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隔着一层厚实的木板,能听到里头热热闹闹的交谈之声,司筱往背包里搜索了把,没找着。 司筱难得没有带钥匙,居然笑开了,正打算让宿舍里的同学帮忙开个门,就听到在她们说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兴致来了,先听听她们讲些什么。 “司筱找到男朋友也没有跟我们讲啊?”这声音是另三人里性格火热的李丽。 接话的是李瑟,话说得非常肯定,八卦来八卦去的,宋芬也跟着附和。司筱心想自己的确没有主动告诉过她们,是她自己错了。 正想要呼唤她们来开门,却听到:“想不到那个死胖子也能交到男朋友,真是笑死人了。”说话的还是李丽,只不过接下去没有人接话。 好久,司筱都没有力气敲门。她止不住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可是满脑子空白。李丽和她的关系也算不差的吧? 心底一股火气慢慢蹭上来,司筱虚握了一下子手心,纤长白皙的食指曲起,很规矩地轻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居然还是李丽。 李丽满脸笑容对司筱抱怨怎么没有带钥匙,看起来很是娇羞,司筱觉得讽刺极了。手里递过三杯奶茶,也笑起来:“给你们带奶茶了呢!抱歉啦!” 三人不客气地接过奶茶,司筱很敏感地只没有听到李丽的“谢谢”,其他两人都说了。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三人说要出去,今晚还是不回宿舍了。 李丽笑了,两只大眼对着李瑟使了一个眼色,平时司筱会觉得是在故意和她开玩笑,现在看起来那么有深意。她说晚上查寝的时候会帮她遮掩过去。 道了谢,司筱特意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拿钥匙,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顿了顿。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听听看里面还在讲什么。门板不厚,里头的声音那么清晰。 “嘿嘿,她又出去过夜了,都不知道第几次了。估计已经不是……她男朋友肯定也不怎么样,要不然怎么会要这个死胖子!”还是李丽的声音。 李瑟接了一句什么,司筱没有听清,冷着一个心就走开了。 司筱是N大二年级的学生,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今年夏天终于邂逅了现在这个男友。本是一个开心的消息,她没有和舍友分享不过是为了等两人真正稳定下来才和她们分享。如今,她只庆幸自己没有太早告诉她们。 接近咖啡馆的时候,司筱对着自己的双颊轻轻拍了拍,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这个动作一般只会在想睡觉的时候才会有。 “等很久了吧?”司筱双眼眯成两道弯,对面的人抿着咖啡,缓缓点头。 司筱点了一杯美式黑咖啡,服务员还没有送上来,她的咖啡瘾就被周遭浓郁的香气给勾起来。看着那人笑容很淡,他喜欢有点甜有点奶气的拿铁和摩卡两种。一开始注意到的时候,她很错愕,像他这么沉静的人会喜欢一般女生偏爱的。 而司筱自己钟爱黑咖啡,苦涩单调,被人嫌弃了好几次。但是每次点了面对上面反着光的咖啡又觉得很满足。 景臣颂微微一笑,看得司筱不禁愣了一下。“今天晚上你还要过去?”司筱在一家酒吧卖唱,这种说法不好听,也让很多人觉得这个工作不好。不过却是她自己说出的玩笑话。 景臣颂也有提过几次让她不要去了,但是司筱坚持,他也就不再提起。 这个男人的经济实力的确是可以让她无忧无虑,但是司筱不愿意。 男人一头板寸,显出一脸精致。他是那种长相好到不需要发型来修饰掩盖的人。人长得好不止是说一张脸的五官多么的好,而是对称性要高,脸上要干净无物,没有痘痘粉刺还有黑痣之类的东西。 没有这两点,即使五官再好,看久了都会觉得不协调。 而景臣颂结合了姣好的五官和高度的对称,脸上除了左眼角下方有一颗很浅的红色泪痣之外,白皙完美,自然是出类拔萃。 比网路上和电视上爆红的明星都还帅气有型。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司筱就显得过目即忘。这种说法并没有错,她绝对不是第一眼美女,有点婴儿肥,除了双唇深厚,五官小巧,特别是一双眼。景臣颂不喜欢对人品头论足,对女生向来一视同仁,也不得不说她那张眼会勾人。 可惜她不懂其中的窍门,再过几年就会不一样。 服务员送上美式咖啡,眼极为舍不得地在景臣颂脸上流连,看到司筱的时候是皱了一下眉头。以为服务理念的原因保持着笑容。 司筱道了声谢谢。 她以往不来咖啡馆这种看似高雅实则是不过是有钱人烧钱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景臣颂偏爱这家咖啡店,她也不会来。 至于他为什么偏爱,景臣颂没有说过,司筱也没有问的习惯。 这段爱情在司筱看来非常不戏剧,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她和景臣颂相识在暑假的七月,她在老家的甜品店里面兼职,景臣颂和她家妖孽店长是老友,三天两头来消费点心冷饮。 负责出单和外场的司筱经常为这位sir服务,得知他在司筱上学的J市工作,久而久之两人总会说上几句。司筱不是颜控,对于景臣颂的外表谈不上视若无睹,也没有惊艳的感觉。 她总觉得年少的时候一次惊艳已经让自己忘记了去对一张容貌有震动心灵的能力,即使那次的那人的那张脸已经她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只剩模糊的外廓。 甜点店服务员和金贵的富贵世家子弟的产生火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司筱和景臣颂这对不完美的couple低调得让那些知情人唏嘘不已。司筱自己不想声张,景臣颂对此事随意得很。 “对啊,今天准备了一首老歌!”司筱喝着苦涩的咖啡,话说得很轻快。她向来喜欢老歌,但是为了迎合酒吧的大众,随心所欲唱歌的机会不多,只能偶尔为之。 作为女朋友,自然希望男友喜欢,小小卖个关子。 景臣颂清楚这点小九九,眼角微挑:“我蛮想听听看的。” 司筱不免心下有点黯然。他没有说要去,而只是“想听听看”。 两人呆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都是安安静静沉默着,平素里风风火火又热情的司筱没有一点儿不舒服,反而是很享受。景臣颂安静看文件或者想事情做他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 如果不是司筱偶尔抬头看看他在做什么,都不会发现有个分享同一桌面,呼吸着彼此之间的空气的人。 *静。这是司筱对景臣颂的评价。即使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安静,有时候也会对此感到烦躁。这是她对他的感觉。 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司筱手头上的书看得差不多了,和景臣颂一来一句一来一往的搭话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要离开。 窗外下起了雨,有段时间了。两个坐面窗的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有带伞哦!”司筱抬头对高了她一个头还多的人说。“我包里一直都有备伞的。”她看着他动了一下的眉毛,“不过我从来不看天气预报。” 景臣颂看她为了配合他的身高举起的手,接过雨伞,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这是个好习惯。” 司筱偷瞄了一眼肩膀上的大手,咬了一下嘴唇。 ------------ 第二章 “折”是J市经营了五年之久的酒吧,风格以优雅和富有情调出名,几年内J市的众多酒吧起起落落,新开的不少,倒闭的不少,只有“折”和其他两三所经年不败,益发受欢迎。 能在“折”里工作的除了小有名气的调酒师就是那些混迹J市酒吧多年的小青年,再来就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服务员。 司筱能到“折”里驻唱也算是巧合,放假在隔壁市老家工作的甜点店店长居然转到这酒吧里管起生意。其中的原因她不知道,人家看着老朋友也听过她唱歌不赖就给了机会。 景臣颂一开始知道的时候颇不苟同,不过是尊重她的意愿罢了。 没想过自己唱歌这一爱好还能作为生钱之道,司筱也为顾客的买账感到惊讶,开心不已,一唱就是将近两个月。工作尚算轻松,因为有另外两个驻唱在的原因,夏季开学两个月,每周去两个晚上就可以。 也不用唱很多,一晚上最多能有四百,司筱自觉捡到宝了。 说起来,和景臣颂确定所谓的恋爱关系也有两个月了。 宽敞的化妆室内来来往往的人少了,轻快的英文铃声在里面显得颇大,司筱掏了好久才从包里面找出手机。来的是条短信,可惜的是营销短信。 有未查看信息?司筱翻了翻短信内容,是景臣颂发过来的,“我会过去。”跟他的性格完全相符,简单明了。看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了,她顾着赶车没有注意到。 之前两人在雨中走了一段路,景臣颂有开车过去,不过还没有找到车的时候就让他遇上熟人。司筱不认识。 稳重沉稳的气质和他的年纪结合起来,迷人,景臣颂和来人交谈的过程中有礼得当。司筱猜来人应该是和他生意上有关的人,一句话不插。站了一会儿,她自己上班的时间却是来不及了,眼角又瞟到有公交路过,人没多想就追着车跑了。 不知道会不会太没有礼貌,景臣颂会生气吗?她有怀疑,可那人的反应很少写在脸上,主动告诉她的可能更小,也就懒得多想。 有这条短信,看来是没多大影响了。 当时遇到的那人应该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了,她认不得人家身上的西装牌子也能看出料子的好坏,他和对方攀谈起来倒是一点儿也没有障碍,气场,态度都恰如其分,谦逊有礼。 对方明显对他也是极为欣赏的。 司筱不禁想起,景臣颂也不过刚从大学毕业开始接管家族的事业,就能做到这般,是了不得了。 看来还是尊贵世家出身的影响。司筱心忖。 “折”里头灯红酒绿的时候很少,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晚上被使用最多的颜色就是魅惑般的深蓝从方形厅的八角暗暗射入,加上如漫天夜空星辰的白光点缀。司筱最爱抬头看一片星空,不知道是不是在天花板上一粒粒装饰着白水晶,白光折射的角度很多,也很摄人心魄。 一连唱了三首,司筱站在台上面对着四面随着音乐缓缓而动的人歌声不断,眼角沾着笑意缤纷。 她很爱这样被需要而又似乎不重要的感觉,正如她那么喜爱独自一人在人海中游动,面对着五光十色的世界,独守一人的空缺。 景臣颂和言礼见过面,两人坐到角落的老地方,随意聊了起来。景臣颂嘴角微勾,心情明显不错。 他一进来就看到台上艳色不凡的司筱。她一身藕色露肩长裙,裙摆在膝盖以上寸许跟着她歌声的节拍按着她的腰身浮动。上了妆的,就算是淹没在光源里头,景臣颂还是轻松地就看出来她与往日的不同。 这一点的原因难以解释,司筱平日里都素面朝天,护肤品也用得甚少,仗着皮肤好比人家上了妆的还白皙些。景臣颂记得自己夸过她这点。 往常唱歌却是不见她上那么精致地妆容。 司筱唱的是“相见恨晚”,算是她的压轴一首。景臣颂想起来她跟自己讲过是一首老歌。 不是很常听流行音乐,景臣颂高中的时候喜欢的是厚重的摇滚,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再听音乐,很多流行歌他都叫不上名字。 特别的一首歌,司筱唱的这首,他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相见恨晚”,甚至可以唱,可以背出整首歌的歌词。当初有人喜欢,所以他爱屋及乌。 景臣颂游离在现实的歌声和朦胧之中。 因为是最喜欢的歌,司筱没有当众唱过它,而是私下唱唱跟着唱,练着唱,没有人听也没有人点评。一直练到她觉得可以拿出手的时候,就是现在。 底下的人随着投入的声音律动得同样投入,沙发座里的人也都抬头向上看去。司筱微眯着眼睛,没有注意到动静。 她的自然直的发尾被暂时烫卷,发尾划过胸前到肩头滑到裸着的背部,纯黑的颜色和白皙绸缎肌肤相映成趣。 并没有李丽说的那样,她是“死胖子”。除了脸还有婴儿肥,司筱的锁骨纤细分明,手臂有着精细的紧致线条,腰部有着运动带来的柔韧,最美的还是那双腿。 无疑在这一刻她是吸引人的,与平时判若两人。 司筱此刻就像将她的最爱演绎到最美。 一直到结束,她才下台径直往景臣颂的方向去。她根本不用寻找就知道两人躲在那里。 看到景臣颂的时候司筱愣了一下,马上就笑得灿烂,他眼神迷离焦点不明,神色莫名,她只当没看到。 言礼依旧是美艳不凡的样子,一脸戏谑。 桌子上早就备好了一杯热水,有一会儿了,温度现在正好。司筱端了就一口灌了,缓了干涩的喉咙。 这是她的习惯。她还记得第一次上台,她也是这么一口气端了杯水,只不过那杯水是景臣颂面前的。 景臣颂有轻微洁癖,半点不得沾了别人的口水,再亲密的都不可以。“折”里头有他专用的杯子。 那次是司筱第一次清晰看出他的脸色,她没再用过他的个人用品。 揉了下司筱的头发,景臣颂,“你唱得不错。” 倒是司筱尴尬了一下,她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理解言礼的暗示,咬着杯壁沿两只大眼眨巴地盯着景臣颂。 都是戏谑的意思,连他都一起调侃她!司筱有些生气,别扭地转身看舞池里头的人。转眼想了又觉得不爽,那后面言礼又加了一句“啧啧,看来是真的,阿颂你今晚可要卖力一点。”这会儿司筱就真怒了,“你给我闭嘴!”翻身就扑到他身上。 言礼大叫了几声,引得周边的人都看过来。她也不顾形象,一双手捧着他的头就用自己的额头撞上他的。 两人的额头都红了。言礼痛得哇哇直叫,添了不少喜剧色彩。看客们也跟着司筱笑,收回了目光。 言礼直求饶。 传说中“折”有一宝,就是言礼这个人。一张脸长得妖艳动人,丹凤眼如湖上秋波看着人的时候缓缓相送,小脸蛋不用细看都摄人心魄。双眉从来不休整,天生就是柳叶弯弯长长,一颗心又端得满满聪慧过人。 反正用在此人身上的用作形容女人是最好不过了。羡煞一众美女,无数男女为之倾倒是必须的。 若说景臣颂是如沐春风的帅气,那言礼就是不必浓妆的美丽。 这人的长相就是用来做姐妹的,司筱不止一次想。也多亏了这个美男女,让她从甜点店一路到这边的酒吧。 他就是那家店的老板,景臣颂的好友。“折”的新任管理人。 ------------ 第三章 书 一系列的白色和浅蓝色相间的基调的公寓,主卧和客房居然都是沉闷的黑色,景臣颂的家和他的给人的印象不要太符合。第一次进的时候就跟首次见到景臣颂这人一样,觉得冷冷清清的怪寒碜的。 那些都是表象。 具体是布局的原因还是司筱的错觉,在这房里呆久了她居然还觉得很温馨,而作为主人的那位sir她也觉得有点热情了点儿的错觉。 也有可能不是错觉。司筱因为驻唱的原因也算是经常在景臣颂住处留宿的人,每次她都觉得景臣颂一到晚上就变得温和了超级多。 “记得早点睡。”景臣颂在书桌上放了一杯牛奶,随手翻了一下她在看的书,“这本书不错。”他多做点评,司筱手边有一本精致的笔记本,他翻过两次,里面是读书笔记。 他很惊讶,这个看起来时而木木的,时而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看的书居然有很多和他是一样的,对事情的看法也时有不谋而合。 有一些甚至是连他都意想不到的,令人赞叹。 司筱抿了抿嘴,笑说:“恩,我觉得我会看很久。”景臣颂这里有很多外文书,并且不管是世界名著还是文学性小说,从经济学一直到言情小说都有,另她这个对外国小说有狂热之情的人激动不已。 都是些平时看不到的呢!她几乎将他书架上阿加莎的小说都看完了。没想到景臣颂也会喜欢这个英伦之谜的女人。幸好他不介意她看那些书。 书上飘逸的英文评论也让她惊喜。 “早点睡。”穿着一身深蓝色条纹睡衣的男人头发有点凌乱,还有点儿潮湿,是刚刚吹过的。嘴角的那抹微笑很直接的表示着他的心情有多好,景臣颂简直是个睡神,对睡觉的迷恋让他像个小孩。 每天睡前都能那么开心的微笑。司筱暗自偷笑。 “好!”她笑得很可爱,头歪歪的在灯光下显得温柔娇俏。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平日的表情总是有点儿平静,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景臣颂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回房睡觉。 司筱长吁了一口气,重新开始看书,上面的单词变得一个比一个扭曲。“啊!!”胡想些什么呢! 一目十行地往后看了几页,司筱魔道一片突起,翻过之后是一张照片,鲜亮的表面反射着灯光,叫她一时间没能看清上面是什么。 看起来是这两年拍摄的照片,司筱捏住它的一角,拇指摩挲着。上面是景臣颂和一个女人的合照。说女人还不准确,应该是女生。 她的眉目之间还有些青涩,双手攀着景臣颂的胳膊,看起来很甜蜜。 另司筱惊讶的是景臣颂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笑得那么开心,就算是她讲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爆笑的笑话,做了多么滑稽的事情都没有让他笑成这样。 这个笑里面有感情。他的双眼里头带着渗入心扉的快乐和满足,是司筱从来没有从现在的景臣颂眼里看到的。 应该是大学时期照的吧。司筱想。认识将近半年,他也有欢快大笑的时候,可惜眼里就是没有这样的情感,空洞得现在想想都让人心疼。 她居然还会想心疼他。司筱自嘲,看到这个笑容的那时候,除了被惊讶到,被震慑,还有一丝清冷的气流滑过脑海进入胸腔。连自己都觉得刚刚想到的绮丽画面是她的哗众取宠般的事情。 难怪除了睡前外,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听人家说,如果身边的人不是那个所爱的,任谁都一样。或许景臣颂就是这样的。她没有接下去想那个女生的消息,更没有想看起来甜蜜深爱的两人为何会分开。 何必呢!司筱冷冷对自己说。 书是再也看不下去的了,司筱猛地盖上厚重的书,打开自己的电脑。景臣颂书房里的电脑加密,也没有主动告诉过她,尊重对方的意见,司筱也只用自己的笔电。 鼠标四处滑动,脑海里却十足都是刚刚那张照片的样子。 景臣颂恐怕自己都忘了它被夹在那本书里头了。或许还有其他的夹在里面或者其他的书里头,多随意啊。越这样想越让她难受。 偶尔看书的时候发现那本书里夹着曾经的照片,可以用来缅怀?还是说直接用照片作为书签,到底是有多浓厚的感情才能不厌其烦地看着对方。 噙着一分冷笑,司筱自嘲自讽。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自己那么在意他呢? 不是说司筱有多在意景臣颂,她自觉是不能接受可能和自己发展最亲密动作的人心里带着不清不楚的感情,并且是那么深。 铃声划破黑夜的书房,司筱迅速按下接听。 “你好。”她的声音礼貌而平静。 对面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司筱看了一下来电号码,又问:“什么事。” 那边有了回音,简单的说了几句。 “好,我等一下马上汇一千过去。”司筱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按着鼠标的那只手迅速点开收藏夹里面的银行网页。 几个小动作,一千块钱汇到了常用收款人账户里,这是司筱第几次汇钱过去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司筱主动打过去,“我已经汇过去了,你知道就好。”她突然觉得自己到底是欠了谁的,会这样。 景臣颂醒过来的时候路过书房,那杯牛奶还放在书桌上,他顺手待到厨房倒掉。司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长发垂在后背上,经过一次梳洗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烫过的精致弧度。 一脸疲惫。落地窗前大片的窗帘放着,遮盖得严实,难道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晚上?睡饱精神足的景臣颂微笑从身后抱住她。 “整晚没睡?” 司筱手心覆上在腰间的那双大手,“你这是在问我吗?”他的声音明明就是在说一句陈述句,“明知故问。早餐想吃什么?你今天可是起早了,能见识我在厨房的飒爽英姿。” 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失眠是常事,见怪不怪了。第一次住在他家的时候也是辗转反侧。只不过不敢明着呆在客厅里,在榻上睁眼到天明。 发间蕴藏的洗发水味道,轻柔淡香,景臣颂埋下头深吸一口气,惬意地抬头看着她的侧脸,“你累了,不如我来做?” 瞬间一愣,司筱差点忘了,睡饱了的景臣颂也是超级的温馨。“可不敢让你这个金贵大少为我这小人物做早餐。”她翻身抱住他的腰际,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里。“当然如果景大少坚持的话,就由你来做午饭吧!”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景臣颂的手艺她有幸见识过一次,怎么能错过,趁他心情好,打劫! “呵呵,你这个怪丫头!”景臣颂抱着她的手臂用了点儿气力,大笑起来,司筱的脸蛋儿跟着他的胸腔一起动起来。 怪丫头?是她怪不好意思的。 司筱向来是个甚少提要求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处理,要她叫景臣颂这个大男子汉来给她做午饭,甚是不好意思呢。“你才怪!”她咬唇闷声道。 景臣颂笑得更大声了。 新鲜的牛奶和漂亮的圆形简单,两面都是精致光鲜的油光,蛋白够白,蛋黄形状也是个整齐的圆。景臣颂见过几次,知道她极为享受煎蛋的过程,让每一颗蛋都变得很美好。 应该说司筱最爱在厨房里飞舞四肢,她在狭小的厨房空间里仿佛才是真正的自由的,又欢快。脸上都是笑容。 是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孩子。景臣颂想,司筱不及他见过的美色中的一丁点,贵在气质引人。 “今天多了肉肉!”司筱捧着一个盘子出来,说完这话后自己先笑了。 她可不适合卖萌。 盘子上是带着点儿焦黑,香气浓郁的猪排和烤过后温热的吐司。“本来是想要做汉堡的,可惜你家没有做汉堡的面包。” 景臣颂在几个盘子前绕过一圈,吸气说:“可以考虑做三明治。” “That‘s right!” 午饭是景臣颂准备的法式大餐,他不擅长做中餐,西餐做得是有模有样,堪比世界大厨。别说她没吃过国际西餐。景臣颂也她去名店几次过。 学着他的样子从后面抱住正在厨房忙碌的景臣颂,十指在他腰前交叉。“你怎么连做饭的时候也能那么优雅?” 听到她的小声嘀咕,景臣颂温和地笑了下,无声的,“你也不赖啊!你现在,该不会是已经饿了吧?” 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他没能看到司筱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和释然。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抱着天长地久长相厮守的想法在一起,那么就应该自觉的认识到以后可能遇到的结果。她没有理由抱怨景臣颂感情上所谓的欺瞒。 每个人都有一段年少轻狂的过去,更不用说才从大学毕业了三年的景臣颂,他有守住自己的隐私的权利,没有必要把一段段过去对她交代清楚。 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的难过。 更何况,像景臣颂这样的人,应该也是想到那些过去不会影响他们的现在,并且和她有一样的想法才没有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司筱的笑意扩大,更是释然,不再纠结在昨晚上发生的一切,放开在他腰上的手,乐呵呵地跑到外头去准备餐具。 要不要加点烛光?不过是午餐诶,早知道应该叫他做晚餐的! ------------ 第五章 言 三四年前,还在中学的时候,司筱也跟着时代的潮流迷过一阵子网文,过着天天捂着手机混日子的混样子。那时候她没少在网文上看到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货色,什么名牌包包,世界时装,国际名车虽然认不出样子但也叫出几个名字。经过一场高三,她也就倦了,上了大学更是每天四处找兼职赚钱,可就什么都不懂了。 她犹记得那时候没少在小说里看到“卡宴”“樱花跑车”这东西,可惜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没有特意去百科一下,就当一名词晃悠过去罢了。 现在倒是经常有机会看这保时捷名车,景臣颂的座驾之一。卡宴在西班牙语里是“辣椒”,从她坐景臣颂的车的经验来看是极对。 “怎么没有接我电话?”景臣颂帮司筱开了车门,习惯性得给她拉上安全带。 司筱尴尬笑了两声,说自己刚刚在忙。她下了楼就一路上往外奔,内里还在气得爆血表,连给景臣颂回电话都没有。 景臣颂也不追问,笑了两声就启动车带她去吃饭。 两人去的是中餐厅,按景臣颂的说法是他出国半个月想念祖国的米饭香了。司筱才不信他,这人除了小学和大学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部分是在国外过的,哪能不习惯。 景臣颂本来是想要让司筱下厨的,可惜中间又不知道思想拐了几个弯又把车开到常去的地方。 看他的眼睛里流动的光线,司筱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司筱刚刚下了课就将电话打到警察局,那边说会调查,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被李丽闹到几乎学院里的人都清楚了。她用手机上了一下QQ,才刚登录的时候就收到了几百条群信息,都是在讨论刷屏。司筱往记录里面翻了翻,看到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或者不算熟悉的人也都在上面维护自己。 觉得暖暖的。司筱知道那种感觉是温暖的,她没有出声,又看了几条别人发过来的信息。有的够直接的,问是不是真的是她偷的,也有很贴心的,表示十二分的相信她。 不过也有让人哭笑不得的,直接说我理解你的难处,可以理解。司筱想自己平时真的表现得很像缺钱的人吗? 司筱主动约了李丽去所谓的录笔录,但是对方说不愿意和她一起,她也就自己过去。遇到李丽的时候她眼里的鄙视清晰得很。司筱只是冷笑了下,也懒得和她说话。 照常在学校里面生活,照样在宿舍里头做自己的事情。司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何必给自己添堵。 “司筱,过来坐!”夜里有堂公共课,老师是个严谨的中年女人,每次必点名,逃课的人,司筱刚进去就几乎找不到位子了。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找了两个空位,刚想坐下,旁边的女生就说有人了,眼神都是嫌弃与鄙夷。 除了主动喊她过去的陈凯。不过人家是男生。 司筱没去深究那些眼神的原因是什么,她有预感,等一下就能知道了。 “谢谢!”她微笑对热情洋溢的陈凯说。 陈凯和她并不是一个学院的,通过社团认识,司筱和男生交流自由多了,也很快就相熟。 “客气啥!” 两人小声地攀谈起来,将声音隐在老师话筒音之下。司筱挺欣赏年纪轻轻就跑遍大江南北海内国际的陈凯,因为旅游经历多的原因,他对各项事情的看法很有个人特色。 至始至终没有提及到李丽的事情,但是能肯定的是陈凯一定知道。当初报名社团的时候是和李丽一起的,并且陈凯都是李丽先认识的。 按她的性格…… 陈凯仍是对着司筱笑得很开心。司筱是个让人喜欢且佩服的女生,天资优异的他本人不在乎别人的长相,却是非常看中朋友的性格。而她,骄傲,独立,甚至有一股霸气侧漏的气质,非常吸引人。 两个互相欣赏的人一拍即合,自然会成为好友。 他不相信那些传言。 “她肯定是小三,要是有钱的话怎么可能去偷,而且还是室友的钱!”司筱嘴角微微勾起,果不其然,身后的女生讨论起来,没多久就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司筱示意陈凯做笔记,自己也坐正身子。陈凯不疑有他,而她耳朵却不离身后的声音。 “可是做了小三不久有钱了,何必偷?” “不一定啊,穷的人,贪钱的人谁介意钱多啊!能多拿就多拿才对,哼,好讨厌的人啊!要不是李丽跟我说的话,我都以为这个女人多勤奋多好学,多乖乖牌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后要小心点!不过她也长得不怎么样啊,怎么还能当小三?” “暴发户呗,没品位咯!” 听到这里司筱突然笑了,也懒得再听。如果景臣颂知道自己被人当做暴发户,不知道会怎么想。 黄金耳钉加脖子上的拇指粗的黄金项圈,然后一身阿玛尼穿得歪歪扯扯?司筱笑声渐大,景臣颂要是这幅打扮,真是有韩剧里头黑社会大叔的感觉。 一旁的陈凯一头雾水,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起来,却是无可奈何。 翻找了半天了,就是找不到那条浅灰色的长裤。司筱这几天心里头始终对偷钱一案不能介怀。警方是没能力找到那些钱的了,她早就料到,毕竟一拿到手不是先用掉就是转手了,哪有那么容易去追回。 报警一事是证明了她的清白,司筱反而越来越不舒服,特别是回到宿舍看到三张冷脸和李丽的双眼满含鄙夷的时候。不相熟的人,不认识的人怎么看自己她是不在乎的,朋友却做不到这点。 司筱越想越膈应。有人劝她就搬出去好了,可她又不愿意这么做,她搬出去是明摆着心虚呢,还是受不了舍友呢?她也是交了千多块钱舍费的,为什么住不得要搬到外面去享受贵得要死的租金。 现在的问题是,长裤去哪了?司筱怎么找都找不到,柜子翻了几番依旧没有踪影,那条是她最喜欢的长裤之一啊,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最修身来着。 纠结了半个小时,她实在是找不到,只能重新搭了一条军绿的裤子,弯腰穿鞋看到一坨东西在桌角。 一坨布,颜色看起来,很像她那条裤子!司筱想着手就动起来,小心翼翼扯出那东西,展开一看果然是裤子一条。 怎么会在这里?司筱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早就有了一层灰,还湿了一块。这也罢了,裤衩居然还裂了! 因为是夏天的原因,前段时间她一直穿的都是短裤,要不是天凉了些怎么会想穿长裤,又怎么会发现这件事情! “中午我借你一条长裤,不过没穿,放哪?” 司筱想起之前李丽和她借过一条裤子,不过没穿也没还给她!看来是这条了。那时候她就纳闷了,自己的裤码比她小了岂止一两号,既然穿不下怎么没坏来?原来和她那些杂物塞一块去了。 还敢叫自己死胖子?司筱冷冷嗤笑起来,如带冰渣。可惜了那条裤子,她的最爱。 一路上几乎是快步疾走,让身边路过的人都不禁侧目看两眼这个女生是赶上了什么急事。 没有急事,只不过是被气到吐血而已!可恶,累死了!司筱半蹲下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喘着气,她自己走得那么快反而累到自己。 刚从一个同学那边转过来一个家教,据说很难教的孩子一枚,才会把同学逼得要转给自己,司筱做家教的经历少之又少,要不是最近又需要钱的话也不会想接过来做。她最怕小孩子了! 半月前的那个晚上,司筱汇了一千给母亲,到现在,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只能用兼职来麻痹自己。 家教的时间在下午,地点居然还是在景臣颂家附近的小别墅里面,还真是孽缘,到他周围当家教。 “阿姨好!”小孩子长得胖嘟嘟的,在他妈妈身边一副乖巧的样子,因为体校小孩的原因,才五年级就跟司筱差不多高。 看着小圆球壮壮的小孩,司筱笑了两下,“你好。”之前她和小孩子妈妈见面的时候还被人家夸说年轻,跟小孩子似的,现在却被叫做“阿姨”,太奇怪了。 高中毕业之后就被人家叫阿姨,连初中的小盆友都不叫她“姐姐”了。难道她现在看起来特别老吗? 家长交代的工作在司筱看来一点都不难,不就是检查一下小朋友的作业,带着他更正和预习罢了。这样简单就能赚上七八十,比上街发传单便宜多了。 放下了些防范,司筱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孩子家长还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在之后就不能肯定了。 好歹把同样强悍的好友逼走了呢! 果不其然,孩子家长到点出门之后十分钟不到,小圆球就双手一摊,铅笔在桌上滚了好几滚,罢工不做了。 “球球~”司筱无奈道,这孩子名如其人,可是听起来就跟狗儿猫儿似的。“作业做完就可以玩啦,你先做好不好?我们等一下再玩?” 零零后语出惊人:“阿姨,我又没有说我不做,只不过不是现在做!要不然我跟我妈妈说是你带着我玩的哦!再说了,阿姨,谁会想和阿姨你那么老的一起玩啊?”说完还装作歧视的斜视她。 绝倒!“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个小屁孩!现在的孩子都那么的早熟吗,挖她语言漏洞?“既然你那么懂事,我们现在还是认真做作业吧!” 球球双眼微眯,一脸无所畏惧。现在的家教都只敢阿谀奉承,把他们当宝,一根寒毛都不敢动!球球都换过几个家教了,从一般的老师到研究生再到大学生,哪一个不是对他温柔,要不就当做没看到他做的事情,哪个敢管他? “我不要!” 偏偏他今天遇上的是强势的司筱,跟以前他那些小女生家教都不一样!“球球,你五年级了诶!这样子会不会太不负责任,太不懂事了?” 对付小孩就是激将法好用。不用担心他懂不懂什么叫做负责任,懂事,小屁孩那么早熟还怕会不懂。 ------------ 第六章 家教这种事情还是适合温柔有耐心的人来做,像司筱这样的半个急脾气,又是强悍的人做不来这个。她本来还不相信自己怎么会做不来,想不到,真没想到,真的是受不了! 球球一听她那句话就立马反唇相讥:“我说阿姨,你自己都还在读书,又不是上班族,哦,你是大人了哦,你能做到负责任哦?还跟我讲什么负责任。我还是小孩诶,你不要给我太多压力。小心我跟新闻里那些自杀的小孩一样去做傻事,那可不好!” 时代在召唤!小屁孩也懂得“傻事”,估计看的新闻比司筱这个每日小奔波的人还能多一点。 司筱竟然一时语塞,找不到话反驳。球球说得也不错,不管是她自己这一代还是上下一辈的人都顶着出头致富,读书强国N种压力,现在逼得小学生扬言跳楼地也比比皆是。他自己是熬过来的,同样知道不容易。 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对啊,我也这么想!”司筱还不想被人家赶出家门!“球球,我们还是要做个负责任的人的,要总娃娃抓起。” “我不!”球球傲娇地将下巴一仰,趁司筱不备一个伸手将她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给收入怀中,“阿姨!你用苹果的手机哦,既然那么有钱干嘛来做家教啊!手机借我玩啊!” 经过上次被李丽劫去手机之后,司筱对它就在心理上和行动山都十分珍惜,现在看到它在小孩子怀里还不吓到。“球球,你把手机还我成不,我没有一点游戏哦?” 她忍不住伸手去取,却被小屁孩一下躲开。球球屁颠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往楼上跑去。“没有我可以自己下啊,阿姨不要那么小气嘛!” 说话间球球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 人家的府邸,司筱踌躇了一下才追上去。这片区的别墅都大,房间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小孩子的原因,设计得复杂了一点,任她聪明是路精也追不上他。 “球球!”司筱看着他跑进一间房间,白色的手机还捏在手心里,马上追进去。 小屁孩眨巴着眼睛,稚嫩的声音笑得极为开心,“阿姨不错嘛,居然能追到我!”球球是体校的,虽然年纪小,却是小学里蛮厉害的,他自己可是骄傲非常。 司筱翻了一个不客气的白眼,伸手:“手机给我!”她累死累活的,不止要陪读还要陪玩,真是要玩死她! 想不到球球却是很好说话,小手一伸就把手机拍到她手心里,肉肉地小手才刚离开,人就“嗖”地不见了。 确定他真的是小孩吗? 司筱预感不好,刚要追到门边就被门甩上的声音给吓到,人往后一颤,屁股着地摔在地上。 忍着痛,司筱索性坐在地上缓了几口气,才敢起身。环视周围,下午五点多的阳光只能从房间一个小窗户里斜射进一道小光。 这间房间里面东西很少,不是卧房更别谈书房,桌子倒是有一张,却是积了一层厚灰,没有椅子,看环境的话,就算有,司筱也不期待可以坐下来。 “喂!有没有啊!”球球的家长今天有事,叫司筱多陪着球球一小时,到七点他们回来的时候。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司筱想不起来她刚刚是从那个拐角进来的,外面的天可能还亮着,这里面却已经不见五指。司筱怎么大拍门板都没有回应。“麻烦,这里有人啊!”人都去哪里了?球球应该跑走了,可是其他人呢? “呼~”司筱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心还捏着手机,左手掌已经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口。世事向来凑巧,幽闭空间恐惧症这种东西一直出现在小说,和,她的世界里。 呼吸慢慢加快,心悸,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司筱眼前一片迷茫,如果现在有灯光,就可以看到她的那双厚唇渐渐泛白。 对,灯光!司筱全身一个战抖,撑着地板起来,在墙面上摸索着开关。 这个房间有灯的,虽然看起来不大。司筱想,一般的开关都会装在门边吧?试着摩挲了一遍,“没有。”她吐出的声音已经开始虚弱,怎么会没有,设计得太不合理了。 沿着墙面一路摩挲,司筱动作已经缓慢了很多,她不得不半靠在墙上,一手按着胸口,一首在墙上尝试寻找开关。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司筱猛地摔倒在地,因为是面对着地板,额头砸到了地板上。 “嗯!”司筱痛苦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爬起来坐好。 本来都快忘了这样的怪病还存留在自己的身体上。司筱这些年很少犯病了,她的病不是天生的,自己也在努力克服。可并非那么简单。 当年她常常被父母关在那些没有装修,里头乱七八糟堆满了杂物和工地用品的新房子里头,有时候关半个晚上,有时候关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光从用木板随意装上的破门射到她身上。 记得第一次被关的时候,她哭得很惨,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就已经在榻上了。第二次她也哭,只是睡不着,跟如今的状况一样坐到天明。第三次,第三次就忘了,她记不得第三次是怎么样的了。 但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就有了这个病,还是在后来又这样才被发现的。 如果当初没有被关起来该多好,她小时候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司筱突然想,双唇已经干了。 “喂喂!”电话突然响了,司筱立马接上,尽管动作迟缓,但是还是勉力说话。 “什么事情?” 比起电话接通时的激动,司筱听到那边的声音,立马死心。来电的是远离她两个多小时车程的母亲,怎么能救自己。 “小小啊,妈……”母亲欲言又止。 司筱本来想挂了电话,但想想又听下去。“你说吧?” “妈,妈……这个月的钱,又,又来催了……” 不是才半个月吗,怎么又催钱了?司筱没有心思多想,只说:“好,我现在在外面,回、回去再给你汇过去,好,好吗?你别着急!”她的声音虚弱,声音有点沙哑,用了力气才将话说出来。 手心下的心跳得好快。 “好好好!”电话那边听到之后开心地笑起来,却没有一点儿发觉她的不一样。 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会听不出来自己犯病了?司筱眼睛很湿润。她从来不期待母亲能关心自己像关心弟弟一样,但是她也会想,如果母亲电话那头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吃饭了没,今天读书累吗,工作累吗,该多好, 而不是一句话就提钱。 他们之间只剩下钱这个关系了吗? 小时候她经常被父母教训,有她的错。可是听到小伙伴都说父母不打他们,只是偶尔责骂两句也会羡慕。她没有零花钱,一直到上了初中,她也不能买玩具。 她好羡慕球球这样的孩子,拥有那么多。 可是她真的是不怨父母的,是她的错,她该被责罚,他们养育了她。就算不甘,就算痛苦,也不恨他们啊! 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司筱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沾了她鬓角流出来的汗,双眼湿润。 景臣颂!景臣颂在这边!司筱解锁手机,却划了几次都没有打开。“景臣颂,景臣颂你要在家!你要在家啊!” 司筱不清楚为什么会想到景臣颂,她意识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除了之前想到的那些关于父母的过去,一片空白。 可是就像大话西游的孙悟空,景臣颂的脸竟然在她看向手机的时候浮现了出来。 “喂,你好?” “景臣颂!”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司筱眼泪突然决堤,顺着眼角一直流到下巴汇聚在一起,“景臣颂!” “司筱?司筱,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像是得知她的手足无措,“你声音怎么那么奇怪?”竟然也带上了疑惑与焦急。 “我、我、我被困住了!”司筱眼泪一出,力气像是被抽光,一下子说不出话,用尽力气继续,“我、犯、犯病、了,你来,来好吗?” 景臣颂那边的声音很模糊:“你犯病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在……”司筱脑子一团浆糊,胸部不断起伏,已经想不到地址了,“我在,在你家附近。” 景臣颂又说了一句什么,司筱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她最后说了一句:“在你家附近的,的,别墅,别墅,有,有小孩,球球。” 语断,人就昏了过去,意识全无。 榻上的人一脸惨白,唇上一点点的水点进,却没能换回原本娇艳的色彩。身上短t和牛仔裤还穿在身上,没有换成病服。 景臣颂暗叹了一口气,往时不见她身上有一点儿不爽利,现在却跟风吹即散的人儿似的。 在这医院任职的好友已经将病情跟他交代过一遍,他也没想过会是密闭空间恐惧症这种矜贵的病。 小丫头向来说他是金贵的,现在倒是换成她金贵了。 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她昏迷得不省人事,一件白色短t汗和尘土沾染在一起,脏兮兮的。景臣颂第一时间抱着她直奔医院,着急着检查也来不及换。 夜里十点多了。景臣颂叫护士过来帮她换上病号服。 说她可能还有轻微神经衰弱。医生的说法和病榻上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是十分吻合,让景臣颂不由又多了几个叹息。 ------------ 第八章 赞 “你不是早就约我周五了吗?今天找我干嘛?”司筱挑眉,勾着眼看驾驶座上认真看书的那位。 景臣颂目不转睛,“今天突然有个约取消掉了,闲了些。”语气里透着熟悉。 这么个说法司筱直接理解为,时间很多,靠她打发。“不会那么巧那么多的约都被爽了?也有人敢爽你的约。” 话是这么说,调侃意味多,商场上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多,包括他本人事业上有关的她也不问。 下了车才发现居然来的是电影院。司筱惊讶,景臣颂家里本就有一套媲美影院的设备,他想看什么没有。再者,近来没有好的电影上映才对。 两人恋爱以来是看过一次电影,看的还是科幻片,没有什么激情。在电影院里,也是规规矩矩没做什么。司筱就不是个稀罕这点浪漫的人。 “你想看什么?”景臣颂刚停好车就很自觉地去牵她的手。 司筱半歪头,傻傻说:“不是你自己想看吗,问我做什么?”说完就被他拉着进了电影院。 即使不是大片上映的时段,院里头放映地片子依旧琳琅满目,烂片多多,能看上眼的就只有些已经看过的旧片。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一对对小情侣往电影院挤的热情,除了几个带孩子看动画片的家长,就是那些环着女友肩膀讨好的男生和扯着男友袖子的女生。 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司筱有一点在电影院的感觉,左左右右那么多电影,景臣颂看不到喜欢的片子。 宁缺毋滥。就在司筱正打算拉着景臣颂离开,他居然已经随便挑好一部买票了。居然还是文艺片。 “你也会看文艺片吗?”司筱惊讶道。 景臣颂微微一笑,头有点歪地说:“没看过国内的,试试看。” “那你不要失望哦!”是旧片,她已经在网上看过枪版了。不过不想扫他的兴。“你还买爆米花?” “给你的。” 最近景臣颂是烧得不清是吧?司筱摆摆手,“我看电影不吃东西的。” 电影是前段时间刚刚上映不久的,首映结束之后就骂声连连的,司筱看电影习惯先在豆瓣上看过些影评再考虑,看过那么多之后烂评之后就直接在晚上下载枪版来吐槽玩玩。 看过之后,的确是烂片一个。司筱顶不喜欢里面的女主角,论颜,长相一般就罢了,声音还不是一丢丢的尖细难听。她侧目看坐在身侧的,看得一脸认真的景臣颂,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他做事向来是认真,做饭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就连难得一次陪她看电视剧也很认真。司筱从小做事喜欢一心二用,凡事追求效率,像他这样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少得很。两个人那么不同,居然最后凑到了一起。 司筱没有想过和景臣颂天长地久。现在的饮食男女太多了,就连绅士如景臣颂也不例外有和其他女人一起的经历。流言有一千分贝。 她也听说过村里那些十五六岁就和小男友生了孩子的女孩子,她们一辈子可能就这么在村里面过下去了,没有上学的机会,一辈子只有靠着养孩子和照顾老公过活。不幸的话,遇上不负责的男友,连喜宴都不办,孩子也不打算认。很庆幸她父母就算没有那么疼她,也坚持让她读书到大学。 司筱从小聪明,人也算是开放。她没想过以后要会小村里生活,和村里人结婚生子。但是那么多年的规矩,也是深刻印在了她内心深处。况且,少年时候不珍惜自己,以后总会后悔。 有些人不在意这点,理由有很多,关于爱情,关于开放,关于文明。但她想,发生了就发生了,不会后悔,可如果以后遇到最爱的时候,他要是在意的话怎么办。 可是那天和景臣颂发生过之后,她居然一点失落的感觉都没有。心里略微知道开始不过是自己卑劣地从他身上寻找温暖,后来却有一种安稳地感觉。 很奇怪。 “还没看够?”景臣颂偏头看她,眼里都是戏谑之意,伸出手揉她的头,力度不大,可是软软的,温度沿着一根一根的发丝游到司筱头皮上,身上。 司筱柔柔地看他,也不说话,就是笑。 “傻妞。”景臣颂说,“我怎么看着都觉得你像在看一块肉啊?” 司筱哭笑不得,他景臣颂好歹是绅士一个,这么煞风景的话也好说得那么顺溜,“你不就是血肉之躯吗?我的确是在看肉啊!” 笑了两下,景臣颂倚过身来,对着司筱的唇印了一下,浅浅的,跟被风吹似的。“好了,安静看电影。” 明明就是他在吵她的吧?这个景臣颂!司筱无声哼了一下,鼻子微微一动,转身不看他,眼睛盯着电影,不一会儿竟然看得入迷了。 有些东西,有人陪的时候,就算早就经历过了,就算当初百般吐槽,因为身边有个人,变得美好,引人入胜。 司筱看得认真,景臣颂也不失神,不过他在看着的是那张细腻光滑,轻微反正荧幕绿光的脸蛋。成弧度的嘴角一抿,直直往两边儿去,似有什么话含在唇齿间将发未发,荧光掩掉了双眉之间透过的深思,又恢复如初。 连着几日都在思考的事情没有由头又在这个时候被勾起来,她喜笑颜开的眉目的确取悦了他,可同时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那天在电话了他是听到了的。司筱面对那女生说得不卑不亢,冷声硬气他都听在耳里。这点小事在他手里不算什么,可估着这人儿的性子,要是真把手给插到她那边,能直接跟他掰了! 一场狗血剧情就让司筱心满意足,跟景臣颂共进晚餐的时候还被他给讽刺了一番,司筱捏着太阳穴想,也不知道是谁看得那么认真,慢慢的餐桌上就绕着讨论到了她晚上的归属。司筱本人还是想要回宿舍的,就小声地抗议。 景臣颂皱眉,食指和拇指之间轻轻地搓了两下,轻声开口:“别回去了,省些事。”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司筱几不可见地聚了一下眉头,乖乖点头:“好啦,知道你不顺路,嫌麻烦嘛。”故意当成是听不懂他话里另一层意思。 四五天前的事情了,他还记得。那天和李丽吵完,司筱是忘了看通话记录,不过……以为他没听到的,想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景臣颂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笑着应了这小抱怨。这时候吃的小亏,他夜里可以慢慢整回来,修理她顺便愉悦一下自己,这种便宜可不能舍。 周五早上难得风和日丽,天气预报里头阴有小雨一点也看不出来。 一顶粉蓝色的棒球帽把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蛋都给遮住了,两颗眼儿怎么看怎么像景臣颂的翻版,小鼻子看来以后还能比他挺直,可惜上面架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睛,左眼被遮眼布挡住。应该是天生弱视,正在矫正的原因。 司筱突然想到名侦探柯南,不过明显人家没他可爱,“你不要告诉我这个小屁孩是你儿子!”她猛地转头瞪景臣颂。 经过上一次她对小屁孩可是有够怕的!司筱后退两步。按年纪看景臣颂也不像有个四五岁的小孩的人,可是她都有同学生第二胎的了,由不得她怀疑。 景臣颂端着一杯拿铁,含笑不语地专注在那杯子里。 伸出的手指被小手握住,司筱猛地回头,小屁孩小嘴巴翘翘地崛起,另一手装模作样地抬了抬眼睛,跟个小老师似的。“大妈!你听好了!第一,用手指着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你的礼仪课是数学老师教的吗?第二,你是大妈,我却不是小屁孩!我叫景赞。第三,至于,我是不是他的儿子,你猜!” 果真是零零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年代了,司筱连着翻了个白眼,估计她这辈子到现在翻过最多的白眼都在这阵子。还都是些小屁孩惹的祸! “你……你……你!”司筱一时无语,连把自己的手指扯回来都忘了。 小可爱一张小嘴都能挂个包包了,景臣颂放下咖啡杯,踱步过来,半蹲下身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景赞,叫姐姐!” 景赞小手捂着鼻子,对着景臣颂给了一个眼神,司筱见了大骇! 她有没有看错?小屁孩居然对着景臣颂给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鄙夷啊鄙夷啊! 司筱没想到,接下来景赞的话更吓死她! ------------ 第九章 怕 景赞小手摸着鼻子,无限鄙夷地说:“叫这个大妈姐姐?搞笑!再说了,你这样还想装嫩!她是你女朋友诶,我叫她姐姐那不是乱辈分?” 看这话说的,十足十的小大人模样,可那张脸又比柯南还幼稚。司筱突然想,柯南好像也不是长得很幼稚。 这孩子明显不是景臣颂儿子了,要不不会让他叫自己姐姐了。“那该叫我什么啊?” “哟,这就迫不及待登基了?”景赞戏谑地对司筱说,“论辈分吧,你还得跟景臣颂叫我一声表叔!你是我表侄媳妇!” “啊?就你,表叔?”司筱大叫! “诶!”景赞乐呵呵地拍手应着。 景臣颂一脸宠溺地拍了一下景赞的小帽沿,“净喜欢占便宜!”又转头对司筱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也不顾景赞地抗议就把人给抱起来颠了两下。 景赞原本不肯让他抱,可他掂了掂手又对着他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他就乐呵呵地抱着景臣颂的脖子撅嘴,整个头都埋到他衣领里。“景臣颂,你不孝!” 话音刚落,屁股上有落了一巴掌,只是比之前轻了下,景赞哼了一声。 一脸糊涂的司筱看着不禁也笑起来,怎么看不出景臣颂那么喜欢小孩子,抱着景赞一脸疼爱。“不说说怎么回事?大名鼎鼎的景总居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屁孩的侄子?” “你不还是侄媳妇儿吗?”这话惹到司筱一脸臊,景臣颂得意地解释,“小侄媳妇儿,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起景臣颂和景赞的辈分问题还要论到景臣颂曾祖父那代。景曾祖父是香港的大户,那年代,哪个有家有室的人除了原配外还有几个姨太太,女人多,产子也多,景祖父的弟弟姊妹多到十几个。 这景太爷还跟乾隆老爷似的,儿子多得嘞,有没有九龙多嫡这茬?司筱听了就插话,笑说。 景臣颂嗔了一下,继续说。 他曾祖父还真跟乾隆老太爷似的,六十好几又得了一个十公主,疼得跟宝似的,是真真的掌上明珠。十二小姐被老太爷宝贝到二十八,景家分了家产才出嫁。这活宝景赞就是景十二小姐的儿子,刚满七岁不久。 景臣颂是景家嫡长孙,正正经经的直系子孙,论起辈分还真得叫景赞小宝贝一声表叔。自前几年景赞学起规矩辈分,懂了这个比自己打了两轮的大人是自己的侄子,就天天占着便宜叫他侄子。 活宝贝景赞的名字还是承了景太夜的名。景十二小姐生子后不多久,景太爷就撒手人寰,家里人合计着就不计较祖宗规矩了,跟外国人似的让还没取名字的小baby承了他的名字,随了母姓。 “哼,侄媳妇儿!”景臣颂怀里的景赞本还在玩手指,听他说完就回头对着司筱瞪眼睛。 司筱笑得很,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孩子真是宝贝,听这故事也好玩,她想这大家族的故事还能有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景臣颂口里挖点八卦听听,许还能写上两本宅斗小说。 两个人出来约会还带着个小屁孩,往哪去都怪异得很,小男人还挺干脆,一声命令就让开车的大侄子开到游乐园去。 两人买了成人套票,又给景赞买了儿童票,一人一边牵着他的小手就在游乐园里头逛了起来。 这游乐园有些年代了,每年都有整修,年年添点东西进来,地方却是没怎么变。日子一久地方就显得拥挤了些,人也不用很多看着也挺热闹。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要往游乐园跑的,景赞进了这地方还一脸意兴阑珊,甩着两人的小胳膊,踱着小腿不给面子,这边嫌弃那边嫌弃的。 “他从小四海八荒地跑,哪儿的游乐园没玩过,就看不起这里了?”景臣颂放开景赞的手让他自己去玩。 司筱抱着肚子笑了两下,憋着一口气说:“我看啊,你这小表叔的中文就是跟你学的,还登基?什么叫四海八荒啊?” 大度地不跟她计较,景臣颂跟着蹦远了的小屁孩走,司筱慢吞吞跟在后面。 “快来快来!”景赞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概原貌扯着两人往前走,一直走到过山车那边。 虽然是旧的游乐园了,过山车却是新款的,司筱抬头看了两眼,全程算长的了,应该蛮刺激的。“你想玩?” 景赞乐滋滋地猛点头,眼睛却是斜斜地只看身侧的景臣颂。司筱以为是他怕景臣颂不让他玩,正想开口,就见他一脸沉色,跟蒙了一层灰似的。 “你不用担心啊?这个挺安全的!” “景小子!你是不是怕了?”没等景臣颂回答,景赞指着他就大叫起来。 “景小子”是景太爷叫景臣颂的。他是嫡长孙,同辈里在太爷身边呆的时间最久。他现在听了久违了的称呼,脸色还是那么死灰。 司筱拉了他的袖口,“怎么了啊?” 景赞跳了两下,一脸挑衅:“你别叫他啦!妈咪说大侄子小时候坐过山车吐到死啊……从那以后就见了过山车就想吐。” “什么?”司筱惊讶一叫,笑颤了,不顾他勾起的鼻子,揉着他的头直叫活宝。 随着她的笑声,景臣颂脸越来越黑,景赞越来越欢脱。 缓了几口气,司筱揉了揉肚子,笑容还剩下弯弯一道挂在嘴角,她扯了扯黑脸的景臣颂说:“我们去玩啦~我小时没玩过。这是我第二次来游乐园。第一次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景臣颂脸上有点松动,还是没动弹,司筱加把劲违心地撒娇:“哎呦,你这有什么,我那次来还因为坐旋转木马吓哭了嘞!”这话可是真的,那时候她才四五岁,被那冷冰冰还会自己动的木马给吓坏了。 这下景臣颂是有同病相怜之人了,景赞对着他们刮脸,“羞羞。”他就笑出声,揉司筱头的时候的眼神跟看小屁孩一样,又认真又甜蜜。 “真的?那等会儿我陪你坐,可不能再哭了!” “哈哈,爱哭鼻子的小女生!”景赞也跟着叫。 司筱还不赶紧抱大腿,“那当然,有你在吗?”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小心肝颤了一下,觉得自己还真肉麻!搓着双臂跟上一大一小的脚步。 刚刚的那个不是她!刚刚的那个不是她!刚刚的那个不是她! 景臣颂抑制着自己颤巍巍地胃部跟着司筱上车。本来怕景赞危险,他要陪着他。想不到那小子大开口:“景小子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在我妈肚子里就在游乐园里混了的!还用你来护着!” 气得他一巴掌扇到小脑袋上。 “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啦!我没坐过都那么放松是吧?”司筱看他双手抓得紧紧的。 景臣颂沉沉地“恩”了一声,还是抓得那么紧。 车缓缓开了起来,司筱放松地四处乱看,双眼滴溜溜地转,转过几圈才看到身边的人嘴巴抿得老紧。 “啊!车飞速开了起来,身边的风景都变成了无形的线条错位拼成的一片。司筱忍不住转头看他。 嘴巴还越抿越紧了!真是的,司筱没跟别人一样尖叫,也看不到前面小屁孩有没有跟着大家叫。她伸出五指,虎口对着景臣颂的下巴,捏着他的两腮用力让他打开嘴巴。 “跟我一起叫啊!啊!”司筱不想叫,不过不让他叫出来估计会更难受。 开始两秒,景臣颂还矜持着一口气都不喘,后来开始司筱感到虎口有震动,景臣颂叫了出来,声音颇大,没把她吓着。 看他差不多,司筱慢慢放下手,看他叫成这样,她自己也叫得很激动起来,尖叫不止。 等到下了车的时候,司筱觉得嗓子哑得厉害,火辣辣地痛。她自从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大声尖叫过,除了偶尔唱歌,嗓子都受不了了。 “你还好吧?”景赞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手,眼晶晶亮。 司筱欣慰地点点头,现在该担心的人不是她。“去看看你大侄子!”景臣颂一下来就疾步往一边垃圾桶而去,干呕着。 赶紧跟上去,“你没事吧?吐不出来就别吐了,你看看你,根本就不会吐呀!”司筱拍了两下他的背部,给他顺气。 “你没吐,不会难受吗?这样子。”景赞端着屁股问。 景臣颂背部温和的触觉让他缓过气,咳了两声之后的确是吐不出来了,才挺直背部。五指还紧紧抓着旁边的栏杆。“谢谢,我好多了。” 景赞整个人跳到他怀里,蹭着他的脖子,“太好了景小子,你不会怕过山车了!”说完又回头看司筱,“是侄媳妇儿帮的忙。” 赶紧伸手抱紧怀里的孩子,景臣颂听他稚嫩的声音表达的意思,身体浑然一僵。当初那么久的僵持都没让他成功坐上过山车,更别说会叫出声,会一点呕吐物都没有…… 司筱对着景赞笑的双眼像清水两汪,带着点点对弱小幼童的疼爱,在那里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傻里傻气地用脚尖玩着汽水瓶的盖子,玩腻了就乖乖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她去哪里都很爱干净,就算在他身边也会弯腰捡垃圾,扔掉。 傻里傻气地傻妞,还自以为很严谨得像是小老头。 他笑着说:“谢谢你,司筱。” 司筱不明就里,眨巴两张大眼,谢她什么? 景臣颂看出她的疑问,不做声地拉着她和景赞往外走,“现在陪你们去做旋转木马!” 司筱和景赞相互眨了眨双眼,做了个鬼脸,异口同声说:“现在你不怕了吧!”然后景赞蹦到身上趋着她赶快走,司筱顶配合地往旋转木边上跑。 这次景臣颂主动提出要和她共乘一骑,“你不是害怕吗?” “也不怕太重,把木马给坐塌咯!”司筱小声嘀咕了两句,换来的是某人欢快地低笑,那声音让她双颊灼烧。 两个人挤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异样的气流和呼吸频率在小小的平方之间涌动,司筱低着头不敢多动,生怕破坏了这份怪异的和谐。 景臣颂也一样,只不过他下颚抵着她透着股洗发水清香的发顶,双眼低垂地看到她起伏的胸口。 ------------ 第十一章 冰 司筱最终还是没有和景十二小姐讲过话,只听景臣颂在电话里和她瞎扯着寒暄了两句,中间似乎是有提到她,不过略略带过一两句话罢了。 只说要接景赞回家。 来接景赞的人没过多久就来了。景十二小姐没有亲自过来,派了司机过来。景赞撅着嘴巴跟景臣颂两人说过几天再带兄弟们过来一起玩,然后乖乖跟着司机走了。 这孩子居然还能那么听话,司筱疑惑地送他上了车,才问景臣颂。他倒是觉得正常,景十二小姐剽悍得可怕,景赞在家自然小心翼翼,俨然是严母慈父的做派。 司筱掩着笑调侃景臣颂,看他对景赞,以后也该是个慈父。、 没想到景臣颂挑了挑眉,“那你应该是个严母,不过我想要个女儿,像赞赞这样的带着可得累了。”那小样好像她肚子已经有了似的。 司筱尴尬不已,笑骂着拍了他几下。 她不会先说分手。这个想法,司筱好几天前就有了,她也问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不会又结果还想捏在手里,或许…… 求不得,又舍不掉。 景赞跟她说,是为了她开心,才会想带着她去游乐园。 “大侄子叫我不要说。可是我想他开心啊,你们都要开心啊!” “大侄子很乖的,比我还乖呢!大侄子会跟大哥,就是他爹地下棋,会跟大嫂,就是他妈妈一起做饭,还会陪我妈咪逛街,带着我四处玩,教我好多东西。大侄子很聪明的,他明明会管公司,连妈咪都说我以后只要大侄子一半好就可以了。” 小小的孩子抱着她的脖子,说得很小声,好像旁边就有人在偷听似的。 景赞玩着她的头发说:“是不是?大侄子很乖吧?可是我觉得大侄子没有那么开心。因为他不能像我一样去很多地方玩,只工作。哦。这是我妈咪说的。还有,我还见过大侄子很喜欢一个坐在阁楼上什么也不错。恩……偶尔是躺着的!我告诉你,我们家阁楼很大哦!” 小孩子景赞夸起家里的东西嘴巴咂咂不停,溜溜地说,直到最后要睡着了才恹恹地说:“我知道他不开心,他每次脸都臭臭的,跟要哭出来一样。” 司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孩子说的话稚嫩,才是最真实的,景臣颂内心并不开心,她从前能看出端倪却硬是说不出一点怪异。 不开心。 景赞三个字就概括了她疑惑了那么久的事情。 司筱轻轻地将景臣颂环在她腰间的手握住,举到眼前慢慢展开,她细细看着他手心的掌纹。 手心“爪”字每一条都很深刻,旁边细腻的几条小线伸展到手背的地方消失不见。司筱将自己的五指张开,一根一根地和他的相交,“景赞说得对,你要开心。”她的声音很小,手心可以感受到五根手指下方的茧子磨着她的。 分明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手里怎么还有老茧。 “怎么了?”沉睡里头的景臣颂翻了一个身,睡意深沉,听起来像是在梦呓。“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司筱以为吵醒了他,侧目一看他又睡死了,无声的笑了下。睡神这名号可真不是白搭的,这么能睡。 周末一早下了场小雨,午间的时候就放了晴,学校里每个人按着自己的安排行事,跟往日一般清闲的校园少了热闹感。司筱却是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家教的事情因为上次球球捣乱害得她昏睡告终,小孩子家长打电话过来让她再过去一趟,司筱也抱着重新找一个工作的心就去了。 果真跟司筱想的没两样,孩子母亲笑得开心,确实是有抱歉之意,拍了几下球球的屁股,让他赶紧道歉。 那动作哪里能让小屁孩肉痛,司筱笑了下,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罢了,若是不愿意她可以连做样子都免了。 球球哪里看得出歉意,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还不等她答应就跑开了。 “我们家球球真是不懂事,要是能长大点就好了。你还是小女生,不知道我们这些当母亲的,天天可愁的。真是抱歉啊!” 司筱还能说些什么?您家孩子可真皮,害我昏迷了不算还上了医院过了一晚上!还是说,身为家长,您好好教教您儿子吧,她真是为这小屁孩堪忧呢! “没什么大事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球球还是小孩子,体育又好,以后长大了肯定能参加比赛多得奖的。” 那家长又和司筱讲了些球球的玩笑话,看人家笑得那么开心,司筱总不能不陪着。她一边笑一边想都是小孩子,球球和景赞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司筱心想受不了,正好差了一个垃圾短信进来,就佯装有事情先走一步。真是从来没有哪一分钟有那么喜欢这些推销短信。 刚起身那家长才想起要结算那一天的工资给她。司筱本也不在意这一节多课的钱,那早就不算什么了,比起那天晚上的住院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也算家长有点良心,多拿了三天的工资给她,司筱推辞了两声就收下了。也就百来块的事情罢了,她可是伤了身的!司筱想。 可到了出门的时候,家长又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司筱莫名其妙地问:“您有什么……” 连着摆手,那家长说:“没有没有,只不过,我们邻居家的景先生是……”表情挺是八卦。 那天景臣颂救司筱是进了她家的,又是同一个小区的,女人天生的八卦因子就出来作怪了。 “我们……”司筱咬了咬唇,理性告诉她别轻易乱讲,可是直觉又说,景臣颂应该是不在意她说出两人关系的,“我和他是朋友……朋友。”她还是屈从了理智,这话说得也不错。 何况,这位家长也不像是景臣颂常联系的人,邻居而已。 “朋友啊……挺好挺好……”她说完还低声说了一句“以前看到的那个女人哪里去了?”,她还以为司筱听不见。 司筱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有听见。可心底浮起来的那张脸却像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告诉自己不要想,微微摇头想要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司筱小声告辞,走出大门的时候心底却还是甩不开那么思绪。甚至一片凉凉地冰块在脑海里融化。 别墅区连出租车都难得看见过,公交站则是几乎等于是摆设,等一趟公交等于晒一天太阳。司筱常去景臣颂在市区的公寓,这边的别墅只来过三四次,还都是景臣颂开车载她过来的。 现在要她一个人怎么回去?来的时候遇上公交是好运,现在却不同。叫景臣颂来送她是不可能的,她那天是交了好运才刚好碰到景臣颂来了这一片,往时他都住在市区,方便工作。打的的话,别说司筱自己不愿花费那么多,就算是愿意,也要能拦到车。 在公交站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一辆车驶过,还是人家的私家车,她本不好意思拦下,但是看着这日头越来越大,不拦下来她估计会被烤熟。 银色的轿跑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里头坐着的是个女人。 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司筱一眼看到的时候愣住不敢呼吸,深怕她被自己呼出的浊气给污染了。扫荡了脑海中的词语,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能用来形容她的言语,却是说不出口的。 肌肤若雪,吹弹可破,发如乌雪,红唇魅惑,司筱无不感慨自己没有多看点书以备此刻之需。 “有事吗?”还是个冰美人,话语冷冷,字正腔圆,同为女人的司筱甚为自卑。 吞吞吐吐好一会儿说不出口,见冰美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司筱赶紧说:“请问可以搭个便车吗?这里不好打车!” 又怕美人不愿意,又说:“只要到了好打车的地方,我就下车的。” 司筱打量女人的时候,美人儿也在盯着她上上下下端详,本来冷若冰霜的嘴角忽的一勾,“既然这样,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车。”这话听起来就可知冰美人定是习惯了命令别人的,不过这言语里听起来有了一丝色彩。 这色彩?司筱突然觉得熟悉,似曾相识却又有所不同,她慌忙上了副驾驶做好。 车内样式精致,摆放了很多玩意儿,甚是可爱,司筱尤为喜欢摆在仪表盘上头的一套小猪玩偶,一共五个,看起来可爱极了。她不禁屡屡偷眼看去,不敢轻举妄动。 冰美人突然说:“喜欢?” 司筱猛然点头,又想到她在开车不好回头,笑着说:“是呀,很可爱。” 这话引得冰美人一笑,“倒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司筱听得莫名其妙,冰美人径自说:“你怎么会想到来这片鸟地方等车?”也就她这般人会把一带奢华的别墅区当成是“鸟地方”。 “我来这里做家教。”司筱如实回答。 “家教?你们这些女孩子可没有那么多来这里做家教的。你穿成这样,恩,也不像。”冰美人转了个头看了眼司筱朴素的打扮。 ------------ 第十二章 家 这打扮也没有多简陋,司筱从来不喜欢韩版衣服,五花八门的,反而是喜爱欧款的,只穿短t牛仔,看着干净清爽,明丽多了。 她听完这话心凉了一半,对冰美人的好感也淡了。别墅区虽然很少外人来,却是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大学女生或其他的,提起来地位尴尬的小姐们出现,目的……不言而喻。冰美人像是把她当成那种了。 “我性子急,也做不来家教,以后可能也不会来了。”司筱原本就这么想,若非景臣颂的缘故,她也不会靠近这一区。 像是听出了她话里的不虞,冰美人几不可见地偏了偏头,无声笑了,问她在哪里下车。司筱想直接在一边的车站就下车,免了这尴尬。 冰美人应了,提醒司筱她的手机在响。 司筱愣了一下,才掏出手机。她之前将手机给调了震动,冰美人的耳朵真是尖,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呢! 冰美人没有停车的意思,司筱掂量了一下就接了电话。是她的母亲,接通知后她才想起之前好像是接过一个电话,不过具体都忘光了。 “小小啊,我是妈妈。”那边母亲的声音极为奇怪,司筱听出不同,现在在冰美人车上又不好问。 “怎么了吗?” 母亲的声音极为尴尬,吞吞吐吐地问:“小小啊,上次妈妈叫你汇的钱,妈妈没有收到,小小你是不是忘了?”说完,母亲那边安静得很。 车内同样是安静,司筱后背窜起一股冰冷,她想起那天自己醒来的时候的确是有回想到母亲的电话,后来脑子还乱着,头又痛,这些日子事情有多起来,竟然就忘了。母亲是有多着急才又打电话过来催,“妈,我,我这些天忙,就忘了,我回去马上给你弄。”她说完小心的瞅了瞅身侧的冰美人。 她正专注着开车,没有关注司筱。 司筱暗自吐了一口气,却听见手机里头传来母亲的声音,“小小啊,这次你弟弟要成人了,你也知道他也快生日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清楚,就算不能豪华,也要小小办一办。你爸的意思是就将就着办一场。” 寒了一半的心跌入谷底,“恩。”连声音也懒懒的。 “那,我和你爸合计了一下,就过阵子再办宴席,先帮你弟弟置办点东西。”母亲急忙补上一句,“现在小孩子的衣服都偏贵……” 作为一个母亲,说话声声不敢大,句句小心,还怎么算是作长辈的。司筱想她当初成人的时候可没有铺张浪费,长女本也应该操办,可是手头没钱就舍了这一点。而她弟弟司城不同,男生成人礼若是不办宴席,不多体面,以后在村里就会被人议论纷纷。 小乡村里的陋习,积了那么多年的难以改正,重男轻女也不是一个小地方的事情。可如今家中入不敷出,居然还想铺张…… 司筱也不能说什么,司城是她弟弟,就算是母亲不提,她也是要送份礼物的。 那意义不同啊! “恩,好,我现在在外头,回去之后我会尽快弄,多拿一点。”司筱说,她剩的也不多了,拿不出多少,“别说是我给的。” “好好好,妈妈知道。” 司城从小就长在村里,说不上没见过市面,可也不像大城市里头孩子对物质的追求。他性子温和,朋友多是多,可不喜欢出门。司城三四年前一直有司筱护着,从来不用接触什么世道,后来上了学,虽然也算是接触社会了,可是学校就是象牙塔,他依旧天真。 十八岁的男孩心思还跟十五岁似的,司筱不想让他变得跟村里那些小市民心态的男人一样,好吃懒做,爱好嫖赌。更不想让父母在他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我先挂了。”司筱装作漠不关心那边如何,喉咙酸涩得打不开,她尽可能不让冰美人听出她的哽咽。 那边挂了电话,司筱用尽权利掐住自己的虎口,那里有个她不知道名字的穴位可以缓解疼痛,对肚子疼头疼很有效,不知道对心痛有没有缓解的作用。 等到冰美人停下车,出声喊她:“到了还不下车,我这车里有宝藏可是?” 脑中猛烈震动了一下,司筱猛然醒来,连忙道谢,一声声不敢马虎。 下了车,司筱将将要关上车门,冰美人又叫住她:“那,看你喜欢的小样,这个给你。”她从那套小猪里取了一个,“反正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先放你那里摆着好看也可。” 搞不懂冰美人的高深,司筱推辞了一下,被冰美人呵斥了一声手就不控制地收了下来,“我们并不认识……” 怎么还会再见?可那冰美人却是像神通似的,极为肯定,还说:“我不相信什么直觉,只相信我会看到的事实!”语罢也不离她,开车离开。 冰美人竟然将车开到了市中心来,司筱站在人行道,迷茫地看着四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知所措。 这美人是美人,只是没想到是个怪异的美人,说话奇怪便罢了,居然把她丢在路边,只是这地方,不好前进,不好后退,上下不得。 给母亲又汇了两千,司筱看过手头上的数目,少得可怜,能撑上一个月就算不错的了。从高考过后,司筱每个假期都在工作里度过,回家的时间寥寥可数,和父母的感情也淡去了不少。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人家族大,人丁旺盛,就有纷纷扰扰的宅斗故事,妯娌间,婆媳间的都是。而小家庭简单,一家三口四人的,孩子小时夫妻二人忙着工作,忙着照顾孩子,忙着关心孩子的学业,长大了,给孩子娶媳妇,嫁女儿。老来享福,每日清闲。 也有些人家,疲累不堪只为一户温饱。 司家或许都不是。他们生长在村里,祖祖辈辈的,能追溯到的历史都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村里。她自打生下来就因为性别的缘故,在家里没有多少地位,要不是从小就聪明也不会有机会一路读书到大学。 家里四口人。小时,司筱总会想为何父母不如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有工作,父亲每天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新闻听讲古,和兄弟喝酒聊天,每每到酩酊大醉才被人扶着回家。母亲是典型的家庭妇女,尽管聪明却没能读完小学,整日整夜抱怨这里抱怨那里,守着一个小家,出门的次数数不完十指。 家人庸庸碌碌半辈子,没有弟弟的时候,父母还会因为工作的原因大吵大闹,而她五岁那年母亲生了司城,吵架就少了。母亲却开始唠唠叨叨。 懵懂时,她一直疑问父母的钱从何而来,又不是银行家们印钱票的,怎能从不付出就酒足饭饱,甚至算得上奢侈。 进入了青春期,别人烦着恋爱和明天该穿的衣服,她烦着家里的事情没有做完。也是那样,她没有恋爱,也不敢想要恋爱,更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不过倒是将贤妻良母应该会的都学了遍。 司城慢慢长大,她成年可以赚钱养活,给自己上学用,就算累也不在乎。只有工作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多么渴望学习。司城的年纪也开始提醒父母该谋划一下老年。父亲舍不得体面,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工作不好,抛弃了操劳体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到外省寻工作。 有什么差别呢,即便到了省外,村里人还是能猜到他一个没有知识的人能找到的工作是怎样的。他的工资微薄,撑不起一个家庭的日常开销,母亲也就唯有从司筱这边拿点儿钱去过活。 司筱平日里节俭,吃得少赚得多,省下来的就用来学习和给母亲贴补家用。 久而久之,母亲就习惯了从她这里拿钱,反而不寄望父亲了。 在大街上,司筱顿时觉得无处可去,人来人往之地,喧嚣不止,竟然没有一处是她的归属,宛如一个失怙的幼畜,茫茫然无所归寄。 弟弟生日了,那她也就要生日了。很神奇的是她不过比弟弟早出生一年零三天。每次她的生日总是推后三天,等弟弟一起过。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自己买个礼物好了!司筱突然笑起来,她一直节俭,那么多年了都没有一件牌子衫,当然除了景臣颂送的。 剩没多少钱了,那就干脆剩得更少一点,给自己点儿犒劳。 敢想敢做,司筱跑到两三家商场里乱转,真给自己买了件黑色的及膝连衣裙,还当场就穿上,回去的时候还被景臣颂给逮到了,连声问她居然也穿裙子了。 “难道一次嘛,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啊!平时为了方便我都不穿裙子了。”司筱愤愤不平地说,景臣颂难得寻她到学校,还笑话她。 景臣颂拖着她的手偷笑,“好啦,挺好看的。”反应过来她话里的信息,又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生日?” 司筱转身面对他,“哦,你很关心我,还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看着她的娇嗔,景臣颂突觉最近做的这些事情也算是大有成效,“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啊?那个头像啊……啧啧!” “景臣颂我要杀了你!”提起那张身份证,司筱就十分不爽,她拍照的那天忘记穿深色的衣服,只好添了现场的红大衣,特别的丑!还有一头刘海被工作人员随便夹住,凌乱得很。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还被搞成那样子,不能见人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 怒吼着的司筱扯着景臣颂的胳膊就整个人往下坠,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去。这对景臣颂哪里构成威胁,看在眼里娇嗔可爱。“诶,你今天怎么突然高了很多。” ------------ 第十三章 旧 司筱和景臣颂的搭配一直都是高矮配,男人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女人就娇小到一米六,要不是两人很少走在一起,肯定是引人注目的高度差。 司筱踢了踢脚上的新鞋,“高跟鞋啊!”她低价买的,简单的黑色皮鞋,正好配着黑裙子穿。 不过她自己也想着一身黑,不吉利。想完有自己低头偷笑。 “还偷笑!”景臣颂将她揽在怀里。“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穿高跟鞋?”她不都是帆布鞋,板鞋,运动鞋加拖鞋的吗? 司筱掐了一下景臣颂,“说你最不了解我了!你当然不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偷穿我妈的高跟鞋!”这也是小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想到这里,司筱心内黯然,景臣颂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比寻常人半个月的男女朋友都不止,可是他们已经交往那么久了。 半年间,简直就是做梦。 “哦?那么调皮啊?”景臣颂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那要什么生日礼物,我送你!” 生日礼物什么的?“一面墙的鞋子!”她当初看陈坤和袁泉的《和前妻谈恋爱》就好羡慕那一面墙的鞋子,各性各色的! “那好啊!” “假的啦,那么多谁穿得完啊!”她见好就收! 景臣颂揉她头发,手上将她腰间箍得紧紧的,让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口,想不到她出其不意地翻身,手似化蛇滑进他外套内。 “嘿嘿”假笑了两声,司筱手一路划过他肌肉纠结的腰腹到后臀上。 景臣颂双眼当时变色,泛出绿光,“大庭广众之下你也敢这么做,不怕我当众办了你!” 这一声听着是极致魅惑,司筱却是彻底忽略,手上一插一动,顺利从他口袋里截获皮夹!“就兴你看我的身份证,不兴我看你的!哼!” 听她说完这话,景臣颂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要我就给你,我还怕你个小丫头看不成。” 他不怕被看到丑颜?司筱挑眉地怀疑,从名贵的皮夹里取出那张身份证,细细看去。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这张是新办的对不对,一点都看不出以前的傻样!”虽说没见过他以前的照片,但是有人拍证件照还能好看的!司筱冷哼三声,上面分明就是近两年的新照片。转移到出生年月的那一个地方却是愣住了。 和司城的生日一样,晚她三天? 景臣颂得意地笑,没发现她的呆愣。“哼什么呢,跟小猪似的。这是我年初才办的。”旧的过期了自然要办新证了。 虽说满脸不爽,可看在路过的人眼里都是甜蜜,一双眼睛亮又亮的叫人挪不开眼睛。“你才小猪呢!”这么一提起,她倒是想到冰美人送给她的小猪被自己先放在宿舍了,“我前天从一个超级漂亮,嫦娥下凡的冰美人手里……” “什么?”景臣颂知道她的小心思,故作好奇道。 “一个小猪,超级可爱的,我到时候拿到你公寓去摆着肯定好看。话说,那个冰美人一点儿也不像会有带小猪的!”司筱兴奋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叶!可惜长得美,人却冷冰冰的。” “是吗?”景臣颂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顾着玩她的手指。 两人又在学校的路上逛了两圈,遇到了不少司筱的同学,都对他们投来的眼光和意味不明的神色,景臣颂略有疑虑,不过还是没有问出口,可他那人没遮没掩的表情,摆明了就是想让司筱自己招出来。 “没什么啦,他们只不过当我是你的小三,情妇啊!”司筱甚是不在意地耸肩,这些日子她都习惯了,“你也不要在意,这些不过是流言蜚语,你没把我当成那些东西就好了。” 景臣颂揉着她头的手慢了两下,眼中似有抱歉的意思。司筱又说了几声没事。 两人来了兴致,不辞辛劳地又跑到学校有名的小山坡边上玩。N大那么多年来都跟其他学校一样,有七七八八的传说在流传,自然也不少是关于爱情的。这些年因为校内改革,本来男女不是多平衡的学校一时间都是男生,那些流传爱情的小角落都被调侃成是基友之地。 唯有一两个角落还保有那些爱情的小故事,被n多情侣崇尚,其中风景最好,环境最棒的就属这片小山坡。山坡地形起伏不算大,学校铺上了大理石板砖,两旁养了不少花草,还有几株玫瑰。 小小变动就美不胜收。司筱拖着景臣颂的手惬意满足,一点也没发现身边人深沉的双眼。 司筱居然看到了一向洁身自好,单身已久的好友陈凯?司筱惊讶,他不是说大学期间定不交往女生的吗?该不会连这地方是情侣专场也不知道吧。 “诶,我给你介绍一个帅哥!诶?”司筱回头却见景臣颂眼睁睁看着小山坡上那块用来刻字的大树。 那树有四人环抱的粗,看那样子已经有了百多年的历史了,上面可是有不少人刻字留念,最早的那些印记都不知道可以追溯到哪一年去,可惜经过岁月洗礼,已经模糊掉了。 司筱嘟囔了一句,“想什么呢眼睛动也不动。”便不理他,放开他的手跑到陈凯附近偷瞄。 陈凯面前站了一个小女生,司筱猜测应该是大一的新生,小女生扭扭捏捏地绞着双手,面带羞涩双眼泛着桃花朵朵,她看不清小女生的长相,不过从那侧脸看过去,倒是小美人胚子一个。 啧啧,陈凯太有福了!司筱不禁暗笑,陈凯也是帅哥一枚,只是平日行事低调,除了上课和参加的社团之外都在校外活动,时有外出旅游,学校里也就甚少他的消息,否则还能算上校草一株。 面色带着无比的尴尬,双颊泛红,耳根湿透,陈凯的反应完全在司筱预料之外,他以前难道没有遇到这种情形。 她哪里知道,陈凯父母是科学家一类的人,他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但从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当旅游,在学校里的时间拼拼凑凑并不多,直到该上大学的年纪他的父母才开始着急,让他安然的在N大内好好学习。 以前那些学校里头的小女生们才发现自己心仪陈凯,小男生就已经搬家了,哪里还有机会。陈凯自己愣头青一个更是不懂旁人的心思。 