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01、开端 《刑满释放人员通知书》 姓名:沈双鱼。 年龄和性别:剩女。 罪名:重婚罪。 共犯:林天蝎。 简况:明知共犯有配偶而与其结婚。 刑种和刑期:有期徒刑两年。 认罪服刑状况:服刑期间,态度恶劣,表现极差,曾斩小指自残。 释放后,建议作为重点人员帮教,请接此通知书后,做好帮教工作准备。 ~~~ 《单身同盟姐弟契约书》 甲方:沈双鱼。 乙方:沈水瓶。 甲乙双方从合同订立时起结成同盟。 姐弟同心,坚决抵制任何威胁单身的因素。 双方就算跳下悬崖,也不得步入围城。 若甲方违反以上条款,则需给乙方此后人生的所有劲舞团点卡充值。 若乙方违反以上条款,则需给甲方此后人生的所有四月天帐号充值。 本合同属于双方的秘密协定,效力及于任何一方毁约结婚时。 PS:重要的是,姐弟齐心协力,向爹娘证明,不结婚,也可以很幸福! ------------ 02、初见 许牧羊和沈双鱼。 这两个名字凑在一起,漂亮得让人想吹口哨,所以说他俩不认识也不行。 首先许牧羊看见的是沈水瓶。加州西海岸夜空的嫩蓝下,他醉得一塌糊涂,坐在酒吧露台外的一辆劳斯莱斯银色幽灵上。 停车场的侍应生把车开出来,一直扶着敞开的车门等着。因为沈水瓶左脚悬在车外,似乎已经忘记还有那条腿。 侍应生也就是寻常的半吊子小混混,似乎受够了这些在销金窟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 “先生,您能不能把脚缩回车里,好让我关门?还是我干脆把门打开,让您滚下来?” 说得这样尖刻,坐在沈水瓶旁边的女人马上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足以戳进他的身体,再从后背透出四英寸来。 禁不起吓的侍应生马上软了,恭恭敬敬弯下腰,把沈水瓶的左脚放进车里。许牧羊这才注意到那个女人,也就是沈双鱼。 她美得差一点儿让劳斯莱斯都黯然失色,真的只差一点儿。 其实后来他觉着她长得也不咋地,额太高,颊太窄,偏偏又是单眼薄皮的一副冷清相。 等侍应生走开,醉醺醺的沈水瓶像是要吐,打开车门,就立即滑下座位,跌坐在柏油马路上。许牧羊当然毫不犹豫地上前伸出援手。 把手伸到沈水瓶的腋下,扶他去旁边的草丛吐了差不多十分钟。 “谢谢。”沈水瓶倒没忘记用英语道谢。 穿着蓝貂皮的沈双鱼向他们走来,走路的风姿宛似美人鱼在游曳。 “他喝醉酒的时候就是一副奇怪的英国腔,”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野葡萄砸到地上,“谢谢你帮忙。” “小姐,我和你们一样,是中国人。” 沈双鱼这才正眼望了望许牧羊,淡漠的眼神略微有些刺激他的自尊心。 “啊,抱歉,”她的中文发音类似竖琴,“我还以为你是拉丁帅哥。” 啧啧,她叫他帅哥呢。 他本以为她有个这么英俊的弟弟,会对他这种略有姿色的男人视而不见的。看来是他低估了自己,或许也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她。 “我来把他扶进后座。”他说。 并没有第二次道谢,也没有说再见什么的,她踩下油门,劳斯莱斯开始滑动,很快消失在大道的拐弯处。 他呆呆地站在原处,不知站了多久。洛杉矶的旖旎灯光洒在他半边脸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显示着女友的名字,他想了想,把它掐掉了。 ------------ 03、表白 第二次遇见沈双鱼,许牧羊已经和女友分手。 地点是首尔,明洞的地铁口有欧巴桑在卖米糕,她盘腿席地而坐,米糕的颜色姹紫嫣红,在那绚烂色彩的背景下,匆匆而过的沈双鱼显得很黯淡。 但她是他喜欢的人,那么即使是黯淡,也刺他眼目。 她和她弟弟沈水瓶一起走下人行通道,沈水瓶笑得好像三五十年没有笑过似的,然后一不小心,崴了脚,坐到阶梯上,站不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即使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标准的语法和发音,在韩国都无法交流啊?” 沈双鱼表达愤怒的方式总是如此独特。 许牧羊笑着走过去,示意沈水瓶爬到他背上来,然后背着他,叫了一辆出租车。 “谢谢你,先生。” 看起来,沈双鱼和沈水瓶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了。沈水瓶那时喝醉了,所以没有印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许牧羊没想到连沈双鱼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沈双鱼又是用英语向他道谢的,他估计她以为他是韩国人。 “小姐,我和你们一样,是中国人。” 等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这句话和上次在洛杉矶,台词一模一样。 听到这句话,她微微有些发愣,嘴唇稍有些嘟起,定定望着他,半晌才慢吞吞地说: “啊,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拉丁帅哥。” 接下来的几秒钟,两人在沈水瓶狐疑的目光下,相视而笑。 她的笑容如同地中海的阳光。 他们三个去吃了点东西填肚子,明洞的参鸡汤,小黑锅里一只完整的童子鸡,沸腾着上桌,吃到一大半,用筷子刺开鸡腹,却藏有雪白的糯米。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帮你的弟弟,而从来不能帮一次你。” 他给她玻璃杯里,斟满韩国的烧酒,如同韩剧里演绎过千百回的情节。 “你什么意思?” 她虽然这样问,他却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他们三个乘坐同一航班回国,一路上沈水瓶似乎有点闷闷不乐,大概是因为许牧羊抢走了他的姐姐。等沈水瓶睡着后,许牧羊蓦地说: “说句奇怪的话。我现在很希望,我们坐的这架飞机出点事故。” 她抖着肩膀笑。 “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不再逃避,选择回答了她的这句话。 “你不见得喜欢我,只是因为无所谓,才和我相处这么几天的。但是,”他把身体往后靠,几乎陷到座位里面,明明不冷,却把手放在口袋里,“沈双鱼小姐,我喜欢你。” 她倒没有惊讶,只是咕噜了一声,他没听清楚,也没敢问。 ------------ 04、拒绝 回国之后,许牧羊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寓,漫长走廊上,在他的门口,有一团阴影,似乎是前女友,蹲在那里,脸埋在膝盖中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牧羊故意不紧张她。 “我想来看看你。肚子好饿,有没有什么吃的?” 看她似乎是熬夜等在这里的,憔悴得让人不忍心赶她走。许牧羊叹息一声,打开门。 “你还没扔我的拖鞋!” 她在玄关处发出尖叫。 “我去韩国出差了,暂时没时间处理你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放下行李包,套上围裙,在厨房里给她弄火腿三明治。 她走过来,从后面搂住他,一如往常,把左脸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他浑身一颤,挣脱开,也不管这动作是否伤害了她。 她默默无言地退回到客厅沙发上,等他把三明治送上茶几。 “味道很好。” 似乎真的饿坏了,她狼吞虎咽,很快吃完了三明治,然后抬头看着他: “肚子还是好饿,再给我弄一份好吗?” 他不好拒绝她的恳切,重新穿上围裙。但是,在她很快吃完后,她还说没饱。 “怎么办?还想吃。” 毕竟曾经是甜蜜的恋人,如果做得太无情,也有些过意不去。许牧羊再次来到厨房。 就这样反复着,直到他歇斯底里地质问她: “你已经吃了十个火腿三明治,你还感觉饿?” 她傻傻地望着他笑。 “我想就这样吃着你做的三明治,然后被撑死。” 他哑口无言地拿起餐盘,到厨房里去洗。可是刚刚转身,就传来她哭泣的声音。如同大海涨潮般的哭泣的声音。 “对不起,我无法再留在你身边。”他告诉她。 她踉踉跄跄地追到厨房门口。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他站在洗碗池前,盯着厨房白得晃眼的瓷砖,光滑的瓷砖反射的光线刺得他头晕目眩。 “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没有。” “那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很想问问沈双鱼,他应该如何回答。他喜欢上一个女人,就不能再去拥抱另一个女人,即使他爱的女人拒绝了他,他也不能拒绝自己。 “对不起,我不能背叛我自己。” 她扑倒在地板上大声嚎哭。 “许牧羊,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爱你的女人了!” 她说得没错,但他没办法。爱情是比时间更可怕、更残忍的东西。 ------------ 05、进谏 其实沈双鱼并不见得是拒绝了许牧羊。 她只是保持矜持,什么也没说而已。如果他把她的沉默理解为拒绝,那么只能怪他自尊心太强了吧。 不过男人还是要有点自尊的好。 旅行归来,躺在熟悉的床上,反而有些睡不着。如同平常睡不着的夜晚,沈双鱼悄悄溜到弟弟的房间去。 “睡着了?” 她把门轻轻关上,蹑手蹑脚穿过洒着银色月光的房间。 他有三分之二的脸被月亮晒着,明明是立体,却给人一种图画般的平面感。貌似某部宝莱坞歌舞片里有类似的场景。 “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也不等等我。” 沈双鱼缩了缩脖子,坐在床边,垂着肩膀,却仍然扭着头,凝望着月光下弟弟的美貌。 月亮为什么总是这样忧伤,忧伤得触动人心最柔弱的地方。 沈双鱼突然想到那个希腊神话。为了能对心爱的牧羊少年实现无上的占有,月亮女神让他长眠不醒。在拉特莫斯的山洞中,酣睡着永葆青春的少年,和永葆青春的爱情。 又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困意袭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脑袋刚刚沾到枕头上,就坠入睡眠的温暖沼泽。 次日早晨醒来,弟弟盘坐在她的床尾,玩着PSP。 “一大早,别来辐射我!” 她对电器敏感。 他玩得正起劲,没有吱声。她下床趿拉着拖鞋,把长发撩到肩膀后面,走到洗漱间。 “我还没刷牙,姐,帮我挤牙膏吧!” 帮他挤好牙膏,沈双鱼先刷起牙来。因为是电动牙刷,所以声音很响。但稀奇的是,弟弟冷不防说出来的话语,穿过电动牙刷的噪音,倒也清晰得很。 “姐,我们只是约好不结婚,又没有说不能恋爱。” 她装作没听见。 “姐,我觉得许牧羊,人挺好的,你应该试试看。” 她关掉电动牙刷,朝着外面大喊: “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姐拒绝许牧羊是对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又变了个说法?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呢?不过,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也是因为他在乎她这个姐姐吧? ------------ 06、转机 沈水瓶大学已经毕业,刚刚迈入啃老一族。 其实沈爸和沈妈,倒也支持沈水瓶这段时间多陪陪他姐姐,毕竟沈双鱼刑满出狱不久,心理需要安慰。 这段时间,沈家姐弟俩,整日里就各自抱着一个纯棉抱枕,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连续剧和广告以及实在过于八卦的娱乐新闻。 看烦了电视就去外头晒晒太阳。 有时两人并肩走着走着,沈水瓶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沈双鱼这样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虽然是非常无聊的时光,但沈双鱼总感觉值得珍惜。 刚刚回家,电话就响了,沈爸和沈妈下班还没回来,沈水瓶离电话比较近,却没有接。 “万一是许牧羊打来的?” 许牧羊倒是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沈双鱼接起电话,却是林天蝎。听出是沈双鱼的声音,电话那头慢慢地说:“还好吗?” 沈双鱼心中冷笑。 本想直接挂掉,但又觉得那样反而显得太在乎,所以她镇定了一下情绪,说: “挺好的,谢谢你,珍重。” 像是在背书。不,比背书还虚伪。话筒在压簧下轻轻“咯”了一声,那轻微的响动好像压在她心里,令她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直假装看电视,一直假装着。 “是许牧羊打来的?” 沈水瓶也赖到沙发上来,把脑袋枕在沈双鱼的大腿上。 “嗯。” 沈双鱼含糊地应声。 电视屏幕上的光影不停地在眼前晃动,像是荡漾在水里的倒影被风吹皱了似的。 “那么姐你要和许牧羊约会了?” 沈水瓶用右手食指在沈双鱼的大腿上画着圈儿。 “嗯。” 沈双鱼闭上眼睛,耳畔仿佛响起了波涛的声音。 “什么时候?” “明天。” 她随口答道。她是真的这样想的。明天和许牧羊见面吧,突然很想很想看到他的脸。 她需要一个男人,他可以不用那么懂她,也可以不用那么爱她。 ------------ 07、相约 忐忑不安着,沈双鱼琢磨着,到底应该怎么跟许牧羊说。 这时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如茉莉花般清新。 “是双鱼姐吗?” 沈双鱼听出来是谁了。孟晚晴。沈水瓶的女友。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让人感觉非常舒服,是那种有跳芭蕾气质的梦幻少女。 “双鱼姐,你能出来帮我付一下出租车车费吗?” 呃,偶尔还是会让人满脸黑线。 “晚晴来了。”沈双鱼挂掉电话就去拿钱。 在冰箱那边喝茶的沈水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拉开通往庭院的门,冲到花圃里去摘花。 孟晚晴穿着极纤细的凉鞋。也只有她这么纤细的足,才敢穿如此纤细的凉鞋。 沈双鱼喜欢她的纤细。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虽然名字似乎俗气了一点,但人是非常讨喜的。 “谢谢双鱼姐!” 她朝气蓬勃,冲上来给沈双鱼一个大大的拥抱。 和弟弟的女友成为这么要好的姐妹,沈双鱼自己也没想到。 “比起喜欢水瓶,我更喜欢双鱼姐!” 被关押在监狱的两年里,除了爸爸妈妈和弟弟之外,孟晚晴是来看她看得最勤快的了。 “学习怎么样?” “临时抱佛脚的话,可以拿到奖学金。” 孟晚晴目前在念文学硕士学位,一边学习一边在原创网上发表作品,是刚刚崭露头角的言情小说家。 “晚晴!” 沈双鱼和孟晚晴刚走进客厅,正从庭院里走进来的沈水瓶就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一大朵带露的蔷薇花。 顾不上裤脚沾满了泥土,沈水瓶走到孟晚晴身边,把花别在她的鬓角。 “花枝好像在含笑。” 孟晚晴这样说着,从花束中挑选了一朵,别在沈双鱼的鬓角。 “喂,你到底是我的女友,还是我姐的女友?” 沈水瓶用花枝敲着孟晚晴的脑袋。 三人嬉笑着,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天的电话还真多。沈水瓶去接,刚刚“喂”了一句,就望着沈双鱼,捂嘴笑起来。 “是许牧羊。” 沈双鱼一惊,想着自己刚刚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他,现在他就主动打过来了。这可不可以说是缘分呢? 不管是不是缘分,沈双鱼只是感觉惊喜。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惊喜。 “沈小姐。” 光是听声音,她就仿佛能看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有眼波里难以描绘的光亮。 就那么一句“沈小姐”,她的心在叫喊。 他爱她。 就算被认为是自作多情,她也觉得他在爱着她。 ------------ 08、前夫 和许牧羊约好的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阴着。 沈双鱼照例睡到中午才起床。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是一直躺在床上,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情绪极端平静。 平静得如同悲伤。 这是在监狱里呆久了的结果,比任何人都能忍受寂寞,忍受孤独,忍受空白,忍受时间无情的流逝,和它对生命的凌迟。 她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女人,不仅仅是不能结婚。 直到右手被沈水瓶轻轻地握住。 “姐,你这样的表情,让我想哭。”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乎满足于彼此额头的碰触。她不做声,只是笑,慢慢地笑。 “姐,你曾经那样明朗,好像随时可以去阿拉伯看月亮。” 沈双鱼皱着眉头笑。 “我现在也很明朗。” “但你已经不会有随时去阿拉伯看月亮的心情。” 也许沈水瓶说得没错。虽然感觉更像是在胡扯。 听见窗外倏忽一个霹雳,如同长鞭挥过,蓝紫色的闪电蜿蜒着一晃即没。暴风雨的前兆总是熹微,沈双鱼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撩起窗帘。 “我去弄点早餐来。”沈水瓶说,“不,应该是午餐了。” 多腐朽的米虫生活。 而且还把弟弟拖下水了。 沈水瓶的声音还没有从耳畔消散,沈双鱼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个人从黑色的布加迪里下车来,呆呆地站在雨里,望着她卧室的方向。 那是林天蝎。 他的一身黑色西装,被滂沱大雨浇得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如此潦倒。 狂风卷着大颗的水珠在他的脸颊上肆虐,痛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站立不稳。 然而踉跄了几下,他又定住了身子,直勾勾地凝望着她的方向。 他应该不知道她也在看他。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虽然她半边身子躲在窗帘后面,但他已经发现了她。 他在笑。 虽然要很勉强很勉强,才能把那个表情称作为笑。 更确切的说法是,五官在扭曲。 挥手的动作倒是清晰的。那是《伊豆的舞女》里山口百惠向三浦友和挥手时的动作。但似乎没有那么激情,而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有着奇妙的非现实感。 ------------ 09、车祸 狂风骤雨来得如此迅猛,把整个城市吞噬,使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大雨倾盆,从灰暗的天空中倾泻下来。 所有的爱与恨,都必须过去。生活必须永远向前。 她这样告诫自己,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窗帘拉上,旋即听到沈水瓶呼唤她的声音。 “先喝杯水吧。”沈水瓶端来一杯暖暖的开水,“早餐马上就好。” 就在这时,猛地一声急刹车的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声,冲击着她的耳膜,把她整个冷静的神志给震荡掉了。 因为大雨太过滂沱,路上根本没有行人,除了他林天蝎。 可是,就算他在她家门口出了车祸,她也不会走出去看的。 她把窗帘拉得更加严实了,与此同时,从不远处街道上传来救护车的鸣响。 所有的爱与恨,都必须过去。 因为所有的爱与恨,都将过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她不想再为他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姐,刚刚你听到急刹车的声音了吗?” 沈水瓶把烤好的面包送了过来,面包上黄油的香味马上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还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沈双鱼的声音没有一丝颤动。 “是啊,”沈水瓶点头,“下这么大的雨,也许是车子撞着行人了。这种天气,姐你还是别出去了,和许牧羊的约会改天吧。” 沈双鱼不做回答,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 电视信号倒还是有。报道某个地方又有恐怖袭击,被炸了,死了很多人,鲜血飞溅。 沈双鱼看得面不改色。 “我去外面看看到底怎么了。” 沈水瓶似乎有些担心。 “不要去!” 沈双鱼言简意赅地说着,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姐,你没事吧?” 面对沈水瓶的担忧,沈双鱼只是埋头啃着面包。直到救护车的声音远去。 最好,是死掉。 抢救无效,死掉。 那个男人,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沈双鱼如此希望着。 ------------ 10、错误 许多的爱,许多的赴汤蹈火的情感,纷纷以离别收场。 但以离别收场,毕竟也是好的,比起以彼此仇恨收场,要好得多。 沈双鱼和林天蝎的爱情,开场时如同盛大的舞会般华丽辉煌,直耀天庭。 男女主人公都盛装出席,亮闪闪的笑容,光灿灿的青春,被彼此迷惑,为彼此倾情。 旋即,山盟海誓,挫骨扬灰,浓得化不开。 而到了最后,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虎头蛇尾的蹩脚戏。 