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 序:你一定会回来的 凡者有姻缘,姻缘簿里纷落户,掌今生相守。 雨,滂沱大雨。 冲刷着屋檐下的青石板,阵阵雷鸣将黑暗的街道一次次点亮。 雷鸣就像是在地毯式搜索着十恶不赦的坏人,不断落下地来,烧着了不少房屋,在这疯狂的暴雨来临之前,这个小镇就已经荒废,兴许是这样,老天爷才会这么放心的敲响着天雷,点燃了地火。 哗哗倾泻的大雨里,布满杂草的石板路边,破旧的屋檐下,半倚着一个女子。 她的脸被长长的银发挡住大半,看不清表情,也看不到那张脸有着惊世的绝美。 飞疾的天雷拉出长长的亮蓝劈在了她的脚边,那一瞬间与护住她的微弱屏障撞在了一起,仿若激起了雾一般的紫色火花顺着屏障如水一般流开,转眼消失。 闪电的颜色将这个女子照亮,她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浸红,在地面上侵开一滩骇人的红色血泊。 屏障将天雷挡住后,她动了动,慢慢的抬起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然是失血太多,唇也苍白,虚弱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挣扎出来时,仿佛能让人觉得,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蓝颜,我看到羽卿了…羽卿回到了南海……是啊,他应该会回去的,回到他的族人身边…听着鲛人的歌声,会不会忘记他对我的恨…” 记忆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在这双神显涣散的眸子中仿佛真实的再次重现着。 “师父神识俱灭之前…是不是也像我一般…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又一记天雷向上移了一分,落在她手臂上,一半穿过微弱的屏障,五分神力打进了骨里,白皙的手臂未见灼伤,却拉开了长长的血口,鲜红顺势倾下,女子的双眸微微有了光彩,熠熠着眸中通透的锐利。 时候到了吗? 她唇角微微扬起“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后悔过。” 天空中的雷云仿佛早已酝酿许久的能量,就在女子这句话说完的瞬间,一道强劲刺眼的极光雷柱自天打下,将她整个身躯都笼罩在了强光之下,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强光就像是天柱,将方圆百里照个通明夺目。 她闭上双眼,绝美的面上滑过晶莹的泪珠,凄美一笑,她的声音不再气若游离,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气与执着,盘旋交织在点亮大地的雷鸣声中。 “千年或者更久,只要我魂魄重聚的那一天,再入轮回的时候。时空错位,我一定会回来完成我未完成的约定。” 四分钟过去了,强光瞬间消失,曾极度的灼亮瞬间堕入漆黑,雷鸣也停止了,雨渐渐在收敛,女子之前所在的位置落下了百米天坑,破旧的小镇房屋也随着那强光的离去,瞬间化为了灰灰,几里之间,竟如此空旷,寸草不留的干净。 而女子,也早随着那天柱消失的瞬间,灰飞烟灭…… 黑暗中,仿佛有个人,站在那里,站在这天坑旁,仰望着密布乌云逐渐散开的天空,许久。 许久,那个人从虚空中取来一书。 轻轻摊开最后一页,剔透的页面上有泛着殷红的字。 字队列平齐,竖直紧靠。 左侧一行写着:蓝颜 右侧一行写着:银铃 黑暗中,书页上泛着殷红荧光的字将那人的容颜照亮,他指间落在写有‘银铃’二字上,唇角微微扬起,声清和,若春风。 “你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姻缘簿上你的名字,没有消失。 ------------ 正文【违规的红线】 ------------ 【001】新娘的日期有延迟 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小姐妹的那句“哈尼,甜一点,你可以笑得再甜点,我要照了。看手指,1,2,3说茄子…” 就在上一秒,她确信面前笑的傻兮兮的人便是她的闺蜜•死党,手指不断按着相机的快门,捕捉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只是,所谓的‘上一秒’这一瞬间如同天崩地裂瞬间倾没。她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又或许是她反应太过迟缓,乃至于没注意到眼前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的! 天空,如此蔚蓝。空气,倍是清新。风儿夹着花香戏着她美丽的白纱裙,设计中拖地一米三的裙摆在半空中飘舞,她深吸一口气,紧了紧环抱着树干的双手。神态自若,就是腿有点自然抖。 这苍天大树究竟有多高?她不清楚。不过她清楚脚踏的枝干离地,少说也得有个几十米,几十米!让她怎么下去! 银白的超高跟在树干上有些难落脚,又加上树皮上缠绵的青苔与水露脚下偶尔打滑是有的,她真的是不明白了,这么离谱的事,怎么就发生了? 总要想个办法下去才是。 她慢慢移动脚步,想要寻找一个能从几十米高的树爬下去,而又不至于摔残的路子,刚一侧身,她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若是没猜错,手指搭上的一片柔软,质感毛茸茸的,是个活物。 也不知是不是瞅见自己的同伴被捕获,指尖不远处,那慢慢爬行的毛毛虫虫,许是带着愤怒与果敢,不卑不亢的来冲锋了!无论这样的情景有多不和谐,她默默的又原路移回。 放眼望去,最远的地方四面除了山还是山。 近些就是她置身的“林海”由于站得位置高,看下去大多只能看到树顶。郁郁葱葱绵延的树林就像是绿色的海洋,因为有些轻度近视,不是很确定其中那一片较远的位置上隐隐所见是不是城镇。只是,眼下她到底该怎么下去? 那个声音,那个从她来到这里后隐隐听见的救命声,又传了过来。 哭声杂着喘息,听得出跑得很急。那个声音每喊一声救命,她便能听到一群男人的大笑声接连而至,将它盖过。仿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正上演着一幕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戏份,并且那个无助的女人正向着这边奔跑,呼救的声音越发的近了。 “真是疯了。”她咬咬牙低咒一声。扶着树干小心翼翼的半蹲下来,把鞋脱了拎在手里,眯着眼避过正巧刺来的阳光,看着树林里出现的女人。 虽看不清长相,但是那种仿若小鹿般无助的命运,如此可怜,就在离这棵树不远的地方。女人被追来的一群男人团团围住,显是被吓得不轻,是如此的惊慌失措。 哭声,终于盖过了一群人的笑声。 她眯着眼,晃了晃手中的高跟鞋。 叫你们欺负女人! 一只高跟鞋对着人群沿抛物线飞了下去。 小佳的投物水平向来很高,简直就是瞄谁是谁,扔了‘凶器’,她才清了清嗓子,冲几人喊道“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好听的声音,突如其来。略带微怒,音调并不高,声音也不大 “还让不让人睡觉?”,从她耳边飘过,险些将她的魂给惊散,本能的感到头皮发麻。并不是声音诡异,仅仅是来得太突然,仿佛近在咫尺。 辨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清风抚叶,从密集的树叶空隙看去,能辨别一袭大红正半依在这棵树更高的枝桠上,红得格外鲜艳耀眼! 竟然一直没发觉这棵树上还躺着个人! 很显然,这人比她来的早。 “哟,上面还有个妞。”树下的男人被砸的不轻,也不知是不是傻了,在众人起哄下,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她身上没带电话,可不定对方是带着的!小佳连忙压低声音向树上的红衣求救“先生带手机没有?” “先生?” 可是上头,没有回应。似乎,睡着了。 …… “我去把那个妞弄下来。”下面高喝着,便要跃跃欲试。 …… ------------ 【002】红线显 汉子掳掳袖子,摩擦了双掌,将长衫往裤腰带上一塞,竟猛地跃上粗粗的树干,快速的向上爬来。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她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喂!你确定要爬上来?”树头穿着婚纱的新娘扶着树干坐下,单指旋转着另一只高跟鞋,两脚丫在空中来回荡,甜甜一笑“OK,上来吧。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在警察赶到之前。” 底下的人一愣一愣的,警察是什么? 树上那位扶着树干,侧着头盯着那爬树的汉子,距离还有些远,所以她连对方的模样都未看清“COME,底下那位加油,加油爬。”那语气可是底气十足啊。 一时间,到闹得下面的几人有些莫名其妙了,难不成树上的还是个侠女?惹不起的人物?毕竟换做一般女子,还能如此泰然处之么! 略近视的她无意中看见树下被围住的女人,弯下了身子,轻手轻脚的趁着匪徒们不注意,开始往外爬,小佳一振奋:配合的不错! 连忙再次大声说话,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嘿下面那位,刚被鞋砸的滋味怎么样?” “该死的女人!” “老大,我也去把她弄下来。” “哥哥们先等等,我总觉得,这女人身份不简单,要不…” “我呸!” “不是啊,六弟说的对,一般女人怎么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还神态自若,不如咱们这回先撤吧?” 小佳见地下那女人正在措手搓脚的往后退,得要给那个女人再多争取点时间才是,她连忙再出声吸引几人的注意力“喂!那么怕我做什么?难道你们觉得,我这单薄的小身板能是跆拳道黑段吧?还是以为我是便衣警察?” 她晃了晃手中的高跟鞋,自顾自的说着“要不,你们都上来,试试?” 就在这时,有人察觉了“那女人跑了!” “还不快追!” 小佳低咒一声,该死,计划远不如变化。她将手中的高跟鞋用力的朝下扔去,这只鞋她本打算在那人爬到树一半的时候对准那人扔的,现在为了阻止即要追上去的男人,她扔的高跟鞋准度竟然这么高,那抛物线的终点竟然跟刚追跑没多远的某男相交,或许因为抛物线拉得太长,导致了重力加深,重重的砸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 那人吃痛一声,捂着后脑勺跌滚在地,手掌一抹,一手的血。 她心底也忍不住一抖,不会闹出人命吧? 可她自己也深陷在这危险之中!面对犯罪分子,她不能妥协。 想到这,她不禁看了一眼即将爬近的男人,这人衣着怪异…是古装! 什么人会穿着古装到处招摇? 答:演员。 她的脑海嗡的炸开:难道,他们还是某剧组的演员?不是品格不良,而是为了一会拍摄的投入度才自发的聚集在一起排练? 不会吧,怎么可以被她撞上这样的事! 小佳脸色瞬间泛白,急忙冲下面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送他去医院!” 那人捂着头,斥骂了一声*,一阵心火烧“三哥快把那女人给揪下来,我要她受尽折磨而死!” 就在这时,被称作三哥的男人猛地跃上树干,一把禁锢住她的手腕,那面相上的眼神可不像是个什么好人,戏谑挂在嘴边“哟,这妞生的真水嫩。” 她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这些人是真正的流氓! 在这离地几十米高的树干上,面对忽如其来的威胁,如果打斗挣扎难免会摔下去,其后果或许会更严重,她的心口一紧,却傲气昂着下巴“怎么,你打算把我推下去?” 就在这时,被擒住的右手腕小指上猛地点亮了一圈殷红的光,好似一根红线缠绕在小佳的小指上,‘红线’隐隐在她指间闪烁着。 ------------ 【003】宿命人 眨眼之间便从那缠绕的红线里生出一条殷红,不,更像是本身就有那条线存在,只是它一直是看不见的,只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现形的样子,顺着向上,一条殷红连到了树高上那身红衣服那,甚至因光线的作用,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树干上方,那红衣人垂在树干下的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线的那一头。 一条红线,系住了两人。 小佳心口一滞:这是,魔术吗? 这时她感觉手腕被擒住的力道猛地一紧,身体就被重重的往外抛去,伴随着那匪徒失魂般的惊叫声“我的娘啊!这是什么?” 树下忍不住有人惊呼“老三!你把她扔下来做什么?” 老三就跟见了鬼似地,忍不住嚎“这女的不是人!一眨眼就变成那鬼样…” 而小佳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几十米高的树干上脚一空,向后跌去。她看见线系的那一头,手指动了动,她看见那袭红裳也翻了身,从树上跃下…那是何等妖孽的容颜? 如星辰般的眸子跳跃着,唇角轻轻的扬起的幅度,竟如此迷人。 几乎相坠面对面靠近到近在咫尺时,她的腰被他单手一环,带着她脱出坠落的恐惧,侧身身旋转,再轻轻的飘落,那可倾国倾城的少年就这么挽着她的腰,带她安全落地。 他莞尔一笑,仿若天地间唯一的颜色,美得惊心动魄。连那帮匪徒都瞧得失了魂。 少年一句“妖女,别来无恙?”声轻轻的在她心底荡起涟漪。 她才后知后觉的双脚一软,险些虚脱,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些。 摇摇晃晃的从少年怀中挣脱,又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的仰着头看了看那颗巨树,起码有个三四十米高…脑海有一阵是空白的。 “这身衣服是替谁守丧呢?”随着少年的疑惑,小佳猛的回魂,才察觉到自己早已披上了少年的外衣,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坠下的时候,少年揽住她的腰,同时为她披上了自己的红衣裳。两袭红飘然落下,好似古代的新郎新娘… …新婚… 还是大俗的大红! 小佳只觉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一丝不安隐隐开始跳跃,她不自然的看了看附近的那几位,果真是清一色的古装,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她能看清楚几位的长发都是真货!再看看近距离的少年,他的发也是自然生的,不是假发。 她目光停留在少年面前,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颤着声才说完的这句话“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或者,带我去警察局。” 是的,她还在抗拒,这绝对不是古代,这仅仅是荒郊野外… 也是这时,那几个匪徒才幡然醒悟,本能的感觉到这红裳少年极度危险,便什么都顾不了,疯似的拔腿就逃。 小佳当即拾起被匪徒们遗忘的高跟鞋,快速穿上,催促着“我赶着结婚,真的麻烦先生了。” 少年若有所思“警察局是哪里的地名吗,怎么我不知道…”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小佳脸色瞬时一变,拔腿就跑! 红裳一怔,追了上去“喂,妖女,你这是要去哪?” 她的脸红扑扑的,显然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别让我知道是谁策划的这场恶搞,一点也不惊喜,一点也不好笑!” “什么恶搞…”少年完全听不懂。 看少年的眼神不像撒谎,那就是说这一切不是一场恶搞了…她当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随着这个假设在脑海中成立,小佳的怒火也差不多该点着的都点燃了,是啊,她早该想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切,早先是听说过有些药剂可以使人失去意识,又或者是某种催眠手段,总之她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是aiming对吧?她花了多少钱雇佣你,我出五倍的钱,只要你能放我回去,完成这场婚礼。” “喔。”少年忽然会心一笑“你说的不会是原来那个时空里的事吧?” 殊不知,小佳再次转身拔腿就跑。 红裳只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他轻声自语“难道她,真的忘了?” ------------ 【004】嫁到古代做单身 大概半小时左右,她来到了这个小镇。 小镇的建筑很古老,并不是说房子陈旧的意思,而是风格与建筑模式,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古装,这令小佳觉得视觉饱尝新鲜的滋味,但内心却饱受莫名的煎熬。 新的影视城? 刚进镇,她就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那长长的洁白裙纱现下已弄得落魄不堪,又披着少年那大红的衣裳更显得裙纱如此苍白,发后的白纱只一点风就左右飘舞,在这人来人往的路道上,这形象无疑是很怪异的。 不知谁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是鬼…”有人不满“鬼什么鬼!青天白日的,那是人。你也不看看人家还在守丧…” …… “娘,那边有个丑八怪…” …… 面对着越来越多人的注视,她的不安开始吹响革命的号角! 是的,当你突然有一天发现身边大面积的人群竟然找不出哪怕有一个人,在使用现代产品的时候,你会发觉神马手机神马汽车总之神马神马都是浮云。 人群目光落在小佳身上,仿佛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生生将她捕获,动弹不得。 宛如木头的她,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一个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疑问…如此逼真的…影视城? 喧嚣的街道,谁人又曾注意附近客栈的屋顶落来一抹红。单执左手小指,目光仿佛顺着小指间一条无影的线看下去,一点一点,直到落在她身上。 风儿卷起了尘沙,嚣狂袭起。 镇门前一骑宝蓝扬鞭策来,那尘土飞扬的疾速,驾着失控的疯马窜进镇门,扬蹄冲向人群,高声一喝“让道!” 人群蜂拥四窜躲闪,两个娃娃被落在了道上,眼见是要出事了,那袭宝蓝便重重抽了马儿一鞭,马缰一收从孩子头顶跃了过去,没想还有来不及让道的,眼见蹄儿再落时便对准了木讷的白纱,下一刻再眨眼时这身着婚纱的丫头就要命丧乱马,慌乱之中有人忍不住捂住了双眼,不忍再看。 宝蓝深知补救也是来不及,倒也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惜,低咒一声“该死!” 扬鞭先马蹄一步冲小佳身上抽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红影面前闪过,仅是一瞬的事情,鞭落空了,马蹄下的白纱也随红影消失了去。 而小佳此时,彻底的体会了一把胆识急训。 那边马蹄下的魂还没飞回来,就被飞人给掳走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她,非常的清楚地这个抱着她的‘妖孽’,轻轻一跃就能飞出几十米,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景物在匀速倒退,双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确定没有吊钢丝! 小佳的脸色,逐渐唰白…… 红裳将她带出镇外一条小溪边,含笑说道:“还是呆在我身边来得安全对吧?” 一句“还是呆在我身边来得安全对吧”小佳内心世界试图力挽狂澜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断得干脆,断得猛然! 洪水般的情绪瞬间涌来,她最不愿意联想到的事,终于拿下了潜意识的防线,占据了脑海。那一句‘鬼没有下巴…’比灵丹仙药还要生猛。虽然,她是忠于科学的好青年,但是,也得有点小小的心理障碍不是,就比如小时候被大人用鬼故事吓唬过…潜意识还是会… 她颤颤巍巍从草坪地里爬起来,在少年面前挣扎许久,忠于一把捏住了对方削尖的下巴,手心里传来的实质感,还伴有温度… 遂见她扬手,就往自己脸上猛地抽了一耳光!一记火辣辣的疼!她的梦从来是没有疼痛的。 也就是说,她的婚礼彻底的泡汤了?那位红得抢手的金龟婿没了? 小佳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脚一软跌坐在地,双眸隐隐有些暗淡,将发后的白纱一扯“开什么玩笑?”。 少年则盯着小佳脸上殷红的五指印,有些傻眼了。 ------------ 【005】泡汤的婚礼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很快就要回去,回去。’她想起来了,三天前她遇到的那位从精神病院潜逃的‘大师’,那位‘大师’被抓回车时,不断的冲她这么叫喊着同一句话,仿佛今日得以印证了其真实性。 就是这样?就因为这样,她甚至来不及眨眼就穿越了? 晃晃悠悠起身,走到小溪边,婚礼果真是泡汤了,‘当你穿着婚纱接受庆贺的那一天,你将失去本不该属于你的一切,回到从前,继承你前世未完成的约定。’ 水面映照着的美丽新娘对于她而言仿佛比马戏团的杂耍还要生猛,徒增苦笑,索性把婚纱胡乱撕扯下一块料,和着溪水,开始在没卸妆水补助的环境下卸妆。而她的心,却是从所未有的混乱。 “妖女,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的?”少年缓缓开口。 那位潜逃的‘大师’那一句话就像是在她脑海按下了循环键,反复的在她脑海里重复着‘…回到从前,继承你前世未完成的约定…’ 前世今生?真是疯了,她从来不信这个。 小佳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笔者决定忽略她因卸妆未遂的熊猫眼)神态非常之淡定,语气相当之平静“拯救世界?” “不是…”少年一阵郁闷。 她才是最郁闷的那个好不好? 轻描淡写的回答:“喔,那就是拯救宇宙。” 小年拉长了脸“…不是。” 小佳勉强挤出个笑,转了话题“请问,现在是哪个年代?” “你是问这个境内的年代?建安九十七年。” “什么?建安不是仅有二十五年!”这个打击,太大,太大。建安的话,是三国鼎立的年代啊!如果是,那么就是说,现在是公元292年!她回到距今近两千年之久的历史洪流里? “谁告诉你的建安仅有二十五年,如今建安九十七年了。” 她也希望自己猜错,急问“曹操·死后,曹丕没逼献帝退位?” 白皙的手指探向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未曾发烧,耐心解释道:“曹操·死后,继位的是曹冲,不是曹丕,国号为魏,年号不变。” 小佳倒吸一口气,这玩笑开大了。 少年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双眸又亮了起来,又挂上了笑容说道:“先不说这个,妖女,你想不想求姻缘?正所谓一段好的姻缘,连神仙都会羡慕,我呢可以保证,给你缔结一段千古良缘,无论是阿猫阿狗,但凡是你看上的…” 她隐隐有种莫名的崩溃,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 半个小时后。 小镇某人迹罕至的小巷道里。 小佳愤愤回头“我说,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妖女,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不知可是幻觉,他眸里却是闪过了一些失落的。 “我说你这人,一口一个妖女,还有我完全就不认识你,你也不可能认识我。喔还有,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还千古良缘。”有病纳不是? 少年似乎不甘心“红线系在你这,你便是我等的妖女。绝不会认错的。”他说。 小佳一震,是啊,那会的确是看到红线了?遂急忙看向少年的手指,却什么都看不到,再抬眸时对上了少年的俊美绝伦,她毫不犹豫的纠正“红线倒是没看到…”只看到你撒起谎来能面不改色。 “因为你现在是凡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 “你真的不想求姻缘么?”他再次将话题带回。 又来了,那种隐隐的崩溃又来了,小佳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求,各种求。” “各种求是什么?” 她懒洋洋的晃了晃手指“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举起一个巴掌“…那我就要五千美男好了。” 少年倒吸一口气,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你…” “多了?”双手掐腰,语气淡定“那姐再减两千。” ------------ 【006】赶人与被赶之间 少年忍不住叱道:“呔!太贪。” 小佳摊摊双手,依旧那么淡定“那不就结了,姐太贪心,所以,少年,你已经尽力了,可以回去了。” 他颦眉,多有西子捧心的楚楚状纳“真心刻骨,其实一个就够了吧?” 没想到这人竟会这么说,看着他那颦眉不展样,总有点隐隐带给她某种错觉,多么单纯的一个苗子。 仔细想想的确不该将自己的郁闷平白转嫁给他人,她换了语气别扭的说道:“其实吧,姻缘不是求来的,遇到合适的,对上眼了,那就在一起。虽然,我也鼓励一夫一妻制,但是,恩,怎么说呢,你还年轻,不能因为我穿着另类,性格稍有那么点跟一般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就对我充满好奇…”她还在构思如何婉转的拒绝少年,谁料少年压根就是选择性听取她部分对话,瞬间豁然开朗,还打断了她的构思。 “一夫一妻…原来你想要的是,一辈子只娶你一个女人的丈夫啊!那也太简单了吧?” “不,姐要的是美男三千。”她一阵郁闷:感情这少年认定她了? “有关姻缘,我是有求必应,既然你想要一个又觉得合适又能一生只娶你一个的男人,那就这么定了。你今生的姻缘,我包了。”他拍拍胸脯,遂莞尔一笑,映照在这对漆黑里,似有一朵黑白天地独有的鲜艳,宛如彼岸花的殷红绽放在她心底。 是嫌她还不够郁闷?她大好的姻缘刚泡汤,还来跟她提姻缘! “姐要的是三千美男。”小佳嘴角抽了抽,那股子崩溃已经快到达顶峰了:趁我精神状态崩溃之前,放我一个人抽会风行么? “我知道,你是想从众多优秀的人中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小佳霉青了脸…… ————含————笑————切————切————切———— 红裳少年半倚在树干上,是之前睡觉的地方,总有点远离人是人非的感觉。 他双手叠在脑后做枕,盯着树叶随风摆动,似乎有点小小的生气,对小佳将他轰走的态度非常不满。 总之,他是有点小小的生气了,气消之前,他决定继续美美的在树上继续睡觉。 小镇。 “…您只要聘请我,很快您将看到您旗下的分店越来越多,最终发展为全国连锁……” “去去去!不招女子,要说几遍?” “哎,别别!您别赶我走啊,我真的很有商业头脑,我……” “我说你这小姐怎么那么胡搅蛮缠?任凭你说破了喉咙本店不招女工就是不招,你还讲理不讲理?” 老板拍了拍桌子,震得算盘都能在桌上蹦上一蹦,显是上了脾气,还重复了一遍“你还讲理不讲理?” 这已经是第十三家将她拒之门外了,当真是不管她说破了喉咙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态度,她还真不明白了。即使不说她的确自认为是个人才,光从脸蛋而言,不可能连讨喜的境界都达不到了吧?可偏偏,这十三家都仿佛一个鼻孔出气,都换来一样的结局,送瘟神似的。 要不是她之前卸妆照过水面,她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一穿就被空间压缩变形了,所以才这么不招待见。 小镇但凡瞧着有戏有前途的商铺商号最后也就只剩这家了,可瞧着老板的架势,似乎她要是再多说那么一句,没准就是要抗扫帚撵人了。 今天的事,总体而言,最是无可奈何,无法理喻,又不能抗拒。 腹中饥饥,捣鼓得实在是厉害,虽然挨饿的本领她还算强,只是也该有个天数不是?为了这套名师设计的绝版婚纱,穿出最曼妙的美,她饿了整整两天,可一穿上婚纱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份事。 小佳忍不住仰天自语:“难道这是报应?”她赶走了那帅得惊天动地的美少年,所以老天爷就让她品尝一段处处遭人排挤的‘报答’? 她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 ------------ 【007】沉浸在过去只会止步不前 眼见天色昏沉下来,似是要下雨,可却连个遮风避雨归宿都没有。她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刚成为孤儿的那几天。 “真是疯了。”她咬牙低咒,用力甩甩头,试图将之前的悲伤摇作浆糊。 ‘沉浸在过去只会止步不前’这句话她一直记得,饿昏在路边的时候,那个给她喝过期牛奶的老乞丐说的第一句话。 “咕~~~噜~~~咕~~~”腹中再次响起抗议。 “肚子啊肚子,我知道你辛苦,再忍忍。” “恩人,留步!” 一个少女一路小跑而来,她的声音泛着激动,碎着脚步跑到她面前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那一霎,少女倒吸一口气,神中明显是被吓到了,但似乎又骨子里透着种果敢,那惧怕的眼神转瞬即逝,连忙抓住小佳的双手“姐姐,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纳!” 小佳一愣,什么救命大恩人?她不假思索就问“我们认识吗?” “我认得姐姐的衣裳,这特殊的丧服,全镇惟有姐姐。姐姐还记得镇外五里路吗?那会妹妹我被歹人欺负,还是姐姐出手相救,我才能逃走的啊!”少女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生得倒是小家碧玉,衣着看来也是个稍有身份人家所出。 “哦!那个人是你啊?”她没想到还会再遇到她,只是被她这么恩人恩人的叫,总觉得格外别扭“其实只是碰巧啦。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再说,我也没帮你做什么,能逃出来,是你凭借自己的机智…” “姐姐太谦虚了。那会如果姐姐未有引开那些歹人们的注意力,妹妹又怎能逃出魔掌。” 就在这时,小佳的腹中不雅的传出“咕噜~”声,令她尴尬得很,只干笑几声。 少女兰心蕙质,连轻柔说道:“不如姐姐陪妹妹去吃点东西…”她摸摸自己的小腹“…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可是饿的慌了,想先吃些东西呢。” 无疑少女是给了她台阶下,怕直说要请她吃东西伤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假借自己饿得慌,让她陪她一起去,多贤惠的女子啊! 两女对视,又各自会心一笑。 一个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轻轻在她身后响起“好心的小姐能赏个馒头吗?” 小佳向后看去,只瞧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瘦的皮包骨似地,浑身上下大伤加小伤新旧交替,本该灵动的大眼,在小乞丐这里却格外暗淡,红肿的眼睛像是许久未曾睡个好觉了,生得一身脓疮!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双小手,吧嗒就往地上跪去“好心的小姐,赏个馒头吧,我饿。” 小佳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个孩子啊!连忙伸手便要把小乞丐扶起来,谁料那位少女猛地拽了拽小佳,神中略有恶嫌的看着那孩子,对小佳说道:“别碰他,他是个不祥的人。姐姐千万别跟他太过接近,要不然姐姐也会遭遇厄运的。姐姐我们快离开…”少女一边说,一边拽着小佳就往后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佳甩开了少女的双手“他还是个孩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受这样的苦!” 少女一愣,支吾道:“姐姐是不知道,这人原本是戚家人,他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坏事做尽,终于遭了报应,戚家上下全被诅咒了,生了脓疮,最终都是全身溃烂而死,他这是报应,替他父亲还债的。姐姐你帮不了他,倒不如…”少女心一狠,眸中却闪烁不定,显然心底不是这么想的,但还是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倒不如提早结束他的苦痛,把他给杀了的好。” 小乞丐压低了头,无意识的躬了躬下跪的腰杆:再讨不到吃的回去,三姐就要饿死了。 开什么玩笑! “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这孩子明明是生病了,不闻不问病情迟早得恶化!” “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如果姐姐帮了他,姐姐的下场会…会…恐怕会跟他一样。” 小佳深吸一口气,虽然她的确很气愤少女会这么看待一个无辜的孩子,但古代人说到底也是封建制度的受害者,她还能真跟少女较劲不成,想到这,她语气有所妥协“这样吧,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恩人吗?那能给我一点钱吧,足够买几个馒头,够开几服药就可以。” 少女倒吸一口气“姐姐是要带戚家孽子去寻医问诊?那可不行,若是姐姐这么做了,这镇上会在顷刻间传开,所有人都会知道姐姐与戚家孽子走得近,会被当做被诅咒之人排挤的!” 被她这么一说,小佳当即明白,原来整个镇子的人都因迷信对这孩子避之不及“我可没说过要带这孩子去问诊,是我自己要去。所以,你可以放心给我钱了吧?就当我是个施恩图报的小人。” 少女毕竟兰心蕙质,哪能不知道自己的恩人看这孩子的眼神,显然是不会不管不问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钱囊从腰间卸下递到小佳手中“唯有祈祷姐姐,好心能有好报。”说罢便转身离去。 可这少女的心,却格外沉重,她曾也刻意途径小乞丐身边,假装无意失手将食物掉在了路上,却被偶经的路人在小乞丐扑上来抓住食物前,将食物踩在脚底,使劲碾碎。她却只能装作不知道,没留意。 她曾无意中看见小乞丐被打得遍体鳞伤,垂下那怜悯的眸子暗自祈祷,小乞丐能撑过去。 终究,少女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从想要做什么,转变为无能为力,再被周围的人同化做这是理所当然时,救了她的恩人却要做她从未敢做过的事。 少女不禁自语:“姐姐,愿你好人好报。” 另一头。 小佳连忙弯身去扶小乞丐,小乞丐一个激灵,在她手指触碰到自己以前,吓得向后跌去,嘴里只机械的说着“别碰我…诅咒,会附在好心的小姐身上的。” 这话,说得令小佳觉得心酸,他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遗孤,挨饿受冻的孩子,饱受着外界的唾弃却担心自己的‘诅咒’会染上其他人,这纯真的心地却被说为是罪有应得。 小佳深吸一口气,温柔的说道:“很久以前,有个好心的爷爷跟我相依为命,没过多久他也患上了你现在的症状,那时候我还小,无能为力,但是现在不同了。” 是的,她绝对不会再让另一个人也因同样的脓疮,最终痛苦的离世。 “你的‘诅咒’,由我来破除。” ------------ 【008】真有诅咒? 她记得是用木槿子烧存性,调猪骨髓涂搽。或用粉锡煅黄三钱,加松香三钱、黄丹一钱、细矾二钱,共研为末。倒入香油二两,熬成膏子涂搽… 没想到少女留给小佳的钱还不少,真是帮了大忙了。她走了两家大药房,才抓齐了需要的药,匆匆出门时便撞到了一个人。 此人黄裳红带,袍落点银白,确是玉树临风,修长挺拔。他皓齿星眸深情款款,说他鼻眉如刀刻却有几分斯文而雅。见小佳未答,作辑附文:“书生鲁莽,唐突了姑娘,望姑娘见谅。” 言下之意,他还是个读书人。 小佳灿灿一笑,有些尴尬,撞人的是她,这华衣书生却如此风度,也有模有样的还了一礼“非也,是小女鲁莽,冒犯了书生。” “不然,是书生鲁莽。” “错了,是小女鲁莽。” “书生鲁莽。” 再这么拜下去,她非得神经。更别提她还得去市场转转,买点香油,猪骨髓,用来做治疗脓疮偏方的药,还得再买一口锅,一些鸡蛋…(买鸡蛋做什么?答:让那孩子多吃高蛋白质的食物,提高机体免疫力。) 谁知这不争气的肚子再次传来“咕噜~”声。 黄裳再言:“书生鲁莽,礼当谢罪,南蓝客栈掌厨拿得一手好厨艺,正可点上一桌好菜与酒赔礼,小生在此斗胆一邀,望姑娘成全。” 小佳干笑几声“我有钱,正准备去买吃的,你是要来抓药的吧,那我不打搅了,先行一步。”说完便快步向着集市奔去。 议论。 一路上,所过之处旁人都在小声议论她。 也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有些眼神赤·裸裸不懂得闪避的表露出来,大多则背地里偷偷打量她,她一抬头又转过视线,即使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到很不对劲的。 忍不住打量了自己,难道是因为她迫不得已拽着拉长的婚纱一路走,掳起的婚纱无意识间会露了那半截小腿? 小佳一阵郁闷,要是这些古人跑到了现代,看到满街的超短裙,迷你裤又会是什么感觉… 她起初不以为然,匆匆买了所需,这时有人议论的声音忘了控制,清晰的传到了她耳朵里“我的老天爷,这女人怎么脸长成这样子,我这辈子真没见过能丑得这么骇人的脸,跟她一比,我还成天仙了。” “我为什么要说小声点,就是要让她听见,平日里你们都嫌我长得丑,看看看,到底谁才是最丑的。” 小佳心一紧,没错,是在说她。 连忙将最后需要买的东西付了钱,匆匆离去。 她未曾注意,一路上,那袭黄裳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她。 可能因为在意,反倒才敏锐了起来,回去的一路上,每个人的眼神仿佛都怪怪的。 小佳咬咬牙,难道这就是少女所说的排挤? 可是为什么连过路的小孩,都会出现那种眼神,被她的样子猛地吓到的眼神,甚至有小孩子盯着她的脸看了之后,哇的一声吓哭了! 小佳几乎快成逃窜了,加快速度的同时,心中也越发不安起来,难道她的脸怎么了吗? 很快,她就拎着大包小包赶回了小乞丐等待的那条小巷,这里比较僻静,她看到小乞丐后,又把自己的事搁朝了一边,连忙将途中买来的水煮鸡蛋递了过去“先吃个鸡蛋垫垫胃,这附近有破庙或没人住的房么?” 小乞丐颤着手接过鸡蛋,暗淡的眼神终于隐隐开始有了点微微的光泽,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有,镇外有个破庙,我跟三姐就住在里面,我带路。” 不知是不是怕她跟自己在一块被人看见了,会受挤兑,竟是带着她钻狗洞偷偷摸摸的出镇的,在小乞丐的带路下,他们很快来到了所谓的破庙。 据说这曾是个龙王庙,后来因为屡不灵验,所以也就没人祭拜,也就荒废了。 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单薄的少女躺在那,身上盖着干草稻,似是高烧不醒,浑浑噩噩的梦呓着“求求…赏个馒头…饿…”脱力的手向上探去,生了许多脓疮,又重重砸回。 “三姐。”小乞丐连忙捂着鸡蛋跑了过去,虚瘦的身子想要扶起他的姐姐,却又由于太久没吃什么东西,力气不够,他的姐姐又砸回干草堆里。 小乞丐颤着手将鸡蛋搬开,一点点的塞到姐姐嘴边“三姐,吃,快吃啊。” 小佳看这场景,那叫一个心酸,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拾起新买的铜盆快步走到小乞丐面前“没事,我买了很多鸡蛋,就在那边,你先吃两个垫垫肚子,别一口气吃太多,知道吗?还有,这附近哪里可以打水?” 小乞丐吸吸鼻子,看样子是要哭了,但他却强忍着,将手里掰碎的鸡蛋吞进肚里,连忙接过铜盆“好心的小姐,你在这休息吧,我去给你打水来。” 小佳哪舍得让这弱不禁风的孩子去打水?可这孩子竟然有股子说不出的倔强,抱着铜盆死活不放,似乎不让他为她做点什么,他真会嚎啕大哭起来,小佳唯有妥协。 既然弟弟去打水了,姐姐又昏迷不醒,她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虽然,我的专业不是医科,但也还是能应对一些常见症状的。”一边将少年那袭红外裳脱下,选了块干净的地折叠放好,这衣裳还得还给那少年,谁让她当时忘记自己还穿着别人的外衣就把人给轰走了呢?她快速的将这身狼狈的婚纱脱下,换上了新买来的衣裤,这身衣裤还是男装,常见市集商贩着装,衣襟短,所以干活不影响。 将婚纱用一块布包裹好之后,她来到这少女面前,将手心轻轻探向少女的额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对比了温度,才舒了口气。 温度不高。 过了一会,弟弟打水回来了,她别扭的生了两篝火,一篝火烧着水,一篝火弄药。 水一盆又一盆的打回来,弟弟在忙碌着,小佳也在忙碌着… 清洗,上药,熬药粥,照顾完姐姐又照顾弟弟…… 就这样,她穿越的第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知不觉熬了过去… 当那个孩子甜甜进入梦乡时,她却在穿越的第一天失眠了,坐在破庙外望着明月发呆,陷入了沉思。 她的脸自己照过水面,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路人都那样看她?为什么会把小孩子给吓哭了?仿佛这一切都在引导着暗示她:真的有诅咒。诅咒虽无形,但它却存在。 仿佛那记忆中连容颜都模糊了的父亲,也会这么告诉她“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所做的一切,神都在看。” ------------ 【009】书生是个骗子? 夜越来越深,一袭黄裳静静的立在破庙屋顶,风儿轻轻摇摆着他的衣襟,他就像是尊石像,只静静立在上方,俯视着庙门前背身而坐,举头望月的小佳。 他的眼神隐隐有着复杂。 小佳忽然无意识的转身向上看,就在这时,小佳只觉闻到了一阵奇香,有点像寺庙里点燃的炉薰,又有点说不出的味道,总之,就在她回眸时,随着那气味钻入鼻息,她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色大亮。 小佳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吵醒“小姐,小姐?” 睁开眼,她看到个剐瘦的小少年,穿着她买回来的短襟套,有双灵动的大眼“小姐,您醒了,有位少爷在庙前等。” 这不是那个小叫花吗!可她记得这少年脸上都是伤与淤肿,可她记得这少年脖上手臂上生了许多吓人的脓疮…而眼前的孩子,却干干净净的蹲在她眼前,伤与淤肿及脓疮全不见了! 这些全在一夜之间立愈?根本不可能! “你的…你的伤…”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种快崩溃的感觉。 小少年连忙说道:“都好了,全好了。一觉醒来,连三姐的伤都痊愈了。”哪不知这一激动,他又噗通跪下,连忙磕头,幸亏小佳手快,拦住了小少年的举动,却听着这孩子雀跃的声音说着“我叫子尘,戚子尘,是您救了我与三姐,这份大恩大德,就让我一辈子跟随小姐…” 大恩大德?靠!又来?“等等等,你叫子尘对吧?” “回小姐的话,是。” 说实话,她也是满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痊愈了? 深吸一口气,她温柔的拍拍少年的手背“你愿意的话,就叫我姐姐吧。总之,别再称呼我小姐了。”或许是因为昨夜梦见了父亲的缘故,‘小姐’这个称呼此时听起来,在她心口隐隐泛着疼,似乎深怕她真的忘了,忘了那一声枪响过后,父亲挣扎着想要逃走却在拉开半扇门时……小佳用力的摇摇头,不能再想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小少年显然错意了“我是真心想报答小姐的…”那双眸子又逐渐暗淡下来。 小佳这才是一个苦笑不得,这孩子未免也太自卑了“好吧,随你,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对了,刚才你说有人在庙前等?”不会是那小子吧?想到这,她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折叠好的那件红外裳。 “是啊,是位公子在等小姐。” 她连忙起身,胡乱的抹了把脸,抱起外衣就向外奔去,可当她看见一袭黄裳背立在前时,不免有些失望,这人的背影,不是他。 失望…? 晃了晃脑袋。 她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真是疯了,没睡醒吧! “请问,你是谁?” 黄裳缓缓回眸,唇角含笑“书生这厢有礼了。” “是你?”猫了个咪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跟踪,绝对是跟踪! …… 好吧,她还是跟着来了… 带着重新梳洗收拾得整洁的姐弟俩,一同共赴了这场所谓的书生宴。 书生挑选的地据说是这个镇里最好的客栈,多是供给来往经过的商客贵人们入住的,店里的美食更是应有尽有。 她虽然很不爽自己被人跟踪的滋味,但是她又不忍心让子尘的姐姐失望,当子尘的姐姐听说是去吃那家的饭菜时,那双眼就像是守财奴跌进了藏宝洞,闪闪放光。 她又想,既然书生愿意邀请姐弟俩一并赴宴,又听闻书生说自己在这里呆了有些时日了,似乎都在暗示着书生并未认出姐弟俩,或许镇上的人一时之间也不会认出这姐弟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想试试,如果是这样,那么对姐弟俩是很有利的,可以不再担心上街被人扔石子之类…总之,她想试试,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保护好这俩姐弟。 所以,她还是跟着来了… 事实证明,镇上的人,确实没注意到俩孩子有什么不同的。 书生边吃,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吟诗,吟诗! 但凡有些文采的,是有那么几个喜欢展露出来,而书生此时扮演的是那种偏向行为艺术的人物,吃一口便摆个造型来一句,又吃一口。凭他饱读诗书,终是将食之不语拒之门外了。 姐姐什么都不管,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弟弟反倒显得秀气,不,不是秀气,而是拘谨。 本来,姐弟俩这身病得忌口的,而此时,忌口显然没必要了,小佳也就不好叨叨什么,不时往弟弟碗里夹些菜,这孩子,太拘谨了。 酒足饭饱时,书生摸了摸腰带,竟露出一丝难为,低声附耳“小生的钱囊,被偷了。”坐回位置,略有激昂之色“那些偷儿,定是市集趁着人多,小生竟未曾察觉,实在气愤不过。”神色一转,目中含情脉脉“不若,姑娘先替书生把账,回了又还于姑娘?” 这不是明摆着混白食一个吗?偷,有那么多偷? 不爽,非常不爽!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朝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小佳霉青了脸…钱袋被偷了… 书生压低声音“莫非姑娘也着了道,被顺手牵羊了?” “是。”让她的脸往哪放,往哪放… “君子食无礼,岂非小人…”书生略有难为,辗转之下,他便说“姑娘且在这稍等片刻,待小生回屋去取来。” “真的,麻烦你了,等我有钱,会补还的。” “姑娘言重了,书生本是真心想做这个东,姑娘何必计较区区一顿饭钱呢?” 小佳不免心生感激“那好吧,等有钱时,我再请还你。” 书生含笑,那抹潇洒的背影渐渐远去。 就在这时,子尘的姐姐豁得站起来,留下一句“还是不能不放心,我去盯着他。” “不必跟过去…的。”小佳连阻止都来不及,少女一溜烟就没影了,她不免苦笑“…他不像混吃混喝的那类人…” 时间静静流逝,她逐渐不安,她粗略估计了下时间,书生离开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了,却一直没见再回来…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这么大的一个小镇,足以说明一件事,百分之95是那人骗了她! 就在这时,店小走了过来,将肩上的抹布往桌上一放“姑娘请先结了饭钱。” 她该如何是好… ------------ 【010】水晶鞋扔不出灰姑娘的命 “姑娘请先结了饭钱。” 小佳赔笑“是这样的,我身上没带钱,你可以再等等,再等一会。” 店小挤出的笑容没了。 竟脸色一变,拍了桌子就指着她鼻尖大骂“你还当真不要脸了,没钱,没钱你点什么菜?也不看看你那丑样,你能做什么,你会做什么,还不嫌脏了我叔叔的店!”原来客栈是他亲叔叔开的,若不是本着来者是客,他还真不待见她! 这桌子一拍,拍得还真响亮! 小小少年猛地窜到她面前,张开纤细的胳膊,护在她面前“您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好了,不许欺负我的小姐。” 这孩子,竟然还想反过来保护她,一边替这孩子捏汗,一边又觉得挺感动的,轻轻的将子尘拉到身后,对着店小平静的说道:“朋友你太激动了。凡事总有得个商量,再说,生意是和气生财,不如这样吧,我在厨房帮做些事,抵偿这顿饭钱,你看可以吗?” 谁料店小却压根听不进去。 “还有脸说!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收了你这丑八怪岂不坏了客人的食欲!我告诉你,再不掏钱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店小一声斥骂,大堂的食客都向这桌看来,那种尴尬在所难免。 小佳深吸一口气,稳住,稳住。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此时我是身无分文,也未曾想要赖账不是?再说,偌大一个店,差些杂事我不收工钱来做,你若嫌我长得不入得眼,那便让我在厨房帮衬,又或是柴房•账房做活,就当做抵这顿饭钱也是好的,和气生财嘛。” 就在她说这些的时候,店小招呼了几个伙计过来,涨红着脸指挥道:“把这不要脸的拖出去,打。叫她敢吃白食!往死里打!” 环紧了子尘,不能让这小子又一个冲动想替她受罪,那她这孽就造得大了。 “等等,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不就是一顿饭,他至于吗?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当几个帮手架起她就往门外去的时候,有些食客向她投来幸灾乐祸的关注,仿佛都能预见了她被人毒打的场景,也有人略带同情得摇头叹息,仿佛也能预见了她悲惨的命运。 店小呵斥着“拖远些再打,别脏了店门。” 小佳顿悟了!不,应该说是她火气上头了。 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低咒一句“真是疯了!”当机立断,先发制人。 只见她借力扬腿一蹬,正中拖拽着她左手边的男子胯下,扭头又狠狠咬在另一人的手上,一口下去都见血了,挣脱了禁制,趁着乱抄起附近的板凳,对准扑来的人就砸了过去,拽起子尘转身就跑! 高跟鞋往往是逃跑路线的一大阻碍,夺门而出后,她甩了鞋,光着脚丫一路狂奔。 那奔驰的背影后,是那双美丽的高跟鞋朝不同的抛物线落下,一只落在了店门口,被追出来的店小一脚踢飞。一只显然是远了许多,抛向了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不偏不倚,砸进了车帘里,传出一女声“宇澈哥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车帘掀开,一蓝衣少女拎着剑从里面钻了出来,这少女看来也就十四五六的年纪,芙蓉如面,明眸皓齿,却有七分骄纵傲气。眼一扫,试图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出真凶,清明一止,正巧停在店小拿着扫帚将店门前不远处的同款鞋挑起,吆喝着手下“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东西拿去…” 少女身影一晃,落地轻盈,来到店小面前,拔剑抵在他喉间,剑芒微寒,生生截断了店小的叱喝声“这东西是你扔的。” 店小立即大呼误会,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瞥了一眼他应景便开始双颤的手,不似说谎。少女将锋芒从店小喉间收回。拔剑收剑不过短暂,这过程却令他双脚一软,跌坐在地,直讨饶。 见店小怕死模样少女不禁笑了出来,笑声清脆,边笑,边看向店小指出小佳逃跑的方向,竟被她逃了。眉梢一挑,笑颜渐逝。 她轻功一提,回到马车,掀开帘子又钻了回去,只听得她在车厢里柔声道:“被那不长眼的逃了去,宇澈哥哥别生气,还疼不疼?等抓住了她,我非得扒了她的皮。” 情景回放至黄裳离开后: 黄裳慢条斯理的走着,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知道那丫头在跟踪他。 走着走着,他猛地转身,子尘的姐姐躲闪不及,被戴个正着,便也鼓着脾性说道:“是那位姐姐让我跟着你的,怕你跑了。” “哦?”他笑意更深“你是说,那位姑娘担心小生不会回去,所以派你来跟着小生,谨防小生开溜了?” “是。” “你撒谎了。”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黄裳从衣袖里掏出一袋钱,这钱囊竟然是少女送给小佳的那一个!“因为你那会看见我扒了这个。喏,既然被你发现了,还给你那位姐姐吧。” 她一把抓过钱袋“你很识相嘛。” 书生笑意又深了深“那小生告辞了。” 待书生离开后,少女打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钱“够盘缠了。”竟向着贩马的店走去,买了匹快马,稍了点干粮,直直冲城外飞奔而去,与小佳所在的客栈,是背道而驰。 少女刚离开镇门,就从熙攘的人群中走出一袭黄裳,含笑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唇间自语:“果真是随了她爹,连至亲都可以背弃。” 再说赵小佳这一逃。 她一口气带着子尘逃出了小镇,这小镇给她太多震撼与无奈,越发觉得这小镇当真不是个久留之地“子尘,等我们找到你姐姐,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小镇吧。” “恩。” 走着走着,突然,她脚被碎瓷扎了一下,那姗姗来迟的念头才浮出了脑海“啊,我的水晶鞋。”那是水晶制品啊!她是傻了还是疯了,那会怎么没能想起脚下的鞋子何止能抵一顿饭钱,她竟然还能潇洒的将那双水晶鞋在夺门而出时给扔了! 子尘一个激灵,“是之前穿的鞋子吗?我去替小姐找回来!”转身就要跑,幸好被小佳给拦住了。 “子尘,一双破鞋而已,丢了可以再买,没关系的。” 有句话说得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能呛人,说句话都能咬到舌头。就好比今天这乌龙般的事情,诚如保险商们总挂在口边的意外意外一般。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水晶鞋会扔出一个更大的乌龙来的话,她又会是什么心情…… ------------ 【011】恶少 此时,一辆马车慢悠悠的沿着大路驾了过来。 车窗帘微微掀开一角,里面的人在打量她。 隐隐听见一个女声,轻轻的,却泛着冰冷“她没穿鞋。” “让她进来。”车内男子的语气很傲,若有若无的带了丝丝怒意,落进她耳里隐隐是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捕捉不到。 她那叫一个莫名其妙,让她进马车做什么? 在车夫的“帮衬”下,她被迫爬上了马车,被推了进去,对上一清雅俊秀的佼佼少年郎。 他唇红齿白,目如点漆,眉宇间也尽是清秀,美中不足是,额头上隐隐泛着一点红肿,像是撞在了什么细物上的印记,周围淡淡的涂抹了些许药,药味也盈在了车厢里。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眼神那气势给人的感觉少说得有个九成的骄纵傲气吧? 突然,小佳脑海中华丽丽的闪过了一个画面,她倒吸一口气“是你。” 这不正是骑马要踩她的宝蓝,一身傲气骄纵扬鞭就要抽她的那个人! 点背不带这么玩的! 他身边还有个少女,从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光着的脚丫,虽不说话,但身上那股子杀气却很浓郁,小佳只觉脊背发凉。 宇澈的傲气一分未减,也没搭话,只是略带少许暴戾的漆黑眸子仿佛盯住了猎物,此间气氛,太压抑。 “这双怪鞋,是你的。”宇澈不知从哪拾到她的高跟鞋,随便一挑,扔在她面前。这双鞋子的主人是险些惨死他马蹄下的女人,他记得那身怪异的装束。 “的确是我的。” 宇澈眯了眯眼。 虽没有搞清楚状况,她想,该不会那家客栈是这个少年开的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双鞋是水晶制品,是工艺品,还是能卖一些钱的。”何止是能卖一些钱,这是艺术品,为了婚礼特别定制的。“当然,鞋我不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权当赔礼。”她赔笑。 一刃锋芒如风驰电闪瞬间向他刺来,宇澈淡淡两字“住手。”那剑正好抵在她喉前,冰凉冰凉的,停得即时。 “宇澈哥哥…”少女嘟起了嘴“宇澈哥哥就让我拔了这丑女的皮吧。” “坐下。”宇澈的脾气似乎并不如他的清秀来得美好。 就在这时,马车外也传来了子尘的叫嚷声“让我进去,我要保护我的小姐,让我进去!” 小佳脸色一变,这些人不会伤害那个无辜的孩子吧! 他神中隐隐露出微怒,对小佳说“小爷骑马之时到也未曾注意,你这女人竟然丑得如此惊世骇俗”。 丑…得…如此…惊世骇俗…… 她漫不经心的附和着“是,我丑,丑得经典。”心思寻觅着该如何全身而退。 “不过,小爷倒是好奇,你这般‘人中极品’竟能活到如今。” 马车外子尘的声音几乎是在发抖“不许欺负我的小姐,放开我,你放开我…” 车内的小姐似乎有些急躁了“宇澈哥哥,她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宇澈哥哥还不让我动手,我不依,不依嘛…” 大逆不道? 又来了,那种莫名的崩溃感… 宇澈仿若未闻,那般的傲气,仿佛是俯视着脚下的臣民,小佳便是最卑微的那一个。 “小爷决定收你做奴仆。” 奴…… 少女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奴…… 宇澈继续说道:“名字就(他将小佳打量个遍,眉头不禁皱起)……不赐了。你,原先是何名?” 车外子尘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又加上车内这两道凌厉的注视,她能说不?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见她不说话,少女不屑以鼻“看她那憋屈的模样,整一个窝囊…” “唉?”她故意扬起调“小姐好敏锐的直觉啊,怎么知道我叫憋屈的?”真要做了你那什么莫名其妙的奴仆才是憋屈… “你…”少女的怒意再次被宇澈拦下,寒着脸说道:“既然这样,我先赐你个姓,姓真,全名真鳖娶。” 没错,他故意改了音调,把qu平音读,不屈了,倒讽刺实足,真鳖才来娶么? 猫了个咪的! 她嘴角抽了抽,强硬挤出个笑“能不能先放了外面那个孩子?” “哦?”他饶有趣味。 “他只是个孩子,你让车夫这么对待他,会吓坏他的。” 宇澈不屑的笑笑“你可以出去了。不过千万别尝试逃跑,连想都不要想。你,同你的弟弟,自今日起,便是小爷的奴仆。小爷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几乎不容抗拒,她甚至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甚至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有宇澈的车夫监视她俩,一切又变得完全不可理喻了。 坐在马车外,小佳紧了紧搂住子尘的手“总有机会找到你姐姐的…”也许会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吗?她不敢这么想,毕竟是她间接的拆散了他们姐弟俩的,她真怕会因为这样,让这孩子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从此错开人生的轨道。 “恩。”子尘轻轻应了声。 ————无————敌————切————割————线———— 镇外,废弃的庙宇。 从里面走出一袭红裳少年,少年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这个布包里叠着小佳那身狼狈的婚纱。 ------------ 【012】失控的窒息只为受伤的幼狼 半个多小时的赶路,似乎目的地还远得很,这一带显得偏僻,除了山还是山。 忽然小佳听见一丝微弱的低鸣声,像是狗儿,又似乎不像狗的声。 循着声音探去,就在官道中心,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印,顺着血印看向前,在离马车仅仅两米之遥的地方,一匹小狼崽倒在血泊中。 小佳倒吸一口冷气。 它的肚子被刺穿了,一只脚骨断了只连着些许皮肉,伤得很重,却坚强的向着路边一点点爬走,那细弱游离的低鸣仿佛呼唤着遥远的母亲。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跌跌撞撞来到小狼面前,颤着手小心翼翼的将狼崽抱在怀中。她这是怎么了? 那双狼眸或许是在气若游离前,将她看作狼母,没有兽的戒备,仅仅是一个孩子微弱的低鸣,她心如刀绞。 仿佛有什么样的影子…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模糊,重叠在她灵魂深处。 那种仿佛是上辈子便早已刻入灵魂的遗憾,不知该怎么形容,即摸不到,也抓不住,却能瞬间将她的思维打乱,将理智击溃。 …是谁? 究竟是谁? …… 一阵风从她身后拂过,些许有点唤回了她的神智,听着狼崽低低的悲鸣着,仿佛诉说着垂死挣扎的不安。同时,冰寒的剑刃随着少女的身影,瞬间抵在了她喉咙前。 少女的声很轻,但却有股子很强大的杀气“贱奴,竟敢逃!” “小姐!”子尘惊呼一声从马车上跌跑过来。 “你不能死。”小佳并不是没察到觉喉间的锋芒,只是她灵魂深处那种莫名的绝望越来越强,强到快令她窒息。她看向少女,抑制着抱着狼崽几度发颤的双手,连连问道:“这里最近的城镇有多远?马车里有带着伤药吗?一定带着的,都有些什么药?” 小佳此刻的眼神,少女并不是第一次见。十四生辰,宇澈哥哥带她去狩猎时,她便在那丧子的虎娘身上遇过,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眼神。握住剑的手,力气仿佛被她心口那抹阴影所吞噬,正逐渐流逝…… 她忘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时,小佳已经进了马车,小少年子尘坐在马车外,正戒备的盯着她。 宇澈半寝在车里,连眼都未睁“伤药?” “到底有没有?”小佳此刻什么都管不了了,心口那种痛搅得她有种说不出的煎熬说不出的窒息:怀中的幼狼快要撑不下去了! 宇澈眉挑了挑,敢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这女人的胆还真是能撑破天了!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思衬着要不要一剑了绝了这女人时,出乎预料的事发生了。 小佳竟单手揪住了宇澈的衣领,用力将他从软床上拉起,一双满是怒意的大眼,是那么的通透与锐利,仿佛能看透他的心灵,摄入他的灵魂,这是狼的眼睛才能焕发出的光芒与神采! 这一瞬间,他清澈的眸中,仿佛出现了错觉,恍然如梦:那是一个雪白的世界,净白笼罩着大地,冰寒彻骨。 他在大雪中挣扎着,仅剩下丁点微薄的求生欲在支撑,一步步,一步步漫无目的的流浪。 他终于见到了人影,这死寂的世界中第二个生命。 她赤·裸着身体圈做一团,长过脚裸的银发倾泻了一地,那双发颤的玉臂紧紧的抱着一匹纯黑色的狼,蜷缩着身子仿佛在替它抵御风寒。 生命! 他几近枯竭的身体瞬间涌出了力气,跌跌撞撞的来到银发面前。 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能令这死寂的世界盛开生机。 她盯着他,迷人,通透,且锐利,仿佛能看透他的心灵,摄入他的灵魂,却掩盖不住她藏在里面的柔软,温柔,与伤心,为了她怀中早已死去的黑狼。 这梦境碎了一地。 他恍惚间,有这么一瞬,陷在了这近在咫尺的眼神中,脑海一片空白:方才,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瞬间仅仅刹那,落差不过小佳那句“算我求你,给我药!”他回神兮。 她怀中抱着血肉模糊的纯黑毛色的小狼崽,她指间染着鲜血正揪着他衣领,她拥有同样的眼神,却有一张丑得惊世骇俗的脸。 “松手。”他傲气的昂着下巴,反扣住小佳的手腕,又冲车夫发出命令“快马加鞭,去就近的城镇。” 这一声喝令,才惊醒了路边久久僵立的少女,少女揣着复杂进了车厢,期间未看小佳一眼。 小佳则是浸在那股窒息的失落中,久久不能自拔。 车夫快马加鞭的赶路,直至夜半时分,才驶进了一个小村庄内,寻了农户门前挂了医牌的屋,跃下马车,捏拳扣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老中医连衣裳都来不及整齐,开了门,便问“病者何处?” 但见一相貌奇丑的女子,穿着怪异,血红浸染了她那洁白的裙纱,光着脚摇摇晃晃的向老中医奔来,怀中捧着不知死活的黑物。 中医心知,这病者,却是一畜生了,摇了摇头,但还是轻轻的接了过去,手指探向狼崽的脉搏,不禁皱眉,只道:“我尽最大的力便是,能不能活,尽看天意。” 女子脸色瞬间扎白“咚!”一声,重重咂地,昏死过去。 ------------ 【013】都是红线惹的祸 两天后,即是小佳穿越的第四天。 老中医终是救活了狼崽,但狼崽是不能再颠簸了,得拿药天天养着,听口气,纵使不管以后落不落残疾,少说也得留个十几天日复几更药,才不算得是白救了一场。 可狼崽睁眼只认小佳一个,也只有小佳亲自喂药,它才啃喝,别看它还小,那骨子流淌的可全是狼的孤傲。老中医对她的看法也变了,心想人虽奇丑,心地却美,也开着玩笑,说这狼崽是将她认作娘哩。他说,这狼的眼,能看透人心,晓得小佳心底如何,才定了决心,认了她。 对此,小佳只能苦笑。她苦的是,昏迷醒来后,竟惊叹自己为了救狼做下的事,开罪了随时会致她死地的人物,这事至今两天了,都未被提及,她只祈祷不要是暴风雨前兆。 借宿的小屋里,传来了狼崽的低鸣,是小家伙醒来不见小佳,急了。 小佳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端着一盆热水刚一进屋,小子尘就一副难过的表情,轻声说道:“小姐为什么不让我去打水,小姐什么都不让我帮忙…” “你呀,计较这些做什么,我长得比你高,这些事当然是我来做了,等你个头再长高一些,我就让你帮我做着做那,好么?” “真的吗?只要我再长高些,小姐就让我帮忙。”他不安的求证。 “还能骗你不成,洗洗脸洗洗脚,睡吧。”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夜也显得更深了。 小狼赖在她身边像只猫儿,睡得很香,小佳轻柔的将新领来的‘奴仆待遇衣’悄悄盖在了狼崽身上,只露出小脑袋又黑又亮,她宠溺的摸摸它的头,轻声说与那睡梦中的‘孩子’“得有个名字不是,想了好久,我叫小佳,你叫小优吧。一辈子的生活无忧,即使腿是好不了了,瘸了,在我心底,你也是最优秀的。”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喃喃“如果有一天,你醒来时,我不在身边了。但愿这个名字将会代替我一直守护者你……” 手轻抚的动作越来越慢,很快便停下,期间也再没说过话,她,似乎睡着了。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当真是个简陋的小屋,只在东西两面一边置了一个小木床。再加上一个衣柜,一个铜盆架,一张老木矮桌。 小屋连个窗户都没有,新鲜空气大多是从指粗的门缝里流进来的。或许它之前建来是做‘杂物间’用的,还别说屋梁上确实是整齐摆放着许多物件的,用木块做隔板,防止东西掉下来。 因为没窗户的缘故,月光鲜少能爬进来,屋里吹了蜡烛就显得格外黑。 这时,一道银白的月光照进了屋里,小佳睡前明明拴上的门竟大打了开来,月光下,门前,一袭盛如彼岸的殷红修长的立在那,银白的月光将他洒了一身梦幻,仿若天仙下凡。 红裳踏进小屋,朝着熟睡的小佳走去,因屋子不大,门离床不过五步之遥,有了门外的月光,顿时驱走了里面的黑暗,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向蜷缩在小佳身边的黑狼崽。 狼崽有超常的警惕,就在手指触碰它的瞬间,一双几乎能在夜里发光的狼眸猛地睁开,戒备诡异的跳动在它的瞳孔里。 它那双狼眸刚一睁开,那白皙的手指便迅速的塞进它口里一粒药丸,一股浓郁的花香竟入口即化,瞬间散开,最终蔓延至全身,负的伤在逐渐退却。狼眸从不安顷转到惊异,红裳开口了,真是奇了,这狼崽竟能听懂的。 “这可是我从土地家里偷偷借来的仙家药,倒是便宜了你。” 只剩下四十四天时间,必须要让小佳在这之前解开这条姻缘线。 若能在她记起前世之前缔结一段好的良缘,或许那个约定就不必再继续下去。 他自然就不能让小佳为了这狼妖的伤停在这小地方太久,再耽误下去可能会错过与另一个人的相遇,所以才不得不暗地里再帮上一把。之前小佳救下的狼崽本已是强弩之末,撑到老中医那已是无可救药,救了狼崽的人其实是他。 说实话,从破庙出发后,一路跟着小佳暗中观察时,他曾因小佳当时所散发的淡淡妖气吃了一惊,曾暗自猜过会不会这狼崽在许多世之前曾与妖女前生有过瓜葛之类的想法…… 红裳说完,便伸手探向黑狼头顶,替黑狼引导那股强劲的灵气。 而狼崽,只觉那白皙的手指抚在它天灵盖前,一切都静止了。它陷入了无尽的寂静里,未有生机便无时间观念,只是那漫长的等待就像是过了千年之久,那个世界终于迎来了逆天的变化。大地开始滋育生命,就像是疾速的压缩着过程:第一瞬,天边倾泻长流水。第二瞬,地面露出青草嫩。第三瞬,树木拔地而起。恍眼间,世间生机勃勃。 少年将那股灵气引导着朝正确的穴位间,循环了几次,就收回了手,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只是黑狼就不同了,黑狼这次熟睡再醒来,少说也得需要十几天的,那时,它便不再是它了。 “爸……”一句梦呓,只听清了一个字,熟睡的小佳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开,似乎梦见她的父亲,唇间挂起了笑,大咧咧的翻了一个身,背过去。 这一声梦呓,唤回了红衣即要离去的背影。 他看了一眼,这女人不雅的睡姿,她还掀被子。 这么冷的天,这样睡,早晚得生病,白皙的手指替她将被褥盖上,指尖收回时,却才注意到那睡意中的微笑早以逝去,将之替代的是悲伤,缓缓顺着脸庞落下了两行热泪。 少年不觉弯身靠近,轻轻的替她拭去泪痕,猛地,他的手被抓个正着,对上那双忽然睁开的无助大眼,里面盈着泪水,是如此楚楚可怜,仿佛是将他瞧错了人,那般的不舍,那般的委屈“我不要再一个人。”她撑起的身子,几乎是要扑在他怀中才安心,紧紧的抓着他的左手,哽咽着一句‘不要孤单’。 他一开始,是被吓了一吓,但细瞧那双眼睛更深处尽是迷离时,他便明白,这女人并未睡醒,是在做梦。他笑,是尽温柔,却美得惊心动魄。右手搭在小佳脑后,静静等待。他猜,接下来小佳会闭上眼往后一砸,沉沉入梦去了。 可他未曾注意,被小佳紧扣的左手小指间,系着的那根红线,竟毫无预料的显了出来,此时正隐隐的泛着光,缠绕在两指间的距离正在缩短…… 那双楚楚的眸子缓缓闭上:少年唇间的笑意更深了“放心吧,今生,定会送你一段最好的良缘,不会再孤单哩。” 未想,她右手的力道反而紧了紧,猛地往后一带,左手此时也顺势攀上了少年的后颈,距离突然拉近,少年骤然不防,忘了抽回垫在小佳身后的右手,只睁大了那双无辜的大眼,跌扑在小佳身上。 梦呓问道:“我漂亮吗?” 红衣颦眉,低声微怒“妖女,你的梦还有完没完了?” “娶我。”一股炙热跳进了他的右耳,伴着*。 那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少年俊美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移了移位置,避开了那股炙热。怎得这般不害臊。 他想要起身,却被脖后那股炙热紧紧环住,若是硬拉开,又怕吵醒了小佳,生出尴尬,于她不好。便想抽回被小佳紧锢的左手,目光却停在两指之间的一抹殷红上,久久不能自拔…… 炙热的红唇,毫无预警的落在了少年脸颊,少年只觉心口猛地一撞! ------------ 【014】劫匪也是有身份地位的! 天微朦朦亮,一个杀气腾腾的怒意将小佳惊醒“我不管,呆不住了!今天你非走不可!”她睁眼时,那千篇一律的段子又上演了开,那小姐又拔剑了,又拔剑了! 这朵傲气芙蓉,今个一身素黄,连手里那柄剑的饰物也成了套,锋芒抵在小佳喉前,小佳断不怀疑脖上突来的刺痛是这小姐即将爆发的前兆。 “有话好说,小姐把它收起好吗?”她寻思着,门不是睡前栓上了的,怎得没听见拆门声这小姐就钻进来了呢?莫不是她也兴窃门那一套。 再猛地想起,小子尘似乎不在屋内,若换了平常,早就冲过来‘忠心护小姐’了,或许门是他开的。 “宇澈哥哥不让我杀你,我可管不了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穿好衣服上路!否则…”锋芒又逼近了些许,一抹鲜红温热的顺着小佳白皙的肌肤向被褥滑去,傲气的下达最后通牒“否则,我便拔了你皮,喂与你这狼崽子吃!”说罢,抽剑回鞘扬长而去,当真是来去匆匆。 门外天色还很暗,这小姐起的真早啊,她唇间扬起一抹苦笑。 手指轻轻搭在脖上的新伤,患得患失的神色瞧着大开的门,她梦见那场婚礼了,她还穿着那身婚纱,总算赶上了这盛世的婚礼现场…… 一个小时后。 小佳坐在马车外,抚着怀中静静躺的黑狼小优,眼神复杂。 这样的事,被她再一次遇上了。 同样是一夜之间,伤病可以顷刻间痊愈的事,她再次经历。当她发觉黑狼身上连一丝伤痕都找不到的时候,她一直坚守的世界观开始隐隐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仿佛就像是在酝酿一场革命,等士气足时,在一鼓作气推翻她原本的世界观。 晃晃脑袋,算了不想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车轮咕噜咕噜转,她不得不佩服马夫非常人,从她跟着上路那天起,这马夫惜字如金的境界简直是练炉火纯青,她从未听到马夫说半个字。论说形象,小佳觉得他不像马夫,倒像小说里的古代杀手,年纪轻轻,不善言语,面无表情,全身有股子说不上的死寂。 这一路去,速度跟之前无差。 中午,里面没喊停,车夫依旧面无表情的继续‘赶路’,小佳唯有默默挨饿,子尘或许早已饿习惯了,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车夫还在‘赶路’,小佳靠在车厢外,仰着头,看浮云。 她当然没表面上那么清闲雅致,她几乎在不停的构思,该如何带着子尘全身而退,远离这是非。 马车行驶进山脊间时,前方传来了彪悍的声音,总觉得这般响亮的声音合该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却是一眼只瞅见那单薄的小身板,就身材而言,比他要打劫的书生更显文弱。当是一点不用质疑,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劫匪。 “你问我是谁?凭个傻!就没瞧出,爷是劫匪?” 这匪徒倒是张扬,单枪匹马,小佳眼神不好,但还是瞧出了,他手里挥舞的是个卜字铁戟,将戈和矛结合在一起,具有勾啄和刺击双重功能的格斗冷兵器,杀伤力比戈和矛都要强。 车夫仿若未见,继续悠哉的驾驶着马车前去,小佳深吸一口气,感情这车夫要不是个傻子,就是个武林高手了。没见过这么波澜不惊的,马夫。 “书生身无几文,却是唐突了劫匪小哥,实在愧疚。” 正是无巧不成书,马车越发靠近,那华衣书生的背影越是清晰,又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语气,除了饭馆一事中那潇洒的背影再无他人了!好个冤家路窄。 书生随行本是有马夫的,但遇着了所谓的劫匪,一溜烟下马跑了,他只有自给钻进马车里,拿了一个包裹出来,摊在劫匪面前,尽是干粮。 他倒也是个不惊事的主,似笑非笑的语气,仔细耐心的开始数着,你一份,我一份的,将一包干粮分作两半,递了一半去“劫匪小哥总不能空手而回,莫要感谢,君子坦荡荡,不过身外之物。”言罢,还意犹未尽的拍了一把匪徒的肩膀,语重心长“劫匪小哥,还是从良吧。从良好,一切从头做起,活得有身份有地位…(省略)…小生我是个文人,驾不来马匹,劫匪小哥可一路同行(主题不就是让他做马夫吗?),书生也好沿途与劫匪小哥畅谈人生。”小佳不禁替这书生抹了一把冷汗。 这话的份上,马车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波澜不惊的马夫,拉了拉马缰,车停下。 小佳一开始是幸灾乐祸的,‘叫你混白食,被抢的好。’但听到书生的长篇大论,以及他的‘美好单纯’,感情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正在把普通的抢劫案使劲的往凶杀案里拽? 她替书生捏汗,瞧向劫匪。 生的半壁大胡子,却唇红齿白,眉上黑糊了一片显得粗野非常,细瞧那是添画上去的,鼻梁高高的,眼睛甚是漂亮,皮肤涂了一层黑炭色,黑炭色还漏了些干净的白皙肌肤,着了一身各式各样的兽皮,胡乱的裹出不同的层次感,个头不高,一米六几,单持一柄卜字铁戟。甚怪! 劫匪嘴角抽了抽,后知后觉的暴怒起来“你是说小爷没身份,没地位?呔!小爷戳死你!” “住手!”小佳惊呼一声,放下黑狼,快步奔了过去,一把抓住匪徒持着凶器的手臂,“这小子是个傻子,大侠别跟一个傻子较劲啊!”气力不及,戟未拦住,险在书生恰巧避开了,劫匪怒将她挥臂摔地,她这时才幡然醒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多管闲事! 这劫匪盯着地上的女人,倒吸一口冷气,眉头好似能打结,一时间面部表情极为生动。 与此同时,不同位置不约而同响起了不同的声音: “又见面了。”书生含笑一礼。 “宇昊!”芙蓉面上又羞又怒。 小佳的视线,劫匪的视线,同样也是不约而同集体向少女看齐。 少女气得跺了跺脚,遂轻功一提,来到劫匪面前,一把扯下他面上的假胡子,哗啦一下,半壁白皙无暇的肌肤跃上眼前,少女斥道:“你竟然做劫匪!” 削尖的下巴骄傲的扬起“劫匪怎么了?劫匪也是有身份地位的!” ------------ 【015】不是八字不合就是天时不对 她急忙压低声音,拽着华裳问道:“出了客栈以后,你可曾见到过子尘的姐姐?” “见过。”他轻轻一笑“怎么,难不成她没有将钱送去客栈?” 一个激灵“你撒谎。她是子尘的姐姐,如果拿了钱,又怎么会一直没回去?你是不是把她卖给了人口贩子!你说!” 他笑笑,手指虚空一抓,抓来一道灵符“看来一时半会也难说明白,那就另择吉日,你我当好都是空闲时,再叙。” 华衣声还在,人却早化作了一抹诡异的青烟,却不知是遁地了还是飞天去了。 小佳的怒意随着那抹青烟幽幽散开,这场大变活人机缘巧合,她观下了全程,只倒吸了一口气,便如有股荡气回肠的‘倩女幽魂’在她五脏六腑内铿长唱起,忠于科学的大好青年再吸了一口气,反倒滋长了首歌曲! 素黄芊芊玉指从书生消失的地面拾起一张黄纸,这是符咒专用的材料,咒文应了便化作了青烟散去,惟留下这特殊质料的黄纸,她跺了跺脚,狠狠地咬牙:“这斯是个道士!” 宇昊一边摸着被扯了假胡子火辣辣疼的半壁,一边凑上前“这符纸的味,怎有股奇香?” 此时,傲气宝蓝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马夫“你昊爷扮匪之事,你早知道了?” 马夫面无表情,摇头。 “真鳖娶!”少女眼见怒意没处撒,转了视线,再次拔剑相对“你认识那厮!” 赵小佳放在无垠天空中飘荡的魂差点没断了线,这一惊一乍的波段根本就是随机的!不带歇的! 宇昊见少女没搭理他,脾气也上来了,一戟将少女刺去的剑挑开,再将戟往地上重重一立,昂着精致的下巴,黑一半白一半的小脸露出怒意“一个丑得如此可怜的奴人,你都要欺负!她跑有什么罪,丑得惊世骇俗的日子,小爷随便想想都知道有多痛苦!”话说到这份上,他付诸行动,冲小佳伸出手,他笑,青涩的唇角泛着几分稚气,却刻意的扬高着语调“小爷最敬佩汉子!” 虽然小佳愣是没听明白,‘丑’跟‘汉子’是在什么样的逻辑下能达成一致的…但她僵硬的表情下,还是机械的伸出手,被握在宇昊手心时,暖暖的。 宇昊拉起她,似乎刻意的要气一气少女,胳膊一把架在小佳双肩,一股青草和着泥土还有兽皮的味钻进了她的神经,声音嚷得老大老大“这等英雄好汉,不跟小爷拜把岂不可惜。等跟小爷拜把了,看她敢欺负你。” “宇昊!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你----敢!” 少女显是被气糊涂了,扬剑就刺,电光火石间,马夫竟两指夹住了剑芒,少女纵使再用气力也是动不得指尖一寸,她的怒意朝着面无表情的马夫咆哮开“大胆!你这卑微的奴仆竟然阻拦本公主!” 马夫空闲的另一只手冲小佳身上轻轻一点,小佳就犹如主机断电,黑屏了。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待她醒来时,马车还在赶路,但身边多了一骑,负个老长老长的戟,面上依旧上黑下白再下又黑的,身上还穿得跟个野人似的,那身兽皮压根舍不得换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副委屈却又倔强不得的样子。 那双甚是漂亮的眼睛似乎感应到了小佳的视线,转了回来,声音依旧喊得老高“什么都别说,你就是再求小爷,小爷也不屑进去!” 小佳那叫一个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宇昊这话令她反驳也不是,附和也不是,只继续保持缄口。 车厢里传来少女的声音“好啊好啊,是你自己说的,等到了客栈,我们住房,你便站门外喝西北风吧!” “小爷爱怎么样,你管得着。” 车厢里传出微怒的男声“宇昊。”仅仅两字,马背上那位眸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他抽了马一鞭,快马离去。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惜字如金的马夫竟然开口了! “主子,昊爷这一跑,许是再难找回来了。” 车里淡淡的声,九分傲气,似还藏有一分温柔“你去盯着,让鳖娶驾车。” 宇澈,宇昊?难不成是兄弟?难怪这傲气宝蓝语气里隐隐藏着温柔了,是对弟弟的关心吧。之前的怒意也不难解释,毕竟,宇昊给她的感觉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些叛逆,他的哥哥又不是天生好脾气。 马车停下,被迫换了新‘驾驶员’,马夫一溜影就不见了,对此,小佳表示正朝着波澜不惊发展,见着见着也就习惯了。只是她握着马鞭,看向身后的车厢,表情僵硬“澈爷…我不熟路。” “沿着大路一直走。” 可她,不会骑马,这驾马车会不会牵强了点呢? 看了一眼子尘,这孩子也不会骑马。她决定沉默,有模有样的拉了拉马缰“驾。”试了几次,仿佛对她充满歧视的马儿终于高抬贵脚了,只希望,这一路上就别再给她寻刺激了,安安稳稳的过去吧。可马儿竟不约而同的开始了赛跑! 紧接着,马车飞速奔驰起来,她一时慌乱就使劲的扯马缰,殊不知马儿更加疯狂了,越发不可控制。 小佳惨白了脸,怎么会这样! “真!鳖!娶!小爷让你策马奔腾了吗!”车厢里传来了杀意。 子尘也惨白了脸色,紧紧扶住木板“小姐,小姐快跳,前面是悬崖。” 此话一出,她的心一紧,如果她真的跳了,万一疯马将马车带下悬崖,那可是三条鲜活的人命啊!猛地用力将马缰往后一拽,马儿高高扬起前蹄,毕竟她这一拽太不自量力,身重拗不过马多,只觉手中缰绳一拽,她失重的被高高抛起,再向山崖飞去! “小姐!”子尘失声叫出。 就在这一霎那,宝蓝截住了赵小佳,单手揪住她的衣领,轻功一提将她拽了回来,那傲气的眼睛将她逼得死死的,另一只攒紧的拳头是他在抑制着即将涛涛的情绪证明,一字一句“真!鳖!娶!” 她嘴角抽了抽,挤出个笑,手别扭的指了指总算是配合了的马儿们“马…不是停了么…我及时刹车了。” …… ------------ 【016】偷人 连续的赶路,几乎是夜半三更天才停了休息。 小佳在马车附近点燃了篝火,与小子尘一同取暖。 宇澈与车夫则在另一边点着篝火,各自寻了舒适的姿势,小歇。 那位疑似‘公主’的小姐则在车厢内睡安稳觉。 她心里在打鼓,白天见识了宇澈的功夫,又看车夫轻功了得,她不是很确定两人究竟有没有睡熟。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逃字,可是该怎么行动,什么时候行动最恰当成了一个难题。 万一一个没逃成,反倒挑起了对方忍无可忍的底线,那岂不是真惹来了杀生之祸? 就在这时,小佳闻到一股奇香,应香气钻入鼻息间,像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个人来,正是那自称为书生的道士! 她险些失声,小子尘同样,都双双被华裳及时捂住了嘴,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声点。” 小佳心神领会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车夫,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车夫敏锐得不像个人,可哪知,她竟然刚巧对上了车夫霍得睁开的双眼! 小佳不免庆幸,幸好没一个冲动带着小子尘就开溜,感情这车夫脑袋里装了个雷达报警器了…… 车夫当之无愧是个绝顶高手,他速如电驰,第一时间便来至华裳面前,而华裳哪是他的对手,立即占了下风,险见落败。 只见华裳掏出两道符咒,两指交替一挥,顿四起奇香,刹那凭空变出许多华裳来,好似复制,与他一模一样,分身几人与马夫缠斗,再弯身抓过子尘,向小佳伸出手。 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响起“原来你的目的是她。” 宇澈慢条斯理的坐起身,从地上拾起一柄宝剑,傲气的眸子轻功一提,便拔剑相向。 华裳连忙带着子尘一闪,宇澈便顺手揪住了小佳的前衣襟“敢从小爷手里抢人,你是第一个。” 她,被擒了…小佳心底忍不住骂道‘猫了个咪的,这也太仙侠了吧!’ 华裳笑笑,再将符咒一撒,瞬间再次幻化出两个模一样的人,代替他朝着前后两面徒手抓去。 他徐徐一提轻功,将小佳衣领再一带,小佳就像是摇曳的风筝,脚步就从未得站稳过,厚实的衣裳被这么抡着拽来拽去,连踮跄几步都来不得及,只徒增郁气,甚是无奈。 华裳却又撒了其它的符咒,分身身形开始瞬移幻闪,更加逼近。 短暂的几分钟内,她被拉着转了多少方向已不得知,那种许多个刹那间又刹那间的频繁旋转,晕眩了她的眼睛。鼻息里除了浸满了道士出符咒的异香,还住进了宇澈身上淡淡的清香,便是时不时狼狈一鼻扎进宇澈衣襟里读出的味道。 华裳齐说:“想我一介文弱书生,当是不甚体力的,公子礼当体谅书生,将人借一借。” 而宇澈,多番下来越来越难应对,这分身不怕吃痛,还因华裳频繁的出符甚可瞬眼间挪移换位,事实上他何止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专注应对,又加上是带着真鳖娶这个负担,气息也渐露吃力,即使如此,宇澈唇角却扬起傲气 ,闪躲间越发将‘所谓的所有物’带离自己更贴近,傲气出声“还愣着做什么,彻底将那几个分身解决了,把这厮…” 小佳晕的都看不清事物,为求平衡,双手一阵混抓,脚步也是一阵乱,倒是恰好了,这一瞬,她脚先绊了他人,只觉身体的平衡拌出了惯性,猛然向前扑斜,便是在宇澈那句“还愣着做什么,彻底将那几个分身解决了,把这厮…”时,瞬间领悟这是要跌倒了,底下还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垫背! 宇澈全数心思集中在纠缠而来的两人影上,对真鳖娶疏于防备,谁料这奴仆竟连推带拌的坏了他的应对,竟胆敢让他如此狼狈的在他人面前失去平衡而向后跌去! “真!…唔…”可却没想,他的声音散在了小佳猛然扑下的唇里! 两唇相触,尽是冰凉。 宇澈俊秀的脸,瞬间惨白!那双漂亮的瞳孔逐渐放大,震惊在他脑海崩堤。 这一瞬间很短暂,却足够成让宇澈疯狂,他猛的将小佳推开,手背挡在唇间,不知是不是打击太大,说话的声音,是发颤的“真鳖娶,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裳顺势将小佳一拉,向着宇澈一礼,语气似笑非笑“完事,收工。”言语间,两指一符出,‘程咬金’没了,小佳也没了影,唯有深度沉睡的小黑狼被遗落了下来。 那时,她的脸色也是惨白的,唇间相触时,她一瞬间迷失在了一种错觉里,明明只是一瞬间,她却像经历了太多岁月的沧桑变迁,竟如此真实。在那漫长的冰寒死寂世界里,她不知道渡过了多久,才打破的冰寒。那一双手温暖了她的额头,那一瞬间她甘愿,为了那模糊的容颜,倾尽一生的相随守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她无从得知,但宇澈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用力的摇了摇头,试图将这错觉摇作浆糊。 黄裳果断加入。 “正巧咱俩碰巧都有闲暇的时间叙旧了。” 子尘则是急忙握住小佳的手,可能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科幻般’的瞬移,虽然没表露出来内心的情绪,但还是本能的抓住小佳的手,潜意识的寻求依靠。 事实上,她被带到离事发地千里之外的城镇中,当然,对于这历史课本里未记载的时代,对地理位置的了解,她充其量就是个文盲。华裳没说,她自然也不会晓得这一刹那就已经奔驰了千里。 “你…”如果真的有魂魄的话,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半魂飞魄散状态,却还是僵硬的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个道士?” 华裳那星目注视人,总给人有种款款深情的错觉,他唇角微微扬起“错了,是书生。” 小佳那姗姗来迟的神经才反应过来,手心还握着一个单薄的小少年。她咬了咬唇,努力说服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神仙仙术什么的,那一定可以用科学解释,一定可以的,要冷静…… ------------ 【017】真与假之间 “先吃点东西去,得把刚才消耗的体力给补回来。”他拍了拍小佳的肩“边吃边聊。” 说实话,吃一窥长一智,她毫不犹豫的果断拒绝。 “姑娘难道真以为小生是那种人?只是想边吃边聊有关这位的姐姐之事…” 子尘的姐姐?“那你把钱交给我捏着。”小佳急忙接下。 他笑,眸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深邃,转瞬即隐“书生身无分文,这顿饭有人做东,姑娘不必着急,话已至此,何必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随书生去一趟,又如何?” 戳她的软肋。明明知道她是那么急切想知道子尘的三姐去向… …… 十分钟后,他终于不再别扭的满口书生,咬文嚼字。他边吃边说“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在骗你吧,我真没有拐走那孩子。但我知道那孩子将要去往哪里…” 她嘴角不自然的抽。 他饶有趣味故意掐断了之前的话题,话锋猛地一转“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到底做了什么,能摊上天罚形丑……” 天罚,是指触犯了某些特定的规则,自招天罚。而天罚视不同情况,又分很多种,就拿天罚形丑来说,这一条如果是人招来的,一旦遭罚,她(他)首先是在人类的眼睛里化形为他们心中最丑陋又或最鄙夷的形态。此罚分轻重,四十九天内为轻,视为丑之厌恶。如果四十九天后天罚未收,为重,视为憎恶之仇,局时,受此罚者将成为被攻击的对象,持续到第二个七七四十九天时,天罚形丑升级为天理不容…… 他看了一眼小佳僵硬的面部表情,吃了一口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开起了玩笑“如果第四十九天还不解了天罚形丑,也省的遭那份罪,就这一世了结了,抹脖子吧。买不起凶器,相识一场,我送你,奉劝一句,别轻易尝试天理不容,那可是随身十世滴。” 小佳僵硬的拍开搭在她肩上的手,她从来是个无神主义者,虽然心底是有些隐隐在动摇,但凭那毫无理论可依据的不安是无法说服她去相信这些话的“别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有伤害那个孩子?” 他笑,一口整齐的白牙“你是不信。不过,既然答应了会说,我自然会给你答案。”话锋再转为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奇,奇怪的奇。” 小佳只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端倪来。 他又说:“我那会听见他们叫你,真鳖娶,好难听的名字。” 说罢,奇强便忍着笑意,转向大堂靠东的窗角落处,那里有一个人正在举杯独饮“我去去就来。”奇起身,举着酒杯抡着酒壶,走了过去,与那人仅说了一句,便受邀坐下,双双对饮数杯。 这时,子尘低垂的眸子轻轻抬起,迷茫的眼神看着小佳,求证道:“小姐,三姐真的偷偷拿走了钱,跑了么?” “别听他胡扯,我们会找到你姐姐的,快吃饭。”边说她边紧紧盯着奇,他到底居心何在? 不知说了什么,奇指了指小佳这边,那人便点了头,受邀而来,果真应验了奇的话,这一桌,有人做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显然两人之前并不认识,但那人却心甘情愿的跟了过来,还未坐下就招呼店小加菜加酒,还多付了定金,只言说这东便非他不让。 这个男人的衣着打扮,的确像个有身份的人物,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出头,但却是个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人物,从他不舒展的眉头,紧凑的叹气,能读出他此刻正在为某件事烦忧焦虑。 匆匆打发了店小,便急忙坐下,替奇斟了杯酒,单刀直入“大师只要能化解家事,只要是力所能及,钱不是问题,大师只管开口。” 她猜,莫不是这次换算命什么的来行骗吧? 奇笑笑答曰:“贫道只取你府中新进四尾白狐。”这笑似乎别有意味的转向小佳,就在‘四尾白狐’几字的同时,直勾勾的盯着小佳,笑的暧昧到令小佳头皮发麻。 那人神色一轻,心道就这么简单? 又听奇说:“钱银方面嘛,你此时身上剩有的银两留下与她(指了指小佳),待贫道吃饱喝足随你前去,期间你且准备好价值白银九千的米粮,化解之后贫道要一并取走。” 那人把钱囊掏出之后,一难“这,大师,这一时间如何凑得了价值白银九千的米粮?” “你那堂兄救灾回来,今日途径你这堂弟的府邸,你我说话之时他已经在你府里喝着热茶烤着野味了。即是领命救灾,沿路回都复命,怎还带回了价值白银九千本该济灾的米粮。” 那人倒吸一口气“大师的意思,是说堂兄他…” 奇夹了口菜往嘴里塞,边吃边说“是了。你堂兄是打算在你这做一回买卖人,这九千两的货源出自的宫廷粮库,若是较真卖起来,流入市面的价位自然也得高一番。” 听了这段对话,小佳也是个明白人,看来九千两在奇眼里都不算什么,权势利欲似乎也于他而言毫无味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贪图区区的贩卖一个小丫头的钱?如果他是那种人,又何必自寻麻烦将她与子尘从宇澈那里救走? 