小女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头低到了肩窝里,时间越久,人脸色也从鲜红艳艳慢慢变色,即将苍白。 估计陈凯也清楚这样僵持着也不对,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猛然抬头说话。 司筱理他们还算远,声音在夜风里吹散,她一点儿也听不到。可以判断的是陈凯估计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至少对女生来说不是什么好话,看来是拒绝了小女生。 女生一脸惨白,脑袋摇了好久才认命地跑开。 司筱瘪嘴,这陈凯是说了什么让人家女孩子一脸青色,也不懂怜香惜玉。要是景臣颂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一定能说得滴水不漏,让两人能够一拍而散,对方还毫无怨言。司筱心中极为不爽地回头一看那定定不动的身影。 景臣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了那么久,也不清楚在看些什么。 只觉无趣,司筱还没来得及躲开,陈凯就已经看到她了。“被我逮到了吧!你偷看了多久了。” 陈凯脸上早就不见一丝半点的尴尬和脸红,倒是看到了司筱就一脸喜闻乐见的,逮着她不放。 果真是该泪奔。司筱被抓了现行,没办法就跳出来挺直了背,叫唤了两声:“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呢?看到了什么呢?丫丫,有人告白啊!有人告白啊!”惹得边上的小情侣都看过来。 见已经有人在偷笑,陈凯忙把她的嘴捂住,“呜呜呜,你……干嘛?”他用力过大,司筱使尽力气也没扒下来。 “我快窒息了!”司筱对着陈凯的手心咬下去,才听他大叫三声放开司筱。她一张脸蛋儿上头五指鲜明。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该问你吧?”司筱没好气地说,回头看景臣颂。陈凯也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 陈凯了然点头,“就是他啊。”说完也不等她表态就径直往那人走去。司筱急忙跟上,不知道他是想干嘛。 是司筱多想了,陈凯他能做什么,不过是认识一下而已。司筱上前三两步快步到景臣颂身边,揽住他左臂。景臣颂这才对着她笑了两下。 怎么看怎么不一样。景臣颂自从走到小山坡这边神色就不对,整个人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司筱又不知是哪里触到了他的思绪,没法点醒他,只好随他去。 比她精明多了的景臣颂哪里需要她去点醒。司筱自嘲地想。 陈凯和景臣颂两人打招呼,景臣颂微笑和他握手,说想不到司筱还会有男同学,被司筱掐了两下胳膊。最近她已经对景臣颂完全放开了,动手动脚都是小事。 小孩子似的她让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陈凯,好不容易止了笑调侃道:“景先生,真不知道你看上这丫头哪里?啧啧,一个人能杠一百斤上四楼的女汉子,请问你还是女人吗?”后半句却是对司筱说的。 司筱瞪了他一眼,哼唧了两声。 景臣颂对着陈凯笑了一下,“挺好的。”说完还是揉司筱。 私下里被他这么揉头发也就罢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真是不习惯,司筱闪躲了一下,避不过就随他去。 挺好的?陈凯笑容莫名,“是啊,挺好的。” 话语可以概括很多东西,不同的语调产生不同的效果。司筱敏感,听着怪异,偏偏想不到里头到底不同在哪里。 景臣颂拉着司筱和陈凯告别,司筱双*叉,提着裙摆跟蹲身,施了一个欧洲漂亮的礼仪。看得景臣颂直说很到位,很端庄。 可惜司筱仍是知道他心思还在小山坡上,调笑了两声就跑上宿舍楼。 ------------ 第十四章 夜色寂静,校园内过了十点人就稀少,和风顺畅,天气也好。N大的梧桐很多,成排并在路两旁,灯光穿过枝桠投射到地上,星星点点,刚换好的柏油地乌黑,有如黑夜映衬满天星。 和司筱分开的景臣颂没有回家,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默数脚下走过的步数。想不到又走回刚刚的那个小山坡。 脚下数了一千三百多步,有人也离开的岁月也将近这个数字的日夜。他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每天会有很多的会议要开,签的合同笔用的还是那一支。一个月出差一次,用的箱包还是当初买的那个。 身边的人已经是司筱。 景臣颂挑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一坐就是一晚上。 景色还是原来的那一些,风雪洗刷过天地,春风含笑也换不回很多当年的情感。曾经携手共赴的绿树红花,因为身旁的人换了呼吸,调了声线,失了颜色,远方就不是青绿与艳红。火树银花开遍一地,相信他会是为你奔赴沙场的兰陵王,而她在那里等着做你的天女杨雪舞。 捡起一片飞落在脚边的红枫,景臣颂夜色才发现周围的一切早就变色。一叶知秋,突然就想起有一天司筱在餐巾纸上写下的话。那阵子傻妞在着迷《兰陵王》,天天说冯绍峰比他帅,抱着电脑任他磨着也不要入睡。 他才二十七,已经体会不到她的兴奋,她的热情,她的笑容似水是从哪里来的。笑她像个小老头,而他才是真的那个老头。 五岁的差距,有差那么多吗? 景臣颂的电话一响起来,他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就急急接起,“是我。” “总经理!”不是预料中的那人,而是秘书的电话。 优待下属,公司福利多,景氏公司人人挤破头都相进去,里头的人一个个都不想走,就算景臣颂的秘书被他肉体以及精神虐过千百遍也没动过离开的念头。“景总,今天我有点事,现在才给你打电话。明天要有三个约会,分别是……” 秘书按规矩一项一项名目地报告,他心里的失落却是说不清,还要分出一分心力来了解明日的行程。 “景总……”秘书在电话那边踟蹰地问,“您,还是在等那个电话?” 连秘书都知道他在等一个电话,深夜电话。景臣颂叹了一口气,笑了。 “什么人啊!”司筱刚回宿舍,迎接她的就是这么一句。李丽坐在榻上玩着电脑,她的东西堆满一桌一地,幸亏司筱没跟她住在隔壁铺,否则会被臭死。 至于其他两人,还是老样子,关在榻帘里头玩电脑、手机。 司筱上榻前把桌上整理了一遍。她还真是要感谢自己的好习惯,如果没有的,可能第二天早上连凶手是谁都难找。 凶手?桌上的小猪脏兮兮地,像是从臭水沟里面捞出来的。小猪本来不大,也就成人手掌大小,干干净净的米白色和粉色相间。如今却是从头上往下,半只小猪都黑了。 司筱愤然拿起小猪,“我的小猪怎么会这样?有没有人要解释一下?”她把手伸到李丽面前。实际上,连想都可以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李瑟和宋芬根本就不会乱碰别人的东西,一年的接触她还是清楚的。唯有李丽,不等问别人一句就会拿起来直接玩。 看不出一丝愧疚和歉意,李丽手仍然在键盘上,鼠标上猛烈按着,苹果电脑在她的手心下脆弱不堪。 “不就是只猪嘛!我拿起来玩玩就掉咖啡里罢了!”她说,“还是你在心疼自己的同伴?” 桀骜不驯!问题是也要有桀骜的成本才能这样吧?不就是家里独女,没了爹嘛,至于跋扈成这般?司筱气得直喘大气,“好好好,你真是有家教,我有说过我的东西你可以碰吗?我有说过这是我的东西吗?” 如果小猪是司筱自己买的,她就算在心爱也不至于会暴怒,但是那是别人给的,何况冰美人那么笃定两人会再见面,她会再把小猪送回去,仍是一套。 可是这是别人的馈赠!她前一刻还在盘算着要拿到景臣颂家里装点色彩的馈赠,下一刻就变成了肮脏之物! 怎么能叫司筱不生气!不暴怒!不想杀人! 司筱跟景臣颂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好心情都给败坏掉了!“啪!”她顺便抄了李丽桌上最爱的那个杯子,往地上甩去,登时碎成粉末。 她投掷的力道和速度让碎片划过李丽的脸,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怎么?不好受吧?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杯子吗?怎么没有好好收藏着,随便放在这里。晃晃悠悠地,就这么倒了?我还没能帮你接住,真是可惜。” 司筱恶狠狠地对着还未能从惊讶中走出的李丽说,下一刻,李丽反应过来手已经向她挥过来了。 轻巧地闪过李丽的熊掌,司筱高跟鞋踩着碎片和粉末躲到她身后,一把扯住她蓬松地扎在一起的乱发。“哟,对不住,手怎么跟你头发勾着了?”说完,余光扫到两个在榻帘里偷看的女生。 “你……你……”李丽因为头发被抓的原因,整个头往后仰。她能感受到头皮传来的司筱的力度,扯到她的神经似的,脑内一阵阵地疼。 “我没怎样。您老人高马大,财大气粗,我司筱哪能对您怎样啊!可是李丽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好、欺、负、的。以前我是让着你,但是你要是触到我眉头,最好就乖乖的什么也不要做。认错的话我还能放过你!”司筱冷冷说。 家里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司筱在村里也是跟着一群男生一同长大的,没少跟着打架闹事,只不过是上了大学不爱做这种看起来顶幼稚的事情了。 可,既然有人不成熟,她也可以陪着幼稚一下。 手上油腻腻地,司筱在水台上冲了一下李丽头上留下来的油腻和臭味,“你也该洗洗了。不就是想要把我逼走吗?别肖想了,宿舍我也是交了钱的,该住的,我照样住。” 说完爬榻盖被子,不看那个被她甩在榻上明显吓到了的李丽。 可是真的上了榻,被子盖得严实,司筱却又睡不着。她并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能够和和气气地生活就和和气气的,平心静气的才是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李丽好像真的是想要息事宁人了,没有再找茬,可是司筱就是觉得还会有问题发生。秉持着能防则防,少点冲突的想法,她只好将自己的东西都收到柜子里头锁好。 不可避免的,司筱和陈凯偶尔还是会听到关于她的事情,她在做小三的说法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货了,倒是她以前是个混混,以前的男朋友是古惑仔,她是那种在不好的女人的说法又在层出不穷。 发消息的人是谁基本上不用想。杀鸡儆猴,她没把鸡杀了,但是那两只猴子却是不敢出来乱说的。只有半死不活的鸡敢说。 有人在说她害得李丽破相。司筱想,如果李丽脸上那个痕迹没有那么浅的话,说不准辅导员还要找自己谈话。 李丽脸上的痕迹不用一天就会消去。 “你最近怎么样?”照旧是和陈凯一同上的大课,约好一起上课,两人走在路上,陈凯突然问。 司筱知道他想问些什么,耸耸肩,“你基本上天天跟我见面,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他们经常一同吃饭,聊天,不过甚少提到她的人际关系,陈凯自然不知道,可是又不清楚怎么接下去。 “哎呦,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司筱无奈直言,“我现在很好,虽然她很……很那什么。哎呀,我,恕我……无礼,我真的不清楚怎么形容这样一个人。她,大家都疼爱她,而我不!就是这样子。我没义务啊!至于,至于其他的,我从来不在乎,你清楚的。” 陈凯看她满脸惬意,除了提及李丽地时候不自然地皱了一下眉头,“那就好。”他探了一下她的神色如常。“那你男朋友呢?景……景先生。” 司筱笑:“你这么叫他,我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介绍一下他才让你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身为我的男闺蜜,难不成,真要叫他招待你一下。”可惜她心底可不这么想,又不是要结婚。 “嘿嘿”笑了两声,陈凯没有接话,也没看她。 “他每天,或许隔天都要和别人约会,我是说工作上的约会,然后一两个月就要出差一次,我也有五六天没见他了,不过还很好。我觉得很自由。” “自由?男女朋友不都是要很喜欢腻在一起吗?”陈凯问。 谁说的?“我不懂哦,反正我是不是的,我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不过现在的感觉不错就是了。这样挺好。”司筱摇摇头,她除了这次之外,根本没有经验,要她怎么跟陈凯讲。 陈凯耸耸肩没有多讲什么,他没有恋爱过,也只是听一些兄弟和好友讲的。父母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会跟他说这些了。 上课到一半,陈凯才问她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把司筱吓了一跳,怎么谁都知道她的生日。陈凯笑言自己是从在整理社团成员资料的时候发现的,要不是经常和她在一起他也不能记住。 据说是连父母的生日都记不住的人呢。司筱嘲笑他一点都没有孝心,她可是将父母两人的生日都牢记在心,小时候还专门为此背了两天呢! 陈凯被她笑得着脑,说回去一定会背下父母的生日。然后又说要帮她过生日,问要不要请同学们一起,被司筱婉拒了。 司筱很感动。小时在村内,孩子们简单单纯,却不会刻意为谁去过生日,直等到朋友生日当天去那人家中一同吃顿饭吃蛋糕就过去一个晚上。司筱儿时被父母严加管教,晚上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参加同学的生日趴更是没有,过生日别人也是记住司城的生日。 哪里有人专门记下她的生日,还想帮她过生日。 她又想到笑着允诺她一墙鞋子的景臣颂,笑得更温柔,感动。 不知道他怎样了。 ------------ 第十五章 总是很感谢身边出现了好人,引领着她走向对的方向,不让她莫名地迷失掉弥足珍贵的青春。 他们最无聊了。说到青春就要提及爱情,说到爱情,总有人夸夸其谈自己的青春。司筱每每听到别人关于青春的论述都会这么想。 现在她懂得了,并不是非提不可,只是那些年纪留下的记忆,华丽丽地印刻在心底,哪怕经历了风风雨雨和沧桑,哪怕白驹过隙,银发满头,还是会浮现在眼前,如数家珍地讲自己的,朋友的青春往事。 她以前未曾有风花雪月的青春。而现在,她体会了,也感谢身边出现的那些好人。 比如身边的几个好同学,虽然不曾天天腻在一起,联系也不过是课堂上的相视而笑和擦肩而过时候的一个招呼。再比如,陈凯,自从知道了她的生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筹办什么生日会,把她烦的要死。 至于,景臣颂……司筱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或许爱情会让人盲目,不管投入的感情有多少,一路上总会遇到很多变数,然后状态变了,心境变了,就不清楚怎么开始去评判这个人了。 是褒是贬,自己说不出来,又不许别人说。 再穿那条黑裙子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生日那天,陈凯硬逼着司筱要穿得漂亮点。司筱开始不愿意,慢慢的又拗不过他,只好把裙子又取出来穿。 连李瑟和宋芬都说好看。即便知道可能是因为生日的缘故,礼貌地赞美,司筱还是很开心。至于李丽…… “黑寡妇。”耳尖地听到这一声,司筱并未理会。 “啧啧”响了两声,陈凯笑道男人婆也是有春天的,前后都不缺。被踩着恨天高的司筱踹了一脚。他抱腿惨叫。 是司筱坚持不可以叫很多人知道自己的生日,她不愿意张扬,陈凯也就随了寿星的意思,还说他包场当礼物送给她,不叫她花一分钱。按司筱的性格,本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他自称富二代,手里票子不比她家景臣颂少,说什么也要包了。 司筱还能和他争,左不过包夜的KTV,深夜剧场也不贵,就作罢。 找得人不多,司筱就是将室友和两三个处的好的女生给喊上了,陈凯也找了两个男生做伴,寿星也认识的。 李丽本事扭捏着不去的,司筱也不强求,可后来李丽又去了。司筱瞅着她看陈凯的眼神暗自微笑。 自然也是通知了景臣颂的,不期待大忙人能赴会。倒是那个电话让司筱惦记了一小会儿。 “大忙人,你怎么样啦?”司筱打过去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多,才响了两声他就接起来了。 “是你啊?”景臣颂说得好似惆怅,“你怎么会打过来?” 司筱心顿了一下,才笑着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女友的职责才让你有这个反应的诶。” 景臣颂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哪里哪里。你很好。”两人就冷场了。 一时间找不到原来想要和他讲的话,之前好像想到很多要讲的,可是真正通话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半个月不见面,差别那么大吗?以前怎么没有感觉。 他刚刚是不是在等电话,所以接听得那么急切。 “哦……一个客户的电话。”司筱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中话说出来,而他回答得不尽人意。 越洋客户?否则怎么在夜间打电话。司筱不关心他的工作,既然他给了答案,有什么好不接受的,即使觉得这似乎是在应付,也笑说:“恩,那你忙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司筱还是在意的,明明还说要有一面墙的鞋子,现在连日子都记不住。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寿星大人忘记了,中包厢内女生多,起先还有些拘束,可里头有陈凯这个中间人,拉着几个兄弟开场就跳了一段街舞暖场,瞬间包厢里就热了起来。 在“折”驻唱的事情,司筱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熟人面前也甚少流露出多才的一面,在KTV里就是她是主角也没有多大的乐趣,只是摊在沙发座里瞅着大家。陈凯看气氛热起来了,功成身退到她身侧。 “今天很漂亮啊!” 司筱笑,递给他一听可乐,“你已经说过了,不用这样子强调我平时有多丑。” 大呼冤枉,陈凯吞着可乐还不忘举起大拇指。他身边的司筱一直都是从骨子透出冷漠高傲的人,即使面子上微笑礼貌,就是让人觉得离得很远。她穿黑裙子的那天,景臣颂站在一边,陈凯都去注意他了,没注意到她娇俏的一面。 少在众人面前淑女样的司筱会觉得不习惯,又暗自透出了一分羞涩,与别个日子不同。 “你们家景先生不来?”她生日也不见景臣颂来露面。 司筱瘪嘴,“我怎么觉得你对景臣颂就是有别一番的注意呢?你该不会被掰弯了吧?早说你别天天和兄弟在一起,也要多认识女孩子了。” “诶,别,就你一个女的就够受了!”这话引得司筱大怒,两人在沙发内斗了一番,打打闹闹自是热闹。 夜已深沉,陈凯对着司筱摆出停战的动作,才招呼大家准备蛋糕。司筱本不知道有蛋糕这一茬,陈凯不让她插手,她都快忘了。 老规矩,点蜡烛,关灯,许愿,吹蜡烛。司筱一步步地做了,大家欢呼起来,陈凯才趁机说,这块蛋糕是李瑟,宋芬还有几个女生一起凑份子买的,让她大大感动,连声道谢。 平日里李瑟和宋芬漠视她和李丽的战争,但是温馨的时候又不少了她们,司筱觉得这样也差不多了,舍友就是一同过日子,肯为自己过生日的已经再难得不过。 她除了大学刚过去的一年多外没有过群体宿舍的经历,自然不懂得那些一同逛街疯闹的宿舍生活是如何。 给大伙切了蛋糕,司筱被他们几个涂了个满脸是奶油,不过相比陈凯,她可算是好了,起码还保住了裙子没有被涂脏。两人互相嘲笑了一番各自进了卫生间梳洗。 真是排满了一身水,司筱笑着出门,没想到却看到李丽在门口吸烟,看样子等在那里很久的样子。“不唱歌了?”她笑着问,虽然两个人有矛盾,生日这天她不愿意撕破脸。 李丽掐灭闪着红光的烟头,冷笑了两声说:“怎么?今天很开心,面子大了吧?”她从听到李瑟和宋芬给司筱凑钱买蛋糕开始就很生气。 那气在心底就源源不断地网上冒,就跟燃了的烟头一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司筱知道这人又“犯病”了,懒得理她,径直往包厢去。 可惜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停了下来!“你做什么啊?”司筱的裙摆居然燃烧了起来,她猛地回头,“你疯了吧!”司筱连尖叫的心思都没有,双手直接去拍身上的火苗。 黑裙子质地本就好,火苗刚窜起来就烧了出了一个洞,司筱心疼裙子,顾不得手心被烫的火热就往想要往卫生间走。 “想进去?没门!”李丽擦着打火机的手一身,在司筱面前打出个火花,然后吹灭。她雄伟的身材挡住司筱的去路。“你凭什么让那么多人喜欢你?不就是个没钱的小三嘛!” 司筱低头看着李丽抖着的粗腿,双目冒火。“你到底想怎样?我放过你很多次了!”她当卷成一圈的老猫已经很久了,可是不代表她就会是个不发威的假老虎。 双手捏成拳头僵硬地在双腿侧。司筱强制着自己控制好情绪。 “司筱,你怎么那么久啊?”陈凯早就从卫生间回到了包厢,久不见她回来就出门来找。“是不是掉下去,需不需要我去捞你出来啊?” 司筱深呼吸后转身笑说:“有本事你捞啊!”话里带着明显的火气,听得陈凯愣了好一会儿。 李丽一见陈凯,睁着双眼扒拉自己的头发,就跟要上台表演似的。“你,你怎么出来了?”她小心地收好手里的打火机,脸上蹦出笑容。这样能和陈凯独处的机会很少,她当然不能错过。 哪里是独处,李丽彻底都把司筱给忽略掉。陈凯却没有。 吸了两下鼻子,陈凯闻到一股伴着烟味的烧焦味。KTV里头有烟味是正常的,但是哪里来的焦味?“什么东西烧了?” 司筱冷勾起嘴角不语,该李丽尴尬的时候了。 “司筱不小心把衣服给烧了!”李丽红口白牙,谎话连篇。 竟然脸也不红!司筱冷哼了两声,陈凯惊讶开口,“怎么会?”他知道司筱喜欢那条裙子喜欢得要命,那里会烧了! “是烧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司筱冷声说。“李丽,我拜托你不要给点颜色你就想当画家!见好就收!” 陈凯看出了端倪,想要插嘴,却被司筱大跨一步扯着手肘,“你别管!”陈凯是个男生,又是李丽喜欢的,要是他插手会更麻烦。 “那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了你说啊!”李丽瞪大两只铜铃大眼,猛喝。 是不是血口喷人,多的是人知道!司筱连回答都懒得,挥开陈凯的手,对着李丽的膝盖就踹了下去!“感觉怎么样?我不当恶霸,你这个混混就欠管教了是不是?” 脚上穿着的可是七寸高跟,司筱用力一踹,拿捏好力度和角度,李丽脚一软整个人塌了下去,扶着墙大叫。 因为她的大叫,把从包厢里出来寻几人的李瑟和宋芬给引了过来。 “你们怎么……” “再叫得大声点啊!你别以为谁还能帮你,就算现在天王老子在,我也照样打你!”李丽哎呦哎呦叫着对陈凯使眼色,司筱冷笑地说,“我他妈的是小三对不对?你有本事也去当小三啊!看看你这个死胖子会不会有人要你做小三啊!” 陈凯拉了司筱一下,她是气昏了,这么说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是小三吗? “你别拉我,我在气头上,惹了我连你也打!”说完又回头抱胸冷眼看着李丽。 在外还想趁着人多扮弱势群体的李丽见两个室友过来了,伸手要她们扶,没想到李瑟两人退了一步,冷眼看着。 “司筱,我们不会插手。”她们这话刚说完,看着李丽的惨状又说,“我们是怕了你了!以前司筱和你那么好,你都可以四处说她的坏话。我真的想不到你是不是以后也会这么对我们!”这是李瑟说的。 李瑟向来聪明,只不过懒得理她们之间的纷争罢了。宋芬接着她的话说:“对啊,你一直都在说司筱的坏话,却不知道她有多好。一年来我看在眼里不想说罢了,她多照顾你我们宿舍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不清楚!你没良心,我们却不可以!” 宋芬她们是害怕以后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司筱。 ------------ 第十六章 “你听到别人怎么说的了!坏事做尽,你早就该自己猜到这样结局!”司筱对着她是冷言冷语,“自作孽,不可活!” 司筱想着自己以前对李丽那么忍气吞声,不过是想息事宁人,如今既然已经在大家面前撕破脸,那就是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好好一个夏天你也可以三天洗一次澡,我作为舍友真的是很困扰!” 这话说得是实话,李丽的习惯已经让司筱产生了不可磨灭地阴影。 “他妈的!你以为你谁啊!不过就是个卖肉的小三,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还不是被男人……” “够了!”陈凯最听不过别人说司筱是小三,不管是感情上还是耳根上。“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 “我叫你不要插手!”司筱怒吼!她实在是不希望陈凯插手。 “你不要永远都一个人掌握一切好不好!”陈凯不顾他人在场,捏着司筱的双肩喊,“我是你朋友啊,我可以帮助你的!” “我不需……” 陈凯夺口而出:“你不是不需要!你只是不愿意!我认识你一年了,一年来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你怎么辛苦的!你不欠人一分一毛,不愿意伤人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是别人在伤害你!你只是个小女孩,你抗不下一切的!” 那么多年,司筱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哪里有人这么说她,这么关心她,陈凯一番话说得她哑口无言,呆呆的吐不出一个字,只看着陈凯。 叹了一口气,陈凯的语气没有那么急躁了:“傻样!你要记得,你有……你是有男朋友的!你就算……就算是找他诉苦,让他给你依靠也好,但是不要这样子吞下去!什么都不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但是我也不希望会那样子,你男友要是不能给你依靠,你至少还有我……我们啊!” 猛然一副大做派惊呆了在场的人,包括地上呆愣的李丽,可就跟泄了气的足球似的,陈凯到后面就越说越没底气,还不是闪烁着眼光看其他人。 原来还是二愣子一个!司筱“噗嗤”一声笑出声,强压下因为他的一番发言带来的奇异感觉,说:“知道啦,我们走吧!” 如获大赦,陈凯放松下来,大跨步急急闪人,看完戏的李瑟和宋芬也跟着走,唯有司筱回头看了一眼墙边的李丽。 “你好自为之。” 空生了一身蛮力,李丽根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她这几个月看司筱不顺眼也不过是看她没有钱和自己出门玩闹,更是看不过司筱拿奖学金!“不就是个靠奖学金上学的人嘛!”仍是死不悔改的样子,司筱微微侧耳听到,摇了摇头。 李丽这人仗着司筱他们虚长自己两岁,就装腔作势,总是要别人对着她陪着好。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久了毕竟没人会买账。谁在家中不是块宝,出了门谁和谁都一样,凭什么她李丽就是尊贵得要别人去捧着护着。 可是李丽自己不懂这个道理,彻头彻尾地头发长见识短。要不是当初有民族生政策,减分入学,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科科挂的人上211名牌大学。 都是制度漏洞惹的祸。 这些都是题外话。李丽这会儿还是感到双腿膝盖处麻麻得不听使唤,扶着墙壁也很难起身。 她哪里知道司筱从小就是练家子出身的。人家打架都是女生跟女生,扯扯头发,掴了一下脸蛋就罢了,司筱可是跟着村里的男生们打架起来的,学的都是男生打架的架势和动作。 李丽算是倒霉,也算得上是司筱第一个动手的女生。对女生,她向来能忍就忍。 几个人从KTV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高楼之外灯红酒绿得亮眼,除了那些沉闷的角落,空无一人,像是被泼了一杯浓浓的黑墨水。 男生有三个,陈凯和两个小伙伴本来是不愿意让几个女生回宿舍的,深夜行走多有危险。可惜在KTV通宵的提议被女生们给否决了,也只好送她们回寝室。三个男生自己跑到学校外的网吧里面通宵,被司筱笑骂了一顿。 晚上出了李丽那事情,司筱是没有半点回寝室的心思,就想去景臣颂的住处。陈凯原是要送她的,又被她给推了。“看看,刚说完你,你还不能变个样子,照旧自己逞强!”陈凯喝了不少酒,满脸红彤彤的,像个冬天里的小孩子。 司筱开了出租车的门,顺手锤了他一下,“哪有!这不有出租车嘛!安全得很,倒是你喝了不少,要小心点,不要给人卖了还那么乐呵!你们两个看好他啊!”陈凯的酒量不大,她最后那句是对那两个明显还很清醒的人说的。 “知道知道!会把他安全护好的!”说完两人的眼光在他两人之间游离。 司筱白了两人眼,把陈凯赶到他们身边,上了车。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司机自己是要去哪里,司筱心里并不是那么想要去找景臣颂。她的酒量好,并不上脸,脑子里是很清醒,心头乱成一堆。即使她平日里不是那么轻易被人左右心思的人,可还是被陈凯刚刚的那番话给说动了。 还有景臣颂在等的那个电话会是什么,夜里十点多的客户电话?怎么样司筱都不能够说服自己,那会是在地球另一边打过来的客户。 “小姐……”司机又忍不住催她。 “去‘折’。麻烦了!”她因为身体和诸多琐碎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去“折”了,言礼有时候也会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去撑撑场面,据说很多人在慰问她。司筱心里说不出地暖意,驻唱那么久,好歹真的有人记住那个无声在台上的人。 司机的车开到“折”附近的时候,司筱又接到景臣颂的电话,让她转回去“青城”,也就是他的住处。司机先生听过她这么说,也没有不耐烦。前面一段路不能左拐,到青城要多拐一大段路,他可以多赚点钱,何乐不为。 只是他听到青城二字回头看司筱的眼神让她很想视若无睹。 司筱先要来酒吧,后来又接到电话转到市郊的富人区,难免让司机误以为她是做某种工作的。 早就习惯了被人当做是小三的行当了,司筱面无表情地端坐好。 “来啦!”景臣颂迎接她很热情,门一开就把她拉进房间。“给你看样东西!” 司筱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低着头让他拉着进门。 看她这样子,景臣颂以为她在发呆,不禁抬高了声音,“怎么啦?进来!” 她回不回答好像都没有意义,司筱冷风扫过双眼地想。跟着他的脚步很慢,手臂被拖得直直的绷紧,跟她的神经一样。 景臣颂领着她到间司筱只进过一次的房间,那还是在刚到青城的时候,粗略将房内的各处看了一遍,还能记得是粗略放了些杂物。 带她到那里做什么?司筱没能问出口,景臣颂从背后抱住她,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双眼。 温热的手心从双眼弯曲的弧度里渗进她的心里变成凉凉的,根本就不暖心。小说里面都是骗人的,她手心里传来的门把冰冷的感觉比他的手真实多了。司筱冷默地顺着他的指引打开门。 被景臣颂提着腰走进房间,小房间里的灯光“啪”地一声被他打开,橘色的光闪瞎了司筱的双眼。 司筱过了几秒才适应住光亮,入目的是一面奇怪的墙。从左上的墙角一直引申到右下的角落,一条很长的折线弯弯曲曲折出很多小台阶,平行着三条一样的折线,勾着三条交叉的红色一样的折线,构成了一面墙。 墙上的小台阶放了些东西,司筱没能第一时间看出来,被景臣颂一推后背才看清上面的东西。 是满满的鞋子! 司筱愣了,不知道怎么开口,真的是一面墙的鞋子,地上还铺了好几双,各形各色,多是高跟鞋。可能就有上百双了。 是因为她说的那句礼物,所以在给她准备的吗?可是,他不是忘记了她的生日,忘记了答应陪她过生日? 百转千回地思绪让司筱更难受,可是话说不出口,没有一丁半点的快乐,反而是悲哀!这是为什么?司筱眼睑一眨,竟然滴下两滴泪水,就掉在她手心的那只鞋子上面。 背对的原因,景臣颂看不到她的泪水,“有没有很惊喜。”他喜欢从背后抱她,手包住她握着鞋子的手。 这双鞋子是这一百双里头最精致,最美好的,不仅是镶满水钻的银色鞋面和透明的鞋跟,还有寓意。 灰姑娘的水晶鞋。 满足的眼色在他的双眼里升起。 聪明如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寓意。司筱却是欣喜不起来,拼命挣扎了一下把环着自己的双手挣开。“够了!” 景臣颂猝不及防,人往后踉跄了一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他从头到尾,没有发现过她的不正常,没有问过她是怎么了!不,刚刚算是问过了,可是他景臣颂在乎答案了吗? 根本就不在乎! “我给你准备了这一面墙的鞋子,今天是你生日,这是我答应你的礼物,不对吗?”景臣颂快速想了很多东西,莫名其妙地问。 司筱咬破下唇。“对!是我生日没错,这是我跟你提过的生日礼物没错!但是你知道礼物的意义是什么吗?不是你给我的有多好,不是这些鞋子有多美!是我从里头能看到的心思!”司筱双眼瞪着,早就没有了眼泪。 她不轻易掉泪的,可是出门在外的这几次泪水,多是被他看去了。 他看透了她的眼泪,却没能把这泪水咽下! “你想说些什么?”景臣颂脸上的温和色彩当时沉了下来,冷漠相视。 什么都不想说!“我说什么?你不如仔细想想!我要的不过是一分安心,不过是这些礼物里头给我的安心,告诉我,有个人陪我!有个人看着我脚上穿着的鞋子!而不是看着鞋子发呆!”她语无伦次地说错话,她早忘了一开始自己是不期待有任何天长地久的可能。 可是现在是她要求,她渴望,她卑微地期盼,天长地久…… ------------ 第十七章 “我丢了我自己,丢了我自己!”她想自己这样子像是琼瑶阿姨里头演苦情的女主,可惜她不是人家娇美和善良,“我他妈的想你会当我不一样!可是不是的!当所有人都在以为我是小三的时候,我不讲,可是谁告诉你,我不希望,有个人站出来说,我不是小三!我是你景臣颂的女朋友!” 司筱甩掉手上的鞋子,水钻砸在角落,掉落两粒在地上孤零零地向两个方向滚去。景臣颂默不作声! “今天有了站出来了!可是不是你!不是你!我在被人欺负,被人冷眼相对!你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哪怕一句!”司筱想到一句台词,人怕没人爱的时候,只不过是不知道谁爱自己而已。她就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有被谁爱过。“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小三了!我不懂自己在坚持些狗屁,不花你的钱,不用你的卡,我以为这样子会有点不一样!可是有吗?你说有吗?有吗?”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景臣颂却是仍一声不吭。 “没有,我被所有人看成小三,不,不是所有人,起码还有陈凯。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你是不是也想,我对你的意义不过是个小三,是个情妇,是个用肉体和*来愉悦你的工具对不对?你会从心里面想到我吗?你看着我被其他人笑话好玩吗?我在你眼里狗屁不是!因为没钱,因为我是领着奖学金来上学,靠着兼职来过活的人。” 纤长的十指扣握成拳在腿侧颤抖,司筱连双唇泛白,跟着手臂的幅度颤抖。再怎么不在乎,被李桑再怎么奚落,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不放在心上,当她是屁话了,此刻才知道,她自己记得是多么地清楚。 内心多么的怨毒,宁愿不再开口。 可是还是有最后的话要说,不说不快!“你们都一样!让我恶心!”可惜,更恶心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司筱双眼干涩,冷嘲地想。居然还会渴望他爱上她对她好一点,渴望他用珍惜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即使不能天长地久,也希望,能拥有珍惜。 景臣颂冷笑了一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人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才会以为别人看扁自己!你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够了,不用你来教训我!”司筱退了两步,她刚刚连着说那么多,身体早就抵不住了,胸口难受得紧,听到景臣颂的冷嘲热讽更痛苦难当,哪里还有力气继续听他说些注定只会伤害自己的话。 “够了?凭什么你说完这一些,连给我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景臣颂咬牙切齿地怒吼。他让司筱讲,放开了心怀的讲,他知道她心里有事一定要宣泄。伊始,她怨他没有陪着自己的时候,景臣颂还感到愧疚,觉得心疼,寸寸忧心自责,可是到最后她司筱的话就那么伤人! 用那样怨毒的心思去理解他!怎能不伤,不恨,不怒!景臣颂指节清白地怒吼已经是克制不住自己了。 “啪!”门板甩上的声音,司筱没有给他吼完的机会,转身离开,背对的身影决绝得像是生生世世不再见面。 景臣颂往前冲了一步,手刚举到半空又垂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极少吸烟,这一刻却是极为怀念烟丝燃起的雾气流动到气管内的感受。“你要我怎么办?” 正想要往外走,景臣颂眉心皱成一圈,眼角紧紧闭合着,眯成一条线。外面玻璃窗黑黝黝地成了一片幕布。他侧目看,天已经那么晚,这片地方不好打车,司筱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 叹了一口气,景臣颂抓了门口的车钥匙,那孩子不懂事,如果不看着,早晚会出事。 刚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那个他等了一整天的号码。 司筱的确是没地方去,青城别墅区很大,她走出小区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早上尽管地方大,好歹光线充足,在这种环境优良的别墅区还能看清楚树影之间的来往。夜里却是完全不同,枝叶交织间,司筱根本看不清周边的环境。 就算是胆子大,她还是抖了两下。风冷天黑,月色朦胧,若是能有情侣牵手相伴,也算是良辰美景,偏偏她司筱顾影自怜,那就是可怜之人与月成三影相泣。 流了的两滴眼泪根本没有沾湿脸颊,现在被冷风吹得也流不出眼泪,黑裙子裸着肩膀,没有遮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宽阔的马路上什么都没有,连鬼轿子都没有,何况是出租车!深夜两三点,难道她还指望人家司机从夜里爬起来工作。 经常后悔不是好事,天天把后悔放在嘴边,只会让人依赖抱怨,发泄抑郁。司筱以为那才是悲剧的开始,只会沉迷在过去,难以自拔向前看。她从来不说后悔两字,对她而言,唯有努力,努力,加努力,这样才能改变生活,改变那些她不去追溯的过往。 可是现在是不是需要后悔的时候。人不会后悔二字,是不是也不好?司筱心寒心冷,如果当初她可以后悔自己和景臣颂在一起,甚至加深了和他这种莫大差距的爱情。 不,连爱情都不算。 景臣颂爱过她吗?如果有,为什么她会不敢提照片上那个女生的,不敢去质问他那个电话是谁打过来的。 可是她居然没有感受到后悔的滋味。 是因为长久的不后悔之后的习惯吗? 只有自己觉得孤单了,人才会置身于孤单中。司筱以前不觉得自己孤单,如今……孤单极了。 司筱踢着地上的石子,正玩得忘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想法。专注一件事情,不管是大事小时,只要精神专注的话,人也会忘记很多东西。她倒是渐渐玩得开心了。 “嗯,谁啊!”谁深夜开车,灯照得亮瞎眼。司筱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抬手挡住眼睛。 轿车的车轮悠悠地擦着她的身子开了过去,让她往后退了一步。这人怎么那么没有公德。估计又是些暴发户。这些地方地方,世家人多,可是也不乏几个突发致富的人,素养自然不及景臣颂等人。 司筱懒得计较,依旧踢着脚下的石子,力道一个太大,滚到了水沟里。她惯性往前跑了两下,差点撞上倒退回来的车。这辆车也太怪了,看来不止是没公德,而且认路不好,开错路才会退回来。 “你不会开车小心点吗?都不看后面有没有人就倒车!”司筱猜沉下来的气又提了起来,咬着牙怒吼。 昂贵的车门打开的时候,司筱看着那门就想上去掰下来。虽然认不得多少车标,但是宝马的还是知道的。这车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这里车那么多,她见过不少,哪里知道是谁的。 “我会不会开车你还不知道?你坐我的车又不是第一次了!”车门里伸出脚的那位,白色的板鞋,黑色牛仔裤,白色修身西装,司筱从下往上看去,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言礼。 架着一副银灰色粗框眼镜,言礼笑容还是痞里痞气,嘴角笑容就跟《那些年》里头柯景腾似的,嘴角就是端正不过来。 司筱没去“折”的日子,言礼也不在酒吧,他手头上又多了几个生意要做,出差在外也是见不到她。不见到她,司筱还不知道自己算是蛮想她的,细细看了一眼好友的脸,想了很久,突然又想到了景臣颂。 景臣颂和他关系很好,言礼算是两人难得地共同的好友。 “你最近倒是满面春风。”反过来看自己,落魄难堪。“是又多赚了不少钱还是最近有追到哪个美眉啦?” 一脸不赞同,言礼委屈地瘪嘴,“哪里是啊,我明明就瘦了!” “哪有?”司筱不屑。 砸了两下嘴巴,言礼慢慢拉起司筱的手,摊开她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你摸摸看啊,我是瘦了!钱没有赚到,女朋友也有没有追到!” 他的话哪有有可以信的地方!司筱试图抽出手,“你干嘛啦!放开!” 言礼没回答,手也没松开,看着她的双眼暗了两下,软软地说:“你哭了。”没有一点疑虑,甚至连问句都不舍得问。 司筱无言以对,他总是那么直白。 作为朋友,言礼最尽职,分分钟能观察出身边的人的变化,连她脸上才一点儿的不同都能看出来。还只在瞬息之间。 “傻子,又打碎牙齿和血吞了对不对?”言礼放开她的手,顺势揽住她的头靠到自己胸口上,“明明有那么多人能让你去发泄,就是不要!你不知道这样子会让人担心吗?” 该怎么回答,司筱手在他胸口抵了几下,终究拗不过他,就顺势靠在他胸口。“哪有!你不要装成一副温柔男配的样子好不好,真假!”眼里很高,司筱不愿意抬头看他的表情。 猜猜都能知道肯定很自恋。 言礼邪肆地笑了,“NO,NO,NO,我只能是男主,哪有当男配的时候。”下巴抵住司筱的脑袋,“我是说真的。” 这个女孩子太倔强,茅坑里出来的硬石头似的,即便坚强,却让人心疼不已。 “够了!”司筱挣开他,两人关系再好,她也不习惯和别人这样子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即使深夜无人。 她已经除了景臣颂外,其他人都不习惯了吗?“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要来责怪我这一点,难道就不能让我好好过一次生日吗?”陈凯这样子,连最要好的言礼也这般! 即便怀里空落落地变冷,还是帅气地挑了眉毛,言礼才不与这女娃计较。两人认识将近三年了,他自然清楚司筱这家伙是个怎样的脾气。“哎呦诶,我的老祖宗,您大寿我哪里不能给您准备贺礼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链子。 铂金的链子一头在言礼手心里,司筱看去,明显他手心里的就是项坠。“真的假的啊,不要那么破费啦!一句生日快乐我就很感激的了!” 言礼摊开手心,果然是项坠,铂金的小吉他造型。“我帮你带上?”他试探地说。 司筱先是摆了摆手,最后拧不过他还是让他帮忙带上了。 “为什么不开心?”言礼问。 不开心?司筱低头笑笑,不言不语的样子让言礼忍不住把她拽上车。 ------------ 第十九章 景臣颂哪里给她这个机会,迅雷不及掩耳地,他已经按住了司筱的肩膀,将她堵在门口。 可那却不能阻止司筱已经打开了的门。 “你来干什么?”景臣颂抬头赫然看到言礼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冷声问道。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言礼瞬间选定阵营,笑说:“我来看看我们的寿星怎么样了。想不到阿司也在啊!” 景臣颂皱眉,阿司?他看了一眼司筱,却见她一双眼在向言礼求救。心中怒极,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向别的男人求救,这任哪个男人都会生气,何况他。 轻松地耸肩,言礼对司筱的眼神恍若不见,“既然你们两个都在,那我们走,去庆祝,阿司,今天阿颂生日,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听此,景臣颂顺着看向司筱的反应。 她的反应是一愣,看得他火气又无力,又不愿意承认心头怪异,按着司筱的手就放松了下来。 他刚放松,言礼双眼一闪,拉着司筱就往自己身后安放,“我们出去吧!” “你干什么?”景臣颂低声问,言礼这样的态度让他莫名其妙。即使知道两人相识三年,可是从未见过他们关系如此好。 况且,这样保护的姿态,根本不像是一般好友。景臣颂疑惑不语。 言礼无所谓地笑笑,“哎呀,阿司,你答应我今晚要好好买块蛋糕犒劳我们寿星,好吗?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蛋糕这种东西了!你是女朋友要好好照顾他的心态问题嘛!” 现在靠着言礼的保护,司筱当然言听计从,猛地点头,手忍不住抓住他的衣摆。 司筱也算是从小仗着读书好,会打架,耐力高,艺高人胆大,小时经常为了不被别人欺负而去欺负别人,长大了即使忍着李丽他们的羞辱,也从不将那种没有威胁能力的人放在眼里。可是面对景臣颂,她还是多少有点怕的。 三天前她是疯了才会跟景臣颂吵架。可是想想又没错,她照实说罢了。司筱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一句。 人啊,要看准,有些人是一纸老虎,只能有风无雨,那种人是李丽;而有一种是山中潜虎。平日里看似无害地趴在山洞里,可实际上风吹草动哪一样都没能从眼皮下溜过,更别说动手了。 景臣颂就是这第二种人。 “好,你今晚给我一块蛋糕,我就放过你!”景臣颂恐吓道,看司筱应了才满意地离开。 言礼安抚地对司筱微笑,“没事的!”说完用手心擦擦她的脸颊。 司筱点点头,跟着他后面。 既然这样,他生日,那就给他买块蛋糕咯。司筱想,还是她弟弟生日呢,她都没有回家送蛋糕,他景臣颂有了算是不错的。 她也买不起贵重的礼物啊! 三人一前两后的走回卡座,言礼小声地问司筱怎么会过来,她低声答说自己呆着太无聊了。不过来放松一下。 又被言礼调侃了一番。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卡座边上,景臣颂已经受不了他们两人在身后一直低声对话了,回头冷眼看着司筱。 “有话不会等一下再说吗?”居然忽视他的存在! 司筱不耐烦地抬头看他,瞟见卡座的人,双眼瞪直,一声不吭。 “你哑巴了?”景臣颂极不开心地问,看见言礼对他使眼色,才顺着她的眼光看进卡座。 两个男人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长发垂到腰间,弧度如她窈窕地身线一般细腻,蓝宝石的硕大耳坠在长发间若隐若现,和同色的长裙相得益彰,流光闪烁,看得人目不转睛。 瞬间没了声音,顾格像是感应到身后三人的目光,回头一看,立刻欢笑起来:“哟,我们二嫂前脚刚来,这二哥就迫不及待地后脚跟上啊!果然还是二嫂的魅力大!”双眉挑了挑,对身边的女人说,“二嫂哦?” 蓝宝石女人缓缓将头一转,露出小半张精致白皙的脸蛋,惊艳了三人的心。 “颂颂!”女人就是高青帆,也就是那个电话的来源。她眼角余光才刚碰到景臣颂的衣角,人快速而优雅地起身,手肘间吊着个同色锻制小包,摇曳地攀上景臣颂的胳膊。 “颂颂,我回来了!” 这个女人! 照片里的女人! 司筱愣住,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后跟踩上言礼的皮鞋,惹得他大叫了一声。“谋杀啊!” 这才惊醒众人,除了景臣颂,他还是一脸怔忡地站在那里,被高青帆拉进卡座。而司筱,低头查看了一下言礼的脚,手按着耳边飘下的长发,不言不语。 “都不知道说对不起了!哎呀,算了,我这辈子算是栽倒你手里了!”言礼笑着拉住失神的司筱绕过景臣颂和高青帆坐到对面。 笑着高青帆靠着景臣颂坐着,另一边是顾格和谢佟珏,再来是言礼和她。 高青帆看来和几个男人都认识很久了,谈笑风生,几人也不在意地调侃这个优雅的女子。景臣颂笑而不语。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司筱一眼。 除了言礼,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看过财经新闻的缘故,勉强能把名字和人的样子对上号。言礼看出来她的窘迫,毕竟两个男的都顾着和大美人聊天,没能关注这个潜质美女。低声跟她解释这两人和他还有景臣颂的关系。 言礼尚且能这般,而景臣颂,从看到高青帆的那一瞬间就不言不语,只是双眼盯着美人,几乎不甘心眨眼。 又不是煮熟的鸭子,害怕被狼叼走?司筱看着他专注的眼神,不禁酸涩地想。 想完又自己嘲讽,她有什么资格那么想!居然可以说是嫉妒,难道她在为了这个男人吃醋。 高美女看起来应该是八面玲珑,剔透清明的性子,和两个帅哥型男聊天的时候还不忘勾着景臣颂的手臂,要是听到好玩的事情还回头和他低声地讲,开心地笑。 甚至连司筱都没有落下。 在司筱觉得自己是不是地位太尴尬,觉得还是走罢了之时,高青帆开口了。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言礼,你不介绍介绍?”引来了两外两个男士的好奇。 他们听过景臣颂身边有一个固定的女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带出来见过面,两人对着司筱根本认不出来,还以为是言礼的新相好,无不调笑地讽刺言礼不顾美人。 言礼爆了多嘴的顾格一个栗子,侧目看着司筱等她回应。 可,她睁眼看着景臣颂,在等他开口。 多么有趣的画面,言礼看着司筱,司筱看着景臣颂。谢佟珏微微抿出一条笑容,司筱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简直是昭然若揭,言礼又是认识景臣颂身边的女人的。她的身份自然不难猜。 也就只有顾格那个没带脑子的才能想不到。 咳了一声,谢佟珏举杯微笑化解尴尬,“冷落了美女,小生这下自罚一杯!”说着对司筱举了举杯子,一口闷下威士忌。 财经新闻里头说谢家年少的家长谢佟珏酒量奇好,司筱心里感激他的解围,又不得不说,财经新闻说得对。 “她是我的小朋友,司筱。是吧?”言礼转头对司筱说,换来一个白眼。。 景臣颂仍是不言语,双眼直勾勾地从高青帆身上挪到司筱眼中,讳莫如深也罢了,可那样子竟像是陌路人。 难道这美女竟是巫女吗?一回来就摄走了景臣颂的魂。司筱冷笑地想,景臣颂不还是不放过她吗?现在可是会愿意了吧。 心中有如万条丝线绕过,里头的红绳一头绑着景臣颂的手腕,而另一头却是高青帆。司筱笑不出来,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好。” “小姑娘别在意,我都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高青帆,是颂颂的女朋友!”说着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万般风情。 曾几何时,她也在想自己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景臣颂的女朋友。可是,她叫他“颂颂”,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叫他,这是她的专属吗? 没有反驳,景臣颂抓住高青帆的手五指指根处稍微泛起青筋,昭示着他用了多少力气去困住她。 比自己的还要痛吧!司筱不着痕迹地抚着手臂上刚刚被他捏红泛肿的印子,将他们隐在黑暗中。 “对啊对啊!她是我们二嫂啊!二哥还说过阵子给二嫂补生日了!”顾格此时有些上脸,看来好似喝多了酒的缘故,红彤彤地还一个劲儿的说他“二嫂”的好,根本没有意识到之间的尴尬。 又吃了一个爆栗,不过这次来自于谢佟珏。 “不会喝就给我老实一点,沾酒就醉还好意思对瓶吹。”谢佟珏一脸无可奈何地拍他的头,状似安抚。又对着众人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欠管教。“ 那样子就跟比顾格小三岁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顾格是四人里头最年长的,而谢佟珏最小。可是性格却相反,年长的跳脱,年幼地成熟。 摸着阵痛的脑袋,顾格委屈地缩到谢佟珏怀里,跟个小媳妇似的。众人都笑了,就连僵持着的景臣颂也是。 司筱看到精英人士二货的一面,笑得也是开心。一段尴尬就被谢佟珏轻易地化解掉了。她并不清楚谢佟珏为何这么护着自己。 两次三番地化解司筱的尴尬,既然不相识,按谢佟珏的地位,对她一个普通大学生而言的确应该受宠若惊。除非…… 他清楚自己和景臣颂的关系!这个认知让司筱全身颤了一下,其他人并未意识到,她满脑子的疑惑地看着正低头调侃顾格的男子。 心惊万丈! ------------ 第二十章 谢佟珏并没有给司筱太多时间思考他为何要帮自己脱困,拖着醉意朦胧的顾格回家,言礼也有离开的意思,一场生日会变成剩下景臣颂和高青帆还有她的三人场面。 司筱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她也的确是多余的。景臣颂眼含深情地帮高青帆捋过一丝落到唇边的发丝到耳后,微笑了一下。 原来自己不是他微笑疼爱的唯一一人。即使原本就知道这一点,还是让人很心痛啊!司筱咬着唇齿之间的嫩肉,不言语,半晌才起身告辞。 高青帆抬头看她,景臣颂才跟过眼光。他眼里一面冷漠。仿若刚刚在隔间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华梦。 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司筱无言以对,微笑着说她还是先行一步比较好。 景臣颂起身,拿过随意摊在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 他难道忘了身边还有佳人作伴?司筱在心中冷笑,脸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必了,这里还是挺好打车的。” 打车费贵死了,司筱一阵肉痛! 景臣颂不知道突然再发什么疯,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肘不让她离开。小孩子脾气似的低吼了一声:“我说我送你就是我送你,你还想怎样!” 司筱还想要拒绝,高青帆挽着景臣颂笑言:“司筱,你就不要拒绝了。你是言礼的好朋友,怎么能让你那么晚自己回去呢!我们晚点再聊!”最后一句是对景臣颂说的,半扬的头看他的脸一脸温和。 仿佛没有看到景臣颂的失态。 还能怎么回答,司筱只好低头应下来。 车子还是那辆卡宴,可惜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却不是以前的那一个。高青帆自觉地坐上副驾驶,景臣颂踟蹰了一下看了眼司筱,最终没有开口。 而司筱愣愣看着那座位上的人不言不语,等景臣颂已经系好安全带,喊了声“还不上来!”,才慢腾腾地坐上后座。 正坐在景臣颂身后。 一路上高青帆和景臣颂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像曾经自己和他在车内的安静。 “别忘了你要给我的蛋糕!”司筱下车时,景臣颂挑眉提醒道。 司筱咬牙,这人有美人相伴还不够,还要她的蛋糕做什么!可是又舍不得在他生日说不,只好应下。 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生日,她弟弟司城也不是同一日生日吗?她都没能买块蛋糕回去,这人倒是开口得利索。 可是他又不知道司城生日。说起司城,久不见亲弟的司筱不禁黯然。 看到景臣颂一阵闷闷的,“记得给我买,我还是要吃蛋糕的!”明明不是喜欢甜腻的人,此时倔得可以。 高青帆双眸划过一丝阴暗,拍了拍景臣颂的手,出声:“好了,你想吃蛋糕还不简单,哪里买不得,非要司筱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去买吗?” 景臣颂看了两眼她,继续和司筱说:“今天时间是晚了点,明天,我明天一定要看到你买的蛋糕!”说得好不霸道。 “好了好了,你烦不烦啊!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寝室! 看着她娇憨地样子,景臣颂就笑开了,朗朗笑声在夜里散步四处。看的高青帆抿嘴不语。 上了大学的这两年,除却过年和特别有事情外,司筱从未回家过。每个周末节假日,甚至是寒暑假,她都是在学校里头度过的。一半上学看书,一半打工挣钱。即使没有深厚的感情,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想念在外市的家人,可是时间久了,便也麻木了。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自己五岁的弟弟。他才刚上初三,性子又软,司筱没少担心他。可惜父母从来不愿意她过问弟弟的事情,司城身上又从来不带电话。 两个人联系的次数寥寥可数。 正在叛逆期的弟弟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忘了。 司筱在徘徊中终究没有联系远在外市的亲弟,她不确定正在热热闹闹过生日的弟弟有时间接她的电话。 天高气爽,这天气看得人开心。行人漫步随心,恋人微笑相视,城市间来往的人流不息,在蔚蓝色天空下显得魅力十足。 整座城市都亮了起来。 连司筱都一洗连日来的愤懑,往街上跑出去。她难得一天没有课程,兼职也临时通知说取消了。 路过一家装饰精细的面点店,司筱猛然想起夜里景臣颂的要求。“好吧!算我上辈子欠了他的,手里头没钱了还要给他买蛋糕!”她喃喃自语地停在面点店门口。 面点店里头跟外面是一个样儿,装饰得很精美,就连琳琅满目的面包也一看就是美味的。蛋糕有很多种,多是人家早先定好的,还没有过来取。司筱看着时间,她就是个急性子。从那些做好,又不是别人预定的里头挑了一个七寸的芝士蛋糕。蛋糕奶白色,因为是方形的,和景臣颂的风格倒是很配。 到青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她为了护着蛋糕不在路上被颠簸破碎掉,一直拎着抱在怀里。手心被塑料线勒出了好几条红痕,一点儿都不在意。 司筱是有景臣颂家里的钥匙的,往时她也会礼貌地敲两下门让景臣颂给自己开门。可是,为了给景臣颂惊喜,当然是不能敲门的。 如果可以选择,司筱绝对会敲门的。 可惜,时间不能倒带,人生难以重来。 “我给你做了糖醋排骨,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吗?”司筱刚踏入门内,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女声。 是高青帆! 高青帆…… 司筱张了张嘴巴,她怎么忘了昨天出现的这号人物。那个优雅得和被他珍藏在书里的女生一模一样,不,就是那人。 那个被他珍藏的人出现了! 踌躇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前进,她今天买蛋糕真的是对的吗?来景臣颂家里真的是对的吗? “恩,我试试。”景臣颂不是不爱吃甜的吗,以前她每次做道菜偏甜,他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 “来,我喂你!哈哈,好吃吧?以前好吃还是现在的好吃?”高青帆撒娇的声音很甜腻,和她在人前完全不同。 有些人只会在自己所认知内的人,才会露出不同的一面。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 “都好吃。”景臣颂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像还在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原来不是不喜欢甜食,只是不是那个人做的罢了。司筱苦笑了一下,脚步拖沓,最后仍是没有走进去,抱着蛋糕就走了。 “既然这样,蛋糕也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司筱背身带上门,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抱着怀里的大纸盒失魂落魄地走进电梯里。 蛋糕盒上装蜡烛和纸盘刀叉的袋子掉了下来,一门之隔,她低头任它留在电梯外。 就跟她一样,被留在了景臣颂的世界外面。 “眼泪中的名字,往事中的宝石……” 谢安琪的新歌《眼泪中的名字》被台上眼中失焦的人唱得歪了掉,底下本来随着音乐舞动着身体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她好像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并不是那种拒人之外的感觉,而是那种遗落了的神色。女人一袭深黑色的超短连衣裙,玉白的大腿裸露在空气中,和同样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肩自成一色。双脚上盘着的是黑色高跟,丝带一鼓作气缠绕到膝盖。 穿着不是最重要的。那股忘却了尘嚣的空洞,和她脸上耀眼的烟熏妆相得益彰,让底下的人都没能认出那个是往常一脸干净的司筱。 常客们好久才认出她,唾弃到了嘴边都咽了下去。他们和司筱也算是很熟的了,看她这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她是今天是怎么了?”和司筱一同在“折”驻唱的艾米抱胸皱眉倚在吧台上看着台上的女人。“她今天是疯了吧?那件裙子还是找我借的。要不是这样,我都还不知道原来司筱深藏不露,身材,啧啧,傲人啊!” 说完看向同样背对着吧台的男人。 如果不是司筱的原因,她还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唯有仰望。 男人刘海被剪短,露出浓密的剑眉,直直向着两侧飞去。低头敛了敛袖口,“她这样子多久了?” 他刚进来不久,不知道她在台上呆了多久了。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我数了一下,唱了五首歌了!”吧台上调完一杯鸡尾酒的小酒保擦着高脚杯,插话。他们这些人和司筱都混得不错,也的确担心现在的她。“听她声音很沙哑了。都没停下来过,我刚刚给她调的‘青蓝’放在那里也没有动。” 言礼侧目看去,吧台上的‘青蓝’酒如其名流动着诡异的光芒,是司筱的最爱,今天却一动没动。 “不怕情难守,不问谁难受。你不负我哀愁就要辜负我保佑,紫钗插心头……”是林峰的《不负如来不负卿》,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到低沉了。 “刚刚第一首也是这首,现在还是这首,不过倒是唱得更有感觉了。”因为沙哑更深了的声线和空洞。 “好了!你准备温开水。”言礼狠狠看了眼台上自顾自的女人,一口吞下桌上的“青蓝”,大踏步往台上疾步而去。 舞池的人早已各自回到卡座中,微微偏头听着今天驻唱唱偏了却更有感情的歌声,“折”的场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服务员早就会意地将室内的光线改到低迷的蓝绿之色。 “你唱够了没有?够了就给我下去!”歌声戛然而止,突地从话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有几个相识的人认出了是大boss言礼的声音,不禁好事地抬头看去。 果不其然,言礼握住司筱在话筒架上冰冷的手,眼直勾勾地盯进她的里头。 ------------ 第二十一章 “我要唱歌!”司筱双眼明显的干涩,眼白的地方泛出淡淡的黄色。 看得言礼一阵心疼。她一直都会失眠,他很清楚,这个毛病已经有三四年了。他以为和景臣颂在一起的半年她能有所改善,这么看来一点儿都没有。 多好,因为她天生不会长眼袋,又有一身好皮肤,根本就看不出来异样。 “我们唱得很多了,你听你声音都沙哑了!”言礼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柔声哄道。 司筱摇头,傻傻地说:“不够,我不沙哑,你听,真的不沙哑!”她似乎有些病态,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发泄,我要唱歌,我唱歌!” 舞台上的男人怔忡,台下众人听说到放大了百倍的痛苦,眼中都划过怜悯。 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是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发泄的呢?他们在可怜司筱的时候也同情着暗处的自己。 言礼回过神,扫过一众无声的人,咬牙切齿地掩住话筒,“跟我下去再说!”没有给司筱反抗的时间,拦腰将她箍在怀中,半抱着下了台。 反抗了起来的司筱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很难伺候,候在下头的几个服务生赶忙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将她运到化妆室。 “没事了,没事了!”言礼将她安置在沙发里,单手包着她的两只手腕,制止着她的挣扎,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揽到环内,轻轻抚着柔顺的发丝。 “我好难过!”司筱慢慢温和下来,嘴里呢喃着。言礼放松了她的手,她慢慢地攀上他的腰间。 言礼低头吻着她的发顶,“没事了,不难过啊!”他想要去安慰她,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她这幅模样,叫他怎么忍心。 “我们阿司最乖了,不难过啊!”她几乎不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唯独在他面前,像个丢了娃娃的孩子,眼泪有之,幼稚有之,叫人心疼百倍。 记得当初她还是高中生的时候,爱看些网上是言情小说,甚是入迷。他偶尔也会抢过来瞅两眼,虽然十分不以为意,但是记得有一次看到她手机上的那一句。 “我们最该心疼的人,其实并不是弱小的无缚鸡之力的人,而是那些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那时看到这句的时候,他看了好几眼司筱。她面无异色,继续玩着手上的东西。 她是他该心疼的人。 可是他不能用最希望存在的地位去心疼她。司筱不愿意,他也不好开口。这个强脾气的孩子,如果他直接摊牌,只会让她离他更远。 直到半年前,景臣颂出现了。 言礼和景臣颂是打出生就相识的发小兼生死好友,而她一直是属于他的一个小秘密,他的圈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司筱的时候,她笑得像是朵向日葵,让看透了莺歌燕语的他也不禁侧目。后来,每天看着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上下学,做兼职,才知道,她坚毅得像是一束狗尾巴草。 这样的她是属于他言礼的。 可是后来,景臣颂认识了她。因为他,从来没有进入言礼圈子的司筱踏入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她本应该是可以快快乐乐地,每天奔着钱财拼命得像是个小财奴。 现在的她,不快乐! “蛋糕!”怀里的司筱突然出声,在他腰间的脑袋偷偷挪出一个眼睛的空间,瞄着不远处茶几上的蛋糕盒。 言礼拍了拍她的头,从回忆里出来,“你想吃蛋糕吗?” 司筱点头,人还是傻傻的,浑浑噩噩,“那是我买的,给景臣颂的,可是他不要!”双眼中又盈起了金豆,挂在眼角,“不,是他不需要我的蛋糕了。” 景臣颂!言礼马上想到昨天他们为景臣颂庆生,自从高青帆出现,她整个人就失魂落魄。 他想错了,早就心有所属的景臣颂怎么可能给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小女生幸福!言礼自责,更心疼。 当初他听说两人在一起,疑惑过,反对过,可是最后没有坚持。以为那人看似冰冷,实际上温柔的性子能带给她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事实告诉他,一切都是笑话。 言礼有多后悔自己没有坚持下去,单看身侧僵硬的拳头就可以看出来。 “那我们扔了它,不吃了!”他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小心说。 司筱从刚刚开始就怎么正常,言礼从未见过,万一戳到她痛处,会更棘手。 “可是我想吃!”司筱仰头看他,双眼的金豆从眼角掉了下来,一点都没有察觉地眨眼。 胸口一痛,“好,我们自己吃。”言礼握着她的手,扶她站起来。“你怎么这么烫!”这才发现她的体温高得惊人。 刚刚顾着防着她挣扎,竟然没有发现。 “我没事啦!去吃蛋糕!”司筱甩开他的手径直往蛋糕去,不由分说地拆开包装精美的盒子,也不切,拿着小叉子就剜了一口吞下。“好吃。是芝士味道的!”说完又剜了一口要喂言礼,“是景臣颂比较爱吃的口味。” 烧成这样还要发疯!对,就是在发烧才会变成这个疯样子!言礼怒极,要夺过她的叉子,想不到她嬉笑着快速躲过,放进自己嘴里,“才不给你吃!” “你,呵呵!”言礼都被她给气笑了。 这女人往时体格好得很,一口气上十楼都没问题,又甚少感冒发烧的。可是让人着恼的是,她要不不生病,要不就是重病,一发烧就能到三十九度多,即便退了烧还要低烧个两天。 还有感冒,如果感冒了,一个月不能消停! 伺候过她生病的言礼自然是怒意甚多。这女人就不能安稳一点儿,他才一回来就添麻烦。以前怎么没能见把头脑给烧坏了,省得他鞍前马后的还要心疼! “还吃什么蛋糕啊!我们去医院!你发烧了再不看看,早晚烧坏脑子!” 可病中之人司筱平时看着沉稳,一遇到这样子的时候就无比的任性,把过往积在一起的脾气都发了出来!“我不要!我好得很!”甩开了他的手好几下,跟发酒疯的人似的。 “你不知道,我给他买蛋糕,我弟弟都没有啊!司城,司城都没有!我想他,想司城!为什么我要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眼泪终于又从双眼中奔泻而出,司筱抱着头蹲了下来,抓着茶几的手,指甲红得像要滴血,头发上沾到了手上叉子的奶油。 出手拉住她,拽她,“你给我起来!起来!”怒吼随之而来。 门外一直在待命的两个服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给镇住,全身僵直,连偷听的想法都不敢。 他们的老板一向待人风趣幽默,虽然也是商场上的狠厉角色,不过都是在谈判桌上才能一见,他们哪里见过他这样子狂风怒号般的火气。 “我当初有没有告诉过你!感情的事情不要太认真!不要!”房内继续传来言礼的怒吼,服务员知趣地往五米开外退去,又挥手示意往这边来的人离远点。 司筱沙哑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了,“我有,我一直很小心护着自己的心,可是它不受我控制,我控制不住它,我不知道它怎么了!”额头顶在茶几上,硌出了红印。 “啪——” 言礼摔碎了桌上的花瓶,她不停地颤抖起来。 “我不应该,不应该让你去投怀送抱!不应该明知道阿颂不会爱你!还让你和他在一起!”言礼敲着自己的头,眼眶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我错了!你忘了他,忘了他!不要在想他了可以吗?” 肩膀被抓住,司筱只能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她尖叫了一声。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脑袋一片空白,唯一能闪现过的影像只有景臣颂站在远处。可是她听到的是言礼的声音,告诉她不要过去。 “你别异想天开了!他景臣颂要女人一大把,缺你一个不少!”言礼摇着她的双肩,“我言礼从出生就认识他景臣颂。他爱那个女人,爱高青帆八年了!你才认识他多久!半年还不到!你凭什么认为他爱你!” 他说得越来越急,声调越来越高,可是到了最后一句又急转而下,“你有凭什么用半年的时间去爱他!” “可是我不是铁人,我也有感情,我也有心!”司筱哭道,她也以为自己天天提醒自己不要去爱上那个人,可谁知道,她会越来越想他,越来越舍不得他!和她自己设想的越来越远! 她也有心,即使不是朝夕相对,可是半年的时间也足够日久生情。 “你只是初恋不懂事!你没爱过,你不知道什么是叫爱!你只是一时蒙蔽罢了,他对你好,所以你汲取你所缺的爱罢了!” 司筱愣住,“不,我是缺爱,可是你凭什么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不懂你懂么?”她拼命挣开他的桎梏。 言礼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她挣开,“谁说我不懂!”怒吼一声,他使劲全力抱紧这个一身蛮力的女人,“我哪里不懂,我不懂怎么会忍了那么久,我不懂就不必要找着机会往外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你说什么?”司筱忘记了挣扎,嘴唇还颤着问。 “为什么只有他可以让你爱,我不可以吗?如果你只是缺一个人来爱你,或者被你爱,我也可以啊!为什么你总是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好朋友,好哥哥,却永远不是你爱的人。”言礼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呢喃道。 “不可……”司筱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所抵挡,言礼对着她吻了下来。 不可以!司筱脑袋里爆开一个*,乱成一团浆糊,她只能考虑到这三个字。往时的精明早就不见。 ------------ 第二十二章 月色银色皎洁,照得一处楼房森严耸立,寒冷无情。 医院是众多鬼故事发生的地方,即便通日明亮,映着窗外如墨天际依旧让人感到彻骨冰凉。 言礼看了两眼榻上的人,将病房里的灯光熄灭,换上夜视灯,微弱的光芒在空气中流动。反手悄悄关上门。 “她怎么样了?”好友早就在门外候着,他刚出门就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询问。 过道空荡荡的,这层贵宾区很少人走动,夜里更是如此。两人低声在空气中随风渐远。 “居然还是她。”医生低头看了两眼病例,一手插到白大褂口袋内,“这女孩子谁啊?居然认识你们几个?” 皱着眉头,言礼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他夜里被司筱搞得气急,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她体力不支昏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如在眼前,让他惴惴不安,“艾柏!你说清楚!”艾柏这样子模棱两可,怎么像是她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 艾柏抱胸看自己好友着急的样子,“看样子你比景臣颂还着急。”那女孩不是景臣颂的女朋友吗?如今居然和言礼也扯上了关系。 “上次她是被景臣颂抱进来的,他着急的样子可没比你少多少,不过后来看他那样子挺镇定的。” 言礼不明所以,他离开的这阵子是发生了什么,向来健康的司筱怎么会进医院? “好像是被困在电梯还是哪里,我也记不清了!”艾柏低头在病例上划了两下,才说。 “密闭空间恐惧症?她发病了?”言礼是知道她这个病的,虽然有这个病症,可是并不严重,司筱还是可以一个人坐电梯的,“你从头给我说说看……罢了,你先把现在的情况给我讲讲。” 还是如今紧要点儿。 “发烧到三十九度七,送来得及时,到了四十度估计就烧坏脑子了。”艾柏这才有种严肃的样子。“人精神不太好,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保养,弄成这个样子。操劳过度,明显是失眠少睡,精神紧张。上次我就跟景臣颂交代过,年纪轻轻的就有了神经衰弱了,怎么还能搞成这样子。” 言礼清楚自己好友一遇到病人多少就有点啰嗦,耐心听着。“你说什么!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可大可小,司筱才二十岁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子。过往知道她少睡少食,虽然不待见但是也没挂在心上,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 “对啊,我上次跟景臣颂讲过,她有轻微精神衰弱,叫他好好照顾这女孩子的。他景臣颂景大少怎么会让女朋友精神紧张到这种程度。” “景臣颂!”言礼咬牙切齿,这次她会失控又是因为他,真是信错人了! “好了,就这样子,按时吃药,烧退了就差不多了。神经衰弱没有那么好治,多多休息,女孩子就是用来宠的。”艾柏拍了拍好友肩膀,他看得出来榻上那人和言礼两兄弟的问题。 “知道了,你家那女娃就是你宠出来的,才会变成那样子!”言礼勉强笑道,艾柏家里那位性子这些年被他惯得不像话,要是司筱也成那样子,还不把自己虐死。 现在就够他受的了。 重新进入病房,言礼探了探司筱的额头,比之前好了一点儿,仍是烧着,眉头紧皱。 这些天估计都睡不好,幸亏没有熬出皱纹,言礼笑笑。他没有通知景臣颂,就让他自私一回吧。如果景臣颂不珍惜她,那还有他呢! 自责蔓延开,青年人的心柔软无比,试图履平人儿的眉头,可惜没有多大用处。神经衰弱的人多梦易醒,言礼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紧,将冰冷的温度捂热。 “他不爱你,还有我呢!不要再犯傻了,我的阿司。” 司筱凌晨的时候有醒过来一次,她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只能判断自己躺在榻上,之前发生的事情早就记不得了。觉得自己好像疯了似的,可是又不知道是怎么疯的。房间很大,却只有她一个人,辗转反侧了好久,才又睡着。 许是太累了的缘故,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她醒过来的时候榻边靠着一个人,桌子上摆着一颗削好的苹果,果肉有点儿泛黄,她喉咙很干,那人却像是在梦中,皱着眉头,她只好从另一侧下榻倒水。 “你醒了?”不想她才掀起被角,那人就醒了,握住她的手紧张道。 司筱手挣了一下。“你是?”她的眼前有点模糊,一时间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我是……你怎么了?”那人觉得不对,赶紧探她额头。 男人的这一凑近,司筱才想起这人是景臣颂,往后退了一下,脑袋一下子硌到了榻头。“哎哟!” 景臣颂扶好她坐起,小心地检查她碰着了的后脑勺。“怎么了,没撞疼吧?” “不用你管!”双唇还带着干燥的白色,司筱虚弱地躲开他的动作,连说话都没有以前的力道。真是没用!她在心里唾弃自己。 那种看见是他的雀跃怎么还萦绕心间!怎么可以! “我找不到你,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景臣颂好脾气地安慰她。 找不到她?司筱颤巍巍地要起身,“你是在说笑话吗?你找我做什么?” 景臣颂皱眉,“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她现在情绪看似还不稳定,他不想再和她争辩。“我看到你买的蛋糕了,很漂亮!”找不到她的时候,去了“折”的化妆室,里头那块芝士蛋糕还在,虽然被吃掉了两口,方形的样子还是很讨巧。 “谁跟你说蛋糕是买给你的!我自己要吃的,跟你无关,不要太自作多情!”司筱快速说,提到蛋糕她又想起在他家里的那个场景。 那么痛,那么伤,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想起。 司筱闭眼推开他倒好的水,“我自己来。” “你听话!”景臣颂低声劝道。 “我听话?我就是太听你的话了!所以我才会忘了我跟你的距离,所以我才会丢了我自己!”司筱用力挡开他的手,水花溅出来落到白色的医用被子上,留下一摊痕迹。 她受够了这样起起伏伏的心情,彷徨失措无处可依的感情,她要一分安稳,可是他景臣颂给不起,她司筱也要不来。既然如此何必再纠葛。 “我们分手吧!” 低头看着被子上的水渍晕开,景臣颂不言语,一脸阴沉,“司筱,你够了!我已经对你忍让很多了!不要再使性子!看好你自己的地位,还没有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不是他说散了,她就别想散! 缓缓吸了两口气,司筱接过他手里捏紧的水杯一饮而尽。如果他不松手,那杯子估计会被捏碎。“我是说认真的,你景臣颂和我司筱,是平等的,我也有说分手的权利!你已经有了一个高青帆,你最爱的人。那么就别再来招惹我。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不清楚你的心,现在我知道了。就不、会、再、犯、错!” 她一字一句,清晰咬字,就是要说给他听。 他们是平等的,她和景臣颂是平等的。当初她那么的固执,不愿意额外多拿他一分,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平等。 让她可以有尊严的跟他说再见! 额角的青筋隐隐地抽动着,景臣颂秉持着最后一丝沉稳,“司、筱、你休想!”吞咽着残存的唾液,“如果是因为青帆,你大可不必……” “不必什么?你爱她,这就是事实!难道你会否认?你会吗?你不会!既然你不会,那么我,我,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在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身侧!”她宁愿爱上一个不爱任何人的男人,也不愿意去委身在他身侧。 你大可不必担心!“你!”他话还没说完,被她的抢白弄到一身无力,的确她说得没错。景臣颂不能否认自己对高青帆的感觉,可是,天知道他自己也不想这么做。 偏偏心底就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再告诉她不可以放过这个女人,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如果那样,自己会后悔!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分手!我要你在身边,你就必须在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景臣颂低吼出口。 “你怎么在这里?”正当司筱要破口而出的时候,门被打开,是言礼。 因为言礼从一开始就没有通知他司筱生病的事情,景臣颂对言礼还抱有不满,“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她是谁的女朋友,不用我来告诉你!” 言礼怒目圆睁,“你的女朋友?不是高青帆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冷嗤道。 “言礼,我们别为了这点争吵!”没必要。景臣颂低声道。 可积了一天的怒火一下子燃起,哪里是他的一句话就能消下的,当时怒喝:“这点?哪一点?我把……” “我们出去说!”景臣颂余光看到司筱按着太阳穴的动作,用力扯住言礼就往病房外拉。 言礼挣开他的手,也看到了司筱不耐烦的样子,想起夜里艾柏说的话,冷哼着出了病房。 “你说说看,我把司筱交给你,你做了什么好事!”刚出病房,他就一把拧着景臣颂的领子按到墙上,低吼道! ------------ 第二十三章 “我做了什么好事?”景臣颂偏头,冷笑着不看言礼,“她是我的女人,你觉得我对她会做什么?何况,即便你是她好友,也无权过问我们之间的密、事。”景臣颂从认识司筱的时候就发现言礼对她的异样。 可是司筱对言礼没兴趣,那他就无权干涉司筱和谁恋爱,和谁在一起。 “难不成,身为好友,身为朋友,你就可以过问我们的情、事?”景臣颂讥讽道。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彼此心事。可是他也是从小就喜欢刺伤言礼,并以此为乐。 一旦想到景臣颂和他耳鬓厮磨,言礼胸中莫过于心如刀割,“你得意!得意是吧?可是你不能糟践她!” 放开他的领口,言礼对着墙壁猛地锤了三下,翻身靠在墙上,“你爱青帆爱了七八年,可是司筱,她才和你在一起半年,我不相信你会爱上她。” 或许真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子,先爱的人就输了,爱深了就输惨了!“可她不一样。她那么执着的一个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可能就是一辈子。可是她才是初恋,她不懂的,你就放过她不好吗?你有高青帆了,你放过她不好吗?” 景臣颂低头不语,要他怎么说。高青帆离开的这三年,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可是所有女人,在他身边的日子都过不了一个月。 唯独她司筱,半年,长达半年。 偏头看低迷的言礼,他景臣颂和他言礼,是鬼迷了心窍还是缺了心眼?“我也不清楚。这么多年就她一个人让我觉得不一样!” “你爱她什么?”言礼是他们一群发小里最单纯贪玩的,哪里见过他有这样子对一个女人着迷的时候。 往日,女人都是他的玩意儿。 “我也不清楚!你当年,高青帆出国,你为她酗酒喝道胃出血。”言礼顾左而言他,不说自己,只提当初的景臣颂,“好像是三年前了对吧。我问你,为什么?值得吗?那时候我不懂,后来我知道了!” “我记得好深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在冬天。