛下考虑一下敌方的条件,等陇南的驻守军队赶过来,我们就有胜算了,到时候可以再去救回后……”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扉烙离咬牙切齿地愤恨说着。 可是,火钥国这次恐怕……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论如何,今晚我总是要离开的,不管身在火钥,还是身在何方,这一点不会改变…… “我去。”我说,并让他看到我眼里的坚定。 ------------ 第123章 注定结局(一) 我相信他有那个能力拖到陇南的援军过来救援,不过,我不想让整个火钥陪他冒险。相信这里的每一个士兵比我更不想,即使他们什么也不敢说。 所以我的这个决定得到了在场将领的一致赞成,本就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火钥之后心存芥蒂,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不过,国主的脸色似乎难看的很,实在很难开这个口。如今我自愿站出来当交换条件,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我不允许!”他说,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不肯放,力道大得不禁蹙眉。他似乎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放松手上的力道,可仍没有放开我。 我用力抽回了手,右手覆盖上被他抓的一片通红的手腕,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陛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对大家都好,没什么损失,为何还要这么执着呢?” “你是我的后,我不需要用你来交换战事的胜利!”我知道这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用女人争取到的时间,即使最后胜了,他也觉得不光彩。 “没有援军,火钥根本就没有丝毫把握取胜,这个道理我想陛下比我跟清楚。”城楼已经被围困住了,雷诺的军队出其不意地暗袭,加上方才风渐习带领的军队厮杀掉了大部分的士兵,即使隐藏在密林里的暗卫们全部出动抗敌,人数上,还是输了一大截。 扉烙离皱紧眉深思着,这一个显而易见的局势。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尽快决定,为火钥争取时间。援军一到,就能救出后了!下旨吧陛下!”将领们纷纷跪地,趁着他稍稍动摇的瞬间,抓住机会让他点头。 他的视线,又往下移到了我的小腹,温热的大掌轻轻触碰着,眼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情愫,那是……为人父的温柔宠溺吗?“你已经怀孕了,我怎么能看着你离开?该死的!”他愤恨地一拳打在我身后的石栏杆上,我几乎听到了栏杆几欲碎裂的哀号。看得出他是有多么愤怒多么不甘。 身为一位父亲的同时,他更是一个国家的国主,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这里的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子民,身负着整个火钥百姓的希望,他不能让火钥亡国。但是他也同样不想让我身处险境,即使确定我不会当成阶下囚对待,还是不愿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送到别人手里。 可是,如果不交出我,连他的士兵、百姓、整个国家都要失去了,更何况是我呢?所以,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只是还不想这么快妥协罢了。 我拉开了他的手掌,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们说,“几位请起吧,陛下已经同意拿我作交换了。” 他们脸上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相比之下,牺牲我一个人,总比牺牲整个国家来得好。 “我什么时候说……” “陛下!”我及时打断了他,“我会等火钥的军队来救我的,还请陛下不要让我失望。” 他哑言了,眼睁睁看着我跟着前面的将领一步步走下城楼,然后……转身追了上来。 转角处无人的角落,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喘息着,平复着此刻的心情,胸膛起伏不停,贴着我的后背没有一丝缝隙。“或许,会有办法的。” 我轻笑了一声,或许?你都用了这么不确定的字眼了,难道我还看不出现在的形式吗?或许,我应该说点什么,好让他不要继续这么自责,就当我愚蠢的同情心泛滥好了。 “陛下,我不是为了火钥,而是为了自己。所以,你也不用这么自责,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说完,感觉到背后的身体一僵。随后,猛的转过我的身。 “为了你自己?!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心甘情愿要去敌营的吗?或者说相比火钥国,你更想去的就是水钥国,去找你的祭司!我怎么竟然忘了,他可是你的旧情人,现在他带着军队来救你,要把你从火坑里救出去!原来我才是那个恶人!一直都是我!!”他的怒火来得如此突然,前一刻还温情脉脉,这一刻完全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可是,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让他减轻一点心理压力罢了,谁知道他会想这么多。 “不是这样的……”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让他就这么以为好了。于是,我沉默了…… 看到我默然的态度,他怒火更炽,强忍着动作,硬逼着自己转身,“你走!离开我的视线!” “对不起。”我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雷诺的军队走去。 “若雪……”看着我一步步走近,雷诺低低的唤来一声,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直到我走到他马前,停住。 “雷将军会遵守约定吧?那现在是不是可以退兵了?”我的话冰冷地仿佛对着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显然面前的人没有听出我的疏离,反而将我一把拽上了高大的黑马,安置在他身前。 “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他喃喃说着。 没事?他难道以为我呆在火钥国是被迫的吗?或许扉烙离确实卑鄙的使用了一些手段,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啊。 罢了,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呢? “五钥石已经拿到了,你父亲,会醒来的。”我安坐在他怀里,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这么说着。 他的身体一僵,然后激动地有些颤抖,“真的吗?那以后你也不用再受谁胁迫了,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了。是吗?” 他竟然先想到了我以后,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他的父亲吗? 至于我…… “嗯。”我笑得很淡,不知道是为了给谁看。 之后,大军撤离了火钥国,与前面风渐习的队伍汇合,浩浩荡荡地回到营地。 我最后一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城楼,那个骄傲的男子依旧倚在栏杆上,目送我离开,眼里有那么多看不懂的情绪,浓的化不开…… 那个月辉仙子般的人儿,看着我,然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真好。” 他说,真好。于是,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可是我还是听出了这两个字包含了很多的感情,有欣慰,有庆幸,还有很多很多掩饰不住地喜悦。 他让人帮我准备了一个帐篷,安排了两个伶俐的侍女贴身伺候。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帐篷不像是仓促间准备的,倒像一早就知道我会过来,里面的一切都按照我的喜好来摆放,没有多余的装饰,素净地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躺在铺的柔软的大床上,让两个侍女出去了。闭上眼,却一直保持清醒。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没有人会想到,我没有等火钥国主来接,也没有跟着水钥祭司回去,而是自己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一人…… “你说什么?!”营帐里传来一个男子磁性地声音,却是隐含着怒气。 “将军、奴、奴婢实在不知啊!我们二人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后不见了,可是真的不曾看见有谁闯进了营帐劫走后的!将军恕罪啊!”两个侍女不停地跪着磕着头,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雷诺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回想了一下昨日的对话。“五钥石……圣女峰!她去了圣女峰!” 说完奔出营帐,跨上自己的黑马,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扬尘而去。 “他去哪了?”刚看见雷诺的马疾驰而去,风渐习就赶进营帐,问那两个还呆愣着的侍女。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将军、将军说了一句圣女峰,就离开了。” “圣女峰?”那是哪里? “出什么事了?” “后、后不见了。”小侍女硬着头皮再次说出了这句话,知道免不了刑罚的了,只希望祭司大人会比将军好说话一点。 “什么?!该死!”甩下这句话,风渐习挥开帐子,牵出一匹白马,也跨上追了出去。 原地,只留下两个不知所措的小侍女,她们该庆幸,没有人记得要惩罚她们的过失了…… “陛下,不好了!听说昨晚后在敌营里消失了,雷将军和水钥祭司都追出去找了。” “你说什么?!”原本坐着的人猛地站了起来,上前揪起那个侍卫的衣领。 “陛下!既然雷将军和祭司都不在营中,正是我们一举攻陷他们的大好时机,不如趁现在带兵攻过去,来一个措手不及……”一旁的将领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献上自己的计策,这次不用等援军过来,没有了那两个人,军队就像一团散沙,轻轻松松就能取胜了。 “闭嘴!”扉烙离打断了他,“备马!一切等我找回后再做定夺!” ------------ 第124章 注定结局(二) 圣女峰依旧是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宁静,在这片宁静之下,只有两个突兀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不,或许只有一个,因为,还有一个人,她本就属于这里,只是离开许久,再次回来罢了。 “雾,谢谢你陪我来这里。”前面就是“诡坡”了,我不能让他继续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如果他再出事,我已经没有余力再救一个人了。“之后,让我一个人走吧。” 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继续跟着,进行着自己无声地执着。他虽然平时不爱说话,并且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意愿,可并不代表他没有主见。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会死心塌地的完成。即使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绝不会影响到他分毫。 “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至死方休!”这是他曾经的承诺,他还记得,那么此刻,便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即使是我,也不能阻止他想要做的事。 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不过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自己有事,好吗?”我害怕,雷的悲剧会降临到他头上,我真的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了。况且世上也只有五颗钥石,即使我想,也只能有心无力了。 直到看到他点了一下头,我才稍微安心了点。 “走吧。”我走在前面,他在身后紧紧地护着我。 今天天气还算好,并没有暴风雪的侵袭,“诡坡”也没有崩塌的迹象,这让我稍稍安了下心。离山洞还有很长一段路,既然身边有个伴,那么我选择和他聊一聊,排解一下旅途的枯燥沉闷。 “对了,小貂呢?”一直都知道雾把它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可是没有见到总是有些担心的。 “我托了一对老实的夫妻帮我照看,不用担心,等你办完了事情,我们就一起去找他。它见到你也一定很高兴。” 是啊,小貂以前就很爱黏我,这次这么久不见,一定很挂念我吧。很想见一见呢,不过,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这句话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出来,他便不会放我这么做的。 “嗯。”我随口答应着,心里却明白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兑现的诺言了。 回到这里,我还是感到很亲切的,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而且我的法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一点点、慢慢的、渗透进我的皮肤,让我的四肢百骸渐渐充满了活力,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完全不同于做一个普通人时候的感觉,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了。就算扉烙离出现在我眼前,都不可能再碰到我分毫。 即使这种状态只能维持不长的时间了,我还是感觉到欣慰。 “雾,拉住我的手。”路还有很长,我不想他那么辛苦。况且这里温度那么低,即使他身体再怎么强健,也经受不住山顶的风雪交加,越早到达山洞就越安全。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与我的紧紧相握,手心的温暖传了过来,让我也安了心。 我默念咒语,衣袂翻飞,转瞬间就到达了山洞口。雾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刚刚所经历到的事。 我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率先走进了山洞,见他跟上来了,便甩袖点亮了洞壁上的灯。给这个冷冰冰的、空寂的地方带来了一丝暖意和人气。 越往里走,就越感觉到深度的严寒,因为里面放着我百年修行凝结的玄冰。 “到了。”再次站在这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是我最熟悉的地方,离开了这些时日,反而变得有些生疏了。 冰面上结了一层霜,看不清里面躺着的人。我走上去,细细的拨开那层霜,那张印刻在心底的面容就渐渐显现在我们眼前。 “雷诺!?”雾一见就觉得熟悉,曾经两个人曾一起护着我到金钥国,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比较熟了。那张脸,和雷诺的简直一模一样。可……仔细看的话,还是会觉察出那么一点不同。 说到长得最像的,那还是金钥国的国主,即使这玄冰里的人闭着眼睛,还是能想象得出那双和国主一模一样的深邃褐眸。只是他比国主略显年轻。 惊觉自己认错了人,雾马上改口问道,“他是……” “雷诺的父亲,金钥国主的亲哥哥,应该是叫铭雷吧。”他的名字,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也不普通。 