一切都是不明所以的欺骗。 所以,爱变成了恨。以另外一种强烈的形式,联系着沈双鱼和林天蝎。 “姐,我给许牧羊打一个电话好了,”沈水瓶说,“雨好像没有停的意思,这次的约会,就取消了吧。” 沈双鱼点点头,把杯底的咖啡一饮而尽。 沈水瓶拿过沈双鱼的手机,在电话本里查找到许牧羊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 “怎么没人接呢?” 有些着急,沈水瓶的睫毛不太有规律地撩动着。 突然,他的动作有了变化,大概是电话那头,许牧羊接了电话吧。 “对,我是沈水瓶。” 沈双鱼感觉有些奇怪,把视线转移向弟弟。 “什么?” 沈水瓶的瞳孔放大了,看来许牧羊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双鱼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弟弟身边去。 “怎么回事?” 她惊慌失措地问沈水瓶。沈水瓶把电话递给她。 “姐,许牧羊遭遇车祸了。” 沈双鱼的脑袋里“哐当”一声,像是火车撞到了铁轨,发出的冰冷的钢筋声音。 “喂,许牧羊怎么样了?问题大不大?有没有生还的机会?” 她一顿狂问,焦急地用手指握紧了手机,然而电话那头许久未听见回应。 “姐,接电话的人,声音好熟悉,而且他知道我是沈水瓶。” 沈水瓶在耳畔这样说。 “管他是谁,”沈双鱼歇斯底里起来,又朝着电话吼叫,“许牧羊到底怎么样了?” 这时才有回应,是低沉的磁性的声音。 “看来你很在乎他。” 暂时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沈双鱼只是继续呐喊着。 “我在乎他,我当然在乎他,因为我想,他能帮我走出被男人欺骗的阴影!” 等说完这句话,沈双鱼才感觉有些诡异。 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 那是林天蝎的声音。 ------------ 11、真实 沈双鱼的大脑顿时“轰隆”地一下,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怎么?出车祸的不是林天蝎,而是许牧羊? 对了!今天是要和许牧羊约会的,许牧羊也许悄悄到她家来,向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在门口出了车祸,被刚好在她家门口大雨中站着发呆的林天蝎,给救了? 原来,刚刚出车祸的,不是林天蝎,竟是许牧羊! “他怎么样了?” 沈双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早知道他和你有这么深的关系,我就不救他了。”低低的笑,“真后悔。” “他到底怎么样了?” 沈双鱼真的很担心许牧羊,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林天蝎这句话,沈双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是在你家门口被车撞的,你应该也听见了刹车声,为什么就不出来帮一下忙?” 林天蝎说。 沈双鱼淡漠地笑。 “我以为是你,林天蝎,我以为是你,出了车祸。” 三秒钟之后,林天蝎用奇怪的嗓音说: “你就那么恨我?” “我就那么恨你!” “就算我在你家门口被车撞倒,你也不会伸出援手,而是眼睁睁看着我死掉?” “我没有开车把你直接撞死,你已经可以阿弥陀佛了。” 沈双鱼继续冷笑。 “现在你还在气头上,所以我就算跟你解释,也没有用。” 林天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好让人讨厌。 “不要说得好像你是迫不得已,”沈双鱼懒得听他胡言乱语,“快告诉我,许牧羊在哪家医院?” “你爱他吗?” 问得牛头不对马嘴。 “我爱不爱他,与林先生有什么关系?” 沈双鱼皱起眉头来。 “双鱼,”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不要爱上别人,求求你,不要爱上别人。” 那声音里头的悲伤,是能够触摸的。 沈双鱼强装镇定,但身体还是摇晃了一下。沈水瓶慌忙搂住她的腰。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然而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寂得可怕。 过了良久良久,电话断了。 “姐,许牧羊在哪家医院?”沈水瓶着急地问。 沈双鱼用手指抵住额头,吃力地摇摇头,在沈水瓶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去。 这天夜晚,在梦境深处,大片的勿忘我,在葳蕤地盛开着。 每一朵都好像一张哭泣着的脸庞,在不停地呢喃着: “不要爱上别人,求求你,不要爱上别人。” ------------ 12、示爱 林天蝎倒是有勇气,把他自己憋屈成那样,哀求沈双鱼不要爱上许牧羊。 但是,这只能给沈双鱼提供一个报复林天蝎的机会,许牧羊就是所谓的棋子。 沈双鱼想: 林天蝎,我要当着你的面,向许牧羊表白。 这就是我恨你的决心。 在许牧羊出车祸的次日,沈双鱼和沈水瓶来到了那家医院。 许牧羊闭着眼睛,输液器里的药水“嘀嗒嘀嗒”地响着,在那白色的无声的房间里,那“嘀嗒”声大得吓人。许牧羊伤势很重,尚未清醒过来。 “双鱼。” 林天蝎走上来,似乎要搀扶沈双鱼。却被沈水瓶推开了。 “别碰我姐!” 沈水瓶丝毫不掩饰他对林天蝎的厌恶。若不是沈爸沈妈的阻挡,沈水瓶恐怕早就对林天蝎动粗了。 看到许牧羊做完手术苍白的面孔,沈双鱼感觉一阵揪心,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许牧羊憔悴的面庞,听着药水“嘀嗒”的声音。 “林天蝎,”沈双鱼蓦地说,“你能帮我去买一个木瓜吗?”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林天蝎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愣住了。 “木瓜?” 他鹦鹉学舌般反问。 “拜托了。” 能感觉到林天蝎投来的视线,沈双鱼身体微微向前倾,握住了许牧羊的手。 “姐,我去帮你买吧。” 沈水瓶不想看到沈双鱼难堪的样子。 “不用,”沈双鱼说,“我想要林天蝎帮我去买。” 林天蝎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为什么要木瓜啊?”沈水瓶疑惑地问。 沈双鱼挑挑眉毛,“待会儿给你看好戏。” 林天蝎把木瓜买回来的时候,许牧羊已经醒转。看到沈双鱼就坐在床边,许牧羊马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般的幸福的表情。 “是你?” 颤抖的尾音。 “是我,牧羊。” 沈双鱼故意用十足亲昵的称谓,“我给你买了木瓜。” 许牧羊眨了眨眼睛,脑袋微微旋转,看到了沈双鱼手中的木瓜。橙黄橙黄的木瓜,颜色非常的鲜艳,透着一股木瓜的馨香。 “沈小姐。”许牧羊的眼前闪过一道目眩的白光,“这是《诗经》里的木瓜?” 原来许牧羊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沈双鱼惊喜地点点头。 “《诗经》里的木瓜?” 林天蝎和沈水瓶显然还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等一下,姐,”沈水瓶突然想到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莫非是《诗经》里的那首木瓜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13、羞辱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还记得《诗经》里有那首木瓜诗。 沈双鱼笑起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就是她的意思。 许牧羊被这听起来有些滑稽的告白,感动得气噎喉堵,也唯有深沉苦恋、自觉无望的人,才能体会这最后美梦的成真里,蕴含着几多的辛酸苦辣。 “我不会再把你当成拉丁帅哥了。” 停顿片刻。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国人,所以我投你以木瓜。” 沈双鱼轻描淡写的话语,几乎让许牧羊垂下泪来。 这些话就像往日的暗号,也像打通回忆的密码,一下子令时空转换,到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怎不令人唏嘘泪垂。 “沈小姐。” “叫我双鱼。” 许牧羊的脸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握紧了沈双鱼的手,凑到唇边,不停地亲吻着她的手指,脸上露出幸福到难受地步的,奇怪的表情。 沈水瓶在一旁,双手抱臂,默不作声。 林天蝎则有些按捺不住。 “双鱼,你叫我去买木瓜,就是为了向许牧羊告白?” 林天蝎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愤怒。 “谢谢你,林先生。” 沈双鱼颇有些得意地望了望林天蝎。林天蝎颓然地站在那里,哀哀地望着她。 “你怎能这样折磨我?” 林天蝎嘴唇颤抖不止地说。 沈双鱼觉得好笑。与林天蝎恋爱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情绪,高兴、不高兴、忧愁、烦躁、麻木,都看不出来。 他似乎非要把他自己神秘得万民景仰。 现在,他终于也显露出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的一面。 “你怎能这样折磨我?” 就像复读机一般,林天蝎再读了一遍,原本就白得吓人的脸,越发的苍白,毫无血色。 ------------ 14、淡漠 “他是谁?” 许牧羊这才注意到林天蝎的存在。 “他是救了你的人。” 沈双鱼回答。 “你认识他?” 许牧羊的视线在林天蝎的身上逡巡,很明显的敌意的眼神,虽然是林天蝎救的他。 “他曾和我一起被判刑,坐牢两年。” 沈双鱼觉得这样介绍林天蝎,似乎比较中正。 严格来说,林天蝎并不是她的前夫,因为他们的那段婚姻关系,因为林天蝎之前已经有一场合法有效的婚姻,所以沈双鱼和林天蝎的那场婚姻,已经被法院宣判为“无效婚姻”,既然是“无效婚姻”,林天蝎也就不是她沈双鱼的前夫。 “判刑?” 许牧羊略微有些惊讶,望着沈双鱼。但那眼神里,除了怜惜,并无其他情感。 “重婚罪。” 沈双鱼简短地说,“林先生是有妇之夫,却还骗我,和我结婚。” 许牧羊瞠目结舌。 “双鱼,”林天蝎开口了,“事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沈双鱼笑,“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已经无关紧要了,难道不是吗?” 稍微停顿片刻。 “林天蝎,我告诉你。我沈双鱼,已经受尽了痛苦折磨,我已经尝遍了伤心绝望,所以,即使事实是另外一副模样,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姐。” 沈水瓶默默地把手搭在沈双鱼的肩膀上,安抚着她。 许牧羊也握紧了沈双鱼的手。 “但是,我有权利让你知道真相。” 林天蝎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当然有权利行使你的言论自由,”沈双鱼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再也不会收回。” “双鱼,”林天蝎定定地望着沈双鱼,“你在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不,我已经做了,”沈双鱼说,“我和你结婚,就是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但你没有后悔爱过我。” 沈双鱼不知道林天蝎这句话,究竟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但无论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告诉我,双鱼,你没有后悔爱过我。” ------------ 15、圈套 林天蝎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悲伤,反反复复辗辗转转层层叠叠,皆是悲伤。 沈双鱼慢慢转过身来,与林天蝎面对面。 “姓林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骄傲?”沈双鱼说,“我要告诉你,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一个叫林天蝎的坏男人。” 出乎沈双鱼的所料,林天蝎听到这句话,却并未见得瞬间崩溃。 林天蝎在笑,那笑容就如同蝴蝶展翅一般。 “哈哈,双鱼,你中计了,你上当了,”他说,“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曾经爱过我。” 沈双鱼浑身一颤。 “双鱼,你曾经爱过我,对吗?” 林天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沈双鱼不知该作何反应,沈水瓶却发话了: “少自作多情了!” “这不是自作多情,”林天蝎愉快地说,“这是你姐姐刚刚亲口说的。” 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的许牧羊,冷不防开口说: “可是林先生,沈小姐,不,双鱼,双鱼她只是曾经爱过你,只是曾经爱过你而已,你要知道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 林天蝎敌视着许牧羊,“你希望看到我嚎啕大哭?” “不,我很感谢你救了我。” “我真希望自己没有救你。” 林天蝎把视线转移到沈双鱼身上,“再见,双鱼。” “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双鱼转过身去。 “照顾好你姐姐。” 林天蝎拍了拍沈水瓶的肩膀,然后又对病床上的许牧羊说,“要好好珍惜她。” 许牧羊点点头,沈水瓶也慢吞吞地点点头。 “那么,再见了,各位。” 林天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等林天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的时候,沈双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沈水瓶捧起那个木瓜,“我们吃木瓜吧?” ------------ 16、蛋糕 不得不承认的是,林天蝎的再度出现,迅速拉近了沈双鱼和许牧羊。 最近,沈双鱼对许牧羊很看得顺眼。或者说是最近很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他非常的擅长做她最喜欢吃的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里包含着一个有关爱情与离别的故事,一份有关甜和苦的纠缠,一种冻结和融化的口感,一杯香到让人沉醉的甜点。 制作简单,登场华丽。 许牧羊总是在周六,在他的公寓里,做提拉米苏,有时候是他自创的蛋糕。到了下午三点,就会从厨房飘来浓郁的香味。 沈双鱼赖在许牧羊的公寓里,假日午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或是偶尔眺望着男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中度过。 这一天,午睡的时候沈双鱼梦到自己跟许牧羊,就像糖果屋的两兄妹一样,吃着用甜食做的屋顶。 直到被许牧羊摇醒吃晚饭,沈双鱼才发觉落日已经从窗外照进来,映照出长长的窗影。 晚餐享用完之后,沈双鱼在客厅看着电视新闻,许牧羊整理好厨房,端出了一个咖啡色的小托盘过来。 “请用。” 托盘上是一个薄桃色,直径约八公分的小蛋糕。上面还装饰着真的樱花花瓣。 许牧羊苦笑着说:“我在奶油和蛋糕里也加了樱花花瓣,不过你大概吃不出来吧。” 然后又说,“料理班的老师叫我别太喜欢玩花样,但是既然叫‘樱花蛋糕’,就应该在里面放樱花才对啊。” 为了给沈双鱼做美味佳肴,许牧羊特意去报名了料理班。 沈双鱼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的确吃不出奶油和蛋糕里有樱花的味道。但犹如日式甜食般的优雅甜味,却弥漫在口腔里。 “很有樱花的感觉。” 沈双鱼诚实说出感想。 许牧羊很快高兴地挺起上半身: “是真的吗?” “甜度清爽再加上淡淡的粉红色,入口后想象得出樱花的感觉。” 听到沈双鱼的高度美誉,许牧羊腼腆地笑了,然后坐到沈双鱼身边来。 “你很会吹捧我。” “我并不是在吹捧你啊。” “我在料理班里经常被老师叨念,说什么没有料理天赋,有时候还蛮沮丧的;可是一被你褒奖,就觉得明天又可以精神百倍地去上课了。” “不过你工作也很辛苦吧?这么忙还要抽出时间去上料理课?” 并没有回答的许牧羊,微笑地走到卧室去把吉他拿了过来。 ------------ 17、甜蜜 “要听什么歌?” 许牧羊抱着吉他坐到沈双鱼的对面,朝着她微笑。 “你还会弹吉他?” 也算是小小的惊喜了。 “在大学里头,不会弹吉他的男生,会被女生们鄙视的。” 许牧羊调皮地说。 “男人真不容易。”沈双鱼开玩笑。 “想听什么歌?”许牧羊问。 沈双鱼决定“小女生”一点,像个傻傻的大学女生那样。 “梁静茹的那首《满满的都是爱》,怎么样?” 许牧羊打了个响指,“当然没问题。” 梁静茹的《满满的都是爱》,非常可爱调皮的小情歌,就像樱花蛋糕一样甜蜜。 “……只要跟着你,就很放心,放了一百二十颗心;只要想到你,就很开心,哦满天都是小星星……” “……满满的都是爱,想不到那么快,遇见你什么都说出来;谁叫我就是爱,爱你的一点点坏,很难不被你打败……” “是‘爱你的一点点呆’吧?” 沈双鱼纠正许牧羊的歌词。 “你认为你是呆吗?根本就是坏!” 许牧羊反驳。 “那也不是一点点的坏吧?” 而是非常非常的坏。 沈双鱼开心地笑起来。 “……桃红色,让心情,都好起来;粉水晶,让爱情,都亮起来;敞蓬车,跑得快,昨天拜拜,跟着你现在到未来……” “只要跟着你,就很放心,二十四小时都不腻;只要想到你,就很开心,哼我最爱的MELODY……” “给我彩虹白日梦,甜甜蜜蜜和闹哄哄,打开天空对我说,爱就像蜜蜂嗡嗡嗡……” “你倒还真像蜜蜂嗡嗡嗡啊!” 沈双鱼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坐过来!” 放下吉他的许牧羊瞄了她的膝盖一眼,红着脸转开了头。 “……我很重。” “哪有?你轻得很。” 沈双鱼继续调戏他。 犹豫的许牧羊,直接被沈双鱼拉到膝盖上,横坐着。 他说他很重是借口,其实是不想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自己吃东西吧?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还是赶快把蛋糕吃完吧,沈双鱼挖得大块一点往自己嘴里送。 看到她忙碌地咀嚼着,许牧羊“噗嗤”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沈双鱼把视线投射过去,坐在她膝盖上的许牧羊伸出舌头舔了她的唇边一下。 “嗯,好棒的甜味。” 他意犹未尽地笑。 ------------ 18、香吻 看来蛋糕沾到唇瓣了。 沈双鱼故意擦拭着嘴角,但沾到奶油的只有被舔的地方。 她心想着,要是吃得太急,又会沾得满嘴都是奶油,这次就慢慢来好了。 她知道自己越是有意识,越会出状况,便暗地告诉自己要坐在椅子上,专心吃蛋糕。 好不容易自我暗示发挥效用,得以专注地享受蛋糕时,却又感觉许牧羊的手在她的脖颈上留连。 然后许牧羊催促她:“你吃快一点”。 又催,“我想吻你,所以你要吃快一点。” 许牧羊在沈双鱼的耳畔甜蜜低语着。 要是吃得太快,好像自己很期待他的吻…… 但慢慢吃又会被盯着看吃相…… 陷入两难的沈双鱼,索性停手。 “你不想跟我接吻吗?” 看着许牧羊专注的眼光,沈双鱼突然感觉许牧羊这个男人还真是有让人意想不到的颜色。 他这样,算是对她调戏他的反攻吗? “也要等我吃完啊!” 然而沈双鱼的指尖开始颤抖。 近在眼前的许牧羊耸耸肩说: “我开玩笑的啦,你可以慢慢吃”。 两人相视而笑。 终于,在微妙的紧张感中,沈双鱼终于把最后一小块放进嘴里。 还来不及咀嚼,许牧羊就移开了盘子和叉子,不给她丝毫准备,就吻了上来。 在沈双鱼吞咽下蛋糕的同时,许牧羊温暖的舌尖也侵入了她的齿列。 “好甜的吻。” 沈双鱼满嘴的蛋糕味道,就这样接纳着许牧羊。 但也只是接吻而已。沈双鱼还不打算有下一步的发展。过于深入的关系,会让她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 晚上十点左右,沈双鱼感觉有点困乏。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许牧羊马上拿起外套,帮沈双鱼披上,“晚上风凉。” 桑塔纳停在沈家的庭院前,沈双鱼和许牧羊在庭院前的花影中吻别。 许牧羊捧着沈双鱼的脸,小心翼翼地吻着,仿佛对待一个容易破碎的工艺品。 “我走了。” 吻得乏了,沈双鱼就很干脆地推开他,走进庭院。 “晚上可别踢被!” 许牧羊站在那里目送她。 刚刚走进庭院,沈双鱼便看到拐角处的阴影。是沈水瓶。 “你还没睡啊?” 沈水瓶直起身子,耸耸肩,钻石般的瞳眸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你看到我和他KISS了?” 沈双鱼开玩笑似的问,沈水瓶却默不作声。 两人肩并着肩,朝房间走去。 ------------ 19、警告 沈水瓶那小子,第一次没看到沈双鱼和许牧羊吻别,第二次就特意等在那里。 “美丽的士兵,你在站岗呢?” 沈双鱼吻到一半,余光就瞥到了沈水瓶。 “我在保卫祖国呢。” 沈水瓶嘻哈了一阵子。等沈双鱼和许牧羊挥手告别,他就“噌”地一声,跳到沈双鱼身边来。 “姐,你最近桃花朵朵开,怎能不请客啊?” 于是莫名其妙地,沈双鱼要被弟弟敲诈一顿夜宵。 天空呈现出蓝血战士的血液那种蓝蓝的黑,橘黄色的灯光铺洒在道路上。 