明明是在冬天里头,虽然是零上,可是她还是穿着两件薄薄的单衣。她是来店里应聘的。那天我正好被老头子赶过去当店长的头一天。本来不想去的,不过很庆幸了。要是我真的没去的话,就遇不到她了。”他笑了,沉浸在回忆里,是景臣颂从来没看过的样子。 那么沉迷,那么沉醉。 “是我面试她的,她很自信,可是我看着她走远的样子就觉得她在自卑。那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感觉。既骄傲,又自卑。”可是爱情就是那么简单,那么多年的心就动了那么一下,她在他心里就变了样子。 忍不住关注她在做什么,忍不住帮她挡住流氓客人的咸猪手,忍不住就和她聊天,忍不住就变成了好朋友。 可是怎么就只能是好朋友呢?久经沙场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单纯的她对自己是朋友,是简单的友情。 凭他的身家财产,有的是法子让她和他在一起。可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去伤害她,强迫她。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她那么平庸,那么傻里傻气的一个让你,怎么就让我这么神魂颠倒。可是我愿意!就算是朋友我也愿意!所以当我看见你和她在一起,她无意间流露的开心,甜蜜的时候。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去组阻止你们!” “我……”景臣颂语塞,直勾勾地看着他。 “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她!”言礼的双眼又泛红了!“你不要她可以啊!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就可以啦,好不好?” 几近苛求。 景臣颂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言礼比他小将近一岁,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即使他喜欢犟言礼,处处逗他,可是还是当做亲弟弟一样疼爱他。 怎么能忍心看他这样! 可是要他将司筱拱手相让? “让我想想。” 寂静了整整三分钟,言礼听到景臣颂如是说。 到底是悲戚还是雀跃,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景臣颂就是一拳过去,正正打中他的颧骨。 景臣颂闷哼了一声,捂住口鼻没有表情,双眼讳莫如深。 “那你以后,就别再招惹她!”言礼脸上一丝怜悯流动而过,半天才说。 哐当!病房里传来一阵破碎声,对峙的两人浑身一僵。 病房里的司筱是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两人都不敢保证! 如果听到了……景臣颂心底竟然一片悲凉,说不出的可怜,渐渐闭上双眼,没有跟上言礼的脚步追进病房内。 地上一个破碎的玻璃杯残骸和四落滚远的水果。 司筱倒在病榻前,一手抓住榻单,另一手撑着地面要站起身。 “你没事吧?”言礼奔上去扶起她,“要什么可以叫我给你拿啊?” 没有得到回答,她盯住手心上斜斜插入的玻璃片,竟然不觉得疼! 言礼看她手心被鲜血濡湿,叫了起来,“怎么会伤成这样子!”急忙按榻头的呼叫器,唤来护士医生。 可,当事人却是抬头看着那扇大大敞开的门,外面刚刚路过的那个身影,出神。原来被玻璃插进手心会这么的痛,那他上次是不是像她这么痛。 痛到了心底。 他可是怪她了,既然是来路过的,他又何必来这么一遭。 医生护士忙碌之间,言礼插不上手,在一旁安慰司筱。“痛吗?忍一忍就过去了!当初我断了一只胳膊也痛得要命,不过咬牙就过去了。” 司筱回过神,“你这大少爷怎么能断了一只胳膊?” “还不是因为和景臣颂打了一架!”言礼说完愣住,她明显听到那人的名字又怔忪开去,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那时候还小,不懂事!” 即使看着她对着门外那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发呆,即使彷徨失措,想到她如果听到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可能会连最低的朋友都做不了,他还是放不得手。 他不忍心,不忍心她再受伤。 就算是受伤,也不愿意是再为了景臣颂。 对不起,我爱你。 原谅我,放不开手! 言礼双眼中飘过坚定,再也不后悔。 ------------ 第二十四章 本城最豪华的酒店里大厅空置了好些天,近日并没有多出多少宴会,唯有今日被点亮一片金黄。 华贵厅内觥筹交错,杯酒光影。 “这言三少今儿可是主人家,怎么不见人呢?”人渐渐多起来,宾客皆是手里端着高脚杯,缓缓摇动着手心里的液体。 景臣颂抿了一口杯中红酒,礼貌地对着提问的女士微笑,这位夫人是他合作对象的妻子,多少要应酬。她身边的那位笑得开心的小姑娘是她的小女儿,两人的意思很明显。 言三少来不来根本是个引子。 不仅是在兄弟四人里头是老三,言礼在家里也是排行第三。他上头有两个大了六七岁的哥哥,幺子一直都是最受宠的,打小调皮捣蛋的此人更是不例外。 既然如此,他晚来不是最正常的?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问问不过是话头罢了。 “阿颂,你在这里啊,可让我找了你好久。”那夫人正要介绍小女儿给他,身边伸出一双手攀住他的手臂,亲昵地贴身说,高青帆进退得宜,撒娇而不过分粘腻。 夫人挑不出她的毛病,多少也看出高青帆和景臣颂的关系,介绍女儿的心思也淡了,笑着继续寒暄了两句就离开。 景臣颂无声微笑。 景大少爷没有正式公开过身边的女伴,头一年还有人想要在他身边插几个女人,吃了几次软钉子,久了也都清楚了他的脾气,哪里还会再做动作。 那夫人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见了姿色气质都比自己女儿好的高青帆出现,自然不会以为他会放着美丽小姐去中意她女儿。 不过有女人的地方自然有八卦,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社会底层。不时,众人就将眼光齐齐看向两人所在。 景臣颂已经随着高青帆的步伐坐到了一旁看着一厅人,对那些揣测的目光视而不见。 双眼闪烁,俯身在桌上为他和自己各取了一杯酒,偏头偷看漫不经心的男人。连日来她都找机会占满他的时间,几乎除了工作,他的生活里都是自己了,可是她心底还是不安。 高青帆还没有出国的时候,景臣颂巴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公告世界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时隔三年,她重新回到景臣颂身边,却找不到他曾经的感觉。换做以前,他一定马上找机会跟别人介绍自己是他女朋友。如今,装作不知情,假作卖傻。 那个司筱在他心里到底是占了多大的分量,让他忽视自己? 正当高青帆还在思索景臣颂现今态度,厅内比之之前热闹了许多,像是出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更让她惊讶的是,连景臣颂都忍不住直起身子,他起身到一半又犹豫地坐回去,可双眼仍是盯着一处。 是门口,言礼携手身着黑色及膝裙的女人款款走入厅内! 那女人,黑色露肩小礼服衬得皮肤白嫩剔透,肩头圆润光滑,酥胸半露。服饰不过是点缀,那张脸才是让人浑身一震,在场男人们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些名流们平日里见过的美女那可不是一两个的,明星作伴不过是点小事,身边哪有缺女人的时候。 可他们却甚少看到像此刻看到的女人。不是顶美,却似乎非常清楚自己的美丽在哪里。眉眼自然开阔,怡然自得,似乎像是在场的一切不过是她置身之外的某场戏剧,嘴角的微笑挑不出毛病,偏偏清清楚楚写明了两个字。 散漫。 对于这些,根本看不进眼! 可她又没有世家小姐那种看惯了这种场面的人,做出故意的自然或者天生的随意,而是从一进来就彻底不问世事,当做众生平等般。 “咳咳,小弟来晚了,恕罪恕罪!”言礼见一众男人直勾勾地看着精装的司筱,极为不爽的大声和照面的好友寒暄。 谢佟珏早就从惊艳中回神,自然是陪着笑解他的意思,“哪里敢追究你言三少的罪过,我看不过是醉卧美人怀,不知反省罢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看不出平日里素颜不打扮的小女孩,一旦精雕细琢之后,完全就是个勾人的小狐狸。 “嘿嘿!”言礼被人说中心事,尴尬地笑了两声。 周围的目光也都一个两个慢慢散去,男人们多少心中判断好了这个女人的地位。 高青帆惊愕片刻,猛地转头去看身侧的景臣颂。 他的双眼像是沾了胶水似的黏在司筱身上,火热得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焦灼。看得她满心酸涩。自从自己回来,除了初见的那一个晚上,他哪里有这么看着她过? “你别担心,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阿颂我说是你的了,就是你的了!”高青帆刚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就听耳边响起的话。 美人似冰,端着高脚杯,慢慢饮下一口,只能从杯光反射中看出她的目光也投在那闪烁的女人身上。和男人们不同的是,作为女人,她自然没有迷恋或者受蛊惑,而是怪异的玩味和嘲讽。 “难怪之前见了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原来天生就是个惑人的胚子。” 高青帆看她的样子,心定了下来。对,景臣颂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听了谢佟珏调侃的话,司筱歪头看他,一双眼睛波光似水,又让谢佟珏愣了下,好不容易才被顾格给拍醒。 当事人却不知原因,结果言礼递过来的果汁笑着小口喝着,对着言礼给她介绍的人礼貌地点头示意,又赢得了不少人的赞美。 司筱从前也参加过几次小酒会,都是跟着景臣颂出席,只不过她漫不经心,从未仔细打扮过。其他人也就把她当成景臣颂身边的秘书之流,不甚在意。他更从来不会给自己介绍什么人,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 “哟,这谁啊,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言礼正牵着她要往一处走去,迎面而来一个女人,人未到声先闻,司筱听着耳熟。 言礼抓住她的手瞬间紧了一下,谢佟珏和顾格双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竟然都是恭恭敬敬地点头,“十二姑。” 起先听声音还觉得是耳熟,等人走进了,司筱乍一看就想到来人竟然是那天给自己搭便车的冰美人! 着实惊讶了一把! “是你!” 冰美人却恍若未闻,对着言礼笑骂了两句,才问说:“这位小美女是谁,言三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是不放过你!” 这次转眼看司筱。可她的眼神,就像是根本不认识司筱似的。 许是时间久了,她忘了倒是自然。司筱自嘲道,她的确没有啥地方让人家惦记是不? “哪敢瞒住你啊!她叫司筱,是……”言礼踌躇了下,景十二小姐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女强人,虽然大不了他们几个多少年,却是出口就能震慑一大片子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人随景臣颂叫她“十二姑”的原因。 “是我的朋友,司筱,这是景臣颂的姑姑,景十二小姐。”后半句是对司筱说的,他没有提及她和景臣颂的关系,但也不遮掩两人认识的事实。 在景十二面前,做这些没必要的事情简直就是自作笑话。 竟然是景十二小姐,景赞的妈妈!司筱惊讶,虽然清楚景十二年纪不大,但是怎样也没想过,有了景赞那么大的孩子的女人看起来竟然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 更想不到,居然是搭载了自己的冰美人! 司筱一时惊讶到忘了见礼。 景十二倒是不在乎,抱胸和几个男人说了几句就走开了,一点儿也没将司筱放在眼里的样子。言礼就算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酒过三巡,司筱跟着言礼和不少人寒暄过一遍,实在是不习惯,挣脱了他的手就说要到外头放松一下。 原本是想到沙发上小憩一会儿,但那儿积了不少贵妇小姐攀谈,她不想介入,又挑了一处地方,却遇见了景臣颂。 “司筱。”他只喊她的名字,却没有行动,唯有双眼看进她眼里,叫人发麻,似乎是欲言又止,又不好开口。 她最受不住他这幅专注看人的模样,叫人错怪是感情颇深,带了多少情深意浓似的。往时她若能多看几分,心里头会是窃喜不已,以为是多情深不寿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眼神。 可此时此刻,司筱只觉得讽刺。“我们外面说吧!”她先一步往厅外走去,寻了一个角落。 景臣颂亦步亦趋,紧跟着,偏偏隔着两步的距离,或是刚好或是落了半步,总没有超过这段距离。司筱背后没有长眼睛,也知道他的动作,心冷了大半的同时忍不住笑出声。 “不知道景大少想要和小女子讲些什么?”有必要如此姿态?司筱背靠木栏,抱胸冷嘲热讽道。 这厅外的院子设计得极好,中国风和现代视觉效果的结合,层次分明地用了不少技巧让几根木栏搭建出来的小道美丽又玄妙。 有好几处是别人轻易见不得的,特别是司筱所选的地方,厅内的人从落地窗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而处于此处的人却是将内间的状况看得清楚。 她没有学过类似这些东西,全凭感觉选了地方,有此效果也很意外。这般设计估计是为了满足上流社会里些许或不可言说或龌龊的行径!她不禁冷笑。 “司筱。”景臣颂不语,但叫了她一声。这人换司筱的名字的时候总是慢慢吞吞的,咬字极为清晰缠绵,叫人听人就是溢出深情。 “如果景大少的目的只不过是叫我的名字叫着爽,那轻便,我恕不奉陪!”司筱听他低沉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心忍不住颤了颤,终究是不耐烦地出声。 景臣颂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好,我说!” 他知道她从一进礼堂就知道他的存在,也清楚她是在刻意地忽视自己。“我……我,罢了,你和言礼……好好对言礼!” 竟然是要说这个! 司筱咬唇,酸涩无比。他吞吞吐吐给了她希望,居然还是叫她好好对待他的兄弟! “景大少平素的风采哪里去了,竟是吞吞吐吐的。”司筱嘲讽道,并不看他的脸,怕自己再受伤,“不过景大少可是跟我开玩笑?好好对待言礼?你不是应该以我的前任的态度跟言礼说好好对待我才是对的吗?” 景臣颂目光炯炯地盯住她,“言礼很爱你!” “当然!”司筱闻言忍不住大声起来,“至少比某人爱我多多了!”她都难以回顾自己还没来得及从医院里出来,就收到了景臣颂的短信。 “好。” 什么是“好”,司筱纠结了好几天,一直到她从医院中出来,言礼鞍前马后地而他彻头彻尾都没有出现,才意识到那个好字,就是在答应自己。 她说“我们分手吧!” 他回“好”!不正是吗? ------------ 第二十六章 高青帆挽着景臣颂晚司筱两步入了厅,眼见着她被言礼丢在厅中央,一个人傻愣的站在那地儿,不禁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十二说得对,司筱根本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斗不过她! 别说上不了台面,就凭学历就她就有打赢这场仗的本事!一个国内就那么点儿名气的大学本科生和自己这个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海归…… 有眼睛的人都在看着! 高青帆志得意满地盘算着两人的差距,她始终都没有了解到一点,就是任她们两人条件差了多远,最重要的还是景臣颂这个人说了算。 他看上了谁,谁才是赢家。 即使高青帆心底没看清楚这一点,她还是敏感地看向了景臣颂。 他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视着厅内,她想说他一定是在看司筱,双眼徘徊之间就似乎是在看中央的那个影子。 景臣颂的确是有在看司筱,只是早有准备,所以即使心底不开心,不多说,对着她说自己去拿酒。 “你就不用担心阿颂了,我早就跟他讲过,按他的性格,怎么会让你白白受苦。”最神出鬼没的就属景十二小姐,景臣颂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上,无声地站到了高青帆身侧。 “希望如你所说!”高青帆长叹一口气,才幽幽说道。 “我都不清楚你在紧张些什么?那个小女娃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何况……”景十二小姐美艳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冷漠,“他们中间还夹着个言礼,小三子可不会跟阿颂客气。他从小要啥就要有啥的性子,你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或许是景十二给高青帆的力量,竟是让她又多了几分笃定。 “至于这女娃,是时候找她磨磨性子了!”景十二说着,嘴角画起一道美丽动人的微笑,对着迎面走来的景臣颂招手。 接过酒杯,景十二的眼角闪过精光,笑言:“那小姑娘倒是挺让言老三中意的啊。你看看!”扯着景臣颂两人就往中央看去。 中央站着那傻妞瞬间擒了景臣颂的眼。 灯光忽然按了下去,厅内的人静了下来,议论了几声,人群退开了,把司筱孤零零地丢在中央。 她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可偏生就想着肯定是些能改变点什么的事情。平白的心底就多了些恐慌。 她是不是应该往后一走离开这个地方。她提了提裙摆,咬牙想。 “各位,现在让我们欢迎言三少爷言礼出场!”司筱身边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司仪,居然还是顾格客串的。也难怪,不是他的话,哪个人敢在言家的酒会上这么说话做事! 司筱忍住不去问他怎么回事。眼瞅着言礼就又出现了,她紧张地看着他。 “我们言三少今儿有点事情跟各位说,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对我身边这位漂亮的女孩说的话!”顾格调笑着说。 他家兄弟做了那么多年的花花公子,这回可是拿真心出来换爱情了,他做哥哥的能不出把力气吗? 隐在黑暗处的谢佟珏眯着双眼,酒杯贴着嘴唇。在场的所有人里头,清楚司筱是谁的,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没几个。而知道…… 跟小孩子做游戏似的。 “你去去去~我自己来!”言礼紧张地推开碍事的顾格,又赶上去抢过话筒。 “我,我是言礼。” 切,这不谁都知道吗?说这个做什么!在场的人都笑开了。 司筱却是笑不出来,言礼有事要说她站在这里做什么,想着就要抬步走,却被言礼给戴着手不放开。“你别走啊,我有话对你说呢!” 言礼有点儿气急败坏,“我说啊,以前我言礼仗着自己长得好,又人缘好,受欢迎,就喜欢勾搭几个小女生。不过现在,现在我是想勾搭别人,可这别人有点儿傻里傻气的不给我勾搭似的。我着急!” 周围的人都笑了,就连那几个对他有点肖想的都在一愣神之后笑开了颜。 “诶诶,你们别笑啊,我可是说得正经话。今天,我言礼,喜欢上了个女生,就是喜欢了。” “诶诶,这不对啊,今天,你言礼喜欢上了,那明天呢?就不喜欢了?”顾格又跳出来闹场,把言礼恼得又使劲儿推了一把。 在场众人又笑了。 “小三子这回可是动真格的啊!”景十二看也不看身侧的两人,话里含笑。 “你干嘛呢?”司筱惊慌失措,拉了下言礼的袖子,无奈道。 言礼对着她还不是低眉顺眼地,面若桃花,“我这不是表白呢嘛,司筱,你认真听我说,听好咯,我喜欢你!我中意你!你当我女朋友吧!” 司筱懵了,她心底想到的不安就是这个? 在这之前,言礼的确是拼了命地问自己是不是和景臣颂确定分手了,连着问了四五遍,她也乖乖答了四五遍。否则还能如何? 就算是那样吧,就算是多少清楚言礼对自己的心思,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干。 “这就是往她把死胡同里头逼!”谢佟珏抿着笑容低声说。言礼这招可是真毒,以前看着是个小男孩小君子,从小就有霸王的性子。什么想要的要不到啊!按司筱那性子,怎么可能让他失了脸面? “我,我……”不知道,司筱听说过,结束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可是这样对下一段感情有多么不公平。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是这么想的,之后和景臣颂在一起一直到分开也是这么想的。 何况,对的是言礼。 “你说她会不会答应?”景十二远远瞅着她举棋不定的样子,笑着回头,景臣颂眼神默然地不看那地方。 多看多伤。 高青帆心底凉了半截。眼看着司筱终于抬起手,才吐出一口气。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景臣颂是不是会…… “我,言礼,你清楚我现在的状况。”司筱艰难地开口,“我不想在这样的状态里头跟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暗淡了一双眼,言礼告诉自己,司筱没有直接回绝自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要再多有奢望!他的确是清楚她的状态,可是他要不狠心逼她就范,就她那样,以后还不是彻底再也不关心情啊爱啊的。 “我知道,你不在状态。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以前犯浑,我不懂爱情。可是你不一样,你对我而言你不一样。我想护着你,守着你,你可以现在不和我在一起。但是,我想你答应我,以后如果你想找男朋友了,想结婚了,第一个找我。我永远是第一顺位!” 言礼什么时候那么认真过,这次竟然提到了爱情和结婚,众人唏嘘不已,纷纷出声。 ------------ 第二十七章 这下子司筱是进退不得了的,他这说法根本就让她寸步难行。拒绝吧是打言礼的脸,估计言礼这辈子还没能吃到什么亏。他俩又从一开始就是好友,即使他中途变节了不是那心思了,她也对他狠不下心。 可是同意吧,她,多少做不到。 “好,好吧!”脑中光闪影动,几下考虑就应了下来。除此之外,她又不懂得跟人家计较这些,也想不到啥好法子了。 “怎么了啊你?天天心神不定的,跟个傻帽似的。”陈凯拿着笔记本在司筱眼前晃了两下,连着两天了她都心不在焉跟魂都走了似的。 翻过一页英文,司筱看不进一点儿扭曲的文字,“啊,我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挑眉,这样还能算是没事?“我没说什么,就是你书拿倒了!我可真不知道你在修炼反着看文章的能力。还是英文!” “啊,没有!我顾着想事情了!”司筱翻过书,对着自己的双颊下毒手,连连拍了N多下,把自己给拍清醒咯。 “你就别担心我了,这不是要考试嘛,你还不快点儿看书,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分明就是他英文不好,临着期末考来了,她被请出来帮他温书的嘛! 自从对着她当众表白之后,言礼的行为俨然就是个正牌男友该做的,叫人弄不清楚状况。司筱无言以对,只能顺着他去做。景臣颂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渐渐忘了很多事情。比如是不是该去找他,是不是要改掉以前留下来的习惯。 其他的似乎没有一点儿改变。她照旧每天过着宿舍,教室,食堂的三点一线生活。如果真的要说不一样的,就是约会比之前多了,电话比之前耗电了。这些都是拜言礼所赐。还有李丽。 这个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司筱生日上被她当着那么几个人教训了一顿,还彻底被陈凯等男生给忽视了,她哪里还敢对司筱做些什么。即使平日里见了司筱仍是黑着一张臭脸,也不管动手动脚,她的东西更是不会碰了。 倒是苦了李瑟和宋芬两个小姐妹。 和李丽撕破脸后,两人虽然没有刻意孤立她,但是也是不喜欢再三人腻在一起。以往最为钢铁的三人组变得很松散,都是小姐妹两个一同出入。 李丽也是,面子上不说,对着两人的臭脸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候小姐脾气上来了骂骂咧咧的叫人好不舒服。要不是司筱在屋里镇着,小姐妹都不敢大声说话。 现如今李瑟和宋芬是陪着司筱的一方,看着跟两方对峙似的。李丽人少势弱,又怕着司筱,就算一脸黑也不敢多说,顶多人不在的时候对着自己的东西发发牢骚。 日子就这么太平了? 也不是总统皇帝,哪有那么多山雨欲来?司筱自嘲地想,罢了才能专心看书。 “诶,司筱,你去过苏州没?”陈凯看着满满一页的英文,累得脑袋头大,真是受不住。果断的就盖了书页,搁了笔。 司筱看约定的时间都过了四分三了,看书看不下去也就算了吧。索性也扔了笔,“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苏州她的确是没去过。 除了离开家乡小镇来到这个隔壁的大城市上学外,司筱去过的那些叫上名字人家能知道的地方几乎没有。 原因有很多,放不下家里的几个人,舍不得手头上那一点点钱财,她能走出家乡几步路就不错了。 “你就说你去没去过!”苏州那地方并不远,陈凯却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玩,想了怪久了的。“我就没去过!” “没!” “没有啊,那跟我去吧?没过多久可是就放假啦,出去玩玩?”陈凯道。苏州那地方去过的人都说不错,多小清新啊! 司筱的确是有点儿动心,不用他多做介绍。小说故事里没少说那地方,想想就眼馋,“再说吧!”说得特矫情。 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响了起来了。 里头传来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司筱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到那头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就已经挂掉了电话了。 “司小姐,我相信那你有点时间陪我聊聊,就在你们学校歪头那个咖啡馆,也不远。”那声音并不等司筱说上一句话,就结束了单方面的对话。 这人是? 景十二小姐?司筱歪着嘴笑了,莫名其妙的,难怪景赞会那么害怕她!更难怪她那么笃定自己会和她再见面了! 这是去不去呢?司筱敛了笑,就算不喜欢她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可人家那是打小好命留下来的性子,她能就拍砖说自己不高兴了就不去咯? 也没多大点儿事情,那是人家生活里留下来的印记,还叫她去改不成。她又不是天王老子!“我有点儿事情,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温书,别天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我说真的!”陈凯有点儿恼,擦着后脑勺就把她赶出去,“去去去!” 咖啡馆还是那一家,景臣颂以前和她常来的。可惜自和他分了手,别说这地方贵了点她来不起,就算情感上也不愿意再出现在这地方伤心。 许久没有来这地儿,居然还有了变化。许是都快圣诞节了,处处是喜庆的颜色,门上挂着槲寄生。 据说槲寄生下的人如果对眼前的人提出接吻的邀请,被邀请的人,是不能拒绝的。多强制的条件啊,幸亏她不是外国人,不信这些茬。司筱笑着,这个故事还是当初景臣颂给自己说的,为了什么说她忘了,反正他就是告诉了她这么一个故事。 关于爱神的。 后来她自己又在蔡智恒的《槲寄生》上看过,那时候景臣颂已经和她有了问题,在她心底埋得深深的,没提出来过,她也不跟景臣颂提及。 日子过得不错,都快忘了原来已经是分手十几天的节奏了。 咖啡馆一边靠着草坪,外头是马路,另一边靠着片湖水,到了这季节,幽幽的特安静。以前恋爱,喜欢坐的地方是草坪边,现在该坐哪里? 自然是湖水边上。虽然她不觉得景十二小姐有那个闲情逸致赏水赏景。 女强人大忙人,不好等,司筱性子急,要不是亏着手头上没事情,让她这么一等个半个小时还不让她急死。掏出包里头随身带着的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自然是装模作样,她根本看不下才是真的。 半个小时后,景十二小姐“如约”到来。 “看来你等了挺久了的啊!”景十二在她面前坐下,美丽娉婷。 司筱收了书,她并没有点单,“没有,倒是您挺忙的。” 景十二扯了扯嘴角,笑得礼貌到位,但是不尽人心。她点了杯咖啡,顺便也给司筱点了一杯。“想不到你倒是有点和我像的,女生喜欢黑咖啡的不多。” 点头,司筱没有接话头,等着她开门见山。不觉得景十二会是个拖拉的人。 “司小姐可是爽快,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我来,为的就是你和我们家阿颂的事情。”果然,景十二放下咖啡杯,吐着咖啡香说。 ------------ 第二十八章 西红柿炒鸡蛋,闷炒胡萝卜丝,糯米糖藕…… 高青帆点过一桌子的菜,想起厨房里还放着那盘糖醋排骨,甜蜜一笑,三步并作两步打开推门将烧得甜腻的排骨端出来。 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已经烧得一手好菜,特别是景臣颂以前最常做的热菜,都是甜菜为主。三年前刚到国外,她性子娇气,嘴和胃又都被景臣颂养刁了,哪里受得了美国迥然不同的食物。 慢慢读了一个月书,日子慢慢过来,随着对景臣颂的想念,对他手下做出的中餐也益发的怀念,她自己买了很多的中餐食谱,慢慢学着做。初始,两个室友都成了她的小老鼠,没少哭天喊地,三年下来,完全变了个样子,听说她要回国,为了自己的五脏庙,拼命挽留她。 她有信心,景臣颂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手艺。 半个月前,她自己送上门要求搬回来和景臣颂住在一起,虽然他并不反对,但是也从来没有表现出积极。 搬回到的是景臣颂在青城的房子。 高青帆从景十二那里知道,这三年,他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一个月回到青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即便是甚少回来,她还是敏感得发现这里细微的变化。 曾记得,青城的窗帘是她最喜欢的紫色,现在却换成了淡青色,客厅里的茶几和茶具本来是古朴典雅的,也被换掉了,充满了现代感。 以前她喜欢的就是景臣颂喜欢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换掉。 难道说他真的变了? 不相信!高青帆绝对不相信他对自己的心会改变! “吃饭啦!”高青帆想到这里,自信一笑,对着书房喊。 景臣颂从早饭结束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才整理好公文,安放在书桌上。这张办公桌一直整理得很干净,都是司筱的功劳。虽然他甚少带她到青城来,但是回回来她都会把各处打理好,不辞辛劳。 每次书桌被他打乱,她就娇嗔着呵斥他立刻整理整齐。那样子跟小管家婆一样,较真又可爱。才半年,他随手乱放的习惯就被她改过来了。 在市中心的公寓也一样。 取过手边书架上的原文书来翻阅,这些都是当年大学的时候留下来的了。几年来他几乎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来看这些书,现在看到上面自己留下的批注都觉得恍如隔世。 司筱那傻妞也很喜欢他这些书。第一次看到她把这些看似枯燥无味的书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书页因为中间夹了东西自动翘起,他顺势翻到下一页。秀气又略有潇洒的笔记展现在眼前。这个笔迹是司筱的?她没少在景臣颂身边做作业,他偶尔翻看一下,也认得她的字。 一张折成四折的白纸,密密麻麻又整齐地写着一排排的批注。 “这里我觉得不是这样吧?景臣颂同意?”英文里头还会夹杂不少中文,有一些可能是比较重点的,还标上了页数。 她原来那么认真吗?他曾经以为她看这些书不过是打发时间,空做催眠用罢了。景臣颂来了性质,摊开整张白纸,跟着她注好的页数翻回去细细看了,又在她的批注下面写上自己的字。 “的确不是这样的,我同意。” “抱歉,你说的可不对,应该是……” 本来就密密麻麻的纸片上没有多大的空间,景臣颂飘逸的字体挤在一句一句的后面,司筱用的是黑墨水。景臣颂用的是蓝墨水,他小心地不让两种墨水混着一起不至于看不清。 等到写完小半张的时候,高青帆已经催着吃午饭了。他恍若未闻,仍是沉浸在书籍里。 “颂颂,我们要吃饭了,你吃完了再忙也可以的啊!”高青帆等了半会儿,看着桌上四菜一汤,就怕凉了不好吃,打开书房的门板就笑说。 她喜欢在景臣颂面前笑,因为当初景臣颂就常常夸她笑得很美。 景臣颂微微皱眉,“恩,马上就来。”说着把那页批注重新折好,放到贴身口袋里。 除了自己生活的时光,司筱在的时候,她总喜欢礼貌地敲门,竟然也养成了他的刁钻,觉得高青帆这样引得他极为不舒服。 桌上的书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动了一下,一本书摇摇欲坠地在书架上晃动,景臣颂伸手取过,一手整好书架,一手随意摊开那书。 书是大学时候一本经济学书籍,摊开的那一页里头刚好就有他和高青帆的合照。 回忆起大学时,他的确喜欢用两人的合照做书签使,偶尔几本里头会忘了取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司筱那天说的夹在书里的照片。 看来指的就是这个!景臣颂徒然生起一股烦闷,“下次进书房的时候记得敲门。” 为什么?以前他都不在意的!听他这么说,高青帆几不可见的皱眉,接着压下心头不爽,莞尔笑道,“好的。”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语气不好,近似命令,景臣颂尴尬地咳了三声,入座吃饭。 一桌的菜*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但也要看用餐者的心境如何。 比如高青帆自恃得意,看了它们刚刚的不适感也消失不见,又比如景臣颂烦闷不减,反添郁卒。和高青帆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确是喜欢下厨,并且多做的还是些甜菜。那是因为她喜欢,可是自从他步入工作,她继续读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他做饭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 后来干脆随着她出国,他就再也不做中餐了。 原因并不难解释。他的中餐做得远不如西餐,只会那几样,还都是因为高青帆喜欢所以去学的。 面对这一桌吃食,景臣颂嘴边很是想念司筱做的菜。司筱做的也是中餐,却不喜甜菜,因为她自己不爱,所以甚少做。那道西红柿炒蛋倒是做得多。 景臣颂不禁夹了一筷子炒蛋。 高青帆见他的动作,瞬间直了眼睛盯着他的脸等待他的反应。 味道完全不一样!景臣颂有些失望,可抬眼看到高青帆期待的表情,到了反射弧的刺激平静了下来,露出淡淡的笑。“很好吃!” 他亏欠了她许多,不想让她难过。 高青帆果然眉开眼笑,乐呵呵地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还有排骨,你最喜欢的这个了!” 景臣颂从善如流地递过碗,可高青帆不让,非要亲自喂他,无奈,只好张嘴咽下。有点儿太甜! 早就不喜欢吃甜食的他已经不习惯这样甜腻的味道了,有点腻。司筱爱做糖醋鱼,却常常是甘甜而不腻味,他也只是偶尔吃上一次。 怎么处处都想到她?都说好了的……景臣颂心惊片刻,才笑着说:“真的不错,想不到你出国三年,厨艺精进了不少!” 羞涩一笑,高青帆又给他盛了汤,催促他喝下。这哪里是精进,是从无到有才是真。 她这一羞涩的刹那忽略了景臣颂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有些人就是可以做到这个样子,不管是欢喜兴奋也好,失落痛苦也罢,总能不于形色,仿若世间万事都是平常。他也能做到掩住了心神,换了容颜,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揣测不已。 景臣颂就是这样的人。 ------------ 第二十九章 就像刚经历过一场世界大战,心海片片残骸凌乱,来不及休整又要赶往下一个世纪。又若破了洞的帆,挡不住风吹,也引领不了航向,人就坐在一叶孤舟之上,望不见空落落天地几处海岸。 从咖啡馆出来,司筱才懂什么叫做人性难测,最累不过两心交战,敌我对峙。她以前自以为独善其身,顾好自己就罢了,想不到,就算看护好了本心,也有人会想不让她安宁。 怎么怪她不信自己可以和景臣颂天长地久! “你没事吧!”陈凯撑着伞挡住落到司筱身上的雨水,却不能阻挡她身上的衣物渐渐濡湿。她不知道在雨水里坐了多久了,公园长椅边上积了水,她的鞋子里恐怕已经湿透了。 接到电话就马上过来接她了。 “那,不管我们遇到什么事情,先回家好不好?”陈凯看她满脸失落,傻傻呆呆的,只好劝道,想拉她起身。 司筱恍恍惚惚,拉了陈凯的手,也不站起来,只说:“你说,人是要对别人好呢?还是自私一点?想要的就一定要去拿到?” 她受了打击还是被人蛊惑了?“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其他的不重要!你的每一个选择,现在看来可能是很渺小,但是,就跟蝴蝶效应似的,有可能改变你的未来。”陈凯像是个小爸爸,安抚着自己的女儿,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是吗?”司筱笑了两声,借着他手臂的力气站了起来。陈凯说得没错,这么些年来她也秉持着一点,问心无愧。这么多年的坚持,居然在景十二的几句话后就动摇了,看来景十二小姐果真是个强人。 “当然啦!” “是啦是啦!”司筱笑着躲到他的身旁避雨,“谢谢你,阿凯!” 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不容易,特别是愿意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为她好的朋友真的是不多了。她从小朋友就少,几乎每一个都是阶段性的,能遇上陈凯,完全是大幸。她相信,陈凯一定不是阶段性的朋友! “我……” “你们在干什么!”陈凯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身后一声怒吼给吓着了,猛然用力拉了一下司筱,让她一阵感动,两人齐齐回头寻找声源地。 哪里还需要寻找,才刚回头就看得清楚,就是暴怒的言礼,拳头紧握地立在雨中,握着雨伞的五指青筋暴起,在雨中散发着热气。 他停车在校外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不见司筱人出来,着急害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她丢下自己走了,更或者是因为没有带伞所有被困在教学楼里。他打了那么多的电话,问了那么多她的同学,电话没人接,同学个个都不知道! 终于知道她在哪里了!可是居然是让他看到了什么?和另一个男的在公园里头长椅边上,雨中牵手谈情! 陈凯低头瞅了瞅面无异色的司筱,慢慢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你要不要和他解释解释?” 言礼和司筱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全然清楚,也多少知道些,被言礼看到他俩,是不是不太好? 司筱低头看空落落仍有余温的手心,并非是因为陈凯突然的放开,而是就跟陈凯放开她的手一样,景臣颂彻底放开了她,让她独自面对言礼。可是言礼,她该怎么说好呢? 言礼就像是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对着她这颗糖垂涎三尺,偏偏她是个苦瓜做的糖,不好吃下嘴。 既然吃不下,他又不甘心看着别人吃到,更不愿意自己瞅着眼馋不下嘴。 “陈凯来接我而已。”司筱声音淡淡的,并无起伏,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看她的态度漫不经心,根本就不当回事,言礼的怒气更大!“他来接你而已?你明知我会来接你,为什么不找我?反而去找一个,一个同学?”他语含讥讽,“他是同学也罢了,可有同学来接同学接到人挨着人,手牵手啊?啊?” 对方暴怒不已,陈凯抓耳挠腮,唯有司筱本人正常得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你来接我,我真的是谢谢你。可是,我想说,我有的私人时间不多,你已经占满了我所有的时间。我知道对我好,可是我要我自己的时间。” 他对她好,的确是事实,但是也弄得尽人皆知。可她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她要的生活是平凡得没有波澜,她有一个家需要去支持,有一个生活圈子和他不一样,她不能和他玩什么王子与灰姑娘的游戏。 如果说言礼对她的好能照顾到她的感受,那他再声张也罢了,索性不过是像当初景臣颂和她在一起一样,被当做是小三而已。可却不是,他风风火火地昭告天下自己是她的女朋友,霸占着她的课余,几乎连她去兼职都被剥夺了权利。 这样好吗?她和女同学在一起,他没有意见,和男生就算是同走一条路都能醋意大发。她也要空余时间,也要和朋友有正常的生活,也要工作生活赚钱。 “你现在是在怪我霸占着你的生活吗?”言礼怒不可遏,扔掉手上的雨伞就扯过司筱的胳膊,往车的方向疾步而去。 司筱被她拉到朗朗跄跄,整个人几乎是被拖着走上了车的。 “你够了!” 上了车,司筱甩开言礼的手。 “言礼!” “我该拿你怎么办?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仗着我爱你就强词夺理,你就持才傲物,你就……我告诉你,只要我不爱你!你就什么都不是!”言礼怔怔看着被甩开的手心,脸瞬间冷下三度。 司筱全身冷透,不仅仅是因为身上湿漉漉的,还有言礼所说的话。 他说的没错,如果言礼不爱她,对她不好,那她也不敢这么做。 “司筱,我是真的爱你!你不要再说那些伤害我的话让我离开你了成吗?”言礼投降,他当然知道司筱的心思绝对不是和自己赌气那么简单。她根本就是想要用伤害他来让他死心,她不爱他! 叹了一口气,这是言礼那么多年来叹息对多的时间段,“我知道你还不爱我,但是你相信我,我可以的,可以让你爱上我的!” 他说得笃定,让司筱都误以为真。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 ------------ 第三十章 言礼因为算是半个居无定所,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这个城市呆段时间,那个城市留宿一阵子,在本城也是才呆了八九个月左右。 他在市中心也有一套公寓,在顶楼,跟他的性子似的,既张扬又骚包。司筱之前去过几次,近来却是常常被他带过去。 “你又想去哪里?”司筱才在公寓里呆了一会儿,就想往外走,惹得言礼又喊了起来。他也淋了一身,两个人身上的雨水湿了一地。 “现在已经快要十点半了,我赶在生管关门之前回宿舍难道有错吗?”司筱站在门口,冷冷回头对他说。 言礼脸色惨白,她以前在景臣颂家也过夜,怎么不见她那么的固执要回宿舍?“你也知道现在已经是快要十点半了,你一个女人自己回家难道就安全吗?是你自己不想留下来罢了!留下来有什么问题?” 司筱皱眉,他一直拿自己和景臣颂相提并论,可是景臣颂那时候是她男朋友,言礼却不是。“没事的,我可以!” 可以,可以什么?言礼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抓住她的手肘。 “你留下来,我不会做其他事情的。这里房间很多,你随便挑一间住下来也可以。” 她不喜欢自己提及景臣颂,言礼突然发现这一点,说不出心里是欣喜还是酸涩。“你不用担心!” 她需要担心些什么?司筱扯了扯嘴皮子,最终是没有笑出来,推开他的手的时候皱了眉毛,“不对,你身上怎么温度那么高?”手在他身上碰了碰,最后在额头上停留。 的确是很烫,估计不出温度,但是,“你发烧了!” 被这样一提起,言礼也发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气,本来用力的手轻易就被她推开了。偏生还不死心,强死不示弱。“我没事,你自己先去洗洗。”她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有换下来,早晚也会感冒发烧。 “你担心你自己吧!”心思都被他身上的高温给吸引去了,司筱心软了许多,哪里还有空和他计较刚刚那些事情。 说着将他发软的身子给扶正,拉起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你也太娇弱了,才淋了一场雨就发烧了?”他长得人高马大,身板硬实,想不到这么虚弱。 难道是虚胖?司筱自己笑开了!将近一米九的人昏沉之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轻嘲,故意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到她身上。 “你给我老实点!”司筱半拖半拉将他扔到了房间榻上,偏偏他还一直动,拽着手不放,贴在脸上,砸巴嘴巴子。 看来他是烧昏了,先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烧,没有多少异常,一旦知道生病了,人就倒下了,意志也没有之前的坚持,拖拉之前,言礼人就已经差不多不清楚世事了。 发烧的原因,本来就面若桃李的一张俏脸红艳艳的像是上了胭脂,古代那些胭脂都红火,如果在他脸上也顶多就是这种效果。言礼的双眼有点儿浑浊,迷迷糊糊地像是对不准焦,里头都装不下她的影子。 他们四兄弟里头,相貌最好的是谢佟珏,可是女气了一点儿。再来就是言礼,很纯粹带着张扬的样貌,一双剑眉高耸入云,最是吸引小姑娘的眼球。司筱蹲在他榻前,想说当初她也一时被这张脸给迷惑了。 “司筱……”跟小孩子似的,言礼抱着她的手在脸上摩挲,不停呢喃着。 被他这一声唤得有些发愣,一直清楚言礼对她的感情不浅,但是也绝对不相信会深到哪里去。他是能干,现在的他也称不上纨绔子弟,可是感情上却不像是那么认真的人。 司筱亲眼看过他怎么将一个看中的女生追到手,同样,她也看到过他不止一次拒绝追逐他的女人,更没少看过他对那些厌烦了的女人做出残忍的行为。 叫她怎么去相信,只有一点点时间就让他改变成专情的男人?就算相识三年了,如果喜爱她,那怎么三年来,景臣颂出现之前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慢慢抽出被按在脸上的手,司筱拍了拍言礼的脸,“我去给你买药,等会儿回来。你先休息。” 都说女人对着男人,特别是处在某一无助状态的男人的时候,都会有强烈的母爱产生。司筱一直不相信,毕竟她还没有做母亲,可是现在不得不信。她对着如此楚楚可怜的言礼,还真是会生出些可以被称作母爱的激素来。 不忍心再在这个时候伤害他。 事先在屋子里快速转了两圈,没有找到医药箱这种东西。猜也猜得到,这家伙生活上糊里糊涂的,怎么会记得准备?那更别想找到温度计了。 索性到楼下超市里头把该买的几样药给买上,幸亏是处在市中心,楼下正好就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否则像上次景臣颂也发烧了,青城屋子里的医药箱所需都用光了,连温度计因为坏了都没来得及换,偏生青城还是那种别墅区,哪里能张罗。 怎么又想到景臣颂了?司筱拎着购物篮,走在货架之间皱眉。酒会之后她就很少再想到景臣颂,把这个人忘了似的。 她哪里知道那不是忘了。榻上的午夜梦回还是课上的字里行间,偶尔都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么一个人,比如和她缱倦缠绵时温润似水,比如书香文字里头的点点批注。 只是每次想起,她都会忘了。 想完,就忘了。 忘了自己想过什么,忘了自己想过。 司筱长叹了一口气,怎么现在想起?楼上还有一个男人在高烧不止,她可是不能有这个心神去考虑景臣颂的曾经。 他的未来不是她的,再想那么多的曾经做什么? 可惜天不从人愿,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付款的时候,居然让她遇上了景臣颂。“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的公寓靠得尽,是当初买的时候兄弟之间方便来往。只是不在同一栋房子里头,楼下的便利店却是共用的。会遇到景臣颂,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遇到司筱,却是景臣颂意料之外的事情。“怎么?买药?” 司筱笑了,的确,她不该问那一句,她在这里才是不对的情况。“恩,言礼,他淋了雨,发烧了。我刚好过来,就帮忙照顾。” 上下看了眼她还未干的衣物,景臣颂冷冷勾起嘴角,“是吗?”自己被淋得一身,还有空闲来照顾别人,呵,当初他发烧,她可有这般照顾? 他心头涌上的气愤,将当初自己发烧她鞍前马后地照顾都忘到了脑后了。 ------------ 第三十一章 “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如何。夜深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看着他渐渐温怒的脸,暖暖的笑了。怎么之前会没有发现他生气的样子很帅?还是说那时候天天见就没有注意了? 景臣颂吐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固执地站着等她接过零钱转身离开。“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声。 他在那里苦思冥想,她却生活得很好? 怎么可以? “难道我该不好吗?到底是谁先放开谁,不用我来说明不是吗?我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听到他从唇齿之间吐出的话,司筱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话里没有起伏。 看到景臣颂,司筱就不能不想起景十二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让她不妥协也要妥协的。 的确,他是放弃了她……景臣颂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起先就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现在的状态,既然答应了言礼,那他就不应该再做出一些让言礼和她都会误会的事情。哪怕心里头不甘心也罢了,他不应该是个这样的。 他应该潇洒地回头离开。 可是没有,景臣颂仍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就让他送她最后一次。 月色皎洁如晨曦,打在高楼之上的光反着一扇一扇的窗,司筱娇小的影子背着光就消失在门内。之前他送她回家,总是眼看着她下了车后,就驱车离开。没有哪一次像这次,那么沉静的而漫长的看着她离开,走进房间。 原来她的背影不只是他看到的坚强,也是布满了灰尘。 他是不是错过了人生中自己也不知名的一部分?这一次是否就是最后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背影,之后,她只会对着别人挥手再见? 这种叫做错过的东西也会属于他吗? 景臣颂自嘲地笑了下,看着属于言礼的顶楼灯重新亮起来,才转身离开。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追高青帆的时候还是高中,高考之前的晚上,跑去她宿舍楼下站了半个小时,她就舍不得地蹦下楼来。恋爱的时候,他也会送高青帆回家,看着她离开。 却没有这样的感受。 高青帆和她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或许是顶楼的原因,刚进门,司筱就发现没有关的窗户呼呼刮着风,一下一下的吹起偌大的窗帘,明黄的颜色跟主人的性格似的。 开了主卧的灯,言礼已经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了,刚刚司筱给他脱了的湿衣服踢得散了一地,他倒是好,睡得不知冷热,整张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 “你干嘛啊?”言礼烧迷糊了,反射弧都变长了不说,敏觉性也低了,完全没有发现她阴险地攻击,眯着眼醒过来,跟小孩子似的抱怨。 司筱趁着他说话的空档将电子温度计插到他嘴里,将他下颌合上,“测体温,给我规矩点儿,别说话了。” 便利店里的药不能多齐全,但是也算能凑数,司筱埋头细细查看了一遍说明书,都是些平常的东西,是药三分毒,不敢让娇贵的言礼多吃,就给他冲了杯稠稠的高浓度感冒冲剂。 “起来起来!”司筱跟在催小动物似的,扶起他靠到榻头,“喝了!”家庭的原因,在某些时候,她会显示出极端的强势,特别是在面对处在弱势的人面前。 可能是天生的保护欲发作的原因。正巧现在的言礼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 言礼闷闷地接过马克杯,不敢做声,捏着鼻子一口气吞了冲剂。 对他这种外强中干,跟小孩子似的脾气还会怕喝药的模样,司筱简直就是嗤之以鼻。“喝了就给我好好睡一觉,别瞎折腾!” 人还没有走出一步,就被言礼扯住了衣摆,“我要吃糖!”那活生生就是小媳妇儿的样子叫旁人看了那个是心生怜爱,可在司筱眼里就不是那个滋味。 “德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抛到榻上,刚刚在便利店里就猜到这家伙会有这样的行径。 言礼低头看着黄色被子上绿色的一点糖果,青翠的颜色点亮了他的心,喜滋滋地拿起来剥开含在嘴里。从前他也买这一款糖果,怎么不见哪一次像这样好吃好看? 身边有很多东西像是随处可见,突然有一天它们变得不一样,因为上一个拥有他们的人。就像路边的野花,不在她的手上绽放,好像不是那么的美;狗尾巴草是因为被他编成一串戒指才是珍贵的一支。 司筱看他那样子,心下暖暖的,毕竟是认识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即使做不来恋人,却也不是轻易可以割舍的感情。再过分,也舍不得他身上痛苦难受。 顾着照顾他,反而是忘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才换掉衣服。言礼这里备了很多女生的服装,什么新款都有,尺码都是按她的买的。她随意穿了一套简便的运动服。 跟大少爷的矜贵身子不一样,她的皮糙肉厚,喝了同样的感冒冲剂,她进去取言礼的温度计。刚刚喝药前是三十九度半,隔了一个小时又测了一遍,三十八度。 比之前好一点,可是还是烧着。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司筱撑着下颌看着熟睡的言礼。 就跟她在景臣颂心里是个孩子一样,言礼在她心里也像是个大男孩罢了。他不曾撕破那层薄膜的时候,她对这个人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撕破之后更是混乱惊讶多于兴奋。甚至根本没有兴奋这一说。 榻上的言礼咂着嘴翻了一个身,被子又从身上滑落。司筱站起身,将他包在被子里,连脖子都遮好。他眉目放松,才二十五六的人眼角就有了笑纹,不多,不细看是看不到的。 怕他夜里又要烧起来,司筱从客房抱了一榻被子,在他房里的躺椅上半倚着,却睡不下。这些天虽然被言礼闹得白天多少有些精神不济,夜里却是出奇地睡得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的心思更简单一点,内心挣扎的也就少了。 此刻却是难以入眠。 司筱翻了一个身,看着窗外。这顶楼是周围居民区最高的建筑了,落地窗外空荡荡的,连天空都是一片漆黑。她蓦地很想老家的天空,污染较少,星星也比较多。 那天,陈凯刚听说她和言礼的事情,吞吞吐吐地旁敲侧击,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司筱默不作声好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言礼不是没有感情的,可是那种感情却不像是喜欢与不喜欢。和景臣颂的完全不一样。 “那我直接问你吧!你有没有想过,言礼会是你的男朋友?”陈凯自己也没有经历,但是隐约知道一些什么似的。 “没有!”几乎是破口而出,不假思索,她从未想过这一点,对着言礼,从来没有。 陈凯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能不能判断你的心思。但是,你可以自己想一下,你这个态度……” 她是喜欢言礼的,很纯粹的喜欢,只是不爱罢了。 在景臣颂之前,她不知道恋爱是什么。精确的说,是不知道属于她的恋爱是什么。在和景臣颂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两个人在一起,常常各做各的,就像陌路人。 可后来,是到了她意识到有高青帆这个人存在的时候还是她不堪重负,才猛地觉得景臣颂已经慢慢渗入她的生活和灵魂。 水滴石穿许是需要上十年,几十年。人心却不是顽石,感情也不是弱水。她和景臣颂,两个人就像茶和奶,倒在了一起,不需要搅拌,慢慢地就分不开了。 同一个空间,相处,像是你不在,我也不在,可是就是知道,有他的地方会有一种味道,闭着眼,不用找也清楚。 司筱微微一笑,看着天空的双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盯着言礼。刚刚他又翻身了,没有踢开被子。 至于言礼…… 长河积石。他的性格就是水中巨石,菱角分明,不管司筱她是清流还是浊水,都不互溶。最后不是她日夜奔流干涸,就是他消磨殆尽,逐渐圆滑。 司筱不想看到言礼有一天变得不能在她面前轻松所为,而是进退自如,步步为营。偏偏现在已经有了那个苗子了。 她是着实不愿意看到。 ------------ 第三十二章 一早上的英文课,午间时分不能吃肖想已久的麦当劳,下午还有绘画和小提琴课…… 景赞抓着两个书包肩带,郁闷到不行。这些还不够,据说他妈咪又给他开了一堂书法课,明明学校里面已经有上课了。 他上的是国际小学,每天的课难道还不够多?可是明明想景十二还觉得不够。 “大侄子,你可以跟妈咪说,我中午要吃麦当劳吗?”景赞抱着景臣颂的脖子,撒娇道。 抚了一下景赞睡得翘起来的头发,“你千万别想!”景十二把儿子管得那么严,除了去游乐园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娱乐,垃圾食品更是不可能让他碰的。景臣颂没那么傻,光明正大地跟景十二作对。 景赞撅嘴:“你不要跟妈咪说不就可以了吗?”从景臣颂的脑后偷瞄那个正在和妈咪聊天的女人,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三年前他还小,却仍是有记忆的。况且,大侄子因为她还……景赞不喜欢这个人。“大侄子,大侄媳妇儿怎么没有来啊?如果她来的话一定会带我去吃麦当劳的!”景赞说得很肯定,还自己赞许地点点头,表示满意。 怔忪了一下,景臣颂没想到他还记得司筱,“你还记得她啊?” “虽然我只在读小学,可是,我是聪明的一年级生,那么大的人我当然记得住!”他对大侄媳妇儿的印象可是很好呢!他坚决地相信她会带自己去吃麦当劳,而且看的他那么多的课一定会和他一起不开心。 景臣颂掂了下小屁孩,对着他屁股用力一扇,“就你聪明!”又对着孩子挑了眉毛,“你确定她会带你去麦当劳。” “sure!” 也是,那傻妞的确喜欢那些垃圾食品。景臣颂嘴角微扯,抱着小屁孩的手松开,他就顺势滑了下来。俊美的脸上英眉微动。 “哈哈,你是想大侄媳妇儿了吧!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大侄媳妇儿也会喜欢的!”景赞看着他变得很温柔的脸,笑得及其开心,抱着他的大腿一直跳。 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表叔,这个孩子就会在他面前闹起来没完没了!“给我小声点,闹到你妈听到就什么都别想!”说着轻轻扇了他的头。 和景十二闲聊了几分钟,高青帆手边的咖啡都凉了。她双手捂着自己的那杯,看向楼梯那边的一大一小。他们都闹了好一会儿了,景臣颂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喜欢小孩子的,她怎么不清楚。 “最近阿颂怎么样?”景十二仍是华丽丽的做派,大家小姐地姿态挺直着腰身,放好手上的黑咖啡。 高青帆回过神,“挺好的,不过,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总觉得怪怪的。” IPAD里的行程表内容庞大,景十二对这些除了办公时外用不到的东西一概不用,纯粹用头脑过一遍当日该做的事情。“你这算是什么回答?在我眼里他还是老样子。”说着扯了扯嘴角,不怒自威,“你们分开了那么久,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不是我说你。” “你不要一直没有自信,外强中干。要装就把自己从里到外都装得好一点。平时认真一点,别太单纯。”她一直都认为自己这个朋友太天真,她只能出手拉她一把。 “我知道!”高青帆捂着咖啡杯抿了一口,掩饰尴尬。让景十二这个做姑姑的来教自己怎么把握住景臣颂,真的很不好意思。“我……” 景十二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景赞,那孩子该到饭点了,下午还有两节课。“还有,你的身体怎么样?就算已经有段时间了,你自己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女人的身体总要好好照顾。” 那么多年了青帆还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如果她不帮衬一点,估计景臣颂早就跟人跑了。景十二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二,谢谢你!”高青帆尴尬一笑,她真的很感谢景十二,这几年如果不是一直有她在给自己出谋划策,哪里能走到今天。况且,十二她自己也很辛苦,有那么大的公司,还要带一个孩子,还有那个人。 “你也该给自己……” “好了,今天我没有时间了,就到这里吧!”景十二知道她又要旧事重提,抢先说道。 正巧景臣颂和景赞走了过来,景十二给景赞整了整衣领,“好了,我们走吧!午饭还没吃呢!” 景赞乖巧地点头,偷偷斜眼看景臣颂,猛地眨了两下眼睛。景臣颂抿着笑,“景赞今天还是跟着我吧。” 他还以为自己的动作没人知道,其实他妈都看在眼里,不说罢了。十二姑虽然严厉,也是很疼爱这小家伙的。 拿了手包,景十二瞅了两眼景臣颂。他一直把景赞当儿子一般疼,两人小聚一把也误不了什么,“记得送他去上课。”然后对着高青帆点头,踩着高跟走出门。 “哦,还是大侄子贴心啊!”景赞哈皮地粘到景臣颂身上,万般讨好。“我们去找大侄媳妇儿吧!一起去吃麦当劳啊!” 旁边的高青帆听到“大侄媳妇儿”的时候敏感地向景臣颂看,堆满了笑容蹲到小宝贝面前,“景赞啊,我是你青帆阿姨哦,我陪你去吃饭好不好?” 说话间,高青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果当初……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多了些勉强。 小孩子不懂事,敏感却是不输大人,看到了她眼里的不适和那抹笑容,景赞大眼睛转了几圈,才慢慢说道:“青帆阿姨啊?对哦,你是我妈妈的朋友那就是我阿姨咯。那大侄子,论辈分你该叫阿姨什么呀?” 这话一点儿也不像个小孩子会说的话,真是不知道景十二是怎么教他的!景臣颂摇头,无可奈何地对高青帆笑了。 “你啊,不是要吃饭吗?还不快点!” 景赞想起麦当劳就来精神,哪里会记得刚刚那些话,“那好啊,我要吃麦当劳啊!” 高青帆笑了,“景赞,麦当劳对身体不好,是……” “垃圾食品嘛!我妈咪都说过好几遍了,阿姨你就不要再说了。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和大侄子去也一样!”景赞鼻子里哼了一声,拉着景臣颂就往外走。 景臣颂的两只手指被他扯出往外扯,忍不住又拍了一下他的头。“注意礼貌!”对景赞的疼爱不言而喻。 高青帆尴尬地起身,这孩子也未免提艾精明娇气!如果那时候她和景臣颂有孩子,也比景赞小不了多少的。看着景赞,她不禁偷想,这孩子脸上有几处长得跟景臣颂极像,如果她有孩子,肯定更像! 这么想着景臣颂已经拉着景赞去取车了,景臣颂开着车门在等她,遥遥的看着她。 这算不算是一眼万年?高青帆酸涩一想。她也希望能和景十二一样,不仅仅是在事业上做到最好,在感情上,她也能拿出些魄力。 可惜,没有?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见到那个叫做司筱的女孩子的时候很紧张,哪怕脸上装出九分信心,心里还是有一分惊慌失措。她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坚强,最重要的,她和景臣颂…… 高青帆不敢多想,仍是知道,如果没有那个原因,她可能就错过了景臣颂。 回想间,高青帆挥着手迎上景臣颂。 ------------ 第三十三章 那一天的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晚上开始皆是细雨,烟雨蒙蒙地让人想到了故事里头的江南。 美人如画,该有的风情一分不少。 那一曲雨巷是谁唱的歌谣?又是谁谱出的曲,高和的调。 陈凯自以为不解风情之人,打着一把伞将司筱仓促之下没有带走的包送到宿舍楼下。那段路挺长,他却是走习惯了的。 因为司筱的原因,他可是常常跑到女生寝室楼下游荡,连宿管大妈都以为他是司筱的男友。当然,时间一久,就不了了之。 “我帮你把书包拿到寝室了,你又欠了我一顿!”陈凯对司筱向来不客气,懂不懂就要求请客吃饭。 司筱在那边连连地笑,“好好好,欠了那么多,到时候一次性请光,方便多了!”司筱也不和他客气。 掂了掂手上的方便面,陈凯嗤笑:“别,便宜了你!哥哥不需要大餐,你只要按次请过来就可以了!省了一个月饭钱。”如果不坑回来岂不是让丫头占便宜! 他也算是半个宅男了,没人约的时候就是一阵一阵的垃圾食品吃过去,都要把宿舍里头三个男生给气死,连连说他是暴遣天物,浪费一张好脸。 偏偏是他自己对男欢女爱的没有兴趣,可也不能说白长了一张俊脸,据说以后找工作会有帮助! “好好好,下雨天了你早点回宿舍去,还有别吃那些泡面的伤身体!”显然司筱也清楚他的作息。 学校里迷恋他的女生还不少,他本人都清楚有什么后援团的存在。听说还有忠实追随者,从他一年多前入学到现在。 李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司筱的宿舍区和陈凯的隔了一片小树林,陈凯就是在穿越小树林的时候遇上了李丽。胖嘟嘟的女孩子披散了一头染黄了的长发,穿着不合身的外套,因为手上撑伞的原因,往上勾起来。 “你好!”陈凯对这个传说中极为痴狂的铁杆粉不甚熟悉,为数的交集都是因为社团和司筱。可是或许对方是女生,自己是男生的原因,家教良好的男生对这个欠缺礼貌的女生并没有偏见。 李丽低着头,双颊不自然地温热起来,人也有点儿犯悚,隔着外套,感受到风雨似的抖了两下。“你,你好” 人尽皆知的秘密,李丽面对陈凯的时候还是会羞涩无比。 李丽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开学日,她拉着超大码的行李箱在人群中寸步难行,妈妈也被挤到了一边。 那时候她都快要发疯了。李丽是个典型的急脾气加小姐脾气,遇到这种凌乱而陌生的情况哪里还能忍受得了!气饱了都! 这时候高大威猛加上帅气逼人的陈凯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出现。一只骨骼脉络明显的麦色手掌接过她的箱子,帮她从人群中挤出来,甚至帮她把妈妈手边的东西拎到宿舍楼下。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看得一愣一愣地,等到他都已经接下去帮助第二个女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询问他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李丽鼓起勇气问。 陈凯自然不知自己的一时善举才引出李丽对自己的迷恋。他一直以为李丽完全是花痴的原因,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哦,送包给司筱!” 又是司筱!李丽听到这两个字就几乎抓狂。独生女的她在家里简直就是掌上明珠都不过分的地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宿舍里有一个比她好那么多的司筱!李丽当然不想承认司筱比她好。 在相识伊始,两人完全是拿出了好姐们的架势,李丽豪爽的架势在那时候可以说是可见一斑,但慢慢相处下来,李丽发现,这个乡下来的妹子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话! 不止不听她的话,司筱甚至常常做出和她想要的结果相反的事情。 不喜欢跑步,可是司筱没事回去慢跑。喜欢逛街,司筱却是非要去兼职。她想要吃西餐,司筱偏偏爱去吃那种不入流的沙县小吃! 最重要的是,司筱和陈凯关系那么好,居然还有了男朋友! 李丽的自知之明告诉自己,虽然自己似乎身材不怎么样,但是样貌却长得是极好的。这点让很多人汗颜!她的五官的确不算难看,但是也未能到漂亮的程度。 和司筱比,还是有段距离的。 可她自己没能看清楚这一点。 比如现在,她听到陈凯的话,简直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她那么好!”她司筱凭什么!明明是自己先认识陈凯,明明是自己第二眼看到陈凯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姿,明明是因为自己她才能加入社团认识陈凯! 凭什么她司筱能得到陈凯的青睐! 已经走出几步的陈凯听到这问话转过身,莫名其妙地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说:“我对她好,是我的事!” “可是她不值得!她家里一点儿钱都没有,她根本就是个乡下丫头!她还是别人的小三!你知道吗,连手机都是别人当小三才有的!”李丽猛地抓住陈凯的胳膊,雨伞都掉到了地上,“她还偷我的钱!她是个小偷!” 低头看自己被抓住的手,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出来,陈凯看着李丽扭曲的脸,冷笑:“我知道你不喜欢司筱,或者说你们不对盘!但是,司筱是我的朋友!我决不允许她被你这样污蔑!” “没有!”李丽几近疯狂地吼了一声,甚至退了陈凯一把,等反应过来,陈凯已经退出三步以外。 “我!”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很清楚的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我和你甚至,连最起码的朋友都不是!”陈凯冷淡道,“至于司筱,虽然我和她不是你所想象的恋人关系,并且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但是,司筱是怎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向我解释,我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交朋友!” 陈凯看着疯狂瞪着自己的女生,转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司筱是个好女孩,那么乐观积极的生活连我这个女生都自叹不如。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最为我,她的出身并不重要,而且,我自己也不是什么上流阶级的人,没必要将人划成三六九等。” 他原本没有必要和李丽讲那么多,可即使他不自认为比其他人懂事得多,他也不希望这个刚刚从高中毕业,初初走入大学的女孩抱着一个这样的人生观走入社会。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话罢了。 而他说的那些也是实话。对于司筱,他敬佩也心疼。相识的这一年多来,他看着她从初入大学的小菜鸟,变成东奔西跑的小财迷,又看着她从懵懂不知世事到恋爱,到深陷其中,他知道关于她的不会比她自己少多少。 慢慢的,对她,他敬佩她的毅力和坚持,也心疼她的努力和发奋。 慢慢的,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很纯粹的友情间的喜欢,疼爱这个像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看着他撑伞离去的模样,李丽身上被打湿了也忘记去躲雨。这是陈凯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的话,之前,如果不是司筱在场,她连和他说几句话的机会都很少。 可是他说了那么多却是为了司筱那个女人,更是句句都是在维护那个女人。想到这,李丽双手握拳,紧紧不放松。可,他说了那么多的意思是……李丽成拳的手心慢慢舒展,捡起地上的雨伞。 她还是会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我们少年时总会遇上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感,像是沉溺在深海的化石,小心翼翼地藏匿在海底两万里,不让任何人去触碰,也轻易不会告诉别人。就算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秘密,那种感情只有属于自己知道,像是那层环绕着化石的海水才能清楚古老表面的触感。 ------------ 第三十四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众多人类共有的特点,言礼就是此类大军中的一员。司筱好不容易让他退了烧,第二天要送他去医院,这家伙竟然敢闹着要吃炒饭。真是不要命了。 “能喝白粥就不错了!”司筱将一碗青白相间的菜粥放在言礼面前,她还是没能狠心让他喝白粥。 可也不能让他吃炒饭,这家伙烧退了就感冒了,鼻涕不止间接里头还会有点儿咳嗽。 “不要!我要吃炒饭!”言礼看着桌上清淡的菜粥,闷声道。 他从小就爱吃炒饭,原因无处可以考证。据自小照看他的保姆说,好像因为他第一口接触的饭类不是白米饭而是蛋炒饭。这个可以有! 司筱抱着手里的米粉白了一眼言礼,自己窝到沙发上看电视。“不知拉倒,别肖想其他的!” 自己吃米粉让他吃菜粥?言礼咽不下去这口气,咬着牙就打算要不闹到司筱炒饭给他,要不就饿肚子! “如果你想闹到我给你炒饭,我看你还是算了!No way!”司筱挑眉,他的那点心思她当然一眼看出。 “你!”言礼简直不敢相信,司筱对着自己这个病人可有这么狠心!“你不在乎我!”居然让他饿肚子也不做炒饭。 再次翻了个朝天的白眼,炒饭,门都么有!厨房里一点饭都没有,炒饭还要临时做饭,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随你便!我干嘛在乎你,你是我的谁?” 听到这句话,言礼的脸色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原先撒娇置气的表情都消散不见,显然是触到了他。 他是她的谁?司筱这么问,显然没有把他当做准男友! 安静下来的空间也让司筱立马反应出自己话里有失,可是覆水难收,话已出口,收不回的,只好闷头吃米粉,眼睛只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第一次发现新闻事件也挺好看。 有一些话,我们不是刻意为之,但是总会祸从口出,不小心出口伤人。 经过早上这件事情,午间言礼闹着要出去外面吃,司筱一声也没有吭,乖乖让他带着自己奔出门。 对着正面柜台,司筱又是忍不住翻白眼,现在的小孩子未免也太幸福。柜台里头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的冰激凌,真是让人忍不住选择焦虑症爆发! “你到底是要吃什么口味啊!”司筱撑着下巴倚在柜台上,言礼吃完午饭还不够,说要逛街消化,顺便吃点儿饭后甜点! 她当然是不同意,言礼可是还在病中。可他双手一抱胸,冷冷睨着她,“对啊,早上谁问我,我是……” “够了,要吃就吃!废话那么多!”司筱咬牙,这家伙完全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霸着早上的事情不松口,趁着她理亏剥削她! 言礼悄悄在身后比出一个“V”,热烈庆祝! 结果一进冰激凌店,面对着一群意大利冰激凌挑三拣四地愣是站了十几分钟! “哎呦,你等等会死啊!”言礼不满道。 司筱冷眼抱胸站到门口看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提到关于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司筱好像回到之前没有发生任何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是最纯粹的好友,没有芥蒂地疯闹。 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担心! 有一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就像说出口的话,那些音符和语句从自己的嘴里吐出,就像是被蒸发了的水,不见踪影却无处不渗入。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心中,自己却清楚得很,水蒸气会有变成降雨的一天,话却没有收回的时候。 已经成了两个人的刺。 “喂,阿司,我给你点了马卡龙,赶紧过来!”言礼在背后喊了一声,司筱回头对他笑了下,走回去坐到他对面。 言礼爱吃甜食,满满一碗惊艳的冰激凌,口味极多,看得司筱唾弃。 两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司筱觉得嘴里的马卡龙吃得有点儿多了,自制地停下来四处乱看,正瞅到门店落地窗外走过的三人。 具体说是两人半。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的双腿为了适应拉着自己大手的小屁孩,步伐显然比平常的小很多。小屁孩一身可爱英俊的格子西装加吊带裤蹦蹦跳跳地。同行的女子踩着高跟鞋亦步亦趋,手上拿着杯麦当劳的可乐杯,看那样子明显是小屁孩喝一半的。 景赞还是那么可爱!司筱微笑,对面的言礼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温柔。上次第一次见这个小屁孩之后就难得地很喜欢他,可惜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记得自己上次答应了小屁孩要带他去吃麦当劳。 现在有人陪他去了吧!司筱落寞地想,他们三人这样子好像一家人,圆圆满满地。 “看什么呢?手机短信进来了!”言礼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往她的眼光那边看过去,急的她用力按着他的头摆正! “吃你的!”差点被他看到。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盯着他们三个,这个大男孩又要推翻醋坛子。明明不是正牌男友,偏偏还一副就是的样子! 等言礼再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三人同行的身影了,司筱叹了口气才低头看手机。 手机进来的的确是短信,来自陈凯的。 “关于去苏州你到底怎么看,过几天就要放假了!” 司筱愣了下,和他去苏州?陈凯提的建议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会那么非要找她? 去或者不去? 略微地想了一下,司筱眼中闪过光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正专注挖掘大碗冰激凌的言礼,若有所思。 半晌,等言礼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那条短信也发了出去。司筱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好,我和你去苏州,不过只有我们两个最好。”她和其他人都提不上是好朋友,更别说共同出游,司筱再三考虑,觉得自己还是会不习惯。 希望这次能让一切变得不一样。 陈凯知道她的性格,不一会儿就回了一个笑脸,司筱看着也跟着笑,让言礼诧异。 “你又再笑什么?谁的短信?”说着抢过她的手机。 司筱猝不及防,果然看到他脸上飞扬的神色蓦地就冷了下来,黑了半张脸。“你又想说什么?” “你们两个是好朋友?那我又能说什么呢?”言礼磨了磨牙齿,最终没有发作,将手机旺旺桌子上面抛去,愣是没有看到一眼,嘲讽道。 ------------ 第三十五章 麦当劳依旧是很多人来往,特别是饭点,很多小孩子都缠着父母带着自己过来饱餐一顿,各个喜笑颜开得让家长也不禁露出笑容。 在国外的时候,遍地都是快餐店速食店,高青帆看叶不曾看一眼,如今回了国,却要踏进这种地方。她多少心里不平衡。 偏偏景赞叼着两三根薯条吃得正欢,景臣颂也满脸正常,似乎对此并不反对。 景十二怎么会同意让她儿子吃这些垃圾食品?高青帆不明白,景臣颂往时也是不碰这些东西的,连薯片奶茶都很少碰。 现在居然不止跟着小孩子同桌就餐,还一点儿都不嫌弃地点了两个派。“颂颂,你怎么?” 慢条斯理地吞下手边的一条薯条,景臣颂并不觉得有哪一点奇怪,偏头看着高青帆,面带疑惑。 让她顿时说不出话。俨然是想不到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大侄子!你买了四个香芋派做什么啊?阿姨又不吃!”景赞舔了舔沾到手指上的番茄酱,被景臣颂拍了一下手。 买了四个?景臣颂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点餐时无意识的动作,看着桌上的四个派,微微发呆。 半年之前他还是不碰这些零食的,好像是从跟司筱在一起之后变得不在意的。她总喜欢拉着他吃麦当劳肯德基,并且很让人费解地把两者分得极为分明,非要说麦当劳比肯德基好! 而且每次到麦当劳总会买双份的香芋派,因为两个便宜点儿,她又对这款乐此不疲地喜爱。 景臣颂突然想到家里的薯片和饼干吃得差不多了,附近好像有那家她喜欢的奶茶店在。 “啊!我知道了!”景赞神秘一笑,贼兮兮地眯着两只大眼叫到,“我知啦!一定是因为大侄媳妇儿喜欢吃的原因啦!”自得意地抢走一个派,他已经吃了一个汉堡两个腿,还是能吃得下。 “什么?”如果刚刚高青帆还没有听出那个景赞嘴里的“大侄媳妇儿”是司筱,现在还不能想出来! 景臣颂并未多做解释,去柜台拿了外带包,将香芋派收了。他不知觉间留下了和司筱一样的习惯,总会将派带回去。 高青帆咬了咬唇,她看着景赞开心的样子,手边唯一一杯可乐也咽不下去一口。这么一天下来她受了不少他的忽视,似乎在他眼里只有一个景臣颂和那个不存在身边的司筱。连景臣颂都对他的态度不置一词。 如果,如果不是……高青帆实在是不愿意想到当初的事情,可是每次抬眼看景赞漂亮的小脸的时候都会想到。 如果她和景臣颂有孩子的话! 现在备受宠爱的会是她的孩子! “大侄子,为什么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大侄媳妇儿了?”景赞这才想起来身边陪伴的人并不是挂在嘴边的司筱。 景臣颂垂了眼,片刻看了一眼高青帆,对她投去抱歉的一笑,拉着吃饱喝足的景赞站起身。“司筱不是什么你的大侄媳妇儿,她最近忙,没空理你!” 他这是什么意思!正在收拾包包的高青帆手停顿下,才夹着包起身。他这是不愿意承认和司筱分手了吗?还是在维护那段感情? 三年的分开让高青帆对景臣颂总是觉得若即若离,千万分都觉得敏感,即使他的一点儿话语间的不同。 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还有景赞。“大侄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明明就答应我还要跟我一起玩啊!” 景臣颂自然地取过他手上的可乐杯,拿在手上。“等一下还要上课,安分点儿!” 景赞撅了撅嘴巴,他还不敢违抗自己妈咪的命令,就算不开心也不敢随便逃课。更别想大侄子会带着他逃课,想得倒美。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和司筱玩啊?”景赞因为从小没有父亲的原因,偶尔会有点儿多余的敏感,景臣颂说司筱不是他的侄媳妇,他小小心灵里面就想说肯定是两个人分手了。 可是他还是想和司筱一起玩!所以就算大侄子会不开心,他也要问上一问。 出乎他的意料,景臣颂脸上并没有显示出不开心的样子,而是露出一副以他幼小的心灵还不能看懂的表情说:“那再说。” 大侄子很少这么说话。 很久以后,景赞都快忘了这个表情的时候才懂得那叫做,迷茫。 景赞小屁孩不懂的事情高青帆却能看得懂,她的不满已经是溢于言表的了,将包包往手上扯紧了,急急先走了几步,赶到两人前头去。 连看景赞的眼神从一开始带有疼爱和失落变得烦躁不堪。 可这又怎么能怪一个小孩子呢?三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景赞也不过是刚两岁多的孩子,和她又没有多少交流,对自己自然是没有多少记忆的。 