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孩子会带着钱丢下自己的亲弟弟,一个人跑了。 奇从对方手里抓过钱囊,塞到正在沉思的小佳手里,笑着说道:“有没有骗你,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钱路上兴许能派上不少用场,她的目的地是徐州。一个月之后,半年之内,你会见着她的。” 拍了拍小佳,示意她离开,末了还留了一句话给她,只说,好好想想为什么受的天罚。 离开时她心中一阵乱,说不出什么的乱。为什么她会那么肯定奇告诉她的相遇地点与时间不会错呢?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至于奇口中的天罚,难道真的存在,若不是真的存在,为什么她遇见的人,无一不是瞧她第一眼时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会的。”天罚怎么可能会存在,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科学能解释的原因,只是暂时还没想明白罢了,她尝试这么说服自己。可越想忽略,却又偏偏不给她喘气似地,耳边不恰时地的听到一些议论声,指着她议论她长的如何如何,仿佛是故意吊起脑海中有关天罚形丑之说的真实性。 ------------ 【018】他是为他而来? 忐忑不安的牵着子尘在石子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如果,只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一个人而起的话…小佳心中浮现出一抹大红,好似应验了心境,心中似乎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猛地抬眼朝人群望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叫卖糖葫芦的人恰巧让开时,原本被挡住的那个位置,一抹大红静静绽放,四目撞在了一起! 有时候,有些人,你总是看不透的。 小佳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却被少年此时的眼神愣是给唬住了一回。 红裳几乎是飞奔而来,一把拽起她的手拖着就走,步伐很快,也不知体谅一般,那一瞬的眼神,就像是只受伤了的兽,还伴有点微怒隐隐在他眉梢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特别的惊讶,总觉得,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这少年了,但却从来不知道他会有那受伤般的戒备眼神… 此时子尘一边吃了的跟上这飞快的脚步,一边小声问道:“小姐,他是谁?” 是啊,她又不认识他。 之前的混乱瞬间被夷平,小佳用力拽了拽自己被钳住的手腕“喂,你要做什么?你要带着我去哪?” 手被钳得更紧了些,他没有回头,脚步还是那样的快,带着她俩穿过了人群,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但还是说话了,说话的声音给她的感觉,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离开这里,离他越远越好。” “他?他谁啊?” “奇。” 小佳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 一个时辰后。 除了夜市隐隐有些萧条,微明的街道早已喧嚣着,虽说此时天刚露出了鱼肚白,但各式各样的店面,多显兴隆之色,店面前的街道几乎是一半以上都被长龙摆尾般铺满了各些商贩们的货物,可谓是热闹非凡。 有红裳的承诺,她不必担心找不到子尘的姐姐,自然也就安心许多。退一步说,红裳的出现彻底的替她解决了两件当头最麻烦的事: 1,一月之内必须赶到徐州。徐州说近也不算近,除非她克服了托宇澈的福,刚形成了恐马症,并且最快的学会骑术,还要熟悉地形,听说在这一带雇人做车夫或向导都不安全…… 2,黑狼小优。因事情一桩又一桩太突然,她后知后觉才想起黑狼小优,可问题是小优在宇澈手里究竟是死是活都未知。并且,宇澈那会可是咬牙切齿的放话了,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没想到的是,红裳竟然送给了她一份礼,这礼竟然就是安然无恙静静熟睡的小优。 于是,顺理成章的,两人的关系迎来了一个很大的转折,就像是‘推心置腹的朋友’,没了哪怕‘一丝的隔阂’。或许真如红裳所言,他与她上辈子就已经熟识,所以这辈子会比一般人相处的容易些。 小佳与红裳先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显然是大肆购物过后的满载而归,她买来的大包重件尽是红裳一人担当,轻的小件都是她拎着,她笑得正灿“还好有你帮忙,要不我还真拎不动这么多东西。霍,好久没这么熬夜了,回去得睡个大补才行…” 红裳板着脸“别打岔,要不是我拦着你,你当真是要逛那家青楼的?” “都一个小时…喔半个时辰前的事了,还提。你要听真话?”见红裳认真的点点头,她边走边说:“我打算今晚换身男装,再去转转。” “你就不能有点廉耻之心?”他甚是不悦。 “小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思想太猥琐了。” …… “娱乐行业总归是吃香的。”她自顾自的说着“等以后有钱了,我想弄个艺馆,民间招聘是指望不上的,反之挖人就容易多了。打算沿路只要有做得大的青楼,都去转转先,说不定能从里面掘到不少人才,省的开业之前还要浪费时间挨家找去。我开艺馆那是卖艺不是卖身,是正规店,再融合一点现代理念,一定能让人眼前一亮。如果这艺馆开了,凭我的经营模式决计能赚不少钱。”她沉浸在美好的未来蓝图中,仿佛已经看见她旗下的艺人在成倍增加,最终遍布各国。 红裳眯着眼睛,语甚不悦“你是想做老鸨。” 什么老鸨,是老板,赵大老板,但她懒得解释,毕竟再详细的把她的构思说出来,要解释的就更多了,比如说她酝酿的新劳动合同等等…她这是想推起新的浪潮。 “想做老鸨啊…”他淡淡的说道:“…乘早断了念想,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你盖一楼,我拆一楼。你开一家,我烧一家。” 小佳笑不出来了,如果她没理解错误,这小子是在威胁她?威胁她! 她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是诚心找茬呢?” 他笑,眸如星辰,柔若春风“再不快些客栈,那孩子指不定真会跑出来满世界找你。”大步朝前走。 赵小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在红裳含笑催促下,她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 【019】启程 鸟儿互传着歌曲,彼伏在一片片山林,小佳躺在一棵大树下,枕着许多大包小包,还盖了件衣裳,此时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树影舞轻风,不同程度的明暗交替着,一对鸟儿频繁的飞进飞出,分工给它们的孩子们喂食……看着看着,疲倦的双眼又缓缓闭上,翻个身,避开穿过树影照在眼前的光线,继续睡。 这棵大树脚下另一边,则是小子尘,他睡得更显得香甜些,对周围的声音完全无动于衷。 鸟儿们有鸟儿们的生活,就如同勤恳作作的蚂蚁群,忙碌着,也互相交流着,它们的忙碌与她俩的惬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条懒洋洋的蛇,从树上滑了下来,或许它今天心情不错,没把树下沉睡的小佳视作敌人,也没把树下沉睡的小佳当做早餐,悠闲自得的绕过她去散步了。 这棵大树上半依着一袭红裳,怀中抱着黑狼小优,一缕柔和的阳光洒在他俊美的面上,唇角带着懒懒惬意,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树下还在熟睡的赵小佳,随手摘了颗树果朝下方的人扔去。 小佳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两次被树果砸到都没反应过来的她,只朦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绿草,一只娇小的松树正巧与她对上了眼,小松鼠先是一愣又一震,拔腿就跑了没影。耳边树叶莎莎的此起彼伏正替鸟儿的歌声谱着背景音乐,交织在心底时,挽起说不出的宁静,说不出的柔和。 那前去散步的懒蛇没走多远又沿路回来了,仿佛是粗神经的户主外出忘了带钱包,非得是要回一趟家才能远足一般,从绿草坪上滑了回来。慢条斯理的出现在小佳侧爬的视角范围,吐着杏子,一摇一摆。 “蛇…”她迷迷糊糊的呢喃“梦见蛇是好事…”说着说着又闭上眼睛,翻个身,准备继续睡,忽然,她的睡意如同遭遇了雨水倾泻,瞬间浇醒。蛇?蛇! 猛地从草坪上直接跳了起来,这个反应是如此的迅捷,与那同被惊吓到的懒蛇对视,她绷紧了神经,眉梢不自觉的挑了挑。 这时,从树的上方传来了一个悦耳的男声,似是在笑“你也有怕的东西。” 也是这时,她甚至来不及等树上的声音,这蛇触发了她后天形成的本能,有人说过,人的潜能一旦爆发,远远是超乎想象的,就拿她此时宛如箭矢般射出的逃窜速度,一溜烟就没影了,当真是迅捷了得。她此刻兴许还在林里狂奔,又兴许是早已停下,一阵后怕的拍着胸脯给自己打气,自也没有听到红裳笑意的机会,徒留无数个莫名其妙在脑海中策马奔腾。 她不是睡在客栈里吗? 她难道不是睡在客栈里? …… 但她睁眼之后,跑了一阵之后,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绿海。 不由得想起莫名其妙穿越的最初,难道说,她又穿了?几乎是一涌而上的窃喜,或许她回去了,已经回去了! 就要欢呼时,那熟悉的声音又将她拉回悲剧中。 红裳带着小子尘骑着马,手里还牵着另一匹骏马而来,这匹骏马的马背上负着小佳之前买下的大包小包物件,也就刚好够人单骑。 含笑而来“既然醒了,就开始赶路吧。你昨不是说这些东西要换地倒卖吗?” 对视。 时间静静流走,赵小佳的表情历经了许多种戏剧的转变后,最终换上那一副淡定的神态,共花费了九分零三十一秒。 她算是明白了,感情她睡的正酣时红裳就把她搬出来了,还能有什么原因,要么就是怕她去找奇,要么就是怕她往青楼里钻,搞不好还是个双选题。 她看了看白皙的手指递过来的马缰,平静的提出异议“其实我很轻,也不占地。可以三人共一骑。” 他答的很帅气“男女授受不亲。” 小佳笑笑“没关系。”厚着脸皮一把抓住那白皙的手,笑得格外灿烂“朋友,拉一把,这马太高,我爬不上来。” 他的俊脸气的一阵红一阵白“妖女,你就不能有点廉耻心?” ------------ 【020】前世 三个小时后。 小佳打着瞌睡,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懒洋洋的说道:“一点没变啊,建安7年是袁绍,建安24年是关羽,建安25年正月是曹操…”这马儿乖,也安静的在大道上慢条斯理的载着她散步,她却是再不敢拉马缰了。终究是少年不愿意与她同乘,要她慢慢适应怎么骑马。 红裳笑笑“亏你还记得曹操是建安25年病逝,是因为仓舒吧?” 她哈欠连篇“拜托,历史上是这么写的好不好,我又不是三国里的人物…等等,仓舒不是曹冲吗?”虽说不一样的历史,是有些新奇的,但她仍旧哈欠连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觉得疲倦。 公元292年,壬子年,即鼠年,建安九十七年,她回到了这段错位的历史洪流中,如那人的疯言疯语,只是那时候她根本不明白,‘你必须回去,结束那一段错误的历史,还人间一个真实的姻缘簿’。 一段尘封的记忆,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却从来没有记得过: 她化身老中医,跟着环夫人的脚步,第一次与人的身份,踏进了这间屋子。 烛火跳跃在少年的脸上,也染不红他那苍白的脸色,病势沉重,危在旦夕。守在一旁的曹操已经连续多日未合眼,听闻她能救仓舒,曹操猛地起身,却因长久未合眼,头风又犯,先一步离去。 她支走了夫人,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少年“你不该如此善良,若是我未及时取来能救治你的药,你的命岂不是白白葬送在妖狐手里,成全了你二哥的野心。” 画面就像是陈旧的老照片,随着时间逐渐褪色,辨不清图样。 她化身的老中医救了曹冲。 仅用了三天曹冲病势得转,得见偶然神智清醒。 又用了十天曹冲能下床行走,气色较之前稍好。 第二十天时,曹冲久病初愈,身体渗弱,她化身的老中医抹着幻化的白胡子,给曹操下了定心药“公子病愈,已无大碍,耐心调养一些时日,身子骨会比从前硬朗。” …… 公元207年,建安12年,11月初六,即丁亥年,壬子月,癸亥日。 这是一间书房,屋内明着灯烛。 正襟端坐一个小少年,他容貌姿美,生得倍是讨人喜欢,他停下手中笔墨,一双灵动的大眼盈着好奇,与不知从哪跑来的六尾白狐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心生欢喜,向白狐说道“哥哥们狩猎那日,听闻二哥救下六尾白狐,未想能有幸得见。” 他离开书桌,向房中注视着他的白狐走去 “只觉你是听懂我在说什么了,甚有灵性。” 忽然,白狐向后缩了缩,绷紧了神经,警惕的注视着少年身后,龇着牙步步后退。 少年向身后看了看,竟是前不久救过的银白毛色的狼,救了这狼,狼却逃走以后,就再也未曾见过,今日这狼竟然也在此。 银狼迷人的眼里,通透且锐利,像是待发的蓄箭,更像拉弓满弦的猎手,盯着白狐,白狐仿佛能感觉到这双眸子看透它的心灵,凶狠直直摄入它的灵魂,冷不禁开始惧怕。 少年见自己救下的银狼势要将屋内白狐瞄做猎物了,他心下晓得这狼不同,能通人性,是不会伤他的,急忙迈了几步,拦在银狼面前“若是你饿了,我唤厨子端些鲜肉来,无需杀生。” 银狼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若人的眼神,里面有着矛盾的复杂情绪,狼眸映照着少年纯净无邪的大眼,少年坚定守护弱小的果敢。 银狼冲他龇了牙,似是威胁他让开,少年却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等等,我这就唤厨子……”他的话未说完,银狼便扑了上来,巧妙的避开了少年,利爪直逼白狐而去。 白狐闪躲得惊险,它跃上窗沿,朝着花园逃窜,银狼紧随其后。 少年慌忙追出门外,碰巧遇上了周不疑,身后跟着送夜粥的丫鬟。 周不疑见他神色有异便问,他不好得说,怕银狼真伤了白狐,不好给二哥交代,他心底多是向着银狼的,担心此事为银狼引来杀身之祸,只借说心闷,想去花园走走。 丫鬟未得交代,不便跟随,放置好夜粥,便回去了。 两少年关系甚好,互为好友,周不疑比他虚长几岁,见他要去花园,也就跟了上去,并肩走在花园中。 没走几步,他晃眼看见银狼咬着白狐的一尾,尾端那鲜红赫赫的血迹显是白狐受伤不轻,白狐可能先一步跃过了墙壁,所以银狼也跃上了花园围墙,叼着白狐断开的尾巴,追了出去,惊起夜鸟啼叫。 这一出神,与周不疑撞了肩,不疑当时也是瞧向那方的,竟是一吓“元直,看见了?” 巡夜的士兵脚步临近。 周不疑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便只答:“元直只听见夜鸟啼叫。” “是,这园子也就只有夜鸟啼叫。” 待士兵离开后,周不疑望着公子笑“若没看走眼,那是你救下的狼。” 公子率性一面袒露,略有几分担忧,更有几分无奈“你是不知道它咬了那六尾白狐。” 周不疑眉一挑,略有正色“那可不是俗物。” “那银狼似是前世债主,于白狐我反而不能救它一救。”公子刚说完,顿感到腿上猛地一阵吃痛,周不疑也察觉了,在周不疑挥赶之间,无意中踩着了白狐的其中一条尾巴,他惊愕的看着那从周不疑脚下宁可断尾,亦咬逃窜溜走的白狐。 白狐身上不见伤血,惟独那尾巴又少了一尾,六尾变四尾,飞窜进了黑暗中,逃远。 “这…是妖物?”周不疑的自语到是提醒了他,他一瞬间明白银狼为什么会在白狐来时突然出现,为什么会冲他龇牙。银狼是来报恩的,白狐却是来伤他的。 这一瞬间顿时明白,和着周不疑掳开他裤腿竟无半点被咬过的痕迹,猛地,他只觉一阵心绞,疼的窒息,脸色瞬间变白,顿觉天旋地转“元直扶我,回房。” ------------ 【021】一觉醒来人何在? 小佳的疑问和着她的瞌睡,抱着热乎乎的马脖子,眼皮挣扎了几眨,最终她被瞌睡虫驯服,真像是几天没给睡觉一般,这都能睡着。 两匹马儿三个人,在官道上缓缓行着。 子尘盯着少年白皙的手指里紧篡的马缰发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哥哥成亲没有?” 红裳一愣,怎会问这个? 又听那细弱的声音继续说道:“一般人是配不上小姐的。” 言下之意,这孩子在变相套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喽? 俊美的面上莞尔一笑,可倾城。 他答:“你这小子,看不出小小年纪还能识得妖女的好。” “小姐不是妖女!”小子尘有些生气了。 “她本来就是妖女。”他笑意更深“戚子尘,我问你,你是不是许下过诺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报答妖…噢,你的‘仙女’小姐?” 小少年倒吸一口气,惊讶的扭头看向红裳“哥哥怎么知道的?” 他笑。一袭彼岸花色,好一株绝尘桀然的殷红,仿若天地之间唯一颜色,美的惊心动魄。 “我就是知道。” 小子尘转回头,又看向熟睡的小佳,轻声说着:“小姐是个好人,是我遇见过最好最好的人…要是能快点长高多好,就能帮小姐做很多事。” “这不是长高的问题。”他认真的回答:“而是与能力有关。能不能守护好一个人,不在年龄,而是他日积月累所沉淀出来的内在,就像武卫得有一身高于刺客的功夫,才能尽其所职。” 小子尘一震:是啊,变强。 红裳:“你现在就像只雏鸟,总要人保护,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久,你只会觉得欠下她的更多。” 小子尘握紧了拳头,他想要变强。 红裳:“再说,人心善变,又谁知道几年之后,当你受了她那么多恩惠之后,会不会把这些当做是理所当然?” 不,他不会变,也绝不能变,如果没有小姐,他就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被当做人来看待。 红裳:“这个诺言你是当着妖女的面立下的,虽然那会她是在熟睡,可你不能当做她不知情。她与常人不同,她的心能听见,也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善良,所以,当着她的面,把你的许诺收回吧。” “我不会收回的!”他斩钉截铁的接下了话,又再补充道:“不管多少年,我都想保护好小姐。哥哥,你武功那么强,能不能做我的老师,教我武艺?” “我说了这些,你依旧这么想?” “是。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绝不会叫苦,绝不会逃跑。” “我知道了。”红裳看了一眼熟睡的小佳,令两马停下,才直视着子尘那双充满鉴定的双眼,说道:“学艺的时候你将与世隔绝,必须忍受三年苦修。如果我这么说,你还能鉴定的回答,想么?” “想。” “三年不见你三姐,你也愿意?” 这一次显然顿了顿,也就迟疑了几个呼吸,那鉴定的眸子再次迎上红裳“是。” “那好,我带你去见你的老师。”红裳看向西南方,沉默了许久,他说:“子尘,或许你就是我当年许下的诺…” 他先是看了一眼熟睡的小佳,看来还能再睡好一阵子。便拍了拍小子尘的肩,只留下“走吧”两人双双消失在原地。 安静的官道旁,两匹马儿正巧躲在树荫下,其中一匹载着熟睡的小佳,倒也乖巧,没四处乱走,只安静的在原地呆着。 时间静静的流逝,原先红裳所乘的那匹马儿开始有点不安分了,四处走走。 渐渐的,那马儿越走越远,干脆爬上山坡,去树林里找草来啃吃。 此时,马背上的小佳环住马脖的手指动了动,她猛地从梦中恍然挣扎的醒来,迷糊间只听到自己那半梦半醒的梦呓“…妖狐!”她醒了。 迷茫的直坐起来:刚才她做什么梦了?怎么会喊妖狐? 可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 也是这时,她那姗姗来迟的反应才提醒了她,她身边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四面除了无尽的山,还是山,好半天了也没听到有人声,而她却独自一人坐在马背上! 她仿佛感觉自己此刻脸上布满了乌云般深沉的黑线… 究竟,是什么情况! …… 十多分钟后,她此刻的心情像是莫名其妙被飞机空投到了撒哈拉大沙漠,之前,任凭她怎么叫,怎么找,都没有回应。猫了个咪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马匹快疾的声音。 依稀听见一声洪亮的叱喝“秃贼给小爷站住!” 她猛地转身,只看到模糊是有人驾马匹裹来尘土,像是一人在逃,一人在追。 “我呸!老衲偏不站住!来咬我啊。” “你死定了!” 这个声音! 是他! 小佳不知心中什么滋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凭借她一个人是没本事在不迷路的情况下安然无恙的到达下一个城市,她失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宇昊!” 其实…她只是想打听路况…… 飞疾的马匹,好似无眼,好似刻意,先行近前的人光亮着脑门,似是个僧人,头顶落有香洞,气势却凶悍得像阵狂风。 这人身一侧抓过她的手臂,一把就将她掳上马背,骑马的速度未减,倒不忘记冲身后人得意叫嚣“嘿嘿,这女人似乎认识你,你叫宇昊!” 宇昊似乎很喜欢易容,那不和谐的大胡子黏在脸上,似乎能增长他的威武一般,脸上的肤色比上次见到显得更黑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换了药剂涂抹过一番了。 “这秃贼!小爷饶不了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定金,一边加速追上前的同时,一边用那一定金打在了僧人的马腿上,马匹跌倒的瞬间,他窜上并前时,将手中戟复挑,大咧咧的穿过小佳背后的衣裳随手一带,再接住小佳强扯上马,横挂在前。一气呵成! “小子使诈!谁说了能用暗器伤马腿的!”怒斥间,那人也不客气,单手拍地,借力飞向宇昊的马背,徒手抓来。 “使诈怎么了,小爷高兴!”戟一横挥,僧人闪开时,他飞逃了去,激起一路尘土飞扬。 前一刻还是他追着僧人满世界跑,此刻竟一瞬间转变为僧人拽起马匹追着他满世界跑了,如此之戏剧化,太不可思议。 而宇昊策马狂奔时,小佳被挂在马背上颠得血直冲脑门,两眼金星。她一直在挣扎,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断断续续的惊呼渐渐远去“停…停…我的…脑门充血啦…” 停啊!我的货!还在后面啊… 也没颠多久,十来分钟吧,她就被颠得两眼一黑,昏迷前她只记得胃被颠簸的翻江倒海极其难受。 ------------ 【022】乘着月光而来的少年 天眩地转,转,还在转。 嗡嗡的耳边断断续续的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喂!” “喂!醒醒!” 她眼前的世界还在转,不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看清了,似乎是一张人脸在面前转啊转的,知觉渐渐恢复的同时,胃部涌上了一股焦躁,她一把推开眼前转悠的脸,扭头便吐,狂吐不止。比喝酒过度还要难受,这就是所谓的‘晕眩’,还是所谓的‘颠眩’,大脑渐渐清晰,她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她被横挂在马背上疯似的颠簸。 宇昊着实受不了她这不雅的行径,闪得远远地,正在重新定义那女人浑身上下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的优点。 “你…你…”她脱力的擦了擦嘴,看向宇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试图走向那位此刻避得远远地少年。 终于爆发“你丫是不是疯了?” 遛马还抢人好玩啊! 火气! “我求你还是怎么着了我?你试试在马背上这么挂一挂,颠个五脏六腑都移形换位试试…”忽然间她猛地意识到一些问题,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咆哮也化为了立马收声后的尴尬。 宇昊此时还昂着一脸的假胡子,似乎还没完全回味好她之前的咆哮,不是很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东西落在之前那里了?”他隐约记得,好像她在颠簸中叨咕过这件事。 小佳下意识的四处看看,有两匹马,不是她杯弓蛇影,是毕竟这少年是恶少宇澈的弟弟,虽然看宇昊的神态似乎并不知道她与宇澈交恶的事,可万一这少年‘劫匪小爷’意识又占了上风,嫌她麻烦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原物送回’呢?那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还是回去等红裳心情好了,或许会回来接她,来得更实在些。 她本本分分地问道:“能告诉我,我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一路上有没有走小路岔路什么的?” 宇昊愣了好一会,才用手指了指“一直走的是官道,哪会注意哪些小路岔路什么的。就是那个方向,路……”一双漂亮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通透,看着那奔离在黑暗中的背影,与他未说完的话:路程还是比较远的,你不会打算徒步而去吧? 这时,那和尚捧着一衣兜的野果回来了,也看见了小佳离去的背影,笑着冲宇昊打趣道:“小子不是说那是你家的奴仆,怎有奴仆如此不待见主子的,甚妙。” 宇昊将戟往地上一立,盯着僧人“你这秃贼,小爷哪有说她是我家奴仆。” 僧人笑意更深“是谁说此人名叫真鳖娶,是与兄长随行的奴仆来着?既是兄长随行奴仆,不尽是你家奴仆哩?” 少年昂起下巴“小爷说不是,就不是。”愤愤说罢,他将火弄熄,督促着僧人“继续赶路,待追上那贼人,若她真是你这秃贼的同伙,看小爷饶得了你。” 僧人一边慢腾腾的上马,一边不忘得意的打趣“老衲可觉得小子心里惦记的不是那女飞贼,倒是名叫真鳖娶的外逃女奴。”他故作沉思状,忽两眼放光,拍了拍少年的肩,笑得总觉有几分油滑“莫不是小子春心动荡了?” 说小爷…春心动荡?少年眸子里映照着僧人那油滑的笑,呔!这秃贼! 遂不及大戟横向一挥,僧人险险避过,只听那声叱喝如此洪亮。 “看小爷不戳死你这秃贼!” 马匹嘶鸣,各主策御。好不容易有的和谐,此时,又再一次回归到追逐战里面去了。 黑幕勾勒着树林,显得格外诡异,小佳其实是害怕的,但她一想到,凡事哪有后悔药,既然决定的事,就算面前是再大的艰难,只要不妥协,就一定有希望在前方等待,总比有可能会被扔回恶少宇澈身边,来得强。 便涌起了奔跑的气力。 穿过茂密的树林,她终于跳上了宽敞的官道大路,在大路上行走,总比树林里穿梭较安全的多,但其危险是不容忽视的,毕竟古代污染与破坏不严重,野生动物那叫一个多,她是能想到的。所以,一路的奔跑中,她捡了顺手的木柴,硬度还算好,也在身上塞了些石子,每当前路看着似有什么东西时,便扔石子试路。 当大路引着走向那较高的山头时,那一处的地理位置正巧能看到模糊间另一座山腰有火光跳动,微弱火光正巧也是去往魏国的方向。 小佳心头一喜,会不会是红裳那小子? 一股动力在体内生成涌起,虽然不确定这火光是谁点燃的,但答案却再简单不过,只有两个,一个是能帮助她,一个是不能帮助她,无论哪一种结果,都需要她去亲自印证。 深吸一口气,她伸展伸展四肢,自语“OK,向着目标,冲刺!”飞一般的在林间官道上奔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筋疲力尽,或许是半个小时,或许更久些,脚一软,跌坐在地,使劲的喘着,这样的稍作调节的停顿,断断续续已是第四次,她杵着地,体力不支,喘了好一会,眼看再坚持一会,就要到了。 心下如此焦急,可就是爬不起来。不禁低咒“真是疯了。”一抹苦笑挂在嘴边。 马蹄声! 这般时候是什么人还在赶路? 小佳努力的在黑幕中捕捉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月儿躲开了乌云,洒亮了四周,一骑少年,负手持戟,仿若远古的战士,疾马而来。 戟! 他这么急的追上来,绝对没有好事! 老天,你又玩我!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跳起,飞似的向着树林窜去。 她的腿能跑得过马腿?甚至能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宇昊追上了。 宇昊途经她身边时,一戟擦过她的腰带,将她一挑上马,揽在怀中,月光清明下,少年脸上不伦不类的黑剂与加眉早以洗净,还湿漉漉的就像是刚从水中捞起一般,连那粗犷的大胡子也没粘在脸上了,迎着月光显得这脸庞更加白皙剔透,俊秀得精致非凡! 他说:“真鳖娶,见了小爷你跑什么? …老天… 不要玩我了…啊! 不等她回答,或许他也懒得听解释,听着身后追近的马蹄声,乘着月光继续赶路,不忘交代了一句:“坐好了,别再两眼一翻又晕了去。” 咦? 阿勒,不是为了她刚才破口大骂的事才追来‘讨债’的么? ------------ 【023】惊马之变 身后的僧人倒是追上来的也快,脸上还光荣负伤了,显然是跟谁肉搏了一番,身上竟也湿漉漉的,似是连换衣裳都未来得及,刚从水中捞起一番。 策马追上的同时,单手抹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怒叱“小子不懂尊老爱幼,谁说打人能打脸了,老衲的眼睛定是被你弄清淤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扬手向宇昊抓去,好似非得再打一场,才能消停。 宇昊扬手挥戟,也是一肚子的怒火“秃贼就懂尊老爱幼了?打不赢就扯小爷的胡子,算不算卑鄙无耻!” 马儿飞疾的速度,两人的争斗,其中刺激可算是最折磨一个人了,赵小佳。感受着这血冲脑门般的刺激与紧张,她真想干脆晕过去算了,可事实上她却只能清醒着承受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摔下山崖的刺激,清醒的承受着刚形成不久的恐马症…逐渐石化… “要知道那是假胡子,老衲还不稀罕扯!” 两马再次并靠,又一次的徒抓,挡开。 “呔!打不赢就推小爷下水…” “小子不也把老衲给拽进水里去,还打老衲眼睛,使诈。” 悬崖,前面是悬崖! 可两位的争执好像华丽的无视了环境,加速与撞打大咧咧的随着吵骂越演越深。 猛地被僧人策马一撞,小佳险些飞了出去,被宇昊又一把揪住后衣领给扯回,当时,半倾的身子空在悬崖边上,宇昊还未将她扯回的那一刹那,她的视力一瞬间前所未有的高亮起来,她甚至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云雾缠绕的悬崖下方盘旋着数只秃鹫,一点也不夸张! 有秃鹫群起的地方,必有乱岗血尸。 小佳的脸色,逐渐刷白…… 僧人趁势将宇昊再次逼近悬崖,两马相撞,宇昊所乘的马后腿往悬崖边滑了一截,身板一歪斜,惊险的一只马腿在山崖边踩滑,踩空。 小佳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心跳,只觉脑海轰得一下,陷入一片空白。 同一瞬间,少年风驰手快的将戟往地上一擦,借力将险些摔下山崖的马儿拉回官道。 ‘血腥。’ ‘是血的味道。’ 空白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低低自语。 空白中,她仿佛透过鼻息间那浓郁的血腥,还原了山脚下横尸遍野的惨景,甚至还能嗅到秃鹫食进残肉后才会散发的腥臭。 宇昊撑地的戟还未收回,气氛顷刻被杀意取代,这股杀意竟然是从他怀中的人儿身上散发出来的! 宇昊只觉原紧紧环住他的双手猛地松开,并借力扯过他手臂,巧妙的在马背上翻了身,反转了方向,同时手中的缰绳竟被她一并抢了过去,竟能一瞬间驯服此马,跳开了之前的绝境,穿插到僧人后方,接着竟驾着马儿疾速向僧人那撞去。 赵小佳这一双眸子此时锐利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透着危险的味道。 这一瞬间的惊变,不止宇昊震住了,就连僧人也是如此。 僧人吃了一险,马儿险些从踩滑悬崖,却一直被咄咄逼近。同时,那白皙的手指已经在并近瞬间攀上了僧人的马缰,身一侧眼见就要翻过另一匹马背,所有动作竟然是一气呵成! 宇昊最先反应过来,及时的将即要跃上另一匹惊马的小佳拦下“你究竟是什么人!” 僧人趁着空隙避开追击,退离几米,面色怪异,接下了宇昊的话“小子也察觉到刚才那股子杀气了?” 她空白的脑海随着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瞬间醒来。 就像是她原本深陷在深层的睡眠状态中,猛然被惊醒,她究竟怎么了? 手臂被宇昊猛地一把扯起,紧得生疼“你是杀手?”是他问。 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之前断开的空白瞬间回归,记忆在她心口坠落散开,她失声惊呼“山下死了很多人!” 这一声惊呼,震撼着她的心灵,惨白的脸色下,开始浸出冷汗。 我,怎么知道的,山下死了很多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股子血腥厚重得再次扑鼻而来,仿佛她就是知道那阵血腥就是人类的,并且还是极具规模的杀戮才有的血腥味。忍不住胃酸一阵翻涌,急忙捂住口鼻。 ------------ 【024】不争之约 “小子,此女留不得,她绝非善类。”僧人的面色依旧怪异,惟是落在小佳身上的眼神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 小佳倒吸一口冷气,留不得是什么意思? 宇昊一听僧人这话,不饶了。清澈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对僧人露出怒意,昂着削尖的下巴,将戟一挥“呔!秃贼。她不是善类你就是不成?你可以将小爷的马撞向悬崖峭壁,她就不能以牙还牙?” 莫名的心口一暖。 她也不懂,这算不算是一种感动。 就如同初遇时,这少年的手心暖暖的,如今又出言护着她,哪怕这可能是少年的倔强脾气故意跟僧人唱反调,无心的护言,哪怕是这样,她的心口,已经莫名的一暖。 在世人眼里丑的惊世骇俗的人,竟然会被这样的对待,还不止一次帮助过她,鼻头一酸,她视这份恩如珍宝。 僧人气的咬牙“你这小子就不能听句劝,好话不会听,顽石脑袋不开窍!” “不听怎么了?小爷乐意。”他昂着削尖的下巴,没了大胡子肤黑剂粗加眉这些个道具,这精致如雕的脸庞竟有几分能令多少女子羞愧不如的秀气,着实一个少有的美少年。 刚一说完,俊秀的面上猛地一滞,嘴角抽了抽,后知后觉的暴怒起来“你说小爷是顽石脑袋?呔!小爷饶不了你这秃贼!” “宇昊,等等。”小佳连忙拽住宇昊拎着戟的手臂,她对宇昊早没了之前的避之不及,来到这里以后,宇昊他是第二个人,第二个让她生出仿佛是天生的熟悉与亲近感的人,潜意识里也就没了隔阂,忙劝说“你们再争执下去万一又像之前那样,失手至对方于死地,岂不是会后悔?” 一路上看两人你追我打的,但又没有杀气,更像是老相熟,所以小佳就姑且认定两人是朋友关系。 宇昊将小佳抓在拎戟手臂的禁锢,粗鲁扯开“为何会后悔?”那股子怒气正徐徐燃烧着。 僧人则双眸忽明忽暗,盯着小佳,心底下不知在想什么。 她心下一转,是啊,依照浅见对宇昊的了解,他应该是个很单纯的人,又很粗神经,既是想什么都有点后知后觉的,或许他根本懒得想。这不经思索便提出的问题更能证明,僧人并不是他的好友,若是在他心中占有一份之席,便不会这么问了。 再退一步说,她还真没见过宇昊杀人什么的,至多看见僧人眼圈的淤青,乃至到僧人将他险逼坠悬崖峭壁后,他都没有因此要眦睚必报,是个率真坦荡的人。 而反之僧人,却显得狡猾多许,她推断僧人不是宇昊的对手,但宇昊毕竟要保护她这个碍手碍脚的女人,再打闹起来,宇昊当着是玩,而僧人若有心加害呢?毕竟她不了解这个僧人,再加上,僧人确实在之前悬崖峭壁上险将宇昊的马匹撞下去,是无心还是有心? 她决定还是在观察观察再说,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宇昊,难道你不好奇山脚是不是真的死了很多人?” 宇昊半怒的小脸透着不乐意“你要说什么?” 好,就依着他的性子,做哄吧。 “昊爷是大英雄。如果山脚真的发生惨案,万一是真的,万一有人还等着求救,我怕,再因争执的事耽误下去……” 小佳的话未说完,宇昊的正义感就燃起了“有理,救人要紧。秃贼,小爷这次就放你一马。”他当即策马朝着官道直奔,留下一声催促,要僧人跟上。 一前一后的马儿激起了飞扬的尘土,未曾注意官道上方,密林里缓缓传来一些响动,遂见一骑红裳从那走出后停下,静静的看着小佳他们的离去。 就在这时,少年脸色一变,抱着黑狼,顺手抓住了马背上驮着的货物,法术一施展,凭空消失了去,惟留下马匹马儿未能及时带走。 马儿感到背上一轻,惬意的抖了抖身子,低下头开始边散步,边啃草。 忽然,一阵奇异香味,一道灵符落地,一袭华裳凭空出现,就在马儿身边,马儿一惊,扬腿就跑。 两人的去来也就是一前一后的功夫。 华裳正是奇。 他看着逐渐跑远的无主马,心生疑惑。 ------------ 【025】蓝家之祸 两马飞驰而下,越发离山谷近时,小佳越发觉得鼻息间那股子血腥味浓得发呛,脸色也越发难看,手心紧张的逐渐汗湿。 近了近了。 依稀能听见哭喊尖叫声。 那群起的秃鹫在上空反复盘旋,仿佛也听见了乌鸦的歌声,众人的心,格外沉。 当马匹跃上松岭十字坡一带,嚣狂的屠夫们逐猎厮杀而来。 又一个被追逐上的逃亡者,落单的少女,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瞬间凶器就交织在她的身上,捅出数道血窟窿来,血溅湿了大地与屠夫们。 “婉儿!” “小婉!” “婉儿姐姐!” “婉儿妹妹!” 惊叫与哭喊凄厉的回荡在十字坡。 宇昊将小佳从怀中一扯,往道旁草丛里一扔,她也知自己实属负累,摔下马之后也来不及看自己伤着了哪,一颗吊在了嗓子眼的心,焦急的目送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宇昊的背影虽如此单薄,气势却不容小视,那股子骁勇仿佛是能单枪匹马阻止这场屠杀的。 耳边萦绕着凄厉的惊喊声,那单薄的背影已然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朱唇颤了颤“千万不要出事…”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厮杀,黑衣人扮演着屠夫的角色,无情的撕裂着落荒而逃的人们,曾几何时这些人许是有身份的,却在如今沦为狩猎者得猎物。 富贵的老爷抱着最小的儿子,牵着最疼爱的妻房在家丁的护卫下拼了命的逃亡。 他身后那些个富态的女人说不上谁是大,谁是小。也说不上谁是女儿谁是妾,更别提家眷中年龄相峙不同的儿子们,却是一户门光很大的人家。 家丁估摸着早在逃到这里时,被屠得所剩无几了,乘逃的交通工具落在了更远的地,盘落下许多乌鸦与秃鹫。 显然,这场追杀刚开始不久,早在开始之前,秃鹫就已经预见了血腥的味道,早早在附近派回着,一旦杀戮开始,便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血腥的上空,冰冷的凝视着训练有素的杀手们,熟练的扮演着屠夫,快速敛收着围杀的大网… 富贵的老爷怀中的儿子望着身后一个个倒下的血光,挣扎哭喊着,似乎想要用扑空在老爷脖后的双手去抓住什么“婉儿姐姐…呜呜呜…婉儿姐姐…”幼小的心绝望的凝视着沦为刀下亡魂的少女尸首越发模糊,哭的鼻涕眼泪止也不住。 就是此时。 瞬见飞骑而至,骑上少年宛如战神凛凛,穿过这屠杀的圈子,长戟所到之处,抹上了黑衣人的血,破开了这杀网的围剿。 一骑僧者也声势而来,果断加入这场杀戮之中。 家眷们得见有人攻下前方的围堵,疯似的加速往前逃,也来不及,或是不敢看,他们身后的后顾之忧是否被前来营救的两人拦下,只是拼了命的向上而逃。 小佳听见慌乱的脚步逐渐靠近,连撑起身子,右手一阵刺骨的疼,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刚摔下马时右手脱臼了,一边又看到奔逃而来的人影,心下一横,这一次就当手臂脱臼是小事吧! 忙站起挥着左手,急呼“跟我来,这边,躲进林子里去。” 老爷未及多想,先一步抱着小儿子拽着一房妻室冲着小佳跌跑而来。 在逃的家眷少说也有好几十号人,一股脑都跟上了小佳的步调,慌乱的窜上了林深处,或许是运气也不定,误打误撞碰见一个较深的山洞,小佳一边帮着扶跑不动的人,一边又发挥出指挥的能力,号召了些人搀扶落单的人,再又分出一批人寻找藤木植被好掩盖洞口。 众人这一瞬到也同心,都来不及思索太多,大多也暂将身份什么的放朝一边,默契的配合着。 草草搭编好藤障足够挡住洞口,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终于落下,混乱中也未曾注意是跟谁交代“我去看看情势如何,你们待在里面别出声。”将那人往洞里一推,在洞外尽快的将藤障遮盖好,又用树枝倒着将地上的脚印扫除。 后,匆匆奔向血腥的发源地。 一路的奔跑,她的心又再一次紧了起来,诚如之前的祈祷,希望不会有事。 可若是有事呢? 她一阵混乱,是该选择理智的明哲保身,还是用这副空有正气的命去尝试帮忙? 是的,毕竟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屠杀啊! 放在现代,她几时遇见过这般场面,就算是流落街头做孤儿的时期,也顶多撞见过抢匪伤人的事,流氓欺压的事,绝不会是如这个时代一般,对生命如此薄溅的张狂。 手负多少人的命债,却能逍遥法外的江湖? 真是疯了! 思维混乱间,她看见不远处躺着黑衣人的尸体,耳边还能听见兵器撞击的厮打声,再也顾不得开小差,提着紧张的心,小心翼翼的靠近… …… 十多分钟后。 洞穴里有人轻声说了句“要不要找个人,先出去看看?” 老爷做个了噤声,洞里再次陷入沉寂。 忽然,所有人都听见了有脚步声,脚步声越发靠近。 紧张逐渐扩大,有人甚是忍不住,加重了呼吸。 脚步声来到洞前,但闻一熟悉的女声“宇昊,就是这里。” 随着树叶惯擦的声音,藤蔓屏障被猛地掀开,皎洁的月光照进来,月光下,洞穴前,那位救了他们的少年负戟而立,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染得血红“你们的马车就在外面,去看看马车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月光此时格外皎洁,将银白洒亮大地。 小佳这才觉得脱臼的手臂疼得吃不消,侵着虚汗,跌坐在地,不住的喘。 僧人还在忙碌着将十字坡上的马车逐一赶上山来。 月光下,洞里的人总算舒了口提紧的气,陆续走出洞穴。 “老爷,是祖宗保佑啊。” 老爷却沉稳的多,连忙向恩人施礼“我蓝家险被贼人灭门,多亏了英雄前来相救,大恩大德蓝家绝不敢有半点马虎,当涌泉相报。”说罢向家眷招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快来谢恩。” 宇昊眉梢一挑“蓝家?是叛党蓝启文蓝廷尉一家?那位赏金一万贯的在逃逆贼。” 叛党? 小佳忍不住看向蓝老爷,不像奸恶之徒啊。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众人皆心下一紧,蓝老爷更是忍不住倒退一步。 ------------ 【026】它代表着一个人的坚强 赏金?她想起来了,途中购物的时候,有见过通缉的告示,没想到竟被她遇见了。当时围观的民众曾小声议过,这蓝家若是对琅邪不忠,琅邪只怕再也找不到更忠心的臣子了。 撑起虚脱的身子,左手忙抓住宇昊的手臂“蓝家明明是琅邪的忠臣,怎么会是叛党。” 此时老爷才注意到救他的人仔细是个什么模样,不免倒吸一口气,竟如此丑陋。 “凭个傻,你以为小爷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宇昊面对蓝家这件事,显得格外固执。 那僧人正巧听见是蓝家,也凑上前来劝说“退一步说,蓝家大夫人平日里好善施……” “好了好了,烦都烦死了。”宇昊一阵愤,将抓着他手臂的小佳甩开“蓝启文,小爷问你……” 被宇昊这么粗鲁一甩,重心不稳向后跌去时,又再砸到了脱臼的右臂,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湿了双眼,疼得失声吃痛“断了…断了…”豆大的泪珠子,无视她的坚强,气势磅礴的顺着她脸颊奔驰,真的很疼啊! 蓝老爷心下一转,这女子虽生得奇丑,却能更像与少年走得很近,先不说人不可貌相,至少这女子心是向着他蓝家的!他连忙探身去扶小佳,也唤上了谦称“小姐手臂受伤了?” “小妇常与伤者打交道,略懂一些医术…”大夫人也快步上前,轻轻拉起小佳的右手,疼得小佳龇牙,夫人忙说“好像是脱臼了。” 宇昊将戟往地上一立,直直插在地面上,一把接过夫人抓住的手臂,小脸那股子微怒的样子,像极了孩子赌气时的模样“不劳你献殷勤。”无视小佳的吃痛,只听一声来自骨络的闷响,在小佳惨叫声中,他把脱臼的地方重新接好,虽然,有些粗鲁,还有些脾气似的看向蓝老爷“蓝启文,小爷问你,你若真有如此忠心,那你跑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会没听过吧。” 蓝老爷一声悲鸣,竟跌坐在地“我蓝启文愧对琅邪国啊!可我蓝府上下家眷家丁百口是无辜的啊!本想送走家眷,蓝启文再负荆请罪……” 夫人抱住他便失声痛哭“老爷别说了,别说了…” 少年却是不屑“凭个再富丽堂皇的借口,终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小佳吸着鼻子,之前的一阵剧痛使得她被泪糊的双眼看什么都是朦胧的,不过,手臂被宇昊这么一弄,的确不再疼了。她听到宇昊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一阵气不过,替蓝家打抱不平。便站起来轻轻推了咄咄逼人的宇昊一把“如果是昏庸的君王滥杀无辜,臣子为什么不能逃走?贪生怕死?什么理论!宇昊你没看见那里有几十号无辜的人,对自己的未来泛着迷茫的眼神吗?蓝老爷他身为一家之长,尽全力保护他的家人有什么过错,难道在你眼里,人的命有那么薄溅吗?” “你…你…”未想宇昊竟怒意一上头,将小佳一推,提戟便指在她喉前! 她没想到宇昊竟翻脸比翻书还快,此刻竟提戟相向,冰凉的戟尖抵在她喉前,仿佛在讽刺着她曾在心中点燃的温暖,那股莫名的亲近感,此刻扎在她心深处,微微的泛着疼。 小佳直视着宇昊的眸子“难道我真的看错你了?” 宇昊的这一阵暴怒,戟尖却略显犹豫不决,迟迟未再进一步。此时,僧人抹了把光秃秃的头顶,开口说情,实际上也是给了宇昊一个台阶下“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老衲觉得,那就各走各的,好聚好散。” “秃贼,上路。”他收回戟,愤愤上马,留下一句“真鳖娶,你以后见到小爷,记得滚远一点。”此时月光被云遮住,光线顷刻暗了下来,只能听见马匹脚步越见越远的离去。 夫人连忙扶起小佳,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殊不知,扶着的人儿猛地一震,竟哭了起来,夫人心下一紧,再怎么看似坚强,亦是个女子,心中微叹,全然是为了捍卫萍水相逢的蓝家…夫人心生内疚,却不知该说什么。 隐隐的啜泣声下,臂弯里单薄的身子一头扎进夫人的怀中,像极了受了不少委屈,更像是想念自己的双亲,越哭,越凶“…呜呜呜…爸妈的忌日要到了…可我……爸!…妈!是我不孝…以后再也不能给你们烧钱纸…再也不能…哇哇哇……” 夫人想安慰她,双手却在她身边犹豫不决,无助的望向蓝启文“老爷…” 蓝老爷摇头,夫人也轻轻叹着气,将身抽离,小佳仅能感受到的微微温暖,被微凉的风迎面替代。 这时。 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 这少年的个头只到她的肩膀,住着的一对眸子有种冰冷的温柔,冰凉的手将她手心按在自己的心房“姐姐的心,不也是这样跳动的。” 手心传来少年的心跳,她忘记了哭泣,可模糊双眼却始终看不清楚这个少年。 少年直视着她,淡淡的说着“它代表着一个人的坚强。” 小佳并没有没注意到,这一场混乱中,有一抹红影曾停留过,就在她穿梭在横尸遍野的树林周围,寻找宇昊的时候,那红影曾靠近过她,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大钱囊里被塞进了一封折叠好的书信。 直到上了马车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钱袋,也才发现了那封书信(纸条): 妖女,勿挂念人与狼,一切安好。(…这都什么跟什么,先跟她说一声再走啊!) 还有,货物我回来的时候见你扔在原地,所以,我带着货物去徐州了。(……真是疯了!这个明明她被掳走后才留的书信!也就是说,那小子回来过,还不忘塞给她一个纸条,却没有跟她打个照面……) …… … ------------ 【027】风波过后的放晴 家丁都已经命丧黄泉,没人驾驶马车,幸得蓝老爷几个长子主动担起,众人便不再耽误,五辆马车缓缓的载着蓝家上下,向着这逃亡的路上,继续前行。 最后一辆马车车厢里,共坐着五个人,三位妾室,蓝家排行稍末的小子,还有小佳。 “少卿,之前的事,谢谢你。” “姐姐非要这么客气,那少卿是否得向姐姐行礼作还。” 这个少年名叫蓝少卿,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让小佳另眼相看。 她一直没后悔过帮助蓝家,哪怕当宇昊话不投机离开后,蓝老爷竟翻脸不认人。若不是这个少年上路前与蓝老爷说情,想必她是真会被蓝家给扔在这荒郊野岭,任其自生自灭的。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后悔过,就算好心没好报,可她却庆幸能遇见蓝少卿,蓝家大夫人。再退一步想,人总有种世俗心理,会厌恶丑陋,她在众人眼里究竟有多丑陋,她想象不出来,但却很肯定,一定是非一般的感觉。并且宇昊似乎很看不起蓝家老爷,蓝家老爷给她脸色看也是难免,更何况现在非比寻常,他们一家可是在逃要犯,情绪,难免绷得太紧,性格偏离。 “怎么会呢。”她摇摇头笑笑“等出了国境,有什么打算或去处吗?” 少卿的生母,车厢内的其中一名妾室轻轻开口“老爷似乎也在愁这个,许是真未有个去处…”这是小佳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脾性上倒真有几分像少卿,心思细腻却常作沉默,总有种不惹人注意的品质。她缓缓抬起眸子,那眸子瞧向小佳,神中感觉竟与少卿如出一撤“小姐呢?小姐此行出了国界,可有什么去处?” 这话题似乎很扣人心,两妾也双双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别扭的看向小佳,竟少了几分厌恶之色,换作了隐隐的期待。 “算是有吧。”她撇了撇嘴角“有一点小小的货物,原定转到徐州去倒卖。” “那货物呢?”少卿淡淡的问道。 “有人带着货物先我一步去徐州了。”却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 八夫人急问“小姐家里是以仕途为主,商业为辅?敢问家父在何处高就?”显然之前小佳哭那阵,是为何而哭,她却是什么都不晓得了,才能问出家父何处高就这般的话语来。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古代琅邪人哪有称呼自己父母为爸妈的,那都是些现代名词了。 此话一出,就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却不能表现出来,小佳一阵郁闷。 此时少卿之母七夫人轻轻拉了拉八夫人的衣袖,神情难为,是想提醒“妹妹…”如之前所言,少卿与他的母亲都是心思细腻的人,早先看她这么哭,又喊着不能尽孝,心里也有些底,是知道小佳可能双亲不再。 有种人:不作为不代表不关心,不作为不代表是淡漠。 少卿解围,换了话题“姐姐可能说说?从琅邪运往徐州倒卖的物品都有些什么。少卿虽懂得不多,却对商途深有兴趣。” 这条路究竟还有多漫长,当然,除了蓝家一行最后一辆马车内感受不到这份煎熬般的时间,只因里面有一位能句句惊人的人物在此,倒也算得一株忘忧草。 “……做生意就是投机取巧。反正我可是不会甘愿一辈子做做这一般的倒卖商的,那多没意思啊。” 八夫人倒吸一口气,略有鄙视之色“你莫不是想倒卖私盐,贩卖人口,打家劫舍…” “呔!”孺子不可教也!“倒卖私盐,我有这后台不?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贩卖人口,打家劫舍,亏你想得出来。”小佳一肚子郁闷,将视线移回少卿身上,却不想无意中捕捉到少年低着头,手背微微挡住唇间轻轻扬起的幅度,他竟然会笑! 察觉到一双充满热情的眸子关注着自己,少卿干咳了一声,唇间笑意已顷刻收回,再直视小佳,缓缓开口“姐姐可能说说,即是一般倒卖没意思,什么样的生意才是有意思?”这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稳重与早熟。 仔细计较便也不足为奇,毕竟是古代,古代人才几岁就结婚生子?就要撑起一个家,成为顶梁柱。又生在大户人家,小妾所出,想必是未有什么童年的。 人纳,多像一面镜子,面对你的人笑,你便以笑回应。 “要仔细说起来,还真多的一时半会说不完……” 她也乐于有问必答,毕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或许也是那该死的‘母爱心理’作祟,就是横竖瞧这少年,都是格外‘萌’,虽然少年几乎表现得像‘面瘫’没啥表情,但有了这份心理情绪的主导,她眼里的少年可是甜甜唤她姐姐呢! “……就比如说,我有过这么一个打算,开家艺馆,不过嘛,得等那小子离开了,才能实行,那木鱼脑袋,提到他,我就一肚子气。” 是的,她又想起红裳的那句:你盖一楼,我拆一楼。你开一家,我烧一家。 猫了个咪的! ------------ 【028】处境 “还以为多大志向,原来不过是开家艺馆,靠戏子赚钱养活自己罢了。”八夫人冷嘲热讽。 七夫人却显得温柔淑婉“戏子虽被人瞧不起,却也不是主流,行行总见一等,八妹语重了。”【一等:类似状元,NO1的意思。】 其实被人指指点点是无所谓的,但少卿之母却替她说话,不免有些心中欢喜,对七夫人一笑回报,七夫人也微微还了一笑,而八夫人九夫人却觉小佳这笑甚是扎眼,移了视线。 “七夫人,有没有人说过,您笑起来,特别好看。”小佳不假思索便开口。 夫人的笑意没了,双眸低垂,只随意附和“是吗。” 未想此话一出竟被她弄冷场了,转向少卿,当然,一边也是为了想看看少卿是不是也变了脸色,见少卿也若有若无的将视线转移,总不能让尴尬持续下去,她连忙换了话题“我呀,打算开的艺馆可跟你们说的戏班子不太一样。没那么死板,若是那么死板,又怎么能称之为创新,对,就是创新,一种新的经营理念…”说到这,也没见谁搭话,不免有点尴尬不住,也就止了声,掀开窗帘,看向漆黑的夜空。 她也没说什么啊?为什么会有种无意中伤害到了母子两的感觉,一时之间她就是自责也不知自责的来源,心下当真难受。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是蓝家五少爷的声音“里面的三位小姨,大娘二娘身体不适,三娘让云风转告你们,可下车歇一会。” 听这称呼,‘三位小姨’能概括的中心思想足够她类推出少卿母子的待遇了,仔细想想的确如此,在古代虽说可以娶一堆老婆,可当真算妻子的却没有几个,其它的都算是小妾。‘小妾’这个词汇向来是微妙的,说她没地位嘛,有些却是有地位的。就拿蓝家来说,这所谓的妾,身份悬殊还是蛮大的,至少小佳可听得清楚,那少爷唤的是‘小姨’,连个娘字都不带,可见地位如何了。 八九两位夫人纷纷下车,这本空大的车厢里顿时又显得更加寂寞了,七夫人似乎不打算下车,只闭目养神。少卿便问母亲“娘,可要儿子扶您下车?” 七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温柔说道:“卿儿,娘有些疲惫,就不下车了。” “那,儿子陪娘。” “你呀,总不跟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亲,总赖在娘身边也不是回事。去吧,多于你的哥哥们说些话。” 少年往软座上一靠,平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哥哥们向来不喜欢我这个弟弟,再是说些话也不见得显得亲一些,哪有伴娘亲身边来得亲切安心。” 七夫人略有尴尬的看向小佳“让小姐笑话了。这孩子生性怯懦,不懂得如何与他的哥哥们相处…” 这也太客套了。 “不是的,七夫人。”小佳连忙打断夫人的话“您的儿子蓝少卿是个难得的孝子,如此难登可贵的品质,我怎么能笑话。”说实话她还真怕又一个不小心,又触碰到了这对饱经风霜的母子心中的刺痛处,既然卿母说疲惫不愿意下车,那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做打扰。 也许人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呢?可见她把位置腾出来,让母子两单独待会会更好,想到这,她笑着起身“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之类的,摁,我去了。” 说完不敢再看母子两的表情,直到下了马车,那标准的微笑才收了起来,皎洁的月光下,蓝家人虽说是共患难,可在她眼底,却感受不到那股子浓郁的亲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户,所谓的家族。 她后悔吗?为了这样一个淡漠的蓝家,与直爽的宇昊翻脸相对。 也许,宇昊说的对,蓝家这位蓝老爷并不是个什么值得尊敬的人。也许,蓝家上下都没几个有人味的人。可她却不能否认,少卿母子的好,偏偏这样的人却是在蓝家兴许受尽窝囊与不屑的待遇。 她不后悔,却有遗憾:遗憾未能向宇昊道歉,她不该一厢情愿的指责宇昊将人命看得那么薄溅。遗憾没有能力替少卿母子做些什么。 寂静的山林,蓝家人又不敢点着篝火,即是休息闲逛,也都只在大道两旁。 小佳虽说不是个什么人物,但穿梭深林的勇气她是有的,毕竟也借口去摘野果出来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哪怕时间有限,就在这附近找找,即使空手而归,也对得起自己说出口的话。 这条环山大道往下自然是走不得的,坡太陡山太高。往上得先爬过近两米偏直的山壁。 她将长长的裙摆拉到大腿位置,往后随意的打了个结,再将长长的外裳脱下,横在腰间也系了个结,古代的着装实在是太繁琐,总有点令手脚难以施展的感觉。 就在她左手刚够着山壁突出的一块石头,准备往上爬的时候“姐姐这是…”身后冷不防响起少年的声音。 她笑笑“我打算爬上去找找看,有没有认得的野果子吃。” 少年收回停留在她不雅造型的目光,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就也学着小佳的不雅,将长袍高高撩起,往身侧打个结,掳起衣袖,就往山壁上爬。 小佳心中一暖,无论是七夫人要求还是少年自发的,不难看出都与担心挂钩,她本可以拒绝少年的好意,但她又想到少年的境遇,不免替这孩子感到惋惜。 她之所以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是因为想到,他毕竟还是青春期的男孩子,总跟个‘大家闺秀’一般的养着也不好,户外运动是少不了的,总不能让这孩子一口一个‘姐姐’白白叫了。 “爬的时候要注意周围。”她紧随其后。 ------------ 【029】野果风波 密集的树叶挡住了皎洁月光,两人摸着黑踏着满地的树叶子,呲呲作响。 小佳打起了退堂鼓,拉住少年说道:“少卿啊,还是别往里面走了,越进去,越黑。” “不远了。姐姐没闻到红枣香?” 她吸吸鼻子,别说,还真有这味,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专心一嗅,别说气味能闻到,还能循着气味辨别那颗红枣树的具体位置“啊,在那边。” 狗鼻子也不见得这般灵敏! 这黑不隆冬的,万一有个蛇啊什么的…心一横,小佳牵起少年的手,紧紧握住,将少年护在自己身后,总见是护幼心理作祟吧,虽说指不定到头来谁保护谁,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少年的手心传来的温度,或许因他常年冰凉的体温实在明显,反衬出这份温度是如此炙热,他试图抽回被握紧的手,却被那温暖的手抓得更紧一些。 透过细微洒落的月光,他的目光停留在小佳的手背上,能依稀看到几道划伤的口子,那是扯藤蔓树枝遮挡洞口时划伤的,他清楚的记得,月光下那素不相识的女人被二哥无意中撞到时,强忍着不能动弹的右臂所传来的阵痛,独自担起最后掩盖痕迹的重担…… 那淡淡的语气,从身后少年口中慢条斯理的传来“姐姐,有蛇。” “蛇?”几乎是第一瞬间,少年只觉手被一拽,身体遂不及防失去了平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某人给一把揽入怀中“蛇!…在哪?不在脚下…”那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在树上吗?” “咚咚咚,咚咚…” 就在他耳边,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到别人的心跳声,狂乱,有力。伴随着那剧烈起伏的呼吸……这本来,只是一个恶作剧。 “…别…别乱动,我爸说过…蛇…蛇一般只攻击令它感觉危险的人,没事的,蛇打七寸。你…你告诉我,它大概在什么方位……”忽然,她被少卿猛地一推,看不出一副柔弱的少年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可能少年没控制好力度,双双跌去。因山坡有些陡峭,这一跌,两人都往山下滚去,幸得树生的茂密,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滚不远,被树干拦下。 小佳捂着腰,不禁感叹自己的身子板还算硬朗,一路滚下来磕磕碰碰幸好没怎么伤,猛地意识到还有人跟她一起滚下来!几乎同这个念头升起的同一瞬间,左侧不远处传来少年的声音:“姐姐,你没事吧?” 少卿也捂着腰,当真是同病相怜,都伤一块了。 她“扑哧”笑了出来“没事,稍微闪着腰了。”笑着起身,微微跛着脚向少年走去“能站起来不?” 少卿扭伤了腰,实在不方便再爬山坡,小佳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去摘红枣,也就只能空手而归,还落个负伤的结果。 于是,小佳搀着少卿小心翼翼的又往山下去。 途中,少年说:“姐姐生气吗?是我推你,才…” “怎么会生气,你又不是故意的。” 月光下,少年的脸很红“是故意的。”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不生气。” 过了好一会,眼见快到大路了,少年轻声说道:“没蛇。是我撒谎。” “没关系,等有空我给你说说狼来了的故事。” 最后一句,几乎细不可闻“我只是好奇,姐姐究竟怕什么…原来姐姐怕蛇…” 两人渐渐走远,就在这时,这片林中,原本她俩要去摘的那棵红枣树忽然‘噗’的一下,化为了一道灵符,灵符失去了效力,符纸轻轻飘落在地。 黑暗中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弯腰拾起灵符,淡淡吐出两字“妖气。” ------------ 【030】背弃 蓝家这回停顿稍歇时间并不长,两位夫人也是担心这歇息久了,后有追兵,疲惫不堪的身体也没怎么来得及缓和,就回了马车。而此时小佳扶着少卿公子幸是赶上了,诚如之前小佳所想,蓝家对这位庶出的少爷是冷漠的,即使是他的兄弟姐妹们看见了自己的手足负伤而归,反倒不是关心慰问,连来帮一把的人儿,都未有。 只催促着快上马车,得要赶路。 小佳是越发替他们母子心报不平了,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也没恶劣到手足相残,又想,她父母若给她留了个弟弟,她是断不会让弟弟这般委屈的。扶着少卿回了马车,将少卿交给七夫人时,瞧着七夫人心疼的眼神,她总觉内疚。 七夫人不是那种骄纵孩儿的母亲,从她瞧小佳的眼神就能明白,七夫人对小佳无半点责怪之意,并且少卿又揽下所有过错,这母子的人情味深深的种在了小佳心里。车轮再次滚滚启程时,她问自己:这份温情,像不像久违的家人。 一边,她也很担心这孩子毕竟是在成长期,万一闪到了骨头,等蓝家愿意为他停顿找大夫时,会不会让日后落下个什么病根来? 马车快马加鞭的赶路,这样的颠簸对少年是否会带来更大的伤害,蓝家的几位大公子们或许从未考虑过,他们考虑的无非是担心‘后有追兵’,对此,母子俩不曾抱怨过什么,而小佳再是感情用事,她也能掂量轻重,若真有所谓的追兵,伤势加重反而是小,几十条鲜活的人命才是大啊! 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读个医学证书回来,若是学了医,此时便不会如此无用武之地,至少能确认少年究竟有没有伤着骨头了。 一个时辰后,纵使这样的颠簸,八•九两位夫人还是先后在马车里睡着了,或许她们已经提心吊胆多夜未曾合眼,实在撑不过,才睡得这般沉。 少卿闭着眼,可小佳知道他是睡不着的,面上浸满的虚汗是疼的,就算他强忍着不做声色,这份罪决计受得不轻。 那个念头,终于敲定,她决定抗下这份责任,给母子俩一个新家。 “七夫人。”小佳轻轻附在卿母耳边说道:“逃吧。带着少卿跟我一起走吧?我这里还剩点盘缠,应该能请得起大夫给少卿治疗的,至于日后的生计问题,您不必担心,有我在,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卿母惊愕的看着小佳,随即眸中闪过许多复杂,显然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蓝老爷被罢官追缉,日后恐怕也难再谋仕途,更何况蓝家之人血淡于水…(顿了顿没说下去)…我答应您,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俩。就算少卿日后要谋仕途,只要能赚到足够的钱,我便替少卿买个身份,您就当是为了少卿,换一个环境吧。” 卿母的眸子浸满了震撼,虽强忍着尽量不表现出来,可她的双手却不自觉的在发颤,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颤音“小姐的好意,小妇心领了。可小妇生是蓝家人,死是蓝家鬼,至于我的儿子…”她深吸一口气“…若他愿意,小姐便带他离开吧。” 纵使小佳再劝说,卿母意已决,那根深蒂固的三从四德就仿佛是支撑着她生命的源泉,她真的理解不了,不是说三国时期是女性地位比较高么,难道三国那段历史里举例出的改嫁做皇后都是假的不成? 她真的不明白,也理解不了,究竟古人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顽固。 七夫人不愿意离开,即使她珍视的儿子可能因耽误错失诊治良机。而七夫人的儿子也生得母亲那般的固执,就算小佳把话说到‘你有可能因为耽误最佳治疗时机而落下日后的病根’之类的份上,那少年也能云淡风轻的像个得道高人,仿佛这副身子骨不是他的一样,完完全全是蓝家的‘忠魂’。 她气。她能不气? 她气这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从出生就开始折磨了这对母子,而自己游说与观点反而显得那么无能。可小佳不会就这么不管不视的,她天生就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之后她费劲心思说服了蓝家几位长子,与蓝老爷蓝夫人单独谈话,想为少卿争取个在蓝家点头同意为前提下的治疗,大夫人是想答应,可蓝老爷却显得决绝。 最终她提议可以先带着少卿牵匹快马先去治疗,途中再与蓝家汇合,她本以为退让到这份上,他蓝老爷是该念在骨肉亲情上点头答应的。 谁知,蓝老爷忽然脸色一变,语气隐隐有点咄咄逼人“你安的是什么心?是想借此去通风报信吧。我蓝家忠心为国,你却贪婪那点悬赏金,卖忠求荣!”眼神也很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一愣,没想到蓝老爷的猜忌心理能那么强,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不能轻易相信他人…“蓝老爷,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 蓝老爷一声厉喝“少彦停车!”似乎又想到什么,连交代“等等,让你的弟弟们继续赶路,我们一会再跟上去。” 车外响起“你们继续走,不用停。” “老爷…” 大夫人看蓝老爷的脸色不对劲,便没再说下去。 此时她也不在乎蓝老爷是不是要将她轰下马车,她只是想要为少卿那惨白的脸色博取机会“蓝老爷,你真的是误会了,如果我是那种人……” 他忽然笑了,对,是笑了,冷冷的笑“小人会逢人便说自己是小人吗?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是真心为我的儿子好?” “要说什么你才会相信,我真不是!难道在你眼底,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日后留下个难以根治的病根都比不上…” “父亲!”此时少彦掀帘钻入车厢内,看了一眼小佳,转向他的爹“弟弟们都往前继续赶路,刚转过了前面大弯。” 父子两对视也不知打了什么眼色,大少爷便点点头,手指缓缓摸向腰间系着的剑柄。 大夫人倒吸一口气,忍不住低唤“老爷…”眸中闪烁的同情与怜悯只为这个原本不相干的外人而生。 可只有小佳没注意到其中暧昧的变化,只沉浸在担忧与愤怒中,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是最妥当,最好的方式。 忽然,她听到剑拔出鞘的声音,她甚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锋利的剑刃从她身后插入,一阵剧痛!突然得就像是飞来的车祸…完全意识不到的灾难… 剑刃快速地穿过她的胸膛,她只觉得心口一滞! ------------ 【031】妖心与诺言 蓝家大少爷的剑已经穿过了她的心房位置,再无情的抽离! “啊…”大夫人连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惊叫埋在了她的双手里,别开的视线不忍再看此女的下场。 蓝老爷冷冷的说着“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蓝家好,那么为了蓝家能安全出境,献出这卑微的生命你一定不会反对的,不是么?” 原来,琅邪百姓所议论的忠魂蓝延尉,善举非蓝家莫属,全都是假象。 原来,宇昊的不屑,才是那真正的明眼人! 蓝大少拔出剑刃的同时,推了她一把,将她直接推出车外。 心,就像是坏了的发条,断断续续,不规则的撞击着她的疼。随着剑刃抽离的瞬间,她的气力仿佛被谁偷走了,似乎也随着倾斜的身体闻到了自己身上死亡的味道,像脱了线的风筝坠下云空。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瞬间在她脑海炸开。 车帘掀开,蓝老爷还是用那冷冷的眼神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她终于明白:这是在看死人的眼神,因为在蓝老爷眼底,就早已给她判定了死刑。 炙热的血从心房争相涌出,血红洒满了她跌落的一地,也染红了她的视觉,疾速的冰冷随即不约而至…她鼻息中那浓郁到足以撼动骨络的血腥味里,竟隐隐掺杂着记忆中那淡淡的奇异花香,可是她此时却无法想起来,这香味的主人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只能被另一个意识不断的侵蚀,占领:这颗心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呼吸,越来越难…她听到蓝老爷冰冷的声音:“你说错了。少卿是我的儿子,他的伤势我身为父亲,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容-不-得-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少彦,处理的干净些,以免后患无穷。” 这双手,即使捂得再紧,血还是止不住如泉般的涌出,染红了她的双手,染红了她的求生欲。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她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蓝颜,答应我,等我回来亲手解开这条红线,千万别用红尘仗打断它,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她随着话音落下,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而此时。 蓝少彦提着剑跃下马车,在她面前再次扬起锋刃,挥剑而下!就在这一瞬间,小佳猛地睁开眼并借力一闪,单手杵地敏捷跃开,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就闪避开了三米之远。 少彦的剑刃竟然补空了!受了这样伤势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爆发力,怎么可能支撑得了这样的敏捷所带来的消耗! 血仍旧不断的涌出,小佳苍白的脸色下竟然还能屏住呼吸,弓着身子死死盯住少彦。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眸子,才能透着这慑人般的危险味道。 忽然,直视着他的那对眸子瞳孔微微一缩,少彦心道不妙,果真,小佳又再次爆发了惊人的速度,她快得就像是闪电,似乎是打算用剩下的全部生命力来博此一击!眨眼便逼近少彦,少彦早有戒备连将剑刺去,殊不知剑刃却紧紧捏在了那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里,那对眸子瞳孔再一缩,一股强大的蛮力将剑一扯,他的剑瞬间被夺去了! 少彦不傻,毕竟也练了多年的功底,连忙抽身。他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竟然能支撑着再次逼近,那速度依旧不减,至少能令他连难以应对的快!女人反转剑刃,将剑用力一掷,少彦连忙躲闪,却躲闪不急,只避开了心房一寸,直直的扎在他肩骨上。 少彦一阵吃痛,忽然在这紧要关头里,从小佳身后飞来数道银针,她竟然灵敏的一一闪过,银针飞向少彦的瞬间,竟化作了数道灵符,失去了攻击效力,又或者说这灵符是针对某人,才决定它的攻击性的。也幸得这‘暗器’使得他躲过一劫,与女人再次保持一段距离。 他不知道这女人会在什么时候再次逼近,她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兽发现了猎物!也不知打出‘暗器’的人会不会继续插手此事。这女人明明应该是强弩之末了,为什么还能将他逼到难以抽离的地步?此刻的少彦脸色非常怪异,他的脑海不断的浮动着那个疑问:她是人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却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传出的! “没想到千年诛罚,你的妖心还未死。” ------------ 正文【今生只问今生事】 ------------ 【032】彼岸花开 随着声音落下,一袭华裳现身在她面前,含笑说道:“妖孽若祸害人间,当诛。”此人竟是那位自称书生的道士,奇。 奇扬手撒出数道灵符,这股灵气比之前的符咒更强,也更多,化作密密麻麻的暗针飞快的朝小佳逼去! 就在奇挥出符咒的同时,她瞳孔猛地一收,转身敏捷的向着山林里逃去,风呼啸在耳边,树枝不断的划伤她的皮肤,这已经是这副躯体最大的极限了,却根本不够躲开下一瞬间便要追上的暗针。 奇忽然心口一紧,手指快速一掐“糟!文卿有劫!”他两指将符一燃,消失在原地,却是去往了另一个方向,去找他的好徒儿,周文卿去了。 却说小佳逃进深林里,也没逃多远,身体实在是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极限,速度一滞,身后一支银针便扎进了她的右肩,又一支银针扎在了她的脚裸,瞬间在她体内疯狂暴走,吞噬着她仅剩的力气,这摄魂般的疼将她的意识逐渐唤醒,失去了那仿若前世意念的支撑的她,重重砸在地面。 那残留的意念消散前,只痴声念了两字:“…蓝…颜…” …… 即使如此,更多的银针像是阎罗索命的鬼差,并不曾打算放她一马,势要将她扎做一个马蜂窝才甘心一般,再次调转了方向,向她飞来! 就在这一瞬,她消失了!除了地上那鲜红的血迹,在她被扎成蜂窝之前,被人救走! 黑暗中,她隐隐开始有了点意识… 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知是月儿躲进了云里,还是她的生命真的到了尽头。她的意识混乱而模糊,却还记得,蓝家大少爷刺了她心口一剑,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身体几乎完全麻痹了,但还能感觉到,心口有种说不出的疼… 意识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迟缓……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躺在红裳的怀中… 她不知道是红裳的姗姗来迟算不算得是救了‘她’… 她不知道红裳的怀抱在颤抖… 她不知道前世亲手系上的红线从她指间轻轻滑落… 所以她更不知道红裳为她落下了一滴泪。就在红线两头同时解开,滑落在地的瞬间,一滴眼泪打在了红线一头,随着红线一同坠下,悬在了瞬间绽开出的一株彼岸花花瓣上,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它还是来了。随着轻轻刮起的北风,摇曳着。 …… 在梦里,那反复出现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但她却始终看不到这梦境的颜色,无尽的黑暗里,她只听着那声音反复的,温柔的轻唤着,一个名字: “蓝颜”。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远,离她越来越远…无尽的黑暗里,漫长的等待中,一株彼岸悄然盛开,绽放出妖冶的血红,令人心痛的美丽,就在她的身后,凄美的孤立。 可她从未转身。 一直,一直停留在原地。 ------------ 【033】错位的时空 忽然她一眨眼,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婚礼中! 就是她穿越前一秒发生的事,而再一次出现,真实得令人无法言语,仿佛之前那一切,都只是个梦。 “哈尼,甜一点,你可以笑得再甜一点,我要照了。看手指,1,2,3,说茄子…” 她的闺蜜举着照相机,就是这里,就是这一秒,当闺蜜手指在这一瞬按下快门的时候,她穿越了! 屏住呼吸盯着闺蜜的手指在快门上那么一按,可下一秒,却迎来了诡异般的静止。 所有人都像是定格了的画面,举杯的,笑谈的,送礼的…所有人全都静止了。 难道这是个梦? 可所有人的时间都静止了,惟独她还有思考,还能行走,却显得格外怪异,她拎着婚纱,走近闺蜜,颤着手抚上了闺蜜的脸,是温热的,那么的真实!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只是一时半会又无从想起。 “别看了,她早晚会嫁给这个不属于你的男人,拥有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是你上辈子欠她的。” “谁?是谁?”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小佳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开始在静止的人群中搜寻着… 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本来是不显眼的地方。 几个警卫有站着掐着腰的,也有弯腰作出似乎要拉住什么人的姿势,似乎上一秒是发生了点什么小争执的样子。 就在几个警卫围住的范围内,有一个人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手肘不停的随着在地板上画写而摆出幅度,身上还穿着病人专用的衣服,捏着一石灰笔,在大理石地板上认真的画写着。 若是之前她没听到声音,不走到这个角度,还真一时半会发觉不了,原来人在这里。 看着这个背影,她总觉得,非常眼熟… 便拎着婚纱一步步走向那个人“刚才是你在说话?” 那人背对着她,手却没闲下来,快速的在地板上画着“就我看来这时间不过一眨眼,你应该是回去过了,灵魂又反弹回来,应该是遇上一千多年前的奇,对吧?” “我…不太确定,我记得被古人一剑给…不,这完全不科学。”话是这么说,她的脚步却没有迟疑过。 越来越近,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即使只是背影…带着疑惑她首先注意到那人在自己周身画了一个很大的八卦,上面又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又或者说是符号。 她来到这人身边,弯下腰,瞬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人不就是那在她婚礼前几天扬言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疯子’吗! 这位高人耐心的在地面画着,他连眼都没抬“前世你魂飞魄散之前,念气太重,散在了那个空间里,所以你一回去,散在那空间里的念气就开始向你聚集。那毕竟是妖气,往你身上一聚,还不得遭事么?”说着说着,他手中的忙碌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完成了,便抬起头看着她“我知道你疑惑,但有些事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该讲的我自然会讲,不能讲的,一旦说出口,就有变数。” 他蹭的从蹲地状态站起身“送你回去之前,有些事我想要告诉你……” 随着他之后说出的内容,小佳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好了,能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来,站到阵眼里,你该回去了。” “那你呢?” “我?”他笑笑“我不是精神病嘛,当然得回精神病院里呆着去。” ------------ 【034】他不再唤她妖女 七天以后。 徐州。 同福客栈,一间客房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女客,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全然一副还未睡醒的神态,此时途径的几位客人忍不住将这不雅的女客上下打量个边。 女客也歪着脑袋打着哈欠将他们反打量个遍:古装。看来是回来了。 她走了几步不忘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面叨叨着“四肢无力啊,无力。” 女客住的对面那扇门此时也打开了,从里面迈出个俊美少年,一袭红裳,唇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目光柔和的落在女客伸展懒腰的背影上,声清和“赵姑娘醒了,真是可喜可贺。” 女客便是赵小佳,她笑笑“又不是死而复生,可喜可贺这个词汇用的不恰当啊。”随后又四处张望了一边,便向少年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徐州。”他淡淡回答。 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云淡风轻的说道:“一觉睡醒,就到徐州了,我睡了不少时间吧?” 为什么她能那么泰然处之? “你睡了七天。”他答。一双明暗不定的眸子紧紧盯着小佳的眼睛。 “那我的货呢?你不会是私吞了吧。”她眨眨眼。 后来的事,她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双忽明忽暗的眸最终暗淡了下来。 “既然赵姑娘醒了,那我去取姑娘的货物,趁着天色还早,去看看有没有人收购。”说罢就转身回了房。 “好的,我在下面吃东西的地等你。”回答的语气,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刚一说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向外走去。 随着小佳的背影消失在阁楼道上后,那袭红裳才又从屋里走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呆。 许久,红裳自语:“她没提起过狼妖与子尘的事…” …… 别看天色还暗,那街市就早早被喧闹的人群挤得火热。 各式的吆喝声,当然,说到吆喝,还是赵小佳那边更略胜一筹。 街道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级的物品,各式各样,特色齐全,有罕见的,自然也有贩卖常见的摊主。 其中一个摊主,便是贩卖着较为常见的货物,这些货物却吸引了一批又一批争相涌来的客人。 摊主是位女子,清秀可人,笑起来时,特别好看,能甜到你心里去。若比碧玉更甚一筹,却只是表面。 这女子行为举止,却是另一种味道,不像个女儿家,倒更像个男儿郎,甚为健谈,口才伶俐。对,她就是赵小佳。 “我说哥哥啊,你钱包里装着这么多钱出门,难道还要跟我一介弱质女流计较多一个铜子少一个铜子…” “您说您过得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啊,我上有…” “…那再忍痛减一个铜子,可不能再低了…” “啊,多购啊,那得看量了,要是买的真的很多…” “不是吧,大姐,你就买两件啊?那这几件岂不是会因为没被大姐瞧中,带走而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了,只怕再等个百年都兴许等不到能将它们佩戴的如此…啧啧…众位看看,这几件往大姐这一比,就变得更美了……” 这时,一袭红裳少年挤进了人群中,抡着一包货往摊上一放,众人不禁跟失了魂似地,盯着少年的脸使劲的瞧,怎有这般天人似的美男子! 红裳向来对这些‘粉丝’没啥反应的,挤到摊主身边,语气不冷不热“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替你跑腿。” 小佳甜甜一笑,献媚的抡着小拳头立马对少年作出‘辛苦了捶捶背’状,被少年决绝的一闪身避开了。她便连哄带骗的说道:“我帅帅的哥哥呀,你看,咱这不是薄利多销嘛。得跟上市场需求,你看看这么多顾客,很快货物又要卖光了…” 他不吃这一套。 “行了行了,你都快成铜钱眼了。说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没得谈。你继续数你的铜钱,我先回客栈了。” 要走?没门。 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蓝…”却对上了少年那双猛然一震的眸子,忽明忽暗的盯着她,她也暗叫不妙,连忙挂起那无害的笑容,改口说道:“…蓝衣服那个人,哎呀不见了。” 见少年不语,她挠挠头装出一副失望状“那小伙长得挺帅气的…” 他的眸子再次暗淡下来。 “你去休息吧,我卖完这些货,就回来。” 他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身离去,渐渐的他离去的背影,被拥挤的人海埋没。 为何? 为何,她的心,好像有点… “老板啊!”一位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都等了半天了!” “啊,抱歉啊,来了来了,看看新货吧,在我这买绝对是赚了…” ------------ 【035】别离的人(一) 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带财运的,忙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间就发现最后的货物基本清空了,也不是说她是个财迷,只是…“最后就剩下这几件了,挥泪大甩卖啊!”…只是挑战大清空为0的生意,还是头一回,有意思。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了,最后几件,对,就只剩下这最后几件了。” 一个中年男子途径路过,无意中只瞧了摊主一眼,竟打了个激灵,好似青天白日见着了鬼! 他脸色有些怪异,还是挤了进来,倒是出手得阔气,将一锭金置在摊位前“剩下的货我全包了。”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摊主的,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与眼神中捕捉到什么。 小佳眨眨眼,霍,出手这么大气,逮到个有钱的主了。挂着笑连忙一把抓过金锭往腰上系的大钱兜里一塞,笑的灿烂“待我先将货全包好,连找零一并奉上。”心底却想着,这么阔气指不定能是个冤大头,就是不要找零那种。 男客盯着她神中略有一丝疑惑,但未表露出来,只说道:“不必找了,多了的就当做是替我送货的钱。” “OK!”她一愣,太激动了,都出洋文了都,连忙改口“行。” 男客又补充道:“得需老板亲自送去。” 要她亲自送上门啊,那不是问题“请问货要送到哪家去?” “徐州刺史府。” 小佳吃了一惊,徐州刺史府,这么牛的来头,来买她这堆破烂,没搞错吧。 男客眉梢一挑“怎么?” “没,只是…刺史府那么大,我这样的平民是进不去的。您看,货是不是交给守卫就可以?” 男客笑笑“我会交代下去的,你只管将货送进府内,喜小少爷处。”他收回落在小佳面前的眼神,留下一句“半个时辰后再送过来。”便离去,没入人群。 男客一走,四周就隐隐有人开始议论,她也凑了热闹,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个中年男人是现任的别驾,刺史的左吏,那位有才的琅邪人王祥的后人。 有趣的是,据说前阵子刺史府喜小少爷那疯娘去世了,喜小少爷天天哭闹着要娘,大大小小因此事闹得病了许多回,所以这位每天都会途径集市,亲自赴往贩卖人口的市场,两月之间捡了共五位样貌略有相似的奴隶送进府里。 小佳笑笑,心道,果真谣言就是谣言,绯闻是不分时间场合总会存在的。她可不至于将这些当真,毕竟她又不是刺史府里的人,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抱着一兜兜的钱,拎着打包一会要送过去的货物,在回去的路上,格外喜悦。所以她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人,这两人是之前跟着别驾的随行。 途径一家成裳店时,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抹红影:那小子总穿那一身大红也不是一回事,再说那衣裳式样又有些老套… 脚步猛地停下,她望向店面,不禁自语“他帮了我好几次,送礼物表示感谢是应该的,对吧?” 十多分钟后。 客栈。 门被小佳一脚踢开,倒也不怪她太粗鲁,双手拎满了东西,只有脚得闲了,红裳只淡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 【036】他打算离开 小佳抱怨道:“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也不知帮拎一下东西。”一边将双手拎着的包裹一股脑往桌上放。 他眉梢一挑,眼疾手快将正在书写的书本一抽,幸免了被那堆往桌上扔来的东西所盖住,语气略有不悦“这些俗物,怎可以跟姻缘簿放在一起?” “哈哈。”小佳干笑两声,瞅了一眼少年怀中的书本,乍眼一看都觉得包装制作的很精致,看少年那心疼样,心下却想:如果这是姻缘簿,那少年是什么? 当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一边将桌上摆着的其中一个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色系偏蓝的衣裳,是她精挑细选越看越觉得帅气的衣裳套。再说老板当时也说了,这材质,这手工,这式样,可算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纳“换上它瞧瞧合不合身?” “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说。” 谁知少年竟不屑,那眼神完全就是不屑穿这衣裳,开什么玩笑,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自己都舍不得买套漂亮的衣裳穿穿,倒给他买了套制材好的,没想到还得看脸色! 岂有此理。 一股脑将那套衣裳又给塞回包里:爱要不要,不要姐拿去卖了! 见小佳没搭话,少年继续说道:“我打算离开魏国,赵姑娘的心愿不是做老鸨么?我离开时会留下一笔钱……” “呔!什么老鸨!” “随便了,不管是做什么,我会留下一笔钱,也算是能帮赵姑娘提早实现心愿。” 听这口气,他是要走? “钱你自给留着。不过你真的要走?”之前不是缠着他厚颜无耻的给出承诺,说今生的姻缘他包了么?她这念头一闪过,便未经思索接连说道:“你不是说要包我今生姻缘什么的,难道那不是拍着胸脯保证…” “赵姑娘。”他打断了她的话“姑娘不是从未相信过这些么?我若留下姑娘也不见得会配合。” 这时,小佳才发现,少年手中的那本书早已没了影。 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是回事,如果非得给他找段什么姻缘什么的,嫁给一千多年前的古人,还别说,她还真是从来没做过什么思想准备。 小佳压低了眸子,试图掩盖住自己眼里闪烁的不确定“这个,感情的事,不能急。也得让我好好想想不是…” 红裳淡淡的语气“你想好了,我们再谈。”话锋一转,少年望向门外“他醒了。” 就在这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总令人感觉他洋溢着蓬勃的朝气,清脆的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母亲!”随着声音落下,从另一扇门打开钻出个人来,但行为姿势却很怪异,是直接扑进来的,手脚并地! 宝石蓝的眸子闪烁得像颗蓝钻,发如泼墨,肤若雪,十六七八,俊得有些妖异。 落地之后又高高跳起,向着小佳直扑而去! “嘣----”桌子被掀翻,圆凳歪斜滚向四方,待她真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被这帅得有些妖孽的少年扑倒在地了! 近在咫尺的这脸,嗅了嗅她的气味,甜甜一笑,然后,吧唧就往她脸上啵了一口。随后,脸蛋上伴随的这感觉…没错,少年竟然轻轻的在她脸上舔了舔! 她只觉心脏轰得一下,断电了! 猛地将少年推开,使劲的擦着少年留在她脸蛋上的哈喇子。 红裳也在此时出手相助,帅气的一把揪住少年后衣领,刚刚好是在少年又准备再次扑上前的空隙,将他一把给扯了回来,语气略有不悦的说道:“不可以动不动就扑倒自己的娘。” 猫了个咪的!这是啥?是啥!是啥情况啊! ------------ 【037】凭空变出来的儿子? 随着红裳语气略有不悦的说了句“不可以动不动就扑到自己的娘。” 少年撇了撇嘴巴,一双宝石蓝的眸子虽浮出了乖巧的神态,却总觉得那里面其实藏着倔强的傲气,他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清脆,并非是女声,是属于少年特有的清脆声,微微的稚嫩“知道啦大仙。” …娘…小佳霉青了脸。 什么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 红裳这才松开了手,少年一个激灵敏捷的就窜到小佳面前,拽住她的袖子便躲到了她身后,冲着红裳示威般的微微昂起下巴,勾起唇角一边的幅度在笑。总让人觉得这少年的表情,充满了邪魅的味道。 “大仙慢走不送。” 她盯着红裳的那双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红裳颦眉,再华丽丽的无视小佳这一头的雾水,直接向蓝眸少年问道:“可记住我交代的事了?” 少年那对宝石蓝的眸子眨了眨,背诵似的接下了话“做人就该有个人样,要时刻学习与观察。