这是一种很漫长的温暖。 沈水瓶走在沈双鱼的左边,又是笑嘻嘻的,然后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沈双鱼。 沈双鱼苦笑着扶住弟弟: “小脑不发达,重心不稳。” 沈水瓶吐舌: “我大脑小脑都在想着姐你的事,这和发达不发达没什么关系吧?” “想着我的事?” 沈双鱼凑近了沈水瓶,问他。 “你和许牧羊是不是发展得太迅猛了?” 这回轮到沈双鱼吐舌: “啧啧,你怎么知道我和许牧羊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水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反正,姐你最好不要给他太多的机会,到时候他突然向你求婚,就很糟糕了。” “那倒也是。” 沈双鱼受教地点点头。 确实是很严重的问题。 因为如果许牧羊向沈双鱼求婚,那么基本上,沈双鱼和许牧羊的关系,会就此终结。 这算是沈水瓶对沈双鱼的警告吧。 两姐弟一路走着,风从他们的身边轻轻地路过。夜晚的时光,被拉扯成细碎的灯光,洒进彼此的心间。 虽然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走路而已,但却像第一次学会走路的人一样,感觉光荣而神圣。 只要有沈水瓶在身边,沈双鱼总是会感觉非常的安心。 非常的安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缘吧?血浓于水的亲情,所以才感觉安心,才感觉踏实,继而感觉幸福吧?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 20、暗恋 “你怎么出汗啦?” 接着夜宵摊子上的灯光,沈双鱼发现沈水瓶的额头上渗透出汗珠。 沈水瓶略有些慌张地,急忙擦擦汗,尔后说: “这夜宵摊子真够热的。” 其实,沈水瓶是从看到沈双鱼和许牧羊吻别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出汗不止。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热?”沈双鱼笑了起来,“都快到冬天了,热血青年。” 两姐弟笑着走到座位边,坐下了。很快有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拿着点菜单,“吃什么?” “吃饭。”沈水瓶说。 年轻的服务员忍住笑,耐心地继续问,“吃什么饭?” 沈水瓶一本正经地说:“晚饭。” “错啦,”沈双鱼敲他脑袋,“是夜宵!”然后扭过头对服务员说,“小碗的牛肉面。” 沈水瓶对着沈双鱼做鬼脸,“我也要小碗的牛肉面。” 真是非常热闹的夜宵摊子,不远处的人群,就像在开沙滩派对似的,热闹非凡。 牛肉面最讲究的,一是味香,二是味厚,三是有回味。最大的机密是中药卤包,最关键的是汤,最重要的则是火候。 这家店的牛肉面,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平,吃饱肚子足矣。 沈双鱼把筷子掰开,坐在对面的沈水瓶突然问: “掰齐了吗?” 沈双鱼看了看手中的筷子。 “没有,右边的大了一些。” “那么,”沈水瓶笑着说,“最近有男人暗恋着你。” 沈双鱼故意东张西望,举目环顾。 “谁?谁暗恋我?” 沈水瓶大笑着掰开了筷子,沈双鱼定睛一看,他掰得左边要大一些。 “按照你的理论,最近也有女人在暗恋着你。” “那不可能。” 沈水瓶断然否认。 “那你说的有男人暗恋着我,也绝无可能。” “真的有人暗恋着你,”沈水瓶望着沈双鱼,“我没骗你。” 沈双鱼耸耸肩,“胡说八道。” “你认为我是在胡说,我也没有办法,”沈水瓶说完就低下头去,旋即又感慨道,“话说,这夜宵摊子还真的够热啊。” 沈双鱼抬头一看,沈水瓶貌似真的很热,不断在额头上渗透着汗珠,而且,整张脸,都被像是刚刚蒸完桑拿似的,红火红火地燃烧着。 ------------ 21、分心 这天许牧羊工作很忙,沈双鱼呆在家里,窝在沙发里头,吃薯片,喝可乐,看电视。 与此同时,庭院花圃旁边的空地上,沈水瓶还像个大学生似的,玩着滑板。 他还把木板组成类似跳跃板的东西,热衷于练习。 “玩得还真起劲。” 沈双鱼自言自语着,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可乐,走到落地玻璃窗旁边。 刚刚想打招呼,瞳眸中的沈水瓶,随着滑板凌空跳跃,尔后摔了一大跤。 轻轻“啊”了一声。 沈双鱼不自觉地将脸庞凑近落地玻璃窗。 趴在混凝土地面上的沈水瓶,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甩甩头,沈双鱼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样不小心!” 她气鼓鼓地说着,走到客厅通往庭院的门口。 “谁叫姐你偷看我!” 沈水瓶双肩下垂,直接坐到地面上,查看右手肘和手指甲,看似是受伤了。 “我哪是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地看你!” 沈双鱼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自己的桌子,打开抽屉寻找。 “就是偷看啦,就因为姐你偷看我,害我分心,才会摔跤的!” “天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结果变成我的错了!” 沈双鱼在抽屉里寻找着,她记得里面应该有好几片邦迪才对。翻开文件和笔记本之类的东西,终于发现一片邦迪。 连拖鞋都顾不上换,沈双鱼心急火燎地冲到庭院,气喘吁吁地跑到沈水瓶身边。 “啊,跌得这么惨!” 在地面上盘腿而坐的沈水瓶,额头上的汗珠闪耀光芒,看到她拿着邦迪走近,便瘪瘪嘴,半秒钟后干巴巴地说“谢啦”,然后接过邦迪低下头去。 “贴得不好啊,姐。” 沈水瓶光是用左手没办法顺利把邦迪贴到右手,所以像个小学生似的嘟起嘴,向沈双鱼递出邦迪。 沈双鱼便在他身边蹲下,帮沈水瓶将手指甲那边的擦伤用邦迪贴好。 “Thank You!” 被这样感激着,沈双鱼抬起头,眼前就是沈水瓶的面庞。略有些长的浏海迎风摇曳,底下就是轮廓清晰的双眼。隐约的汗水的味道,带着少年的激情。 “长不大的小孩儿!” 沈双鱼站起来,叩了叩沈水瓶的脑袋壳。 门铃声这时响了起来。刚刚孟晚晴打过电话来,看来是孟晚晴到了。沈双鱼也就顾不上扶沈水瓶进房间了。 ------------ 22、传说 本以为是孟晚晴到了,结果沈双鱼没想到,门口等待着的,是许牧羊。 “不好意思,双鱼,今天中午能陪我去做调查吗?” 向餐饮店提出诸多抱怨,就是许牧羊的工作。 呵呵,那是开玩笑的。 其实许牧羊,是餐饮顾问公司的职员,专门提供新餐饮店的开业、既存店的业绩改善和运营等相关问题的咨询,还包括菜色的开发、店铺的室内外设计和店长教育。 “是中餐厅还是西餐厅?” 沈双鱼歪了歪脖子,这样问道。 许牧羊想了想,反问: “你想去中餐厅还是西餐厅呢?” 沈双鱼双手抱臂,做出福尔摩斯的姿势,十指交叉,靠近唇边。 “不管是中餐厅,还是西餐厅,我都要去。” 许牧羊笑起来,“我就知道。” “因为我吃烦了我弟弟做的菜啦!” 沈双鱼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沈水瓶,突然“哼”了一声。 “我说沈双鱼,你有本事自己做饭,别吃我的!” 沈水瓶气鼓鼓地说。 “哎呦,你小子竟然直接叫我名字?” 沈双鱼说完要去捶打沈水瓶,却被许牧羊抓住手。 “谁叫你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没想到许牧羊竟然帮沈水瓶,沈双鱼气得不行,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了正从大门口走进来的孟晚晴。 “晚晴!晚晴!快来帮我!” 沈双鱼大呼小叫着,沈水瓶则和许牧羊同仇敌忾。 孟晚晴穿着英伦校园风情的苏格兰格子裙,满脸笑容,像是一朵花走向这边。这还是孟晚晴第一次看到许牧羊,她一看到他就大叫着,伸出手来。 “这就是传说中双鱼姐的男友?” 许牧羊也开朗地笑,伸手和孟晚晴握了握。 “看来我成为传说了。” 孟晚晴笑得更灿烂,“到底是双鱼姐的男人,帅得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许牧羊故作紧张表情: “这话什么意思?双鱼有很多男人,而且个个都是极品吗?” 孟晚晴开玩笑,“双鱼姐还有很多姐妹,也个个都是极品。” 沈水瓶瞥了孟晚晴一眼:“你干脆直接说你是极品。” 四人一齐大笑起来。 ------------ 23、当真 半面墙壁上爬满常春藤,屋脊上还有几只鸽子落脚歇息。 这家目标餐厅的建筑风格,很适合眼下的好天气。 庭院里耸立着的高大橡树旁边,腾起一缕笔直的白烟。 突发奇想的沈双鱼,一边走着,一边侧过脸,问与她并肩走着的许牧羊: “你知道那是什么烟吗?” 阳光下,许牧羊显得好帅。 拥有一双晶亮黑眸,浑身散发着纯净气息,被这样冷不防地一问,许牧羊猝不及防地撩起长长的睫毛,疑惑地看向沈双鱼,然后,规规矩矩地回答说不知道。 “那是烧卫生-巾的烟。” 许牧羊很快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沈双鱼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纤细的身形、风趣的说话方式、黑亮的清澈眸子、铃铛般的笑声、以及不经意去咬住的薄薄下唇。 确实如孟晚晴所说,许牧羊“帅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了。 “我开玩笑的。” 沈双鱼挥挥手这样说。 许牧羊这才恍然大悟,发出清亮的笑声。 “可是,双鱼,”他望着她的眼睛,“你说什么话,我都会当真的。” 沈双鱼挑起眉毛,“我知道。” 其实沈双鱼无意与许牧羊开玩笑。直觉告诉她,许牧羊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男人。许牧羊是那种真正认真的男人。他会把她的玩笑当真。 许牧羊是很认真的男人。沈双鱼对自己说。 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 如果这种男人想要和她结婚,那么可能会死缠烂打不屈不挠,总之,会非常麻烦。 要和他保持距离。沈双鱼告诫自己。 一定要记得,和他保持距离。 这样想着,两个人,已经肩并着肩走进餐厅。 “欢迎光临。” 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系着标准蝴蝶领结的侍应生,帮他们俩拉开厚重的玻璃弹簧门,尔后是十分恭敬地弯腰致标准礼。 “请问有几位?” 许牧羊搂住沈双鱼的腰,作为回答。 沈双鱼身体稍微扭动了一下,挣脱出许牧羊的搂抱。 “两位。” 沈双鱼语气生硬地说。 “你怎么啦?”许牧羊关心地问。 “没事。” 听沈双鱼明显拒之以千里之外的语气,许牧羊也并未强求。 ------------ 24、专业 两人被带到靠窗的座位上去,侍应生马上恭敬地送上了菜单,并俯下身子亲切地介绍: “今天的主厨推荐有草虾排、油封鸭腿与黑毛和牛的嫩骨牛排。” 餐桌上,两个人基本无话,差不多将近一小时就享用完毕。 “请慢走。” 结账走出餐厅之后,沈双鱼跟着许牧羊,迅速进入附近一家咖啡馆。 许牧羊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在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 今天是刚才那家餐厅委托公司做如何提升业绩的秘密调查,站在顾客的角度,调查店铺的实际情况,当然也会确实地付上餐费。 因为在用餐时不能记录,所以一出餐厅,就必须立刻把记得的事情存入电脑。 沈双鱼和许牧羊,也交往了一段时间了。 大致上了解了许牧羊的工作。 在工作方面,许牧羊正朝向能够独当一面的美食顾问的目标努力。因为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可以单独完成秘密的委托调查。 “你对刚才那家餐厅有什么想法?” 和往常一样,做好记录之后,沈双鱼问许牧羊。 “优点是会介绍两种以上的主厨推荐,找钱的时候也有把钞票整理得很整齐;缺点是以招揽情侣为诉求,而且洗手池的四周全部都是水渍,走廊上的画作也挂得有些歪斜。” 果然是专业人士,看问题的细腻程度和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截然不同。 沈双鱼喜欢在某些方面非常专业的男人。 佩服地点点头之后,沈双鱼开始享用水果冰淇淋。 “双鱼,你不是才刚吃过甜点吗?” 许牧羊冷汗直冒。 “我男友是美食顾问,我当然有义务成为一个胃口奇佳的人啦!” 沈双鱼眯起眼睛笑。 懒得去管什么许牧羊会不会向自己求婚的事情了,说不定许牧羊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呢。说不定只是沈水瓶那小子在杞人忧天。 现在,还是应该全身心地,去投入和许牧羊的恋爱才对。 沈双鱼对自己这样说。 ------------ 25、可惜 米色的高领套头毛衣。 由于是无袖的,所以披了一件金黄色的大披肩。 配白色的裙子。 因为头发全部束在脑后,所以衬托着高高扬起的鹅蛋型小巧的脸盘。 宛如仙鹤一般。 许牧羊和这样的沈双鱼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妄自菲薄。感觉眼前的情景,好似是高贵的美女和仆人站在一起。 爱情就是容易让人妄自菲薄。 “牧羊,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 那还用问吗?只要是和沈双鱼在一起,许牧羊吃什么都会感到很幸福。 “中午吃了西餐,那我们晚上去尝尝日本料理吧。” 沈双鱼很快就做了决定。在开车去那家日本料理店的时候,沈双鱼蓦地说: “我想出去工作了。” 许牧羊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到的沈双鱼,侧脸严峻,凝望着前方。 “为什么?” “不能总是啃老啊,还是做一个独立自强的人吧,虽然也没什么信心的说。” 沈双鱼耸着肩,朝许牧羊笑起来。 “我支持你。” “我就知道。” 这样说着,桑塔纳驶入了市中心摩天大楼的停车场。沈双鱼指定的餐厅,在那座大楼的地下一层,门口挂着一幅写着“大吉”的门脸儿。 掀开布帘进去之后,右手有一个能坐十个人左右的柜台,再往里面,好像是榻榻米的座位。 沈双鱼走进去之后,柜台里的一位女性用欢快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 往里面一点儿的地方有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冲着沈双鱼亲切地笑着。 看来沈双鱼是来过多次的熟客。 “好久不见了,一直期盼着您的光临。” 柜台里的那位女性好像是这家日本料理店的老板娘,四十多岁,穿着亮丽的和服,她站在沈双鱼面前寒暄着,然后向许牧羊稍微点头致意,问道: “想喝点什么酒?” 因为沈双鱼要了一杯啤酒,所以许牧羊说“也给我来一杯啤酒吧”。 啤酒送上来的时候,老板娘凑近沈双鱼,问道: “你弟弟今天没来?” 沈双鱼大口喝着啤酒,“他今天要陪女友呢。” “所以你今天陪男友?”老板娘抿嘴笑起来,“你们姐弟真有趣。” “有趣?” 沈双鱼挑挑眉毛。 “可惜他是你弟弟,要不然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老板娘说着,帮沈双鱼的杯子斟满啤酒。 ------------ 26、嫉妒 老板娘把柜台上的菜单,送到沈双鱼的手上。 “今天吃点儿什么?” 沈双鱼看了看许牧羊。许牧羊表示“随便她”,于是沈双鱼点了海鳗刺身、蛤蜊清汤,还有酒蒸鲷鱼。 “你再点一些吧。” 沈双鱼把菜单递给许牧羊,又突然想起似的说,“对了,把去掉鱼肉的中间那根鱼刺也拿来吧。” 许牧羊不知道沈双鱼还有吃鱼刺的癖好。 老板娘又问他们啤酒之后,还想要喝点什么。 “我要加冰块的清酒,牧羊你也试试吧。” 许牧羊马上点点头。此时此刻,许牧羊完全处于唯唯诺诺的境地。整个料理店的客人,都看得出他宠她,而且宠得这样厉害。 “我和水瓶都特别喜欢吃鱼刺旁边薄薄的鱼肉。” 原来不是吃鱼刺,只是吃鱼刺旁边薄薄的鱼肉,许牧羊吁了口气。 “我感觉你和你弟弟很亲密。” 许牧羊语调怪怪地说。 “姐弟俩关系亲密,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没有说不正常,我只是感觉很羡慕。” “我倒更希望听你说,你嫉妒,你嫉妒我弟弟,嫉妒他可以和我那样亲密。” 就这样闲聊着,老板娘把海鳗刺身送了过来。 “看到它,就感觉夏天已经来临。” 沈双鱼感慨道。等一个摆着一条连着一层薄薄鱼肉鱼刺的浅口盘子被端了上来,沈双鱼立即双目闪光。 “这个特别好吃。” 沈双鱼这样说着,把整个盘子推到了许牧羊这一边。 许牧羊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连着薄薄鱼肉的鱼刺,别说是吃,连看都是第一次。 正当许牧羊踌躇着不知如何下口的时候,沈双鱼突然伸出手指,直接拈起一块鱼刺,送到嘴中嘬了起来。 或许有人觉得不用筷子是非常野蛮的,但是沈双鱼吃起来却显得非常高雅。 其实,享受这种连在鱼刺周围的薄薄的鱼肉,用嘴去嘬是最好的了。 “这是鲷鱼中间的那条鱼刺。” 听了沈双鱼的介绍,许牧羊照猫画虎地尝了一口。 味道有些淡,但十分鲜美。 “味道很棒吧?” “意想不到的棒。” 等许牧羊竖起大拇指,沈双鱼点点头说,“这个下酒最合适了。”接着喝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清酒。 “我只是餐饮顾问,你却是真正的美食家。” 许牧羊佩服地说。 “怎么可能是美食家?”沈双鱼笑起来,“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觉得我哪儿都好。” 她倒是够自信的。 却也不失道理。 看看,他连这一点,都觉得她是最好的。 ------------ 27、迷恋 接着酒蒸鲷鱼被端了上来,这次的盘子比较深,里面有一只眼睛圆睁的大鲷鱼鱼头。 “我们开吃吧。” 沈双鱼一脸满足地望了一会儿,用手里的筷子突然向鱼眼睛刺去,剥开白色的外壳儿,沈双鱼把黏糊糊、滑溜溜的鱼眼睛挑了出来,一口送到了嘴里。 她的动作,与其说是敏捷,不如说是精湛。 许牧羊看得目瞪口呆。 沈双鱼的嘴里一阵蠕动,紧接着“噗”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球,是那只鱼眼睛的残存部分。 “这是整条鱼中最好吃的部分。” 许牧羊觉得,沈双鱼的这种吃法,不知是称大胆还是大气为好,总之是十足的优雅和潇洒。 看到海鳗和梅肉,就能感到夏天的来临,用手抓起连有薄肉的鱼刺嘬食,忽然挑起鲷鱼的眼睛,喝加冰块儿的清酒。 这一切在许牧羊看来,都是美食家的象征,是那么的漂亮完美。 不过也许正如沈双鱼所说,他只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尽善尽美。 正当许牧羊看得入迷的时候,沈双鱼笑着说: “哪来的书呆子?看本小姐看得眼睛都发直?” 许牧羊这才开始动筷子,顺带点了一碗“甲鱼粥”。因为沈双鱼也点了一碗“甲鱼粥”。 就这样,美好的时光总是在飞逝。 想着要送沈双鱼回去,许牧羊心里就像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小说连载最终完结了一样,有种曲终人散的悲凉寂寥感觉。 因为突然感到寂寞,许牧羊变得默默无语。 沈双鱼却悄声对他说: “牧羊,我们再去一家吧。” “真的吗?!!” 许牧羊不禁提高了声音。沈双鱼点点头,向柜台后的老板娘点点头。 “代我向你弟弟问好。” 老板娘鞠躬行礼。 “快别提我弟弟了,我男友会吃醋。” 沈双鱼开着玩笑,站了起来。 乘坐电梯来到地面,许牧羊搂住沈双鱼的腰,两人上了桑塔纳。 “我们去俱乐部跳跳舞吧,可能会比较吵。” 沈双鱼说着就把脑袋靠在了许牧羊的肩膀上。 ------------ 28、暗战 这家俱乐部,堪称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 价格比较便宜,又异常的热闹和喧嚣。震天动地的音乐能让人迅速深陷进去。 不过,这家俱乐部的位置很值得推敲。 附近有很多的情人旅馆,当然也有不少的餐厅、酒吧。总之,这家俱乐部位于一条躁动喧闹的狂欢街。 情人旅馆那姹紫嫣红的霓虹灯在闪耀着。 不知为何,许牧羊开始怀揣着,某种……期待。 走到这条狂欢街的中间,沈双鱼毫不犹豫地领着许牧羊走进了一家地下俱乐部。 “欢迎光临。” 入口处的男接待看到沈双鱼后马上行李说道,并且满面笑容地接过了她的披肩,看样子,沈双鱼和这位男接待也很熟悉的样子。 “沈小姐,沈水瓶先生今天没来吗?” 果然,男招待马上就提到了沈水瓶。 许牧羊感觉自己有些被无视。似乎沈双鱼的生活之中,到处都充斥着沈水瓶的影子。 挥之不去。 看来,许牧羊真的要感觉嫉妒了。 许牧羊深呼吸一口,走到那位男招待前面,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好,双鱼的弟弟今天没来。” 停顿片刻。 “另外,我是双鱼的男友,许牧羊,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那位男招待马上伸手,和许牧羊握了握手。 “欢迎光临,许先生。” 看到许牧羊这样郑重其事地要这些招待们认识他,沈双鱼忍不住笑起来。两人走到俱乐部里面,和许牧羊想象中的一样,吵闹异常的音乐迎面扑来。 “你真可爱。” 沈双鱼抓住许牧羊的手指。 “要战胜你弟弟,可真不容易。” 许牧羊开朗地笑了。 男招待把沈双鱼和许牧羊带到了小二层的贵宾席。说是贵宾席,其实也只是四周围了一圈玻璃,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不过从这里的确可以俯视下面狂舞的人群。 “要喝点什么?” 沈双鱼要了一杯可乐和朗姆酒混在一起、名叫“古巴之川”的鸡尾酒,许牧羊也点了一样的鸡尾酒。当许牧羊好奇地眺望着下面的舞厅的时候,沈双鱼凑近来问: “很热闹吧?” 音乐的音量非常之大,使得沈双鱼说话时,许牧羊不得不把耳朵贴近。 从舞厅正上方交叉落下的镭射照明,如同焰火一般,使人有一种头上遭受*轰炸的错觉。 “双鱼,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偶尔吧,我和水瓶偶尔会来这里锻炼锻炼。” 