想到此,高青帆的脚步不由得又慢了下来,和两人并排走在路上。 景赞怪异地看了一眼喜怒无常的怪阿姨,觉得她就像是幼儿园里头的小妹妹,吃不到他的糖果的时候很生气,可是看到他手上的玩具之后又马上自己跑回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景臣颂,却见大侄子的眼睛盯着路过商场里。 “啊!是大侄媳妇儿!”景赞一蹦三尺高,立马忘了之前景臣颂的话,挥着手想让司筱看到自己,可是隔着一层玻璃和远远的距离,她根本就听不到这声呼唤,也看不到两人紧跟着的视线。 “哎呦,她为什么不转身呢?”景赞狠狠道!司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无不失落,恨不得甩了景臣颂的手跟进去! 高青帆紧盯着景臣颂,想看他的表现!见他低头拍了下景赞的头说:“走吧,上课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亏,幸亏。 幸亏司筱没有看到他们! 如此这般下来,将景赞送回十二那边,高青帆才能放松精神挽着景臣颂的手。只要那个孩子在,不管是她会想到景臣颂被小孩子天真无赖的话勾起对司筱的想法还是她会有其他让自己不开心的,她都难以安心下来,精神高度紧张。 “景赞还小。”在车里,景臣颂突然出声,可开车的眼神仍是专注地看着车外的路况,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关注副驾驶上的她。 意思是不要和他计较?高青帆想。那孩子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司筱,或者景臣颂会什么会让她和景赞这个亲人走得那么亲近,无不昭示着他对司筱的与众不同。让她怎么去想,让她怎么能不计较。 这几天下来,夜里景臣颂从不和她同房,甚至不愿意和她提起这类事情,对于她不知羞耻地暗示动作甚至是视若无睹。这叫高青帆怎么平静?她将青城里能找到司筱痕迹的东西都消灭干净了,可是一点儿改变都没有,愈演愈烈! 她几乎唾弃自己低下的行为!高青帆此刻咬牙,冷淡了下来,再没有心思讨好景臣颂。 ------------ 第三十六章 关于苏州,司筱听说过,在电视上看过,真正听得最多的是薛凯琪的“苏州河”,看得最多的是小说里发生在苏州的事。 这些都是虚构的。 对苏州,她从没有一点儿概念,不过是一个地方,一个她永不可能长久呆的地方罢了。所以,陈凯和她从动车上下来的时候,面对着他无限的热情,司筱面无表情,没有旅游该有的开心,也没有几个小时旅途以后的疲惫。 他们打算在苏州呆三天,陈凯定了一家小宾馆,条件不是很好,可比起宿舍也算不错的了。两个人两间房,换来的还是宾馆前台玩味的微笑。毕竟两人关系看起来太好了。 在坐上动车之前,司筱拿着手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回去。这阵子因为和景臣颂分手加上言礼闹的几出,她几乎没有跟家里联系,如果不是这一次,她都没有发觉家里妈妈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找她要钱了。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司筱有点儿担心,可转念一想,既然家里没有给电话,那应该是不会有事的。至于去苏州的事情,司筱多考虑了一层,妈妈虽然因为从她那里拿兼职的钱觉得些许有愧于自己,可估计听了自己出门旅游,还是会觉得浪费钱。 这也是司筱从来不旅游的原因。这次算是破例了,还有些逃避的因素在里头。 到了宾馆陈凯连休息都没来得及给司筱,喘口气喝杯水的时间一过,拽着她就往外跑,那急冲冲的样子好不搞笑,路上闹了不少笑话,惹得她爆笑连连,也算把玩乐的性子给提了出来。 “诶,你慢点啊!”陈凯脖子上吊着台单反,一路走走停停,到哪儿都要拍几张,追不上走走看看一身轻松的司筱,在她后头喊着跳过来。 司筱站在假山上,转身看着早已经被她抛在身后的陈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狮子林的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假山让她可以四处躲避。 “你别动!”陈凯灵光一闪,举起单反对着她一个咔嚓!一路行来,两人去了博物馆也跑了平江路,动态百千的司筱总没有让他拍到一张像样的照片,此刻她站在假山之上,沐浴着漫天的亮黄色阳光,娇嫩的肌肤泛着一层薄薄地光雾气,从下往上的视角,让他有一丝误以为她来自太空。 太仙了! 陈凯快门闪过的那瞬间,司筱还没反应过来,等手挡住眼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反而还多给陈凯一个不错的镜头。 对着两张图赞不绝口,陈凯死活不给司筱删掉,她也只好妥协。 “不能再有第三张,要不就算你的单反配了十三四个镜头,我也让它们没了丈夫!” 陈凯扶额,“你这是什么比喻啊你!不拍就不拍,两张经典就够了!”不求多,只求精,况且这三天他还有很多机会偷拍她,又不给她知道的。 现在就安抚一下司筱吧! 能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苏州不过是小小一处,贵在精华的地方甚多,不知道是因为在旅游市区的原因,连街边的楼盘民居都是古朴的建筑,没有看到那些巍峨耸立的高楼大厦。 也可能是完全是陌生的,知之甚少。 夜里两人又去了一趟平江路,夜里是另一番别于晨间的光景。白天看到的那片不过是灰色颓唐的白墙黑瓦夜里在月色银光与闪烁的霓虹灯中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司筱和陈凯并肩而立,临着凌光跳跃的水,穿越了前世今生。 “我说没有来错对吧?”陈凯慢慢放下手中的单反。 “恩。”司筱不是个诗情画意的人,看了片刻就转身进了“猫的天空之城”。 她有一个同学是苏州人,都说苏州美女多,说话软软的动人心弦,那女孩子跟司筱却是同一个性子,典型的女汉子,如果说哪里还能看出她是个小女生,也就是对这家店的推崇。 司筱想着既然来了,看看也是好的。 寒假刚刚开始,司筱和陈凯又是趁着自己学院里的考试结束了,各大学都没有正式放假的时候出来玩的,这个小旅游点并没有很多人,也就不拥挤。 小店出名的是“寄给未来的信”,还有那几只猫。 顺着窄小的木梯上了二楼,司筱和陈凯各自写了两张明信片。一张给别人,一张给自己。 “呀呀呀!我要写给,恩,我未来的老婆!”陈凯拿笔抵住下唇,思索了下笔。 司筱笑了,拿着笔头指他,“我劝你写一张给两年后的陈凯,问问他大学四年的英语考得怎么样咯!”从各科考试之后,陈凯就怨恨不已,对英语完全就是深恶痛绝,天天都要骂上几次,要不是出门玩了,哪能抛到脑后。 陈凯西施捧心,苦笑道:“不要跟我提那些东西!才不会写,我要是写还是写给你吧!让你惊喜!” 惊喜说出来了哪里还是惊喜啊!司筱无奈摇头,她对这个并没有多大的爱好,寄明信片在她眼里可有可无,大学里头很多人热衷与此,那是因为有联系的人呗。 “写你的吧!”她笑着推了一下陈凯,他整个人倒进沙发里头。 既然可有可无,甚少热情,司筱没想起要给谁寄明信片来得好。半晌之后,她才拼拼凑凑写出两张来。 陈凯一直想看看她写的是给谁的,司筱保护得好,没让他偷瞄到。 美式咖啡的清香一阵阵地飘到空气中然后在鼻腔里头散开,时间就一段一段地化在了渐冷渐少的液体中。 回到宾馆都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司筱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洗了澡,坐到榻上翻手机。 旅游的风景会让人终于有时间将把手机给藏起来,否则,一天下来哪里还能满格的点亮。 因为没有和其他人说的原因,司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打搅,把手机关机了,当然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明说的理由。 开机动画才刚刚消失,手心就感到一阵疯狂的震动,苹果条目上未读信息量疯狂地递增,同时增加的还有未接电话。 信息一半是来电提醒,一半是言礼的,司筱逐个看过去。 “你答应我的了,你没有资格这样子!以为躲开就有用了吗?” “你在哪里?接电话,回我电话,我们直接说!” “你在哪里?安全吗?” “接电话!我会着急!” “接电话!!” 到最后,只有两段省略号。 而未接来电里头,果然大多数都是言礼的,除了中间有夹杂着两三个其他同学的。司筱挑出那几个同学的电话一一致电过去,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些细碎的事情罢了。 倒是言礼…… 有些事情不能不干脆,也别想太放松,否则,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要破开就更难了! 特别是感情这种事情吧!既然不喜欢,那就何必让彼此麻烦多事,她心如止水对上他的烈焰如火,焦灼着却散化不了她。 像是千年冰封的雪山。 叹了一口气,司筱整个人栽进柔软的榻铺里,脑内一片空白,最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三十七章 着急,焦躁,无可奈何,最后妥协。 寻找的过程总要经历这么几个过程,中间可能多几个感受,却总不会少了这几个。除非最后,找到了所想要的东西。 可惜,言礼一直徘徊在焦躁和无可奈何之间,着急的感受已经跟着一整天的等待和漫无目的的奔跑中消磨殆尽了。车在学校附近来回了好一阵子,停在了司筱最经常走动的路口,引来了不少行人对名车的注目。 言礼一直等在车内,手机没有停止过片刻,因为他频繁地拨打亮起的屏幕让整个机身都灼烧起来,言礼却仍是不顾手心的滚烫,继续翻转手机。一直到充电提醒跳出来,才将USB连上车内电源,打电话的频率也小了下来。 还是关机。其间进来的几次来电,公司的,店里的,好友的,甚至还有景臣颂的,每次他用最快的速度接通电话,又用最无力的速度挂断。 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把她等回来。 言礼是在早上发现夹在报纸中间的明信片的。他都不清楚司筱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能从各色财经,娱乐,政治报纸里面找出她写的那张。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心她那么了解自己的作息,周末一定会去拿报纸。 收到她的来信的惊喜随着潇洒排列的文字步入眼帘的时候就消失殆尽。 司筱在字里行间,清清白白地告诉他,她不曾爱过他这个署名为言礼的男人,有些东西可能称得上是喜欢,却提不上爱。司筱说,她跟别人不一样,注定做不来模模糊糊,优柔寡断的事情,同样也别谈什么睁一只闭一只眼接受自己不爱的人。 她所能的就是将喜欢和爱分得清楚。 很多人说,喜欢和爱情是一样的,能够喜欢也就能够爱,两样关乎于感情的东西就跟它们的本体感情一样,没有那么分明的界限。更有人说呢,如果为了生活,如果为了和谐,可以弱视这种不同,可以放弃这些差异。 不属于司筱。 这样所谓的感情不属于司筱。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些人,他们生活得让人恐惧的极端,不管是看得见的花骚和风花雪月,还是看不到的离愁别绪,他们分得清楚。像是一条清明的楚河汉界,瓜分了天地世界。 司筱就是这样的人。她彻头彻尾地清楚自己想要的,自己需要的。 言礼躺在榻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那张无图白色的明信片。灰色的军扣大衣还是入冬的时候他拉着司筱去买的,天气刚刚阴冷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穿出来以示喜爱。 “我做不到爱上你,可是也做不到看着你越陷越深,也做不到放弃你这个朋友。” 他看得出她在尽量地让伤害体现得最低。言礼埋在枕头间的左眼不知觉地湿润,如果不是他的助理将他拉回来,现在可能还在学校门口守株待兔。 对景臣颂,对他,对她自己,司筱都可以狠得下心。言礼认识司筱的这三年来,从未像此刻那么地明白这个坚强到心狠的女人的心灵。 从一开始,司筱对景臣颂就抱着没有一生没有希望的念头。她对自己狠心,在发现自己的那种莫可言喻又像来自陌生外太空的感情的时候,就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不能触碰的感情,那是需要扼杀的感情,那是不切实际的感情。 她没想过自己会做不到,没想过自己会断不了,没想过会深陷如斯。 对自己狠心的人怎么会对他言礼不狠心呢?言礼一阵苦笑,不知道需要什么去掩盖事实。 “我不允许!”言礼恨道。她司筱能对自己狠,能对他狠,可他却不会对自己狠!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生意上是这样,物质上是这样,那么感情上也一样! 不能爱上难道就不会慢慢爱上吗?不是都说爱情可以日久生情,并非一定要一见钟情。她可以爱上景臣颂,言礼也有信心让她爱上自己。 只不过是相处的时间不够罢了! 言礼坚持,他既然做不到放弃,那就别放弃!他不是景臣颂,能将司筱拱手相让。那是因为他不够爱,而他言礼够爱司筱,就绝对不会放弃! 他会找到她在哪里的,就算她逃出国了也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 该不该算言礼执迷不悟呢?司筱的明信片写得那么的清楚了。 她自己都还能回忆三天前她写下的那些话。“言礼,我是司筱。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你的身边。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看完它。 言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相识三年,我也清楚你对我的好。可是我对你,清清白白地没有非分之想。我不敢说自己不喜欢你,可那种喜欢对我而言是像兄弟,像亲人一样的喜欢。即使亲密无间也不能改变我对你的认知。我做不到爱上你,可是也做不到看着你越陷越深,也做不到放弃你这个朋友。言礼,这些天,你好好想清楚,既然我不会给你想要的结果……我们仍是朋友,好不好。” 司筱不工于文字,写起煽情的文字更是如无头苍蝇,唯有的想法就是把心里的话给表达清楚。 或许因为心头杂乱的原因,那些文字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景臣颂?”忍耐了一整天的言礼终于在第二天醒来之时打电话给景臣颂了。他清楚自己这个兄弟嗜睡如命,谁也不能吵醒他,否则将是眼中的起榻气。 凌晨五点多就给他致电,言礼即使心乱如麻也做好了被劈头盖脸的准备。接电话的居然不是景臣颂! 司筱!“喂,是司筱吗?司筱!”言礼听见那边没有声音,只有微弱从听筒中流露出的呼吸声,狠厉问。 说什么不能放弃他这个朋友,说什么不能爱上他,原来还是跑去找景臣颂了!言礼的心火迅速蔓延到整个世界。“你在那里做什么!”几乎是立马作出了判断! 那边似乎是呼吸声重了一点点,刚刚吐出一声。 “你……” “嘟嘟嘟~”听筒中传来的就只有冷漠的嘀嘟声。 在几条路上超速穿越人海,言礼的飞车开得不比往常,差点撞上一只脱绳了的雪橇狗,猛砸了几下方向盘,“草!” 景臣颂和言礼家不过一个小区的距离,能有多远,只不过言礼尚未失去理智,还能为了给自己降温跑跑车,至少不会太冲动地去作出什么幼稚的事情。 两圈也差不多了,言礼轻车熟路地到景臣颂家门口,门窗紧闭,“景臣颂你给我出来!”长久之后,才消停下去的火气又被时间给挑起,言礼拍着门板大喊。 三分钟,仍是没人开门。 保有警惕性的景臣颂不会让自己的住处这样被骚扰还没有反应。言礼踹了一下门板,无力地靠上去。 他和司筱一同消失了! ------------ 第三十八章 景臣颂的确不在市中心的住处,言礼是气昏了头才忘记高青帆回来之后他就很少在这个小区出现。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在公司还有青城,偶尔在两者直接来往的时候还会簇足在小区外头望着里头没有灯光的黑色窗框发一会儿呆。 不过,即便言礼还能想到去青城找景臣颂,也是要扑了一个空。 “来,我给你熬了粥,这几天你要吃得清淡,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让你喝白粥了!”高青帆说得娇俏,手里搅动着刚从保温瓶里舀出的白粥,热气腾腾地往她脸上飘起,模糊了容貌。 隔着这一层烟雾,景臣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碗里随着搅动冒出愈多的热气,并不说话。医院里绿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一点不损他帅气逼人,凛冽无双的气质,脸上淡淡地泛出青色的苍白,让人愈加着迷。 高青帆见他冷峻的表情,低头趁着搅动的动作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的难过,再抬头已经是笑容满面了。“我知道白粥太清淡没什么好吃的,可是你现在胃经不起其他的,就先将就将就吧!” 这才见景臣颂点了头,仍是对着Ipad滑动着指尖,眼神随着屏幕的光芒而漂移,表情始终不变。 “放在桌上吧!” 高青帆皱了下眉头,始终没有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她不知道原来这三年他的胃便变得那么脆弱不堪,竟然可以难受到让这么一个自负不已的男人昏睡下去。偏偏他不肯示弱,硬逼着自己走到房间内躺回榻上。 景臣颂他的胃病的确是三年前高青帆离开的时候他嗜烟酗酒弄出来的毛病,只要熬夜缺食几顿就能痛到上医院的程度。他又是个自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嘴巴子老严实了,怎么多不会愿意开口喊痛。 之前他的作息饮食都有私人助理在安排,顿顿不少,除了他自己工作狂的病犯了不知休息惹到上了医院外,身体上的都算是正常。可惜那样子的情况是不少发生的。他生活中毕竟没有贴身的人照顾着。 一直到了司筱的出现。作为一个现代女生中掌握了厨艺和照顾人的本事的少数之一,有她在的时候,他总是被她照顾得很好,不止是把他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还把他的胃给养好了不少。 那张嘴也吃习惯了她做的饭菜。 这一切也才历经了几个月而已,就那么刻苦铭心了?景臣颂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司筱不在了,这些似乎是固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历史。 “我自己会吃,你先去休息。”景臣颂抬头看高青帆在一旁的沙发里靠着,眉眼间是疲惫不堪。 “不了,我在这里陪着你。”高青帆温柔笑说。 夜里景臣颂从榻上痛醒来,一张脸虚弱到苍白,双唇泛着青色,吓坏了去叫他吃晚饭的高青帆。他说是胃病犯了,她还以为吃点胃药就可以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严重。差点又昏了过去。 而在青城的整个下午,景臣颂根本就不是在房间里午睡到忘了时间,而是连着赶了两天公司的事情,既熬夜又一张胃空荡荡地撑了一天,喝再多的牛奶都抑制不住。他对胃药早就有了免疫里,午饭高青帆做的又有几样刺激性不好消化的,一下子触发了他那不堪一击的胃部。 双鬓顺着棱角分明的线条滑下汗滴,额头的冷汗都沾湿了枕头,纤长有力的十指不自觉地用力按着胃部以抵抗疼痛。在书房里看书的景臣颂勉力抵制着痛苦的侵袭,倔强地躲回到房间里深埋进榻内。 睡梦一直都是很好的帮手,他没能睡着,但是榻也让他放心的昏了过去。 景臣颂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高青帆也一直以为他在书房工作,不忍心打扰他,却没想到他是昏了过去,又痛醒过来。 如果不是赶到及时,他的身体就危险了!高青帆在沙发里小憩,想起医生艾柏的话一阵后怕。她知道两人是好友,从艾柏那里才得知原来这三年他的身体差了那么多。 “这半年他的胃一直很好,没进过医院,也很少吃药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柏皱着眉头质问她,让高青帆哑口无言。他是关心好友的身体,问话严厉了很多。 一个月来一直照顾他饮食的自己却答不上来,他有胃病,她还做过那么多刺激性的食物,为什么他没说,难道是一直忍着吗?高青帆想到这里,心疼不已。 “他要住院!你最好别再弄什么碰不得的东西给他吃!”艾柏是认得她的,以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也有见过几次面。不过按他的性子,对这个女人喜欢不上来。 但是兄弟喜欢,他也不能插手。艾柏倒是觉得司筱和他配多了。 可惜那女孩子和言礼又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了。 高青帆连连答应,又找了护士一一询问过去,竟也是一晚上未睡。 这三年,她辜负了景臣颂那么多,连身体都因为自己变成如此脆弱,这让她情何以堪。当初离开是迫不得已,可又是不是错呢?如果坚持下来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子?高青帆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或许自己和景臣颂的孩子已经可以叫爸爸妈妈了,他的身体也像当年一样健康。 时光像是偷跑出门的小孩,总是无声地溜走。那些或许都已经随它离开。 “今天有没有人找过我?”景臣颂习惯地身边的私人助理,又看了眼高青帆。他进了医院就又昏昏沉沉地处于疼痛和昏睡之间,如果有什么电话应该是一直在身边的她才知道。 助理拿出笔记本,将一日详细的工作情况和来往联系的人都汇报了一遍,见景臣颂没有提出什么问题才退到一边。这是在公司里头养成的习惯,意思是让高青帆继续说。 “今天……”她手抚了一下刘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应该不重要的!她想起那边的人一直把自己当成司筱,不禁大皱眉头,颂颂将司筱介绍给很多人知道了吗?用的是什么身份?“没有啊,难得你这个大忙人居然有没有人找的时候。” 双眼微弱地眯了一下,景臣颂墨色瞳孔中放出不一样的光华。他知道高青帆没有说实话,她每次在思考,特别是撒谎之前都会条件反射地碰捋过刘海。这个动作那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变。 手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景臣颂状作不在意地取过,有未接来电。他的手机密码已经不是高青帆的密码了,她解不开,记录就留在上面。 言礼?景臣颂将黑色的手机随意扔在白色的病榻上,看往窗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颂颂,你再不吃粥都凉了!”高青帆突然出声,把碗塞到他手心里头。“还是我喂你?” 她还从来没有喂过他吃东西。高青帆这才意识到,手上立马动了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微微一笑,温和文雅,助理已经退出病房离开了,他对着白粥食不下咽,可惜佳人在催促,他还是吃了几口。 冬天原来已经不知不觉来临了。还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说要去冬天的湖上跳舞,试试会不会冰碎人亡,他笑着应了下来,说冰碎了他陪着。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有人牵着她的手在寒冰上起舞,和她一起坠入冰湖。 景臣颂想起的司筱,眼泪结成了冰,凝在脸上。 那句话怎么说的,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失去,少年时候失去高青帆的感受和此刻远远不同,那是澎湃的不甘,这是怅惘的失去。到了此刻,他才懂。 ------------ 第三十九章 “你没事吧?”陈凯推了推身边呆愣住的司筱,她已经保持这个动作有四五分钟了,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那人和他这么像!司筱回过神,刚刚她眼前的身影早就远离了,她只不过是对着熙攘来往的人和空气出神。 “没有,只是想到些事情。”司筱微微一笑,不多做解释,从石阶上跳下去,扶着陈凯的肩膀保持身体稳定。 那个人和景臣颂竟然有七八分想象,让她一时忘了时间。 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以为心底的感觉总会在时间的洪流里随着每一分每一秒身体上的细胞的死亡也一同葬身,没想到看到这个人,才知…… 不思量,自难忘。 就跟穿越了时间,体会到了当年诗人的情怀。 可惜,有人不解她的风情。 “今天我们去吃大闸蟹吧!”陈凯就知道吃,双眼闪闪发亮地盯着路边水箱里头横爬的水生物,口水都流到了唇边就差外泄了。 司筱忍不住对着他的头盖了下去,“你看着没熟的都能流口水,恶不恶心啊!” “我只知道做出来的会很好吃啊……你干嘛打我!”陈凯被司筱打习惯了,不和她计较,揉着后脑勺纳闷。 忍俊不禁,这毛孩子被自己欺压到傻了。司筱偷笑,最后还是妥协地跟着他走进了饭店。 “这顿我请客!”陈凯乐呵呵地拉着司筱,“我中了奖,三百多!”赶在司筱要说拒绝之前说,他清楚这丫头最近因为言礼的关系很少去兼职,身边剩下的估计不多,哪里能跟着他瞎折腾。 司筱狐疑地偏头睨他,“真的?怎么那么突然?我可不相信!” 陈凯笑说:“这财不外露嘛,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要不哪能一整天都那么激动啊!现在才告诉你不过是因为顾着玩,又想给你个惊喜!”他说起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切,罢了,你那是今早才难么激动,根本就没有消停过!”司筱说起他那样子就好笑,随他去吧,这人愣子一个。 午饭之后,陈凯一副真跟中了奖似的往外跑,手里的钱哇啦啦地像水流走,司筱见了嗤之以鼻,自己滚回宾馆去了。 第二天的兴致却是比第一天还来劲,司筱捏着酸涩的肩膀,来不及洗漱就躺倒了床上去。苏州夜景啊!可惜她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味,倒不如大睡三场。 翻来覆去又是睡不着!司筱几乎被自己给矛盾死了,抓起手机开机。 跟第一天一样,手机一打开就是不断滴答的声音,接连不断,有好一阵子才停下。又是些来电提醒,犹豫着是否要打开看看,手已经有动作了。 第一条就是言礼的,司筱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致。难道言礼没有看到她夹在报纸里的明信片? 不可能! 司筱闭了闭眼,最后将手机一抛,可又重新抓回来。还是看看吧,不会漏了其他的信息。 “怎么回事?”司筱惊异,后头的那些提醒居然都是母亲的来电! 连思考都来不及,手上已经划过了十几个短信,都是里面显示的都是母亲的号码! 那个号码她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从小以为记住了它就不用害怕迷路,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走丢了。 是母亲!她的妈妈! 司筱禁不住抖了下,母亲从来未有这样疯狂地打电话给自己过,竟然连着将近三十个不断,难道是家里出了…… 忍不住还是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岂不是…… 全身受不住地猛烈颤抖了下,她从来没有让母亲这么着急地找过自己,那她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司筱立马打开手机拨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没人接,没人接!司筱咬紧下唇,等待着那头传来的声音,可,接连的人工女声,告知她无人接听,心也跟着一声声的嘀嘟慢慢沉到谷底。 “妈!”终于在拨通第五个电话的时候那头不再是无休止的嘀嘟,司筱破口喊出。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听筒的另一边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也没有司筱预料到的焦急和沉重,可反而让她心像是坠入深海,不知道如何描述那刻之感。 深呼吸了两下,司筱听电话并没有被挂断,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千百个念头回旋而过,脑袋里崩裂开来。 会不会是言礼找到家里面去了? 言礼那个人不像是会这么鲁莽直接找到她家里去,他还算是有理智的一个人。言礼心想,可,他的性子又是比她还急的,要是他真的有一个万一性子上来了,寻到她老家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越想越心惊肉跳,起起伏伏,反而吓坏了司筱,只敢屏住呼吸等那边的人说出声音。 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司筱沉着气,生怕漏过一个音节,忽然间就反应过来。 是妈妈没有! “你还有脸找我!” 那边终于开口了,听得司筱浑身失力。 落地的枯叶,纷飞的碟。抱着单反的双手有点冰冷,他坐回到位子里,晚饭的大闸蟹吃得多了,撑着了肚子,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消食。苏州的冬天比老家更北面,寒风阵阵袭面,陈凯跟着父母走南闯北的身子硬朗得很,也被这风给吹得难受。 没有下雪。陈凯叹了一口气,不是没有见过雪花,只是觉得难得出来一次,想要点儿别致的地方。 在通宵营业的咖啡馆里坐下,暖气慢慢温和了双手连带着腕上的表都回温了不少。陈凯点了一杯摩卡。 跟性格一样,咖啡多奶多糖。 不知道坐了多久,陈凯都在摆弄手上的单反,把两天内拍过的照片一张一张的浏览而过,百多张照片,只有几张是让自己满意的。 陈凯并没有多在意,拍照这种事情,贵精不贵多,那几张不错的就够他开心一阵子了。嘴角都不禁勾起来。最喜欢的还是司筱的那两张。 无心栽柳柳成荫。 再浏览过几张,陈凯也乏了。咖啡都续了两次,不好那么晚回去,司筱一个人在宾馆里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身子才刚从沙发里站起来,身子还没直过来,就被一股劲儿给推了回去! “谁啊!”陈凯一手护着单反,另一手按着被推到的肩膀,不满地喊。肩膀上一阵疼痛,看来那人用了不少手劲。 陈凯愤懑地抬头,却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是你!” 言礼抱胸坐进沙发内,双眼冷冷地将因为他的到来而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服务员给驱使走。“是我又怎么样?”嘴里冷冷吐出嘲讽,却不看他。 ------------ 第四十章 对于这个首先是司筱的朋友再来是她的追求者的男人,陈凯的兴趣不大。甚至于可以说,他对这个男人报以非我族类的想法。 毕竟,是这男人让司筱陷入困局,郁郁不得终日的。 “是你不怎么样。”陈凯拍了拍肩膀,在同性面前,特别是没有几多好感的同性,男人都习惯于偏向于强势,掩盖自己处于下风的情况。“但是我要走了,如果你想要的话,点杯咖啡慢慢坐。” 没有兴趣和这个男人多讲,司筱还在宾馆。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身上的大衣有了几个褶皱,不像之前远远地看过的几次,打理得整齐漂亮。 估计是刚闻风赶过来。 的确如此。言礼打翻了那么多个电话,就差没有把手机给烧了,都没能接通她的手机。无时无刻的关机状态,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有不屑于再去找景臣颂,最后只能回到学校门口守株待兔。 至于其他方法,他也想过。最后还是没有让其他人去帮他找司筱。 按言礼的性格,这分明是他风流名声在外,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大众这么追的女生为了逃离他,竟然逃开了,哪里还有面子可言。 并不是说他的助理不能让人相信。而是,这件事情,他一个人都不想让人知道。 “慢着!”冷笑地捏了捏五指,言礼脸上即使有减不去的疲惫,还是带着股傲人的表情。“这杯咖啡,我还想和你一起喝呢!” 要不是遇到那个眼熟的学生,他也不会知道,司筱居然和眼前这个男人一同出门!还是只有他们两个! 陈凯压抑着自己逐渐上升的怒气,“抱歉,深夜了,旅途疲惫,言先生若要喝咖啡,还是找其他人陪吧。哦!还有,我对男人没兴趣,和你喝同一杯咖啡,也太不好了一点!”陈凯故意扭曲言礼说的话。 若不是知道他和司筱真的是没有什么,言礼根本不能忍受这个男人和她居然待在一起!“小子,自恋要有个度,别说我没兴趣,就算有,也看你有没有那个姿色!” 陈凯怒极反笑,将单反收到双肩包里就要离开。 黄毛小子果然不够底气,撑不住就要走。言礼冷眼瞧着陈凯转身欲走,俊美的脸上勾起几分嘲讽,轻薄的嘴角勾起的弧度邪肆而令人胆寒。“司筱在哪?我知道她和你在一起!” “哟,言先生你不知道礼貌是什么吗?有求于人好歹也要做个样子吧。你这样子的可真少见!”陈凯回身双手也是抱胸,偏着头冷睨着座中之人。 他言礼在别人面前呼来喝去的也罢了,司筱是让着他,而陈凯,又不求他施恩散财,大可不必对他奴颜媚骨。 “你!”言礼磨牙间吐出一个气声,终究没有说什么,这小屁孩说的也是实情!“那麻烦你陈大公子带我去找司筱,可、以、吗?” 言礼哪有什么时候需要求人的!这次是他陈凯陈小子占了便宜,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找回来! 满意的点过头,陈凯却不正面答应他,“司筱没让你知道,就是有意不让你找到她。现在,你确定你要去找她?” “啰嗦什么!”言礼被戳中心事,把脸一板,冷声道。 陈凯低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跟我来吧!”说完先行而去。 “到底在哪?”言礼跟着陈凯已经走完整整一条街了,还没有到宾馆,让他不禁抱怨,道,深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带错路了。 陈凯脚步不停,说话的声音随着寂静的夜风一阵吹到言礼耳朵里,“我刚刚就是这么走过来的,难不成你这个千金公子这点小事都撑不住?” 根本就是针对言礼讲的!虽说他比陈凯还大三四岁,但性子也跟个大学生没有多大差别,易怒急躁,激将法自然好用。就算言礼暗自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毛头小子,可还是中招。 “切,我是怕太晚了司筱睡了!” 陈凯冷嗤了一声,继续走回原路。 因为之前走的路线太远了,两个人一直行走了将近个把小时才如愿到宾馆楼下。那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言礼抱怨了好一会儿自己也厌了,只在心里后悔没有直接打车得好! 浪费时间,夜里三点…… “你最好也住下来吧,司筱应该在睡了,最好不要吵她!”陈凯顺着小楼梯上了宾馆,这种地方可没有星级酒店豪华,整齐干净,可那却不是言礼这种住惯了豪华区的人能住的吧。 果不其然,言礼眉头一皱,“你们就住这种宾馆?” “难不成我们小市民还能住酒店吗?”陈凯冷笑了一下,径自上楼。宾馆内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两个走动的。陈凯放慢了脚步,轻声动作。“如果你大少爷受不了,大可以去大酒店下榻。” 所谓的朋友分很多种,就比如同是司筱的朋友,陈凯和言礼就应该归为不同类型中。陈凯自认为他属于普通人的行列,父母双方的确条件都还不错,但也不过是算得上衣食无忧之余能剩下几分存款的罢了。相反,言礼就是富家公子,并且,在陈凯心目中,是和景臣颂完全不同的富家公子。 景臣颂和言礼都是世家出身,但相对于景臣颂按着继承人的水准培养出来的温和中多带腹黑世故的性子,言礼就完全是公子哥里没有负担,只顾玩耍的那类。他名下也有几个事业,陈凯知道他常年四处跑,也是繁忙不已。可那些却都是迫于家里所给的压力,他经商磨掉的棱角不过是凤毛麟角的丁点儿,骨子里的骄傲自恋半分没减。 所以,陈凯很开心司筱对他一点多余的意思都没有。要是有的话,他可不看好。 他不看好又如何,这种事情他不好插手,最终还是要司筱自己决定。不过,她那位前任,景臣颂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言礼冷哼了声,同样高也不愿意和陈凯对计较,径直往楼上去。 陈凯缓步跟上去。 “她的房间在哪里?”言礼才走到前台,接待的人早就消失不见了,他环视了一遍这个在他眼中算是极差的生活条件。 陈凯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被地上一点光线给吸引过去了,条件反射就说:“306!”说完他马上就后悔了。 “这么晚了你再去骚扰她做什么,已经睡了!”他猛地抬头追上去,伸手拽住欲走的言礼。他已经走到了司筱门口,陈凯压低声音。 停滞的脚来不及收回,猛然受力往陈凯的身上撞,言礼后背受力,不禁岔了口气。“咳,你到底想怎样!我就看她一眼而已!”他和司筱分开那么久,他看一眼以慰相思之苦难道有错么? 这样的想法的确是没有多少错误,也要看时间。放在这样的深夜三点钟,众人皆睡的时分,的确是不适合擅闯女子闺房,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这样的吧。 陈凯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到306的房门自动打开了,门框内站了一人。 却不是司筱! 而是清洁大妈! ------------ 第四十一章 本来大深夜被叫起来收拾房间已经让清洁大妈恨得死,不禁在心里直在心里叫嚣着那个在这个点钟退房的人了!那小女生看起来还挺斯文乖巧的一人,怎么也那么大晚上的退房,也不会想到危险,更没有想过她这样子会给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带来的麻烦和增加的工作量。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老板娘,说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有客人来过夜,没有干净的房间怎么行!那抖着眉毛,应着对面窗户吹来的微风飞舞着鼻毛的样子还让她犹如在眼前。 打扫了基本上半个小时,清洁大妈终于把手头上的杂活都处理完了。才刚要开门就听到外间传来男人的声音,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清洁大妈猛地打开了门,这个点应该是逛完夜店回来的男人才是对的。 的确是两个男人没错,只是没想到是两人靠在一起,前面的那个微微后仰,贴在另一个人男人身上,而身后那个则是亲密地抓着他的胳膊肘。两个人的样子,不得不让大妈浮想联翩。 如此想,她的双眼就透出了光芒。这两个男人年纪不大,但是都长得人中龙凤,就连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也连连看得不舍得移开眼光。 半晌,才看身后那男的猛然放开申身前的人,后退了好两步,脸色不虞地揉了揉脸。而面前那个则是双手插进口袋里,傲慢地问偏了偏头。 “你是谁?里面的人呢?” 言礼撇了撇嘴角,尴尬问道。他和陈凯一样猜到这个大妈想的是什么,只能双眼从缝里面看进去,却没有看到人影。 陈凯闻声也皱了眉头,抛弃身上的尴尬,问说:“对,里面的人呢?”从他的角度连门缝里的东西都看不到,也只能跟着言礼问。 大妈愣了两下,警觉的抬头,这两个男人有一米八多,“你们认识里面的人吗?” 这人问那么多做什么?言礼不耐烦地想要推开她自己走进去,被陈凯拦住。 “哦,不好意思,里面的住客是和我一起的朋友,我是住在305的。” 倒是年纪小点儿的比较懂礼貌。大妈斜眼看了下言礼,觉得这人长得比较漂亮,不过太女气了,看起来娇贵多了。 “我只是来清洁的,这间房的姑娘已经退房了,人早不见了。”说着把手里的抹布往自己手上擦了擦,往外面走。 眉头打皱,言礼看着大妈刚刚擦后湿着的抹布,后退了下。“退房?怎么回事,住得好好地走了做什么?那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连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整个人的心像是都被吊了起来似的,悬在空中。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怎么会走得那么快! 大妈被他吓到拍着胸脯连连说:“真是吓死我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不会好好问吗?” 陈凯伸手把言礼往后拉了一下,“抱歉,你别跟他计较。额,不知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 瞪了一眼陈凯的后脑勺,言礼吸了吸鼻子,才尴尬问:“你……她没有说其他的话!” “其他的?”大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把手头抹布往一边口袋里装,从另一头里拿出张纸。“倒是有,就在榻头放了张纸。多亏是我,要是别人可就扔了,不知道在急些什么,要不……” 大妈伸了手,滔滔不绝地开始唠叨。 双眼盯着她手上的纸,言礼吞了口水,手将伸欲伸的看得陈凯在一边忍不住爽快地伸手拿了。反而是大妈自己没有感觉,自顾自地讲起来,等她发现两人早就翻身进了隔壁的房间的时候才醒过来。 还不死心地看了看305的门牌。 现在的中年人也那么开放吗? 言礼刚进房门就抖着手在鼻子前头扇着,一脸嫌弃。他不自觉地在陈凯面前没了装模作样,看得陈凯直笑。 “嫌弃就别进来啊!”陈凯知道这地方的确没有多么的高级,但也不至于垃圾到有异味。“真是个公子哥!” 言礼踢了踢脚边的椅子,他当然不会拿来坐,这椅子哪能让他纡尊降贵。“这地方也是人住的!”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啊?司筱也在这里住了不久,还有你自己都站在这地方哦!”陈凯手上不停地收拾东西,司筱离开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玩了。 省的心里面担心她。 言礼站在一边,抱胸连动都懒得,“司筱说了什么!”看着陈凯慢慢鼓起来的包,这才想到。 “说知道你来了,她就先走了!”陈凯拍了拍已经装好的轻便行李,嬉笑说。 听他这么说,言礼松了口气,还能这么说,也就是司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骂陈凯:“草,你有完没完啊!” 陈凯将包往身上一甩,看着他的眼神就跟逗小孩似的。这个千金公子好玩极了,他由于司筱的问题对他没好感,现在一看,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男人罢了。 莫名地会觉得对面这人甩包的样子还不错看,言礼心里大骂自己简直就是疯了。歪着嘴喊:“喂,笑毛啊!赶紧的!” “没事,司筱家里出了点事情,她提早回去,叫我不要担心。”即便是这样回,陈凯心里头多少还是觉得怪异,司筱从来不讲家里的事情的,他不清楚,却不知道眼前这人清楚与否。“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躲你!”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反而是继续笑着逗他。 “你妹的!够了啊!”言礼暗自吐了一口气,也笑道。两人竟然也像是朋友了一般。 男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了,不麻烦,简简单单就成了关系不错的人,再深交一点就是好朋友,不用多久或许就成了铁哥们。 陈凯和言礼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又因为司筱连接在一起,似乎还能有发展后续的可能。 两人都因为司筱没事而吐了一口气! “她估计是坐最早的车回去了……”陈凯说着把手机打开,才发现原来司筱有给他发过短信,“看来她刚回宾馆不久就走了,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她做了最后一班动车老家了。” 司筱老家所在离苏州近一点,动车也能直接到达。 “没有短信说到了吗?”言礼又问。 陈凯翻了手机,“这倒是没有。不过也不用担心,现在晚了可能直接回家里休息也可能。明天再联系也来得及。” 这么说着他才发现自己也是操之过急地把行李给收拾了,又放了回去,连衣服都不换直接躺上榻。“言先生,小弟我要就寝了,你如果想和我同榻而睡的话,我不介意的。当然,如果你觉得这里条件太差,要去大酒店开房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翻了两个白眼,言礼嗤笑了一声,“当然是去酒店!”手也不碰就用脚尖将半掩着的门给挑开了,“谁跟你窝在这种破地方! 话音刚落,就觉得背后一阵风起,回头陈凯居然已经站在背后拎着包了。 “嘿嘿,有酒店住,言先生不在意多个人蹭一下沙发吧?”陈凯举手摆了摆,“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抢榻睡的!”一张阳光脸笑得像是根草。 ------------ 第四十二章 回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天刚亮,朦朦胧胧准备迎接新的一天里的第一个太阳之角的时候了。司筱拖着疲惫的身体,很庆幸身上没有除了一个包没有带其他的东西。 家乡偏僻,没到七点多是没有公交通到家里所在的小村庄的。司筱并没有闲情逸致再回一趟家,花费掉两趟公交和一次摩的。 她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市中医院。 都已经是九点了。 司母在电话里根本就没有交代清楚具体事情,司筱还记得她听出来那边声音里头极度的沙哑,就是在说着疲惫,即使母亲没有提到。 她只说一身伤,在医院里,而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掐断了手机。司筱不敢太多的胡思乱想,但是不能抱有任何一丝的放松。 司筱已经习惯了近似于天生的忧患思想。 “妈,你在哪里?”偌大的医院要司筱怎么找到具体的方位,一落地司筱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那头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说:“三楼。”然后挂了! 中医院有四五栋楼,到底是哪个三楼?司筱却是没有功夫多想,对着住院楼奔过去。 万幸,她没有找错。 可是她却也停滞不前,举步维艰。 跟所有的医院一样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地上稀稀落落地有长短不一的头发缠成一堆,用过还泛着碘酒黄褐色的棉棒悠悠晃晃地在垃圾桶欲下不下,长长的一条病房过道被最尾处的阴影给无限拉长。 不知司母是坐在那个尽头,还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低着头,分明是看不清脸的,那一米五的身高和这几年逐渐佝偻的身躯,她连动都不用就在告诉别人她在老去,双手双脚的肌肉线条透过衣服。分明司筱站得那么远,却依然看清楚,很清楚。 司筱吞了吞口水,才把脚迈出去,她在过道的这头,母亲在那头。 这一路很漫长,就跟要跨过一片巨海追寻另一头一般令人侧目。 “妈?”好不容易走到了司母面前,近乡情怯,喉咙却是哽咽着千言万语字句吐不出来。 道尽辛酸。 司筱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妈?” 司母这才抬头。 经历岁月的脸上,双颊点着满满的暗斑,那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结果。婚姻没有让这个少女时代迷倒了众多少年的女人变得滋润,向着两边耷拉的眼角和不再轻易扬起的唇瓣。这一切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些出现在左边颧骨上的淤青还有眼角磕伤的痕迹。 以及明显不满整张脸的泪痕。 就像是全身残缺了一块肉,无助和空洞,失落落地让血让外满溢。你满心怀着一股即将冲破喉咙的焦急,心海浮着的都是些叫做彷徨失措的东西,以为会面临指责或者气愤,以为会难以接受那些烧心的痛恨。 可是,所有都没有! 你脚重千斤踏进久别之地,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也是一片无望的死心! 什么焦急,什么彷徨和失措还是指责气愤,化为乌有! “妈!”父亲回来了,他们两个又吵架了?打了起来?司筱咬着牙,痛苦难当地跺脚,连左脚踩到右脚都没有感觉。她震惊,疯狂,在她不在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她最敬爱的女性,左脸红肿淤青了的那一片,透过皮肤的紫红色血丝不断地戳伤她的双眼。 “妈!怎么回事。”司筱艰难地伸出手,却不敢碰到她的脸。 这一带的村子都是姓司的人家,司筱家不是单独的一处,从最小的辈分往上寻过去,同学朋友之间都会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说得远是住在一起的远亲,说得近是有亲友关系的近邻,多少互相之间都是帮衬着的。 可,人都是偏向自保的。这几年,别说司筱家境不好,就算是不错,亲友也不愿意轻易伸出援手。 就像现在这副样子,邻居的人即使听到动静也只会围观议论罢了。 所以,她的母亲才会变成这样吗? “啪!你还有脸问我!”左脸火辣辣地疼,司筱伸出的手还来不及去触碰自己母亲的伤处,却也来不及阻挡她突然的袭击。 “妈……妈?”双眼无意识地放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触碰到了母亲,是她不敬的手?“我,我不知……” “你不知道些什么?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思可以去苏州?好玩吧?把你弟弟给玩死了!”司母热烫的手心垂在一侧,双目狠厉地盯住司筱,面色惨白映着那地方的淤青犹如地狱来的厉鬼。 浑身一抖,司筱仿佛回到了幼年被竹条鞭打的日子,脑中崩裂出一声巨响,懵了似的张大了嘴巴。 司城……司城怎么了? “司城,他,他……他怎么了?”司筱压抑着自己的泪水不往外流,只等母亲说没事的话将它咽回去。 提到小儿子,司母原本挺直站着的身子豁地又倒回椅上,瘫软了全身,始终难以开口,茫茫然盯着面前脸颊渐渐泛起五指印的女儿,眼泪又一次破眶而出,“司城,他,被人打到头,流了一地的血,医生说,说……啊!” 司母无力说完那些残忍的话,她心如刀割。这个小儿子她带在身边养着,十五年没有离过身,样样照顾到手,他的一丝一毫都未曾漏过,叫他怎么说出口! “到底怎么了?”都这种反应了,司筱哪能不知道多严重,她咬着牙低吼,泪水即使顽强地盘着眼角,也抵不过地心引力掉了下来。 忘了自己有多恐惧这个母亲,事关的是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捧在手心里的弟弟,她一心寄托的弟弟啊! 司母头也不抬,只知道掩面而哭,“你有什么资格问,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你在玩,你去旅游!可是你弟弟呢,司城,我的司城他在流血,他在为我拼命,你有什么资格问啊!” “有没有资格我不管,你说!”双手的青筋暴起,那些从小隐忍下来的暴怒在这一瞬间激发而出,司筱从小被父母打,潜移默化地都是狠厉在骨子里,这时候偏偏母亲还优柔寡断,只顾着哭。“你不说我自己进去看!” 没有时间再和母亲胡搅蛮缠,她现在根本就失去了理智! “你们安静一点,这里是医院!” 两人压抑着的争吵终于还是引来了护士,司筱猛然对着她瞪了过去,白衣天使被她那眼神给骇到了,愣是抱着病历夹一动不动。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生的眼神像这个样子的,含着巨大的苦痛和哀愁,都是些难以启齿的恨意和焦躁,可这些都盖不过那层忧心和恐惧。 司筱并非故意的,只是这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了再冷静面对其他人而不迁怒的时候了。“司城在哪里?”她大跨步向那个护士。 护士缓过来,觉得这个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放松了不少,毫不在意地冷笑:“这里每天姓司的人多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说罢竟然是想走! 万般不是滋味的司筱谁跟她说礼貌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手一伸出,长期工作的手臂和劲道让护士忍不住眼内酸涩,“那个女人的儿子!” 司筱侧着身指着司母,双眼悲哀。 “跟我来!”护士自然是认得这个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两天的女人,估计都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只知道对着病方面口碎碎念。尽是些说自己错的话! 护士对司筱多有害怕,领着她走到病房里去,指着那病榻上的人就甩手走了,留司筱一个人在。 即使是得了大病,司家还是承受不起高额的住院费的,既然如此院方也自觉没有必要为十五岁的少年提供多好的环境,只把他安排在三榻的病房内。一大早的病人们自然都在,司城躺在中间的榻位上,一边一个动也不动地躺着,而另一边的像是去卫生间似的,因为里头传来了声音。 那病人出来的时候满身舒畅,他在榻上躺了两个月了,终于让他熬了一个月把腿治了,能扶着墙走上几步,起码上卫生间是没问题的了。可刚靠近病榻坐下,抬头入目的那人的脸让她心惊胆战。 ------------ 第四十三章 远远看着那片白色,司筱觉得全身都像被注满了铅,关节被一节一节地凿嵌在一起,只有眼睛还有知觉,可此时此刻,她宁愿双眼是瞎的。 司城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张窄小的榻上,远远的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会是他对不对?那里躺着的那个不会是她的弟弟对不对!司筱咬紧牙关,终于抬脚上千,步伐有千斤重,一下一下实实地踩在地上,就跟踩在她心里似的。 一张脸被包裹了一半,额头以上白色的绷带缠绕得没有一丝缝隙,颧骨上的纱布和那些满布在边上的细小伤口和线条,就跟扎在她的脸上一样。“司城,怎么会是你?为什么是你?”竟然真的是司城! 真的是他! 好像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了,司筱无力地跪了下来,“为什么是你!”她的司城那么漂亮,那么帅气的一个男孩子,变成了这幅模样。他的嘴唇那样的白,双眼下的青黑和红肿狰狞,怎么可能是她的弟弟司城。 不对!司筱埋在榻边的头霍地跳起,“司城,你醒一醒!”司城小时候最爱和她玩游戏,每次玩猫捉老鼠他输了的时候,或者吵架吵不过自己的时候,他总会挺尸不动,每次都装得跟现在一样。 十几年前的农村孩子哪里能像现在的小朋友似的有那么多的玩意儿在身边陪伴,最多的玩意儿就是小伙伴,最好的游戏就是一群人窝在一起。 司筱家比较偏僻,那一带的孩子不多,没有三五成群的样子,顶多的就是他们五六个人围在一起玩游戏。她和司城差了五岁,自然是她罩着这个小弟弟。那时候他们最常玩的就是捉迷藏之类的。司城每次都会被她抓到,抓到之后还常常赖皮,往地下一躺就挺尸。 有一次还睡了过去,让司筱笑话了好一阵子。 这次他肯定也和以前一样睡了过去的才是!司筱抓住他的手摇了起来,“阿城,你醒醒,别睡了,姐姐不玩了好不好,我们不玩了!” 那手无力的被司筱拽着,用力之下摇摇晃晃的,很是可怕。 护士从一开始看着司筱就没敢离开,这个女人在她眼里根本就是个不稳定分子,她抱着病例在一边虎视眈眈。起先,她瞅着司筱悲伤入骨的样子,日积月累的冷漠渐渐融化起来。可看着司筱那在她眼里简直就是谋杀的动作,那层冰寒又马上恢复。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护士拽住司筱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扒开她紧抓着司城的五指。 可惜没有用! 司筱简直用上了移山之力,那双手就跟黏在司城身上一样,让他随着两人争执的动作摇摆不定。 “你疯了啊!想他死你吗你!”护士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双眼含着斥责。 听到“死”那个字司筱突然镇定了下来,定定的看着榻上因为自己的动作变得凌乱的司城,眼泪汹涌而下,顺着下颚滴到了白色的医用被单上。 “他不会死的,他是我弟弟,他不会死的!” 护士即便不忍,却是不敢轻易放开手,“任人都会死,早晚的事情罢了。你弟弟还算命大,头都被打爆了还……”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犯过的错,张着嘴巴,想解释可又被司筱那双爬满了悲哀的双眼给吸引。 最终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做只会让他病情加重,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那不代表就安全了。”她一直都有跟进这个病例,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并不好,恐怕不能给病人提供多好的环境。 “但是还是有很大机会的,你先别急,坐下吧。” 护士本来想将司筱带到外头去,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但是司筱双眼空洞,却很像知道她的想法,就是不往外头走,一屁股坐到病榻边的椅子上不挪了。 隔壁榻那个病人看了那么久,叹了一口气,想自己也算是劫后余生了吧,没让家人这么受罪。“去吧,去吧,她我看着呢!有什么问题我按铃!”对着护士便挥了挥手,他人到中年,只顾着工作和应酬,这时候才知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将信将疑,护士又等了五分钟,发现司筱没有任何不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司筱不知道在病榻边做了多久,双手一直握拳放在膝盖上,不敢动作。日头起落,半面脸掩入一片高楼之中,余辉仍在,却只能找到司城病榻前两寸的地方。 隔壁榻的病人躺在榻上面对着司筱的背影昏昏欲睡,入梦前想起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一背影的沧桑。 “阿城,你有没有恨过我?有没有觉得姐姐特别讨人厌?” 司筱突然问。 空榻的人回来了,手脚很便利,身旁跟着两个人,像是家人吧,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弟弟出生的时候,司筱就守在医院里,双眼瞪大地看着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不点的降临。她从小对孩子就是束手无策,唯有对着这么个小不点满心疼爱。五六岁的小女孩哪里懂得什么是疼爱,也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子担心爸爸妈妈因为小弟弟不理自己。 每天下了课就跑进房间盯着司城连眼睛都不愿意眨两眼,听到他的名字叫做司城的时候觉得真的在没有什么比这个好听了,有心里话的话也偷偷跟着他讲。还记得,他才一两岁的时候,司筱在电视上看到拐卖小孩的新闻,在街上看到其他人抱着孩子都会害怕是自己的弟弟。 那样的感受司筱很久没有过了。 上了小学的孩子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做嫉妒,也会比较父母对自己的关注。司筱开始觉得父母对自己没有像对司城那样关心,渐渐的开始觉得司城碍眼,觉得这个孩子抢了爸妈对自己的疼爱。 幼年不懂事的嫉妒总是带着些天地不怕的胆子,对着这个逐渐长大也慢慢夺走父母疼爱的小男孩,偶尔逗他,偶尔小小的捏一下他,偶尔偷偷拾掇他做点儿让爸妈骂的坏事。 可是好像越是这样,她越疼爱这个弟弟。 时间得理不饶人,总将人莫名其妙的遗忘。不知觉间,上了六年级的司筱要带着弟弟上小学,看着他坐在一年级的最后一排调皮捣蛋,打着电脑的男孩天天问妈妈为何上初中的姐姐还未归家。 二十年了,她都不再是个少女,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曾经宛如自己的男孩子了。 “姐姐这两年很少回来看你,你怪不怪我啊?” 司筱摸了摸他包着纱布的鬓角,微微一笑。“姐姐错了,自己一个人去苏州玩,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带你去?对不起嘛,我有给你买礼物!” 在哪?司筱翻遍了包,终究没有找到她给司城买的那块章,她在苏州买的雨花石,她还想亲自一笔一划地刻上他的名字。 “对不起,我忘记带了,姐姐忘记了!对了,对了,我打电话给陈凯,肯定是漏在宾馆里头了。打电话给陈凯,他可以帮我找,可以的!” 急急忙忙掏出手机,可刚拨通,司筱突然用力掐掉。 不能让陈凯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 ------------ 第四十四章 医院附近买早餐的很多,清晨的时候一辆辆餐车就推了出来,煎饼的先炸先做食品油腻腻的一阵子香。 司筱手里拎了两万面线糊,走到司母跟前,摊开了捧给她。“一大早的就没有给你加其他东西了,腻得很。” 晚上没睡,都不知道熬了第几个晚上了,司母的身体本就虚弱,她也不敢多加些东西。反倒是她自己,加了整整一份卤大肠和现炸油条。 过道上弥漫的都是食物香,司筱想把它们带进去给司城闻闻,或许这些他最爱的食物就能把他给唤醒。 前提是没有其他人在场。 伤心是一定的。司筱在弟弟病榻前坐了一整个晚上,双眼未曾合上。不同于平时那种漫无目的的失眠和静立,而是抓着榻上那人的手,感受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很迷夏茗悠的书,是哪一本来着,司筱难得回去翻过几页的,里头就写了,男生的体温会比女生高半度。 这点很多人知道,可是她不知道。 她也不以为然,总是想,作为小自己五岁的男孩,司城应该是由自己保护的。 现在司筱却不那么想,她宁愿由这个弟弟来保护自己,而不是浑身冰凉的躺在病榻上。 可惜,司城身上的确没能传给她热度,而是一层层往心上蒙的回忆,就跟他指尖脸上了USB线,直线传到她的脑内。 可是伤心不代表不要过日子了。 从病房里出来,司母靠在椅背上似乎是昏昏欲睡,可门刚动的时候,就抖着身子清醒过来,背脊挺直地盯住她。那种紧张,司筱有过一次,在八年前司城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手术的时候才出现过。 其余的时候,她总是温和得像是最亲和的母亲。 当然,不是对幼年的她。 司筱让她要么直接睡一觉,要么别睡了,这样子反而不好。 她自然是不愿意睡觉的,怎么能睡得着。司筱就径直出了门去早餐。力气才是对抗最需的装备,不清楚到底还要呆多久个这样的夜晚,她总要保证两人的生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油条咬了一半,面线糊里头躲躲藏藏的大肠也不见了踪影,司筱往膝盖上一放,低声问。 搅三下,吃一口,司母这个吃法跟回到了司城小时候似的,只是那时候最后一口在嘴里含一下,进的是司城的喉咙。“我,我该怎么说?”司母此时心智跟个小女孩似的,惶惶然不知所措。 司筱咬了一口油条,“从头开始说,从你听到的,看到的,做的,第一件事开始说!”双眸泛出冷意,显示着生人勿近。 塑料汤匙软塌塌地盛着一小勺的面线,黏在背面的一条直直垂下,尾端的汤水已经滴落到了碗里。司母将勺子放回去,才开始说, 司筱猜的没错,她的父亲,同样也是司城的父亲,回家了!可是,将司城打成重伤的不是他。这是当然的,她的这位父亲有多疼儿子,司筱比谁都清楚。 “是你爸,他,他喝了酒,去跟别人打牌了!” “他又去赌了!拜托他一喝酒就跟个傻子似的,让人老千了都还帮人家数钱你居然还让他出去赌!”司筱几乎吼出来!要不是众人皆睡,真是能惊醒一片。 不怪她咬牙切齿,她这位父亲,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偏偏他就是个失败者,是连着打了四年的麻将都不断被人家联合着整,或是出千的失败者。 作为一个女儿,司筱没有资格去斥责他这个长者,父亲,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真的是极为鄙视他! “你以为我想吗?”司母无力道,“算了,讲这个还有什么用!” “那就讲他怎么搞到司城……”司筱语速甚快,将司母的声音压了过去。 司母将碗重新打包好,放到身边的椅子上。“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说你爸赌输了一万多块钱,也没什么,只是他不想还,打了人家儿子,所以……” 所以人家上来索命?这种事情跟黑社会故事似的,偏偏在这种农村,简直就是见怪不怪。“你怎么还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那我该怎么说?”司母眼含痛恨地看着自己的长女,从她初中和自己每天持续吵架开始,这个女儿就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势,几乎可以撑起家里的半片天。可以说,如果没有她,这个家很难撑下去。 与此同时,长女也再越来越失去了青春。司母她懂,可是她自私,她不愿意去解放这个女儿,任她为这个家卖血卖命。三四年了,司母不敢对这个女儿说重话,也不敢再对她动手。 除了刚刚的那一巴掌和那些话。 她情急之下所做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一丝的觉得不对。家中变成这样,她凭什么出门去玩,如果她对这个家能多问几句,也不至于这么一天。 伤害了她的司城。 她的双眼透出的是对司筱的痛恨。司筱看得明明白白,不置一词。 后面的事情早就不用猜了。家里面能有的人也只有司母和司城,那些流氓来了找不到司父就拿家人来谩骂。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流氓,可是司筱也知道那些人对女人不会动手,估计是因为司城在家,意气说了什么,挑了起来。 归结到底,还是司父的错。 “那他人呢?” 司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爸,他那天之后就消失了。” 这个女儿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一开始还能劝着几句,可是她也成人了,不再是说什么做什么的乖孩子,有自己的法则,她管不了。这两年,很少听她叫“爸爸”了。 “哼!”司筱冷哼了一声,“现在的流氓也真是的,越发比以前的没谱!”说完,就起身把司母身边冷掉了的面线糊拿起来,要和自己的一起拿去扔掉。 “司城这次动手术的钱,是找人借的,还有住院的,医生说,如果司城一直没醒,以后还会……” “我知道了!” 刚转身,司母就提到这个,司筱顿时觉得肩膀像是被人卸了一般,酸软无力。她早该猜到的,家里连生活费都攒不起来,哪里有钱给司城动手术看病,除了借高利贷还能怎样。司家亲戚少,就算多,也没多少人会伸出援手。 何况,在这地方,借高利贷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往后还会更多!司筱那种喉咙几乎打不开的感受,就是所谓的如鲠在喉吧!她截断司母的话,径直下楼扔垃圾。 不远处本来有垃圾桶的,却被她看也不看地忽视过去了。 ------------ 第四十五章 挑了一个时间回家,才有机会将从小生长的地方再看一遍。司筱和司母轮流打理自己,司筱先上,终于开始在家里度过深黑的夜晚。 景臣颂!司筱已经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她的头脑内跟混沌初开似的杂乱,难以想象的是第一个能辨认出来的想念居然是景臣颂! “景臣颂!”可是越是想到她越让人揪心,司筱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掩着面,指缝里溢出来的分不清是什么水。 她有多久不敢念及他名。每次想起,她总告诉自己,别这样别那样,别去肖想一个注定不可能和自己有未来的男人。 可是! 忍不住!越是刻意地忽视,总在些她也难以预料的时刻想起,小到因为午餐里的一个食材,路边上遇到的蛋糕店,有太多太多回忆真是在供她自残。 司筱没有一刻像离开了景臣颂一样那么清晰地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爱景臣颂! 生命长到二十岁,她除了家中父母并不如别人所认为的喜欢自己,经济也不如她自己所期盼的之外,事事顺遂,身体健康,老师看中,考试更是无可挑剔地好运,甚至连高考的滑铁卢都没让她跑出重本线。 她不懂得自己最真切的感受,她甚至不会去表达。 儿时,天真懵懂了解不来,少年时,对于外界,纯碎接收而从不变动。一路上她不记录,不反省,不感慨,她所做的只有向前一直走。她不懂得怎么去告诉别人自己是伤心还是开心,最多的表达方式是,她开心,或者不开心。 说不来多大程度的悲哀,也解释不了快乐。 像是谁都影响不了她,知道遇到了景臣颂。 她知道,她爱景臣颂!不需赘言。 但是,爱却不代表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热水器的热水速度赶不上哗啦啦流动的快,司筱索性抱着大腿蹲在了水中。快一个月了,距离景十二和她的那场谈话,已经快要一个月了。 为什么还未能忘记,午夜梦回,总是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样子,每一句对话,甚至连对方脸上轻微的改变,都看得到。 在脑海里。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你善良,也清楚阿颂。”景十二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黑色杯身衬得她的五指那么白,“他同样很善良。所以我才找你说这一些。否则,如果你不善良,那我直接那点儿钱给你也就罢了。” “没必要和你浪费这些唇舌!”景十二微抬的眼眸里闪过寒光。 她的下颌一直是无形的上扬的,每当有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感受到她源自于天生所有的高傲和自信。那是出身贫寒所不能带有的。寒门拼搏上位的人可能在少时带有清冽的骄傲不屈,却绝对不会有她这种上苍赋予的自信,俯视众生的眼光。 就想是皇帝的女儿,甚至她本身就是女皇。 司筱偏低着头以漠视她这种逼人的气质。“不知景小姐有什么话赐教?” 跟景十二待在一起越久,越让人不安。生物向来趋利避害,司筱也不例外。 “也是,你要不是这种性格怎么可能在阿颂身边待上半年。”景十二兀自笑了,声音不大,气势颇为强悍,“既然如此……” “你知道为什么景臣颂翻脸不回头,又为什么明明是高青帆离开了他,他还会巴巴地回到他的身边?” 司筱被她快速转换的话泼下一碗冷水。这些话,正中胸怀。 景臣颂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几乎是理智到让人抓狂,唯独在对待高青帆这件事情上,简直让众人跌破眼镜。 可偏偏情有可原,旧情人回归,余情未了的男主角毅然放开现任奔向心上人怀中。 不是他的风格。 司筱看着咖啡抖动的水纹,不语不笑。 她不知道。 景十二很满意她沉默的表现。“因为阿颂善良。事情本就很简单,当年青帆……自觉配不上出身名门的景臣颂,在我的支持下出国深造。她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可惜……在国外出过车祸。” 她在说的时候断了两次,司筱敏感地抬头看她,第一次漏过了她脸上的不自然,第二次,即便她隐藏得很好,还是没有逃过刻意观察的眼睛。 “我看并非高小姐自、觉、配不上景先生,而是……”司筱不知道自己为何意气用事去揭景十二的底,不过很明显,这让景十二很不满意,她从景十二看过来的眼中看到了恼羞成怒。 虽然幼稚,但也让司筱小小地痛快了一把! 而是她景十二觉得出身寒门,家境一般的高青帆配不上高门大户的景大少爷,才送高青帆出国的!景十二心中大为不快,身为高青帆的好友,这一切竟然都是出自她的手,怎么能不成为完美的景十二的少有的污点之一。 “很好玩吗?那你知道,青帆在车祸之后不止没了孩子,还因为伤到重要部位,连生育都不能吗?知道这一点你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呢?”景十二身上的上位者气质有无声地作祟,对于司筱的鄙夷更有甚之,“还是说,你知道了,阿颂会因为这一点回到她身边,并且保护着青帆而更开心呢?毕竟,青帆连自己怀孕过都不知道!” 高青帆是个心性单纯的孩子,怀孕的事情她一直都不清楚,只晓得自己出过车祸。如果她知道自己怀过景臣颂的孩子,又没了,那该会有多伤心?景十二不忍心看好友伤心,只能瞒住。 而不论景臣颂是否还爱她,都不会去伤害她。 这个秘密只会烂在肚子里。 他们两个也罢了,现在却还要让司筱分一杯羹,一同来自责? 咽下一口咖啡,司筱勉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吾非鱼,焉知鱼之痛。如果景小姐的目的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那么已经达到了。我还有朋友在外面,就不多留了,这里咖啡看来景小姐挺喜欢的,不如多坐坐。”说完径自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四十六章 踏出咖啡馆的司筱面如土色,心内关于景臣颂的那一片化如死灰。听说零下33度,锡会化为粉末,而景十二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雨雪,不留情意地吹化她收藏的身影。 如果司筱不了解景臣颂,她还能蒙上了眼睛就当做自己私自偷藏的一块水晶,夜里对着月光诉说。可是恰恰相反。 景臣颂他心重,责任心大,就如景十二说的,他善良。 他做不来知道了高青帆承受了痛苦,还假装不知。更做不到让她一人受苦,所以受苦的只能是司筱。 他相信司筱可以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相信她可以不受伤害,相信…… 唯独没有想过,司筱和他一样善良,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想到司筱有一天会知道这个秘密、 司筱同样做不到,做不到高青帆伤得这么重,自己却还晦涩地暗自地爱着属于她的男人。 水已经彻底冷却,热水器里流出的已经不是温水,冷冽的水珠划过司筱的每个细胞,无不刺激她的神经。偏偏还不想起身,伸手关掉水流,四肢开始麻痹。 “啊!” 一直到了放在门口的手机惊声尖叫起来! 半亩的民宅,只有角落一间点着微弱的光芒,黄色的暖灯在冬风里摇摇晃晃,远看像是一簇鬼火在摇曳。司筱手机设置的尖叫声,犹如她内心的写照,叫醒了一片隐匿在周围杂草里的孤魂野鬼。 深夜偶有人路过的小路,草丛间行走过的人,猛然颤抖着摔了跤,撑着地面不敢抬头看。 换了一身衣服出了浴室,司筱湿着长发,手上还有水珠,按开关的时候,猛然一下轻微的触电,指尖传来的酥麻让她恍然收回手。 一道蓝色的电闪光在深夜里亮起。 司筱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差点没有死。 擦了手把电开了,司筱盯着房内的穿衣镜看自己。 之前她一直很想瘦到像香港明星一样,能窈窕多姿,现在的确做到了,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才两个晚上,就让她改头换面。以后陈凯不会再笑她腰上一块肉了。司筱扯了扯嘴皮子,最后弄了一个难看的笑出来。 “算了!”司筱双手将长发捋起来,用簪子随意盘上。低头抬首之间,一个东西从V领衫里跑了出来。 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东西看,目不转睛,司筱突然又流了一滴泪。 就一滴,真的,掉到了身上,和头发上落下的水滴混在了一起。 是他们在一起两个月的时候,景臣颂一天从房间里找到的意外之物,随手就给她戴上的。 锁骨链。 链子是纯银的,坠子是一颗打磨得精细的钻石,很小,可是却有个精妙在里头。景臣颂对着阳光拿放大镜给她看过,里头有个字幕,J。 精雕细琢,苦心设计。 司筱没有锁骨。她的锁骨不像很多美女一样明显突出,而是隐隐地能在动作之间看到罢了。因此,她不显瘦,也不喜欢在脖子上戴东西,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而这条项链…… 不用猜,应该是设计给高青帆的。 那时候,司筱对高青帆还只是只知其人,未曾谋面,想象不到人家带着这项链该有多美。景臣颂要送她,她即便心里头没有多开心,也算不得难过。 或许那时候,她对他的情和心,都没有那么重。司筱右手包住那个坠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为什么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心爱的人了,还会喜欢上,甚至爱上呢? 司筱没有答案。 难怪有人说,能说得出原因的就不是爱了。 这条项链,司筱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来。钻石小的原因,她带着也不显眼,陈凯第一次见的时候看了一眼,景臣颂之前应该是来不及给别人瞅一眼,它的原主人就不见了,言礼看到的时候也没在意。 久而久之,这轻轻小小的东西就在她身上贴身藏了那么久,一直没有脱下来过,她也忘了它的存在。 就像是景臣颂一样,不属于她,却让她偷偷藏在深处。 “啊!”手机又响了起来,之前那个是司母的,现在却不是。 陌生的号码?司筱不认得这个号码,地址却是老家的,便接听了起来。 “你好。” “喂,是司筱吗?”里头传来的声音司筱认不得,却显得熟悉,“我是晓红!你现在在家吗,能开个门吗?” 司筱错愕,晓红是她的小学同学,两人失联已经有了好几年了,除了网上空间能偶尔看到更新的状态,或者微博上或多或少的信息之外,两人的交集等于零。 她怎么会来? 司筱边走边想,自己从读高中开始,就几乎不在村里头了,这一回回来没人知道,她怎么找来的? 收拾好心情,司筱擦了擦眼睛拍了拍脸,将家里的铁门打开。 的确是晓红没错,身子比之前圆润了不少,两腮红润,看起来微微的富态。才二十岁的人已经有了母性的感觉。 “哎呦,大冬天的你怎么还穿着短袖短裤,作死啊!赶紧去换换!”晓红刚打量司筱就脱口而出。 大冬天的,夜里又寒凉,这女人竟然还穿着V领短袖的T-shirt和短裤,不是找死是什么! 她这一不客气地提醒才让司筱低头一看,的确是那样,可自己穿了那么久竟然不觉得冷。到底是门窗紧闭,屋里温暖还是她自己真的作死了? 司筱笑笑,“那好,你先进来,外面冷!”说完,就进了房间取了长外套穿上,裹到膝盖上,暖暖的连裤子也不添了。 那么一开头,晓红也似乎找到了幼年的熟稔,兀自走到客厅里开了灯坐下。“哎呦诶,你这是,怎么都积了层灰了!”拍了拍沙发,笑说,话里带着别样的风情。 不见她眼里有异样,司筱尴尬微笑,找来抹布先擦了两遍,倒是让晓红一阵不对付,“你也别擦了,我今天本来就是来赌一赌,看你回来了!” 她是个性子爽朗的人,直来直去的,却是少有的好,“你看这诶也么昧十点了,我得早点来的,只不过家里那个没我陪着不能安生,一定要安置好了才能过来。”晓红小时候爱说普通话,虽然说来说去都带着口音,但是羡慕电视里的人儿那么有学识。 现在她除了和厂里的工人讲两句外,在家几乎都说的本地方言。司筱常年在学校,普通话是不离口的,方言讲得差,也从不拿出来现,如今听在耳朵里却是分外的亲切。 ------------ 第四十七章 话里的意味分明,司筱意外地问:“你有孩子了?” 老家村里早婚早育的不少,司筱有些同学的儿子女儿都满地跑了,她见了熟人脸生得也从不敢轻易去认,就怕扰了长辈似的。 “刚满两个月,闹得很!”提到家里的小儿子,新作的母亲晓红一脸疼爱,宠溺的神色让司筱恍然。 这都几年了,当年拉着小手说以后要到大城市里当个能干的人的女娃都成了平凡的母亲了。估计只有她还停留在懵懂的认知里。 “恭喜。”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晓红说,两个人的世界,早就不知在何处成了平行线,找不来话题说。 晓红结了婚,人多少也通透了点儿,知道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我没有你那么本事,自个儿能考上大学,你也知道我中职毕业就去当护士了,左右也才几年就嫁给现在这个牵手的,生了孩子,也不想再和其他人凑热闹了,安安分分守着家也不错。” 如果是别人,还能跟着她的话问几句“嫁了谁啊”“你牵手的对你怎么样呀”类的话,偏偏对着的是司筱。她对着满村的人就是个榆木脑袋,一张张脸面对着都装不下脑子,问了是谁也想不起样貌,对不上名字,干脆也就安静地听了。 “觉着好就可以了。” 晓红似乎听了这话有些感慨,也不继续说了,倒是回忆起当年。“你啊,看来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知冷热的。”说完才想到这话忒称刚刚司筱那短袖短裤的装扮,笑了开来。 司筱也跟着笑,偌大的房子,一个新晋的母亲,一个刚开脑的姑娘,像是回到当初蹲在小麻雀尸体前啜泣的妹妹儿。 九零年代初的孩子,又是生在偏僻的农村,即使靠着海,也没能像现在的似的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那时候最好的玩意儿就是天地造给孩子们的,刚放了课,一个破旧阁楼的小教室里,六十几个孩子蜂拥而出,拖着小伙伴的手,翻墙爬树哪套不会。 儿时又哪里分男孩子女孩子,都傻得很,什么都能玩。到了三四年级该会知晓点儿懵懂男女差别的时候,他们还是胡天海地地闹,也不管大人呵斥。 不过倒是有些差别的,妹妹们到底是比男孩感性柔和点儿,一根绳子上绑了只麻雀或者知了,听着那叫声,又心疼又难过,可放了又不甘心。折腾死了,妹妹们还能双手捧着那些小尸体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埋了。 何止埋了,还能说说话。后来,要是哪个小姑娘不开心了,些许还会跑去找自己埋的那个小坟墓谈谈心。 司筱打小就是个没话的。她比别人熟得晚,到了五六年级,小伙伴们偷偷摸摸地谈了恋爱了她也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会儿,晓红和她属最好的了,偏偏晓红恋爱了她愣是到了最后才知道。 没话也算了,小伙伴们总喜欢和看着欢喜的人呆一块,司筱又是个冷面儿,没事的时候一张脸呆呆地,要不是脸白,看起来和包公没差。 “你啊,别人不知道也算了,我自小就了,你这人就是个呆头鹅,整日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不认得的人还以为欠了你啊好几万呢!”晓红笑道,“多亏了我看到了初中你也话多了。”她说到这里又停了。 这两人打小如双生子贴着心,可是上了初中就不同了,司筱是尖子生,三年都在段长和优秀教师跟前,名字也从没有在红纸的前三个里落下。晓红却是个普通的,失了小学时的机灵,整日整日顾着玩,便分了两个班。 童年里的人儿都不懂得什么叫做经营感情,分开日子久了,又都是些没有心肺的野孩子,自然也就生疏了。 打初中毕业,她们这是第四次见面而已。也才时隔四五年,司筱大学还在读呢,一个村子里头的人,竟然才见第四次面,前三次还都是擦肩而过或是远远见了便走的。 怎么能不说人事已非。 “长话短说了,家里那死人还等着回去,还有孩子没我在身边,夜里醒了也不好。”坐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钟,晓红嘴里已是三句不离宝贝,也不时提起她老公。俨然是贤妻慈母的形象。 看来是很疼她的。司筱心里暖暖的,见了好友得了好归宿的心情叫人别样的温馨。 “我也是听了你家的事。”晓红伸手覆上司筱放在沙发靠上的手背,手心的温度刚好热了夜里的风尘,“你也别奇怪,毕竟村里和学校不一样,风言风语怎么传都有。我是不信那些瞎话的,可也不能放心你。虽然我不懂你这读书人怎么想的,但是挨过去就好了,你放宽心。” 小伙伴深夜造访的原因终于说了出来,和司筱想的没两样,心头竟然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是在炉底生了一把火,照了天地也暖了心。 “我知道,谢谢你。”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褒奖感激的话都让司筱觉得辱没了别人。她家的情况,晓红还能冒着夜里来看自己,那是真情实意的,就算她真石心眼也该软了的。 晓红微微一笑,满脸安慰,“我嫁给家里那个也有两年了,又工作了几年,身边存了点钱,你先拿着用。”说完,从她带着的手袋里掏了一叠钱出来。 那捆红艳艳的毛爷爷愣是让司筱呆了,双耳火烧似的燃起来。“你这是……”连声音都提高了,跟气急败坏似的,“你收回去,我不要!” “呵呵,就知道你和我不会来虚的。连拒绝的话都说得那么干脆!”晓红听了她的话反而笑得更开心。她是喜欢司筱对着她这么好的,“虽然我们后头断了联系,也没说过几次话,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时不时拿出来想想呢!只不过啊,知道你这铁石心肠的冷家伙肯定是不会想我的,所以啊,就怪你这点也要给我收了!” 司筱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道理!怪得很,给我拿回去,你现在嫁了人带孩子又没有工作,总不能拿你钱吧!” 