有人的时候不能光着身子到处乱跑,生气的时候还不能咬人。不能见到想要的东西就抢,凡事要听母亲的教导,不可以惹母亲生气,凡人多是没了面子就不能活过,所以要注意不能做让母亲觉得难堪的事。要熟读礼义廉耻,要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行事之间需有刻度。” 随着少年一口气背诵完他的交代,他没再多言,只留下一句“就此别过”便挪移一展,凭空消失了去,也不知是去往了哪里,连房里的东西,都未曾收拾过,果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走了? 真的,就这么走了? 记忆中‘疯子’的话回荡在她脑海…她的眉头开始紧皱。 他要是一去不回,那她怎么办? 如果他一辈子不回仙界,那她是得老死在这个时空里! 那少年见红裳当真是离开了,便拽起小佳的手使劲的撒娇,一双宝蓝的眼睛毫不知腼腆为何物般的使劲放电“母亲,是我,小优啊。我变成人啦!” 她心中隐隐的那莫名情绪,随着少年的果断加入,被她抛之脑后。 小优! 对上了少年这双如钻石一般闪烁的蓝眸,脑海瞬间有个念头,这样的眼眸就是带美瞳,估计都达不到这般灵动的效果,透得就像是天生的钻石,之前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对眸子…原来是小优那对狼眸! 没错,这眼神是小优。 对视… 黑狼崽,十六七的美少年:这转变也太扯了点吧! 看了看被少年拉着晃来晃去的手,小佳毅然的将被抓住的手抽了回来。 没想到又被少年粘皮糖似的再次粘上,还摆出一副无辜的天真相,并将她的整条胳膊紧紧环在自己胸前,‘小鸟依人’的尽力将头搭在比他个头挨的小佳肩上,并委屈的控诉着“才几天不见,母亲就连自己的狼崽,都不认得了…” 撒娇,撒娇。 …狼崽…木有听错,是狼崽……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听这口气,貌似这孩子以为他是她生的不成! 她有股莫名的崩溃感顺势蔓延…… ------------ 【038】别离的人(二) 在去往刺史府送货的路上,因小优那新雏情结,粘得实在是厉害,她实在没办法,只能附带了点小小条件…… 小佳一手拎着货物,一手牵着个帅气少年,少年的双眼被厚实的绷带包扎着。 路人只叹:可惜少年是瞎了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母亲。” 面对身边的指指点点,小佳寒着脸“叫姐!” “姐…”听语气有点小小的挣扎。 “恩。” “眼睛被这么蒙着,怪难受的…”他毕竟还不懂自己这双眼睛在那个时代,是太显眼了。恐怕被当做妖怪还是轻松的事了,什么烧死妖怪啊,什么驱邪之类的,并且,指不定没个准,她得跟他一同殉葬。 “那你现在愿意先回客栈等我了?” “不,我要跟母亲在一起。” 又来? “叫姐!” 小优别扭的又改了口“…跟姐在一起。” 明明是个半大不小的人了,心智上却跟着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说实话小佳也不想这么待他,只是小优的眸子实在是美得太妖异了。若是茶色或黑色的瞳色她也不说什么,可偏偏是蓝色的眸子,眼又大,眸又透,随便上街一转悠,又加上他的确是个妖,估计得把这个城市给闹得鸡飞狗跳。 估计被扔鸡蛋,石子之类的待遇还是小事了,万一一个不好他身为狼的血性一阵翻涌,作出了点什么正当防卫来,一时间定是一传十,十传百,说是妖怪来了,妖精害人了,那还了得? 想着想着,便已经来到了刺史府门前,诚如别驾所言,门卫早已被交代过一番,所以也没多做耽搁,便将两人放行。 在某位的引路下,她当真领略了一回古代的豪门大宅,的确是有令人迷失的资本。 当然,她不是被邀请来参观刺史府的,所以也就只能沿路看看去往喜小少爷处时经过的风景。途中是经过了个较大的花园,才听引路人说到了喜小少爷处,因为墙壁庭院什么的她不大看得懂,毕竟古风建筑她以前很少涉及,所以,她也不知道光从住处能看出喜小少爷是非常得势的。 她只勉强知道,像一般的富宅什么的,少说得分好几处,划分出各个区域供不同的人居住的组合模式。 那人将她俩沿路引到了一个小苑里,这个小苑有个挺大的人工池塘,格局呈四面环绕,中心拱出一座高高的阁台小塔。 喜小少爷便在阁楼上,三楼靠东面的窗边小坐。 她记得人还没上楼,便能听见乐器声,唱曲声,好不令人惬意。 上了三楼,她第一眼最先看到的是,飘然的舞者们婀娜多姿的齐舞,一旁是乐师班。场面并没有多宏大,可却能让她这个不懂古典的人心生震撼,也不知是乐师凑得好,还是舞师跳得好,说不出的总有种技艺的惊叹。 引路人小声附在她耳边解说道:“乐师全是集了魏国最有名气人高聘而来,舞娘们更是各个身价不菲。” 又不是什么大庆,钱是拿来这么摆弄消遣的么? 听这人这么一说,她心想,如果是天天这样歌舞盛起,那这刺史府还真给了她一个很坏的印象。 穿过舞者的空隙看去,靠东面正坐的喜小少爷,看样子似乎还小,岁数估计连个十岁都到不了,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小佳觉得,这位喜小少爷完全没心思观看舞蹈,只在那里闷闷不乐。 刺史府花重金,只是为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小孩子? 她思衬着,别驾交代她亲自送货,而却在引路人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喜小少爷面前,而不是由负责人点收后,她就可以拍拍手回家。别驾用意何在?难道别驾是看在她‘能言善道’?想让她来试试哄这孩子开心…这钱看来决计没这么好赚。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手掌,歌舞便停了下来,小佳这才注意到那是别驾,这个中年男人向她看来,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而那个孩子也注意到了她,竟然猛地从软座上站了起来,一副吃惊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听说,喜小少爷那疯娘去世了,别驾为了哄得小少爷开心,已陆续挑了五位样貌相似的奴隶送进了府里… 她顿时想起那时听见的流言蜚语,可谣言总该无风不起浪,她不蠢,见了喜小少爷的反应,再联想到当初这别驾的阔气,综合了这流传的绯闻,明摆着,她就是那被变相挑选进来的奴隶! 说实话,小佳很不爽。 ------------ 【039】别离的人(三) “小优,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要是发生什么事,我不唤你你就什么也别做,知道么?”幸得小优没闹腾,倒也没应声,她只当是答应了,是听进去了,便走了过去。 来到两位面前,她别扭的礼了一礼“见过少爷,大人。” 那孩子连忙跳上矮食桌将身来扶“娘这是何故?” 果不其然,她还真有幸跟别人家的娘清一色了! 喵了个咪的,啥节气都,一醒来连做俩娘不成?于她而言,诚是个打击。 她是不爽,却未作出表现,只用着平庸的语调说道:“这人海茫茫,仔细寻,还是能碰见模样相像的,未想如何巧合,从了夫人的模样,令得少爷误会了。” 孩子脸色一变,当即冲四下吆喝“你们在这杵着作甚!还不都给我滚下去。”年纪尚幼,却隐有暴戾,令小佳不禁皱眉。 众人躬身退下。 喜少爷未曾松开扶住小佳的手,转向她来就换了语调,总显得弱质得可怜,祈求的卑微“娘亲,儿子晓得,您还活着。您一人在外可曾辛苦,可受了委屈?娘,您仔细看我,仔细看,我是您的儿子吕喜呀!” 她跟她娘难道真有这么像! 轻叹一声“那少爷也仔细看我,仔细看。” 就在这时,有人上前来禀“禀喜小少爷,花老夫人来了。” 小子全身一震,神中焦急,连转向别驾“王叔叔,快带我娘去避…” “哟!”人未见到先闻其声,还特意扬高了语调,想必便是那位花老夫人是也“丫头,我可有听错,说是那疯女人诈尸了,还魂了?” 明白人见明白事,看来这花老夫人不比喜少爷好对付,感情还是与她相似的那位是一仇敌,她模样既然能相似到令这孩子误以为是亲娘回来了,那便说明这模样被花夫人撞见了,准没好事。 趁着这空隙,她退回小优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先别说话,跟紧我。” 有些问题不是凭一张口能说开的,就像是你一介平民与权贵说理,谁是谁非那何必去问,自然是权字长理了。刺史府这一趟,决计是走歪了,背运了,她不是好摊麻烦的人,该避则避才是明理。 喜小少爷一急,便捏着拳头快步向楼下跑去,在三楼处拐角与花夫人撞了面“花奶奶来孙儿这小地方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花夫人挑了挑眉梢,向楼道上撇了一眼“我这不是带了道士来驱邪么?堂堂一个刺史府,哪能容得妖邪作乱,迷惑了喜小少爷的心智。” 刚一说完,便迈开步子向楼道上踏去。 别驾也跟随其后“见过花老夫人。” 花老夫人点了点头,便又迈上了一登台阶。 孩子真急了,连忙张开双臂,横在楼道前“花奶奶,孙儿这什么妖邪都没有,上面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不如孙儿陪花奶奶去看看花园,今个听下人们说,新开了些花朵,甚是好看…” 冰冷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丫头,把喜小少爷拉开。” “我不!谁敢!你敢!” 这刚掀起的争执,随着“嘣”的一声响,却是有人从三楼往下跳去,砸进了人工池塘里了! “娘!”喜小少爷脸色瞬间扎白,推开了楼道的几人,疯似的往下跑去。 花老夫人跺了跺脚“还愣着做什么,快下去追!” ------------ 【040】别离的人(四) 幸得来时有仔细观察,她没辨错,这人工池塘水很深,她猛地扑出水面,拉起小优便一并向池边游去。 手里还捏着跳下前替他扯开的绷带,毕竟这样的情况下,让小优继续蒙着眼,实在是下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刚爬了上岸,无意间后头看的时候,竟在相隔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瞧见了一个人! 这张脸,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那几乎缠绕了她整个童年里的噩梦,她父亲的二婚对象,那个谋杀了她父亲的小妈! 如同她童年的记忆,年轻,美貌! 她仿佛耳边还在回响着那一声枪声! 她同样看着她,却显出一副楚楚可怜样,且惊吓得跌坐在地。 “天啊!是天娇,是赵天娇…”她颤着手捂上了自己的唇,不住的发抖。 小佳的童年中几乎记不住母亲的模样,她甚至因为那件事之后,连张母亲的相片都没有…但她记得母亲也叫天娇,不过姓的是吕,全名吕天娇。 那毕竟是她心中最大的阴影,当真正面对一个跟小妈一模一样的人时,并且她的年华如从那年,残忍的夺走赵家一切的那年…几乎是红了眼,发了狂“冷梦云!” 是的,她之所以会发了狂,只因为,太像,太像,像极了! 当她喊出小妈的名字时,那跌坐在地的古装女子竟然再浑身一震,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不住的后退,一边说着“天娇,你,你别过来…不要再恨我了,天娇,我求你…” 小佳松开了握住小优的手,冲那女人飞奔而去! 就在她冲到女人面前的时候,女人尖叫一声,竟然昏倒在地。 她险些失去理智的心,终于静了下来:她这是要对一个无辜的古代人,做什么? 冷梦云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千多年后谋杀了她父亲,再将她囚禁运往边境的冷酷女人,就是那个将她父亲旗下所有经营的公司股份低价抛出,然后卷着钱飞往巴黎的女人! 而不该是在这里碰见的,不该是… 也就是这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果断的加入了三种不同的高呼声: “娘亲!”喜小少爷惊叫一声,便被人给拉住。 “噢莫!当真是赵天娇!”花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直拍胸脯,身子一个不稳,幸得人扶住。 “天…娇?”刺史大人手中拎着的鸟笼子咣当落在了地板上,鸟笼的门被砸了开来,新买来的鸟儿一飞冲天! 这声音…小佳的心猛地一抽,木讷的向刺史大人看去: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 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与记忆中的容颜这样的相遇,是的,即使她的父亲早已不再,泪,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下,她多想再叫一声“爸”。 少年宝蓝的眸子第一次出现慌乱,那双替她擦泪的手又是显得如此的手足无措,他毕竟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知道安慰人,只急着说了句“别哭。” 她模糊的眼,却能看到与父亲一模一样的人,一瞬间转喜的神态,慌乱的脚步连忙向她奔来“天娇,是你,是你回来了。”伸手向她探来,想代替少年为她拭泪,却被少年猛地拍开,可他如此慌张,竟然未曾注意少年那双宝蓝的眸子透着危险,紧紧的盯着他。 他颤着声音“天娇,还记得我,你一定还记得我的。我是吕享啊!” 她的父亲,也单字一个“享”,她记得,父亲一直这么说“你像你妈,简直跟你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若将两人的姓氏调换了过来,千年之后,妈妈取吕姓,爸爸取赵姓…一瞬间,她明白了…… “前世今生总是因果相缠的。”那“疯子”曾这么告诉她。 ------------ 【041】羸弱半妖(一) “快快,还愣着作甚,驱邪啊!”花老夫人紧紧的捂着心房,脸色苍白可见。 随行的几个道士连忙摆阵,随行们也连忙上前去抓。 就在刺史大人说出“天娇,还记得我,你一定还记得我的。我是吕享啊!”这句话的时候,眼疾手快的道士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叨了起来。 小佳只觉心口再那么一窒,脸色一变,只回头一望,那边已经在下人的帮衬下摆起了祭台:小优是妖! 她再也顾不得之前的促心之痛,只升起唯一的念头,必须要保护好小优! 将身一推“小优,你快跑,逃得远远的!” “不!母亲在哪,我便在哪。”这是如何坚定的眼神啊,这是如何将之性命与她的信任啊,这是如何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何不听话“你走啊!”几乎是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真的怕,真的怕再一次经历那种没来由的无力感,那种悲鸣的痛失之心,仿佛她甚至能感觉到,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恐惧…… 刺史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少年身上,便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眼,是妖孽!”慌忙伸手向小佳拽去,想将身带离,却被少年作五爪一挥状,将刺史衣裳抓破,胸膛划开五道鲜红的血印,被少年这一爪拍退开几步开外,捂伤跌地“快把那妖孽给拿下!” 道士的念咒声越发强,那声音仿若将你置于洪钟底下,再行敲击,每一次的撞击,都像是要将你的魂魄荡出… 那会,除了施咒的道士,在场的人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隐形的灵符已经打在了小佳的身后,随着道士口中的咒词,那隐形的符咒逐渐钻进了她的体内… 而小佳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随着道士的咒声,全身有种说不出的疼,好似她真的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又再撞,伤上叠伤,可她来不及多想,她只知道,小优是妖,小优是妖… 颤抖着双手抚上小优的脸,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听话,快走。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必须离开,就是去找别人救我也行,你必须离开。” 这帮道士,来驱的人,是她,而非他。 少年的眸子异常的闪烁着,就像是只受伤的兽,透着危险,透着愤怒。 小佳只觉得心口一绞,几乎连呼吸都是困难,双脚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少年的怀抱中,她的眼为何模糊… “母亲!”那原本稚嫩的声音,竟变得如此犀利,夹带着凛凛的杀气,更像是一声狼仰天长啸的悲鸣! 道士们脸色一变:好强的妖气! 刺史见小佳倒下,猛地看向楼阁处那摆着阵法驱着法术的道士们,瞬时反应过来,在他眼底,这名女子是她的妻子,她妻子既然已死那她便是她的鬼魂,而道士们这么一折腾,她妻子不得魂飞魄散! 再也顾不得之前的混乱,指着对面的祭桌厉声一吼“快去把桌掀了!快把道士都拿下,统统拿下!别让他们伤着了赵夫人!” 这一前一后两道刺史令,跟随刺史多年的下手再是傻也明白孰轻孰重,便连忙向众道士冲去。 “母亲,我带你离开这里。” 耳边传来的是几乎抑制不住的颤音,她恍惚的视线又看清了这对宝蓝的眸子,神智又醒了那么一阵“你走,你快走,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耳边咒声越来越大,她只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蓝…蓝颜…你去找蓝颜…” 少年蓝色的眸子开始幽幽的泛着绿光,在他眼底,这些人通通该死! ------------ 【042】羸弱半妖(二) “放肆!” 随着花老夫人一声叱喝! 已有人将道士的祭桌给掀翻了一位,抢过了道士手中的驱邪道具,花老夫人身后的丫头将身一挡,手里竟然晃出了皇帝御赐的金牌,没人敢继续。 “花老夫人有令,谁敢再侵扰道长,一律严惩不贷。” 一边众道士互相打了眼色,是都察觉到那股冲天的妖气了,但一想也占着人多,便打算搏一搏。 有人却打起了退堂鼓。 “师兄,这只怕有点棘手。”他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听见,只轻声与自己的师兄小声说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强的妖气,就我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如…” 两人心照不宣,拎着自己的宝贝法器,连忙抽离,快步就往外奔去,老夫人见拦下不及,到也没说什么,只咬咬牙说道:“各位道长们,事成之后,赏金加倍!”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都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领,提起十二分精神,搏一搏了! 刺史见花老夫人亮出了令牌,当真是为难了。 只见,道士们不约而同挥出数道灵符向这边打来,就在这时,冷夫人醒了,甚不知她作何想,竟然在瞧见那数道灵符飞向小佳的同时,失声惊呼“不要!” 电驰之间! 少年将身一拦。 电驰之间! 一抹诡异的红影身前一挡。 少年拦在了小佳身前,红裳挡在了俩人之间,手袖一挥,符纸顷刻间皆化为灰烬! 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这抹诡异的红影,便眼一花,只清楚的晓得前一秒还能眼前看到的俩人,一同不见了! 他挪移一展,身后跟着少年小优,抱着小佳便回到了客栈客房,温柔的将她放在软床上,颦眉自语:“即是红线已断,为何你还会化妖…” “大仙能救母亲吗?”小优宝蓝的眸子透着危险的味道,看来他并未打算放弃眦睚必报的念头,应是说,只消红裳说一句‘可保平安’,小优便会转身再赴刺史府。 红裳早已将他心思看透“她醒来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本该桀骜的小子却异常的乖巧“我不走,大仙一定要救母亲。” 他是不会食言反悔。 红裳运起灵气向小佳探去,眉,颦得更紧了。 “大仙,母亲是不是…”敏锐的本能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对劲。 她没有妖力,却又算半个妖。普通的驱邪符咒就足以成为她的毒药。 她会病会老,却又不算得是个凡人。若逢大病体虚时,明明没有妖力,却又会散出妖气来。 他早该想到,银铃的妖心既有复活的迹象,那她也早不是凡人之躯了。 只怪,奇下手太早。 妖力散尽,她便,是人非人,是妖非妖。 “她太羸弱了。” 小优闻言,当即便要逼出自己的妖丹,被红裳及时拦住“你若如此做了,便是做回畜生,她醒来会内疚一生。” 只再望了小佳一眼:你既已不是银铃,我本该袖手旁观… 可事已至此,那股残留的妖气已经渗入了她的灵魂…与其做个凡人不是凡人,半妖不是半妖,倒不如…俊美的面上,眉应这个决定而轻轻舒展开,他却不觉。 指尖将手心猛地划破,鲜红的血液顺势翻涌而下,滴入小佳的双唇之间:倒不如用这血替你重塑。 前世,她的心血沾染上了神物‘姻缘簿’,神物着妖血所污,化了七情六欲,才是堕为了那不仙不妖的,蓝颜。 蓝颜。这个名字,还是她送给他的。 小佳其实早已知道,就在恍然回到现代那一天,那‘疯子’便告诉了她,她与姻缘簿的前世因果。 ‘疯子’曾告诫过小佳,切莫与‘蓝颜’瓜葛太深,什么时候姻缘簿不再是‘蓝颜’时,什么时候能还姻缘簿回天庭时,她也就能回到一千多年后的世界… 小佳那长长的睫毛随着唇间滑落的血滴,抖了抖。 “蓝颜…谢谢你。”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 【043】半妖初长成 意识在一点点转醒…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闻到了蓝颜的气味,那股气息,还是蔓延在她的血液里的,就像是一股清流,缓缓的带动着说不出的生命源泉,静静流淌。 床上躺着的人儿,已经变了样: 说她是银铃,她又不是。 银铃的发不是黑色的。 说她不是银铃,她又是。 那张脸明明就是银铃,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摄人心弦…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她猛地睁开了眼,竟是双色瞳孔!右眼着黑色,左眼则深紫。 黑色是她轮回之后的瞳仁色,深紫是她轮回前的狼妖眸… 她刚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宝蓝的眸子,夹杂着关切与喜悦。 “母…”他可能是一时高兴过了头,又猛地想起小佳之前的叮嘱,便顿了顿别扭的改了口“姐,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优的笑总是习惯性的扬起一边的唇角,加上他这张有些妖孽的俊脸,这样的笑容方式,总显见更是添加了邪魅。 是啊,他毕竟是妖。 她这么想,却是不知,她自给,也非人。 “说来也奇怪…”小佳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眼睛说道:“…总觉得精神格外饱满,没来由的想蹦,想跳。”她还打算说点什么,话却哑在了喉咙里,之前揉眼时未曾注意,窗前站着一袭红裳: 原来,那不是错觉。 蓝颜一直都在。 小优那宝蓝的眸子忽然压低,异常闪烁,透着锐利与危险,他轻声说道:“姐想吃点什么,我去外面买回来。” 小佳并不知其中的猫腻,正好浑身有股说不出的劲,就是想四处走走玩玩,消耗消耗这过于充沛的精力“好啊。一起去,我有好些东西想…” 红裳暮然回首,声若春风,话却是对小佳说的“你这儿子是打算背着你偷偷跑去刺史府,替你报仇。你作何想?” 她知道蓝颜不会骗她。 她作何想… 小佳脸色当即有些发白,连忙抓住了小优的双手,直视着他的眸子,却用着很温柔的语气问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打算过去之后又要做什么?” 少年咬咬唇,稚嫩的声音仿佛在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杀。一个不留。” 心徒然一震。 少年似乎也从她眼里读出了点什么,眸子里的锐利少了许多,交替上了些许迷茫,不确定的自语“我…我只想保护母亲…” 暖暖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发,就像是轻抚着黑狼的头。 “不能因为一丁点小事,就过度的迁怒他人。人啊,吵吵闹闹,争执矛盾,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笑笑,就过去了。换个角度去想,若是有天,我无意中伤害了别人,而那个人却不愿意小事化了,要来杀我,你愿意吗?” 小优迷惑更深了,却不假思索就回答:“谁都不能伤害母亲!”他心中的世界也只有那么简单,只有他负天下人,未有天下人负他。 “我知道,小优最乖。这事就不再提了。不过小优得答应我,不去找刺史府里任何一个人的麻烦,好吗?”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说通的,看来今后还得慢慢教导这孩子,为人之道。 像个委屈的孩子,咬了咬唇,盯着地板,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小佳就是那样的人,只愿意表现出她的坚强与乐观,但她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 父亲,原来,早在前世,你便欠下了小妈的情。 ‘听闻刺史大人对冷夫人很薄情纳,冷夫人那么贤德的一个女子…怨只怨冷夫人的娘家开罪了刺史大人啊。’ ‘嘘,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难道你亲耳听见冷夫人说自己过得如何如何凄凉吗?’ ‘还用问!这一带的人谁不知道冷夫人过得…’ 脑海中无意间回想起那时众人闲说的八卦,她也记得在刺史府初遇冷梦云时,明明是个夫人,却穿着的显得有些寒涔。其实那会她的确听见了,听见了那一声‘不要’… …… “沉浸在过去,只会止步不前。”老乞丐的声音从未因时间的蹉跎而在她的记忆中褪色。 …… “嘿哟!干劲十足!”小佳猛地从穿上翻身而下,在原地蹦了几蹦,还别说,身体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非常不错。 她手在小优发上挠了挠,难得露出顽皮的笑容“好啦好啦,乖孩子不许胡思乱想。”说到这,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咧咧的一笑,也不知注重形象。 提议道:“咱三去野炊吧!” ------------ 【044】去野炊吧! “野炊?”俊美的面上唇角稍稍不自然的抿了抿“你俩去吧,我可没那闲情逸致。”话虽这么说,但小佳的直觉准没错,蓝颜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再像之前那么远了。 “不行,谁都不能缺席。” 小优表达笑的方式与常人不太相同,自然而然的邪魅勾起一边唇角的幅度,他对赵小佳的提议,永远摇杆举旗决计支持到底。 蓝颜则是漫不经心般的轻挑了一下眉梢,不反对决计可以当做默认来处理。 忽然,小佳一个踮呛,竟踩到了自己的头发! 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发竟然长及脚裸! 猫了个咪的,一觉睡醒头发长这么长,难道她睡了N年? 双手往身后一拉,这么长…“走路不得绊死啊!” 因为精力过剩,于是某人开始破坏性的翻箱倒柜… “剪刀,谁有剪刀?”倾世的容颜却长在一个毛手毛脚的女人身上,蓝颜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过来,我帮你打整。” ……其实她也就只眯眼了一个时辰。 有蓝颜在,小小的幻术随便易个容不过随手,也就不必担心小优的眸色问题,当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是,不必担心自己的眸色问题。 是啊,她惟独忽略了照一照那被遗忘在角落的铜镜。 两人在小佳的催促推挤下,离开了客栈… 虽然她醒来后,左眸是深紫色,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到异样的,但仔细看又或者在光线充沛的地方下,那便是紫得明显了,色调稍偏向蓝的冷紫色美得妖异,显然不是人类… 出了客栈,在小佳的率领下,众人上街大肆购物,什么锅碗瓢盆,鸡鸭鱼肉,油盐酱醋,买了不少。 满载之后便租了辆马车,向城门外驶去。 一路上只有精力莫名就是过剩,就是兴奋的小佳雀跃着。 车里两位男同胞们却不约而同的思索着同一件事: 刚离开客栈的时候,有几个看似鬼鬼祟祟的人,在外蹲点。不时的向着客栈某窗看去,那是小佳住的客房。 … “真是太奇怪了。”她嘴里嘀咕着“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似乎那股子充沛的体力就是呆不住,她连忙钻出了车厢,一边说着“我下去锻炼锻炼,车夫不必停,保持这个速度就好。”一边已经跃下马车,拎起裙摆,就开始随着马车的速度在一侧小跑。 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夫停下马车,请车内的两位下车之后,再迫不及待的调转马头原路回去。 车夫回去的路上,嘴角一直是抽筋的: 那位小姐她… 至少跑了一个时辰…… 当真是彻底颠覆了这本分的古人对此‘大家闺秀’的看法…(作者:第一印象经常会骗人,乃不知道?) 蓝颜从出发后到现在都不发一言,到了地,只自觉的将买来的物件摆放好,然后转身去寻柴火去了。 小优毕竟是头一回,对野炊究竟是什么抱有深深的好奇,到显得格外活跃,主动请示‘上级’该做什么,需要怎么做。 小佳一股脑交代完之后,借口去寻些野菜山珍,就又小跑离开了。 她没看见小优那宝蓝的眸子里,多了一种复杂。 或许是她太过粗心,当真没注意到无论自己做什么小优都要跟她黏在一起的那种心情,她只当这是正常的雏鸟情结。却未曾思索过,小优成人之后并不是稚小孩儿,而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不管他有多么的不知人事,该明了的,他也绝对会比一般人明了的快。 是啊,若是一般的雏鸟依赖母亲,也只是因为它没有生存的能力,必须依赖父母。 而小优是没有生存能力的雏鸟吗? 蓝颜到底是习惯省事了之,才刚出去,这便就捧着高高一摞柴回来了,显然是用了点小法术走了捷径。 白皙的手指将柴随意理好,若有若无的说了句“你没跟着她去,倒是令我有些吃惊了。” “…姐…不希望我跟着去…”那宝蓝的眸子,那层复杂一直停留在他心底,继续清洗着整鸡。 “她可没说过不让你跟去。”蓝颜笑笑“在我看来,她不过是还没适应体内的灵力,同你醒来时一样,得累爬下了,才能安分下来。” 宝蓝的眸子一亮,却还有些迟疑“可姐让我把这些清洗好…” 小佳小优倒也相似,空有一身妖力,却不知如何运用。 “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术术,如何?”他笑。一袭红随这笑意,仿若一株彼岸再绽。 可这份笑里,却藏着落寞… ------------ 【045】这位公子 林中一抹诡异的宝蓝似被人追逐,与那人飞速周旋在这一带的林深处。 经数里的周旋,宝蓝似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轻功当真了得。也可说,这身本领,江湖之中,宝蓝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他速度奇快,一个呼吸间便跃过了数道枝头,猛地,耳边传来了一丝毫的枝叶踩踏声。 赫然停下,将身藏于枝叶茂盛的一棵大树高处,警惕的略微屏住呼吸,静立不动。 声近了。 也越发急促。 因背对着身,他未曾看到来人,只从听觉辨认出来人体态偏轻盈,脚力甚好,在林中飞跑着。 忽然,鼻息间隐隐觉得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宝蓝皱起了眉头。 的确是巧合巧合,总会出人预料。 来人正是小佳,她已经将那股子充沛过度的兴奋一次性给挥发的差不多了,随着她的速度逐渐减慢,平日里的理智也姗姗来迟,不觉回想起自己这如多种症般的行为,非常好笑。 一口气冲到了一棵环粗的大树下,喘着气往树干上一靠,感受着自己身体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又好似有一股清凉的灵泉将这份疲惫逐一灌溉。 哪有正常人会觉得有用不完的气力。 不会是穿越副作用吧? 将扎在脑后的马尾胡乱一扯,身一侧,直接倒在了草坪上,她半嘲的笑笑自语“姐猜,穿越也能令成人患上儿童多动症。” 就在小佳自语的时候,树上的宝蓝竟是一震! 小爷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或许宝蓝碍于之前追逐的人,没做出什么动作,继续潜隐在原地,但眸子却异常的闪烁着,是他隐忍的愤怒。 而树下这位,笑着笑着便闭上了双眼,她将一只手臂挡在了眼窝位置,微微张开口深吸了一口自然的新鲜空气,感受着仿若新生的身体所带来的感觉。 其实,这感觉,真的非常好。 (其实乃要是知道树上藏着什么人,乃还能如此感觉良好么…) 刚一陷入安静的这一带,又传来了响动,便是之前追逐宝蓝的人,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蒙面人途径这里的时候,犀利的眼神往小佳身上扫了一眼。便不多作耽搁,绕开了这里,向其它地方搜去。 约莫半刻不到的时间(5分钟左右)。 悄然无声息,那袭宝蓝,他已从树上轻轻跃下,脚下的枯叶竟瞬时碎成了粉末! 可当他杀气腾腾的将目光落在草地上平躺着的女子脸上时,是一怔! 一模一样的气味,一模一样的声音,竟然不是同一张脸? 他薄薄的唇微微扯了一下,真的不是同一个女人? ------------ 【046】你未免也太唐突了 此女,虽有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却着着稀奇古怪的穿着打扮:那种大街小巷见烦了的墨蓝布带,之前是拿作在脑后高高扎个马尾用的,此时捏在她手心里。被拆散的那如墨长发倾泻了一地,长及她的细腰。 略微有些瘦弱的身子,紫色锦绣衣打底,外面却胡乱的套了件集市常见的白色粗布短马褂。 下身着了条不及膝盖的米色粗布裤,显然这款式是农家做活时配搭的长短裤。 芊细修长的小腿上,裹着着未剪裁绣制的墨蓝布样,再胡乱的细布条捆绑好。 脚上再套着双男式的米色小短靴。 没错这身打扮勉强组合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晃眼。 若是换了其他人,便会觉得认错了人,可他却觉得,自己并没有认错。 是了,宇澈这人有个缺点,他向来自许,只要他认为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好啊你,真鳖娶,你以为换了张脸皮,小爷我就认不得你,认不出你了?小爷说过,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恶毒的想着。 宇澈不耐烦地扯了下嘴角,这女人难道是睡着了?细听她的呼吸声,似是如此。 漂亮的嘴角往上微微那么一扯,清澈的好似一抹湖光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随手扯了腰间锦囊,掏出一个金元宝,帅气的对准小佳的额头,‘咚’好似是扔‘敲门砖’一般。 随着沉闷的‘咚’一声,金元宝准确地击中她的额头,立马泛起轻微的淤红。 “啊痛......额......”她原以为是果子落地,砸了脑门,本能的当即坐起身,地上一扫,双眼却触到金晃晃的东西:金元宝! 她是不是睡糊涂了。 …冷不防…一个声音。 “捡起来。”冷冷的嗓音中带有命令的口吻。 这声音怎么总觉得,有点耳熟… 赵小佳有点迷糊的站起来,弯下腰伸手将金元宝拾起,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这声音究竟是谁的了! 一个激灵! 伴随着那个声音: “那是小爷赏你的。” 那股凉飕飕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啊爬… 猫了个咪的,老天! 你玩我! 一阵清风吹过,夹带着花香,她忽然间想起,自己不是已经没天罚形丑的效应了吗? 宇澈不可能认出她的。 便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做了小小的调节,潇洒的转身面对他,佯装微怒“这位公子,小女也是有出生有地位的人,你未免太唐突了!” ------------ 【047】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忽悠人,她向来拿手。佯装羞怒,将手中的金元宝抛在宇澈脚下“望公子收回之前那唐突的话。” 他背着光,负手站立在离她有五步左右的距离。 因身后光线稍有些强,不是很能看清他眸子里的情绪,只听见他语气略有迟疑“你…不是真鳖娶?” “未曾想到,公子一表人才,却是这般无礼。”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没出声。 从来没人敢向他问礼。 “请公子收回之前的话。” ……隐隐地他的表情有些抽搐。 以为这女人会是真鳖娶,那他一定是疯了。因为这女人比真鳖娶更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乌云盖顶。 小佳心底却是大爽! 还以为是自己用鸟乌子虚有的空头身份把恶少给唬住了,还以为恶少这便是典型的欺善怕恶型,一想到才穿来的时候,被他趾高气扬的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宇澈啊宇澈,你也有今天… 小佳有了点小小的得意。 “瞧你穿着打扮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忽然,几发细小的毒针向宇澈侧面疾来,直冲他逼去!小佳倒吸一口冷气,之前的刻意刁难猛地断了线,是也来不及想自己何时眼力这么好,对危险的反应能如此迅速。 “小心!”随着话音落下,宇澈这才暗叫不妙,竟未曾察觉到危险,连连将身闪避,却还是暗吃了一针,划破了右侧腰,剧毒沾上了血,开始蔓延。 可他根本无从分心将毒运气逼出,那躲在背地里的杀手,又接二连三的发来几发毒针。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一闪避,一边在脑海中判断着杀手的位置。 杀手抛出的毒针,那叫一个频繁与密集,并且该杀手身手也很敏捷,每发一批毒针,就换了个位置再发。 密集的毒针交织着前后飞来,多说暗器不长眼,因小佳之前是与该杀手的目标站一块的,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也成了毒针范围内的活靶子。 随着几处疾速的暗器飞来,她左瞳孔猛地一收,竟本能的一一闪过,且还仅凭一眼便知道每一针什么时候到什么位置,好似她早先也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一般,非常人所不能的敏捷。 与之前不同,她并不是失去意识后,由前世残念的那股怨气所附身,而是非常清醒自己每一个动作,与每一次闪避成功后的惊讶。 几个本能的闪避之后,她心头一乱,她就是再傻也明白自己绝对不正常了。 她之所以确定这些是啐了毒的暗器,只因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就这么觉得,并且之后也证明了,她没察觉错,这些的确啐了毒。 就心乱的空隙,她眼前飞疾过两支毒针,她来不及思索就本能的仅用两指夹住了并排而出的两支毒针,余光瞥到了树丛后穿梭过的黑影,同时她向前一跃,避开了身后又疾驰而来的飞针,借力踏在了树干上,在离地五米高的地方,一个后空翻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中,将两指间夹住的两支飞针向另一个位置打去! 随着她轻盈落地的空隙,那两支飞针竟然果真扎中了黑衣人! 树影一乱,黑衣人从那窜出,捂着左肩,提起轻功便当即逃离。 心,一阵后悸的狂乱。 如果这是武侠片的话,那么她是侠女级别? ……小佳嘴角不自然抽了抽。 连忙转向恶少宇澈,之前她清楚的看见一支毒针擦破了他的腰侧“公子,你还好吗?” 宇澈脸色明显不对劲,是啐了毒的那一支针… 他却固执的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双关切的手,似乎是他不喜欢被人触碰,那股子傲气,总见他是一直带着的,即使道声谢,都能让人觉得别扭“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话刚一说完,那发白的唇轻轻一咬,他身体猛的失衡一瞬间到羸弱的像断线的风筝,向后跌去。 “小心。”猛地,待小佳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帅气的抓住了宇澈的手,再帅气的将这位‘羸弱’的恶少往自己向上一拉,再跟前一揽: 好一个‘男’主人翁必要场景里必出的电杀‘女’主人翁大招。 …… 大眼瞪大眼。 … 她的人道主义精神悄然谢幕。 小佳真的有点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叫你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这是谁,这是谁?能招惹的人吗都… 殊不知有人能比她还不乐意。 明明嘴唇都发白,脸色也几乎瞧不见血色了,额头上浸满了虚汗,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写满了高傲“别碰我…” 人命关天。 “那你就当做,我不存在好了。” 小佳嘴角抽了抽,握紧了被迫架在她肩上的手心,也恶狠狠的故意加重了环住他腰身的手力,强横的扶持他向前走去。 猫了个咪的,你竟然比姐还委屈? “如果你不想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他眉头一皱,脸色更加苍白,似乎很痛苦,却一直强忍着。“…就松手。” 恶少的性子她还能不晓得?老熟人了都。 没好气的接下了他的话“为了你这条鲜活的小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说到这,似乎是故意气一气傲气的恶少,她转了语气,挂上一副甜美可掬的笑容,面对他,并且还是用非常淡定的语气,说出惊人的话:“如果你还能挣扎出点丁点力气的话,你可以选择大声喊救命,指不定能从天而降一个身姿伟岸的美男子,将你从水深火热之中,命定一般的拔地救走。” “你…你…”他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就搞不懂了,自己已经不是丑得惊世骇俗那般模样见人,怎得这恶少还这么排斥…难道…难道这丫真是个龙阳爱好者! ------------ 【048】家有仙人,遇事不愁(上) 被她握紧的手心传来了丝丝冰凉:明明身手像是个练家子,他却没有触上因长期苦练才有的老茧,就像他的手心,没日没夜的练习,磨破了一个血泡又一个血泡。 可她的手却如此细嫩,仅仅从她白嫩芊细的手中根本看不出,她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该死!她的手关他什么事!她的手是热是冷是粗是细是猪蹄还是鸡爪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沉吸口气,抽回注意力却发现她脸上挂着轻柔的笑,猛地心口一滞:又来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女人就是真鳖娶! … 见来人是小优,她腾出挽住宇澈的手向前面挥了挥“来得正好,快点过来,帮我把他背过去。” 小优一边不乐意的走近,接过宇澈,一边又用双宝蓝的眸子,将宇澈打量了个遍,嘴角似乎蛮不乐意的撇了撇。才将宇澈往肩上一带,倍是霸气的就这么来个单肩扛,将‘羸弱’的恶少给抗在了自己的肩上。 小佳嘴角一抽:他给他这么粗鲁的就往肩上扛了?好像是猎户对待猎物的态度… 本能的撇了一眼那俊脸朝地的‘澈爷’,因这猛来的天旋地转,‘澈爷’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不禁想:小心眼的恶少得因此事记恨多久纳… 少年可不管此人死活,收起了之前明显的不乐意,冲小佳勾起唇角一笑“姐,你要我把他背去哪?” 你这是背吗…你这是扛。 “蓝颜还在那吗?” 蓝眸一转,他便猜到这蓝颜究竟是何人了“大仙啊,他在。” “小优把他先一步送到蓝颜那,蓝颜是仙,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小佳似乎又想起点什么,连忙叮嘱“你在蓝颜面前,千万别提起蓝颜两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记得他的名字…” 望着小优离去的背影,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为何她觉得,自己正逐渐的对这个世界有了依恋… 小优抗着不知死活的宇澈,几个轻跃,便来到了野炊定点的地方,将肩上的人胡乱的扔在了地上,冲着蓝颜扬起一边嘴角的幅度,总显得邪魅多了,若拿来比较他对小佳露出的笑,你便会发现,对着小佳的笑里夹杂着温柔与眷恋,对他人这般笑时,却没了这些。 “姐让我把他送来,让大仙医治。” 蓝颜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宇澈:是他。 便什么也没说,起身走近,白皙修长的手运转灵气在宇澈身上,掌心与他间隔一指节的距离,缓缓移走,将毒气一点点的驱散,又用灵气慢慢的调理被剧毒坏死的内伤… 再看小优,他早已没了影,是又去找他的‘姐’了。 隔了好一阵,小佳与小优才姗姗来迟。 之前她俩回了城一趟,去药房专门找特制的消毒粉洗净了手才回来,毕竟小佳之前有用手接过毒针,那毒针仅擦破了宇澈的皮,就能有这般效果,显然是剧毒,叫小佳怎能不后怕? 此时宇澈早已醒来,他与蓝颜似乎都是沉默的主,都没说话,各自静坐,视面前一堆炊事材料如浮云,完全没有帮忙做点什么的意识。 ------------ 【049】家有仙人,遇事不愁(下) 小佳与小优一路上说说笑笑走来。 蓝颜下意识的唇角微微扬起点幅度:这气味,看来是回了一趟城,进过了药店。有病人便往他这一扔,不管不问,自给却跑了趟药店再空手回来,这作风当真是匪夷所思。 而宇澈则下意识的嘴角抽了抽:这女人身手言行绝不是官家闺秀,她身边的人更不简单,能顷刻间解开了这剧毒。若是那些人派来的,便不会救活他,也不像是知道他的身份,那她救他到底图个什么? 两人越说越欢,即是走近了,都还意犹未尽的说着: “是啊是啊,我记得,当时他就是这么跌的…”随着话,他作了个往前踮呛姿势比划。 少年这会的笑,是两嘴角都扬起幅度那种,看来他又学会了新的表达方式。 小佳则是笑得直不起腰杆,笑得都流泪了,那种完全没有半点形象可言的哈哈大笑,连拽住少年踮向前的身子,接话道:“然后她…”作出夸张的尖叫姿势“…这样的尖叫一声‘公子飞了,公子飞了’…哈哈不行了,笑抽了。” “是啊是啊,太有趣了。”那双眸子异常的闪耀着,从始至终都只凝视着一人,也只装下了她一人: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是什么… “啊呀,不行了…”小佳好不容易才从笑抽了的境界中挣扎个暂停,兴许情绪太亢奋,听说笑过度的状态,会因脑部缺氧,而进入一定的‘白痴’状态。 果不其然,她一把揽过少年的头,随着少年弯下腰,她用额头对着少年的额头一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见少年顿时一怔,木讷在原地,她又‘咚’的撞了一下,嘴里咕噜着自发的配音“咚!”少年这才反应过来配合,怪声怪调的嚷嚷了一句“哎哟疼!” 小佳也怪腔怪调的重复嚷嚷了遍“哎哟疼!”便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哧一声,捂住肚子又笑开了。 就在这时,蓝颜眯起了眼睛,身形一晃,眨眼便来到了小佳身边,向着她身上一点,笑声,立止。 小佳只觉随着蓝颜这么一点,猛地,之前足以让她笑到抽筋的话题,此时回想起来,完全就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可为什么她刚才抽筋似的就是觉得搞笑得要命…特别是想到自己竟然一路疯笑着出城,再笑到走来这里,有种莫名的崩溃感促使她想找块豆腐,撞死。 声若春风“是不是在药店闻了不该闻的药?”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药店?”此话刚一出口,她就暗骂自己尽说废话,蓝颜是神仙,自然能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便当即改口“老板给我闻过可以令心情愉快的药粉…”说到这,她顿时醒悟了,感情那就是传说中的‘笑粉’…小佳霉青了脸。 蓝颜再问“我看你空手而归,是闻了老板的药,又舍不得花钱买吗?” 她脸色更难看了“忙着笑,忘记买了…” 蓝颜转向小优“你不是说能守护好她,怎么又让她在你眼皮底下,被人试药了?” “不怨小优,是我让他去帮我买东西的,他那会没在药店。” …为嘛她觉得,蓝颜此时好像家长,而她跟小优则是刚闯祸回来的小学生呢? 俊美的面上不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俩总这样,叫我又怎么放心离开。” 难道他还打算溜? 没门! 一把握住蓝颜的手,摆出一副格外认真的语气:“同志,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以后别动不动就说离开,没了你,我们将寸步难行。” 俊美的面上一怔,又听小佳厚颜无耻的补充道:“俗话说,家有仙人,遇事不愁。同志,你能明白你的重要性吗?” 蓝颜表情怪异,但还是帅气的抽回被握住的双手,那眼神仿佛在说‘男女授受不亲’,转身又走回之前静坐的地方,就在小佳以为他指不定得好一阵子不说话了,没想到他还是开口了,那如春风般的语气“活了这么久,当真还没听说过有这句俗话,想来,又是你胡口捏来的。” ------------ 【050】青楼转一转,便知有没有(一) 昏暗的地下室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一双枯瘦的手摸上了墙壁,捏着一颗小小的石子,在上面用力划下一竖。这不见天日的日子里,白天也就只能见到点微弱的光线,昏暗且压抑,每当外面天色快要交替时,这里即将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时,她便用这样的方式,记录着日期。 十五天了! 篡着石子的手心,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猩红的味道早已被她习惯,血顺着手心滴落在被囚禁的地板里。 她似乎对痛觉有些麻木,后知后觉的才摊开手,涣散的眸子在触到这赫赫血红时,才勉强的聚了聚。 她静静坐在原地,盯着墙壁上刻画的痕迹发呆。 十五天了,除了送饭的使奴,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忽然,地下室隐隐传来一些脚步声,随着铁链响动的声音,她知道,这十五天没人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慕离连忙站起身,那双眸子总算有了神,她胡乱的整了整身上早已脏乱不堪的衣裳。 可动作却僵硬在了一半上,她曾是如此‘高贵’的人,这般模样,又怎能见人… 也许来的人是来救她的。 慕离失去神采的眼中刚燃起的火苗,又隐隐开始熄灭。 如此这般,怎能见人。 囚室的门,突然打开。刺眼的光线从门外照了进来,原来是火把,却足以让她的视觉收到冲击。慕离不由眯着眼,竭力想要看清楚来的人的模样。 “我看也调·教的差不多了,带上去吧。”柴房外响起一声柔媚的声音。 慕离看清了来人是谁,她认得那个将她再卖的男人,愚弄了她的感情,辜负了她的真心…便是站在了华裳女人的身后,不由得扬起了一丝冷笑“是走投无路,来低贱的妓院里当龟奴了么?” 她骂这是低贱的妓院。 “放肆!”尾随的几个男人,如狼似虎,将她拖拽到女人面前,狠狠一推,她跌爬在地,只听那声叱喝“还不向嫲嫲赔礼道歉?” 粗糙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膝盖,手腕。她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盯着地板瞧得出神。 是想起了昔日风光。 嫲嫲毕竟老练,从脸上是看不出她心底怎么想的,只听还是那般柔媚的声音“带上去,给她梳洗梳洗。” ----华----丽----丽----的----切----割----线---- 小优乘着马车来接,这马夫便不是早些瞧见的那位了。 小佳催促着,蓝颜才戳一下动一下般的,拎起了她交代下要带回去的大包小包,蓝颜怎么想倒是从脸上瞧不出,而宇澈作何想,完全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来,那少年是在心底嫌她寒涔。 什么锅碗瓢盆一件都舍不得落下。 按小佳说,那是恶少不懂生活,生活就是偶尔计较这些,比如说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她眼里,宇澈这人倒是很奇怪,自打醒来之后,不止一句话不说,只一直拿那双好似能射飞针似的眼睛,一直锁定着她,处于瞄准状态。弄好吃的了,他不屑,即使饿着肚子,也把下巴昂得跟公鸡似地(好吧,乃是说,如果公鸡有下巴的话…),就是到聚会完毕散伙时,他竟然闷声不响的也跟着上了马车。 她就奇了。 宇澈像是无家可归的主么? 不是恨不得当即实现所谓的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伟大誓愿吗? 咋就闷声不响的跟着给进了马车里呢。 ------------ 【051】青楼转一转,便知有没有(二) “接客有什么不好,你原先不也是出身花楼,倒是占着自给曾做过花魁,其它的店,便不瞧在眼里了?” 没反应。 “是,你装清高,孝笙都告诉我了,你与他睡在一块时,你不是处子。” 慕离再次扬起一丝冷笑。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那也是,自给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赎身,到头来还落得个被卖回了花楼的命。在我看来,这也未尝不是花钱买个教训,小白脸纳,靠不住。” 慕离昂起下巴,苍白的唇轻启“我凭什么要替你接客?” “凭什么?”女人挑了挑眉毛“就凭你不该瞎了眼,没看出孝笙是我的人,下嫁给了孝笙。孝笙作为你的丈夫,有权将你卖来我这,替我赚钱。白纸黑字一张卖身契,你不认也得认。” …是吗? 原来孝笙一直都是你的人… ----穿----吖----串----个----场----景----先---- 马车原路返回的途中,蓝颜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小佳,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出门前不是打算在外露营一夜,不会是又升起了什么念头吧?” 此话一出,小佳只觉得心头那感觉,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难道他看出来了?看出来她是打算一会溜去逛青楼,提早挖掘人才了! 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 “还不是想看看有什么货物可以挑一挑,到时候再倒卖的。”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她可是记得蓝颜的警告的,那会的语气,并不像是玩笑话,若真被他知道自给打算去那,没准蓝颜会恼羞成怒,一去再也不复返,那她回去的事岂不是真泡汤了? 可好不容易来古代一趟,况且,她还没跟小子尘道别,小优也还‘小’…总之,再怎么说,她也得大玩一转才回去不是? 反正这段时期的历史在她原来的世界并不存在,曹冲是英年早逝的孩儿,不是后任的君王,光凭这一点可以肯定,就算她当真混的风生水起,也不会被后世的历史书摆弄到课堂上。反正上回晃眼回去时,还是穿时的那个时间段,她自我感觉良好的想:就是玩上几年再回去,也不过是那个时空中一眨眼的时间,决计不能浪费了这段奇特的经历。 所以,她得打造一段牛X的传奇,这将会成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以后老了,也可以当做胡编的故事,说与后人听。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赵大老板奋斗史”。 蓝颜到没再说什么,闭目养神。 小佳偷偷瞄了一眼蓝颜,见他似乎当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心下这么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以后越混越熟了,不是有那句话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蓝颜早晚得对她的观点妥协让步的。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说服蓝颜这位‘天下第一大美人’来替她的赵氏企业剪裁呢… ----场----景----过----渡----------- “绑稳些,特别是嘴上的布紧点。”嫲嫲向手下的人,柔媚的说道。 其中一位接话“嫲嫲放心,舌头咬不了,紧着呢。” 慕离那双眸子好似无神的主,这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其实她能感觉到,下颚与舌头的酸楚,令人很不舒服,但她晓得,仅用舌是无法将嘴里那团布给推出来的。 这样的情景,她早先,也曾经历过。 “拿针。”嫲嫲轻摇着花枝,来到她的面前,伸手便唤。 只见一如瘦猴般的男人,挂着一脸的奉承样,唯唯诺诺的将红色的锦盒交到嫲嫲手里。 锦盒打开。 慕离那失魂的眸子,似乎有了点反应,略有迟疑的缓缓将视线转移到那红色锦盒前。 里面陈列整齐的长针,不知扎过了多少羸弱的女子指尖… 嫲嫲随手将其中一颗细长的尖针捏在手里,轻柔的动作却能让人更紧张,挑起她的手指,尖针往里里一扎,又快速拔出。 指尖传来的剧痛,慕离突地一抽,心窝好似也被扎了一扎,手指传来的刺痛还在她心口萦绕。 “总见是有些倔强的,闹腾闹腾。”嫲嫲柔媚的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细针,一边还盯着慕离的脸“你说,要是你乖乖听话,嫲嫲也不至于这么待你,不是?好吃好喝的,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看你倔强的,好似是要推你上刀山下火海。” 慕离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那里还站着那个背弃了她的男人,而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一直注视着被唤作嫲嫲的女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孝笙。 她不了解的孝笙。 便转回了头,轻轻向着嫲嫲一点。 嫲嫲掩嘴一笑“那你是答应好生打整打整,接客了?” 慕离再一点头。 “很好,松开吧。”女人转过身“来个丫头替她梳理梳理。” “是,嫲嫲。”将来的丫头有着沙哑的声音,拎着木桶便去打热水了。 ------------ 【052】宇昊的秘密(一) 外面传来了一声“姑娘该上去了。”慕离没说话,只缓缓将视线从铜镜前移开,便起了身,跟着在外候着的丫头下了楼,朝前厅走去。 前厅灯火正盛,挂满了各式的灯笼,绕过那些厢阁里搂抱的男女,辗转便来到花厅,周围早已坐满了那些个公子老爷们。 慕离轻轻施躬,取来了琴,便扬手轻奏,浅浅的唱着一首总显清雅的歌谣,那柔美的嗓音好似将她铺上了一层清尘的面纱。 小佳这才总算是如约以偿的姗姗来迟,她可是想尽了法子说服小优不再跟着自给,又特意在城里这么绕啊绕,直到确定没人跟着自给,才一头扎进了成衣店。 厚着脸皮让老板娘给自己随便搭理了个男式发型,还在老板娘的帮助下在衣裳里裹了几道胸,套上了男装,便扮起了公子哥,直奔花楼去了。 说她迟钝,却是迟钝了,到现在都没发现顶着的不再是原来那张脸… 趁着台上有人表演的空隙,她扫了一眼花厅,简直是人满为患! 更加奠定了她想开艺馆的愿向。 “您看这都高朋满座,怕是看不成了。要不,给您寻个清静的雅阁,待会让嫲嫲推荐推荐几位姣姣的姑娘?” “那不是有位。”小佳随口附了句,便冲着花厅一角走去。 引路的顺着瞧了过去,那桌确实只坐了一位客,可那可是有钱的主,起了冲突他不得自给惹事么?赶忙追了上去“哎哟喂,我的爷唉,那客人可是包了那席位的,要不…” 她轻轻一笑“没事,我会先征求他的意见的,不会给你惹乱子。” 引路人这才注意到这位客的脸,顿时傻眼了,这男人也生的太美了!愣是木讷的忘记了动弹。 … 这人包了这桌子,到只顾着埋头喝闷酒,连抬眼看下表演都嫌麻烦。 伸手便拍了拍此人的肩,挂着笑脸“兄台心情不好啊?”一边说,一边就自觉的拉一拉凳子便坐下了。 那早已按耐不住的新奇心,指使着她的眸子看向戏台。 “真鳖娶?”那人停下,疑惑的抬头。 真鳖娶?猫了个咪的,这不是宇澈送的外号吗! 随着四目相对时,她险些失声道出‘宇昊’的同时,对方抢先一步便爽快报以一笑“刚以为你是一朋友。来,就冲着你这张脸,小爷得敬你一杯。” 还是老样子,脸上贴着假胡子,这灯光下倒也瞧不出有没有给脸上抹黑…她还真没想到,这世界能这么小,再相遇,也算是了却心中的一丝遗憾,可她却只能装作只是萍水相逢…还用问为什么吗?宇澈那瘟神还在客栈里耗着呢! 她啥也没说,自酌一杯,再豪爽的跟宇昊来个撞杯,一饮而尽。 “好!”胡子太长,挡住了他笑起来脸上那可爱的小酒窝“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这等朋友,来来来,今个我做东。一醉方休。” 小佳嘴角抽了抽,一醉方休哪能啊,醉了她一回去,处心积虑的青楼行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倒不行,敝人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还喝得那么豪爽?“你未免太谦虚了,来。”哗就给她倒上了。 按这速度灌下去,酒坛子也撑不住。 “待会再喝,待会再喝…”她灵机一动,指向台上“我先看会…”话还没说完,便被宇昊给抢了先。 “喔,你是想要她,没问题。”伸手便招了招,一旁在侧的小厮便过来了“她,小爷替朋友包了。” … 宇昊心情好,心情大好,总算被他给逮到一个更像娘们的男人了! 举起酒杯“来,继续。” “不是那个意思…”她现在倒是郁闷起来了“我的意思是说,来这里当然得看看姑娘们的表演了,注意,是姑娘们,不是专指某一人。”已经够直接了吧,够详细了吧,她想。 宇昊似乎领悟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小佳刚扭头向舞台看去时,耳边竟听见宇昊在与别人这么说道:“你,过来。今夜这家楼里的姑娘,小爷全包了。” 暮然回首,她只刚好瞅见,桌上刚刚摆放出来,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便是宇昊打算包楼的钱。 “这下没话说了吧,今夜姑娘们全归你了。来,喝酒。” ------------ 【053】宇昊的秘密(二) 小厮眸一亮,当即应口,便去寻老板去了。 什么?包楼! 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算是官家子弟,就算是家产万贯,这一不图显摆家赫,二不是寻花问柳,只单单跑来喝点花酒,得需包下整家花楼,只为了让她这个所谓的‘萍水相逢’‘享受享受’? ‘澈爷’也就不过是随便拿金元宝砸人,未想他这曾‘沦落’为劫匪的兄弟‘昊爷’却是挥霍无度! 杯酒下肚,她甚觉不爽,又再倒了几杯喝下,那给郁闷的这场豪气云天这才缓了下来,似已打定了什么主意般,将身一起。 “好,爽快。”宇昊当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见她起身也未曾发觉不妥,也跟着‘霍’的站起,一边快速给自己斟酒,似是之前她喝了几杯,他这也要连喝几杯一般。 见他一杯又一杯酒的一饮而尽,小佳拍了拍宇昊的肩“这人多,咱去雅间,我有话要说。”一边说着,一边替宇昊这不会过日子的少年将桌上摆放着那厚厚一叠准备包楼的银票给一抓,往宇昊衣襟里胡乱的一塞,抓起他的手便往楼上走。 宇昊倒是一时间愣没反应过来,只被小佳拽着手机械的跟随,脑海里就想着之前对方塞钱那动作那眼神:不似高兴。 上了阁楼,每一段距离便相继站着几个小丫头,服侍在外,只要负责的雅间里有人摇铃,便能在第一时间进去服侍。 她还没问,便有个小丫头追了上来,问是要雅间?说是。她那小小的个头便先前引路。 这家花楼灯火盛,花楼外却还相继总有人往里钻。 可见名气是有的。 花楼对面,是一家略显冷清的客栈,与往常不同,这里今日来了贵客,将整家客栈给包下,连里头的住户,都一并清了出去。也就才成就此时这般异常冷清的模样。 “外面早已布满了天罗地网么…”黔依就着窗口看向夜市繁荣的街,双眸写着复杂“宇澈哥哥,还未找到?”她始终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宇澈哥哥,竟然会音讯全无。 透着窗往下看,能看到那些前来寻花问柳的公子哥们,在店前辗转。 若是换了以前,黔依会昂着下巴,甚是厌恶这些个俗气的人,可此时她却仿若心思到了更远的地,眼中看见的,跟想着的,惦记着的,是两码事。 “回公主的话,派出去的人还未找到殿下。公主不必担心,殿下身边的影子身手了得,可能此时正护送着殿下去往安全的地方。”沉稳带有恭敬语气的中年男人必恭必敬地站着。 影子。扮作车夫,连个名字都未有,永远只能像个影子一般的活着,活着只为了守护唯一的主子… “是啊,‘影子’在宇澈哥哥身边,他…他会没事的…”这语气,轻得就像是连说话的主人,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 “公主尽管放心,属下派出的人,定能找到殿下的。” “找了这么久…”猛地,黔依将手心捏着的酒杯往那人头上重重一砸“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那人到也不敢闪避,眉梢处被酒杯砸开了个小小的血口,也没表现出任何吃痛的反应,恭敬的站在原地,似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是应该的。只是脸上透着一股羞愧。 “去找!去找!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本公主立马去找,本公主等不及了,等不下去了!” “属下告退!”腿一抬,轻功一提,他便向窗口跳跃而下,绝迹而去,仿若未曾来过一般。 黔依这才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猛地跌坐在地,靠在窗下,痴痴的唤道:“宇澈哥哥,你在哪,宇澈哥哥…” ------------ 【054】宇昊的秘密(三) 得包下她的场子,光有钱,还不行,得看身份,所以嫲嫲先来探一探口风,若是贵客,岂能怠慢。“慕离姑娘带到。”是嫲嫲亲自登门,手里挽着个姑娘。 小佳与宇昊之间的谈话,才停了下来,她向门外看去,宇昊则低头继续喝酒,嘴边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你想法真多,那好,就不包便是。” 慕离姑娘梳了个高髻,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露出优雅的颈部,白皙修长。一朵朵细小珍珠做成的珠花,插在发髻上,便犹如星辰点点,衬得素雅高贵。眼尾作凤尾妆淡淡的嫣红扫过,一双妩媚的眼睛,温婉抬起向雅阁里看去,那神,勾人心魄。 峨眉淡扫,朱唇轻点。顾盼轻扫,风华无双。 长长的裙摆逶迤而来,衣上薄纱处亦是绣了华丽的点点桃花。 将身一礼“慕离见过两位公子。” 小佳心中不禁打起了算盘:看来这一转没白来,多媚人的苗子啊! 慕离对上了小佳的眸,秋波在她身上缓缓一扫过,虽不做声色,心中却掀起了大浪滔滔:竟有如此精致的人儿! 这时宇昊才抬起了头来,目光竟未曾被慕离所吸引,落在了嫲嫲身上,在他眼里,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女人。“今个这花楼不包了,你是这的老板对吧?你再去找些头牌过来,价随你开。” 瞧了一眼身边的人,只见那双直勾勾的眸子尽盯着那姑娘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双眼好似一瞬间变作了铜钱眼。 他只当这长得像娘们的男人,是给那姑娘勾去了魂。 便接连向嫲嫲交代“让慕离坐到我这小兄弟身边,好生伺候。你下去吧。” 这口气,挺大。 嫲嫲一边拉着慕离走近,一边柔媚的笑笑“公子当真是急性子,我便去把楼里最好的姑娘们都带过来。” 桌上摆放着的厚厚一叠银票“需要多少,自己拿。还有,让你手下的人手脚麻利些,把它摆满。”他指着桌子如此说,没强调是要上酒还是上菜,但意思很明确,得把这张大大的圆桌给摆满。 小佳一听这口气,反应恰似比嫲嫲更敏捷一些,一把先夺过了桌上的银票,丫的败家子,钱这是么耗的吗? 对上了嫲嫲的笑,她开始了鸡毛蒜皮“嫲嫲啊,等姑娘们来了,万一不喜欢,这钱不是白掏了吗?按我说,该收多少,是多少才是。先说说慕离姑娘的价,咱明账结算。” 宇昊刚喝下去的酒险些呛到,连看向小佳,这会可错不了,这眼神,跟个铁公鸡似地! 嫲嫲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那是那是,只是慕离姑娘初到小楼,竞价已炒到了…”她比了比个手势,是七。 “七十两?”稍加思索,她问。 嫲嫲脸色明显怪了怪,但还是继续挂着笑“公子真会说笑,慕离姑娘可是一等一的货色…” 不假思索“七百两!”靠!黑店啊! 嫲嫲明显笑有些挂不住了“是七千两,公子。”这人是诚心找茬不是?可看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一般的粗野乡夫。虽长着一对八字胡,却掩盖不住那绝美的脸蛋,竟生得比她这的姑娘还姣姣的上等货色…咦?没有喉结,这明明是个丫头! 黑! 太黑了! 对于嫲嫲的眼神明显闪过的神色,她是不知,只算计着,这慕离日薪就能高达到七千两,猫了个咪的!她养得起? 要不,撤吧? 这家明明是黑店。 嫲嫲嘴角隐隐勾起一丝意味的笑,毕竟她在这风月场里打滚了几十年,心头想什么,特别擅长掩藏,只又挂着柔媚的笑转向宇昊“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把慕离姑娘送去另一位爷那去哩。” 小佳心一横,干脆趁蓝颜未察觉,溜回去,反正这家黑店里的人,她明显是挖不起的。也不能让宇昊这冤大头吃这个亏! 可她还未潇洒的表示表示,手中的银票便被人抢了过去,追眼一看,只瞧见了宇昊甚是潇洒的将银票甩在了嫲嫲离去的脚下,这一瞬的气势,到与恶少宇澈同出一撤,那般的傲气,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学来的“小爷说过让你把这姑娘带走了吗?” 嫲嫲急忙赔笑转身“这不得按规矩来嘛。”她就知道,能阔气摆出这么厚一叠银票的人,决计舍得花高价把慕离留下的。 宇昊伸手便要向戟抓去,却才反应过来,戟早被夺走了…顿时之前的郁闷便又尽数回来,他一想到白天的事,便下意识的往桌上一拍,‘膨’的一声,桌子便拍作几半,有块还砸了小佳的脚,那叫一个疼。 疼! 猫了个咪的,姐知道你武功高,你破坏力强,你用得着拍桌子上眼吗你… 声调一高“这些钱拿去。小爷今夜把这包下了,人留下,你可以滚了。别让小爷再见到你。” 嫲嫲依旧柔媚的笑着, “公子是不是喝高了,想也是,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吧。” “小爷让你滚,你没听见?” 小佳忙拉了拉宇昊的手,小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我们换地方吧?” “是听见了,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嫲嫲神里却隐隐有了微怒,来砸场也不事先调查调查,她这花楼的背景,有什么人在背后撑腰。 以为她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今夜包楼之事,并不是价高便可行的。我一介女流之辈,楼里又住着这么多贵客,我万万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纳。就像东厢房那边住着的人,有侯爷,也有当红高官,就连刺史大人,今夜也在东厢房落住,他们可全都是这里的熟客。” ------------ 【055】宇昊的秘密(四) 这气氛,小佳连忙看向宇昊,若是宇昊要发脾气了,她就是生拉硬扯,也得把宇昊给带走,嫲嫲的话她可是听出来了,只一句都是这里的熟客,便是拐着弯子明明的告诉你,那是她的后台。 她怕宇昊当真是敢把这楼给砸了的,也不知她是更担心事闹腾大了,给蓝颜晓得了她偷偷进花楼的事…还是仅仅本着大事化了小事化小的理智。 宇昊只捏了拳头,没说话。 似乎他有什么顾虑。 嫲嫲弯身将地上散落的银票尽数拾起,拿在手里随意看了看,便往怀里一揣,柔媚一笑“这些钱是够玩上一阵子了。”声调一扬,冲厢房外在候的下人交代道:“去厨房催一催,快些上好酒好菜来,再来人将这收拾收拾,新摆个桌子。” 这何止是黑! 简直是一种无法理喻的境界。 那么厚一叠钱,她竟然尽数往自给怀里揣了! 看得她心疼不已,却奈何钱又不是她的,之前的事也是因她想替宇昊省下这钱,才反倒变相的成为惹得宇昊上了脾气的间接人。若她此时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难保不会挑起宇昊的倔脾气。 千金万金难买宇昊这一刻的忍耐啊! 至少她对宇昊又多了一个了解:钱,昊爷挥霍得起,不在乎那点钱。 但她更早对宇昊的了解却是:气,昊爷他可受不起,决计受不起! 所以,她能在这时候冒头吗,让宇昊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坑了,是被人家给宰了。让宇昊反应过来,人家嫲嫲压根不把你放在眼底,人家有‘后台’撑腰呢…她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她可万不能做那‘正义’的导火线…只是,瞧着那钱就这么给嫲嫲揣了,那叫一个心疼。 女人再笑着向宇昊微微一礼“我这便去给公子爷们把楼里上好的姑娘们给领来。” 女人刚一走,宇昊开口了。 她第一次听到宇昊用那么轻柔的语调说话,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或许宇昊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深刻,深刻到她一直以为宇昊就是那样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 “额?”她总觉得很怪,这语调,太轻柔“赵小佳。” 关于名字,她不想瞒他。 “小家…”宇昊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他是把那秀气的佳字想做了另一个字“…小家好,小户人家和乐融融…”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宇昊是羡慕那些小户人家的。 “你以后用钱,要是先计划计划该有多好。”想了想,她没去纠正,换了话题,又尴尬的招呼了慕离姑娘,递过去个软凳,也招呼了宇昊坐下。总站着说话也不是回事,虽然桌子被宇昊给拆了… “钱不过身外物,世人追逐的不过是庸人自扰。”嘴边轻轻说出话的语调,不像是宇昊。 总觉得这份怪异,使她有些坐立难安,但她只轻轻叹了口气,接下了话“你这是不知民间疾苦,多少人只求吃得一顿饱,多少人只求得天寒时能穿暖些。便是拿那些钱,能救下的人,多得能让你惊叹。我觉得,有些地方你跟你哥哥很像…” “或许如你所言…”宇昊猛地意识到不对劲,语调显然上调了些“你说什么?我哥哥?” 便在这时,几个人抬着新的桌子进来了,她也庆幸这打断得及时,便试图将宇昊的注意力转向,冲来人问道:“酒菜呢?什么时候才上桌。” 来人赔笑“两位爷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到。” 正说话的空隙,便有一行人抬着托,衬着菜肴与酒也进了内厢。这速度,果真是见钱便神速了啊。 未想宇昊这次可不吃她这一套了,明显是异常的灵敏,盯着她看了一阵,那眼神仿佛已经认定她是认得自己的。 就当她刚倒上酒,被这好似说着‘我看穿你了’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举杯一饮而饮时,他偏偏这时候说道:“之前没发现(小佳看向他),你是个女人。” “噗~~~~”酒全喷在了宇昊的胸膛衣襟上,一阵干呛,被酒呛到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咳…你…咳咳…你刚才…说什么?” 慕离只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目光一直只注视着宇昊一个人,当宇昊说小佳是女人时,若有若无的眼神在小佳那停留了好一阵,不知在想何。 猛地,宇昊竟然笑了“果真是你啊,真鳖娶,易容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向她脸上摸去,似乎想拆了她的门面,坦诚相见一般。 殊不知,不抹不知道,一抹才知道,这的确是‘真鳖娶’的门面,宇昊稍作沉思后又吐出“难道真是认错人了…” 这! 太! 离! 谱! 了啊… 他兄弟两都是什么投胎的啊!她都没顶着那惊世骇俗的天罚脸见人了,两个却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有一种人,只认识你的灵魂。所以当你遇到那种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惊讶,阔别许多许多年,当所有过去的人都认不出你的时候,他(她)会在第一时间叫出你的名字。’ 脑海中,记忆里,父亲的话,父亲说过的这句话,阔别了许多年,她终于想起来。 就在她那丰富的内心活动即要转做一种感动的时候… 宇昊将酒杯一斟,自饮一杯:她既然刻意男装打扮,想必也不乐意做女人。 于是他,认真的说出惊不死人不休的话来“放心吧,在我眼里,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女人。” … 小佳霉青了脸。 … 慕离眼神忽明忽闪。 ------------ 【056】他有愿与她义结金兰 少时,嫲嫲领着七八位姑娘进了里厢,姑娘们各个都如花似玉,这一点嫲嫲倒是未曾含糊,偏偏这个时候宇昊给她难堪。 冲几位姑娘招了招手“今晚你们就只伺候好小爷身边这位‘公子’便是。” “你们几个可听见了,还不快去伺候好那位爷,各个都机灵点,别惹公子生气了。”嫲嫲看向小佳时那笑有些意味深长。 莺声环绕齐应是,便娆着身姿向她来。 小佳脸色一变,果真已经有位女子顺势往她腿上一坐,揽住她的脖子,轻哈兰气“哟,公子爷长得真俊,把我们姐妹们都给比了下去,这胡若是不留,只怕要嫉妒死多少姑娘们了。”手指滑过小佳的脸颊,向胡摸去。 瞧她的眼神,好似要给‘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慌忙一推“他开玩笑的。你们坐下吃菜就好,聊聊天什么的就可以了。” 姑娘们可不饶,便是这时,慕离姑娘开口了,透着不屑“满身风尘味。” 是的,慕离抢在了宇昊前头,她一直偷偷注视着宇昊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眼神…男人的心,多数,她都是了解的。 “哟,你这话说的,你就高雅了不成?” “那位公子让你们坐下乖乖吃菜,再自讨没趣,被赶了出去,那才叫一个笑话。” 这样一来,那位少爷,便会对她增了好感。 姑娘们恶狠狠的盯了她一眼,这明显的敌对眼神,想必日后是要给慕离姑娘许多刁难才是,小佳不觉替慕离担忧:怎么就一下子开罪了所有人呢? 见小佳看向她,慕离温婉一笑,便令小佳顿觉慕离姑娘竟然是如此温柔的女子,慕离好似蜻蜓点水,浅见而止,便收回了那柔和的目光。 可惜没钱,要不她真想把慕离给挖走,总觉得这女子有明星气势啊。 姑娘们瞧着小佳盯着慕离瞧,心下哪受得,又使出各种招数,吸引客主的注意了。 仅一小会的功夫,这内厢的气氛便被姑娘们给炒作了起来,说着有趣的事,连小佳都觉得听得津津有味。 说故事的说故事,敬酒的敬酒,简直是轮番上阵,几个回合就灌了小佳数十杯。 她又饮下一杯。 “哇,公子好肚量。” “牡丹姐姐,我说公子能喝吧。” “是是妹妹你莫急。”一女将酒壶举起在耳边摇了一摇,便递了过去“你看才喝了这么一点。” 哗,又是一杯举到她面前,小佳心底那叫一个汗啊,看来是没完了,便接过酒杯往桌前一摆“这样轮番灌我一个,未免太无趣了。不如我们玩游戏,输的人喝酒。” 酒量,她自认为还是可以的,但被这么灌下去,万一她真醉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头疼,没准她酒疯时还会刻意跑到蓝颜面前,闹上那么一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赌酒,她却当仁不让,流离失所的岁月里,一个孩子生存的本能总可以被外界刺激而升华,事实上,她一直有个秘密没跟身边的人说,她其实算是个老千,手法娴熟。 …… 一个时辰后… 桌子不知加过几回菜,尤其是酒,空酒坛子铺得满地都是。 姑娘们已经东倒西歪了,拜小佳所赐,全都酒劲上了头。 就连宇昊,也开始频繁傻笑… 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众人也太勇猛了些,各个都是不服输的,闹得她到了后面,也很少出千了,自给也觉得喝得脸发烧,头飘飘,离那条界限,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但还是总算轮番把所有人都放倒了,是个成果。 “你是说,你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女人,却又说除了一个人,那个是谁啊?”或许是酒意上头,她有些八卦了。 宇昊虽然喝高了,但他喝酒却不上脸,不瞧眼神,还真看不出这面不改色的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小黔依。” “小黔依是谁啊?” 对她的疑惑,他摇了摇头“不是现在的那个刁蛮公主,我的小黔依是个善良温柔的小公主,是我表妹…”小佳猛地点头,这话吊起了她的好奇与胃口,又听宇昊继续说道“…你一定猜不出来,我是谁。” 虽然喝得有些晕,但她却是比宇昊清醒多了,连忙顺藤摸瓜“公主既然是你的表妹,那你一定也是皇亲国戚了。” “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他勾了勾手指“附耳过来。” … 猛地她被宇昊推回了原位,只见宇昊哈哈便捧腹大笑“你想听,我偏不告诉你。” 小佳也笑笑,果真是喝太高了,她无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现在似乎有些晚了,差不多也该回去,既然宇澈住在那家客栈里,干脆也把宇昊送到哪家客栈休息,上回两人明显有了点什么误会,闹着别扭。 血浓于水,亲兄弟哪有隔夜仇,顺道撮合两人和好吧。 宇昊笑着笑着,见小佳想事出神,便伸手将她脸上粘着的胡子一扯,笑得像个孩子“胡子掉了。”是想于此引回小佳的注意力,他不喜欢被人漠视的感觉:就像她一样,即使他闹下一次又一次的闹剧,她的视线也只停留在别的地方。 “嘶。”小佳揉了揉被扯开时的火辣辣,倔气上了唇角,也伸手将宇昊那大胡子“哗啦”一下给扯了下来,嘿嘿一笑,学着他的语气“胡子掉了。” 有姑娘迷迷糊糊间指着他俩“好玩。” 宇昊撇了撇嘴角,拎起灌酒坛子将身一起,脚步不稳摇了摇“我是瞧出来了,你没醉,还差点。”含糊不清的说着便扑向小佳,因两人是坐一块的,没什么距离可言,小佳一时闪躲不及,被捉个正着。 将酒坛一举,扣住小佳的下颚,笑得完全就是个孩子,甚是无害,便把那罐子酒往她嘴里倒“我敬你…一杯。” 这哪是一杯! 浓烈的酒被这么个荡法,待一整谭空了时,小佳干呛之际,这量,已经过了她的标准线。 而宇昊也醉的迷迷糊糊,一把揽住小佳的肩,似是很开心“好酒量!小爷看中你了,咱这就去义结金兰。我做哥,你做妹,以后有哥罩着你!” 他却是不知,小佳一旦过了标准线…将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 【057】醉是一种罪(一) 客栈外。 小优张开双臂将身拦在他面前,宝蓝的眸子跳跃着“我去找便是,大仙还是回客栈等吧。” 俊美的面上莞尔一笑,淡淡吐出几个字来“不必,我知道去哪找她。” “不行。”俊俏少年心下一横“姐会生气的。” “她生不生气,我不知。”红影鬼魅一闪,留下那句“可我却知道,那妖女没有一丁点廉耻心。”人已先前数十米的距离。 小优也身形一晃,追了上去“那只有得罪了。”向蓝颜徒手抓去。 蓝颜再一闪身,便落在了更远的巷道里,回音言若春风“得看你拦不拦得住我。” 俩人一前一后,向着某颇有名气的花楼奔去…… 一袭宝蓝悄然跟在其后。 …… 姑娘们有的睡得东倒西歪,有得还跟酒劲打着太极… “好酒量!小爷看中你了,咱这就去义结金兰。我做哥,你做妹,以后有哥罩着你!” 小佳迷离的眸子缓缓抬了起来“你是?” 宇昊将空酒坛往桌上一置“都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宇昊。” “我知道了,你是宇昊。”她绽开一笑,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不知可是灯火作用,有只眸子,泛着迷人的紫色,竟如此绝美。 白皙的手指顺势抬起,垫在了他的下颚,将他的脸微微抬起,美盼流连在他面前,唇边挂上了邪魅的笑,声音透着魅惑“你的胡子呢?”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想考考我醉了没。我没醉…”宇昊也喝得上头,未曾察觉之间的怪异“是你把我的胡子扯掉了。” “是。”唇角那股邪魅又升了升幅度,语速不快不慢“那我为何要将你的胡子扯掉呢?” 宇昊闭上眼睛笑了笑“原来你喝醉了这么傻,什么都要问。” 忽然,那魅惑的声音来到了他耳边,轻轻吐出四个字来,语气虽柔,却泛着种命令的口吻“睁开眼睛。” 一时间,他的酒意隐隐醒了一分:不对劲。 猛地睁眼,却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脸,呼吸温热的散在了他的唇边,那双迷人的眼微微抬起。 他甚至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绝美上,绽开了如罂粟般的笑。 语气轻轻地“你说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女人…那你为何紧张?” 心突地一滞!没来由…“凭个胡说,我会紧张!” “那你敢不敢打赌?” “有何不敢!赌什么?” 可下一瞬间,他唇间一软,她吻上了他的唇… 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间陷入混沌。 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身体,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瞬间都感觉不到了,唯有唇间的相触,就连那颗心,心…也像是停止了。 一种无法抗拒的悸动漫无声息的悄然而至,下一个瞬间,便在他心底掀起了狂潮! 她…做了…什么… 咚咚咚…心跳声装满了他的脑海,越来越强,越来越狂乱。 有个声音,他似乎从未听见过,却又仿佛早已熟记了一生: ‘你喜欢那个小姐。’ …她只是我的未过门的妻。 ‘我替你把她的心只绑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我从未在意过这些。 唇轻轻抽离… “你喜欢我。” 是她! 明明记忆中的声音不是这样,可他就是认为,之前错乱的记忆里,说话的那个人,是她。 一句: 你喜欢我。 “嘣!”他猛地向后逃离,却笨拙的撞倒了桌子,随着满桌酒菜掀了一地,噼里啪啦一阵响,几个姑娘们也相继迷迷糊糊醒来。 你喜欢我。 宇昊脸登时红得像是火烧,直发烫。 方才,她吻了他。 你喜欢我。 心不受控制的疯狂撞击:咚咚咚…咚咚… ------------ 【058】醉是一种罪(二) 是,小佳一旦喝过了那条界限,她就不再是她了。 至于她会做什么,可以说,一切皆有可能…关键在于她问第一句“你是?”的时候,是谁回答的她。 就像是某次,她在现代最后一次被被迫灌过了界的时候,回答她的人,是之前曾与她发生过口角的人。那一夜,她掀了整个酒吧:空手放倒了两名警卫,还未包含更多年当气壮的‘劝架人’…… 没错,她一旦过了界,就完全是个小恶魔。 而她醒来,关于自己做过什么,她不会记得。 医生曾给予评价:像你这样的酒后人格分裂,催眠暗示又极低,治疗起来的确有点麻烦,可以说你另一个人格影藏性极强……以后喝酒多注意,绝对不要别过界。 可她还是过界了… … 一位姑娘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爬起,迷迷糊糊间嘟囔道:“头…好晕。” 黑紫双眸顾盼婉落在这姑娘身上,绝美的面上又扬起了邪魅的笑,这如血般的唇绽开了如罂粟般的魅。 素怜姑娘只觉有人徒然走近,迷迷糊糊间,她痴唤了一声“公子?” 便觉唇间一软,酒劲的晕眩使得她低咛一声,可那吻却悄然抽走,唇间的不舍使得她伸手便搂上了对方的脖颈,虽是迷糊,却还能看清这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公子,奴儿还要…” 那邪魅扬得更深。 一袭红裳途径这南厢房过道时,刚好就在这厢房门口,脚步忽停,俊美的面上露出的不悦:她果真在这里。 她身上有他的血,所以他仅仅只是在门外便知道,她在里面,并且里面一股浓郁的酒气夹杂着香浓的胭脂味,使得蓝颜微微颦眉,面上隐隐有了点微怒,推门而入! …她这是在做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她被一个女人搂着脖颈,主动奉送香吻! 她是面对着他来的方向,见他进来,竟然无动于衷,那只紫色的眸子似乎还含着笑意,盯着他。 分明是挑衅! 与一个风尘女子…她竟然… 蓝颜只觉一股怒气上头,便身形一闪,来到小佳身边,将她猛地从那女人的留恋中扯开,当小佳顺势往他身前一靠时,一股浓浓的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一并挥发着一种特殊的体香,那味道仅一闻,便有种微醉的感觉。 姑娘面前一空,酒劲又上头,再跌睡在地,唇角泛着笑意,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一屋子,满地的空酒坛! 也醉翻了一地的姑娘们,桌子也早被掀了,可以说要多狼藉,有多狼藉的场面。 还有个少年低着头,用手背挡在唇前,蹲坐在地,不知在想什么。 望着这一片狼藉,这是何等的荒唐。 “你…”她终于把蓝颜给惹怒了“…妖女!你…” 轻轻的“在。” 当他低下头时,那美盼流连在他面前,唇角邪魅的幅度扬起,声音透着魅惑,徐徐说道:“美人儿,你是来找我的?”无论是眼神,还是唇间的笑意,亦或者是那股特殊的体香,都宛如罂粟,令人难以自拔。 俊美的面上一怔。 “美人,你的小脸,真迷人。”戏谑的语气。 蓝颜这一怔,几乎先前的怒意都被他遗忘了:她…她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毫无预兆的,脑后被一双手巧妙的一推,他俯身与她吻在了一起! 她吻了他! 她竟然…吻了他! 并在他的唇上,绽开一笑,轻轻的将声音落在他唇间“你不是女人。” 他这才意识到,早有只手滑进了他的衣裳里! 脑海轰的炸开! 她在做什么? ------------ 【059】醉是一种罪(三) 慌乱而焦急的声音跌了进来“姐。” 唇突地抽离,一双熠熠的眸子被这声音吸引,这绝美的容颜此时绽开的却是邪魅。 随着这一声落下,冲进来一个蓝眸少年,他对上小佳的眸子,小佳是在笑,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太好了,她没生气。 小佳走近少年,少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无论小佳是什么样,做什么事,他永远站在小佳身后。 “姐,我拦不住他,姐不会生气吧?” 少年甜甜一笑,虽说他学会了两角平衡扬起幅度那种笑,却总有着点邪魅,如今在与小佳的笑比对,便登时能让人感觉,少年这笑显得清纯,甜美了。 轻柔的指尖抚在他唇间,另一只手抚上了少年脖颈,邪魅一绽,徐徐三字“不生气。” 可下一秒,指尖移开时,他被猛地一拉,小佳凑到他唇边,毫无征兆的便吻了下来! “小心!”宇昊的心还未平复,刚稍稍能思维运转时,抬头一看,便正巧是小佳说出‘不生气’的时候,他猛然心口再一撞,是才又提醒了他之前那个吻。 可这声惊呼,却迟了。 这个提醒,来晚了。 与那个吻,同时落下。 … … 一袭宝蓝。 这不是烟花之地吗! 那一前一后的身影钻进那里,找那个女人? 太荒谬。 他从未听说过女子夜不归宿就是因为在逛烟花之地的。 他,讨厌女人。 明明一直都是这么想,明明他从来不屑踏入这风尘之地,明明他也不是个纡尊降贵的人…明明是这样,可他却还是跟了进去。 如果这女人跟真鳖娶没关系,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错觉,觉得这女人就是真鳖娶?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纡尊降贵。只为了,心中还有隐隐的怀疑,并未消散。 有高超的易容术,可以使人改头换面… “如果,她真是真鳖娶,小爷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为,她犯了他的忌讳,即使是把整个魏国,彻彻底底的翻一个遍。 “宇澈哥哥,是宇澈哥哥!” 花楼对面的建筑上,窗台前黔依患得患失,又失魂了起来。 “我一定是眼花了,宇澈哥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最不屑的烟花之地…宇澈哥哥,你到底在哪里?” … “哎哟喂,公子爷里边请,里边请。” 这粗俗的地方…宇澈铁青着脸。 “公子好俊哪…”散座的姑娘迎了过来。 “噌!”手中的剑便拔了出来,指在了即要靠近的一位姑娘喉前,那股子气势孤傲的令人无法忽视,命令的语气“不要碰我,也不要靠近我。” 连忙有人来劝说,宇澈这才寒着脸将剑收回鞘,在花厅撇了一眼:没有。 便向着楼上奔去。 见他上了楼,之前的姑娘不禁低咒“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身份的人物,一股子江湖气。他以为是来这里驱邪除妖的啊!这是花楼,这是寻花问柳的地方。”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什么臭脾气,姐姐就这么不他上眼么?我看纳是他趣向有问题,这样的人啊,若被他瞧上了,一定是提心吊胆,处处小心,深怕哪个不如意,给一剑刺死了呢!” 宇澈耳力决计是超常的,即使上了楼,即使嘈杂喧闹,他也能辨出之前那女人说话的声音,若是换了平常,这女人想必再也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可他现在的情况却不同。 消息走漏了。 追杀四起。 他不能再暴露身份。 便是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小心!” 是宇昊! ------------ 【060】醉是一种罪(四) 门是开着的,所以这袭傲气宝蓝直接拎着剑,冲了进去。 第一眼,未曾注意到其他人,或许算是选择性忽视吧。他只看见了蹲坐在某处的宇昊,脸蛋红扑扑的,震惊的眼神朝着一个方向,木讷的瞪着。 “宇昊。”他们是兄弟,是双生,在宇澈眼里,他是他最宝贵的皇弟! 