又是沈水瓶。 许牧羊把脸转向另一边,掩饰着自己的不悦。沈双鱼则一边说着,一边任凭窈窕的身体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 29、恍惚 俱乐部放的音乐,都是所谓的兴奋性系列的音乐,可以诱发人的恍惚,使人进入一种陶醉的状态。 放眼向舞厅望去,几十个人虽然围在一起跳舞,但实际上都是各跳各的,好像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一种疯狂状态。” “对,大家都是想疯狂的时候才会来这儿。” 沈双鱼说的话,就像是精神科医生的分析,像是为了调查这种异常心理才来这里的。可是,话音刚落,沈双鱼就突然站了起来。 “那么,我也去跳一会儿。” “我陪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跳。我们各跳各的吧。” 沈双鱼这样说完,就动作优雅地站起来,用很明显是少女时期练芭蕾养成的那种脚尖着地的步伐,分开拥挤的人群,向楼下走去。 许牧羊默默地看着沈双鱼的背影。 在这种无比嘈杂的环境里,沈双鱼的背影却显得异常通透。 许牧羊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不一会儿她出现在舞厅右边,很快被狂舞的漩涡卷了进去。 突然之间,许牧羊觉得沈双鱼非常的耀眼。 在如同*连续爆炸般的令人恍惚的音乐里,沈双鱼开始扭动全身。在不停闪烁的灯光下,跳舞的年轻人看上去就是一团团的黑影。 其中穿着无袖毛衣的沈双鱼,两只手臂高高地举起,如同杨柳扶风。 手臂和腰肢的摇曳,透着一股虚无的美。 在许牧羊的眼中,沈双鱼的身影异常的鲜明,仿佛群魔乱舞之中的一个仙女,在飘然舞动着。 “双鱼……” 许牧羊不由自主地呼唤着,发自内心地呼唤着。 当然沈双鱼是不可能听见的,但是,她的动作却逐渐地疯狂了起来,好像一束越燃越旺的火焰。 真的,好喜欢她。 就在许牧羊沉浸在对沈双鱼的深切感情之中时,沈双鱼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贵宾席。 “刚才一下子运动过量了。” 说完,沈双鱼就一口喝干了桌子上的那杯“古巴之川”。 “你跳得太好了,”许牧羊说,“真让人大开眼界。” “这种舞嘛,只要随心所欲去跳就行了。你也能跳啊。”沈双鱼说。 “但是,要跟上这么快的音乐……” “与其说是跟上音乐,不如说音乐令人恍惚,能使每个人都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用想,只是一直跳舞。所以不管周围有多少人,都会感到,十分孤独。” “孤独吗?” “对呀,即使是一起来的,一跳起舞来,也就变成一个人了。” ------------ 30、服从 “说的也是呢。那么多人一起狂舞,却没有任何人互相拉手、凝视,或者相互拥抱。这种景象也许正是所谓群体中的孤独吧?” 沈双鱼点点头,“一条起舞来,就什么都忘记了,虽然孤独,但感觉非常轻松。” 许牧羊望着沈双鱼的眼睛: “你有什么非忘记不可的事情吗?” 沈双鱼却并未回答,只是突然凑过来,低声对许牧羊说: “牧羊,我们去开房吧。” “啊?” 许牧羊扭头望去,沈双鱼露出蒙娜丽莎般谜一样的笑容。 “这一带,是情人旅馆街吧?” 这一带的确有很多的情人旅馆,如果想去的话,非常简单。 虽然如此,但是,沈双鱼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老实说,交往了这么久,做那个事情,也是非常自然的。但是,许牧羊却有些忐忑不安。沈双鱼真的愿意以身相许了吗? “双鱼……” 正当许牧羊犹豫不决的时候,沈双鱼已经站起来。 “好了,走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许牧羊已经没有退路了。更确切一点说,他只能服从。 世界上最甜蜜最幸福的服从。 许牧羊就像是被沈双鱼牵着鼻子一样,穿过舞厅里混杂的人群,来到外面。 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闪烁着五颜六色霓虹灯的情人旅馆。 这一带聚集了不少的餐厅,咖啡馆和情人旅馆,两个人走在一起,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实际上虽说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是路上仍然挤满了年轻人。 年轻人总是只顾自己的事情,不太爱留意别人。 “就去那儿吧。” 沈双鱼用手一指,突然脚步蹒跚起来,看来是有些醉了。 许牧羊慌忙抓住她的手。 “不要紧,牧羊。” 虽然嘴上这样说,沈双鱼却把身体靠了过来。 “牧羊,待会儿,和我在椅子上做,好吗?” 许牧羊睁大眼睛,看着沈双鱼。 “对不起,我只是突发奇想。” 沈双鱼笑了起来。 ------------ 31、前倾 耳畔火热的声音,在背脊上巡礼的濡湿舌头。 让身体深处潮骚沸腾的热度,轻微凌虐产生的欣喜所支配的神志。 彼此都沉浸在酸甜的气息之中。为了更确定这种幸福的感觉,许牧羊梦呓似的呢喃了句“双鱼,我爱你”。 而已经被卷入暗夜欲、潮里的她,并没有听清楚,唯有耳膜被刺激得泛起涟漪。 紊乱的呼吸,连同如野猫般微微的*,从鼻翼散发出来。 “啊……” 许牧羊的肌肤不见得如何细腻,却有着沈双鱼已经熟悉的温度、触感和味道。 手指就像被肌肤吸住似的,变成了黏稠的八爪鱼。 就算是陷阱也好,她贪婪地用背脊紧贴他的胸膛。 第一次是在椅子上做,新鲜感更加冲击着被猛烈摇撼的身体。 “你稍微,向前倾好吗?” 喑哑的命令,傲慢的温柔透着不容置辩的意味。 她转过脸去,透过垂在眼前的纷乱头发的缝隙,看到他像粉红电影漂亮的演员般饥渴的表情。 在视线相交的瞬间,她再次被提醒,她愿意把自己的身体迷失在他的怀抱里,两人相拥着深陷温暖的沼泽。她要把他的印记,深深刻印在她的身上。 直到官能的尽头—— 遵照他的吩咐,她慢慢地把身体微微向前倾。 下一秒,被炙热的贯穿感所击倒,她整个人扑到椅子前面的电脑桌上,燃烧起来的脸颊“啪”地一声,猛地砸在笔记本键盘上。 “太、大了……” 因为他在用最大的努力去压抑高昂的气势,所以对下腹被涨满的异物感,虽然没办法抹去,但如果她保持静止不动的话,只是湿热的脉动,慢慢地就能感觉习惯。 “忍耐一下……” 他好像要安慰她似的,揉了揉她的腹部。 她在前面很坚强地承受着他的欲望。 ------------ 32、品尝 到底,还是做了。 接吻的下一个步骤,向来如此。 沈双鱼早就有这样的觉悟。 眼下的甜蜜,似乎是水到渠成。 皮肤紧密地相叠。 与许牧羊彼此相连的状态,沈双鱼的身体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 腰部倏忽被轻轻地向上冲击,受到惊吓的沈双鱼,手指不耐地竖起。 “好热……” 微妙的摩擦散发着浓郁的馨香,被搂紧腰部,美人鱼似的摇曳,想发火般的热烈快乐,有一种痒痒的痛,从相连的地方开始熔化为一体,好像要和成一团了。 “牧羊……” “双鱼……” 这样身体和心灵的坦诚,就是恋爱的所谓第一次*。 为了不被许牧羊的激烈动作摇落掉,沈双鱼拼命地反转着手,用指甲抠进他的膝盖。 已经没有什么余地、理性和思考,只是死求活赖地想要咀嚼彼此的身体,就像动物一样。就像动物一样,爱着这个男人。 从最开始,到现在,竟然已经爱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不行了……” 皱着眉头,享受着愉悦的余韵而扭曲的五官,这时候的许牧羊是最冶艳的。 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再缓缓吐出气来,沈双鱼感觉自己的下体已经麻痹,毫无感觉了。 两个人都静止不动。 热气还熏蒸着肌肤,慵懒地重叠在一起。 “多谢款待,十分美味。” 温柔微笑着的他,脸上流露出美貌男子的风采,显出成熟的真诚。 在近乎溺水的纵深感中,她朦胧地想,究竟是什么驱使人渴望爱的呢?是寂寞、不安、虚荣,还是热情? 或许都不是—— 而只是因为人的肌肤太过甜蜜,让蛮横的味觉不禁想去品尝而已。 ------------ 33、拆散 在吃早餐的时候,沈双鱼总是留意着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等电话?” 坐在她对面的沈水瓶,一边用筷子夹着意大利面吃,吸得“吱吱”作响,一边这样问。 沈双鱼点点头。 沈水瓶沉默一阵,又欠扁地问: “等许牧羊的电话?” 沈双鱼白了弟弟一眼,“许牧羊的电话,需要我等吗?” “那你在等谁的电话?” 沈水瓶大口大口咀嚼着意大利面,“莫非又有新的男人了?” “我在你心目中是那样的形象?” 沈双鱼没好气地甩下话来,“我是在等四月天公司打来的电话。” “四月天?那个言情小说网站?” “不是,只是同名而已,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集团公司。” 沈水瓶放下筷子,“我当然知道那个四月天,别告诉我,姐你往那个公司投了简历。” “没错啊,怎么啦?” 沈双鱼瘪瘪嘴,望着沈水瓶。 沈水瓶的表情,就像看到一只骆驼走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似的。 “那家公司,如果会给你回复,我就……” “你就什么?” 沈双鱼感兴趣了,把身体前倾,靠近沈水瓶,双手交叉,托住下颚。 “我就……” “你就和孟晚晴的分手。” 沈双鱼面无表情地说出来的话,把沈水瓶吓得不轻,眼睫毛就像烫伤似的眨了眨。 “和孟晚晴分手?” 沈水瓶的嘴里足以放下一个鸡蛋。 “晚晴现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让一个不能结婚的男人拖累她。”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沈双鱼清清嗓子,“你不能结婚,对吧?” “但我可以恋爱。” 沈水瓶冤屈地撅起嘴。 “大多数女人都相信如果没有其他理由,她们就会和相恋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 沈双鱼把身体往后靠去,眉头鬼皱起来,双手焦躁地交叉在一起,望了望沈双鱼,旋即又站起来,佝偻着背,在餐厅里走来走去。 沈双鱼微笑着,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这一副模样,就像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的MR.DARCY。” “哪个版本的?” “95年BBC的科林、费尔斯版。” “不要,那个很明显不是最帅的。” “那就05年电影的马修、麦克费登版。” “那个不错,在雨中告白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有强吻伊丽莎白的冲动,但是达西就是达西,最后还是超级绅士地收敛住了。” “我认为你应该去看原著,原著可没有什么雨中告白。” “而这正是我不去看原著的原因。” ------------ 34、可能 “那么,MR.DARCY,你考虑清楚了吗?” 沈水瓶翻着白眼,“过奖,我可不敢扮演年薪一万英镑的豪门独子。” 沈双鱼笑的幅度更大了: “这只是一个赌约而已,我亲爱的弟弟,你一定会输的。” 沈水瓶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猛地一拍手掌,把身体转向沈双鱼: “好的,我和你赌。如果四月天公司真的给你电话,我就和晚晴分手。”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起来。 沈水瓶强装镇定,“只是电话铃响了而已,可不一定就是四月天公司打来的电话。” “没错。”沈双鱼鼓励着他,接下电话。 果然正如沈水瓶所说,不是四月天公司打来的电话,而是许牧羊打来的。 “对不起,牧羊,我现在在等电话,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可不可以待会儿我打给你的时候,再说呢?” 许牧羊在电话那头笑,“等那个四月天公司打来的电话?” “是啊。”沈双鱼说。 “双鱼,”许牧羊的语气,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也许这些话难听了一点,但是,我觉得从理性的角度考虑,你不应该太期待四月天公司能给你电话。” 沈双鱼用牙齿咬住下嘴唇。 “谢谢你的忠告,但是我的理智却告诉我,我的条件很适合我应聘的工作。” 旁边的沈水瓶插话了: “但是,姐你曾经受过刑事处罚,坐过两年牢。” 沈双鱼默不作声,握紧了话筒。 “双鱼,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许牧羊说。 “我不会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不去追求我想要追求的东西。” “这就是我爱你的原因。” “啊?”沈双鱼笑了起来。“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份工作,交给我好了。” “谢谢。”沈双鱼诚恳地道谢。 “你只要记住,我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比我自己还爱我?” “比你自己还爱你!” 挂了电话之后,沈双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沈水瓶在旁边做扩胸运动。 “又说了什么肉麻的话?” “更像是安慰的话。” 沈双鱼也站了起来,伴随着沈水瓶的节奏,和他一起做着扩胸运动。心里却在告诫着自己,不要太渴望四月天公司打来的电话。 正如许牧羊所说,沈双鱼的简历,不太可能会从上万份简历中脱颖而出。 何况她还有前科,有污点。 完全不可能。 这时,沙发旁边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沈水瓶做扩胸运动的动作骤然停止,不相信似的望着电话。沈双鱼也皱起眉头来。 或许,不是不可能? ------------ 35、秘密 电话果然是四月天公司打过来的。 沈双鱼激动地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水瓶也诧异地几乎想要问“今天早上,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真不敢相信。” 在沈双鱼和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说好面试的时间和地点,尔后挂掉电话之后,沈水瓶坐到沈双鱼的旁边来,把手搭在激动不已的沈双鱼的肩膀上。 “在两个世纪以前,人们认为地球是平的,对于地球是个圆形,也不敢相信。” 沈双鱼整张脸都闪闪发光。 这就是所谓的容光焕发吧? 被肯定的满足感,让沈双鱼幸福得好像漂浮在天空之中。 “姐,”沈水瓶沉默一会儿,极其别扭地说,“姐,这么说的话,我要和晚晴分手?” 沈双鱼“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开玩笑的啦,我想要看看你到底和孟晚晴有多深的感情。” 沈水瓶满脸黑线。 “怎么?难道你还希望我坚持说,要你和孟晚晴分手?”沈双鱼拍了拍沈水瓶的背脊。 沈双鱼从沙发上站起来,端起餐桌上的咖啡杯。 “老实说,我也不敢相信……” “姐……” 沈水瓶蓦地打断沈双鱼的话。沈双鱼转过脸去,沈水瓶的表情就像是英国伊丽莎白一世即位之前快要被处以火刑的新教徒。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想让人深入研究的奇怪表情?” 沈双鱼瘪瘪嘴。 “姐,”沈水瓶把长得让所有女人艳羡的黑睫毛,轻轻垂落下去,“我有事瞒着你。” 沈双鱼把咖啡杯放到餐桌上。 “那么,希区柯克同志,请把秘密和盘托出吧。” 沈水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桌旁,把沈双鱼刚刚喝过的那杯咖啡剩余的,一饮而尽,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沈双鱼: “姐,你可别太意外。” “这我可不敢保证。” “我已经和晚晴分手了。” ------------ 36、受伤 “既然你们俩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瞒着我?” 沈双鱼十足郁闷地皱起眉头来,而且因为过于惊讶,被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沈水瓶去厨房,再给沈双鱼倒了一杯咖啡过来。 “你知道的,姐,晚晴喜欢你。比起珍惜和我之间的感情,晚晴更加舍不得和你之间的那种闺蜜关系。姐,我真的发现,我一点儿也不懂得女人。” “这倒是可以让那些嘲笑女人,说女人之间没有真正友情的人,通通见鬼去!” 沈双鱼接过沈水瓶双手恭恭敬敬递过来的咖啡。 “泡得有点淡。” “刚刚加水的时候,稍微走了下神。” 沈双鱼点点头,“我要是你,可不止走一下神。” 真的没想到沈水瓶已经和孟晚晴分手了,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还正常得可以。上次孟晚晴到家里来,沈水瓶还特意去庭院里,摘来新鲜带露的蔷薇花,别在孟晚晴的鬓间。 如果是装的,那么只能说,装得真像啊。 不管怎么说,沈水瓶也好,孟晚晴也好,竟然都瞒着她沈双鱼,还真是让人气愤。 “姐,”沈水瓶有点讨好意味地说,“差不多该换衣服,去面试了吧?” 沈双鱼焦躁地望了望墙壁上的时钟。 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沈双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卧室去,“我去洗个澡,你帮我找些套装出来,最好不要皱得太厉害。” 一向穿惯了柔软的运动鞋和宽松的休闲服,突然要穿那种笨重的高跟鞋和紧绷的职业装,沈双鱼还真是不太习惯。 而且,头发也不能随便披散下来,或者随意扎个马尾什么的,而必须是像维多利亚时代去赴宴的淑女一样,高高地挽成一个发髻。 整个人就像被装进宇航员服装里去一样,好像马上要乘坐宇宙飞船,去外太空漫步。 “真不习惯啊。” 沈双鱼一边把套装抚平,一边感叹道。 “总会习惯的。” 沈水瓶故作老成地说。真不知道他这是哪门子的安慰。 好不容易,沈双鱼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正正经经的OL,站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敢打赌,就算是为老爸老妈的葬礼,我都不会把自己收拾这么久。” 沈双鱼感叹说。 沈水瓶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姐,你拿什么做对比不好,非得拿老爸老妈的葬礼开玩笑?” “你也知道我是开玩笑啊?” 沈双鱼抓起沈水瓶整理好的资料包,朝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穿高跟鞋,不太习惯,加上时间不等人,走得比较急,沈双鱼一下子,一个趔趄,虽然沈水瓶马上搂住了她的腰,但脚踝还是被崴了一下,痛得厉害。 ------------ 37、贼样 “没有骨折吧?” 沈双鱼强忍住痛。 “你怎么不问没有残废吧?” 沈水瓶飞快地冲到厨房,弄来许多的冰块。沈双鱼已经挣扎着,脱下连裤袜。 “真是够小心。”沈水瓶说。 “少说风凉话。”沈双鱼咬牙切齿。 “是这里吧?” 沈水瓶因为碰过冰块而略显冰冷的手指,触碰着沈双鱼因为扭伤而发热的肿块儿。 冰火两重天。 “好痛……” 沈水瓶把冰块敷在微微肿起的受伤的地方。 “姐,你是连裤袜真丑。” “谢谢啊。” 沈双鱼翻着白眼,“如果你肯搀扶着我,坐上出租车,我想我会更加感谢的。” “都摔成这样了,你还要去?你当是植物大战僵尸呢?” “没错,我就是摇曳着是向日葵,永远不倒。” 沈双鱼说着,就要扶着桌子站起来。 沈水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好歹也要穿好连裤袜啊!” 旋即,沈水瓶转过身去,把背脊对着沈双鱼,“上来。” 沈双鱼瞪圆了眼睛,“你背我?” “虽然考虑到你的体重,我觉得背你绝对是下下策,但是我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来节省时间,毕竟姐你马上就要迟到了。” 沈水瓶在这种时候,还油嘴滑舌,沈双鱼实在非常的无言。 但是,她也别无选择。 “虽然考虑到你的心情,我觉得被你背绝对是下下策,但是我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来减缓痛苦,毕竟我的脚已经没办法走路。” 和沈水瓶针锋相对之后,沈双鱼深呼吸一口,然后双手就如同树濑似的勾住了沈水瓶的脖颈,然后把腿分开,从背后,夹住沈水瓶的腰。 沈水瓶马上非常默契地用手托住沈双鱼的大腿。 “OK,勇敢的骑士,我们出发!” 沈双鱼还在沈水瓶的背后发号施令。 “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沈水瓶发牢骚。 被沈水瓶背到庭院里,阳光葳蕤,植物茂盛,如同四月的巴黎。 “认命吧水瓶,”沈双鱼拍了拍沈水瓶的脑袋,“如果我只是你的女友,或许只能烦你一段时间,但是,很可惜的是,我是你的姐姐,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要烦你一辈子。” 沈水瓶偷偷笑了起来,嘴角咧开,就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咪。 贼样贼样的。 ------------ 38、夕暮 “姐,话别说得那么绝对,说不定,姐你比我先死……” “做梦吧你,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寿命普遍比男人长?” “这又不意味着,沈双鱼的寿命比沈水瓶长。” “好吧,”沈双鱼生气了,“那我在死之前,就把你杀了,这样不就万无一失?” 沈水瓶大叫,“最毒妇人心啊!” “谢谢啊。” 又感到脚上传来一阵痛楚,沈双鱼微微皱起眉头,闭上眼睛,把脸慢慢地贴到沈水瓶的脖颈上,感受着弟弟的温暖。 在那温暖的背后,是和自己同样的鲜活血液,在无尽奔流。 幸好,有沈水瓶的帮助,沈双鱼顺利地进入面试的地点。 