说不难堪是不可能的,在好友面前,司筱尽管知道自家的事情已经没多少脸面了,但是还是觉着些不堪。 “得了吧你,说得什么冠冕堂皇的。我跟你说,我牵手的虽然不是我自己找的,相亲相来的,可是他对我好,家里又挺有料的,不怕饿了我!再说了,牵手,牵手,不就是牵手过一辈子嘛!他敢对我怎样!”晓红笑骂道,她心里一点儿不怕自己那个有钱老公会出什么烂事。 老家这地方,别的没什么好,如果要算上能说是不错的,也就这点好了。老家人认情,家里有了老婆,就算外面再怎么荒唐都是老婆最美老婆最好,老婆是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要是随随便便地给甩了,那就是搞到家里家外里外不是人。 况且,晓红她又是个豁达的,她只要安好家,安好下半辈子,也就不在意和那些老辈儿的人一样过那种睁眼天亮,闭眼又一天的日子的。 “你说我儿子,瞎操心,他老子能让他受罪,就算这老子狠心,做奶奶爷爷的也不肯!”晓红自认好运,遇上了好说话懂道理的公婆。 司筱听得一阵子蒙,没想到当年的妹儿已经变得看得这么开了,竟然也宁愿一辈子守着小村过下去了,也跟当家主母似的做派。 可是,谁说不是呢?如果是古代,她这样的年纪,哪能轮到在学校里和书厮混,肯定是嫁作他人妇,生米炊烟带孩子的过掉这辈子的。也就是晓红心性儿好,换做她,估计是受不住那样庸庸碌碌的人生的。 “你就收了吧,别以为我会亏了自己,这可不是我私房的全部,阿姐我还留了一万防身呢。可真得多亏了那牵手的平时打赏的多啊!”说完径自笑了,不给司筱分说的时间,抓了手袋就往外走,顺便还把门带上了,跟出入自己家似的。 司筱回过神的时候,晓红已经走远了,她追到门口,那娇小个子的人儿在月光下喜滋滋地往家里赶,觉着手里头那红艳的毛爷爷无比的沉重,她看着,竟然又看出了神。 或许是想着回去看家里的老公和儿子,才能走得欢喜快乐还不减速吧!司筱想,她是理解不来晓红那般的人生的。 被人安排着嫁了有钱的老公,顺顺利利的生了男孩子,守着一个家,顾着上头和下头的祖宗,除此之外,每逢初一十五尚香礼佛就过了一辈子? 晓红说不准一开始也不愿意的。可一个地方一个习俗,没人能随便改了,就算改也改不远,她不像司筱本事上了大学。读不来书赚不来钱的妹儿,二十岁左右就该找婆家,耽搁不得。 老家的女人都爱往高处嫁,晓红是交了好运,真是当了当家主母,又遇上的是个好心的男人,精明而不计较,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手把手地教了她,让她也能帮衬着丈夫。 老辈儿的人都说她造化好,换做别家的女儿,十六岁自己守不住和男孩子去了的有,或者刚十七八岁就准备生孩子过日子的也多。 司筱想,或许晓红这样也算不错了。可转眼想,自己如果没有上大学,又会是什么光景。想到这,又想到了景臣颂。 也许,那样子就遇不到他了。 那,有什么好! ------------ 第四十八章 和司筱失联已经一周的事情了,按理说,不止是言礼会紧张抓狂,就是良好市民陈凯都会焦躁不安。 都没有,但是他们都没有。 陈凯说得过去,他对司筱无限的揣测都足以让他对这个女生放心,可言礼不对! 言礼不会放着司筱不闻不问那么久。 “你是说你最近让你家人勒令外出了?”陈凯举着电话,笑得莫名其妙,他另一边手上按着电视遥控器。 手机里头那人轻快地答道:“我亲爱的父母并不希望我每天守着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他们不中意的。” 说着这样本应让人着脑的话,言礼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着急的样子,“我还奇怪,他们居然放任我那么久了!” 陈凯将手上的遥控器往沙发一丢,冷笑道:“这么说司筱对你而言不过是用来测试一下你的父母对你的重视程度的?那你可以再幼稚一点!”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紧了,半带严肃地纠正:“Come on,陈凯你知道的。” 陈凯冷笑着按掉了电话。 他当然知道。 男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是简单到令人掉渣,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之下,中间勾连着同一个自己关心的女人,无所谓出于怎样的关心,要他们结成友情并不难。 从苏州离开当天的动车上,一直捣鼓着手上单反的陈凯把东西往包里一放,玩笑似的对着言礼说:“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喜欢司筱什么?” 寥寥几句对话,言礼能知道陈凯是个颇有见识却仍带着稚气的男孩,他对这人的排斥几乎已经降到为零的时候了。 “为什么这么问?” 陈凯笑了,“嗯哼,我只是觉得,司筱她并不好。额,倔强,偏执,死心眼儿。好强,铁公鸡,甚至冷感!总而言之,她并不是个讨喜的女人。你怎么会看上她?”陈凯挑眉,眼神探究。 言礼眉头轻皱了一下,“还有呢?”他放下了手上一直工作着的ipad。 “别告诉你看上她的美貌,你言礼什么女人见不到,更美的简直可以随手唤来吧?”陈凯紧盯着言礼的变化,没有漏过他紧起来的眉头。“我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吸引你的目光,让你非她不可!” 言礼对司筱的种种,陈凯作为旁观者,看得是情理之中却也一头雾水。这是个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成功路上无甚风雨阻隔,一路行来看到别样草根的司筱当然会有异样的吸引力和莫名的心动。 无可厚非。 但是究其原因不过是遇上新奇的人儿罢了,时间一长,难道不会腻味,又不会对这些天壤地别的差距开始察觉,甚至益发重视? 什么原因能让他那么死心塌地对着司筱。 “喂,陈凯!”言礼抱胸在动车座位上挺直背脊,双眸冷刀骇人,“司筱是你朋友!朋友之间能够这样子的随意地诋毁的吗?” 真是不知所谓!如果陈凯是这般人,那还只是他和司筱看走了眼了! 陈凯偏头潇洒一笑,颇有你不理解的意味,“正因为我清楚她这些缺点,所以她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他心中,从来不是捧着市值上千近万的礼物或者身上聪颖能干犹如完美公主一般的人才是朋友。那样的人,只是用来远观,而不是他陈凯心中的朋友。 他理解司筱,懂得司筱,在某些方面上甚至可以默契得如同一个人。她有缺点,她身上也闪光,却是站在和自己同样的黑夜中,成为万千之一的星星,不是圣人,而是他陈凯的朋友。 他喜欢被司筱当成依赖,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会被提起,在欣喜欢乐的时候与其分享。 “嗯哼。”言礼垂了眸,半分钟才抬头,“恩,那我应该说,就是因为她的这些缺点,所以我喜欢她,爱她,希望守着她。” 如果是寻欢作乐,他哪里会找上司筱。多得是比她更适合的人。 从感情的一开始,他就看清了自己喜欢上的女人,有多么的好,同样也有多么的差劲。言礼不会一叶障目,只见得到司筱的好。即使多少因为那种所谓的爱,多少连缺点儿也美化了,但是也能清晰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多么的问题多多。 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眼里看到了被称为理解的东西,灿然而笑,两人竟然能如多年老友攀谈起来。 “你爬过珠峰吗?”言礼微微亮眼,这个少年不过小他几岁,令他大开眼界,刮目相看啊。一直在家最小的辈分儿的人,这时候倒是生出了对着幼弟的感受。 谈到自己走南闯北的历史,陈凯从不自谦,眼尖儿一提,就开了话匣,“那是自然!”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一人独走是漫长了些,两人却能找到点趣味。两人从山南讲到海北,时间都在话头里打发掉了。 言礼扔了手机,心里也是愤愤。言家二老整起人来也是不分亲疏的,他刚下动车尚未能和司筱通上电话,就被他们一通好说歹说给请了回家。倒是没有弄出什么三堂会审的模样,只是两个哥哥坐在父母下首,手上端着茶盅一脸漠然。 他们家是世家,历史能追溯到清朝去了。起起伏伏百年,没落了,根基还在,言礼的父亲守住了家业,对子女教育更是严苛。治家严谨是好事,他家三个儿子,头两个彬彬有礼,方正斯文,唯有老三言礼,疯疯癫癫,整日没个正行,若不是在行商上面还有些头脑,俨然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往往越是调皮越讨人喜欢,言老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疼爱不下言老太爷。 所以,当他知道言礼近来迷上了女学生的时候,也没有多开口,只让他两个哥哥先观望着,并言夫人掂量着那女孩子的品行。 百年家族了,也不在乎媳妇儿出身要多好,差了还有他们言家的牌子顶着。只是这得看人了。儿子喜欢,他们做父母的能顺着就顺着他喜欢去,只要不没了规矩。 司筱是个不错的,她的信息言家二老看了也少不得夸人勤奋好样的,可就是怎么掩盖也不能掩去她和景臣颂有过一段的事情。 倒不是言家和景家有什么膈应。只是这两人好歹也有过一场,他们言家要是……更何况,本也不是个多稀罕的人儿,何必因为这点让别人看了知道了不好呢! 的确是不在乎出身的,可却也不能因为一点情事儿就坏了事。 当然呢,这点是绝对不能和言礼说的,他那牛脾气惹起来可不是好玩儿的。 滚到美国出差,还一去就是半年,言礼抓耳挠腮,看着文件差点没有吐血。他那边司筱还没有攻克最后关卡,这里就要将人给调走,这不是让他白费心机。 时间是杀猪刀啊!谁知半年后司筱对他的感情还能剩多少!言礼愤然想!可是看手头上收到的文件,密密麻麻的英文没有一句是有问题的,冠冕堂皇得让他说不得不去。 气坏了他! 这自然是言家二老的意思。自己生的儿子还能不清楚吗?拐着弯去晾他的情,散了他的意呢! ------------ 第五十章 温热的咖啡泛着一层波浪,司筱却没有心思去品尝。这也不过是从厨房里临时找到的唯一一包,是不是过期了她也不清楚。 左手拿着马克杯,右手举着手机。“恩,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我的东西过阵子再回去拿吧。恩,没问题,我没有多少贵重的东西在宿舍。” 她是和陈凯直接从学校到苏州去的,东西都留在宿舍里,回到家里十天了也没找到机会返校处理一下,只能托同学先代办了。 吞下最后一口咖啡,司筱挂了一个电话又拨通另一个,兼职的那边她也没有交代一声就销声匿迹,等到回过神来都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 “可是主管我现在很……”司筱听了那边气急败坏的声音,刚想要道歉就听那边说要把自己的工资扣下,急忙说,“主管,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你听我说!” 那边明显是想将她一个月的工资给扣掉,竟然扔下一句话就掐断了。 司筱对着手机屏幕略感无力,左边额角不断传来阵痛。 她也不算是罢工吧,本来上班的餐饮店里头就是拖了员工工资半个月的,她从未说过什么。加上司筱要领的也不过是上个月的工资,上个月她是做满了工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少错,司筱又将电话打了过去。她是兼职,原本就不必和全职员工一样。 磨蹭了整个下午,终于和主管谈好了取工资的时间。幸亏“折”那边都是直接打到卡上的,要不再见到言礼…… 司筱回房换了衣服。连着十天,她和司母轮流守在司城身边。他看起来好很多,身上的淤青慢慢消退了,又是白皙的样子,狰狞的伤口结痂,开始长出新的皮肤。 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伤了脑神经…… 具体那些名词她说不来,司筱只懂得活着,或者死去,醒来,或者,永远沉睡。 十天,她也没有怎么休息。 原本她就是个不易入睡的人,守在医院,看着司城,更是每次都睁眼到天明。看着小弟,她总会想,她怎么还有资格睡呢! “妈,把汤喝了。”司筱这些天来摸懂了公交经过的时刻,每次都能掐准时间出门,手上的鱼汤到了医院刚刚好温度。 有人说,子女和父母,最好的距离是一碗汤的时间。从滚烫开始端起,直到温热的时候交到父母的手上,刚好能下口,既不会烫伤,也不会嫌凉。 她和父母,那碗汤估计都变了味道的距离吧。司筱偏头看专注喝汤的母亲。她有时候会恶意地想,那碗汤也不说清楚是青菜白水呢还是浓稠骨汤,不同的物质会影响比热容吧! 摇了摇头,司筱挥去脑内混杂的想法,起身想要进病房,手腕上一紧,被司母抓住了手。 “小小,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司母看到女儿的眼神移到自己抓着她的手上,猛地抽回来,眼神闪烁。 她是个老旧的女人,二十岁风华正茂的时候按父母的意愿嫁给了司筱的父亲,隔年生了司筱,即使样貌出挑,却只会些不入流的手工活。她的一辈子,跟古代的女人没有什么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也只想要从子。 在她心里,司筱是要嫁人的,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司城。司父无能,司城年幼,她就开始慢慢学会依赖司筱。 看着母亲的样子,司筱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先到楼下院子里等我。”拍了拍母亲的手,开门走进司城的病房。 司母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她是个没用的人,帮不了司筱什么。别看她一开始见到司筱,那巴掌火辣辣地让司筱难以忘怀,至始至终她都是个软弱的女人。 女人,最大的力量来自于母性,这点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司城刚出事情的那会儿,她全身积聚着前所未有的悲伤,自责,甚至于是痛恨,无处发泄。她怪罪自己的无能,可是身为司城的母亲她又不愿承认这点。 所以,她将这一切归罪在身处千里之外,无辜的司筱。 那一巴掌,存了多少情感。 司筱知道这一点,起码她不曾为了那一下和她的母亲置气。她从农村出来,走进了城市,她知道司母的悲哀。 若是真的有平行时空的存在,司筱绝对相信,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应该是和母亲一样过着年纪到了就外嫁的生活。 而自己没有。 司母几天来精神恍惚,经常丢三落四的,司筱根本就不放心她在医院里面守夜,但是她执意,司筱又能怎么剥夺她身为母亲的心呢。 她坐到了医院院子里树丛前面的长椅上,等司筱下楼。 看完了司城,司筱刚走几步就遇上了主治医师,停下来又了解了一下司城的状态,仍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下了楼,并不难寻见司母。 司筱却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司母坐在长椅上,双手不自觉地抓着长椅边缘,双脚并拢规矩地放在地上。最让人惊讶的是,她鞋子上竟然停了一只麻雀。 布鞋是黑色的,麻雀在上面蹦跶了两下老不客气地放了一团排泄物上去,鞋尖立马就白了。 她一动未动。司筱看着那只麻雀惬意地飞走,瞳孔放大了一圈,心口猛然一痛,跟着沉入片片茫然里头。 小时候拿着竹枝教育自己的母亲真的不在了。 人家都喜欢说“你以为我是打大的啊!”这种说法是在强调自己并不怕打,但是司筱从不认为如此。 因为她就是打大的孩子。 儿时,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似乎看上去呆滞木讷,却特别喜爱和男生大打出手,并且绝不对女生动手。这个多少是因为家中,初为人母人父的两位根本不懂得潜移默化的道理,对着司筱常常是拳脚功夫伺候。 竹笋炒肉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加上年轻时难免年少气盛,相亲结婚的父母一点儿也不避讳在她面前吵架闹事,经常打得不可开交。司父受了气就会在司筱身上打回来,司母则是对她不闻不问的。 不过相比之下,司母对她更有人情味儿点,还能顾着她的命,招呼她吃饭。 再说什么时光荏苒的话真的太虚了,看着这个做了二十年母亲的女人,不用言语,司筱都知道,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她不再害怕这两位,甚至成了她的依靠。 她应该骄傲的。 “妈。”司筱走过去,蹲下身和敛着眉眼的司母平视,“换我的鞋吧。”把她的鞋给脱了下来放在一边,将自己脚上的帆布鞋换下来给母亲,她看了看那团白色浑浊的排泄物,光着脚坐到母亲身边。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小小。”司母想要脱下鞋,被司筱按住了手,“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司筱看着地上蚂蚁的头一下子抬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过一瞬,便笑了下,“你们对不住我的还少吗?” 木头来也:想不到写着写着已经到了五十章了,也是故事去掉一半的时候了。我知道有些大大们有在看我的书,但是都是匿名的。签约经历了很多波折,之后虽然收藏没有增多,但是发现有在看的人,就觉得很开心。特别是在手机网搜索之后看到有大大留言说喜欢的时候。我也希望大大们可以不霸王我啦~~嘿嘿,木头很憨厚滴 司筱:要你再霸王,你再霸王,我就跟人跑了~ 景臣颂:呜呜~ ------------ 第五十一章 这句话不该说的。 司筱心里清楚,再怎么对不住自己,那人都是她的母亲。不管是老家这个重礼的地方,还是整个重孝道的大中国,她为这个家付出多少都不能过多的埋怨。 可是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那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可能是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解释。司筱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旁边的树。 老家的树种不多,永远都是那几样。医院应该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院子里却种了不少菊花,品种也不少。 要是医院里谁过世了,还真简便,来这院子随手摘几枝就可以了。 司筱想到这笑了起来。 司母被她笑得莫名,也跟着扯了一下嘴角,却是难看极了。“我没用,你爸又是个……”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这个自己跟了二十几年的男人,“难为你了。” “我爸就是烂泥巴,应该是难为你才是。”司筱平时不爱说话,性格问题外,就是因为她着实不会说话,好意也能说成坏处去,坏处倒是说好了的样子。 司母张大了嘴,反应很慢,苦笑了一下,才开口:“我知道你心里面……” “好了好了,别说那个人了,也别说我。”司筱左边的头又开始痛,左边眼睛都跟着酸楚,流了不少眼泪出来。 她伸手抹了,“你这几天太累,多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我很好,他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外面过不好也会回来,你别瞎操心。”却是不看母亲,而是往一边树上看去。 “我知道。”司母欲言又止,很久没有和司筱说过那么长的话,她心里头又乱,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出来,小小一定会生气。她才二十岁,怎么承担这一些。可是不说,家里现在就靠着她。 “我有事要告诉你。”司母终于决定下狠心。 司筱转过身来看她,点点头,“恩,你说,我在听。” “司筱,你别怪妈妈。”下了狠心还是很难开口,“我们家现在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司母不敢看司筱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鞋面。 那是司筱的帆布鞋,鞋尖被洗得一丝不苟地光滑干净。 心里一咯噔,司筱吞了吞口水,“大概多少?”司父无业十几年,司母几年前做的又是手工活,养不起家,借贷有肯定是有,但是就看多少的问题了。 这点她从来不问,因为问了他们也不会说。 “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有,有……” “有多少你说啊!” “五,五十万!” “什么!”司筱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她睁只眼闭只眼,以为有些借贷,多少她以后能工作填补上,可是……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五十万之多! “妈!你疯了啊,你唬我呢对吧!”司筱一下子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地双手抓住母亲的肩膀。 她向来是个独立自主的孩子,半点不愿亏欠别人,猛然听到五十万地欠款,就跟昏天暗地似的。司母想到这点,连话也说不出口了,掩面而哭。 “哭哭哭,又是哭,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你们到底是怎么用的!又是怎么借的!” 司筱几乎失去理智,双手的力气不断加大,捏着母亲的肩膀就吼出来。可慢慢的,说到最后又跟哀求似的。 “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别哭了!” 司母沾着泪水的手抚上司筱的脸,“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啊孩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没用!” 忽的拍开母亲的手,司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刚刚她的失态已经让周边的人看了过来。 住院久了的人常看别人的离别悲欢,对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向自己的事情。感兴趣的人远远观望也不敢太凑近。 猜想可能是家中有了谁生病不治了吧! 远远十几米外的人都能看出两人身上无限的悲哀。 “我去看看司城。”司筱愤怒冲到了脑袋上。不能不说,她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往时还能克制的情况,面对着刚刚得知自己身处的局面,除了司城,估计没有人能让她冷静下来。 “你别跟过来,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司母跟上两步,黯然地退回去坐到位子上。等她发现地上那双沾了鸟屎的鞋子,才想起司筱是光着脚的。 没有直接去司城的病房。司筱现在不能确定自己面对着小弟能镇定的下来。 一个遍体鳞伤对着一个遍体鳞伤。 有种时刻很微妙,从未体味过的人难以去理解。胸口被掏了一个洞,被人取出名为心的器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亲眼看着它被一刀两刀划出一道两道的伤痕,砖木取火似的旋转着针尖,最后还血淋淋地装回胸腔之中。 痛到无以复加。 双脚其实已经瘫软无力了。司筱扶着墙,慢慢挪到过道尽头的厕所里。大厕所间有十个隔间,都有人在用,门外各自排了一个人。司筱脚步虚浮地走到最后一个身后等待。 怎么还能面如常色,都已经心如死灰了。 经过女人们眼前时,几个人都往她这边瞧,目送她走到最里头去。 女人们心里都在想说这个人不是死了亲人,就是自己诊出重病了。 都说等待是漫长的,特别对年轻人来讲。司筱从不在乎等待,她总能乖乖待在一边等着,比如看电影等景臣颂先处理好文件,吃饭等陈凯下课,回家等司城收拾东西。 她像个老人一样,觉得人生很快。 从未有这样的时刻,不过五分钟,就像是走过了十个春秋,白了青丝换云发,眼角添纹,双目染尘。 人一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让你觉得难以接受,觉得天昏地暗,觉得世界不再接受自己,或者自己宁不适应世界。 总有人会劝,捱过去就好了。 司筱靠在隔间门板上,嘴巴终于张开了,因为一直抿紧而黏在一起的唇猛地裂开口子,流出血液来。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一颗一颗,串成雨。 她是恨自己的。这么些年来,她懂得自己不讨人喜欢的原因是太倔强,太逞强,太过坚强了。 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不曾愿意将一点点东西交给别人来分担。可是司筱做不到,她信不了任何人,包括家人,包括景臣颂,包括陈凯。 家人!对司筱而言是可笑,她懂事起就没有再能不担心的地方! 景臣颂!她没有信心能抓住这样美好的人一辈子! 陈凯!他不会陪着自己走过一生! 岁月换了颜色,她从无知走到今天,有多坚强,就有多恨自己。 她想,如果她,如果她能放纵一点儿,如果没有那么克制,她可以放下家里的一切,过自己的生活去。 可是她不能!她比谁都清楚,即使是欠了巨款,那些,也有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的幼年,是刚刚那个女人牵引着长大,她所拥有的一切,是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共同创造的。即便来的莫名其妙,即便不如别人的好。 她也想,如果能,如果她能更为利益一点儿,更为为了自己解放豁出去,她不在乎有个高青帆的存在,不在乎有个死去的婴孩的存在,她能狠心抓住景臣颂不放,那她不会那么痛苦。 她也办不到!景臣颂成了她对爱情的憧憬。他那么好,不再是她的奢求了。 恨他是个好人!如果他坏一点,她就不会这样放不下了吧。 司筱没有哭得声嘶力竭。她只是靠在门板上,忘了还有声音这回事情,泪水疯狂地席卷,她只能发出一些黯哑的撕裂声。 因为在家外,因为不是在榻上,不是在可以无顾忌流泪的地方,不是在景臣颂的怀里。她做不到,做不到有人的时候哭泣,做不到哭出声。 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一种难以克制的本能。 司筱迷乱之间捏着手机,鬼使神差地拨出了景臣颂的电话。那个一键拨号,那个属于他的“2”,长按拨出。 她好想要找到景臣颂,找到她可以靠上去的肩膀,找到可以安睡的榻侧。 几乎不能呼吸,司筱将脸紧贴着手机,似乎就感受到了那头的温度,他吐出来的气息。 “司筱?”响了一声,司筱听到里面久违的声音。 她不曾承认,她的后悔,为什么到最后,她还没有和他好好相处,竟然是和他以吵架做告终。 想起那日,那面墙,那个被她摔碎了的水晶鞋。 她多么希望自己真是他的灰姑娘。 想起那日,那条路,她再也不能拖着他的手走过繁华和颓唐的长路。 她多么希望那条路原本没有尽头,他和她仍在路上努力。 想起那日,那杯水,他手上被割裂的伤口应该已经不在了。 她多么希望还能寻找到他的温度。 “司筱,说话啊?”景臣颂的声音里原本透着一丝司筱寻觅不着的喜悦,渐渐变成了疑惑,“你没事吧?有我在呢!” 这声音听在司筱耳朵里也心如刀割,宛如偷来的一般,她只能咬着拳头,任红肿干涸的双眼眯成两条细纹。 为什么他要说他还在。明明他已经离开了自己了! ------------ 第五十二章 位于景氏办公大楼七十五楼总经理办公室和相关秘书处人员都感受到了连着三四天的诡秘。气氛十分不对。他们的老板,景总经理已经脸色暗沉很多天了。 以至于圣座底下一片揣测。 “总经理这几天是怎么了?特助,是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啊?”七十五楼有专门为各部门秘书而设的秘书办公室,午间休息这里就成了八卦据点。里头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遥遥对刚进门的总经理特助喊。 一听就是北方的女汉子。 “生意上并没有遇到难缠的对象。”景臣颂挑选特助都是男的,一共三个,都是好说话的人。这个进来后将文件往桌上一放,靠着办公桌就说。 脸上也是纳罕的表情。 另一个特助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后脚跟着特助三号手上也是一杯咖啡。递给一号特助一杯咖啡后,才开口,“我猜是感情上的。BOSS今天一个小时内整整看了十几眼私人手机!”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景臣颂上班的时候,私人号码都是静音安静地躺在外套里头的。 “感情啊!”秘书办公室里头众人纷纷对视,他们老板从两年多之前从香港总公司调到本城之后就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出现,如今居然有了信了。 不能不让他们好奇。 老板长得帅气逼人是他们的福气,的确不少人暗地里偷着恋着老板。他平时不苟言笑,对职工却都是温和有礼,得到一片好评崇拜之声。只可惜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什么样的人能牵动他的心绪? “我们仨是不知道滴,别问我们。”三个特助同气连声地对着一众八卦分子。BOSS私人生活他们是从来不干涉的,他也从来都不用他们去处理生活琐事。 众人又八卦了一下,但是除了时有来公司的高青帆之外,并没能讨论到什么,有人总结说估计是和青帆小姐吵架了。各自觉得实在无趣,便又投入工作去了。 景氏的公司文化一向很好。 电话响了起来。是总经理秘书的桌子,才接起不久,就听秘书喊着特助,“是xx珠宝公司的电话。”秘书掩着电话收音处说。 三个特助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印象办理过珠宝公司的case啊!“应该是boss的私事,你转进办公室去吧!” 景臣颂接到转接电话的时候正好结束手上的一个文件,刚又看了一眼私人手机。反常地看了很多遍,他清楚自己的情况都被三个特助感到怪异了。 可是这也是他不清楚的地方。 从接到司筱那个无声电话之后他就心有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在自己范围内发生了。其实两个人已经失联了一段时间了,虽然景臣颂偶有想起司筱,但是想到往事种种也会忍住不去想。 心理学上有种叫做阻抗的影响,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在作祟,越逼着自己去不想,反而思念得越频繁。 景臣颂当年为了高青帆的离开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回首似乎是年少轻狂。现在学会照顾自己,也多少懂得为别人考虑,照顾别人了,便很少出现异状。 可现在,因为司筱,又出现了。 食不安,寝难眠。 估计她给自己封的睡神的名号要换人做了。景臣颂不自禁笑了下,听到桌上电话响了两声才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景臣颂景先生吗?” “恩。”景臣颂工作的时候十分专业,清冷而不疏离。 对方沉吟了一下才说,“我是xx珠宝公司c市分店的店长。前日,我们店内回收到了一件定制钻石项链,经查后,是您四年前在我司总公司定制的……” 听此,景臣颂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脑内快速运转,一瞬闪光才记起那条自己随手给了司筱的项链。 “c市是吗?好的,我知道了。”景臣颂快速在手机内留下了珠宝店的联系方式,挂了电话闭眼沉思起来。 司筱?景臣颂靠着办公椅的头微微一偏,双眼缓缓睁开,冷静而自持。 “帮我把之后三天的行程全部推后,空出来。不能推后的就列出来给我,今天内处理结束。”景臣颂按了内线的电话,用往时难得来下死命令的口气说。 这一举动让三个特助以及整个关键系统都哀嚎不以,表示BOSS要不是感情问题就是转性了。 他们当然希望是感情问题,好歹那还是能得到结束的一天。要是转性了可就要天天这样子了。 景臣颂的确是当天结束了部分时间性要求比较高的工作,熬了夜。他也不怎么在乎,和司筱分开之后,睡得并不好。似乎房间里少了那么个人就少了保障似的。 C市是司筱老家,他虽然对司筱家中事情了解不多,但是还是知道这一点的。两人就是在C市相遇的,景臣颂很惊讶自己还记得半年多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或者说,那不是第一次见。 景臣颂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对司筱会有感觉。她就算长得不错,眉眼也是动人,但他并非注重外表的人。 这也是很多人的疑惑了。 一直到他因为熬夜还有工作第二次胃病发作入院。艾柏,也就是他那个医生好友,问出了口。他才茫然地开始想这个问题。 “起先,我应该不爱她。” “应该?你还用到‘爱’这个字,或许你还真的要好好想想。” 景臣颂躺在病榻上,手心按在胃部,已经不疼了,可是总有一种通过那个地方在思念某个人的感觉。“她不是个多美好的人。性子倔得跟牛似的,生气起来偶尔蛮不讲理,不过大多数不会真的生气。很理智,和,和青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我都奇怪怎么会遇上她。”耸耸肩。 “那你觉得和高青帆比,怎么样?” “没有比不比的问题。”景臣颂和老友在一起,话才会多一点,“她不一样,还是个学生,却大不同。明明是个很天真很简单的一个人,非要把自己逼得很紧。和她比,青帆简直活得太简单了。” 艾柏挑了挑眉头,“的确,从她神经紧张就看得出来。那你为什么还爱她?” 景臣颂笑了下,“没有为什么的原因。我也找了很久,可是从来想不出一个理由。每次觉得她这个不好,过一会儿就推翻了,觉得不错,起码自己看着就很喜欢,好像没了那些,就不是她。” “你知不知道,你的胃病,除了因为生理上调理不好,饮食习惯的问题之外,还有你精神上的。神经性带来的痛楚。”艾柏用病例在他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爱上一个人,总有那么个瞬间让你觉得可以永恒的时候。你会爱她,可能没有原因,却可以找到你记忆里目前为止她让你最难以忘怀的那一刻。” 第一卷完结~ 木头突发奇想,如果某天这文突然多了五个新收藏,我就多更一章~ ------------ 第二卷 ------------ 第五十三章 C市是小城市,没有风景名胜的缘故,十年前经济一度低迷,如今建立成为工业化城市,劳动密集型中小企业发展得极好,更有几家国内负有盛名的公司发展壮大起来。几年前,c市开始致力于转型,加速了城市化的进程,兴建了不少高楼大厦和国际广场。 实际上,C市离本城不远,驾车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距离。景臣颂因为熬夜的原因,选择了坐动车,孤身一人,三个特助都留下来处理公事了。 这也符合他的性格,私事绝对不带到公事上去,更不会让特助给他处理私事了。 他也有到C市几次,都是因为公事的原因,行走匆忙,根本来不及去观察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高楼林立,不会比本城差多少了。 不是司筱成长的样子。 景臣颂突然很感情用事的想,他现在看到的不是司筱回忆里的,也不是她眼中的吧! 从动车径直打车到了珠宝店,店长早就在店内恭候已久。他当年定制那条项链本想用来向高青帆求婚的,意义非凡,选用的是国际稀少的钻石,小小一粒就几十万了。 难怪眼尖的店长那么毕恭毕敬。 可惜他的目标并不是那条项链。对他而言,如今,项链的意义不再,也就失去价值了。 “来卖项链的那个女人,有没有留下地址?”景臣颂随意地将项链收回囊中,取了卡付款。 卖了三十万,她急着用钱! 要是她知道这项链不止是三十万,会不会懊恼到死。 当日接手钻石的人就是店长,他做事谨慎,自然会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连身份证都复印了一份。“那是自然,您稍等。” 拿到了具体地址才知道去一趟司筱家有多困难,问路人大概也都知道怎么过去,名声似乎也挺大的,但是,很偏僻。 路人告知到达那地方的公交一个小时才能有一趟,景臣颂果断选择了打的。 如果缘分是一条公路,站在这一头的是景臣颂,那突然冒出来的司筱怎么算?车才从牌坊门滑入村内,就见一个身影蓦地窜出来,差点撞上车头。 那纤瘦的人影站在紧急刹车的车前,堪堪稳住身形,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车里的人。 景臣颂伸手抓住前方的一座,皱眉看向车外的人影,一双凤眼不禁微睁。 司筱! “不用找了!”景臣颂塞给还在不断咒骂的司机一张钞票,以最快地速度下车,他不能让司筱离开。 大步疾行到仍呆愣在路中间的司筱面前,景臣颂霍的抓住她的胳膊往路边拉扯,“你疯啦,冲出马路你还想活吗?” 听这咬牙切齿的话,司筱从空洞中醒过来,两只眼睛描绘着他的轮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刚刚神明听到了自己的心声,竟然将他送到自己眼前? 可惜这些假设都不成立吧。 “为什么我不可以在这里?你就不能顾好自己吗?如果可以那我何必在这里!”景臣颂咬着后槽牙冷声道。 要是,要是刚刚司机刹车来不及,要是她前一刻冲出马路,那她现在就是…… 景臣颂不敢想象。他曾经目睹过车祸现场,他不能接受路上躺着的会是司筱。 “我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用景少爷来关心。”司筱回过神的同时挣开他的手,自己往村内走。 他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是为什么而出现的,和她无关,她也没有立场去关心。 “你现在要去哪?”景臣颂生怕跟丢了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行走。 司筱不回答,反而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即使千般不能知道,她还是万般地希望知道。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为何这么来。 景臣颂听她算是和气地问出口了,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摊开手心。“因为这条项链。那家店的店长找到了我。” 走到一处低矮的围墙边上停下,司筱看着他手心里静静安放着的项链,精致的钻石粒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瞬间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司筱莫可奈何地说:“我忘了是定制品了,早该拿到黑市去卖。” 景臣颂似笑非笑地坐到围墙上,“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吗?” 她的确不知道。被呛了声的司筱抱胸看着居高临下的景臣颂冷声说:“那身手工西装可经不起那些粗糙滥造的石头的摧残。” 她这是怎么了?好似更幼稚了些,句句话都带着意气,不同往常的抑制。“没关系,我今天刚好没穿新衣服。” 不想理他,可是她卖了他的项链,即便现在又回到了他手里,她也还是理亏。司筱撇着嘴,不吭声。 “把手给我。” 景臣颂伸出一手,半探出身子,对着司筱笑了下。 他笑了?司筱一愣,他很少笑得那么明显,至多勾勾嘴角。像这样咧开嘴的更不用说是稀奇事了。被他这么一蛊惑,她不由地伸出手放到他手心里。 大手牵小手。面对着他的手,司筱可不敢说自己的手大了。 景臣颂顺着她的手用力,站起身,“出了什么事情了?”她顺着手的力气跨了两步到身前,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她散下来的刘海。 温润似水如他,司筱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他衣襟里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摇头。 “别问了,我不想说。”他还未再开口,她便出了声,低落极了。 景臣颂将她揽到怀里,“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在这里。” 司筱双手提了起来,让他以为她想要抱住自己的腰,欣喜还未从眼中透出,她却是在自己两边手肘上用力,挣开了怀抱。 “不,你不在。”她无力一笑,留给他的只有微微泛出白色的发顶,乌黑长发如墨。 一阵静默,景臣颂低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手足无措,无可奈何的女人。 的确,他不在。 他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不知道她心里面想的事情,不知道她是不是需要他在身边。半年了,到今日,才知道,他不在。 空气中流动的气息似乎不太对劲,司筱缓缓转身,抬腿就走,景臣颂愣了一下踱步跟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以后我都会在,你会怎样?”等到两个人停下脚步,景臣颂才讷讷开口。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在一个女人面前束手无策。即使当年的高青帆也是。 只有司筱。 她没有回答,只是挑了块草地坐下。这才让他发现,她居然带他到了小学的操场上。 “难得今天我有点闲,难得,你在这里,我们坐坐吧。”司筱低头扒着地上的枯草。这是她好久不敢奢望的事情了。 依言坐下,两人挨着肩膀,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 第五十四章 时间是不能定格的东西。前人用梭,用箭,用流水,用所有可以形容飞快的东西来形容它,司筱不懂得是自己才疏学浅的问题呢,从未听过谁将时间比作可以让人幸福的东西。 和景臣颂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她为数不多觉得幸福的时光。 那种可以让人希望瞬间永恒的念头。 司筱偏头看着眯着眼看天空的景臣颂,他双手撑着地,身子半挺起,长腿自然交叠在地上,样子真是怎么看都帅气。 现实不允许。她苦涩一下,开口:“高……高小姐知道你来这里吗?” “啊?”被午后阳光一照,冬日的天也因为吸收阳光多了而温和起来,懒洋洋得让人想睡,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景臣颂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提问,等意识到那句话是什么,眼神一暗,“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来找你。” 找她?是啊,找她。可是司筱就是觉得不对,“你应该告诉她的,比较好。” “我是我自己,没必要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景臣颂盘腿坐起,右手覆上司筱放在身侧的左手。“我……” “她会不放心而已。”司筱不让他说下去,截断话头。“早点回去吧!”起身欲走。 你放我下来。”声音虚弱无力,几乎听不见,尽力推了下慌不择路的景臣颂。 “你醒了?没事吧!啊,司筱?”景臣颂脚步不停,低头轻声问她,满满的着急。 司筱挣扎了好几下,“你放我下去,我慢慢跟你讲。”景臣颂不愿,坚持要带她去医院,被她连连打了胸口才罢休。 “你要往哪里走,村里哪里来的医院。”司筱脚步虚浮,靠着景臣颂哭笑不得,平日里镇定自若,跟个冷面王爷似的他也会有这么傻的时候,“我只是低血糖,饿了。” 说得很简单,只有她自己知道,加上前夜里的一餐,整整三餐没有进食了。 景臣颂自然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幸亏只是昏过去,如果休克了,那还得了。“我带你去吃饭!能把自己饿成这样!”景臣颂顺着她的杆爬上去,俯身又要抱她。 司筱退了一步没让他得逞,坚持自己走路。午后的小学人特别多,都是些带着孩子的女人或者年长的老人家,他一外乡人走进来的时候本就招人眼球,又长得那么拉风,还风风火火的抱着自己横冲直撞。景臣颂他没人识出来,她司筱却是从这村里长起来的,谁不认识。 莫可奈何,景臣颂小心翼翼地扶着司筱出了小学的门,外面一排小吃饮料的店面,确保了她找到地方坐下之后,景臣颂转身就不见了。 司筱不明所以,招呼着老板点了份甜汤。 低血糖这种事情按理几乎不会轮到司筱,但是连着十几天不合理进食又没有好好睡,就算是铁人也会垮的。反倒是司母被她照顾得很好,本来萎靡的精神也调养好很多,苍白的脸色都回了红润。 她自己忙得忘了照顾自己了。欠款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司母本来拖着她不让她去还钱,就想着先给司城治病比较急。 可被司筱的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高利贷那是利滚利的,今天十块钱利息,明天就是一百!你难道想让司城治好了病之后醒过来给你担负那些债吗?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倒还一了百了!”司筱自己负担这些,就算委屈也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但是她心尖上的司城却不可以! 一个人就够了,不能再毁了另一个人的青春年少。 卖项链的三十万和她砸锅卖铁才从家里头挤出来的丁点儿零头被她拿去先还了一部分钱。她有时候会想,母亲怎么能那么傻,居然用自己的名字去借钱。她父亲一个大男人,连这点事情都担负不了。 出卖掉景臣颂送给自己的东西,不管它原本是为了谁准备的,但是最后是他送出了手到她身上,司筱就跟从十指上拔了跟指甲似的,痛得血流不止。可让她再选一次,还是会拿去卖! “咖啡奶茶!”消失了的景臣颂突然冒出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饮料,抓住司筱的手就捂上去,大手还盖住她的。 好像在取暖。 手心传来的是奶茶里头的温度,手背却是景臣颂被风刮得冰冷的手。司筱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附上去,盖住景臣颂的手。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的是咖啡奶茶。他第一次帮她买的时候,两人也是第一次逛街吧,听着名字就笑了,问说咖啡加奶茶不应该是鸳鸯吗? 她回,那是在香港,你个香港仔。 原来那时候自己对他已经可以那么没大没小的了。 “唉,这不是小小嘛,男朋友啊!”想不到老板娘从门外进来,居然是和她认识的,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笑得。 司筱猛地抽离手,让景臣颂盯着空落落失了温度的手心里不禁埋怨那个老板娘,别扭地又将奶茶塞到她手心里去,自己坐得方方正正地等上菜。 和老板娘问过好,司筱咬着习惯吃里头多加了的珍珠,心里的感受不知道该说是欣喜还是酸涩。他这会儿出现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司筱给景臣颂点的是馄饨,她清楚景大少不是饭点不会多吃,两人在一起久了他才开始会吃点儿零嘴,现在分开了就不用想了。所以也没有考虑到他能吃多少的问题,两人菜上来之后也不多说话,就各自吃东西,跟当初刚刚在一起一样。 如果不注意景臣颂偷偷摸摸伸出去握住司筱的手心放到自己大腿上这动作,两人像是拼桌的。 果然,景臣颂先停了勺子,没吃几口,就等着司筱喝完甜汤。 因为有认识的人在,司筱老脸没看出异常,双耳红透了,让景臣颂看得嘴角勾起,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倒是司筱最后火速解决了碗里的东西,扯着景臣颂就往外走。 ------------ 第五十五章 天色渐渐暗下去,衬着入夜变得静谧的村子阴森了起来,这几年的路灯因为村委会亏空公款的原因常年没有开,路上只能看到人家窗内透出的火光。 景臣颂出生和年少都在香港,住的又不是顶楼高层就是山顶别墅,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跟着自己心爱的人,亦步亦趋,踩着星河与月光,闻着她身后的发香。 “你真不告诉我!”他从后头拉住司筱的手心,握住手里,话里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真是让司筱笑翻了,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他,“我说过了,我不想说。敢问景大少爷这是在撒娇吗?”他一路上又问了几句,无非是她为何会昏倒,是不是出事了,卖项链作甚。 他坚持问,她比他更固执,咬紧牙关从未透露一个字。 景臣颂微微一偏头,跟景赞似的笑,“对啊,那么你要说吗?”映着万家灯火,他眉目如画,叫人揉碎了一片心海。 司筱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稳了稳心神摇头。 失落地矮下头,景臣颂竟然跟小孩子似的甩了司筱的手,大步往前走。 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孩子气吗?司筱啼笑皆非。都听说过,男人有时候像小孩,她还以为不会在景臣颂上验证呢,想不到真有看到的一天。 “喂!”司筱追了几步,她腿没他长,小跑似的才抓住他的手。 景臣颂得逞地笑,“司筱,我说真的,我心里面有你,我……”他变得认真无比,话未曾出口,就被司筱掐断,她指着一处树下,扯着他跑过去。 “你跟我过来。” 那树有百年岁月的样子,四人环抱也不满的树干,冠低垂,景臣颂不懂树木,看不懂品种,长满拖地的须。 树下有块碑,正是司筱指着的地方,“友谊长存”,涂了金漆的字在夜里闪烁。 司筱并不开口解疑,偏头看他,突然站上一边围住老树根的石头上去,按住景臣颂的肩膀和他平视。 “景臣颂!”司筱叫他的名字,很认真,一字一字咬字清晰。 他专注地看着她,有点疑惑,“恩。” “景臣颂!”司筱连着叫了很多遍,“景臣颂,景臣颂,景臣颂……”像是要将余生叫他的名字的机会都用光。 似乎什么花儿也在景臣颂心尖上展开了花苞,他凑近想要吻她。 被她挡住。“让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你知道吗?你有多好!”司筱不等他回答,伸出一只手,指尖画着他的眉目,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下巴到额头,额头到下巴,一处不落。 “你长得这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司筱说,“人还很好,你聪明能干,让我嫉妒得发疯,你心地善良,让我觉得很温暖,你不苟言笑,可是我总能从你眼里读出你的好,你的开心与难过。” 景臣颂一愣,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他墨黑的瞳孔里荡漾。 “你那么好,那么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司筱眼角落下一滴泪,点在他扶着她腰的手背上。 “我想,有一天,可以追上你,与你比肩。可是,我慢慢地知道,我的自卑,我的可怜,我的无可奈何。你不要说话!我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我在这里出生,成长,而你,完全不一样,你不曾看过我的人生,我也没有参与过你的曾经。我追赶不上你,我不能和这样美好的那你在一起。” “你不懂的,在遇到高青帆之前,我在想,怎么样好的人才可以拥有你。但那永远不是我。每天,你对我好一分,我就告诉自己三分,我们走不到以后,没有未来。我和你,只能有过一段,不能一辈子。后来,我知道了高青帆,看到了她,你才是她的。” “我!”景臣颂开口的话被她用手掩住。 “别说话!”司筱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的。你和她的事情,景小姐已经告诉我了。所以啊,就算,就算是责任,你也放不下。对不对!你放不下的,那是你责任,或许也有你的爱。毕竟你那么的爱她。” “那是曾经!”景臣颂扒下她的手。 “曾经你那么的爱她,现在如果你说你爱上我,那以后呢!你还会有个人,让你习惯了她的存在,让你不可失去她。那个人,有可能是高青帆,也可能是别人,但是不是我!” “为什么不会是你!” 司筱却是不答,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我是讨厌你的。我很讨厌你。我那天在医院,听到了你答应言礼的话。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就算我知道我们,早晚会分开,我还是很痛苦你知道吗?” 景臣颂没想到她原来一早就知道了,愧疚和自责涌上来,“对不起,我那时候……” “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早晚我们会分开的!”司筱用力说,“景臣颂,景臣颂,景臣颂……” 她无力地喊着景臣颂的名字,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我小时候,在遇到你之前,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以后的男朋友,情人,丈夫,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是哪个教数学的老师,还是开小卖部的老板,或者家里做小本生意的男人。不敢想,我没有幻想过你这样的人。因为不可能,也不会。我的一生,好像注定了,就在这样的地方,过着生活似的。” 景臣颂环住她的腰身,心和意识被她的话划出千疮百孔,痛不堪言。 怎么那么的可恨,那么傻,那么的……让他无力责怪!景臣颂咬牙切齿地想。 如果可以有昨天,他现在的希望是,遇到昨天的她。是扎着小马尾,还是捧住作业的女生,还是冷静自持的青春少艾,他想要告诉她,以后她将会遇到一个叫做景臣颂的男人。 不要害怕,勇敢地去爱他,让他守护你。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他希望的是,回往仍是无知的岁月里,告诉当年的自己,别弄丢了心,一直留给你将会遇到的那个女孩。 可惜,都没有,而他是个现实的人,只会看到现在,看往未来,不愿意去奢求上天改变曾经。 “景臣颂啊,你知道吗?有人说,爱完一个人,痛过了,就会想,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他。我不是的,我真的想,以后我还要遇到一个叫做景臣颂的人,还要爱他一次。因为他已经成了我最美好的憧憬。” 抱着她的双手不禁用力,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曾再开口。 景臣颂脑内却已经翻起巨浪。她就是这样想的,原来她这么思考他们两人的感情。“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她的苦心孤诣,一心一意地告诫自己不能爱上他,一笔一划都在说她和他无法永远,她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景臣颂承认,在最开始,他对这段感情从未有抱着永远的想法,也没有去考虑两个人能走到哪一步。可是那不代表之后没有,无声无息地,她一步步渗透了他的人生,没有向他打过一声招呼,没有举手叩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司筱就已经在那里了。 或许,司筱的确是感情里先意识到动情的那个,但凭什么因为她先感知到,就拥有决定权。 ------------ 第五十六章 “我从未想过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还有一声可以慢慢耗。”景臣颂怜惜地在她耳边呢喃。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他的错,太错失了她的感受,才会让她没有安全感。“这几天,一旦闲下手来,我就会想你,想为什么我会放开你。每一分钟都像是过了天涯海角的距离。我想,假设我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是不是就不会到这番田地。” 埋在景臣颂肩头里的司筱愣愣地看着地上被风卷起的枯叶,好久才说:“不,即使你之前就了解,也不会有多好的改变。” 直起身,司筱按住景臣颂的肩头和他额头相贴。“你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会回到高青帆的身边。” “因为你是景臣颂啊,你放不下身上的责任。” 她的气息吐在景臣颂的脸上,让他感到一丝异样。她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你不能看着高青帆为你受伤,为你难过,为你失去一个你们共同的孩子。就像你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愿放下景家,放下景氏。因为你是景臣颂,你担负的责任让你无时无刻都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也是这样的他让司筱那么的着迷。他不是欺男霸女的少爷,也不是冷酷独裁的少东,他的冷漠和不言语不过是历练带来的印记,他习惯于担负起一切。就像景赞说的,他的大侄子很辛苦,很懂事,从来不让别人操心。 “就像,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家一样。” 司筱淡淡地说,仿佛一切和自己无关。 同样两个让人心疼的人相互依偎,影子被夜灯下拖得很长,不知为何,附近人家的灯火熄灭了,黑夜浇灌了他们。 “司筱。” 景臣颂开口的时候,一直安静的两排路灯,齐齐亮起。 司筱放开景臣颂,微微一笑。“景小姐都把一切告诉了我了。不管当初你……是因为景小姐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离开我,都没关系。” 因为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依旧特别难过。 “啊,景大少爷可真是贵人,福瑞来着,你一来连路灯都拍你马屁,全亮了!” 司筱跳下石台,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欢快地甩着胳膊大步走上前,跟在模仿走正步似的。 景臣颂低头看看空落落垂下来的双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可是,我爱你,你该怎么办?” 没有得到回答,司筱左顾右盼,似是没有听到。 我爱你,希望得到你的回应。 我知道你也爱我,可你告诉我,你不能爱我,那你该怎么办? 今夜景臣颂是注定要住到司筱家中的,小农村连最低层的招待所都找不到,都是些人家,幸亏农村的屋子都大,她家还算供得起这尊大佛。 “你怎么就只带了钱,连多加的外套都舍不得多拿一件?”司筱略带埋怨地给他铺好了床,他这人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多少也讲究,不能随便打发了。 家里的东西从司城住院开始就没有怎么动过,只有她的房间有人住,除了让他睡自己的床,还真的没有法子。 “其实你不换被子也可以的。”景臣颂看着她比之前纤细了的腰身,懊恼自己怎么才发现她瘦了那么多,脸也小了。 从身后抱住她,很感谢她身上的味道一直没变。 司筱吓了跳,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别毛手毛脚的。” 她晓得这家伙睡前的神经质有来了。他向来嗜睡,要不铺好床,看他怎么办!“大少爷,你就将就将就我这张一米二的小床吧!” 这床是她初中开始就睡的,都用了好几年了。对她而言是挺大的,能容下两三个女生挤挤睡睡,他人高马大的,往那一躺,手长脚长都露出来了。 景臣颂没有放开手,在她腰间的手一带,在往床上一坐,司筱就坐进了他怀里。“那你呢?” 听声音还闷闷的。 司筱挑了挑眉,笑道:“我去我妈房间睡。”说完就想起身。 景臣颂哪里给她这个机会,“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奇怪,怎么像个小孩子。 他的确是像个小孩子,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景臣颂往时喜怒不形于色,商场上更是游刃有余,那些要不是不放在心上,就是将对方当成对手般推敲心思。此刻对着司筱,心心念念之人,纵使是七窍玲珑心也扔到九霄云外了。 心里头对自己见色忘形的孬样大为鄙视,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景臣颂在司筱从探究到不耐烦的眼神里渐渐失了气场,“我终于知道你平时睡不着的滋味了。” 司筱一怔,他又是叹了口气。往时睡得最好的的人也会体会她的感受?她那哪是随便一个人能体会的,“你怎么了?” 景臣颂紧了紧她腰上的手,“我都睡不好。没有你。” 不会说情话的人,无意之间的只言片语,倒叫人闪了心神。司筱顿觉得一身暖和,也不觉得这冬夜会多冷了,背上还有他胸前传来的温度。 “怎么会呢?你不是最会睡了吗?” 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叹息也罢,景臣颂心头想自己算是栽在这傻妞手上了。到了这会儿她还装。“睁眼到天明真不是人受的,你以前都怎么过来的?” “不就那样吧!” 漫不经心的语气反而是让他心紧,沉沉吸了一口气,拥抱的动作更用力了。 “那时候我也不是天天都在你身边啊,怎么就惹得你没了我睡不着了?”司筱挣开他的桎梏,戏谑地问道。 她起身叉腰面对自己站着,让他回到当初两人偶尔会闹腾的日子里。她喜欢坐在地板上,他就靠在沙发上,她说一句,他跟着附和一声。说到不认同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腾”地一下子滚起身,对着自己叫嚣。 满满都是娇嗔的时光。 景臣颂不说话,拉了她的手放在怀里,的确,他出差的时候,她在学校的日子,都没有腻歪在一起。就像人家说的老夫老妻的感受,觉得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比温香软玉更让人沉醉。 夜晚也安稳了。 细细的滋味在两人的空气中流动,司筱抽出了手,“家里还有一两盒牛奶,我去帮你热一热。” 她还记得自己这习惯。景臣颂说不出的甜蜜,即便脸上似乎没有变化,但是那细微上挑的眼角,似乎就说明了一切。 司筱看得分明。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更风骚了,要是让别个人看了这样子,可不是又要争个血流成河。 那习惯她也想忘,不止,包括他爱吃的蒸蛋,他喜欢的香水,他会看的书,都忘不了啊! ------------ 第五十八章 知道这个点不能和景臣颂闹,要不苦了的是自己。这个可都是经验之谈,司筱拍开景臣颂的手,将他的衣服整了整扔在榻上给他,自己就去厨房弄早餐了。 景臣颂嗜睡,此时却知道这样难得的时光得珍惜,立马就跳起来将自己给收拾了一遍。他和司筱也不讲究,就着她的牙具就洗漱了。 “你也不嫌脏!”司筱见煮着的牛奶起了泡,赶忙敲了鸡蛋进去,搅拌。景臣颂就站在她身后,靠着流理台看她的动作。 她早上不爱纯奶,最爱的就是蛋奶,特别是那种整颗蛋直接敲进去拌了的,煮好后会有一条条黄色的蛋黄丝飘在牛奶里头,白色的蛋白一小块一小块地躲在同样乳白的奶里头,喝起来别有滋味。 起先他不习惯,喝久了也爱上了。 好久没尝过,这么一看她做,景臣颂觉得自己口水都在滋生。 看着她只穿了宽大的套头单衣,脖子露着,他去房里取了一条淡绿色的毛线围巾给她围上。“好好照顾自己。” 她已经将两人的蛋奶摆上桌了,景臣颂从她背后提着她的双肩让她站到自己脚背上,两双光着的脚紧贴着,他微笑着用围巾上的流苏扫着她的脸。 “幼不幼稚,景大少你退化了。”司筱笑着躲了两下,就跟他闹起来,“蛋奶要冷了。” 景臣颂瞧她笑得美极了,早起的朦胧感还在柔美的脸上,双眼里看得出最晚被他呵护得很好。“太烫了,凉一点儿好!” 司筱撇着嘴,正中她胸怀,最喜欢牛奶放了之后那层薄薄的膜。站在他脚上轻轻转身,搂住他的腰。笑得双眼弯弯。 她的眼睛最勾人!景臣颂突然想起,曾经那双执拗而简单的双眼越发变得睿智而美艳了。 忍不住就在这双眼角边上各亲了一口。 “你是在谁!你们在干什么!” 如平地一声雷,厨房内,蛋奶还未凉到适温,门口那道人影就尖叫了起来。 司筱立马皱了眉,转头看向来人。 她的母亲! 也是,是她忘了,昨天是因为她要找工作所以没让她去医院守着。谁知道会遇上了景臣颂呢!现在母亲是应该来换自己了。 面不改色地放开景臣颂的腰,从他脚背上下来,司筱凉凉地叫了一声。“妈。”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景臣颂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给震慑到,自然地跟着司筱后头叫了声:“伯母。” 没有意外的收到了司母的一双瞪眼。 司筱继承了她的那双眼睛,只不过一双已是风雨飘摇,苍老得越过了该有的年纪,而另一双正值最好的时光。 “他是谁?”司母怒气冲冲指着景臣颂的鼻子问司筱。 她还想着女儿连着几日累坏了,所以日上三竿了还没能到医院去,想不到回来一看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自己的好女儿和陌生男人搂搂抱抱地。 就在自己的厨房! 司筱并没有回答,她看进司母的那双眼里,面无表情。 倒是景臣颂一点儿也不尴尬,“伯母,我是景臣颂。是司筱的……” “你先呆在这。去我房间也可以!”司筱突地将围巾往他脖子上绕了圈,抓住了司母的手往外拉,“我们去房间说!”被司母给挣开了手去。 人家两母女的事情,景臣颂点了点头,他不能瞎掺和是吧!虽然这事儿还是因为他才起的,他却不能插一脚。 可是司筱那样子不能不叫他担心。 她拉着他进了房,就在门口被她一把推了进去,司筱的力气一直不小,让他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反锁着了。 景臣颂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抿嘴,甩手坐到榻上。有些时候他还是对她太溺爱了不是? 想到这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也没有看来电,接起来才知道是高青帆。 “我到房间里去说!”司母双手紧握僵硬在厨房门口,司筱顿了顿才低声说。 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还是她生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吗?司母几乎认不得她的样子了,“你怎么能这样!” 司母痛心疾首,她自以为生了两个孩子都不算错,不说样貌上都是顶尖儿的,单单那头脑就不是别个能比的,儿子是懒了些,可这个女儿却是在这一方村落小辈儿里头数一数二的吧!怎么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样了我!”司筱气急,急躁地低吼了一声,低咒了一声才去拉母亲的手,“好了,我们进房说!” 司母任她拉到房间里去。 “你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遂了她的愿进了房门,司筱刚锁上门就被司母抓紧了双肩问。 司母比她的个子小。她父母都不高,生了两个孩子却都是不矮的,司筱低头看着这个苍老了十几岁的女人,“我朋友。” “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什么朋友可以那样子搂搂抱抱!他是不是在这里过夜的?他是谁?你交代清楚,你给我交代清楚!”司母好几天没有剪的指甲已经长到可以陷进司筱的胳膊肉里头,生疼。 使了巧力推开母亲,司筱满脸疲累,“你不要管那么多可以吗?” 司母猛地尖叫起来:“为什么我不能管!你还小吗?你还可以给我这样子乱来吗?”司筱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她是个可以嫁人的女孩儿了,她不能看着女儿这样子下去! “你管什么!以前都不管了,现在才要管些什么!没必要!”司筱心底沉寂已久的怨气也跟着母亲的嗓门升起来,也许是她的叛逆期来得太晚,儿时从未给家里添乱,也不曾反叛过,此时却是忍不住的! 抹了一把干涩的眼睛,司筱张了张嘴,说:“我自己知道分寸。那么多年没人管了,我照样过来了!” 司母只觉得自己胸前被人捅了一刀般地痛,“你在怨我那么多年不管你!我哪里不管你了,我让你缺衣少食了吗?你上学的时候少了一分钱我不照样着急吗?你凭什么说我没有管你了!” ------------ 第五十九章 “能不能不要再谈钱!你管我,你管我钱,那你知不知道我要的……你有没有问过一句我身体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神经衰弱,低血糖,司筱不愿再说那些了,她知道那么多年来事情说不清了,如果那样子算是关心的话,就让母亲这样认为吧。“我不跟你翻旧账,只会更乱。一句话,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你没必要管我!” 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不是吗? 瘫软在榻上,司母觉得这张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大榻让人心寒。“你以后还要嫁人啊!你不能和别的男人乱来,以后你就毁了知不知道!” 司母是农村里长大的老派人,从生下来至今,唯独在少年的时候出过一趟远门,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永远都活动在小城市里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司筱现在的行为是自由恋爱,是非常正常的。即便她知道这个世界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是固执的。在心里,她一直想着,司筱就算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最后终究还是要回来这个小城市里工作,结婚嫁人。 “嫁人!”司筱头疼,抓着头自转了一圈,“不用你替我担心!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没让人在乎这个!” “我在乎,你怎么能肯定你未来的丈夫不在乎!”司母脱口而出,“你去看看外面那些跟别人……” 司母指着门的手不停的颤抖,司筱用力吼:“够了!不要拿我跟别人比,你就是想我和你一样嫁给这里的人,你想我一辈子和一样守着一个男人,不要命!” 最痛不过如此,她说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实:“你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我难道还要和你一样,顾着一个注定破败的家,和你一样走不出这个村!每天对着那些鸡毛蒜皮闲言碎语吗!” “那样子你还让我读书做什么,十五岁,十六岁就把我拿出去卖了啊!”村里不少十几岁就自己找到男友过一辈子的,可是还是很大一部分是父母心心念念攀上富贵门的。就算不是富二代也是那种妻子专职家庭主妇的家庭。 “你也不想想,就算我现在出去卖,还得人家愿意!摊着还二十万没有还的债,还有个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弟弟,谁愿意啊!”司筱说着竟然笑出声。 她拿卖项链的钱去还掉一部分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女人那么傻,居然用自己的名字去借钱。借来的钱不就是拿给司父去铺排了。她一个普通主妇哪里能知道做高利贷的是谁,要不是司父挑拨的,又怎么有这个胆去借。 这个女人怎么能那么傻!可是她偏偏是自己的母亲。 到死都打碎骨头还连着肉的亲人。 现在外头谁不猜不到里面的猫腻,话都是怎么说的。“借谁也不要借那个没工作的人啊!”司父十几年没工作早就人尽皆知。司筱又干干笑了两声,她也该佩服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是怎么腆着脸面活过来的。 笑声在空气中飘来飘去,最后散去。 谈到司城,两人坐在榻的两边,皆是静默了下来。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催人心碎的气息,无声无息渗进皮肤里。 “那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和他有没有……?”司母始终都是个做母亲的,还是会关心自己的女儿的。 司筱扯了嘴皮,大早上起榻滴米未沾,折腾了一番全身也都软了下去。“他,他怎么会是我男朋友,我还没有好命。” 她都不敢去和景臣颂提卖项链的钱,她怎么有脸,怎么有脸啊! 心沉到了海里。司母刚刚没有注意看景臣颂,可单单那一句话的谈吐和气质,她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和他们这些人的不同来,如果不是大富大贵,也应该是个不普通的人。她也是多问了,看刚刚女儿和他亲密的样子,身上衣物,她久经人事难道还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司筱和他已经破了那层关系了。 司母仍是不能改变自己的想法,绝望地闭眼。她只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绝口不提,以后再未司筱的终身谋划了。 “你就别再烦这些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他很快就会走。我等一下就去医院。”司筱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喉咙沙哑得厉害,哽着。反手带上门,就让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 怎么睡得着。司母呆呆的在榻上坐了好久也不能回过神。 其实也没有想什么。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农妇可以简单接受的,眼睛已经哭到没有了泪水,眼眶红着好久才滑下几滴。 对不起司筱。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不住大女儿。往时不曾想,也就不在意,女儿一直都很听话,该做好的从来不给他们两口子丢面子。他们当父母的脾气不好,女儿小时候常常被他们拿来出气,长大后跟他们都疏远了。司母后悔不已,终于学会为人母亲了,偏偏司筱已经不需要了。 她唯有将能做好的都给了小儿子。要不也不会将小儿子宠得没法没天,衣来伸手了。可是,越宠爱司城,就越疏忽了司筱。别人家孩子叛逆的时候,在学校里不是早恋就是打架,她从来没有出过一丁点儿事情。 反而是他们不懂事。司筱上小学是没有一分钱零花的,上了中学开始好不容易有了生活费能自己存一点了,也就那么毛头多,最后还是拿出来给司父司母两人给用掉了。那时候人民币对内还没有贬值得那么严重,一百块钱能用好久。 不止这样子,司筱打小聪明伶俐,是不爱开口说了点儿,其他的样样不落人后,成绩更是一年比一年好,他们当父母挣得好脸面。 高中三年,她一月才回一次家,偶尔甚至两个月才回一次,也不爱和家里联系,四处跑出去打工。别人家的孩子都在KTV唱歌,在街头逛街,只有她一个因为手头紧躲在宿舍里头摆弄手机或者看书,要不就在兼职。 上了大学,还要拿钱出来给他们…… 司母越想越觉得心酸,替这个女儿痛心,可她凭什么呢?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父母才会让她这么苦啊!脸上的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往下流,连抽泣也不会了,只是流着眼泪。 算是和母亲摊牌了是吗?司筱没有笑的想法,她应该要哭的。可是也没有哭,就觉得心头空洞空都的,像是截掉了中间的一节,两边悬着,不痛不痒。没处安防感情。 “是高小姐吧?”司筱想起景臣颂还在房内,开了门就看他在打电话,安静地坐到他边上,等他打完才说。 “恩。”意料之中的,高青帆找了一天没找着他,手机里头已经有了二十几个未接电话了。“和你母亲谈得怎么样?” 看脸色就知道并不好。司筱笑了一下,说不出的惨淡,也就不笑了。她想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 “万事都会好的!”景臣颂扳过她的身子面对着自己,“如果是钱的问题,我还是可以……” “你不能这样子,我不喜欢。”司筱按住他的唇,“何况,也不只是钱的问题。”司城还在那里躺着,的确是需要钱,但是也不是有钱就能让他好过来的。 再者,已经有了三十万的数字在那里了,她不想再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不纯粹。 心疼。景臣颂揽过她的肩膀,“司筱,你可以依靠我,依赖我的。”他可以守着她,让她不那么的难过。 求收藏~~表不理我嘛~~撒花 ------------ 第六十章 给景臣颂理了理略乱的衣襟,按着那片褶皱,司筱轻声道:“那高小姐呢!” 一阵默然。 这座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大山如果不曾移除,那就会成为两人心里永远的障碍。“我只想和你在好好的。” 司筱一下子“噗嗤”笑出声,“你当最近那部电影上映就拿这话来说啊!”看他一脸莫名,又说,“最近不是有部电影就叫做《我想和你好好的》嘛!”说完兀自笑开了。 他好歹也是个顶级公司的继承人,往时可不见他这么天真可爱。司筱的笑声渐缓,他对待感情很简单。 想要的就希望可以得到。景臣颂这点儿确实是蛮横了一点,但那人模人样的,前前后后的人都看不出这点。若非司筱和他处久了也不会知道。贵在他是个有担当的人。 就是太担当了点。景臣颂记得景赞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乖呢?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他的想法,对见到的事情描述起来也简单。他就是“乖”了点。 “我早先跟你说的那些并不是玩笑话。”司筱认真的看着景臣颂的双眼,她知道他能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他不负所望,才转念就想到她是说夜里在老树下的那些话,“我不能说,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是,总想,和你起码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做到最好,对得起心。”说着,将她的头揽到胸前,小心而紧紧地抱着。 司筱淡淡地笑了,“如今说这些都为时太早。我一直认为,所谓的情爱,能否相随一生,就跟声名一样,要盖棺定论的。”顿了顿,她才又说,“你想想,李亚鹏都对王菲累觉不爱了,谢霆锋和张柏芝有了两个孩子照样也是分了。” “爱得再轰轰烈烈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夫妻鸟散。我是不会说再也不相信爱情的,只是我原本就不相信爱情会生生世世。你想啊,他们当明星的,有自己的纷纷扰扰,不过是因为狗仔们的宣传才被扩大。我们这些无名百姓,谁又没有些问题了,大小不同罢了。谁人家里头没有那本经书。” “再说了,哪些爱情最后不是失了激情,只剩下些许感恩和亲情。” 景臣颂搂紧了司筱,“话都让你说了。也就你这个女人能这么无情。”他话里恨恨的,可那双眼里头分明写着疼惜。他没有参与的那些岁月里头让她对感情有了那么深的想法。 “我们本来就是有本经书难念,或许还有第二本第三本,难道就因为这么几本经难念就不念了?说到底还是你没胆罢了。何况……”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她抬头从那对凤眼里头看到了戏谑。 “我和你哪里来的激情,明明你还没进我家门,就跟老夫老妻的。”司筱这才想起,他定是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样子了,眼前也不禁浮起那些景象。随着笑了。 他们的确跟老夫老妻似的,半点激情没有。 “诶,倒也不是没有!”景臣颂做恍然大悟状,“在榻上还是……诶,你干嘛!”惹得司筱脸红心跳,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掐了块皮拧了一圈。 他平时有锻炼,竟然没有肥肉让她掐得起来。 时间突然静止该多好!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人都会变得傻子似的。这两人此时竟然都有了同种想法,如果下一秒进入世界末日,是不他们就永远在这一刻了。 即使哀愁,也还带着幸福。 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被生活虐过头了还是压力过大,心里头觉得这种苦中带甜的味道才是最美好的,比那些甜蜜得没有了根据的还令人欲罢不能。 人大抵都是如此,放在太过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再美好的东西都过于安稳了,倒失了真味儿。若是在这些日子里加点儿黄连,多少也罢,反而让那些偶有机会得偿所愿,一试安稳的人们觉得这便是永恒了。 在心里,那又是另一番光景的。 倘若人真的死了,那就真的是永恒了,可惜,司筱清楚,她和景臣颂,都是活生生的人。强压下心底的那丝丝缕缕的不舍,推开景臣颂,“你也没带什么过来。午饭后就回去吧!” 这逐客令下得清晰直接,景臣颂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仔仔细细地将司筱上上下下看了遍,知道说多了她也是不会听。这人固执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人儿。 可是他差点就说了那句话。景臣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司筱没听到自然不清楚这个问题,若是她听到了,许是能听出点儿什么的。 单看景臣颂对景赞的宠溺样子,不说两人连着的那层血缘关系,只看其他,也能看出他喜爱小孩子。若是能和司筱有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肯定能让他幸福死了的。 景臣颂居然有点庆幸自己来不及脱口而出。她是个冷心的人,即便有请有爱在那里,也能正正经经地将该办的事情给办了,不干自己处理了的。 她一定会平平淡淡地问说为何是她,又会提到高青帆。 想到高青帆,景臣颂的眉头不可见地皱了两下,他难道真该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司筱家里的事情还未曾理清楚。 似乎是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司筱笑了,“你别担心,我这里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你不是说过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要命的,既然我还当做是件大事,那也就是不能用钱打发的。你就放心走吧,我可以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心还是难过,还是痛的,只不过面上未曾变化罢了。两人又是要分开了,以后相见,许是跟陌生人似的。 她这话分明是在狡辩的了,可是他又不能说句什么。知道司筱的性子,不想说的话,即使用钳子将嘴巴给撬开了她也能不要了两排牙齿半声不吭。 总会有让他知道的时候。景臣颂“恩”了一声,他先回去也可以,只要想知道些什么,自然可以找人去打听。 司筱心里却是没有半点计较这些了,先下她想着的就是刚刚和司母的争吵,还有孤零零一个人在医院里头的司城。 “我今天还有事情,送你到车站吧!” 也不等他多说一句话就随意收拾了东西要走。 景臣颂如鲠在喉,沉了脸不言语地跟着她收拾离开。 到车站也不是多远的距离,司筱刚好要去医院,也算是顺路。车票是现买的,她在售票处看着在队列里挪步前进的人,百般不是滋味。 这样一个好的人,本不是她能奢望的。半年多前的自己也永远不会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人,而且,不止是遇到了,更是有了一段缘,生了情。 她不是石头,也不会冷血无情,她是能感受到景臣颂那种不需赘言的感情的。像清风,缓缓的流动在空气里,不突兀,却环绕着她。她很感谢,很欢喜,知道他也喜欢自己。 那样似乎就满足了。 司筱是不能跟着景臣颂进候车室的,她知道他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的那趟动车,但是没开口让他再陪自己一会儿。景臣颂心知肚明,又是暗叹,独自一人进了候车室。 临走时,他突然回头问她:“你知道言礼去了美国吗?” 也不等她回答就走了,背影看起来是带了怒气的,司筱愣了的那会儿,他已经进了玻璃门安检口。 ------------ 第六十一章 晓红抱着才满一岁的孩子到了医院,正巧遇上从车站赶过来的司筱。她珠圆玉润的样子让司筱看得一阵欣慰,虽说不是什么至亲,但是她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雪中送炭的少妇的模样。 日子能过得满意不容易,晓红如今的风采旁人看着也为其开心,司筱更不用说。 “我是不是很不孝?到这个时候了还和她吵架!”司筱没和晓红多说一早发生的事情,连起调都没有,突兀的问。 