是的,就因为身份不一般,他从来不能像一般人家的兄长那样,即使他担心,他也不能在外人眼前表现出太过的关切。 宇昊又一震,猛然间意识到了点什么,连忙起身,再也顾不得混乱的心,必须在那个女人闯祸以前,把兄长带出去! 两个身影,几乎是同时抓向了宇澈。 就在她靠近宇澈的同时,宇澈本想抽身闪避,却猛地察觉有些不对劲,眼神:换了个人! 而宇昊则是因抓向宇澈的时候,无意识看了一眼同时上前的身边人,那双熠熠的眸也盯着他,他顿觉一阵失魂,连忙笨拙的将目光往下移了移,却无意识的对上了那如血染的唇,猛地,唇间之前的那一吻好似此时又再经历了一遍,灼热瞬间从他的唇间点燃,迅速四散蔓延开来。 仅仅是这样的距离,他的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了,之前自己究竟是要来做什么,全抛之了脑后,本能的就松开手,往后连退几步,深怕那令人窒息的吻再度缠上他的心! 邪魅的笑绽开。 宇昊的神情转变,尽数落在宇澈眼底,特别是那涨红的脸,那慌乱的眼神… 心中燃起了一阵杀意,宇澈清澈的眸子也开始隐隐有了危险的味道,对上了站离他很近的小佳,夹带着隐隐的杀意,反手扣住了这张绝美容颜的下颚,那双眸子,却好似带着隐隐的笑对着他,更像是一种挑衅。 “你对他做了什么?” 深深的笑意如罂粟般绽开,她的左眼竟然是妖异的紫色! 邪魅的味道比之前更强了。 她说:“你想知道?” 凛凛的杀意开始涌现,没人敢碰他的皇弟! 她唇角的笑隐隐夹带着种若有若无的玩味,手指已经轻轻搭上了宇澈握着的剑柄,他却还未察觉,她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想知道?” “蹭…咣!”剑只拔出了三寸,手腕却被猛地一股力道往后一扣,剑‘咣’的一下掉落,他被猛地一推,邪魅的人儿压身上前,被扑倒在地,手脚巧妙的被压得死死得,一切接连来得太快,他还未作出下一个反应时,被禁锢的双手猛地捏作了拳头,身上的人,已霸道的用一个突来的吻,攫住了他的唇,封住了他的呼吸! 俊秀的脸,瞬间惨白! 唇间轻语,却泛着种霸道与蛮横“我不喜欢,被反抗。” 那双被禁锢在两边的双手,随着白皙芊长的手指突地加大了力道,宇昊的手腕顿时勒出的红手印向外扩散,这样的力道,仿佛是想将他捏碎! 可惨白的脸色,却完全意识不到手腕上的疼楚,瞳孔陷在了震惊中,任由脸色越来越惨白… 炙热的唇与这冰凉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冰凉的唇瓣被猛地咬了一口,声音邪魅,却泛着命令的口吻,那双熠熠的眸子隐隐透着危险的暗淡在闪烁“回应我。” 苍白的脸,宇澈徒然一震! 猛地抽了抽手,却被更紧的禁锢住。他竟然,竟然挣脱不开这股力道! “真鳖娶!是你!” 声音不再轻柔,而是明显的邪魅与霸道的蛮横“我要你的心,属于我。” 炙热的味道瞬间侵入了他的口里,霸道缠上了他的舌尖,肆意的吞噬着他的一切… 身下的人越来越冰凉,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候,那股抗拒不了的侵略猛地停了,那双眸忽地暗淡了下来,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壳,昏死过去。 是蓝颜及时的制止了这一切。 可却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夺走了三个人的初吻,终结在,强吻了一个面如死灰的少年…… 明天酒醒以后,今夜所作所为,估计够她喝一壶了。 ------------ 【061】怪异的早晨 古代清晨的空气,跟现代比起来,说实在的,确实质量很高。 有些人,喝高了,次日会醒来的特别早,无论多晚睡下,总是会早早醒来,小佳就是这一类。 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懒洋洋的揉着脖颈,怎么她总觉得,那里非常酸痛,好似给什么砸了一砸似地。 迷糊,迷糊。推开了窗户,外面的天色蒙蒙亮。 一身酒气… 昨天,她好像喝酒了。 猛地她一个哆嗦,不觉惊呼“昨天我醉了!” 她若醉了,那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是在花楼喝酒的,她不会是…把楼给烧了吧! 不行,这里看不到哪栋建筑物到底是不是安然无恙。 她得去看看,这是必须的,必须清楚另一个‘自己’到底有没有惹出大事来。 连忙低头一看自给的衣裳,还是那身换了装的男式衣裳,倒也好省了繁琐的衣裳穿着过程,连忙奔到洗衣台前胡乱的麻了一把脸,便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她竟然又忘记了照镜子…(作者咆哮:乃还是不是女人!) 刚一开门冲出去,迎头便栽进了一个怀抱中,这味道,是小优。 迎头一看,小优也正低头看着她。 宝蓝的眸子,熠熠而闪,邪魅中隐隐多了份成熟,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许多,眸 里泛着温柔的味道,唇角轻轻微扬“姐要出门?” “小优,昨天我怎么回来的,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小优微微一笑“昨夜大仙把你打晕了,亲自抗着你回来的。” 总觉得小优有了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是他啊…”小佳嘴角抽了抽,惨了吧,这下不全抖出来了,脑海中一想起蓝颜那张惊世的帅脸,她隐隐觉得老天爷有可能又要让她大走霉运了,便急忙追问道:“那他呢?走了?” 小优还是微微一笑“人到没走,就是把自己关房里,想必是生了一夜的闷气。” 一听人没给她气走,心里提着的大石头放下了,可却不足以如释重负,她压低声音凑近小优耳边问:“昨天,我有没有在酒楼里搞破坏?恩,我是说,我有没有把酒楼的人暴打一顿?”之类的… 小优是有问必答,微笑着“这些倒是没有做,不过…” 不过什么?小佳瞪大了眼镜,咽了咽口水,难道她昨夜里去祸害别的地方了。 小优甜甜一笑,笑得多么无害,却可以这么淡定的说出她的‘恶行’“不过昨夜姐调·教了调·教,白天救回来的那个公子。” 调·教?猫了个咪的她打人了!还打了恶少! ‘调·教’这个词汇是早些时候,客栈伙计与小优闲谈时,教给他的。 当时小优很虚心的请教伙计,原文如下:如果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扑倒在地,然后对他说“我要你的心,属于我。”这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 伙计笑得暧昧,拍了拍小优的肩,答曰:那是…调·教。你懂的。 伙计还没等小优再问调·教是什么,伙计便去忙了,小优便找来了老板问:调·教是什么意思? 老板理着算盘账簿,答曰:我那些个伙计要是敢偷懒,不听话,我就收拾他们,以后他们便不敢再犯,这就是调·教。 于是…… … “姐,你要出去,带上我。”他笑得很甜。 她惹谁不好,偏偏得去招惹恶少宇澈,猫了个咪的…小佳在脑海中假象的推理了一番,很有可能她喝高以后,气势汹汹的冲劲进了宇澈的房间,再趁着宇澈来不及反应时,一阵拳打脚踢…… 小佳嘴角抽了抽。 也有可能是她转移破坏阵地的时候,宇澈正巧在街上闲逛,于是她‘空袭’某人的背影…… 她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但实际情况,必须得知道啊! 确是不能在这里继续再讨论了,连忙偷偷瞄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拽起小优便往楼下奔去。 一口气飞奔出客栈,她做贼心虚的压低了声音,向小优求真相“那,昨夜,我…不,我是说,白天救回来的那个公子,他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扬言什么此仇不共戴天之类的?” “这…”小优稍作犹豫,迟疑才答:“我发愣了一会,不过,经姐*之后,那位公子脸色有些苍白…”何止是苍白,简直是面如死灰。 糟!她不会是捅了对方几刀… 心咯噔一下! … 如果是这样… 宇澈会不会已经死在了那紧闭的房门里了! “小优。”她焦急的询问“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没有啊。” 虚惊一场,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去看一看啊,就算她真没丁点半点印象,可再怎么说犯下事的人也是她啊! 又不是小事,她可是‘调·教’了人家啊! 这放在现代,那可得陪不少钱,才能解决的刑事责任…不行,她得硬着头去道个歉,再替恶少请个大夫。 想到这里,她调头又往楼上奔去。 小优紧随其后。 来到宇澈房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上了标准的笑容,轻轻往门上敲了敲,硬着头皮隔着门板说道“那个,我是赵小佳。关于昨天发酒疯的事,非常抱歉。” 随着她本以为很和蔼,很轻柔的声音落下之后,里面便传来了瓷器摔地碎落的声音,宇昊竟然也在屋里头。 她听见宇昊再里面说了一句“不好,她来了!” 随后又是桌子被撞了一下的声音,一阵混乱的脚步之后,屋里再也没了声。 也不知道到底里面是发生了什么,小佳急忙喊道:“里面还好吗?请给个回应。” 静。 … 最终破门而入时,里面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 窗户,是开着的。 被褥掀到了地板上…茶壶碎了一地,和着地上那一滩水痕… 之前明明有人在这里,难道是跳窗户了! ------------ 【062】戚家三小姐 一支奴商队伍四个大车笼,里面装满了奴隶,体形无论是枯瘦还是健壮,幼童或成人,每一双眼睛都深深的外浮疲倦。 甚至有的黑眼圈好似被打出来一般,都穿着统一麻质衣料,一眼望去倒是清一色了。 贩卖奴隶的主子赶着速度,身后的跟着十来个壮汉,押送着四个大车笼,浩浩荡荡的迎面来。 贩卖奴隶在这个时代很平常,走这条路线的奴隶的商人,多则半年,少则一年便会拉着奴隶从这经过。 有时候,能瞅见大车笼作单位的奴隶商人,当然,这是鲜少的。 常见每回牵着十来人的商贩,又或是小车笼里关上一些,途经此处,匆匆赶路。 小佳他们借住的客栈是在官道便开的,正巧奴商队往这经过。 从二楼的窗户里,跳出了俩人。 模样有几分相似,一个稍稍俊秀些,一个稍稍俊美些,俊秀的那位脸色不是很好,像是大病了一场,被俊美的那位扶持着从窗台上跃下,正巧挡在了商队面前。 “停。”商人身材微胖,留须,双耳肥,面宽,一笑两眼便如一条缝,很是和善。他扬了扬手,便下了马匹,显是认识这少爷。 他快步来到宇澈跟前,一笑,两眼一缝备显憨厚,滑稽的一礼“这不是田爷爷爷嘛,三孙儿给您请安啦。” 宇澈虽面色不好,却不失那九分傲气,他眉微微一挑,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田姓是自己人的暗号。 “您贵人忘事。可还记得去年初的时候,您找三孙儿买了两车奴隶,便是那时您认了我这小孙儿的。您之前早收了俩孙儿,我便只有当那第三个,自,称为三孙儿。田爷爷啊,可真巧了,之前三孙儿,还遇见了您的第二个孙儿,没想到一转脸,又能遇见田爷爷,真是荣幸至极啊。” 两车代表在外埋伏的人,这是暗语。 之前收了俩孙儿,也是暗语。 他是在告诉他,外面埋伏的人分了两拨,至于是什么门路,他隐隐猜到了。还告诉他,那个影子回来了,他则是新加入的影子。 宇澈有两个‘影子’,可,放在身边的只有一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此人巧妙的运用作‘您之前早收了俩孙儿’一笔带过,除了影子,没人知道在暗的那一个人存在,就连他的皇弟宇昊,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看来,是在暗的‘影子’一手培养的人。 宇昊拽了拽宇澈的手,俩人交替了一个眼神,毕竟是亲兄弟,相互间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宇昊这是要催促着他离开。 宇澈这人的性情当真是可比潮汐,捉摸不透。 他竟然没有跟这人走,明明是自己人,他却有自己的顾虑。 现在还不是动用他们的时候。 就在这时,两兄弟还来不及离开,小佳正巧进了屋,往窗户弯身看下。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果敢。 她跃上窗户,从上面跳了下来,就落在了两兄弟身边! 宇昊瞬间涨红了脸。 宇澈脸色则是更加难看了… 小佳刚一落地,几乎忙不及跟俩兄弟打招呼,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看见俩兄弟,即使在她身边。 她眼里只盯着那大大的囚笼里,一张熟悉的脸! 是戚子尘的三姐,戚家三小姐! 气势因气愤而膨胀,她双手掐腰“这里谁是老板!那个人,我买下了!” ------------ 【063】俩爷有克星 有时候,人还真奇怪。 就像俩关系很好的朋友,会同时对一个人没了辙。 宇昊自从那夜的事后,一靠近小佳,他几乎是本能的就想逃,就想跑! 宇澈自从那夜的事后,仿佛小佳给了他什么刻骨铭心的阴影似地,顿会面如死灰,僵硬如石。 当然,这仅仅是因为案发时间相距不是太长,难免得给他俩一个过渡段嘛。 先不提宇昊与宇澈为什么会回来这家客栈,只说此时赵小佳往那一站,双手掐腰“这里谁是老板!那个人,我买下了!”一边说着,一边驾着高涨的气焰奔着那大大的囚笼而去。 这明明是张绝色天下的容颜,却是男装打扮。 随行的众人,都瞧着不禁啧道:如此绝世,却是个男人,可惜了。 自称三孙儿的老板却一眼便看穿了这笨拙的扮相,明明是个女子。 但他却不敢小瞧了她。 自她从窗口跃下之后,宇澈两兄弟都变了脸色,熟人那是自然,可他却觉得,克星倒是更像,至少他从未听说过自己这一生要追随的主子会因一个女子,显出如此惨白近死灰的面色。 这女人,绝对是个祸患! 商人附上和蔼可亲的笑容,迎了过去“既是开张生意,您随便看着给。” 小佳摸了摸腰带,心一横,将里面的钱倒出了一半。 商人倒也不说多少,收了钱,便命令放人。 阔别没多久的少女,显得瘦了些,颤颤巍巍的来到小佳跟前,低着头行了一礼“奴婢谢过主子。”那低垂的眸子里却是异样的眼神。 小佳连忙去扶,本想直言自己是谁,忽然她又升起个念头,之前好似见着宇澈也在场,若是这少女不懂察言观色,失声惊呼,她的模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岂不是新帐加旧账,让宇澈可以记恨一辈子了吗? 也罢,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再进一步解释吧。 她心疼的看着这少女,怎么给弄进了人口贩子的囚笼里了呢? 小佳心下复杂,但又记挂着还得跟宇澈赔礼道歉的事,拉起这孩子,便走向宇澈与宇昊。 宇昊见到她,跟见鬼似地,拽着宇澈便要逃,小优果断的从楼上跃下,将身一栏,邪魅一笑“我姐找他,你要走便走,别把他带走就行。” 小优这不是帮倒忙吗,小佳连忙几步小跑,一把抓住了宇昊的手臂“对不起,小优不是这个意思。” 未想宇昊跟生吞了天雷似地,脸唰的烧红了个透,支支吾吾的完全就不像是那威风凛凛的‘劫匪’,支吾了半天,竟使足了气力,冲她吼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水…性…杨…花! 猫了个咪的,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话,太难听! “我什么我?”小佳脾气也上来了“我是真心想道歉的!我知道是我不好,可说到底,我是你灌醉的!都说不能喝,不能喝,你非得要我喝,你记不记得当时一把按住我把一罐子酒全往我嘴里灌?我就是真闯下什么大祸了,你也是间接的帮凶,帮凶你知道吗?说轻了是帮凶,说重了,我也是受害者,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怕告诉你,姐完全不知道!不晓得!” 得,一阵咆哮后,她当即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丫的,她这态度是来道歉的吗! 宇昊也好不到哪去,之前心口的脱弦实在是太厉害,脑海就跟浆糊一样的混乱,他连自给都不晓得怎么会吼出这么一句‘水性杨花’…而小佳的咆哮则是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是啊,他都给忘了,是他灌得她的酒! 小佳一阵心虚,无意间撇向那张惨白的脸,他似乎已经到达了底线,竟眼一闭,上演了一幕,昏厥戏!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小佳!当宇澈眼一闭,身一软的同时,小佳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王子拦腰’,这一幕似曾相似,昨个白天还跟宇澈上演过一次的必杀技,又来了! 可惜,被揽住的这人早已神志不清。 恍然间,小佳似乎看花了了眼,一个她从未见过却又那么熟悉的记忆,在她的眼前闪过: 雪。 一望无际的雪。 有个背影,站在那高高绝顶的悬崖峭壁前。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伴随着她的心痛,轻轻的对着那个背影说道:“羽卿,能不能再为我唱一次,鲛人的歌。” 在你走之前,最后一次。 画面瞬间被打碎,她到底,看到的是什么? 这样的感觉,两次恍然如梦的感觉,是同一个人,似乎总有什么关联,而关联…小佳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少年,她猛地一震:难道上辈子,她就认识他了! ------------ 【064】人有心结,岂能逃避 惨白的脸色最终到底极限,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商人脸色徒变,藏在长袖中的手紧紧的捏做了拳头:此女不能留! “喂,宇澈,喂!”小佳心道不好,莫不是她喝醉后…她不敢多想,怀中的人体温怎这么冰凉! 宇昊的心轰得一下,猛地一滞,早先的狂乱与现在的意识到的情绪想必,落了下风,什么紧张,什么逃避一股脑的烟消云散! “你别碰他!”几乎是失控的将小佳给一把推开,抱过昏迷不醒的宇澈,自己也是惨白了脸,轻功一提,就奔医馆而去! “姐。”小优想也未想,先扶住了小佳,眸里隐隐又燃起了危险的锐利,若有若无的瞄了瞄俩人离去的方向。 她想起来了,早先也曾见过宇澈脸色苍白,是在那会奇来救人的时候,跌倒时无意中亲了宇澈,宇澈的脸色就瞬间惨白了! 她想起来了,之前遇到宇澈的时候,她伸手来扶,宇澈也说过‘别碰他’…也许那不是所谓的高傲,而是一种本能。 她更意识到一个问题,先前宇昊一见她就涨红了脸,骂她水性杨花。 小优说,蓝颜可能还关在房里生闷气:蓝颜只有在骂她有没有廉耻心的时候,才会生闷气。 小优说… 难道她喝醉以后! …已经猜出一二了… 就在宇昊刚带着宇澈离开后,商人已经带着队伍饶进了这家客栈,中途休息。 “姐,你要不要先上去休息?” 仿佛是顶着好大的一片雷云,面色怪异“小优,我绝对是闯祸了。” 一刻钟左右。 安顿了戚家三小姐,也交代了小优呆在房里等,她硬着头皮足足去找了蓝颜五次,少说得有两刻钟的时间,那房门才姗姗来迟的打开了。 一袭红衣坐在窗台上,半倚,看向窗外。 不等小佳说话,蓝颜缓缓开口“你是来问昨夜里做了些什么,对吧?” “是。”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其实每一次闯祸,最忐忑不安的是她,去道歉的也是她,去承受他人指责的还是她,虽然她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她绝不会选择逃避这份责任。 小佳将门轻轻合上,声有些轻,却能听出她的心很沉“在来这里之前,我也闯过祸。医生说,我有影藏人格,喝酒一旦过了界,那个人就会获得身体的主控权…”她顿了顿“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推脱责任,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必须承担后果,所以,请你告诉我,昨天‘我’都做了些什么。” 红裳压根就没回头的意思,一直是用脑壳背对着小佳的。 没直接回答她,只提起了宇澈“我刚从俩兄弟那边回来,宇澈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结太深,过几天就能醒过来,不过也有可能会更严重,会比从前更加排斥女子。他之所以会这样,跟前世脱不了干系,他前世的心结,不是说能解开,便解开。” 恐女症! 难道,这结是她前世… 也就是说,宇澈的恐女症是她前世做的孽? 小佳连忙询问“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前世心结?” 虽然前世是前世,她是她。可就因为她是她,她从来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银铃已不再…” 如果那是她前世作下的孽,那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不闻不问了! “我不就是银铃的转世!”她想也没想,本能的接下了话。从她回来后,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前世是银色的狼妖,名:银铃。偷了天上的姻缘簿,篡改姻缘,并造下了许多孽。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受尽了将近两千年的魂飞魄散之苦,终于才轮回转世,成为了如今的自己。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将近两千年的魂飞魄散之苦,究竟是什么样的,但那位‘精神病人’告诉她的时候,神色凝重,她能猜到,那一定是很苦很苦的惩罚。 当她不假思索接下那句话时,蓝颜一怔,缓缓转回了头,看向她,虽是用肯定的语气,却似乎有一丁点疑惑“你不是银铃,此事与你没有关系。” 算了! 她不想再瞒下去,管它后来会怎么样! “我记得被一剑刺穿心房之后,濒死之时,闻到过你身上的气味。也许你不相信,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叫蓝颜。我的灵魂曾在那时回去过,回去过我原来的世界,我见到了一个人:你的事,银铃的事,奇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蓝颜颦眉“即使你知道这些事,你也不是银铃。再说,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前世今生,为了你那好打抱不平的性子,把自己当做银铃有什么用?心结唯有系铃人才能解。” “系铃人换个角度来想,不正自己给自己系上去的吗?你说的对,我不是银铃,因为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可是,无论前世银铃做了什么,那心结不都是宇澈自己给系上的吗?为什么非得固执的说非银铃不可?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受心结之苦的,岂不是多数都无可救药了。” 蓝颜一时语塞。 “是,我承认,之前我一直都在抵制,什么前世,什么因果,是因为我爸爸一直都信仰这些,可他那么善良,那么慈爱的一个人,却被命运玩弄了,被小妈谋杀,就在我面前,那时候我还小。”她说出来了! 她竟然说出来了… 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脱力,往凳上一坐。 是啊,有什么面对不了的。 如果连自己的心结都面对不了,她有什么资格提及帮助宇澈解开心结的事? 藏在桌下的手紧紧的捏做了拳头,她的神态却掩饰的很好,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小妈把我关了起来,我很庆幸她没有用杀死父亲的那支手枪对准我,只差了人把我像货物一样的运往了边境。不知道她会把我卖去多么远的地方,但我知道,她一定有把握让我永远回不来。有时候几天都没有东西吃,在后备箱里,被捆在麻袋里,不停的颠簸,颠簸到有时候真的想,就这么死去,该有多幸福。有时候被拉往不知名的地方,那些人喝高了酒,就会打我,骂我……渐渐的,我连怎么哭,都忘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相信爸爸说的话。” 蓝颜的眸子隐隐的在闪烁,却不发言,只静静在听。 “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在看,恶人终究会有报应…是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相信。” “我记得那一次,第一次出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她的眼有些涣散,似乎很痛苦“盆里,倒满了酒,他们把我按进酒里,闷着玩。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怕,再也没有明天…”桌下紧捏做拳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 沉默。 好一会,她深吸一口气,竟然云淡风气的笑着说:“我醒来的时候,睡在了附近小镇的一个垃圾堆旁,已经是次日的早晨。我竟然不饿了,好像前一天真的吃过了不少东西一样,漫长的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很饱很饱。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偶尔看到电器店电视里播放的新闻时,看到了。恩,看到了那几个人。他们…都死了。”唯有那双眸子里还来不及散去的苦痛刚好被蓝颜捕捉到。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中一直藏着的秘密,会这么轻易的说与人听,是她第一次说与人听,就连当初面对医生的时候,她都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些事。 小佳再深吸一口气,已经换上了属于她那份毅然的坚强与豁达“相信前世今生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我’所做下的事,我不能逃避,宇澈,那会宇澈昏迷的时候,冰凉的体温显然是‘我’带给他的,他所承受的这份痛苦,既然是‘我’强加给他的,这份责任在我。蓝颜,这并不是什么好打抱不平的性子,而是对于‘我’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前世的银铃也好,还是酒后的赵小佳也好,我只是想做我应该做的事。” 蓝颜缓缓闭上眼睛“若是你能解开他的心结,倒也好。只是,这心结太深,恐怕你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 “不去做,又怎么会知道。”小佳这才察觉手心传来的痛楚,又不敢表现出来,虽然意识到手心被指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可她担心松开拳头,血会顺势倾下,倒是一阵血腥味,难免会被蓝颜察觉。 她不想让蓝颜知道自己之前道出那些深藏的心结时,挣扎过的表现。 蓝颜低低自语“也许…”你才是银铃真正许下的心愿。 忽地,那自语转了语气,是向她说的“我出去一会,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红裳侧身一跃,从窗台跃下,轻轻落地的同时,那双隐隐在闪烁的眸子抬起,向上看了看。 其实,小佳不希望他发现自己也有软弱的一面时,他已经发现了。 小佳意识到自己手心传来的痛楚时,下意识的想藏起双手,他却早在她毫无意识的刺破手心时,便颦过了眉。 可他却没有拆穿。 那是她在承受着心中最深的煎熬,隐忍出来的坚强。 所以,他成全了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桌下地板上浸出的斑驳血迹… 虽然他不懂,那些所谓的经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多么可怕,可他能读懂小佳眼底,那努力隐藏的痛楚。 红影踏入了人群中,逐渐走远。 便是这时,蓝颜俊美的面上唇角轻轻的扬起微微的幅度,不觉自语“…除了偶尔不知廉耻。” ------------ 正文【我送姻缘你来牵】 ------------ 【065】冰释前嫌 其实,具体该怎么做,她心里是没个底的。但她坚信只要针对对了的方向,去努力,心理障碍是能够攻破的。 但见着了宇澈,她才觉得,远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有宇昊拦着,她也能看见那惨白的脸色依然未减,厚厚的被褥裹着,大夫还在扎针,可病床上这位却连个反应都没有,呈重度昏迷状态。 宇昊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的语气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强硬“你还不走?”虽这么说,但宇昊并没有直接将她给轰出去,或许,宇昊无意识的想等她说点什么。 蓝颜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似乎也在等她说点什么。 小佳隔着这距离,看着那张面色苍白的面孔,能看出他很痛苦,即使是重度昏迷不醒,他的却是心如此煎熬。 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她前世一手造成。 手心不觉又捏做了拳,匆匆包扎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她骗蓝颜这是之前不小心划伤的,可她却不知对于蓝颜而言,这是多么别口的谎言。 她心中泛起了深深的内疚“你哥哥会没事的,蓝颜说,他过几天就会醒。” 宇昊皱了皱眉,其实他看得出小佳那份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但这又能弥补什么!“你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说前世,你会信吗,宇昊?” 宇昊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小佳知道,宇昊此时一定也恨她,是真正的动怒,不是一时的脾气上头,而是她伤害了他最珍贵的哥哥。 “宇澈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前世,前世对我的恨。”此话一出。 蓝颜眸中明显闪过异样。 “你说什么?”宇昊没想到她不止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还跟他提什么前世! 小佳直视着宇昊的眸子,声音很轻,却总显得很沉重“你先听我说完,再赶我走,也不迟。” 没有回应。 她缓缓开口。 “他叫羽卿,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他前世对银铃的恨,深及灵魂,即使轮回转世,那恨依然存在,但他是宇澈,不是羽卿,更何况他灵魂深处所深深恨着的银铃,早已魂飞魄散。灵魂背负着这些恨,堕入轮回,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灵魂伤痛,所以他本能的抗拒着异性,或许在他灵魂深处,觉得天下的女子都一个样…” “他这样的昏迷,是第一次吧?”嘴上泛起一丝苦笑“那是因为,我的前世,就是银铃。” … “我也觉得太荒谬。明明银铃魂飞魄散了,可在将近两千年之久的未来世界里,重聚的魂魄成就了我,这个名叫赵小佳的普通人。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思维…就在我结婚那天,一切都变了。我回到了将近两千年前的这里,甚至那时候都不知道,赵小佳这个名字将会被银铃代替,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或许就像是某人所说,一切皆有变数,我庆幸我还是我。或许你会认为这是狡辩,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所经历的不同,性格的不同,人生观与价值观的不同,人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纠缠于轮回前。” “你说什么?”同样的一句话,却是不一样的语气。 “宇澈是你的哥哥,你爱他敬他关心他,如果他现在是羽卿呢?一个你从未认识过的鲛人羽卿?在你眼里,是否也赞同,你所关心担忧的人是宇澈,而非羽卿。” 宇昊沉默了片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这些胡言乱语。” 小佳咬了咬唇,再说道:“因为,我只想要帮助宇澈克服前世的伤痕,解开他亲手系上的心结。” 是的,她只知道,人,是活在当下,而非过去。 僵持。 许久。 “宇昊,就让我试试吧。不去做怎么知道可行不可行,难道你不想看见自己的哥哥娶一个贤惠漂亮的嫂嫂,你难道不想抱一抱未来的侄子侄女?我相信,一点点努力去做,先从对女子的排斥做起,渐渐的能接受,再到…” 宇昊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帮助皇…”顿了顿“…你想帮助兄长克服对女子的排斥,然后又再替兄长生子?”这话刚说完,他唇角竟然挂上了若有若无的讽笑。 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事,姐从来不做。”何况对象还是恶少宇澈! 未经大脑冒出这么一句,她急忙改口“我始终是要回去的,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在那里有我未来的老…不,有我未来的夫君等着我,所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绝对没有打什么如意算盘,只是想要做我该做的事,力所能及的事。你哥哥有你哥哥的姻缘,难道你不想帮他一把吗?” 宇昊沉默。 “你想,如果有天,你哥哥遇到了一个真心喜欢他,爱他敬他,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了,而你哥哥的恐惧症…额不,你哥哥却还本能的排斥女子,两个人的痛苦,与幸福一生的恩爱,孰轻孰重?” 宇昊皱了皱眉,直视着她的眸子,迟疑了一会,才拉起了小佳的手臂,将她带出了门,来到一条僻静的小道前,压低声音,泛着疑惑的问了这么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解开前世心结,兄长他…他的断袖之癖也会能更正过来?” 啥? 断袖之癖! 原来事态,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宇昊问完之后稍作沉思,又说道:“即是这样,甚好!记住你的承诺,真鳖娶,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化解兄长前世心结!” 一个月! 猫了个咪的,性取向是一个月能解决的吗? 能解决,世界就没有那么多‘同志’了! 可一想到,这一切很可能全是因为她前世所做下的孽… 小佳牙一咬“别限制我时间。还有,我不能保证你哥哥会不会不碰男人,只承诺尽力,尽力让你哥哥能碰女人,这是底线了。” …… … 宇昊这一关,算是过了,至于宇澈,却一直昏迷不醒。 她也知道了自己醉后做过了什么,道歉的话,没少说,歉疚感自然又更深了些。 虽然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啵’一下在国外那仅仅是打招呼,关系亲密的表现,可就因为时代不同,她所做下的,的确有点‘难以谅解’,所谓入乡随俗嘛,虽然她真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受害者们却不一定都这么觉得。 除了小优,那‘善解人意’的小优,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的… 两兄弟再次回到了那家客栈,有蓝颜在,她也给宇昊介绍了蓝颜,也不是她夸口,的确是如此,有蓝颜在万事可安心。 她总算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在她无意中想看一看镜中的自己,会不会有种陌生感的时候,她陷在了不可自拔的震惊里,久久。 镜子里的面孔岂止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小小的心理有点动摇作用下的陌生。、 分明就是另一个人! 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那是银铃的脸! 而她却一直信誓旦旦的说,银铃是银铃,赵小佳是赵小佳… 那一瞬,她隐隐有种动摇,在心底,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了种动摇,关于银铃的。 ‘我真的就是她,她就是我吗?’ 是啊,她一直信誓旦旦的说银铃是银铃,其实她的行为也在默认,银铃就是她,所以她才会那么固执的想要去承担那一切。 她有银铃的记忆,虽然只是偶尔的片段碎片的记忆。 她有一只紫色的眸子,可人类,在她的认知中,这是不该出现的瞳孔颜色… 那时候她便意识到,可能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赵小佳了,至少,这紫色的瞳孔诡异的美在镜子前绽开时,她联想到一个‘妖’字。 ‘前世你是妖…’ ‘有双紫色的眼睛,银白的皮毛…’ ‘是狼妖,名银铃…’ 不知为何,那时,她觉得这紫色刺痛了她的心。 …… 宇澈一直都是深度昏迷,似乎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噩梦中,每每看到宇澈这样,她便觉得自己的确是造孽很深。 可她也不能比如说近身伺候之类的平复或减少些那种愧疚感,因为有宇昊拦着,她只能站在五步开外的距离,隔着空气说说话而已。 她也不知道宇澈能不能听见,但她听说昏迷不醒的人,是有可能会听见外界的声音,从而更早的醒过来这样的说法的,也不知能不能凑效。 苍白的脸,似乎才隔了三天,便瘦了一圈。 “…我知道是我不好,可你也应该醒了吧?我认识的宇澈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在此时此刻高傲的昂着下巴,可你却像个重病的患者一样…” “…多了我也不说,你要是再不醒来,你澈爷的面子可怎么办才好…” 三天来,几乎已经是固定在早中晚各奔一次,隔着空气,激将法也好,该说的,能想到的,她都差不多说完了。 现在,都是第四天了! 小佳皱起了眉头:还是没有醒过来。 “宇昊,我出去了,赶早有些货要卖,回来,要给你带什么吃的吗?” 宇昊沉默。 她也习惯了,这几天以来,虽然与宇昊握手言和,但那不过是表面现象,至少他心底还是排斥她的。 便转身离去。 就在她背影消失在门外时,宇昊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早点回来。” 就在她背影消失在门外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宇澈,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睁开。 ------------ 【066】你跳我跳 早先,他们是这么相遇的…… 每隔几天,孔雀都会偷偷跑出府外,去那湖里洗一次澡,每每那个时候,天色都还很暗沉,一直如此,自三年前那一场梦之后,她便从未落下,每每都会在那个时间,去那里。 湖坐落在茫茫深林深处,隐藏在绿色群山之间,更像是个别样的洞天仙地。 它的上空云雾缭绕,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宽阔的湖泊一片碧波,像一面镶着宝石的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鲜花绿叶,孔雀每次来到这里都揣着同样的心情,是莫名的悸动,又或者是莫名的期待着什么,每每如此,只到不得不趁着天蒙蒙亮以前回到府中,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去。 那一天,她的梦境,成为了现实。 那年轻俊朗少年陆吟,为追逐猎物来到这碧波荡漾的金湖边。 她在水中,他在隔岸。 最初,孔雀与陆吟便是这般的相遇。 他说“我叫陆吟。”仅仅只说了这么一句,走得如此匆匆,之后也再未曾见过他一见。那时他不知,孔雀早在几年前,便沦陷在了他梦中的眸子里。 那年,孔雀十四。 孔雀只是个形如虚名的小姐, 空荡的府邸 疯癫的母亲,诺大的花园只有绣菊年年绽放, 素琴一把,扬得一手的好技艺,指复着那娘亲颠前的曲子,她再也未曾去过,去过那湖泊之岸,翘楚盼望。 只因,那人,再也不会来了。 十六那年。 府中迎来了帝王的恩典: 公公宣完旨意 她却只清晰的记得“…赐予完婚…”四个字,那时候她早已认命,不得不得忘了:她曾在梦中听见那公子说“执子之手指向与子偕老。” 那毕竟只是个梦。 奶娘十指一掐“还不快接旨?” 孔雀颤着手接过了那份‘恩典’, 直到公公扬笑离去,她都未曾抬过头…那时她只知,自己将为人妇。 直到府邸挂红结彩,直到喜帕挡住眼睛,孔雀才知,她的夫君,名叫陆吟! 奶娘还说 :“圣上赐婚,是您的福分。 虽说小王爷早先迎娶了偏房三室,但您能攀上这样的亲,明媒正娶,又是奉旨完婚…” 陆吟。 … 爆竹的声音,摇曳的喜轿,她即将成为陆吟的妻,那颗拧痛了她多年的心,再次为了某人,而雀跃不已。 “到了到了,小王爷,新娘到了。” 这是她除了梦中,第二次听到陆吟的声音“ 娘子,走罢。” “一拜天地…” “恭喜啊…” “小王妃 请随奴婢来,小王爷还要招待各贵客,小王妃只用随奴婢到厢房等候。” “小王妃如若饿了 明早奴婢给小王妃送早膳…” 喧闹一直到寂静。 直到再次喧哗。 “吾兄可要洞房夜了,呵呵 为弟不扰了 。” “呵呵,喝高了。”陆吟,她的夫君是这么回答那陌生的声音的,那时她曾紧张的攒紧了捏在手心的绣帕,心中默数着,这是她第三次听见他说话,从今尔后,他与她便能朝夕相对。 门,开启又关上。陆吟走了进来,将包在怀中的东西往桌上一仍,连她的喜帕都未曾掀起“知道你一定饿了,这个是我从酒席里悄悄拿的,放在桌上了。” 新婚之夜,他说完这句,便倒在喜床上,醉得,不醒人世。 他眉间紧琐,似乎并迎娶她,并非他的本意。 十六年华,夫君十八。喜帕未揭,欢喜成了悲凉意。 嫁人之前,她度的是清冷,嫁人之后,却还是清冷。 可她心甘情愿,谁让她注定要遇见陆吟。 整整两个年头,她都未曾见过陆吟一面,即使,这是他的家。 她想,或许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那一天,她在晟暮阁那一片绣菊中扬琴,思念着早已癜风的母亲,曲声却只能弹与花花草草听。 阔别了两年的声音,却在她梦中时常出入,此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又怎能不认得? “疑是天上仙子落凡尘……怎有如此仙子?”陆吟来到她面前,嘴角轻扬,折扇划过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如同他的声音,也是笑着的“你真是仙子么?“ 孔雀知道,从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独善善其身的等待,只因那一频一笑一刻进她心里,再深深的烙了下去,是再也忘记不了。 后来,陆吟搬进了晟暮阁,他总说“我的凤儿,一起老吧 ,携手定三生。” 他说过,她不是孔雀,而是凤凰,与他正值当配。 可一切尽不遂人意。 陆吟便是在一年之后厌倦了她,一纸休书,她沦为下堂妻。 只因,她不能孕。 悲戚绝望之下,孔雀捧着那一纸休书摇摇晃晃的奔出了王府。 …… 热闹的街道,小佳拽着蓝颜漫无目的的闲逛,或许是怕眼睛的色,又或者不习惯自己当下与银铃一样的脸,她带着这档住面孔的头纱,这是迫不得已。 便是这时候,一女子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一边落泪,一边逃离。 与她俩撞了个正面时,或许因显得弱质的缘故,与小佳撞在一块时,小佳安然无恙,她却跌倒在地,手中捧着的休书,掉落了也不知。 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忙着发呆了,小姐…额(她的发髻梳理的方式,似乎是已为人妇)…夫人你没事吧?”小佳连忙去扶。 年轻的夫人却像是失了魂的木偶,连回句话都不会,摇摇晃晃的又向前奔去,似乎是想寻找一个突破口。 “夫人,你的东西!”小姐连忙拾起地上的纸,在手中挥了挥,无意中瞟见了两字“修书”! 这才心叫不好,古代人很封建,没几个女子能够承受一纸休书的打击的,再想之前那神态,那举动,不好,该不会是想不通,要去寻短见了! 救人要紧! 小佳拔腿便飞追上去,经过了一番劝说与折腾,她这才听完了关于这位夫人的故事,心中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才恩爱了一年,就休妻,这陆吟也太不是男人了吧! 她本想劝说孔雀别那么傻,吊死在一颗不开枝的树上,可转念一想,万一那叫陆吟的男人对孔雀也是真心的呢,万一真的有什么误会,什么的,她这么做岂不是拆人恩爱,散人情意么? 咬了咬牙,她将那一纸休书“唰”的给撕做了碎片。 “姑娘这是做什么!”孔雀失声惊呼,好似撕碎的不是她的委屈,而是她的心,豆大的泪珠又滚滚而落。 “没做什么,就当这份休书不存在好了。你难道不想最后替自己争取一次?”小佳说道这里,别有意味的看向蓝颜“嘿嘿,蓝颜啊,你最好了,能不能告诉我,只偷偷的告诉我…她的姻缘簿上,落的是谁的名。” 蓝颜一副云淡风轻样,不语。 “蓝颜,你告诉我吧,你难道不知道,成人之美这个典故吗?做好事会有好报的,你想,这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事吗?如果这你都办不到,那你岂不是……” 眉梢挑了挑,打断了小佳的话“行了行了。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搀和进去?” 望着又失魂抱着碎纸痛哭的孔雀,小佳心一横“那是,姐不管,谁管?” 唇角轻轻浮起了微微的笑意“你跟那小红娘一样,尽见不得这些事。” 他随手虚空一抓,姻缘簿便显在了他手心,只一翻开,便瞧见了两行名字并列相远:陆吟。孔雀。 眉微微皱起“有份无缘,情意相靠却距远。” “你是说,他两感情一路很坎坷?” 蓝颜点点头“两人相惜,却奈何无份,越走越远。” “那怎么帮他们?” 蓝颜淡淡回绝“帮不了,早注定的。” 小佳牙一咬,既然你不帮忙,我来帮! 眼前的问题不就是休与不休嘛,既然蓝颜也说了,两人相惜,那说明那位叫陆吟的王爷却是非常在乎孔雀的… 眼前的问题只要解决,休与不休,不就是渡过了这个关口吗?以后再有什么又一一克服不也照样可以熬过去,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小佳眼一转,她心中便生出了一个笨拙的计谋,虽然老套,可管用程度却是很高。 …… … 两个时辰后。 二十里外的某悬崖峭壁前。 孔雀站在了崖顶,跌坐在地的掩面悲泣,哭得伤心。 一骑快马就像是是脱弦的箭,飞速骑来! 马背上的人正是陆吟,别管小佳到底使了什么鬼主意,重要的是他还是来了,还是乖乖的跳进了小佳设计的那笨拙的圈套里。 远远见着了那惦记牵挂的人影,竟然坐在了悬崖边上,他几乎是乱了神,疯似的飞奔了过去,一把抱住这伤心欲绝的妻子“凤儿!你为何这么傻?你为何不回去,回你的家去。” 孔雀开始陷入了抓狂“你放开我,让我死。” “凤儿,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做夫妻。” 孔雀含着泪颤着声说道:“妾身一日为陆家人,死也要做陆家鬼。” 陆吟紧紧将她抱住,深怕一个不小心,她会坠崖而亡,那声音能听出在努力抑制着情绪“凤儿,你真要跳?” “是,夫君既已休了妾身,妾身无颜再苟活于世。” “凤儿…既然我们不能再续夫妻情分…”他缓缓松开了手,握住了她的手心“你说过,你喜欢听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凤儿你当真要跳,为夫便牵着你,一并跳,你看可好?” 小佳一个险些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给弄得个心率不调! 怎么回事?她可没计划着什么殉情模式吧! 连忙给蓝颜打眼色,躲在一边低声说道:“一会你得要及时接住那两人啊,要不然真会玩出人命的。” 蓝颜笑笑,那双迷人的眸里,似乎早已将一切看透“他不会让他的妻子死的。但也不会如你所愿,和好如初。” 小佳刚要反驳,就在这时,悬崖那方传来孔雀坚定的声音:“夫君,你跳,我跳。” ------------ 【067】爱在份不再 这不是殉情,没有那般的壮烈,却有难言的温柔,当然这是后话。 陆吟果真与孔雀携手义无反顾的往下跳了! 可竟然是假跳。 就在并肩跃下一段距离的瞬间,陆吟猛的抓住了峭壁,就在小佳失声惊呼的同时,他带着孔雀又爬上了崖顶。 孔雀脸色苍白,即使她是心甘情愿,但她毕竟是个弱质女子,难免会有些畏惧死亡。 陆吟轻轻的说道:“从前的陆吟与凤儿已从这里跳了下去,你如今只是孔雀,而我也绝非从前的陆吟。” “不,绝不与君绝。” 陆吟似是刻意为之,虽掩饰得很好,若是之前未曾见过他,当真都能从此刻觉得,他就是个绝情之人“之前的话,难道你未曾听见?你我夫妻情义既已坠崖,自是再无瓜葛。如今即使你死了,我也断不会承认你是我陆家人。” 说罢便扬长而去,徒留孔雀跌坐在地,悲痛欲绝。 …… 有心之人,无情事。 陆吟有陆吟的苦衷,早先已有消息,传达圣旨的公公快则一日,慢则三日,他陆家的气数也就到此为止了! 凤儿,忘了陆吟吧。 他眸中的苦涩又有谁知…… … 戌时三刻,徐州同福客栈。 小佳这才回了客栈,还带回了个眼眸涣散,脸色苍白的女妇。 小优一见小佳回来,急忙迎了过去,拽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就是再也不愿意松手,也怨小佳这一去,确实是久了些。 一拽上小佳的手,那宝蓝的眸子就盈满了笑意“姐饿了没?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好不欢喜。 小佳这才想到,会不会小优为了等她一起回来吃饭,饿了一整天,这也才想到自己竟是忙于劝说孔雀的事,也忘了该吃饭,连忙招呼路过的伙计上桌菜,便拉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孔雀回了自己的房间。 拉着孔雀坐下,小佳轻柔的说道:“你呀,暂时什么事都别想,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总之,你现在得好吃好睡的养着,你夫君那边,我会想办法打探一下,总觉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的直觉向来准。” 孔雀那失魂的眸子微微有了点反应,点了点头,又无神起来。 小优似乎有些不乐意小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女妇身上,连忙拉着小佳坐下,笑着说道“有个好消息,姐听到了,一定很高兴。”坐下之后还拉着小佳的手,少年又说道:“今早姐出门时,那个人醒了。” 果真,这么一说,小佳的注意力当即就被转移了,她忍不住笑了笑“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是吧。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急死我了。”小优轻声抱怨。 “我多大的人了,再有还跟蓝颜一起出的门,能出什么事…”说道这,她咦了一声,又看向屋外“刚不是一起回来的,怎么一直没见蓝颜。” 小优是有问必答“大仙已经回来了,就在他房里。” “小优,你怎么知道的?”她可没记得见过蓝颜上楼的身影,再说了,蓝颜的屋子还得先经过她的房前,住在门对面,却没看见那袭红裳经过这里。 “姐忘了我是谁呀?”小优嘴角微微扬起一边,显得邪魅,自豪的说道:“嗅觉,听觉,那可不是谁都比得上的。” “知道啦,我家的小优呐,是最优秀的,最棒的!”小佳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在她眼底,这还是个孩子,该表扬时,可绝不能吝啬。 少年甜甜的笑了,一双熠熠的蓝眸也在笑,乖巧的就像是只猫儿,眼中,只有小佳回应他的温柔,笑得很甜。 这是,门槛踏入了一双贵气的鞋,精致夺边得宝蓝长衫光新整洁,那袭宝蓝依旧昂着傲气,气色却依旧还隐隐有点点苍白,却还是觉着与那会不太一样,至少这双清澈的眸子,此时装满了傲气。 他只踏进了门槛,并未曾再走近一步,清澈的眸子停在小佳轻拍小优头发的手上,显然小佳并未察觉,倒是小优那双宝蓝的眸子,若有若无的闪过一丝敏锐,小优知道他来了。 小优到没出声提醒,他可不想这时候有人打扰。 傲气宝蓝也未出声,只看着。 “等了我一天,苦了你了。不过小优,你要乖乖听话,再有下次,就记得自己先吃点东西,好吗?” “还有下一次啊…”小优嘟起嘴吧,有些撒娇的味道“…不答应。” 小佳笑笑,也没再说什么,收回了轻拍少年的手,下意识的回头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头看去,下意识便这么做了。 对上了那双清澈却总觉得泛着傲气的眼睛,正盯着她,可能没想到她会回头看吧,与小佳四目相撞时,下意识的那双清澈的眸子徒然一怔,虽只有一瞬,却是木讷了刹那的。 “宇澈…”小佳下意识的笑了“你能醒过来,真的太好了,对了,吃过了没?”再下意识的起身“要不过来坐着一块吃?我已经交代店家上菜了…咦?宇昊呢?” 那仅仅是刹那。 清澈的眸子不再沉默“吃饱后,再谈。” 那仅仅是错觉。 傲气的宝蓝转过身,又离开。 “宇澈少爷。” 她叫自己什么? 宝蓝的脚步怔了一怔,停在了原地。 又听那声音泛着点点的调皮“遵命,小的吃饱了,一定立马飞奔过去,聆听宇澈少爷的指示。” 他似乎能透过这声音,看到她傻气的笑颜… 脚步再次迈开… 明明是厌恶,为什么? 为什么… 清澈的眸子里,记忆的深处,蜷缩在冰雪世界中的女人… … 宝蓝刚踏入房门,猛然对上了一袭红裳,半倚靠在他的窗前,含笑向他看来“既然醒来,未走,是想让我带你离开?” 宇澈并未立即答话,将门合上之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再坐下,看向蓝颜,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我被人追杀。” 蓝颜依旧唇角含笑“即使没了我们,你依然有那个能力,离开这里。不是么?” 显然,这红裳男子知道了点什么。 抿了一口茶,他并未急着搭话。 蓝颜从窗上跃下,走到桌边,与他对坐下来,含笑说道:“你就不怕这茶里有毒?” 不以为然,再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既然你在这里,我何须担心茶水有问题。” 蓝颜收起了笑,沉默了一会,才说:“只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客栈里有你的人,为什么还支开了他们?日中那会,你明明遇见了那位,为什么还反倒躲了起来,你知道她是绝不会背叛你的。难道自己人都不及我们这些外人信得过?” “你知道我的底细。”宇澈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蓝颜不语。 … 与此同时,小佳叫来的饭菜先后上了桌,这服务速度当之无愧是贵宾待遇,虽说该舍得地方她是舍得,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钱囊。 众人的衣食住行皆是她一力承担,可照这么挥霍下去… 她的大老板梦啥时候能圆呢? 摇了摇头,将想法一股脑摇作了浆糊… 扭头冲门外大喊了一声“小蓝同志,开饭了,来晚了就没有了啊。” 再扭回头,笑嘻嘻的往两人的碗里都夹了夹菜,才扒了一口白米饭“快吃呀,这一桌子的菜,不能浪费了。” 小优甜甜一笑,开心的吃起了‘姐给他夹的菜’。 女人却楞了刹那,忽地又哭了起来,哪是能咽下滴米的心情,那叫一个越哭越伤心。 小佳皱起了眉,刚吞进去的那一口白米饭,险些被咽到,干呛了一阵,喝了碗清水才见好:怎得这女人好端端的,又哭了起来? 小优不免有些生气“你这女人,又不是不给你吃饭,哭什么!” “小优。”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连忙起身,拿起块细布帮女人拭泪,柔声劝导“得好好吃饭不是?哭不能解决问题,绝对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说了,我不也答应,帮你去看看么?一时的不顺,一时的坎坷,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应对不是?” 女人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妾身想起了夫君也曾如此温柔…”话没见说完,她却是止不住的哭,悲痛欲绝,眼见是又要哭闹起来了。 小佳心一横“你只要不哭,我吃饱了就去替你打听,你看可好?” 作用是没起到多少,她还是哭,小佳心想,这一时半会的确是说服不了一个典型的古代女子,站在一个新的角度去想问题,就好像是你让一个自闭多年的人忽然站在人潮人海中大卖‘广告’一般,这得需要时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 虽然女人可能忙着哭泣,没听到她说的话,但她决定了,一会就拉着小优去潜伏去,做一回Spy ! 也就是这时,红裳才姗姗来迟,好似没瞧见有人在哭闹一般,大方的往桌边一坐,夹了口菜吃下去,漫不经心的浸在了嘴边这么一句“赵姑娘,多谢款待。” 吃得倒是越来越欢。 小佳咬了咬牙,吃吧吃吧,等你吃饱了,替我做间谍去! ------------ 【068】家门不幸谁的情? 夜黑风高的夜里。 街灯烛火跳跃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高个便是蓝颜,矮个自是小佳。 他停下,眉微微挑起“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小佳下意识的摸摸头“有句话说得好…” 蓝颜当即打断“又来。那一定又是你信口胡捏的。” “没有。”她还刻意的昂首挺胸“那些话都是我们那个时代说的,你当然没听过了。” 俊美的面上没啥表情,云淡风轻的回:“那是什么话?” “你要听啊?”甜甜一笑“有句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说到这,俊美的面上明显眉梢挑了挑,她可没给对方插话的空隙,只管说:“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出来风吹月晒的,太辛苦不是?我知道,你毕竟比较腼腆嘛,人又羞涩,怎么好意思开口让我陪着你来呢?所以,我就自然而然的跟着你出门啦。我也知道自己长得如花似玉,貌美如花,花见花开…” 蓝颜的嘴角抽了抽,明明是自己想跟来。 又听小佳说道:“其实吧,你不必谢我的,咱这把关系,谁跟谁啊,那就是上刀上下火海都要共进退的好兄弟,虽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虽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咱这坚固的友谊那叫一个坚如磐石…” “停。”果断的阻止小佳那滔滔不绝的发言词,他毅然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那好似做贼似得小佳,鬼鬼祟祟的神态,似乎又有什么想法了,还压低了声音:“蓝颜,一会你翻墙进去,你能不能拉我一把,万一墙太高,我怕我蹦不进去。”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可以。一会我会先把你扔进去。” “不是扔吧?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那你想怎么进去?” “那还用问,当然是偷偷摸摸的爬墙进去啊。” …… 见蓝颜没了回应“蓝颜,你不是神仙嘛,要不,你把我隐身了,咱们穿墙进去?” …… 蓝颜不搭话,小佳忍不住想,或许那是小说看多了,什么隐身术,穿墙术,虽说蓝颜是仙,但蓝颜似乎没展露过什么隐身术穿墙术的奇幻技艺,或许蓝颜也不懂这些的。 想到这,小佳笑嘻嘻的凑近,说道: “蓝颜,成就了一段好的姻缘,对于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这次蓝颜有了回应“这根本是两码事。此等姻缘早由前世注定,再说,你就是与那人谈过孔雀的事,也不见得他能遂你愿。” 若不是小佳一直缠着非得要他帮这个忙…想到这,蓝颜便未再想下去,因为他不愿意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凑这个热闹,明明这缘数早已定下,除非修改姻缘簿,人为再是努力,也不能改变的命。 他是断不会修改已成定数的姻缘,如果那样做,就好像是监守自盗,可他还是来了,在小佳的催促下,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定局,却不忍心直言拆穿。 “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小佳笑笑“既然是郎有情女有意,那双方得努力克服一路的荆棘,才能踏出那条属于他俩走过的道路不是?” 蓝颜略微迟疑,才说道:“如果我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要令孔雀失去某一样重要的‘东西’,你还是决定去凑这个热闹,帮这个根本改变不了结局是悲剧的忙?” 小佳一怔,蓝颜似乎话中有话,但转念一想,对于孔雀最重要的不是这份情吗?那她就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两人,她身边不是有宇澈宇昊吗,他俩兄弟似乎是皇亲国戚,论权势,够硬了。她身边不是有蓝颜小优吗,小优近来身手越来越敏捷,据说还受过‘大仙’的培训来的,再不济蓝颜可是姻缘簿来得,姻缘他还能有做不了主的时候?只是蓝颜暂时不想帮这个忙而已。 所以,小佳才这般的底气十足“哪有改变不了的悲剧,悲剧那是可以及时阻止提前预防的。” 蓝颜未再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王府后院那面墙前。 压低了声音“蓝颜,蹲下。” “为什么?”红裳不解。 “还用问为什么…”小佳拽了拽蓝颜那白皙修长的手“…我得爬到你身上,踩着肩膀,借着你的身高优势,再顺着翻墙啊。”距她初步估计,如果踩着蓝颜的肩膀,上墙应该会很容易。 …爬到他身上? 蓝颜的眉梢不自然的挑了挑。 …还要踩着他肩膀? 嘴角也不自然的抽了抽。 …换句话说,她是打算骑在到他头上… “妖女,廉耻心…”俊美的面上被气的白一阵红一阵,一阵想怒却怒不起来,被小佳抢了话头。 “知道啦知道啦,我下次,下次再有廉耻心好不好?” “你…” “蓝颜蹲下,一会打更的路过看到咱两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不好,得趁着没人快些进去……噢,我知道了,你不会是觉得稍微背一下人,都是男女授受不亲吧?你把我当爷们好了……要不,下次我背你好不好?” 小佳连番游说,蓝颜都没个回应,她心一横,倒退几步,忽然一个猛冲,借力跳上了蓝颜的背上,蓝颜当即便要将她甩下来,小妮子倒是赖皮,索性紧紧锢住蓝颜的脖,一边还尽量压低声音企图说服他的抗拒。 或许是当时,真没动过脑筋,完全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亲都亲过了,还不给抱!” 登时,俊美的面上,唰得红了,也忘记了之前的怒意。 小佳刚一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心虚的凑近蓝颜的脸看去,此时正巧月光洒下,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烧红的脸颊! 似乎是种巧合,又或许是恰好。 就在小佳凑上前看的同时,蓝颜猛的一震这才反应过来‘不知廉耻’的妖女,又不知‘廉耻’了,竟敢再提那夜的事!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猛的侧头将要去骂… 却正巧撞上了凑近的小佳,两人来了个鼻碰鼻,呼吸仅是咫尺! 大眼瞪大眼。 两人同时一怔,木讷了。 竟是谁也没反应过来,该做些什么… 只是干瞪眼。 趁着月光,小佳傻眼了。 距离这么近的看蓝颜,记忆中似乎是第一次。 第一次觉得,心口,有点乱。 她怎么从未发现,这双眼睛好似一个漩涡,只盯着,便像是一直在坠落,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底… “妖女…”声音不同于往常,它略微低沉,仿佛映照着那双异常闪烁的眸子,格外的勾魂。 心口扑扑几下,她轻轻的应了声“恩?”唇角隐隐泛起了丝丝羞涩。 猛不叮,蓝颜竟然将她一抖,让她着实的好好摔了个底朝天,也把小佳那颗扑扑即将点燃的心跳瞬间给摔醒。 这一摔,小佳吃痛的想,她不就是含情脉脉的盯了他一会,用得着这么狠吗? 那烧红的脸帅气的转向墙壁,声音还是低沉“如果不要我扔的话,那就自己想办法爬进来。” 说罢便潇洒的一跃,翻进了某王府的墙。 小佳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赌气似的看着那高高的墙壁,挂在嘴边一句“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 ……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终于翻了进去,又摔了个四脚朝天,但看见蓝颜竟然没先溜走,就站在她面前,盯着她,她也撑起面子般得,不敢表现出吃痛的模样,连忙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定的表示:“我就喜欢这样的落地方式,怎么,不可以?” 蓝颜挑了挑眉梢,没搭理,帅气转身就走。 转身的瞬间,他笑了… 她看见他笑了… 小佳连忙跟上。 绕过了重重守卫,多亏了蓝颜,她才得以成功的潜伏进了王爷的书房。 此时王爷正在作画,很认真,认真到她这么大一个陌生人溜了进来,走到了他身边都浑然不觉。 他嘴角含着笑意,双目落在画前似是深情款款,竟如此温柔。 他画的,却是孔雀! 画中人活灵活现,这是何等的专注,只为了画这画中人。 小佳并未打扰,一直到陆吟书画完毕,一直到陆吟猛的才察觉到她的存在,她才开口。 “王爷既然对孔雀如此用心,为何要休妻呢?” 陆吟本想叫来守卫,可一听见孔雀二字,他神色一变,才没叫唤,却也没回话。 小佳不甘,又说道:“我看得出,王爷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再大的问题,携手共进退不也可以?为何要让孔雀死心呢?王爷你知道的,孔雀这样一个执着的女子,她绝对不会死心的,难道王爷真的忍心,就这么不闻不问,直到孔雀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王爷才要来后悔么?” 陆吟一震。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道:“那你可能答应我,替我守护孔雀,替她从新寻一个真心人,一个能呵护她一生一世的真心人?” 没想到陆吟竟然会说这个。 “王爷!”小佳心中不免有点隐隐的郁闷了,怎么夫妻都是那么固执的人“这是说找就的吗?孔雀非王爷不可,你让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替王爷守护孔雀,难道就不怕我一个不如意,就把她给卖了,扔了!” 一听到就不怕她一个不如意把她卖了扔了,陆吟再一震,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你敢!” 小佳笑笑“这不就结了,王爷其实也不放心吧,倒不如把孔雀接回来,好生守护,哪有人敢在王爷眼皮底下伤害王妃呢?” 陆吟苦笑“我陆家很快就要被发配充军了,孔雀即使留了下来,即使能吃这份苦,她还是要与我被迫分离,倒不如早早让她死了这条心。” ------------ 【069】蝉儿与黄雀(一) 徐州最有名气的花楼门前停了一辆贵气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却不简单。 马车刚在花楼前停下时,对面楼台上的黔依当看到马夫的面容时,便徒然一震,下意识的连忙从窗前抽离,躲了起来,似乎深怕被花楼前停靠的某人察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 马车里静坐的是一个贵气的男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轮廓俊朗分明,唇角噙着笑, 正闭目养神,半倚在软榻上。 这时,在一个华服英气的少女带领下,慕离跟了出来。 英气的少女冲马车低头一礼,才轻声说道:“公子,人带来了。” 马车里并没有回音,但少女却在说完之后便一把抓起慕离的手腕,带着她钻了进去。 一入马车,里面半倚这个俊朗的男子,慕离无意中撇见男子的鞋。 金龙四爪!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没睁眼,只问。 这时,车夫也缓缓驾起马车向前驶去。 慕离美盼一转,微微一礼“奴婢见过,镇南王,齐王爷。” 榻上的人睁开眼了,唇角噙着的笑意稍稍加深了些许,英气少女见状连忙上前伺候王爷起身。 “怎么猜出来的?” 慕离温婉一笑“虽然您刻意避去王爷平日里穿的衣裳,可您却忘了鞋上还绣着金龙,金龙可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 齐王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这才发现的确如慕离所说,上面绣有金龙,可这金龙只略微的渡了渡边,晃眼看去是瞧不出它实际上是龙的,到还能以为是普通花边。 慕离接着说“年轻有为的王爷奴婢还没见过的,不多。” 齐王爷只是笑:“这口气挺大,的确与一般奴婢不太相同。” 慕离再一礼,压低了眸子“奴婢斗胆再猜,齐王爷是要奴婢替王爷办事。” “哦?”齐王爷笑笑看向英气的少女,话却是向慕离的“是娇儿告诉你的?” “是奴婢为了讨王爷欢心,故意表现。早先听闻,齐王爷喜欢聪明的女人。” “有趣。那你可能再猜出本王想要你做什么?” 美盼婉转抬起“奴婢不过是个风尘女子,王爷来意只怕是想将女婢当做礼物送人情去。细的,奴婢可就猜不着了,日日关在那风尘楼里,连外头的街景变作了何样,都一无所知。” “有趣。你猜对了,本王想要借你去偷一件东西。” 慕离一怔。 齐王爷嘴角噙着笑,继续说道:“你曾是彭城国第一美人儿,早先听闻周将军曾为你屡次一掷千金,却只落得个连照面都不曾见着?天下美人中,暂且不提是在红尘中打滚的女子,能如此不卖给他周将军面子的人,你是第一个。” 慕离喉中一紧:“王爷的意思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齐王爷与周将军似乎从未有过往来,甚是听说齐王爷鲜少在官家中走动,有许多官家连齐王爷长个什么样,都不曾晓得。故,齐王爷没理由亲自来请,只为卖给周将军个面子? 转念一想,之前齐王爷提到要她替他偷一件东西,难道说,是为了偷周将军身上的东西?周将军有什么东西能值得齐王爷一心惦记的! 齐王爷抿嘴一笑,当真是个俊朗迷人的年轻王爷,但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齐王爷是那种即使要捅你一刀,依旧含笑的人物。 “周将军好女色,更喜欢征服骄傲的女人,这一点,你非常合适。当然,天下美女多得是,本王不是非得找你慕离一个,只是听说你不仅心思慎密,应付男人也手段高明,从他那里偷个东西,想必是不难。” 说到这,齐王爷接过英气少女递来的珠花,向慕离招了招手“坐来本王身边。” 慕离微微一礼,莲步轻移,才一坐下,便轻柔的顺着身子往王爷身边一靠。 齐王爷将手中的一方珍珠做饰的面纱往这墨黑的发髻中轻轻一插,薄如蝉翼的纱面上缀着一颗颗细小的珍珠,将慕离的脸遮去了一半,只剩下一双妩媚的美盼露在外,加上这身装束的搭配显得妖娆无比,更增朦胧的美感。 齐王爷仍旧噙着笑,替她带好特别的面纱后,手背微微一挥,慕离又乖巧的直起身子,与王爷保持了一段距离而坐。 齐王爷噙着嘴角的笑,语气似乎夹带着玩味的意境:“妻如不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双眼睛,便是在此时,才终于隐隐浮出一丝狠厉。 慕离底下双眸,不敢正视齐王爷的双眼。 “本王要你从周将军那将‘真假’圣旨掉包。”他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一句。 慕离一震!他是要她去偷圣旨! 齐王爷俊朗的眉梢稍稍挑起:“不愿意?” “回王爷的话,奴婢不过是个卑微的风尘女子…”慕离脸色一变,却努力抑制着不表现出来,轻柔答道。 “事成之后,本王许你自由。”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慕离再一震! 那双美丽的眸子猛地抬起,对上了齐王爷的眼“王爷此话当真?” 齐王爷眼中渐渐流露玩味:“只要你能替本王办成这件事,别说是许你自由,就是赏赐也绝对不会吝啬。” 陆吟啊陆吟,本王要让你知道,不是谁都可以奏本王一本! 马车彻夜快马加鞭的赶路,一路上甚是颠簸,第三天的夜里才到了目的地。 彭城国境内,一大户人家中。 慕离跟在齐王爷身后,由管家在前引路,沿着回廊七绕八拐,这宅子建得就像是个迷宫。 婉转将身来在某处庭院前,烟雾袅袅的温泉首先接应。 “咦,这不是宝林公子么?怎会如此巧合,在这碰面。”笑声传来,周将军快步迎过。 宝林公子? 他竟然会以为齐王爷不过是个公子! 慕离藏在面纱下的唇角不禁扬起了笑意。 齐王爷与之前竟判若两人,陪着笑脸迎上“甚是巧,甚是妙,又碰上周兄了。” “宝林你来的正好,那些人只管敬我酒来,非得让我一会赶不了路。”周将军无意中掠过慕离那戴着面纱的面容,虽说朦胧,却不难看出面纱下决计是个大美人!不由怔了怔:“这位是…” “哦,是刚讨来的小妾,能歌善舞,正巧周兄在这大摆筵席,稍后便让她歌舞一转,给周兄助助兴。”齐王爷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直听闻夫君平日里,左一个‘周兄’,右一个‘我那周兄’,今日妾身有幸得见,未想却是更加好奇了。”慕离美盼婉转轻起,好似一阵酥麻在周将军身上挠痒痒。 “咦,弟妹好奇什么?”那双盯着慕离的眼睛,好似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地。 齐王爷不动声色地看着,唇角若有若无的噙上了笑。 慕离那双迷人的眼再微微低下,露羞涩状,只言“官人就别问了,那方的大人们都等着官人,这个正角回来吃酒呢。” 周将军才尴尬的笑笑“是是,怠慢了,宝林快带着弟妹入席。” …… 刚落座下来,齐王爷邻座的人便开口“周将军,人是将军带来的,将军礼当引荐引荐。” 周将军连忙笑道“这位是故友宝林公子,是名门之后。这位是中典军,姓莫。” 小小典军竟与齐王爷并坐,若是被他人知道了,只怕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慕离只瞅了他一眼,神中便有些闪躲。 正巧被莫典军看到,咦了一声,便言“这位姑娘怎觉得有些眼熟…” 慕离心知,一时半会莫典军是认不出她来的,只是若在放任莫典军盯着看,指不定就能想起她是谁,连忙将身小鸟依人的靠在了齐王爷肩头,轻柔的撒娇道:“夫君,为何见着妾身的男人,总要有几个说,觉着见过妾身?” 齐王爷笑笑,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不悦,他看向慕离“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莫典军尴尬的自罚了三倍,没敢再多看一眼。 “记住之前教与你的事。”耳边温热的气息袭来,慕离轻轻应了声。 两人的窃窃私语,在周将军看来,却是一番你侬我侬的缠绵,便举起了杯酒,打断了两人“来,宝林,为兄敬你一杯。” 齐王爷含笑举杯,一饮而尽,再拍了拍慕离的肩“敬周兄一杯。” 美盼又来到了周将军面前,那股子酥·痒又再骚动他的心。 只见美人儿举起一杯清酒,轻柔将言来敬。 酒过三旬,周将军也喝得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直接来到慕离身边挤着坐下,嘴上虽叫着弟妹,眼里却是赤果果的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酒席渐渐冷了下来,周将军也喝得高了,上不了路,当然这是表面。 他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酒坛子,哪那么容易醉上头,他是假醉,他轻声唤了唤‘宝林’,见‘宝林’一直趴在桌上,连个反应都没有,他不禁满意的想,果真是被彻底灌醉了。 假借着喝高的酒疯,让‘弟妹’慕离扶着他回了早先安排好的厢房。 周将军刚一走,桌上爬着的人,唇角不禁噙上了笑,冷冷的笑。 ------------ 【071】蝉儿与黄雀(三) 当小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蓝颜往他床上一搁,准备去叫醒小优陪她去寻大夫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猛地抓住了她,俊美少年双眼徒然睁开,泛着迷离,泛着魅惑。 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却能骚动人心“别走。” 小佳心咯噔一下,顿时想起之前那个‘热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句‘我要你’,最可恶的是她竟然会联想到OOXX的镜头! 顿时,脸就像是烧红了的螃蟹。 压根没敢回头看,使劲的拽了拽被抓住的手,恨不得脚底抹油立马消失,可下一瞬,她冷不防跌落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魅惑的声音盘旋在她耳际“别走。” 酥酥·痒痒。 我不走…不走才见鬼了! “猫了个咪的,蓝颜,你不是被一板凳给砸晕了吗!怎么可以醒这么快!”她没敢回头看,一个劲的想挣脱从身后禁锢的怀抱。 “我醒来,是因为你要走。”蓝颜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眸子异常的闪烁着“答应我,别走。”隐隐有种淡淡的忧伤味道,好似小佳如果离开,就会深深的伤害了一颗单纯的心,越是这样,蓝颜的声音更显得魅惑,非常勾人。 心跳,心跳…这是表白…天下第一大美人向她表白了啊! “可是……”姐得给你找大夫啊! “没有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擒下了她的抗拒,还是那样的生涩,这一次却比之前温柔了许多,那灼热的体温,迷离的眸子,唇间的亲语: “永远呆在我身边,就好。” 永远呆在你身边? 小佳一震!猛地挣开了这个吻,却没能一并挣开这炙热的怀抱:明明是情话,她却觉得这是骇人听闻!是赤果果的威胁! 仿佛她已经能看到当蓝颜药醒之后,因无颜再面对天下苍生,先拿她诛之泄恨,泄恨之后再自尽以谢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小佳的额头瞬间浸出冷汗来,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热锅是身后这位美男子,蚂蚁就是她这个心扑扑狂跳的傻瓜! “是是是,都答应!你快松手,我去给你找大夫…” “我不要大夫,只要你。”异常闪烁的眸子泛着迷离,凝视着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在她耳际流连许久,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她吃干摸净,连骨头都不剩。 小佳脑海轰的一下炸开,终于爆发了传说中的潜力,不仅挣脱了这炙热的怀抱,一边惊呼一声“问题是姐不敢要你!”还能反射性的跳开几步开外,与蓝颜果断的保持个‘安全距离’,当然,‘安全距离’的前提是蓝颜不使用仙术。 蓝颜的怀抱一空,滚烫的俊脸上泛着无力,平衡一失,跌下了床,平躺在地板上,迷离的眸子稍有那么一瞬得以见清明“妖女…你快走…” 普通的药物,对他根本没有作用,也不可能有作用。 全身的燥热,心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不! 他不能想! 那双迷人的眼睛在烧红的俊脸嘘喘下缓缓闭上。 当蓝颜叫她一声妖女的时候,小佳松了一口气,神智还没完全烧晕“你等等,我去找小优来帮忙!” 刚准备夺门而出,正巧看见小优站在门外,四目相对时,小优甜甜的笑了笑,可她却没细瞧到小优那双宝蓝的眸子里隐隐多了种复杂的情绪,又或许是小优已经开始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见小优来了,她提着的心又轻了一些,便连忙奔去扶蓝颜,她可是记得之前跌下来时,蓝颜的后脑勺好像磕在了下榻木板尖角上… 滚烫的温度吞噬着他的理智,当小佳靠近他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眼再次睁开,眸中那丁点的清明瞬间熄灭… 小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蓝颜那白皙的手一扯,一翻身便将她反扑倒在地,一双忽明忽暗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在‘药物’的主导下,他给了她一个誓言。 “银铃,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话刚说完,就被小优一记手刀,劈晕。 他竟然以为她是银铃… 不知为什么,小佳这一瞬,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小优把蓝颜抱回了床上,再温柔的拉了小佳一把,声音,很轻,很轻“姐,大仙怎么了?” 小佳这才从那股莫名中挣脱,皱起了眉“看样子是被下了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不禁皱眉更深,话又说回来,难道神仙也可以被下药?更何况是蓝颜! 这太蹊跷! 要知道她上回闻了药铺的笑粉,沿途笑着回去时,蓝颜都能从她身上闻出问题,而蓝颜竟然没有察觉就中招,那又是何等罕见的特例啊! 小优摇了摇头:“大仙说过,人间的药对他不起作用。” 小佳心咯噔一下,一个念头闪过,她想起一件事,去酒馆前,曾被一个女人撞到过,那女人披着带帽的斗篷,帽将脸盖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半鼻,与唇。 她记得那女人看向她时,唇角邪魅的扬起,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在心头绕开,可鼻尖却没有闻到任何香味,这香味的确是先闻到了,才化在了心头绕开的! 那女人仅仅若有若无的对她笑了笑便离开,可她却愣在原地了数十秒,心脏扑通扑通,就像是小说中遇见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数十秒后,心头那股萦绕的感觉才断开,才觉得之前好像只是个梦,恍恍惚惚的,梦便醒了。 仿佛是种直觉! 她觉得,蓝颜的问题,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没有味道的香! ----穿----插----场----景---------------- 三天前。 出了这府邸,慕离跟着齐王爷进了马车,他不发一言,闭目养神。 车夫便驾着马车离开。 沿途上,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今日的此时,才赶回了徐州。 他冷声道:“跟我过来。” 慕离低垂的眸子有些复杂,应了声是,跟着进了一户农户家,农家主人竟是齐王爷手下扮做的百姓,见着主子回来,似是怕被外人瞧见,直到进了里屋,才跪拜。 也没人敢出声,只静静的跪在那里,慕离那双眸更加低垂了。 齐王爷眯着眼,盯着她,盯得她隐隐有些觉得后怕。 “过来。”他淡淡的开口命令。 慕离咬着唇,走近。 忽然,他反手一巴掌,“啪”地一声,慕离遂不及防,被这一巴掌重重掴倒在地,也未敢捂脸叫痛,更不敢抬眼看齐王爷。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他冷冷的问。 “奴婢坏了王爷的大事。” “知道就好!” 慕离轻轻的捂着火辣辣疼的脸,偷偷抬眼看去,齐王爷唇边扬起的笑意令慕离看得心头发冷。 他说:“本王答应过你,事成之后,许你自由。可你却在掉包的时候,让姓周的有所察觉,若不是有人替你收拾这烂摊子,欺君犯上的大罪,你可担当得起?” ---------------------------------------- “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客栈小佳的房间里,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将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的老中医们,全部赶了出去。 “你们这些庸医!庸医!给我滚!”她尖叫着,抓狂着,但凡着看见什么,便摔什么。满屋子的狼籍,看起来分外凄凉。 “孔雀你冷静一下,好吗?”小佳一边跟中医们道歉赔不是,一边冲进了屋里,将‘疯了’‘抓狂了’的女人拉在了怀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冷静下来,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不能这么折腾啊!” 女人捂住脸,便嚎啕大哭“你为何不让我死,不让我死…我已无颜再苟活于世…” 当麻烦找上门的时候,有时偏偏像是神开的小玩笑,麻烦会接连不断,让你应接不暇。 她请了多少大夫,却没一个人能看出蓝颜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治不了蓝颜,却开了一堆无作用的药来,只得迫于无奈当蓝颜一醒来,又让小优把他敲晕。 蓝颜的事越发的令她堪忧,即使是昏迷,都能看出他很痛苦,她甚至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坏了蓝颜的根基,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而又该去哪里找人救蓝颜? 陆府那边宇澈不愿意帮忙,听陆王爷的口气,圣旨很快便会送到他陆王府,她屡次劝说王爷带着孔雀逃走,远走他乡,可这古人固执起来就像是十头牛的拉不走的倔。 却是最乱的时候,孔雀又闹出了自尽之事,只是一个稍不注意,请了医生才得知,她有身孕了,便还是小优代劳请来的医生,那会小佳刚从王府再一次失望而归。 也不知是不是医生的恭喜两字激怒了孔雀,她便发狂了。 请来看蓝颜的大夫换了谁都被赶了出去,小优或许与一般人不太亲近,倒是没管,只静静守在蓝颜身边,大夫一来诉苦,他便帅气的回答:“你们再去试试,那女人可是王妃,要是出了事,你们谁都走不了。” 这才有了这番闹剧。 能摔的都摔了,能撵走的都撵走了,一帮老中医们被赶出了门口却又不敢离开,深怕真会因此而祸及家人。 见小佳一来,那叫一个七嘴八舌的急忙诉苦,说着无奈。 小佳这才知道,孔雀有身孕了! 偏偏是这陆王府即将被炒家,无所不能的蓝颜又出事的节骨眼上。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拍了拍孔雀发颤的双肩,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柔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陆王爷听到你有了你们的孩子,他会很高兴,很高兴…” 女人痴念了“很高兴,他会很高兴…”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了小佳的双手,失控般的问道“我该怎么办?如果孩子生下来,夫君还不让我回陆家…不,或许我会生个男孩,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夫君就不会休我了。可万一,我生的是个女孩…” 女人脸色一变“与其让这孩子出来受苦,倒不如随着她的娘一路去黄泉!”将身一抽,便要往那柱上撞! “啪!” 这一声清脆! 重重的砸在了女人的脸上,也终于将她打醒! 只听见小佳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般的发怒“这就是你坚贞不渝的爱情方式?” 女人怔怔的看着小佳。 “我说陆吟爱你,他是爱你的,说到嘴皮发麻!我不断的往王府里跑,不断的替你去争取,而你呢?你除了寻死觅活,怨天尤人,你做了什么!幸福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就能把寻死觅活的这份主动放在相信你丈夫是爱你的份上吗?真正的爱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共患难,而是鉴定的信任啊!” ------------ 【072】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 “你确定消息没错?” “千真万确,小道消息,我可是最灵通的,信誉保证!” 一个小茶铺里,小佳掂着手里的钱,眯着眼再问“千真万确?” 八字胡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两眼一瞪“千真万确!” “成交!这是定金。”将手心捏着的一定金放在了桌上,男装打扮的小佳撇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又对八字胡再说道:“若是你谎了我,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你可晓得?” 八字胡挑了挑一边的胡子,一手接过钱掂了掂,再将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下,起身离开时才说道:“做这生意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规矩我懂。” 见胡子离开,两人这才离开茶水铺,辗转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道。 少年小优此时才开口“姐为什么不让我去办这事呢?” 小佳咬了咬唇“蓝颜能栽在她手里,你去我更不放心了,现在我也只有你一个了,千万不能再出岔子。还剩下一点钱,也不知能撑多久…” “姐,要不我去抱些钱回来?” “不。你还有事得帮帮我。”小佳拍了拍小优的肩,嘱咐他另一件重要的事,但那千嘱咐万交代的语气似乎又不放心让小优去,可却没有别的选择一般。 “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若是碰见形迹可疑的女人,你千万要绕道离开,切莫靠近。” 小优点点头。 此时小佳凑到他耳边,细声说道:“方向你也清楚了,我要的是圣旨,只要圣旨被劫,便能替王府的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少年甜甜一笑“恩,姐放心。” 望着他的笑,小佳心头又犹豫了,或许她心底还是把小优当做个孩子,又是担心,又想信任,又是怕真出什么事来,又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试图凭借这微薄的力量,扭转乾坤,再不济,就算是困境逆转不过来,顶多她今生再是回不去现代,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蓝颜,她必须救! 陆家的事也是当务之急,若是圣旨宣读了,那就等于是判了罪,那时就是难以扭转的局面了,拖住时间,能改变皇帝的旨意最好,不能改变的话也万不能在她努力下还蹦出个悲剧来。 想到这些,她心下一横,却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不担心小优,忍不住举起手轻轻在他发上拍了拍,轻声说道:“回去穿好我替你准备的白衣,记得蒙面。还有,别忘记了隐藏眸子的颜色,路上一定要小心,别恋战,抢到了圣旨立即刻离开。” 刚提醒了小优别忘记隐藏眸子颜色,她又再次想起蓝颜,蓝颜是那个时候,就教授了小优如何影藏眸子的颜色的,到头来她却是让小优再转教授她如何影藏眸色,而共同的‘老师’却栽在了一个神秘女人手里。 连蓝颜都能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她的心又如何能安? 只是她从不是个做吃等死的人,不能事以待毙,如果眼前的麻烦她没有那个能力去扭转局面的话,那么面对奇的时候呢? 奇显然比蓝颜还要技高一筹,若不是如此,她如今只怕早已经是‘银铃’了。 世界再大总有再遇的一天,如今她已经清楚自己是半妖,换句话说,只要她一日不离开这个身体回到现代,就一日有会被奇诛杀的危险。 回去? 回去的关键在于蓝颜。 所以蓝颜必须醒来!正常的醒来,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办到。 小优点点头“姐,我去去就回,别担心我。” “去吧。我再去一趟陆王府。”忽然想到了件事,连忙再交代“对了,小优。你回去换装的时候,再交代一下留守的大夫,见他醒来当即将他弄晕。”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姐,我知道了。”少年笑笑,竟伸手在小佳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反倒是他来宽她的心,温柔的说道:“姐就放心吧,只要姐想要的,我都会让它实现,大仙也不例外。” 不知何时他学会了见好就收,只轻轻的在小佳发上拍了拍,便巧妙的抽回了手,或许是怕小佳生气的缘故,笑着补充了句“若是遇着那神秘女人,岂不是更好,省的找了。” 话刚说完,小优便没影了! 她细细的回味了少年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苍白。 小优莫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真想要去生擒能让蓝颜跌跟头的神秘人! 果真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情,又被搅动起了涟漪。 小佳摇了摇头:现在哪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再去一趟王府,她清楚,这一次她使出杀手锏,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说服王爷。并且还不能多做耽搁,还得赶回客栈,亲自监督蓝颜的状况,绝对不能让蓝颜‘出事’。 心一横,她提步向着王府方向奔去。 刚一转到巷子口,便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与她差不多高的宇昊粘着一脸的大胡子,瞪圆了眼睛,单手一掌推在她脑门上,似乎是必须这样保持距离他才安心。 小佳一开始被一巴掌挡住了双眼,脑门还被往后一推,本来是要火气的,可她异常灵敏的鼻子闻到了宇昊的气息,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来得正好! 立马挂上了童叟无欺的笑颜,双手轻轻将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掰开“宇昊,你这几天去哪了?” 宇昊自从那日与她达成协议后,再到多出少归,又到基本没了影,这才姗姗来迟的会面或多或少是令小佳重新燃起些斗志的勇气的,她清楚,宇昊不同于宇澈,他远比宇澈好说话,好相处,也更具备宇澈没有的正义感。 