沈水瓶把沈双鱼送到四月天集团公司的面试教室里,却发现这间教室里正在上课。是讲师给众位前来面试的先生小姐们,上一堂类似于基础植物学的课程。 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的沈水瓶,想要陪沈双鱼上课,但是没有面试证件,是不能进入教室的。 “我在外头等你。” 沈水瓶把沈双鱼送到门卫的手上,尔后这样说。 “不用等我,我搞定了,就会打电话给你,你再来接我就好了。”沈双鱼吩咐道。 沈水瓶看了看沈双鱼,突然双手握拳,就像漫画里的热血少年一般,大吼着: “老姐,加油!!!” 沈双鱼被门卫搀扶着走进教室,教室里仍然在上着课,显得宁静而安谧。 因为是基础植物学,所以桌子上摆满了杨花、榛子和柳枝,以供大家临摹。 课程倒不是很无聊,但是沈双鱼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来面试的,还是来上基础植物学的。 面试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而等课程结束,已经过了五点半。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了,下午就要结束,教室里光线暗淡极了,而讲师仍然在讲台上提着问题,帮助大家了解杨花的结构和意义。 西面的窗户辉映着一抹浓重的橘黄色,给教室里的人们的头顶上勾勒出一圈火红金黄的轮廓,对面的墙壁也涂上了一层瑰丽的血红。 “倒是挺适合画油画的。” 沈双鱼心不在焉地听着基础植物学的课程,心里却这样念叨着。 好不容易,课程终于结束了,那个身体前倾沉浸在教学的激情之中的讲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讲台,前来面试结果却被迫听了一堂基础植物学课程的人们,也慢慢地离开了教室。 “快来接我吧。” 沈双鱼坐在课桌后面,给沈水瓶打电话。 “马上就到,沈大小姐。” 挂了电话之后,沈双鱼慢慢地把身体趴在了课桌上。安静的教室,橘黄色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安享静寂。 突然,沈双鱼听到门“咔哒”响了一声,但没去注意。 ------------ 39、邂逅 却在下一秒,沈双鱼浑身一惊。 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在那一道血红金黄的光线中。 而且就在她的旁边不远处。 那个男人,那个陌生男人,浑身如同火焰一般闪着光。当然,那是因为暮光刚好洒在他的身上。但是看上去,实在诡异极了。 诡异极了。 而那个男人正在盯着她看。 看着她,等着她,等着她去注意他,那个身影简直把她吓坏了,她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了。真的。她心中压抑着的潜意识恐怖感,立时就痛苦地爆发出来了。 “我让你吃惊了吧?”那个男人开口了,竟是非常绅士的声音。 “……” “我以为你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了。” 算得上,是非常温柔的男声,充满着雄性的温柔。 “没有,”沈双鱼迟疑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注意。” 陌生男人笑起来,“很抱歉,对不起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沈双鱼干冷地说。 陌生男人很明显有些吃惊,沈双鱼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为何如此无礼。 为了消减尴尬,陌生男人望了望旁边:“太黑了,我们打开灯吧?” “请便。” 等沈双鱼点点头之后,陌生男人挪到了边上,打开了电灯,灯光很强烈,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晰,然而跟刚才他来的时候比,又显得陌生多了,刚才这儿溶满了舒缓的黛色的魔幻色彩,像是完美故事的开端。 陌生男人的脸也浮现着明朗的灯光下。 他保持着绅士般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虽然他的西服,肯定是上千英镑才能买得起的。 不过,这个男人还是美的。 那是一种活生生的、温柔的男性之美,就如同柔和的夕阳一样在闪烁。 他看着她,又增添一份喜悦,满心的欢乐,轻松和愉快。 “你正在摆弄杨花?” 陌生男人那细长的身影,就宛似凝结着的空气中的一个空洞一般的帅。 沈双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则优雅地从讲台上拈起一颗榛子和一条柳枝。 他手里捏着柳枝,看上去很入迷。 “好像是拍鬼片。” 沈双鱼翻翻眼皮说,“不过我很想知道,为什么选我来拍鬼片?” 陌生男人笑了,“我像是吸血鬼吗?” 沈双鱼审视着陌生男人—— 因为常年运动而锻炼出来的,如野豹般细长而健硕的身体,加上浅色的毛发,和雕琢得巧夺天工的脸庞,以及拉斐尔油画中的肌肤。 “不,你更像是同性恋。” 沈双鱼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陌生男人先是瞪圆了眼睛,表示吃惊,尔后非常轻松地“哈哈”大笑起来。 ------------ 40、面试 “那么,你就是沈小姐?” 陌生男人走近来,拿起了沈双鱼课桌上的资料,歪着脖颈,颇感兴趣似的看了看,然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沈双鱼的眼睛,这样问道。 “正如你看到的。” 沈双鱼先伸出手去:“沈双鱼。” 陌生男人也伸手来:“杜摩羯。” 沈双鱼点点头,“我是来面试的。” 杜摩羯笑了笑,“我就是面试官。” 没想到他就是面试官,到底怎么回事?沈双鱼满腹狐疑地瘪瘪嘴,耷拉着眉毛,直直望着杜摩羯。 “可是,现在大家都走了。” “我已经知道了。” 现在的状况是,沈双鱼咬咬下唇,“现在,只有一个面试官,只有一个面试者。”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杜摩羯挑着漂亮的眉毛,笑起来。 “这是一种筛选方式吗?”沈双鱼冷笑,“让大家莫名其妙地浪费一个下午时间,听那莫名其妙的基础植物学课程?” “不是。”杜摩羯摇摇头。 “那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沈双鱼有些气愤。 杜摩羯有些歉疚似的耸耸肩,“很抱歉,只是因为,我迟到了太久。” “迟到?”沈双鱼算是服了,“我说杜先生,你知道你迟到了多久吗?” “两个小时。” “天呐,”沈双鱼叫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时间是什么计算单位呢。” 杜摩羯看了看沈双鱼,冷静地说: “收回你的讽刺,沈小姐,我想,现在应该开始面试了。” “真是,万分感谢。” 杜摩羯似乎放弃了阻止沈双鱼讽刺他的努力。而是看了看沈双鱼的资料。 “沈小姐,你本科,进修的是人类学?” 因为他的面试官,沈双鱼觉得自己如果想要进入四月天公司上班,那么必须保持基本的礼仪。这是必须的。 于是,沈双鱼没好气地说,“是的,先生。” “你能说说人类学的‘双重对立和结构’的理论吗?”杜摩羯问。 “你再说详细一点吧,先生。” 沈双鱼故意把“先生”说得非常刺耳,以加强讽刺效果。 “对立是双重的,死与生,母亲的与父亲的,生与熟等概念都是对立的。不同象征意义通过神话不断地结合与再结合,而不同版本的神话又体现了创造和知识的不断发展。” 杜摩羯这样引导道,沈双鱼算是明白了,于是她接了上来: “列维-斯特劳斯认为文化的精髓是结构,每个文化都有特定的外形或者结构。这些结构作为世界系统的一部分存在,而统一的人类心理是所有可能的结构存在的基础。” 简直就在背书,这就是传说中的面试? “我的回答完了,先生。” ------------ 41、闪光 沈双鱼估计面试官杜摩羯以前也曾经选修过人类学之类的。 “我想听你谈谈人类学里的‘年龄分级社会’。” 杜摩羯一本正经地出着考题。 “虽然不知道我的人类学学士学位,到底跟我应聘的职位,有什么联系,但是,我想我还是认真回答你好了,先生。” 沈双鱼这样说着: “在东非,马萨伊人根据年龄来划分社会,社会角色和职权,由一个人所处的年龄阶段来决定。马克思-格鲁克曼的程序方法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关于不同代别之间的张力以及保证一个年龄阶层与另一个年龄阶层转变的连续性机制。” “啊,马克思-格鲁克曼是吗?”杜摩羯兴奋起来,“就是那个在《非洲风俗和冲突》以及《部落社会的政治法律和礼仪》两本书里,使用程序方法,使得曼彻斯特大学,以格鲁克曼为首的曼彻斯特学派声名鹊起?” 沈双鱼点点头,“看来您很了解格鲁克曼。” “我不了解格鲁克曼,也不了解人类学。” 杜摩羯笑得眼睛眯成了新月形状,倒也好看得很。 “那么,沈小姐,我一直想问关于米德神话的破灭的问题。” “啊,那个很简单,就是1983年,德里克-弗里曼发表了《玛格丽特-米德与萨摩瓦:一个人类学神话的发展和毁灭》,其中他对米德提出了很多控诉,首先,他认为米德对萨摩瓦的调查是有理论驱使的,即她是想要证明她的老师波阿斯关于‘教养优于本性’的理论,也就是‘文化优于生物’的理论,而她在萨摩瓦的研究中,却违反了波阿斯的人种学的实践,其中包括坐在传教士的阳台上,对四个青春期的萨摩瓦女孩进行采访。” “然后呢?” “然后,一个伟大的人类学英雄被无情地揭露出来,即使是米德的拥护者,也同意弗里曼的观点,那就是她所展现出的萨摩瓦是虚假的,不真实的。” “再然后呢?” “再然后,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我想问你,杜先生,一个坚决拥护弗里曼的观点的人类学学士,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文员工作,而向自己的面试官,不停地解释所谓的‘教养优于本性’理论,所谓的‘文化优于生物’理论?” 杜摩羯睁大了眼睛。 “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沈双鱼不卑不亢地说。 “是的,沈小姐,”杜摩羯望着沈双鱼,“我只是没想到,沈小姐在阐述深奥专业的人类学知识的时候,会有这样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谢谢,先生。” 沈双鱼干巴巴地答谢道,“那么,面试结束了吗?” ------------ 42、乌龙 杜摩羯那深茶色的深邃瞳眸,望着沈双鱼的眼睛。 “恐怕还没有结束。” “我就知道。” 沈双鱼一副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表情,“那么,杜先生,你还想问什么,是‘萨满教和货物崇拜’,还是马林诺夫斯基和A.R.拉德克利夫-布朗提出来的‘共时的和历时的观点’?虽然我觉得格鲁克曼对‘共时的和历时的观点’阐述得更加详细。” “我现在并不想听你谈马林诺夫斯基和A.R.拉德克利夫-布朗提出来的‘共时的和历时的观点’,也不想和你讨论格鲁克曼是否对那个观点阐述得更加详细,我现在想问你,沈小姐,你为什么要选择在我们四月天工作?” 终于,问到核心地方了。 沈双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因为我最喜欢的言情小说原创网站,名字就是四月天。” 杜摩羯登时就愣住,掩藏不住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沈双鱼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毕竟她对这个什么四月天集团公司完全不了解,如果要捏造事实,那么必须在事先,好好准备一通才行。 但她什么都没有准备。那么也就没资格撒谎。 “沈小姐,我认为你平时一定很喜欢看BBC的古典剧。” 杜摩羯突然说出了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 沈双鱼猝不及防。 “啊?” “沈小姐,我说……” “不不,”沈双鱼挥挥手,“我听清楚了你说的话,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问。” 杜摩羯笑着摊开手,“我只是猜测。” “你猜对了。” 沈双鱼点点头,“我非常喜欢BBC的古典剧。” “难怪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非常罗曼蒂克的气息。”杜摩羯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喜欢笑啊。 从最开始,一直笑到现在,他脸上的肌肉,会不会累坏了啊? 沈双鱼默默不言地望着杜摩羯的笑脸。 “原来面试者的兴趣爱好,也是面试的重要组成部分。” 杜摩羯挑挑眉毛: “不要讽刺,沈小姐,你这是在挑战我耐心的极限。” “可是杜先生,你已经到达了我的耐心的极限。” 沈双鱼说完,想要站起来,直接走人,结果她忘记了一件事情。 “小心!” 杜摩羯在沈双鱼朝地面摔去的前一秒,环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扶稳了。 那场景,让沈双鱼感觉奇窘不已。 沈双鱼瘪瘪嘴,推开搂住她的腰肢的杜摩羯,坐回到椅子上去。 可是,腰部上,已经留下了那个讨厌的男人的体温。 感觉,好奇怪啊。 心脏跳个不停。 沈双鱼把视线垂落下来,低低道了声,“谢谢。” 够乌龙的情节! ------------ 43、身份 虽然受伤不是严重,只是脚踝扭伤了而已,但是许牧羊坚持要沈双鱼去乡村别墅休养。 “别墅?我们家可没有别墅。” 沈双鱼端起沈水瓶送过来的红茶,抿了一小口。 “别担心,我家有一套别墅。”许牧羊说。 “不要告诉我在夏威夷啊。”沈水瓶开玩笑说。 “不是夏威夷,”许牧羊看了看沈水瓶,又看了看沈双鱼,“在德比郡。” 沈双鱼和沈水瓶马上把放在嘴边的红茶茶杯移出来。 俩姐弟吃惊得好像看到克拉克-盖博和费雯丽在出演《奥特曼》或者《咸蛋超人》。 “你家在德比郡有别墅?” 沈水瓶先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瞠目结舌,这样追问着许牧羊。 许牧羊摊摊手,做出遗憾的动作: “很抱歉,我家只在德比郡有别墅。” 沈水瓶笑起来,“你应该说,很抱歉,我家只有几千万美元的财产。” “别开玩笑了,”沈双鱼打断沈水瓶的话,然后看着许牧羊,“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你根本不是什么超级有钱的富家子弟。” “也不算什么超级有钱吧?”许牧羊笑了起来。 沈双鱼真的有冲上去把许牧羊打一顿的冲动。 “我可从来不知道你家这么有钱……如果我知道你家这么有钱……”沈双鱼说。 许牧羊接上她的话,“你就不会答应和我交往了?” “不,”沈双鱼摇头,“我就会马上答应和你交往,而不用犹豫那么久。” 许牧羊和沈双鱼一齐笑了起来。 “天呐,我真不敢相信。” 沈水瓶依然瞪圆了眼睛。 沈双鱼也真的没想到,许牧羊原来是富豪家的孩子。 而许家在英国德比郡的别墅,竟然还是一座乔治时期的古典建筑,因为在世界别墅界都是非常出名的,所以在互联网上也能搜索到。 沈双鱼百度之后,就看到了那栋可爱的小别墅。 果然是乔治时期风格的建筑物,柱子是格林斯式的。位置也十分宜人,是坐落在德比郡那最为柔和、最为翠绿的山谷之中,离克罗姆福德不太远。 “好漂亮的别墅。” 沈双鱼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感慨道。 “老姐,你可真够走运的,”沈水瓶站在在沙发背后,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 “是挺走运的,没想到许牧羊竟然是一只肥羊。” 沈水瓶笑,却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沈双鱼不停地用鼠标点击这个,点击那个。 沉默如同帷幕般落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水瓶冷不防地说: “姐,最后的结局,该不会是,你成了这套德比郡别墅的女主人吧?” ------------ 44、信仰 沈双鱼停止用鼠标点击网页的动作,转过脸去,看着沈水瓶那没有焦距的略显迷离的瞳眸。 “啊?”她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沈水瓶站直身子,“他这么有钱,你该不会和他结婚吧?” 沈双鱼这才明白弟弟沈水瓶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未免想的太多了。 “我说,”沈双鱼转过脸去,“我是那种为了钱而和男人结婚的女人吗?” 沈水瓶耸耸肩,“大多数女人都是那样的。” “如果我是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早就去阿姆斯特丹工作了。”沈双鱼说。 “阿姆斯特丹?”沈水瓶不解。 沈双鱼故作惊讶: “你不知道?阿姆斯特丹,是全世界人民的‘性都’。中国人叫它性都,英国人叫它* city,法国人叫它*e ville,德国人叫它*us Stadt,西班牙人叫它*o ciudad,虽然各国叫法不同,中心思想却大体一致————这是一个和性密不可分的城市。放眼全球,如果某一个城市,以某样东西而出名,势必就会造成相关人才的大汇聚————比如硅谷以科技出名,那里就科学家汇聚;好莱坞以电影出名,那里就明星汇聚;阿姆斯特丹以性出名,所以,这里卖-春-女汇聚。” “老姐,我知道你精通四国语言,你可以省省力气,用不着再向我卖弄。” 沈水瓶气愤地说,“还有,你为什么要回避我的问题,直接回答不就好了吗?回避只能代表你根本就准备撒谎,所以在为你自己赢取时间。” “你是不是看《千谎百计》看多了?虽然那部美剧,前面几季还挺好看的。” 沈双鱼翻着白眼。 “你又在回避问题,老姐,你再这样回避,我只能认为你想要背叛我们的单身同盟了。” 沈水瓶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沈双鱼觉得差不多了。 “我没有回避,我只是惊讶,身为我的弟弟,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背叛我们的单身同盟的,‘不结婚’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宗教,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毕竟我发过毒誓,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结、婚!!!!” 沈水瓶盯着沈双鱼的眼睛:“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一直不结婚,不管别人的眼光?”沈水瓶继续问。 “我喜欢、高兴、愿意、爱,他们管得着吗?” ------------ 45、转变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沈水瓶终于释怀地笑了起来。“虽然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肯定。” “那你要我怎么样?”沈双鱼说,“我已经因为婚姻那破烂玩意儿,坐了两年的牢,对我来说,婚姻就是牢狱,那么你认为,我还会把自己推入火坑,还会让自己去坐牢吗?” 沈水瓶摇摇头,走到沈双鱼的身边,坐了下来,和沈双鱼一起坐到沙发上。 “我相信你,老姐。” 沈双鱼把刚刚查的网页关掉,打开了PPS,最近PPS的欧美剧场总是奇异失踪,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PPS上的BBC剧很多。 刚推出不久的、根据狄更斯的小说改编的《小杜丽》,简-奥斯汀的著名小说《爱玛》,伊丽莎白-盖斯凯尔的《锦绣佳人》,还有迷你历史剧《乱世妖姬》,以及讲开膛手杰克的故事的那部《白教堂血案》,都能在PPS的能够找到。 昨天晚上,沈双鱼在土豆视频上,又重温了一下95年BBC版的《傲慢与偏见》,当真是完全忠实于原著,实在太经典了。 爱死那个傲慢而温柔,对伊丽莎白死心塌地的MR.DARCY了。 也爱死那些英伦风情浓郁的乡村,还有那可爱的乡土风俗。 “真不敢相信,我马上就要去BBC古典剧的拍摄场地——德比郡的别墅!!!就像做梦似的,你老姐我成了真正童话中的公主!!!” “却是个不能结婚的公主!” 沈水瓶泼她冷水。 “那又怎么样?我早说过,我只是不能结婚,但我仍然可以享受美好的爱情。” “希望爱情不要和婚姻相冲突。” 沈水瓶感慨道,“不过,我觉得老姐你,最近这段时间,开朗了不少。” “是吗?” 沈双鱼很高兴听到这个。 “嗯,”沈水瓶点点头,“我觉得,老姐你已经从上一次被骗婚,然后坐牢两年的恐怖阴影之中走出来了。” “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沈双鱼望着沈水瓶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沈水瓶点点头。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跟牧羊交往之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开朗?” 沈水瓶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为什么老姐你说是许牧羊?明明是我,是我让老姐走出过去的阴影的!!” “你?” 沈双鱼不相信地挑起眉毛。 “为什么总是许牧羊、许牧羊、许牧羊,帮老姐你走出阴影的,肯定是我啦!!为什么老姐总是说许牧羊、许牧羊、许牧羊,烦死了!!!” ------------ 46、矛盾 “别大吼大叫的,”沈双鱼说,“你这样只会让人感觉你在吃醋。” “吃醋?” 沈水瓶微微愣住。 沈双鱼点点头,把PPS打开,浏览着日韩剧场的新出的剧集。 “柯南最新的一集里面,有赤井秀一没死的情节。” 沈水瓶有气无力地提醒沈双鱼。 “啊,谢谢,那我先看那一集柯南了,你别烦我。” 沈双鱼挥挥手,让沈水瓶走开。 沈水瓶听话地朝着楼上走去,却刚刚迈出两步,又转过身来: “姐……” “干嘛?” 沈双鱼已经打开了柯南的新的一集,音乐声飘了出来。 “姐,我刚刚没有吃醋。” “知道啦……知道啦……” 沈双鱼已经随着柯南的片头曲,摆动着身体了。 沈水瓶发出微弱的叹息,走上楼去了。 等沈水瓶走上楼去,脚步声慢慢消失之后,沈双鱼也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旋即把柯南的那一集右上角的叉叉,轻轻点击了,关掉网页,再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去。 还是不要去许牧羊在德比郡的别墅比较好吧? 如果去了德比郡别墅,和许牧羊的关系自然就加深了很多。 那么,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但是真的,有可能,许牧羊会向自己求婚。 那是沈双鱼最不想看到其发生的事情。 “怎么办才好呢?” 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是因为,沈双鱼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去德比郡看看,去真正的英国乡村看看,在以前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马普尔小姐探案”的时候,沈双鱼就非常非常非常地憧憬着,去英国的乡村看一看。 加上最近沈双鱼又迷上了BBC的古典剧,这些剧集的背景,大部分都是选择在英国的乡村拍摄,德比郡当然也是重要的拍摄场地。 真的好想去看看。 这差不多可以称之为沈双鱼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去德比郡的那套别墅去,过几天简-奥斯汀的生活。 这样的话,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沈双鱼很想去德比郡的别墅,但是,如果去了,那么和许牧羊的关系会加深,许牧羊很有可能会求婚之类的,那么怎么办呢? 如果许牧羊求婚了,那么沈双鱼就会失去许牧羊。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这也是不能结婚的人必须承认的一点。 许牧羊想要成家立业,但沈双鱼不能给他这一点,所以只能分开,不能拖累他。 啊,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沈双鱼烦闷之极地又把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打开酷狗音乐盒,听了一会儿日剧《大奥》里的主题曲,《恋心》、《御殿》、《华之乱》之类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 47、决定 许家在德比郡的别墅,位于距离克罗姆福德不远的柔和、翠绿的山谷之中,它正面俯视着一些草坪、一些树木和幽静猎园中的几座鱼塘,屋后林木丛中有马厩、厨房和菜园,再往后则是一片森林。 沈双鱼在看完简-奥斯汀的同名小说改编的99电影版《曼斯菲尔德庄园》之后,下定决心前往德比郡的别墅。 99年电影版《曼斯菲尔德庄园》(Mansfield Park)的男主角,JonnyLee Miller,也饰演了2009年BBC版的《爱玛》,是沈双鱼极度迷恋的英国男演员,不过他的名气,显然没有他的前妻Angelina Jolie(安吉丽娜-朱莉)高。 “是的,牧羊,我准备好了。” 可以说就是JonnyLee Miller,让沈双鱼下定决心,要前往许家的德比郡别墅。 “真的吗?实在太好了,我马上来接你。” 这套可爱的乡村别墅,十足静谧的地方,离高速公路有好几英里远,距离德文特峡谷和风景区也有一段路程。 宁静、远离尘嚣,林木掩映着房屋,只露出金色的屋顶,房子的正面俯视着下方的猎园。 在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沈双鱼接到了来自四月天公司的电话。 “你好,沈小姐,我是杜摩羯。” 沈双鱼把整理行李的手暂时停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拂了拂额发,“你好,杜先生。” “我想通知你,沈小姐,你被录取了。” 沈水瓶在楼上叫沈双鱼,问她带了几双袜子。沈双鱼对电话说了声: “对不起,请等一下。” 然后冲着楼上的弟弟喊道:“袜子已经带齐了,现在还缺了几条内-裤,你去多找几条来!” “知道啦!” 沈水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之后,沈双鱼重新拿起电话: “久等了,杜先生。” 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了笑声,“还缺了几条内-裤?沈小姐,你要参加内-裤展吗?” 沈双鱼沉下脸来: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一双手当两双手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杜先生,如果你想要找人鉴赏你的幽默天赋,很显然你打错电话了。” ------------ 48、旋转 杜摩羯被沈双鱼的这句话给噎住了似的,半晌才出声来: “沈小姐,我只是打电话来告诉你,你被录取了。” “谢谢,杜先生,只有一个人参加了面试,那个人当然就会被录取,我很相信这一点。” “恭喜你,沈小姐。” “如果这段时间就要开始工作,我恐怕抽不出时间来,我要去外地修养一段时间。” “我们会把你的职位留在这里。” 沈双鱼没想到会是这样。本以为如果这段时间不去工作,那个位置肯定马上就被人顶替了,结果没想到,公司方面会表示要把职位留在那里等她。 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你,杜先生。” 沈双鱼衷心地感谢。 “玩得愉快。” 杜摩羯说完,挂断了电话。 沈双鱼嘴角仍然抹着笑意,沈水瓶这时已经从楼上跑下来了。 “老姐,我已经帮你准备了足够多的内-裤。” 沈水瓶忙得气喘吁吁,面色红润。沈双鱼忍不住冲上去拥抱他: “哦,我亲爱的水瓶,我被录取了!!!” “真的?那我马上去开杯香槟庆祝!!!” 沈水瓶也搂着沈双鱼的腰,两人开始旋转着跳舞。 “我现在高兴得可以去巴黎的红磨坊跳康康舞!” 沈双鱼兴奋地尖叫着,抱紧沈水瓶旋转着,满脸的笑容,喜悦溢于言表。 “老姐,看来你也是事业型女性啊!” 沈水瓶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红玫瑰花,插到沈双鱼的鬓角。 “好了好了,我们没时间疯了,等会儿许牧羊就会来接我们。”沈双鱼说。 沈水瓶笑着松开她。 “等一下,老姐,”沈水瓶倏忽皱起眉头来,“你说——‘我们’?” 沈双鱼把几本经常阅读的小说塞到旅行箱里去,“当然是——‘我们’!” 沈水瓶立马飙出高高的颤音: “我亲爱的姐姐,你该不会是说,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德比郡的别墅吧?!!” 沈双鱼耸耸肩,“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惊讶。” “那么是真的了?” 沈水瓶两眼放光,像是阿里巴巴故事里大盗们看到金灿灿的黄金。 “如假包换。”沈双鱼扭过肩膀,继续整理行李。 却在下一秒,沈双鱼感觉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整个身体浮在半空中,然后开始旋转。 沈水瓶从后面抱住了沈双鱼,抱着她旋转。 “啊……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乘坐云霄飞车一般,沈双鱼尖叫了起来。 ------------ 49、同行 “你弟弟也去?” 许牧羊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 沈双鱼拍了拍许牧羊的肩膀: “别做出惊讶的表情,他已经和孟晚晴分手,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老爸老妈也会担心他的。” “你弟弟和女友分手了?” 许牧羊这一回更加惊讶,身体前倾,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沈双鱼则漫不经心地把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女孩,孟晚晴,我弟弟和她分手了。” “我知道你弟弟的女友是谁,我只是惊讶你弟弟恢复了单身。” “恋爱这种事情,当然有分有合。” 沈双鱼耸耸左边的肩膀,把许牧羊放下来的那杯茶,送到他的手上。 “不过,牧羊,我弟弟和女友分手,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许牧羊又把茶杯送回到茶几上,然后把身体往后靠去,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右手食指揉着太阳穴,一副非常困扰的模样。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弟弟为什么要和那么漂亮的女孩分手。” “应该是晚晴提出分手的吧?” 老实说,沈双鱼也很疑惑,像孟晚晴这样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孩,沈水瓶怎么舍得放手。 “可是孟晚晴那么爱你弟弟,怎么可能提出分手?” 沈双鱼微微有些吃惊,“她很爱我弟弟吗?” “上次我不是和她见过一面吗?”许牧羊说,“后来你不是让我送她回去吗?在路上,孟晚晴跟我说,她真的很爱沈水瓶。” “那我要找机会告诉水瓶。”沈双鱼说。 “还是别说了,”许牧羊发出叹息,“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沈水瓶和孟晚晴分手,到底是沈水瓶提出来的,还是孟晚晴提出来的呢?沈双鱼还真的很想知道。 至于为什么她很想要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飞往英国德比郡的飞机上,因为许牧羊也在,沈双鱼和沈水瓶没有谈及什么私密的话题,而是一直在谈论柯南最新的剧集。 原本的剧情是,CIA探员水无怜奈,为了取得黑衣组织的信任,开枪打死了FBI探员赤井秀一,但是,在最新的一集里,赤井秀一并未中弹身亡,那个燃烧着爆炸了的汽车里,并不是赤井秀一。 那么赤井秀一到底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假装失忆呢? 青山刚昌给的线索很少。但是足以让骨灰级柯南迷的沈双鱼和沈水瓶好好讨论一番。 “你们俩还真是没长大的孩子。” 许牧羊望着这两个不停讨论着动漫里剧情发展的活宝,笑着感慨道。 ------------ 50、懂我 “怎么感觉你声音怪怪的?”沈水瓶望着许牧羊,贼笑着问。 “怪怪的?”许牧羊有些猝不及防。 “对啊,”沈双鱼帮老弟说话,“感觉有点吃醋的说。” “不会吧,”沈水瓶故作惊讶,“连女友的弟弟的醋都吃,看来你是个醋坛子啊!” 许牧羊慌忙争辩,“我哪有吃醋了?别开玩笑!” 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三人来到了英国,来到了德比郡,来到了柔和、翠绿的山谷,来到了可爱的乡村别墅。 正是初夏时节,许牧羊开着柯南里阿笠博士开的那种英国复古老爷车,一路上风光旖旎。 沈双鱼浮想联翩。 想在那两百年前,简-奥斯汀在明亮的碳白色窗台旁,用沾着黑色墨水的羽毛笔写下了当时伦敦以北德比郡的风光—— 太阳在低低的云层里穿行,风卷着北大西洋空气中的寒意,那些浮着落叶的溪水,湿润的草场,零落的树木和丘陵,被雨水冲刷之后,微微泛着清新的亮绿。 两百年后,简-奥斯汀笔下的英国田园,经过两个世纪的变迁,也丝毫不见时光遗落的沧桑和陈旧。 “老姐,我敢打赌,现在你保证想到了简-奥斯汀,想到了《傲慢与偏见》,想到了你心目中完美的MR.DARCY。” 毕竟是弟弟,总是一针见血,知道她在想什么。 “水瓶,牧羊,我真的好想去简-奥斯汀的浪漫世界,想去达西和伊丽莎白初见的那个舞会,在那个舞会上,突然出现的达西和宾利先生,犹如两只鲜艳的孔雀。他们灼热的目光刺激着每一个女孩兴奋得烧红了脸。” “你很喜欢达西?”许牧羊一边开车一边问。 “当然,在我们这些简-奥斯汀发烧友的心中,MR.RIGHT应该改称为MR.DARCY!!!” 沈双鱼激动地说。 “老姐最爱的就是她的MR.DARCY了,”沈水瓶说,“我估计简-奥斯汀自己也爱死达西了吧?我们的MR.DARCY,就像是18世纪英国的众多古典小说中的贵族一样,英俊富有,而且,单身。虽然很傲慢,但是很善良,而且,用情专一。我相信当这样的男人骑着高大的枣红色马驹,穿过乡间的林荫小道的时候,会带走所有沿途女子不安的心。” “还是水瓶最懂我!!” 沈双鱼笑着拥抱了弟弟,在沈水瓶的脸上吻了一下。 ------------ 51、爱好 “快别这样,老姐,我们的许牧羊先生会吃醋的。” 沈水瓶这样说着,俩姐弟便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的好喜欢达西和伊丽莎白的爱情,”沈双鱼说,“在那个暴雨的夜晚过后,伊丽莎白拒绝达西之后,达西留下了那封信,信里的带着温度的语言,一句句都是那么真诚而细腻。他说伊丽莎白,那些都不是真的。除了我爱你。那里真的感动死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水瓶说,“一直以来,老姐你是不是都觉得,两个世纪以前的英国社会,只存在于油画之中,微笑的绅士们拄着拐杖,贵族小姐从挂着瀑布般流苏的马车里向外张望,上了年纪的家仆挥着长长的马鞭?” “但是,”沈双鱼接上来,“有了我们的BBC古典剧,那些蒙着灰尘的古老色泽,就永远不会在博物馆透进的强烈光线中明丽起来,而是清晰地如同沉睡的琥珀,浮现在我们眼前。哇塞,真的越想越觉得无与伦比的美!!” 一直想要插进姐弟俩的话题中来的许牧羊,终于瞄准了时机,说道: “我一直很喜欢达西和伊丽莎白共舞的那支小提琴独奏。舞会上的那支曲子是《A Postcard》。” “我也喜欢那首曲子,”沈双鱼笑了起来,“跋山涉水而来的爱情,就宛如明信片上情人褪色的笔迹。真的很美。虽然《傲慢与偏见》被评论家们说出是‘小资情调’,但是作为英伦古典爱情的绝唱,我觉得它是非常完美的。” 沈双鱼看出来,许牧羊一直想要插到自己和沈水瓶之间的话题中来。 一路上,还真是冷落了许牧羊了。 首先在谈论柯南,继而又是简-奥斯汀笔下的MR.DARCY,这些似乎都不是许牧羊热衷或者说擅长的领域,所以,他很难找得出话来。 沈双鱼便给沈水瓶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凑近正在开车的许牧羊: “牧羊,你平时应该喜欢看电影吧?” 许牧羊点点头,“挺喜欢看的,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交往了这么久,我对你的兴趣爱好,似乎还不太了解呢。” 听沈双鱼这样说,许牧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无趣啊?” “无趣?”沈水瓶插嘴,“怎么会?” “因为除了工作,我好像没什么吸引人的兴趣爱好。”许牧羊惭愧地说。 “努力工作的男人最帅啦!”沈双鱼鼓励他。 “不过,我最近要发展一些兴趣爱好,”许牧羊说。 “发展什么?”沈水瓶问。 “发展一下关于柯南,关于简-奥斯汀,关于MR.DARCY的兴趣爱好。” 许牧羊一本正经地说。 ------------ 52、如梦 终于抵达了英国,抵达了德比郡,抵达了这个柔和、翠绿的山谷,抵达了这个宁静、远离尘嚣的别墅,这个有着金色屋顶的可爱的乡村别墅,这个透着简-奥斯汀情调的英伦胜地。 沈双鱼、沈水瓶和许牧羊抵达的时候,正是德比郡的初夏时节。 许牧羊开着柯南里头,阿笠博士开的那种英国复古老爷车,进入猎园之后,沈双鱼和沈水瓶就静默不语,凭窗遥望着静静的鱼塘和房屋,但见阳光照耀下掩映在山顶丛林中的别墅娇小而可爱。 如同一幅旧式英国学校的风景画。 绿色的草坪上闪动着一些小小的身影,那是女佣们身穿着淡紫色和黄色的衣裙朝庞大优美的雪松树影下走去。 “真完美!”沈双鱼感叹道,“简直是一幅完美的凹版画!”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完美!”沈水瓶也发自肺腑地赞美道。 忘了介绍,德比郡,是英国英格兰中部的一个郡。面积2,631平方公里。人口约九十多万,首府马特洛克。北部为高原,最高点海拔636米。大部分高沼地为国家公园。中部为丘陵,多石灰岩溶洞。 南部有较开阔的河谷平原。主要河流多韦、德文特河,南流汇入特伦河。 许家的德比郡别墅,就位于德比郡南部较为开阔的河谷平原。 “你们家到底有多有钱?” 沈水瓶超级艳羡地问。 “只是衣食无忧而已,说不上有钱。” 许牧羊超级谦虚地回答。 英国复古老爷车一鼓作气驶下一面山坡之后,又驶上了另一个山坡,然后盘旋着,驶向侧门。伺候前厅的女佣想走出来,向许牧羊行礼。 “把沈小姐和沈先生带到上面的房间去吧。” 许牧羊这样吩咐道。 俨然的少爷做派。 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房间设置,有点像伊丽莎白-盖斯凯尔夫人的小说《锦绣佳人》里MOLLY的房间,透着一股清新的古典风情。 “好像做梦一样。” 沈双鱼在房间里旋转着。 “你可别晕过去了,姐。”沈水瓶来沈双鱼的房间拿行李。 “快来和我一起跳支舞,我快高兴疯了。” 于是沈双鱼搂着沈水瓶一起跳舞,天旋地转的,笑得整个房间空气都在震动。 ------------ 53、午餐 午餐是在草坪上享用的,大家在巨大的树荫下进餐,雪松树那黑色的枝条几乎垂到了草地上。共进午餐的还有附近别墅的伯爵和他们的家眷。 这还是沈双鱼第一次看到英国的伯爵。 这位伯爵身材高大,宛似梅瑞迪斯笔下的那位迪斯累利——英国政治家及小说家,曾任英国首相,迈步就很潇洒浪漫,他带着她打扮入时的年轻意大利情人,和他最小的像芭比娃娃一般的五岁大的小女儿,绕过灌木丛就那么走来了。 “这位是我的女友沈小姐,这是她的弟弟沈先生。” 许牧羊给他们相互介绍。 “沈小姐……” 伯爵笑着站在沈双鱼的面前,亲吻沈双鱼伸过去的手背。 沈双鱼原本以为他是要和自己握手,结果没想到是亲吻手背。 第一次被人亲吻手背的水蛇腰,简直快要兴奋疯了。 这位伯爵的幽默,是典型的英式幽默,稍微带点BBC的《小不列颠》里的无厘头幽默,但也不失高雅。 而且他一来,就给草坪上带来了一股议院的气氛:内政部长讲了这样那样的话,什么地方风趣得紧,他同首相都谈了些什么,首相也幽默了些什么。 餐席上因此,一直笑话不断。 沈双鱼和沈水瓶,似乎都对午餐的气氛很满意——雪松下白色的餐桌,阳光明媚、碧绿的猎园和蓝水湖,远处鹿群静悄悄地进食…… 这种环境很容易就让人感觉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圈,将所谓的现实排除在外。 这里只有愉快、宝贵的过往,真诚、美丽的感情,反射着阳光的树木、安安静静的鹿群和波光粼粼的湖面,静谧如初,宛似梦境。 “真不错。” 沈水瓶凑近沈双鱼,一直这样评价着。 午餐后,咖啡端到草坪上来了,大家离开餐桌,分别选择在树荫或者阳光下的躺椅上落了座。 “怎么样?” 许牧羊笑着端起咖啡杯,这样问沈双鱼。 “我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沈双鱼笑着也扬了扬咖啡杯,“实在,太棒了!” “你觉得呢?”许牧羊问沈水瓶。 “这是我至今为止,享用过的最棒的午餐!!” 沈水瓶毫不吝啬他的高度评价。 “真的很感谢你,”沈双鱼动情地感激道,“我感觉我好像回到了18、19世纪,回到了维多利亚时代,来到了简-奥斯汀的世界。” “很高兴你能这样说。” 许牧羊也笑了起来,旋即又问,“双鱼,你喜欢这套别墅吗?” “就像凹版画一样完美,谁会不喜欢呢?” 沈双鱼毫不犹豫地说。 “可这座别墅,还缺少一个女主人呢。” 许牧羊说着,把视线低垂下去了。 ------------ 54、无能 猝不及防的话语,让沈双鱼的心脏“噗通”一声,猛烈跳动起来。 刚巧这个时候,那边的伯爵夫人在叫着许牧羊。 “我先去那边一下。” 许牧羊这样说着,朝着不远处的雪松树跑去。 “好,去吧。” 沈双鱼舌头有些打结,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 等许牧羊先离开一步,沈双鱼凑近了沈水瓶。沈水瓶正躺在阳光下的躺椅上,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阖上浓密的睫毛,看上去像个少年。 “怎么办?” 沈双鱼低沉着声音,问沈水瓶。 沈水瓶却懒洋洋地说: “别担心,他看上去比你还紧张。” “他比我还紧张?”沈双鱼睁大了双眼。 沈水瓶点点头,“这儿的阳光真柔和啊……” “你别岔开话题好不好?” 沈双鱼说着,叹息一声,仰起脸来,躺倒在沈水瓶右手边的躺椅上。 “姐……” 过了好一会儿,沈水瓶本来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没想到突然说出话来。 “干嘛?” “你愿意嫁给他吗?” 沈水瓶睁开了眼睛,侧过脸来,望着沈双鱼。 “这不是愿不愿意嫁给他的问题好不好?我根本就没办法再次步入婚姻殿堂!” 沈双鱼加重语气,“我是婚无能!” “可你不是爱无能!” “那又怎么样?”沈双鱼斜眼。 “很多时候,爱情必须发展成婚姻。” 沈双鱼懒得理睬沈水瓶。明明是单身同盟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在劝她结婚。 “你为什么要劝我结婚?” “因为我想要你以后永远给我劲舞团的点卡充值。” 沈水瓶的话,让两姐弟一齐笑了起来。之前两人有过约定,如果沈双鱼结婚了,那么就要给沈水瓶以后所有的劲舞团的点卡充值;而如果沈水瓶结婚了,那么沈水瓶要给沈双鱼此后的四月天帐号永远充值。 “去死吧,小兔崽子,你姐姐我怎么可能让你这小阴谋得逞?” 沈双鱼飞起一脚,踹到沈水瓶的小腿上。 “哇,谋杀亲弟啊!” 沈水瓶马上不甘示弱地尖叫起来。 沈双鱼望伯爵那边看了看,貌似许牧羊快要回来了。 “我想我还是躲一躲吧,说不定他真的要向我求婚,那可真的完蛋了。” 沈双鱼对沈水瓶这样说着,说完之后,就从草坪上站起来,朝着别墅的侧面走去。 ------------ 55、喜欢 这栋山谷别墅的侧面,是一片很美的旷野,沈双鱼走出侧门,来到旷野之中,再直奔山上去。 “双鱼!” 