我拿出了挂在脖子里的锦囊,五钥石有了,他就能醒来了吧。 “雾,能帮我守着山洞口吗?”直觉告诉我,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一路上的不安越来越浓烈,演变成了现在的忧心忡忡。让我等不下去了,必须要快点完成,否则…… “好。”雾深知这件事对我的重要性,选择默默地保护着我,不被打扰,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如果知道结局会怎样,他还会不会这么事事依着我。 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中,我转头看着安静躺着的人,闭上眼,抛却心中的杂念,握紧手里的五颗石头…… “驾!”风中急切的呼喝声,夹杂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雷诺皱眉,是谁在身后紧追不舍,跟不要命了一样?他的马已经是万中选一的好马,可对方却硬生生地把距离和自己拉近了这么多,本不想管别人了,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祭司?!”没想到跟了自己几天的人竟然是他! “是我。”风渐习喘息着策马奔到他跟前,那匹白马早已奄奄一息,终于可以稍事休息,竟然直挺挺地蹄子一软,连着马上的人一起倒了下去。 雷诺暗惊,果然是不要命的跑法,那匹马也算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此刻竟然累死在半路上。后臀上清晰可见的鞭痕也让雷诺暗暗吸了口气。 风渐习脸色不变地站起来,不显一丝狼狈。“看来要和雷将军共乘一匹马了。” 心知他也是跟过来找寻若雪的,却没想到若雪在他心里竟然如此重要。抬头看看近在眼前的圣女峰,他答道,“好吧。” 两人一马渐渐朝着目的地进发。 而在他们身影消失的时候,远远地又过来一匹千里良驹。马上的人有着天生的王者之气,却有着一双截然不符的邪魅眼睛。此刻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恐怕会让平时跪在他脚下的群臣暗自心惊不已,颤抖如风中落叶,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女人,我发誓这次抓到你就绝不会放开手了!即使死也要让你死在我身边!”恨恨的说完,就狠抽了一鞭子,座下的马悲鸣一声,加快了速度。 而此刻在洞内的我,全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 将五颗钥石依次摆放好,我开始默念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咒语…… 雾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模糊身影,不,好像是两个,还有一匹马。谁? 不管是谁,今天都休想进入这里!没有人能打扰她,即使拼尽这条命,也不允许! 眯眼,前面守在洞口的人,好像就是她身边形影不离的暗卫。那么她,果然在里面了。 “到了。”雷诺说。 两个人一起走向洞口,毫不意外地,那个暗卫伸出一只胳膊阻挡了他们的去路。意思很明显,要想过去,就先打倒我! 三个人面对面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既然如此,那么就出手吧。”速战速决,希望还不会太晚。雷诺如是想。 即使很想让自己的父亲醒过来,但如果代价是失去那个如雪的身影,那么父亲,就永远留在自己的心里好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既然无法说明白,那么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坚守吧。 山顶的风雪有渐大的趋势,此刻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谁也不肯相让,步步紧逼,招招制敌。旁边还站着一个如谪仙般的人物,缥缈的好像要随着风雪一起飞舞起来。 扉烙离赶到山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过这些都无法让他有所动容。他直直走向那个山洞口。如果那个女人真在里面,他一定要亲手把她揪回去,然后……然后狠狠、狠狠地抱住她,爱她,再也不要放开她! 雾眼尖地觉察到这边的动静,撇下雷诺,身形一晃,挡在了洞口。和他昔日誓死效忠的主人面面相觑,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内疚了,他想,他早已放开了,在遇到她之后,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原来你没有死。”扉烙离轻描淡写地飘出一句,随即脚下不停地往里面走。雾却是再次挡在了他身前,害他不得不停下来。 “让开!”他吼道。 面前的人纹丝不动,依然坚定地站着,阻止所有人的进入。 ------------ 第125章 注定结局(三) “让开!”扉烙离又吼了一声,这次他真的动怒了,眼前这个该死的暗卫竟然敢挡他的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里面那个女人吗?看来是得好好教训一下了,越来越放肆了,哪天就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不过,为什么他一想到那个女人有一天对着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一点火气都没有呢?甚至心里还有一些期待,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用的,要是他放行的话,我早就进去了。”雷诺看着这两个僵持的人,忍不住插上一句。 “哼!”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扉烙离不再说话。两眼仍不死心地盯着洞口,人却是安静地站在了一边。 “我们继续吧。”雷诺说。 今天不分出个胜负,恐怕谁也见不上她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眸光一闪,人已经到了跟前,雾抽出随身的长剑抵挡住突然的攻势,却仍分出心来照看洞口。不能让某些人逮到机会有机可乘,他是发过誓的。这辈子他唯一不会背弃的人,就只有她! 山顶的风雪渐渐大了,雷诺也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原本以为只需要打败他就行了,却不想那个人是在拼了命地和他斗,铁了心不让他们进去。 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将心里的不甘全部化作一股怒气对着那个黑衣男子喷发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要阻挡我们!你知道那个女人在做什么吗?” 如果他知道,就应该明白此刻的她有多危险,甚至可能因此丧命,为什么还能镇定地在这里与他们周旋?! “知道。”雾淡淡说,若雪告诉过他,他要救那个人,既然这是她想做的事,那么他就一定会帮她达成。“她要救人。” “知道?那么,为了让她救人,你就不在乎她的性命了吗?!”雷诺的口气不善,他是真的急了,原本想很快就撂倒他的,没想他那么难缠,耗费了这么多时间,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什么?!”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三个男人,三道不同的声音,表达的意思却出奇的一致。 扉烙离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揪起了雷诺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雷诺冷冷瞥了一眼激动的扉烙离,“国主难道不知道吗?那你凭什么配站在她身边,你究竟有多了解她?多在乎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扉烙离却哑口无言,他一句话也对不上来,手不自觉松开了,脚步也慢慢倒退两步。 “究竟怎么回事?我想知道。”风渐习显得平静许多,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月白广袖下面鲜血已经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见识过风渐习不要命的程度,雷诺也不禁对他另眼先看,态度自然要好些。“她要救的人是我父亲,说是为报答他当日的救命之恩。不过,她当年下山之时已经修为损耗过度了,否则凭我之力又怎么可能轻易把她交给国主呢?”他的眼睛往扉烙离身上转了一圈,又继续说,“光有五钥石还不够,必须有一个修为足够的妖精把自己的修为传给他,才能续命。这个办法我也是查阅了很多古书才知道的,不过这种方法一般不会有人、不,有妖使用,那无异于自杀。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 还没说完,三道人影就冲进了山洞。 五钥石的光芒暖暖地将我包围,从我体内一点一点地吸取力量,即使这样死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吧。 山洞外很吵,我必须快一点了……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谁能够阻止我了。 相较于其他三个已经知道实情的人来说,风渐习所受的打击与震撼是没有人能想象得到的。他不知道若雪竟有着这样的身份,并不是他不在意,只是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若雪不是人类?!! 若雪或许会死?!! 接二连三的打击,即使是他,也没办法很快冷静下来。但是他还是表现的不动声色,好似他,从来就知道这些事,和这三个人,没有什么差别。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却还要继续伪装自己。 两相权衡之下,还是若雪的性命重要。所以他自动忽略了那个若雪是妖的消息。在他眼里,只要是她就行,无论身份到底是什么。 前面的几个人骤然停住了,呆呆地望着某处。风渐习紧随其后,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那处。 五色的光晕中,包裹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若雪……” 不知是谁轻唤了一声,光晕中的女子睁开了眼,茫然地看向他们。视线竟然直直穿透他们,停留在不知名的地方。 扉烙离快步走过去,想把她从那圈光晕里面抱出来。一旁的雷诺却是不由分说地阻止了他,“不要打扰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还是来晚了。”他皱紧了眉,脸色阴沉。 风渐习虽然也很着急,但是一直徘徊不前。一方面,他相信雷诺的话,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地,别出什么事。另一方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连眼神都没有停留在这里,这里对她来说,究竟是何种存在。他,又是何种存在,可有可无吗? 一想到这个,心就好痛,被谁紧紧揪住一样,透不过气。 我的周围有些声音,但是眼前却一片模糊。想要看清,可怎么也无法看清,总有一层迷雾一样的东西挡住了我的眼睛。于是,我只能闭上眼,感受…… “她的眼睛怎么又闭上了?!会不会出事!”扉烙离抓着雷诺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说,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着这个孩子?!该死! 暗暗咒骂着,心里却仍是担心得要命。等她醒来,一定要把她绑在身边,然后再怀上一个,不,怀上好多个! 谁?谁在大吼?好吵…… “她的眉怎么皱起来了?到底还要多久才会醒?!” “不要吵她了,让她静一下吧!”雷诺实在忍不住了,大家都很着急,为什么偏偏他最吵,一直嚷嚷个没完。 “你!”扉烙离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再看那个女人时,却下意识地沉默了。 时间在在这一刻仿佛过得特别慢,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密切注视着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真的很怕她再也醒不来。 力气就像沙漏里的沙子,流的很慢,却终有流光是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着这份意识多久,只是现在知道,身体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 骤然,一股郁积在胸口的气血猛的往上涌,我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怎么回事?!不该这样的啊?!就算死去,也不会是这样的啊,该是很安静,没有痛苦的,静静等待自己的身体失去生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怎么吐血了?!”身体周围的光晕渐渐退去,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不知道。”雷诺也说不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古书上也不曾提及。 扉烙离咒骂一声,走上前把我抱了起来。我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意识却是异常清醒。 “女人!醒醒!快醒来好吗?!”这个人怎么还是老样子,这么霸道,晃得我头好疼。 我尝试着睁开眼,无力感充斥着我的全身,最终只是掀动了一下眼皮。感觉到这个空间里不只扉烙离一个人,还有很多熟悉的,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雾,一直陪我到这里,相信他现在仍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还有谁?湘妃竹的气息……风渐习,他也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些平时互相看不对眼的人怎么都凑到一块了?风渐习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从没告诉过他我是这座山的雪女,那么,一定是有人带他来的。那个人,除了雷诺,恐怕没有别人了。 “为什么那儿还会留下一块石头?”雷诺注意到我刚才的地方还剩下一块微微发着光的石头,可是,古书上说,最后五块石头会全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为什么其他石头没有了,唯独剩下这一块? 而且他注意到,正是那块他亲手送到她手里的金钥石。 事有蹊跷?! 雷诺走过去拿起那块石头,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假的?!”他恍然大悟,醒悟过来之后却只剩下后怕。既然这个是假的,那么父亲必然是救不成了。这个结果早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是因为五钥石的关系。 那她呢?会怎样? 假的?原来还有一块假的钥石,没有发觉,只能怪我自己不够细心。 只是雷,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救到你…… ------------ 第126章 注定结局(四) 意识逐渐模糊时,一直缠绕在我耳边的一个声音不断地喊着什么,我努力去听,可还是没能听清。 这一次,真是有些不甘呢。耗费了这么多时日,甚至把自己的修为全部耗光了,还是没能救活他。那我这么久来所受的罪到底算什么呢?真的……好不甘心……如此,我便与他一起走吧,这个可笑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扉烙离抱着她,已经渐渐喊不出声了,可是那双眼眸,仍是没有再睁开哪怕是一瞬。他的心也渐渐冷掉了,他不相信,怀里的女人会就这样离他而去。她不是妖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雷诺焦急地守在旁边,想伸手查看一下她的状况,却被一只手臂挡住了。扉烙离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对着他缓缓说,“不要碰她!” 所有人都不要碰她!特别是眼前这个男人,雷诺。凭什么救他的父亲就要牺牲掉若雪的性命,那个躺在冰层里的男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哼!