本是俊秀的眉总见被他这不擅长打扮的手法,弄得跟蜡笔小新似地,说实在的,就算是小佳,每每瞧见,都会觉得特别的喜感。当然,这是因为受到蜡笔小新的熏陶所致。 宇昊挑了挑眉梢“我说这背影怎么那么眼熟,原来真是你。” 不待小佳说话,宇昊又接连说道:“小爷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小佳还是挂着那副笑容“宇昊,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太及时,有个忙,希望你能帮我。” “不帮。”他想也不想,当机立断的回答:“小爷知道你想说的是陆王府的事,这忙我帮不了。” 莫非是宇澈已经跟宇昊谈过这事了? 这小家子气的宇澈!自给不帮忙,还得拉着弟弟下水。 可小佳手里还有宇昊的把柄不是?虽说,这样有些小人… “做兄弟的,做到这份上,干脆撕破脸算了。”她眸中闪过一丝狡敛“既然不做兄弟了,那么以后也不必替你保守秘密不是?” 冷不防那暖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唇,眉一横“胡说,我哪有什么秘密?” 小佳挣不开这紧张掩盖事实的手,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挣扎着“我知道你喜欢谁,这不就是你的秘密吗?” 他气得咬牙“再说,再说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含糊不清的声音无赖般的挣扎“要是咱还是兄弟,那义气天字大,我又怎么可能会到处胡说呢?” “我什么时候跟你是兄弟!” 小佳继续耍无赖“就在花楼里啊,你亲口说的,说你看中我了,还说要去义结金兰。” 宇昊涨红了脸,手上的力道显然一虚,被小佳乘虚而入,果断抽身。 再挂着那童叟无欺的无害笑容,继续说道:“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涨红的脸竟不知有几分是给气出来的,几分是想到了不愿意想的事。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我现在…就反悔,就收回…” 小佳用手捂住了他的唇,这次却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宇昊,我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但是,我并不会强求你,只是希望,你能不能真心的帮帮我,哪怕只是凭借你对官场的了解给我出谋划策。” 之前的刻意调侃,已经将两人维持了一阵子的生疏与刻意隔离,瞬间拉近,小佳本可以设着圈子让宇昊往里面跳,但她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宇昊并不是真如同他给人的印象那般的粗枝大叶,换句话说,其实宇昊是个很聪明的人。小佳就是这么觉得。 手松开。 宇昊沉默了片刻,神情怪异,说道:“你竟然让我替你出谋划策。” 小佳点点头“那是当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你是不是傻了?”他眼神复杂。 “没傻,清醒得很。清醒的知道,装傻的那个其实一直是你。”小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故意跟上来,是来帮我的,但不是帮陆家,是来帮我在陆家出事前及时抽身,不趟这趟浑水。” 宇昊双眸一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宇澈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而利用价值会在哪里呢?是因为蓝颜的缘故?我可是清楚的记得,遇到宇澈的时候,他正被人……” 那双温暖的手连忙捂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下去,双眸复杂的盯着她的眼,低声说了一句“不该聪明的时候,强出头只是嫌命短。” 小佳这回没挣扎,也没出声,只直视着宇昊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 她知道,答案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多一个帮手。二,多一份阻碍。无论哪一种,只要蓝颜那边还有救的希望,她的命两兄弟都不会取走。 …… 那家花楼对面,客栈。 黔依摔碎了手中的茶碗“你再说一遍?” 茶水溅湿了那人的衣裳,不是他躲不开,而是不能躲,恭了恭身“属下看见的的确是齐王爷,从一户农家出来,农户很面生,想必是齐王爷的人。” 黔依攒紧了拳头“必须先一步找到宇澈哥哥…” 那人恭敬的说道:“已经找到殿下了。” 霍!黔依起身,先前那股子怒意早在这一瞬烟消云散,连连追问:“找到了?怎么现在才说?人在哪?” “在同福客栈。”说道这,那人顿了顿“但是,殿下似乎不愿意被人打扰,去接应的人,都被殿下打伤,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殿下还要属下转告公主,要公主即刻回国,不得耽误。属下想,定是殿下担心公主的安危,所以…” 黔依似乎根本听不进去“越是宇澈哥哥需要我的时候,我越不会走!” ------------ 【073】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二) 僻静的小巷道里宇昊听完只是笑笑“这鬼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小佳皱了皱眉“陆吟是个固执保守的人,无论我费劲唇舌,都难以说服他带孔雀逃走,原本打算使出杀手锏,骗他一骗,只当为了他们好。不过,总还是担忧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有你,这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不答应。”宇昊想也不想便直言了当“你是想借机把我拉下这趟浑水。” “我知道帮陆家,你不会答应。撒谎,你也不会答应。但是我两样都没要求你去做啊,无非就是想与你对一对之前打听来的官场之事,倒是这个谎由我来担,绝不会拖累到你。”说到这她又连忙补充道:“这个不算是难为你吧。再不济你表妹还是个公…”话音又被宇昊给用手捂住了。 宇昊的手总是这么温暖。 他正色说道:“既然你真要多管闲事,那你去时只消说:彭城当易主,且去广陵君那避一避,降至郡王,却得实封。” 小佳脸色瞬间苍白,按理说宇昊愿意帮忙,她应该高兴,可是她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若是她没有猜错,所谓的‘广陵君’便是指广陵郡的郡王,彭城易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陆吟他父亲在世时是彭城王,可一转手到了他这里,却是连称号都被迫该做了自家姓氏,虚王一个,表面上威风却比小郡王都不如,而宇昊只说彭城易主这意思不是摆明了说出了,皇帝要的只是他陆吟这虚王的头衔,再转手给他人。 除去陆王称号这是砧板上定刀的事,可是宇昊那句‘降至郡王,却得实封’才是真正让她脸色苍白的原因。 按理说,皇帝要抄了你的家,就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 可她了解宇昊,宇昊不屑于撒这种谎,但他凭什么能保证皇帝‘打了陆吟一耳瓜子还要送他颗糖吃’? 是的,皇帝要这么做显然不太可能。 改变圣意绝不是电视剧那么简单,一般人能做到? 可宇昊却有这个信心!所以她惊。 细细推敲那句‘避一避’,显然没提需要多久,但却会得到一个郡王的称号,还能有具体的封地,远比他陆吟此时来得威风得多! 所以她更惊! 小佳变了脸色,已经大致猜出了两兄弟的身份,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还要复杂,只欠一件事,她便能完全确定两人身份…想到这,她轻轻拉开宇昊的手,这时她不再觉得宇昊的手像从前那般的温暖,似乎这份温暖离得太远,太远,所以,传达不到她的心坎。 她只隐讳的问了一句“你表妹来自琅邪国?” 宇昊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答反问“之前的那些话,你可记清楚了?” 小佳压下心中的思绪,是啊,即使是那样,她又瞎想些什么呢?反正她迟早要回去的,这些人对于她而言不都是匆匆过客吗? 为什么会觉得如果宇澈宇昊是…那么她会觉得遗憾呢? 她现在还真弄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她不免这么想,或许是因为她在这个时空是半妖的缘故,或多或少也有可能跟银铃沾了边,心境上会难免受到些误导… 似乎这般替自己开脱开脱,她才顿感轻松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宇昊。” 宇昊别扭的移开视线,似乎有点想笑,却强忍着笑的感觉,佯装正经“谢我做什么。” 之前那股莫名早已烟消云散,小佳会心一笑“降至郡王,却得实封。”言下之意,她已经知道这是宇昊在帮她了。 宇昊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也不回头说了句“回头带些好吃的,同福客栈。” 小佳倒是一愣,言下之意… 是要她买来好吃的贿赂他么? 他会在同福客栈等她回来么? 帮那么大的忙,仅仅要她买点好吃的! 她可是记得前阵子,宇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觉,朱唇轻轻扬起,莞尔一笑。 …… …… 同福客栈。 一辆贵气的马车停了进来,小厮上前来伺候却被随行的人轰撵开,亲自毕恭毕敬的将身去轻车上的正主下来。 这等架势,是怕人瞧不出马车里的是了不得的人物,自然车里那位可没想那么多,这些早已是种习惯,满心思的沉浸在了欢喜中,就要见着她的宇澈哥哥了。 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黔依钻出马车,不屑随从将身来扶的手,轻功一提,飘然落在了客栈正面前,傲气的眸子下扬着微微笑意,似是迫不及待,便进了客栈,绕过大厅直奔楼上的客房去。 一众护卫将身拦在客栈外,将客栈围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倒有几分官家来抓人的造势,进出不得的众人便焦急了开。 却是坏了宇澈的行踪。 早先蹲点的人,是扮作平常百姓交替班岗的,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刺史府派来的人此时回去了消息,却是不知,齐王爷也派了人监视刺史府的一举一动,他刺史府能知道的,他齐王爷却会知道得更清楚。 一对老夫妻坐在破旧的推车上,又年轻力壮的儿子拉着从同福客栈经过,闲聊东家长李家短,儿子歇了歇,擦了擦热汗,老娘心疼的拿了袖肘来擦“儿子走不动了?” 儿子笑笑“娘,要不你跟爹给儿唱首歌吧,听着曲,就不累了。”说完便拉起了推车,眯着眼看了一眼日头,身后的爹娘笑笑当即答允。 别看老夫妻上了年纪,这嗓门却是不错,唱得好。 歌声也随着儿子的脚步,越来越远… 宇澈坐在床沿下的地板上,唇角却隐隐的笑了! 这一局,还钓上了条大鱼。 宇澈隐隐的笑意只停留了一会,便是在黔依轻叩门房时收起的:表妹会来破坏局面,他早就想过有这种可能,所以也详细计划过如果他的行踪暴露,那便干脆顺势把鱼都给钓上来。是的,在算计他的人眼里,或许他是鱼,敌人在暗,他在明,即使他躲起来,敌人认准的可是他的人,而他却不知道敌人是谁。 仅仅凭借着猜测推断远远是不够的,更需要的是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他不得不承认,暗影选中的新影子的确具备这份资格。 就在之前客栈那一幕平淡无奇的平民生活典型例子而言,唱唱歌什么的不稀奇,可就是这最平淡无奇的歌,反倒让宇澈掌握了最新的进展。 宇澈缓缓起身:已经确定了是齐王的人。齐王的人来盯梢,一直没有往回放消息,只有在黔依出现以后才急忙回信,所以他第三个影子才能确立消息。 齐王?有趣。 门刚一打开,黔依便泪眼娑娑的抱怨“宇澈哥哥,你怎么能让我这么担心,这么多天人家都急死了。” “你的奴才没带话回去?”宇澈淡淡说了一句。 黔依嘟起嘴“宇澈哥哥去哪,我便去哪。”说道这,她似是讨好般的说道:“这回我集中了很多高手,有他们保护宇澈哥哥…” 宇澈转过身又走向窗前,黔依也边说边跟了进去,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澈那懒洋洋的语气打断“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上不了心。出行时,我可曾说过不能带太多随行?出行时,我也可曾说过,若我们的行踪被暴露,你必须立即赶回琅邪?” 她咬了咬唇“宇澈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可是真的很担心宇澈哥哥会出事…”说到这她干脆心一横,说道:“再说了,既然暴露都暴露了,没什么好怕的,重要的是能保护宇澈哥哥安全到达洛阳。” 他不语,也不回头。 黔依又急道:“宇澈哥哥,我知道哥哥生气,是因为担心黔依会受到牵连,可是宇澈哥哥,我不怕,真的不怕。纵使是刀山火海,只要宇澈哥哥有难,我绝不退缩,心甘情愿。” 暮然回首,他轻轻一笑“知道了。” 黔依也笑了,只当宇澈是默认她的行为,不会责怪“我让手下的人把客栈清一清,宇澈哥哥最不喜欢喧闹了,才来那会,那大堂乱成什么样,宇澈哥哥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都算喧闹了? 他想起那会自己醒来时,装作仍旧昏迷,除了不时前来叽咕半天,那女人还凑起了隔壁赌博的热闹,吆喝得比庄家声还大,只半天时间,就把隔壁房的客人都给赢得欲哭无泪,闹得隔壁那些人当即就不蹲这个点了,立马退了房。 论说喧闹,此时客栈大堂依稀传来的嘈杂声根本与那女人的威力无法相提并论。 就在黔依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的说道:“不必。” 他望着窗外:去了那么久,难道这女人就不担心她屋对面的人么?这女人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么?怎么却能放心把那个人交给胆小怕事的几个老中医… 黔依刚迈出门口的脚步一顿,又听宇澈说:“之前什么样,就让它什么样。还有,派几个人去对面的八字号房,床上的人一醒,便让你的人及时将他弄晕…”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出手不要太重,他是我这边的人。” ------------ 【074】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 陆王着了寻常人的衣服,匆匆从后门乘轿去往同福客栈。 他面色沉重,细细揣摩着来客的那句话:彭城当易主,且去广陵君那避一避,降至郡王,却得实封。 究竟她是谁的人? 理说他此时是待罪之身,断是不能信个陌生人的,可就在女人离去后,他收到消息,圣旨在城外几十里处被劫走了! 这无疑是将他逼上了浪尖上,即使他与这欺君犯上之事并无瓜葛,可传回皇都就不见得能脱了这层干系,再一道圣旨估计却是那诛族之罪了! 他本无反心,却被逼到了没了退路。 眼下,也只能去碰这个运气,投奔广陵王。 早先父亲在的时候,与广陵是有些走动的,父亲去了,才生疏了下来,虽说人在情分在,人无情分无,总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倒也是他唯一的退路。 那女人说的好。 留着命在,什么都好说。若是命不保矣,何谈前景? 他本不想将孔雀牵连进来,可却从那女人口中听闻,孔雀有了身孕,却更意要寻短见。或许是这些日女人口口道来的许多见解屡屡积攒,逐渐说服了他,又再这般火瞭眉梢时说下了许多狠话,将他敲醒,便才去了那固执,匆匆赶往同福客栈。 另一边。 齐王。 先是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公主黔依带一批高手去了同福客栈,前些日子她一直在找宇澈,而今日此行怕是说明宇澈就在同福客栈中。 刚收到这个消息时,他连常见的笑意都挂不住了,砸了茶杯,只交代,跟进刺史府的人全速撤离。 宇澈的事,他当真是不愿意参合进去,对于他而言,但凡跟宇澈扯上关系,那就跟跳进浑水中没什么区别。 盯住宇澈的人,或许此时也在暗中盯紧自己,这是他最不愿意犯的错误。 须知陆王与刺史府关系甚密,他此行只对自己的猎物感兴趣,若是跟宇澈牵上丝毫瓜葛,那么他向来的隐忍便付诸流水,一瞬间就等于被抛到了浪尖上,争权夺位在他人眼里,他齐王从不感兴趣。 考虑到自己可能被盯上,他若当即撤离,难免更令人怀疑他做贼心虚,倒不如继续混淆视线,他齐王走动徐州只为寻花问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刚撤回了自己人,便带着慕离上了马车,闲逛起了风闲,时不时从马车内会传来男女‘窃窃’之声。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齐王能走到今天,就是透彻了‘小心’这两字。 也没多久,又一个消息使得马车内的齐王寒起了笑意。 有人劫走了圣旨。 他计划中的假圣旨竟然有人敢劫走! 慕离见王爷的笑泛着寒意,如此明显,心中也忐忑,却不敢怠慢王爷之前的交代,时不时装作房事哼哼几声,故意让马车外的人听见。 是,这男女‘窃窃’声竟只是作秀。 马车里的人,的确是一丝不挂,却没发生任何关系,许是怕有人忽然突袭时,掀帘一看,不对劲,所以在将戏份做到如此地步。 能做到这般的小心谨慎,恐怕也只有他齐王了。 将手中有人刚偷偷接着人群拥挤塞进来的‘消息’捏做了粉末,齐王俊朗的面上挂着琢磨不透的笑意。 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笑意更深。 不是陆吟,陆吟他没这个胆。定是那个客栈王府往返奔走的女人。 假传圣旨不是小罪,其中将要关联到的人,他陆王手中早有名单。可却有人,一举之行,救了名单上的所有人,从他陆王的手掌心公然夺走! 俊朗的面上笑意更深见,抚上了慕离的脸,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能不能替本王带个女人回来。” …… … 同福客栈,因宇澈早有交代,所以陆王去时并未遇到什么怪事,只奔去了小佳的客房,将门一开,便对上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儿那双楚楚的眼睛。 两人皆是一怔: 才几日不见,她瘦了。 这么多日不见,他瘦了。 “凤儿。”他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实在难以迈开。 女人一震,泪眼婆娑,飞奔向了陆吟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颤着声说道:“原来那小姐未曾骗我,夫君真的来接我了。” “凤儿,你真的,不怕吃苦,像那种过了今天没了明天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女人颤着唇,双眸鉴定“无论何时夫君问,妾身的回答,始终如一。生亦同枕,死亦同眠。” 可这一次的答,却是比以往更加鉴定,并不是之前小佳的劝说她从未听上心,或许她与陆吟这一点上是非常相似的,慢慢的累积,一点点的扭转,陆吟是那圣旨被盗凤儿有孕所敲醒的,女人是那小佳的怒斥夫君的回归所敲醒的。 这样一个回答,对于他来说,够了,足够了。 陆吟再也抑制不住思念的情绪,将怀中女人紧紧抱住,那失而复得的情绪使得他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他只说:“是啊,那位小姐,对你我有恩。” 她吸着鼻子,接下了陆吟的话“恩同再造。” 陆吟唇角又有苦涩,又有幸福,微微扬起“只得日后再报答那位小姐了。”将怀抱一松,温柔的替女人擦了擦泪痕,柔声说道:“可有什么要收拾的?我们即刻出城。” 他记得小佳交代过:可分批撤离最恰当,你先带孔雀扮作小户人家,早早出城。让心腹再后分批安排府中其他人的去处。 陆王来事,宇澈知道。 就在相邻的房,最讽刺的是,这陆俩夫妻却不晓得他的存在。 当陆夫妻匆匆离开同福客栈后,宇澈唇下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味道,吞了一口燕窝: 恩同再造?日后报答? 与他并肩而坐的黔依捕捉到俊秀的面上微微扬起的笑,只看到侧脸,也没瞧出那是皮笑肉不笑,便误以为是宇澈哥哥被她之前说的事给逗开心了,也扬起了幸福的笑意,噙着羞涩,小声说了一句:“宇澈哥哥,回了洛阳,会有许多贵族小姐们上名帖吧?” 她想什么,宇澈心知肚明,却装作未曾听见。 “宇澈哥哥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亲的。” 不语。 “宇澈哥哥当然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仍不语。 见宇澈不语,她心想,宇澈哥哥只属于她一个人,等她跟着宇澈哥哥回洛阳,看谁敢在她眼皮底下把人给勾走,哼! 一边甜甜的笑着“宇澈哥哥,多吃点,看你几天不见瘦的…” …… … “姐…”躲在狭窄的床板下,小佳的呼吸近在咫尺,就这么一直爬在他身上,冷不防听见他出声,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唇,神从始至终都专注在了床板上的动静。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还得从小优盗走圣旨后说起。 小优不负重望,轻而易举的将那份‘假圣旨’拿到手,便急忙回去找小佳了。 上了房顶,从人群中,他便能闻到小佳的气味,是在一家客栈中,却不是她们住下的同福,离那隔了三条街之远。 他想也不想就从窗户跃了进去,摘了蒙面,眼眸的颜色未显,一眼看去是黑。一袭白衣,那修长的身子往窗内一立,身后的风飘扬起了他的发与衣裳,果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白衣飘飘,特别是那张帅气到妖孽的脸,此时没在笑,倒是有几分仙人的风姿。 小佳刚鬼鬼祟祟的往床上撒了些特殊的粉末,再将床单原样盖好,转回身便对上了那飘飘的白衣,心咯噔一下,看清了人,才舒了心。 连忙拽起小优,刚准备要小优帮着她往窗外爬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便传来了嬉笑声。 小佳脸色一变,怕爬窗笨拙被屋外人察觉,想也没想拽着小优就近往床下一钻,小优在最里侧,她在外侧,随着门开启的声音,她猛然想到这个位置似乎会被发现,连忙一个翻身,压在了小优身上,顺手从袖口掏出一张锦布书写着奇怪符号的符咒,往床板下一贴。 这符咒也是她通过‘八字胡’搞来的,据说是隐迹术,让那神秘女人察觉不到她,与她之前在床上做下的手脚。 是的,八字胡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万事通,他竟然能打听到这女人并非凡人,是妖,就像是早知道她愿意出这个钱向他买应对所需的物品一般,送消息来时,也一并将东西给送来,狠狠宰了她一宰。 提起十二分精神的专注在了进来的两人‘声’上,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八字胡卖与她的道具到底是不是次货,所以会紧张难免。 声音是一男一女,她清楚,那女人便是她要找的神秘人了。 女人与男人一进屋,就开始办事。 热情如火的吻,一路吻着向床沿走来,一路还边脱衣裳,显然是不曾注意到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了。 似是迫不及待便已经上了床。 床上春光外泄,床下小佳尴尬的红透了脸,侧开视线压根没敢看小优,即使她曾说过小优只是个孩子,但她就怕小优一个好奇宝宝发作,追问她,他们在做什么。 连忙捂住小优的耳朵,但又想自己所做是多余,即使捂住了,凭借小优的耳力,那还不是听得一清二楚。 *声荡漾开来,小佳的脸红得就像是煮熟的螃蟹:猫了个咪的!怎么还不中招,在这么下去,得把小优给带坏! 就在这时,小优开口“姐…”她只觉心咯噔一下,差点没给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捂住了小优的唇。 却发现,小优的脸,也红透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小优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知道?他知道! 床板上有人惊了一声“谁?” 接连又是一惊“糟!中招…”便是重重砸回床板的声音。 太及时! 小佳连忙翻身滚出床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与床上那两双忽明忽暗的眸子对视,淡定的说道:“怎么,只许你算计人,不许人算计你吗?妖女。”脸上还有那来不及褪去的红晕。 小优这也才红着脸从床下钻出,小佳立马脸色一变,拽着小优就往窗边推,急着交代“你先别看!” 是了,因为床上那一男一女赤·裸·裸的身子还来不及穿衣裳… 床上的神秘女人冷笑一声,此时问道:“你想要什么?” “解药。” ------------ 【075】谁是谁的人? 到齐国的时候已经是半月,慕离拿着齐王给的通关碟子一路畅通无阻,她带回了一个人,一个半月以来浑浑噩噩的女人。 善算计的人多不奇怪,只是不该巧得全凑在了一起。 说小佳是被慕离绑架,谁会相信? 沿途收留慕离时,她是个‘心地善良’‘单纯怕事’的主,小佳还处处多多留心的对她关怀备至,可却在谁也想不到的返京途中某一日,两人去了便没再回来。 可笑的是,小佳去时还曾留下书信一封:勿找,勿念,去去便来。 那封书信原本是她以为与慕离寻到那远房表亲后,便能释怀而归,说白了她就不该是那见不得事的主,处处想替人抱不平,往人家的圈套里跳了,还傻兮兮的被蒙在了骨里。 小佳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发作,几乎神智清醒时都不过片刻,一路多是浑浑噩噩的糊涂,甚至连自己颠簸了多少日子,都搞不清楚。 慕离轻轻撩开车窗,冰冷的眼睛在外扫了一眼,便将帘子拉下,又转看向车厢内昏迷不醒的小佳,小佳的额头上贴着一道灵符! 这灵符便是小佳的“病根”。 等到了齐王爷早先安排的府邸,已是夜深,街道寂静,月黑风高。慕离扶了小佳,在来人的帮衬下,下了马车。 入得这新王府,管家安排了居所,再交代下话“主子让慕离姑娘陪着赵姑娘在这好生休息,符可摘,主子过几日得闲便回来看。” 交代完话,也就匆匆离去。 她一身的疲惫,却不得休息,顺手摘了灵符。 经半月的舟车劳顿,小佳显然是十分虚弱了,虚弱得明显是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美盼幽离。 她半依靠在慕离的肩上,双眼这才缓缓打量起了四周,虚弱的声音好似蚊声,轻不可闻“我昏迷了多久?”看了一眼这厢房的布局,不由倒吸一口气,不像是一般府邸。 “也没多久,再好好调养一阵子,便得痊愈。”慕离说道。 小佳想从床上起身下床,却才发觉自己已经‘病得’全身酥软,使不上半点气力,苍白的唇一咬,这才说道:“早先说好护送你回亲,却没想反倒要你照顾我。”美盼微微抚上慕离的面,轻声再问:“我们这已到了你的表亲家?” 慕离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到了,所以,你便安心休息,好生调养。” 小佳半月来受符咒的压制伤了内丹,她却不晓得,只觉得是虚病险些把命给夺了去,本也没什么气力,该是休息的,可她还是强撑着说道:“未想到你表亲是这般有身份的人。” “身份?” 小佳点点头“像是王亲贵戚。” “只瞧这房间摆设,你便能瞧出来?”慕离眼眸忽明忽暗,将视线引开,转向窗外“夜深了,你先歇着,明个一早,我让下人给你端来饭药。” 小佳自嘲一笑:“见笑了,你说的对,只瞧摆设,就信口胡说。” “你不乱想便好。好生歇着。”慕离卷了被褥轻轻替她盖上,拎起了灯烛出门将门轻轻合上,随着慕离一走,这屋子又陷入了漆黑。 小佳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在这新王府内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暂住了下来,但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有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次日一早,小佳正在喝慕离亲自端来的药,只听见房前一阵喧哗,一位风韵仍留的老妈子带着几个丫头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管家也在房内,一见这排场,只在一旁冷笑“呦,这可不是你主子的院,这排场,这阵势,是来吓唬谁啊。” 这老妈子也不吭声,寒着双眼把小佳与慕离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这才笑着开口:“管家可是说笑了,哪有什么排场阵势,妃主听说主子往府中送来了两位绝世美人,婢官也是奉妃主之命,过来看看。看看两位美人可缺了什么,妃主可是赐了许多物件,差婢官送来。” 管家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劳你家主子操心了,这里什么都不缺。” “这缺不缺的可不是管家你一个人说得算的,这府里女人家的事,几时轮到不相干的人操心。”老妈子不亢不卑地说道。 管家依旧冷哼一声“主子可是交代过,闲杂人等不得打扰,若是主子怪罪下来,你可能担当?” 小佳放下药碗,偷偷附在慕离耳边,小声说:“这是王府?” 老妈子那份从容,能看得出她伺候的主子还是够硬的,否则也就不会这般的不将管家放在眼底了。 她转向小佳与慕离“婢官还奉妃主之命,过来问问姑娘们贵姓?仙居何处?” 小佳此时越发觉得混乱,慕离怎么会跟王亲贵戚扯上关系呢? 只见慕离稍稍起身,向老妈子微微一礼,说道:“多谢妃主如此挂记,小女慕离,出生纳…”她昂起下巴,轻轻一笑,唇角微微有些戏谑“出生烟花之地,卑贱之身。” 慕离心中实然早已动怒,若不是这帮人前来胡闹,小佳还被她蒙在骨里,若是小佳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这小佳却有说不上的聪明。恐怕她心中已然起疑。 老妈子气得咬牙,她可不信这是这样的出生,齐王对不清白的女人向来无兴趣,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偏偏这女人伶牙俐齿,敢如此不屑,还公然挑衅。 不识相的东西。 冷哼一声“既然姑娘们什么都不缺,我们走。” 关键见她走了,啐了地上一口,仅仅是动作,并无真作出不雅的行径。 骂道:“快快滚走!” 小佳眉梢一挑,转向慕离“你这表亲未免走得太复杂。” 慕离轻叹一口气,转而拉住小佳的手,无奈悄声附耳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亲走得疏远,实际上,我哪能招那么大的风,原先表姐曾是这府中的一房小妾,便是听说,是给之前那领头人给活活勒死的。” 小佳到底一口气,这才发现管家也早已退下。 这才反拉起慕离的手,看她眼神痛楚是有,但憎恶却更深,想是莫非慕离走这个亲,是为了替姐姐复仇? 忙说道:“是早先听你说过,这表亲曾对你好。可是,你当真确定你表姐是被害死的么?还有,难道你是想要寻仇?” 慕离听着心中冷笑,却演得到位,紧咬了唇才言:“千真万确,是被那九尺白绫给活活勒死的,又做了假,扮作是自尽悬梁…”轻轻擦了泪迹“…这里这般‘自尽悬梁’的小房,还不止我那表姐一个,我可会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表姐千真万确,是被她们害死的。” 小佳轻叹“一入豪门深似海,权欲害人啊。”她拉着慕离的手又问:“那你打算今后怎么过?” “老爷倒是怜悯收留了我,可老爷未曾认我这个亲,我又怎能厚着颜面往脸上去贴那个金。只得等了,等老爷表态。” 不是报仇? 小佳舒了口气,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是大大的不好了,幸得慕离为人理智,便接了话:“你说的对,先等等,或许过几天,这王…啊不,这里的正主或许会告知底下的人,不过,我只是怕等消息被人所知的时候,说的不是走亲,而是纳妾。”说道这,小佳眼神中露出惋惜。 慕离看向窗外“那样岂不是更好,能代替表姐,我心甘情愿。” 小佳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事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思索整理整理,此时说多也是无益的,只淡淡一笑,眼中却忧色重重。 一连几日,小佳在这新王府中养病,吃穿什么的都不差,那老妈子也没再来打扰过,所谓的妃主也迟迟未曾照面,慕离也多是一个人闷在房中,她也没什么人说话,只心想,或许是所谓的‘妃主’见过了所谓的‘主子’,了解了前因后果,所以向来横行的她,才未曾过来找过麻烦。 一方面,她也打算趁早离开的好,毕竟自己的这张脸实在有些太引人注意,无端端惹上麻烦可不好。这一点她从闹事的那会便想过,只是身子的虚弱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无力,可以猜出她一定是得了一场非常伤身的大病。 药物,补膳的促使下,她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下床一段时间,才会觉得力不从心,这已经比早先好多了,早先都下不了床片刻的。 这一日,天气不错,小院子里花儿也开的漂亮,正巧慕离也似愿意见人了,她连忙招呼着慕离再庭院中的亭子里,摆了一副棋盘,来邀慕离下下棋子,说说闲话,缓缓心境。 和风拂面,她俩坐于亭间,黑白子而来回走,不知不觉她竟入了神… 下了好一会,她盯着对方刚置上的棋子,一愣:这步棋不对。 她步步退让,看似是小佳得主动,其实不然。她留有后招。 “啊!”小佳不禁失声喊了一句“原来我输了啊!” 再仔细一看,这棋下得实在是太好了,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可言了,高,实在是太高了! 小佳心中一喜含笑抬眸,正准备拜慕离未师,诚信请教,却在抬眸的瞬间猛地一震。 与她对棋的人,并不是慕离! 他着了一袭青色锦袍,锦袍上绣了精细的龙图,不仔细看是瞧不出的,因为绣图上的是同色,所以显得贵气内敛。玉带镶翡翠,腰间垂的玉坠小佳一眼便能瞧出价值连城。 他面容俊逸,目深邃,唇间含笑,有种淡然大气。 小佳直觉这一震过后,脊背发凉:他,难道就是这里的正主! “气色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过门?”他深眸微眯,唇间含笑,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面色虽犹留些许憔悴,像是大病还未完全初愈,但仍旧掩不住她那倾国的绝世容颜!他从未想到,会是这么美,美得令人窒息。 小佳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齐王笑笑“你是我的人,把你娶进门,按理来说,并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对吧?可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挑个喜欢的日子…” “哐当!”小佳手边的棋坛撒了一地,她猛地站起身,却又发虚似的晕眩,强抑制住这股晕眩,她颤着声音“你说什么?你要把我收做小妾!” 他噙着笑意,反戏谑的问道:“难道你还想做王妃不成?”意思再明确不过,你就是来当那稍比奴婢高一点点的不知第几房了的小妾。 饶有意味的又补充了一句:“怎么听到这个消息,连个表示都没有?” 小妾?小妾!你谁啊你? 猫了个咪的!难道你还期待姐给你歌功颂德? ------------ 【076】局外人还是局中禁? 嘴角噙着笑意“果真是被这玩笑给吓到了。” “玩笑?”小佳冷不禁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 “吉时早已定好,是三日之后。你做个准备。” 他说完便悠扬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小佳心一横,也顾不得考虑周全,便乱窜一计:“王爷可知道我是谁的人?不是王爷说娶便能娶的。” “噢?”嘴角的笑意一直挂着,令她好不自在,只听他说:“那你要不要先猜猜本王是谁?” 沉默片刻,她淡淡吐出几字“这重要吗?” 齐王倒是没料到她竟能如此无礼,嘴角扯了扯,又噙上了笑“齐王。” 不料这女人竟没半点惊讶之意,竟还泰然的抱起了拳头,作江湖那一套礼数: “噢,原来是齐王啊,久仰久仰。齐王的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啊。” 她的眼神,压根就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她从未听说过,只信口捏来那一套客套话罢了。 他不禁心想,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宇澈的人,这个局到底有没有意义? 不过,他齐王是个处处小心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的可疑,既然宇澈一路上能与她结伴同行,她就注定了做不了局外人。 嘴角仍旧噙着笑意“我可从来不晓得自己有‘威名’。” “那是齐王谦虚。”小佳爽快的笑笑“早先便听夫君提起过,如今一见,果真如同夫君所言,齐王器宇轩昂,胸襟宽广。” 这一记马屁拍了过去,一边是表态了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一边又谬赞齐王是个胸襟宽广之人,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你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强抢他人婆姨? 齐王噙着笑,饶有趣味的重复了遍“胸襟宽广。” 这女人莫非就这点小聪明? 稍稍有些失望啊… 小佳却是没瞧出有什么不妥,她心里也越发清楚,这人不好对付,心底想什么,都不会表露出来的人,多是城府太深。 也不知效果如何,只接下齐王的话:“是,夫君常夸赞齐王胸襟宽广。” 齐王仍旧是噙着笑意,琢磨不透,说实在的,宇澈也令人琢磨不透,但与齐王相比,却是不同,感觉齐王的琢磨不透是泛着老练,锋芒尽收,宇澈的琢磨不透却是冰冰冷冷,令人不知深浅。 他说:“既然你将话挑明了说,那我也直言。纳妾一事,仅仅是想你替慕离露露脸,逢场作戏。若是你肯帮这个忙…”他将话掐断,直视着小佳。 小佳一愣,反到说不出的起疑,做戏? 但还是开口询问“你堂堂一个王爷,需要找我来做这场戏?做给谁看?”既然有意纳慕离,为什么要我来演这场戏! 一句做给谁看,他盯着她并未捕捉到丝毫可疑之处,全然能从她眼里一览无遗的读出,她完全没他所期待的戒备,便笑意更深了:看来,她对宇澈的事,当真是了解得太少。 “答案无非一个情理能说明。”拾起一颗棋子,在手心把弄,他继续说道:“本王知道你是妖,非人,妖自然不会像凡夫俗子一般在意人定下的礼节礼规,索性与本王做笔交易。你只消在指定的时辰行了礼数,其后的事便不必再涉及,听闻你不是一向与慕离姐妹相称?” 小佳有些动摇,总觉得事情来得有点蹊跷,但一听到齐王问她与慕离是否与姐妹相称,便点了点头。 未等整理思绪,好好分析,便听到了齐王的解释。 “虽说本王要纳慕离为妾室,可她的背景你是了解的,出生不好,再退一步讲,当日本王将请来的齐国宾客,有些人是熟悉慕离的,只消一眼,本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本王好面子,礼客一来也是来看本王纳得妾可有几分姿色,可见容姿不可銮舆充数。你既然是慕离的好姐妹,又不是出生不好的人,姿色也够本王长长脸…如你所说,本王胸襟宽广,倒也不会抢人·妻妾,这点你可放心,可许你有诺在先,绝不会动你一根毫发,仅仅替慕离走个仪式便可。”说到这,他将手中棋子再放回棋盘之上“并且,你若肯答应帮本王此忙,本王会重酬于你。听说,你对商途很感兴趣,本王有意助你一臂之力,早日成那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小佳一时更云里雾里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慕离,但是又怕宾客认出慕离来。所以想到了让我假装是慕离,替她行礼?” “是的,就这么简单。” “这事是不难,但是,我得见慕离,听听她怎么说,才能回答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直觉告诉她,或许没那么简单。 齐王爷笑笑“本王让她去管事那取自己喜欢的绫罗绸缎,若是你着急,也可先行过去找慕离,若是不急,便耐心等着,等她回来。毕竟,等她成了本王的人,你俩的身份也就悬殊了,或许不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听齐王这么一说,小佳心中的不安顷刻消散,便在那句‘你俩的身份也就悬殊了’,仔细想想,的确是那么一回事,齐王也不是吃素的,说收留慕离就收留,难道早先齐王就打正了慕离的主意? 在她眼底,慕离是个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女子,就连她身为女人,都会觉得慕离总能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魅力,即使她沉默不语,都有那种感觉。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吸引人的气质,并不曾在她身上感受到烟花的气息,反倒是一种一枝独开的清气。 若是这样,她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真是这样吗? 仔细想想,虽然是对得上,也说得通,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不出的不对劲。 等她回过神来,齐王已经离开,现在想太多似乎有些过早,还是先再观察观察,再说。想到这,她盯着桌上的棋盘,又坐了回去,仔细琢磨着这棋子的高深之处。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王府被一股强大的灵气所包裹,她的气息哪怕连一丝一毫都散发不出去,若是换了苦心修行成人的妖,便一眼能瞧出,这是封妖阵法! 半妖,弱妖,这类的妖若被困在了里头,逃出无望。 不仅如此,就算是蓝颜途径这里,即使是站在了院墙外,也不会察觉到她的丝毫气息,顶多会在靠近该王府时,发现这有个封妖阵法。也就是说,蓝颜如果能找到这里,来到王府附近,才能偶然发现这里有问题。 是啊,蓝颜并没有向着这里找来,或许他根本不会想到,小佳就在齐国! 从小佳与慕离离去后,小佳便中招了,她却浑然不觉。 那封妖的咒文镇着她的妖气,使得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存在,随行还有精通术术的人,晓些歪门邪道的术法,一并将慕离身上的气息给抹去。 小优的鼻子再灵,也只能如那过客一般的匆匆擦肩而过。 蓝颜与她的血脉再是相连,也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谁让小佳这半妖,妖丹未出形,却是太弱,太弱。这么轻易的就被封住了气息,换做掳走的是小优,要盖住他的气息,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是用布置在这新王府的封妖阵完完全全将他气息盖住,那更是不可能的。 封住小佳有余,但小优可是货真价实的全妖,受过蓝颜少许的传授,一般符咒什么对他全然不及挠痒痒,更何况妖丹还是借仙药聚凝的,是个强力全妖! 向着洛阳驶去的马车,此时停靠在旁稍作休息。 马车一并有二,宇澈与黔依便是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宇澈他那车夫似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迟迟未曾露面,要知道作为宇澈的明影,凡事都如影相随,时隔这么久,却迟迟不归,究竟是去做什么事了,还是死了,恐怕只有宇澈一个人清楚。 宇昊早早下了马车,坐在路边杵着下巴,与蓝颜在闲聊。 他俩闲聊了好一会,话题冷不禁又转到了小佳上: “她应该是吉人天相,人那么机灵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蓝颜捕捉到宇昊说这句话时,他眼中的忧虑更深了一层,蓝颜又将视线移回官道之中,小优恐怕不将这天下翻倒过来细细找一遍,是不会放弃的,今日,想必小优也不会回来了。 就快赶到洛阳了啊,妖女,你真的已经回去了吗? 宇昊的声音将他思绪打断“或许,她弟弟小优已经找到她也说不定…” 若是找到,蓝颜岂能不知? 他再将视线转回宇昊面前,淡淡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宇昊一愣“什么可能?” “或许她又回去了。”所以,才无法在这里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 …… 心思沉浸在研究棋子套路上的小佳却是不知,与此同时,在王府的另一头,有这样的谈话: 齐王抿了一口茶“我看人,从不会看错。你的城府,够她喝一壶的。” 慕离只静静的站在面前,不语。 齐王放下茶碗又说:“怎么?你不是自傲聪慧,遇上这么个不着事的主,便没了自信?” 慕离这才轻启朱唇,柔声说道:“近身观察许久,她是那种聪明得时候令人咋舌,愚笨得时候满脑子只有她为他人。此番是让她惦记着我那莫须有的事儿,可三日能改变的事,太多了。没个准,她会再次坏了王爷的局。” “既然你能想到所谓的‘没个准’,应对的法子你自然也能想到,本王赏识你的,是你够城府,希望这回,你别令本王又失望才好。”语气一冷“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乖乖走完三日后的仪式。” 她咬咬唇“爷就不怕她察觉不对,便要逃走?若是她一逃,便会发现府里布下的禁妖阵法,局时…” 抿了口茶“是吗?若是真被她察觉到了端倪,坏了本王的局,那么,你与她这一辈子的自由,本王会照账就收。千万要记得,本王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 ------------ 【077】不过皆是棋子 新王府的妃主其实不过是齐王的一个小小妃子,像这样独立开府的去处,齐国就有三,齐王宫里有王妃,有后宫粉黛,齐王却不喜欢住在宫里头,是也,才有了这妃主独坐新王府的规矩。 三座王府美眷不乏,惟这新王府中的妃主是捡了运的,深得齐王‘宠爱’,一朝得势,坐镇此府。 常理来说,齐王喜欢的是聪慧的女子,可这新王府的妃主却独独不同,她是一个例外。 别致的花园中,那凉亭里坐着一位面容秀丽的盛装美妇,她静静听了女官的话,手中的茶碗不由抖了下。 “三日后?”她咬着牙问。 “禀妃主,婢官所言千真万确,府邸也开始筹划着三日后的婚宴之事。这回主子不是明摆着给那狐狸精长脸么?早先便邀了各国贵客,定在三日后的日子本是给小王爷做满月,那狐狸精过门的日子怎可以定在那个时间?这得让妃主的脸,往哪搁?”这女官,便是那老妈子。 女人咬了咬朱唇,屏避左右,见在身伺候的使唤丫鬟们都离去后,她这才把手中的茶碗狠狠往地上一摔! “儿子做满月,主子怎么可以择那个日子将她收进门!” 她咬牙切齿瞪了一眼女官“你说!主子怎么可以这么做!” 老妈子连忙跪地“妃主凤体重要,那般的小小狐狸精不值得妃主动这么大的怒气。” 女人冷冷一笑:“是,那般的小小狐狸精,不值得本王妃动怒。说,你有什么计划?” 老妈子犹豫了下,顿了顿才道:“婢官觉得,这些事,交给那些小的去做,更加得体。要知道,主子这次要纳的狐狸精,那姿色,可是天下罕有的,主子兴许是因此被迷得神魂颠倒,又听狐狸精在耳边吹枕风,这才错将日子定在了三日后。婢官觉得,就让那些个小房小妾去闹上一闹,罪不再妃主,只在那些不长眼的小房小妾。定要让这狐狸精坏不了妃主的尊贵才是,小王爷的满月自然能…” 女人眼中掠过一道寒气:“就按你说的办,最好能她从此消失在本王妃眼前!” 老妈子一听笑道:“婢官知道,这就去办。” 女人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瓷片清冷一笑:“我要让她像这茶盏一样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慕离唇角隐隐泛着笑意,正一针一线的在锦布上刺绣,她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即将嫁人泛着羞涩的新嫁娘,实际上她那是冷笑。 冷笑着盼着,盼着预料之中的‘灾难’进门,来迎合她的戏份。 小佳抱着插满鲜花的花瓶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专心绣花的慕离,慕离唇角还扬着幸福的笑意,多多少少令小佳有些惋惜,但也不至于明说,她知道慕离心意已决,说不动的“慕离啊,你这是在绣什么花?” “牡丹。”慕离未抬头,专心刺绣,忽然她吃痛一声,纤细的手指被针扎破了个洞,浸出了血来,小佳正好瞧见,连忙将花瓶随手一放“怎么那么不小心?” “咣!”一声巨响,那花瓶未摆稳,碎了一地,碎片还划破了小佳的小腿。 慕离猛地抬头对望,脸色苍白,她似乎心不在焉,盯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结局,会像这个花瓶吗?” 小佳笑笑“就打碎一个花瓶而已,你想多了。” 慕离也将身过来一齐收拾满地的碎片,一边说道:“其实,我是真心喜欢王爷。从看见他第一眼起,我才知道,我活着,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小佳被她的话给哽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该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做人小妾,那日子不见得会好过的,你…” 慕离看了她一眼,只叹了一口气:“你说再多,也说服不了我的。你不知道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好似我此生来这人世走一趟,全是为了能呆在王爷身侧伺候着。小妾又如何?按我这般不清白的出身,能做人小妾已是歌功颂德的事了,你不知我能有这个名分,已经再无所求了。便也能理解表姐,那颗痴迷的心。” 小佳皱眉“可是慕离啊。你完全值得更好的人,一心一意的对待你,我并不觉得你的出身怎么啊,我也相信这天大地大,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一定也不会在意你的出身…” “不。非王爷不可。”慕离楚楚着眸子,泪水盈眶“你可知道,当王爷说想要纳我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沦陷了,再也无法自拔。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你身世清白,模样天下第一,可却是我,王爷要的,却是我,是我慕离。王爷对我是有心的,哪怕日后会如那流水,我也心甘情愿。” 见慕离越说越激动,小佳也不敢再逼急“慕离,我知道,都知道。”她虽想劝说,可如果再说王爷不是,或许会被慕离误以为自己是见不得别人好,眼红,到时还真是百口莫辩,只心中叹息,人啊,痴迷之时,执念总太深。 一边说着,小佳一边将碎片收拾好,起身准备去扔,猛地却被慕离一把抓住。 “不要走!”慕离的泪珠竟滚滚落下“就当我求求你,让我能圆了这个梦吧。” 看来,慕离是情绪太激动,怕她要逃走,怕她不会答应三日后做她的替身。 面对慕离那仿若快要破碎破灭的幸福渴望,小佳心想: 其实做替身也没什么,在现代,成为夫妻只需要一个结婚证就搞定了,那些什么拜堂啊,举办各种仪式啊,并没有古人看得那么重,再说了,在现代,什么二婚三婚,都不算是稀奇的词汇了,所以就算她是真的跟人拜堂什么的,其实也影响不了她什么。 可是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啊,麻烦事牵扯的太多太多,虽然她对当下的局面不是很清楚,但她也清楚权势什么的,斗争太多,算计太多,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算计的分量,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妥当的地方,只是又一时半会寻不到这不安的蛛丝马迹。 但她又想帮慕离这个忙。 慕离见她迟迟不答话,猛地捂脸痛哭,窜出门外奔逃去。 “慕离!”小佳连忙去追。 “贱人!不长眼睛啊!”一声尖利的女声在院子响起,小佳刚奔出门外,便瞧见了一群衣着光鲜的女人,正堵在院子中,扬手一耳光,再将慕离猛地一推在地,任她捂脸痛哭,冷冷的骂着。 小佳连忙上前去扶起慕离,一边护着慕离反打量起了众人,淡淡的说道:“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 一双双犀利的眼眸齐刷刷地盯在她身上,小佳也不避嫌,将身安抚慕离,任由她们尽情打量。 “慕离,我没说不帮忙。你是怎么了?难道你信不过我吗?”一边轻轻替她拭泪,小佳一边说道:“别再哭了,好吗?” “啪!” 一声清脆打在了小佳脸上,火辣辣的疼! “贱人!”那女人扬手又准备再抽小佳一巴掌,半空中被小佳猛地擒住手腕动弹不得“贱人放手!” 一双美眸扫过众美人似笑非笑,白皙的脸上还印着那殷红的巴掌印:“感情你们是来找茬的?” 众美人被她如冰雪一般明澈的美眸一扫,心头顿时泛起一股寒气。明明她脸上带着笑意,不应该有这样的错觉才对。 慕离连忙跪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众位贵人们请放过她,她不懂事,不晓得礼节,要罚就罚我,求求…” 小佳将擒住的手腕松开,连忙扶起慕离,忍不住柔声责备“你求她们做什么?” 一位美人冷哼一声“哟,这得多大的架子?”她容貌艳丽妆容精致身段更是有致,美则美矣,但是多了几分庸脂俗粉的感觉。 小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架子的人难道不是你们?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动不动还扬手打人,是闲没处撒气,来这撒野的么?” “哟,吓死奴家了。”一位美人越众而出柔柔地笑道:“听说主子要纳的小妾天资无双,仔细瞧…哎呦!姐姐们纳,这张脸确实有些天资无双,莫不是我们之前看走眼了,这不是哪个无名无姓的贱奴婢,而是我们即将多出的那位新妹妹啊!” 小佳看了她一眼,淡淡转向众美人反问:“妃主没有来么?” “哟!这口气。妃主怎能纡尊降贵,来你这偏野小地?” 小佳闻言,美眸微微一转,竟淡淡的笑了“也就是说,你们都是一群被推上浪头的替死鬼咯?” 早先抽她一耳光的美人听了,脸色隐隐有些不对,就在众怒将起之时,她先一步作出表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佳含笑“若没猜错,你们都是些不得宠的。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们来这里闹上这么一闹,难道不知道自己被人给耍了么?” 被人给耍了? 众美人不由面面相觑。 小佳继续说道:“原来果真是这样,你们被人给耍了。不知道这里的主子早先放过话,说是,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前来闹腾,就…”她故意掐断,装作一副为难样,又叹了气“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若不是怕招惹那祸事,为何除了你们,就没人过来闹腾了?可不是吓唬你们,我这人向来好说话,可不见得这府里的正主,好说话,我呢,可以当做你们没来过,一人退一步,只求都相安无事,你们觉得如何?” 便是这时,有位美人咬牙说道:“莫听她胡言!姐妹们今日若不收拾这刁妇,日后却是要被骑在了头上,她定不会放过我们,占着得宠时,与主子吹枕边风!” 众美人心中一横,有人先一步扬手便打,众人也抓扯起来。 小佳见众美人的气势越发不可挡,一记火辣辣的巴掌再次落在她脸上,急忙将慕离推开在旁,刚跌在地的慕离也被咄咄逼人的其中一位补了一耳光,揪住头发便将慕离往地板上扣去,美盼一冷“是你们逼我的。” 擒住那双折磨慕离的手,一个过肩摔! 再擒住下一位… 顷刻间,众美人被摔了一地,嗲嗲叫痛,一并谩骂着。 小佳双手掐腰,放下了话:“今后谁要是敢再碰慕离一根毫发,就先过了我这关。” ------------ 【078】是谁搅了谁的局? 小佳双手掐腰,放下了话:“今后谁要是敢再碰慕离一根毫发,就先过了我这关。” 便是这时,她听见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女声再催促着“快快,别赶不上热闹了。” 吃了小佳这蛮力的亏,其中一位美人一听这声,连忙惊呼“姐姐快来!这狐狸精打了众姐妹。” 又有一批人? 今天这闹剧还得没完没了了,一边扶起了慕离关切询问,一边静观其变,总之,若是这一批人还要动慕离,得先过了她这关。 但见院门先进来几个丫鬟,丫鬟端着水盆,身后跟着一位美人,美人身后再跟着一群丫鬟也是端着盆器等,浩浩荡荡的来了,到显得比众位美人更有地位些,仔细看脸,才发现这美人脸上还有些的稚嫩的青涩之味,不像个媳妇,倒像个小姐。 小佳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美人身上,还未揣测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哗啦~”一盆赤红的血水破在了她身上!也一并熏淋了身后的慕离。 是血! 她竟然一直都没闻到气味! 只当血泼在了身上,才闻到那股浓郁的腥气! “哗啦~”又一盆血水将她泼个狼狈。 随着那清脆的女声轻轻一笑,小佳顿时只觉被血水泼过的地方似着了火一般的瞬间点燃! 疼得她失声叫了出来,但众人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又来几个丫鬟将她生生按跪在地,面前放了盆色泽有些发黑的血水,使劲拧住她的发,将她的头往血水里按去! 那美人一边夸了夸丫鬟做的好,一边昂着下巴不屑的嘲笑她“妖精就得用妖精的法子治!这符水和着狗血,泼了你,看你还能发泼?” 小佳全身火燎的剧痛,几乎疼得开不了眼睛,却连失声叫痛都不能,被死死按进了血盆中,使不出挣扎的力气,任由气息一点点从盆地溢出。 而慕离自被血水一泼,先是一愣,再到小佳失声叫痛时,那颗泰然的心下终于一震!她未曾想到这群女人竟会唱这一出!普通的狗血鸡血什么的对小佳自然不会起作用,定是动了手脚,脸色一变,她转身便打算找人求救,竟也被刁蛮的丫鬟们给拿下,将她按跪在地,也端来了血盆,将她往盆里按去,慕离死命的挣扎,那断断续续的惊呼声“…救命…王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慕离未曾想过,自己设下的局,竟将自己也牵连了进去! 在小佳吃痛与窒息的逼近下,将要昏死过去前又被丫鬟们从血盆中揪住头发拎了出来,“啪啪”就是两耳光! 只听见那美人清脆的声音笑着说道:“看把你这妖精吓得,这盆是血可没掺杂符水,要不得你的命,姐姐这是在欢迎妹妹呢。特意宰了猪牛羊狗等,特别调出的血汁,新鲜得很,来来喂妹妹吃呢。” 之前被摔了个过肩的几位美人纷纷爬起,各个都不忘了先给小佳脸上狠狠补几个耳光子,便有丫鬟伺候干净水以备美人们清洗双手,各个再一一接过敬候在旁的丫鬟递来的棉布,将手擦拭干净,围着那威风凛凛的美人一个劲的姐姐姐姐的叫唤。 不时还向小佳讽刺道:“哟,妖精不是野兽变成的么?怎得不喝这香饽饽的血汤呢?” “哎呀,妹妹说笑了,感情这妖精,她是吃素的。” 一阵笑盖过了小佳那游离的*,她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就像是当真在火海中炼化的太久,疼得都开始隐隐模糊起来,逐渐开始发冷。 纵使是带头作下这般事的美人,她也未曾想到,先前那一盆血水中掺杂的符水强度,对小佳而言,堪为剧毒! 还乐不思蜀的给了丫鬟眼色,让丫鬟们再继续将她按着玩! 嘴里还叨叨着“妹妹们且看好,这妖精哪有不吃魂的道理,等她饿了,这一盆子,估计得不管饱。” 早先她是听闻了风声,说是府中送来了俩女人,其中一位着管家抗着,额上贴着咒符! 这便又听说主子要纳得便是贴着咒符那位,那一等一的倾城货色,她心中甚不痛快! 巧是妃主的婢官也找上了门,说起这事,她更是坐不住了,她可是堂堂的国相千金,虽说不争这个妃主之位,但却是府里谁人都知的高位女眷,谁见了她,都管要退避三舍,要她与一个妖精共侍一夫,想想便觉得无法忍受! 差了手下偷偷弄来极效的驱邪咒水,兑了狗血定要淋那妖精一身。 若是非妖,那边权当*,若是真妖,她决计不能让这不上眼的货色留下来碍眼! “姐姐所言极是。” 美人傲气的昂着下巴,清脆的声音淡淡说道:“婢女们都悠着点,别让这妖精开心得昏了过去,才好。” 轻柔应是,手下力却不马虎,猛地再揪着小佳的发给她从盆里拎起来,见她气若游离,“啪啪啪”就是几下重重扇去! 和着这时一旁的丫鬟也将慕离从血盆中拎出,慕离惊叫一声“王爷救命!”又被丫鬟吓得赶紧往血盆里按去。 小佳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状态。 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浓呛的酒精烧刺着她的皮肤与鼻息! 这一回却夹杂着刺鼻的腥味,臭不可闻! 杀! 她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开始在她的世界中荡漾开,重复着一个“杀”字。 甚不知是从何处而生的一股强大的妖气,顷刻直冲上天! 穿破了王府的封妖阵禁,直冲云霄! … 驶向洛阳的马车忽然骤停! 马车内追出一俊秀少年,他便是宇昊,原本是与蓝颜同乘,忽然间觉得心一抖,说不上的不安,便看了一眼窗外,回头时蓝颜便不见了踪影,故才急忙追出,却哪寻得到半个影! 那袭红裳早已施展挪移,向着齐国奔去! 再另一个方向,竟是齐国的领地!一双有着宝蓝色眼眸的少年原本挤在人群中,也在同一时间,猛地推开了面前的人,身形一展,飞快向着那冲天妖气追去! 路人只听到他口里念念着“姐…”,人早已不知去处。 稍远些的地。 奇猛地抬眼向齐国看去,低咒一声“糟!这妖女是要堕魔!” 他俩徒儿急忙询问,奇也顾不得多解释,只留了一句“若是为师回不来,你俩好生修炼,早日登仙!”便术术一展,符咒一落,没了影。 俩徒互相打了个眼色,从未见过师父这般凝重,竟还交代了若是回不来这样的话,便也顾不得安身待命,向着之前师父看去的方向牵了马便飞追而去,即使是赶不上,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 “哼哼~”血糊的唇角轻轻勾起,小佳竟然笑了,还是那种从鼻息间传出的阴冷笑声! 美人将手一掐,指着她使唤着丫鬟“愣着做什么,继续!” 随着美人的声音响起,血糊的脸上,那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双眸竟然是一对全紫!诡异的闪烁着,透着危险与戏谑,直直的落在美人身上,只缓缓开口,却是没动,但身后的俩丫鬟忽然就像是被重击了一道,被远远弹开,正正砸进了屋房里去,不知死活! 声音只轻轻的,却格外的阴冷,只一个字“杀。”在唇间轻轻荡开,舌还微微的舔了舔唇边的血渍,像是一只饿了很久很久的狼! 那股凡人看不见的冲天妖气还在聚凝!从四面八方快速凝聚而来,随着妖气冲天,天空也开始诡异的隆集了乌黑压低的云曾。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甚不知这妖女竟然眼神这般恐怖! 倒是带头的美人壮了壮胆“你敢!来人,把她拿下!” 唇角逐渐咧得幅度高了起来,依旧淡淡的只重复一个字“杀”,此时的小佳就仿佛是一具失去了意识而暴走的空壳,似乎还在等四周相近凝聚而来的妖气,并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在笑,笑着重复那唯一的一个字“杀”。 她真正的意识还深深的沉浸在了那噩梦般的过去里,一遍遍的受着那无情的折磨,挣扎着,挣扎着。 或许最终她还是难以战胜心魔般的恐惧,那萦绕如魔咒的“杀”字终于使得她停下了无用功的挣扎,在反复承受着父亲的死,绑匪的虐待过程中,她终于不再哭喊,而是异常的冷静,唇边自语:“是啊,如果他们都死了,我就能活下去。” 她此时完全被禁锢在了童年的记忆中,如果她能够想起来自己后来是活下去了的,还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或许她能一直挣扎下去,逼着自己醒来,可惜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 她不知就在即将堕魔的瞬间,一袭红影紧紧的将她抱住,但她知道,就在这一瞬间,这个无尽折磨的记忆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言若春风,微微带怒,毫无征兆的攻了进来,柔声回荡在她童年的阴影中。 一句“蓝颜这名字,怎配得上本仙,哼。” 蓝颜? 与她的疑问同出,回荡在这记忆中,似乎她的记忆也在搜寻着这个人“蓝颜?” 而王府中此时的情景却是: 一袭红裳将她抱紧,语气不知是焦急还是动怒,不如平常的淡定“妖女!醒醒!妖女!” 那双紫色的瞳孔忽然猛地一缩! 一盏紫瞬间退潮,点上了墨黑,一盏紫瞬间暗下化作了深邃,瞳仁间微微有些涣散。 只听她口中呢喃,更像是重复着谁人说话“凡人最珍惜的便是他们的蓝颜知己,故我唤你蓝颜,你却不满意?倒不如管你叫小红大红这般俗名罢了。” “姐!”小优从屋顶跃下,急忙用衣袖焦急却温柔的将小佳脸上的血渍擦去,声音泛着祈求的味道“姐,你醒醒,是我,是我,小优,你的小优在这里,姐…” 说到这,这俊逸得妖异的少年忽然双眸一寒,泛着杀意转向那一群美人,他还未替小佳报仇,血洗这王府,便被蓝颜揪住了衣领,将她与小佳一并挪移带离! 新王府上空凝聚的骨冲天妖气,也随着这一瞬间,失去了寄托的吸引源逐渐分解四散,好如那无头的苍蝇各到妖气乱撞在空,与迅疾的速度消散。 奇究竟是来晚了一步! 当他瞬间出现在此地时,只瞧见了一群惊魂未定的女人家,那妖女定是被人先一步劫走了! 虽说诛妖心切,但他却是不轻易叨扰凡人的,连忙再起手扬符,遁消了去! “哼~”那般的怪笑,慕离也接连而至,味道却不同,她是在嘲笑自己,随着鼻息哼出的一声来,她竟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流着泪。 这时那领头的美人才惊叫出声“扶我!扶着我,走,去找高人来驱邪!太,这妖怪太…”她后知后觉的后怕到双腿发颤,连话都说不下去。 慕离推开了身后那俩呆滞的丫鬟,摇摇晃晃站起身,笑着转向便要回房,那神态好似疯了一般。若是他人知道,慕离此时已是抱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结局而在讽笑自己,便能理解为何她作这般形态了。 众美人也都吓得恨不得当即逃离,哪还有心情寻慕离的麻烦,前前后后簇拥着,火撩脚心般的快速奔离。 这院子终于回归了平静。 可却从房里传来了涛涛的哭声,哭得痛疾。 “不公平!这样待我不公平!凭什么她能被人呵捧在手心,凭什么我要被人践踏在脚下!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时她哭了许久,方才说的话,伴随着屋里接连而至的碎器声,似乎她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 【079】文家兄妹谁的眷恋(一) 三人随着大挪移逃到一处僻静的小湖畔边,蓝颜顾不得说什么,抱着小佳就往湖里跳,小优追跟了上前,神色焦急:“姐,姐,醒醒,看看我,我是小优。”一边也跟着蓝颜,和着湖水将小佳身上的血水给快速擦去。 随着小优的急唤,小佳那双眸子虽未见有什么反应,但却听到喃喃:“小优…” 便听到蓝颜叱喝“你去岸边呆着,免得一会伤了妖丹!” 小优牙一咬,身形一跃,乖乖听话落在了岸边等待。 只见蓝颜快速的将小佳身上的血擦了一道后,单手揽搂着小佳,一指往牙上一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那只手便快速掐诀,以血做引,口中振振有词。 随着血融入到湖泊里,清澈的湖面顿时沸腾了起来,浸着冰寒的气,逐渐变成血红色的! 这时小佳才痴痴的回了点神,她知道蓝颜在身边,可却什么也看不清,全身的痛似乎早已走到了极限,她就快撑不住,就像是火已烧在了五脏六腑骨髓之间,她颤着声:“蓝颜,你在…是你吗?” 俊美的面上,那眉梢微微一挑,并未应答,他只在一心一意念咒掐诀。 “蓝颜,我快死了,对吗?” 小优在岸边双拳捏得骨节作响,却抑制住情绪,向着湖中央喊:“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大仙会救你。” 活下去的意念支撑着自己,却还是显得很艰难,额上侵出的汗是痛不欲生,她却努力的挤出笑容,即使她现在根本看不清周边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置身在水中央都不知,只是想要让小优宽心,她挣扎着声音说道:“姐要回去了,你该高兴才是。” “不!我不让姐离开,不,绝不。” 便是这时,蓝颜的术术一毕,指尖一掐,指向湖面,透着灵气,仅仅一个字,却摄人心魂:“疾!” 应此声,湖面的血红瞬间高涨,顷刻间竟如活物一般,争相钻向小佳的身躯! 伴随着小佳双眸一闭,嘤咛一声,她整个人借着水力被高高托起!被包裹在血红之中,整个湖泊的水将她这么一包裹,从外完全看不透里,血红也成了墨一般的暗。 蓝颜这时才微微颦眉,倒退一步,竟在唇角溢出一条血迹,脸色发白,再走到小优身边,温婉如春风的语气给小优吃了定心药“等会她体内的‘东西’逼出来后,就会没事。” 小优一双宝蓝的眸子忽明忽暗,专注的盯着悬空的湖水。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那湖水正一点一点的从外层向内,缓缓褪色…… 那血色正逐一钻进小佳的体内,而小佳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知觉,痛楚在一点点的退潮。 …… 稍显僻静的杂市那块地,坐着一位小姐,身上的衣物倒也光鲜亮丽,一眼是瞧不出她此时落魄了的。 身边也蹲了一伙年轻的乞丐,面前还有个乞丐献宝似地,捧着一团黑乎乎的‘食物’递了过来。 “这黑呼呼的东西能吃?”文陌白吸了吸鼻子,竟不敢相信眼前那黑漆漆的‘食物’竟能散发出这么浓郁的香味来。 “小姐,您别看它长得不咋地,这味道,管吃了忘不了。” “那试试。”逼着自给接过了‘食物’,轻轻咬了一口,竟是甜品!酥软的糕点! 文陌白眼一亮,又紧接着再咬了一口: 这软糕入口即化,那浓浓的香味再度散开“恩!好吃。” 文陌白忍不住夸赞。 “小姐好吃是吧,我就说了,味道管忘不了。”那乞丐看文陌白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嗯嗯好吃。”文陌白点头如捣蒜,顿才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你怎么不管自己买呢?钱袋也交给你了,别舍不得,多买些,给大家伙一起吃吧。” “好勒。”那乞丐连转身就钻回了人群中,是去再讨买吃的去了。 稍大点的乞丐这时才问:“小姐难道不打算回去了?都出来一整日,眼见天色要黑下来。” 文陌白喉里的原本香甜的酥糕顿觉得苦涩,她眼神闪躲,支吾道:“我不想回去了。以后,就跟着你们讨饭吃,可行么?” 身边的乞丐连忙起哄: “小姐是说胡话呢。” “就是就是,小姐是在说胡话。” “小姐家里不愁吃穿,过神仙的日子,哪能真跑来做乞丐。” “小姐可想好了,乞丐可不容易做的,天冷挨冻,日日挨饥,不是命特别硬得贱命那种,可活不了几天的。” …人多口杂,说起来也喋喋不休,文陌白只是缄口不语,紧咬下唇: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可是,爹爹执意不肯推下这门亲事,明日,她就要过门了。 若她真的嫁了。 若是她真的嫁了。 倒不如嫁之前,让她死了得好,至少,是痛快任性了一回。 想到这,唇一痛,她这才反应过来,唇被咬破了,就想事那会,血的味道在她舌尖散开。 这时,那乞丐拎着‘美食’跛着步子,飞快从人群钻了回来,开始跟自己的‘兄弟’们分赃,一个个见了食物,都不再多嘴,专心吃去了。 吃饱,乞丐得回那破烂屋檐下歇息了,这小姐只压低了头,措手搓脚的跟着了去,被乞丐捻了捻,乞丐哪知她心底的苦,只个个觉得这苦头小佳是吃不惯的,便好言相劝,劝她回头。 虽说常年受这小姐不时的施舍恩惠,可报答却是不能这么报答的。 小姐以后还得嫁人,小姐活在那衣食无忧的世界里才是最好的,切莫与他们这般贱薄的人走得太近。 是。 乞丐是断不敢收留她的,万一她当真在乞丐棚里呆了一宿,那她家的老爷,既是她的爹爹,不得把他们都给通通乱棍打死? 即使乞丐棚子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破破烂烂却聚集着一群沦落之人,这也换不了小姐的清白,只要去了一回,哪怕是不过夜,只消身边没带着下人,准得被人说成是个得了烂名的肮脏人。 要知道古代大家闺秀的名声很重要,若是她不是小姐到也好说,总见有些富贵少爷们是背得起烂名的,女子便不成了。 文陌白投靠无依,去处无有,她散走在这萧条的小巷中,吸着鼻子,眼泪不争气的滚滚落下,终于哇的一声便哭了,蹲在了地,抱头痛哭,念叨着“陌聪哥哥,我该怎么办?若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哥哥了,若是活着,却要将为人妇,陌聪哥哥你在哪呜呜呜……” 幽幽在哭,哭着哭着便累得靠着小巷的墙,睡了下去,入得梦却是不好,梦中还在隐隐抽泣,颤抖着睫毛,泪痕仍旧会滑过脸颊。 少时,文家的人找出来了! 奴才们举着火把,婢子们拎着灯笼,分作多批小队,乘着夜开始四处寻找,便是由管家带领的下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当真率先冲去了乞丐棚,揪住了乞丐便问,小姐人呢? 有婢子边找边轻声喊:“小姐。” 有下人边找边高声喝:“小姐!” 文陌白从梦中惊醒,刚一睁开眼,下意识的身躯一抖,只听见远近都有下人们的呼唤声:是爹爹来找了!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打整,沾着灰尘也顾不得,垫着脚尖,畏畏缩缩的向后躲去,将身在一个大水缸后,只见火把途径过巷口那条道,等呼喝声走远,她拎起裙摆,便飞奔逃离! 陌聪哥哥! 她的陌聪哥哥还有几日便回来了,她不能嫁人! 硬着头皮,她撞着胆子,只知道逃,逃,逃。 就在将要出城时,被眼尖的丫鬟发现了,惊呼一声“小姐在那!” 文陌白牙一咬,不敢回头,提着步子使劲的跑,向着林子奔去! 她知道跑一阵,便会被男丁追上,唯一的机会就是逃进树林里,借着树林越见越深的密集这一优势,只要不放狗儿追,是找不到她的! 所以她也就只狠下心不要命的跑,即使树林里危险颇多,有猎户的陷阱,有剧毒的蛇虫,有凶猛的虎狼…她也顾不得,只一头扎了进去,飞速的奔跑,身后火光跳动那长长的队伍,离她并不远,紧随她身后追逐着。 “小姐去不得!” “小姐回来!” “小姐危险!” 各种声音惊呼迭起在这寂静的树林里,火光与人的脚步声惊走了许多在熟睡的动物们。 文陌白一边哭,一边没命的逃,若是被追上,她也不活了。 小家碧玉的脸被那树蔓藤条刮花了数道,衣裳也被缠破了丁点,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上叠起厚厚的土泥… …… 湖水血潮一退,从湖心位置小佳身上隐隐焕发着银白的光泽,透射出来,使得湖水晶莹剔透,好似天然的大块钻石。 随着蓝颜轻吐一字“收。” 湖水缓缓降下,回到了原有的位置,却显得水色比早先更加清澈,透致了,甚至可以看到湖里游动的鱼儿小虾,这些小生命并未曾随着之前的术术而沸腾做冷冻熟了的肉,它们毫发无伤,甚比以前更加活的舒逸。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以后难免挡不住见此多鱼儿发馋的人们,将它们准确打捞煮烤了吃,只因,早先这湖泊有的水藻却随着术术烧作灰烬,它们早先的自然屏障换做了灵气十足的清泉。 水平在湖面,随着中心的人儿,动了一动,荡起微微波澜,乘着小佳身上散发的银色光泽未散去时,精致闪闪,甚是美矣。 便是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远处隐隐的人群吆喝声,打断了这一幕恍若如临仙境一般的美轮美奂。 湖中人儿猛然惊醒,随着小佳醒来,那银色的光瞬间内敛,顿时隐去! “姐。” 小佳刚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置身在水中,这水深及她脖颈之间,甚至能感觉到水底有鱼儿轻轻将她在咬,酥酥·痒痒。 只听到小优的声音,她急忙转身寻去,还未拉出视线,听到“噗通”一声,小优已迫不及待先一步跳进湖水中央,一把将她紧抱在怀,这感觉甚是奇怪,反倒像是长辈是小优,而非小佳。 “你啊…”但她也紧紧笑了,未做阻拦。 是啊,她没死,没死就好。 将视线一拉,夜视力显然是很强的,能看见那抹静立不动,傲然独立湖边的黑影,他的衣袍随着微微的风,隐隐有做摆动,这味道,是蓝颜。 那些个呼声越发越近,忽闻女子的一声尖叫“别碰我!你们敢碰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小佳这才想起,之前似乎就是被这声音给从梦中吵醒的,难道是有人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将要发生?她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小优,你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优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怀抱,再微微一笑,只答了个好字,便轻功一跃,朝着声源地而去。 她连忙再招呼蓝颜“那个,你先转过身,我要上岸了。” 毕竟她此时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浸泡在水中,那单薄的衣裳这么一泡,出了水必定是紧紧贴身,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很狼狈…所以…… ------------ 【080】文家兄妹谁的眷恋(二) 小佳上了岸,那湿漉漉的衣裳紧紧的贴着身躯,她倒也放心像蓝颜这么保守正值的人是不回偷看的,连忙快速的将衣裳褪下,捏在手里,使劲的借着臂力拧干,再用力的甩了甩,才又将半湿不湿的衣裳再穿上,倒也没之前那么狼狈,拍了拍蓝颜的肩,便朝着生源处奔去。 刚钻过一处高高的树枝横面,一双白皙的手便悄然盖来给她一件红外裳,声还是那样好听“穿上再去,衣服太湿。” 暮然回首,只撞上了那匆匆避开的眼神,小佳笑着说了句“谢谢”,便将蓝颜披上的衣裳穿上,许是心情好,她抓住了那白皙的手,将他牵住,拽着就开始飞速的向之前的方向飞跑。 他一顿,原本苍白的脸上,竟隐隐发红。 明明应该挣开。 可却觉得,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暖进了脑海: ‘凡人最珍惜的便是他们的蓝颜知己,故我唤你蓝颜,你却不满意?倒不如管你叫小红大红这般俗名罢了。’ 俊美的面上隐隐挂起了微微的笑,是下意识的反应。忽地他才察觉到自己的笑意,连忙摇摇头,双眸忽明忽暗落在了被握住的手心上,他轻声说:“妖女,别太得寸进尺。” 轻轻将手抽离,再又强调“廉耻心”三个字。 小佳可不管,见他挣脱,便停下脚步再又将他手心握紧,“与廉耻无关,就是想牵着你跑一回。”任由蓝颜一个人别扭不过来,被动的被她牵着跑。 …… 初遇小姐文陌白时,她被自家的家丁举着火把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支朱钗紧紧抵在自己喉间,留与小佳的第一印象,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 小佳却是知道,只消小优在一旁,这小姐的朱钗是扎不进喉骨里的,只消她有什么动作,小优会在第一时间抢走她手心紧篡的‘凶器’。 管家便是急得焦头烂额,论说放走了自家小姐老爷断不会饶他,要是不放走自家小姐又怕小姐真寻了短见。 一番调解,小佳才晓得,小姐文陌白明日当要嫁人了,但她死活不从,却不说缘由,若是小佳能看懂了文陌白那哀怨的眼神,她当真该猜到,文陌白不嫁的原因是心早有所属,而非是要迎娶她的对象实在可怕。 便当机立断先一步夺捏下朱钗锋口,与文陌白抢夺的同时,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只管放心,明日我替你去,必让那人不敢再提起这门亲事。” 见两人争夺空隙,众人便要上前,被小优随手掐下的树枝来一个打爬一个,近前不得,只能干着急,却又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明日我替你去? 文陌白急问“你要代我出嫁?” “你若不放心,我今个就陪你进府,待出嫁时,你装作被我打晕,什么都不知情,藏到偏晚时再出来,一切自然成定局,你还是待嫁的小姐。男方那边我自有自己的法子去治,断不会找你麻烦的。” 文陌白又是欢喜却又是失落,欢喜的是自己终于不必成为人妇,失落的是这一切却是牺牲她人而换来的,眸忽明忽暗,复问:“只为了萍水相逢,姑娘你自己的清白却不顾了么?” “那些东西,我还真不在乎,要知道即使不帮你,我也早先与人有约,得去替人出嫁一回。故而,代你出嫁只是举手之劳,陌白小姐切勿上心。” 说罢,便将陌白手中的朱钗抢过,“小优,别打了。”握住文陌白的手,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陌白点了点头,转向管家“罢了,一切皆是天意,既然天意如此,我一介女流之辈断不能作出忤逆之事。管家放心,我已答应明日之事。”说到这,她看了一眼小佳,这才注意到这萍水相逢之人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美得令人觉得惋惜,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迟迟开不了那个口:怎能让如此惊美绝世的姑娘,代替自己? 小佳见她没了后文,便接下了话“小姐之前答应了我,让我入住贵府。” 陌白那挣扎的底线随着小佳的豁达,也终抵不过想要自私一回,便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接下了小佳的话,或许是因愧疚心理,直唤作姐姐,以显亲密“姐姐何须跟管家说这些,姐姐是贵客,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说道这,她转向小优一礼,再转向蓝颜一礼,才邀请道:“不知两位恩人可愿意一同前往府里小住?” “这位小姐客气了,我们二人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了。”蓝颜先一步回绝,连小优那原本无条件答应的份都给一并决定了去,刚说完,身形一闪,抓住了小优留下“告辞”两字,便没了人影,众人不禁感叹:轻功了得啊! 小优被蓝颜揪住就回了城里,直奔客栈而去,身上没带银子的他,仅与客栈老板打了个照面,未想老板竟供奉似地,欢天喜地给两位腾了两间上等的客房。 直到张罗饭菜热水完毕,退下前,才对蓝颜再三拜谢,原来,蓝颜早些年曾帮这客栈老板那傻儿子证过一门亲事,那儿媳妇没想是个聪慧又勤劳的人,有了这好儿媳的帮忙,客栈生意那是蒸蒸日上。 絮叨了半天又说起“…还有纳,家里添了两个孙儿一个孙女后,我这好儿媳又…” 蓝颜微微颦眉“我知,是一对龙凤胎。” 老板对蓝颜的恭敬可不是装出来的,直唤他神算子师傅,也不好意思再叨扰下去,笑着便离去了,途中正巧碰见小厮经过,他还乐呵呵的交代“得把贵客伺候好了,知道不?” 这才哼着小曲下了楼去。 老板走之后,小优这才发问:“大仙为什么要带我离开,万一姐又出什么事…” 蓝颜拾起桌上的筷“不会有事,先你若不放心,可以偷偷去守着,不必我告诉你位置吧?”说到这,他夹了一口菜往嘴里塞,竟一门心思专心吃起满座的菜起来。 全然不顾小优跃出窗台,匆匆离去。 一阵风刮进了屋里,晃动着烛光,蓝颜手中筷一松“未想反噬得太厉害…”单手杵在桌面上,挡住了唇,眼神忽明忽闪。 只见顺着那白皙的手臂,那被挡住的唇角溢出的血缓缓流下。 他脸色发白,竟还能泰然一笑,轻声自语“你这妖女,总要与常人不同,连堕个魔,都这么惊天动地。” 挡着唇,将身起,一手轻轻一挥,门窗迅速合上,门闩与窗茬都自动封挡好,只见他走了几步,就在快到床边时,忽然喉间一甜,呕出一滩黑血来,额上浸出冷汗,随后便轰然倒下,昏迷不醒! 满桌的菜肴,也就只吃过了几口。 同一时间,文府文陌白的闺房中,小佳心徒然一抖,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的黑夜,眼神忽明忽暗。 文陌白便问:“姐姐忽然怎么了?” 她也不知,只是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可却又摸不着痕迹,摇了摇头,这才收回目光转向陌白“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 文陌白再问:“莫非是姐姐的心上人?” “我哪有什么心上人…”说到这,她还是下意识的又补看了一眼窗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他呢?这才分开没多久…猛地一震! 不会吧! 难道她真的对他有别的心思? 心下一乱:怎么可能的事! “看来是妹妹猜中了,姐姐虽嘴上不说,脸却红了。”文陌白挑了挑灯芯,偷笑。 “哪有!”连忙像脸上摸去。 文陌白却笑了出来“姐姐上当了,妹妹信口胡说的。怎么样,姐姐现在是不是觉得之前那不安的感觉,没了?之前瞧姐姐那神态不安,妹妹便故意惹了话题,散了姐姐的注意力,望姐姐务生气。” 还别说,小佳却是觉得,之前的不安却是少了些,只隐隐的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一听文陌白的语气,人家早就看出她之前的不安了,其实该觉得不安的人,是文陌白小姐才是,或许瞧见她这般神色,会以为她是起了离开之意。 深吸一口气,将那残留的不安压下,小佳笑笑“好了好了,其实吧,不瞒妹妹,姐姐之前,还真是在想男人。”说到这,还干笑了两声。 文陌白脸一红,未想小佳说话这般直接,却又不好得反驳或是教礼,只红着脸低声附和“妹妹知道啦。” 小佳伸了个懒腰“睡吧,明天得早起,按计划行事。” …… 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屋内的蜡烛烧到了尽头,火光掐断以前,那袭红裳,仍旧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 即日一早,喜婆扶着新娘出了门,早等候在外的新郎与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新娘还盖着一块红布!众人不禁想起,曾听闻过,当初陆王爷娶亲之事,也是让王妃盖着红布进的门,今日竟然见文家小姐效仿这事,不禁隐隐议论开。 倒也不是效仿不得,只是,当初陆王爷用‘喜帕’盖住王妃的脸,听说是王妃的脸见不得人才这般的,可文家小姐这些人都见过啊,生的好端端的,盖什么脸啊? 喜婆连忙附耳在新郎官前轻声解说道:“文家小姐说,今后要做女人们得典范,出嫁也马虎不得,特盖着红盖头,出嫁时不让任何人瞧见模样…(略)…以示对其夫君的忠贞之心。新郎官且放心就是,新娘子模样生的好,绝不是见不得人。”早先喜婆才听到的时候,也是觉得新奇不得。 “这个,我知道…” 这时有人催促道:“快快上轿,别耽误了时辰啊。”原道是陪着新郎官一并来接的长辈。 见新郎官那一愣一愣的表情,心下也痛快许多,至少,不止喜婆一个曾出现这般表情,便连忙扶着盖了盖头的新娘进了‘婚车’。 迎亲队伍便在新郎官回味再三中,浩浩荡荡的原路返回…… 却是不知,讨回去的可不是所谓开天辟地的贤惠媳妇,而是… 三番不让新郎揭盖头,在新娘那娇滴滴的这个意见,那个表示的情况下,总算勉强成了礼,新娘却匆匆回了婚房。 ------------ 【081】望妻崖(一) 喜房里的一对龙凤烛,已经燃得只剩下尾巴那一截时而啪啪地迸发出些许火花。 铺着大红布的喜桌上还摆着未曾动过的酒、各类果子、糕点,新郎官早进了屋,这屋里却异常的安静,到不像是洞房花烛夜该有的气氛,像是都熟睡了一般,故才如此静。 伺候在旁的丫鬟们,也识趣的早早退下,一般主子歇息了,丫鬟们也就可以歇息了,只有新郎官苦不堪言。 他衣冠楚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爷,曾也也有一些个姑娘向他书信示爱,几度曾是那少女心中的‘偶像’,未想到却在进门后,被她那‘娇滴滴’的‘新娘子’给挟持了,只能挺直了腰杆,正坐在床边,挂着那僵硬了许久许久的笑容 他正前方的喜桌前正坐了两人,一位是他全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新娘’,另一位则是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男人’,两人一边啃着不知从哪得来的烧野味在吃,一边盯不忘着他。 两人四眼,意犹未尽地盯着他瞧,好似也将他看作了嘴中香肉。瞧得他浑身不自在。 已经两刻钟了! 额头上隐隐浸出冷汗,依旧挂着那僵硬在面上的笑容,只因他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看你仪表堂堂衣冠楚楚,却逼着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嫁给你,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他的‘新娘’缓缓开口,那声音令他心里漾起一股暖暖的细流,可一回味这句话的含义,他便心中一震,虽动弹不得,眼神却在顷刻间打乱,最是无奈,便是他有口不能言。 是也,所谓假新娘便是小佳,所谓‘野男人’便是小优。 她干净利落的啃完手里的烧鸡,胡乱的将桌布拿来擦了擦手,转向小优“时间差不多了。”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人来打搅,说明她可以好好跟这位‘新郎官’好好的‘谈谈心’了! 小优连忙放下手中野味,随手拾了两颗红枣打在了新郎官身上,新郎官吃痛一声,当即站起身斥了一声:“你们是何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可以动弹了,全身便传来说不出的酥麻,那两刻钟的微微酸楚此时绽开,他又坐了回去。 小佳佯装恐吓,淡淡回答:“如果你不想吃苦头,劝你还是别大呼小叫的好,万一引来了你家的家奴,那我可保证不了你的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即不是文家小姐,也不是他曾见过的面孔,并且这等姿容又是世间罕见,再加上能这么轻易的混进来,进了府里还有他从未见过的人接应,这等情况,似乎无疑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新郎一怔,神中疑惑:“莫非…” 他却迟迟不语,小佳挑了挑眉“莫非什么?” 俊逸的剑眉也紧了紧,才从嘴边挤出几个字来“莫非‘夫人’出身~跃风岭上风家堡?” 他管她叫夫人! … 跃风岭上风家堡? … 小优倒是直言不讳“风家堡不是向西三百多里的土匪窝?” 土匪窝!小佳当即明白了。 她难道不是风家堡的人?新郎官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这回究竟招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忽地,他想起件事,难道是因为‘他’?他们因‘他’而来,将他误认为是‘他’? 小佳淡淡一笑“出身?不重要。眼下我倒是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新郎猛地起身将跑! 好似有一阵阴风袭来,就在他来到烛火附近时,烛火随之瞬间扑灭,下一个瞬间,他只觉摸着黑的同时,喉前被一冰凉的铁器抵在了前,他耳边响起那轻轻的声音“是你跑得快,还是我?” 新郎官缩了缩,当即表态,朗朗上口的念道:“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也不曾结下仇家梁子,我就一文人,又不会武功,又不认识些什么在江湖中行走的人,你们真的找错人了。我发誓,绝无半点虚言,若是有只字片语作假,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两位大侠,两位高人,你们放我一马吧。” 喉前的冰冷消失了,是小佳收回了原本抵在他喉前的,刀背,再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个规规矩矩的文弱书生了?” “是!” “哼!那你为什么逼亲?” “逼亲?我冤啊,我什么时候逼亲了,不信侠女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我作风向来行得正,先不说从始至终我连个妾室都没有,早先父辈们定下了门亲事,直到如今年有十八有余,终才将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讨了回来,竟然,竟然…”说到这他倒也气结了,郁闷不得了了“…竟然跟我拜堂的…”他实在气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跟他拜堂的是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而不是他等了十八年的媳妇! “逼亲…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小佳心一抖,当即想起一个段子:父母之约,媒妁之言。 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十八岁了啊?” “是!”声音显然倒是有点悲中立怒了。 再问“你,一直等文家小姐过门?你不会是非她不娶什么的吧?”你不会是因单恋变质升华为作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事,所以逼得人家小姐宁死都不从? “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不等文家小姐过门,要等谁?百善孝为先,迎娶文家小姐是必须的,可我,可我,竟然跟你…”他摇摇头,自语道:“不,应该不会的。” 便急忙接着反问小佳“你是有夫之妇对吧?”甚至不等小佳回答,他便草率替小佳决定了“对,你是有夫之妇,所以行礼之事,不能算数。”最后嘀咕在嘴边的那句话,令人觉得匪夷所思“我还能娶亲的。” 她是不是有夫之妇跟他能不能再娶亲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是惦记着得给父母之约的那位文小姐留个正室的名? 小佳尴尬的笑笑,灵机一动,她连忙忽悠: “不是人更应该遵循天意嘛,你看,你本以为娶回来的是文家小姐,你的长辈也这么以为,可是却阴差阳错的发生了意外,这难道不是天意在暗示你,你与文家小姐,不合适,不能在一起。唉,你别反驳,仔细想想,除了你,其他人迎娶妻子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显然不会啊,那说明什么,说明是天意,这是天意。” 新郎官一愣,疑惑的求证“你是说这是天意?” “对啊。”虽对方看不见,小佳却下意识的把头点的向拨浪鼓似的“既然是天意,那就不是不孝,而是大孝,你想啊,你顺从天意,能让父母延年益寿,增福增运,这难道不是大孝吗?千万不可逆天而行纳。” 这时小优往桌上一坐,也插了话:“喂,新郎官,我姐说的话,你挺清楚了吧?以后你要是敢再骚扰文家小姐,我就把你撕成八块。” 新郎官本是觉得有理,又听小优这般说话,不免有些郁闷:“劳两位侠士关心了,我此生只会讨一位夫人,除非无后,否则,我是不会再纳妾。所以,两位尽管放心,既然这一切是天意,那言文两家的亲事就此取消。” 