刚刚从伯爵那边回来的许牧羊,竟然就在她身后五六步远的样子,紧紧地跟着。 又不好意思跟他说“不要跟着我”之类的话,沈双鱼只好任凭他跟着。 没想到山的那边就是峡谷,这儿长着茂盛的榛树丛,鲜花吐艳,石楠丛、冷杉幼苗中也已经萌发出幼芽来。 到处都显出夏日的潮湿,谷地里头流淌着一条小溪。 “好美。” 沈双鱼忍不住感慨。 就像电影《音乐之声》里的画面,美得不可思议。 那溪水似乎很犹豫地在摇曳着,埋藏在树木的阴影下。 虽然很美,但是看到那浓浓的阴影,沈双鱼还是感觉自己的心也在黑暗中游动。 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来到那花朵点缀着的茂盛的灌木丛中,来到这湿漉漉的山坡上,她感觉到一丝安宁。 “牧羊。” 沈双鱼抱着膝盖坐在草樱花之中,望着远处天空的云朵。 “嗯……” 许牧羊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坐到她旁边。 “你是不是很紧张?” 抚摸着她身体的花草,带给沈双鱼一片美妙的清凉。 “紧张?” 许牧羊不明白沈双鱼的所指。其实沈双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刚刚沈水瓶说,许牧羊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也许吧……”许牧羊承认了,“也许我很紧张。”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沈双鱼用指尖碰了碰冷杉那软软的树枝。 “我也是,”沈双鱼挤出一句话,“我也很紧张。” “我知道。”许牧羊温柔地说。 溪流的清响,听起来有些遥远,有点虚幻。 沈双鱼默默无言地望着远方草坪上在风中微微摇曳的风信子。 沉默的压力,有点苦。 “牧羊,我想,我想跟你说……”沈双鱼先开口了。 “说什么?” 沈双鱼原本想跟许牧羊说,向许牧羊坦白,自己没办法结婚,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变成了: “牧羊,我想,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许牧羊笑了起来,那甜蜜的笑声,伴随着身体底下草樱花带来的彻身的清凉,让沈双鱼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完全溶化在花草之中了。 温存、细腻、美妙……那沁入骨血的凉气…… 夏日的凉气…… ------------ 56、误解 “我也喜欢你,”许牧羊说,“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沈双鱼深呼吸一口,猛地转过头来,望着许牧羊的眼睛:“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她的意思是,只要彼此喜欢,彼此相处就好了,用不着非得结婚。 但是许牧羊似乎没懂她是什么意思。 或者是误解了,误以为她说的是,只要彼此喜欢,就足够结婚。 真是巨大的误解。 南辕北辙的误解。 然而沈双鱼还不知道许牧羊已经误解了。 “真的,牧羊,这样就足够了,对吧?” 非常认真的语气。 这认真的语气让许牧羊一下子,感觉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 “没错,没错,双鱼,这样就足够了。” 许牧羊拼命地点头,答应着沈双鱼。 “真的?” “真的!” 在得到答复的沈双鱼的脸上,出现了变化。 许牧羊看到的沈双鱼,大大的眼眶边缘已经聚集了不断涌动上来的晶莹的泪珠。 在许牧羊说那句“这样就足够了”的时候,不知为何,一种悲伤之感像潮水似的逐渐充满了沈双鱼的身心。 没错,原来他是懂得她的。沈双鱼这样想,他懂得她。 “谢谢你,牧羊……”沈双鱼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要谢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啊。”许牧羊动情地说。 沈双鱼注意到,许牧羊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带着颤抖的沙哑。 “我们回去吧。”沈双鱼说。 “好的。” 一边说着,许牧羊一边也站了起来,两个人目光相对。 “我真的很感动。”沈双鱼说。 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沈双鱼的双颊留下。沈双鱼就任它流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望着远方的苍穹和云朵的更深处。 “双鱼,你要知道,我比你更加感动。” 许牧羊定定地望着沈双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可是……”沈双鱼疑惑起来。 “不管。” “不管?” “我不管内幕是什么,现在这一刻,我是幸福的。” “牧羊……”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可是……我觉得……这太对不起你了,胸口,”沈双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胸口这里已经没有能量了……感觉好痛……真的,我都快没有信心再呆在你身边了……没有信心了……” 最后一声近于悲鸣。沈双鱼仿佛要甩脱她怯弱的自身,把头向后仰去。 这时,她感到自己被外力往后推。然而,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意外或不自然。 沈双鱼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她在许牧羊的怀抱里接受了他的吻。带着樱花草的香气的,纯美的吻。 ------------ 57、融洽 这个吻如此香甜,恍若梦境。 但没有多久,沈双鱼就轻轻松开许牧羊的手腕,直起身子,然后站了起来,默默地低垂着头。 “双鱼,我爱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虚幻。 沈双鱼的身体微微地摇晃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 她就这样背对着他,像一个赌气了的孩子。 又沉默了一阵,沈双鱼笑嘻嘻地说:“我们走吧,水瓶一个人肯定无聊死了。” 沈双鱼和许牧羊肩并着肩走回到别墅前的大草坪上。 “姐,你到哪去啦?” 沈水瓶果然已经焦躁起来,朝着沈双鱼跑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双鱼朝着弟弟轻松地笑,挤了挤眉毛,表示一切平安。 沈水瓶会意地微微点头,“我刚刚听女佣们说,那边的小鹿不怕人的。” “真的吗?”沈双鱼两眼放光,“那我们去看看吧?” 许牧羊点点头。 远处有一些小鹿在溪边饮水。 沈双鱼、沈水瓶和许牧羊在观看腼腆的小鹿的时候,沈双鱼弯下腰跟一只牡鹿说着话。 这是一只深褐色的牡鹿,漂亮的眼睛闪亮极了,深深地凝望它时,给人一种自己快被吸进去的感觉。 鹿大多数的种类,都毛色深暗,从黑色、棕色、黄色、深红色至淡黄色不等。但驯鹿会出现白色的个体。这片小森林里还养着作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梅花鹿。 “啊,好像!” 沈水瓶突然轻声惊呼起来。 “好像?” 许牧羊凑过去。 “像什么?” 沈双鱼和许牧羊异口同声地问道。 “像我姐的眼睛……” 沈水瓶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说这些小鹿的眼睛,和沈双鱼的很像。许牧羊马上就把视线投向离自己最近的小鹿。 “真的很像双鱼的眼睛!” 许牧羊高声地叫起来,声音清澈得如同溪流清响。 “别拿我开玩笑!” 沈双鱼倒不是真的生气。 三个人继续走着,又经过了一座鱼塘。 许牧羊给大家讲起上次看到的两只雄天鹅为了争夺一只雌天鹅的爱情故事。 她讲到那失败的天鹅把头埋进翅膀里,坐在沙砾路上的败兴的样子时,许牧羊和沈水瓶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真是无与伦比的融洽。 ------------ 58、不爽 回来的路上,沈双鱼和许牧羊走在稍前方的位置,沈水瓶一个人走在后面。 沈双鱼也实在分不出时间还陪弟弟,只是和许牧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然后手挽着手,一同沿着蓝水湖走着。 湖面反射着绚烂的夕阳,晚风中裹挟着甜甜的湖水气息,可以看见远处袅袅的炊烟,听见朦胧的背景音乐般的鸡鸣狗吠之声。 “好安静啊。” 许牧羊默默地看着沈双鱼倒影在湖面的姿影。 “空气也很新鲜……” “嗯……” 一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沈双鱼微笑着的侧脸。 “双鱼。”许牧羊轻轻地叫她。 “嗯?”沈双鱼转过头来。 “我觉得,就算你已经89岁了,还会像个少女……” 许牧羊认真地说道。 “那我岂不是老妖怪了?” 沈双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像森茉莉那样。” 日本耽美小说的鼻祖森茉莉,总喜欢穿明艳的粉格裙配白色衬衫,外罩一件孔雀蓝开衫,白短袜,细看原来是极浅的奶黄。 她打扮得像一个女中学生,但她的脸,老迈、清瘦,双颊微微凹陷,额上有深深的皱纹,眉眼都垂着,有一种古怪而惊愕的表情——那一年,她已经七十开外了。 “真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许牧羊说。 “我也是。”沈双鱼点头赞许。 然而时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一刻,美好的时光延续了下去。 次日早晨,阳光明媚的早晨。进来帮忙拉窗帘的女仆,身上的女仆装换成了淡淡的蓝色,看起来像是被白云调和得很淡的天空的颜色,又宛似被阳光穿透的海水的颜色,给人很清凉的感觉。 沈双鱼坐在床上,懒洋洋、愉快地朝着窗外的草坪和猎园望去。那是一片碧绿、静寂和浪漫,洋溢着些许忧伤的格调。 早餐之前,沈双鱼向许牧羊学习英式宫廷舞。 沈水瓶沿着室内扶梯走下楼来的时候,看到在偌大的大厅里,许牧羊正在教沈双鱼跳英式宫廷舞。背景音乐,是莎拉-布莱曼的专辑《月光女神》里的This love。 沈水瓶在楼梯上站住了,身体倚靠着光滑的檀木扶梯,看着笨拙的沈双鱼跟在翩翩起舞的许牧羊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学着。 “算了吧,姐,你还跳英式宫廷舞?” 沈水瓶毫不掩饰他对沈双鱼的没信心。 不过沈双鱼的衣服倒是很漂亮。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薄纱罗,衣服上缀着柔软的橘黄、金黄和黑色的宽大绸三色带,显得非常清爽、飘逸。 “糟蹋了这么漂亮的衣服。” 沈水瓶继续讽刺。 看到姐姐跳舞,他很不爽。 ------------ 59、伴奏 沈水瓶知道沈双鱼很喜欢新世纪音乐,对恩雅和莎拉的歌曲都十分推崇。 他也不太反感这一首莎拉-布莱曼的专辑《月光女神》里的This love,但是,看到姐姐跳舞,他就是很不爽。 大概是因为,沈双鱼是和许牧羊跳舞,所以他才不爽的吧? “会不会太过分啦?” 沈水瓶讽刺得太厉害,连许牧羊都表示不满。 “别理他,牧羊,”沈双鱼说,“我弟弟在吃醋呢。” “我?”沈水瓶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吃醋?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要是没吃醋,就去那里给我们现场伴奏吧。”沈双鱼说。 现在沈双鱼和许牧羊跟着的节奏,是音乐播放器播放出来的乐曲,不够有现场感,所以沈双鱼喜欢有人弹钢琴给他们伴奏。 “我给你们伴奏?”沈水瓶一副气愤不已的表情。 “给你姐姐伴一下奏,又不会死人。” 沈双鱼没好气地翻白眼。 “伴奏就伴奏,你以为我怕你?” 这样说着,沈水瓶朝着大厅一侧的黑色三角钢琴走去。 “不敢当……” 沈双鱼耸着肩膀笑起来。 昨天晚上,晚餐之后,大家在大厅里休息,谈话之后,又开始想要跳舞。昨晚上弹奏钢琴的是许家专属的一位来自维也纳的钢琴师,他弹奏了几首激情洋溢的匈牙利曲子,让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钢琴声的感染,随着曲调跳起舞来。优雅的华尔兹也好,抽筋似的拉格泰姆舞也好,大家都跳得很尽兴。 那个时候开始,沈双鱼就想要许牧羊教他跳英式宫廷舞。 “快说啦!要哪支曲子?” 端坐在钢琴前面的沈水瓶转过头来问。 “嗯,”沈双鱼用手指抵着下巴思索着,然后说,“《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怎么样?”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是一首古老的爱尔兰民歌,贝多芬曾经亲自校订过这首歌;门德尔松也用这个曲调写过一首钢琴幻想曲;德国作曲家弗洛托更是把这首民歌用在他的歌剧《玛尔塔》里,并让它在剧中两次出现,它是世界上广为流传的爱尔兰抒情歌曲。 歌词内容略带伤感,作者借夏天最后一朵玫瑰来比喻爱情和青春即将凋谢,抒发对美好事物逝去的依恋心情。 “就会选你喜欢的曲子!” 沈水瓶发牢骚道。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是沈双鱼比较喜欢的乐曲,但是沈水瓶一直不怎么喜欢。 沈双鱼故意选沈水瓶不喜欢的乐曲,让他弹奏。 谁叫他刚刚那样讽刺她? ------------ 60、安静 早餐之后,许牧羊安排沈水瓶去了许家巨大的藏书室。 “我们去外面散散步。” 交代完沈水瓶之后,许牧羊带着沈双鱼去了查茨沃斯湖。 这片湖泊和许家名下的查茨沃斯庄园同名。05年电影版的《傲慢与偏见》,就是在这个查茨沃斯庄园拍摄的。凯拉-奈特利扮演的女主角在这里的雕塑艺术馆遇到她的真命天子,这座庄园也为这段唯美的爱情故事增色不少。目前这栋庄园已经到了许家的名下。 “那就是查茨沃斯庄园?”沈双鱼尖叫起来,“真不敢相信!” 然而查茨沃斯湖比查茨沃斯庄园更加美丽。 在查茨沃斯湖面上,五颜六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着。有的穿着彩条衣,有的穿着黄中带点的衣服,还有的穿着大红衣,这画面实在漂亮极了。 从车上一下来,许牧羊就指给沈双鱼看。 那漂亮的蓝色的蝴蝶瞬息间不知从何处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幻梦一般飞进了凤仙花花丛之中;一只黑红两色的蝴蝶扑到花朵上,微微颤抖着双翅,沉迷地呼吸着纯净的阳光;两只白色的小蝴蝶则在空中扭打在一起,因为白得过于鲜亮,所以感觉他们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环。 “真美。” 沈双鱼屏气凝神地感叹道。 “是啊,简直称得上是‘蝴蝶湖’嘛!” 许牧羊笑了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捉几只蝴蝶回去,给水瓶那小子看看。” 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蝴蝶,兴高采烈的沈双鱼,就像孩子一样,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想要捉住几只。 沈双鱼明明看见一只红色的蝴蝶停在一朵小黄花上,就飞奔而去,结果扑了个空。 不死心又扑了几次,但都失败了。 许牧羊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沈双鱼就恼火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像赌气的小女孩一样嘟起嘴,嚷嚷道:“我不玩了。” “小朋友,你几岁了?” 朝她这边走过来的许牧羊调侃她,“笨蛋小妹妹,让我来教你吧————捉蝴蝶的时候,要把脚步放轻,尽量不要有什么动静,这样在蝴蝶没有察觉的时候,一下子就能抓住。” “对啦对啦,我本来就是个大笨蛋!” 沈双鱼说完之后,仰着身子躺了下来,四肢张开,埋身于茂密的花草之中。 笑着没有答话的许牧羊走了过去,躺倒在沈双鱼的旁边,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好安静啊……” 沈双鱼呢喃了一句。 “嗯……” 这是英格兰的温柔,德比郡的温柔,不,应该说是,大自然的温柔吧。 不见一个人影的查茨沃斯湖上,只听得见空灵的鸟鸣声,像是班得瑞乐曲中瑞士森林的寂静风情。 ------------ 61、求婚 “差不多了吧?” 许牧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差不多了?” 沈双鱼不解地抬起眉毛。 “差不多可以说了吧?” 许牧羊轻轻地说。 “说什么?” 沈双鱼莫名地感觉一阵恐慌。 仍然是查茨沃斯湖面上,仍然是五颜六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着。有的穿着彩条衣,有的穿着黄中带点的衣服,还有的穿着大红衣,这画面仍然漂亮极了。 但是,气氛在默默地发生着改变。 “双鱼。”许牧羊坐了起来,严肃地望着沈双鱼的眼睛。 许牧羊的表情,确切地说,与其是严肃认真,不如说是,痛苦挣扎。 那种痛苦的表情,沈双鱼在MR.DARCY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也曾看到过。 等一下,不会吧? 沈双鱼的脑袋里“哐当”一声,旋即瞪大了眼睛,双手开始死死抓住身体下面的杂草。 “双鱼,你愿意成为查茨沃斯庄园的女主人吗?” 那一瞬间,远处,教堂的钟声清纯亮丽地响了起来。 悠远而肃穆的钟声,像是来自苍穹,又宛似是走向大海。铺天盖地的钟声瞬间包围了沈双鱼和许牧羊两个人。 他们满身、满耳、满眼都是钟声。 “当——当——当——”。 铿锵的钟声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嗡嗡”余韵互为映衬。让人想到圣歌里的句子——全能、永恒的上帝,请您仁慈地俯视我们的软弱吧……从永恒到永恒。 从永恒到永恒…… 这是盛夏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早晨,呼吸显得颇为微妙,恍若梦境。远处,教堂的钟声响了,天上没有一丝白云,山下湖中的白天鹅宛如百合花漂浮在水上,孔雀昂首挺胸地迈着大步穿过树阴走入沐浴着阳光的草地…… 直到手心无声无息地沁出汗来,沈双鱼的身体才反应过来似的微微一颤。 完了。 这是沈双鱼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真的完了。 这是沈双鱼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真的真的完了。 这是沈双鱼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三个念头。 怎么办? 沈水瓶又不在身边。沈双鱼真的不知道应该应该如何回复。 不过,她很清楚的是,她和许牧羊的关系,已经——OVER了。 GAME OVER。 ------------ 62、纠结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沈双鱼却说不出口来。 在查茨沃斯湖边,沈双鱼不忍心与许牧羊紧张而热切地盯着自己的视线相交汇,只是慌乱地转移开了视线,把视线投向了别处,以掩饰她内心即将拒绝他的内疚惭愧。 然后,这种话,要如何才能说得出口呢? 沈双鱼急得快要发疯,很希望这时候沈水瓶能陪在自己身边。 怎么办才好呢? “双鱼……” 反倒是许牧羊先开口了,“双鱼,如果你觉得这一时半会儿,你无法回答,我可以等。” 如此温柔的话语。 沈双鱼咬紧下唇。 “双鱼,我不想让你感到压力。” 许牧羊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安慰沈双鱼的肩膀。但是沈双鱼马上闪身躲过。 沈双鱼的逃避,很明显地伤害了许牧羊的热情。 但是,他仍然很绅士地保持着风度。 “双鱼,对不起,是我太贸然了。” “不,”沈双鱼拼命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干脆转身走开,“我们回去吧。” “好。”许牧羊马上体贴地赶上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沈双鱼说“我想要安静一下。” 她这一安静,就直接安静到了晚上。这天晚上的月光倒是明朗得很。就像巴金先生所描绘的那样,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沈双鱼悄悄地溜出了房间,走了很长很长的夜路,来到了查茨沃斯湖边。 在查茨沃斯湖边,所有的一切光影、声息,都像是巴金先生描写的那样,给满蹊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月光给围绕在高坡上的树顶镶了一条花边,好像高脚杯的边缘,这些反映在微光中的树峰的侧影,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更为深黑。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却听起来那么虚幻。 沈双鱼发出“哎”的叹息声,转身来到树木掩映着的湖畔,这里桤木树盘根错节连成一片。走了这么长的路,沈双鱼感觉有些疲惫,便站在倾斜的岸上,一只手扶着粗糙的树干,俯视着脚下的湖水—— 月亮正尽情地和湖水嬉戏玩闹。 正看得入神,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姐?是你?” ------------ 63、发泄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沈水瓶。 沈双鱼懒洋洋地回答了声:“是我。” 趁着沈水瓶走过来的时间,沈双鱼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月亮。 