在他眼里,即使死千百万个人,他也不愿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看着那没有生气的脸庞,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雾跌跌撞撞地扶住旁边的石壁,一步步向外走去。 若雪、若雪、若雪……一遍遍地在心里唤着,一次次地失望,此刻的他才相信,她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他还活着干什么呢?没有她的世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默默地靠在山洞外,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沿着石壁滑下。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株白色山茶,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花瓣。 真的很像你啊,若雪,这会是你的化身吗?如果是的话,我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你…… 冷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却是那么凄凉,那么落寞,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雾的头向后仰着,闭上眼,就这么坐在雪地里。身上渐渐积聚起雪花,越积越多,多得几乎要把他淹没了。可是他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他好累,真的好累…… 山洞内,还剩下三个人,呆呆地站立着。等了许久,为什么怀里的人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雷诺暗暗咬牙,愤怒之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铭甚!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对,他要报仇,一切都是铭甚,是他害了若雪。他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敢欺骗他,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他可不管什么血缘亲情,从来就没有真正认可过是他的亲人,又谈何亲情之说! 铭甚!你的王国,我会亲手夺过来,为若雪陪葬! 不理会愤然转身而去的身影,扉烙离仍专注地盯着怀里的人儿。紧闭的双眼,紧抿着的淡粉嘴唇,苍白的脸色,一切就像她只是昏睡了过去,除了没有了呼吸。妖没有呼吸是很正常的吧,她就算没有呼吸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吧?若雪,醒来回答我啊! 渐渐的,就连嘴唇上的一点粉色都快要褪去了,扉烙离着急地吻上那两瓣薄唇,摩挲着,噬咬着,想要留住最后的一点颜色。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可是看着最后冰白的无一丝起色的唇,渐渐地,颓然了…… 抱紧怀里的人,低低的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着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是这座圣女峰上太冷了吗?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自从进入这里,一直在轻颤着,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他怕他说了,就会听见自己颤抖战栗的声音,那样会让自己更快地崩溃。 可是,不说话就不会崩溃了吗?他这样问自己…… 那个人儿安静地躺在扉烙离怀里,好像睡着了一般,他怕他一说话,就会把她吵醒了。但又怕她不醒,内心就这么矛盾着、煎熬着…… 忽然,一直坐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想到了什么,抱起怀里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在一直碎碎念着,“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让你再次醒来的,等我!等我……我去找他……我去找他……”一路跑,一路念。 空寂的山洞,此刻只剩下一位不速之客了。 地上的人消失了,那他也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没有她的地方,他从来就不会多留。 转身,迈开步子,忽然身体一阵恍惚,心口也一阵刺痛。皱眉,抬起手按住胸口,一手扶着石壁,慢慢朝山洞外走去。石壁上,断断续续地留下了血红的痕迹…… 走到山洞口,看到了半坐在地上的一个雪人。脸上已经冻得发青了,身上落满了雪。他坐着的地方,正对着一株开得正盛的白色山茶。 叹息一声,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拍落他身上的积雪,扛起那个人,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若雪,我会等你一年,如果一年之后扉烙离没能把你救活,那么,我就去找你。希望下辈子,我还能遇上你,到时候,我会比任何人都快一步找到你,然后,再也不放开你!这个人你很重视吧,那么,我不会让他死,如果你醒来找不到他,必定会很伤心吧…… 所以,若雪,求你醒来吧…… 圣女峰上冲下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马上的男人邪魅无比,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的王者之气。此刻那个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子,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一件白衣,还披了一件名贵的狐裘。男子的神情凝重而悲伤,挥鞭的动作快速而剧烈,黑色的骏马像离弦的箭一般从山顶俯冲下来,狂风骤雨般,像是在发泄什么。 扉烙离此时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不管代价是什么,他都想把这个女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那个人,他既然有本事把那条人鱼救回来,那么就一定有办法救她!他不要她死,从来没有如此害怕一个人生命的消逝,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女人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中,扎根于他的血肉,再也无法失去了…… 忘尘海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波浪一层层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岸附近的打鱼人每天经过这里,都会看见那个身穿华贵衣服的男人跪在海边,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他已经跪在这里三天了,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出现。他不是说过下一次再遇到他,就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吗?为什么现在他自动送上门了,反而不出现了?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了,脸上尽显憔悴之色,双眼专注地盯着怀里的女子,神情恍惚,嘴边还时不时地自言自语。 “若雪你冷吗?”说着拉紧了她身上的狐裘,“我们再等等,他一定会出来见我的,他还没有报复我,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你说是吗?” 当然,怀里的女子不会开口回答他,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自言自语。 海潮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海面上仍然没有一丝异样。 “不怕,我可以等,他总会出来的。”男子笑着安慰似地对怀里的女子说。 可是,当又一天的阳光从海平面升起时,怀里的人,出现了异样。她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随着周围的水气一起消弭。 他变得害怕,变得急躁,“我可以等,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等等?!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他大吼着,到最后,吼声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喊。 可是怀里的人还是沉默着,渐渐地身体变得透明,急急地拥紧怀里的人,猛然又放松了力道,怕碰碎了。从来没有这样茫然不知所措过。她要消失了吗?不!不要!!他不允许!!! 海潮猛然涨起一人高,最中央的漩涡中,一个人影渐渐显现。 那是一个霸气的男子,狂狷的发丝飞扬,深邃的犹如最深处的海底的眼眸,他的手臂,有力的圈住身旁的女子。那是一个美丽到极致的女子,深紫色的眼瞳,淡淡泛着蓝色光泽的长发,美丽的不像人间的女子。 不过,她确实不是普通的凡人女子,她是人鱼,那条曾被扉烙离抓去,顶替而死的人鱼,她叫溱汐。 他们两人在高处俯视着海滩边的两个身影,宛若海神的男子漠然开口,“你是来接受惩罚的吗?” 扉烙离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那男子见他没有反应,便又接着说了一句,“如果说,我可以救她呢?” 仅仅一句话,便使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子猛然回过神来。 那男子轻笑一声,“那可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他到有些不信这个人类男子真会为了一个妖而牺牲这么大。 “不需要考虑!我来这里就是让你救她,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男子挑眉,“哦?如果代价是要你的生命来交换呢?” 扉烙离一愣,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好,我接受!” 男子玩味地看着扉烙离,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类,愿意为一个妖放弃自己的生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了。 “既如此,那我便救她。只不过,要用你五十年的寿命,来换她五十年的生命,你永远也不可能活到她老去的那一天,甚至陪伴他的时间也不多,真的不后悔吗?” “只有……五十年?”他幽幽地自言自语着,五十年对她来说实在太短了吧,可是这是他仅能给的了…… 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慌忙抱她起来,“快救她!快救她!!不管什么都答应你!” 男子瞄了一眼他怀中的女人,一张不是很出色的脸,却也清尘脱俗,这个妖真有这么好吗?怎么看都不如他身边的这个美丽啊?不过,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这闲事,他本就不爱管,只是溱汐央求他要救那个女人,他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空中抛下一颗药丸,缓缓地落入那女子口中,透明的身体渐渐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接下来,会很难过。”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手上浮起了一团光晕,直直地朝着扉烙离的心*去,他没有闪躲,闭上眼承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冷汗倏然落下,骨节发白,但他仍小心地没有伤到怀里的人。 仿若地狱里的酷刑整整持续到日落西山,扉烙离完全虚脱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白色身影。 “最后提醒你,她现在是以人类的生命活着,并不是原来的那个雪女了。换句话说,你已经从她的记忆中完全抹去了。所以不要指望她还记得你。你欠我们的,就当用你的性命偿还了吧……”男子的声音隐没在阵阵浪潮中,消失不见。 睁开眼,天边血红色的夕阳还残照在海面上。我发现自己仰躺在海岸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努力爬起来,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陌生男子,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昏迷中。他到底是谁?和我又是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认识我。 考虑了一会儿,我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宽大的衣袍下,没想到并没有想象中的重。但也有些吃力地半拖着把他拖到了附近的渔民家中。 渔民老伯一见到我就开口问道,“姑娘你醒啦?” 我疑惑了,“老伯认识我?”莫非我是这渔村的? “哦不不,只是这几天一直看到这个年轻人跪在海边,姑娘当时一直昏迷着吧?我们走过看到好几次了,所以有些印象。”老伯解释说。 一直……跪着?为什么?我又为什么昏迷? 我想这一切的疑惑,只能等他醒来之后才能揭晓了。 我把自己身上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了老伯,让他去抓一些药煎给他吃,好让他快一点醒来。剩下的就当这几天的食宿钱了。老伯见推辞不掉,便收下了。只是,餐桌上多了一些鸡鸭鱼肉。 连着两天服药,他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正午,我正好去厨房端药,回来时就见到床上躺着的男人醒了。 睁开眼看到我,激动地从上面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我跑来。一靠近我,就伸手一把将我抱住,浑身颤抖着。手里的药撒了一身,也不管不顾,固执地紧紧抱住我。 “你……是谁?”我问。 他一震,慢慢松开我,随后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凉,“我是你哥哥,扉烙离。” 哥哥?“那我呢?又是谁?” “扉若雪。我最爱的妹妹。”他伸手捧住我的脸颊,轻轻在我额头印上一个吻,许久才离开。 我选择相信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就是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我们回家吧。”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温柔。 直到很多年后,我脑海中还一直记得这个温柔的笑,只是那时,他已经不在了…… (正文完) ------------ 后续 那个自称为我哥哥的人说我因为一些意外失去了记忆,不过奇怪的是,当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又闪烁其辞,不肯明明白白告诉我。 此刻,我正纳闷地歪着脖子,支着下巴,偏头看他。我不记得我有一个哥哥,甚至可以说,我不记得我的生命中还出现过谁。就像他所说的,我失忆了。 我一度不认同这个说法,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记忆,即使一个过去的片段也不曾闪现过我的脑海。就好像…… 就好像新生的婴孩般,没有记忆,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可是,我明明不是婴孩了,所以,我应该是有记忆的,只是完全记不起来了。 哥哥对我很好,我问什么,他就不厌其烦地和我讲,只是有些问题,他会刻意避过。 就像刚刚我问他,“哥哥,我多大了?” 他一愣,苦思冥想了半天,才吐出一个极其不确定的答案,“也许,快双十了吧……?” 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既然是我哥哥,又怎么会连我的年纪都记不清了呢?这个答案压根和没回答一样,对着镜子,我也看得出来自己大约的岁数。 “那……我可曾嫁人?”既然都这个年纪了,应该嫁过人了吧。忘尘海边的小渔村里,很多姑娘十五六岁就已经嫁人了,到我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 他眸子有些波动,没有看我的眼睛,骛自拿起马车里的包袱,假装整理着。 “哥哥?”我又喊了一声,不会连这个问题也不告诉我吧。为什么呀?很难回答吗? 他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嫁过了。不过,你们已经分开了。” “为什么?”嫁了人还能再分开的吗?难道是被夫君休了? 听说那些渔家女说,女子如果不守妇道,就会被夫家休弃了,难道我曾做过什么不守妇道的事?!!所以哥哥他才难以启齿,不想我知道这件事。 我咬了咬下唇,闭上眼,还是决定问清楚。“哥哥,不能……告诉我吗?是因为我……不守妇道吗?”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毕竟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放好包袱,转过脸,面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我曾一度认为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可是,偏偏出现了,而且让人看了,会不自觉的心疼。 “呵呵、不守妇道?……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我宁愿只是这样……”他好看的眉渐渐蹙起,眼里流转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就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又幽幽开口继续道,“你与他,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不必在意了,以后哥哥会照顾你 的。”他抬起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顺手又将我一丝顽皮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唇边的一丝笑,温柔的令人炫目。 猝然,我装作不经意地迅速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只手悄然覆盖在胸口。刚才,心里突然涌起的一阵悸动是怎么了?哥哥那么温柔而自然的为我做着这些,为什么我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就好像……就好像他不是我哥哥,而是…… 不,我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荒诞而可怕的想法。他是我哥哥,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就当自己想多了吧。我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致。行了两日的路了,现在已经到了水钥国与火钥国的边境。官道上没什么人,据说现在火钥与水钥正在开战,所以这个三不管地带还是很乱的,平常都不会有人轻易出来走动。 我们走这条道其实也是走的险路,哥哥说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所以他选了这条路。况且这条路也是距离火钥最近的路了,哥哥好像急着回去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从这两天的问话中,我差不多了解到了哥哥和自己的身份。哥哥是火钥国尊贵的国主,而我,自然是公主。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的,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不过没想到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连带着自己的身价也抬高了。 马车的轱辘声在杳无人烟的官道上显得那么突兀,路两旁是一片略显稀疏的树林子,现在时值深秋,树林子都只剩下一些枝干怪奇的光秃秃的树木,狰狞地在两旁注视着我们。 我缩了缩脖子,放下了马车帘子,转过身坐正了。 回过神来,发现哥哥也正在观察马车外的情况。一会儿,他放下了帘子,回头问我,“饿了吗?前面不远应该有个小客栈,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儿吧。” “嗯,好。”我点了点头,习惯了一切都由他安排,自然没什么异议,况且,确实是有些饿了。 对于食物,我似乎有些特别的偏好,不喜油腻,偏爱清淡爽口的菜系。这一点哥哥似乎比我还清楚,每次上菜,都会叫上一些清爽的素菜,还有清炖牛肉,另外,他还会特别问一下老板有没有笋。这个季节离冬笋生长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大多数时候,客栈的老板都是一脸为难的摇头。 哥哥说,我以前最爱吃笋了。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 不过哥哥说的总没错,他总是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知道我的一切喜好。 只有一件事,他始终不肯告诉我,那便是我昏迷的原因。这似乎是他的一个禁忌,每次问到这个,总是无果。可越是如此,反而越激发起我一探究竟的愿望,这个愿望是如此强烈,就像是饿极之人,渴求果腹的食物般,那么急切而执着。 如他所料,即使我们明目张胆地乘着马车在这个三不管地带赶了这么久路,也没见到一个行人,更不用说土匪强盗之流了。距离火钥国越近,我心里就越是惴惴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连我自己也不甚清楚。我想,只有到了那里,才会知道答案吧。 马车颠簸了数日,总算到了火钥边境。 哥哥优雅地掀开帘子,摸出怀里的一块金色小巧的令牌,守卫们乍一见到令牌,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主人,会拥有这么一块尊贵的令牌。 “要不要……上报统领大人?”守卫兵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守卫长。 满脸络腮胡的守卫长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我们这边,“好吧,先去通知一声统领大人。这两个人派人看着,不要让他们离开。” “哼!一帮没长眼的东西!”哥哥冷冷地说道,话语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和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这……长官……”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被哥哥一吼,那个守卫顿时没了底气,怕万一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可惹不起啊。 守卫长倒是沉得住气,虽然心里也没底,但还是让统领大人来瞧瞧吧,万一这两个人是冒牌的,放进城去更是罪加一等。 哥哥倏地放下帘子,双臂环胸,不耐烦地望着帘子等着。 “呵呵……”我竟不自觉轻笑出声,我想哥哥一定还没有被人如此不放在眼里过,竟然还怀疑他是冒牌的。 我骛自笑着,抬眸的瞬间发现哥哥正一脸讶异地盯着我。我摸了摸脸,疑惑的问,“怎么了?” 哥哥回过神来,手指伸到我光洁的额头,撩了撩我的碎发,“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前的你,不爱笑。” ——以前的我,不爱笑?—— 为什么?在忘尘海的那些渔家女,尽管生活过得拮据,可还是笑容满面。她们做着辛苦的、累人的活,拿着每月那一点点的碎银,再到集市上挑一件中意的新衣服,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既然这样就能使人满足了,快乐了,那我为什么不爱笑呢?我有疼爱我的哥哥,我有锦衣玉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哥哥的手指留恋地滑过我的侧脸,成功召回我恍惚的神志。我朝他展颜一笑,“哥哥喜欢看我笑,那我以后就天天笑给哥哥看。” ——那我以后就天天笑给哥哥看。—— 当时的我不经意的说出了这句一辈子的誓言,或许对我来说,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不知道,这句话在哥哥心里,荡起了怎样的涟漪。 哥哥目光闪烁,那双漂亮的褐色琉璃似的眼眸,久久凝视着我,不言不语…… “人呢?”外面夹杂了一声陌生男子的询问声。 哥哥视线挪开,轻咳了一声,接着掀开了马车的布帘,走了出去。 “国、国主陛下!” 来人一见到哥哥立刻跪在地上,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跪下,刚才的那位守卫长更是匍匐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战战兢兢,冷汗直冒。 真的是国主!真的是国主!完了,这次恐怕要被革职了! 哥哥踱着缓慢的步子,悠悠转到了那的守卫长前面,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抬起头来。” 守卫长见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一咬牙,蓦地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好,”哥哥拍了两声手掌,接着说道,“明天起,你就是这座城的副统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转身离去。独留下目瞪口呆的守卫长和不明所以的统领。 哥哥回到马车,下达命令,就有一批侍卫守护在侧,驾着马车向国都徐徐驶去…… ——陇南,火钥国国都,同时也是我以前乃至以后生活的地方。 我们早已换了一辆马车,此时走在陇南宽阔的街道上,接受来自百姓的热情。在远离战场的国都,存在着一种近乎自欺欺人的平静祥和,即使知道国家正在遭受战争,但是只要还没有波及到国都,波及到自身,那么,百姓们就会选择性地忽略。不是他们自私,只是就算他们惶恐不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打仗交给军队,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到了战场也毫无帮助。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安静静地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置身于此,便有一种错觉,这个世界很平和,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没有…… 第一次见到皇宫的大门,不,其实早已见过,只是没有记忆罢了,还是被它令人瞠目结舌的气势所震撼。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平民的、或富商的房子,还有官邸,没有一样及得上眼前的这个建筑。我忘了它本身就是为了彰显皇室的威严,怎能不建的如此奢侈磅礴呢。 哥哥牵起目瞪口呆的我,在众人的注目下,缓步走上了前来接驾的步辇。 “送公主回落雪殿。”哥哥冲着两旁的侍卫吩咐到。 侍卫低头领命。 不出半刻,步辇就停在了一座宫殿前。 “落、雪、殿。”我抬头看着牌匾默念着,心里竟无端滋生出一种熟悉感。 “公主!” “公主!” 从殿内冲出来两个侍女,见到我都是一脸的惊喜,甚至眼泪都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这两个人,是谁? 那个哭的满脸泪痕的圆脸侍女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嘤嘤哭了起来,像是久别的朋友一般。我一时有些怔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旁边一个侍女,拉开了她,“如双,好了。让公主先休息一下吧。” “我怎么给忘了,公主快去休息吧。屋子都给您收拾好了。”如双兴冲冲地带我进了殿内,朴素清幽的房间,简单又不是奢华的装饰,令人很舒服。 “公主失忆了吧,如双太没分寸了,您不要怪她。我叫如月,是从前伺候公主的侍女,公主若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就好。”那名叫如月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在我身后与我说明,只觉得异常贴心。 我想以前的我也必定是很喜欢她们,不然如双不会做出这么不分尊卑的事。我可没见过有哪个侍女敢不要命地往哥哥怀里扑,就算是妃子也没有。 对了,还不知道哥哥的妃子是谁呢?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看?哥哥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 “如月,怎么不见哥哥的妃子出来迎接?”照说国主回宫,妃子理应出来迎接,可是…… “这……”如月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我抬起眼。 “国、国主不曾纳妃。” “不曾?!为何?”既然我都已经嫁过人了,哥哥没道理还没有娶妃啊? “这……奴婢……” “让我进去!为什么拦着我!我要见姐姐!!”如月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噪杂的声音打断了。我皱眉,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我吗?而且他说姐姐? 我不解地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一旁的如月,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是找她的。那,就是找我的? “公主在休息,你不能进去!哎哎哎!你出来!公主!”如双在后面拖不住那人,硬生生被他给一起拖了进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来人甩开抓住自己胳膊的人,大步朝我奔来,紧接着,张开双臂将我狠狠抱进怀里。 “姐姐?你是我弟弟吗?”这个人,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我另一个亲人,与哥哥一样,给我温暖的感觉。 怀抱着我的身躯一顿,松开了一些,一双漂亮的墨琉璃眼睛不安又焦急地看着我。 “姐姐你怎么啦?我是桑儿啊?你竟不记得我了吗?” ——桑儿——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意外的,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 他松开了我,倒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不会的!”忽而,他又展颜笑起来,“姐姐在骗我对吗?这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解地看着如月如双,她们此刻却低着头不敢看我。 “陌公子,公主是真的失忆了。”如双终是不忍,告诉了他这个实情。 “真的失忆了……”陌桑喃喃念着,眼神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他慢慢退后几步,触及门槛,踉跄了一下,就转身狂奔了出去。背影有一种令人心疼的落寞和悲伤,让我不自觉地纠痛着…… “他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陌桑,木钥国六皇子。一直喊公主姐姐,公主以前唤他桑儿。”如月乖巧地回答。 ——桑儿——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我,脚步便不自觉地跟着走来了。 傍晚,天色渐渐阴沉,成片灰色的积云厚厚的遮盖着天幕,延绵不绝。这一条本就凄清的小路,此刻更多了一分萧索。 那个青色的身影背对着我,缩在亭子的一角。将自己整个蜷缩起来,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微微颤抖。 我走近他,轻声念出了那个淹没在记忆中的名字。 “桑儿……” ——桑儿—— 桑儿……桑儿……桑儿…… 埋在膝盖中的小脸缓缓抬起来,眼圈红红的,泪痕还没有干,湿润的双眼倒映出此刻的我。 我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呢?我的桑儿不是说,以后不会再哭了吗?” 