他愤愤背过身,刚走了几步,却因摸着黑,看不得见,脚绊到了东西再狼狈的跌倒,却还是不忘下了逐客令“若是两位侠士没别的交代,恕我摔伤了脚,不能远送!” 小佳心中顿然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点什么,至少对于这个欢天喜地做新郎的‘专一’人,特别是他说,只娶一个的时候,小佳险些脱口叫好,直直夸赞这人具有超越传统的理念,竟然是个遵从一夫一妻制的古代人! 而黑暗中,她却还是能有异常的眼力,看得清那单薄的背影跌倒那会的狼狈与无辜,心中这才不是滋味起来。 是想,她本以为这人是个泼皮无赖,倒也是好,收拾收拾,威胁威胁,可这才知道,原本这新郎官也是个无辜的人而已。 再在之前那会察觉情形不对时,细细做过回想,这才忽然想起,那位小姐似乎并非是讨厌这个新郎官,至少她从未提起过新郎官的事,若是恨之入骨,她又为何不挂在嘴边愤恨呢?并且那位小姐也未曾露出过愤恨的神情,这无疑都是小佳自己猜错了,理解错了,才导致的结果。 未想到事情不如预期预料那般的简单,看来那位小姐是因心中有人,除了心中有人,她还真想不出那位小姐宁死不从这门婚事的原因了。 毕竟,这新郎官家绝对是大户人家,有钱有地位。 新郎官模样又生的好,更珍贵的是他有一夫一妻的理念,为人又以孝字为先,为了迎娶那位小姐,竟然可以一直等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才娶亲,一般古代男子是做不到的。 要知道古代男子十八才娶第一个老婆,那是等于晚婚啊! 思索的空隙,小优已然来到她身边,而那跌倒的背影却未曾动过,好似不打算爬起来了。 小姐用手指了指蜡烛,她知道这黑暗中,小优也是看得清楚的。 随着她的示意,小优手一扬,屋内烛光瞬间点亮,而小佳已然来到跌倒的背影身后,将手来扶。 手中触到新郎官的一震,却在对上了新郎官的眼神,她才明白,新郎官一震的缘由并非是她将手来扶的体贴,而是不想那忽然点亮的烛火出卖了他那落魄的模样。 她叹:“你这是何苦呢?之前便也不是说,娶文家小姐的事,全然只是为了尽孝道。为何又要露出这般落寞的神态,难不成你真的是一心只想要文小姐好,宁可自己受罪么?” 新郎官摇摇头未语,跛着脚在小佳的帮扶下,来到了床边坐下后,才说道:“儿时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长大了,要娶文家的小姐过门。父亲常带我去文府探望,那时文家小姐总喜欢缠着我,后来文府收养了个儿子,文家小姐毕竟还小,好奇心便被那不善言语的兄长吸引了去。从那会起,我便不再频繁出入文府,依父亲所说,男儿当自强不息,便一心苦读诗书,盼能高中,谋个仕途,也好让文家小姐过门后,文家面上有光。” 小佳心中隐隐生出点愧疚,却不语,只静静听着。 “未想,仕途谋不出,家里塞去了不少钱银,可笑的是,我的答题却写上了他人的名字,后才知,是钱塞得总恰好比别人的不够高,不够多,不仅钱打了水漂,更因那一身固执的脾性反倒惹恼了官员,落得一身狼狈。仕途不成,父亲便希望借着办个体面的婚事,讨个喜庆,兴许,便能转运,总该到不贪的官儿看见我的卷。可我晓得,这些早已不切实际。却不能忤逆父亲,孝字为大,即是娶文家小姐,也觉得今生得加倍补偿,补偿娶亲是,不是风风光光的…哼,果真是天意,天意也在笑我…” 小佳咬咬唇“其实吧,若是真有文采,你何必担心总遇到令你蒙尘的人呢?不就是不恰当的时间遇到了不恰当的人罢了,换个时间,定能凯旋归来。” “不过是为了迎合,才刻意这般安慰罢,我心中有数,得罪了官员,今生仕途已然是无缘了。”他轻轻一笑,笑得苦涩“一直都以为,今生,便是定要风风光光迎娶文家小姐的,只当是娶亲不成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空得什么都没有了。仕途也好,美眷也罢,都没了盼头,没了想头。” ------------ 【082】文家兄妹谁的眷恋(三) 文陌白自小佳换了着装后,便躲在了门柜里,小佳将柜门从外栓插好,便没再出过声。 只听着房里的动静,知道小佳离去后,泪便也抑制不住再是流下,内疚,那是内疚。 不敢哭出声来,哭着哭着,也倒是哭累了,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去。 见天色沉沉暗下,言家那边正是洞房花烛夜,相对于文家,却是冷清多了。 文家长辈们也还在言家吃酒甚欢,更不提早些时候借去言府里帮衬的下人们去了多少,故留在文府的人,很少,少的冷清。 清冷的文府,此时快疾而来一匹快马,马匹在府门前停下,那刚毅的男子从马背上拎着一个绣锦包裹下来,门外恭候的家丁连忙上前牵马,只听这男子问:“怎么就你一个轮班?”往常,门外得轮班候着少有二人,眼前却只有一位。 家丁弯着腰,连忙答:“今日言家有喜,小姐嫁过去了,故府里没什么人,少爷该早些赶回来的,还能送送小姐。” 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家丁看他脸色不对,便小心翼翼回答:“莫不是少爷不知道小姐今日过门之事?” 男子不再言语,只提起脚步,再也不搭理那家丁,飞快的冲奔了进去,大步直踱向着文陌白的独院。 白儿嫁人了! 白儿嫁人了… 手中拎着的绣锦包裹被他拧得紧,紧到在手腕勒出红印! 他看着白儿长大…一直,都不曾想到过,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 他仅是去了趟外省办事… 仅仅是去了几月时间! 脑海混乱一片,便已然踱步来到了文陌白的别院。 所到之处,皆是那鲜活的记忆画面,这里白儿曾跌伤了手,哭了一天。 这里白儿曾摘了一朵花儿,偷偷往他耳边戴… 院中比比皆是他与她的回忆,从小小的身影,逐渐长成了窈窕淑女,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见她的哭笑声,还她唤哥哥的声音… “啊!”头像将要炸开一般,疼痛不已,或许一时间这事的打击确实太大,他抱着头,冲窜开来。 是啊,白儿嫁人之后,便已是言家的人,从此与他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咚! 他撞进了文陌白的厢房,总算停下了挣扎,他认了。 这才失魂落魄的看向这间屋子: 屋子里还贴满了红剪纸,大大的喜字跳进他的眼,冷冷扎进心底。 将身来到梳妆台前,他将那一个绣锦包裹轻轻放下:这是他沿路挑选带回来给她的礼物,如今,是用不着了。 他一动不动僵杵在那,盯着包裹,缓缓自语:“白儿,哥哥是想去看你,想亲口对你说,要过得幸福。可是,哥哥来晚了,你已出嫁,为了人妇……” 这房,从未如此冷清过,冷清的好似在说:嫁出去的女儿,那是泼出去的水。 便才将这里如此荒凉的搁置,她已然是言家人。 “咚”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墙石上,也砸破了手背,流出血来,是一声低低的咆哮“言若,你若是日后让白儿受半点委屈…”忽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中一阵混乱,不觉转了语气:“不会的,言若定不会让白儿受半点委屈,白儿日后必定是幸福快乐的。” 他想要笑,想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却只能挂上那哭笑不得的唇角,双眼隐忍着痛楚而发红。 此时,那柜儿中的人,还带着泪痕深陷噩梦,似是代替了她这哥哥,湿透了面庞。 哽咽着低低一声“陌聪哥哥…”细弱蚊虫般的声音从紧闭的柜里传出。 “白儿?”文陌聪一震! 顿又摇了摇头,自语:“又是幻觉。” 唇间尽是苦涩,他再不能言,拖着疲惫的双脚,缓缓向着门外走去:他该离开了,去找个地,喝,不停的喝。喝到什么都忘了,便能什么也不想了。 可是,脚步却停在门槛前,再也迈不起来,手紧紧的扣在门沿边上,将这木质的门框捏出了深深的手印,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跌坐在门框边。笑着笑着便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臂弯里。 这不是笑,每一声,都是他的心在滴血。 白儿说过,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不再让他孤独一人。 白儿说过,长大了想要嫁给哥哥,被父亲罚跪了一个时辰,这才因吃不住苦头,认了错。可背地里,却偷偷告诉他:“陌聪哥哥,以后白儿定要嫁给你的,你可不许娶别的新娘子。” 白儿说过,她不要风风光光的嫁人,只要能跟陌聪哥哥在一起,就是一辈子落不得名分,被人唾弃,她都愿意。 那时,白儿还不懂事。 是,白儿如今长大了,又怎会惦记着儿时的玩笑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他自被收养后,第一次落泪。 却滴在了连妹妹出嫁都未来得及赶回的空房中… 义父义母对他有恩,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知道自己不会大逆不道,不敢做出违背人伦之事,故,妹妹早晚会成为言若的人,其实他都知道,都知道…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想。 贪心的沉浸在有个妹妹可以关怀,可以守护,可以看她笑,可以听她说话的世界里。久而久之,他几乎都差点忘了,随着文陌白一天天的成长最终初长成十六少女时,言府的少爷言若已然是十八未娶,便也不可能再拖延下去,这时光总该在这时终结。 记忆中,那唯一能温暖他心灵的笑容,从此不再属于他。 所以,就让他窝囊一回,一辈子,唯一的这一回,让他……冷不防又一次被一个隐隐再泣的声音打散了念想。 “陌聪哥哥…我怕…” 那声音虚无缥缈般的落在文陌聪耳边,在他心底炸响!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哗得打开了门柜,伊人泪湿着面,昏昏沉沉睡在那里! 她不是应该在言家吗? 她不是已经上了花轿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儿!”他脸色一变,连忙将文陌白从柜里抱了出来,捂上了那滚烫的额头,心中一抖,她发烧了! 怀中的人儿昏昏沉沉睁开眼,却显得有些神智模糊,看来是烧得不轻,一边还哭着,一边却笑了起来“陌聪哥哥,花轿一直追着我,要把我吃了…” “没事,有哥哥在,哥哥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文陌聪抱着她便飞奔出门外,提起轻功,便跃上了墙顶,再一跃便又在几丈开外,沿路提着轻功飞奔出了文府,冲着就近的大药房奔去。 他的心在颤抖,生怕,生怕晚了一步,会从此失去这最珍贵的笑颜。 一路上只听到文陌白那细弱游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她那个噩梦: “…我一直跑,一直跑,真的很怕,很怕。可是找不到陌聪哥哥…” “…陌聪哥哥不要丢下我…” …… …… “咚咚咚”门房轻叩的声音,已然不知是敲下了第几遍了。 那体态不胖不瘦,中等个头的老板,往日里那和笑的神态不见了,那双不停再转的眼眸里越是慌张,却又不敢越矩,再次出声唤:“神算子师傅?” 又轻轻敲了敲“半仙?” 里面依旧没个动静。 身后那托着盘子尾侯在旁的几个伙计,不禁看了看自给端着的这些菜式:菜都凉了,怕是里面没人吧。 “咚咚咚”老板其实还真想破门而入,但是怕,怕那神算子师傅并非不告而别,而是正巧有事出外,又不喜别人进屋,故才锁了门。所以,老板只得不甘心的再唤了唤“神算子师傅,饭菜都快凉了,要不,我们等会再来,先下去把饭菜热一热…”说到这,他扭头冲几人挥挥手,小声交代:“下去重新弄些菜式上来,可能大师不喜欢这些菜式,让厨子费心点,知道吗?” 伙计一听,重新弄些个菜式? 这也太挑剔了吧! 凭个说他们端上来的可都是店里的拿手好菜,又还是厨子多加了料的精心调制,便是端了回去,再弄?能弄出更好的名堂来? 却都不敢跟老板顶嘴,说三道四,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心底谩骂几下,和上笑脸,应是便退。 便是这时,门忽然咯吱一响。 老板一个激灵,连忙转回身,双眼随着那袭红裳立于门前而熠熠闪亮起来,瞬生出的乐和掺不得一丝假,笑得出了月牙眼,还未开口,便听这如春风般的声音缓缓开口:“只此一回。” 随着话音落下,几个伙计都惊奇了出声,原本碰在托盘里那些个菜肴全没了,店家恨这些伙计没见识,不知道半仙已经把菜肴都收下了,却也不好得厉声叱喝,只让他们安静些,莫太少见多怪。 便有喜笑颜开的转向红裳“我那儿媳,总惦记着,想要亲自跪谢,半仙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见她一见?还有那活泼可爱的,我孙儿们。” “三日后。” 店家还待说些什么,却见那门突地便合上,里面的‘半仙’留下了话:“今后三日,店家不必再来敲门,若有人寻我,便转告她三日后再来” 店家连忙点头应是,招呼着伙计一同离开,只是下楼前,这店家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狐疑回了次头,心中却总觉得是不是之前看到的,是眼花? 但转念一想他便扑哧一笑,笑自己一介俗人,老眼昏花,‘半仙’的是岂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猜度的? 不做多想,唱着小曲下了楼:半仙可是答应了,三日后会见。到时孙儿们得见了半仙,那得沾了些仙气不可,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去账房拨算盘珠子去了。 其实店家他未曾看花眼,蓝颜来开门时,的确是面上无半点的血色,甚是苍白,仿若大病之人。 他未曾眼花,那俊美得惊世骇俗的面上,嘴角处浅浅的是挂着一丝未及擦去的血痕… …… 门自合上之后,那苍白的唇角一抿,唇边再度溢出一条赫赫红印,血痕还隐隐有些泛着黑。 若是修行之人不难看出,这血迹被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黑气所包裹,那是煞气! 这东西,就连仙人都不敢沾染! 刚走了几步,他额间又浸出许多汗珠来,踮跄几步,险些摔倒,倒是又呕出了一口血来,落在了地上,瞬间化为了黑色的液体。 上面还笼罩着肉眼看不见的煞气! 明明都这样子了,他还能笑得出来,还可以用那云淡风气的语气,轻轻自语:“反噬,还真强。” ------------ 【083】望妻崖(二) 诚如蓝颜所预料,这家客栈夜半来人找,起着瞌睡掌着灯客气的转下逐客令,合了门时倒也心叹,怎得半仙身边的人,各个都跟天仙下凡似的。想到这,他猛然哆嗦,该不会半仙是个真仙吧! 其实,门外两人未走。 反倒是偷偷摸爬上了客栈的窗户边,在小优的帮扶下,身着大红喜袍的小佳使劲的推了推蓝颜的客房窗户,才嘀咕了句:“拴上了,推不开。” 换小优试了试,他才说道:“不行,设了禁制。” 小佳咬了咬唇,自语道:“我确定他在屋子里…”再转向小优求证:“怎么办?” 小优握紧了牵住她的手,眸一亮,便有了法子“我们先逃去远些的地方避一避,天亮人多时再回来。” 二人为何有这番? 说来也巧了,奇还真与小佳有说不出的缘,当小佳与小优偷偷从言府翻墙跃下的时候,正巧两匹快马从这途径飞奔而来,正是奇那俩宝贝徒弟。 若不是小优及时揽住她,将她抱离跃退开,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她当真得再逢乱马之蹄的。 策马赶路的两人也是一惊,惊了马直拉缰绳。 月儿从这照面之后,便拨开了云雾,两人竟然皆是道士装扮,论说她俩就算是有妖气,那也得是小佳这半妖,可不恰好了,月光一撒,正巧其中一位对上了小优那对宝蓝的眸子,便将妖气散发出来的人定为了小优,这位少年道士不由分说,照起了一张灵符,只叱喝了一声“妖孽,哪里逃!”便将聚光之符打出。 这可不算是常见的三脚猫功夫,一招驾下来,小优吃了亏! 他更加肯定此人非妖不可! 聚光之符乘胜再追击,小优便连忙护着小佳,横抱着她便跃上了身后高高的房瓦上,迅速逃离。 那人也索性弃马不顾,招来飞剑,翻身跃上便踏剑而追,与他结伴同行的道士也只得招来飞剑,将身追上。 一番追逐奔逃,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两道士,那俩道士兴许还在那片林中翻找,小优与小佳便折回去找蓝颜了。 谁料店家替蓝颜谢了客,小佳明明能感觉到蓝颜就在客栈里,便才与小优爬上了窗沿边,却没想果真是蓝颜在谢客。 下了禁制,谁也进不去。 小佳点点头,觉得小优提议的对,毕竟自己是个‘妖’,吃不起这个亏:“只能这样了,那俩道士追得紧,避一避风头也好。” 便是这时,那俩少年道士也追了过来,其中一人叱喝“妖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小优冷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追上来。” 拽起小佳,便飞身跃下,那敏捷速度到诡异的身形再度与俩道士拉开了距离,道士中那一直缄口不语的少年拽了拽另一位的衣袖“师兄,我看还是别追了。他们太狡猾,灵力再这么耗下去,万一被偷袭,吃亏的得是我们。” 那人叱喝“师弟,师父平日里怎么教我们的,正邪不两立,祸害遗世的妖孽当诛!我们行的是正道,何必畏畏缩缩怕这怕那。” 说到这,便也是生气了,冲他的师弟闷哼一声“要走你自给走!我得去把那被掳走的小姐给救回来!” 总见是心性磨练不够,太过急于求进,早先师父便如此说过他的师兄。 明明那妖气是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师兄竟然会错把女子当做被劫走的小姐? 却也不好明说。 周文卿只劝“师兄,要不这样吧?折中办法,我们先回去,探探那府里有没有人受害,有没有人失踪,再做定夺如何?” 他师兄更是一阵气“等去先调查,黄花菜都凉了,那小姐还有得救?你,别拉着我,我得去救人!”说罢便挥开被他揪住的袖肘,御剑追去。 周文卿那是一个苦笑不得,女妖还好说,男妖身上连妖气都感应不到,那得是修炼了多少岁月的‘老妖精’?显然让他师兄单枪匹马而去是放心不过的。 当即便御剑,追他师兄而去:深怕他师兄吃了俩妖的亏! 离去前,小佳再三回头看了看这紧闭的窗户,这还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蓝颜对她的事不闻不问,不知为何,她反倒有种隐隐的担忧在心头升起。 离去前,道士周文卿曾做过犹豫,犹豫要不要放飞一只由符咒幻化而成的信鸽与师父报信,庆幸的是,周文卿并没有这么做。 若是他真这么做了,小佳的好日子只怕得在此画上句号不可。 这夜,不平静。 文陌白高烧不退,文陌聪心如火燎。 言若举坛独灌,好好的洞房花烛沦为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低谷。 蓝颜闭门不出,为保元神不被煞气所冲,接连三日他都不能有一刻马虎,算是迎来了他平生第一个劫罢。 小佳又被道士东钧盯缠上,这人迟早得替她招惹来那前世的宿敌(奇),不可。 当然,这是后话。 两人两妖这一逃一躲,纠缠太深,却也超乎预料的花了许多时间,足足耗去了两天!待到第三天的这般时候,夜半三更时,她才得拖着疲惫的双眼,在小优单薄的肩膀上小眯了一会,总算彻底甩开了俩道士,被小优背着回到了文家,文陌白小姐的闺房外。 却也不敢熟睡,眯会便睁眼一次,正巧来到文陌白的闺房前时,她睁开了眼,轻轻拍了拍小优的肩,轻声说:“我下来了。” 小优半蹲,见她站在面前还打着瞌睡,未免有些心疼,伸手便打算替她敲门,被小佳拦下,轻声说道:“这大半夜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前,她一开门见到你,不得吓坏。”说到这,她侧过脸贴着门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静! 静得出奇! 按理说,以她现在的耳力,凝神是能听见小到呼吸声这般微妙的动静的,可她屏住呼吸凝神听了听,里面照旧静的像是间空屋。 收回贴在门边的耳,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奇了,这大半夜的,人却不在。”忽地她神情一紧,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熠熠的宝蓝眸子“难道是言家不讲信用,耽搁的这两天里,又把陌白妹妹给抢走做妻了吧?” 当初文陌白那宁死不从的坚决还记忆犹新,若真是那样… 便再也不敢想,拽起小优的手,沿路跑向围墙,并说道:“去言家。” …… 两人不经主人的允许,随意进出算是惯犯了,小佳找上门时,到是愣住了: 满地狼藉的空酒坛。 屋子里盘旋着一股浓郁刺鼻的酒味。 这大红喜房还如离去前那般的刺眼,连喜桌上摆放的各类水果干瘪隐隐带味了,也没个人来收拾收拾。 地上除了空酒坛,还有些撒了一地的饭菜,碎了一地的瓷器中,有几摊还残留着中药的味道。 屏风不知是被谁点燃过,烧去了大半,看得出倒是扑灭的及时,也闻得出是新烧的,那屏风的范还残留着焦糊之味。 最后,便是喜床边坐地的新郎官,言若。 他那身衣服,隔了两日却也未曾换下。人倒是明显憔悴了大半,仅仅两日不见便瘦了一圈,打着酒嗝,眯着眼,养着脑袋干笑着,再醉醺醺的将手中酒坛一举,冲面上灌了下去,喝进嘴里的倒也不多,多是拿去洗脸了! 因嗅觉异常的灵敏,这屋子里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禁令她颦眉,小优也下意识的捂住了鼻息。 莫非是她与小优才离去,言若就转身把文陌白给劫回来了? 若不是如此,他为何这般形态示人! 一想到这凌乱不堪的场景,与火瞭过的半壁屏风,碎了一地的瓷器,菜饭,中药… 她几步奔到新郎官言若跟前,一把揪住言若的衣襟将他猛地从床地前拽起,一字一句颤着音问道:“文陌白人呢?”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陌白妹妹自尽未遂,命悬一线大夫在‘抢救’。 言若一个晕眩,翻了翻白眼,再眯了眯,才睁开,也才看清了来人,不知是不是醉疯了,倒也疯癫了起来“喔,娘子回来啦!” 倒也不怪言若,他当真是醉疯了,只晃眼看到小佳那身喜气的新娘服,便甜甜一笑,晃晃悠悠的抱拳作辑“娘子在上,夫君这厢有礼了。” 疯癫的唱起了独角戏,将身一弓,自给配音:“一拜天地。” 更是冷透了她的心,全然无视了她那份迫切的焦急,仅仅是想求证一个答案,文陌白是死是活而已。 小佳将他一推,冲着跌滚在喜床上的言若再问道:“你为什么会成这副德行?是不是陌白妹妹…(她顿了顿)…没了?” 被这么一推,言若酒意倒是微微醒了醒丁点,却晕的睁不开眼,直不起身,捂着仿若欲裂的头,竟高吼了一声:“那不是她的亲哥哥,要说多少遍,这不是乱·伦!” 仿若是下意识的再抗拒着什么,从而才这般的咆哮。 小佳一怔,他在说什么? 一时间还未弄清楚状况,却听见仰面倒在床榻上的言若神情又化作了苦笑,其实,这时他已然神智有些回归了,方才自语道:“未想我倒是无心成了阻碍他人两情相悦的绊脚石…” “难道,文陌白真的自尽了!”不久之前才断了性命。 她倒吸一口冷气。 “自尽?”言若怔了怔,显然是全然不知有这回事的。 他再言时口齿清楚,看来,他酒气是醒了些的了“你上我这找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不知道文陌白与文陌聪私奔之事?现下,文府里还在遍山的搜找,连言家…父亲也派遣了人一并出去找了。你却上我这来找人?” 心一怔:也就是说,文陌白并没有来过言府,反倒是跟着她的‘哥哥’私奔逃走了? “找她,你显然来错地方了。”言若再言,话语泛着苦涩。便也是想起一些事,这才又紧紧闭上了双眼:父亲为何理解不了,为何不愿意推下这门注定不该在一起的婚姻? 她皱了皱眉,细细回味着言若的话:不是亲哥哥?不是乱·伦。是去私奔…绊脚石… 一个激灵,她总算彻底的闹明白了! 言若晃晃悠悠的挣爬起来,半靠在床沿边,微微抬了抬眼,盯着地上的酒坛,吃力的用手指了指“酒,给我酒。” 口齿不清,眸色涣散,显然又被酒精给彻底麻痹了。 这人… 回应言若的不是盛有忘忧液的酒坛子,倒是一双明显动作缓转温柔的手来扶持,伴随着那悦耳的女声: “小优,把他扛上,带他出去醒醒酒。” ------------ 【084】雌雄莫辨花解语(一) 趁着夜色,小佳招呼着小优扛着言府那醉醺醺的公子,就这么把人给偷出来了,直奔朝那城中河道而去,她是打算让言公子赴趟冰冷的河床里,醒个酒气。 到了河边,小优果真是毫不客气便将言公子往水里一扔,双手环胸一抱,大有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言公子一蹦水里,扑腾几下,酒意到没见醒了几分,倒是精神了许多,能大呼救命,甚好。 这才让小优把他给捞起来,多试几回,不信他酒气不散去大半。 这位置巧是在‘七夕桥’下方,据说这‘七夕桥’早先不是这个名,也是近期才重新翻新过的,又碰上附河道两旁一带集中了花楼•夜市,总见有花楼的女子与人勾肩搭背,故才曲了原名,这新名是否有别有所指的寓意,暂且不知,却自打改名后,一般的大家闺秀既是连白天,都不愿意途径此桥,宁可改道绕行,怕与人指点。 这桥下方的河道旁陆陆续续传出的呼救声,引来了一男一女的注意力。 若是平常,过此‘七夕桥’便都是那些个红尘中打滚的女子们,可无巧不成双,这一男一女出身决计是好的,且女子还是小家的老熟人了,文陌白文小姐! “哥哥,我们过去看看,有人呼救。” 文陌聪轻轻应了声,握紧她的手却在此时松开“在这等,我去看。这桥…” 手反被抓紧,对上了一双鉴定的眼神“哥哥,你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个被指指点点的名声,再说,有哥哥在,难道哥哥还会让我沦落到滚进红尘之中吗?” 她病了两日,此时总见是痊愈,他才带着她乘着夜色,在河畔边散步,沿着城中下游走到了这喧哗的夜市中心,却偶遇有人呼声喊救命,本是不想带她过这晦气的桥来,却又怕惹得她不高兴。 凡事,他总是顺着她,不外乎这一次“听你的,走吧。”想想也是,这不过是谣言讹传罢了,哪有清白姑娘走过这桥,便失了名节之理? 言若的惊呼声,实际上并不夸张,要知道他就一‘旱鸭子’不会水,被小佳使唤着小优这么反复折腾,一晚上得丢了两魂六魄不可。 再相遇时,全然是下意识的会见。 小佳就是下意识的抬了头,看向桥上,眸对上了那张熟悉的面庞时,徒然一怔:陌白妹妹! 连忙招呼小优把人捞上岸,便要冲桥上唤,却见那人儿忽地倒退,从这角度却是看不见她的脸了,退到了桥中央。 言陌白实际上并没有注意到小佳,只盯着河畔边扑腾的人儿,脸色一变,握在陌聪的手心里开始直冒冷汗,拽着陌聪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低声喃喃:“哥哥,是言若公子。” 眼神慌乱的像小鹿求证道:“哥哥,怎么办?若是被他发现了,可是又不能不救他,哥哥?” 陌聪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眸中有了复杂,但转瞬即逝:“刚你退得太心急,未曾看到岸边还有两人,我倒是看到退时,有人将他捞了起来,想必没事了。” 陌白咬咬唇,拽着陌聪就往回走“我们先离开,别让他发现才好。” 可陌聪却如石化一般,不动弹,或许也是见到了这人,才提醒了他,他不该是陪白儿一辈子的人“白儿,早晚你还是要回去的,既然病愈能下床行走了,不如回府罢。” “不!” …… 而小佳隐隐是听见有争执声自桥上传来,却听得不清,只因两岸各种嬉笑唱曲声交织在一块,扰乱了她的听力。 只听好像是没声了,她心下一急便想要去追,可言若却因溺水,呈半死状态了,她抽不出身。 可桥上的俩苦命鸳鸯,若是这么丢着不管,也难保会出什么事来,真是急人。 她只得将言若大字铺开,双手叠加在言若胸口位置,做心助复苏,一边急忙转托小优先行去追。 这时,文家俩兄妹已经飞逃下了桥,钻进了巷子,小优凭借着惊人的嗅觉听觉,也随后跟进了巷子里。 稍作耽搁了几分钟,言若干呛转醒,小佳也顾不得跟言若打招呼,拎起裙摆,便大步飞奔朝桥上而去。 未见过如此巧事总要簇作一堆了,她拎着群儿飞跑上桥时,努力的在人群中搜索着熟悉的身影,也就是这一顿的空隙,她身后也飞逃追来一众人,为首的便也与她之前的行为一般,拎着裙摆,夸张的大步飞跑。 “啊!” 两声惊呼,同时迭起! 小佳只觉被人猛地一撞,便从桥上跌了下去。 “噗通!”两声,一前一后俩女皆掉进了河道中心,她水性好,到没被呛着,掉下之后便第一时间浮出水面,用力的麻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低咒一声“猫了个咪的”,又下意识的“阿嚏!”接连一个哆嗦,便埋头又钻进了水里,去救那同时也落水的‘罪魁祸首’去了。 寒彻骨的水,好似冰窖里刚解冻出来的一般扎人,或许她这么一跌,倒也才后知后觉的知晓方才那会这般将言公子往里面扔,实在太不近人情,莫不是这一跌,是得报应? 倒着挂住了水中倩影的脖子,将她用力往上托起,两人在下一刻同时浮出水面,被救的人儿一边打喷嚏,一边掰开了小佳的手臂,原道是她会水的! 还未待小佳作出反应,她便拽着小佳又钻进了水底! 见她作出噤声的手势,又指指上方,五指在小佳眼前晃了晃,似乎想要表达‘不能上去’这四个字。 水中两人四眼干对望,小佳憋着气没挣扎,狐疑的看着这女子。 第一眼,妖魅! 若蓝颜是她见过最俊美的人,那这女子也是此类中的佼佼者,两者之间不能相比,蓝颜的俊美透着股英气,令人觉得是天仙下凡,这女子的俊美却透着魅惑,说不清是狐眼还是桃花眼,唇角泛着勾魂的笑。 一身的逶迤粉红妆,倒像是个落跑新娘。 肌肤如雪,两岸花灯的光线微微投下,在水面泛起一道银镜般的反照,还有些许光穿进了水底,令那身粉如桃花的衣裳,漂浮的同时,还泛起了稍暗红的色泽,更衬得她那红妆明艳动人,看得人一阵心跳。 (这是小佳第一次与这位美到不辨雌雄的容颜,初相遇) 可小佳不是人鱼! 哪能这么一直在水里搁着!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估摸着她此时也有谱了,无非是落跑嘛! 不是大红着装,身上管的却是喜服无疑,说明是纳妾,所谓的小房,再不济就是某某花楼里刚打算出包的姑娘! 虽说她对花楼是否存在着喜服出包的现象并不了解,但要她再在这水底呆下去,不是被溺死,估计她得是被冻死的! 一把拉过女子的手,往上游去,这女子倒也奇怪,按理说指不定得挣扎挣扎的,但她却显得温顺异常,随着小佳的头浮出水面,女子也钻出了水面,也不擦去水漉漉的面,只盯着她,轻声附耳悄悄说了一句:“你这身,是嫁衣。” 显然在水面那会,小佳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打量了小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找到人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桥上传来。 “未再下游,定还在原地。” “给我找!找不到你们也别想活了!”那道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带着阴沉的感觉。 小佳与这女子,两人此时正巧是在桥底的水段,随着这声叱喝,那女子缩了缩。 便也是这时,桥段两侧纷纷翻身跃跳下了几人,随着第一人浮出水面,对上桥下的俩女后,惊呼一声“在桥下!”她们的位置暴露了。 “救我!”她眸里一片泪光朦胧,自然这也没个准,许不定这是水,却总令人觉得,她梨花带雨一般的娇柔,令人心疼。 无瑕疵的晶莹水珠,顺着她细腻光滑的面上,缓缓地下滑,更衬得柔美且妖娆。 一句‘救我’小佳微微颦眉,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很害怕,又当真是捡了小佳这总见多管闲事的主,只见小佳眉梢一挑:大半夜的不睡觉,满街追着女人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正义感便又升了起来。 小佳将她拉离自己近了近,护在身侧“别怕,等上了岸我替你收拾他们!” 美人小嘴一嘟,那一副小女人姿态却好似转错了对象,划在水里的手竟揽上了小佳的腰,一副小鸟依人般轻轻将考在了小佳的肩上,令小佳下意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准这鸡皮疙瘩是给冰凉彻骨的河水给激的)。 只听美人儿在她耳边轻哈兰气:“好的。”同时,那不安分的芊芊玉指竟趁势一把抹上了小佳的胸! 竟然,竟然还顺手捏了捏! 却用那无害的声音,在她耳畔娇滴滴的说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要不小女子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大恩大德,小女子愿与身相许几日,以做报答。” 她…她…还在捏! 小佳的表情瞬间石化:眼前的一切都是浮云!她这么催眠自己。 与身相许几日… …… 收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小佳连忙将这小贼手擒住,顺道拽着她朝岸边游去。 下了水的几个男人倒是得意,也料断她们插翅难飞,跟着也上了岸,可未曾想到,刚爬上岸,原本那看似斯斯文文的红衣女子,竟然跟打了鸡血似地,毫无征兆的爆发了起来,像是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作为动力的源泉一般,先是空手搏击几下,再狠狠将对手来个过肩摔:来一个摔一个,下一个要是到的晚,她就把地上的人再轮番补几个过肩摔!侧肘敲! 那袭粉色美人则幸灾乐祸的一旁轻轻拍手叫好。 六个人! 都被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打落花流水,直直讨饶,同时,也吸引了还待命在桥上的余下帮手。 倒也是有趣,这帮人气势汹汹,竟然没一个耐打的,甚至连三脚猫功夫都没上过,十多个男人,东倒西歪的躺在‘七夕桥’下叫疼,全吃了小佳的亏。 看着这惨叫迭起的一地,小佳咬咬唇:是自己厉害了?还是这些人都是‘临时工’不擅长拳脚? 忽地,她想起,还有事要办,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拔腿便冲桥上去,那美人儿竟也‘乖巧’的跟了上来,她跑,她也跑。 只当是小佳这人常见粗心了,论说她的步伐速度,莫说一般的女子是跟不上的,就是换做了青年力壮,没练过些日子,也是追不上的。可她身后的美人儿,却能跟紧紧的。 忽地,小佳猛地停下脚步,就在快到人群热闹处前几米,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察觉到了自己是湿漉漉的… …… 美人儿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佳一脸为难的看向美人“你…是不是住这附近?要不,我去你那借身干衣服穿,你看行么?”许是蓝颜总在她耳边叨叨‘廉耻心’,万一蓝颜又不知从那个圪蹴冒出来,看她这样气得吹鼻子瞪眼… “好。”美人儿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脸,含笑说道:“我们一起换。” 不知为何,小佳又升起了一股鸡皮疙瘩的感觉,只干笑的将那双手即将要沿路滑下的手给拎开,干笑说道:“带路吧。” ------------ 【085】雌雄莫辨花解语(二) 小佳这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好得引人注意,便加快了脚步,跟上美人的步子,想早早去换身衣裳也好。 美人温婉笑道:“绕过了这家店,邻边就是了。” 却不想,邻边那是一座本城第一的花楼。 她们二人进了‘揽月阁’,一入揽月,那可不是一个灯火辉煌,夜间盛世可形容的,建筑的规模,设计的精美,人潮的炙热,这三处都远远超乎了小佳的想象。 却是不敢多细看,只催促着美人快快带路,免得滞留在厅外久了,生事可就不好了,要知道这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将身躯凸显得曼妙起来,走在这地方,问题自然就更大了。 辗转去了一独立的阁道上。 阁楼的第一层是一间极大的会客室,途径便闻到那浓郁的檀香木味道,从里面飘出,回了一眼,地板是用上等木料铺制,里面陈列摆设着许多值钱的器物,总体而言,甚是奢侈。 如那精雕细工镀金的长足香鼎前,画有活灵活现的壁画,有富贵高雅的华丽女子,有宛若真仙的天中仙子等,为这壁画添姿添彩,她却来不及细瞧。 来至第二层时,左右只开三间的独立厢房,每个雕花的门牌上赫然题着醒目的金色大字,许是所谓的‘贵宾室’了。 第一间题的是‘待琴’,第二间题的是‘莲香’,第三间题的是‘解语’,每间都传出悦耳的天籁之音,还真有点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味道。 看到第三间的提字,小佳忍不住叹道:“三名里就这个最有味道,解语解语,太诗意。” 美人儿轻轻一笑“这便是我的闺阁。” 此话一出,小佳只觉一阵晕,感情这美人不止是住在花楼里,还是这的‘名牌’。 只听美人再说:“这牌儿也是刚替换上去的,我不过是来客个场,也待不得久。进去吧。” “可里面似乎有好多人…”小佳顿了顿,心中冉冉升起一丝不好的念头,莫不是这美人打算拉她来进驻么? 这到也能解释,这美人儿在水里那会,捏她那几下的意味了。 “你是怕了?怕我给你卖了?” 美人儿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脸,含笑说道:“我可舍不得。” 小佳干笑着缩了缩,避开了美人的手指“知道了。” 随着美人踏进了“解语”厢。 一入眼帘的便是银丝制成的锦幔,随风轻舞。 绕开四方罩下的银幔,便又瞧到足有一人之高的两个五彩金线釉的大花瓶左右齐放。 顺着向里看去,雕镂藻绘的紫檀木卧榻上便有一男一女搂抱在一块,正是情意香浓。地下是编织着精美花案的织锦席展开四五米左右的方块,榻边还摆着个木制茶几,精致的银边六角茶具整齐摆放着,显然还未曾动过。 镂空的金色长足香炉燃得是上等的香料,悠悠白烟冉冉升起,雾弥漫着整个厢房,香气使人精神一振。 在卧榻的后方,那竹帘后坐着琴技,正轻轻地拨弄琴弦。 琴师指下的琴弦,仿佛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那般的能拨动着人的心弦,令人痴迷。 舞姬们正卖力地扭动着柔韧的娇躯,在落地的锦幔里翩跹起舞。 也难怪这长长的过道只有三间厢房了,这里竟是如此的宽阔,倒像是个小小的金屋,小小的世界。 更不提美人的这‘住处’是三间‘贵宾室’中最大的一间,一间便占据了两间的分量,可见是一等待遇! 目光下意识的移向左边,她当即被一道风景吸引住: 雕花窗前有一男子,安静地看着窗外,与周遭的一切喧哗,格格不入。 在香艳的场景里他是那么的特别,或许是因他那一身的月牙白,总见有些显得脱尘罢。细看他的穿着,清素得长裳仅少许的点缀,仿若他那如玉般温润的性子。 一对幽静若星空的眸子,正静静地看向窗外,仿若舀了波,湖水,潋滟泛起幽幽光华,且带着几分的深沉,几分的慵懒。 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冬日里的雪,也不知为何这般定义,小佳是这么觉得的。 他就这么静静缄默,任由周遭的一切如那世外世,他依旧保持那一份自我的宁静。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便是这时,有人轻轻笑道:“爷,您看是谁来了。” 沉浸在‘快乐’中的各位正角此时也纷纷注意到了新进屋的两人。 目光甚至没在小佳面前停留过,直直穿过了小佳,看向小佳身后的美人,其中一位张臂做要抱的姿势,迷离的眸子闪烁着,低低魅惑般的声从那人口中飘出:“解语,怎弄得湿漉漉了一身,来,给爷抱一个。” 那一直缄默的男子此时竟也收回了心神,同是看向‘解语’,却是什么都未说,但那双眸子里明显在此时多了一丝真鲜活,好似只有见着了‘解语’,他才有那么一霎活在了这个空间。 解语唇角泛着勾魂的笑,却甚为大牌“爷只抱抱身边那位便也够了,若得在客人面前这般拆我的台面,那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戏谑般的轻哼声,仿若不屑投入该男子的怀抱。 那男子也不生气,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是个有身份的人,却似乎很喜欢解语这脾气,只转手将之前刚推开的人儿再度拉回了怀抱,轻笑着说:“你这嘴儿,冲着爷,说得尽是些不讨喜的话,真是寒心了爷每日前来捧场花下去的钱。” 另一位却也笑着接下了话桩:“所言极是,解语,总不能这般待见我们。别的不说,是才你到这了几天,我们可未曾缺席过,你是倒好,随着脾性,开心便来,不开心又出门去了,把我们这些个贵客扔在这里,就不怕这里的老妈子把你的牌子给拆了去?” “真是不会挑时候的寒涔。”解语嘟囔了一句,便拉起了小佳的手“随我来,先把衣裳换了。”引着路,来到厢房一角,掀开了厚厚的帘罩,择了两套衣裳,予了小佳一套,自给便抱着另一套退了出去,并未实践她之前所言的一起换,只说道:“换好了便出来吧。”便转向了那些个‘爷’们,是去做什么小佳不知,但却能听到这间厢房里的所有对话,也能依稀辨出动静,模糊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 解语那魅惑的脸微微斜着,微微抬,唇间的笑意依旧这么迷人,挂着那套打算更换的衣裳,冲之前说她不是的几人说道:“老妈子把我那牌牌给拆了更好,也免得我不好开口提离开的事。” 一人色迷迷的搓着手,盯着解语手中挂着的干衣裳“解语是要更衣,让哥哥来替解语更衣好不好?” 解语扑哧一笑,毫不留颜面给他“替我更衣,早了几百年,所以纳,一边凉快去。” 那人仍有不甘,试图嘴上占占便宜,解语是不曾再理他一理了。 而解语之前的话却引来了众人的狐疑,由率先冲解语要抱的男子先问:“你说要走?是去哪?” “就是,你好端端的,一个心血来潮,跑这里挂了牌子,怎得这才没过几天,你便要走了?” 解语含笑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帘罩,再回眸一笑:“与身相许某人几日。”这含糊不清的回答,究竟算不算是不负责任的应付? 一个轻柔的声音吸引了正在换衣的小佳注意,这声源的位置,没错,就是那白衣所在的窗边,只听这语气倒是平静,这轻柔的声音却总令人觉得透着丝丝的哀凉,他说:“这回,又是上哪去?” 解语唇边那勾魂的笑,这才一收,缓缓降下了微微的幅度,眸若有若无的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便也在顷刻间消散,再抬眸时,依旧是那么的魅惑与勾魂。 “那得问恩人了,恩人去哪,解语也就去哪。”她答。 便有人迅速的接下了解语的话,玩笑般的语气说道:“解语去哪,我们也去哪,没事,走跟不走,都一样。” 缠抱那人也轻笑说道:“解语呀,爷可是吃定你了。” 解语不吃这一套“去去去,都一边凉快去。我纳,除了肃清,你们谁都别跟着我。” 有人饮下一杯酒,熠熠的眸下打趣道:“解语叛变了,如今不爱男人,爱女人哩。” 众人哄堂一笑。 倒是解语穿过了客堂,绕到另一处帘罩,进去前,轻笑说道:“那得怨成日里总是看着你们,都看烦腻了。”便进了帘内,换下那身湿漉漉的粉色‘新嫁衣’了。 这时众人才不开这无关紧要的玩笑,看得出与那位要抱的男子为首,他的身份决计不简单,少说也得是个王亲国戚,他推开了怀中的可人,站起身也随步来到那帘处,掀开帘罩进去后,才正色说道:“今个你这么晚才归来,又弄得这般狼狈,是什么人,说与小爷听,回头收拾这不长眼的东西。” 只听解语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你是说我这身衣裳怎么来得?” 那人再说:“昨个夜里,你出去可是着了一身素袍的,今个回来就作‘小妾’了?你拿去的王令来人未瞧一眼,便把你掳去,昨夜之事,小爷猜的是与不是?” “是是,爷一猜一个准。” 那人倒是急了“你倒是告诉小爷,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 这时小佳已换好了干净衣裳,从帘罩里走了出来,也竖起了耳朵,下意识的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却不想迟迟未有解语再言的动静。 原来是解语说话的空隙,已换好了衣裳,或许她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便掀开了帘罩,从那走了出来。 只见解语换了一身朱红锦,长裙绣有白牡丹栩栩如生,腰间系着一条极细的金穗,那长长金穗流苏,随着她的每一步而缓缓地摆动着。 脸上那妆色也隐隐擦去了,露出那浑然天成的原色来。 此时的她,除了妖媚,竟又多了份尊雅,不像是出生在花楼里的姑娘。那对流转着万千荧光的又似桃花眼又似狐媚子的双眸,犹如纳入了百千的星光,深邃且璀璨,一时间竟多了分英气。 乌黑柔顺的发也拆了开,随意的单扎齐肩,头上的朱钗什么的,都被卸了下,竟反倒更迷人了。 解语看着她,将她身上的衣裳轻扫了一遍:“我就觉得,这身衣服定合身。” 唇角刚一勾起,能见她那份妖冶般的妩媚未褪。 ------------ 【086】成了谁的事,失了谁的约 小佳也不做多耽搁,谢了身上的衣裳,便匆匆冲外奔去,倒有几分不打算等一等曾言说要与身相许几日的解语,心急火燎的便提群而去,任由青丝散落在后。 解语见她等也不等,便匆匆招呼了那袭白衣“肃清,走哩。”顺手牵羊的扯了那王爷要带上的钱囊,只道了一句“后会有期”,便拉着肃清双双追了出去。 将这屋里的事事皆扔了开,倒是个不与事的主,倒也是众人宠着解语,惯着解语,自也不会见怪。 那王爷轻笑着摇摇头,只冲众人说道:“看见了没,解语自给的钱银不带,非得顺手牵了小爷的去。” 王爷之前搂在怀中的女子踱着步子盈盈而来,将身一靠,回答了王爷“那是解语哥哥知道,爷身上的银票带的多。” 这女子竟然唤解语为哥哥! 王爷轻轻一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子的额头“解语哪有你这般心眼多,你不是不知道钱财在解语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若喜欢,小爷还求之不得。那也不是他花解语了。” “说得极好,说得极是。”有人把酒之后,再附和“不过解语这回去了,当是不回来了。” “解语这才玩了几天,就腻味了?” 王爷也在这时说道:“这世间就没什么事能一直吊起花解语的胃口。”他扬了扬手,示意乐师继续抚琴,一边又转了话锋,向众人说道:“不管这些,先玩个尽兴,也当是小爷最后一次光顾这揽月阁。” 双眸看向床榻上还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少年,王爷又说道:“南书,将你的银票先借我。” 他对这少年说话,并未用小爷这般的自称,原道是这人与他竟是孪生兄弟。 南书是他的乳名。 只见那床榻上的人,迷离的眸子从香怀里抬起,他身下的竟也是个男子! 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与沙哑“这么快,你的便用完了?” 原来南书竟然连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都不晓得。 王爷皱了皱眉“你又吞逍遥散了?” 南书迷离的眸子再度移回身下人的跟前,泛着沙哑的低声,说道:“丫头,把小爷的银票送过去。” 若不是应了这声,从床榻后方传来的待女恭敬的领命,这被唤作丫头的待女,还真不引人注意。 甚至可说,从早先南书先一步来这解语阁后,这待女就一直跪在床榻后侧,一动不动,静候着。 丫头手中整齐的捧着南书的衣物与银票,看似只走了几步,便已然将身在那王爷跟前,微微一礼,将手中捧着的高举上头。那如梦如幻的步子不是有常年苦练的功底,是出不来的,自然,她是南书近身护卫,别看她娇小瘦弱,武艺却相当了得,擅近身搏击,拳力非常人所能及。 这王爷有近身护卫不足为奇,正如南书有近卫,他也有。 他的近卫便是怀里搂着,动不动便推开的‘美人’,虽着装是女,其貌是女,人却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所谓的趣味相投,只消当时小佳仔细看过,其实不难发现,这里的‘公子爷’们所搂抱着的,没一个是真女人! 王爷取来了那叠厚厚的银票,往怀里的‘美人’衣襟里一塞,手指轻轻点了他额头一下,说道:“去把楼里的所有舞姬,乐师都唤上来,顺道让老妈子安排安排。” 虽未明言,但美人儿轻笑已然心神领会,便告退。 有人问道:“是要谈解语离去的事么?” “是要谈。”王爷笑笑“不过,既然解语把善后的事交给了我们,那便替他好好的善后罢。让老妈子安排安排这里选新人的事,也给新阁主捧场一回。” 飞快的奔出揽月阁后,小佳正巧迎面撞上了小优,小优叫了一声姐后,又看向小佳身后,那跟来的两人,这才对小佳说道:“她在一户农家等着姐。” 听小优这么说,想必是陌白妹妹认出了小优,心中隐隐还是有些高兴的,陌白还惦记着她,便急忙说道:“带我去。” 小优微微一笑,便开始领路,只在拐第一个巷道口的时候,寒着眸子向后撇了一眼。 从刚碰上姐出来时,身上的衣服换了,可他是谁啊,他可是妖,鼻灵敏得异常了得,一个呼吸就已经知道了这身衣服的主人是谁。 顺着看去,便成为了他眸子发寒的起因。 起因并不是因为那‘美人’冲她勾起那摄魂一笑,而是‘美人’手中牵着的那袭白衣当时那会,正用敌意的目光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时,小优因碍于小佳站在自己跟前,怕被小佳察觉,到也没表现什么,但小优心底清楚,那袭白衣,是个全妖!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那所谓的农户家里。 这户家农,三十有余,寡妇一个,膝下也无子,上还有一双老人得供养着,日子过得拮据,也倒是谋不了什么出路,实在见不得钱的诱惑,这才收留了文家两兄妹。 寡妇正编织着草箩,抬了抬头,见着来着四人模样都佼佼得晃眼,便急忙别开了视线,说道:“在屋里头,公子小姐们进去吧。”又低着声音补充道:“屋里头都收拾过了,干净的很。” 小佳笑笑,瞧着这寡妇顶多也不超过三十岁,便甜甜的喊了一声“谢谢姐姐了。” 寡妇一个哆嗦,手中的竹编便失手散了去,头压得更低了,只装作未曾听见,她可不敢应,自给是什么身份,瞧着这些个人贵气的服饰,身份显然是上等人家的出身,与她这种饭不管饱,衣打满了补丁也才只有两套勤换洗的粗布衣,她自然是不敢应的。 麻烦事,她见得多了,一个不长眼,不懂得识自己身份的人,常见多是丢了性命的。 没想到小佳的客气,反倒使得寡妇紧张的双手开始哆嗦,她再说什么也不是,只得尴尬的先行进了里屋。 屋里虽简陋,却如寡妇所言,收拾的干干净净,那桌椅能看出是刚新买来的,擦得亮亮的。 文家两兄妹正坐在那谈事,见着小佳进来,陌白连忙将身迎来,心中欢喜,将她上下瞧了瞧“姐姐还惦记着妹妹,妹妹是真的开心,姐姐的恩德,妹妹唯有来生再报。” 将身一礼,被小佳拦下“陌白妹子客气了。”瞧了一眼陌聪,陌聪也正打量着她,她笑道:“这便是等的人了。” 小佳打趣她“颇有男子气概,一看就知道陌白妹子定是被呵捧在手心怕烫,揣在怀里怕摔。” 文陌白眼一亮“姐姐知道陌聪哥哥?” 小佳笑着点点头,拉着她坐下便接着说:“你们的事,我大致晓得一点,既然不是亲兄妹,成亲自然是可以的。一直逃,也不是一个办法,找你,便是想互相商讨,再想个办法,让这段姻缘能和和美美,在长辈的祝福下走在一起。” “姐。”小优凑上前,跟小佳挤在一条板凳上并坐,小佳应了声,便继续说道:“人多总能想出办法不是?哦,对了,我还得代替言家公子转托,他呀,其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话虽如此说,也不过是想在思想上卸下两人的包袱,却也不算是瞎掰,言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不过他还没从低谷中走出来而已,当然,没有永远的低谷,走出来是早晚的事,当下之急,得先把这事给解决了。 解语与肃清进屋时,陌聪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或许是面生的缘故,也未曾听妹妹说起过那位‘姐姐’身边有女伴的,所以下意识的有些戒备的敌意。只听解语轻笑道:“这眼神,真凶。” 戒备更深了。 两人也并排坐了一条板凳。 小佳解围:“她是我路上巧遇的…”顿了顿,总不见得介绍说这是花魁之类的吧,就在她寻思着该如何介绍的同时,解语便接下了话桩: “我可是你的人了,总不能赖账不是?”说罢,芊芊玉指便又扬起将要抚上小佳的脸,“啪!”的一声,被小优一巴掌给拍开,解语身边的那袭白衣,顿时寒起了眸子,杀意腾腾得向这边逼来,一瞬间,气氛反倒冰洁了! 小佳干笑两声“都别闹了。现在得谈谈陌白妹子的事,总之,陌白,我一定会帮你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谢谢姐姐。” 解语轻轻一笑。 陌聪皱起了眉,却不好直言叱喝,看来他是将解语的这一笑,当做了是不屑的嘲笑了。 小佳也皱了皱眉。 解语才姗姗开口:“办法何必苦心去想。随便招架个,不也能办成事。” 美盼流连婉转扫过文家两兄妹,淡淡说道:“小姐被称作陌白,倒是巧了,解语也听说过一位叫做陌白的小姐,与她的兄长双双私奔。” 陌聪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按理说这力道是该敲碎桌子的,这桌却似乎生硬的不吃这力道一般,仍完整的立在那,陌聪脸色也登时一变,心知,对方必定是个高手。 解语未曾碰过桌面,而唯一有机会转化他那一掌的想必就是那袭白衣无疑。 这事也就三人心知肚明,其他人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些。 陌白连忙拉了拉陌聪“陌聪哥哥,她说的没错,即使说的不好听,哥哥也不能这样吓唬一个弱质女流啊。” 小佳则替解语捏了一把汗,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解语惹怒了陌聪,她的护着解语,这般娇柔的妮子,哪能受得了暴力? 只听解语淡淡又说:“让你们即不用再流落在外,又能让你们的父母答允你们的亲事…”转看向小佳,与小佳对视的空隙,唇角再度盛开那魅惑的笑,续了之前的话:“…如果你们愿意配合,这仅仅是小事一桩,何必愁眉苦脸。” “你有办法?” “你有办法!” “什么办法?” 陌白,陌聪,小佳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解语也不卖关子,便开始说起了点子,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未曾想到,解语的点子竟然当真成就了俩人悲苦的姻缘,且还让文家的长辈高高兴兴的纳了这原本曾是文家义子的陌聪做了上门女婿! 当然,陌聪改了姓氏,随了解语的姓,成了花陌聪。 解语究竟是男是女,在这次的帮衬中,让小佳彻底的纠结了一把。 毕竟当会解语换了男装到也变了气质,充当了一回陌聪的亲兄长,亲自上门提亲,凭借短短三言两语,竟然能彻底收服文父的心。 解语不止做了这些,当天夜里就曾拜访过言府,那会小佳没被答允跟进,不知道解语是说了什么,竟然让言府果真在天明时,退了婚约,并且还是乐呵呵的,没生气,高兴地紧。 这花解语当真不简单。 也就一天时间,解语真的做到了,与‘她’夸下的海口不相差,一天便成就了所有人,让文言两家能开开心心的共祝陌白与陌聪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实在是太厉害。 这边的事,仅仅一天便砧板落定的事,小佳适才想到,她曾答应慕离的事,刚喜上眉梢,却愁在了心头:她,失约了。 ------------ 【087】决定留下 陌白的喜宴,她就不去了。 失约于人,已然不是一次。 望着着流水一去便不再复返,她站在岸边,沉默了。 究竟,她的心中的位置,已然装下了这个世界的人。 曾以为,她不急着回去,不过是想大玩一转,日后的回味,可此时她便开始回味了,回味这本以为将在多年以后,当她驮着背的时候才会去细细揣摩的故事。 午头的太阳,今日是躲进了云里,从她出门起,便一直未与她照面过,阴沉的天空,一整早至晌午滴雨未落,压抑着人心,却又不曾宣泄,好似小佳此刻的心情,只望着脚下方那面常流水,偶时树叶搭在了河面,被她那双忽明忽暗的眸子捕捉,那双眸子却留不住这逝去的叶儿。 曾以为,她真的不会在乎,这不过如那黄粱一梦,当不得真。 那是曾以为。 从来到这里,已然有一阵子了,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笑过,却也担心过,偶尔想要去伸手时,才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见得自己是能办成的。 没了身边人,她什么都不是。 就好似初入这时空之时,若不是巧遇碰巧帮了那位小姐,小姐予她的那袋子钱,她可能凭自己的本事,讨来食物与药材,与那丐姐弟俩? 若不是有人暗地里帮了她,那姐弟俩又怎么能一夜之间痊愈,若那会仅凭借一己之力,她究竟是能救与那姐弟? 若不是回过了一趟她未来的生活,又怎能如此安然自得的晓得,如此之多。 小佳轻叹一口气,低低喃喃:“流水有情,逝去无音…” 第一次,她想留下。 这荒唐的念头捣鼓着她的神经,明明未来有不愁吃喝,她甚至可以预料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人们所向往的美好生活。有着将她细微呵捧在手心的完美男人,有着宁可自己挨饿受冻也不会让她有一丝毫委屈后来遇见的闺蜜,有着事业上逐渐锋芒展露的前景,甚至有着她父母曾留下的痕迹。 可是,她却想留下。 究竟是一种莫名的低落,莫名的。 莫名的告诉自己说:是因为有很多事,并没有做完。是因为她想要所认识的人都能走上幸福的正轨,才是最好的道别。 她又何尝不清楚,这些,不过是借口。 即使她牵挂,她却不能保证能断了这份牵挂无忧无虑的回去。 半妖。 从前这名词,多么陌生。 可如今:小佳缓缓抬起双手,闪烁的眸子便驻足在了上面。 可如今,她就是,就是一只半妖。 更从前,她是一只全妖。 有人说过,人与人之间那藕断丝连的关系,就像是宿命,你不得不去相信这份宿命。 那会,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只因为并未曾真切体验过一番。 这些日子以来,所堆积的事,一桩桩,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的盘旋,不得不说是这副新身躯记忆太好,回忆都能如此清晰,再度回味时,还能有更深的感觉。 宇澈,宇昊。 这两人又何尝不是典型的例子,一个足以驳倒她之前理论的例子。 其实,她才与两人相处过多少时日,理说,过客如云烟,转眼便忘的,更何况最初她对宇澈印象还极度的不好,却在这记忆的回味中,隐隐勾起了心中那淡淡的忧伤。 是,她记忆中许多人,都勾起了这份淡淡的忧伤,甚不知忧伤为何,或许因为留恋得不到满足,所以才会失落到悲伤。 这样的解释,无论能不能说服她自己,总好过去想,想自己将会被银铃所侵蚀,最终银铃的过去覆盖了她本人,她成为代替品。 这很矛盾,明明前世也是自己,却本能的不想成为前世的代替品,明明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却还这么无力的挣扎着。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是知道的,真正挣扎的原因,或许是不愿意回顾那来自灵魂的宿命之痕,因为那伤口,还隐隐的泛着疼,这才会心下浮起那淡淡的忧伤,忧伤得就像是低沉了一早的暗云,迟迟未落雨滴,就像她干涩的眼,风干了太久,已然不知道当心口泛着疼时,或许是该下意识的落几滴泪的。 小优只静静的陪着她这么站着,什么也未说,陪她一起看那不断逝去的流水,静静的守护着她身旁的宁静,但凡有人意图靠近,便是小优出场时。 小优对她的守护,从他那对宝蓝的眸子中,可以读出的鉴定,却也是这双宝蓝的眸子逐渐了解了许许多多的事,并不是小佳未曾察觉,未曾察觉他逐渐的学会了沉默。 眼中少了灵动与好奇,多了沉稳与坚毅。 这样的成长,难道又是小佳乐于见到的? 至少,她曾以为,自己是个负责任的人,会努力的保证自己所在的时间里,让‘这孩子’快快乐乐的成长,而不是如此揠苗助长般的飞腾。 事一桩接一桩,就好像是她上辈子当真纠缠了太多太多的人与事,故而这辈子才一回来,就总有遇不完的突发事件。 回顾自己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做成了什么的时候,她才发觉,似乎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成过。 或许,这就是蓝颜不见她的原因。 为何不见她,不是说三天吗? 为何仍旧闭门在内… “那人好凶!”刚准备下河洗衣的几个女子被小优一瞪,下得便急忙往回走,不时窃窃私语小优给她们的第一印象。 小佳这才缓缓的转过头,刚巧对上了小优,轻轻一笑,双眸却尽是愁容,小优看得出,可他只是用甜甜的笑作为回应,关于小优越来越了解她的事,她其实是未曾察觉的。 只轻柔的说道:“她们要过来,我们再换地方就是,这河畔是大家的,哪能去轰撵他人。” 小优轻轻一跃,不着痕迹的落在了她身边,高出她好大一截的肩膀,与她并肩而立,眸中只看着她一人,甜甜的笑着说:“知道了,姐。” 一片树叶轻柔的飘荡下来,落在了小优的肩上。 小佳顺手轻轻将他肩上的树叶拍去:“这些日子,总是把你一个人丢着,是我不好,总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哪受得了孤独。” 说罢,她又看向流水,问道:“你觉得,流水无情吗?” 她又复问:“之前的问题,换一个:这河里的水,你是如何看待的?” 小优双眸忽明忽暗,努力的捕捉着她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却因她是侧着脸的,他看得不太真切,只轻声说道:“这河里的水,虽然冰冷,但却养活了很多生命。” 小佳咬咬唇。 小优又急忙补充:“姐是觉得这河水一直流走,所以才会叹息。我却觉得,这河里的水,无论它怎么流走,后面相继而来的,也是它,下游是它,上游也是它,整条河,只要不干涸,它就不算是流走。一直,一直,永远的守护着这里。” 见小佳紧皱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些,小优才甜甜一笑,朗朗补充一声:“小优会一直待在姐的身边,永远。” 小佳暮然回首,唇边轻轻碎着:“永远?” 小优点点头“永远。” 她轻轻的笑了,唇角的苦涩少了许多,却也心中一暖:“你这孩子,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跑得很快,走得很远,我呢,则会随着时间,再也追不上你的步子。”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优给了她答案,一个她心底早已决定,却迟迟无法认同的答案:留下来。 宝蓝的眸子一亮,那神情似乎着急了,连忙说不会,还复说:“永远就是永远,姐如果走不动,那我背着你走。” 扑哧,她笑了,熠熠的眸里虽然还有未及时掩盖住的淡淡哀伤,却也融进了那昔日的风采,够着手轻轻的挠了挠小优的头“好了,我知道了。” 这才将视线移开,转向河畔对岸,那两人竟自娱自乐,解语指挥着肃清在摸鱼,可怜的肃清在这冰凉的河水里一阵翻,欺负那些个更可怜的鱼儿们,一条条的抓来往岸上扔。 解语这会早已换回了女装,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大竹篓,接了鱼,尽往里头扔,多少路人的驻足痴望,她似乎浑然不觉,又或者是早被痴望惯了,习惯了,习惯到完全不会在意。 就在小佳将要收回视线时,解语的眸子竟抬了起来,对上她,轻轻一笑,便转向河里正待摸鱼的白衣“肃清,差不多了,快上来帮我抬这箩筐鱼。” 这时小优问:“姐,还要带上那两人吗?”那宝蓝的眸子里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 “你不喜欢她们?” 小优没回答。 她拉起小优的手,便朝着岸上头走,一边说道:“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你总不能就这么讨人人家吧?” 表面上,她确是换做了平日的神采奕奕,事实上,她心底,清楚。 清楚心口还一直泛着那隐隐的疼,是越来越浓烈了,即使她愿意留下来,那疼痛也不曾减缓过,好似是上回在那王府出事以后,便是这样了,好似是后遗症一般,总见戳着她的心。 便是这时,那久违的声音,若春风,轻轻的,淡淡的飘进了她心底,与记忆重叠。 “妖女,别来无恙?” “蓝颜!”小佳急忙在穿梭的人群中搜寻着那抹红影,莫说是他的身影,就连他的气息都不曾闻到。 “姐,怎么了?” 小优这一问,她明白了,当是只有她一人听见,果真是幻觉。 苦涩一笑“要不,我们再去找找蓝颜…” “好。”他应的干脆。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 某客栈那间闭门不出三日的客主,终于走了出来。 他唇角噙着笑意,招来了正巧经过的伙计,言若春风:“去告知店主,我有事先行离开,屋里的桌上摆着这几日留宿的谢礼。” 小佳挤进了人群,鼻息间似乎隐隐闻到了种熟悉的气味,她苦笑的摇摇头,定又是幻觉:她究竟怎么了?一连两次幻觉。 小优同时也眼一亮,朝着一旁看去,还急忙说与小佳:“姐,是大仙。” 难道不是幻觉? 小佳连忙顺着看去,只见就隔着一米左右,那小巷口旁,站立着一袭红裳,正从小商贩手里接过小吃! 刚吃了一口,袖口就被一拽,他才撇了视线,对上小佳那一紫一黑的眼:这妖女,又忘记隐匿眸色了。 他不着痕迹的悄悄替小佳隐匿了眸色,才开口:“怎么,你也要吃?”转向小商贩“再拿两份来,连我的一起,她付钱。” 小商贩偷偷瞄了一眼小佳,顿时缩了眸子,红了脸:啧啧,这两人天仙配啊! 连道吆喝:“好嘞,要多少有多少,管吃管饱管香。来,您的,拿好。一共是八钱,本是要卖九钱的,少小姐一文。” ------------ 【088】蓝颜的回归 连道吆喝:“好嘞,要多少有多少,管吃管饱管香。来,您的,拿好。一共是八钱,本是要卖九钱的,少小姐一文。” 小佳只盯着蓝颜,却说道:“老板,再取两份。” 蓝颜只觉这人今个好似非得在他脸上瞧出个洞来才得甘心一般,吃了一口手中的小吃,慢条斯理的说道:“才几天没见,你就如此想我?” 小佳不确定,不确定为什么会像是阔别了太久太久的久违,不确定此时心中涌出的喜悦又是为何,以至于盯着他就无法移开的视线,被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给的行为到真是有点太过,总不见谁这么盯着一个人看的,便才移开了视线,接过了小商贩递来的小吃,付了钱,也不回应蓝颜,只转身去分发小吃了。 “莫不是因为被俩道士追着满街跑,我未来帮忙,就小鸡肚肠了?” 不,我是庆幸。 庆幸你,此时还一如往常一般的站在我面前,能说,会笑。 那清风一般的声音再次轻轻扬起:“接下来,准备去哪?” 小优,解语,肃清,一人配了一份,这才回应了蓝颜,缓缓开口:“你想知道?” 蓝颜不假思索的回答:“听你这么一问,我不想知道了。” 慕离,她该去找慕离。可是眼下,她得先安顿一个人,戚子尘的三姐,戚三跟着宇澈宇昊,日子不见得会好过,她了解宇昊喜欢独来独往,故而戚三不会被他收留。则宇澈这人,脾气总见是多云的,不好伺候,再不济,戚三从前也是个大家闺秀,让她去受这份委屈倒也不好。 她已经想好了,既然决定留下,当然,即使不留下,她也不会将这些事丢在一边,不管不问的。 故而,先接来戚三,安顿或许可以再缓一缓,有蓝颜在,接戚三回来,顶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接着,她得再见一见慕离。 只消不亲自验证慕离如今过什么样的日子,自己能不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她总见是放心不下的。 而这花解语,似是一时兴起,无论去往哪里,都说是要跟着她,又谁知道,会不会半路闹个脾性,想要回去呢? 总见让她人受不该的罪,是不好的。 再加上,她身上的钱也寥寥无几了,该如何安顿这一切,早在望着流水时,细细想过一番的。 她承认,承认自己凭借一己之力是做不了什么,终究都是一直在靠着身边的人来帮助,理说,她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人,但是,却总见与蓝颜显得格外亲切,或许上辈子她们之间的关系太深,也能想象,蓝颜蓝颜,暗喻知己,都知道一生难求一知音,可见早在上辈子,她便已然习惯了去依赖这个人,更何况,她今生也习惯了去依赖这个人。 解语还是暂让她在这呆着也好,兴许没个准,过了几天腻味了,便走了,万一真带着解语出了好远的地,她一个腻味了,要闹着回来该怎么办?不得还要再原路返回再送,那又得耗去多少时间。 是,是有不耗时间的法子,可是。 要知道,蓝颜虽能带着人换地大挪移,但一口气带上这么多人,却是刁难蓝颜了:若是蓝颜愿意这么做,当初又何必坐着马车,慢腾腾的去护送宇澈宇昊两人呢? 直接一个大挪移,分分钟搞定的事,还得受这份磨叽。 只说明,这么做兴许是伤耗的行为,虽说她并不了解修真什么的,但她也清楚,使弄这些个‘大法术’不得都消耗内力什么的,无论怎么说,蓝颜既然没这么提议过,没这么做过,小佳就自动无视这样的念头了,只当做这是为难蓝颜的事。 所以,有关于解语的事,她并未曾做过长远的打算。 她笑笑“蓝颜。” 将手中的小吃吃干摸净之后,修长白皙的手淡定的,从小佳手里抓来那份她还来不及吃的小吃,搁到嘴边,啃了一口,才说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她也饿啊!她还没吃… “老板,再来一份。” 刚接过了一份,急忙先吃了一口,才说道:“能不能帮我把戚悦给接回来?”一边问一边厚颜一笑,那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说:做一回劳工吧。 蓝颜率先迈开步子,边走边吃,小佳硬着头皮跟上,蓝颜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再回眸一笑:“还有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事,一口气都说了,省的我多走几趟。” 这双眼睛忽地大亮。 “你的钱囊似乎快见底了,未来的赵大老板。”俊美的面上,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她眼里总算将那些心事都抛开了,若是没猜错,她一定会打一些钱财上的主意,这才像她。至少,她憧憬自己未来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是天上的星辰,熠熠的,令人觉得不住的吸引。 “是啊!太好了,蓝颜你真的太好了,真是知我者莫若蓝颜也!” 一股脑将钱袋掏个干净,数了数,皱起了眉头,只一瞬间,便似乎生出了点子,眼再次熠熠而闪:“你等等。” 她一把抓住小优的手,飞奔出人群的同时,冲身后的蓝颜三人说道:“我先去赚点本钱,很快就回来,你们随便逛逛先,就这样啦!” 人别提多精神,健步如飞,与小优,两人一高一矮的搭配,窜出了人群,消失在了拐角。 赚本钱? 蓝颜隐隐嘴角扬起了幅度:就一会功夫,她打算怎么赚?街头卖艺?不对,若是寻得光明,她至于脚底抹油,跑得这么快吗? 妖女,你这又是打算作下些什么事来。 赚本钱? 解语含着笑,摸向腰间的钱囊:怎么不找我拿呢?提到钱银二字,眼会亮的人,早在遇到她以前,原以为只有那种贪得无厌之人。未曾想到,自己明晃晃的可是让她注意到过自己身上的钱,也在帮忙那会大手笔彰显过一回,这女人竟然没有打算择这近路。 赚本钱? 肃清面无表情:多此一举。 蓝颜看向解语,轻轻一笑,语气轻轻,到也显得风度翩翩:“花公子不打算一并去看看,她这又是打算唱的哪一出?” 竟一语点穿了花解语。 解语心中一震,却含笑不显,客套起来:“还未曾知道,我竟然名声在外,今日与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见面。”你却早已晓得我! 蓝颜淡然“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说,你不是早认识我了?” 解语依旧含笑,心中却更加确定,此人话中有话,果然是知他底细,却未露明“今日是认识了,原道是蓝公子是个性情中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的好,说得妙,说的有理。” 蓝颜一笑“罢了,你不愿意明说,也无妨。我还得去监督着某人,以防她又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先告辞。” “一同。”解语迈出步伐,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与蓝颜相互对视之后,再双双一笑,解语心头可甚是不痛快,他也猜想这蓝颜心里估摸着,也是不痛快的。 两人并肩快步走,肃清只沉默的跟在其后,一直盯着蓝颜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走,解语心中一时烦躁不得,便含笑搭了话:“花某没什么声名,蓝公子是如何知道花某的?” 蓝颜笑笑:“你这是明知故问。” 不待花解语说话,蓝颜又接:“早先你不是让他来打探过消息了。” “他?”心中再一震,却不显露。 忽地,俊美的面容,回眸一笑,向身后的白衣打了招呼:“肃公子,别来无恙?” 这回,两人都不淡定了! 花解语唇边的笑意没了,只轻声说了一句:“你一早就知道。” 几人步子未曾滞留,仍旧是快步而行。 “只是不知道,你留心的难道不是宇澈……”顿了顿,高调扬起,声还是轻柔“是赵小佳不成?” 花解语到底是花解语,面上仅仅只那一瞬间的淡化,此刻又挂上了那魅惑的笑颜:“谁知道呢。” 沉默寡言的肃清开口了,盯着蓝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颜眯了眯眼,刚好捕捉到小佳拽着小优飞奔进了赌场:好啊,果真你这妖女,什么地方都敢钻。 本不想答,却还是答道:“你们之间那些个复杂的感情关系,我不想管,也不想了解。但如果…” 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转向了两人“…你们要伤害她的话,免谈。” 话已经挑明。 花解语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轻轻笑着,竟什么也未说,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先一步冲着赌场走去。 肃清似是想说什么,但见解语先一步离开,便什么也不说,跟了上去。 蓝颜静默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也就几步的时间,他也迈出步子,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只动了一步,便来到解语身边,解语也不惊讶,冲他笑笑,三人并排走近了这家赌场。 还未进内里,便听到了那熟悉的佳人之声,正大声的吆喝着:“神仙保佑,阿弥陀佛…哇!” 四下的哄堂声,如:“买定离手啊!”“啊!九,九!”“…”这赌场就是个喧闹嘈杂的地,却惟独小佳那声音似乎在与众声比高。 明明她在做老千! 却还敢这么吸引人的注意力。 这妖女! 庄家赔了钱,倒也没什么,反正赔得不大,只是不喜这丫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落了筛子,这丫头还非得要做二手切,真是烦不及。 ------------ 【089】解语,你是不是男人? 庄家摇了筛盅,放好,却不吆喝买定离手,瞥了一眼小佳“好了,你不是要二手切,磨叽什么?” 小佳笑笑“我可不要了,今个运气是开门红啊,不能再碰那东西,省的去了运势。” 再说她已经摸过那筛子了,轻重与旋转度,经过头一回那捣乱般的捣鼓了捣鼓,现下可是能听出面色来的,虽说筛子跟现代用的不一样,无论是密度与大小,还是六色的分配,但有过第一回的实验,她多少已经掌握了某色相当于某点,什么样的力度,出什么样的面,也是能猜出一二。 最缺德的是,她为了能完全掌握,甚至在筛子上做过手脚,幸得筛子是木制,她在两端,分别不同的角度掐过轻轻的一道痕迹,不细细的一寸寸观察,是看不出她做过手脚的,故而,她才能这么淡定的来此博钱。 谁让庄家一时大意,让她碰了‘活技’呢。 庄家只笑笑,你不磨叽我,倒也好,再向众位吆喝“买定离手,都下注吧。” 小佳是最后一个下注的,跟了主流,却只扔了一定银。 庄家揭,杀五小,赔一大,不用说小佳自然是被赔的。 这猜得是六色筛,六面六道,六家对庄,赔率也高。都说赌场里坐庄的,那都得是有点本事,有点手段的,当然总不能回回杀大陪小,如果一直都这样,谁还来找她下注,不是? 故而,这一回出的主流面,庄家并未做手脚,正常开盘。 晒盅再次摇晃起来,随着那帅气的落桌离手,庄家吆喝“买定离手,下注。” 其实不用她提醒,都有人迫不及待的纷纷下注。 倒是围的人多,自然六面每回都是有人下的,不过是面额大小不同罢了。 小佳本是扔在了青色面,见有人阔气追砸了一叠厚厚银票,她急了,这不是给她拆台面吗? 连忙伸手去移,却被庄家用木爪拍在了手背上,淡淡吐出“买定离手,你是不知道规矩?” 小佳干笑“知道,知道,就是觉得好像压错了,想换一换不是。”一边干笑着,一边瞪向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坏她的钱,一边还说着:“既然不能换,就不换呗。” 缩了手的同时,竟对上了解语那魅惑的笑颜:好啊,原来是你丫来坏事啊! 她这是苦笑不得,毕竟揭筛是庄家代为的,她也就来了两局,虽没碰上庄家出千,但她心知肚明,一般庄家,都是会些千术的。 而这银票的面值这么大,往六面上的总额一看,显然就是最大面,庄家刚才赔了一次大,这回没理由还赔大! 更何况!这回还不是一般的大! 一叠厚厚的银票啊! 莫不是疯了得这般的赌? 这得是多少面额啊! 莫不是庄家傻了才敢开你这色来! 虽然她清楚,筛子面朝上的就是这色,可经花解语这么一压,庄家准得变筛!绝对! 是别人还好,偏偏非得是认识的人,这不是让她难为吗? 小佳灵机一动,连忙说道:“呀,这一注下的太多了点吧,是不是超过封顶了?要不全收回,重新下注吧?” 她的手再次被庄家的木爪给拍了拍,庄家眯着眼睛,你是来诚心捣乱的吧?只平静的说道:“你不知道,上限无封顶吗?你再闹事,按照赌场里的规矩,就得请人了,知道了吗?” 得!钱准打水漂了! 小佳心疼,那叫一个心疼,替花解语心疼这叠厚厚的银票。 花解语见小佳那眼神,好似肚子里鼓了一肚子的郁气,便轻笑着说道:“若是输了,我赔你钱就是,不就是只压了十银么?” 好似在说,我那一叠厚厚的银票我都不在乎,你却在乎那区区的十两银子,不是扣得令人无法理解吗? 小佳干笑着,轻轻的拽了拽她,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下次出手能不能别这么吓人,真的,这柱下得太多…”余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便也只能化作了叹气,转回了赌桌前。 事实上,小佳其实还是认为花解语是个女子的,至少她无法判断花解语的性别时,还能有个基本的推论,比如说一个男人,怎么会穿着女装到处招摇撞骗?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渺茫! 一边,她也气。 这钱好歹是她花解语赚来的,虽说她花解语不把钱当回事,可小佳当啊,这一叠厚厚的银票,若是换了相熟的人,比如说见着宇澈或宇昊这般使弄,她非得直言,用那陈旧的台词诉说着:知不知道这些钱能救多少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可换了花解语,她却只能暗自惋惜,却不好得啰嗦些什么,毕竟小佳考虑到她的生活,总觉得她也过得不容易,自然是不能拿做如宇昊那般的从小不愁吃穿,高高在上的小生活的,如果说赚钱辛苦什么的,如果说许多人吃不饱什么的,小佳是怕,这么说了,会令花解语误会,让她将意思曲解,再指责小佳说:你觉得我过得就容易,我就不苦…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故而,小佳也只能凭空叹气的份,一边寻思着如果庄家揭的瞬间出千,她要不要假借碰撞,跌倒扑爬什么的,趁机出千,在揭开之前,变筛位? 一双灵动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庄家手下的筛盅,几乎是屏息般的集中注意力,去听筛盅里面可有动静,再加上她如今的耳力超人一筹,更加能听辨得出,如果滚动,撞过了那几个面,是向什么方向转动的。 庄家轻笑,手指刚碰上筛盅,准备变筛,忽地,她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向身后看去。 也就是这时,从她身后走来一个负手在背,微微还驮着点背的刀疤男子。 庄家连忙冲那人弯腰鞠躬,敬称他为,左领。 那人点了点头,看向桌面上那叠厚厚的银票,接过了庄家位,手指敲响,打了一个暗号,便有人来赶客,顷刻间这台面上原本六面压着的钱银都被下注人拿走,赌桌前也只剩下了小佳,小优,解语,肃清四人。 蓝颜是也来了,不过蓝颜从进来后,便直奔了楼上,在楼道半爬着,盯着小佳的一举一动,这番行为又何尝不是蓝颜并不打算拆小佳台面,变相的成全小佳呢? 言归正传,说道那新换上的庄家,被称作左领的人物,示意手下挥走这桌的客人后,在半爬着盯着桌上的银票,淡淡的说道:“这钱本庄只怕不敢收。” 解语咦了一声,轻笑道:“为何不敢?” 左领懒洋洋的抬起眸子,再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令牌,竟是王令! 解语轻笑“咦,怎么我身上的东西,会跑到你那里去了。”用得却不是问的语气,似乎这是不痛不痒的随口说说罢了。 将令牌搁到桌面前,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一般来说,有各别下注阔气异常的客人,若是面生,我们这赌庄也该适当的了解了解此人的身份(他的意思不正是表明了这令牌为什么会在他那里吗?不用怀疑,就是他的手下摸去的,神不知鬼不觉),若是王亲贵戚,我们这里可有规矩,场子里是不接的。” 小佳咬紧了唇,盯着那枚王令,再细细回忆着所有有关花解语的事,联想到花解语对钱的漠视,性格上的自由不羁,早先她可没细想过这么多,如今细想之后,再是迟钝,她也模糊知道花解语绝不是单纯的花楼出身! 早先觉得花解语却是总见是不同,特别是放着一众贵宾不闻不问,就这么跟着她跑了出来,不是都说就算是天大的‘名角’都不会开罪捧她的人么?莫非给她令牌的王爷在她眼底都不是大客,故而可以随性开罪?想到这,小佳便下意识的多细细瞧了花解语,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因忽然察觉身边人不简单,而多出的关注,谁料这一看她才当即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迟钝,多后知后觉! 早该在早先觉得花解语可男可女时便细细端详,最起码小佳就不会一直认为解语是个女人! 只因她看到,花解语原是有喉结的!虽不明显,但确实是有的! 就算喉结不能证明什么,那花解语扮作男子时那股子浑然天成的气概呢? 那么,之前花楼里解语阁里的事又是什么!难不成是一堆闲着没事做,无聊到不行的王亲国戚们换着扮作女人玩?还是说… 顿时,小佳只觉有种乌云密布之感,甚是压抑。 花解语的唇角笑了开来“我可从未听说过有哪家赌坊是不接王亲贵戚的。” 左领刀疤下的嘴角也笑了开来“是与,我们这庄里只有内厢是接待此类客人的。”他将话锋一转,再叹道:“既然规矩摆在这里,总得入乡随俗不是?场子是绝不能接待贵客的,请贵客多多体谅,若是想博上两把手气,请随我来,由我向贵客引进。” “哦?”花解语转向小佳“恩人去吗?” 小佳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在压制内心那股惊天的大怒,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不去了。” 花解语再笑“那我也不去了。”将桌上的银票一收,解语饶有趣味的盯着左领“既然你们这里不接待,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左领显然有些失望,但未明显表现,只作辑说道:“贵客若是有空闲,本庄随时欢迎,告辞。”便匆匆离去,原先的庄家又坐了回来,耐有趣味的多看了花解语几眼,心中啧奇。 花解语那王令的事一闹腾,得,连小佳的赌注,庄家也是不收了。 小佳的千,白做了! 再继续留在这里,便也是自讨没趣,小佳拽着小优的手,连招呼也未曾跟花解语打,便自顾自得朝前走。 花解语倒是耐心,追上来,一脸无辜的问道:“可是生气了,恩人?” 小佳眯着眼睛,更加快了步伐:心中早就是咒骂了开,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两人在水中的时候,花解语在她胸上摸了一把,还捏了几下! 猫了个咪的! 解语不泄气,再接再厉,作委屈状“恩人不搭理解语,解语心中郁郁,悲从天降…” “花解语!”小佳的脚步骤然停下,努力的压制着心底那股怒气“你是不是男人!” 谁料,解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再一副楚楚般欲落泪的造型,凄凄的说道:“姑娘非得当众给解语难看吗?” 小佳一个底气没站稳,嘴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却只有半怒了“解语,你是不是男人?” 解语继续西子捧心,委屈非常。 小佳服了,总觉得快被周围的视线扎成蜂窝了,连忙将手在花解语的肩上拍了拍,尽量的用温柔的语气妥协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不行…解语…”她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解语‘妹妹’,别难过了,我不凶你了,好吗?” “你发誓?”解语竟还在控诉。 发誓… 他竟然要她发誓… 小佳觉得自己一定是黑线了满脸,僵硬的挤出几个字来“那你就哭吧。我不管了。” ------------ 【090】无商不奸 气归气,小佳忽然想起,再这么耽搁下去,别本钱没弄到,倒是让蓝颜失去了耐心才好。 便才想到,要不与花解语借点本钱,趁着蓝颜有这闲工夫,有这好心情时,让蓝颜去接戚悦的同时,顺道替她办些货物,总不能只见钱出,不见钱进的。 再说,花解语不是钱多没地使么? 忽地,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凭这个念头,她对花解语那叫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之前被揩油的事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怎能忘了,自给不是打算开艺馆吗? 花解语是不是人才? 是! 还是那种姣姣上等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这又何尝不是天意? 就当解语自讨了没趣,正打算圆场之时,他却是不知道,某人已经开始打他的如意算盘了。 先是被小佳借了点‘微薄的本钱’,再听她与蓝颜对话中提起了宇澈,花解语那双眸子忽地亮了。 从两人的谈话中不难判断出,蓝颜接下来是要先去宇澈那接戚悦,再去提货的,解语咬了咬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当蓝颜离去后,小佳转了热情,请他吃茶的份,这态度的转变,解语是瞧得出来的,心下多少也知道这妮子定是有事求他,也不拆穿,配合着演戏,依旧是那么一副腻人样,事实上,解语是发自心底的讨厌小佳,一直如是! 真正会演戏的,一直都是花解语。 他至少做到了一点,在他表现出喜欢小姐的空隙,没人能看出来他心底竟是另一番的厌恶,也可说,小佳对他可没看走眼,真正的人才,花解语定是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型! 两人打太极般的姐妹来去,一开始,说着些有的没的,后面才步的正题。 放任着小优与肃清干瞪眼的对视,身边都可察觉到这桌的气氛诡异,一边两人眼神能交流出杀气来,一边两人又‘情意浓浓’,这太极就这么双向的打来打去,使得周围都空了桌,多少是因为这气氛导致。 小佳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到那时,解语妹妹走到哪,都有人鲜花相迎,最终蔓延到让全国,所有人都知道解语妹妹。” 解语笑笑:“设想不错。”事实上,他压根就已经快失去耐心,只是还笑着。 闻名全国?关他屁事! 小佳又喝了口茶,说道:“是吧,你也觉得我设想的艺馆很不错吧,那可是一种革新。要知道,可以让从艺术的人员,有身份,有地位,这绝对是一种革新,被称作偶像,是拿来崇拜的…” 她还说了许多新颖的词汇,什么公司,什么集团,也粗略的解释过一遍。 解语也抿了一口茶,淡淡的才说道:“设想是不错,可实行起来,那就难了。再退一步说,没见你开的‘公司’有点什么起色,只怕你就嫁人了,倒是进去的钱,不也是打水漂,做不出什么名堂来。”也见是他的耐心差不多耗尽,才直言不讳的说与这些。 小佳一听,也是有道理的。 当然,她觉得有道理的不是说嫁人了,生意做不了,而是解语最开始那句,实行起来,难。 这细致的,她当初确实没思量过,仔细想,解语说的对,就算是在现代,实行一家崛起的公司都是难,那顶多是行业竞争,钱能够不断投入,也有正确的市场观念,崛起就不是难事。 而在古代,难。难在‘改革’二字,若是竞争还好说,可细揣摩,她面对的可不是竞争,而是时代的不对。 经解语这么一说,她不免想起,历史中有多少提倡改革,或发动改革的,当然她并不是要推翻君主制,可是她确实实行起来是违背了古代的纲常的。 例如,某王亲贵戚看中了她的艺人,然后,准备掳走,而那位艺人正巧是撑起这家‘公司’的关键,是这家‘公司’刚起色最重要的一环。如果她违背所谓的权势,护住艺人,那么在众人眼里,她的确是有悖纲常,是大逆不道! 如果放任,那么她所谓的艺馆,跟寻常的花街柳巷有什么区别。在天子脚下,你艺人再高贵,也是低下的,这一点在这个时空的每个人心中根深蒂固的驻扎着,她又如何在一朝一夕间颠覆众人对艺人的理解,与新观念呢? 越想的深,越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异想天开了。 喝了一口茶“你说的即是,倒是之前没做细想,是异想天开了。倒不如先安心从商,也省的了这费事费神也许还不讨好的事。待以后深思熟虑仔细想过之后,再做定夺也好,反正不急这一时半会” 虽是这么说,可她觉得,自己或许今后是不会动这个脑筋了。 至少早先蓝颜不乐意,她没敢细想过,足以说明或是暗示了,她心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如今,当话题摆了桌面上,细细顺着思维一路过去,才发觉了大不妥之处,也不是说小佳没些怪点子克服艰难,最终或许是能达成目地的,只是小佳觉得既然如此,也没必要了吧。 至少,也省的跟蓝颜闹心的份。 她心底,多是不愿意去气那‘木鱼’的,就像是湿漉漉的时候,她会下意识的避嫌,多是因这‘木鱼’常常与她为这些小事‘生气’。 也不待解语再答话,小佳霍地站起来“你们先坐会,我去买些小吃来,总一个劲的喝茶,肚子是饱的,就是嘴馋。” “姐,一起去。”小优也跟着站起来,看向小佳的同时,就换了上了甜甜的笑容。 “嗯。” 花解语将茶杯放下“一起罢。” 解语有意跟着去,肃清也就没有留下的道理。 没想到一个提议,竟纷纷相同,小佳只当做是众人都嫌在茶馆里闷坐着,实在无聊。 在街道上,总不能四人横着走,那岂不是霸街,小佳身边有花解语自觉的一缠,揽着小佳的手臂,小优只被迫跟在了后面,一双发寒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花解语挂着小佳的那双手,而肃清也寒着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小优,真是无论走到哪里,这气氛总是怪异的折腾人。 虽说小佳不打算开什么艺馆了,按理说对解语也就不必讨好,但小佳就是那种容易亲近的人,既然之前一个打岔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了,那么她心中的隔阂也就没了,再说此时小佳也从新整理过了想法。 她觉得花解语就算是男人那又如何? 要知道在现在,有多少GAY! 她还曾与一个掐着兰花指的爷们称姐道妹的,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世间判断性别不一定非得从人的躯壳去判定,不管是不是她想的这个样子,花解语的行为不都证明了这一个观点吗? 自然,被‘揩油’也不再是‘揩油’了,下意识的便将解语当做了新认识的姐妹。 再说,仔细想想解语对她,那也是没得说的,不是么? 她还从未相处过像解语这般性格的姐妹,便也乐意结交一回,不都是朋友不嫌多,友谊天下走么。 一边也偶尔的扭头转向小优笑笑,她也想了,等回头,抽出空闲,带小优去单独转转,再怎么说,她心中也已经将小优当做了一种责任,一想到头一回见小优这行头时,扑倒了自己,管自己叫母亲的记忆瞬间翻起,小佳转回头时,唇角扬起的笑,是甜的。 她心想,那会,说实在的,她确实被吓坏了。 想着想着,闻到了一阵香,正巧也是解语开口。 “之前你提起的那位,叫宇澈的那位…”解语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小佳打断了“啊,那个看起来蛮好吃的。” 两声同时叠加,小佳尴尬的转回视线,对上解语,笑笑“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到宇澈?” 解语心中甚为不痛快,但依旧不表露,只笑着说:“也没说什么。” 小佳一边拽着解语,招呼着小优与肃清朝着香味四溢的方向而去,一边又冲解语说道:“你认识宇澈?” 解语沉默。 小佳便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她心中隐隐觉得,解语是认识宇澈的,既然解语不愿意说,那就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提,毕竟解语如果是‘妹妹’的话,那她可是得替解语考虑到甚为‘女性’那复杂又细腻的情绪的。 挤到了小食店前,小佳嗅了嗅鼻子,真香!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忙碌着,生意好,也顾不上抬头瞧客人一眼,只说道:“三十两银。” “三十两!” 小佳睁大了眼,盯着案上那直径顶多四厘米的薄膜肉酥饼,这东西竟然要三十两银一个,太黑了! “才三十两你都嫌贵?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三十两,三十两那是便宜的了!这可是鲛人的肉!”老板抬起了头。 突地,小佳竟然钻出了人群,奔着一个稍偏的角落,就是一阵吐。 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恶心,与钻心似的疼,闹得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直冒冷汗,干呕个不停。 她脑海中盘旋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鲛人有泪,化为明珠。你可知手中的珠子,这血红的色代表着什么?你可知人心不足?为何你还要待在凡人身边。’ 心,钻心的疼。 小优连忙来扶“姐,你怎么了?” 小佳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给了回应:“鲛人怎么可以拿作来食?” “你还真相信那是鲛人肉?”解语姗姗来迟,竟也有些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相信了那老板的话,只说道:“那不过是寻常的肉混合在一起,香味也不过是特殊的香料加置。那老板不过是个奸商,挂着鲛人的名号,高价卖着寻常的肉饼罢了,你却真信了。” ------------ 【091】佳人与鲛人(一) 她捂着唇,一双起了雾的眸子,竟是如此楚楚,哀怨,盯着解语:“是真的吗?” 这双眸子重重的跌进了他的心里,他竟然忘了回答,木讷了。 肃清替他回答:“鲛人肉你知道价位吗?就刚那个分量,起码得上金论价,还不见得有卖。” 她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心口那窒息的疼,转向肃清“你是说,这里确实存在会有人贩卖鲛人肉作食的事!” 肃清一怔。 解语问道:“你知道这些要做什么?” 小佳咬咬唇,认真的回答,她眼神是如此的鉴定:“鲛人也是人!岂能摆上餐桌!”说罢看向那兴隆的店面,正色说道:“即使他卖的不是鲛人肉,可买的人,却以为吃的是。时间久了,人的观念会被这股子风气而改变,再后来,恐怕就没人会觉得鲛人是人了!所以,这家店,留不得!” 肃清是一震! “优。”她轻声唤。 小优甜甜应是。 她掳起双袖,眼神熠熠的闪烁着“咱今天将要做的事,是不对的,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总有个限度,也就今个一回,破例不论对错。” “恩。”他甜甜应。 解语眉梢险些打结:她这是要做什么? 肃清的眸子忽明忽暗的盯着小佳,不知在想何。 