愣了一下,晓红微笑地摇着怀里的孩子说:“没有哪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我有了孩子就懂得了,就算对自己不好,也会想着他的好。你说是不是啊,儿子?”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话,听得笑声连连。 “至于你孝不孝顺,我只能说,你已经做到最好了。问心无愧,你妈妈还是会看到的。”即便司筱上了大学,晓红也清楚,她的情况不会比自己好多少。幼时一同玩闹的时候,她就能多少看出司筱在家里的境况。 起码自己家里的父母无比疼爱两个孩子,不分男女。 司筱听了,不再多做纠结,扯开了话说。 “你怎么来孩子都带来了,医院细菌多得很。” 将奶气十足的胖孩子往司筱怀里一塞,晓红自己垂着胳膊,“有什么大不了,我带他来见他阿姨又什么错。我婆婆都点头呢,要不是今天公司里头事情多,我还想把家里那个给拖过来呢!” 司筱抱着孩子的动作有点儿拘谨,低头看着一双大黑眼,还有那笑了起来的嘴儿,心里也开心了许多。 晓红又补了句自己还没有将老公介绍给司筱认识认识。她这阵子一有空就到医院或是司筱家看看,多少帮衬着点儿。就算没什么事情也好歹陪陪这两母女,缓缓气氛。 她今天来这一遭还真对了,“我们这小子福气大,才抱着他过来就遇上个老同学。”晓红拉着司筱坐到了一边,“那人和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赶巧还是学医的,又留过学,我就想着有没有办法能让他看看司城。好不总是这样不见起色也不是个办法。” 司筱见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总是没将那人是谁给吐出来,疑惑地问:“是谁啊?”她小学里的同学都没有联系了,哪能知道那个同学留过学呢,估计名字说出来她也不清楚,不过若是学医的,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晓红刚刚张嘴,手机就响了,那眼神跟点了爆竹似的乐呵,接起来就小声地笑:“你赶紧过来,赶紧过来!” 这话音刚落,司筱抬头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似是见过,却又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每一次看到司筱,都让人觉得惊讶,艾柏拇指摩挲着手机触屏。微微笑了下。他们早就相识,她却从来未曾认出自己这个小学同学。 “哇唔,你居然还没有认出我是谁?”艾柏双手摊开,好笑地摇头。 司筱尴尬地点头,“你应该第一次就跟我说的。”真是想不到见过两次面的医生会是自己的同学,还以为唯一能将两人连在一起的只有景臣颂和言礼了。 艾柏耸肩,“谁知道你的记性那么有限。” “你的长相变了很多。这不是我的错。”司筱回想了一下幼年的艾柏,分明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曾经有小同学还以为他是自闭症患者,“我弟弟他……” “我见了他也不敢相信,居然还是他主动跟我搭讪来着!”抱着孩子在一边哄着,突然就插话,艾柏无所谓地点点头。 “都是老同学。”他儿时的确是个少言的,在国外呆了三四年,变了不少。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在C市有学术交流,他也不会回来。毕竟真正在乎的人都不在这个地方了。 起初遇到司筱倒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你弟弟的问题,这里的医学能力有限,可以的话还是转到大医院再观察。不过,现在最好还是改善一下住院条件。” 司城一直和其他病人共用一个病房,时不时有病患亲友造访,旁人看来是热热闹闹的,但在司筱他们眼里真的是喧嚣非常。可公共场所不好埋怨什么。他们现在没有能力给他换好一点儿的病房。 转头看着晓红逗着孩子的笑脸,司筱没有回答,“你怎么就当医生了?不是说很难毕业吗?你可不比我们多几岁。” “我高中出国之后,连跳了几级,提早读大学,算是顺风顺水吧!”艾柏笑说,“我主修的不是这个方向,医术上帮不了多少忙。不过还算认识几个不错的神经科的权威,我回去联系一下再跟你详细说。” 何其有幸,司筱她和同学之间并不热络,却能遇到两个失联了那么多年能愿意伸出援手的,感激之情不予言表。“谢谢。” C市的医院能力有限,医院环境却是一等一的,整得风景如画,艾柏看着也舒心,医患之间的问题那么多年了,如果处处都是这样的医院,估计也能少点问题。“就当我是帮景臣颂的吧。” 少年生长于穷乡僻壤,艾柏着实算不上是他们那群人的发小。是回到了那个家之后才有了的接触,景臣颂于他而言又特别了些。两人在国外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 兄弟之情。 他将司筱和景臣颂的感情看在眼里,几乎是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了。艾柏对高青帆的了解不多,反而是对这个老同学印象不错。 司筱幼年的时候长得很可爱,圆嘟嘟的,性子又呆。他能想起来的几个表情都是双眼发直,表情犹如木头。小孩的脸哪里能看出来是冰山,反而是好玩。就跟时下流行的“呆萌”二字十分相符。 晓红哄好了儿子睡着,缓步过来坐到司筱身边,压抑着声音说:“这家伙本事,年纪轻轻地就当了医生,叫我们这些无为的可怎么活!”说着将儿子塞到艾柏怀里,“你帮我抱一会儿,手酸死了!” 转而对司筱笑道:“他啊,可是有趣了。你猜他老婆是谁?” 司筱一听惊讶地转脸问:“你结婚了?”这才几岁啊,也就初初符合法定年龄罢了。 抱着熟睡孩子的人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找对姿势,点头轻声回答:“早先订婚了,回来就简单办了酒席。” 艾柏的那些事说起来又要一阵子,结婚时候铺张不起来,也就没有怎么宴请老友了。 “你可要补回来!”晓红笑骂了声,“你不知道,他可是情根深种,为了这一段可没少闹腾!”抱着司筱的胳膊就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继而斜着眼看艾柏,戏谑不已。 被她看得差点破了万年功力的艾柏翻了白眼,“八婆!” 听了那名字的司筱却是惊讶不已。“你小子,真是,慧眼识英雄啊!”居然会是那个比之她自己还问题多多的人,能不让人惊讶吗? “他估计小学的时候就看上眼了!” “怎么说话呢你!”艾柏被她这四不像的话说的一阵炸毛,无奈怀里的孩子占着地方,只好罢休,“倒是你怎么想的?” 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给蒙到,司筱的笑脸一下子也沉重下来,晓红却是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司筱吞了口水,“我和他已经有了结局,就这样吧,还能如何?”转念想到一点,“你别把我在医院的事情说给他知道!”艾柏不用提景臣颂的名字,只不过一句话就明了,非是两人心有灵犀,不过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能追溯到的也就只有景臣颂。 司城的事情,她想自己负责,不愿意再拖上一个景臣颂。 ------------ 第六十二章 “抱歉,来不及了!”见面之前,听到晓红描述之后,他就通知了景臣颂。“没有谁亏欠谁,也没有谁理应放手。司筱,他有权利给自己做决定。”他经历过,就不愿意两个好友也经历一遍,情之一事,孰是孰非,不是哪个人能断言的。 “你!比晓红还八婆!”司筱咬牙切齿。这个还是男人吗?管了一片海的事情啊! 一头雾水的晓红无辜极了,“这又赶上我什么事情了,司筱你说谁呢!” 司筱懒得回答,心中乱成一团。 艾柏微笑看着她,“不如你先考虑一下自己。神经衰弱可大可小,你确定不去根治一下。” 这话也是白说的。司筱现在哪里有心神可以去治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你也说是可大可小了,对我而言是小事,那就不必要去着急。”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景臣颂会理智地离开这里,而不是被艾柏一个电话给叫了过来。 “那只是现在。”艾柏说,“等到出了大事的时候,什么照顾司城的,都是笑话。”他和司城没见过几面,能留下的记忆估计也就是刚刚见到在榻上的那个少年,还有他还是个会学着蜡笔小新把内裤戴到头上当帽子的孩子。 司筱冷嘲了下,勾起嘴角说:“嗯哼,让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成话唠的方式就是让他去当医生。絮絮叨叨的也不嫌烦。” 讳疾忌医啊这是!艾柏无奈地摇头,把孩子还给晓红,“那么,保护自己的方式也不只有你这种!你该学会去将责任和负担分开给别人一点。”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让人相信的!” “那又是什么让你不相信别人呢?总有一个是可以的!OK,是我多余了。”艾柏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跟身上穿着白大褂似的,站到司筱面前,“我曾想,你和阿颂是不是合适?” 他们两个人都负担了太多,都承受了太多,如果不能取舍,不能分担,那在一起只会让沉重变得更沉重。 “是的吧。所以我和他,终究该分开的。”司筱无力道,她又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双重的负担,有一天会不堪重负才是。 艾柏踩了一下地上的落叶,“天很冷是吧?可是衣服穿得够多,也就温暖了不是吗?你们两个,如果不是对方,似乎又说不过去了。” 像个小男人!艾柏心里笑了一下自己,过往的他可不是个喜欢凑热闹,插足别人闲事的人。也许是因为另一半太不干预旁人了,他才反而会这样。这样就这样吧,谁叫摊上了那货。就跟景臣颂遇上司筱,跟拿走了半条命似的。 作为兄弟,他看着也担心。 一个人神经衰弱,变成两个人?还是算了吧。 艾柏没有多呆就走了,他不过是顺路来看看司筱罢了,也就推了晓红的请客。司筱走不开,也就没有多留。 晓红带着儿子不好留下太久,跟着也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司母就过来了。 “你不好好休息,又过来做什么。这里有我,没事的。”司筱接过她手上的保温瓶,这才惊觉天已经全黑了。 往往在不知觉间,才发现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司母泪痕已干,人却比之前更憔悴了几分,叫人看了心疼。司筱看着她那样子,觉得自己太过不孝,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母亲,她这个做女儿的,太过刻薄了些。 按了按酸涩的手,司母帮司城压了根本就不乱的被角,轻声说:“反正在家也睡不着,还是过来看看。我熬了骨汤,他还在长身体,要多喝点儿。” 司筱一愣,撇头去看司城消瘦了些许的脸,点了点头,将汤从保温瓶里倒出来。 尽管知道,榻上的人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两人还是希望他能长高,长成比其他男孩子更帅气,更让她们有所期冀。 司城昏睡,喂不进米粒,司母坚持用吸管一点一点喂进他嘴里。司筱喂了一小会儿,被干坐着的司母接过去,她在一旁看了几眼,掩着门出去。 艾柏说的,跟草似的在她脑海里疯长。如果可以给司城转院,换个好些的条件,如果他现在的昏睡是因为市医院的能力有限,如果艾柏能介绍到更权威的医生。 那就是希望。 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 司筱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喘不过来,抚着胸口坐下去,全身发冷,不自觉地颤抖。 世界上的人和事,似乎都来得难以预料。如果是可以预料的,那便从不可怕。唯有那些无可奈何,几乎是被迫面对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时有人会安慰旁人,说,世界上总有比自己更痛苦的人存在,多想想好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不过都是在尚未面对,或者说仍可以面对的时候才被允许去认为的。世界上痛苦的人的确很多,但没有谁能感受到旁人的,她的感受,司筱也同样感受不到旁人的痛苦。那么又何来的感同身受或者说用他们的痛苦来缓解自己的呢? 她觉得现下最痛苦的是自己,那就是自己了。 司筱常想,会说出那些话的人,一定是没有真正遇到过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一时间的缓解,换取是短暂的快慰。时间不定格,路依旧要走,无论好坏,事情摆在那里总是该去面对。 那面对的时候又何来去不想这些痛苦呢。 司筱扯了扯嘴皮子,嗤笑了一声。她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再多的思考也换不走该处理的所有,不是吗? “嘿,可算是找到你了!”正当她要起身,身上就投来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司筱直觉这人奇怪,猛地抬头,果然是那意外之中的人。 顾格! 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双脚发麻,眼前一片黑亮,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料想是怎么样的。“怎么会是你?”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人都赶到了这里吗?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不简单了。 “怎么会是我?不是我,那应该是谁?言礼?谢佟珏?还是……景臣颂?”顾格歪着头,一张童颜的脸戏谑非常。 亲们,我申请全本免费。虽然没人看,但是还是坚持下去啊!!! ------------ 第六十三章 一个往常天天见面的人突然消失了,即便前后不足一天,也会让人无名地心慌。就好像丢了什么,想要寻找原因。可等真正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会觉得,似乎是自己太紧张了。也就几个小时,半天,一天的事情罢了。 可是,往往这样的感受都是应验的。 高青帆在景氏工作,只不过负责的并不是景臣颂辖下的部门,属于景十二分管。景氏向来权利分明,景臣颂和景十二的地位相当,她每天能见到景臣颂的时间,除了工作外,就是在传递文件的时候。 传递文件,莫说公司里小助理那么多,就算是电子档也是便捷的,还轮不到高青帆一个高级主管来处理。人尽皆知,为了可以见一面罢了。 可是,一整天不见人影。 “景总去了哪里?”她问秘书室的人,三个特助都各自在岗,忙碌不堪,没空应付,工作较少的秘书查了景臣颂的工作日程。 秘书公式化地微笑:“景总将这三天的安排都挪后了。具体的原因,我们并不清楚。”她不是特助,更不是私人助理,不知道是无人可以怪罪的。 微恼的高青帆冷哼了一声,将文件给了她,快步到景臣颂办公室门口,手起起落落,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门。 电话没接,人找不到。他能去哪里?若不是他未归,她邀约共进午餐也不见踪影。高青帆估计自己还不知道他消失了。 “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啊?”怒气上涌,吐出来的话也不再是那么温婉了。 这一声犹如当年两人相恋之时,她偶有的胡闹。 可惜往日不再。现在的场景也不如当初了。 “你去c市做什么?”听到那边的回答,高青帆声音提了一个阶,惊诧不已,一年闪过,“你为了她对不对,为了司筱!” “青帆!” “别叫我!回来,你给我回来!”高青帆不顾周围员工探究的眼神,几乎嘶吼出声。她那种害怕又重新涌上来了,他似乎下一秒就会离开自己,就会离开她的身边,再也不属于她!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能离开我,你绝对不能离开我!”高青帆的头像是拨浪鼓一样摇摆不定。 显然景臣颂对她这样的吵闹没有招架之力,居然果断地掐断了通话,这样子在她眼里那根本就和决绝要离开自己没有两样。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要她上哪里去找他,现在的景臣颂不如以前了,不会跟她报备去向,不会和她提前约定。永远都是她奔向他! 要去找司筱吗?高青帆苦笑地摇头,她连对方在哪里都不清楚呢。C市,说是C市,其实不一定吧。 在办公室一坐就是整个上午,没了精神似的,只是干坐着双目失神。让进来汇报工作的助理进退不得,小心翼翼地建议她回家休息一番。 只见高青帆轻轻摇摇头,又是无语,助理只好将文件搁在桌上,小声关了门出去。 这层楼少不得又要多出几句闲言碎语了。高青帆做事严谨,对待下属时有严厉但一直都彬彬有礼,可人品挡不住流言。才一个午的时间,上下两层楼都在议论高青帆要被总经理甩手的流言。 这恰巧被经过茶水间的景十二听到耳朵里去了。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景十二回到办公室,搁下咖啡杯立马拨出电话,“我有些事情要让你知道,现在、马上!” 有些事情,或许她知道了反而更好。至少,她会愈发懂得如何去争取。 高青帆傻傻地“嗯”了一声,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又六神无主地补了妆才过去找她。 人永远也料想不到,那平地一声雷地来处。 “你到了吗?”景臣颂突然说要回来了,高青帆来不及收拾心情,跌跌撞撞地下了楼要开车,路上差点撞上辆运货卡车,幸好及时刹车。 还是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直到那汉子看她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便不了了之地开车走了。 高青帆又在车山哭了一阵,喘着气再次启动车,到了动车站,嗓子还带着哭腔。 可惜该听懂的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根本没有在意到她这一点。“刚下车。你等一下,有电话插进来。” 不等她回答就呼叫等待了。 景臣颂身材高大俊朗,本就往出口走了一段,在熙熙攘攘地人群里显得卓尔不凡,熠熠生辉似的耀眼。高青帆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却顾着打电话,双眼不知道看向何方,就是没有看见同是招人眼球的她。 高青帆突然想起两人恋爱的时候,他们曾经分开过两次。一次是她回老家,一次是他跟团研究。 一次是他去车站接她,挥着手,快步将她拥到怀里。而她,也是第一瞬间就搜寻到他的所在。 一次是她去机场接他,静立着,看他帮着取行李落在后面,温和地单手揽着她。而他,抬头,就看到了她。 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子心安理得地将她忘了?为什么! “嘟嘟嘟……”那头的电话还在等待之中,高青帆明明和景臣颂隔着十几米,明明隔着一群来自不同天地,说着不同语言的陌生人,依旧是清晰地看到他全身僵硬住了,像是被什么定格。 就跟刚刚自己刚知道那个晴天霹雳一样! “青帆,我现在有事情要离开,你先回去吧!”景臣颂终于继续和她那个未完结的通话,可是却是这样一句。 高青帆唇上在颤抖,眼睛被冷风刮过,像是刮走了那层视网膜,模糊了世界。“一定要走吗?” “青帆。”她似乎从景臣颂的声音里听出了愧疚,还有下定决心!“一定!” 他就这么翻身走了,而她,却还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高青帆看着景臣颂大衣下摆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大的圈,快速地又往售票厅去了。 她就这么看着他走了吗?让他将她的痛苦,她的眼泪,她的孩子,抛诸脑后地去找别人? 不,怎么可以! 高青帆咬破下唇。她不能想象,为什么她会失去自己的孩子,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三年,三年啊!她每次午夜梦回,那种从内心深处涌起的空洞和失落,原来,不止是没有景臣颂在身边,还有…… 还有那个无声流失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隐匿在她身体里的一个角落,躲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没有让她知道。她是他的妈妈啊,他的母亲,为什么她会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失去他! 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景臣颂?高青帆抱着头,汹涌的眼泪又抵不住流了下来,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想要和她那个来得及听听妈妈说话的孩子聊聊天,可是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那么的平坦。三年前,他明明还在那里的! 我知道很多读者看了这一章之后会很讨厌很讨厌,但是真的要看下去哦。俺们家阿颂最美好了,是我的理想男主呢~亲们要看下去才知道哦,不是负心汉的! ------------ 第六十四章 忙碌的时候,不止会忘记时间,也会忘记一些人、事、物。比如,早上一醒来就要开始着手做饭,做完了饭又跑去做了其他事情,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是午饭时间时候,锅里的早饭已经凉透了,将就当午饭凑合过去。 而司筱,操心起一阵子,就忘记了言礼了。 她以为自己给他的那封信里头已经将自己的意思写得差不多了。转眼也半个月了,他没有联系她,应该算是想通了的。 也有和陈凯联系过,不过那是在刚从苏州回来。陈凯回了老家,不久就要跟着外出考察的父母四处漂流过冬。他给她提早道了新年好。 司筱微笑接下,也道了恭喜发财。她并没有和陈凯提过家里发生了什么,他连旁敲侧击都没有,大大方方地说:“你要是有事情,找我帮忙吧!我能帮上手的,绝对不会say no。” 这点她当然知道。可如今的事情可不是他可以解决的,司筱也就撂着一旁不提,听他说关于言礼的事情。 很惊讶,陈凯居然和言礼成了好友。转念一向,又觉得好像也没有哪里有问题。 景臣颂问她,知道言礼去了美国的吗?知道的,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既然言礼在美国,那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司筱就是这点让人多少觉得冷情冷性。 她自己或许知道,也尝试着去改变,从未有过成功。 反观言礼。自从他双脚踩上米帝国一片尘土上之后,就被盯梢,无时无刻被盯梢。老爷子特地拍了一个亲信放在他身边,还将言家老二给派过来监工一个月。 半个月间,他已经被满满的日程表给压榨死了。 “为什么不跟言礼说你家里的情况?”顾格难以理解地皱眉看正在给司城擦手臂的人。 司母被女人督促着回家休息去了。司筱取了热水,兑好温度给司城擦擦脸和手臂,并不回答。她自然知道,不管是他们这群人的哪一个,对他们而言,事情仅为举手之劳。 可是她不要。对景臣颂是不愿意再留下更多的牵绊,对言礼,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立场去要求他帮忙。即使知道,言礼二话不说肯定抬手就包办一切。 对其他女人,司筱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去处理,是像没事人一样去寻求帮忙还是仗着那层纤薄的感情去要求。她是个果断的女人,让她开这个口,难了。 半晌,司筱才开口,将将让顾格噎死。“我虽不是经常出入夜市,不过也知道,小小c市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夜店的。顾先生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去瞅瞅。” 任谁听了都觉得调侃万分,褒贬明显,怪不得顾格两根眉毛直往上跳。偏偏说话的人还一脸正经,就跟在给你介绍哪里的菜色好吃似的。 叫他发不出脾气来。 大脾气的顾格只能咽了下去。谁叫这个是言礼的女人。 “哈,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司筱跟言礼出去过几次,和他们几个兄弟也见过几次面,回回见她都是低着头,不是看书就是看手机,何曾听过她出口成章似的言语。 “过奖。”司筱头也不回,人也不送,走到病榻另一边继续擦另一只手,“顾先生此刻要是不去,估摸着错过了好时间了的。” 看着小弟在榻上的样子,司筱又是酸涩了一番。 顾格张了张嘴,看她那般苦涩的脸,又不好开口了,也收敛了性子,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诶,这几天我都在c市,你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哦,那个,我看还是叫医院换个病房的好。”走到门口,顾格又转身低声和她讲。 好歹是兄弟的女人,他做哥哥的也要多少罩着点。是吧!言礼那小子求了那么久不答应也是会伤兄弟感情的,是吧! 司筱微微一笑,道了谢。这又是她幸运的一个点吧。到了这种时候,也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亲戚邻里都避而不见,反而是这些不算熟悉的朋友伸出援手。 “司城啊,你赶紧好起来,我们要谢谢这些人。你都还不认识吧,等你醒了我给你介绍啊!”她收拾了毛巾,就着榻沿坐下来握着小弟的手喃喃道。 这几日轮流守夜,母女两人不是趴在司城榻头将就着就是在楼道里头坐着。医院里本是不许这么做的,但司母求了又求,终究护士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护士却是不让了。她道这么些天来,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总是这么呆在医院里头过夜,别说影响不好,就是万一被领导看到了她们也付不起责任。司筱是个不爱纠缠的,让对方不好办事,人家才开口她就差不多应下了。 留恋地给司城按了被角,她才出门。 才刚下楼,司筱低着头数着地上铺着的砖,想夜里也回不了家,不如去周边的麦当劳过夜,手肘猛地被人拉住,整个人撞到一个温热地气团里头。 司筱反射性地就抓住那人的手,脚上对着他的膝盖就踹过去。都说夜里不睡的人,越晚越精神,她的力道分明不减反增。 “嘶!”来人腿上软了,又立马站直,反扣她双手,看起来是练家子。“是我!” 司筱怔住了,也不会反抗,顺着他的力道站好,连抬头看都没有。这个人,早上还与自己耳鬓厮磨,动人的声音仍在耳旁,她不能忘记。 景臣颂。她不是亲眼送他进了动车站了,怎么这时刻还在这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景臣颂低声问,听在耳里有几分恨意,语气里也不是疑问而是责怪。“如果不是艾柏通知我,你是不是就一直瞒我下去,还是让我自己查清楚?” 接到艾柏的电话,不是没有震惊,但是她的性子难道他还不清楚。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倔如铁牛,这还就是她会做的事情。 “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司筱不信他不会去查,知道是时间早晚罢了。她就想着能拖就拖。 气笑了。景臣颂咬牙切齿地说:“哦,早晚我会知道你就可以不用告诉我!你是想让我恨你还是让我恨自己!”难怪她买了项链,难怪她赶着自己回去,难怪她昏倒,难怪…… “我不会……” “不会有事对不对?有没有事是你说的吗?万一你因为这件事怎么了,你让我怪谁?”景臣颂心知,最怪的只会是自己。他原路返回的路上就已查清楚,她家,她弟弟,她母亲的现状。想到她弟弟是因为什么而入院的,景臣颂就胆战心惊。 不怕掌握生死的,就怕亡命之徒。他们能对一个司母动手,能伤了司城,难保不会搞到司筱身上去。 要是有一个万一真出事了,那不是他可以追究就解决的了。 他之前怎么能那么疏忽!没查清楚就赶过来,甚至还被她说了几句就乖乖回去,留她独自面对这些掩藏的危机。 “我挺好的,没人能对我怎么样。”司筱理亏,挣开了他的桎梏,只是看着一边不说话。 不敢看他是不是?景臣颂冷笑。他知道这个被自己放在心尖的女人大胆勇敢,也够坚强,同样也让人痛恨。她居然还有天真的时候,偏偏天真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地方。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是个女人,和那些痞子流氓能顽抗多久? 很想大骂她一顿,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也想就冷眼旁观看她自己吃亏,更想就这么不爱她了,省得担心。可是,景臣颂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人身上的柔情都在她面前给一点一滴不剩地抠出来了,骂不出口,打不出手。 真是,栽在这女人手上了。景臣颂叹息,握住她的肩膀,低头轻吻她的鼻尖,描着唇。 ------------ 第六十五章 从医院出来,顾格倒没有像司筱所说的那样去花天酒地,安分守己地跑到隔了两条街的夜市去当吃货。要知道,C市旅游业不发达,饮食业可是不容小觑,众多小吃令人垂涎三尺。 吃独食不是好汉子。顾大爷开了善心大发慈悲地考虑到医院里还有个要熬夜的小女人,顺手搭了几样小吃折回医院去。 入目的却是那样的景象。 本该在病榻前的守夜人刚从高大可宽阔的胸膛中退出一步,那人顾格也只能看得清楚一个背影,可但是这背影就足够认出那家伙是谁了! 他的青梅竹马可不是?化成灰都该认清这个和自己穿同一裤裆长大的人。 景臣颂! 言礼那小子也真是的,难道不放心他还叫了阿颂过来帮手?顾格不屑地嗤笑了下。 顾格正想将那声“阿颂”唤出口,就看到景臣颂低了头在司筱嘴上亲吻,还连着几下!他张了张嘴,把声音吞了下去。 足足站了三分钟,顾格没有出面,景臣颂拉着司筱的手像是要在这月黑风高的野地里头散步。顾格等他们看到自己。 先发现顾格的是司筱。 司筱看到顾格的瞬间晃了神,应该在花天酒地的人怎么还是出现在这里?他又在这里多久了,她和景臣颂难道成了别人的风景! 思考的速度超过光速,司筱立马上开景臣颂的手。偏头对着她的侧脸的景臣颂也才在这时发现他的存在。景臣颂眸色微敛,对着顾格勾起嘴角。 看在顾格眼里真是恨得牙痒痒!“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是阿礼请你来的?”他特地将那名字给加了重音,跟将景臣颂放到后牙里头咬断脑袋似的。 “我来陪司筱。”景臣颂这话就说得机巧了。 顾格冷哼,来陪司筱?可真是陪。 说来,顾格也不必关心这三人的关系,但是,其中两人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偏有比血缘也攀不上的感情。 “可真是好玩儿啊!我说司筱,你可真让我开眼了,规规矩矩的倒是踏上了两条船。”顾格的话说的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可听在两人耳朵里讽刺极了。 何况司筱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本来哀戚的脸立马就带上了尴尬和恼色。 景臣颂却是知道自家兄弟的为人的,刀子嘴罢了。“你手上那些是点心吧,买了就拿过来。” 顾格噎死,这好不容易让司筱愧疚一下,倒让景臣颂做好人。可手上也没有刻意别扭,把东西递过去,甩手坐到了石椅上。 景臣颂安慰地拍了司筱的手,让她先去垫垫肚子,便坐到顾格身旁。 “阿格,你怎么来了?” 散散漫漫地在长椅上找了舒服的姿势,顾格翻了个白眼,“你会猜不到?”四人里头最滑头的数他,可心机最深的可不就是景臣颂。当时年少,有多少鬼主意不是他景大少出的,到最后挨罚的是他们几个。 “我说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之前为了一个高青帆变了一个人,现在呢,还要掺进言礼和司筱里面吗?” 景臣颂面无表情,半晌才看着顾格,很认真的看着。 “阿格。我有没有骗过你?” “有啊!很多,我从小吃的竹笋炒肉基本上都是因为你啊!”顾格摊手,自以为搞笑地说,但看景臣颂的样子,俊脸也怔忪,“没有。你从来没有骗过我。”这话是真心也是事实。 景臣颂抚着脚边还没有凋落的一朵*花。南方冬天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一些花在烈风里头还没凋落。就跟她一样。“司筱不是完美的人,就和我一样。包括言礼。可是,并不因此影响我爱她。” 顾格漫不经心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慢慢坐直身体,双肘撑着膝盖上认真听。 他已经说到很远了,“她应该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应该每天负担着一些不属于她年纪的东西。也因为这样,我渐渐地发现,她身上所有可以让我爱的,和那些我不应该爱,但是又爱上的。” 有多久没有谈过“爱”这个字了?顾格侧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男人,他是四人里头在那些所谓的爱情里面泥足深陷得最严重的。为了一个女人,迷失自己,甚至于不愿意再真心地接触女人。 为什么会是司筱。她会有多好,让两个兄弟追随至此。 景臣颂抹一把脸,继续说:“她给我一种放松,安心,不舍,很多很多。有时候,那种和她在一起的感受是当初也不能感受到的。” 初生的景臣颂,和同样对于社会而言是新颖的高青帆在一起。他们会拥有很多激情,很多想不到的感受,很多第一次。而那些却只是些初初的快乐,没有面对这个社会,没有摊开彼此,没有很多需要时间来给予的感受。少时的他会以为那样也可以天长地久。 彼时不如今时。 胃病发作,司筱不在身边的景臣颂躺在病榻上,突然明白了。即使,就算高青帆没有离开自己,他们或许也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单单是两人性格的问题,他们需要面对的世俗,是人世间该应付的风花雪月。 一味单纯的高青帆做不到。她就像多悬崖上的盛莲,高高生长,看到的只有天际的云朵和身旁的峭壁。不低头。 景臣颂需要的不是这些。他是个有抱负的男人,也是个负担极重的男人。他的确是有能力去担负这个世界,将生活包揽再身上,将高青帆保护得很好。可,那样子的他,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要一份安宁,放松。 只是安宁,放松而已。 “我和高青帆是失败的。言礼或许比我更爱司筱,比我更了解她,比我更……可是我相信……”这段话断了两次,景臣颂吞咽下,“就因为,我失去过,我经历过。所以,我自信,我相信,司筱她要的不是言礼一时的激情或者冲动。” “哥,我很后悔,那时候没有意识到,居然会说将司筱让他的话!” 顾格震撼,双眼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准景臣颂。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见这声“哥”了?他们从进了高中,就开始自以为是,难得会提起儿时的称呼,偶有为之也是玩闹的时候。景臣颂更是那时候就开始接触景氏的事务,不再那么张狂,这几年更是不再喊他哥哥了。 那个司筱,也不过是个一般的女人,是有什么魔法让他这样。 “我知道。”景臣颂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自嘲笑笑,“她没什么好。我只是怕后悔而已。再后悔一次,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感受,后悔让那个人离开自己,然后后悔爱上那样一个人,继而后悔自己不该遇上那样的人。到最后,没有最后了。 那高青帆呢?顾格欲言又止,终究是按下那句话。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难道还有什么反驳的吗?高青帆也好,言礼也罢,这个兄弟,他相信,这个兄弟能解决好一切的。 何况,高青帆,也不一定就是良配! 顾格大笑三声,“老二啊,你就是困死在这东西里头咯!哥哥我还是别碰爱情这狗东西,把自己整的够呛!你慢慢玩,死了我给你收尸啊!”声音在夜风里挺可怕的飘荡。 ------------ 第六十六章 景臣颂随顾格回酒店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找不到司筱了。 司母碍于女儿有言在先,景臣颂看起来也不是小人物,她冷淡地告知了司筱的去向就恹恹地不再开口。景臣颂莫可奈何,要让司筱母亲对他改观似乎不简单。 也不强求了。 她去上班了。景臣颂找到她的时候,正在收拾张脏桌子。 介于成熟女人与少女之间,褐色的围裙包裹着愈发纤细的腰身,长发随意地用发绳扎成团,略显杂乱,倒让她英气的面容温柔了不少。手上捏着抹布,另一手拖着两个玻璃杯,动作娴熟而安静。 就和她的表情一样,安静极了。 透过玻璃窗,景臣颂看过很多次这样的她。在家里,在学校,她动作简洁,干净,让自己也跟着安静下来。 尚未毕业的大学生,短时间内,司筱能找到的工作只有这种小店里头的兼职。她已经算是庆幸了,还能找到份工作来补贴家用。 她常想,这样算不算养家?她比同龄人早一分出来体验生活,是否应该责难谁。这种想法在脑袋里头晃荡了很久,终究没有能找出一个答案。 人生的故事开头,就注定了路线。有人会投胎的,进了好的家庭,她呢,不过晚了那些人一步,走进了比较不如的家庭罢了。这种事情能怪谁呢? 古往今来,多少人苦命,但也承认,人生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出生”。司筱即使不希望也痛恨,但是同样也愿意去承担司家的一切。毕竟是父母给了她生命和童年,是司城给了她作为姐姐的感受。 她从来不认为他们是负担。 难过和痛恨都只是偶尔的事情。这是景臣颂能够明白的心情。 不是没有想过让司筱躲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享受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时光。景臣颂无声抿嘴,司筱不会愿意。她的自尊心,责任心从来不会比任何的男人少一分。 如果可能,这个小女人,有一天会变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大女人,女强人! “不介意给我一杯咖啡?”景臣颂推门而入,这店内装潢不差,坐到了角落处,被一盆大盆栽给掩住。他招来站立一旁的司筱。 这人怎么会来?司筱脸上带着笑容,抱着menu稳步走近。工作上要求的就是要阳光向上,她可不愿意丢掉这份工作,自然要保持大大的笑容。连日来的疲累,一开始笑容并不是简单的。最起码笑起来总是带着苦涩。 然而,前路难行也好,举步维艰也罢,只要人依旧想要生存下去,那么就不可避免要面对生活。既然可以微笑,何必痛哭呢?流泪不止是让自己难过了,连带着看到自己眼泪的人也不会开心。 已经对社会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了,再摆出副晚娘脸既是让人看着不爽还连累了店铺。 “咖啡?焦糖拿铁,如何?”司筱面对景臣颂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也就没有必要扭捏,爽朗地开口,替他拿了决定。大少爷至少不会才一两个月不见就改了口味吧。 点头,景臣颂很满意,嘴角也不禁翘起。“不错,要不给你也点一杯,不是说吃甜的会开心一点吗?” “嗯,不要,我在上班呢!不要害我第一天上班就挨骂!”本是转身要走的,又回过头,“况且我心情很好。”往时她都只喝黑咖啡的。这家伙估计不记得了。 这样就好,景臣颂伸手要摸她的头,发现太远够不到,就顺过她的menu,“我看你是没有黑咖啡不喝吧!” 心瞬间满满的,有种东西渐渐溢出。首日上班,老员工是很好相处的人,帮了她不少,主管也是面冷心热的样子,加上这句意想不到的话,司筱不知觉笑容扩散得更大。“你……” “给我来一杯布丁奶茶!服、务、员!” 她话还未出口,景臣颂对面的位子就突兀地被拉开,动作太大,那椅背狠狠刮过司筱的手背,逼得她退了两步。 是高青帆。司筱抿嘴,不动声色地按住手背上登时肿起的红色。人家是顾客,顾客是上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好的,请稍等。” 真是不能让人忽视的眼神!司筱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高青帆的双眼,里头的狠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说,提神。 那种附带怜悯和轻蔑的眼神,更是让人精神清明!司筱向来最不爽旁人看不清自己打工这回事,立马冷冷看过去,面无表情地走回吧台。 自小的勤工俭学的司筱最为看不起那些吃软饭的,更看不起的是那些蔑视底层服务行业人员的“娇客”们! 自视甚高,必遭灾难。 思及此,她又不得不想起之前从景十二那里听来的事情,立马散了怒气,灾难提早就降临了。甚至还带起了点儿愧疚。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高青帆抚着桌面小盆栽上的叶子,冷声道。 这样的表现不属于这个一直都清贵的女人,景臣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下来,“我很抱歉。”不用问也能猜到是跟着自己过来的。 不出所料,高青帆冷笑开口:“我昨晚就跟着你屁股后面过来了,你居然没有发现。到底是我太不出众还是,你、太、寡情呢?”穷尽身上的尖酸刻薄了,艳丽的妆容遮不掉深深的疲倦。 景臣颂不做声,服务员送来了两人的饮品,并不是司筱。想来她是吩咐了其他人了。终究,他还是没有开口。 “怎么?无话可说?”高青帆失望透顶。哪怕景臣颂敷衍地解释几句,也能让她知道,最起码在他心里,自己还是有地位的,还是能让他愿意说点话来遮掩。 没有。一句话都没有。 是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了吗? “景臣颂,你怎么能对我那么残忍!”高青帆竭力压低声音,依旧是克制不住,引来了不少人的眼光。 “青帆,对不起。”此刻,景臣颂觉得自己能说出口的唯有这么一声抱歉。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你不要我了,你不要了我景臣颂!你怎么能连一句话都吝啬!”高青帆酸涩的眼角原本红肿着,当下愈发湿热。 商场上叱咤风云,景臣颂可以游刃有余,情场上,他却做不到。荒唐之时也有过几个女友,付出真心的有几何?从高青帆开始他才真的学会什么是爱情,情伤过后,遇到的是司筱。他哪里拿得出什么手段功底来面对痛苦难当的高青帆。 让他拿出工作上的那一套,他又做不来。那才是对她更大的伤害。 “说吧,说说看,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又打算怎么处置我?” 两件事,第一,木头重感冒中,每动一下肺就火烧火燎地痛。 第二,木头快没有存文了,各位给我加持吧~ ------------ 第六十七章 “说吧,说说看,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又打算怎么处置我?”高青帆压抑着喉头的不适低声说。 处置?她不是一件物品,高青帆她是自己曾经的女友,是一个人,怎么能用处置就结束了?景臣颂苦涩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双眼清明了不少。辗转反侧。 既然和顾格都已说到那般地步了,对着高青帆这个当事人又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隐瞒只会让伤口扩大。 “青帆。我试过放开司筱,做不到。”景臣颂抿了咖啡,焦糖拿铁的味道并未能让人更开心,看来道理都是骗人的。“我做不到。青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也尝试过要和你过一辈子。但是,我,我做不到。对不起。” 看来今天是景总最常说这三个字的日子了。高青帆冷笑,“对,你放不开她,那么你就能放开我?我就能放开你?不要告诉我,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些!”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晚了。我和你一起,最后还是会伤害到你。我不希望。”景臣颂认真看着高青帆,看着她的表情。 “你已经伤害到我了,还怕那一点点吗?再多来一点我都能承受!你对我真的只要说这些?景臣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对吧!”高青帆拔高声音。 心头觉得高青帆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经思忖,景臣颂就已经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现在你开始会问了?我都知道了,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你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得更具体一点呢?”高青帆咄咄逼人, “知道了什么啊?你说啊!知道了我出了车祸,还是知道我的孩子因为你才没了的!”两行泪水不能抑制地滑落,接连不断,布满了精致的妆容,黑色的眼线被晕开了点点。 景臣颂不知如何开口,一味的道歉又只会伤她更深,只好无声任她发泄。 流产的事情,景十二还是告诉了她。景臣颂想到这里不由火起,一口气喝光咖啡企图压下,也得到了些效果。 现状那么乱,景十二还真是决胜于千里之外啊,居然不忘临门一脚再来掺和让一切变得更复杂。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高青帆不清楚自己当初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冷心冷面的人,瞎了眼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十二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和别人快活,让我跟个傻子一样穷开心?景臣颂,枉费人人对你赞不绝口,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当初谁说爱我生生世世来着?” “现在就已经换了人了。你死了怎么有脸面去见那死去的孩子!我告诉你,你说什么爱司筱,你要和她在一起。她能让你安宁,笑话,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 前一晚景臣颂对顾格的真情告白,高青帆言犹在耳,她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隐蔽处,将那段话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美好告白啊!在她耳朵里,犹如刀割耳膜。 让她失去了孩子,让她三年蒙蔽,让她的孩子孤孤零零,凭什么他还能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你爱她?我就偏要拽住你!信誓旦旦说爱我的时候就是天长地久,也不过就是三年,你就转身爱上了旁人。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谁能坚持下去。天长日久,你远着她,是你爱上别人或者和我旧情复燃,还是她琵琶别抱!” 心头一跳!“对哦,她除了你还有很多人追着吧!你的好兄弟言礼可不是!” 那场车祸谁都不想发生,完全是在意料之外。当年的流产也并非景臣颂所希望的。当他知道的时候也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也正是因为他清楚高青帆的性子,所以宁愿放弃司筱也不要伤害她。 可惜高青帆如今被痛苦蒙蔽了双眼,一心将孩子的死怪罪在景臣颂身上。 而受责怪之人,也觉得自己是有错的。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让她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地痛苦。 翻转想来,景臣颂又何尝不是受害者。莫说他喜爱小孩子,就算当年他也为了高青帆的离开痛不欲生。 好脾气的人也会怒起了。景臣颂咬牙,“高青帆,你够了!我是做错了,可你又何尝完全无辜!” 他和高青帆的事情,彻头彻尾就与司筱无关,她不能扯上司筱,更不能涉及到言礼。 “三年前,你决定要离开,转头就走!你以为自己要多完美才能配上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景臣颂嗤之以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一个留过洋高学历家境好的女人了,如果真的需要那样子的,多的是人投怀送抱!”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要多好。可是你呢?是你离开在先,车祸谁都不想发生!”言尽于此,景臣颂此时也冷眼下来,不愿和她胡搅蛮缠。 高青帆浑身一站,“你……”这些都是戳在她心尖上的话,也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可景臣颂提及过吗?要求过吗? 没有! 难道又是她的错? 不,怎么可以,明明是景臣颂的错,他还想要颠倒黑白! 似乎人都是这样,痛苦的事情,总不愿意承认是由自己曾经做过某些事情导致而来,蒙了双眼,遮了双耳,盖了心,将自己抛到最纯净的天堂里去。 景臣颂不愿再开口,在此处待下去的心情更是没有。让路人看了一出戏到没有什么,只是司筱在这里。想到司筱,眼神不自主地在店内寻找那抹静人心脾的身影。 司筱的确还在店内,只是,茫然凌乱的样子。头发随着仓皇的动作散开披到肩上,身上的围裙被拽下来抓在手心里,肘上挂着包,脚步碎乱地就要往门外冲! 条件反射似的,景臣颂“哐”地一声站起来,椅子撞到了墙上,发出噪音,又引得他人的眼神看过来。 高青帆被那一声惊醒,要追上,景臣颂已经追着司筱甩了门出去了。 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 遇上司筱的事情,他就行如迅雷,而对着自己,却是…… 他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唉,最近看木头文的人明显变少了,好讨厌啊~~~~~ ------------ 第六十八章 司筱冲出马路的时间刚好遇上换班潮流,虽然没有上下班高峰的车水马龙,也是不少车辆在行。 景臣颂看着那矫健的身影从车来车往之间穿过,迅速招来的士,一时呼吸难当。她真的是不想活了吗? 向来节俭的人,那么着急地上了的士,说没有事情发生肯定是无人相信的。景臣颂三步并两步地往前敢,偏偏被好多辆车给堵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司筱上了车扬尘而去。 这个时间的士还是不好找的,景臣颂收到顾格来的短信。“马上来医院!”真是简洁明了,什么都没有交代!好歹将司筱的去处给确定下来了。 等上了的士时,慢吞吞从身后冒出来的高青帆极不客气地将景臣颂挤入车内,自己坐进去。 景臣颂没空和她计较,报了医院名。 “妈?”司筱赶到医院,急冲的步伐猛地停了下来,和司母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叫。 顾格和司母隔了一个位子,双手握拳撑在腿上,手上一片淤青。司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换来他无所谓地笑。 看来母亲是没事了。“妈,你怎么样?”她双手抓着包坐到司母身边低声问。 司母没有抬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女儿解释,脑海内一片空,连最记挂的司城都塞不进去。她依旧不能理解,在一起二十年了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司筱长大的这几年间,他们闹过,吵过,他骂过,怒过,她哭过,恨过,可这么些年下来,她还是能看到他对自己的关心。没有感情做基础至少能成为亲人不是吗?她为那男人生下了两个孩子,为了扛过风雨。 只因为,他想要一个男孩,她对女儿的关心就少了。只因为,他不愿意工作,她宁愿每日只睡不到四个小时赶那些不来钱的工作。 到头来换回了什么? 女儿和自己离心离德,儿子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自己更是一身是病,再经不得风雨。 “我真的没有想到!”司母蓦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吓坏了身边的两人。 顾格点点司筱的肩膀,“多安慰安慰你妈妈。”各自为家,家书难念,他一个外人插不上话。 被惊到的司筱缓缓吐出一口气安稳好自己,揽着母亲的肩膀。“妈,你跟我说说看怎么回事!”哪里能猜不到母亲为了什么而痛哭,只想她能说出口,也就不那么痛了。 偏偏司母不是那般的人,莫说有顾格这个外人在,就算身旁无人,她也不愿意在医院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家丑。 哭了好一会儿,司母才稳下来,精神依旧涣散着。 “顾格,你说!”司筱这才觉得事态严重。往时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时候,母亲也是这般哭嚎不止,没回哭完精神就好多了,人也不会那么难过。可,这次明显是没有。 那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我……”顾格张了张嘴,这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免对司筱生起了同情怜悯。有那样的父亲,难怪女儿会这般独立,简直就是成熟到可怕。 司母似乎感受到了顾格的尴尬,拍着司筱的手,也不停下,一下比一下重,白皙地皮肤都红肿了起来。 母亲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司筱全身冰冷。“妈,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好不好!”反正家里已经破败成那副样子了,害怕别人看,别人听,别人说吗? 司母被她一阵摇晃,像是缓过一口气了又像是依旧涣散着。不过却是开口了。“你爸他不是人,不是人啊!” 顾格怔了怔。司筱冷笑,早就知道那不是人了,此刻才懂?何必再说? “你不知道,他打我,他打我啊!你看看,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司母竟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翻着袖子衣,摆让女儿看。胳膊上,腰上,那些地方的确是有些淤青红肿,甚至有几个地方还泛出血红色的丝来。“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他不要我了,不要你了,不要儿子,不要司城了!他说他只认钱,只认钱!啊!” 如今是冬天,母亲的衣服穿得也多,竟然还打成这副模样。母亲更是癫狂了,往时规矩,连腰上也抓起衣服。 压抑过久,此时一旦爆发难以收回。司筱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翻衣服,她的拳头就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招架,打到了痛处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顾格。 那人即便是过分,司城也是他的命根子,不要儿子的话不像他会说的。 顾格却是沉默地微微点头。他的动作很小,不知司筱是否看清楚。 司筱的确是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那沉默却是告诉她,都是事实! 火起如排山倒海,燎原之势,芭蕉扇也息不去那心头的火焰山了! 她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安静得可怕,让顾格一下子不知所措。这个女人若是流一滴眼泪也罢了,他还能找点办法去安慰她。偏偏她冷静得跟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似的。 平日里最怕女人哭了,可此时倒不如让司筱哭一顿。 “你的手没事吧?”司筱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看了两眼。何其可怖,紫红色布满了手背,指窝流出些血。她轻手放回到顾格膝头,从包里掏出纸巾一下一下擦,直到血液不再往外涌。“你还是去包扎一下吧,这里挺方便的,要不手废了我可没那个命陪你!”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开玩笑?顾格不收敛地皱眉,这样的女人真的适合尚是活泼热闹的言礼吗?甚至景臣颂都把握不住吧? 不禁对言礼的心思提出了质疑。 “你……” “算了,帮我照顾一下我妈。谢谢!”说着站起身就要走,司筱面无表情,将顾格吓得半死,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不好的预感泛起。 司筱快速甩开他的手,力道令人猝不及防,“我去杀了那个疯子!” 这声怒吼惊吓到了恍惚着的司母,瞪着眼睛看她。 不好!司筱的脸狰狞得让顾格心颤,这种表情他见过,是人疯狂极致了,连面目都扭曲起来。按他听说和看来的,这女人的烈性! “你疯了啊!”顾格身上先将司母拉到自己身后。她现在简直就让人以为是六亲不认的。 司筱已经挣开他飞快向门道奔去,顾格猝不及防,眼角瞟到一个匆匆的身影。 “景臣颂,拦住她,快点,拦住她!” 她动作迅速,已经是用了最极致的速度了,景臣颂暮然一惊,动作比思虑快,伸手将她正面抱住。“司筱,你去哪?” 司筱拼命地挣扎,动作之大让景臣颂差点脱手,立马收紧双手,“你冷静一点!” “放开!你他妈的放开我!我要去杀了那疯子,你放手!”尖叫回荡在楼道里头,原本就注视着他们的人们皆是全身颤抖,大人们立马把还懵懂地玩着手机游戏的孩子抱到房里去,病人也一步三回头地躲了进去。 此时护士也不敢上前了。那名见过司筱的护士更是想起那天看到的冰冷眼神,站在那里不敢动。 ------------ 第六十九章 不过是相隔半个小时的时间,怎么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景臣颂遇上堵车耽搁了一会儿,才刚上楼就发现司筱向外飞奔。如果不是顾格,他根本没想到要拦住她。 “你放开我!”司筱毕竟是个女人,再蛮横也和男人在力量上有悬殊,何况景臣颂还时有锻炼,只能拼命挣扎。 景臣颂咬牙,“你冷静一点可以吗?”这一声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这样不镇定还不如打晕她!思虑才到动作先行,景臣颂一个手刀就往司筱后脖子砍去,偏偏她在他单手的桎梏之下动作更大了,一下子竟然没有砍中。 “嘶!”司筱虽然情绪太过激动,但是还有意识的,被他一劈,力道散开在脖颈上,痛楚让她叫了一声,竟是抓住景臣颂的手对着手掌一侧咬了下去。 缓步过来的高青帆一见这个场景惊呼:“你疯了啊!景臣颂你还不快点把她推开。”说着就上前想要将两人扯开。 景臣颂微微皱眉,推开她,另一只手在司筱嘴里也不曾发出任何难受斥责的话。“你别管。” “简直就是疯子!”高青帆愤然对司筱吼了一声,但看对方的眼神恶狠狠地对着自己,不禁退后一步。“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之前的愤怒还未曾消去,新仇旧恨,更是难解。 司筱对高青帆没有恶意,她只是瞪着双眼将对司父的恨意从骨子里头爆裂出来罢了。这些年,父女两人从未过正常的相处时间,莫说司父不在家,就连仅存的那几天相处也都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冷若冰霜。日积月累,情淡如纸。 “景臣颂!流血了流血了!”高青帆人也不正常了,拼了命的尖叫。 亏了她的这一声,司筱才感受到舌尖传来的血腥味,怔怔松开了嘴。“你。” 景臣颂看也不看手上的手,那牙印有多深不必看也能知道,他只是将傻了的司筱揽到身前轻轻拥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抚着她的长发。“没事了,没事了啊。” 将司母安顿好在座位上的顾格悄悄靠近了两人,又将高青帆拉到自己身后,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开口。 姓高的女人也是个奔三的了,居然还跟个小女生似的不省心,还不如一个初涉世事的司筱。 被警告的人也回瞪了一眼,到底是没有再开口,安静地坐到一边。 顾格又把相拥的两人端详了一下,用口型跟景臣颂交流。“你的手去处理一下。” 景臣颂接收到信息,垂眸看了眼司筱的长发,轻轻地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顾格无法,只好摆手招来护士给司筱打了一剂镇定剂。 正怔忡着的司筱魂飞天外根本就是无意识的,人也恍惚,没有防备就被注射了镇定剂。反应过大,直接昏倒在景臣颂怀里。 这样或许让她好过一点,景臣颂叹了一口气,在医院找了病榻安顿好司筱才让护士包扎手。 “我已经让医院先给她弟弟换了病房。”顾格在他包扎的时候靠到桌边沉声说,“没想到会这样。” 安静半晌,气氛里头流动着不明的因子,像是焚了香,又像是点了不知名的蚊香,让人难以呼吸,“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把她家的事情查清楚一点。”景臣颂自嘲。 如果这么做就不是景臣颂了。顾格深知和他们家族不同,景家向来是男的绅士女的淑女,对待外人从不报以冷眼。当然,除了景十二那个奇葩。 而他自己,在听说言礼对这个女人这么迷恋的时候就将她家查了底朝天了。 可是今天的事情还是令人意料之外的措手不及。 “哎,你要是能算到今天,那我可要找你算几卦。”顾格调笑到,算是安慰景臣颂。 “我去看看她。”才刚包扎好,景臣颂就立马起身要走,风一样的速度,留下小心肝惴惴的女护士在那里怅然若失。 顾格对她抛了个媚眼,引得人家双颊飞红,继而双手一伸,做了个没办法的动作,又将小护士留在那里思春。 司筱面如纸色,双眉紧皱地躺在那里,景臣颂靠近她,大气不敢吐一口,无声无息地在身边坐下来,用手覆上她冰冷的手背。 他现在连医生怎么说都不想听。只知道,她现在很不好,很不好。连带着他自己也不好,她越难受,越痛苦,他就越心痛。就像是胸口被火钳烫过似的,火烧火燎,连一下呼吸都带着痛感,牙龈欲碎。 好端端的一个人,本该像是个平凡的少女一样开开心心和朋友出去逛街压马路,买自己中意的衣服,或则对着电脑玩社交网络,在学校里头风风火火地认识朋友,交男朋友。 而不是跟现在一样四处奔波,将自己整成这副模样,没了倾城色,误了青春年。 可是那样子,她或许就不会遇上他了。 她不会四处上班打工,不会在那店里头遇上他,而他,或许也不会爱上那么平凡的女人。她是那么神奇。像是个魔法。 景臣颂咬唇,在刚刚那一刻,手在她的唇齿之间留下血液,他很突然地想到。如果可以,让她别那么痛苦,生命可以重来,宁愿不遇上她,也让她活得幸福一点儿。 一滴泪从景臣颂的眼眶滑落,一直沿着比之前更消瘦的下颌滴落到衣襟内,消失不见。 顾格走进病房之后,看到的就是那滴泪留下的余光。他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年少轻狂为了高青帆也哭过一次,最痛苦的时候,吞着酒就哭了。那次那么多的泪水,也没有这一次的那么叫人心酸。 不由得对司筱也有了怜悯之心。 是什么支持一个这样的女人,她可以选择逃走,离开这个家。她完全就有理由不要这个家庭的。 她没有,一步一步撑过来了。 顾格自认如果是自己,重活一遍,在这样的家庭里头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能力和毅力。 他们这些人的骄傲和能力,有很多都是家族给的,并不是说要包办一切,买通所有的关系。但是,他们所被赋予的能力,都是靠着家族给予的条件才拥有的。离开了家,他们所要得到的,和司筱没有什么两样,都需要双手去拼搏。 顾格看着榻上眉头紧皱的女人,无声地微笑。 医生是顾格叫来的,景臣颂听着他的报告,也是指明了司筱的精神也不好,神经衰弱已经是很严重的状态了,如果不能接受治疗,放松精神,后果不堪设想。少女年华,遇上这样的状况,叫人连连唏嘘。 除此之外,医生也说司筱营养状况也很差,需要做个全身检查。 顾格看景臣颂没有心情搭理人,应了下来,就把老医生赶走了。人家德高望重没错,但是在兄弟面前继续念叨会把他兄弟也折磨出神经衰弱的。 差点忘了更新鸟~ ------------ 第七十章 那一年,小奶娃娃才二岁,有一个疼自己的姐姐,喜欢抱着自己,四处走走转转。她比自己大五岁,比自己高好多好多。 五年后,奶娃娃有了小萌正太的样子了,仍是爱跟在大姐姐的屁股后面,让她开心,自己也开心。可是姐姐要上学,她就会天天想,如果自己也上学了又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再过几年,奶娃娃终于上学了,可是姐姐却去别的学校上学了,他很不开心,可是他人缘好,会有好多小朋友围在身边。 等到奶娃娃上了初中,姐姐已经在高中又快要毕业了,他说以后也要上姐姐的那所高中。 就像想要和姐姐上同一个大学一样。 “司城……”司筱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境,眼泪就没知觉地流下来,她扶着榻沿站起来,这个病房里头只有这张榻,偌大的房间除了她就空寂,克制不了,也不必克制,她猛地就哭出声,一直到嚎啕不止。 从她知道司城病重的那一天开始,司筱就没有真正放开心痛哭放肆过,她不敢也不能。面对着比自己羸弱的母亲,面对可怕的现实,她真的没有办法发泄。 一直到现在。 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剩下啜泣不停的声音。司筱觉得那些都不是她的声音,都是外面传来的,手碰到被泪水打湿的被子,也像不是自己的似的,模糊极了。 她到底在执拗些什么,在放不开什么? 到现在,她也开始看不清自己了。 病房外传来一阵非常剧烈的吵闹声,甚至让恍惚的司筱都被吸引了过去。那声音…… 像是景臣颂。 流血?她把景臣颂咬伤了!司筱霍的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混乱不堪,像是出无声的默片,又像是黑白电影,叫了看了双眼直疼。 最让人愤恨的是,那种刻骨的恨意有随着记忆的恢复像马蹄一样一下一下的踩过心尖。她失去的理智和不能接受的痛恨交织在一起,更是难堪。 用力呼吸了几下来平复自己的火气,司筱翻开被子下了榻,走到房门边上,按上门把的手,在没有用力之前就撤消了开门的想法。 因为外面传来的怒吼。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种做法有多low,多卑鄙,多恶心!”是景臣颂的声音,“这是私事,不是在商场上,这是我的私事,no your business!我拜托你不要再来骚扰司筱了好不好!” 司筱没有听过他这么凶狠的时候,但是可想而知该有多么可怕! “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景家好!” 居然是景十二!她怎么也赶过来了?司筱想起之前来的还有高青帆,真是齐聚一堂了。 景臣颂冷笑了两声:“为了我好?为了景家?景十二,我尊敬你是我的长辈,但是我不是你的儿子,甚至于,出去那层关系,你没有比我大几岁!我好不好可以自己判断!至于景家,呵,景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族。你没有那个资格更没有那个能力来命令我们所有人!” 向来以为景家做贡献,把持朝政的景十二何曾受过这样的责难,一对美目瞪大,偏偏还说不出话来反驳,景臣颂,她的好侄子,没有说错半点。 这是他的人生,她也不过是景家众多子弟中的一个。 “那还有青帆呢?你不为她想想吗?她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那么爱她,难道那你现在就可以不要她了,你要当个负心汉吗?景臣颂,那不是你!” 景臣颂连连笑出声,叫人看了心疼,听了心酸,“你怎么还能提她呢。当年是你安排她出国,甚至是你逼着她出国。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可是我怎么能怪你呢,就算有你,她要是不愿意和我分离的话,也不会离开我!既然她离开了我,还是不曾通知,没有和我商量过一星半点。那么你和她,都该清楚,人心会变的,我会爱上别人,而她,只会成为我人生的一个行人罢了。我会记得她,但不代表我还能爱她。至于我是不是负心汉,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你们别吵了……”在一旁的高青帆为了自己告知景十二,甚至是把她引过来后悔不已,想要劝说他们,偏偏没有一点儿用。 “那还有孩子……” 提到孩子,那更是景臣颂胸口上的疤,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也不会把他和司筱折磨成这副样子,“够了!景十二!你最没有资格提孩子!三年前高青帆出车祸的时候,没了孩子,哪怕你有马上通知我一声,哪怕我可以马上知道,也不会造成那么多的问题。你知情不报,瞒了我和她三年,你还有什么资格提孩子!” 景十二听到这些话,彻底是没有了力气,换做别人应该不是泪水汹涌就是扭头就走了,偏她是个硬气的人,就算是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也要咬着牙把别人给压下一头才会开心。竟然是死咬着牙,挺直了背站在那里不服输。 听了这话,受到打击最大的应该是高青帆。她一直以为景十二和景臣颂都是知道她和孩子的事情的,只有自己被瞒在鼓里。可是听景臣颂的话,根本不是那回事,知情的就只有景十二,她最好的朋友而已。她不敢相信这个女人能那么狠心,可是她的反应就是如此的让人认定,肯定不是吗? 是了,是了,她景十二在商场是无人能敌,在人场上自然也应该要风得风才对,她向来就是那么狠的一个不是吗?只有她这个傻子才那么的笨,忘了自己的好友原本就是个没有心的。 “景十二,你瞒我,瞒得我好苦啊!我怎么会听了你的话,我怎么会没想过,为什么在美国你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我怎么会没有想过,景臣颂他当年那么爱我,怎么会弃我而去,让我一个人受苦。我被你迷昏了眼,听信你的话。你太狠了,注定你得不到旁人的爱。” 尊贵的景十二扛不住她的这番话,她事事争先,明争暗斗那么多年,朋友一个一个走离开了自己,树敌甚多,连最宝贝的儿子景赞都怕她,唯有这么一个朋友陪伴着她,现在连她都指责自己。将要失去挚友的恐慌和悲哀让景十二摇摇欲坠。 “你听我说,我只是为了你好,为了阿颂好啊……” 景臣颂听此不再言语,只是冷眼看着她。 “为了我好?就是把我送走?你明知道,景家根本不在乎什么儿媳妇的家世背景,我家多差,差到像司筱衣食不饱吗?” 景臣颂皱了皱眉。她又将司筱扯进来做什么。 “没有吧。我错了,错在听了你的话,出国,深造,然后回来变成一无所有!我最错的还是,交、了、你这个朋友!”高青帆现在咬牙切齿,不屑再和景十二说话,转身就走。 才走出几步,她又回身,对着景臣颂说:“对不起,我知道你知道孩子的事情的时候,肯定也很难受,是我错怪了你。我这样一个人,的确不适合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纠缠你了,祝你幸福。对不起。” 前一刻还掷地有声地告知他,自己不会让他得意,如今呢? 眼泪已经抵抗不住,话还没有说完,高青帆就转身走了,边走边抹着眼泪。那是一种不能祭奠的悲哀。她是真真实实,的的确确地失去了景臣颂了,并且是她自己的错,是她太傻。经过这件事情,那个将近三十年了还稚嫩如初,天真美好的少女高青帆就这么死了。 她没有资格再去挽留什么,现实逼着她面对,时间告诉她该长大了。没有了景臣颂的庇护,没有了景十二的保护,她就只能直面现实了。 ------------ 第七十一章 从小就被教育,自己想要的就不要放过,能争夺的,不要手软,身为女人也不会比任何一个男人更差。即便是后来,家族有了一个堪比自己的景臣颂,她也不曾惊慌失措过。 现在她怕了,景十二怕了,最好的朋友要离开自己,最像朋友也是最关怀包容自己的侄子几乎是憎恨她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有的,还有权势,还有能力,还有景家,还有她自己!景十二咽了口水,冷声笑了下。“你以为,司筱那种女人,大哥会让你娶吗?大嫂会愿意天天见到她吗?做梦吧你。哦,我差点忘了,司筱她的身体,啧啧啧……” 大家族也是看中继承者的,司筱那身体都被她自己磨坏掉了,莫说大哥大嫂,就连家族里头的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景臣颂和她在一起。 “你可是长子嫡孙呢!” 景臣颂同情而悲哀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姑姑,她真的是没救了,即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是不愿意服输,不愿意低头,连给自己台阶下都不愿。 “爷爷当年就下过家规,景家长辈不许干涉后辈的婚事情爱,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在这一点上,但是作为长子嫡孙我可能比你清楚。当年,爷爷就是因为家族干涉,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奶奶是盲婚哑嫁进的景家。” 同样是执拗,十二身上能看出点和司筱相似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应该是司筱不会将自己逼死吧。 “至于我亲爱父母,你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很好,难道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吗?”在他向父母汇报之前,他们就掌握了一手资料了。而他的父母不止从不干涉,也希望他能定下来。 “你……” “景小姐,作为一个婚姻失败,逼得丈夫主动净身出户的女人,你实在没有资格在景臣颂面前质疑我们的感情和未来。”听墙角太久的司筱按捺下汹涌澎湃的心,推开门走出来,冷声道,“不过,我想景小姐并不在乎吧!毕竟,这个世界,懂得什么叫*的人,真的是不多呢!” 真是心狠手辣,辣手摧花,毒舌死人啊!才一开口就将景十二说的俏脸惨白,果真是“不会说话”的司筱。 景臣颂却是不曾考虑这些,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住,“醒了,怎么不叫我?” 景十二最忌讳别人提到那场失败的婚姻,她至今不能从昏暗里头走出来,脸上是真心挂不住了,“你好自为之!”威胁意思溢于言表,转身就走。 偏偏当事人还笑颜如花,“我真是不会说话呢!” 景臣颂无可奈何地拍了她的脸一下,满脸疼爱。“你还是进去好好躺着吧啊!” 他并没有问她在门后听了多久,又听了多少,有些事情该她知道的。 “我知道,你看起来比我累多了,不如进来休息一下?” “我还是去找医生来给你再检查!”景臣颂委婉地拒绝了。 司筱无奈,扯住他的手,难得露出一点儿小撒娇地说:“你也知道我有幽闭症的,你不陪我?” 这傻妞现在还会拿捏自己了啊!景臣颂乐了,笑个不停,“好,好,我陪你还不成吗?” 听这话司筱还不乐意了,“谁稀罕你陪啊,就是有话跟你说。你个不懂风趣的。”说完自己先笑了,这话也忒不像她的风格了。 大病初愈反而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景臣颂稀奇,可也为此开心,和她依偎在病榻上,让司筱靠在自己身前,道:“我稀罕。你想和我说什么。” 如果是事关刚刚的那一幕,那不介意好好跟她聊聊,他们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有要解决的一天。 男人的胸膛温暖,不同于少年的单薄无力,也不像中年人的脑满肠肥,坚实得让人喟叹他给的安全感,司筱笑了笑,偏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我不想继续读书了。” 景臣颂愣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来,不读书了?那她想做什么,她才大二,还是个学生。 “怎么突然想不读书了,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尽管放心,还有我呢!多养三四个你都没有问题。” 他的声音带了点儿疑虑和着急,让司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鲜明的轮廓。“你先听我说。”牵了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双手包裹住,像是珍宝,“这是我想过很久的。你也知道,我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我妈在家当家庭主妇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上过班,身子骨也不好,精神就更不用说了,靠她,恐怕不成。至于我爸……只要他不回来,我就当没有他这个人就好。” 司筱在病榻上想过很多,关于从前的有之,关于现在的有之,关于未来的有之。她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之前发了疯想要杀了司父也不过是见了母亲身上伤痕累累,加上连顾格这个外人也被连累,心性大恸才会做出的事情。 昏过去这么一次,她便不会再那么想了。 “司城呢,我现在就想好好照顾他,希望他有一天能醒过来,就很好了。或许有一天,他真的醒过来了,长高了,读书也好了,人也懂事了,那我就老怀安慰了。我就不读书了。” 司筱的一双眼睛透着安宁,看透了人世的安宁,让景臣颂慌了。这是不要他了? “说什么?老怀安慰!”景臣颂抱着她的手收紧,“你一个女孩子没有上大学又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赚的钱还不能养你们三个人,还想还钱什么的!” 到这个时候,他也给司筱逼得疯了,话都说得幼稚,急匆匆地一点也不符合他景总的风格。 司筱却是眯眼一笑,“这就用到你的时候了啊!我赚钱还债,的确是需要人养的。看来你是不愿意了嫌弃我没文凭了,我去找别人吧,找谁好呢?顾格,不太熟,那艾柏好了,好歹是小学同学呢!” 经此一事,她是彻底想通了。人可以和天斗和命斗,但是别和自己斗,太较真了只会遍体鳞伤。之前,景臣颂三番四次提出要照顾她,她可以僵着脾气不答应,那是对得起自己了没错,却对不起母亲和司城。 她不能让母亲和司城因为她钻牛角尖而受苦。 “你敢找他们试试!”景臣颂惊喜,她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倔没人比自己清楚了,能听她这么说,看来是彻底想通了。“你只有我能养,也只有我养得起!” 他哪里会在乎她有什么文凭没有,她不读书也好,身体本就虚弱,读书又是伤脑的事情,她神经衰弱的病也不曾治好呢!省得他担惊受怕。 “呵呵!”真是幼稚!司筱连声笑,“你不嫌弃我了?我本来就很好养的!我想想啊……” “还想什么!就这么定了!”老婆终于讨到手了,他这一路可真是艰辛! 司筱戳戳他结实的胸口,“恩……好吧,反正都欠了你三十万了,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就当我欠你的,以后慢慢还!” “用你这辈子还就可以了!”说罢,景臣颂低头吻上那肖想了很久的红唇。 就让他们在一起吧!既然他那么爱她,既然她不舍得和他分开,既然他和她就像连根而生的莲花。 就让他们在一起吧,就让他们学着去爱,学着同生共死,学着携手白发,生死同衾。 司筱双手攀上景臣颂的脖子,牢牢环住,唇齿倾动地回应他。如果这辈子是景臣颂,她就笑着认了吧。 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无怨无悔地生死相随。 ------------ 第七十二章 自从司筱应了景臣颂来养活她后半辈子之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对着司筱简直就是鞍前马后,照顾得滴水不漏,就怕她一个不开心反悔了他追悔莫及。 头天就因为司筱一句不想住医院,就抓紧之间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和医生沟通了N遍,确保没问题不用打针吃药之后就将人接了出去。 想想现在他也是司筱未来老公的地位了,怎么也得在司家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住在酒店多寒碜人是不?景臣颂才这么一想就雷厉风行地收拾了东西搬到司筱房间里,鸠占鹊巢还死赖着不走了。 司筱忙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得闲,懒得理他。 景臣颂见她不反感,更是对其上下其手,占尽便宜,顺便借了锅碗瓢盆,动了那双往时怎么劝都不肯高抬的贵手,每天变着花样做药膳给司筱进补。 不看好两人的司母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又看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左思右想,最后只能妥协。女儿长大了,她管不了了,既然她自己选中的男人对她也算是实心实意的,那她这个做母亲的能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然后祝福了。 景臣颂之前和司城是没有接触过的,只在他家媳妇儿的手机上见过一次照片,那时还是她的旧手机,像素低,看得也不清楚。这几天跟着他媳妇儿照顾小舅子,多瞅了两眼,心想外甥多像舅,他们司家的孩子都长得不错,看来以后自家孩子估计也能是个漂亮的。 不过他还是想孩子像自己和司筱的。这又是后话。 司筱照顾司城无微不至,虽然情况特殊,他不应该吃醋才是,但是要她那么辛苦他看着心疼,就开口说要找个私人看护来照顾司城。 话才开口,就被在场的两位女士眼刀横尸街头了。 特别是司母的,那叫个阴森森滴。他虽然是好心吧,可司母就是不愿意。其他的也就算了,司城是她的心头肉,怎么能假人之手。 “景臣颂,你是不是太闲了吃饱了撑着,公司没事了是吧,家里没事了是吧,现在你就不用出差不用出国了?”司筱骂了一句,景臣颂两手空空来C市也有半个月了,前前后后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公务,平时看他忙成那副模样,现在怎么得空天天和自己厮混一起。 何况,才过了尾牙,正是忙的时候吧? 司筱不太懂,但是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出入,反正他就是不务正业了! “老婆大人,我这不是用你的电脑处理公务了吗?”景臣颂的名分定了下来之后就恨不得马上领证,没成功,嘴皮子上就先叫着了。他也就在司筱面前才敢油嘴滑舌,要是司母在,仍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 他也不是对公司撒手不管了,甚至是接下来有一段日子他会很忙,忙着交接的事情。但是这个他先不想让司筱知道,他也没把握司筱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抓紧时间和老婆温存才是正事,趁着还有点空闲,先补过以后要落下的时间。 司筱没办法摇了摇头,她的工作景臣颂也不让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句话的作用还是其他的原因,景臣颂说什么也不给她去做服务生的工作。 “你要是再晕倒怎么办?我又不是天天守在你身边的。”景臣颂无可奈何。 可是她要还钱的。景臣颂就跟她说,那笔债他已经拿了钱去还上了,还把欠条给奉上。司筱拿了那欠条看了两眼就撕碎了扔掉,“那我欠你的是不是要打欠条来着?” 这哪一样啊!景臣颂垂眸看她,笑道:“随你啊,你想的话就打呗,不想也就算了。”他自然不会在乎那五十万什么的,还没有他老婆一根手指头值钱!这话自然不会和司筱说的,就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吧。 司筱这人就是牛改不了吃屎,好吧,的确是有点儿不文雅,但是就是倔,对这件事情看得挺重的,还真的给他打了张五十万的欠条,签字画押了给他。他就随手往兜里头放了去。 “我都说了,我希望你用自己来还啊!”景臣颂坏笑里头带着无比的认真,“你和我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还是我的!”司筱连忙接口,“我还是诚恳地告诉你吧,我让你养我是没错的,但是关于和你一辈子的提案嘛……我想过了,如果没有还完这五十万,我是不可能和你扯证的!” 这点她在景臣颂闹着要去领证的时候就想过了,她不能接受不平等的地位,如果说两人单单是情侣的关系,谁也不欠谁的,她不会在意这一点,但是她欠了景臣颂的,那就必须还光了一切才能和他安稳过一辈子! 