他一把抱住我的腰,脸贴着我,仿佛要将自己绑在我身上,再也扯不走…… 这一天,哥哥让我见一个人,没有说是谁,也没有说为何要见,只是带我到了大殿里。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翩然站在大殿中央。 他一回头,我立刻就愣在了当场。 那是一张怎生绝世的容颜,竟觉得不属于人间,反倒像极了天上的仙人。衣袂翻飞间,就会乘风而去。 “若雪,还记得我吗?我是风渐习。”他清澈的像溪流般的声音缓缓流泻出来,让我不禁沉浸其中。 ——风渐习—— 心头默念了这一句,便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清风,徐徐拂过我的四周,温柔地环绕着我。 这个人,会是谁?为何让我感到如此温暖? 他唇角轻扬,勾勒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淡的像风,却是包含着阳光的味道。 于是,我也弯起嘴角,回他一个笑容…… 哥哥说,我以前有一只心爱的宠物,是一只漂亮的雪白雪貂。 我惊讶了,我竟会养貂当做宠物?! 直到某天,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只雪貂,来到我面前。 我惊得瞪大了双眼,那貂吱得叫了一声,就蹿到了我怀里,不住地蹭着脖子,痒痒的。 “呵呵……”我忍不住笑起来。 而那个黑衣男子,竟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蒙着黑布,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依旧感受得到他掩饰不住地激动心情,他很庆幸,很安心。 那个黑衣男子,叫雾。 而我与他的故事,也在以后的日子中,一点一点地得知了…… 我的哥哥真的很疼我,不管什么要求,有时甚至只是我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他都会当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完成。这次只是我随意说了一句无聊,哥哥就准备带着我出宫去玩。 第一个地点,就是金钥国。 金钥国近来刚发生了巨大的事变,原本的国主铭甚被自己的亲侄子杀死,并夺了国主之位。新国主刚登基不久,为什么哥哥要带我来这里呢? 原来对那个新国主没有什么好感,弑君夺位,而且是自己的亲人,未免太残忍了些。不过哥哥告诉我,那国主之位本来是属于新国主的父亲的,当年铭甚用了一些手段迫使他的孪生兄长离开了皇宫,隐姓埋名过着辛苦的日子。今天夺回来也是理所应当,况且铭甚还做了一件罪该万死的事情,也算罪有应得了。 听罢我点了点头,恍悟过来。看来哥哥与这个金钥国新国主还是旧识,这些皇室秘闻也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他的语气中似乎与那个铭甚也有些过节。 那个新国主,名叫雷诺。 明明是亲人,为什么他不姓铭,而姓雷呢? 当我这么问哥哥时,他只是但笑不语。 我们到达皇宫时,竟看到了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包括那个国主,也站在最高的台阶之上,看着我们缓缓走入宫门。 “若雪……”当我们走进大殿,他屏退了左右,走近我,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不解地看着他茶色的眼眸。 他竟也认识我吗? 这是我当时的疑惑,不过这些问题,到了后来,就全明白了。以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有一个温柔的如清泉般声音,在我耳边娓娓道来。 只是当我全都明白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知道我们是来金钥国游玩的,他就亲自担当向导,领着我们一处一处地玩,甚至为此抛下了堆积如山的国事。 直到玩累了,我想回去了。其实是想到了火钥国还有桑儿等着,怕他这么久不见我,又该闹了。 雷诺似有些不舍,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相处的也很愉快。最后告别时,我笑着跟他挥手,“雷诺哥哥,以后你要来火钥国玩,我也会带着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 时间就在轻松的日子中度过了两年,我的哥哥,看着我笑,看着我闹,脸上的落寞却越来越明显。 每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哥哥总会躺在屋顶发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也有了这个习惯。总是习惯性地跟着爬上屋顶,坐在哥哥身旁,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或许是星光有些迷离,我总觉得哥哥的眼神在看着我时,是那么温柔而璀璨。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哥哥看着夜空,“若雪会难过吗?”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 “哥哥在说什么呢,不是你说要一直照顾我的吗?”我嬉笑着说。 ——若雪会难过吗?—— 我会难过吗?我问自己。不,这样一个假设我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难过呢。 当哥哥这么问我时,我竟有一丝担忧和害怕。无法想象有一天哥哥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越想越觉得心惊,我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掌,手心有些微凉。把他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喃喃说着,“哥哥不会离开我的……”仿佛我这么说,他便会像往常一样笑着答应我的任何要求。 可是这次,他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哥哥,哥哥,哥哥……”我一声声唤着,想赶走心里的不安。 哥哥却转过头,冷冷的抽走了自己的手,背对着我说,“哥哥不能一辈子都照顾你,你总要自己过自己的人生。我已经选好了日子,下月你就随着水钥国祭司一起回国准备婚礼吧。” 我怔住了,“呵、哥哥在说笑吧。”我扯出了一个苦笑。 “祭司是一个很好的人,若雪难道不喜欢他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带着些苦涩。 “他很好,可是哥哥为什么要把若雪嫁掉,哥哥不想要我了,所以要把我嫁的远远的是吗?”这次我连笑都装不出来了,隐隐地带着哭腔。心里就像吞了一枚酸果,酸涩难当。 “若雪,哥哥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不,我不要!我不想离开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一直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不好吗?”我扑上去,紧紧抱着哥哥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呜咽着说。 一想到要离开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这两年认识了这么多人,大家一起欢笑,一起打闹,可是哥哥一直是最特别的存在,我对他的依赖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没有他的生活,该怎么过下去。 可是这次哥哥的态度异常坚决,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改口。 于是我跑回落雪殿,一个人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夜,直到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那天晚上是不是隐约觉察出了什么,才会这么担惊受怕。只是以后的很久,屋顶上他背对着我的落寞背影还会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我还会不会听出他的安排,乖乖地嫁给风渐习?如果早知道以前发生的一切,我还会亲切地唤他哥哥吗?如果早知道他用了自己的半生,来换我的生命,我……又该怎么办?如果……还有如果。 他走了,在我嫁去水钥国几年之后,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般,我的脑子顿时懵了,什么都无法思考。风渐习告诉我,我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稍有缓和。 这半年,陌桑、雾、小貂一直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话,和我讲有趣的事,雷诺也时常推开繁琐的国事来水钥看我,而我一直只充当一个很好的听者,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说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我永远都记得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疼爱到深入骨髓。 而自己曾有过的一段不为人知的禁忌之恋,我也选择把它深深地埋到心底,哪怕现在已经知道,我与他,从来都没有血缘关系,也曾经有过一段,不怎么幸福的婚姻…… (后续完) ------------ 无责任番外(非正文结局,慎入) 这一章是为了缓和大家看文的心情,与正文情节关系不大,人物颠覆以往形象,也应了某些想看HE结局的童鞋们的要求,订阅需谨慎,请自带避雷针,小心避过雷区,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噢霍霍霍…… =========================================== 故事追溯到圣女峰上那个万恶的山洞内,此时,若雪正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不过,身、体没有反/应,不代表思想仍然停滞着。外界的所有声音反而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了。 “……女人!醒醒!快醒来好吗?!”扉烙离不停地在一旁喊,吵得我有些不耐烦。如果我可以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他怀里跳起来,然后,捂住耳朵跑得远远的。 我听到雾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怎么跑了,倒是先救救我啊! 雷诺在一旁愤愤地咒骂着,风渐习一句话也不说,山洞里一时间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喂,你们……!我还活着,没死透呢! 可、没有人听到我的心声,现实却是他们一个个离开了山洞,最后只留下发愣的风渐习,以及搞不清状况的扉烙离。 于是,我,华丽丽地怒了,又华丽丽地气活了。猛咳了两声之后,我试着睁开了眼,扫视了一圈。(此处埋有天雷!!囧) 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已经醒了!! 无奈,我只能动了动刚刚恢复知觉的手臂,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若雪!你醒了!你怎么醒了!你不是已经……已经……”扉烙离激动地话也说不全了,他脸上的悲伤顿时一扫而光(这孩子是在拍戏吗)。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已经怎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喜形于色,赶紧扶我起来。 我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呆立在一旁的风渐习,“玉容,带我离开这里吧。” 我唤得那么深情,眼神闪烁着望向他深邃的银瞳。他回过神来,双手坚定地握住我的手。 一股黏腻的湿热沾到我的手心,我一愣,视线向下看去。 满手都是鲜红的血迹,风渐习有些尴尬,赶紧抽出手,拿他月白的袖子替我擦拭干净,又把自己的手也擦拭了一边,只是,依然从伤口渗出了血。 我撕下自己的一方袖口,帮他把伤处缠上了。他朝我温润地笑了笑,继而执起我的手,朝着洞口坚定地迈步。 “你们、你们竟然敢无视我的存在!!”扉烙离眼神燃起了一团火焰,那团火越燃越旺,直到……我们俩相携走出山洞。 “你们给我站住!若雪,等等我!”身后慌乱的脚步声急急的追了出来。 山洞外早已是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辉铺天盖地的洒满圣女峰的每一个角落,企图融化这里千年的积雪。 忽然,脚下一个趔趄。 幸而风渐习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才没有被绊倒在地出丑。这边什么时候有块绊脚石了? 我低头一看,平坦的雪地上,除了我们走过留下的脚印外,还有一块奇怪的突起,那个形状像是…… “有人。” 声音并非出自我口,而是旁边的风渐习。他的视线此刻正停驻在洞口的石壁上。那边,确实有一个类似于人的物体,只是被雪覆盖住了,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我走过去,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积雪。 “雾!!”我惊讶了,他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我拍干净他身上的雪,拉起他的一只手臂,想要将他扶起来。 只是……扶不动,好尴尬= = “你快过来扶他起来。”我眼神望着扉烙离,而后者一脸嫌弃。 “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让他扶?”他斜眼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风渐习。 “因为他手受伤了,你不扶就我扶。”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缓慢的将雾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极其缓慢地站起来。 终于,“好了,放着我来。”等到他这句话的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根本就扶不起来,刚刚也只是想试试苦肉计罢了。成功最好,不成功的话…… 雾,你就只能等我下山搬救兵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鄙视你(#‵′)凸。若雪:是你的剧情写得太烂了!) 四个人,两匹马。 “若雪,过来和我一起。”扉烙离搁下背上的人,拍了拍他的黑色骏马。 “不行,你要带着雾。我和祭司一起骑。” “我辛苦了一路,总该交换一下了吧。把这个男人丢他马上,又不会碍着他的伤!”扉烙离恨得咬牙切齿。 “那……还是不行,我喜欢白色的马。”我指了指风渐习身后的那匹毫无杂色的雪驹。 咯吱咯吱,牙齿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扉烙离的脸色有些扭曲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风渐习温柔地笑了笑,率先跨上马背,朝我伸出手,一拉。我被他置于身前,双臂穿过我的腰,抓住了缰绳,呼喝一声,催着马往山下疾驰而去。 独留扉烙离愤恨地一甩身后的人,像扔麻袋一样把他扔在了马背上。自己也跨上马朝前追了过去。 圣女峰离火钥国最近,我们又有一名病患急需医治,理所当然地去了火钥皇宫。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还没看清人影,怀里就扑进了一个人。 我摸摸他的头,笑骂道,“桑儿怎越活越小了,这般莽莽撞撞的,也不怕摔着。” “不怕,姐姐我好想你,你不回来我一直都很担心,怕你出什么意外。”他蹭了蹭我的肩窝,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看看你都越长越瘦了。”我佯装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先去吃饭吧,我也很饿了。” “嗯。”桑儿挽着我的手,愉快地点了点头。 我招呼上风渐习,三人一同相携而去。独独留下了风中凌乱的扉烙离…… 一眨眼,一年过去了。 再眨眼,又一年过去了。 庭院中的我惬意地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如双急匆匆地跑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婴孩。 “公主公主!哦不不,后!小皇子又哭了,奶娘喂了奶也哭个不停,怎么办呀?!!” 我睁开眯着的眼,“那就抱到扉烙离那儿去,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去哄。” “女人,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儿子吗?为什么非要我去哄!”说人人就到了,真巧。 “国主……”如双犹豫着递上怀里的宝宝。 扉烙离立刻一副慈父样的接了过去,轻拍着轻哄着怕怠慢了这个祖宗。 我重新闭上了眼,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娘子……”那边哄完了,又开始绕到我身旁碎碎念。“今晚……能不能让我……” “不行!”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为什么?我已经一个月没有……” “我已经答应祭司今晚去他房中相叙。”我依旧闭着眼。 “又是他,我的份全被他占走了,不公平!”抱着娃娃的妒夫辩解道。 “没什么不公平的,你有儿子了,他没有,你认为这公平吗?” “你、你、你……”他气短了。 …… 夜色正浓,稍稍散了会儿步,便转程回落雪殿。 换件衣服,便要去风渐习屋子了。 “如月?如双?”我喊了声,“都上哪儿去了?”我嘀咕着,屋子里竟没有点上灯盏,她们也太失职了吧。 摸着黑好不容易才回到卧室,借着夜明珠淡淡的光晕,我惊觉到屋子里竟有人! “谁!”我瞪着床上的不明人影。 “姐姐……”清澈的嗓音不带一丝杂质,我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桑儿?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不到灯盏,只能凭着微弱的光小心地走过去。 越接近榻边,一股雪梅的香气就越清冽。 等到掀开帐子,一副靡丽惑人的画面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衣服也不穿一件?”我赶紧拉过一边的被子将他裸.露在外的身子遮起来。 “姐姐……”陌桑半眯着清眸,小嘴微张,拉扯着被子。 这暧昧的一声唤,直接把我的脸给唤红了。“你、你快回去,趁现在没人。” “不要。”他撒着娇,回答的坚定。又抓过我的手,慢慢爬上胸口…… “砰!”门被粗鲁地推开,来人毫不犹豫地抬脚往榻边走来。 然后,呆住。 继而,爆发。 “妖!若!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扉烙离恨不得一口撕碎活吞了我的表情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我……也不知道。” 余火还没平息,新的状况就接连出现了。 “咯吱”门又轻轻响动了一声,接着进来一人。 “若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你过来,我……”顿住,看着满屋子的三人,不明所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看到他,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直接奔过去扯着他往外走,“这件事很复杂,待会儿我慢慢跟你说。” 现在这里很乱,我必须得快一点离开。 “站住!谁让你离开了!”扉烙离踱步走至我跟前,拦住了去路。“我已经容忍你私会他,却不知你还私藏了一个。好啊,你都割舍不下是吗?那就一起来好了,对了,还要叫上你的影子,想必他觊觎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干脆趁着这会儿,一起成全岂不更好!” 一、一、一、一起?!一起什么?! 此刻,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着我的四肢百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说现在是冬天,可落雪殿从来就不缺暖炉。 此刻我连风渐习都顾不上了,吓得拔腿就往门外冲。这地方,今晚就让给你们好了,无论在哪里,都比这地方安全,我这么坚信着…… “啊啊啊!!!”临空被抱起的感觉令我一阵晕眩,我惊呼着,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砰!”的一声,门被毫不留情的踹开了,“什么人?!胆敢……” 看见来人,我只能无奈的抚额,雾啊雾,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扉烙离勾起唇角,“好了,人来齐了,可以开始了。” “不要!放开我!”疯了疯了!全都疯了吗!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 紧走两步,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到床上,接着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外衣,“今晚绝对是个让你难忘的夜晚,你们说是吗?” 他的目光注视着我,话却是对着房里的另外几个人说的。 我如受惊的小鹿般看着他,又环视了一圈另外三个人。 原本就不着寸缕的桑儿半坐起身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看着我。风渐习沉默着站在一旁既没有出声阻止,也不曾落井下石。雾则红着一张俊脸不敢看我,只是时不时地那余光就飘到了我身上。 看他们的表情,竟隐隐有一丝期待…… “呜!”猝不及防的温热袭上胸口,我才惊觉不知何时身上已经如桑儿一般干净了。 看着埋在身前的头颅,我气得牙痒,更气人的是,桑儿也渐渐凑上来学着他的样子亲wen我的另一边。 “嗯……不……”乱了,全乱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作者你脑袋秀逗了吗?还是被门给挤了?(作者:= =呃……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接下来,另外两只也忍不住加入行列,于是就演变成了华丽丽的np啊np…… 于是……为了响应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也为了这一章节能安全度过,所有不和谐的部分全部省略,大家请自行想象……(啪~板砖袭来,作者抱头鼠窜中……) 另外,关于结局,作为男一的阿离竟然在后续中被我给写死了= =,我发誓原本的设定不是这样的,只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失控了……于是乎,写了这一章聊表安慰,愿意的亲可以把这一章当成结局,但其实它不是结局,只是本人抽风时的产物。 好了,我们的女猪终于被各美男吃干抹净了,大家开不开心!^o^(板砖临空飞来……) 之后便是男主女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阿离也没死,溱汐最终成全了他们,帮阿离续了命。(= =!最后一个雷,好了,到此结束。) ------------ 雾之番外(勿订,评论区) 我是一个暗卫,从小就被送进了国都秘密培训。我不知道父母是谁,很小就被强行灌输了唯国主的命令是从的思想。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只是为国主效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只为国主而活,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些,都是她教会我的…… 我和她初次见面是在一间小客栈,只是那时她已经昏迷了,当然,也是我下的*。我抱着她下了楼,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在怀里,心的某一处似乎也柔软了。除了多了一只碍眼的小家伙,它是一只雪貂,不可思议,她竟养雪貂! 它死死的咬住我的衣摆,双眼迸发出锐利的光,似乎还有些许威胁的意味。这小家伙很有趣,心里不禁对它有些好感。 之后,国主就命令我带她离开。我一把揪下咬着我衣摆不松口的雪貂,把它丢进了笼子里。这是她的小宠物,她定是不舍得丢下它的吧。 我转身的时候,瞥了眼站在那儿的男子,是叫雷诺吧。他定定地看着我怀里的女子,眼里流露出的不舍和留恋甚至还有愧疚,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吧。呵,既然都已经选择了背叛,又何必再作出这样一幅痛苦的表情呢? 我把她放进了马车里,动作竟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弄疼了她,把她吵醒了。 不,她是国主要的人,我怎么会产生这么些不该有的思绪呢?摇了摇头,默默退后,隐身于黑暗之中。 黑暗一直是我的保护色,我不习惯出现在人前,甚至不喜欢说话,除了要向国主禀告他要我去办的事情外,从不开口。 这一切的一切,全在她出现之后,改变了。 国主派我护送她去水钥国,这很奇怪,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国主的安全,当初那些暗无天日的残酷训练,都是为了保证国主的安全。而现在,他竟然要我去保护一个只是拿来利用的女人? 她是雪女,原本是用来平息太后对那个妖女亡国噩梦的恐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国主没有揭露她妖女的身份,反而留为己用。 虽然我不明白,却是感到庆幸的。至少她可以活着……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包括那个臭名昭著的梁上君子四更归。不过,她很聪明,遇到事情不会慌乱,冷静地给自己和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想尽一切办法脱离险境。我想,我是有些佩服她的。 而后,她遇到了水钥国祭司风渐习,她叫他玉容。他们很亲密的样子,不知为何,我会感到嫉妒和一丝愤怒。 这两种情绪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奢侈的,曾经以为我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会有其他的情绪,对于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什么情绪都是多余的,可是我偏偏有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感觉十分敏锐,竟察觉到我情绪的波动。 她和我坐在屋顶上,一起看夜空中的星星。 她认真的看着,我也认真的看着,只不过,我看的是她美好的侧脸。眼里的光彩,比天上的星星更加夺目,心脏不自觉地急促跳个不停。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我小心地把这些悸动珍藏进内心深处,时不时地拿出来回味一番…… 国主的任务是盗取水面布兵图,这……有些难为她了吧?我想找个机会偷偷潜进那个屋子,帮她拿到,然后再提前回去告诉国主是她拿到的。这样一来水钥国没有证据就不会拿她怎样,如果不幸被抓了,那么她也是安全的,被抓的,只是我…… 可她却有着自己的计划,我听着她认真的分析着,想了许多种办法,最后决定自己去拿,让我接应。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眼神,灼亮的眸子,让人打从心底想要配合她的一切想法,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计划还是失败了。不是她不够谨慎,只是一开始就已经使祭司起疑了,那么即使做得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会被他看出纰漏。 那份图,是假的…… 我们被包围了,我拿出了接头用的照明弹,埋伏在水钥国各处的暗卫应该都能看到。到时候,以他们的能力,救出她不是难事,只是…… 我必须要坚持到他们来,在那之前,我决不允许自己倒下! …… 我看到了自己的鲜血在地面渲染开来,组成了一副绚丽夺目的画面。 我看到她蹙紧的眉,湿润的眼眶,满脸的泪痕,微颤的唇角,看着她为我难过,心里竟然比她还要心疼。 她把我抱在怀里,哭喊着我的名字,这一刻,我确信,自己在她心里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即使就这么死去,也甘愿了。 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竟生出了一丝贪念,我想要吻她,即使只是像小貂一样舔一下她柔软的唇…… 于是,我自私地要求她,我知道她很善良,即使是妖,她还是一个善良的妖。善良如斯,又怎么会拒绝一个垂死的人最后的请求呢? 我,如愿的,吻到了她的唇。就如同每一次午夜梦回的场景一样,那么甜美,那么动人心魄…… 这一刻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她的这份感情,是爱。 但是,若雪,请原谅我不够爱你,因为无法继续陪着你保护你;请原谅我不够爱你,因为我注定无法开口对你说出这个字;请原谅我不够爱你,因为直到最后我都自私地想让你记得我,而我却无法记得你;请原谅我不够爱你,因为我把最后的表情用来微笑而不是哭泣…… 如果来生我还能遇见你,请你一定让我继续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 像是生活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许久许久了,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有意识。原来人死后还会残存一点意识,那么若雪,我就用这仅存的意识来思念你…… “……死老头,他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你没本事医了?居然还敢在师兄面前夸口,可以跟阎王抢人,还让他答应了那么多条件,老不要脸的,戚~” “臭小子,为师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为师,居然还怀疑为师的能力?!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我的人,但不能瞧不起我的医术,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可事实摆在这里了,你没有救醒他,就说明你没本事,瞎显摆什么,一把老骨头了,悠着点~” “臭小子你、你、你气死老夫了!” ……是谁在说话?……为什么我还能听到声音,他们说的难道是我吗?有人救了我,也就是说,我还没有死?!! 若雪,你听到了吗?我没死!我没死!我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庆幸激动过,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渴望过生命。 这一次,我会用这全新的生命,继续去爱你,若雪…… “师、师父,他好像动了一下!”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说老夫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哈哈哈哈……” “别光顾着笑了,赶紧给他看看吧。” “啥时候轮到你小子来教训为师了,这不这准备看么。”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被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花白的胡子给懵住了。 紧接着,看到了笑的一脸猥琐的老头,皱眉不是很多,可是头发和长长的胡子全是白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穿着一身可笑的粗麻布衣裳,可以看见里面花花绿绿的里衣。 这个人,就是把我救活过来的神医?!请原谅我实在难以相信,却也实在不能不信,因为另一个绝美的少年叫他——师父。 醒来之后,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致使他们师徒一度认为我是个哑巴,后来据说半夜听到过我说梦话,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此后的调养期间,那个老头一度以哄我开口为乐,不过每次都碰软钉子。为此他不惜教我许多东西,只为了让我开口说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他懂得真的很多,怕是一辈子也学不完他的本事。而我也庆幸跟着他学了那么多,才会使后来能那么顺利的进宫,再次见到你,若雪…… 陇南城门上贴的那张招贤榜是我揭的,据说是他国进贡的一种名叫“念蝶”的花,很难养活,宫内原本的花匠都没有养成,故招纳天下能人培育此花,赏金丰厚。 “念蝶”是一种很苛刻的花,不仅对土壤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且对水质也有其独特的偏好,所以不熟悉的人很难用一般花的培育方法来养这种花。 也幸好那老头的书里有提到过此花,当时无聊便翻看过,没想到真的能用上了。 我抽空培育了一株“念蝶”,通过它顺利的进入了皇宫。大大的斗笠,层层的黑布将自己遮盖地严严实实,声音也许会暴露我的身份,于是我便不说话,脸上的疤痕会让人起猜忌,于是我便遮住它。 我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缩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静静地部署自己的计划。 有了土钥国的教训,这一次我不会再允许失败。一个计划不行,那我就制定两个,两个还不行,那就三个。我不能再让她陷入危险了! 听说,她成为后了,听说,国主十分宠她,听说,她今天会去那个花园……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只要是你的意愿,无论是留下或者离开,我都会追随在你左右,不离不弃。 “这种花叫做‘念蝶’,听说是一种很难养的花呢?不过,最近宫中来了一个很奇怪的花匠,整天蒙着厚厚的黑布,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哦?为什么?” “公主你不知道,据说有一位宫女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脸,吓得几天都不敢出来呢!听那位宫女说,他的脸上全是疤痕。” 我适时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也如愿的见到了你,若雪…… 没想到最后逃走的计划并没有在宫中进行,而是在水钥敌营中。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考虑过一切可能,即使不在计划之内,也安排了两条路线,能顺利地到达圣女峰。 我们逃的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就到达圣女峰,进入了那个山洞。我终于看到了那个躺在冰层中,让若雪甘愿冒着如此多的危险也一定要救活的人了。 他长得……与雷诺十分相像。 山洞外些微的动静让我觉察到有人接近了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若雪,发现她也正看着我,充满信任地看着我。就算是为了这个目光,即使拼了命,也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的。 雷诺来了,水钥国的祭司来了,甚至最后扉烙离也来了,可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你们进去打扰她! 拼到最后,为什么我换来的结果会是失去她?!是真真正正的失去,再也见不到,再也不能守护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连我最卑微的乞求都不能如愿?!为什么要剥夺她的生命,连最后的一丝念想都不留给我!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靠着冰冷的岩石,缓缓滑落下去。一株雪白妖娆的山茶静静地绽放着,一伸手,便能碰到它。 它和你真的很像啊,若雪…… 如果可以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 (雾番外完) ------------ 风渐习番外 我的影卫告诉我,你是来偷图的。 可是我不愿意相信,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那个晴好的午后,突然闯进了我的世界,原本平静冷清的生活,就此发生了变化。 我开始每天都希望看见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时,一切是你! 我的影卫看出了我的异样,劝过我很多次。他从来没有忤逆过我的任何一次决定,可是这一次却异常坚定。 因为他看出来了,我对你,真的不同。 可是我仍然选择相信你,固执的无可救药。虽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有理智,可是我摒弃了它。 理智?那东西如果会让你远离我,那么宁愿舍弃它。 和你一起种的那一片花地,是我最宝贵的地方。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松土、施肥、拔草,样样事都亲力亲为,只为了好好保存与你的共同记忆。 火钥国竟然攻打我国边境,扉烙离可曾考虑你的感受?你的安危? 我并不是想责备你什么,只是单纯的为你不值,为你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而不值!就好像你的死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天底下当真有这样的哥哥吗?还是,你只是他找来的替罪羊? 我是真的,为你心疼了…… 可是没想到,国主竟会私自把你关起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施加刑罚!我只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救你,让你无端受了这么多苦。 看着你伤痕累累的倒在我怀里,心痛的抽起来了。 我要把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即使他们是水钥国的人,只要胆敢伤害你,我不会留任何情面! 渐渐的,我感觉到你已经对我起疑了。你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能瞒你多久,只是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快了…… 你身边一直有个影子般的存在,他开始蠢蠢欲动了。不久,就该采取行动了吧。那,你呢?你会怎么做呢,若雪…… 求你,让我相信你一次,好吗? 你开始疯了般地找小貂时,我也跟着着急,你找不见它,不眠不休,我也便陪着你不眠不休…… 当你找到小貂的那一天,我的影卫来告诉我,水钥石被盗了。 原来你的目标,是水钥石。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你不是来偷图的,可是你却仍是因为其他的目的而接近我。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这种感觉,叫做背叛! 只是为何,我仍是无法忘记你,仍是无法说服自己去记恨你?为什么…… 直到你我兵戎相见的那一天,我仍是我,而你…… 书房里水面布兵图是假的,我早已替换了。只是,还是不见了,你要我如何再说服自己相信你,你真的让我好痛,好痛。而我却仍是不怕死的一再想接近你,甚至挽留你。 竟然十分羡慕那个倒在你怀里的男人,他只是一个暗卫不是吗?为何能得到你这么多的关心,而我的真心却被你弃若敝履? 我不信你会如此绝情,真的把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抛诸脑后。所以我还是,向你伸出了手…… 而你的眼里,只有他,我找不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影子。就因为他死了,就把一切归咎于我吗?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 你被后来的暗卫们接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然后,收拾最后的残局。 令我意外的是,那个男子竟还留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救他。即使要我打破自己曾经的承诺,再次踏入溪谷,找那个老头。如果这么做能挽回你一点点,即使只有一点点,我也愿意去尝试。 每天每夜,我都在想你,想你过得是否还好,想知道你此刻在做什么,是在欢笑亦或是哭泣,是否曾想起过我,哪怕一点点。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会使自己变得如此卑微…… 得到消息你要去土钥国,我便没日没夜的赶路,只为了能早一日见到你,我的心雀跃不已,原本无波无澜的心湖,此时只因你而激.荡澎湃起来。 没想到这一次你冒险去土钥皇陵盗取土钥石,还被发现了,再一次送进牢狱。我几乎就在当晚找到那个年轻的国主,跟他谈用一座城池来换你的性命,没料到有人竟比我更快一步。 扉烙离,早我一步提出拿城池换你,并且毫不犹豫地签好了协议。所以我只能退一步,用那座城池来换你想要的东西——土钥石。 不知道你要那些石头到底有什么用,也不想去追究,我能帮到你什么,就会尽我所能帮你,只因你是我最珍视的人。只要你试着相信我,接受我…… 若雪,当我知道你心里真的有我时,我多么激动,简直难以用任何表情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只能把你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深怕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并不是真实的。只有你轻柔在怀,我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于是,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那个月夜,品尝到了你唇的芬芳,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将自己陷了进去,逃不开,躲不掉,忘不了…… 你成为了火钥国的后,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你与扉烙离不是兄妹?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去深究,因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对你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只是,当时的我如果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那样,我还会不会不管不顾,会不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你,甚至让你恨我? 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看着你,安静的、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什么也改变不了,从没有像此刻那样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扉烙离抱着你冲出去的那一刻,我也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希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的,我相信!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若雪…… ------------ 陌桑番外 “姐姐……姐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桑儿好怕,真的好怕……” 每一次,都被自己的梦吓醒。梦里面,满目鲜红,父王的血,母后的血,浸染了皇宫。我的手上,衣服上,甚至脸上,沾满粘稠的红色液体,抹不掉,擦不去,仿佛印刻进了身体里面…… 而那个温暖的背影,也渐渐离我远去,直到化作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断哭喊着,努力地向她跑去,跌倒了,就用自己的膝盖一步步爬着过去,只要能接近一点点,我的心才会安定。可是无论我怎么嘶喊,怎么努力,那个背影都像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怎么也触碰不到。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每一次惊醒,我都想去落雪殿找你,抱着你,嗅到你身上的清香,感受真实的你,安抚内心的不安。可是,那里戒备森严,没有那个人的允许,我根本不可能靠近。 于是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开始不安,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摔东西,然后拿碎片割伤自己的手臂。疼痛能让我好受些,让我没有力气去想其他事。 哥哥们据说被遣送到边塞去了,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可我就是感觉不安,害怕他们出什么意外。从小哥哥们就很宠我,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我,闯了祸,还帮我背黑锅。还有父王母后,都习惯了纵然我,可最后呢,他们一个都没有陪在我身边,如今只剩下姐姐了,如果连她也离开我,那我还怎么撑下去,让我再怎么撑下去啊! 当我终于不顾一切冲破阻拦跑到你面前时,我看到了什么?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场面吗? 你错愕地看着我扑到你怀里,担心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表情,有些无措,想推来我,一边还用哄孩子的口吻安慰着我。这一刻,我感觉到了欺骗和谎言,交织着、缠绕着,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父王骗我,母后骗我,他们说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却再也没有醒来。哥哥们也骗我,他们说会好好陪着我,保护我,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没有了消息。现在竟连姐姐你,也开始欺骗我了吗? 你不是我的亲人,可是对我的伤害,一点也不比他们少。我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真的再也承受不住更多了,所以我求你,如果、如果你只是在骗我,那么,就干脆骗我一辈子吧,我宁愿一直在谎言里,不要醒来…… 一直以为,雨夜的那个吻是你给我的承诺,可是,为什么你又不见了踪影? 姐姐,不要再让我找了,也不要再让我等了,好吗? 我等了半月,没有你的消息……又等了半月,终于等到了你的一点消息,被水钥国祭司劫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后来又失去了你的音信,到最后,一头雾水。还傻傻得等待…… 曾经为你,绝过食,害你担心不已,后来还是依了我的要求,举行了那一场过家家般的婚礼。上一次,失去了父王母后,失去国家,失去了自由和尊严,也曾绝望的不想活下去,你也终于心疼了,承诺陪在我身边。那么这一次,如果我决定放弃自己,你是不是也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将我拯救出来? 桌上的饭菜每天都换,每天却还是保持原状被侍女拿走,她们没有义务管我的死活,我不吃,大不了倒掉,她们只是在做一件主人吩咐的事,做到了便行,其他则与之无关。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有在意你的人关注,做了才有意义,或者说效果,可如果连在意你的人都不在,那还做给谁看呢,谁还会放在心上呢? 到头来,只徒增可笑罢了…… 好几次都想不如放弃好了,只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最后还见不到一面,所以,我强迫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至少要等到你回来,然后问一问你,到底还要我吗?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死心了,彻彻底底地死心! 等了一个月,又盼了一个月,死心了,又逼迫自己坚持着,在这个冰冷冷的宫殿内,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只知道一味的傻等,像个傻瓜一般,遭人议论,遭人鄙视,我全都可以不在乎,只为了等你一个答案…… 城外传来国主归国的消息,就像平地的一声惊雷,把我从浑浑噩噩的自我世界中唤醒。我从台阶上爬起来,把乱糟糟的头发重新理顺,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换了一套,用冷水不断地扑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红润一些。