小佳似乎是磨刀霍霍了,再说道:“优,咱今天做一回坏人,为的只是让这老板有个教训,让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跟我来。” “好的,姐。”小优别提多高兴,看他那样子,似乎开心得紧,或许他是以为‘姐’终于要带他去‘杀人放火’了,去‘无恶不作’了,终究是他以为。 “让道让道!”小佳那高扬的语调,嚣张的气焰,到真像是个混混。 也倒是她力气大,又在现代是学过一点点‘防身术’的,只是,若是她柔道六级算是一点点‘防身术’的话,那她还真是谦虚了。 一路过去,有几个脾性粗的大汉,动了手脚,下一瞬便被这体态轻盈的‘少女’给狠狠摔趴在地,众人也识趣的都纷纷让了道。 小佳好似点着了火一般,冲到店面前,将案板狠狠一拍,当然还欠缺些效果,比如说啪嗒将案板拍碎什么的,在她掌下闷沉一声的案板还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 老板昂起胸脯“作甚?” “作甚?”小佳眯了眯眼“还能作甚?自然是拆你招牌啊。” 老板一听,皱起了眉头,却似是有人撑腰似地,倒也不怕,只恶狠狠的说道:“你这小丫头,一边凉快去,去一旁捏泥土玩!再不济就嫁人去,让你男人管管你。” 她笑了笑,倒也没见动怒,只是柔声跟一旁的少年说道:“小优,把这招牌给拆了。” 小优笑笑,身一跃,“啪”地拍在了招牌木板上,木板竟瞬间碎裂做了粉末,撒了店面一桌子一地的木灰,木灰却在小优掌风助推下,一尘不沾小佳的肩。 她抱着手,在一旁笑“老板,你怎么不问接下来我还要作甚了?” 老板一咬牙,拎起案上的肉刀,挥刀便往案板上狠狠一扎,立起锋刃的肉刀,冷声叱喝道:“你俩是闲活的腻味了,来寻死的不是?也不看看这家店是谁在撑腰!” 撑腰? 关她屁事啊! 小佳见小优方才拍碎招牌的功夫,却是拉风的帅气,又借着小优说道:“小优啊,把这店里所有的‘凶器’全给缴了,再把这店家所卖的什么‘鲛人肉’都给他一个人吃了,好不好?” “你!”老板拎起肉刀便要凶,小优却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一步缴了他手中的凶器,那身影速度奇快,顷刻间便将整个店里能看见的利器都一并缴获,扔在了门外。 老板见势头不对,连忙噗通一下跪地求饶,叨叨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云云,总见是不曾如之前那般的气焰与骨气了。 小佳倒也没继续为难,先让小优停手先,一边说道:“你不是之前还趾高气昂的,不是说自己有人撑腰,怎么这就轻易向人下跪,你的膝下究竟知不知贵重。” “是我有眼无珠,您别砸了,要做什么您尽管开口。”虽是嘴上讨饶,却早就下眼神,示意伙计偷偷从后门去搬救兵了,他这是厚颜无耻的在耗时间,心底却狠厉的想着,等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叹了口气,她未曾想到这人这般的脸皮厚,倒是这番下跪在他心里根本不算什么,总见是欺软怕硬,但她却不喜这样的人。 “我要什么?我要的可简单了,你要么卖你的馅饼,要么该做别行,再不要拿着鲛人肉来案前吆喝,你不嫌丢人?就算是无奸不商,你这良心底线也太低。鲛人与人有何不同?你这般做,与街前吆喝‘卖人肉’有什么区别!” 小佳寒气眸子,转向四周,扫了一眼围观的人,这些多是上前来卖的常客,却见多是抬着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神,全然不知吃了所谓的‘鲛人肉’的那种歉疚,在他们心底,或许早就扭曲了这份世界观。 故而小佳有所寒心,却还是正色说道,声声历心:“因没去过多少地方,没走过多少的路,不知道的,不熟悉的,便被你们下意识的归类为异类。既有鲛人,就算你们不了解,光凭一个人字垫后,你们都能吃得下去!” 有人不服,说道:“凭什么不可以吃得下去?即使兵荒马乱之际,都有同类易子相食,更何况这鲛人还是异类。”说罢,便不屑似的嘲讽闷哼一声。 循着声音看去,人群中倒有个格外显眼的人物,头上罩着黑纱帏帽,那黑纱长长拖到了小腿处,藏于黑纱里的人是什么样,辨不出。 说了话,才知道是个男子。 小佳压抑住那怒意,与替鲛人的不值,沉着心,叱喝道:“便是易子相食,那也是何等的情况之下!人心不足!早先,是听人这么说过。你们活的滋润,活的好好的,日子也惬意,有了些闲钱,便思衬着这么丰富你们越来越空荡的心灵,怎样去消遣。” 扬高了声调,美目扫过众人再一遍,说道:“为何买来吃?能长生不老?能延年益寿?能一举登仙?哈!别好笑了。事实上,吃了人肉,与那鲛人肉的效果都是一般,不过是肉质,不过是那点蛋白质,啃几个鸡蛋也就回来的营养,你们争锋涌来为的是什么?” 那人又来与她争锋作对,在人群中,藏于黑纱之下,用那不屑又讽刺的口吻,扬高的语调,说道:“鲛人肉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鲛人肉吃了可以养颜益美资,鲛人肉吃了可以润嗓,鲛人肉吃了可以体态轻盈。众人不都这么传说,无风不起浪,总该是有好处,才这么引来众人的追捧不是?” 对对对! 周围顿时哄起。 小佳心中的怒意涨到了极致! “吃吃吃!就是吃!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一声杀意腾腾的叱喝,人群噪杂主流瞬时安静,余下的人也成不了气候,也不敢做出头鸟儿,谁都看得出面前的人,是不好惹的,至少她的同伴轻易便拍碎了招牌,将招牌化作了粉末,换了是人…没准也能这效果。 故而,人群又静了下来,各自心里揣着的,都没敢再吆喝。 被这双美目这么盯着,连窃窃私语的人,都下意识的安静下来。 “这世间有这世间的规则。如果一个环境里,大部分的人向恶,那么必然招来灾难。我不是在拿举头三尺有神明来压你们,请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的想一想。当你们欺负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欺负?当你们自以为是为了自己造福的时候,吃着所谓的‘鲛人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有一天别人吃着你亲人或是你的肉,嚼得香浓,还啧啧赞口的说,这是补品,你作何想法?别试图抱着侥幸心理!人在做,天在看!这是真的!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并不是眼前做了什么,没见到报应,便是说这报应不存在了,它只是时候未到。等它来的时候,才叫苦不及,又有何用?” 三分之一的人,眼神隐隐变了。 三分之一的人,眼神还见一副世外。 最后一份人,眼神明显是不屑听。 她再说:“将心比心,就当做是为了自己心中关怀的,重要的,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就当是为了他们积德积福,我并不是要你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远离是是非非。只是想要你们重新,摸着良心去思考,你们这么做,对鲛人究竟公平不公平。” 那黑纱下的人再一次用不屑的口吻,扬高语调说道:“你这么替鲛人说话,难道你是鲛人不成?” “够了!非要是鲛人,才可以替鲛人说话?谁规定的规矩!”小佳终于爆发了,她的怒气无法抑制的表现了出来,眼神,这眼神,犀利且通透,盯到哪里,哪里便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好似自己的心都被看穿了一般,可怕得紧。 “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你也不必在乎我算个什么。做人,做的是你自己的,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人际关系,你的人生,你的悲喜,是的!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但我不恰不好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如果在场的各位,谁还觉得鲛人生命不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请站出来,我好让他好生体验一回,被剥皮削肉的感觉,把他的肉全剁了,扔到海里,喂鱼!” 小优眼一亮:“姐,我支持你。” ------------ 【092】佳人与鲛人(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商人的救兵来了! 只见一众衙役赶着街气势汹汹而来。 推开围观的人群叱喝一声:“是谁在闹事!” 一看这等场面,莫不是这些人便是与店家有些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 只见店家飞奔过去,一边指着小佳二人,一边还不停的诉苦,说得好似小佳这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说得好似小佳杀人越货一般。 官差不由分手,上前将拿。 小优哪能让人碰她一下? 刚下了手,还未见进一步的追击,小佳急忙拦住,也倒是不想让这些人受无谓的皮肉之苦,总想着这些衙役也不过是听命于人,被小优收拾,那可是不分轻重的。 便拦下之后,将身靠近解语,顺手牵了解语身上那枚王令,举在官差眼前:“看清楚了。” 解语魅魅一笑:这东西你还真敢借来使,倒也是你不晓得这王爷的事了。 官差傻眼了,这是王令! 连忙将身要拜,要言错,也一并被小佳冷冷拦下“这些礼仪什么的,不必了。倒是我问你,你原先打算将我缉下,可有徇私?” “不敢。哪有的事。” 见小佳寒着眸子,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差,芝麻绿豆都不算的稍比衙役有点等级的小‘杂役’罢了,哪能摊下这么大的罪来? 在他眼里,徇私枉法不是罪,罪在开罪王爷的人。 若是他不说点什么,或许他当成就成替罪羊了,只得不管了,开罪了自己头顶上的大官,远比开罪王爷的人来得容易些,便也横下了心。 便急忙说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差,便是听从府衙的号令,这才来拿人,您贵人多抬贵手,我便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跑堂,令是府衙下达的。” 那老板心中早已骂开! 一边恨这前来助阵的帮手不给自己长脸,一边又恨竟然开罪的是王爷的人,这简直是哪跟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王爷的人怎么会偏偏来挑他这寒店! 一边却也下意识的慢慢往后缩去,想趁着一个不注意,先一步开溜,他可不敢再多呆下去。 却没想他开溜不成,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就在他将身要跑时,用石子弹了他腿一下,一阵巨疼,跌地的同时,还听见人群中一个带着嘲讽味道的声音,说道:“哟,那老板怎么走得那么远哩?” 这一颗石子定是他投掷的! 这声音断也是之前连续与小佳抬杠之人,那身罩在黑纱之下的男子。 偏偏这一声,倒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早先是也除了他,没有第二人注意这老板已然要开溜走,这一提醒,老板当真还走不了了。 官差眼中主意一出,连忙叱喝手下将老板作押,推到了浪尖上,官差也好寻个戴罪立功的道理。 老板见是逃不了了,连忙哭丧着脸,一边赔不是,一边磕头。 小佳哪受过这般的‘大拜’? 纵是再觉得自己有理,顿时也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之人了,连忙喝声厉止这老板:“你再磕头,信不信我将你的手脚给砍了去,给我站起来!” 老板脸色刷的惨白一片,心道不好,这人就不吃这一套,心中也意识到自己这回怕是真要遭灾,遭灭了,便怯懦起来,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杀死,眼泪鼻涕便不争气的流,哭丧起来,倒也还是怕丧着从地上艰难站起,哭着越发凶,嘴里叨叨着他上有老下有小云云,怕人不知他是多么怕死似地。 那起哄的声音,再次扬起:“这等场面,岂不是要动私刑了,妙哉妙哉。” 又是他! 黑纱下的那张脸,究竟是如何的恶毒?深恐天下不乱一般。 小佳心中已然筹定,待她一会非得与这‘见不得人’的人,好好的一‘叙’! 只是这会,她还不想将面纱之下的脸公之于众,毕竟她这人总是相信,人心不全是恶的,再退一步说,这人竟然藏于面纱之下,说话又尖酸刻薄,也许,是个受伤的人,因不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伤口’,从而养成的这攻击性的个性。 便也是本着,不愿意去戳伤一个人内心的脆弱,便也才暂时放他一马,只对老板说道:“只要你能够答应我的要求,那么你这条小命自然还是你的,如何?” 老板吸着鼻涕,眼却一亮,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或许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急忙点头应是:“您说,不管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什么都行!我发誓!” 小佳也想早些结束这由她发起的动乱,再怎么说,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总见是别太过了才好,便说道:“你以后不得再作有关伤害鲛人的生意,哪怕只是嘴上胡编的,也不行。这店面你要改作什么行业都随你,只是再也不能与人说什么吃鲛人肉之事,便是见着老顾客来找你买了,你也要说与他们,鲛人与人相同,鲛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与权力。” 老板不假思索连忙答应:“都答应都答应!不仅如此,我还要说与那些老顾客,鲛人的好话,绝不会再从嘴里出一句贬低鲛人的事,我还要…” 显然老板觉得她与鲛人关系匪浅,殊不知,小佳今生连鲛人什么样,都不得而知。 “行了行了,你只要记住你今日对我的承诺便是,砸了你店面的招牌,待会我会赔你一副新的招牌,快去把你的店面收拾收拾,那些个什么肉,也当做是图个祛除晦气,全清理了吧。新店新人,一切从头做起,如何?” 就在这边的闹腾之间,早有不注意的空隙,有人悄然撤走,便是去往了揽月阁。 揽月阁的那位听到属下汇报之后,只含笑哦了一声,眸子里却有着种暗藏汹涌的怒气。 再说这闹事。 老板那叫一个感激涕零,也道是表面如此了,内心却依旧是咒骂的,他想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只想着,等有朝,若这臭丫头落在他手心,他定要她百倍奉还今日所做之事! 背过身去忙碌的那一个空隙,那眼神的凶恶,可不像是之前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冤枉人’。 小佳是未察觉,但小优察觉到了,眸子一瞬间寒了一下,却怕小佳发现,便也只是一瞬间便沉下的锐利。 当然,不止小优察觉到老板转过身时那死性不改的眼神中的凶恶,解语,肃清在一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于一直藏于黑纱之下人群中的某人,也瞧得那老板那一瞬间个仔细。 当真是只有小佳是粗心了的。 小佳在正色与官差说道:“官家,你看这事我们已经私底下了绝了,便也是误会一场,官差们也还是回去待命要紧,总见是万一府衙缺人手,不太好。” 这官差虽说有些力气,但也是个面黄剐瘦之人,想必平日里是很节俭的生活,长期营养不良才这般,再是不济,一个小官差吃饱,吃足怕是可以的,但他却是这般,显然是将自己的俸禄拿来再养其他人。这般一看,才知,这才是所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脸色,令人忍不住想塞些钱银与他,让他好生照顾一家老小。 但小佳想过,若是在这人群中,群众雪亮的眼睛注视中,她塞与官差钱银,便是对这王令真实的主人有所不敬了。 官差便要告辞,小佳又追问了官差的居处,这可让官差没了主心骨,却还是唯唯诺诺的说与小佳听了,才离去的。 得一回,再去拜访这家,眼前的事,还缺一人,那黑纱下的人。小佳心想。 官差散去之后,群众也开始依稀散开,多是怕万一待会这人物又有什么闹腾的,自给那会走不了可就糟了,便早早撤退,只顷刻间,这原本热闹的地,哗的一下便都散了开。 那黑纱也跟随者褪去的潮流朝南面走,小佳连忙追上。 黑纱似乎知道她会追来,到也不闪躲,就连走路地脚步,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歇,慢条斯理的,便是就等小佳追来了,似乎很乐意被小佳找‘麻烦’。 不等小佳开口,黑纱停下脚步,先开口反问:“你觉着这么说一说,闹一闹,这里的人便会对鲛人转变态度了?” 小佳没想到他会先开口,并且还是止住了步子,正面回应她的,便回答:“至少能感染多少人,是多少人。”忽地想到,这词汇太现代,便重新补充:“我的意思是说,至少有些人会听得进去,心里面也多少会去思考这个问题。至少总比没人将这个问题摆放在众人面前的好,改变不是急于一时,是慢慢的从观点上去根治的。” “哦?”黑纱这声调,仍旧有着那种嘲讽的味道,总让人觉得此人兴许是个尖酸刻薄的人物。 小佳说道:“看来你有很多想法,我不建议尽数聆听,不过首先,我们得换个场所,在用一个我想要的方式,进行面谈。” “你想要的方式?是什么。” “面对面。”小佳顺手抓住了那人的手,淡淡说道:“而不是纱隔着纱。” 原道是她抓住他的手,是怕他听了之后,转身便逃。 黑纱下的人一震! 这小佳是感觉得到的,至少抓住的手腕传来了他下意识的猛然一震! ------------ 【093】佳人与鲛人(三) 抽手不能,她抓得紧,黑纱这才说道: “人的无耻,比比可见。既然我落在了你的手里,那我还能拒绝你的‘好意’?不过,请你把手松开,我不会逃。” 小佳笑笑“好。”便松开了手,其实她并不相信这人说的,说他不会逃,只是她还有小优在身边,自然也不怕他逃走,松手与抓住,不过是个自觉的提醒罢了。 总见是,小佳是曾与他考虑过,所以,还是只映照了单独见面交谈的承诺。 纵使是小优,都在了这小雅阁之外,与解语三人在外不情愿的听小曲。 这是家戏楼,楼上的先是高厅,后面才是小雅间,高厅每一桌都隔着一块小小的屏风,坐下就看不到对方,站起来就能看到临边左右两着内坐着听戏的人头。前面是木质栏杆,后面是过道,再后面才是小雅阁。 小优,解语,肃清三人便坐在小高厅前,除了解语看似听戏听得滋滋有味,那两人都是互相干瞪眼,在眼神中交流着那股子杀意。 他们后面的小雅阁中,正落座着小佳与那黑纱人。 随着戏班子又一幕好戏刚开场,小佳坐下之后,说道:“好了,请摘了你这曾黑纱吧。” 那人闷哼一声,不见下一步动作。 小佳也不催,只直视着对方。 但见那人果真动了动,解开了帏帽。 随着黑纱帏帽放置在了桌面上,那人坐下的同时,小佳竟然捂住了心口,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脸,那双眸下的其中一只眸子,竟逐渐露出原本的紫色来,瞳孔收缩的同时,一滴泪,顺着那紫色的眸子毫无征兆的落下。 这张脸。 好似坠入了她前世残破的梦境之中,那冰雪的世界里,唯一能温暖过她的那个人。 那袭白衣与他重叠在一起。 一模一样的脸! 不经相同。 那双异于常人的眸色。 那双孤独的眼神。 那曾在她心中种下深深愧疚的人,如今竟然活生生的对坐在她面前,天知道这倾城的容貌下,不相同的是换了身衣裳,换了一代人的岁月,他一如从前,却不是从前,就这么坐在她对面,同样的孤独眼神,如今却也震惊的回望着她。 “它死了,但你还活着,我也活着,以后,就让我们互相取暖,做个伴吧。” 漫天的冰雪不再寒冷,谁的温度收留了她… “你不应该总想着复仇,你知道你是妖,他有仙气护体,你在他跟前,什么都做不了。” 不!恨不会因此而淡化,我的师父,他是无辜的,他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妖精,除了他,世间再也不会还我一个他,再也没有。 我恨那个人,用我的生命在恨,你不会懂的… “是!他前世是我的恩人,我不容许你伤害他。” 记忆中,又是谁的声音,戳痛了她的心… “羽卿…”下意识的,她沉浸在绝望般的悲伤里,低声呢喃。 心,揪织的疼,钻心的疼。 同样的脸,却像是住着不同的灵魂,那人一怔,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问:“你…认识我?” 他竟然也叫羽卿。 一样的脸,一样的名。 那他,是否也一样是南海鲛人。 他是否已经原谅了她? 小佳并未意识到,脸上的泪痕不断的流过她的痛,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脸,通透的眸子一览无遗的悲伤,问道:“你是羽卿?你来自南海?你就是羽卿?” 这样的悲伤,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竟如此的可怜,竟想要去怜惜这个人,甚至想要去回应,想要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想要看到她舒展开的眉头,想要她忘记痛楚轻轻的微笑。 可是,他明明不认识她,为什么她又认识自己。 这手,滑过他面庞的手,竟如此冰冷,不难想象此时对坐的人儿体温又多么的寒,或许就像她的心,这样反倒让他怀疑,怀疑是自己记错了,他应该是认识她的,否则,她不该如此悲伤。 点了点头,略微迟疑,还是回应了小佳“是。” 那双眸子忽地一暗! 他反应得极快,在小佳昏迷前,起身作扶,那苍白的面色好像是过度的心痛,才导致的昏迷。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搞不清楚了,原本只是好奇,这世间难道真的有没有令他厌恶的人类,关于这份好奇,他已经求证了,从那一瞬间她眸色的变化,他已经求证到,这原来不是人类,他也可以离开了。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场‘故人相见’的场面,为什么她认得他? 或许下意识的反应,永远是最诚实的自己。 当他想这些的时候,下意识的双手已经轻轻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痕,随即便见这双眸子的睫毛动了动,在他怀里的再下一瞬间,那双眼霍地睁开了。 徒然睁开的双眼充满了惊恐,猛地深呼吸,再潜意识的将他推开,反跳朝一面,那一瞬间戒备的眸子与动作,像极了一匹狼,就差龇牙了。 仅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的眼神瞬间变回正常,眸中隐隐在触上他的脸时,有了痛楚,她是完全清醒了,从那足以令她惊恐到戒备的噩梦中清醒了。 胡乱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泰然了,但眸子里仍旧残留着痛楚,她说:“我有点,恩,有点失常。很抱歉。” 他想说,没关系,但只是冷冷的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佳坐回原位,挤出一个笑容,当然,看起来是很自然的,只是眸子里还有一丝未及时退却的残留。 她才继续说道:“先坐下来,我想现在我们需要谈谈,你是鲛人吗?”这一问,她的情绪已经掩藏的很好,很好。 是的,之前的混乱,与窒息的痛楚,她清楚得很,那是因为前世的残留所带来的,而她如今与前世是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眸子差别了一个色以外,如果这人真是羽卿,那么,至少从羽卿没有认出她,就足以说明了一件事。 她不该与他相认,不该! 羽卿坐下,语气有微微的嘲讽:“你不是明知道我的身份,何必多问。” “这么说来,你就是鲛人了?”小佳直视着对方的眸子,努力的抑制着心头的痛,更努力的抑制着那个足以令她窒息的噩梦在脑海中的回忆,她正色说道:“在人群中,你起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心中的愤怒,故意说反话吗?” 他没应,只盯着小佳的双眸,努力的捕捉着什么,或许吧,这样明显的落差,他适应不了,就好似刚才之前的一切,是他的幻觉,又或者是这女子掩饰的实在太厉害。 “无论你觉得他人亏欠了你什么,我希望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你知道吗?人群,所谓的群众,大多数,是最容易跟风的,一旦有人呼吁着某种口号,又或者是某种观念,就会有一部分人,跟着响应,这样的响应效应,是尤其可怕的。假设一次是十人,那十人再分别去往不同的人群中扬发该观点,每个人群中再响应十人,加起来了就是上百人了,上百人再去影响一千人,一千人再去影响一万人,所谓的观念,所谓的主流,就是这么来的。” 这话他听进去了,倒是一愣:她找他要谈的,就是这个? 这才开口:“我知道。” 小佳皱眉“你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人类,讨厌人类,喜欢看着人类混乱。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他这会说话的语气,倒是没再用讽刺的意味了。 “你既然不喜欢人群,为什么要来到人群中。”小佳深吸一口气,这会,她竟然又是偏袒向了人类,事实上,她偏袒的仅仅是心中的对错。 她说:“无论什么样的种族,它都是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的。是的,我承认,当一个不会尊总他人的人,不配获得尊重,但是试想一下,你这么做,又算是什么。作为人,我感受颇深。” “你不是妖么?”他不假思索的截了话。 “但我也做过人。”已经将那份莫名的窒息压制得安静了下来,她继续说道:“人的社会中,大多数,是迷失的,随波逐流,主流是什么样,她(他)就得效应什么样,这仅仅是一个恶性循环,并不是所有人的本质。你知道有些人即使吃肉,杀生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尾小小的鱼,都会好似在心底割上一刀,痛楚与煎熬同在,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身边的人,都这么做,这就是所谓的主流心理。你与其有那个空闲,去人群中搅合,倒不如仔细去了解,了解人另一面的温柔。” “说的太美好,既然不愿意,为什么非得强求着去做那样的人,你说的不过是些借口,我是不信。” 她深吸一口气“这就是这就是封建的麻痹效应。当一个人她一言一行从出生开始,就得被告之要小心翼翼的不要做出‘越举’的行为,另类的叛逆时,那个人的潜意识,就已经将主流,也就是所谓的大众怎么觉得,怎么想的,作为自己人生的参考,学习的老师。” 羽卿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帏帽戴上,走向窗边,回了一句:“就算你曾经做过人,也是个奇怪的人,你或许是忘记了,你也是人人唾弃的异类,是妖。”便从窗户前飞身跃下,显然是离开了。 事实上,羽卿心底是听进去了的,关于小佳之前说的那些话语。 她没有将拦,到是爬在了桌上,紧咬着唇。 你是妖! 重重的,她叹了口气,遂不及防,耳边轻柔的响起一个声音,若那春风,悄无声息的将她心中所有的郁郁一扫而空,那声音的主人含笑说道:“你跑来这戏院不是听戏,是叹气?” “蓝颜?”暮然回首,那袭红裳含笑难得的亲近态度,连说话,都是贴近她耳边说的,随着这一回头,那近在咫尺的脸,咯噔一下,一时间,她的心慢了半拍。 ------------ 【094】爬上她的床 刚敲过了三更天,小佳爬在窗外吹了半夜的冷风,叹了口气。 思绪间总是挥不掉羽卿去时留下的话。 是啊,她是妖。 还是个半妖,不算妖,不算人,若说无根,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疲倦总是管不住的侵蚀,小佳收回神,不禁打了个哈欠,唇下也苦涩扬起,人家有心事那是睡不着,管到了她这里,心事也是有的,却打起了瞌睡。 也罢,想那么多,总见是自己为难自己,再说她也不是那般感情细腻到极致的人物,相反,她却常见是个神经大条的女人。 背过身,伸了个懒腰。 就在她背过身的空隙,一抹诡异的身影从窗外跃了进来,也当是那人影隐匿气息的功底上等,也当是小佳陷入了半睡梦状态,总之,她不知道自给的屋里,来了不速之客。 她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走向铜盆,抹了把冷水脸,再脱了衣裳,挂在衣架前,瞌睡赶得紧,哈欠连连的摸回了床榻。 睡吧,明个还得赶早做生意,顺道教戚家老三学商,明个的事,多得紧,不休息,明个哪来的精神。 掀了铺盖,摸着黑,她往床上这么一躺,问题就来了! 被窝里竟然捂着别人! 那人顺势一个翻身跃上,将她压身在下,这等造型,又是这黑灯瞎火的夜里,胸膛的靠近,她却是清楚知道,对方的胸膛可是平的! 这等夜里,被一个男人压身在下,不是她思想不纯洁,而是她实在是无法联想到其它的可能性了,眼神一敛! 反身将身上那人再反压与身下,手指下意识的扣紧在那人的喉间,压低声音问:“是谁?” 事实上小佳觉得,如果事态不是很严重,自己完全可以处理,自然也就是压低声音,自然不愿意吵到邻边住着的几位。 只是返身之间,她隐隐似是闻到股熟悉的气味,却一时又仔细想不起。倒是确定,被窝里是有股子淡淡的酒气的,她今个可绝对没沾过酒,换句话说,酒气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解语。”轻轻两字,似是还能听出他唇间那若有若无的魅笑来。 不曾想到这丫竟然三更半夜藏在她的被窝里! 还喝高了! 小佳手指松开,压低声音:“你在这做什么?”她是想了想,却也弄不清楚,解语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她房内的。更有就是,解语又是什么时候出去喝过酒的?早先客栈住下时,她曾无意中听见店家说与客人,今个无酒存,明个赶早,那便是说,解语就算是喝酒了,也是出去喝了回来的。 花解语回答的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简直就是令人无言:“自然是睡觉了,难道你要我做点什么?” 说罢,那不安分的手指又老练的摸爬上了小佳那光溜溜的背,手指游滑的方向,小佳一个激灵!莫不是他想顺手替她解开系在身后的肚兜线? 猫了个咪的! “啪!”狠狠的拍开了那双手,小佳沉着声说道:“要睡觉,回你房睡去。” 解语的手指倒是不气馁,既然小佳不给他碰后背,那这手干脆往前探去! …捏。 “啪!”拍得更响,小佳估计这会,被解语气得脸都烧红了个透“花解语,我告诉你,别轻易挑战姐的底线。” 那藏于黑暗之中不羁的笑意更深了。 “大家都是女人,睡在一块,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他花解语只怕再没有人能把自己的性别说的如此‘响亮’,如此‘理所当然’,还能如此‘引以为傲’了! 小佳只觉好若有一片黑压压的乌鸦,串着着省略号无尽的盘旋。 “你是女人吗!”她已经彻底无言。 有喉结也就算了,你还平胸,你平胸也就算了,你压我身上那会,我还能不晓得你是男是女? 猫了个咪的,你当姐是天真纯洁不入世的懵懂小女孩么! “我觉得自给确当之无愧实是个大美人,难道你不觉得?”解语笑着问了一句,再翻身一压,将小佳反压在下,竟也脸不红心不跳的暧昧说道:“你看这床咱俩滚来滚去,还没沾边,这么大的双人床,多我一个,似是也没什么大问题。” 有问题,怎么会没有问题? 就算你是个真女人,难道就能成为挤在一起睡觉的理由? 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人喜欢独霸大床,滚来滚去舒舒坦坦睡个大觉的! 当小佳一阵郁闷的当头,不经意,毫无征兆的,唇间一软! 那股子酒气此时顺着近在咫尺的呼吸中透了出来,再一股脑的钻进了她的鼻息。 他…跟她… 唇间软软的。 他竟然跟她打KISS了! 推开! “花解语,你到底喝了多少?” 气息的逼近,那灼热的唇再次落了来,这一回可不是轻轻一啄,蜻蜓点水。 是一股子霸道的强硬,炙热的窜了进来,纠缠在了她的舌尖,吻得熟练却过于霸道,好似要将她的呼吸尽数吸去。 这丫的! 这回,她力道不着控制,推得有些狠,还能听见身上之人被推开后撞上了床板发出的沉闷声响。 下意识的,她捏紧了拳头,之前那个吻,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实在不敢相信花解语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虽说她是个现代人,打个啵正常,但是! 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三更半夜夜深人静时,在她的房间里,在她脱了衣裳只挂着肚兜短裤的份上,还在她的床榻上,压着她打波? 并且这丫是她刚认识的花楼头牌? 被调·戏也就算了,被调·戏到这份上,她还能忍? 拳头捏的紧! “真凶。”那轻笑的声音说道:“你说,我哪里比不上你?” 这一打岔,气氛一瞬间变了,似乎,不再像是调戏与被调戏之间,更像是,那轻笑的声音,在难过? 完全弄不懂他在说什么,小佳也不好回应,只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似乎这语气,是讨厌她的。是错觉吗? 那声音再说:“你究竟哪里特别了,哪里不一样了。明明你是个女人,更不应该的…” 完全听不懂“花解语,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难道是他喝得已经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吧,并且还把她当做了‘某个故人’? 没声。 小佳心一横,感情这觉是睡不成了,翻身便准备去取来衣裳穿上,自给凑合着去跟戚家三小姐睡一晚也行,就让他在这发酒疯罢! 毕竟花解语是个男人,就算需要开导,那也等白天再说,大半夜的,再这么闹腾下去,一想到蓝颜的脸色,她就觉得自己是个无恶不舍的大坏人了。 冷不防,从她背后,花解语将她搂住。 戏谑般的语气:“要不,为了你,今夜我做一回男人?” 她忍。 她不能不忍,因为此时她的念头是把解语当真弄成个太监。 “睡你的觉去,老虎不发威,你别当它是KK猫。” 第三次! 花解语他第三次摸上了她的胸! 一捏。 小佳的眼,双眸一缩,透着危险。 而解语似乎浑然不觉,还在捏… 再下一个瞬间! 她此时哪管得了他花解语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揩油,是可忍孰不可忍,将手一抓一个过肩,随着摔击地面的闷沉声响一个翻跃,小佳敏捷的反扣住他的一双手,膝盖紧紧的抵在他背部,再将那双手用力往后一板,伴随着“咔嚓”那骨头脱臼的声音,解语吃痛叫了一声“疼!” 小佳恶毒的想:疼?这还是轻的了! “怎样,酒醒了没?” 松开手时,解语疼得在夜幕直吸鼻子,一个劲的诉讼委屈,竟让她心软了,探手摸去,那光滑细腻的面上,湿漉漉的,泪珠子还不断的砸在小佳的手背上。 她后悔了! 猫了个咪的,她竟然后悔了! 事实上,她的确是对软的这一套没什么抵抗力,解语要是咄咄逼人,要是骂咧咧还好,偏偏是这般的小媳妇委屈状,让她着急!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是替他擦泪好呢,还是先替他接骨的好,所以说,花解语还真不是一般的让她头疼。 当下实在招架不住,她投降。 “别哭了,是我做得过了,等我帮你接回来,忍一忍,再疼一下就好了,知道吗?”颤着手,总觉得之前那豆大的泪珠子所砸过的手背,灼热的疼,心一狠,用力再一掰,不等解语叫疼,她连忙抓住另一只肩膀,也是用力一掰。 心下总算是轻松了一口气,余下,她也做好了准备,任他哭吧。 反正,既然脱臼的地方又给掰了回来,理说,她应该没什么内疚感了。 轻轻的叫痛“疼疼!”倒也是显得柔弱,反倒令她这正儿八经的女人有点自愧不如了,好似躺着的这爷们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而她是个粗鲁的大老爷们。 小佳嘴角抽了抽:“酒醒了,就回去睡吧,夜深了,明个还得赶早。” “恩。”娇滴滴的轻轻应了声,是如此乖巧,可却再也没见动静。 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小佳先一步抓起衣裳胡乱一批,点了蜡烛,回头正准备发飙,却发现,惹事的主角,此时已然在地板上沉沉入睡,呼吸也轻的微不可闻。 甭管小佳怎么拨弄,他花解语就是睡得不知死活去了。 感情,她那一摔,没把酒摔醒。反倒把他给摔到了酒醉的最高境界,雷打不醒! ------------ 【095】喷嚏风波 小佳的瞌睡被这不速之客搅得一点不剩,合了门,站在客栈走廊前,她叹了口气。 似乎又觉得这么晚去敲戚家三小姐的门不好,万一吵醒了别人,吵醒了肃清还好说,她毕竟与肃清几乎就没说过几句话来,就怕是惊扰到了蓝颜,蓝颜又得拿礼数什么的来说教。 她冤不冤? 罢了,熬夜而已。 也就后半夜了,随便哪去转转,逛逛,消磨消磨也就过去的事,忽地,她心下一转,要不趁着早,带着货物去占市? 得挑个好位置。 想到就做,小佳折回房间,抗着一袋大包裹,便踮着脚尖,轻声轻气的摸下了楼,倒也不是做贼姿态,只是不想吵着了人罢了。 知会了大堂打地铺休息的小厮,开了一扇木门板,小佳便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了夜幕里。那小厮打着瞌睡,倒也是脾气好,没在背后偷骂,似是有着小佳不曾有的好睡眠,合了门板,便摸回了地铺,睡下了。 夜色的风,凉飕飕的,幸得小佳出门前多取了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却还是觉得凉。 货物也没多重,抗着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她那异常灵敏的嗅觉发挥了作用,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 “阿嚏!”小佳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顺着那香味寻去的同时,嘴里嘀咕着:“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在背后说我?”一边也是受着今夜这失眠之灾的困扰,有点恶毒的想,如果真有谁半夜不睡觉,还在说她的背后话,她该诅咒那人说一句打一个喷嚏! 某处。 书房内章着四盏灯,书桌前左右各置一盏,将桌面上的字迹照的光亮。 执笔之人伏案在书写,毛笔尖忽然一颤。 “阿嚏!” 那人打了个喷嚏。 桌前单腿跪地的黑衣人身形一闪,便已上前,恭敬的询问:“主子可是受寒了?” 仔细一看,伏案之人那俊秀的面容,如此超脱的气质,又浑然天成的傲气,不正是宇澈吗? 宇澈摇摇头,目光只触在桌案上那随着打喷嚏手一抖歪斜了的王字,将笔一撤,纸张一揉,就着火烛烧作了灰,才说道:“没事。你继续说。” 那黑衣人恭敬再退,又单腿跪地,开口说道:“…也没闹出什么事来,说了一堆大道理,便散去。那老板心下是不服…” 淡淡的语气,泛着冰冷,打断了黑衣人的话:“不服她自然不奇怪,就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不像是个正常的人能…”忽地鼻心再一痒“阿嚏!” 黑衣人着急了“主子只怕是受了风寒,主子身贵,如今局面又混乱…” “不必。”宇澈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接连打起喷嚏来? “那女人…阿嚏!”宇澈的话还没说上几个字来,又无端端的打起喷嚏。 “主子…” 眉微微一皱:“总觉是那女人在诅咒小爷!阿嚏!”又一个接连而来。 秀气的面上因这接连的喷嚏,清澈的眸子倒噙起了水雾,一刹那,倒有点楚楚可人的错觉。 挥了挥手“没事。继续说,她还做了些什么事?” …… … 若说是小佳的诅咒应验了,可为何汇报的那位没事,偏偏就宇澈他正着了呢? 难道是有缘。 且说回小佳,小佳一路走,也不好受,她也一路打喷嚏! 有时还连打几个,闹得头自然后仰前扑的像是个拨浪鼓“阿嚏!” 吸着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随着揉揉鼻子的动作,眨了眨:“难道是感…啊…阿嚏…冒了。” 下意识的紧了紧披在身外的衣裳,抱紧了怀里的大包裹,她恶毒的诅咒着:“别让我知道是谁在后背议论我…啊啊阿嚏!” 香味此时早已模糊,接连的打喷嚏,使得她当真像是感冒了一般,吸着鼻子,乍眼一看,加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半夜三更的又抱着个大包裹,好似是被人轰赶出了家门的可怜小姐,为什么不是可怜弃妇呢? 原因很简单,且看她的发只随意的扎了垂下,一般来说,妇人的法式是全盘的,不兴留垂,那是成熟的象征,一般未过门的姑娘们,也不会这么做盘。 故而,咋眼一看,此时的小佳就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姐,瞧这细皮嫩肉的,瞧这模样水灵的,瞧这一等一的国色天香天下无双的美姿容,倒是指不定还能引来一些地痞上前调戏也不定。 果真,几个地痞无赖夜半刚从花街柳巷里喝高了回来,正巧碰见了小佳。 “哟呵!上等货色!”有人戏谑的高扬了一声。 小佳刚打完一个喷嚏,糊着眼,眯了一看,只见三个衣着不整的男人,迎面而来。 她本能的朝一边躲去,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压低了头,她不过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殊不知她这举动倒反更加挑起了那三人的情绪。 “哎哎哎,别走啊,小姐。”一阵熏重的酒气挡在她面前,近距离的凑近一说话,那股子酒味便也浓郁在她面前散开,小佳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同伙也一并朝着两面围堵过来,有人已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拽她的手,摸她的脸什么的,当真是一群没事找事的人。 “让开。”淡淡两字,从小佳口中道出。 这声音,啧啧,美得娇滴滴的,好似天籁。 “小姐害羞了,有趣。” 小佳刚准备发飙,鼻心一痒,竟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确实尴尬,这喷嚏正正的对着先作调戏的人,那人抹了一把脸,小佳心中更是尴尬! 她宁可干干脆脆来个手上见真章,却没想反倒是喷了人家一脸的星沫子,丢,这人丢到家了,亏得她之前还打算帅气出击,好好教训一下这三人。 一少年,一手捏着一把品种五花八门的烤肉串小指上还挂着一个小酒壶,一手抬着香饽饽正吃下一半的猪肉串,穿着倒是随意,有些像是猎户出身的打扮,纵使这大半夜里,似乎也不觉冷,裤是短的,膝以下绑着腿,到也方便活动,特别是上山什么的,不像一般的服饰,容易搁绊。 倒是有位姗姗来迟的同伴,只是个孩子,却是生的圆鼓鼓的,看得出平日里吃的好,故而养的滋润,双手捏满了烤肉串,追了上来:“哥哥,哥哥,等等我呀。”再看衣着,却是显贵人家。 少年可没等,依旧自顾自的走着,倒是嚼着肉的嘴里嘀咕着算是给了回应:“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小胖子?” 娃娃也没不高兴,举着肉串追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我要跟着哥哥学艺!哥哥做我的老师吧!” 原道是这娃娃早些上山迷了路,落进了猎户的陷阱里去,幸亏这娃娃命好福气大,落的陷阱有只野猪垫了底,没被下面的荆棘设置所刺伤,一个劲的哭。 小剑哼着小曲抗着猎物回来时,正巧碰到,才顺手救了这娃娃,到没想这娃娃不回家也罢了,非得缠着他,他去哪,娃娃就去哪,追着闹着,总见是耍赖般的不愿意走。 “去去去,一边玩泥巴去。跟我学艺,就你这身板,跑几步还气喘吁吁,我可不想收你这拖油瓶的学徒。” 将那半截肉串一咬,随手朝着街边便扔了肉签,忽地听到一个声音: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好不令爷心跳啊。” 小剑闷哼一声“这厮还敢四处溜达!” 娃娃看着那方好似有个小姐被三地痞无赖围堵,急唤:“哥哥,有坏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小剑将手中肉串往娃娃身上一塞:“拿着,看我怎么收拾这几个屡教不改的登徒子。”说罢便飞跑过去。 娃娃只叹双手没个腾出的空间,好给小剑鼓掌叫好,只得追尾似的喊着:“哥哥最棒,哥哥是真英雄。” 小佳刚打算正式开始,便见面前的人一个倒退几步,再一细看,才看到是一轻瘦的少年,揪着了那人的后衣领往后一拖,好似是那人的克星一般,那人一见是他,连忙叫娘。 少年笑道:“好啊你个满福,是又想念哥哥的拳头了?” 那人急的讨饶:“哥哥不敢,哎呦,是小剑爷爷,孙子我哪敢再惹什么事,这是误会,误会。喝高了,喝高了。”说着还灿灿的傻笑起来,试图蒙混过关。 小佳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英雄救美? 这大半夜的,竟然还能让她撞见英雄救美的场景来,不免也觉得有趣,心道也好,总见有人替她将这群人赶走,也省的她‘欺负人’。 那俩同伙,见是谁来了,急忙撒腿便要跑,却被小剑一声叱喝:“都给哥哥我站住!” 俩人对视一眼,皆苦不堪言,压低了脑袋,之前的那股子蛮气倒是此时一分都寻不着了。 少年这个性,不禁令她想起宇昊来,虽说不是一样,但都是那种第一印象就觉得是个直来直去的豪迈汉子,毕竟俩人还是有共同点的,都是嗓门大,身板单薄。 还别说,这少年长得帅气,阳光,好似个邻家大哥哥,更像是儿时小佳那完全没有着落也没有超越懵懂的初恋,从一条毛毛虫手里,勇敢的救走他幼儿园大班的小佳同学,她还记得,那会那阳光帅气的大哥哥(大她一个月)拉着她的手,替她擦了鼻涕,告诉她:别怕,哥哥我保护你。 是懵懂,至少那阳光帅气的大哥哥,第二个月就跟着父母出国了,这段懵懂就这么还没开始就画上了完结的句号。 ------------ 【096】谁的懵懂谁的真 小佳摇了摇头,想什么呢这是。 那少年在三地痞头上钻了钻拳,这习惯,叫小佳这后现代人不免想起一部经典的动漫,蜡笔小新。 里面小新的妈咪,就是这么收拾小新的,‘钻头’啊,可能是受那情节影响,小佳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本来是没什么可笑的,可偏偏小佳将情节下意识的推进在了动漫基础上,轻轻一笑,那抱着肉串过来的娃娃正巧也凑了热闹:“这姐姐都在笑你们这些坏人,我也笑你们。”说罢,大咧咧的一笑,眼睛眯得跟月牙儿似地。 娃娃这一说话,小剑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小佳面前,不看不打紧,一看不免也倒吸一口气,一时竟有了少年那股子害羞劲,也倒让那三地痞趁机逃了去,他只低着头,踏着脚上的小石子,这副姿态倒也适合他,配上那瘦弱的身板,这时格外文静。 小佳一见他这样,好似紧张是会传染的,不免也有点少女心态,手心直冒虚汗,稍稍作了礼,抱着东西也不适合摆手势,微微点头就算是作礼了,轻轻说道:“多谢英雄相救。” 倒也是故意这般恶作剧一回,这台词,用这语气说出口,小佳也觉得打了一地鸡皮疙瘩,却瞧着对方那羞涩劲,反倒有点成就感,唉。 小剑抬了抬头,没正视她,只偏了视线,说道:“小姐不必多谢,这等小事,换做他人,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娃娃接下了话:“怎么会!哥哥是大英雄,小姐谢哥哥那是理所当然的,对吧,小姐?”显然是没瞧出小剑的尴尬。 小佳笑笑“对。”事实上,她到觉得,这娃娃也是个活宝。其实她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柔弱,却还是没明说,也没做姿态,就是道谢,也是真心,毕竟人家是帮了她的忙,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放倒那三个地痞,只消想想人家来帮忙时的出发点,便觉得珍贵了。 可能是都市的现代生活,大多数确实有些冷心,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是说不清的,常见的新闻都是谁谁谁做了‘英雄’却被反咬一口云云,若是在现代,英雄那可是‘国宝级别’啊,罕见。 “谢就谢罢。”小剑倒也调节的快,此时算是能正视她了,但也不过是风过无痕般的扫过她一眼,没盯着看,看不得:这小姐生的实在是不像凡人,总觉直视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小佳哪有那么能看透人心,只以为小剑是少男心理,正常害羞,她哪知道小剑是以为她从天上来,虽说小剑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但对神仙的敬畏,可从未不如别人。 吸吸鼻子,美盼流转在娃娃手中的肉串前,忽地熠熠而亮,问道:“这肉串在哪有卖?方才便是寻着这味道来的。”只是一路的喷嚏打得她嗅觉暂时失灵了一会。 忽地,小佳才注意到,自给不打喷嚏了,完全正常,不禁心中一阵郁闷,果真,之前的喷嚏就是有人在背后说她。 其实吧,这也是一种民间的说法,有人说,有人想你,你会打喷嚏,有人说,有人背地里议论你,你会打喷嚏。 小佳就信最后一种说法,以前也应验过几回,好端端的打喷嚏,后来才知道那个时段确实有人拿她在说事,也当是应验过了两三回,便信了这说法。 但转念一想,她平日里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人,大半夜不睡觉,拿她说事的,稍加想象,她便下意识的联想到宇澈与那位公主,也是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莫不是宇澈人也回了洛阳,安顿了下来之后,忽然旧事重提,想搬旧账吧? 她可是记得,当初谁咬牙切齿的扬言,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下意识便觉得有股子冷气直窜腰杆。 她这一提醒,那娃娃倒也慷慨,举着一手的肉串:“小姐你想吃啊,喏,我的分你吃些。” 小佳心中一热,虽说她不是买不起烤肉串吃的人,也说这烤肉串值不了多少钱,再说她也不是饿了几天正是需要时,可却对娃娃这份慷慨有些感动,小小年纪,且看这娃娃的体态,若是如当初她曾见过的一个小朋友,若是如那个小朋友,当真是舍不得分与她吃的,要自给吃。 可娃娃却对这香饽饽的食物没什么太大的留恋,小佳也佯装要拿,也是来试试这娃娃是否是小小年纪就善于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口中还说道:“我食量挺大的,你手里这些只怕不够,要不,你再将另一只手里捏着的那一把给我吃?” 她不过是说说罢了,哪会真跟孩子抢东西吃啊。 那娃娃急了:“不行!我的可以给你,那些可是哥哥的,不能给,给了你,哥哥吃什么?” 小佳笑笑,这就够了,果真没看错,这娃娃是个豁达的孩子。 还未说这只是开个玩笑,不料小剑却当真了。 正色说道:“你舍不得什么,都给这小姐吃了,等回头再买便是。” 娃娃可机灵了:“不,烤肉串的老伯那可没了,这些是最后的,要是给了这贪吃的小姐,哥哥岂不是得空腹喝酒,不行不行!” 空腹喝酒有什么不可以,小剑还未说什么,却被打断。 扑哧一笑,小佳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哪能要那么多,全吃了得长多少卡路里啊。” 卡路里? 她也下意识反应过来,不对,又‘创新’名词了,连忙将话题拉开:“我初来乍到,对此地不是很熟悉,其实吧,我没那么能吃,只是想转转,也顺路买点吃的,随便吃上一点,等天明。” 娃娃一听这语气是不抢肉串了,便松了口气,好奇道:“小姐一个人半夜三更的,抱着行礼是被赶出来的吗?” 这话问的! 小剑皱眉,连忙打圆场:“童言无忌,小姐别当真。” 小佳笑笑,她反倒觉得娃娃说的有趣,不是娃娃这么一说,她还真没反应过来,确实是像这么‘一回事’,忽地心下又升起个恶作剧的念头,也不知今个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太多,年轻到总会升起一些个恶作剧的念头,好似各位喜欢看到这少年尴尬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一种投影心理? 就像是她那懵懂的幼儿园的过去,好似是将那不了了之的不到而别转移了对象,有意想让少年‘小小的难堪’一下,当然所谓的‘小小难堪’却不是刁难,而是一种单纯的吸引心理。 就像是孩子邻桌的同学不理她,她便假装掉点圆规啊,书本啊,或是用铅笔头轻轻戳一下对方之类的,明明想要的只是,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心理。 一开始还不怎么,可越磨叽下去,这心理越强,好似这人就是那不到而别的幼儿园‘大哥哥’。 她先是笑笑,又佯装叹气,说道:“是无家可归。”她也不算得撒谎,她的家在哪?在未来啊! 小剑这才一惊,将视线正式的转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眸子,心叹:看不出,这小姐却是个苦命人! 他不好戳别人的痛处,便也没追问,只说道:“若是小姐不嫌弃,我家里头虽然破旧了点,可也能给小姐腾出一间不漏风雨的屋子来住,若是小姐怕人指点,我可以带着这小子搬去外面露营。” 一愣。 小佳说道:“住处,是有。”她可不好意思再‘惨’下去,看着少年那认真的眼神,好似是幼儿园大哥哥又一次从毛毛虫手里救了她,对她那劣质顽皮的行为,却是不知,很认真的在保护她一般。 这样的假设是建立在现在的基础上的。 现在的小佳不再是幼儿园那个仅仅一条毛毛虫就吓得哭鼻子半天的胆小鬼,她现在有自己的当担,有自己的坚强,并不是那么柔弱的人,所以,当她意识到,即使是美好记忆中的所憧憬过的情节,也因物非人非不再如从前,就让这一份美好,在心头珍藏吧。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赵小佳了。 不过,对少年的印象却越发的好起来,不难说她是有好感的,虽然好感是建立在过去某人影子的投影下,总归是好感。 “今夜是打算早些出来,占个好的摊位。”说到这,小佳将包裹一举:“这些啊,不是行礼,是货物。”包又抱回时,她顽皮的笑笑,好似在说:看吧,你们都猜错了。 后来便也是一阵闲聊,由小剑的那一句关于胡乱占摊位可能会被打说起,加上娃娃时不时的插队,三人聊了开,一边也由小剑带领下去占了个‘好位置’,三人堆地边吃烤肉串边聊,一边小佳还顺道也豪迈的把了小剑的酒壶喝了几口,也当是驱寒。 许是小剑不好意思直言男女授受不亲,这观念实际上小佳确实是没有的。 也让那娃娃就着酒壶的嘴,灌了几口,娃娃自然是不胜酒力,有些晕眩了,红彤彤的脸是酒气给烧的。 很快便将那些个肉串吃个精光,小剑见酒也见了底,便自发去打酒,顺道稍些下酒菜回来,便是这么潇洒的去了,留下了娃娃与小佳还在东拉西扯的闲谈。 还别说,跟这娃娃,小佳觉得还真有点聊常。 小剑刚一走,娃娃便向她摊牌了,霍,那可叫做让小佳一个惊喜! “小姐,不能按照年龄做大小的。” “什么大小?” “笨啊!就是正室跟偏房啊。” 她没说要嫁人啊? 那娃娃又继续说:“你知道我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但不许跟小剑哥哥说,一个字都不许提,知道不?” 她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地,这娃娃喝醉了也太有趣了。 “我呀,是曹府的五小姐,最是得宠,上头有四个哥哥,下头有两个弟弟,府里就我一个小小姐,据说我刚出生,就有好多世家来上门求定这门亲事了,都被父亲一一拒绝,前不久父亲倒是有些喜欢来走亲的表亲家那个男娃,我不依啊。哪能依?” “是是。”小佳笑笑,不过心中却不是感叹这娃娃语气的早熟,而是纠结着曹府?虽说姓曹的不少,但总见因皇帝亲姓的缘故,使得这个姓氏有些特殊,难道这娃娃是个皇亲贵戚? “没想,就遇着我小剑哥哥了,这辈子,我非小剑哥哥不嫁。所以啊,小姐,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论身份,我做大好了,让你做二房,如何?” “不用,我还不打算嫁人的,小朋友。”小佳干笑,也暗地里抹汗。 娃娃眼睛一亮“真的?” 小佳点点头。 “那就好。”娃娃舒心了,便才捂着脸看向小剑去时的方向,那眼神好似家养的小猫小狗肚子饿了,在安静等主人回来一般。 嘴里还嘀咕着:“小剑哥哥最好了,上辈子,我一定就是小剑哥哥的妻子,今生才会一见面,就这么认定他。即使往后过着粗茶布衣的生活,我一定会是最幸福的一个。”自语中,那熠熠的眸子闪烁着,憧憬着她的未来,这一霎那,小佳也傻眼了。 因为这孩子的感情,在诉说着这些的时候,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仅仅是最单纯的喜爱,最初的懵懂。这孩子,也就十岁都不到… ------------ 【097】这就是江湖 这小剑去打酒还未归,却有了一阵嘈杂,是打斗之声,冷兵器撞击的声音,若说是大半夜的铁匠在打铁,谁会信? 趁着夜色,那打斗之声追了过来。 且一定眼,离她二人也不算得远,一袭白影落进了两人的视线。 娃娃惊呼:“天!小姐,我们快躲起来。” 追连而来数道人影,兵器再度撞击,缠杀起来。 群殴! 还是一挑十五! 乖乖…这都什么情况啊。 小佳咽了咽口水,这番情景,可是活脱脱的比电视剧中武林豪杰打斗还有看头的真人版本啊! 再一看,这高手身着一袭白衣,当然决计是没有衣决飘飘的卓越感的,至少,那身白衣上沾染了鲜血,那是多鲜明的比对,并非一尘不染般的仙风侠姿。 那人面上戴着半截银白色雕纹面具,黑丝线系于脑后,有发冠,身形修长,略显翩翩,迎面刺来一支禅杖,他脚步一移,好似武侠小说中的凌波微步那般的出神入化,幻影之间,便击倒五六人。 且是瞧着背影,还真以为是个男子,小佳在黑暗中的观察力自然是脱凡的,只瞧看清了那人未有喉结,虽说男装打扮,却总觉胸前是有些稍稍突出的,定是裹了布,也定是个女人。 娃娃又拽了拽她的衣裳,示意快逃,避难先,未免被这群殴所波及牵连,小佳连忙压低声说道:“你先躲起来,我再看看。” “ 管得了你。”娃娃也是又怕又气又担心,但终究还是先一步朝后躲去,少说得再离小佳一个十来米的距离处躲着。 这般时候,竟然会遇到这般事,小佳倒也没替那女扮男装的白衣担忧,至少在她看来,虽说是外行,但这明显的差距,还是能够看清的,明显是白衣技高一筹,那身血迹,只怕也是围殴之人所留。 若是真要担心,小佳该是担心‘以多欺少’的那一群人。 又一个套路,白衣幻步之中,便又倒下了几人,就在这一刹那,似是有人瞅准了这个空隙,飞跳弹起,冲着白衣脑后一禅杖劈去! “小心。”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再不济她连究竟谁对谁错,又是番什么样的麻烦事都未曾搞清楚,却在看到那一幕时,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 原道是那白衣好似早先预料,也道是好似脑后长了眼睛,提剑便转刺,禅杖与剑刃交织在一起,那人好似是个俗家佛子,留发的,只胡乱在腰间系了袈裟,见招式被阻,便要抽身时,却是晚了。 白衣脚步一幻变,身形一动,斜踢了他一脚,再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是跃空追补了一踢,那人吐血之际,重重朝着小佳这边砸来! 小佳心一抖,耳尖的她是听到那一踢与追踢之间,好似敲断了骨头的沉闷声响,飞来的这人,可还有活气,却是不知了! 估摸着,也是气数尽,熬是不下去罢了。 但她还是本能的从蹲地状态跃起,朝着那人身下一接,自给垫了底,还别说那白衣下手确实狠厉,就连将这人踢飞而来,都有这么大的惯性,乃至于让小佳垫底之后,有种五脏六腑皆移位的错觉。 “你还撑得住吗?”小佳咬牙忍住这份吃力,将这俗家僧人扶起。 俗家僧人到也是三四十有余,不显年轻,好似是提着最后一口气,留下了遗言:“这位小兄弟,这魔头虽然厉害,但是难免寡不敌众…拿着,拿着这武器冲上去…” 话还未说完,禅杖也未来得及举起,便偏了头,两眼浑圆一瞪,死去。 小佳心中滋味万千“安息吧。”手探向这人的眼,心中甚不是滋味,纵是死去,也是死不瞑目。 将手轻轻一抹,替他合了眼,忽地就在小佳感慨万千之时,这人竟然又活了过来! 好似是回光返照,那双眼徒然一睁,抓住小佳的手又挣扎似的交代遗言:“师弟!冲了!杀了那魔头替师兄报仇!” 说罢,两眼又一瞪,死去。 小佳此时悲是少了,感慨却是多了:我哪是你的师弟。 便探手再替这人合眼。 不料刚一合上,小佳还未说点什么,感慨点什么,那人又猛地睁开眼! 激动的抓住她的手:“刘英雄!让大伙一块上,人多想必那魔头自然会吃亏,应付不暇之时,我们再一举歼灭了这魔头!” 小佳的嘴角开始不自然的抽筋。 那人再一瞪眼,死去。至少是没有呼吸,也没听见心跳的。 这回,小佳迟疑了,手迟迟未替他合眼,心中难以消化这人顷刻间在自己面前死了三次的‘剧情’,实在是有点消化不了。 就在小佳手微微颤了颤,刚准备第三次替某人合眼时,某人双眼转了转,又活了过来! 高喊一声:“杀啊!各路英雄豪杰,杀啊!” 小佳一个哆嗦,猛地抽身跳开,嘴角抽筋。 猫了咪的! 第四次了! 若说之前,还有些悲痛之色,此时完全如那云烟,散尽了去,徒留一肚子莫名。 那人此番高喊一声,便闭上了眼,似乎总算是将他的遗言,都给说完了,也才放下了这一口气,放心的去了。 那方传来一声叱喝:“你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小佳连忙看向激战中的人。 此时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地上躺着的,几乎都是不再动弹的死人,唯有稀疏是有几个还在挣扎,挣扎着想要爬起,去支援同伴。 那白衣应此讨伐的口号,只笑笑:“那得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诛了我这魔头。” 再是下去,又非得白白葬送了几条鲜活的人命! 小佳眸子一缩,也不管的自己算不算得是个菜,飞奔冲了过去,一边叱喝一声:“都别打了!” 个南子将她左右一打量,眉头皱得打结似,心道这一介柔弱的女流之辈,上来阻拦,这不是找死吗? 连忙叱喝:“你这小姐快快躲开,刀剑无眼,莫丢了性命。 自己已然是落于下风,竟还替她这陌生人来担忧,小佳心更坚定,这一捻,反倒让她的步伐更轻快。 飞夺了步子,到好似是爆发,这敏捷的身手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她来时抽夺了一死者身上的武器,上前胡乱的一拨,竟有股子蛮力,将几人的兵器一并敲开一段,再将身一拦:“都是疯了么?这么不要命!” 这女子的果断加入,使得众人心头没个底,论说在她身上是探不到有内功的,却有如此身手,如此蛮力,竟能同时拨开几人,若说真是纯粹的蛮力,确是不信,他们多会去想: 这女子的内功境界远远高于他们,刻意影藏,故而众人探究不到。 白衣显然也是如此做想,唇角一抿,戒备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小佳身上,半嘲的噗之以鼻再开口说道:“哟,你们当真还搬了个了不得的救兵。” 小佳哪管得了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愿意再瞧见白白鲜活的人命就这么都断送了,她也看得出个大概,剩下的几人早晚也要沦为白衣的剑下鬼脚下魂,瞪了一眼个南子,这人从衣着上看不出来路,但总见是为小佳性命担忧所叱喝过,却是心中不快:这几人怎么不会看眼色呢?怎么还不快逃? 白衣倒是个狠厉的人,见小佳迟迟不出招,便身形一跃,提剑刺来。 几人当是以为小佳即有这份胆色,又露过了一手(之前的爆发),便以为这小佳是知道的,也没来得及提醒,却见那剑刃之芒再是避之不及了,几人这才意识到:糟!她便要沦为剑下魂了。 小佳竟然不知身后的危险! 便是这剑光火石之间! 一道黑影如那雷电闪过! 长长的帏帽之黑纱,将整个身子笼罩,使得人无法看清一清。 若是小佳此时未能如此迟钝,她定是认得这黑影的。 一掌,劈在了白衣手腕上,剑也随着这一掌被劈飞了去。 那抹黑影一手顺势揪起白衣的手腕将她一带,一手顺势跃空之时抓住了那飞开的剑,两人好似就熟,便也白衣只是稍惊讶,便也没反击。 故而任由黑影带她走,离去前还用嘲笑的声音说道:“今个是你们运气好,留你们条活路,好叫他日你们再来找我送死。” 小佳连忙向后看去,说是有时她迟钝的比谁都厉害,是不假,诚如这会,她甚至不知道自给被人救了,也不知那原本背对着的人,是如何没了踪影。 个南子咬牙一怒:“让这魔头逃了!” 小佳不懂他的逻辑了,走了不更好,至少你们的命是保住了。 又听他身边之人叹了句,小佳这才搞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不是对手,却要拿命作拼,原道是他们都在拖延时间,等‘援兵’。 据说要来的,都是高手,若是拖到那时,看白衣如何逃遁。 小佳终是什么都没说,心中却替那些逝去的生命惋惜,既然有所谓的高手,为何还叫这些人,原本各个鲜活的生命,来做炮灰。 后,所谓高手是否归来,她不知,便是也瞧不下去这满地的尸体,早早牵着娃娃拎着货物去找寻小剑了。 她想,或许今个一早,还是不在这个位置买货了罢,心中总觉有些感叹,当真是命如蝼蚁。 那娃娃也瞧出她的失落,只稚嫩的声音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小姐,你是不懂了吧?这就是江湖。” 连个娃娃对这样的世面都见惯不怪,能想象,这样的事,多而才不奇也。 小佳咬咬唇,轻声叹:“什么江湖,叫我说,那都是不懂得生命有几多珍贵。” ------------ 【098】求人姻缘问谁事 也就拐了个路口,便瞧见了小剑朝再前那条道回走,招呼了小剑,本不打算说起那档子事的,可娃娃口快,什么都说了。 小剑急忙摆下酒菜,先一步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去了,娃娃自然不甘愿再让小剑跑了,也随了去,留下小佳踌躇着。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该就这么走,该帮忙‘清尸’什么的,可是,她却有股子怨气发作不得,没想到在这越待得久,越发对人命之事看得更重。 这样的重并不是说如一开始那样的正义感,如今多是掺杂了无奈的。 矛盾的又是替死者惋惜,又是生死者的闷气,活着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好,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淡薄。 小佳咬着唇,她知道此事的自己,是有些累了,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心理。 又或许是对这个时空太过期待,故而失望的时候才更加打击。 就是今日的事,她最不该管,既然各个都诚心去丧命,她为何要去搅这趟浑水,毕竟时代不一样了,思维也总不能按照以前那般去出发。 仔细想想,她确实是多管了闲事,若说以前抱有这样的观点没错,可她此时经了这趟事,才想到,如今不也是相信了轮回之说,相信了人去世后,并没有消失。 既然如此,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确实多余。 她想起之前那人,连番死活几次,那半吊着的未完成的残念,就像是纠结入骨髓的遗憾,促使那人几次三番最终才能闭眼而去,而她呢? 眸子暗沉起来:就好似是之前的事提醒了她,人终有一死,虽说她是人非人,是妖非妖,也难逃。 前世不也是因为有遗愿未曾完成,才波连了今生,可瞧瞧她回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化解宇澈的心结? 她不过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当真是化解了吗? 难道仅仅是用那么短暂的时间,就能解决从上辈子遗留下来的问题,即使解决了,稍评估的去想,也不难发现,那顶多是表面,顶多是稍稍有丁点的帮助,纵使他能正常着面色,正常着语气,那也是表面。 她与宇昊夸下的海口,于他的哥哥宇澈,她敢扪心自问么? 唇角苦涩。 瞧瞧她究竟在做什么,还在轻松如度假一般的想着,今天过了等明天,甚至还曾在白天那会,设想过如何教导要学商的戚家三小姐经商。 更不提,她还有许多事未做成,不禁苦笑,心底嘲讽自己,原来,她并没有完全正视这个时空的一切,原来,她此刻才深想至此,算是晚么? 摇摇头。 她再一次的问自己,她究竟该做什么。 是经商做个大富? 不。 她该做的,真正该去挂在心里的,是别的。 不禁自语:“这么多该记挂在心的,却总被忽略,竟还有闲情逸致去多管闲事,赵小佳啊赵小佳,你真的把这一切当真,而非梦吗?” 来这里,已经有不少时日,遇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和事,她却永远像是一阵风,也许停下过,仅仅是短暂会去回头,但她终究一直像是风一样,仓促的脚步。 原来,那会感叹的不是流水,而是她的穿梭,几乎没有停留的穿梭。 苦笑的摇摇头,忽地,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便连忙收起思绪,也下定了决心,将一切认真再来过。 “小优,你怎么找来了?”天色,还早。 小优笑笑,在他眼里似乎从未有烦心的事:“大仙让我来找的,说是姐半夜去会男人去了,还说我若不赶快来,姐就要跟着野男人跑了。”说罢,那双宝蓝的眸子还四下扫了一道,确定身边是没什么人,又才说道:“原来是大仙骗我。” 小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听着语句,蓝颜竟然会跟小优这么说,也不知蓝颜会是这么会开玩笑的人。 “他还说什么了?”对于小优,她回应的是微笑与温和的语气。 “大仙说,还有事没跟姐提起,关于宇昊的。”说着无意中看见小佳脚边摆放着的两坛子酒,顿时眉梢一挑,酒! 小优怎么会不知道,小佳喝酒后的性情大变是如何的极端。 瞧见小优瞧着酒时,那神态,小佳干笑:“这不是我的。” 他应了声,可鼻息早闻到小佳身上有酒气了,确定了一件事,早先小佳喝过酒,并且身上还有血腥味,他便也晓得后方不远处那血腥味的发源地,小佳是去过的。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罢了。 姐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 “蓝颜既然说有事还没提起,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还要你来转话,以后你别替他跑这个腿了,他爱说不说。” 小优应。 小佳笑笑:“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什么我会跟着野男人跑,就算是真蹦出个野男人来,没见你成家立业,我怎么会跑呢?小优这么乖,我怎么忍心抛弃你呢,安啦。” 眸子熠熠的闪烁,甜甜一笑:“我就知道姐不会丢下我。” “优,既然你醒了,咱一起去寻个好位置…” “好。” … “等白天倒了货物,顶多也就再耽搁两三天,赚些盘缠与戚子尘的三姐,好让她有个本钱做生意,再去看一趟慕离,我们就去洛阳,到那会也好给你寻个私塾,跟那些少爷们一样,能学习,你可不能嫌苦闷,要知道活到老,学到老。” “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嫌苦闷,在姐身边做什么都好。” “你怎么不问我去洛阳做什么?” … … 两人越走越远,留下那地边摆着的酒菜旁画地的字迹:相逢不问曾相识,今日有缘一聚,受两位热情的款待,无礼为谢,取了些样货作为回礼,望收下。 再一旁,躺着一支漂亮精美的发钗,一对子母戒(大小刚好差不多是小剑与那娃娃佩戴,小佳也是图个暗喻,早贺两人情定情侣戒,环爱一生),与一把精致上好的匕首。 …… 市井的生意,她做得红火,或许多数是冲着俊男美女而来,但脱不了小佳那天生生意口才的诱导,买东西的比看热闹的多。 天刚朦朦亮,便叫来了戚家三小姐,戚悦来帮忙,也顺道让她适应,也算是学徒课了。 蓝颜倒是大牌,纵使连那解语二人都过来帮衬了,他是没来,清闲得很。也倒是,谁让蓝颜是王牌呢,到头来进货源的神速差事还得托他去办。 解语也算是一把手,只抛个眼神,轻轻一笑,什么都不用说,那些个汉子们就纷纷跑来找他买朱钗的朱钗,耳环的耳环,总见是盯着花解语抓起什么,便买什么,给多了不找补(还是小佳忙得焦头烂额又补找的,做生意诚信重要),给少了就再换个便宜的管它需要不需要,图个花解语冲他一笑。 关于解语那一副多给不找补,也不明说价位的事,小佳心中无奈啊,这要是让她那学徒戚悦学去了,不免出了黑商一个。 他解语有这潜质,赚你的是理所当然,我卖家是上帝啊。 摊位占的大,并排每人管一个范,还是小优频繁代替蓝颜的职责,往返客栈与摊位两点补充货源,若是存货没了,才劳烦到蓝颜。 再看去,解语身边的肃清,这人不像是做生意,像门神! 他负责的范,几乎都是些个少女,一问价位,不语,但给钱他收。 早就料到会这般,故而将肃清安排在自己身边,让解语负责最外侧,让戚悦在自己右侧也负责个外围。 戚悦每每总会故意哄抬价位,倒也似她的性子,机灵,可价位也不能总那么黑啊。 而她,虽说占中些,却是几处忙的。 生意好,却也会更捏一把汗,便是这么来的。 …… 众位累了一天,小佳更是又累又哑,喊了一天的嗓子,但成绩非常理想。 只一天就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蓝颜带回的所有货物都销空,不仅还了解语的钱(解语不要,她硬塞),分配给戚悦一笔可观的本钱后,竟然还能留下点私房钱,足实有成就感。 毕竟戚悦一整天的表现非常机灵,很有商人潜质,会算计,也就省了小佳带得那一步,加上一天完成了预计三天的任务量,小佳便也能早早抽身,甚好。 她给了戚悦本钱后交代了一番商人心得,也不知戚悦进没进心,便又去找解语摊牌了。 未想解语听到她最终目的地是洛阳时,竟然未曾留她,一转态度不再纠缠,竟一时豁达起来,要她放心去。 是也她不知道解语将会先她一步赶往洛阳,解语是急了,知道她要去找宇澈,哪能不急,偏偏又不能下手解决了这碍眼的情敌,只能反转方向,先去宇澈那坐好位置的打算。 小佳只觉,似乎是老天都在帮忙,似乎是老天都在赞同她决定认真面对这一切的决心。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今个一整天生意好的可怕,好到不可思议的销量。 若不是这样,怎会两方的人一个也上手生意,一个也说是腻味不再纠缠。 她不知道,生意这销量是假,某王爷手里头已经堆积如小山般的货物,全是她一整天进出的,至少占了所有她卖出货物的十分之九。 倒也是去的心急,天刚黑下来,她便拽起小优去找蓝颜了。 才听蓝颜说起,有关宇昊之事: 原来,蓝颜此番接戚悦回来时,宇昊曾有托,请务必告知小佳,有事商议。 据蓝颜透露,此事有关姻缘,小佳当即想到那公主,一问,蓝颜只笑,算是默认了。 ------------ 【099】夜探王府囚慕离 “总见我也是半个妖吧,小优都可以到处‘飞’,蓝颜,你应该也教我两招的。” 她二人刚移到齐王那新王府外,小佳便轻声说。 “你还想学得一身飞天遁地的本领作甚?”蓝颜淡淡的语气一问,好似将小佳已然归类,总见是对小佳的‘礼义廉耻’深表怀疑。 她心中不快:“也罢,你不教就不教。” 俊美的面上轻轻一笑:“你当真想学?” “不想。”赌气似地回了一句。 其实,她也不可能真与蓝颜赌这份气,只不过是胡口说说罢了,至少她只是想装作,自己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自己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仅此而已。 “那过些时日,我教你。”说的云淡风轻。 她笑笑“我打算进去了,蓝颜,你真不去么?” 他摆出一副围观看戏的神态:“你当我是你么,未经主人允许,动不动就翻墙偷偷摸摸的进他人的房…” “OK!我知道了。”说罢看了看四周:“我进去了…”顿了顿,她开始开口提及了:“你要不,去看看小优他们谈得怎么样?他可算是你半个徒弟。” 明明在意。 蓝颜挑了挑眉梢:“我若不在,你再闯祸,谁来帮你?” “尽管放心去,我又不是什么惹祸精。”嘴上嘀咕了一下,她笑笑,掳起袖口一边搓着手,一边开始认真打量王府的围墙高度,与屏息聆听里面可有传来什么细微的动静。 蓝颜也未曾久留,似乎愿意给她这么一个机会表现表现,表现一下自己其实不是个惹祸的倒霉丫头,身法一幻便没了影,估摸着是去看小优了。 小佳咬咬唇,心头作想:初遇小优是从官道旁拾回来的,不过是个雏狼,那会她可从未想到过,小优的生母还在世。 更加不可能想到,小优的生母竟然还是修炼成精了的狼妖,再怎么说,当初遇到小优的时候,它不过是匹普通且命在旦夕的普通黑狼崽。 所以,她更不可能想到,会有一天,小优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真血缘的亲子相认,她似乎是多余的了。 也当是蓝颜走了,她才将这份不放心,或者说是一份复杂且纠结的心事表露了出来,至少,在他们出发前,那女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都没有将这份复杂的情绪表露出来,也只有蓝颜离开后,她的双眸才如此的暗淡。 据说,兽,能辨认出自己孩子的气息。 就好似是那找上门来的女人,纵使小优成作了人形,她还是能落下那久久寻觅的泪滴,第一时间辨出小优。 一双掳及胳膊肘的袖口随着这双手低垂下来时,又散开。 话到嘴边,自己说服自己:“小优只是还小,只是误以为我是生母,放他自由,才是我应该做的。随着时间的变迁,他会忘记曾经错认的‘母亲’,他会过着一个原本属于他,一个适合他的生活。” …那我呢? 心中这一问,她怔住了。 有时候,人很奇怪,每天都见得着的时候,不会察觉到,可一旦发现那人离你很远了,你才会忽然察觉到他的位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从初遇吗? 从她颤着手捧着这孩子游离的气息,从这孩子交付在了老中医怀里,从那少年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扑倒在地热情撒娇开始的吗? 她那时候撒谎了,至少她心底不是这么想的,她想说的她想做的并不是那样,不是将小优拱手让人,她早已习惯了小优的依赖。 可她做了正确的事。 她代替不了小优的生母,血缘亲亲,她如何能代替得了。在她眼里,小优就像是无意中从窝里摔下来的雏鸟,她的温暖让小优误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可当小优的羽翼还未丰满,可当她还未对小优更好,还未尽一个‘母亲’的责任时,好似那掉下窝来的雏鸟的亲生母亲‘觅食’回来了,她只能双手捧合,小心翼翼的将那雏鸟送回窝里。 …赵小佳,你做的是正确的,也是应该的。 可她此时的脑海里却无尽的盘旋着小优初长成时那稚嫩且欢喜的声音,喊着:母亲。 小优还鲜活的占据着她的脑海,从最初那邪魅的笑,再到学会那甜甜的笑容,乖巧懂事的孩子…… “停。” 深吸一口气,她摇了摇头,不再做多想,也当是分散注意力,去忽略这个问题。再次掳起双袖,她倒退几步,快速冲踏上墙,再轻轻一跃,悄然的潜进了齐王那新王府里。 路,她不是很熟。 但大概还记得曾住过的小院的布置与方位,在黑暗中的她是灵敏的,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巡逻队伍,几经晕头转向的摸索,她总算是来到了早先住过的小院里。 格局没什么变动,也像当初那般的冷清,她知道这一个小院,平日里几乎很少人会经过,就连巡逻的队伍,大多都不会往这附近走往的,虽说当时她因‘病情’听觉不算很好,但好歹也是在附近转过的,也从未见到过有巡逻队伍。 她到此时都还不知,不知当是的病情真相是什么,也不知道耳力与嗅觉的迟钝并非是所谓的‘病情’所致,而是当初新王府曾布下了于她而言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在不断的消耗她的灵力。 如今王府不再囚禁‘妖女’,自然,没了这布置,她那异常的敏锐才又回来了。 进入这小院,她屏息眉一紧,里面没人? 没有呼吸,就连轻微的呼吸,都没有。 再转念一想,也对,算算也是阔别多日,如果慕离过门了,或许的确不该将她安置在这么偏僻的小院里。 这王府并不小,若是说真要仔细去找,论说每个稍大点的地,都有可能住着慕离,可更多的可能是早先自己开罪过的那些个美人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小佳下意识的去忽略它。 因为她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慕离已不再,或是被赶出了王府。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意去想。 趁着夜黑风高,小佳几步跑跳,跃上墙沿,轻轻跃下,开始地毯式的搜索,还得注意避开巡逻队。 这得考验的除了听觉,还有嗅觉。 慕离的气味,她是记得的,此刻她也只能凭借对气味的判断,从而寻找。 刚窜过了又一个花园,巡逻队来了,她下意识的又躲回了花园中,半爬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只山猫。 不禁,她想到现在自己的德行,不免在唇角化出苦笑,说到底,她还是不太习惯,自己不是人,是半妖的事实。 只消想象一下,如果某天你忽然发现,你的嗅觉灵敏到拥挤的人群中几米外某人的脚臭都逃不过,你的听觉敏锐到忽地一声细微的响动好似在心头敲响了大鼓,这样的超能,好似真变成了只兽,而非人。总会有些不太习惯的。 也庆幸不像都市异能那样的超能者,比如听觉超能了,无时无刻就连睡觉都不能消停,她不一样,只有刻意提起这种‘本能’的时候,那一瞬间才会膨胀起的灵敏超常。当然,也没那么顺心,也有不少时候这种‘本能’会自发的出现,有时只如昙花一现,有时却持续很久。 这一队人,共有五,三人举着灯笼照着路,两人偷偷在后打着瞌睡,由一人做领,两人两人的并排行走。 也不知是哪个美人养来的猫儿,跃上了树干,与小佳干瞪眼,龇着牙。 这猫儿倒是代替了警卫的狗狗,发现了陌生人,龇牙弓背开始警告了。 也是这时,那一队人正好经过这棵树下,只消一个反应不对劲,或是被这猫儿的龇牙声吸引从而抬头看了看,便能发现小佳爬在上面,小佳当真是恨不得跺脚,这猫儿… 她使劲的冲那猫打眼色,这白猫儿一开始还唬了几下,却明显有低调的趋势,好似一妖一猫仅仅通过眼交流之后,慢慢的达成了共识,接着这猫抖了抖身上的毛,懒洋洋的与小佳对爬起来,在将小眼睛盯向身下的几个人头,张了张口,小佳心叫不好!这猫要叫。 可出乎预料的是,这猫不过是打了‘哈欠’而已,没声的。 小佳刚提起的心,又掉了下来,她真是一阵虚,也有些感激这猫成全了她的安静潜伏,心想,若是有机会,得从厨房偷点肉来报答这猫。 底下的一行人刚转过了回廊,小佳准备跃下之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提起了慕离二字! 是那巡逻的队伍中,在打瞌睡的其中一人:“不就是关押了一介女流之辈,那叫做慕离的女人真那么大能耐?需要咱们没日没夜的来回巡逻…” “嘘,你学那妇道人家说这些长短做什么,要被主子知道了,少不了得把你轰出王府。” “嘿嘿,我嘴欠,我找抽…” 说话声远去,小佳脸色唰的变白。 慕离被囚? 她被关押了! 再也来不及多想,她连忙从树干上反方向朝着墙沿外往回跳,轻着脚步远远跟在了那巡逻的队伍生后,想尽可能的偷听到有关慕离关押之事,又或者想通过跟踪,摸索到严守之地。 小佳这一去,那树干上的白猫儿便伸了伸胳膊腿,再轻盈的从树干上跃下,溺赖着声音冲黑暗中某方向钻去。 这才从黑暗中走出一袭华服来,再一看,是个少女,这少女眉宇间有着股英气,怀中正抱着方才那只白猫,并且,她就是齐王爷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娇儿。 此时的小佳,早已跟着巡逻队走远,完全不知道这方发生了什么,与此时这少女抚着猫脖自语的话:“主子当真是神机妙算。白儿,你做的很好,那丫头还以为自己有多高明,殊不知她的行踪早被你暴露了,并且连我的气息都察觉不到,果真,没什么真本事,全凭借妖力。” 说罢,猫儿喵叫了几声,似是听出了被主子夸奖,很是高兴。 娇儿侧了侧身,腾出一只手来,将贴在肩上的符咒取下,再冲她的爱猫说道:“若是凭借真本事,真功底的,这符咒倒也排不上用场,她定能听辨出我的方位。” 这猫儿也似乎被她养得成精了一般,好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甚至伶俐。 猫儿再喵。 娇儿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她只是对这只猫例外,也就这么几句话,她也再没什么说的了,好似在她的认知中,这么几句已经算是话到满载,不可再多一般,抱着猫儿就往回走。 ------------ 【100】救慕离 齐王新王府并无想象中那么戒备森严。 惟是某处,囚禁着那人的地方,守卫也就只稀薄有两人在,还都打着瞌睡,哈欠连篇。 或许,守卫的人越少,这样反倒会让人觉得,里面是没有什么的,也没关着什么人物,只是寻常的配守。 但小佳不这么觉得,她沿路跟着巡逻队到这附近时,能听到巡逻队的人与守卫打招呼,随意的提及了里面没什么动静,人还在里面之类的,这是巡逻队的人故意让小佳知道,知道慕离就在里面,但小佳却不知,不知这些人都早早有了暗号。 便是那猫儿,虽说猫儿未叫出声,但早先低低龇牙的声音,巡逻队就在下方,距离也就一两米隔空,不可能听不到动静,虽说动静细微,但巡逻队的人知道,这王府里只有一只猫儿,就是那只白猫。 这白猫平常是不会这般发出地呲声的,多数是有外人进入,被它察觉,但也是早先,娇儿与他们是打过招呼的,若是遇到这般的事,便要装作没听见,不知情。 不止如此,还得不着痕迹的一点点透露出有关囚禁慕离之事,到不是玩个瓮中捉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是这些巡逻的小杂役该去想的,他们只知道娇儿大人既然这般吩咐,他们就必须这样去做。 只是都心头有些奇,理说里头关的如果是诱饵,可为什么又不围剿或埋伏抓捕那前来营救的人呢? 为什么要刻意的放她与那人走呢? 奇归奇,他们都没那个脑袋去开口,只得在心里头暗揣测,或许,有人这么想到过,或许那慕离是主子的人,即使被关了囚禁,她也是主子的人,或许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倒像是高深莫测的主子会做的事,如此大费周章,总见不会单纯的只是想放慕离走吧? 又或许有人这么揣测,许是王爷对慕离是动了侧影之心的,毕竟那女人姿色高,又加上那勾魂的眼,连他的心都只一面,便被勾了去,不是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可话又说回来,他齐王爷的心思,是他们能猜测出来的吗? 见守卫瞌睡正起,小佳暗自咬唇,寻思着若是上前将两人打晕,那么下一波巡逻队伍路过时没瞧到两人又或者与两人说话,没得回应,便也是暴露了自己。 故而打晕两人将两人摆作睡着姿态是不可行的。 想了想,她顺手拾起几颗石子,虽说这并不高明,可电视剧不总也这么演吗? 主人翁扔石子,学猫叫之类的,不管怎样,就是制造点动静引开守卫,再溜进去,所谓的声东击西。 美目在黑暗中流转,她寻觅着能一砸便砸出声音的物件,倒是没见着水缸花盆什么的,也倒是夜中视力好,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八米开外的一道铜质悬吊的托灯座前,上面的蜡烛也快燃尽。 投准度,小佳从一开始,就是一投一个准,来这之前,甚有人这么开过玩笑,说小佳若出生在古代,没准是个一流的刺客,投掷暗器那叫一个百发百中的天赋。 对于这样的玩笑,她苦笑不得,如今自己是来到古代了,却不是做了什么刺客,倒是做了更加离奇的,妖精。 “叮!” 石子呼啸而去,正中砸在了铜座边,撞击发出声音的同时,将蜡烛一并打熄。 “喂,我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其中一位的瞌睡,似乎醒了许多,盯着原本该是亮着的那方,挪了几步,拍拍同伴的肩。 那人倒是忙瞌睡了,是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可既然对方这么说,便打着哈欠,与那人一并去看。 俩守卫就这么走了! 小佳不免心中汗颜,一颗石子当真能引开守卫… 当然,她也没多想,连忙敏锐的窜进了那通往地下的石门,踮着脚步,没敢一直冲,她是担心里面还有人在警守,若是被发现了,有人先一步示警,她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她可是向蓝颜说过,自己是不会惹事的,她不想让蓝颜觉得,自己是一个处处需要担心,需要烦心的惹祸精。 至少,在小优还站在选择的关口当下,她不能作出让人担忧的事,如果她真惹祸了,到头来若是被小优知道,或许那会纵使十头牛,都拉不回小优的决定,那么她岂不是变相的拆散了这对血脉亲亲的母子俩。 话虽这么说,她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毕竟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过度自信,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是清楚的,如果说真惹祸,被抓住了,小优也不走了,那么无疑小优生母也会留下,就凭借小优对她这份粘与依赖的习惯,以后走到哪便会多一双眼睛,好似在无形的责备她抢走了自己的孩子。 甬道有些长,一路两侧每隔一段便烧着火把,影子无疑成为了最大的阻碍,就在要过通甬道之时,小佳咬咬唇,手里还捏着的一颗小石子,眯着眼盯着前方的火把,甚是无奈。 是蜡烛还好,是灯芯也好,偏偏得是火把,叫她如何无声无息的弄灭它来? 凝神紧听,不远处方位大概五六米的距离,有一人。 听了一分多钟,她确定只有一个人,也来不及奇怪,只绷紧了神经,下一瞬便冲出甬道,冲着那人飞扑过去,正巧那人背对着这方,小佳一记手刀,干净利索的将此人击晕。 来不及磨蹭,她快速在那人身上摸索,当真摸到了钥匙,钥匙一出,便叮叮作响,这一大盘串都穿在一起,确实有些引人。 胡乱的将那一大串钥匙往衣襟里一塞,她架起昏迷的人,往一旁拖,拖在了桌凳前,将那人扮作是坐爬在桌上睡觉的姿势,便轻着脚步,快速的经过了牢房,一间间的找去。 这里总见是有着各种腥臭,小佳不禁颦眉,要知道这般提高着警惕,使得她承受的嗅觉刺激着实很大。 血腥,腐臭,馊臭,脚臭,还有粪便之味,当然,寻常人可是闻不到这么细腻的,这么细腻的搜寻着,着实不是人受得罪。 在这浓郁刺鼻的气味中,小佳眸忽地一亮,她闻到了,闻到了慕离的气味,也只是微乎其微的那么微妙的一丁点,但她还是闻到了。 连忙捧着胸口那串钥匙,怕钥匙撞击作响,一路飞奔而去。 此时的慕离,人憔悴,憔悴也罢,却最令人心疼的是,她那无神的双眸。 “慕离。”小佳开了门,连忙进去作扶,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的轻声唤着:“我来了。” 慕离好似是失魂的木偶,一言不发,甚至连小佳来到在扶在唤,她都没什么反应。 “几日不见,你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这样的话,她问不出口,只将慕离撑扶起,向囚外走去。 走了几步,慕离开口了,声音沙哑,叫人听不出语气:“你为什么会回来。” 听不出是问,还是责备,亦或是她的预料之外。 “先出去再说。”小佳压低声音,这般扶着走,倒也不好逃,便将身将慕离背起,快步走向甬道。 那颗捏着石子的拳头,早在见到慕离时,重的刺疼了她的手心,慕离如今的惨境,或多或少是与她有关。 若不是她是半妖,不是人,受不住那上前叫嚣胡闹的美人那血淋淋的作泼,她本该答应慕离,替她出席那场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婚礼’,或许当真是因为她的离开,那‘婚礼’出现了问题,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此时也不是想象猜夺之境,经这一遭,她便更是觉得亏欠着慕离的。 也不是总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推,可她也只能下意识的觉得,慕离之所以会这样,她决计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就算不是直接,那么间接呢?就算没有间接,那么慕离受苦的时候呢,她在哪里,可有替慕离去做过些什么。 快来到石门时,小佳将石子再一次抛出,虽然换了角度,但还是准确的又一次砸在了之前那灯座上,铜器发出“叮”的一声响动。 一边,她绷紧了神经,如果这一次两人不上当,那她必须放下慕离,在最短的时间,将两人打晕。 可偏还这两人又上当,小佳这时心中总觉得有股子隐隐的怪异感觉,说不出的不对劲,但她没细想,只背着慕离快速趁着两人走去的份上,奔冲进了黑暗中,远远逃去。 毕竟她体力也有限,背着慕离逃在了围墙边,她却是再没力气背着这么大一个人跃上墙壁的,就算她还有力气,她也做不到这一点。 慕离此时算是有点人样了,可她却在哭,无声的哭,只一个劲的掉眼泪,那得是受了多少的委屈啊,小佳心中过意不去,却又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先逃出去,再说也不迟。 “慕离,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上来。”一边说着,她一边飞速的解开慕离的腰带与自己的腰带拴在了一起,往慕离的手腕上一缠,捏着另一头,便倒退几步,冲踏上了墙沿,爬在上面,这腰带刚好够。 “抓紧了,我拉你,你也一直向上走。”说罢,她跨腿在墙,接着抵墙力道算作一个支撑,将腰带往上一截一截的拉。 也庆幸慕离是配合的,若是不配合,她当真一时半会是将这么大一个人拉不上来的。 “来人了。”慕离低声说了一句,此时正刚好快够着墙壁顶端。 “什么人!”有人眼尖!瞧见墙壁上好似有影。 这么背运,小佳咬咬唇。 而慕离随着那一声忽地她眼眸一亮,小佳心道不好,连忙爬身而下,伸手向她抓去,果真,这妮子竟然忽地松开了手,莫非是怕快上墙壁的同时,被逮个正着,两人都在劫难逃? 小佳一这么想,心中更加替慕离闷气,用力的将她拽了上来,什么也来不及多说,扯捏着她的手腕,向外跳去。 “别管我,你快逃!” “怎么可能不管你!你不是说,我们就像是亲姐妹,跳了!” 跃下之时,慕离扭了脚,当会她也没啃声,倒是小佳细心,什么也没说,架起她往肩上一背,便咬牙坚持,飞速的逃去。 ------------ 【101】永远呆在姐身边 “忍着些,这药上时疼,可效果却好,听说不留疤的。” 乘了快马,两人一骑早已趁着夜逃离出了很远,在山里躲着小歇的空隙,小佳一边小心翼翼的替慕离擦拭伤口,一边替她包扎。 这伤显示新口,或许是她来以前,里面的人用鞭给抽打的,本是光滑白皙的皮肤,此时却赫赫躺着几道血口,也不知慕离这单薄的身子,可否受得住,小佳不免在心中暗骂那些下手的人,太狠。 慕离她一双美盼错综复杂的交织着各样的情绪,到没喊疼,只低低用那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这回是能听出,语气中却是有些排斥的,似乎小佳她不应该来。 “你不该来。”她眸中暗淡。 小佳没吭气,只一心替她包扎,匆匆弄好之后,便也庆幸逃出时能有幸遇着未合店门的药方,买了些必备品。 再匆匆将这些都收拾好,她尝试去扶慕离起身:“趁着夜色,咱再逃远些,赶到下一个城镇,买了马车,就不必这般颠簸的赶路。” 慕离咬咬唇:“你就不怕今日救了我,日后你会后悔。” 后悔? 她闹不明白为什么慕离会这么说,也能联想到许是慕离受了这些苦,难免会说些偏执的话来:“就算后悔,那也是未知的事,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今日不救你,那我一定会悔恨一辈子。” 悔恨一辈子? 慕离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她俩连夜一路逃,天色渐亮时已换上了马车,她易了一身男装,假弄了些胡子黏上,又戴了顶草帽压低挡住了半张脸,扮作了车夫驾着马车便沿路走。 一路上她不禁在想,来这之前,她连爬上马背的勇气都没有,如今竟倒也混成了个马马虎虎的车夫,多是由前世那宿命般的记忆与习惯多多干涉…不禁又下意识的想到了小优。 小优… 她颦眉。 在以前,她以为自己不是个习惯依赖他人的人,可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那么习惯去依赖别人的人。 依赖蓝颜,是在蓝颜不见时,她才察觉的。 依赖小优,如今是小优不见,或许也不知这一生会不会再见面,她才察觉。 究竟她是如何的后知后觉,才叫这一番复杂随着时间越发汹涌。 理说,她对小优不该如此不舍,不该的。 可此时才后知后觉的觉着,小优是不应该与她分开的,唇间苦笑:赵小佳啊赵小佳,从未知道你的占有欲是这么强。 