换做其他女人早就扑上去领证了,也就司筱那么实心眼,可是景臣颂还偏偏爱上她这一点了,竟然是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当初定下“养活”一事的时候,真是话语权就全部掌控在女方手上了啊! 景臣颂现在应该要着急地给司筱找工作了,最好是高薪的,能让她早点赚足了五十万!这丫头倔得很,否则哪里有机会让他在还债结束前娶到她。 先把傻妞带回去给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见一面才是正理。景臣颂沉吟,他还是听司筱的话回去把公司的事情给处理一下的好,空出一段年假来安排和她的各项琐碎。 司筱自然是同意的,好在艾柏给司城帮忙联系的医院和大夫都七七八八了,就等司城转院过去,就让景臣颂回城之前一并经手办了不少,一家人差不多搬到城里去了才是让景臣颂放了心。 艾柏说大过年的大夫们也不好天天缠着人家,照例先观察着。他对司筱这个小学同学倒是真的是老友情谊,时常提着水果来探探。 一来二去司筱和他也熟悉了。 小弟的事情急不得,司母又离不得儿子,司筱就只能先带着母亲找地方住下来。景臣颂以准女婿自居自然是责无旁贷。 和高青帆一同的这些天,景臣颂多是在青城的别墅的,原本也想过让司母和司筱住进去,毕竟房子大一点,环境也好。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吧!他也不信司筱对着那房子心里能不膈应,要是让未来丈母娘知道了那房子的渊源更是不好,没少加的分估计还得倒扣回来。 司筱就领着司母搬到了市区的公寓去,反正那里交通也好。 这几件事情办下来,就到了过年了。 司筱她自己是没有什么心思过年的,她家原本跟着村里头的人信佛,但是这么几年下来,供养了那么多香油钱也从不见什么成效,别说她不信了,司母也懒怠了,过年就更没劲了,不用置办东西,不需要考虑走亲访友,睡一觉就过去了。 少了司城,果然是寂寞多了。 的确,姐弟朋友是不多的,过年也不会出去串门,但有个小少年总是能热闹点,手里攥着几根烟花火棒就能乐呵半天,上了初中了也还是这样。 往年司筱总能省下不少钱让司城去买,他们没有多少压岁钱,都花在新衣服上面去了,又舍不得拿母亲的辛苦钱去玩,就只有司筱能从牙缝里头省些给他。这几年,烟花贵多了,以前同样的五十能买上一大袋,现在掂在手里跟没买似的。 ------------ 第七十三章 带着司母上街置办了些过年用的东西,给司母司城各自买了新衣,虽然知道司城穿了也……但是还是想要买一点儿来应景,来开心。 司筱就等着过年。 司母现今也不再问钱是从哪里来的了。她几乎认定自己没本事,就只能靠着女儿女婿,心里头到现在才真心把景臣颂当女婿看。日久见人心,这么一个多月下来,景臣颂若是假装的也该装烦了才是。 却是不见他烦,反而开心极了。他积下来那么多公务要处理,也不会忘了他们三个。是个好男人。 司筱却常是说他不顾工作。景臣颂心想,这才像是个家,有个人在念叨自己,有个丈母娘管着自己。他都等不及想生个孩子来让家里温馨一点儿了。 一直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景臣颂公司是放了假的,他却还在办公室里头,到了十点多才回家。一进屋,扑面而来的热流,香气四溢地骨汤香味,闻在他鼻子里就是家的味道。 “你回来啦!我妈上医院陪司城了。”她把景臣颂的外套收好挂到衣架上,身上还围着围裙,头发随意用木簪簪住,一缕滑到了嘴边。 景臣颂顿时心里暖暖的,“你没有过去陪她?”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将那缕发丝拢到耳后。 司筱笑着拍了他的胸口,“你熬出头了。我妈说怕你一个人在家过年不好,怕你寂寞叫我留下来陪你呢!” 过年不回家,景臣颂这几年春节都没有回香港,都和几个兄弟要不就是一个人在公司里头过了便是。景家家族大,父母也不止他一个孩子,自是不缺人陪,他不像别人家的孩子担心这点。 可是即便是独立自主习惯了,一个人过春节,最后还是生出寂寞来,对着越发不能看没人看的春晚,也对着发着白光的电脑屏幕。手机里头的祝福短信跟着一滴一滴的提示音增多,可基本上千篇一律的套路,从哪里抄来的,再从手机中发出去,他收到多了,有不少内容一个字不改都一样的。 春节里能联系的就是几个同样没回家的朋友,还有老家根据地就在这的顾格和言礼,往夜店酒吧里头一坐,几个晚上就过去了。临出春节的时候,得知他没离开的老总生意伙伴们就蠢蠢欲动了。 他喝酒伤胃,渐渐的也就不是喜欢春节这东西了。 这一年,却不一样了。 因为司筱。家里的东西会换上新年用的,会买年糕。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年糕特意买了无糖的和咸味的,给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面,年夜饭是炖了一整天的骨汤做汤底的火锅。 就算只有两个人,也像是有了整个家。 “你把这碗汤喝了。”司筱端了熬了一天的补汤给景臣颂,为了奖励他为公司付出的巨大劳作损耗的身体。 景臣颂依言喝了汤,奇怪的听话。他吃完晚饭就很少进食了。 两人吃晚饭,景臣颂帮忙把碗筷洗了,两人就挨着彼此窝在沙发里头看春晚。 “不喜欢看晚会!”司筱也是好几年没看这个晚会了的。 我要放烟花!”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地上,双手撑着腰,就跟包租婆似的,叫人看了爆笑不已。 “包租婆!”景臣颂一下子忍不了,反正也是两人在家里独处,也就省了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爆笑出声,差点被化身法官的司筱飞拳打死。 “好好好,我不敢了,我们放烟火,放烟火去成不?”景臣颂举双手投降,任司筱往他身上落拳头。 司筱听了也就一般般满意的,将东西慢悠悠地收了,穿了鞋就要走。“现在这个点要去哪里才买得到烟花啊!”城里头是禁止燃放烟火的,都已经是大过年的了,他们上哪放去啊! 就猜到她这幅态度,景臣颂往储物间滚了几圈,出来的时候就拎着一黑袋子,递给司筱。这还不把司筱给乐翻了。里头全是烟火,各形各色的都有。 看着都是童年的回忆,地上转的他们叫过小蜜蜂,小老鼠,手里拿着的仙女棒和烟火棒,地上摆着放的烟火那个就有点太大了,这得上哪儿去放啊! 景臣颂揉了揉她的头,“你不知道海滩那儿开了个点让人放烟火吗?”司筱不爱看新闻,就顶多瞅瞅八卦,根本就不知道那么振奋人心的报道,两人立马就往外奔。 到了海滩,已经有了很多人开始行动了。 心里不温暖是假的。怎么也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自己曾经百般幻想的男子,自己以为只会求而不得的男子,就站在身边,为她准备了一大袋子的烟火,举了一双手的仙女棒,因为烟气被熏得双眼泛红流泪也笑得像中了彩票似的。 都是为了她啊!司筱一旦想到这点,心就像是喝了一杯白酒,烧得火热火热地让人温暖,甚至炽热。 “给你!”景臣颂将手里一把点好的仙女棒塞到发呆的司筱手里,让她哭笑不得。 “哪有人像你这么玩的啊,仙女棒要一根一根点才有乐趣好不好!”司筱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景臣颂掉了几条黑线,他儿时真的不怎么玩这些小玩意儿,烟火什么的,他们都直接买大型的,放地上点了冲天上就成了!这次还不是看司筱喜欢。 “那你来!”他买的量大得去了,要玩到彻夜也是够的! “这东西要一个人点了,传给另一个人的,然后两根一起亮,多有感受啊!”司筱抓着景臣颂的手,让他手上的仙女棒和自己的相触,“兹兹”地那火光就泛了起来,“就跟人心一样,要轻轻碰一下,再碰一下,就可以传递光和热了!” 景臣颂被她的手握住的手背,传来的温度,就像那仙女棒燃着的部位似的温暖,“有你就好!” 司筱浑身一战,“我爱你!”耳边响起的声音伴随着众人倒计时结束的欢呼,新的一年开始了,她的最开始,听到了那一声可以许她一生的三个字。 “我也是!”司筱用力回抱他,希望能告诉他,自己同样也爱他,跟他不相伯仲。 “嘭!”天际爆开一声轩然大波,景臣颂带来的烟火被点燃,她从他怀里钻出来,看到了天空上的那三个字母,“I L CX”! 司筱将头埋进景臣颂的怀里,用头顶钻着他的胸口,娇嗔道:“你怎么那么老土,老土,老土啊!”真是老土到她眼睛都被烟给熏得痛了。 抱紧她,景臣颂在她耳边低声笑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老土得有格调的。只有我可以,也只有你可以享受这一点,好不好?” ------------ 第七十四章 过年当天的热闹阵子一直延续到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春节都很喜庆。可这样的快乐并不能掩盖掉需要面对的所有事情,烟火结束之后,司筱仍是要回到医院照顾司城,司城仍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 有时候司筱会想,电视剧里头重病在榻的人,即使宣布了长达一生的静谧人生,有身边的人打气,说话,总会有一天,那个人要醒来的。世界上那么多的重病脱困的人不也都在证明这一点吗? 可惜电视剧终究是电视,司城也不是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头。他的手指没有动过,眼睑也不曾因为她和母亲每天的絮絮叨叨而睁开一下子。 “艾柏,麻烦你了。”司筱趁着艾柏引见的几个专家正在给司城做检查的时候,对他表示感激。 艾柏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头,轻轻笑了下,“不过是几个电话的事情。说句不好听,你弟弟还不死成为他们的实验对象。” 这个说法果然让司筱放松了全身紧绷的神经,“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司母在一旁坐着,她什么都不懂,只好对着艾柏点头示意。如果不是司筱的朋友们,她也就只能眼看着司城躺在那里束手无策。 景臣颂接到司筱的电话,风风火火地也赶了过来,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就是想陪在她身边罢了。 “您好。”那几个专家才刚从病房内出来,景臣颂就和艾柏迎了上去,司筱跟在两人身后,走过几步才发现她也插不上话。 景臣颂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你去陪着伯母吧。” 艾柏介绍的几个专家从长相就能看出是德高望重的人,年还没有过完就赶过来伸出援手,叫司筱感动不已,不由得对着他们点头。 里头有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对着她点头,眼神平和,让她心安了不少,就去陪着司母。 一行人并没有走远,就在角落讨论了起来,司筱双手包着母亲的手,远远看着他们。景臣颂和艾柏身量高,都是微微低头前倾听着专家们的分析。 就算是对医学方面不了解,景臣颂也谦恭地站在那里,面上不如以往的没有表情,而是满满的尊敬。司筱知道那是他为了自己而做出的姿态。迄今为止,她已经在家里找到不止一本关于脑科的医学书籍和资料,他一声不吭,不声不响地就在为了他家人付出。 得遇此人,三生有幸。 “小小。”手心里头的手反握过来,怔忡的司筱回头,司母正对着她笑,“谢谢你。” 司筱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的双眼溢满了温和,琥珀色的瞳仁里写着对女儿的感谢。好久不曾在母亲的双眼里头看到这样的目光,之前的苦闷,后来的悲痛,如今的温和,母亲她,是想通了吧。 司筱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妈,你说什么呢,我一直都在。”所以不用感谢,你是母亲,是养育她的人,将要陪伴她半生的女人,是她所有爱的源泉。不用感谢,只要好好生活下去。 司母看着女儿,柔柔地笑了下,随着她的眼光看向那个未来的女婿。 恐怕永远都不能忘记那天这个在自己眼中只能算是青年的男人说出的话了。 那天,还是在C市,司筱为了她发了疯似的要去找那个男人算账,是他死命抱着司筱,没让她做出傻事。要是她自己的话,或许,司筱现在也不知道如何。 女儿再怎么成熟,终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又是个从小就心思简单的人,扛下了家里的负担,能挺过一时,却不知道能扛多久,是这个青年握住女儿的手,陪着她走过来了。 司筱有和她讲过,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只是从未想过,大家族的公子哥可以养成这么好。 “伯母,您不觉得,对司筱,您也太残忍了一点吗?”那天司筱已经昏睡了几个小时了,他压过她的被角,就将自己请到外头去。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喝茶,还是普洱的,他带着她到附近的茶屋,泡上一壶普洱。司母看着他娴熟而稳重的动作,安安静静地从心里生出了窘迫。 茶到了第三泡,滚水注进泡开的茶叶之中,他为两人各自添了杯,突然开口,不似之前的温文尔雅,话里甚至隐隐带着质问,惊了她的心。 司母那时候是极为不虞的。他们家的女儿,如何教导对待难道需要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是外人来管吗?怎么说她也是养育了两个孩子二十年之久的长辈了,这么说也太过不懂礼貌。 反诘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后悔了,司母抱着那杯茶水,不言不语。他又何曾说错,她,这个司家,都太对不起司筱,对不起这个女儿,对她又何止是残忍呢? “伯母,我知道你如今为了司城耗费心力,可是同样的,司筱她也是你的女儿,她也为了你,为了司城,付出了不少!”景臣颂抿了口茶,“作为小辈,我不应该指责您,也没有指责您的想法,相反,我很感激您,感激您能将司筱养得那么好,让她健健康康成长到可以站在我身边的样子,让她那么聪明懂事。” 景臣颂没有说谎,他心底尽管对司母有些许微词,但对她的感恩多过于此。如果不是她,司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了,他未来会是司筱还有他们的孩子的依靠,他尊重司母,也愿意和司筱一同照顾母亲。 “我只是心疼她。”景臣颂突然低声说,他不愿意承认此刻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不过常年面无表情,就能当做没发生似的任由脸微微泛红依旧不改其色。 司母笑了,并不大声,只是抑制不住自己,一双带了鱼尾纹的深邃大眼往下弯,两道光芒让景臣颂瞬间就想到了病榻上的司筱。连怀疑都不用,如此相像的两母女。 她笑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谢谢……”司母却是笑着笑着就停了,眼睛还是弯着的,嘴角还是咧开的,只不过眼泪流了下来,手忍不住就掩上嘴,“谢谢你……” 景臣颂不言语,他没想到司母会是这个反应,只将桌面上的纸往她面前推了下,等她自己平复过来。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司母缓过来,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些,景臣颂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是听她抽抽噎噎的样子又不好打断。 “让你见笑了。”司母瞥见他冷清的脸上微有尴尬,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后辈面前失了长辈的样子,不禁羞赧得红了老脸,忙擦了泪水,安静地坐着。 景臣颂摇头,“伯母,茶凉了对身体不好,我再给你添一杯。” 司母连忙喝了那杯快被子抱着凉了的茶,杯子放回到桌上让他添茶。 “伯母不要误会,我既然并非指责您,也就不希望您,还有司筱,再回去想那些旧事。逝者已矣,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后,只要司筱开心就好了。” 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压迫力让司母几乎有那么片刻是喘不过气来,她缓缓点头,心里却在想,女儿跟了这么一个强势的男人,到头来是好呢,还是不好。 她的女儿她自然是了解,聪明懂事没错,但是不至于让人那么着迷,非她不娶。景臣颂,但愿他是不要像其他富家子弟一般模样,和她玩玩罢了。 看起来不像。 但愿不是吧! “妈!妈!”司筱晃了晃双眼发直的母亲,顺着她的眼睛方向,专家们和景、艾两人都不在了,“想什么呢!魂都没了,你放心,那些医生都是厉害的人,司城肯定是没事的。” 司母才刚从回忆里头拔出来,还有些恍惚,胡乱地应着。但愿能如愿。 ------------ 第七十五章 司母和景臣颂都不会让司筱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对话的,她不需要知道。景臣颂跟着专家们离开了片刻,一直到晚餐的时候才再次出现。 司筱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内的客人,不过,她似乎在司筱预测的时间之外才到来。 景臣颂的母亲。 景妈妈的出现并不突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独立病房之内,能作出的解释也就是几种。和病人有关系,和病人家属有关系,还有和安排病房的人有关系。景妈妈明显是第三种。 司筱能认得她是因为景臣颂书房里头有他们的全家福。他们大房的一家五口,还有他的弟妹二人。 名门贵妇仿佛天生就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气质,分明多数人觉得这些都是金钱堆积起来的,又偏偏不得不承认其周身霸气侧漏的势力。景妈妈身上就有那种气质,只不过更为收敛,更为韬光养晦罢了。 “这个就是你弟弟吧,可怜见的,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景妈妈站在病榻前,看着司城的脸都是可惜,司筱听了反而奇怪了,她好像也没有见过司城吧,这话说的。 景妈妈浑然未觉,又瞧了两眼司城,“你看看他长得多好呀,模样真是俊俏。比我们家那个不懂事的俊多了!” 听到旁人赞自己的弟弟,司筱当然是开心的,但是贵妇大人似乎有点儿没头没尾,司筱微微点头,感谢地笑。该不是她太敏感,还是对景妈妈有点儿害怕,要不然她怎么老觉得景妈妈有点儿不对。 可惜了景妈妈没让她继续纠结下去,拉着司筱的手就开始笑了,将人带着往外走。司筱糊里糊涂就让她给带出了门,两人直接回了家。 司筱无法,趁景妈妈拿了手机看的时候给母亲发了短信,让她先看着司城。 这动作司筱还做得战战兢兢的,景妈妈看起来似乎有点儿严格。和她在照片上看到的人不太一样啊,照片上笑得,有点儿稚气。 刚回到家,景妈妈全程看手机的时间比司筱的还多,到下车的时候才收了手机,优雅的往屋子里去,一屁股坐下来开口就是要吃点心。 还要让司筱亲自做。 这是……司筱突然觉得世界有点儿颠覆,可也得认命啊,她暂时不敢忤逆未来婆婆。 一直到景臣颂回来,才清楚那种不正常是哪儿来的。 “我回来了。”司筱正好端着刚做好的布丁到景妈妈面前,她勺子还没动呢景臣颂就反手关了门走进啦。“妈,你怎么来了?” 景妈妈把脸色一摆,“怎么,我这当妈的还不能来看看儿子了?”她正襟危坐得让司筱都不知道双手该往哪儿放。 跟护犊子似的,景臣颂把司筱拉到背后,“妈,你还是正常点儿好!” “什么正常点儿?”景妈妈拍着桌子站起来,怒视司筱,“好啊,你有了女人就忘了妈妈了,这还没进门呢?要是进了门那不是反了天了!” 这话说得司筱都忍不住扯景臣颂的袖子,“你怎么了?”平时不是他最沉稳吗?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景臣颂不像是叛逆少年还和父母玩这套啊! “妈,你别闹了!”景臣颂不理她的小动作,无可奈何地对着自己母亲开口。他这个国宝级的母亲,真是让人…… 景妈妈美目一眨,眼泪都要下来了,楚楚可怜的,可话却跟个泼妇似的出口:“看看,看看,我自己生,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居然这么对我,胳膊肘往外扭,我怎么那么苦命啊!白养你这二十几年了,你这个白眼狼!” 这个,就不是贵妇的风格了!司筱也有点儿撑不住,使劲掐了景臣颂一把,“你能孝顺点儿吗?”她是个孝顺孩子,自然景臣颂也不能太差,她哪能成为那个*呢! 景臣颂大吐了一口气,“妈!你要是想玩呢,儿子都可以,但是司筱刚接触你,我不管你最近是看了《甄嬛传》还是《金枝欲孽》,都别闹了,好不好?”最后竟然跟在哄小孩似的说,就差没有手上拿个玩具了。 司筱才是雷到的那个,景臣颂居然还能知道《甄嬛传》和《金枝欲孽》? “切,你就知道我看那两部,早过时了!老娘我现在看小说,穿越的!”景妈妈瞬间止了泪,将儿子的手一拉,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对着司筱眨了眨眼睛,“媳妇儿,过来,让妈妈看看!”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司筱偷瞄了一眼景臣颂,看他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坐到景妈妈身边,担心她再发飙。 景臣颂看着那样子不禁摇头笑出来,他这个母亲跟别人不同,像个小女生似的,比司筱还要单纯幼稚几分,爱玩爱闹的,最爱的还是模仿,今天学人家当侦探,明天就变成了皇宫格格。他是看了二十几年的,懂事开始就觉得自己才是当妈妈的那个,司筱却是第一次见。 “我说媳妇儿啊,你也太实诚了,我说要你做点心,你还真去做啊!”景妈妈吃了一口布丁,又要去喂景臣颂,景臣颂有点儿洁癖,是不吃旁人动过的东西的,景妈妈就把那勺子布丁一直举在他面前,一脸的赌气似的。 景臣颂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吞下去。 好日子过到头了。“妈,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媳妇儿啊,我来干什么!”景妈妈满意地继续吃布丁,止不住地赞叹景臣颂会找女人,“媳妇儿的手艺真好,儿子你眼光真好,又漂亮又手巧!” 司筱一个头两个大,敢情这贵妇大人是在闹着玩是吧,逗她呢是吧?真是让人意外,景臣颂的母亲居然会是个像小女生一样的人。 倒像是江直树她妈似的。 “媳妇儿啊,你不怪我吧?最近我在看宅斗的小说,老好看了,就想着试试看呢!”景妈妈对司筱特满意,看了第一眼就满意。之前还是在照片上看到的,都是老景跟她说些事情啊,照片的,她头回看到这个儿子认定的女孩子。 打小开始儿子就是个让人忒省心的,成熟得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既是汗颜又是担心。如果这么一辈子下去,那谁能让儿子放下心来,完完全全的托付。 并不总是丈夫撑起妻子的天空的,要是景臣颂的妻子是个不能为他扛起半片天的,那还不担心死她。 听了那么多,总要实际上看看来的好。 司筱连忙摇头,有点儿心有戚戚是真的,但是怕是真的一点都说不上,不单单是那照片给她的感觉,能把景臣颂养成这幅好样子,景妈妈一定不是坏家伙。“没有的,阿姨。” 就在司筱担心叫景妈妈“阿姨”会不会被她说自己嫌弃她老,景妈妈就用力拍司筱的手,差点儿红起来,她却没有发现地喊:“叫什么阿姨啊,你该跟我儿子一样叫我妈!来叫声来听听。” 那模样跟小混混说“叫声哥哥来听听看似的。”司筱不禁笑了,小声地叫了声“妈”。 景臣颂偏头偷笑,景妈妈满意地“诶”了一声。 ------------ 第七十六章 有个像小孩的母亲,所以才会生出个景臣颂那样子懂事的儿子吧。做儿子的先是对着母亲千恩万谢,接下来立下重誓一定带着司筱常回家看看,最后将做妈妈的女人送到美食街放下,离开的时候给父亲致电,表示他心头肉的母亲正在逍遥快活。 景臣颂这儿子做的真的是绝了! 司筱对这对母子也是哭笑不得,反而像是景臣颂是大人,景妈妈是女儿来的。“你妈妈真可爱。”景妈妈当之无愧呢,司筱摸着鼻子笑。 景臣颂难得白了一眼司筱,知道她在调侃自己,也不生气,揽着司筱的腰就笑道:“什么叫做‘你妈妈’,刚刚可是叫了的啊!人一不在了你就翻脸不认账啦!” 真是……分分钟便奇怪的母子,遇上景妈妈,儿子都变得调皮了似的,景臣颂的欢喜溢于言表,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快乐的因子。旁的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司筱却是一眼看穿。 看来,景臣颂的幼年一定很美好。 正想开口赞叹一下,司筱转脸看到景臣颂逐渐沉重下去的脸,心猛地就“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心瓣上头爬去。 “司筱,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讲。”景臣颂将她按进沙发里头陷着,可是她感觉不到沙发带来的温暖,绒毛带不来柔和,她不妙的心思愈演愈烈。 吞了口水,司筱艰难地开口:“你跟我讲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在听着呢!”她力求镇定,可是脑袋里头却有好多个声音在横冲直撞,像是混乱的交通事故现场,来来往往的车流,撞飞了一只车,又被另一边驶来的车给撞飞了。 最后所有的车流都汇成一条路,司城,司城,司城…… 景臣颂就是知道遇上司城的事情,正常了的司筱也会变得不正常,犹豫再三才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她。“他们给司城做过检查了,他的脑袋里有一块阴影,初步判断是淤积的血块。但是没有即时处理,有一段时间了,恐怕伤害比较大。” 司筱就像个*,而这话就是那闪着滴答作响的计时器,“什么意思?”她喘着气问,并不等景臣颂回答就暴怒起来,“你骗我呢!之前怎么没有说检查出来。血块啊,就算C市的医院再破也能查出来吧,他在那里躺了一个月了,你现在跟我说脑袋里面有血块!”她还能思考,还有逻辑性,只不过双眼空洞,叫人害怕。 用力抱住她,景臣颂低声道:“我并不清楚,但是,司城的X光片我的的确确看过了,是有阴影的没错。只要血块取了就没事了!” “你不要敷衍我,不要随便安慰我!我在怎么笨也知道,血块在那里压迫神经那么久了,造成的伤害或许是取了血块也不能改变的!何况,现在那么久了,突然要给他做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面对的女人并不是聪明过头的,司筱的聪明叫人害怕,这时候的她若是能傻一点,会让他不那么担心。“风险的确是有,所以我来问你。”司城是她亲弟弟,他始终不能下决定。 甚至连司筱也不能做决定,司城的法定监护人至今还是司母,如果司母不同意…… 这才是景臣颂跟司筱讲明的原因,他若能无忌惮地直接跟岳母说的话,那司筱或许这些年受到的伤害也不会那么严重。但是明显岳母并非一个可以撑住一片天的女人。 必须要让司筱去控制司母。 景臣颂觉得很挫败,半辈子活了将近三十年,至今让他觉得束手无策,抓耳挠腮的就只有这两母女了。 而他唯一可能解决的,只有女儿,至于司母,先让司筱缓冲下这个问题再说。 司筱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景臣颂跟她解释了一番,她就安定不少,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让人觉得太虚弱太受伤了。“你放心,C市医院的问题很严重,我一定会追究下去。你现在想怎么去和你妈妈说,你们两个考虑一下手术的问题。” 无力地点头,司筱全身使不上劲儿。她现在跟任何人说话都没有力气,没有想法,心力交瘁似的。 并不想要和母亲谈及这一点的,几天下来她也摸清母亲的态度和状态了。她是决心不再管事了。就跟没有生活乐趣似的,只会照顾儿子,每天也不想做家务不愿意想生计的问题,一心就扑在儿子的照顾上面。 这样的她还能接受刺激或者面对这种一边是无边地狱一边是九重天堂的选择吗?显然不可以了。起码司筱心头这么想的了,母亲不问世事,要是让她知道要开颅,那又是血雨腥风。 可是居然没有。 司母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情,甚至比之前司筱初初知道的样子还平静。“我知道了。”却也没有作出选择,是让司城自生自灭,一直这么躺在榻上还是用力拼搏一番,让他有点儿机会站起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将司城的东西收拾好了放到包里头,司筱一开始没觉得她一个人能带什么,却发现,原来其实,母亲是在收拾司城以后能穿的衣服,“小小,你怪我吗?一直那么软弱,对你们爸爸是那个样子,对你和城城也是。” 司筱无声地摇头。这样的内容她看过很多次也老套了,但是一直都知道,母亲那是没有办法了,她只是一遍一遍地复述自己的痛苦,来缓冲罢了。就跟祥林嫂似的,只不过祥林嫂傻了疯了,重复是为了记忆。 而司母却不是用来记忆。 “让司城动手术吧,现在高科技那么发达,不怕他出事的。”司母收拾着那些衣服说,“这也许是我能对他好一点的办法了。” 司筱傻眼,母亲竟然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要让司城动手术。“可是失败的概率……” “我不懂什么概率不概率的,只是,城城没有手术也会一辈子跟个石头一样躺在榻上。那样我倒宁愿让他手术。如果真的不小心,让他走了。那么或许是我们没有母子的缘分,他能早点结束这些受罪的日子。手术能让他醒过来,就算是瘫痪,一辈子不能走路,我也认了,好歹他还能对我笑!” 这番话说得简单,但是说得出口却很难。司筱傻傻看着母亲,像是不认识似的。她的母亲用最简单的话点开了她心里头至今未能解开的结。是司城也好,是自己也罢,有些事情不用想得那么准确透彻的。能对得起那个人,不伤害别人就够了。 ------------ 第七十七章 这次司城的手术准备得很快,可能是不愿意再拖下去,关于细节,司母没有多问,跟在景臣颂和司筱身后,只扫了一遍那张自己根本看不来几个字的白纸,在签名区写下自己扭曲的名字。 司筱就在旁边看着她签了名,喉咙里哽着一团什么似的,苦涩得厉害,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景臣颂按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又不像。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执刀的是目前权威的神经外科医生。 司筱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再次见到应该远在美国的言礼。 “好久不见。”搅着手边的奶茶,景臣颂已经禁了她的咖啡有一阵子了,上瘾的东西突然一阵子不碰,日子久了也就不想再去碰了。 她现在反而更喜欢奶茶,什么口味的都会试一次。 一双璀璨的双目冷视着她,言礼一声不吭,只是敲着桌面的手节奏乱了片刻。司筱竟然有点儿不敢看他的脸,只是盯着他曲起的手指。 半晌,才听他开口。“怎么,不敢抬头看我?怕看到我很痛苦,还是你太愧疚作祟?”言礼的声音无比讽刺,甚至有种她以为不会出现在言礼身上的冷漠。 勉强将头抬起,司筱一下子愣在那里。“你……怎么会受伤?” 晒黑了。原本玉白色的脸在美国的阳光下便得黑了不少,也更健康了,只是颧骨上面的淤青叫人惊讶。还有几条结痂的细纹,不像是打架弄成的。 “车祸,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出车祸?”言礼说得漫不经心,收回敲着桌面的手,翘起一只腿。 司筱全身一颤,现在的她对生命一事极为敏感,出车祸,可大可小!他怎么还能拿来开玩笑。她并不想承认,心里面想那个原因或许跟自己有关。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联系,是事实。 而他,一定是千方百计要和她联系的。只是联系不到她……那他又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 “你……”司筱咽了一口奶茶,觉得口中无味,“伤得重不重?” 她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对待小孩子似的,旁人听了肯定以为她亲切可人,可是听在眼里耳朵里,怎么样都让人觉得嘲讽。 她是因为愧疚吧! 言礼的心也柔软了一下。怎么说都是自己爱过的人呢! 是爱过,爱过没错,现在也不算是不爱了。只是那种执念跟香水味一样,刚喷出的时候,前两秒是疯狂的酒精味,前味浓烈,弥散不去,时间一久,隔得越远,来往行动,那些浓厚的味道也就消失在空气里头,也散掉在风里头。 后味已经成了余香,留在他心里头,缠成理不清的柔肠百结和怅然若失。 出口的话也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了,“我想回来看你,只不过,碍着我二哥在那里盯梢,没成功,演了一出速度与激情,就成了这幅模样。” 说完,拿起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手上裹了层层纱布,“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敢来见你。太失败了!” 终究是回不去了啊!言礼再也说不出那种和当初一样的话语,只能作罢。 “你手没有事情吧!”司筱一惊,顾不得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探出身子就将他的伤手握住,小心翼翼地看着。 纱布是每天换的,很干净,绑得一丝不苟。 “当然了,死不了,不会费的。”言礼眯眼笑道,“怎么样,包扎得不错吧!”说话时候那满脸的得意。 那种得意,像是自己被赞美一样的骄傲…… 司筱一愣。这个不像是他自己包扎地才对。 言礼不动声色地抽走伤手,他也以为自己爱司筱爱到深刻爱到骨子里去,只是就像二哥说的,时间是剂百用不厌的良药,包治百病,就算刻到骨子里也能慢慢给磨掉。 言礼想,自己骨头上亲手刻上去的两个字,恐怕也磨得只剩浅浅的印记了吧。那现在对那个人,又有多深?难道能刻断了骨头,才不能忘记? “我移情别恋了,你也不用太自责。”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言礼如何也想不到这句话会用到自己身上,原来他才是那个容易变心的人。 “这样啊……”司筱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尴尬,说不出什么话,即便被他这句话震慑到了。“很好啊!” 司筱并非对言礼有什么‘自己不要的,别人也休想拿走’的独占心理,反而她为他而开心。从头至尾,她不是不烦恼言礼这件事情的。他能寻到自己所爱,也是好事。 只不过,头尾不过两个月多的时间,果然,人心难测。 如果再给她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景臣颂也不重要了?而景臣颂,他一个月没有忘记自己,那给他半年,一年的时间是不是会忘了她? 都是个迷。 没有高青帆的三年,用回忆折磨了自己三年的景臣颂到了之前仍对高青帆念念不忘,不计较那是日积月累的执念还是爱意不减,到最后,他还是认清了所要的。 司筱不追究,她也想偶尔活在糊涂里,他是爱自己的。只要这么想就没有问题的了。 幸好,景臣颂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太明白,我到底爱上了你什么?也不过就是个一般的女生罢了!”言礼的话把她从思绪里头拉回来。 言礼说这句话的时候左胸口猛然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东西,他找不到那些东西在哪里。但是他是个乐天的人,对于生活和感情,几乎不欲多想。 既然是要忘记的,那么就不属于让他开心的了,忘记了又有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呢。”司筱怅然到,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所不了解的地方,才让他变了态度。 “反正我原本也是个花花公子啦,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哦……也不会,反正你现在有景臣颂了。”言礼自顾自地点头,“我自己也有了想要的,也得到的了。” 司筱还想再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言礼双眼里头无奈至极,“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情。有人在等我!”言礼站起身。 “今天就让你埋单吧!难得让你请客一次,小公鸡!”转身,走了。 司筱没有看错的话,再提及那个语言不明的人的时候,他双眼里头闪过的那种分明的柔软。 这几个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了一副模样,只是车祸那么简单吗? ------------ 第七十九章 司筱没有马上离开咖啡馆,她心里的疑问随着时间越来越大,那颗雪球就成了一个疙瘩。脑袋里有声音在叫嚣着去查清楚,去弄明白言礼的事情。 景臣颂。她没有他们的人脉,景臣颂才能帮她搞清楚。但是私心又不想去找景臣颂帮忙。怎么办? “你说什么?”司筱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拨给顾格,那边景臣颂的电话就进来了,他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切,把司筱吓得不轻,“景赞不见了?” 这算不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你现在在哪里?”想起景赞那个萌娃的样子,司筱也着急了起来,拐卖儿童的多得去了,就算那傻孩子机灵也逃不过的! 事发突然,司筱顾不得言礼的事情,抓了包就往外跑,手边还和景臣颂保持通话,“你现在在哪里,我去和你会和!”那边景臣颂报了一个地名,她拦了计程车就走。 与此同时,司母才从公交上下来。司城准备手术,已经一个礼拜都是景臣颂请来的专业私人护士在照顾,她能帮手的地方很少,都是在一边干看着。终究是不放心,越临近手术的日子她也紧张。 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 刚刚突然就困了。或许是豁然报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司母竟然也没有那么地紧张,交代了护士将司城照顾好,就自己搭了公车要回家睡一觉。 想不到,前脚才从车上踩到地上,电话就响起来,她后脚还没来得及踩实了,那边就传来噩耗!“你说什么?” 司母觉得她就是个被海水腰斩的人,无数的鱼儿虾米拉扯着她的脚让她不能逃脱,就想要被海水掐断了脖子一般,痛苦难当。 不会的,不会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提前做手术,城城明明就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司母已经是不明白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和医生还是对着自己。 “司太太,我很抱歉,但是这是我们几个主治医生研究贵公子的病情,有了新的发现。并且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状况了……”司母完全是听不进那边的话,因为景臣颂和艾柏的原因,医生们对她和司城也是恭敬有加,但是如今,那简直就等于是讽刺。 听不进去,听不进去。“我的司城,司城!”司母不顾周围一同下车的人的侧目,尖叫了起来,她只想要回到司城身边,去陪着他做手术,去陪着他,她不能离开他。 所有的痛苦只是一时的沉淀,那些销声匿迹了多日的忧愁风雨又在听闻司城立即要上手术台的时刻崩溃。什么死马活马,都不是她最心爱的孩子。她只能求上天让手术成功,但从没有求过上天让这一切突然发生。 “大婶,你疯了,大婶你赶紧站住!”身旁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孩子最先发现司母的癫狂态,抓住她的手臂,“车要走了你不要上去了!”高中生不知道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那样不顾性命地拉住都关上了的车门,是会被开动了的公交拖着走的! 凶多吉少,如果不是高中生即使拉住司母,恐怕现在已经留下了一地的血印。“大婶,你冷静一点!” 司母挣扎着的身子在看到高中生的那瞬间停住了,这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看起来也就是高一的模样,崭新的高中校服穿在身上要多丰神俊秀就多丰神俊秀,让司母想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司城。 她的司城,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在这里等着公交上学,应该也是穿着这样笔挺的校服,会比这个孩子还好看。 “啊!”司母双手抱头尖叫了起来,脱开学生的手臂就愤然往外头冲出去。 “大婶!” 小孩子走失的话是最难找到的,景赞又是个呆不住的孩子。他那么聪明,恐怕是不会乖乖在什么地方等人去找自己。四处走动,就算不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也难以寻找到人影。 景十二是出动了本城景家全部的人力来找景赞了。司筱不明白她一个大人也能和小孩子怄气怄到孩子离家出走,甚至于作为母亲,她也不清楚小孩子会往哪里去。 小朋友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那么几个,身上没钱,路又认不得,不找熟人能往哪里去。可是司筱和景臣颂已经将景赞的幼儿园里头小朋友的家里走遍了,也不见人影。 “你怎么做妈妈的!”景臣颂对景赞的疼爱就差没有路人皆知了,急得他几乎是对着景十二怒吼出声。 往时霸气侧漏的景十二这时候刚刚像是个懵了眼的木头人,现在就像是个傻了的木头人,任谁摆布都可以。司筱也想开口教训她一下,景赞难道还不如她的事业吗? 景十二为了她的抱负,为了她的野心,从头到尾都不曾放弃过能用的办法,对待自家的小孩子,也可以漠不关心到连小朋友会喜欢去哪里都不知道。 要不是把景赞逼急了,那么天真活泼的孩子会离家出走,他也是聪明过头了。 “我不用你来教训我,找到景赞再说!”景十二冷笑着拨动着电话,又一个联系人被她从可能性里头划去。 司筱在一旁看得心都凉了,遇上这样的母亲,景赞真是不幸。“景小姐,我看你是疯了吧。景赞现在是离家出走,不是被拐带了。你不检讨一下到底为什么他才六岁就学人家离家出走,不想下你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让他对你这个母亲也能失望!你到现在还能颐指气使!真是悲哀!” 景十二的骄傲哪里是司筱可以挑战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景赞不过是和你玩过两天,真当自己是他侄媳妇了啊!” “可不是,我没资格在您老面前大呼小叫!但是我还有良心,景赞和我玩过两天我就不能看着他一个人流落街头!您怎么能有资格做母亲呢,你知道景赞喜欢吃什么吗?你想过景赞喜欢做的事情吗?你陪他玩遍世界上所有的游乐园又怎样,你知道景赞每天多希望你能陪陪他吗?你真是玷污了这两个字!”司筱抱臂冷笑道,她尊重每一个做母亲的,但也是那些有个为人母的样子的。 “你给我……”闭嘴,景十二还没有怒吼出口,话就哽在喉咙里头,司筱的话就像鱼刺似的插在喉咙口,血流不止,偏偏只是痛也不伤身体。 司筱拉住要上前的景臣颂,咬牙切齿地不忿:“你有没有想过景赞他才六岁,六岁他就会离家出走!他才六岁,六岁应该要玩,应该闹的时候,你逼得他离家出走!” 字字诛心!景十二突然想起来,孩子是离婚之前的半年出生的,景赞才刚睁着大眼睛笑的时候,她忙着和前任离婚,他会爬的时候她开始满世界飞,他开始学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是“景臣颂”,她在公司熬夜赶任务…… 景赞喜欢吃什么,她不会做饭,就从来没有问过,保姆做的菜她没有问过景赞喜不喜欢。景赞喜欢做什么,景十二以为世界上的孩子都喜欢游乐园,能捎上景赞的时候就将他放到游乐园里头跟着助理玩,她在旁边看文件…… 就像司筱说的,她不知道景赞希望自己陪他多久。景十二的景赞很乖,爱笑爱闹也很懂事,那么听妈妈的话。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放任自己和儿子怄气,让他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第一次景十二露出这样的神色,茫然得让人心疼。从未流露过失落悲哀的人一旦放任自己发泄体内积存的艰辛,那种迷茫无助,会让人心疼加倍。 司筱放开景臣颂的手,看着他将景十二抱在怀里,让她安然地哭。自己的心,她不懂得怎么去描述,好像毛巾上的水,拧出了一滴滴透明的水,滴到地上变成了血。 质问景十二,又何尝不是在拖出自己内心的煎熬。初初看到景赞,她以为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可是一切都是假象。大家族的孩子,哪个孩子是正常长大的,景臣颂的肩扛万担,景十二又哪里不是被景老先生一步一步灌输,一点点渗透成这么偏激的。 ------------ 第八十章 守业比创业难,不管是景赞还是其他的景家小孩,都逃不过父辈的苛刻要求。只不过是景十二太过分了罢了。 可能她也不愿意,只是逐渐忘记了罢了。 司筱呢,她又哪里不是在控诉自己的人生。从小父母为了出头,为了和别人家拼孩子,她不能考差了。要读书,却不给她时间读书,从来都是身负家务重任。她是长姐,弟弟是不能随便欺负的。小弟出生之前,相亲认识的父母还在摩擦期,天天吵架,枕头椅子满天飞,她就坐在旁边变成了殃及的池鱼。 司城出生之后,两个人吵架的时候的确是少了,可是司筱却成了父母的出气筒。 这算是童年吗? 司筱的压抑,隐忍,行踪独立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日子太久了,她也不愿意追溯罢了。 手机铃声把司筱给从沉甸甸的心海拉出到现实世界。“景臣颂,电话。”却见景臣颂被景十二抱住,不好取手机,她伸过手从他口袋里取了出来。 是小区的物业。 “景臣颂,景赞在家里面!我们家!” 两人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景十二猛然从景臣颂怀里抬起,一双眼睛闪着莹光,除了水光的反射,还有种熠熠生辉的光芒。 司筱知道,她是想通了,不禁笑了起来,“好了,我们回家看看那个小屁孩吧!” 可能是景臣颂以往常带景赞去家里玩,小区物业依稀可以认出这么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孩子是景家的小少爷,就领着他到家里找人。 可惜人都不在,景臣颂和司筱都忙着找景赞,小屁孩就先在物业那里呆着。 连物业都觉得很奇怪,前几次见到景家的小少爷,都是一张小苹果脸蛋儿眉开眼笑的,把小区里的老人小孩都逗得哈哈直笑,这次自己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找家人够大胆了,可那张脸蛋一直绷着,好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似的。 这么一个萌孩子突然弄得跟小大人似的,让两个物业保安呆在值班室忍不住瞄了又瞄,稍微年轻一点的那个甚至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逗他笑。 可惜小屁孩今天心情不好,怎么都不给面子,嘴巴扯都没扯一下。 “笑一个嘛!”年轻物业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也像是初中生的样子,他是个高中辍学的孩子,已经工作有了两年了。 小小嫩嫩的手推开保安的脸,“不要!”一张小嘴撅了起来,眼睛有点儿肿,像是哭过似的。 “哥哥请你吃糖啊!笑一个嘛!”保安还是不死心,手里拿了一根棒棒糖道。 景赞瞥了一眼棒棒糖,那还是他喜欢的巧克力口味的,不过不愿意示弱。他现在在不开心,不开心就不应该笑。“明明就是年纪很大的阿加西,大叔了,还想让我叫你哥哥!想得美!哼!”小鼻子往上扬起,傲人似的,就是那小眼神止不住地偷瞄棒棒糖。 妈妈平时都不让他吃糖果,好久没有吃过棒棒糖了。景赞委屈地想,想到妈妈,晶莹的大眼睛又攒了不少水珠儿,偏偏憋着不哭,挂在眼睛上别提多心疼人了。 保安可吓坏了,心想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啊,果然小孩子最难对付了。手忙脚乱地就把棒棒糖双手奉上:“好了好了,宝贝儿,别哭啊,我是大叔,我是大叔没错啊,你别哭啊!” 景赞瞅了瞅那根棒棒糖,心想也没有剥开,他不吃!不过头不扬着了,扁着的嘴巴也松了,就是泪珠儿还在那里,照样招人疼。 “你就别再逗人家小孩子了,等会要是哭了,景先生来了看怎么收拾你!”年长的那个本来要抽烟,看了眼一大一小,又把烟往耳朵后别上,摇头道。 他这是招谁惹谁啦!年轻保安赶紧把糖果剥开了送上,看着小屁孩满意地含了糖果才吐了一口气。这小屁孩还真是娇贵,不给剥开还就不吃了! “景赞!”他还在想着呢,就响起一声严厉的女人的声音,没把他吓死。 司筱落后了一步,她手机刚刚进了一个电话,还没有接通就断电了。“你怎么还这样子!”听闻不禁赶上几步,将景十二给拉住。 景臣颂也看到了小屁孩瞧见自己妈妈,身子都抖了一下,就往保安身后躲。 瞟了一眼司筱,看自家儿子真的是怕了自己,景十二才停住脚步抱臂不说话,等着他们两个去处理。 “司筱!”司筱才刚走到景赞身前蹲下,就被他一把抱住,小脑袋埋进肩膀里头嘤嘤地哭起来。 儿子见了外人反而不怕了,就这么蹲在保安身边埋进司筱怀里哭,那小身板就只露出一个脑袋让她能看到,景十二看着这一幕,抱着的手臂慢慢放下来。 那是她的儿子,却怕自己怕成这副样子。想起之前她和小孩子怄气,竟然也指着门口吼他,让他滚出去,景十二啊景十二,你是怎么做人家母亲的! 景臣颂轻叹了一口气,拍了下她的肩膀,也到景赞身边蹲下来,“别哭了,都没事了对不对?” 听到他的声音,景赞扁着嘴巴,抬头瞄了他眼,缓缓放开司筱的脖子,又投进他的怀抱,“景臣颂!”然后又哭了起来。 景臣颂觉得肩上都湿了整片了,这孩子只有在难过或者恼羞成怒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真是委屈了。他揉着景赞的短发,将他抱起来站好,又给司筱使了一个眼神。 会意,司筱将景十二拉出门外,两个保安看他们都出去了,也跟着出去,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值班室。 “不哭了,你是男孩,哭就不好玩了啊!”景臣颂不会哄孩子,连这话也说得冷冷清清的。幸亏景赞习惯了他这幅模样,是真抽噎着停了眼泪。 抓着景臣颂的衣襟,景赞觉得没有刚刚那么怕了。“景臣颂你怎么不在家!”小孩子的哭音让景臣颂的心顿时柔软了,“我好想你!” 景赞已经快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景臣颂了,他一直都在景十二身边,听妈妈的安排上课读书学画画学英语,他不喜欢,“我好想你!” “恩,我知道。我也想你。”面对着还不懂事的小孩,景臣颂也不会别扭,笑了。 可景赞却没有那么开心,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好不容易止了的泪水又“哇”地一声出来,这下子也不是扁着嘴巴委屈地哭了,嘴巴张得很大,“哇哇”直哭。 “怎么又哭了?说说看怎么回事。”景臣颂自然不追求小屁孩才六岁能把心思讲清楚,但是景赞从小聪明,能听懂的事情比寻常孩子多很多,他尽量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和他交流。 “妈妈,妈妈!”景赞像是对着景臣颂叫妈妈似的,抓住景臣颂衣襟的手用力,手上原本捏着的棒棒糖掉到了两人中间,黏在景臣颂衣服上,“妈妈要我读书,要我上课,要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不喜欢嘛,不喜欢学画画,不喜欢学英语,不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景臣颂这时候不在乎什么外表了,反正一身也被小屁孩蹂躏得脏乱差了。“不喜欢什么就说出来。” “不喜欢妈妈每天上班不陪我!”景赞小声地说,说完又抱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景臣颂心叹,景十二虽然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和儿子在一起,却因为上班加班的时间太多,反而加加起来还没有景赞每个月和他的交流的多。小孩子心里委屈,想要和妈妈亲近,她对儿子又太严厉了,每天一张脸也是公事公办,让景赞也不敢开口。 ------------ 第八十一章 姑侄两人同样是工作狂,也都是常年面无表情,可不同在于,景臣颂是习惯了没有表情,工作生活日子久了平淡得让他也不习惯太多表情。景十二却不然,她是工作严谨严肃惯了的,上班工作比生活享受更重要,野心抱负比和家人相处更重要。 景赞自然是害怕妈妈比害怕景臣颂多。 在门外的司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能不能解决还是看景十二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好好和儿子相处。 她作为一个外人,多说了,按照景十二的性子,恐怕是要恼羞成怒,不说吧,怕景赞会一直委屈。她也只能看着不轻不重地说几句。 反而是身边一直安静站着的保安开了口,让两人心中明朗。 “这生活嘛,有钱也好没钱也好,不都是要做个营生,让家里老婆孩子过得好一点儿,能赚多少就赚多少!让他们开心了才对,别等手上拿了个几千百万的,最后孩子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那守着钱做什么,你啊是不是该多学着点?别以后娶了老婆有了娃还让人委屈。”年长的保安将耳朵后的烟点了,猛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对年轻的那个说。 他在这个富人区干了五六年的物业了,没少看到那些什么顾着工作不要家的,要不就是丈夫有了小三,要不就是做老婆的耐不住寂寞搞了外遇的。多得去了,房子还是那些,主人总有多的时候也有换的时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钱做什么?还不如老婆儿子热炕头来得舒爽! 年轻的那个点头傻傻地摸着后脑勺应着。 司筱含笑看了一眼两人,就等着景十二听进这句话。 景十二是听了,眉头皱着。她这类高门大户出来的,听他们所谓老百姓的话都要再细想有没有什么道理在里头。看得司筱不禁摇头,这些人啊。 幸亏景臣颂是个正常的。 想到曹操,曹操就出门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哭累了睡着去的景赞。“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一天了,也该累了。就让他在景臣颂家里好好睡一觉吧。”司筱轻声道。 景十二眼神复杂地看着孩子,点了点头。 将小屁孩在房间里安顿好,景臣颂就和景十二两人坐到客厅里头,也都不说话,一个对着笔记本慢慢浏览,一个则是靠在沙发背上眉头紧皱地闭眼沉思。 算是告一段落了?司筱抿了下嘴,恍惚间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给两个姓景的到了水,又在屋子里走了一趟,还没能想到是漏了什么。 手机?景臣颂的手机放在桌上,司筱盯着看了两眼,猛然想起来,手机没电了,又把手机插上充电,正插好电源的时候,才意识到刚刚那个电话,谁打来的?似乎,那个号码,像是医院的! 司筱顾不得给手机充电了!医院的电话,是不是司城出了什么事情?要不医院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将景臣颂的手机直接拨出去,动作太大让两人都侧目过来。 “你再说一遍?”司筱医院的护士折腾了一会儿,对方才想起自己给她打过电话,语气冷淡地跟交代了事项。 “你再说一遍!” 护士每天都要接收到那么多的病人,每天都会见到旁人的生离死别,不可置信的有之,痛哭流涕的有之,暴怒激烈的有之,像司筱这样的简直就是小儿科,语气平静地重复之前的话,毫不留情地挂断。 就像是挂断了司筱的心肝脾肺肾!她顾不得面前的景臣颂和景十二,也忘了自己受伤还捏着的手机是景臣颂的,而她自己蓬头垢面难以见人,连鞋都没有换就冲出了门。 司筱是会开车的,只不过没有钱去考驾驶证罢了。她那神乎其神的车技就是景臣颂教的,她知道他的车钥匙放在门口的小竹篮里头。如果什么能证明她还是理智的,就是她出门的时候记得抓走那串车钥匙。 景臣颂没有强迫她考驾照的原因,除了有他在,她似乎没有必要去开车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她开车有点儿快。男人喜欢用飙车来发泄情绪,他自己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行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事故。 “司筱慢点!”景臣颂抓了把头发,来不及追上司筱飞速坐上自己的座驾,刚好拦下后面的那辆,“跟着前面那辆卡宴。” 司筱十有八九是要去医院,他手机还在她手上,根本不能联系其他人。 出租车司机犹豫了片刻,才看在他从高档小区出来的面子上将手机借给他。 “艾,发生了什么事情?”艾柏那边似乎很安静,不像是在医院里面。 艾柏深呼吸了下,“我在医院办公室,我想你不要再让司筱开车了,还有……”他低头看了眼停好车跑进医院大楼的女人,“司城要提前到今天做手术,联系不到他母亲,没有人签术前同意书,只能让司筱过来,你最好也过来一下。” 景臣颂沉吟:“好,我在车上了。”长长吐了一口气。 艾柏走出办公室把手上的文件夹交给负责的护士,走向迎面而来的司筱。“你冷静一点。”在司筱奔过他的时候抓住她的胳膊,用力颇大让司筱挣扎也没有用。 “你让我怎么冷静,说好三天后手术的,为什么会提前。”司筱凶狠道,未经告知的陌生和恐惧感只有她能体会,她就像浮游生物一样惶恐不安。 艾柏将司筱扯到一边,“我知道你的惊慌失措,好吗?可是这样子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你冷静一下。想想,既然都是要做手术的,三天之后你同样要面对的,对吧!冷静一点,相信我,冷静一点。”他往时古井无波的音色软和,显得让人陶醉其中。 或许是被安抚了,司筱怔忡着双目,渐渐平静,一双手抓住艾柏的胳膊。 估计是要掐出血痕了。艾柏忍痛想。 景臣颂赶到的时候,司筱已经知悉了提前手术的原因,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差没有签下术前同意书。她必须等母亲回来,司城手术的时候,母亲若不在场,那…… ------------ 第八十二章 没来,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司母都没来,甚至没有一个电话进来。医院不能再等下去了,司城更是不能等了。司筱握着签字笔,手颤巍巍地不敢写下去。 景臣颂高大的身子从她身后环抱过来,握住她的手,“司筱,你可以的。” 她如果签名了,就意味着,手术的结果,司城的生死都压在她的这几笔之下。是责任,也是命运。司筱犹豫着,不敢落笔。 “司筱,我尊重你的决定,更尊重司城的生命。现在你如果签名,司城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活下去,加上是专家主刀,机会只会更大。可是如果你不签名,他一辈子都要在病榻上面临着随时有可能离开的威胁。”因为下了值班时间,艾柏换掉了白大褂,一身黑色衬衫显得沉着而安定。 如果母亲在这里,签名的就不会是她。“我,我只是害怕……” 景臣颂拥住她的腰,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成熟也好,聪明也好,在面对亲人的生死面前,依旧会恐慌。“没事,我在这里陪着你。”他说不出手术一定会成功的话,这不是他一句话能承担的。 一双手像是从海底深处抽出似的,冰冷得让人痛不欲生,该面对的却没有因为这样而离开。司筱最后仍是落下笔尖,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灯不久就亮了起来,三个多小时,时间被拉长得像是海岸线一般看不到尽头。 景臣颂和艾柏一直在身边陪着她,全过程,景臣颂一直抓着她的手,纤长有力的双手让司筱的心安定了不少。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医院里从一早的喧哗到慢慢进入安静。 医生刚从手术室走出来,艾柏几乎是弹起身子去迎接,景臣颂也马上抬头询问状况,反而是司筱,茫然地看着地上掉落的棉签,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手术非常成功,但是病人接下来仍需要进入观察病房,详细地我再和你联系。”主刀医生站了三个多小时,没有进食,人也很累,拍了艾柏的肩膀道。 同是医生,艾柏能够理解,和景臣颂对视了一眼,微笑点头致谢。 “听到了吗?手术很顺利,非常成功,你不要担心了。”景臣颂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将司筱揽到怀里。 司筱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在他怀里瘫软下来。 成功了,真好。 三人都没有吃晚饭,司筱没有胃口,一心顾着司城,景臣颂就和艾柏到餐厅里给她带点晚餐。 才走到病房门口,景臣颂接了一个电话,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睛里卷起风暴,复杂得让人心惊胆战。 不可置信,惊讶,更多的是,恐惧,白生生的恐惧。 犹疑了半分钟,景臣颂始终没敢开门进去。好不容易,她才得到一点好的消息,好不容易,她才能放下一颗心,现在却要让她知道…… 景臣颂狠了狠心,开门进去,“司筱,你跟我出来一下。”走到她身后,低声说。 她的发顶乌黑,那点微微泛着青色的皮色,让人心疼。 榻上的少年像是水晶般易碎,司筱不舍留恋地看了两眼,点点头,出门。“有什么事情?”她在门外问道,甚至双眼还是闪着淡淡的喜悦,像是迎接了一种神祇似的。 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双肩,景臣颂深呼吸,还未曾碰到这么让他难开口的时刻,之前的那些时分,似乎都不过是微末的事情了,“司筱,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记住,要冷静。” 司筱歪头笑了,现在的她想到弟弟能安然恢复,比什么都开心,还有什么能让她不冷静的?“好啊,你说!” “司筱,你母亲她……出车祸了!” 司筱的微笑冷冽了,僵硬地停留在嘴角,“你不用这样打击我的,我知道司城还没有完全好。” 开什么玩笑,她妈妈好得很,怎么可能出车祸! “我接到警局来的电话,他说,一直打你电话没人接,所以找上我。司筱,她已经……已经抢救无效……” 景臣颂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口说出这番话了。司筱根本不能相信,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迷失里面。他不知道现在那么虚弱的她怎么能将自己推到在地,继而狂奔了五六公里。要不是艾柏半路上遇到她,将她截住,真不知她会跑到哪里去。 “你进房间睡一觉好不好?”即使这句话是无用功,景臣颂还是要说,从警局认尸体回来,她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也不知道找什么话说,现在说什么都是痛。 她那么坚强而又脆弱的人,对母亲的爱又那么地深沉,要她怎么去面对这些风雨。 司母她,看到尸体的时候,一张脸被撞伤,毁得很严重,景臣颂握着司筱冰冷的双手,生怕她过激做出什么事情来。 然而没有,全过程司筱没有流下半滴眼泪。只是…… 可怕地沉默。从头到尾,可怕地沉默。 景臣颂真怕她不能承受这件事。 天光了,他跟着她一宿没睡。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医院那边你先帮我看着。”景臣颂对手机那头的艾柏交代。 艾柏低声道:“恩,我今天请假了,这边你放心,好好劝劝她。” 景臣颂挂了电话,看着仍是坐在阳台地上对着盆栽发呆的女人,她怎么会好?她很不好!而他,怎么劝?往哪里劝? 盛了粥,景臣颂边吹着热气,走到司筱面前蹲下来,“那,今天是你爱的地瓜粥,吃一点。” 司筱没有开口,眨了眨眼睛,依旧对着盆栽发呆。 时间长到景臣颂觉得双脚酸麻,碗里粥也冷了,她再也不会开口,不会动一下身子的时候,她突然就点了点头,将碗接过去,就着冷却的粥吃光,“再给我来一碗。” 景臣颂愣住,这样的司筱让他恐慌,宁愿像之前的那个女人一样,疯了似的不相信,疯了似的宣泄,她这幅样子,让他心疼。 就跟心房连着的大动脉被捏住似的,流通不了,就一抽一抽地窒息。“司筱,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哭出来,哭出来,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倾身抱住她。 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了,光是当初自视甚高的冷静和沉稳,还有洞察力,都被散尽,恍如隔世。 像个傻子。 “没事的。”司筱缓慢地推开他,“再给我一碗,就一碗。”她的眼神透着怜悯,嘴角轻轻小小地勾起,像是慈悲。 看得景臣颂心惊。 也许是看景臣颂半天没有动作,司筱竟然自己起身,进屋给自己盛粥。恍惚间,景臣颂才跟上去。 就站在她身后,景臣颂看着厨房里头,碗筷,案板,刀具,剪刀……脑子里浮出了诸多骇人的想法。 一定要把这些危险品都给消灭掉。暗暗决定,不能让揣测成真。 “你不用担心的。”司筱打开高压锅的盖子,突然开口,边盛粥边讲,语气平稳,古井无波。 ------------ 第八十三章 “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妈一直都想照顾好司城。那就是她的命。如果我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顾着司城,我妈还不把我给杀了。” 景臣颂暗叹了气。 “她旅游也不会开心。我想让她安心地去散散心。” 这话一出,景臣颂又绷紧了神经。“司筱,你妈妈她已经过世了。你不要再……”他深怕她用欺骗自己的方式过活,那样更痛苦。 “死了,怎么会呢?她活得好好的。”司筱双眼没有反应,像是听了可笑的话似的,摇头。 景臣颂冷声道:“司筱,你要面对事实,你母亲昨天已经过世了。” “哐当!”司筱手上的锅盖掉到了地上,摇摇晃晃撞着桌角,声音缠绵不断,听得她焦躁不已。 “你难道就一定要对我那么残忍吗?”司筱的头半垂着,看不清神色。 景臣颂看着蹲下去收拾地面的女人,强迫自己心更硬一点。“我只是需要你去面对。” “那又如何?你不用怕我去寻死,我会好好活下去。经过司城的事情,你还不能够相信我足够成熟了,足够面对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吗?” “如果你说的成熟是一叶障目,宁愿当个埋头骆驼,那我永远都不会相信。” 司筱手顿住,“这样想不过是让我开心一点,你就不能放过我?” 景臣颂不语。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不要再纠正我。”半晌,司筱出声,“我可以撑过去。而你,真心为我好的话,就帮我找出肇事者。”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反而神思更清明,嗓音低沉。 景臣颂坐在聆讯室外头等待,司筱的话言犹在耳。 就算她不交代,景臣颂也不会让自己的准岳母莫名其妙白白地死在他人车下。只是,他不清楚该不该放心。现在的她太过沉静,太过不正常。焦心,忧愁,又帮不上忙。 无能为力的感受,比他面对一叠的文件还痛苦。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从聆讯室走出来的人。 言礼。 “怎么会是你!”景臣颂见过目击的高中生,他描述的车和路上监控拍下来的的车同一款,虽然觉得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居然会是言礼。 “我供认不讳。你可以给司筱一个交代了。”言礼冷漠道。 景臣颂怎么可能相信。他清楚言礼之前在美国出国车祸,除了手和胳膊有过伤之外,脑震荡也是。他回国后没有亲自开过车。 他那辆跑车都闲置不用中。 “你跟警方怎么说的。真的是你?”景臣颂话是对他说的,眼睛却看着从另一间聆讯室出来的高中生。 资料登记上写的是高一,因为身板相对瘦小,穿着休闲服的样子跟初三的学生似的,没有多大差别。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怕的现场,小男生回忆起来面色苍白,眼神呆滞。 怕是吓坏了。 景臣颂越过言礼,拦住他,“同学,你好,我可以问你关于这次你看到的事情吗?”他尽量措辞简单。 男生的名字跟人一样清秀,叫做晓白,他警惕地抬头看这个比自己高过一个头的男人,掩不住一双辨认好坏的眼。 “我是这次事故受害人的……女婿。”景臣颂说。 紧绷的一张脸放松了不少,还是留有惊恐,晓白跟景臣颂到外面公园坐着。言礼就跟在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我原本拉住她的了。”生怕两人不相信,晓白又强调,“我真的拉住大婶了!可是她太冲动,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惊叫着就冲出去,刚好车开过来,速度很快,她就被撞上了。” “流了一地的血。” 景臣颂好一会儿沉默不语,慢慢开口:“这个人是肇事车辆的车主,你认得清他吗?昨天开车的是不是他?” 看向言礼,晓白有点傻眼,话说得斩钉截铁:“不是,不是他!那人的头发是红色的!红色短发的男人!” 景臣颂将认识的人想过一遍,没有红发的男人。除非,是言礼认识,而他不知道的人。 “你想给那个人顶罪?”言礼默然,景臣颂僵着声音道,“你可以吗?你凭什么?你又为了什么?” 言礼再贪玩闹事,也不曾做出这么不知分寸的事情,那人想必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可是对他重要的人,景臣颂几乎都认识,这个红发男又会是谁? 只要是自己,那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言礼想,或许这个想法单纯,却是最快时间内他能想到的。言家不会让他坐牢,父母更不会。“这是我的事情。” “这是司筱的事情!”景臣颂严厉狠道,“死的人是她的母亲!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吗?让她所爱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那是我的报应!”一直很冷淡的言礼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推着景臣颂肩膀,宣泄。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开玩笑去gay吧,他不会想去找我,也不会因为这样被人家下药,都是我的错!”景臣颂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言礼抱头跪倒在草地上,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晓白愣愣盯住转变极大的男人。 “是我的错!他不想的,他不会去吸毒的!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胡闹,他不会染上毒瘾!”言礼紧闭着的双眼勾出一条鱼尾纹,“为什么我安然无恙,可是他却要变成这个样子!” 景臣颂面无表情之下掩不住眼中的狂风暴雨,言礼怎么会去同志酒吧?“你做了什么?那个人又是谁?” 将瘫软在地上的人拉起来,厉声质问。 言礼一双失了魂魄的双眼像是看着他又像是没有。 那天,言礼不想再回忆那天了。他因为车祸如愿半个月,被禁得严重了,刚出院就听言二说景臣颂和司筱的事情,大受刺激。他的兄弟,好兄弟违背诺言,趁火打劫,他爱的女人受苦受累,他逃不出言家的手掌心,还出了车祸。 开什么玩笑,如果没有发泄一下,怎么对得起言礼这个人,这两个字。转瞬,他就莫名其妙跟着几个在美国的朋友进了酒吧。 他之前不知道那是同志酒吧的,到了知道的时候就从酒吧里面出来的。谁想,那人从医院找不着他竟然寻到了酒吧里去。 单纯的人啊,傻傻被那些鬼佬骗了不说,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没有人盯上。下药,居然,还趁他不省人事,注射了海洛因。 一群疯子。最疯的是言礼。 等找到那人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昏睡在脏乱的单人房内,一张俊秀的脸苍白得吓人,五颜六色得就是调色盘。 言礼发疯地对付那群人。挽不回那个干净纯真的人了。 “那人是谁?”景臣颂凤眼冷冽,言礼这次受了教训,也太大了。 ------------ 第八十四章 “你说不说?那人是谁?” 怎么说?是他欠了那人的啊!“他只是吸了毒,那时候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撞上人的!他不想的!他不想的!错的人是我!是我啊!”言礼猛烈地锤着自己胸口。 景臣颂也不拦他,蹲下身与他平视,冷声道:“他是不想,但是他做了。错的人是你,你却没那个能力去帮他承担。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你以为你顶包,言叔就会让他逍遥法外?” 都不会!言礼比谁都清楚言父的为人,怎么可能让他顶包。 “说,他是谁?” “我说了,只会伤害司筱罢了!”言礼苦笑,“你去说,你去告诉司筱,杀了她母亲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是陈凯!” 景臣颂双目微睁,写满不可置信。 言礼嘲讽地看着那双凤眼,多美啊,有多美就有多残忍。“你去说啊,让司筱知道,让她去和陈凯当面对峙。” 恐怕是言礼这辈子活到现在说过最狠心的话了。 “他现在在哪?”景臣颂站起身,叹气问,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么一步。他心爱的女人…… “就在青城的别墅。”言礼漫不经心道,将一切说出来,似乎都解放了,心上的巨石瞬间被粉碎,连一点渣都不剩。他痛苦,总有人陪着。 景臣颂点点头,言礼在青城的确也有一栋别墅,离他的不远。思前想后,他让言礼先回去好好的想想,转身就走了。 对言礼,他如此做,算是最为好的。这么多年,一直流连花丛,玩闹尘世的孩子总要长大的。他可以做好工作,在言氏也占个一席之地,的确能力不错,但是谁能说不是因为这个兄弟暗地里护着他。 这次,谁都不能帮手。景臣颂暗自下了心,不会让顾格他们再伸出援手。 言礼一个人用力躺回地上,草丛间的石子硌得背疼,可是他没有感觉。也就两个月,他就好像过了两年,陈凯对他多好啊,住院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人多好啊,跟个二愣子似的大男孩。 就是他毁了这么一个大男孩。他好像离不开大男孩了。 是爱吗?管他的,病态的还是正常的,谁都不要管了。 月色渐深,华灯初上,青城一带算不上万家灯火,只是铺排的马路边上两排路灯华丽丽地让人赞叹。一个身影从出租车上下来,缓慢地沿着路走。 那人像是在寻找,对这一带有像是颇为熟悉。宝马从身后开过来,前照灯让身影显得模糊不清。 退后一步让车驶进别墅,开车的是个中年女人,从车窗探出头,像是认识那人似的,“诶,你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转身疾步走了。 那人数过好几栋别墅,在某一栋昏暗无灯的别墅上停留了一下,从它开始数,停在不远处那栋仿佛将屋子里的灯都开起的房子上。 别墅区晚上也就少了下来,斜坡上只有那人的身影,走到那灯火通透的大门之前,细看了门牌号。 和记忆里头的是同一个,没有找错。 司筱长按了门铃,可惜没有人回应。密码锁,如果他没有改过,那么也就那几个。一一试过,果然如此。司筱挑眉冷笑,无声无息地进了别墅。 司筱来过这里不超三次,按理来说对这里的构造没有那么清楚。不过同一个别墅区,建筑构成差不多,加上她超强的记忆力,便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那人。 陈凯。 高大顷长的身子蜷曲在白色沙发里头,如果不是那个身形太过熟悉,还真是认不出来。当初的大男孩怎么变成这么颓废以及……可怖! 隐匿在半面墙的名酒之后。言礼酷爱各类洋酒,装修之初,特地在客厅和玄关的地方不怕死地弄了半面墙的镂空木柜,排满了他从海内外搜罗的洋酒。 当初司筱还笑过他,如果有人不知情闯进来,撞翻了那么多久,亏死他。现在她就隐匿在这些洋酒之后。她身上套了一件黑色大衣,头被宽大的帽子给盖住,轻手将帽子放下,五指纤长地从各形各色的酒瓶之间跳跃而过。 就像流动的水珠,跳过片片绿叶。 可惜没有那么梦幻,司筱的手指从言礼喝了一半的白葡萄酒上跳过,定在还未开封的红酒上。 法国古老酒庄酿造,三十几年封存历史,言礼还说过,再留几年,等她毕业用来庆祝。 不用了,不用再多留几年,现在就可以好好尝尝它的味道。司筱抿嘴,眼中闪过狠厉,将那瓶酒径直抽出,没有一丝犹豫。 牢牢握住瓶颈,司筱踱步到沙发后头。 陈凯仍是没有察觉,单手用枕头盖着自己的头,另一手按着电视遥控。 司筱不急,等他自己发现她的存在。那样才好玩。 接近病态,景臣颂此刻不在身边,若是他在,肯定能从她那张阴沉扭曲的脸上看出点端倪,和疯狂。 等了将近三分钟,司筱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未曾轻动一分。频繁按着遥控器最后烦躁地关上电视的陈凯终于从那偌大的电视屏幕上看到映出来的人影。 就在自己身后,宛若幽灵。 陈凯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又怎么进来的?“你……” “很难相信吧?我就这样子登堂入室了呢!”司筱歪头邪笑,空着的左手轻轻按下白色的牛皮,右手顺着酒瓶的重力垂在身侧,被沙发挡住,陈凯根本看不到。 她的双眼盯住的同样映射进电视屏里头的陈凯,清晰地看到黑色中,他脸上写着的惊恐。 真是赏心悦目。司筱邪恶地想,她举起了手上的酒瓶,“让我们庆祝一下你回来吧,哦,还有……”她顺着沙发的边缘,走到玻璃桌边上,“庆祝你,撞死了人,还有人给你顶包,啧啧啧,你不用坐牢呢!” 陈凯听闻,顿时手足无力,他已经被海洛因侵蚀得虚弱无力,苍白的脸两腮深深陷入,因为司筱的出现,着急和恐慌让他的双颊泛出一层对比极为鲜明红色。 妖冶得恐怖。 “司筱,你别胡说!我没有!”他仍是不愿承认这一点,那几乎摧毁了他的人和心。 仰头大笑,司筱无所谓地提下肩膀,双手也跟着翻着对上,摆了个姿势,“Who care!反正有言礼帮你顶罪不是?” 言礼帮他顶罪?言礼帮他顶罪!陈凯握拳压抑自己的双手猛然要去抓司筱,被她敏捷地退开一步躲过,“你说什么?言礼做了什么,他该死的做了什么?谁需要他去给我顶罪,他妈的谁稀罕!” 他凭什么去给自己顶罪,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哦!”司筱显得幸灾乐祸,“啧啧啧,原来你不知道啊!真可怜……可是,你知道,更可怜的是谁吗?”她乐呵呵地,看不出一点儿难过。 可是转瞬间,她就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那是我妈!死的人是我妈!” ------------ 第八十五章 一滴泪从司筱的眼中垂直低落,点在脚尖上,消失不见,连水印都没有。“你他妈的撞死的是我妈!” 陈凯跟听了笑话一样,“司筱你别跟我开玩笑!”不知道是毒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本身变化,原本明朗真诚的大男孩此刻透出流里流气的,像个路边的痞子。听到言礼给自己顶罪的冲击也像是消失不见了,即刻消逝。 怒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司筱暴怒吼出声:“你他妈的听清楚了,你撞死的人是我妈!是我司筱的妈!开玩笑啊,你也敢!” 每一句话都从自己的口中吐出,也都在凌迟她自己的心。万劫不复的千刀万剐,癫狂无状算什么,她再也不能喊一声妈妈。精神失常算什么,她的小弟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怎么能就那么算了,让言礼就给这个罪魁祸首顶包,让言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怎么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可是偏偏这个人是最好的朋友,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不相信?要不你去问问言礼,反正他大有法子让你脱罪,车是他的,言家是他的!整个城他言家就有半边天不止!他对你可真好,啊!” 她躲在景臣颂身后,她听着言礼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捂着自己的耳鼻不能哭出声,她眼看着言礼顶罪脱罪,她睁眼让母亲冷冰冰地躺在停尸房,她握着司城的手不敢说一个字! 司筱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五味杂陈?痛不可言?都不是!曾经最好最纯真的朋友,陪伴二十几年生养自己的母亲,可怜可叹前途渺茫的弟弟。 把她撕成碎片! “陈凯!你怎么有脸活下去!”司筱失声尖叫,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司筱,你怎么还能活下去! 怎么还能呢? “嘭!”司筱抬手将手上酒瓶猛然锤向玻璃桌,那精钢的玻璃自然没事,酒瓶四分五裂,半截黑红的平身连着瓶颈被司筱牢牢抓住,破口参差不齐地锯齿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夜色妖怪,青面獠牙地让黑白无常也该退避三舍。 “你该死!”司筱轻声道,那双令人赞叹的眼睛没有神采,找不到往时潋滟的波光,也没有前一刻的疯狂阴险,古井无波得就是一片深蓝。 像死了心。 “我也该死!不过,我不会死,因为还有司城我要照顾呢!” 陈凯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直视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尖刺,“司筱你别这样,这样要坐牢的,你别这样!” 哪怕吸毒,哪怕车祸,哪怕出柜,他也不要去死!陈凯不想死!还没有见到父母,还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还没有走遍世界,还没……跟言礼说过他的心。 他不想现在死!就算要死也不应该是现在。 “我也不想的,可是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要过来找你,找你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这么做,你懂吗?”司筱冷酷地笑道。 她疯了吗?陈凯觉得就算司筱没有疯他也要先疯了! 地上的羊毛地毯被红酒染成一片紫红色,沉淀过后更是黑红黑红得渗人,就像司筱现在脑海里头的世界一样。 一片狼藉。 就快要碰到了,就快了!司筱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将酒瓶往陈凯脖子上凑,他虚弱得几乎不能反抗,那个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真的让她觉得解脱,之后就会解脱了。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有一只兔子在她脑里头狂跳,动次动次,尖叫不断,比鬼片更诡异。 “你和我都解脱了!”司筱冷笑。 千钧一发,只要司筱再坚持用力,陈凯的脖子就会亲吻上那个青面獠牙的血口。 陈凯觉得双臂里头的肌肉,肱二头肌都在猛烈地抽动,跟有跳蚤在里头蹦跶似的,他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不如就放开手,死了也罢了。回去见父母,他没有那个脸了,现在的身体又怎么走遍世界,还有言礼,他又怎么配得上!不如死了算了。 人在绝望之境,不是在绝望中毁灭就是在绝望中升华。陈凯选择前者了。 “司筱!住手!”两人的空间突然响起第三人的喝声,还有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精神集中在尖刺上的司筱猛然被这一个犹如天外来客的声音击碎脑内的玻璃,手上的力道马上卸去,被陈凯抓住了机会。 陈凯活下去的生机顿时又燃起来,卖力将司筱的胳膊往边上一扣。 “嘶!”血肉破碎的声音,司筱想要回击也来不及了,紧握着酒瓶的右手往左边拐了,尖刺活生生地刺进左手小臂上。 血像是开得太过的水龙头,喷射出来,白色的沙发上像用水彩上了色,一滴一滴的,就跟梅花扇似的,多了张梅花沙发。 司筱笑了一下,没觉得多疼,直到景臣颂从身后接住她往下倒的身子的时候,才觉得,怎么那么痛,手痛,心也痛。 “司筱,司筱……”景臣颂缓缓蹲下来,将司筱抱在怀里,脚下都是她的热血和红酒混合的液体,妖异得可怕。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景臣颂冰冷的面具破碎无物,狰狞地吼。 陈凯早已被这样的场景吓傻了,只是盯着染血的双手睁着双目不敢相信。巨吼让他全身一抖,“我去拿急救箱,急救箱!”言礼是有急救箱的,他之前试过自残,都是言礼给他包扎的。 在哪?到底在哪?陈凯记得满屋子乱窜,找不到,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 “你给我冷静一点找!”