然后,怀揣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心情一路快步地往宫门口赶,只盼能早一些见到你,听听你的声音,抱着你,感受你的温暖。 急急地赶到门口,见到那个男人挽着你,无限亲密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起来。我这是在干什么?跑来看人家亲密吗?跑来自取其辱吗? 你一手搭着他的手臂步下马车,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那一刻,只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冰冷了,抽离了,钝痛的有些麻木了。我只能自嘲地笑笑,然后……转身。 转身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怎么最后竟然退缩了呢?至少要问清楚这些日子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说过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于是,又重新转过身,却见她已经乘坐了小轿往落雪殿的方向去了。 罢了,等到了那儿再问她吧。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等到的,竟是她已经失忆的消息! 失忆!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桑儿、桑儿啊! 看着你迷茫的眼神,我终于不得不相信,你的心里,已经彻底把我抹去了,那么我,到底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这里已经不再有我容身的位置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又是怎么到了当初那个亭子的,只是绝望地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桑儿……” 我一怔,眼里的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呢?我的桑儿不是说,以后不会再哭了吗?” 我愣愣看着她温柔的脸,心里竟奇迹般的慢慢回暖,终于…… 我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脸埋进她怀里,仿佛要将自己绑在她身上,再也扯不走…… 是的,再也扯不走了,今生我都不会再离开她了,永远…… ------------ 扉烙离番外 “离儿,乖,来母后这里。”座上的女人笑得温柔,伸手招我过去。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迈着步子向她走去,这个女人,是我的母后,是十月怀胎生下我的女人,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这些联系中,偏偏还包括除了母子之情以外的感情…… 自从父王死后,她便变本加厉起来,把原本的行宫搬到了我寝宫的附近,每晚都来看我,与我同桌而食。 渐渐的,宫里贴身伺候我的下人们之间就有了非议,他们在猜测母后与我的关系并不单纯。当我知道,这并不单纯意味着什么时,那一年,我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我,已经知道自己有着怎样出色的外貌,可以叫身边的侍女们伺候我洗澡,为我宽衣时面红耳赤,于是我开始憎恨这张脸,恨不得自己毁去!我知道,也是因为这张脸,母后才会对我产生那些不正常的感情。 很怀念小时候那个温柔慈爱的母后,总是牵着我的小手,带着我逛花园,边逛边给我讲她与父王之间发生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叫扉烙雪,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不太出宫,却是个很喜欢黏着我的女孩。只要一出落雪殿,就一定会来找我。落雪殿是父王为她建的,取自“烙雪”的谐音。 无论我走到哪,都会被她找到,然后揪着我的袖子,跟在我屁股后面傻笑。 即使我总是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也赶不走这个牛皮糖。事实上我也是不想赶走她的,因为在这个宫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愿意陪在我身边,即使母后也是。只是,不想她出事,所以只能疏远她。 她的母妃,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女人,因为近来总是得到父王的宠幸,使得母后十分嫉恨。 我曾经亲耳听到母后跟她的贴身侍女说过,要给烙雪的母妃下药,那时她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那种药是慢性的,并且对一般人没有害处,只是会使还未成形的胎儿变得畸形。我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躲在宫里三天未出来,也思考了整整三天,最终,我还是谁都没有说。 直到烙雪又来找我,满怀憧憬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对我说,她即将有个小皇弟了。看着她黑亮亮的眼睛,我真的没有勇气告诉她,或许这个小皇弟,并不适合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毕竟是我的母后,我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可是,难道眼睁睁看着烙雪母女被母后陷害吗?我……不知道。 但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第一次开始讨厌这么懦弱的自己,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阻止,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如果、如果变得的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不让这些事发生,是不是也可以保护好这个纯真的妹妹,让她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钩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一直干干净净的活着…… 之后的事,便如母后所预料的那样,烙雪的母妃豫妃临盆,产下一畸形的男婴,再加上有心人士的大肆诋毁,便被传为豫妃产下妖物,颠覆火钥的罪名被硬生生的落实了。 执行火刑的那一天,我没有去看,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直到听说烙雪将被送到宫外医治,我才急急地出去寻她。 烙雪,是哥哥不好!烙雪,别走!别走!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可是,那个老是爱傻笑的妹妹不见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残破的布娃娃,琉璃的眼珠不再光彩流转,红艳艳的嘴角也不再弯起,仿佛没有了灵魂,也看不到我…… 我唤了她很多声,她就像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口中喃喃着自己的母妃。 不忍再看到这样的她,我拔腿跑出了落雪殿。并暗暗发誓以后要变得更强,能保护想保护的人,烙雪,哥哥以后一定会把你带回这里,到时候,便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了!包括我的母后。 那天晚上,我听见母后痛快的大笑声,她说她终于除掉了那个贱人,也顺便除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便没有人与她抢父王,也没有人与我抢国主之位,火钥国,早晚是我们母子两的天下! 原来,还与我有关…… 但是,豫妃死后,父王并没有像母后预想的那样重新回到她身边,反而日渐衰淡,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任凭母后想方设法,父王还是没有再去过她的寝宫了。 我隐隐觉得,父王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 直到最后,他临终前,把母后传唤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母后疯了般的从里面跑出来,一边还大笑着。接着传出父王驾崩的消息,举国哀丧…… 自那以后,母后就变得十分不正常。一次喝的醉了,跑到我寝宫,抱着我喃喃唤了一夜。那时我已经当上了火钥国主,因为受不了侍女们背后非议,就下令把她们全部杀死。 也正是那时,我发现母后看我的眼神渐渐不同了,多了一些暧昧不明的意味。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残暴。侍女们犯的一些小错,全都让人拖出去斩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女被换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以前这个宫里的罪恶了,即使知道,也会立刻毙命。 我也越来越不想和母后单独相处,我怕她真的会做出什么让我害怕的事,对,我怕我的母后,很怕很怕…… 但是我也聪明的与她周旋着,装作无知,经常曲解她的意思,让自己变得繁忙,没有时间陪她,经常出宫巡查,即使那些事不用我亲自去做。只要能远离她,我想我会尽一切办法。 这几年培养的一批暗卫负责帮我追查烙雪的去向,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就准备把她接回来,并且好好保护起来,让母后没有办法再伤害她。但是,还没有等我准备好,老天就把我所有的希望掐灭了。 烙雪……死了…… 明明希望就在前方,明明这么多年的准备就快完成,可是,一切又巧合的那么可怕,我仿佛坠入了漆黑冰冷的洞窟,绝望、悲伤铺天盖地般朝我涌来,将我湮灭,直到万劫不复…… 我想要报复,报复这个世界,凭什么剥夺掉我的一切却还留着这个火钥国主的位子,真是可笑至极,是为了嘲笑我当初的懦弱吗?我没有阻止母后,所以一切的罪孽都要我来偿还吗?! 既然这样,我也不会认命的! 母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甚至当着一干侍女的面唤我的乳名,还要我抱抱她。结果就是,那一干侍女没留下一个活口。直到有一天她惊慌地跑过了和我说她做了噩梦。梦见父王来找她,说会有一个妖女将火钥国给毁了。 我心里嗤笑,母后,父王如果真的在天有灵,说的那个妖孽想必也会是你吧。 不过,我还是按照她的要求,下诏书悬赏捉拿妖女。既然上天不让我好过,那么起码在我下地狱之前多拉上一个垫背的。 只是没有料到,这一次,竟会是我这一生,渡不过的劫…… 那个清清冷冷的女人,有一个和妹妹相像的名字。 若雪…… 烙雪…… 那一刻,我竟然心软了,我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去,我给她新的身份,让她当我的妹妹,却让她做一件可有可无的无聊事情。 呵、水钥国的布兵图,我要那东西干什么,其实只是想找一个让她留下的借口罢了。可是,我愚蠢了,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让她远离我的借口呢? 于是,我又派了很多暗卫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给我听,就像当初对待妹妹一样,只是她,终究不是妹妹,我对她,也不可能是兄妹之情。 可是,除了兄妹之情,我还能有什么感情呢? 这个答案,在得知她在水钥国与风渐习那么亲密的时候,隐隐有了眉目,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可是,我不想再当个旁观者了! 我知道她正在不顾性命的找什么东西,如果我手上能拥有那样东西,那么就可以让她乖乖留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或许上天真的没有让我过于绝望,当我得知她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是钥石时,释然了。 我承认自己很不君子,可是那又怎样呢?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我以火钥石为诱饵,将她一步步引入自己的局,禁锢在自己身边,看到她与水钥祭司月夜下的亲密,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狠狠分开! 她果然心里的人还是风渐习是吗?为什么不呢,至少他比我要君子的多,没有用这种下.作的手法。 可是,我以我的方式爱你,想告诉你,我也许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我给你的都是我认为最好的。难道就不能弥补我的过错吗? 若雪,你到底要我怎样?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接受我,才不会离开我? 你说你心疼陌桑,疼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弟,可是,他能失去,不正说明了他曾经拥有吗?那我呢?我什么都没有,连母爱都是假的,我还能失去什么呢?你告诉我啊,若雪,为什么你能看到别人的心伤,却独独忽略我的…… 为了火钥石,你确实很努力啊,甚至不惜曲意迎.合我。那段日子,让我几乎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所以就贪心地想要更多,想你为我怀孩子,想你心里只有我…… 得知你怀孕的那一天,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我撇下了正在商讨的战事,一刻不停的赶来看你,告诉你我是多么高兴。可是你呢?你却用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我索要火钥石!这句话,比任何话都要伤我,心真的好痛…… 若雪,我们有孩子了,你一点都不在乎吗?为何要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是后来,我才真的明白了,你,是真的不在乎那个孩子的,对你来说,那是累赘…… 我不知道你下山是为了找五钥石,更不知道你是为了救人,不惜赔上你性命也要救的人,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如果我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一定会不惜一切来阻止你,即使赔上我自己的性命!可是你,却依然不给我机会…… 抱着冰冷没有生气的你,手指划过你依旧平坦的小腹,我……彻底绝望了……孩子,父亲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也没有保护好你…… 浑浑噩噩之中,一个人闪进了我的脑海。 那个狷狂霸道的海上之妖,他一定有办法救若雪。连那条半死不活的人鱼都能救,就一定有能力救她!对,我要去找他,去求他,即使他说过下次见到我就是死期…… 那条人鱼……终究还是心软了,我知道曾有一段时间她们两个私下见过面,若雪还曾打算救她,只是当时的我,阻止了她…… 我冲她感激的笑了笑,她却回答我,她只是不想看着若雪就这么死了,并不是同情我。 只是,救她的办法是,把我的五十年生命,换给她。 五十年,如果可以,我愿意换更多的时间给你,只是或许我一生罪孽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你了。你,不要怨我…… 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还能再次见到你,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瞥。 我还是你哥哥,你还是我妹妹,这一次,我们的关系会持续到我离开的那一天…… 不求你深深记着我一辈子,只求你别忘记你的世界我来过。 这一次,我放你走,放你离开我身边,因为我,已经不能永远陪着你了,那么不如为你找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代替我,照顾你…… 你可知道、因为太爱你、所以让你走了、只希望你可以追求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注定的开始、痛苦的结束、这段感情或许不该开始,可是我已经丢失了自己,又怎么能抽.身离开呢? 最后,让我微笑着送你离开,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