是啊,谁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过客不留,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她也晓得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只是小优的生母是否出现的太晚? 在她习惯这孩子之前,如果他的生母出现,她或许不会像此时这般的不舍,只因早已习惯了回头时,能有人给她一个鉴定的眼神,一个甜甜的笑。 该在那之前,就出现。 轻轻叹了口气,此时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蓝颜这一去,便迟迟未归,小佳也许担心,但更多的是放心。 有蓝颜在,能有什么事。 与慕离在逃已有七日,遇过商队,擦肩过侠客,混过盘查的眼,也过了许多关口,仅仅七日的连夜赶路,小佳疲倦的总算是带着慕离逃出了齐国范围,也多少总算安心了。 出了康阳关,她将马车停靠在官道旁的小商铺边,那商铺卖着些小吃,倒也引人嘴馋,搀着慕离下了马车,与她一同叫买了两碗香面,垫肚。 七天的颠簸赶路,慕离是又瘦了些,但气色明显是比早先救出时好许多,伤也调理的日渐好起来,也扮作了男儿装,倒是她举止之间处处习惯了女子体态,人家一眼都瞧出这是个女娃,老板从慕离身上能猜度出小佳也是个女娃。 总见没那么多精致的男人,既然同伴是个女娃扮作男人,那么‘他’自然也可以是个女娃扮作男人。 再一细看,当真如此,老板便加添了点附菜予两人,心中也暗自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俩丫头想必是刚从哪逃了出来,才不得已扮作了男装,想是不易,便才多予了她俩些自给贩卖的食物,也当做是另一种程度上而言的替她俩‘打气加油’了。 小佳没想到这老板如此大方,她也瞧出了老板是刻意给她俩多加料的,便心想,再怎么说这老板风吹日晒的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她哪能白白去讨人家的便宜,只是此时她没说,只暗想待会付钱时多予老板钱银。 慕离似乎没什么胃口,说真的,感觉养活慕离很容易,跟喂猫似地,每餐只吃那么一丁点,就这一碗面她都进不去,只吃了三分之一,便摆了筷。 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多吃才有精神不是,更何况看慕离这身板,一个星期就又瘦了一圈,照这样下去还了得? 小佳将筷子拾起,又塞回慕离手中: “多吃点。总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身体那是革命的本钱,你知道吗?” 慕离叹了叹气,还是捏着筷,再吃了几口,才又将筷放下:“也就这样,再多也吃不下了。” 小佳用力的划了划自己碗里的面,塞得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老板,再来一碗。”好似在用行动去证明,去暗示,让慕离有所感触,能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上一些一般。 慕离又叹了气,拾起了筷。 几番提起又放下,连叹了数十口气,才最终一口没吃又放下了筷。 小佳却吃完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这食量,好似连续奔逃颠簸的七日确实没得好好吃过一顿,实在也是这老板做的好吃,当然,更多的是,她一直压抑着的那份空。 好似这些天越过才越发觉,心口是空的,空荡荡的。 所以她才下意识的去使劲吃,好似装下的,能填满心头那股子莫名的空一般。 一开始老板是惊讶,可看她伸手再要第四碗时,有些愣了,这副身板不像是这般食量。给?要是吃了给撑坏了呢?不给?要是这人真是未饱呢? 老板也没普气,便问:“客人还能再吃?已吃了三碗了。” 小佳揉了揉肚子,便觉得好似吃的都能快延伸到喉颈处,便也算才消停了那份冲动,说道:“吃不了,是带走。老板做的这香面,当真好吃。” 老板笑笑,夸手艺不是第一回,也知自己的手艺是不错,但这孩子吃又能吃, 眼神又明亮,身为讨喜:“好嘞,我给你下一碗特浓的,将汤面分开与你带走。” 慕离盯着小佳的眸子,隐隐在闪烁,突地小佳回眸看她,视线一对,她才慌张的扯了话题:“你弟弟没来。” 小佳的笑僵硬了一瞬,尽落慕离眼,虽说只是一瞬,便好似是没上心的事一般,正经的谈,但慕离清楚,此行的小佳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出在她的弟弟小优身上。 “他啊,遇到他的生母了,不说这个,你觉得伤口好些了吗?还会疼吗?” 再在小佳眼里捕捉不到什么情绪,慕离便将视线转到了老板身上,淡淡的回答:“有你细心照顾,怎么能不好。倒是颠簸的厉害时,会偶尔发疼,没什么大碍。” 总觉隔了几日,慕离不若从前,总是与她有种说不出的生分,或许是还没有从那些心结中走出来。 “这回可放心,马车不会像之前那般的赶,速度会匀称下来,再说,一开始我不也没什么赶马车的经验,总是避不开那些坑坑洼洼,让你白白受苦了。” 慕离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小佳也收回视线,转向老板。 少时,老板做好了外带,和气的笑着递了过来:“要是冷了,到时温一温料汤,味道也不会差强人意到哪去,管着香。” “谢谢老板。”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与她的道谢叠加在一起: “姐,我饿了。” 换来了她的失声惊呼:“小优。”倒吸一口气,她觉得空悬的地方又有了一道涟漪,荡起了那惊喜的情绪。 猛地回首,她本该很高兴,她不也是如此期盼,可话到嘴边,却反倒成了斥责:“你母亲呢?怎么丢下她就跑来了!” 小优直视着她的眸子,是如此坚定:“我说过,姐去哪,我就去哪。” 不等她做反应,不等她生出莫须有的内疚,蓝颜的声音也恰到实地的出现:“她已经回去了,离去前还嘱咐我转交一些话,给你。” 视线再向后一拉,那袭红裳还是如此绝世的允立,心口的空,在急剧的退却,事实上不管她怎么想,她的心都是最诚实的,心只有个意识在深处响起:都回来了。 蓝颜言若春风:“她要我转交她的感激,是你救回了小优,她也相信这一切都是注定,是一种缘法,她相信小优唯有在你身边,才是正确的选择,故而,她带着对你与小优的祝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 脑海轰的一阵:小优的母亲,不带小优走。小优的母亲,让小优继续呆在她的身边。 这些日子,这些迟迟未见面的日子,原来蓝颜去帮她说服了那个人,冷不丁她觉得鼻尖有些微酸,诚是感动的却又要死活不想让人知道一般,转了面相,对老板说道:“看来得再上一碗面了。” 说罢,将手里原本要打包带走的分随着招呼小优坐下的同时,摊开:“还愣着做什么,不是饿了么?” 小优眨眨眼:“姐,不撵我走?” “怎么,你希望我捻你走?” 认真的摇摇头“姐就算捻我走,我也不走,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要永远呆在姐身边。” 心里头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说道:“行了行了,快吃吧。”再将视线转在了蓝颜面前,轻轻一笑:“这家的面很好吃。” 倒是蓝颜又难得的拿她开起了玩笑,坐下的同时说道:“既然认得好吃,怎么倒是先让小优吃,我得在后排队,有此可见,我不招人待见纳。” 这蓝颜! 是故意拿她开刷,他明明知道,理说再怎么排,他一仙级别是不会饿肚子的。 小优吃了一嘴,笑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说出了句令小佳意外的台词:“大仙吃醋了,因为姐对我好。” 蓝颜眉梢挑了挑:“你这鬼灵精,论辈分排行,哪轮到你排在前。” 小优噙着笑,继续吃。 小佳却笑笑,好似有意跟蓝颜抬杠:“不满意?那我替你吃了吧,既然你不屑吃排队的美食…” 蓝颜眉梢一挑:“你还能再吃!” 此话一出,小佳忽然明白,感情蓝颜早知道她已经吃了三碗了,感情蓝颜一直都有担心她的事,故而一直都有关注她的行踪,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甜。 “是吃不动,那你替我吃罢。” “你…” “我什么?” …… 这些日子的所有阴霾,只在姗姗来迟的两人归队中,顷刻消散。 ------------ 【102】有朝一日游走天涯 途到晌午,车马休顿,慕离调汁那沸腾的锅子浓香的滚着蘑菇,那三人去寻柴与一些野果还未归。 这锅子里泛着的香味令慕离微微唇角扬起,她从不知,有时简单,也是种说不出的幸福。 便也是这时听见远处传来的笑声,慕离忍不住掩嘴偷笑,这小佳,傻起来却像个娃娃。沿途上唱过怪腔怪调的歌,也说过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她总见是能让人下意识的去羡慕,羡慕她的世界多姿多彩,总有股子说不出的磁场,能吸引着她身边的人。 有时哼唧着不害臊的歌谣,有时又宣扬着那自由恋爱的‘童话故事’,总见是个令人总要去惊讶的女子。 慕离将汤勺拎起,回眸一看,便也是想笑却努力忍着,她瞧见什么? 是小佳反背着个头高她好大一截的小优,数着步子,停下便将小优毫不犹豫的一扔,伸手出了个手势,据说这叫划剪刀石头布,小优也当即反应。 又一次,是小佳输了,她一把抓过小优的手,小优那是死活不愿意再给她背,闹着闹着又是一阵笑声,还挡住了抱着一捆柴在后的蓝颜。 像是俩永远不会疲惫的跳蚤,总不见歇的闹来闹去,做这些只有孩子才做的小游戏什么的,慕离笑着摇摇头:“汤可是煮好了,你们的柴火这才到。” 或许,如果命运不曾这么捉弄她,她也想要想小佳那样,开朗的疯一回,忘了自己所经历的人生,做一回没有心计,没有仪态的‘傻姑子’。 “哎~”小佳应了声,笑着扯过小优的手臂,往肩上一挑“愿赌服输,姐是有人品的人,缩脚。十步。” 扭不过小佳,小优红着脸乖乖缩了脚。 一阵疯跑,两人都傻笑起来,也让蓝颜唇角若有若无的挂上了笑意,不理会俩傻,抱着柴火上前放下,再将衣襟一松,咕噜滚出许多野果来。 慕离便帮忙拾野果,便说道:“她俩好似是上辈子没聚够,今生才这般闹腾,走到哪疯到哪,这一路连个野味都打不到,多是被这些个夸张笑声给惊走了。” 蓝颜含笑:“她俩上辈子确实没聚够。” 慕离笑着摇摇头,将野果挨个擦干净,边说:“自给教出的徒弟石头剪子布总是赢不了他…”说道这,小佳与小优似乎玩够了,好似又换了比试,比谁先一步冲刺到锅子边,疾速冲来,慕离心一抖,急忙高声:“小心,莫撞在这滚烫的锅子前。” 倒也是担心多余,两人的敏捷早是超乎了想象,到只是恰好到点,没再过界,也当是小优让着小佳,刻意早‘刹车’好让小佳捷足先登。 两人说笑着围着锅子边坐下,慕离才又笑着摇了摇头:“总见是闹心。”话虽这么说,可瞧她的眼神是明亮的,含着笑意。 又是十多日的相处,慕离已经开始去习惯了,习惯身边这样的吵闹,习惯这样能让她暂时遗忘一切的笑声,与小佳是真心的有些靠近了。 “小慕,你看我们像不像亲姐弟?”笑着说这话时,小佳将小优一揽,挂着小优的肩,将脑袋靠近,灿灿的笑着。 小优那俊气的面上又登时红了,总觉靠在侧脸对贴的面灼热着他的心。 这些日子,她与小优就像是俩长不大的孩子,又或许是自从那后知后觉的认知后,她对小优改变了不少,疯闹时全然没当自己是个女人,或许她只是没当小优是个成人吧,当局者迷,不知说的算不算得是她。 慕离可是明眼人,怎会瞧不出这‘小公子’的懵懂,偷偷一笑,她毕竟不是那陈旧小姐养成,对于男女之事,她并不算避讳,只是她知道,一旦说穿却是不好,只偷笑点头,说道:“像。不过是觉着有夫妻相。” 小优的脸登时更红,好似熟透的苹果,烫呼呼的。也不知是谁告诉的他,夫妻是什么,才会理解了慕离所说的话。 “去去去。”小佳笑着抽身,顺手从慕离那抢来了三野果,先冲蓝颜扔了一个,在坐回来递给小优一个,见小优红扑着脸,揉了揉他的头:“哟,这孩子脸咋这么红,喏,吃水果。”说着还眯着眼看向慕离,好似在用眼神与慕离说道:是你告诉我们家单纯的孩子,夫妻是什么的罢。 慕离倒也没回避,笑得暧昧,好似也在回应着小佳:是的,是我说的。 慕离又转向小优轻轻一笑:“赵公子,可还记得上回慕离说与公子的话?” 小优既然是随了小佳,便也被称为是赵小优了,姓氏同门,倒也显得亲亲,虽说有同姓不予婚之说,慕离却深知,小优与小佳皆不是人,这等世俗道理是束缚不了她们的,故而在慕离眼中,并没有觉得异样,反倒是有心去凑这门姻缘。 在慕离眼中,她看得出,小优对小佳,那只怕是几世难求的好男儿,也是她第三次觉得有不会背叛‘爱情’的好夫婿。 第一次,是她看走眼,那男人将她如此戏弄,那会她便下定决心,不再有心。 第二次,是那酒席之中那好似早已相熟却蹉跎了岁月迟迟才遇的少年,正是宇昊。与第一次不同,她甚至不了解这个男人,可是她就是觉得,觉得他就是几世难求的好男儿,就连最初刻意靠近小佳时,她甚至不止一次为了这样的莫名险些准备放弃,可当她瞧着他瞧另一个女人的眼神时,便也是她狠下心肠提醒自己,他不会是她的良人,因为他们缘浅止咫,因为他与她第二次见面时,他完全不认得她。 第三次,便是这少年小优,这并非是看走眼,而是看得太清楚,这双漂亮的眸子,虽说她没见过这双眸子的本色,但眸子里透出的却不掺杂任何的虚假,眼里,心里,都只有小佳一个人。这样的专注,这样的令人去羡慕,甚至有时她也会感叹过,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她没有遇到这样的良人。 她很矛盾,却还是在当下,挣扎的主要念头,愿意去祝福这对人,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到洛阳,她的真心或许就会如那多变的云空,她或许会做出一些事来,至少,权当做一种安慰,让她对她好这么一阵子吧,仅仅是这么一阵子。 按耐住嫉妒,暂时遗忘了身份,就这么和谐的过。 “什么话?”小佳一惊,连忙看向小优那红透的脸颊,也能猜到个大概,再揉了揉小优的头:“以后别听她说的。” 小优乖巧的应声,却没敢抬起眸子直视她的眼,也不知道慕离是偷偷与他说了些什么,好叫他竟有了这般羞涩的神态。 慕离打趣:“这不是明摆着不许他与别的女人亲近,还说不是打算日后嫁了他去。” “小慕!”她有些微微的怒意,小优那是跟白纸一样单纯的孩子,拿谁开玩笑都行,可怎么能拿这孩子开玩笑:“到此为止,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真的是过头了。” 慕离笑笑,压下眸子,盯着手中的野果:如果我是你,我会比你更懂得对方的珍贵。 蓝颜只在这时,唇角有意无意的微微扬起,说到底,在座的几位谁藏着什么心思,是逃不过他的眼,只是他不明说罢了。 小佳起身将锅里的热汤盛了四碗,人手一碗,吹着喝了喝,出发前小佳还替小优整理了整理衣襟,温柔的嘱咐:“以后别谁的话都当真,知道吗?”她想,对于小优而言,许多事还言之过早,小优虽然‘成人’,但他在她眼里还是‘雏鸟’状态,她也不知道是把小优当做了弟弟关心,还是当做了儿子来疼…她是不知道,只告诉自己,小优的生母既然放心让她‘带大’小优,那她就得负起这个责。 进了车厢,小佳没说话,难得她会真生气,慕离淡淡开口:“这是你第一次同我生气。” “我…”小佳想说没生气,但转念一想,这未免也说服不了自己,更何况是说服慕离,便转了语气说道:“小优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说那些事,未免太早。他的人生观甚至还没有一个体系…”顿了顿,她又觉不妥,慕离估计是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人生观体系的,便又说:“总之,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早期灌输的思想模式,是很重要的,如果一开始就给小优一种错觉,让他的人生观随着时间而颠倒,那么或许他这一辈子,就真的只会因外界的‘感染’而被动的种植下根深蒂固的顽固,一辈子真的绑在了她的身边。那么小优的未来呢?这何尝不是一种在变相摧毁了小优的未来。 多说狼是种最忠诚,最专一的动物,她不想小优的一辈子就这么毁在了她手里。 就好似这古代的人,因从小被灌输着封建的思想,长成之后,完全意识不到自由是什么,好比女子必学三从四德,好比低人一等便要一辈子抬不起头,何尝不是一种因错误的教育灌输,使得他们的未来被禁锢在了某种条件反射里。 慕离心中也复杂,多是为那小优可惜:“是了。” 沿途赶路,夜深时马车都未停顿,俩女东倒西歪的爬在软座上睡着。 走了一阵,蓝颜驾着马车并靠在了路边停下,小优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轻声说道:“听呼吸,是睡熟了。” 蓝颜笑笑,下了马车,将马匹拴好,他与小优双双跃上树梢,一人择了一块地,躺下眯眼。 小优似乎睡不着,好半天他虽眼没睁开,却好似揣着心事的问:“大仙,姐以后会嫁人吗?” 本以为蓝颜是睡着了,好半天,他还是睡不着,这时听到了蓝颜的答复:“她的姻缘,由她做主。” 小优睁开眼,那双眸子在夜里显得有些幽暗:“我不想姐嫁人。” 蓝颜只是笑笑,没应声。 便是这时,车厢内,某人似乎做了些个梦,不偏不倚的叽咕了一串梦话,其中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能辨认得清得梦话,她说:“…有朝一日游走天涯…” 蓝颜唇角挂着的笑意更深。 小优一双眸子忽明忽暗,擒在嘴边碎念着那句“有朝一日游走天涯”。 一个时辰后,蓝颜缓缓开口:“如果我不在身边,你要保护好她,要特别小心她身边的女人。” 她身边的女人,除了慕离,还能是谁? 小优点点头:“大仙的话,我谨记在心。” 他下定决心,无论是什么女人,只要是女人,既然大仙这般提醒,那么他一定会警惕的守护好小佳,绝不会让谁伤害到她。 也当是蓝颜这一交代,小优索性连眯眼也不眯了,直接从树干上跃下,蹲坐在马车上,于是就这么听着里头是否有什么不利于小佳的动静,而干守了一夜,当真是个单纯却执着的孩子。 蓝颜倒也没阻止这孩子的天真,闭着眼在树梢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去。 ------------ 【103】箴王府鸡飞狗跳 箴王府里住着贵客。 众人是知道的,可贵客是何人,鲜少有人知情。 知道的是,自从那贵客入住箴王府后,箴王谢客不见,甚连朝拜都可免,整日里多是窝在了那王府中,也不知是做些什么。 只一日,有两人上前求见,只提了‘花解语’三字,待得门卫回时,便准了入内,自从这两人也进了那箴王府后,箴王府就变味了。 只消途径这箴王府外的路道时段桥哈,便能常听见里面那喊打喊杀的声音,也见过几次那架子气势皆起的贵族少女怒气冲冲的奔出王府,一阵游街,见什么掀什么好叫撒气,身后有一串人跟着,见她砸了什么,就多赔银两与这民众,闹腾了几回,反倒助长了摊贩的气焰。 原先冷宵的街道都会摆满了胡乱凑合来的所谓小摊小贩,大眼小眼都天天盼着那王府在一传出闹腾声后,那贵族少女又怒气冲冲出来游街结气,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事,远比那辛辛苦苦老实做活计还要赚盈。 箴王也是被这闹得总也呆不住,每日也总要出来逛一逛,自然箴王可没那胡闹的性子,他年纪尚幼,却深得人心,总见是早熟于那些个同龄人的,他这一呆不住,实在不行就是去城外看看小河小溪度上几个时辰也是好的,也是落得清静。 再说,这箴王也就一喜静的性子,常见是喜欢观赏树影鱼游,下下棋,写写诗词,性子随了他娘。 这日,箴王府赶早又吵闹了起来,他喂了鱼,便招呼了影卫匆匆出府,他不是个铺张的人,身上的衣裳着得还是布衣,连轿子也未乘,是走路而去,有此可见,百姓们喜欢且拥戴这小箴王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至少他为人不豪奢,为人又亲和有佳。 可内场里的人都晓得,这箴王虽说人气高,但这小箴王却自幼对权势无爱,甚有些厌恶,总喜欢布衣混迹人群,扮作个平常人,做些平常事。 也没一个适合坐高位的品性,当然,也没个准,再怎么说箴王年纪还尚幼,或许没个准他日后长大了,就‘懂事’了,可这位置等不了他长大。 …… 城外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外挤坐着‘三少年’,车厢内还有一人时不时微微掀开车帘看向外。 “前面就是洛阳。” 听蓝颜这么一说,小佳不禁感叹:“总觉得,就算是隔着老远都能有股子说不出的激动,这可是皇帝住的地方,以前当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亲眼来看看。” “姐,你喜欢这个地方?”小优可没瞧出来这有什么好感叹的,但瞧着她的眼神那熠熠的闪烁,好似比瞧见了好多好多的钱,还叫吸引。 “怎么不喜欢?这可是皇帝住的地方啊。活生生的皇帝…”她的话被车厢内急来的“嘘”打断,只听车厢内那慕离格外小心翼翼的提醒:“话可不能乱说,被人听见了,少不了麻烦。” 小佳尴尬的笑笑,之前是没注意这一点,再怎么说这可不是言论自由的年代,更何况就在天子脚下,一句活生生得皇帝得叫人听了,怎般的误会啊。 “我姐想说什么不可以。”小优自从被蓝颜那有意无意的交代过后,总戒备着,一旦俩女一靠近,他就得竖起耳朵般的机警,如今好似连那慕离与小佳说话,他都会急了,好若是发展到了有女子与她说句话,他那姐便会少一根头发似地。 摸摸小优的头。笑道:“跟女士说话,不可以这么粗鲁。” 小优甜甜一笑,嘴上应是,心下却是不赞同的,他只晓得,若是谁会伤害小佳,他决计是不允许。 也可见,这少年甚为相信蓝颜,只消蓝颜说句什么,他便会信,屡试不爽,就好似是当初夜遇小剑之事,蓝颜说他姐要与野男人跑了,便急匆匆出门去找,虽说是没逮到野男人,如今蓝颜说是要他留意他姐身边的女人,他可管不了你看起来善不善,总计你是个女人,我便下意识的将你划做了敌人,说他单纯也不足为过。 小佳问:“小慕,你来过洛阳吗?以前。” 慕离轻声答:“怎会来过,我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洛阳如今是第一回来,心中也激动不已。” 小佳站起身准备钻回马车厢与慕离拉拉闲话,却被小优一把抓住,好似是如今小优的雏鸟情结更严重了一般,非得缠着她要她与他坐在一块。 只得惯着小优,心想等进了城,有新奇的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再抽身与慕离聊家常罢,总见女人与女人更好聊些,再说,慕离又不好意思上前跟俩男挤一块坐,总不能一直让慕离好似是被遗忘了搁在一角吧? 也当是小优这一拦,好似冥冥中自有安排,竟让她管巧见着了她。 就在城门关前盘查时,她若是那会进了车厢,想必就会错过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小佳连忙跳下马车,单人进出卫兵多是不盘查的,只挨个模式化地查检些车马。 跃下马车,她挤过进城的行人,挤进人群中,拍了那女子的肩,她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面,轻轻一笑:“小姐。” 那女子回眸一望,神一惊,与最初见着她差不多,不过却是不同,最初见着她是被这丑的惊世骇俗的脸给吓的,今日见着她,是被她这美得惊世骇俗的脸给震的。 倒是瞧得出,她是个女子,不过是作了男装打扮。因小佳一路来,虽还是男装打扮,但懒得做比如说裹胸之类的到位掩饰,只晃眼是以为男,随便一细看,就能看出是个女子。 疑惑一升,她问:“小姐有何事?” 她不认得她。 小佳这才暗叫自己笨,也不想想遇到这小姐是多早以前,但却是让她觉得惊喜的,毕竟她刚穿越时,就是碰见了这小姐被一群歹人欺负,回头这小姐还将自己钱袋给了她,虽说那时她一个意气用事,直言要来的。 小佳笑笑,一时搬出那别扭的谎话:“是这样的,可能你对我没印象,不过我有个朋友,她长得,恩,奇丑无比?”心中冷汗,哪有这般形容自己的“小姐与她似乎是旧熟。” 那女子低呼一声:“小姐是恩人的旧熟。”倒也是转了态度,连忙拉起她的手追问:“那恩人呢?恩人如今过得怎样,可好?” 没想她还记得她,竟还管她叫恩人。 “好,当然好。” “恩人可有与小姐一同来这洛阳城?” 小佳这会只得尴尬的说没有,那女子才微微的有些失落,两人闲聊了几句,女子便先行离开,这几句闲聊小佳也清楚了这女子如今是嫁来了洛阳,已经不再是小姐,而是夫人了。 小优本是在小佳去时就打算如影相随的,被蓝颜拦下,含笑说了句:“你再不让她喘气,就不怕她闷死。”小优虽不太理解蓝颜说的,但蓝颜拦住了他,他自然也就乖乖坐回原位,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小佳背影,若是此时化了狼形,没准他是竖起耳朵在警惕的。 马车进城走得慢,因行人太多,人流量大,总见是磨叽着马腿走一两步,停一阵间歇的,好似那打着咯噔走停走停往返慢进。 小佳瞧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嫁那么远,就是为了去做一大户的小小小妾,却还说自己嫁得好,按照古代的模式,嫁人之后便是定了终生,恐怕她这一辈子连两情相悦的感觉,都没机会去体验。 叹得是,说是夫人,却是个小房,可这女子却说,自己嫁得好,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并不是说她强加了自我意识,而是之前那几句闲聊中她得知对象是个四十多岁的正主,这女子也就一未成年,差距实在太大,又加上这家在她前面有十多个‘姐姐’,换谁来想象,都无法往幸福那一块靠不是? 她更感叹的是初临的那个小镇,人的是非太多,她之所以嫁这么远,多少与当初可能被谣言名节不净有关,当时她回跑虽说只是被扯破了点布料,狼藉了身衣裳,却在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中,难以再嫁,赶上了运气,遇着这官人游山玩水,便嫁了去。 早早离开那是非之地。 她如何不感叹? 第四声叹息,人群中这静止的人儿,模样已经够引人注意,何况还别致的站那不动连连叹气,便开始隐隐有人指点窃语,一小少年布衣走来,因身边的人偷偷说讲,这才注意到小佳。 别说动机不纯什么的,要知道也有不少人对美色没什么感觉,更何况这布衣小少年年纪还上轻,在他眼里,这仅仅是个愁眉不展或许需要帮助的路人过客。 上前便问:“何故如此叹气?” 小佳收回神,扭头见一铁面汉子直瞪着她,心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幽默,这声音清清脆脆,甚有些可爱,可声音的主人…嘴角忍不住有点在抽。 又一声扬起,是佯装轻咳,倒也是这小少年的尴尬,明明自给站在她面前,却被华丽丽的无视,身高向来是他的软肋(作者:汗啊,你还小,矮点怕什么…)。 声源不对。 低头。 对上一双清澈大眼。 正仰面看着她。 如果真要发表她当时那一瞬的感想,那只有:丫啊,太可爱了! 小佳这才闹明白,之前与她说话的是这个只及腰身的小少年,虽说布衣打扮,却像是个玉来雕琢的娃娃,精致得非凡,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 萌归萌,她还是有分寸的,总不能在大街上傻兮兮的拍着人家的头,几岁啦,好可爱之类的,只正面回答小少年的话:“是碰见了旧友,却感叹她今日的际遇。” 她还怕小少年听不懂,未想到对方聪慧得紧:“既然你只在此驻足叹息,便是说明,你帮不了她,若是这般,叹气也徒是无奈,倒不如宽宽心,不去想罢。” 小佳一愣,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说出这么哲理的话来,点了点头,忽觉得自己好歹是个‘长辈’,还没一个孩子看得透彻,也当真是觉得这孩子实在讨喜,便问出处,心想有空也去拜访拜访那户人家。 可小佳这一问,换做了小少年叹气。 叹气一罢,小少年感慨:“我那家中,可用‘无奈’二字形容,再是确切,便成了‘甚是无奈’,故而才离家散心去。” 也当真是小佳是生人,小少年才这般与她闲聊,换做了是能认出他身份的人,他也断不能叹这些事来。 小佳一个激灵,难道是后妈虐待?要不就是父亲暴力? 那股子英雄气蜂拥上头,但也因佩服这小小年纪的言谈浑熟,在口头上没自称是长辈,没讨这份便宜,倒是平辈语气,也算是交友不问年龄贵贱:“你且放心 将家宅门户报与我,我替你解决。” 那小少年一愣,从没见过这么有底气的… 这时,马车也靠近,小优碍于蓝颜没下马车,却冲她喊了一声姐,好似是生怕她给他忘记了。 小佳应声之后,那小少年只含笑问道:“是无论什么事,都能解决?也包括,是大户人家?” 她点点头,一副志在满满:“是。就算是大户人家,再不济我也是认识皇亲国戚的。”吹,使劲的吹,也当是图个在这孩子面前装一回款爷了,不过仔细想想,也不算吹牛,宇昊宇澈不是皇亲国戚吗?只是宇昊宇澈理论上是不会帮她的忙罢了。 小少年身后那铁面竟在这时忍不住唇角抽了抽,似是想笑,却怒意抑制。 小少年一惊:“看不出,‘您还是贵人’。” 小佳只当小少年是被自己搬出来的背景给吓到了,便笑着灿灿说道:“什么贵人,你我平辈相交就可以,我向来不在乎那些个什么身份地位的。” 小少年干笑“看出来了,‘您’是不在乎那些个什么身份地位的…” 他是谁?他可是当今最得宠的小皇子,早在六岁就封了王爵,住还能随意跑去宫里头歇息,王府也建在与皇宫仅有一墙之隔的偏东侧。 繁琐的不说,只说现如今,倒是有人跟他说,不在乎身份地位,平辈相交就可以…他当真是第一次遇见,第一次。 ------------ 【104】有时候缘不是等来的 听到待嗪说想与他同行回都,长风有些犹豫。他一向有君子雅称,言出必诺,若是平日里,别说是搭个便车,就算是多烦扰绕几个城池送待嗪回去,他多半也是不假思索便要应允的。可是这次……他之所以此时依旧在洛阳城,是为了等那心上人,前世冤家。 九年前自皇后一夜着疯,放了冷宫,陛下许是惦记着早先的夫妻情义,将皇后那两伶俐的外甥女,赐了王姓,册了公主。咋眼看是对那着了疯皇后有情义,事实,这册封之事那背后还有另一层含义。 没个近亲的血脉做了公主,不过是为了做那政治的牺牲品,和亲二字再适合不过,多半真宠爱的子女,皇帝是舍不得发放太远的。 这时代与历史背驰不了多少,某种意义而言仍旧是三国鼎立:曹氏的魏国,刘氏的蜀国和孙氏的吴国。三国之外虽然还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岛国、夷族等等,但对三国的地位都构不成什么威胁。三国中,倒也有些大逆转,魏国一头独大,好若一头雄狮,相比之下另两国则有些偏瘦。 再说这地势:吴国地处东南,土地肥沃百姓富足,举国上下重文轻武,军事力量相对薄弱;而雄踞西部的蜀国则恰恰相反,全民习武、民风彪悍,虽说巴蜀之地凶险居多,却也土地富足,农耕经商等方面不低于魏国尔,虽说地大不如它魏国,可这趋势当见是早养兵蓄锐已久,倒也像是继承了那要匡扶汉的先王意志,这蜀汉若真有这打算,是它魏国头号大敌,不得不防。再者,两国之间向来关系紧张。但要说战场上的实力,那绝对是居北那蜀国霸气得多,却在这一代,显是弱了些,故而与蜀汉的关系更加紧张。 蜀国与魏国说难听点就是相互虎视眈眈,屡屡犯境的关系。 多年的征战使得两国之间总见是消磨的,倒显得那吴国是比较和平幸福的地方,这也只是表面,实际上在三国之间,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通过通婚,等等让三国之间的关系越发复杂。 重点来了,既然是说到了通婚,明摆着是大大的牺牲品,搞不好哪个一觉睡醒,自己的祖国竟向自己夫婿的国家开战了,虽说可能性低,但也未必不可。 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虽说已经很奇情鲜有女可休夫之说,但终究不过是另类,历史洪流堆积下来的封建观点,并不曾改变。 和亲? 别说是公主,就是一般的贵族子女也是不愿的!可这前皇后家中早已随着她的疯癫衰败,她两外甥女根本没得选择,若不是这事出的匆急,她们当中必有一人会在一年后嫁给当朝的皇子,诚是世事多磨。 而姬家五姬长风的心上人,就是有魏国第一世家女之称的司马珍珍。姬长风不是洛阳人,是广陵人,仔细追究起来还算是个皇亲国戚,在广陵做个将军,此番本是前来办公事,却听闻那俩公主出嫁的日子似是要定了,刚出了城听见这消息,便立刻又折了回来,正好遇到那刚回都的虔威大将军吕贺楼,自然是想着法子拉近关系。皇都的士族高门谁人不知如今皇帝身边最得宠的两位年轻权臣,一位是最八面玲珑的执金吾刘百里,而另一位就是这禁军统领之一的虔威大将军吕贺楼! 这两人的确是人中之龙,才能出众,但以这二人的家世背景,皇帝如此偏宠,不得不让人感慨圣意难测。 因为吕贺楼和刘百里不仅同出身于一个地,他们俩还在五年前同时复了王令奉旨娶了两位娇妻,都是皇帝的亲闺女。却闹出了一台事来,据说迎亲那日竟阴差阳错踢错花轿,娶错了妻……据说因那事一闹,两人后见面,连场面上的客气话都不曾说过……。 但是不管如何,姬长风要打听‘公主’之事,两人皆不可能不知情,就凭借着皇帝这份宠信,却也是了解这两人瓜葛后,总不能开口求时提了另一人的名字,这也算是忌讳。 这方,他也是打着主意,毕竟和亲之事还未定下来,一切都有可能变数,再说,这天下美人那么多,何必偏偏非得要那司马珍珍去和亲? 虽然他知道司马珍珍可能最终还是难逃外嫁和亲,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想放弃。 便也是这谈事的眼下,这待嗪非认出了他,开口便邀回同行回都。 “若是不便,那我主仆二人就不打搅公子了。”见姬长风吞吞吐吐,待嗪随意地笑了笑,心中却甚微不痛快,只不作表现罢了。 说罢,待嗪转向那侍从,柔声一问:“脚还能走么?” 长风便问:“何故徒步只带了一位侍从?” 待嗪叹了叹气:“倒是这大洛阳城也有得强盗来袭,钱银都被掳去,我那几个婢女也被掳走,随从都死了,就问主仆二人逃了出来。” 倒吸一口气,待嗪啊待嗪,你这事怎偏偏在这会升起,若说不管,他成什么人了,可管了,这司马珍珍,不,她如今是叫曹珍珍了,若是他管了,珍珍公主的事,恐怕也就从此错过。 叹了口气。 “这、吕兄,你看……”他无可奈何与吕贺楼掐断了‘叙旧’,也是不知如何开口离去。 吕贺楼神态自然,大方地看了看那待嗪主仆二人一眼,对姬长风说道:“不料竟有这等事,我看我也不能闲着了,得去转转,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看守的,竟能让洛阳闹出强盗来袭这等荒唐之事。”说罢,便先行一步离去。 长风想叹气,却又不好表现,只得邀了邀待嗪,吃喝着马夫上前来扶,心中只叹:城是无缘。 “站住!” 便是这时,一声叱呼,倒不是先见着叱喝的主人,先被一半大小乞迎面撞来。 小乞丐撞在了这待嗪跟前,被长风及时一拦,小乞丐便大咧咧的摔了个四仰朝天,怀里原本窝着的一袋香肉散了一地,还冒着热烟。 小乞丐顾不及摔伤,脏兮兮的手连忙来扒,这哪是乞丐,谁都知道洛阳是‘没有乞丐’的,却在他面前当真出了一个。 长风一愣。 小乞丐攒紧了香肉,便哇的哭了,似是怕被打,圈做一团,倒是声响亮。 叱喝那人追来跟前,竟是一妙龄傲气的少女,少女眯着眼:“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的东西你也敢抢!” 又是公主! 一丝惋惜闪过。 甚是巧了,另一头走来的小佳,也听见了那声叱喝,正巧看见一个小乞丐被一魁梧男子横手一拦,摔了个惨。 小佳便也是下意识的,又去多管闲事了,等她意识过来那会,自给已经扶起了小乞丐,替她拍了拍捏在手里的香肉,嘟囔了一句:“别哭,你看,拍拍就干净了。” 对上这少女的眼,好吧,熟人又人见熟人,她知道这公主在洛阳,可没想到还能在大街上碰见面,护着乞丐:“你好歹是个公主,怎成日里喊打喊杀的。” 少女只觉眼神相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瞧小佳模样惊为天人,心中揣测着,莫非是宫里头的姐姐?毕竟她已多年没进过洛阳的皇宫,再说,能知道她公主身份,还能这般与她说话的,想必也该是个皇族的。 她闷哼一声:“你喜欢,这乞丐的命就送给你好了。”转身便要走。 “啊。公主留步…”姬长风忙道,到底是个执着的人,到底是个不死心的人。 少女看了看他:“何事?”便是这时,在少女身边伺候的仆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少女才勉强挤出了笑容,改了语气:“是长风将军啊,长风将军不是身在广陵么,怎会在洛阳碰见了。” 显然是那人告诉她他的身份。 少女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不可否认,要不又怎么会知道这般多,更不提细看少女身后的随从,才会发现各个内敛得看不出深浅。 “是有些事,来办些公务,不想有幸能遇…” “得了得了,将军是以为本公主是洛阳出身吧?”似是故意刁难:“琅邪听说过没有?”谁不知道琅邪国,但这一问大概也就明摆着为什么她不与他亲近的原因,据说琅邪与广陵近来有些磨合,互相是不顺气的。 倒也不再耽搁,好似她还有一些事该忙,连道别的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去,只留下长风尴尬不得。 “你叫什么名字?”小佳问。 小乞丐咬了咬唇,吸着鼻子:“我叫温玉。” “家中就你一个吗?” 小乞丐是个女娃,错乱的羊角辫鲜少的扎着,倒有些黄毛丫头的感觉,又哭了起来,求道:“小姐放我走吧,娘,娘吃了肉,就会醒了…” 她心中一哆嗦,连忙说道:“走得动吗?要我背你吗?你娘在哪?是不是生病了?” 连连这番问,把这小丫头给问傻了。 头发被轻轻摸了摸又听她温柔说道:“没事,有姐姐在,姐姐帮你请大夫治疗你娘的病。” 长风倒吸一口气,一介女流之辈都可如此的侠义心肠,他好歹是个将军,便连忙将那小乞丐一把抱起,也不嫌脏了衣裳,尽量和颜悦色的说:“给我指路,我送你去找你娘。”是怕自己的形象吓着了女娃子。 小佳也跟着站起身,与长风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似是赞赏他此番的‘作为’,那小乞丐只吸着鼻子,好似做梦,不真实,但还是开口指了路。 便也长风将他身边的人先留下,带着娃子前走,小佳也与那小少年作了交代,只说道:“我去去便回,若是愿意,你可一同来,若是不愿意,且在这大街上随意转转,一会我会来找,定能找到你的。那时,再随你回家去。” 说罢便飞步追去。 蓝颜只笑笑,冲那如坐针毯的小优说道:“看来她得去得一阵,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你也别想着老跟着她,让她自由行动一日。” 便驶了马车慢悠悠的继续走,徒留小优烦躁不已。 小少年竟笑笑,说道:“这人有趣。” 身后那铁面男也附和:“是有趣。” 少年又说:“且跟去看看。” 铁面男:“领命。” 少年却笑着摇摇头:“是,一同跟去看看。” 箴王府。 花解语噙着笑,那暧昧的眼神,在来这园后,便一直在慕离身上转个不停,来回踱步,盯得慕离只觉心头发虚,动止难安。 又轻声说道:“公子可晚些再来,里头还在梳洗,是要得些时间的。” 她不认识花解语,她只知道众人刚被安置到这箴王府后,这公子便上门来了,直言是要见小佳,可小佳此时正乐滋滋的跟那亡父之后再亡母的‘小乞丐’一同在那温池洗澡,还能听见从里头时不时传来的游水嬉戏声,好似非得闹个把时辰,才愿意出来。 可这公子来了后,听到是在洗澡,却厚着脸皮活赖在这,慕离虽说是想离开,可又担心这公子是会直接冲进去的,至少这公子早先才听闻小佳在洗澡,便说:那我进去找她。 真是不知羞臊,慕离心中不顺,却又被这公子盯得不自在,好似脸都有些微微烧起。 花解语只笑着说:“你是她请来的门神么?” “你此刻进去,就不怕吓到了里面的人?”慕离眸子移开,幽幽说道“我若不拦着,你便是要进去的”。 花解语点点头,好似这事很平常,没什么可拿来说的,淡定说道:“里面的池子,这么大。我进去也不会嫌挤,再说,你是她什么人?” 慕离从未见过这般模样姣姣的无赖,说实在的她之所以留下将拦,并不是担心小佳,而是为了样子做到位,再怎么说,于心而言,小佳洗着澡,冲进去个男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可偏偏若是不管,那她与小佳那份所谓的‘姐妹相称’难免立不住脚:“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不知道?” 这时里头传来一声:“小慕,外面是不是来人了?等等,我们马上就好。”里面还有嬉笑声,断断续续能听见小姐说:“别闹,来擦干净出去了,别让人在后面干等着急。” 慕离看向花解语:“喏,你再等会,就快出来了。”说完,便又移了实现,盯着那毫无看头的假山,瞧得‘出神’。 少时,见她出来。 湿漉漉的发随意的散着,手里牵着着个面黄饥瘦的小丫头,笑得温柔,好若是九天那银河梭梭编制着她此时那柔美的神情,倾城的容颜下虽说温柔,却有种淡淡的凄美,似乎是因怜惜她身上的衣裳太单薄,似乎是因为怜惜她脸上要是再胖点点,便也不会如此令人不由楚楚。 只刹那,两人对视时,花解语只觉心头有种陌生的情绪,这情绪他从来不知晓,只是也来不及去注意,因那柔美的眼神遇到他之后,便吝啬了那温存,换做了一种惊讶之后的半无奈。 “花解语?”她说。 “恩,是我。”他笑,心中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讨厌转移到了小佳手里牵着的人儿身上,似乎他对小佳开始不讨厌了。 “我勒个天,不会吧!”小佳掐了掐脸,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花解语是认识宇澈宇昊的,至少这王府里住着的,是宇澈跟宇昊。 ------------ 【105】箴王府一住 小佳眼一眯:“花解语,你不会是跟宇昊宇澈早就相熟了吧?”不过她心头也觉得怪异,初遇时花解语被人追赶,又去了那他曾坐镇的头牌贵宾间,后来还能随意的拿着那王爷的令牌到处转悠,再做饯别时,他也未曾说过要去哪。 可却在这洛阳的王府里与花解语装了照面,若说他是‘单纯的烟花男子’不像,但又猜他也是个皇亲国戚更不可能,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是他如今却站在自己面前。 难道? 她顿时想起,早先宇昊说过,或许吧,那也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知了她,让她知道宇澈不好女色,好男。 那么又加上花解语这般的魅惑天下的风姿卓越,她不免下意识的就想歪了,当然,也没准她没想歪,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花解语,宇澈,顷刻间在她脑海穿成了个爱心。 他笑笑,看了一眼小佳手里牵着的女娃子:“听婢子说,你领来了个小叫花,便是她了。” 小佳嘴角抽抽:“什么小叫花,她有名字。”早先是陪着这孩子去找她母亲,可没有想到,这孩子的亲娘已经死得发臭了,她还天真的以为:娘只是睡着了。 故而,小佳责无旁贷的收养了这孩子。 花解语懒洋洋的伸展了双臂,又微微转转腰,似乎是在表示之前对等待小佳有些不耐烦的疲惫,言语轻佻,不像是早先认识的那个人,只看向慕离,再问:“她呢?她是你请来的门神?” 小佳眉梢挑了挑,心中隐隐有些不悦,眼前的花解语不像是当初的花解语,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眼神语气都不对劲,就像是来这是来示威,是来挑衅的一般,总觉是说不出的不一样,她还是强制着压住情绪,虽说不懂为什么花解语忽然变了:“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与姐妹相称。”说到这,她淡淡的语气:“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笑了笑,又将视线拉回在了小佳面前,说道:“我此行,一来是来看望久别的就熟,自然是你赵小佳。二来嘛,是来找你叙叙旧,聊聊家常。” 就这样戏谑的眼神,这样的语气,有什么好聊的。 小佳还没说什么,便在此时传来了,如那黄莺忽而高歌的清脆声音,却也夹带着傲气与愤怒,这声音小佳若是还听不出是谁,她干脆往豆腐里撞死算了。 来人正是黔依!那公主。 “花公子!你把我宇澈哥哥藏哪去了?” 她此时才从外头回了箴王府,也不知小佳一众入住之事,只消了气便直奔去找她那宇澈哥哥,却扑了个空,沿路抓住下人便问,那花公子人在何处,心道只是跟着那花公子又去赏花什么了。 一路来,到了这是瞧见了花解语,可瞧花解语身边除了一窝女人,就再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便来了火气,也当是宇澈不在,她也心想,不若乘着这机会,收拾收拾这得意洋洋的花公子,好叫他长个记性,宇澈哥哥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小佳见了黔依,一个激灵, 又见面了,却是意料之外的,人家竟然是上门找花解语的麻烦,而不是她,偷偷替花解语捏了一把汗,她心中清楚,黔依这脾性可不是一般的。 可她不过是多担心罢了,好似一物克一物,黔依在他花解语面前,总是最先落败的那一个。 只瞧花解语轻轻一笑:“你那哥哥去哪了,怎么管我来要?” 黔依眼里此时只有花解语,是没注意到小佳的,几步上前,只眯着眼咬牙说:“不管你要,管谁要?谁能有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谁能有你这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挨宇澈哥哥训斥的宠幸?花公子,我警告你…” 轻笑出声,手轻轻一指:“你的情敌不是这位么?” 黔依一愣,断了话头,也顺着花解语的手指向看去,当即眉梢一挑:“是你?” 说实话,黔依虽然吃花解语的醋意,可她心底明白,花解语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说到底,宇澈哥哥最终还是会迎娶个女人过门,等宇澈哥哥尝到了女子美好时,断不会对这不人不妖的花解语有什么留恋,最终胜利的会是她黔依,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是会忍不住醋意大生。 而此时,花解语竟然说她有情敌,有情敌! 只一眼,竟然是在闹市中碰见的绝美女子,难道这位真的是个有身份背景,能担任宇澈哥哥未来妻子一职的人物?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天王来了,她也不答应! 宇澈哥哥是她的! 宇澈哥哥将来可是要做魏王的,只有她才配得上宇澈哥哥! 她那注意力,还真容易转移,小心不由心中叫苦:情敌?这都哪门子荒唐的举例,他宇澈压根就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你丫情敌难道还能是个女人? 摆明了是花解语不是。 可小佳转念一想,再是花解语今日态度过头,可总归是认识一场,或许他也是压力太大,有这公主在这,难免性情郁郁,又者身为旧识,她替花解语揽下这靶心也很正常。 便只得心中一边叫苦,一边一副泰然模样,含笑说道:“是我,怎么了?” 黔依气不打一处来,敢这般对她,这人还真当自己是不动如山的稳坐了! “花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已经快要爆发,却努力抑制。 小佳只笑笑:“是与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联想到当初自己好几次险些死在这公主剑下,她心中还是有点点微不足道的得意的:你当我还是那个‘真鳖娶’吗? 或许黔依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有些愣“你与宇澈哥哥是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知道?宇澈哥哥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狐狸精,趁我生气之前,请你自己收拾东西滚出去。”言语也有些混乱,她只是不断的在想,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见过的,又是哪一家大户有意揽下这门亲事,背后又是谁… “我不知道怎么滚,要不,妹妹示范一下,姐姐也好现学。”故意的。 不止在嘴上占了便宜,更直言挑衅。 那黔依跺了跺脚,忽地眼一亮,盯着小佳的脸,她好像想起来了,便眯起眸子:“我知道了,我现在才看出来,也是现在才明白,你就是那会,那个女扮男装的人。”转向慕离,眼也一眯:“还有你。没想到你们为了勾引我宇澈哥哥,竟然扮作男人竟然…” 送宇澈回去的一阵中,当会黔依是见过她的,那时她因知道这公主在,不得已才女扮男装,不止如此,迫于这公主的‘危险’,慕离也随了她,扮作了男人,贴着胡子害怕因皮肤白皙,特向宇昊讨教,压黑了肤色,过粗了眉宇,但仔细与当时模样对照,虽说有掩饰,可壳子形状脱不了。 是该夸奖这公主对她们这平民太过关注呢,还是该夸奖这公主记忆力甚好呢。 小佳被当面拆穿,也豁出去了:“勾引?太严重了,宇澈是知道的,我们女扮男装之事,当时那会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奇怪了。”她故意气上一气这公主,反正小优跟蓝颜就在隔壁墙院住着,若真是应付不暇,她还可以拉外援,“你不是说,你宇澈哥哥的事,你没有不知道的,怎么那会你不知道,我们是女扮男装呀!”瞧着这公主被气得发作不得,心头有种很早之前的憋屈一股脑释放出来的感觉。 黔依扬手便要抽剑,动作都摆出来了,甚至出现了挥剑的姿势,可她终究是气糊涂了,忘了她在这里没有配备武器,便叱喝一声手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拔了皮!” 小佳笑笑:“我可是箴王的贵客,公主说到底不过是借宿在箴王这的客人,若说真要动刀动枪,公主是以为我会怕你不成?”早就想跟她对着来一回,虽说借口不过是鸟乌子虚有的情敌说,不过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这公主对着来一回也正巧和了答应箴王的事,箴王只说过‘家里’被闹腾的鸡飞狗跳,她此时不用提示,也能猜到,这公主是有一分的。 …… … “蓝颜,我想求你一件事。” 大地开始摇晃。 黑暗中轻柔的传来一个声音“你说。” “我要系一条能牵九世的红线,线的那一头,暂时拴在你这。” 黑暗中的那个人没再说话。 “只有九世不会因魂飞魄散而消失…”她虚弱的声音越发细不可闻“如果系了九世红缘绳,就算我魂飞魄散,千年或者更久,只要魂魄重聚,再入轮回的时候,时空就会错位,我就能回来,回到这里…” 黑暗中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把我交出去,不是更好?能免去魂飞魄散之苦。” “蓝颜,别骗我,你真的想回天界吗?”女子强撑着虚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向那个声音,血顺着脚裸染红了每一步。 轻柔的声音略有迟疑“不想。” 大地颤动的厉害,漆黑的屋子因再次追随女子而落下的闪电,照了个半明,依稀能看到房梁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她举步艰难的走向这间屋子,房梁上的人却在闪电消失前一瞬间翻身跃下,扶住了她摇晃的身子,终于瞧清,这人是个俊美的少年,他的声还是那么轻柔“你想回来,终不过还是为了姻缘,我可以答应你,可是,千年之后你还是你吗?这份执念只怕早随着魂飞魄散时散尽,再回这里有何意义?” “就算不是,我也想要回来。”她看向他。 蓝颜轻轻叹了口气,白皙的手指凭空抓出一条泛着殷红之光的红线,塞到女子手心“线你来系,只有你才能解开,这样可放心了?” 她咬着唇,她也知道自己执念太深,可是有些事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安静的将蓝颜递过来的红线缠绕在他的小指上“蓝颜。”她唤对方名字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眸子里映照着红线的殷红,才又继续说:“系在我这边的线由你来拴,如果,下一世我不再是我…你也可以不必跟我多费口舌,直接从我这一头解开,姻缘什么对于我不再有意义。” 蓝颜看着指间的线“解开?” “是。解开十二个时辰后,系在你那一头的线会自动解开,至于你被束缚在我这的名字,也不必找我要回,只需等待,四十九天一过,这份约束会自然失去效力。” …… … “大仙?” 蓝颜恍惚睁开眼,那对眸子忽明忽暗:又梦见了,总会梦见过去,银铃,你明明已不存在这世间… 轻轻一笑,言若春风,蓝颜对小优说道:“是她又闹事了吧?” 小优点点头:“我可以过去了吗?大仙。” 便也是这时,从那方传来一声叱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拔了皮!” 他再笑,从他眼里是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的:“也罢,再让你安静的呆着,是为难你了,你要去,便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说完,便闭上了眼。 小优甜甜一笑,一溜烟便没了影。 蓝颜这才碎在嘴边自语:“束缚吗?” ------------ 【106】司马家 宫。 这已不是第一次来墨殿下的书房,可是司马素素却第一次觉得呆在这里,烦得要命。 她又抬头看了墨殿下一眼,发现墨殿下仍旧神色如常地低着头翻看着各级呈上来的军情报告,丝毫没有要和她说点什么的意图。 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从他午饭后特意让她来书房时她就知道了。虽说墨殿下从未限制司马素素进他的书房,她也常常在他看公文的时候蹦蹦跳跳的进来找书看或是找他说话。但今日不同,今日饭后他放下碗筷,并如往常一般叮嘱她几句便起身离开,而是坐在那里慢慢的呷着茶,直到她放下筷子后才说了一句。 “吃好了吗?”看到她点点头,他率先起身,“到我书房来一下。”。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郑重地让她去书房。 所以司马素素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墨殿下来到书房后只是坐在那里批阅公文,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这样的异常更是让素素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他没说,她也不知如何开口问。 算了,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不然哪经得起这般耽误工夫。 再说,陛下信任他这个儿子,一直让他住在宫里头,常让他帮着批些褶子什么的,在外臣之间总有个传言,说是陛下若立太子,定是墨殿下,故而宫中无太子,却有朝臣暗自将墨殿下奉为了太子… 如此想着,她倒也不着急了,站起来跑去那一排书柜旁,仰着头看着上面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书。瞅了半天,她对于一本格外破旧的书很是好奇,便踮起脚尖伸长了手去拿,可是努力了半天也拿不到。 正当她泄气的放下酸痛的手臂时,那本书也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站在她身后的墨殿下将书递给她,又转身回去桌案旁继续看公文。 她也不在意,捧着书跑到桌案的一端,将堆叠的公文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一块地儿,将书铺开,一页页的翻读。 这好像是一本兵法书,里面的字有的已经不太清楚,有的素素并不认识,但是三五页读下来内容也能了解个大概。 时间过得很快,她并未注意到墨殿下已经合上最后一份公文,正趁她不注意,悄悄打量着她。 她看的很认真,是以他并未出声打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深情有些复杂。 父皇就快要决定和亲之事,她也要嫁人了。 是嫁去何方? 他甚至还记得这小妮子与她那姐姐初入宫闱后,受不得那些公主们的脾气,妃子们的欺负,她那姐姐在一旁哭,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说着:时间久了,这些人会嫌腻味的,姐姐不必苦叹你我二人今后的命运,若能又朝一日翻身,我会守护姐姐的。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早已被至高无上的皇帝所决策,当她们年华刚好时,将会作为政治上的牺牲品,远嫁它方,或许一辈子,再也回不来,见不着自己亲生爹娘。 …… “皇兄,你盯着我这么看,怪毛骨悚然的。”司马素素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回,这些年或许她真将他只看作了哥哥。 他想着今日下朝时吕贺楼一众在殿外对他说的那些话。 说素素公主与刘百里大打了一架,那刘百里岂敢对公主动手,被打得脸上挂了彩,面皮上过不去。 起先他还不解为何吕贺楼会这般的高兴,可一听这丫头是闹下了什么事来,再看看刘百里今日不早朝告病在家,这丫头根本不晓得收敛些,她难道不知道越是这关键时期,得罪了朝臣越可能远嫁到那对持的蜀汉去? 还是说,她是故意这么做,只为了能让她的姐姐,嫁的好一些。 正出神想着上午的事,瞧着那丫头合上书,疲累的揉揉眼睛,心下一阵柔软,起身走近,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眼皮,在攒竹、外明几个穴位缓缓揉按了好一会才罢手。 “看的懂吗?”。 他对她指指那本书。 “只能懂个大概。”她眨眨眼,觉得刚才的晕眩之感已经散去,“很多字都不清楚了,也有一些我不懂。”。 “恩,慢慢就懂了。”。 “皇兄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在人前,她从不与墨殿下靠近,甚至于总扮作了陌生人一般,可她心里清楚,这宫里头,只有他待她好,只有他会关心她,城是天开了个玩笑,若不是进宫受封,或许,她是可以嫁作他的妻子,可如今,她只是他的‘皇妹’。 “你是不是又打架了,打了谁?”。 “皇兄知道素素向来野蛮,三天两头不找人打上一场,就闲的发慌,可平日里皇兄都不曾来问,今日怎反倒问了?” “那你说说,你都打了谁?” 秦筝脑中思索着怎样才能将这件事蒙混过去:“储秀宫里三个丫头,那笑面虎窝里几个太监。” “还有呢?”。 到底还是追问了。本想着这人出了这般丑该不好意思与旁人说起,没想到还真碰上个不要脸面的,竟将这状告到墨殿下面前了。 可是面对着墨殿下,她竟然开始对这件事不由自主的心虚。 “不知道。”。 她下意识的看向门外,那股子坐立难安远比进来时更强烈。 “看着我。”他轻轻抬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眸:“或许你这么做,并不会让你的姐姐嫁得好一些,你实在不该去招惹父皇身边最得宠的红人。”。 司马素素抿着唇,对着墨殿下重重的点点头。 他再说:“去看看你姐姐罢,这事我尽量替你压一压,再者,那刘百里倒也是个嘴巴严实的人,是曾考虑过你的感受的,故而没将你抖露出来,早朝时,没这褶子,下回莫再胡闹。”。 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因有更深的疑惑盘桓在心里头,只静静地向门外走去。 当她在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是否算是坐以待毙?” “你还有我,这事我会尽力而为,再说,这天下之大,美姿容如此之多,或许是不必偏偏挑你们姐妹两去的。” 素素傻了眼,那只还没迈出去的脚似乎再也抬不起来,被门槛重重地绊了一下。她险险地扶着房门稳住身形,却没有办法平稳跳的异常慌乱的心。 他疯了么? 说这些。 陛下迟迟未立储君,便是这节骨眼上,他更不能让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好印象,在陛下那打破。 咬了咬唇。 “皇兄定是没有睡醒,我可是巴不得早些嫁出去,皇兄何必去凑这个热闹,皇兄又不是天上主持姻缘的月老。” 头被轻轻的一拍,那温柔的声音说:“回去吧,我自由分寸。” “我不,皇兄若不收回这些话,我今天就赖着不走了,也不吃,见人就打。”说罢便往门槛外一坐,须知女子坐门槛是被视为不吉利的象征,故而她没有直接坐在门槛上,而是坐在了外头的地面上。 “那好,你就在这坐一辈子。”泠然故作生气的起身离开,在转身的一刹那果然被素素扯住了袖子。 “皇兄真的不答应?”她讨好的拉着墨殿下的手:“就应我这一次吧,以后就见不着面了。” 叹气,却没有应话,只说:“听那闲嘴的小太监说,有可能偏晚些,有些姑娘会去找你姐姐晦气,你还能继续杵在这?” …… 去时。 已经开闹了。 在这些‘大家闺秀’的眼中,你司马姐妹明面上是两个公主,私下里却是跟一般的宫人没什么区别,怎么讲都是人人欺。而她们哪一个也是含着金匙出生的,这永祯国的姑娘们,除了皇家的公主们,就属着这几个最尊贵,从来只有她们瞧不上别人的份,哪有道理让秦筝小瞧了去?。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狠狠的剜了素素一眼,又朝地上呸了一口。 “不要脸的野丫头。”。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貌似无意,但声音却刚刚好足够素素听清楚。 外头路过的宫女们听到这话都顿了一下脚步。她们虽然并不是都明白前因后果,但却都知道这野丫头是在骂谁。 素素没动,还在低着头,手里仍然维持着刚刚捏着乐泠然手指的动作。 倒是为姐珍珍,生怕素素生气,两手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握着。 瞧着落地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两姐妹却像没事一样,那些姑娘们更是咽不下这口气,另一名穿着鹅黄纱裙的女孩巧笑着将话接了过来。 “哎哟陈姐姐,你也不能怪她啊。”她嗲着声音配合着那年纪稍大的女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一样生在这样的好人家,那些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孩子,总归是与我们不同的。” 不就是她司马家没落了吗? 她说完,还故作娇羞地以手帕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一旁围着看热闹的姑娘们也都出声嗤笑。 素素捏紧了拳头。 “你们别太过分了!”倒是珍珍先开了口,她本身是个好脾气的人,性格也内敛,此时饶是生气,却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我说司马家那姐姐啊,你可得小心点呢,这种野丫头一点都没有贵家秀气。”那年纪稍大的陈姓小姐坏笑着说:“说不定哪,这野丫头根本就不是你们司马家的种。啊呀,对不住啊,忘记了你也是个没爹娘教的不入流,你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了。” 而素素终于抬起了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那陈小姐,又朝她微微一笑,挣脱了姐姐的束缚,缓缓走上前。 “这位姐姐,您刚才说什么?”她客气的问着,好像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糟,素素是生气了。 那人似乎也是知道的,便冲身边一招手,那些个悍劲有足的下人围了上来,她刺激说道:“说你是个野种啊。” 素素缓缓的瞧着周围的人,她们在被这目光扫到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除了那些悍劲有足的来人。 “诸位姐姐可都听到了?”她声音清脆的问着,“既然说我是野种,那我可不能辜负了这名头。” 话音未落,右手猛地扬起,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那陈家小姐的脸颊上,清脆的响声似是带着回音,映着那白皙肌肤上的赤红一片。 “司马素素竟敢打我,都给我上,把这野丫头好好教训一番!”。 在人上前之前,素素笑笑:“打都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随着话音反手又是一抽,将陈小姐的另一面脸颊也打的立时红肿起来。 “啊!”。 凄厉的哭腔响起,被这状况吓的傻站在一旁的小姐们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捂着面庞嚎啕大哭的陈小姐,有的上前安慰,有的则用身体挡在秦筝面前以防她再次动手。 刚刚被打懵了的陈小姐此时回神,疯了一般的伸手向素素抓挠着,无奈被身旁的小姐们拉扯劝阻,只哭喊着说绝不放过她。 那一行人也冲打上来,司马素素再是彪悍也难敌,却有着不服输的骨子,顿时这里便乱作了一片… ------------ 【107】入宫?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拨了皮!”黔依一声叱喝,那脸蛋也气得红扑扑的,若是随身携了那柄剑来,她当真要冲上去给那狐狸精拔了皮的,只是她那宝贝剑儿如今不佩戴在身,她便像是没了主心骨,少了些许的悍劲的。 也当说那剑是年少时宇澈赠与她的,年幼小黔依被同父异母的姐姐们欺负躲着哭,便也不是一次两次这般,只当是宇澈来了以后,赠了剑说是‘今后有了它,便不叫人欺负’,当即还真拎着剑去刺了自给的‘姐姐’,幸事无大碍,擦破了点皮肉,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许是从那时落的根。 只无心一言,竟让她惦记至今,抗拒不了的习惯。只消给她佩着这剑,那脾性可了不得,当真有点谁都敢戳上两窟窿的精神。可若是没了它在身边,这平日里娇蛮任性的公主便又显懦弱,说到底,终究是太过依赖当初宇澈给予的记忆了。 一众人还没碰到小佳半根毫毛,就被徒然出现的小优给一一收拾了,气得黔依脸一阵白一阵红,到叫花解语花公子笑得好若桃花正灿,未免有些幸灾乐祸。 当然,别看花公子平日里那神颠颠的性子,只是正事他还是分得清的,笑也笑了,玩笑也开了,便清了清嗓子,说了正题,小佳也才晓得他此番究竟是为何而来,不就是来传话的么。 公子含笑:“快去梳妆打扮一番,澈爷要召见你。”挥挥手好似是催促她快一些,又好似故意得再气上公主一气火上浇油的转向公主黔依说道:“澈爷还说,只召见她一人,特别叮嘱吩咐…”特意拉长音“你不能去。” 小佳一听宇澈要见她便觉心下略微复杂,毕竟如今这皇子身份她很快便不能再装作不知道,只要皇子身份一旦公开,之前计划的事做起来就会比较麻烦,但又不能言而无信,毕竟她曾在宇昊面前夸下海口让宇澈能不那么排斥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兴许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快公布,或许皇帝还有意隐藏两兄弟回京的事实,要不也不会让两兄弟跑来这箴王府一住就是好一阵子,或许时间刚好够她完美完成任务。再说她也觉得再激这公主下去,自己也不见得讨得了什么好果子吃,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纵使这公主拿她没办法,可她好歹也不能让这府邸的主子难堪啊,点到即止就好,再说了宇昊还暗恋着小妮子黔依呢,总不能这般欺负。 小佳便笑笑,带着小优,温玉,一同先行离开,让他俩慢慢争吵罢。 少时,她着装梳发再回到那园子时,也不知公主一众人是何时先行散开去了,只留下花解语在园中赏花,只瞧那背影好不惬意,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是说宇澈要见我,他现在何处?” 解语暮然回首,只颦颦一笑,颦颦二字再合适不过,竟得如此美,似是云淡风轻说:“还以为你得带上‘家眷’同行呢。”覆手摘去了一朵洁白清香的花,冲小佳招了招手。 “你之前不是说要单独见我,还是我曲解了这话的意思。”一边说着,她倒也配合,走了过去“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未说的?” 而花公子却故作神秘,只再招招手,好似要她附耳凑近才肯说。 小佳无奈之下便也配合。 一朵清澈的花儿巧妙的莂在她得发髻上,“勉强是看过去了。”他说。 “什么?”小佳木讷抬起头来,对上这对说不出是桃花眼还是狐眼的妖媚:“什么看过去?” 花儿的皎洁在那如墨染的发髻中更加清尘,再搭这绝美的脸蛋一看,只觉不是花儿把人给衬托的美艳了,是这人儿反把那花儿给衬得脱俗了。 花公子笑了笑:“不是让你好生打扮打扮再来么?就这么随意拢了头发还着了这么一身全白不见花色的衣装,莫不成是打算去守丧。” 嗅嗅鼻子,这才发觉发上多了一味香,才知道是花解语给她戴了一朵真花,便将手去摘,被花解语一把抓住,不令其得逞。 “戴这东西做什么。”小佳虽没争执,心中却非常不爽:猫了个咪的,没事在头上莂朵鲜花是故意要我难堪吧! 他笑:“别问那么多,好生带着。” …… 她当真想说:丫的花解语,姐是花仙子吗?姐是吗! …… 马车走了好一会,小佳爬在软座上数铜子,那是出门前跟小贩买了小吃找补的,没想到还真找补了好大一堆铜子,只当是乘坐太无聊,花解语又不让看窗外,也不再说什么话,无聊加无奈之下只好反复数铜子玩,是不是在手里抓抛几下,倒也晓得换着花样。 唯有那朵可怜的百花孤零零的躺在马车板上,是早先掉的,花解语也懒得说什么,说实在的他花解语从一开始就很不爽:要他来找这丫头,还要这丫头梳妆打扮后再送到他宇澈身边,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能让他花解语隐忍到这份上,已经是件奇事,大大的奇事! 再瞧瞧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那朵花儿,也不知此时自给的脑袋里是装了些什么,似是想着出神,他竟真有点想到即做的冲动,冲上去把小佳那云墨般的发给抓成个鸟窝子,再把小佳那身素雅的衣裳给撕几个窟窿出来,再往她身上泼点灰土,弄得她好似丐帮弟子才叫安心。 好一会。 花解语笑得好生暧昧,只说了一句:“只怕能穿成这般(咂嘴)进宫的,只你一个。” 穿成这般?不就是素雅了点,老远一看像是男装么? 等等! 进宫? 进宫! 小佳顿时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道:“你带我进宫做什么?” 再转念一想,又意识到方才花解语这么看她,当即有个念头,莫非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小佳心想,难不成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宇澈要‘现身’于这皇城之中了,不会是打算来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简单吧? 花解语眨眨眼睛,笑笑:“他就在这皇城里面等你。” …… … 一袭红裳,一袭蓝,虽说都坐靠在树枝上,可神态却相距万里,一个惬意养神,一个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小优凝视着皇城的方向,也不知小佳什么时候回来,只皱着眉头,心急火燎却又无法抽身。 蓝颜轻柔的声音似是春风含笑,闭目养神之余不忘出言安抚那颗火燎的心:“她的危险不在皇城而在皇城之外,眼下你守在外面才是守着她。” 宝蓝的眸子突地一亮:“大仙是说有人要伤害姐?”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他跟着去的?是因为这个才让他耐心等待即可? “是谁?在哪?”这拔高修长的少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个激灵便直跳起,熠熠却锐利的眸向着四周来回扫过,也不管脚下的树枝因之前的跃跳惯力下上下来回荡。 俊美的面上唇角微微扬起,他云淡风轻的说道:“不急,很快就来了。” ------------ 【108】疯狗符 城门下来检查了一番,守卫就放行。 那会还巧遇了据说也是皇子的两位年纪差距跟拉拔河似的的两位皇子,主意,是皇子,甚至于还没有封王封爵的皇子。 一位看似也就比箴王大一点点,一位看似也就比小佳记忆中的父亲大那么一点点,好吧,这仅仅是目测的效果,事实上小佳也理解,有些人,或许有点显老,或许。 其实吧,也不是她八卦,本来她是不想这么去评断这位大龄皇子的,但那会大龄皇子在她身后使劲的拍了几下借口打蟑螂,使她很是不爽。 打蟑螂都打到她一个大姑娘背上了,叫她这位淑女日后有何面目再直视花解语同志? 要知道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大龄皇子猛拍几下后,还以为有什么事,不料大龄皇子无比淡定的说了一句‘打蟑螂’,登时叫城门守卫都偷偷笑开花,更叫恶毒的花解语同志笑得花枝乱颤,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还有木有样的这么跟众位宣扬小佳。 她是一个不爱洗澡的人,所以身上常有蟑螂眷顾。 猫了个咪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小佳忍了,还乐呵呵的跟着众位一起哄堂大笑,叫两皇子喜乐乐的离去,叫守卫看她眼神暧昧到不行,才嘴角抽筋般的爬回了马车。 恩,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在意。 话虽这么说… “喂,花解语,问你个事。” 车还在缓缓行驶,虽说皇宫进是进去了,但毕竟皇宫太大,一时半会也到不了,照这样的速度,故小佳实在闲得无聊。 花解语那勾魂得说不上是桃花眼还是狐狸眼的眼,瞪了小佳,薄唇轻起:“何事?” “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是从小就不喜欢吗?详细情况是什么样的?越详细越好,快说来听听,没事,就连房事什么的都可以说。” 噗嗤! 花解语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捂着肚子好半天挤出整个句子字来:“你是拐着弯子想问房事的事么?” 笑,竟然是笑,还是如同之前一般的花枝乱颤! 猫了个咪的,难道被他识破了她是故意的? 小佳郁闷了,只得信口敷衍:“只是打个比喻,怎么,你不敢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女人,什么时候开始只喜欢男人…” “打住打住!见过如狼似虎的,没见过你这么长相斯文的狼虎。”话锋一转,笑意顷刻消散,这小子就是这一点的收放自如令小佳佩服得五体投地。 花解语冷冷说了一句:“你要是打什么主意,我奉劝你现在就打消念头。” 在意了,真的在意了。 叫你合起伙来笑我! “其实吧,我就是逗你玩的,GAY的事姐还是比较了解地。”小佳笑了笑,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在花解语看来是非常找抽。 虽然花解语没听懂,‘给’的事,是什么。但,光看小佳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就觉得血液在逆流顺流,沸腾着。 但! 好男不跟女斗。 花解语扭过头不再看小佳,闭目打坐。 亏得花解语竟然可以生出这么伟大的意识,可惜小佳不知道,见半天花解语没跟自己拌嘴什么的,一想到之前瞧见花解语与公主拌嘴时的情景,为什么总觉得花解语离她比跟那个情敌公主还要亲切一点呢? 好歹,花解语咱也混得那么熟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人有时候真的会秀逗,会抽风,明明人家张你的时候你不鸟人家,人家不鸟你的时候,你又会想张人,事实上这仅仅是一种打太极的惯性。 小佳瞧见花解语闭目养神,无比淡定,就伸手戳了戳花解语的脸蛋,没反应? 再戳一戳。 眉毛微微一挑。 不过皮肤好有弹力,其实仔细看花解语,还挺可爱的说。 再戳一戳。 没睁眼,但出声了:“别惹我。” 其实,真要认真细看,花解语还是蛮帅的,如果不是花解语好男不好女,到真是个赢得不少女生芳心的人物。 忽地,她想起那一夜。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这近距离看下去,忽地便想起来了,花解语醉酒爬床那一幕好似再现,不知为何,心好似有点噗噗跳?这感觉不是对蓝颜的吗? 等一等,镜头回放,她好像漏掉了点什么,忽地,一张俊美的脸浮现在脑海,同样地酒气,却是不同的味道,泛着一种说不出魅惑,心,噗通噗通个不停。 没错,就是啵的那一下重叠的,她的心跳其实是来源于那个人? 这一瞬间,好似那迷魂的魅惑声音真实的缠绕在耳际:我要你。 猫了个咪的,疯了吗,望着花解语她都可以想联到蓝颜,不对,是因为花解语的醉酒之事让她本能想起蓝颜中蛊惑的事… 可是那时她明明很生气还打晕了蓝颜,可是她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事,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忽然响起来,并且心跳越来越快了? 不对劲,莫不是被人下药或者中什么招数了? 可心跳却越发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只觉脊柱骨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一疼,思绪就变味了,就像有什么捣鼓着,让她无法停下做这些无聊的事,手中反倒加重力道,狠劲的戳,更像是故意找茬,明明她不想这么做的,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 戳了几下,花解语徒然睁开愤怒的桃花眼! 却对上一痞痞的笑容。 花解语似是再也忍不住一枪怒气,扬手便揪住小佳的衣领,殊不知小佳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待花解语反应过来时,那张绝美的脸就徒然靠近了,只听沉闷‘咚’的一声,那小妮子竟然拿头来撞,声甚为响亮,撞得花解语有些眼冒金星,脑壳还嗡嗡作响。 此时哪还记得之前他要教训她一番,捂着额头,显然被吓的不清,他可是第一次知道还有此等攻击招数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赵小佳,你是疯了不是?” “哎呦疼!”小佳也郁闷,这等力道简直无疑是报着自杀撞墙的决心啊,这一撞也稍稍清醒了一些,只得蹲在地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会莫名其妙心动,一会莫名其妙想找人打架的。” “疯了。”花解语双目水汪汪的。 赵小佳更甚一筹,泪花花直打转,也不知是不是应验了花解语的咒骂,不料赵小佳破天荒冒出一句:“花解语,来单挑。” 事实上,她已经越发控制不了自己了,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她竟然会想,会想那种事…竟然会想做那种事! 猫了个咪的,如果是*什么的,越想越怒!越抓狂!怎么就这么倒霉? 就算是,小佳瞪了一眼花解语,也是这丫下地药,一定是!所以,必须的,坚决的,非常的,必须痛扁他一顿泄恨先。 “哈?”花解语木了,单挑是啥米? 还未了解真相的某人便被流星式的一拳给抡在了脸上! “赵!小!佳!打人不打脸!” 战火点燃,单挑华丽丽在车厢内上演…… 于是,淡定的时间溜走了十分钟左右。 这是一个花园,马车本该匀速慢行而来,却是另一幕,它是飞驰而来的,像极了马匹都疯了抓狂了,最是凄楚的莫过于马夫。 老远宇昊只听见了这马夫一大老爷们的惨叫声,再瞧马车近了才看出,那哪是无端的惨叫,马夫头上还骑着一个,恩,不知如何形容的人物,通过那怪异姿势的背影,宇昊非常也坚决不想要将这背影与他一个熟人作比较。 但事实上就在宇昊纠结的时候,宇澈下意识的说道:“没看错的话,真鳖娶骑在马夫头上,在咬人?” 就在这时,马车箱里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狼藉到不行的男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布料是好的,被撕得破破烂烂好似被龙卷风洗礼过一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罢了,竟还凭添基础深深的牙印。 宇昊嘴角一抽,看来他没看错,那好似一只发疯的猴确实是赵小佳,便轻功一提,一把揪住小佳的后衣领往后一带,殊不知就在这电光火石救人英雄刚刚到达的瞬间,宇昊只觉脖上一凉,那妮子竟然下去就是一口,狠狠的咬在肩及脖颈的位置上。 宇昊毕竟是个练家子,倒没惨叫,也没吱声,只淡定的落地时瞅准小佳手臂狠劲一撇‘喀嚓’一声,小佳肩骨脱臼了。 这才让这一口提前结束,这才赫然对上小佳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宇昊将其制住,宇澈问怎么回事,花解语正好无辜的跑来诉苦:“她疯了,在马车里忽然与我打起来,打着打着忽然就变狗了,四处咬人。” 若不是宇昊费劲困住小佳,这小妮子还说不准再跳起来伤人,这眼神里仿若是无魂的主,只知疯狂。 便是这时,皇后娘娘闻乱加快步子寻来。 众人皆想,之前闹得一路来,恐怕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若是质问起来,该如何敷衍过去? 就在这混乱未曾解决之时,小佳又生变。 宇昊只一个没留神,她就溜了,速度迅捷,飞起就扑跃在了皇后面前,张口便要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皇后身边那看似柔弱的奴婢竟扬手一拍,一抓,一扶。 一拍小佳晕死过去,一抓扯开小佳,一扶正好接住皇后倾倒的身子。 皇后惊恐:“刺客!” 这一瞬简直就是乱作了一锅粥! 而另一边,皇城外某雅阁厢房里。 年纪尚幼的皇子问道:“兄长,那个符咒真的管用么?会不会被人察觉了她背上贴着符咒?”因忌讳,所以换了称呼。 大龄皇子笑了笑,吃了一口菜,顺便亲了一口怀中的妓女:“弟弟就放一百个心,那符咒一旦贴上,就是钻进了身子里,谁会发现?”再吃一口菜“至于管不管用,那不必说,这可是一贴上入骨七分后保管变疯狗的符咒,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 “那一进去就发疯被拦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你就不懂了,这符咒一动心才会启动,她既然与那个人相爱,自然是见了面才开始怪异起来,等符咒入骨七分,就开始完全控制住她的意识,化作一个发情的疯狗来,如此放浪的女人,你说父亲会做如何感想,呵呵。” “哦。”小皇子吃了一口菜,又迟疑的说道:“可没想到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弄疯了真是可惜了。” “哈哈,弟弟小小年纪就懂得怜香惜玉。”话到嘴边大龄皇子语气一转狠厉说道:“可弟弟要记得,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说,她既是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她终究不是你我二人的,她可是谁告请迎娶的正妻?你不会不明白取舍吧?父…”顿了顿,果真叫父皇叫惯了,一时差点说漏嘴。 摇了摇头他说:“父亲对他的宠爱你我兄弟可是都看在眼里,一个庶民…”顿了顿“一个‘下人’…竟然能成为未来一家之主的正妻,何其荒唐,竟被父亲允许了,凭个胡闹。再不做点什么,你我二人他日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说罢他再次夹了一口菜,得意洋洋说道:“若是那女人不被处死,日后兄长给你把她弄来消遣便是。” 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小佳可没成为他们臆想中那不分场合地点的那种人,但阴差阳错因过度的兴奋导致了成为一个四处疯咬的极端分子。 (但也庆幸,只是咬人,而不是OOXX,神仙保佑猪脚。) ------------ 【109】结局 “来了。”蓝颜面色疑重:“优带着这个符,将那个人能引开多远,就多远。” 小优接过了符咒,是也察觉到一股子说不出的压力,应是离去前又被蓝颜急交代道:“记得我教给你的术术,否则你逃不出他的手心。用尽一切办法,别让他靠近你姐。” “大仙你呢?” 蓝颜顿了顿,竟一笑:“该来得,无论怎么躲,都躲不了。”忽看向天空:“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优一知半解,蓝颜却推了他一把:“快走,若是近了,他必定能察觉你不是她,便不会追来,快去。” 纵有疑惑,小优还是施展挪移离去。 下一刻,便见奇好一个仙风道骨,飘然允立,盯着蓝颜似笑非笑的表情,眉目稍有不悦:“让开。” 蓝颜笑了笑:“若是不让呢?” 奇挑了挑眉梢:“就你的道行,拦不住我。” “也是。”蓝颜笑着挪开了一步:“那我还是少不自量力,就不拦你了,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若你真的放不下心中的执迷,只怕再没有机会回天庭了。” 奇冷笑,扬手启了法宝追去,只留下一句:“早在当年,我就没有回去的机会。” 蓝颜见他走远,这才笑了,看向皇宫的位置,身形一晃,众人都未曾瞧清,只觉得是一阵风拂过了尘沙,赵小佳刚要被带下去只觉背后被人一拍,下一瞬就恢复了神智。 风沙一过,没人看见蓝颜,蓝颜来去匆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是赵小佳脸色不太对劲,她清楚的感觉到,身后蓝颜曾对她莞尔一笑。 因为太快,来去太匆匆,到叫她有些如梦如幻的错觉。 “还愣着做什么,快拿下这个刺客。” 一声呵斥,将所有人上一瞬的木讷惊醒。 宇澈脸色一僵:“慢。” 赵小佳这才嗅到自己嘴上满嘴的血腥味,又才注意到众人恐慌看向她的神情,心下不好,方才只记得是在马车里,怎么一瞬间就到了这陌生的地方,还有个女人指着自己呵斥是刺客? 是自己做了什么? 宇澈这才说道:“方才不过是一场闹剧,没什么刺客。” “闹剧?荒唐,血淋淋的闹剧吗?”皇后皱眉。 宇澈面不改色:“确实是个玩笑,未想会惊动了母后,若母后执意要怪罪,那就责罚儿臣吧。” 皇后狠狠的瞪了小佳一眼,才深吸一口气:“哪敢怪罪澈皇子。” 说罢皇后冷冷冲身后人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起驾,回宫!” 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后,花解语才抱怨道:“赵小佳,你是疯了不是?” 宇澈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说了句:“不是她疯了,之前有人在她身上用了邪咒,这事暂且不提。” 花解语不饶:“你是怎么知道的?” 宇澈挑了挑眉梢,是想起方才那一阵狂沙时,蓝颜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是蓝颜告诉他了来龙去脉,他也知道了是谁做的…… 大致发生了什么众人都知道个大概以后。 为什么总觉得心下越发难安? 赵小佳不清楚这感觉是不是一种错觉。 一方,小优代替赵小佳一路向北逃,奇紧追不舍。 也就维持了几个时辰,在赵小佳出宫回王府的路上那个时间,小优被奇追上…… 那诛杀般的气势直逼他去,他竟笑了,缓缓闭上宝蓝的眸子…一道更加凌厉的杀气凝聚在了小优手中。 就在奇准备出手的瞬间,那道杀气竟然先一步由小优发出,或许先后都没有计较的必要,两道杀气一前一后分别步入两人的胸膛,一时间,两个元神即将碎裂。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来自天际的柔和白光将两人笼罩,那股子凌凌的杀气也烟消云散,拨开云光,菩萨降临。 “你入世受劫皆因姻缘簿而起,如今姻缘簿归位,你也回来罢。” 扬枝一洒,奇周身散出仙光,那即将散去的元神瞬间归位,这一瞬奇的心结也解开了,仿若过去的种种如不曾存在一般。 扬枝一洒,小优通体也散出了柔光将元神聚拢,却看得出道行都散去了,此时小优不过是个狼行。 只听菩萨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历此杀劫本是应该,如今也不必去计较过去种种,只一切回归本该的位置最是恰当。” 菩萨再看向小优:“一念起便是杀,却因起念本源是善,是想修得人身,即是如此,你入世为人吧。” 此时的小优已经知道了前世种种,竟化为一抹苦笑,随着菩萨的扬枝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赵小佳只觉得刚下马车忽地一阵晕眩,闭眼向后倒去的瞬间有人扶住了她。 “没事吧?” 这声音! 她忽地睁开眼一看,竟然自己又回来了! 回到了那个婚礼现场。 这是梦吗? 又一个黄粱一梦? 她那闺蜜扶住了她,有些担忧的说道:“早说了,不该一直饿着肚子,看吧,饿晕了吧?” “我怎么在这里?”赵小佳迷惑了。 闺蜜笑了笑:“你不在这里,你要在哪里?” “不,我不该在这里。蓝颜呢?还有小优,他们怎么办?还有宇澈那边他的兄弟们要害他,还有…” “小佳,你在说什么啊?你真的没事?” 就在这时,有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新娘子快准备,新婚仪式要开始了。” 不! 以往即便是回来,这些人都不会跟她说话,这一次不一样,更像是之前种种不过是梦一场! 梦一场? 她木讷了。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闺蜜见她木讷在原地,急忙扶着她走过去:“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真的是梦吗? 赵小佳下意识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疯了,在做什么。”闺蜜急忙拉住,却焦急的看着她脸上隐隐的红肿:“真是的。”急忙向旁人说道:“稍等一下,我给新娘子补一下妆。” 她拉着小佳到一旁,拿着粉往上盖,一边说着:“要是没随身带着粉盒,你脸上这样能见人?你不会是高兴的疯了吧?哪有新娘子自己打自己一耳光的。” 小佳却心中一痛,说不出的疼。 如果那真是一场梦。 一场黄粱一梦…那么,蓝颜,是不存在的吧? 为何,为何心中会那么疼? 她应该高兴啊,高兴自己马上就要结婚,马上那个金龟婿就要成为自己的。 可是… 一句:妖女,别来无恙。 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 她不要这一切是梦。 赵小佳急忙抓住了闺蜜的手,眼眶有些微红,她求助般的问:“那不是梦,那一切不是梦对吧?” 闺蜜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说实在的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赵小佳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的没事?要不,我去跟新郎说一声,先休息一下,再进行?” 赵小佳摇了摇头:“我去了一个地方,我去到了三国时期,不,是一个架空的历史里,曹操•死后曹冲还活着的时代,我认识了很多人…” “小佳!你是发晕了吗?那是白日梦吧?我听说过,可能你是因为结婚太紧张了,才一下子精神错乱的,根本没有那回事,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去过任何地方,知道吗?” “你的意思,那不是真的?”一颗泪,竟忍不住滑落。 闺蜜急了:“别哭!会花了妆的!”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人,事实上不算是看见了本人,只是抬头时看见那个巨大的荧幕上正好播放着某某巨星的新闻,那张脸,那邪魅的笑,那宝蓝色的眸子,是小优! “不!这不是梦!” 赵小佳推开了她的手,拎起婚纱裙摆,就向外跑。 一下子婚礼现场都乱作一团! 一直跑一直。 她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总也挥不去却更清晰的,是蓝颜的每一句话。 叫她揪心。 她回来了? 蓝颜呢? 蓝颜没理由不在身边,蓝颜不是从来都是撵不走的橡皮糖吗,不,是她离不开蓝颜,她早该知道的。 洁白的婚纱,哭花的脸,穿过街道,不停地跑,一辆疾驰的车险些撞到她,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都未曾打断她的慌乱。 从那辆车里怒气熊熊的走下一个俊美的年轻人,西装笔挺像极了要参加一场宴席,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小佳的手,怒斥:“找死吗?” 这声音! 赵小佳胡乱的擦了擦泪,抬头看去,惊呼:“宇皓!” 另一个人此时也从车里下来,面容特别清秀,却是个吝啬微笑的主,他开口问:“宇皓,你认识她?” 这声音? 是宇澈! “不认识……啊!”俊美的年轻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有点像小安的媳妇。” 宇澈急忙走近,看了看,皱眉,当即掏出电话,那头先传来:“小佳跑了,先不跟你说,等忙完再说。”那头便匆匆挂断。 宇澈皱眉:“看来,果真是。” 小佳却急忙反握住宇皓的手:“他呢?蓝颜呢?” 可从对方眸中读出的,却是一脸疑惑。 原来。 原来,蓝颜没回来。 否则,她应该第一个遇见的,是蓝颜… “哥,她精神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会是想跟谁私奔吧?” “有可能,那个叫什么蓝颜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人。” 小佳双脚一软。 蓝颜本是天界的一本姻缘簿。 若非是归位了。 人间的姻缘,会大乱。 早先,她是听谁说过的,对,是那个‘疯子’。 恍恍惚惚她被两位热心人又给送回了婚礼现场,却一直哭,闹得这场婚礼没办法再进行下去。 新郎也找她谈话,却只得到一个执着的答复,算是附合吧:恩,不结了。 期间她却是什么都不再说。 直到夜风换回她的神智时,她还穿着那一身婚纱,孤零零的坐在原地,就连她的闺蜜都丢下她跑去安慰‘可怜’的新郎了,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这场突变,她得到的尽是指责。 “喂,你没事吧?”轻轻地,这声音似乎在笑,却有着关切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看到身边有人递来了一瓶矿泉水。 她接过了瓶子,那个人坐下,或许是天冷,脸上围巾帽子墨镜,几乎是围个水泄不通:“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新郎跑了?” 她摇摇头:“没,是新娘悔婚了。” 此时的她,已经清醒了。 是啊。 即便是看见宇皓宇澈都不认识她,那就是说,一切,或许不过是个荒唐的梦。 即便是那样,她也再做不到,嫁给一个,她从未爱过的人。 她苦笑:“不可思议啊,我竟然放弃了一个完美的金龟婿,很傻对吧?” 那个人噗嗤一笑。 她有些木讷:“你笑什么?” 那人回答的云淡风轻:“你的脸很恐怖,抱歉,我已经努力在忍了。”说罢,他指了指小佳的脸:“你是一边哭一边擦的对吧?花得很诡异,可惜没带镜子。” 说罢,他凑了凑小佳手里的水瓶:“喝吧,怎么也该补补水分。” 小佳沉默,少时她打开瓶子喝了一口,才听到身边的人说道:“我是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人嘛,现实点好,结婚不过是为了找个伴,既然那个人像你说的那么好,就嫁了吧。” 小佳刚准备说什么。 后面传来了焦急的喊声:“蓝哥,别躲了,求您了,快回来吧,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新歌发布会了。” 那人神神秘秘的干咳几声说:“催命的来了,我先走了,别说见过我,拜托。”说罢便飞似的逃走。 很快那找寻的人来到这边,看见赵小佳急忙上前,掏出一张照片:“小姐,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小佳本不想搭理,但目光触在照片上时竟心中一震! 蓝颜! 这么说,刚才那个人,那个给她水喝的人,是他! “好啊!我看你哪里逃!” 那个人傻眼了,她认识蓝哥? 不会吧? 蓝哥是刚准备出道的艺人,还没有对外公开,今天晚上的发布会就是正式公开的日子,但是这个人好像认识他… 还不待那个人问更多,她飞快的向着那个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还别说,即便是穿着高跟鞋,穿着婚纱,竟叫这个人追不上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