景臣颂怒吼一声,低头焦急地看着司筱。啤酒瓶刺进了肉里头,深度暂不可知,可是明显是割到了动脉!血流的速度太快,如果不急救,司筱恐怕…… 因为艾柏的原因,景臣颂急救的知识很全面,年少的时候也有过伤及动脉的经历,还是可以暂时处理一下的。他只能忍着不去看司筱已经苍白到脸色近似透明的脸。 陈凯焦急之间终于找到急救箱,在景臣颂面前打开。 里面的东西很齐全,都是艾柏给他们几个准备好的。景臣颂立即动手包扎起来。“我只能暂时处理,你快点打急救电话!” 司筱脸原本就白得让人艳羡,此刻已经是泛出青色,连嘴唇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眼睛就像是枯竭的水井。陈凯看着,恐慌就一波接着一波翻涌而来。他瘫软在地上,没有听到景臣颂话。 “你还在干什么!打电话!”景臣颂急道。 “哦哦!”陈凯战栗,抖着手拨打急救电话,“司筱,我错了,司筱我错了,我去自首!你要没事,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有事!我会去自首的,真的,我会去自首的!” 这时候是没有力气和脑力再回答他的一句话,司筱刚刚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现在只能听进陈凯话里破碎的几个字,不能判断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的她,很平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昏昏沉沉之间,母亲像是仍在人世,在病房里头照顾司城,下一瞬或者明天的黎明第一道曙光来临的时候,司城会微笑着醒来然后叫她的名字,还有,景臣颂,他会对着她笑,和她互相宽容彼此的缺点。 ------------ 第八十六章 那些都太美好,所以一阵白光之后光临的是无边的黑暗,司筱被困在一间涂满了黑色油漆的屋子,没有门也没有榻,乌漆墨黑地让人无所适从。她觉得自己是漏了些什么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来,想要去找什么东西,还是人? 也是想不起来。 不过那样的感觉还不赖,脑海里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我们不要去找那个东西好不好。”然后就有个声音说:“好啊,好啊!” 艾柏递给景臣颂一杯咖啡,他已经在病房门口做了五个小时了,里头的人没有醒,他就寸步不离。 “你们几个是不是把医院当家了,就不能有一天不来这里住吗?”艾柏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景臣颂闻着从投币咖啡机里头出来的廉价速溶咖啡,自己也忘了这半年在医院里喝过多少杯这样的液体。估计除了出生的那段在育婴箱里头的日子,这段时间是他最常出入医院的时候。 “……”艾柏也知道在这个无脸人面前不能得到什么信息,坐到他身边,“你处理得及时,没什么大碍。没浪费了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教你们急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非得这样你才开口吗?”艾柏冷声,“酒瓶刺入太深,把手筋给挑断了。损伤太严重,就算以后能活动,左手也不能用力。” 没事就好。景臣颂暗叹,她的反应能够预想,没了左手,总比命没了好。 “不过我看,你最好还是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师。”身为医生,多年的经验让艾柏对此不曾避讳,在他看来,司筱要是再不进行心理干涉,下一步就是精神病院等着她。 “我会先观察,司城还没醒。她不会去的。”景臣颂低声说。 艾柏噎了,却也不得不承认,司城是她心的一个结,幸亏还是活的。已经有个司母的死结在那里了,逼不得。 “那好吧,我会帮你多看着。” “谢谢!”知道艾柏在学校也修过部分的心理学,景臣颂还算放心。 艾柏挑眉,“不过,他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墙角的那个男人,景臣颂坐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除去之前司筱刚被送过来的时候有反应之外,一直都低着头在那里。要不是面对着他,艾柏估计也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人。黑色T-shirt上的血渍凝固成一片,怪渗人的。 “等她醒过来再说。”景臣颂面无表情道。 艾柏又陪了景臣颂一会儿,到了上班时间便离开。正好这夜里是他值班。景臣颂和陈凯两个人就仍是僵持着一副模样在病房门口等着,两人都不敢开门进去。司筱的隔壁就是司城,这楼是贵宾房,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病房也好安排。 这样子景臣颂也能顾着两边。 问景臣颂有没有累觉不爱?应该是累过头了,与之前的每一场冷战吵架更让人焦灼。原本以为司筱是个融不化的铁石,想不到是个包着铁皮的芝士。 故事在别人身上就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变成了命运。原本司筱的人生只不过是他眼中的一段小插曲小故事,如今成了他命运的部分,甚至说,是他余生的命运。 对待工作,或许他景臣颂想得多,要思考,要谋算,要精打细算,可是面前的是生活,是一辈子,他要的不过是简单。 当初和司筱分隔开来,因为挡不住念想,不能让她受苦,就想飞奔到她身边。再往前,高青帆出现,他知道那么多的内幕,他也想两个人分开就好,长痛不如短痛。他想得简单多了,可是,这一路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走着走着,他愿意陪着司筱,就走到这一步了。 陈凯和景臣颂距离着十米之隔,低头从凌乱的刘海中间小心翼翼地端详这个男人。 他和以前所看到的不一样。陈凯没有想过景臣颂能陪着司筱走到这一步,放假之后,司筱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能得知的就只有言礼出车祸时候,司筱和他又在一起了。 是“又”。景臣颂事业有成,居然能守着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穷苦女学生,还不是贪她的美色。当然,论美色,景臣颂自己都比司筱好得多。 陈凯怎么也没有想到。可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只不叫的狗,把人咬得遍体鳞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想着,他就贴着墙坐了下去。 司筱醒过来的时候,宁愿自己一直呆在那间乌漆墨黑的房间里头,也不用给她门,她也不信上帝能为她开窗,就那样子关住自己就好。 那样子就能什么都记不住了。 不用接受那种醒过来,记忆就从头再回放一遍的痛苦。 生活不是一直都在痛苦中沉沦,即使悲情之中的人物也有不那么起伏的日子在过。司筱从混沌之中醒过来,就必须继续过日子。就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告诉自己,不去数那些多出了谁死了谁生了谁病了谁好了的事情,日日夜夜不都一样吗?起榻,吃饭,睡觉。 之前能够靠着这样安慰自己走过来,难道现在就做不到? 就算做不到也要做。 司筱见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外面走廊的灯光被窗上的百叶扇切成一道一道的,就自己想自己下榻。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受伤挂着点滴,左手痛得跟不是自己的。 又回忆了一遍刚刚。 “我会去自首的!”翻来覆去都是陈凯痛苦的自述。 病房的设计还算合理,右手撑起半个身子就能按到开关,灯亮了。 白炽灯才刚亮起,外头景臣颂就破门而入。这么说一点儿也不过分,那门撞得哐当响,在夜里徘徊,就是在鬼哭狼嚎。 “你没事了吧?”景臣颂眨眼已经到了司筱面前,搜寻着她身上的异样,生怕她哪里隔着碰着,痛了疼了。 司筱静静摇头,看向他身后蹒跚而来的身影。 之前她没有注意到,原来陈凯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不是鬼胜似鬼。她心一下子就懒了。 “你躺好,我去叫医生过来检查。”景臣颂道,转身就出去了。 司筱没有反应,她不开口,也不打算开口。 陈凯则是站在病榻前,老久才说:“我会去自首的。” 司筱闭上了眼,嘴抿得紧紧的。 ------------ 第八十七章 新媳妇还没有入门又出事了。景妈妈只觉得是景臣颂今年过年没有交上好运,要不就是遇上了什么晦气的事情。她在火上煲了补气血的汤,又给司筱买了些东西一并带到医院去。 “实话说,我不是怎么看好司筱。”景妈妈对着儿子也不拐弯抹角,“只是你喜欢,我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你也知道我们家的规矩。” 景臣颂抿嘴不语,他没有想到先提出这个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的出身,没什么话好去不满她的出身。”景妈妈将汤一勺一勺盛进保温瓶里头,“不看别的,单看这个女孩子,能为了家里作出那么多事情,也就是个孝顺孩子。又是个聪明勤奋的,只是……” “你这样子实在太累了。” 帮着母亲收拾东西,景臣颂心知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母亲心如明镜,不比日理万机的景老爷还差多少,只是不爱理事罢了。“妈。这是我自己选的。” 景妈妈叹了一口气,“就是知道这样子,我才烦。她遇上了那么多事,你不可能袖手旁观,我不忍心看着你受累。” “所以我还能反对你什么呢?你把心交了出去,她又深陷泥潭,我这个当妈的,总不能还整一出变脸的戏或者反对你们两个,再加一码让你更为难。” 景妈妈看得比谁都精明,她并不是把家规看死了,只是不愿意给儿子再添负重,让他再做夹心饼干而已。 “妈,谢谢你。” “但是你要答应我,别把自己给累着了,成不?”景妈妈笑道,“你也别应我,我也知道是应付我的,最近小说看多了,人也变得文绉绉的,看来还是戒了好。”转瞬又说。 景臣颂微笑:“这样挺好的。妈你开心就好。” “只是可怜了司筱那孩子罢了。” 虽然景妈妈常年在香港,但在本城也有认识几个朋友,正巧在医院碰上了,就抛下景臣颂和朋友聊上几句,让他自己先上楼找司筱。 景臣颂进门的时候,司筱站在窗前发呆,一张脸古井无波,叫人捉摸不透。 “陈凯他今天下午去自首,言礼,言叔安排他出国了。”景臣颂放下保温瓶,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他想拥住她,又踟蹰不前。 “恩。” “你不说什么?”景臣颂想尽量让她多开口讲话。 “好啊!”司筱抱臂,转身靠在窗台上,“我们分手吧!” 景臣颂没有动,“司筱。你……” 分手?在这个时候,她想要和他分手? 他不言,司筱也就不语。她靠着窗台偏头看着窗外的风吹动树叶,鸟儿被惊动了,四散而飞。 景臣颂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才说:“煲了汤在桌上,你自己倒出来喝。” 司筱一愣,看着他背挺得笔直地往外走,头也不回。走到那罐汤边上,很香,很像以前妈妈会做的汤。他…… 左手还被严实地包裹着,司筱苦笑了一声,他的这幅好心,可惜盖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开,她还是单手,拨了拨那紧紧的盖子。罢了,就着飘出来的香闻闻吧。 司筱艰难的拖了快凳子坐到那瓶汤对面,就这么看着。景臣颂生气了,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算那个人脸上没有一丁点变化,也能看出他心情如何。景臣颂,肯定是生气了,不止是不开心,恐怕连这房顶都想掀了。 只是忍着,为了她。 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现在两个人的爱情已经成为了陪衬,好像重要的是她,而他都被忽略了。为了她奔走劳碌,为了她不知休息。她已经不够能力分出心来爱他,对他,是不公平的。 司筱希望能给他等价的爱。既然她做不到,就放手。 可是……他是那么好,就像这瓶汤,很美好,很香,闻起来就知道会美味,偏偏只能看着。 景妈妈和老友多年不见,话讲多了,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遇上失魂落魄的景臣颂。 “诶!儿子,你现在是怎样?”景妈妈伸出五指在高个子儿子面前晃动,“跟丢了魂似的,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走路不看路,就不怕把墙给撞倒!” 景臣颂冷着一张脸,眉头微皱:“你进去看看她,我先走了。” “儿子啊,我说儿子啊!”景妈妈拦不住她,扭着脸,绞着手,就因为她多说了一会儿生气了?她儿子自然不会这样子,“闹别扭了?” 病房门半掩着,景妈妈轻轻推门进去,里面消瘦的人儿穿着干净的病号服,袖子很大,衣服也像是披在她身上似的。太瘦了。景妈妈暗暗叹气,之前虽然也是看着比照片里头瘦,哪里有现在这般瘦弱。 那瓶汤就有那么好看,都发呆了。 “怎么只看着,倒出来喝啊!”一看她的手,景妈妈扶额,“看我个老太婆都忘了你手不方便,来来来你做好等着我啊!” 被她的到来唬了一跳,司筱连忙起身,“伯母!” “还叫伯母,不是说叫我妈的吗?”景妈妈边舀汤边责怪道。 妈?怎么叫得出口,她亲妈……而景臣颂又被她赶出去了!司筱抿嘴,不发一语。 司筱乖乖让景妈妈安排着喝了汤,又吃了点她准备的美味佳肴。的确很美味,比她母亲做得还好吃,只可惜,她母亲的,景妈妈的,她们的,都该是她告别的。 这孩子……景妈妈也舀了汤优雅地喝着,等两人的碗都见了底,就拉着司筱躺上病榻,“傻孩子,你千万别担心,你妈还有你弟弟的事情阿颂都有在帮忙做,放心好了。”景妈妈小心司筱的左手,帮她垫好背后的枕头,拉着她的手坐在榻沿说。 “傻孩子。”景妈妈叹气,脸上除既是怜悯又是心疼,“别担心了,好好照顾自己。” 景臣颂有这样的母亲,真好。这是司筱的第一反应,她的话才说完,司筱找不到话接下去,“谢谢。” 景妈妈拍拍司筱的手,“和阿颂吵架了?”她是过来人,何况,自己儿子那反应能看不出来? “我……我跟他提分手了。”景妈妈虽然是个美艳贵妇,但此刻的谈吐气质就像是自己身边的阿姨,亲切得让司筱居然忍不住跟她说明白了。 这样也好。 同样是惊讶,景妈妈却是将眉头放开了,“实心眼的孩子!你该不会是怕拖累他吧?”也不等司筱回答,又接着说,“我看是了。他是挺累的,我这个当妈的心疼着呢,可是他为了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反正我是让他自己选媳妇儿的。” “伯母!” “叫妈!”景妈妈脸色一板,司筱又得依着她叫了声。她才满意地点头:“好,这样就对了!你不知道吧,景家的男人都是情种,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和爱新觉罗家的人有关系,一个个就见了爱人就把脑袋都给丢了!” 司筱被这个多来的母亲给呛到,嘴角也不禁染了笑意。想到她离开的母亲,又难过。 景妈妈却像没有发现她低落下来的情绪,兴高采烈地,“从老爷子他,就是阿颂爷爷那辈起,就没个消停。” ------------ 第八十八章 见她这么兴致勃勃,司筱也不好抚了景妈妈的意,便强打了精神集中注意力听她讲。 “唉,老爷子也是命途多舛。”景妈妈突然严肃了起来,“现在是讲故事时间了,司筱小朋友听好了哦!” 司筱微笑,专心听。 “要是老爷子还在世,我这个做儿媳妇儿的决计不敢提这事的。”景妈妈揉着司筱的手,“可是现在,你和阿颂遇上这么多的事情,把老爷子的事情说与你听,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多嘴。阿颂不是个爱说话的,自然不会跟你讲。” 听她这么说,即便之前没有兴趣,司筱此时也觉得不妨一听。 景老爷子当年有一段情史,颇为深沉,知道的人就只有景家儿孙几个,还有几个世交老友,现在早没有人挖出来讲了。 一度以为不过是门户不对的风花雪月,司筱听了却也觉得唏嘘不已。 景十二小姐能让老爷子那么疼爱的原因,不单单缘于她是最小的女儿,还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老爷子最爱的女人。 那女人在生完孩子后,就不见了踪影,听说,没几年的活头就过世了。老爷子也这样子旧病复发,生生受了十几年的病痛之苦。 “十二她可不是家里排行十二的孩子,只是她妈妈当年的小名就是十二。老爷子想她,就把两个人的女儿也叫十二了。” 和司筱想的有那么些接近,却不尽然。(以下内容纯属虚构)老爷子在还不是老爷子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吧,只不过是香港景氏府邸的少爷公子。老爷子的模样在世家公子里是最出挑的,在风月场上也是出名的人物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道勾走了多少少女的春心。 就在老爷子快要和后来景臣颂的奶奶,也是那时候出名的名媛议亲的时候,老爷子遇上了生命中最让他留恋不舍的女人。 暂且叫她雨吧。因为景妈妈也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只记得带了一个雨字。 雨是个没落家族的小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受苦受难,最后被抽大烟的父亲卖进了舞厅里当舞女。在舞厅里做了五六年的舞女之后,雨早就是个不干净的人了,这件事情景家人都查清过。 偏偏老爷子对雨一见倾心。 景妈妈是没有见过雨的,可是听老人说,是个让人看了就觉得很舒服的人,性格也不像一般的舞女,风尘味很重,反而是个很单纯的人。 是了,如果是个一般的风尘女子,流连花丛的老爷子怎么会看得上。 老爷子那时候都要结婚了,性子一上来,居然要悔婚,要不是雨拿着刀驾到自己脖子上,威胁他离开,恐怕是乱套了,老爷子那时候的性子,可是要翻了天的才罢休。 老爷子结婚后,雨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去哪里。应该是景家老人们送走的。 一直到老爷子四十几岁,雨又出现了。她早年嫁给一个小商贩,跟着他离开了香港,后来那人死了,就孤身一人回到香港。她没有孩子,因为那个男人不能生育,雨在一户人家里当保姆。 谁能猜到,那人家居然认识老爷子,两个人就这么遇上了。后来,就那么顺理成章发生了。景臣颂的奶奶那时候在世,下面还有两个姨太太,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那时候,她一声不吭的,到了景十二都出生了,才开口把她给抱回去养。 老爷子也想过把雨纳了,可雨毕竟出身不好,就算是姨太太们也不会愿意的,那两个可都是大家小姐,不比正室差多远呢。 “唉,再后来呢,雨就无声无息地走了,留下了十二,听说,十二两三岁的时候回来偷偷瞧过一次。没遇上老爷子。就是那时候身子骨受不起,就死了。” 真真是一出TVB经典。 环境背景无一不差,司筱直接想到当时追看一时的《名媛望族》,幸亏没有再来一个第三者,否则写成剧本也能烂俗一时。 这样已经够让人唏嘘的了。 “这事我们这些人都不敢让十二知道,你也看她那么硬气,和当年的老爷子是一个做派,老爷子虽然风流不羁,公事上还是雷厉风行的。十二除了那张脸听说跟她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一点像那人。” 是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景十二的自视甚高哪能接受自己这么样子的出身。堪比私生子。着景老爷子也是声威仍在,否则,她都已经结婚生子过了,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儿风言风语。 连景臣颂也是知道的。恐怕是这父母说下来的,毕竟他的年纪和景十二相差无几。 “大侄儿媳妇!”司筱和景妈妈仍在感慨之中,门外竟然响起景赞的声音,他何时进来的,两人沉浸往事居然没有发觉。 景十二跟在儿子身后,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景妈妈和司筱相视一眼,心都不由得沉了下去。怕是都听了去,才会有这幅模样。恐是闯祸了。 小小少年却是不知道大人间的心照不宣,爬上了司筱的榻,打量着她伤手上的绷带。景赞和景十二毕竟是母子,景赞年纪又小,哪里真的会和妈妈记一辈子的仇,哄了半天的麦当劳和甜品又是喜笑颜开的了。 心情好了起来的小孩子就想着要找多日不见的司筱,景十二虽说心里不忿仍在,但是闻说她受了伤,也不免要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听到这种事。 “他说想找你,既然看你挺精神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景赞先放你这里,带回阿颂家也可以。”景十二面无血色,阴沉道,“就让他在阿颂那里住几天吧,他也怪想你们的。” 景妈妈见她连招呼都不打了,心知是坏事了,连忙应下,陪着笑脸。 景十二是不领情的,转身就走了,脚步看着虚浮。 司筱低叹一声,看着景妈妈跑到角落小声打了电话。估计是通风报信,看来会有腥风血雨了。 果真是一家人有一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又怎么算是最苦的,景妈妈的本意也是要跟她说这点,否则也不会让景十二听了去。 许是在电话里被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是景臣颂还是他父亲,景妈妈一脸沮丧,收拾了碗筷就哀怨地跟司筱告辞。景赞正在榻上自娱自乐开心得很,不愿意跟她回去,只好一人孤零零地走。 “我等会儿再让阿颂过来接你,景赞你小心点儿,别伤了姐姐的手。” 景赞小小的脸蛋笑了,“她才不是我姐姐,她是我侄媳妇儿。我才不会伤了她的手呢。”转脸就对着司筱的手细细琢磨,小心呵气,“侄媳妇儿,我给你吹吹,不疼啊。” 司筱看着他天真的模样,心里涌起了不少暖意,不管是景妈妈还是景赞对她都是极好的。何况,景赞这幅模样可真像司城小时候,司城是没有他那么圆润可爱的,但也是清秀帅气,性子也是一般让人疼。 也不知道司城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他就躺在隔壁,司筱无事的时候也会过去看看,但是景臣颂和艾柏都怕她的左手再受伤,严厉要求少病房。 ------------ 第八十九章 小孩子心里也知道司筱受伤不便,景赞在屋里上蹿下跳将就是没敢碰司筱,一个人看会儿电视玩会儿景臣颂放在这里的电脑,一个下午便过去了,司筱正想按铃让护士给他送点吃的,景臣颂就过来了。 还以为他一气之下就不会回来了。 可惜连景赞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阴沉着一张脸,让司筱也不敢开口。似乎错在她,可是她说得也不全为自己不是? 景臣颂买了两人喜欢的食物,看得司筱心头一热。可看他的样子有像是闹别扭,让她干看着景赞喜滋滋地吃着就是不帮忙。司筱正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景赞小朋友懂事得帮她摆上榻。 而某人仍是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难不成是学她之前看窗户。司筱无奈。 等到景赞玩累了想回家的时候,景臣颂让他先上卫生间,才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分手。但是没有那个必要。” 司筱低眉不吭声。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等你手完全好了,再告诉我你最后的事情。”看到司筱要开口,又说,“这期间,你的手照顾不了司城,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在他眼里,现在的她就成了废人了? 景赞一从卫生间出来,景臣颂就拉着他走了,没给司筱再开口的机会。 这……司筱将被子一盖,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想怎么做就让他做吧! 景臣颂回到家里看到了自家二老,景父西装革履,面目冷凝,景妈妈在一边泫然欲泣,欲言又止。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景臣颂让景赞自己去书房看书玩电脑,他坐到了父母面前。他之前和景父通过气,司筱的事情看似麻烦实则简单,父亲虽然对儿媳妇不是很满意,但是儿子看中了,他不置一词,就当默认。 “儿子啊,我错了!”景妈妈看老公冷然的脸,还是主动开了口。 “是我不小心让十二知道了她的身世。” 景臣颂扶额,怪不得自家父亲一张脸跟刚从酱油里头捞出来似的。“然后呢?” 景妈妈缩了缩脖子,“十二,十二刚刚来了电话,说是要带景赞回加拿大。”景十二早年嫁人后就移居加拿大,离婚后又重新回到国内负责接洽国外项目。 “爸,你怎么看?”景臣颂问。 景父冷脸终于有些松动。“她去加拿大也好,省的看到你们两个。”神通广大的景父自然早就知道景十二和景臣颂还有他媳妇儿的经过的那些破事。 景臣颂尴尬地掩面,“也好,她对国外的部分也比较熟悉。”只是景赞就…… 想不到她会这么处理这件事,也太过随性子来了,不像往时的理智样子。 “你就这么由着他,你们真没可能了?”晓红从艾柏那里知道了点儿关于司筱的事情,连忙带着孩子过来关心。 司筱看她手上那份封面就是用某人的侧影和哪位名天后合照做的,无奈一笑,“你干嘛带孩子过来?你老公呢?” 晓红将腿一翘说:“我老公带着儿子上街去了。反正他这个大老板也难得放回假,这次我带球出逃,让他追一回,省的没日没夜地忙得他找不着北!” “你又有啦?”司筱惊讶道。 手上的八卦杂志连着五六页写景臣颂的风流韵事,还附带了详细的背景资料。“要是我老公敢这么上头条,非要让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你别装作没事!” 真没事的话,眼睛能黏在杂志上那么久吗,想看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司筱叹气,不是她自以为是,景臣颂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以往绯闻少得可怜,这次若不是和她冷战,哪里会有这些东西。看来还是她的错。 两人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回回都是他给她准备三餐和其他用品,带些杂志书籍来给她,相对无言,他也不作停留就走。 不是别扭是什么,还特意带来的杂志都有他的报道。 三本八卦杂志三个不同的女明星,加上财经杂志他的专访。之前他可是不接受采访的。 果然感情用事的时候人脑装的都是浆糊,他智商那么高,情商怎么让人那么捉急!司筱也不想说什么,她的确是和他提分手没有错,但是一个礼拜下来,她也知道真的没有他不可以。 就像漏了什么,心里头,身体里,还有生命中。没有他。 “你就装吧!”晓红就觉得这两人真不省心,“你不想靠他我知道,谁不懂经济独立这件事!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做的啊!” 晓红讲得苦口婆心,“我当初不是很能干,小学六年的班长,中学的时候也当了三年的干部,可是啊,能力不够就是不够。上了高中没有一年我就知道这条命,不是读书的料。既然如此除了接受还能怎样,非要读书才有出路。放到夫妻之间不也一样,既然他经济上比你大一头。那还能为了这点抛弃自己的心啊!” “不是的,我是怕他累!”司筱无奈,现在怎么一个个来思想教育。她还是很好的,景妈妈连着几天来,都联合着晓红炮轰她。两人倒是成了忘年交。“司城到现在还没醒!” “现在他就不累!司城总归有一天要醒的,你总归有一天要嫁人的!他每天跟作秀似的,东边招惹一个西边招惹一个,这里照顾你那里照顾生意,顺便再上上报!”晓红怒其不争,“你不想让他累,有得多的人想。他跟别人在一起就不用操心别人的事情了。不都一样的嘛,他心甘情愿又不是你逼的,你不要别人还要了!” 司筱低头不语。 晓红满脸不忿,“我都为了景臣颂鸣冤!”这时候刚好她老公的电话进来了,救了司筱一命。孩子在爸爸的手里又闹腾了起来,晓红打了招呼就把杂志往司筱身上一放,抓了包往外走。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回来,这几日她都陪着司筱在医院里头睡,难得晚归。没想到,这倒是让她看了一出深情的戏码。 病房门半掩着,里头只开了夜视墙灯,微弱的光照着榻上的人儿,那病榻前站了个高大的人影。晓红一眼就认出那个是景臣颂。 两人除了司筱和艾柏之外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是这么个凤毛麟角的人物,又接连几天在杂志上看到,哪能认不出来。 景臣颂低头看着司筱的睡颜,依旧是紧皱着的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有做梦。她失眠是常事,即使睡了也会做梦,没有他在身边,她睡得安不安稳? 好几天了,因为她那个朋友陪着她睡觉,他总是在门外看两眼不便进来,难得一天那人不在场。景臣颂贪婪地借着微光端详司筱,食指曲起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最后停在眉头上,轻揉。 他该拿她怎么办?景臣颂轻叹,俯身对着日思夜想的红唇上亲吻,温柔得能腻出水。 晓红在门外看得百般偷笑,久了也不好意思,摸着通红的脸颊退到边上,景臣颂听到脚步声,悄声走了出来,两人皆是尴尬。 一个是偷香窃玉被抓,一个是偷窥现行。 “我……”晓红先开了口,却听“哐当”一声,接着是玻璃碎的声音。 两人面色皆是一凝,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在深夜里显得极大。司城的病房! ------------ 第九十章 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两人疾步而去,景臣颂的腿长步伐大,开了门进去。 果真是…… 司筱无声地睁开眼,顺着眼角落了两滴泪。景臣颂进房的时候她就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老毛病依旧没有好,反而变本加厉。 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么炙热,几乎要把她给融成柔软的芝士。突然想起来,达利的《记忆的延续性》的画作,此刻的心情就像当初看了那画一样,无端的难过,受伤。 景臣颂,景臣颂……她不能在景臣颂面前睁开眼,只能逼着自己紧闭着双眼,可心中却都是他的名字,连他的人都浮现在眼前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滴露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是她和他一起在楼下的超市买的,是她喜欢的牌子。 两人冷战的第一个晚上,司筱也是没法子入眠,景臣颂也是深夜来看她。那晚,晓红还没有过来,他身上是更深露重的味道,还有浓浓的酒味和女人的香水味。她侧着头,咽着所有自己能想到他会去的地方,忍着眼泪一动不动。 后来他身上就再也没有过香水味和烟酒味。他洗漱过了才过来的,司筱知道,她也再没有为此落过泪。 可是今晚,她不争气地又想哭。为了他的这一点点在眉间轻揉,为了他在唇上的轻吻,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两个人的感情。就像是晨间的第一滴露水。 “哐当!”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司筱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没有一丝人影。 这几间房住的就只有他们姐弟两个!司城! 顾不得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病号服,司筱拖着还没有力气的伤手掀了被子踉踉跄跄地下了榻,快步出门。 的确是司城的病房里头传来的声音。 司筱从病房的窗户看进去。司城的深夜没有开过一次灯,现在灯火通明,节能灯的白光照着司城坐起的身影,一张脸比灯光还苍白。 “司城!”司筱连病房门都没有进去,就在窗边紧握着双拳,大喊了一声,就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司城醒了!她的司城醒了!谢天谢地!司筱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艾柏在门口停了下脚步,对着司筱点了点头,疾步进了病房。 而听闻司筱叫声的景臣颂和晓红都回头过来看了一眼,景臣颂拜托晓红先帮忙照顾司城,自己出门将司筱扶起来。 刚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司城也像是脱光了全部的力气,反应迟钝地转头看了一眼司筱的方向,在晓红和艾柏的帮助下躺回榻上。 “一切都好了!”景臣颂用大拇指抹着司筱的脸,手上一面水渍。 所有的希望像是在一瞬间汇聚,天光亮的时分,你就像是橘色的光亮中伸出的那只手,分明强健的机理,让我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他醒了,他醒了!”司筱将头埋在景臣颂脖颈间,几乎崩溃。“我盼了那么久,那么久……” 从司城受伤昏迷到成功苏醒,实际上也不过是三个月不到的日子,比之那些守了十几二十年的人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那般的心情都一样的,都是一样的。看着他的身影在榻上日渐长大,害怕有一天要亲眼看着他在榻上有慢慢萎缩甚至消失。每次帮他翻一个身,没回擦过他因为没有运动而无力的肌肉,时间都被拉长。 每一秒像是一时,又像一天。 不到三个月,却像是过了三十年。 景臣颂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司筱的背,“我先带你回房好不好,等医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叫你。先睡一觉!” 埋在脖颈的头执拗地摇了摇,小心翼翼地生怕景臣颂不答应。 现在这幅样子,他怎么可能狠心不答应呢?景臣颂无声叹气,将司筱打横抱起,几步走进司城病房,将人儿在一边的长椅上安放好。“那你在这里陪着他。但是你答应我不许在出声,不许瞎操心,好好睡一觉。” 司筱睁着两颗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景臣颂忍不住伸手盖住她的眼。再这么被她看下去,又会不忍心,答应她。“休息吧!要不明天怎么照顾你弟弟。” 艾柏和护士的携手之下,晓红没有插手的地方,她当初也是护士,只在一旁看着怀念过去,不经意被他们两个给吸引了目光。 这么一个风光无限,惊才绝艳的男人,对着司筱却是像对着宝贝似的,不敢大声一点,柔软得像是海绵,可以包容进水一样的女人,无休无止。 也是司筱的造化。晓红转眼和艾柏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总算是有了件好事,司城好歹醒过来了。 两人具是想起给予自己温暖的那个人,一时间病房里温柔似水。 司筱虽然这么大起大落心绪不宁,可也能听进一点他的话,乖乖盖了毯子闭上眼。可能是累坏了,这么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司城!”醒来见着病榻之上空空如也的司筱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没从摔到地上,翻身就要往外跑。 景臣颂刚从艾柏那边过来,门一开和她撞了个满怀。 “你别急,司城在做检查。”景臣颂趁机将司筱拥住,小心避过她的左手,“我刚从那边过来,现在艾柏和晓红在那里。你先别慌,洗漱一下。” 他身上的温暖和力道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司筱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赶着回自己病房洗漱。 景臣颂自然是跟着后头,她的左手不便,很多事一个人做来不顺手。 心心念念着弟弟的司筱也忘了两人在冷战期。现在根本是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自己,司城也已经做好了检查,由艾柏亲自推轮椅送回病房,一张俊俏的脸上透着十分的疲累,憔悴的样子令人心疼。 近乡情更怯。司筱在他面前却又没有了勇气上前,千头万绪转眼即逝,先是想到为了他的病情发生的一切,她和母亲轮流看护他的日子,最后想到的更是让人心碎,他们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要是问起,怎么办…… 没想到,司城头一抬,看着司筱缀满泪珠的双眼,却是一脸茫然,反而转头问应该是不相识的景臣颂:“她是谁?” ------------ 第九十一章 或许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景臣颂的原因,司城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依赖感,相反,对亲姐姐司筱却是陌生了点。 那日司筱被司城一声“她是谁?”吓坏了,连忙问了艾柏,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的亲弟弟不认识自己反而对原本没有见过面的景臣颂依依不舍。 艾柏也是问过了主治后才敢跟司筱说的,“司城原先脑内的肿瘤压迫了脑神经,又拖了那么长时间才动手术,加上昏睡一段时间,可能是伤了脑神经或者刚醒过来意识尚不稳定。” “初步看来,身体各方面都还好,详细的状况还要等报告出来。”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司城还是没有一丁点起色,倒不是说他身体的。他的身体复原得很快,已经能下榻自如活动,可是仍是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换言之,他失忆了。 这样的情况小说和电视剧里头屡见不鲜,但是司筱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什么不会发生,你身上那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够离奇的了,这点事情已经要见怪不怪才对!”晓红毕竟结婚生子了,她老公也要回去公司上班,两人皆是不便再留下,临走前拉着司筱的手促膝长谈,“你想想看,司城如今是忘光了没错,你也就干脆别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他了,省得白白让他痛苦难受。他和你妈的感情不比你浅呢!等要是有一天他想起来了,来问你,你再说不迟。他也不会怪你的,你为他好不是?” 司筱愣愣地,还有点转不过来,只好点头。 “还有你和景总的,他现在就守着你。我算是知道他对你多真心了,要不也不会走得那么放心!要是他真变了心欺负你,就找艾柏去,叫他教训!” “噗嗤”笑了出来,晓红还没看出来艾柏和景臣颂感情至深,但是,她和景臣颂就……现在她真不想谈这个。 景臣颂也没有主动和司筱谈过两人的事情,反而是帮忙照顾司城多一点。小弟醒来,真是让一群人放下了心,连景妈妈都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祖保佑!谢天谢地!”,他又跟小动物似的粘着第一眼看到的景臣颂,景臣颂自然是让将他照顾得很好。 现在姐弟两个都在他的羽翼之下,景妈妈就差没有着手办喜事了。 而司城,自从知道那日眼前的女人是自己姐姐之后,对她也慢慢亲热起来了,只不过没有当初那么依赖罢了,顺着这个辈分,他也就每日对着景臣颂叫“姐夫”。司筱原是听得不惯的,但哪里敢和大病初愈的人拧着,只能顺着他。 景臣颂暗地里偷着乐,也在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和杂志专栏了,整日整夜父母医院两边跑。 “姐,姐夫去哪里了?”天朗气清,司筱一早就从赶到医院里照顾自家弟弟,没想到人才刚到楼下园子,一张嘴就问景臣颂的所在。 司筱皱眉,倒是想念以前司城只叫她名字的日子,现如今天天听他叫“姐姐”反而疏离了,“你能有一天不找景臣颂吗?他公司医院家里三个地方忙不过来的。” 她的左手虽然复原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伤疤一道,可是已经形同摆设,完全用不上力气,司城还坐在轮椅上的时候都是景臣颂在帮忙,现在他自己能下地了,景臣颂自然就少出现了。但是司城却是对他想念得紧。 “他不是你姐夫,以后别这么叫他。”司筱皱眉道。 司城也是轻皱眉头,转瞬又歪头问道:“那谁是我姐夫呢?” 那模样像极了景赞懵懵懂懂的样子,司筱摸摸鼻子,“谁都不是!”她回到景臣颂公寓住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仍在冷战期,两人自然是分房睡,景臣颂每日一早就上班,她则是往医院里跑,能见上面的时候不多,对这件事情没有过一次共识。 “谁也不是啊……那除了景臣颂,还有谁能当我姐夫呢?谁又可以呢!”司城穷追猛打,令她哑口无言。 她的确从未想过除了景臣颂,还有谁可以当…… 当初还有一个言礼。倒不是司筱想念和言礼像是恋爱的日子,只是日前他的那通越洋电话不得不让她想起他。 “你有时间的话,帮我去看一眼陈凯可以吗?”他说得楚楚可怜。 言礼当然不是因为没有人照顾陈凯才叫司筱过去,只是从陈凯入狱那天起,她就是不闻不问的态度。没有为此大快人心,也没有痛哭流涕。反叫他无所适从。 陈凯想见司筱。言礼有的是办法让陈凯逃脱牢狱之苦,也能帮他洗脱这一切。可中间隔着一个司筱,莫说这么做她会恨死陈凯,连言礼也会一并恨上。 可是他就是心疼陈凯。 自从言礼和陈凯的事情被掀起来,言家人整日虎视眈眈,生怕他再作出什么荒唐事,没有几天就又把他赶到外头的子公司去。他和陈凯相隔不止千万里,他只能知道陈凯怎么样了,却从不知他是否开心等等。 能肯定的就是陈凯一定想要见一面司筱。 奈何司筱从不去见他。她也是不想见他的吧!“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罢了。” 司筱没有迟疑:“我不愿意。” 再见一面陈凯?司筱不愿意,她好不容易专心下来照顾司城,让母亲离开的事情变得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再去见陈凯,只会重新把伤疤再揭开。 痛不欲生。陈凯的那张脸,在脑海里头越来越模糊,这样多好,要是再看到那张脸,在记起那些事情,直教人想死。 司城失去了记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找回回忆。她听了晓红的话,让司城快快乐乐天天真真的生活下去,等到他自己想起来,自己问她。为了让他不察觉,连后来母亲的葬礼都是在他迷茫之间,简陋地办过去的。 她亏欠母亲,可实在不忍心让司城受苦。要是以后他追究起来,只要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让他恨她也可以。 当时最好的朋友,即便只有两年的相识相知,也像是多年的感情,却想不到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陈凯和司筱,是一场岁月的葬礼,来得很突兀,却也不得不随着时光而结束。 她既然不愿再回到大学,也没有回原来学校的理由了。甚至于,在街上遇到曾经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也不敢打招呼,就想让他们走过去,连带着那两年也都顺过去。问她为什么不读书还好,最怕的还是,同学会提起,当初和自己最好的陈凯去了哪里?知不知道他入狱了,又为了什么入狱?他家人…… 一切的一切,就跟炼狱一样。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晃晃悠悠,一个早上就过去了,司城摇了摇发呆了好久的姐姐。“姐,你醒醒,人家来找你了!” 说着,向着对面美丽的女人投去阳光的笑容,那人一愣。 “哦,谁啊?” 一抬头,原来是……高青帆。 ------------ 第九十二章 距离上次见到眼前的人有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上次见她好像是在病榻上,她昏迷不醒,在另一个距离这里不远的城市。高青帆抿着咖啡,从咖啡热气间瞧着对面的人。 瘦了,比上次还瘦,但有另一番韵味,像是即将成熟的瓜果,最为可人。 许是想开了,也许是因为和景臣颂还有她的关系没有那么的纠缠不清,高青帆现在看司筱的眼光更客观,甚至可以说是用赞美的眼光在打量自己曾经的敌人。 说起高青帆,她也算得上是个果断的人。就和她简单娇俏的性格一样,想事情从不复杂,即便是不愿意回忆起那个在无言中失去的孩子和那段刻骨铭心却又无奈放手的感情,她也要正视司筱这个人。 “不介意和我聊两句?” 司筱同样抿着奶茶,淡淡一笑:“高小姐,如果我不想跟你聊,那也不会坐在这里浪费这一咖啡的时间。” 想不到她说话这么直白有趣。高青帆对司筱的印象又上去了几分,“是我说错了。早该想到,你不俗,要不然也不会让景臣颂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对你恋恋不舍。” 司筱敛了笑容,不搭话。 高青帆也不恼,继续说:“十二回加拿大了,你知道吧?” “恩。”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也能那么狼狈,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 司筱皱了眉头,缓缓用咖啡杯掩饰,继而放下白色的杯子,“高小姐,我想你并不适合与我拐弯抹角,不管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再来,景小姐的事情,我很抱歉,但并非是我原意,同样,也没有任何是为了你没了个孩子还被蒙在鼓里这件事情出气。我没必要。” 这话说的。高青帆涵养再好也不禁皱眉,她刺痛人心也太过不留情面。可司筱直指重点,她的确不会拐弯抹角。为了景十二身世的事情,她也担心忧愁过,可也不可否认,有过那几分钟大仇得报般的快感。 “说的没错。” 微微一笑,司筱并不在乎自己在高青帆面前的形象如何。就算这个女人从头至尾没有直接的灼伤过她,但是想到曾经和景臣颂的痛苦争执都是缘起于她,她又是个与景臣颂有过那么一段的女人。司筱对她就喜欢不起来。 不讨厌就已经不错了。 高青帆看着司筱的神色,没有倨傲,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真不知道听了她将要说的话还会不会这么淡定。“司小姐,我虽然和景臣颂分手了,但是我从朋友的角度去为他着想应该可以吧。” “当然。”话虽这么说,司筱仍是觉得不甚别扭。 “那么就恕我这个朋友多言了。”高青帆正色道,“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爱一个人,哪怕是当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爱你一样爱我。” 司筱愣住。 再说起这些,高青帆神色闪过一丝不适,“并非我自嘲,更不是抬举你。景臣颂他从来都要不不爱,要不就对一个人十分爱。真心实意的,在我之前,他并不是没有过女朋友,只是从来没有动过真心,在我之后,也就是你,拥有的,是让我都嫉妒吃醋的爱。他的爱。” “我不清楚,面对他,你现在还在矫情什么!是,我之前是让你们分手了,可是你知道吗?他身在我这里,心却在你身上。我甚至放下身段来找他,可是呢。他还能认出我不是你!” 全身几不可见地僵住,司筱从不知道他们两个中间发生的事情。 高青帆越讲越激动,那些不远的痛苦和神经末梢残留的委屈都迸发出来,连眼角都带了泪水。 “就因为你从来不擦香水,而我,身上用了一款淡极了的香水都能让他嗅出来。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他就知道我不是你!他有多爱你……” “只是我那时候不承认这点罢了。”高青帆提到这里,冷静了不少,又继续说,“我那时候,住在青城,每天看着他。他却每天在青城看着你。他喜欢看的那些书,好久没有翻过了,又重新拿出来看,因为上面有你的笔记,他就反反复复跟做学问似的去研究你的批注。他身上还藏了一张你写他的名字的纸,上面又填满了他的字,我认得,是他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高青帆如此,司筱却是恍恍惚惚,像是在听,又似乎魂游天外。 高青帆却是不理她听没有,继续下去,“你知道,青城有一间房间,整面墙都是鞋子吧,我想那些都是你的,要不就是他送你的。” 鞋墙?司筱猛地一战,她生日的时候,景臣颂给她看的鞋墙?她记得的,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给她看了一面墙,还有那双布满了碎水晶的透明高跟鞋,就跟她心里灰姑娘的舞鞋似的。 他还留着? 司筱以为景臣颂不会把那些鞋子留下来的,任他怎么去处理都有可能。却没想到他留了下来。那天她发疯了似的被李真刺激到,不顾一切地要离开他,讽刺他,冷嘲热讽,甚至摔坏了一只水晶鞋。他也被她气得不要了心肝脾肺肾,有失风度地朝她吼。 那天是她见到他最气氛可怕的时候。 想不到,他还留着。 高青帆看她魔怔了似的,冷笑,“你知道的吧!他每天偷偷一个人在那房间里头坐那么一会儿,每天起榻,几个月天天如此,没有一天少的。那间房间他不让任何人进去,就只有他自己。我偷偷进去过两次,头先一次是不小心,那时候还只有一面墙的鞋子。后来,他变着法子警告我。可我偏不,偷着又进去过一次。那时候已经快有两面墙的鞋子了。” “可怜我每次看他逛女鞋,都以为是为了我。不是这样,怎么知道那些他众目睽睽下买了的女鞋都去了哪里。现在估计都要三面墙了。” 高青帆自嘲,眼底都是受伤。曾经他也这么爱她,可没有到这种程度。她喜欢收集糖果纸,他只是任她玩,却从不陪着。 司筱只好用奶茶掩饰震惊,却不知道,一整杯热饮都已经见底,她拿着的不过是个空壳。 “怎么,说不出话了?还有让你更开不了口的呢!他送过你一双水晶鞋吧?”高青帆不等她回答,怪笑说,“那双鞋子看样子是被你摔坏了一只,原本送去修一下也罢了,偏偏他要自己来。抽空跟着师父学,明目张胆的呢,这点可是没有瞒着我。甚至,他拍了一枚粉钻,好像是镶在了那上头了。” 粉钻因为稀少,原本价格就颇高,景臣颂拍下的那枚,可是纯天然高质量的,十分不菲。 “够了,高小姐。”司筱用力放下杯子,让安静的屋内众人侧目,服务员担心那杯子是否仍是完整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承认我很震惊,也很不舒服。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说完,也不顾众人的眼神,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倔强地勾起嘴角,高青帆自持优雅地朝周围点头微笑,心酸唯有己知。 她的目的达到了?或许只有一半,她能做的只有这一些了,她的宝宝在天上也会希望父亲可以幸福。而她,高青帆买了单,从包里取出护照和单程机票,该走的就走吧。 有些人,她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再见了。 ------------ 第九十三章 从咖啡屋出来,司筱脑海里头就只有三个字,“去青城”,心随意动,脚步又快了心一步,手找了出租车,等报出目的地,恍然回过神来。 司机已经启动上路了。是个中年大叔,看司筱长得不错,年纪也不大,又是去富人的别墅区,别说又想歪了,怪声怪气地问:“哟,小姑娘去那有钱人的地方怎么没有专门的人接送啊。而且还大清早的。”早上怎么好做生意呢! 这地的人就这样,要不就不说话,要不就什么话都敢说。司筱已经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想想和上次哭笑不得的想法已经时隔已久,让人恍惚间又忘了曾几何时。 她只是抿嘴笑笑,不吭声。 大叔见她淡定又冷清,也就撇撇嘴不开口了,但是到了半路,又耐不住嘴皮子,只扯了些话东说西说。 “倒是听说最近那个有名的景氏生意做得忒好,是蒸蒸日上的,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晓得,不过前些日子那个少总没少绯闻,最近好像少了很多啊!” 千般好万般坏,司筱就听进这么一句,还是着重在前半句上头。景臣颂的绯闻她比谁都清楚,没兴趣,倒是公司上的,生意好,是好事,可也是忙的意思呢。 刚过大年,一年新,肯定是很忙的。他这么几边跑会不会太累了。司筱顿时就心疼了景臣颂起来。 若是当事人现时知道了,肯定没能绷住那*僵尸脸,乐开了。好歹盼了那么久,冰山也化了,司筱也有心疼他的一天了。 “师傅,我不去青城别墅了,改去景氏大楼。” 现在哪个地方不是寸土寸金,景氏在这么一个市中心就独占了整栋写字楼,后来连原本楼的名字也不叫了,众人直接喊做景氏。 楼内也并非没有其他公司,不过都是都是景氏暂时授予的使用权。 整栋楼都知道,他们的景总最近很忙。具体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景臣颂和景十二一同在本城的分公司时候,分管两方面不同的事情,地位上景臣颂似乎高了那么点儿。但是即便作为太子爷,各位也不能抹杀景十二的长辈地位,所以两人同时在的时候,“景总”一词一般是叫景十二的,而太子爷则是“少总”。 景氏众人并不知道景十二因和匆匆离开,但是的确是销声匿迹了。太子爷也从此正式挂名“景总”。由此而来的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景十二的位置需要总部派人过来接手,但是匆忙之下还没有定下人选,只能有景臣颂暂代。 两人原本负责的方面不同,景十二手下又有几个项目仍在跟进,不曾了结,景臣颂刚刚接手,不免一时手忙脚乱。 而加上家里的一档子事,导致他每天都要四处乱窜。 员工们却是不知道个中原委的,只是知道,少总很忙。 大boss都忙手忙脚了,他们自然不能太过悠闲,各自顾着工作,也是天天四处乱窜。唯一不能窜的就是景氏大楼前台的接待员。 “麻烦,我找景臣颂。” 前台的两个女接待一个刚结束服务电话,一个刚从电脑前面起身,同时抬头看面前的女人。很清爽的长发披散着,身上的衣服也是简单随意,一张脸粗看不怎么样,再细看却是蛮漂亮的,特别是一双眼睛,难得的水灵。 不能怪她们两个注意来人的外貌,毕竟,仗着各种名义来找少总的人多得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司筱微微一笑,任两人打量。 “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果真看到女人摇头,但表情不变,似乎天经地义。这年头,想要攀高枝的多得去了。可是两人皆不敢眉高眼低,她们可是景氏培训过的。特别是现在,真正富贵人家都是像少总那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哪里会跟网上的一众所谓的高富帅白富美般炫富。 “那请您稍等……” 司筱还想点头,就听旁边走过一人,那人顿了顿转身对前台说:“这位小姐和少总认识,我来负责。” 那人就是景臣颂的特助之一。他结束一个case回到大楼,想不到就遇上了司筱。她是认不得他的,但是他却在景臣颂的手机上不小心看过一两次。 能存进boss手机这种私密随身的东西里头的人自然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他懂事得很,不敢怠慢。 司筱就顺利成章的跟着特助上楼。 很不巧,景臣颂正在和几个高管开会,不能抽身见司筱。她来景氏不过是临时起意,之前抱着和他不能天长地久的想法,从未来过他的公司,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多少好奇心有点儿升起。 既然他不在,特助就安排了司筱在景臣颂办公室外头的小接待室稍作等待,她自己却是好奇心驱使着四处走动。 特助自然不会阻止她。还不知道是不是少总夫人呢。 司筱虽然知道景臣颂才高八斗,能够运筹帷幄,但也不曾见过他在工作的时候发号施令的样子。轻手轻脚地靠近会议室,通过一面玻璃看到里头他的样子。 两肘撑在桌面上,十指松松相交,还有一只钢笔在指尖,一脸倾听且思考的样子。蓝黑色的西装穿得一丝不苟,今天的领带是黑色的,上头别着的领带夹是两人一次逛街看中的。 司筱看的怔了,想起在家里他跟自己假装命令的样子,不禁好笑,可想起他镇定地处理着各种变数的时候又满是心疼。 不是敬佩也不是骄傲,是心疼呢!他也不过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就能这般扛起事情了。司筱向来是不信什么小说里头写的三十岁不到的帅哥们能掌控着跨国公司的桥段。二十几岁的人,不分男女,即便是学识上去了,缺少时间的历练多少都是不够沉稳的,办事也都欠考虑。 就算是天生的沉稳的人也要等到三十岁才定性吧?司筱想,可是景臣颂身上已经是这样了。 恍惚又想到景十二,他们这样的家族,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来练这些接班人呢! 景臣颂结束会议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之前就听他秘书说过,这会议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开始了,如今是过了午饭的时间的了。 他从会议室出来,看见静坐在一旁的人儿,微微靠着沙发背,眼神轻飘飘地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觉得胸间有一股豁然开朗的气息漫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想跟个十几岁的少年般上前抱起她转两圈。 换做是别人,不应该这么激动。可司筱不同。冷战了这么一阵子,景臣颂都已经快要妥协去贴近她了,她却来了。司筱来的信号可不止是“来”而已。这人别扭得让人心慌,如果不是愿意彻底接受他,怎么会来公司…… 和他有更亲密的了解? “来了多久了?”景臣颂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腰身。 “才一小会儿。”司筱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景臣颂乘胜追击,“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一起吃饭?” “哦,没有,我……”司筱脑内千回百转,“想找工作了,不是还要还你钱吗?” 景臣颂的脸从春风三里冷成黑白无常。“真的?” ------------ 第九十四章 当然不是真的!司筱撇撇嘴,她也想不到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想到这个理由,她也的确是要找工作了。自然说钱是要还给景臣颂的,她不能一直不做事情。 “司城现在也能照顾自己了,他的手和脚上的伤都不严重,老早就好了,只是一直躺在榻上,恢复一下就好。”司筱轻声解释,“我也该出来找工作了。” 景臣颂冷哼了一下,刚好被路过的高管看到,那人惊讶地望着他又问是不是要一起午餐,他尴尬地按了按眼角,“不了,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去吧。” 那人见司筱和他亲密,也不久待,大步就离开了。 有了这茬,景臣颂原本的怨气啊怒气的,都烟消云散了,对着司筱,他真的是出不了什么气。“既然如此,你陪我吃午饭啊,我们午餐的时候慢慢谈?” 胳膊拧不过大腿,司筱还是点了杯饮料陪着景臣颂吃了午饭。只是她把找工作的事情提起来就没有打算不解决,“那我工作的事情怎么算?” 景臣颂优雅地切着牛排,低眉敛首,淡淡地说:“做什么工作,你现在左手使不上力气,做什么工作好?” 他这是在暗示她不能再去做什么服务员的体力活,更不希望她劳累,可是司筱这人,即便听出来了,也能静坐着就当没听懂。“不带这么歧视伤患。“ 景臣颂却是真心心疼他,“你现在大学辍学,手边只有一张高中文凭,能找到点儿有上升空间的工作的机会不多。如果想还了那些债的话……”到这里却又话锋一转,“我也不会真心和你计较那些的!” 眉头轻皱,两个都是聪明人,司筱这会儿估计这摸索到他的意思了,不是不想让自己工作,就是想…… “我知道你一定是不肯的,不如这样,我身边只有一个秘书,她有时忙不过来,你就过来帮忙不也挺好?” 果然是如此啊!司筱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动着刀叉的样子,恨得牙痒痒。“这样没意思,我不要!”对待景臣颂,她现在可知道法子了,就是不需要拐弯抹角,越是那样子才越发容易被他带进去。 “这样啊……”景臣颂咬了一口牛排,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司筱,就跟咬的人是她似的,怪道在旁人眼里却是一本正经的,也只有她能看出那狼子野心! “那就不好办了。”他端了红酒微抿,“让我想想……哦,也不是没有路子。” 司筱早就想说如果他继续无聊下去,就自己上街上网找去,反正天大地大的。没想到他又开了新茬。“什么?” “‘折’缺个店长,不如你去试试?”景臣颂放了高脚杯,显的端*肃,“你也多少知道,那间酒吧是我和他们三个人合伙开的,言礼占的份额大,又游手好闲的,就让他去打理了。现在他也走了,‘折’一直都没人打理。” 提及言礼,即便不甚欢喜,司筱却不能不在意“折”,她在那里工作那么久,也认识了不少人,那些员工一个个又都和她关系不错,感情还在的。 “怎么现在才说,他都走了多久了还没有招到店长?” 景臣颂叹了口气,“也不是不想招店长,但是你也清楚,‘折’那么多年的底子在那里,随便换个人来打理都是不对付的。总归要找个熟悉的,吧里的员工,都不擅长这点。” 难道她就擅长?司筱皱眉,可是心里的确动了心,是不想那酒吧因为换了店长就变了样吧。景臣颂和顾格三个她是知道从不插手生意的,坐等收钱的人。 她在那头苦思冥想,景臣颂也不省心。酒吧原本就是言礼起意开的,他们不插手。言礼出国前,实际上已经把他的部分过到了司筱的名字,只不过没有让她知道。 他却是知道的。言礼明白司筱对酒吧的感情不亚于几人,姑且是想留个念想。只是她那时候情绪不稳定,对言礼至今都还避讳着,景臣颂便也不开口,省得她抵触。 “那怎么办?” 景臣颂知道她是真动心了,否则不会问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出来,“要不你先暂代吧,我会找人先从旁协助你,要是等到你上手了再说也不迟,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想撒手不管也可以。” 司筱还想说什么,就被景臣颂一句话定夺了。“就这样吧,这件事。” 这样她还能说什么呢? 景臣颂搁了刀叉,无声看着对面的人儿。又是半年的日子,她比之前瘦了,也精致了许多。她的年纪分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可是面对着他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表现得像是个小老头,时而比他还正经。 他们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相伴进食,举杯共饮?似乎很久之前了。 这一次看她,居然觉得法令纹深了点,眉目长开了。不再是个女孩了,而是个有女人味的女人。 总会有人喜欢用女孩和女人分别未知人事的女性,但是那种不过是肤浅的看法。司筱的青春不因为谁的爱与情而停滞不前,沙漏翻了几番。长于百年古茶树上的树叶,不曾落入山水中,不能翻滚在热炉里头,仍旧是在那片风吹拂的树梢上。女人也一样,没有往前零落的心,没有散步天地的意,终其一生仍是无欲快乐的心,那也不过是个女孩罢了。 有些人可以一辈子开心,就因为,她是一辈子的女孩。 而司筱,如今,是个女人了。 她走过了零落成泥的路旁,也踩上了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女人味,指的不过是岁月的痕迹。 太多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爱你的美,你的容颜,虚情或假意,真情或真心,只有我爱你岁月中留下的痕迹,在你的眼角,你的发尾。 他不知道天涯在哪里,也不会去寻找海角。未来的不可知,就让它不可知,他唯看着眼前人,天涯也罢,海角也好,不过都在这人的心里。 他的眼前。 ------------ 第九十五章 答应接手“折”之后,景臣颂果然派了一个人在司筱身边加以指导,甚至为了满足司筱那一点点小倔强,将顾格和谢佟珏也给叫出来开了个会议。 四人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关于新店长司筱的任务和薪资。景臣颂许是知道她心有戚戚,主动提出把原来店长上万多的工资对半,以偿司筱的债务。其他两人举双手同意,但是绝不会开口说言礼当初根本是没有工资,只拿分红的。 那些分红比工资多。 既然言礼暗自将自己的那部分过给了司筱,那她自然也有分红,但是景臣颂估计要让她接受这点,恐怕再过两年提起来比较有可能。所以就暂且交代他管理吧! 一切就绪,司筱上岗。 又是一番岁月静好。 司城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景臣颂帮了很大的忙,几个月来不辞辛劳每天陪着他出去锻炼,从轻松的到现在各种体力活。两个男人的体格儿如今都练得是倍棒儿。 马马虎虎,昏昏沉沉,就快要夏天了。南方的春天短,夏天老早就来报道,街上的人打扮一个比一个轻薄,司城觉得自己也该上学了。 司筱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她的弟弟她晓得,人是绝对不喜欢读书的,看来鬼门关走一趟,果然不一样了。 “成啊,脑袋开了一次,还真给你开了窍咯!”他身子康复后,连她说话也不再忌讳了。 却是绝不敢提司母的事情。而司城,曾经的记忆似乎从不曾造访,他也仿佛没有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司城因为住院落下的功课都让司筱给补上了,景臣颂帮他直接办进了本城的贵族高级中学。一开始司筱还不同意呢,没想到司城自己喜欢得紧,功课也的确不错,便闭口不说了。 因为三个人住,就搬回了青城。 “姐夫,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啊?”司城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按着遥控对翻财经杂志的景臣颂笑道。 杂志的封面一盖,景臣颂轻笑着看了一眼小子,司筱对这个弟弟的判断肯定有误,哪里是什么乖巧少年或者呆萌弟弟,分明是个只会明知故问的狼崽,“今天你消停点儿。” 司城不干了,“诶,我要不消停你就做不了事?还是怕我姐不给面子?”贼亮贼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我说,你想完全成为我姐夫还要过了我这关才是吧!” 景臣颂挑眉,“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个交流活动,教务主任找我谈了不少,恐怕是想要赞助,不过这个毕竟……” “诶,姐夫,姐夫,我错了成不?您老就是知道我的心肝儿里头想的是什么,您是我姐夫,是我姐夫,我可尊敬您了。”有点小聪明没错,不过司城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逃得过景臣颂的眼睛,况且他在学校里头的动静没有人比景臣颂更清楚的了。 司城老早就想参加学校和澳洲开办的半期交流,还在纠结怎么和司筱说呢。 “那今天?” 司城赶忙抱大腿,拎了包就往外头跑,“我想到了,今天学校几个同学约了节目,晚上有节目,就不耽误您老和我姐甜蜜了!” 看着准小舅子落跑,景臣颂却是苦笑,哪里是什么甜蜜,和司筱简直就是相敬如宾。要是不早点想个办法,他们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去。 或许今晚能有个突破。 司筱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青城和“折”离得远,景臣颂从车库里头挑了辆稳重朴实的小型车让她代步,司筱偶尔就在酒吧帮忙,忙的时候就不回来的。今晚却是景臣颂特地发了信息叫回来的。 可是远远就不见屋里亮灯,“阿颂?”没人应答,恐怕景臣颂也是不在家的。这又是怎么一会事,把人叫回来自己不见了踪影? “阿颂?”又试探地喊了一声,空有偌大的房内回音阵阵。 停电了?司筱按不开灯,青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吧。司筱纳闷,她却是个实干的人,放了包就挽起袖子想要去看电闸。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才走了没几步,就被拌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沙发稳住身子没摔倒。 这地上又有什么东西啊!司筱扶额,家政阿姨没有打理屋子吗今天?就算没有也不至于绊倒人吧?她在酒吧,景臣颂心疼她辛苦,不愿她多动手料理家里的事情,除非心血来潮煮顿饭,家务事已经全权交给家政阿姨了。 此时,却是亮起了灯!脚边她刚刚绊倒的那块砖头突然亮起了亮金色的荧光,将她吓了一跳!简直就像是闹鬼!司筱闭了眼,心有揣揣,半晌没等来动静。 她缓缓吐气的同时微眯着眼偷瞄那地方儿。 那地方上头,却是…… 一双高跟鞋。 跟估计有十厘米高,皮质面,在亮金色里头反着光。司筱一开始还是不放心,没敢仔细看,更没有张嘴。 好一会儿没发生什么。 她也不是个胆小的人,慢慢的也就觉得有蹊跷,睁了眼,打量起来。 看来差点绊倒她的就是这双鞋了,一只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司筱正想蹲下去捡,又发生了怪事。 她才前进一步,那地方前面的地面又亮了起来。这下子是浅了不少的金黄色,上头看去也是一双高跟鞋。 屋里的地砖用的是方形的,简洁的现代风格,此时像是镀了一层金。 十三厘米左右的细跟,软面皮绒面,从鞋尖一路包裹到脚踝以下,司筱知道,若是脚生得好的人,穿上那些,露出细腻白皙的脚踝,定是极美的。 她心一动,又往前一步。 果不其然,又亮起一块方形,颜色又是浅了三分,上头依旧是高跟鞋,这回是加了防水台的。 司筱快步走了几步,就像是开辟出的小径,地上亮起了一条路,由最初的亮金色,一路到尽头已经是白光了,上头一双双不同款式不同品牌的高跟鞋,美不胜收。 简直就是在展览!这小径引着她走到房间外头。 门轻掩着,里头也是漆黑一片,门缝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是司筱知道,里头有个人。他在里头等她。 她在外头,他在里头,一门之隔,他在等她。 司筱心里忽然明了,他在等自己一个选择,是推门而入还是转身走人。这样的认知让她不禁退了一步,踢到脚边的一双鞋。 那些细跟的,晃了两下,翻了一只。司筱借着那柔和不刺眼的白色,愣愣地盯着他。他在等她?她要怎么选……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那间鞋屋。那天高青帆和她说完之后,心随意动,她原本想回来看一眼的,可转念去找了景臣颂,看到他那副有别于生活的样子,别有滋味在心间。 后来,她就再没有动过看他们的念头。 她怕太多了,太多双鞋,就像他给她的爱,让她承受不来。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分房而睡,殷勤工作,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司筱承认,她常常想起他,工作间隙,甚至最忙的时候停顿的瞬间;闲聊的时候…… ------------ 第九十六章 司筱想要将那只倒了的鞋扶正,手却不知觉已经搭上门把。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她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世界就亮了。像是他点亮了她的世界。 整间房间依旧是没有开灯的,亮的是满地的砖,白色的柔光,地面上整齐摆着的鞋,只露出一条路,通向房间中心。 那里站了一个人,眉目在暗色中神色不清,身形也掩进了黑暗,他高大英挺的轮廓和手边那玻璃桌面上的水晶鞋。 景臣颂啊…… 司筱站在门口没有动。看到那人的那一秒,她忽然懂了。什么承受起,承受不起,都不重要;什么谁爱谁更深刻,谁爱谁更浅薄不重要;什么她心中能给他的爱有多少不重要。她,司筱,这一生的顺遂和意外都给了这个男人,在他身上,爱情来得简单而深刻。 世界上,可以没有景臣颂,她依旧会经历过一段名曰青春的旅途,只是,有了他,让她爱过了,是将她可以付出的爱情都用来爱他了,那么这些该离开的青春,她值得。 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司筱。景臣颂会遇上一个唤作其他名字的女孩,然后牵着她的手,顺利或艰难的走进婚姻,可是那却不是司筱能看到的了。 既然这样,司筱现在能看到了他,能遇上,甚至拥有他,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渐行渐远,让他憔悴,让他心碎。 她,司筱,不是让景臣颂痛苦的那个人。 而是将他的微笑眼泪,喜怒哀乐都拥进怀里,细声轻叹,柔声呵护的人。 “景臣颂!” 景臣颂蹲下身将握住司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下她的鞋。“我的灰姑娘,让我为你穿上这双鞋。嫁给我……” 说着,将手中为她量身定做的水晶鞋套入司筱的双脚。 九百九十九科水晶,精雕细琢,他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从和她的争吵,分离,再聚首,与她共度那么多的时光里,不断过的亲手制作,嵌入了他高价拍下的粉钻,只有她,配得上。 司筱低头,立时被水晶鞋夺去双眼,它们套在她的脚上,反着地上发出的白光,熠熠生辉,可还是抵不过面前的人,他的发顶乌黑,就像他的人一样深沉,司筱不由得俯下身,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景臣颂,谢谢,谢谢你!”眼里已经是噙了泪水。 听此,景臣颂起身将她抱了个满怀,“也谢谢你。”顺势低下头吻住乖巧动人的女人。 谢谢你,不离不弃,视我如珍宝,免我忧,免我流离失所。 也谢谢你,执手相看,待我如往昔,令我喜,令我有枝可依。 ------------ 第九十七章 “我说姐夫,你可真能耐!”司城倒出最后一片薯片,嘲笑道。自家姐姐已经快有两天不理大姐夫了。 景臣颂冷哼了一声,他难得下班,一个是还在上班,一个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上班的,又是仗着自己在理了,就不理他了。 一肚子苦水又没地方说,顾格和谢佟珏那里是不能倒苦水的,一准被笑话到海边去,当初的言礼又还是矛盾的来源。 本来抓准了她算是应了嫁给自己的了,现在这幅模样是看着闹心,出手又怕蜇人。“去澳洲的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你说服我姐了?”司城问。 身子才痊愈不久,姐姐是不准他这个弟弟独自一人外出的,还是出国那么远。原本司城还说跟着老师不会有问题,但是司筱反说就是老师手下带的学生多才不能一个个顾及到。景臣颂便说让他出去见识世面是好事,他顺便也和司筱一同过去散散心。 司城自然连声说好,心里却想着自己占着个景氏少总的大舅子的身份那些老师一个个都捧在手里怕化了,怎么可能不好好看着。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司筱肯跟出去散散心自然是好事,但景臣颂心里头还有一层计较,即便心头并不乐意,但是也能缓了两人最近的矛盾。 “自然。” 虽然司筱和景臣颂闹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矛盾,但是自那晚起,却是每夜都回家的,两人也是同榻共枕,只是司筱不让他得手罢了! 绝对是故意的! “你是说,言礼在澳洲?”司筱翻了个身,看着男人。 景臣颂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恩,最近他有个项目,过去澳洲,可能会在那里停一个月左右,你过去也和他见个面。” “你知道我不想见他。”司筱冷然道,将他的手抓在手心里。“何必呢?” 景臣颂叹了口气,“他虽然比你大了三四岁,但算起来,并没有哪里比你看得透,那件事,他也是不想的。” 司筱不语,景臣颂就看着她,等她的回话。 “你别逼我?”司筱半晌后才说,“为何你就不叫我去看他呢?” 景臣颂一愣,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陈凯,司筱已经翻身过去背对着自己。 “若是你愿意,去看看也好。”他不想让她伤心,当时陈凯判刑入狱,他提过一句,她就当做没有听见般过去了,心里头想来还是留了心的。那是道疤,为了这道疤,言礼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给陈凯减刑的事情被他给压了回去,判了六年。 如果那样可以让司筱快活点,他不介意如此。景臣颂不是那些狠不下心的人,原本与陈凯就无联系,再来他不该肇事逃逸,不该伤了自己的心头肉。 这又是件不能让司筱知道的事情。 说来坦诚相待。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事情能够如此。若是人人因相爱就可以赤诚相待,也就不会有什么善意的谎言了,总有些事情不愿给人知道,一件叠过一件,越积越多,总有人想担下痛苦与黑暗,给心爱的人快乐和光明。 想着,景臣颂不由得凑上前将司筱紧紧抱入怀中,闭上眼。 却又是一难眠。 司城也辗转难眠了几个夜晚,两只眼睛都黑了一圈,司筱开始视而不见,后来也忍不住在餐桌上说他了。 “你真的那么想去澳洲?” 司城昏昏沉沉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里的筷子快要把碗里头的粥米给搅出来了,没有应声。 司筱笑着夹了一筷子菜,“看来你没有那么想过去啊。” 这是少年人家才反应过来,点头速度以六倍的频率快进,看得一旁的景臣颂不禁笑出声。她想了两天估计也该有个结果了。 司城那能不想,他还在愁着怎么和司筱开口呢,后天都要出发了。 连姐夫都已经把工作解决得七七八八在等司筱松口了。 “确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病好之后,司筱对这个弟弟的本性就全部泄露出来了,挂心还是会挂心吧,嘴上就没少打击。 司城两道浓眉皱紧,偏着身子看自家姐姐,“姐,我什么时候这样子过了,你也太不相信你弟弟我了。我给你打包票,分分钟热爱学习!”拍了两下胸脯。 “你以前不就……”说到一半,司筱愣住,接不下话了,他都忘光了曾经,她却仍是将他看做当初的那个小孩。 景臣颂也微微抿了嘴看司筱。 反倒是司城没心没肺的,“唉,我肯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前的不都忘了嘛!”这对话结束,人也精神了,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扒饭。 可那一眼躲过司筱的意味深长却没有逃过景臣颂。 放下筷子,景臣颂垂了眼,继而抬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能学习最好。还想出国,你那口英语要练起来。”司筱也不听司城的答应,就对着景臣颂道,“你那天晚上说的,我想过了,澳洲我会去,错不在他。我虽然气他顶包,但毕竟也是他救人心切,主意不当而已。” 景臣颂提起半颗心,忽而放了回去。 “只是,另外的,你再让我想想,我妈才走不久,我实在没办法面对他。”司筱眼角撇过司城,“一年,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我仍是不能,那就这样下去吧。” 景臣颂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哎呦!”司城不知道怎么了,手却是一抖,把夹到一半的菜抖落到了桌上。 司筱扶额,骂道:“我说你什么时候能给我靠谱点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谁家的孩子啊!” 司城抢道:“你老司家的!” 看两人这幅模样,景臣颂突然想,自己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不对,还是该抓紧时间先种出个苗儿才是正经事!一双凤眼此刻定准了司筱,那闪着的贼光就如司城平时一般。 偏生还让司城给看到了,趁着自家姐姐收拾他收拾厨房的时候凑上前,“我说姐夫,又设计我姐呢?” “胡说,怎么能叫设计呢!”景臣颂脸一板,正襟危坐道,“我这是在构思我们未来的蓝图!” 司城砸吧两声嘴巴,人陷进沙发里头去,“啧啧啧,想蓝图?哦……”做恍然大悟状,“正在想让我姐生几个呢吧?”说完抱着肚子上演一出狐狸叫。 景臣颂恼羞成怒气得牙痒痒,还得张望着厨房里头司筱有没有听到风声,低声咬牙切齿:“小心生出来了全让你带!” “诶,不错,最好生一窝,我带出去组个足球队,要不,山里头砍柴烤地瓜也不错。毛爷爷说过,人多力量大嘛!” “你敢!”真让这小子带成一幅痞子样他景臣颂就丢大了! ------------ 第九十八章 接着就是司筱和景臣颂,现在也该能称作景氏夫妇二人了,陪同司城和一路师生去了澳洲。一路逍遥似神仙,更有司城这个活宝四处闹腾,让众人喜笑颜开。 好歹也是交流出行,景臣颂二人飞机落了地,出了飞机场就和司城分道扬镳,他们暂住景臣颂朋友的房子,司城和大队伍去小旅馆住下。 这些都按下不表吧。 景臣颂和司筱趁着都还精神就在一日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内在房子周围走动了一圈。司筱拖着景臣颂的手,看着两侧风光,突然想,两人好久没有这样拍拖了。 拍拖嘛,港片里头不都这么说,要在街上啊在公园里头啊,手托着手呗。 司筱没认识景臣颂之前就觉着这两个字忒生动了,恋爱不就那样。 “这边景致真好。”司筱停下来,张开双手,拥抱天地空气,十分享受。 景臣颂在她身后低笑了两声,手绕过她的腰间,从后面抱住他。 “回去就把证领了。”。 “这次爸妈过来除了见你一面就是要考察景氏分公司的业绩,他们两老计划了那么多年了,就盼着把我调回香港,这次安顿好你,爸已经是下了死命令了。”说话间两人已经是到了卧房了,景臣颂三下五除二将她剥光。 “这么着急?”司筱哼哼了两声,她是见过景父一面的,人看起来严肃,对着景臣颂这个儿子也要求甚高,但对景妈妈却是百般呵护,恩爱皆在不言中,倒是没让她多害怕,就是怕自己给人家的印象不好。 景臣颂笑道:“爸妈结婚快三十多年了,爸还没有好好陪过妈一阵子,就等着退位。没你这个儿媳妇儿,他这个做公公的可就不开心了。” 司筱翻了个白眼。 他却是继续:“句句实话!要是你能让为夫坐镇公司放他们自由,他还不把你当老佛爷供着。” 司筱脑袋已经跟不上景臣颂的思路了,浑浑噩噩里头就心想,随缘吧,反正他们都认死理了,撞死南墙的命,领证就领证呗。 在澳洲,第二件头等的事情就是去见言礼,没想到他人却是因为手头上的项目资金有变,又往欧洲去了。 景臣颂偷瞄了两眼司筱,生怕她闹情绪。 为了这点事情就置气,司筱也不是个没脑筋的人,就算的确有那么点被放了鸽子的闷气,想想言礼也是投入工作,也就散了郁结之气,反而觉得他这样也好。 却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麻痹自己才这么做的。景臣颂身为过来人,心中暗叹,陈凯和他的事,被瞒了下来,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只是没想到,司筱和言礼这一次错过,再相见却是三四年之后的事情了。言礼那时也是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沉稳得让司筱恍如隔世。时间杀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无关于男女老少。司筱有了两个孩子,换了地面有了份闲差事,人也不同如今的模样。 两人再见面,却是可以笑谈如今。 这些都是他们的后续了。 我们总有洗尽铅华的一天,回首每一个脚印,开在两侧的繁花,都已不像是自己的了。而往事中,现世里我们依然沐浴在那片阳光之下,唯有不同的是,心已经像风吹不散的雾,有一天看不到了,也在空气中。 再也非那株饱满的草,多了虫蛀的洞,露水划过痕,人踏过的纹路。 到此为止,故事像是结束了。故事里头的人仍生活在他们的路线里,该结婚生子的,总会有天子孙绕膝,该寻觅真爱的,总有天会缠绵交颈…… 而故事外的我们,也依旧游走在自己的世界中。 或许有天,你或我,会恍然走过某条街巷,看到某对情侣,在拍拖或是争吵,看到某双夫妻,追着孩子无可奈何的笑颜,想起曾经你看过,我写过的某几个人。他们也曾像这些人一般,牵动我们的心,为他们唏嘘不已,为他们伤心落泪。 就如同他们也曾生活在我们身边。 如果能够那样,关于我,如此,足以。 不过,仍要提及一点,三人回国那天,景臣颂小心不惊醒睡梦中的司筱,恍然间看见司城立于花园里头的身影。 少年不再纤细,开阔的肩膀,分明的棱角在黑夜顽强的壁灯与月牙下,朦胧似梦中路人。看不清脸色。 他回头,看见景臣颂,微微一笑:“知道我姐今天为什么那么奇怪,居然老早就能睡着了?可不是怀孕了呢,你别担心!” 景臣颂一愣,司筱睡得早,他以为是旅途疲累罢了,难道另有内情? “因为今天啊,是我们亲爱的妈妈的生日。可惜了,我答应过她,要做一顿饭给她庆祝的呢!姐夫!”司城突然回头,“能找个时间,别让我姐知道,带我去看看我妈吗?” “那可是我亲爱的妈妈呢!” 少年还未成熟的嗓音,割出前尘的网,也在月光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