因为突然感觉脑袋顶上,有什么东西,像是巨大的可怕的幽灵,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是月亮。 梦魇般的月亮。 那一刹那,沈双鱼想起普希金的那首《月亮》——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多美的诗句。 又想到许牧羊。 许牧羊是不可能不结婚的。他是豪门世家的子弟,肯定担负着传宗接代或者开枝散叶的历史重任,所以不可能跟一个不能结婚的女人有过多的纠缠。 许牧羊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结婚的女人。 而不是像沈双鱼这样的婚无能。 这样想着,沈双鱼不由冷笑了起来,旋即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靠近查茨沃斯湖。 湖面的风景很有夜色的味道。沈双鱼看到芦苇荡里一片的黑暗,和少许芦苇在月光下闪烁着的微微光亮。时不时还有小鱼跃出水面,摇曳出一股悠长的光线。 月光倒影在湖面上,那是一张苍白的、死一般的笑脸。 沈双鱼呆呆地站在湖畔,凝视着水面。也不知就这样保持着凝视的姿势,过了多久,她徐徐地弯下腰去,拾起湖畔的一块石头,用力地像抛硬式棒球一样,把石块仍向了水面。 “砰”的一声,水面上浮动着的月亮开始变形了,像是扭曲了的笑靥,更像是“呜呜呜”的哭泣的脸。 好痛快! 沈双鱼歇斯底里地想。 如果没有爱上林天蝎,如果没有那场被骗的婚姻,如果没有那两年的牢狱生活…… 她就已经成为查茨沃斯庄园的女主人。 那么漂亮的庄园,而且还是05年电影版《傲慢与偏见》的拍摄场地。 那是沈双鱼梦寐以求的英式庄园生活。 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残酷呢? “姐。”已经走到沈双鱼旁边的沈水瓶并没有靠近。 “我诅咒你,月亮!” 话音未落,隔着纷乱的桤树树枝,沈水瓶看见沈双鱼第二次举起了石块。 这是比第一次更加巨大的石块。 “轰隆隆”地仿佛雷鸣而过,一阵这样的巨响之后,沈双鱼和沈水瓶看到湖面上被瞬间点亮的一道雪光。 炸开了,完全炸开了。 月亮在水面上被这极具威力的*炸散开来,飞溅起雪白、可怕的火一般的光芒,彻彻底底的粉身碎骨。 那火一般的愤怒的残酷,像是白色的鸟儿一般,迅猛地飞掠过水面,喧腾着,与黑色的浪头猛烈地撞击着。 ------------ 64、宽慰 “啊!” 沈双鱼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叫了一声,被这可怕的碎月的场面。 然而,就像不倒翁那样,月亮仿佛有着复原的魔力。那闪着明亮白光的破碎的身体不停地蠕动、摇晃、挣扎,却始终没有彻底死去。 不,不是死去,更确切地说,是幻灭。 在那黑浪的中心,白亮的圆形的光芒似乎在极力地缩紧全身,绽放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它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再一次地显示出自己的力量,表明它是不容侵犯的。 终于,月亮再一次地聚集起明朗圆满的光线,凯旋般地得意洋洋地漂浮在湖面之上。 已经完全被月亮搞得想要暴走的沈双鱼,忍耐不住伫立着凝视水面的孤寂,又开始寻找石块。 沈水瓶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燃烧在沈双鱼心中的那股子不甘心。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固执,也是她可爱的坚强。 “姐……” 沈水瓶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然而,沈双鱼却没时间理睬弟弟。 不一会儿,湖面上的月亮再次发生了爆炸,令人眼花缭乱的白光四处飞溅,仿佛是救援现场的火光。 还没等湖面平静下来,沈双鱼又找来了大大的石块,让湖面再度沦为光线和阴影的战场,短兵相接的水声之中,暗藏着沈双鱼的悲哀和决绝。 说实话,沈水瓶真的很想为沈双鱼鼓掌喝彩。这样酣畅淋漓地轰炸着月亮,似乎是她自己必然要生存下去的宣言。 “姐,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少他一个许牧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水瓶大声说道。 沈双鱼默不作声。查茨沃斯湖面上,那些光线仍然闪闪烁烁,拼命三郎般地收缩着身体,想要回复圆满。 浪花不断地冲击着湖畔,发出“噗噗噗”的声响,月亮终究还是要聚集起来的吧?像是玫瑰花的中心一般强有力的聚集的力量。 “他到底还是向我求婚了!” 沈双鱼也大声朝着弟弟吼叫。 “你这样子,不像是被人求婚,而像是被人甩了!” 沈水瓶在那边说。沈双鱼马上故作开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沈水瓶说,“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过奖了。” 跟沈水瓶斗斗嘴皮子,倒还挺愉快的。 于是,沈双鱼一边和沈水瓶说着话,一边抓起一块块的石块,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扔向湖面,把湖面上漂浮着的月亮,当作了接棒球的手套,直直地投了过去,直到月影婆娑着破碎,发出空虚的幻之响。 空旷的夜晚,就这样被摇晃、被撞击、被轰炸,散乱的光芒和阴影交错,仿佛是无声的电影,有些不可捉摸的苍凉的悲剧对白。 ------------ 65、新生 虽然称不上“不欢而散”,但是这次的英格兰德比郡的别墅疗养,就这样结束了。 原本是因为脚踝扭伤去疗养的,但是实际上,在去那里之前,沈双鱼的脚踝上的伤,就已经好了。 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双鱼的醉翁之意,是去感受一下简-奥斯汀的生活和世界,而许牧羊的醉翁之意,原本竟然是要想沈双鱼求婚。 不过,沈双鱼的答案非常模棱两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 总之,被许牧羊求婚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既然许牧羊没有逼迫得那么着急,沈双鱼也就不想去纠结到底应该如何答复许牧羊。 顺其自然吧。沈双鱼这样想。 缘分也好,爱情也好,都是不能强求的东西。 从英格兰德比郡回国之后,新的生活开始了。因为沈双鱼要开始到四月天公司上班。 “什么?双鱼姐,你被四月天公司录取了?” 孟晚晴兴奋地搂抱着沈双鱼的脖颈,不停地吻着她的脸颊。 “我不就是被一个有名点的公司录取了吗?晚晴你用不着变成一只树濑,抱紧我吧?” 沈双鱼开着玩笑。 “别看我姐在这里装深沉,其实她心里高兴得没完了!!” 沈水瓶白了一眼沈双鱼。 “我哪有装深沉?”沈双鱼拍了一下沈水瓶的脑袋,“倒是你,还不快去开香槟。” “看吧看吧,”沈水瓶笑起来,“我姐比谁都高兴,还要开香槟庆祝!” “少废话!” 沈双鱼飞起一脚,就要踹到沈水瓶的小腿上。 “我躲!” 沈水瓶跳拉丁似的扭着腰,躲过一击。 “你们姐弟俩的感情,永远都这么好。”孟晚晴羡慕地感叹道。 “还真是‘好’啊。” 沈水瓶来了一个斜眼。 “不过,水瓶,”孟晚晴说,“双鱼姐都已经找到工作,你也差不多可以去找份工作了吧。整天无所事事,会把人无聊死的。” “没关系,”沈水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等我姐在四月天公司安顿下来,我再让她给我开后门,让我也进四月天公司。” “晕死,”沈双鱼说,“你以为你姐是国务院总理啊?还给你开后门?” “不行吗?”沈水瓶朝沈双鱼眨眨眼。 “光想着不劳而获啊你!”沈双鱼生气地说,“我弟弟可真没出息。” 沈水瓶也恼怒起来,“我再没出息,也是你弟弟!” 沈双鱼无可奈何地朝孟晚晴耸耸肩,懒得理睬沈水瓶。 “我看,水瓶是想和双鱼姐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吧?” 孟晚晴笑着说。 ------------ 66、顶撞 “不会吧?”沈双鱼发出尖叫,“和我在一个公司上班?天呐,那我的老脸会被他丢尽的!有这么一个弟弟,真是悲哀啊!!!” 沈双鱼冤屈如窦娥般惨叫哭嚎。 “晚晴你乱说什么?”沈水瓶也有几分慌乱,“我怎么可能是想要和我姐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我只是想——” “想什么?”孟晚晴贼笑。 “想——不劳而获而已!”沈水瓶终于憋出这句话。 “果然是不劳而获吧?”沈双鱼冷笑,“那你就等着吧,等我升到人事部部长职位,再去给你开后门!!!” “估计要等到我们的沈水瓶同志早生华发。” 孟晚晴和沈双鱼一直是统一战线。 在孟晚晴的帮助下,沈双鱼去百货公司买了好几套职业装,然后装备了一些化妆品,再买了一个保温瓶。 这天一大早,沈双鱼监督着沈水瓶往保温瓶里装了满满一杯的热豆浆,然后启程上班。 “这么早就把人叫起来,结果只是熬一杯豆浆,姐你有没有人道啊?” 沈水瓶揉着惺忪的睡眼,朝着沈双鱼大吼大叫。 “那你想要干什么?你想帮我准备满汉全席?” 沈双鱼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乘公交车去四月天公司上班了。 蹬着高跟鞋,慢慢有些习惯,沈双鱼“嗒嗒嗒”地往人事部跑了一圈,得到的答复是,她的工作还没有安排下来,叫她自己去问总经理。 “请问总经理办公室怎么走?” 一路问人,好不容易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结果……没人…… 空荡荡的总经理办公室,倒是蛮适合偷窃什么的。 沈双鱼想进到总经理办公室,起码坐一坐,休息一下,但是,门锁得严严实实的,恐怕就是《飞天大盗》里的DANNY BLUE都束手无策。 无可奈何,沈双鱼只好走到走廊上来,在走廊上晃悠晃悠。 可是啊,格子间里的每一个职业装的男性女性,都忙得不可开交,绝对的工蚁品种,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能马上拿去换钱的似的。 每一个人都看起来好忙,沈双鱼顿时感觉空闲的自己,就像被遗弃在小角落里的变脏了的洋娃娃。 “喂,那个谁……” 有人叫她。沈双鱼转过脸去,是一位坐在一大堆资料和好几台电脑后面的男同事。 “我叫沈双鱼,我……” 沈双鱼自我介绍。 “随便你叫什么,”那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帮我去冲一杯咖啡……” “啊?”沈双鱼不禁反问,“什么?” 埋首于资料和电脑之中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 “我要喝咖啡……” “你要喝咖啡,管我什么事?”沈双鱼说。 ------------ 67、交锋 那个男人很明显,被沈双*到了。 沈双鱼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望着那个陌生男人。 视线交汇,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摩擦声响。 “你,”好半晌,陌生男人才开腔,“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沈双鱼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小气,于是很干脆地说: “我叫沈双鱼。” “你就是沈双鱼?”陌生男人的瞳眸里闪过一道灰色的光芒。 “我就是沈双鱼!”沈双鱼觉得自己身为沈双鱼,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陌生男人从一大堆资料和无数台电脑后面站了起来。 “久仰大名。” 很明显是在讽刺。沈双鱼不做回答,只是敌视着陌生男人。 “我是秦狮子。” 傲慢的狮子。沈双鱼心里嘀咕着。 “我听说杜摩羯聘请了一位坐过牢的小姐来公司,就是你,沈双鱼小姐。” “就是我。”沈双鱼挺直了身子,点点头。 “那么,沈小姐,我想问,你是因为什么坐牢的?” 秦狮子的嘴角挂着不屑一顾的鄙夷的唾弃的嘲弄的,笑容。 沈双鱼则内心冷笑。 “杀人。” 秦狮子听沈双鱼胡言乱语,嘴角的笑容更添讽刺效果。 “沈小姐真爱开玩笑。” “我不爱开玩笑。” 沈双鱼干巴巴地回答。 秦狮子强忍住怒火的表情,看起来很搞笑。沈双鱼要强忍住笑意。 “沈小姐?” 就在这种两人对视,视线“噼里啪啦”交锋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沈双鱼就像被解放了似的,马上转过身去。 啊,是杜摩羯。 这时候的杜摩羯,真的和天使一样,解救沈双鱼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么,秦先生,我先失陪了。” 沈双鱼极其、极其、极其有礼貌地低下头去,跟秦狮子告别。然后兴高采烈地转过身,跟着杜摩羯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 68、工作 “你怎么惹上秦狮子了?” 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杜摩羯就郁闷不已地转过身来问沈双鱼。 “不能惹他吗?” 沈双鱼眨着眼睛,非常无辜地问。 “整个公司,你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惹他!” 杜摩羯有点歇斯底里倾向,在房间里焦躁得走来走去。 “他是谁啊?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的?”沈双鱼冷冷地说,“被人发现在拉斯维加斯的机场,手里的行李箱里头,装着三个或者五个人头?” “沈小姐,”杜摩羯歪着脖颈看着沈双鱼,“现在不是你发挥你幽默天赋的时候。” “杜先生,”沈双鱼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就算真的把那个什么秦狮子给惹毛了,最大不了的,就是让我卷铺盖走人,充其量就是没办法给我弟弟开后门让他也混到你们公司来而已,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沈双鱼这么说,杜摩羯好像也无可奈何了,只是站在那里,耸耸肩,摊摊手。 “沈小姐,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惹毛了秦狮子,你以后的工作,会困难重重。” 杜摩羯语重心长地说。 “我喜欢有挑战的工作。”沈双鱼实话实说。 “那就好。”杜摩羯叹息一声。 “不过,”沈双鱼说,“很感谢你,杜先生,谢谢你替我担心。” 杜摩羯走到总经理办公室的办公桌后面,弯腰坐在旋转椅子上面,叹息一声之后,勉强笑了出来。 “不用感谢我,是你通过了面试,”杜摩羯说,“而且,你是我招聘进公司里的人,也就是我手下的员工,在你还不熟悉公司环境的时候,我当然会尽量保护你。” “谢谢。”沈双鱼发自肺腑地感激道。 “别客气。”杜摩羯笑了起来。 那笑容之中,透着优秀男人的闪闪发光的风采。 “那么,我给你安排工作吧,”杜摩羯说,“对了,你那个保温瓶里,装的是什么?” “是豆浆。”沈双鱼说。 “难怪了,味道很香。”杜摩羯说。 “我弟弟打的豆浆,味道都很棒。”沈双鱼骄傲地说。 “其实我比较爱喝牛奶。”杜摩羯说。 “豆浆也许没有牛奶好喝,但是比牛奶有营养,对身体更加有益。”沈双鱼说。 “这也是你弟弟说的?” 听杜摩羯这么问,沈双鱼忍不住笑了起来。 ------------ 69、电话 上班第一日就要和总经理杜摩羯去陪客户喝酒,沈双鱼总算明白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我不太会喝酒。” 沈双鱼一再强调这一点,“我也不太会说话。” 又说,“而且我长得也不够吸引力。” 还有,“再说我也不怎么年轻了。” 杜摩羯一边收拾文件,一边笑,“你理由倒是一大堆。那么结论呢?” 沈双鱼咬咬牙,“我去。” 比较是上班的第一天,已经得罪了那个身份不明的秦狮子,总不能把自己的顶头上司杜摩羯也给得罪了吧?何况杜摩羯对她还是很亲切,很关照的。 总之,赶鸭子上架吧。 “先让我给我弟弟打个电话,行么?” 沈双鱼央求道。 “看来你和你弟弟很亲密啊。”杜摩羯说。 “我弟弟负责做饭,所以如果我不回去吃晚饭,我就必须先给他打个电话。” 沈双鱼解释完之后,用手机拨号,打电话给沈水瓶。 “干嘛,姐,我在玩游戏呢。” 沈水瓶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沈双鱼简短地说。 “不会吧?”沈水瓶夸张地叫起来,“姐,你这么快就泡到男人啦?” “泡你个头啊,我是要工作!” 沈双鱼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因为动作和言语都比较粗暴,很显然,杜摩羯被吓得不轻。 “对不起,我只是对我弟弟这么粗暴。” 沈双鱼简单解释道,脸上挂满讪讪的笑。 “看来你对你弟弟很特别啊。” “因为他是我弟弟嘛。” 街道上穿着外套的人越来越多了,街道两旁的树木,也开始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或者耀眼的红色,空气中有点萧索的味道,只有冷冷的晴空还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 早晨和夜晚都已经充满了秋天的气息。 杜摩羯的宝马刚刚洗过,非常的干净,好像是特意为了迎接沈双鱼而冲洗的一般。 在杜摩羯开车去指定的酒店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双鱼接到了许牧羊的电话。 “你弟弟打来的?” “不,是我男友打来的。” 沈双鱼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这是从德比郡回来之后,第一次和许牧羊通电话。 “今天是第一天工作吧?怎么样?” 许牧羊的声音听起来很明朗,不带丝毫的阴霾。 沈双鱼忍不住微笑起来,“还好。” “那就好。”充满关心的话语,“我整整一天都在担心你,想要打电话给你,但又怕打扰你工作。” ------------ 70、见鬼 “没关系的,工作很清闲,很轻松。”沈双鱼说。 “现在和水瓶在一起?”许牧羊问。 “不,我还在工作,和上司在一起。” “这么晚了还工作?晚餐吃了吗?”许牧羊有些着急地问。 “待会儿吃。”沈双鱼说,“现在还在工作,不跟你聊了,晚上我打给你吧。” 许牧羊马上说,“好的,但是你要按时吃饭啊。” 沈双鱼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杜摩羯冷不防地说,“你男友对你真好。” “羡慕吧?”沈双鱼把手机放回到手袋里。 “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弟弟就是你男友呢。” “怎么会?”沈双鱼大吃一惊。 “很多女性会把自己的男友叫成‘弟弟’,难道不是吗?” “不是不是,”沈双鱼慌忙摆摆手,“我弟弟是我弟弟,我男友是我男友,完全不同好不好?” “对不起,”杜摩羯低头道歉,“我搞错了。” “没关系。” 虽然说了“没关系”,但是刚刚听杜摩羯这么说,沈双鱼实在被吓得不轻。 怎么把弟弟说成男友呢? 实在太离谱了。 宝马慢慢驶入繁华的不夜城,停在了一家俄罗斯餐厅。沈双鱼还比较喜欢吃俄罗斯料理,俄罗斯地跨欧、亚两大洲,气候寒冷,因此俄国人喜欢热量高、口味重的菜肴,偏酸、辣、甜、咸。吸收了法、意及东欧菜式的优点,油大、味浓,吃起来特别酣畅淋漓。 “是吃俄罗斯料理啊,”沈双鱼高兴地拍掌,“我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杜摩羯先下车,然后帮沈双鱼打开车门。 然而,在订好的位置上等了老半天,客户还没到,沈双鱼的电话倒是响了。 “干嘛?” 沈双鱼用不耐烦地语气说。因为打过来的是沈水瓶。 “还不回来?” 沈水瓶是有点生气的语气。 “我才刚刚到好不好?”沈双鱼也来气了,等了半天客户都没到,干什么吃的。 “总之快点回来,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要啦,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沈双鱼说完就把电话挂断,然后朝着酒席的房间走去。 走近房间里,客户已经到了。杜摩羯正在和他亲切地握手,言笑晏晏。 沈双鱼走进去,眼瞅着那个客户,背影超级熟悉地说。 正追忆着到底是谁的时候,那个客户同志转过身来,“是你?” 掩藏不住的惊讶。 杜摩羯看到沈双鱼走进来,便向客户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秘书沈双鱼小姐。” 然后无视沈双鱼的扭曲表情,对沈双鱼说: “这是我们的客户,林天蝎先生。” 真是,见鬼了! 沈双鱼翻着死鱼眼,瞅着前夫。 ------------ 71、纠缠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碰见林天蝎。 沈双鱼不由地满脸黑线。 林天蝎起初当然也是惊讶,但是旋即由惊讶变成了惊喜。 溢于言表的喜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双鱼自然不会不明白。 “怎么?”杜摩羯这个中间人的作用,这时候其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你们认识?” 沈双鱼嘴角抽动,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傻傻地站着,于是走到餐桌旁边,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林天蝎也没有理睬杜摩羯,而是满脸说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地,走到餐桌旁边,在沈双鱼座位的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双鱼?”杜摩羯有些困惑地叫了一声沈双鱼。 沈双鱼觉得这样和林天蝎冷战,会让杜摩羯很难做,于是只能咬咬牙,回答了一句: “他是我前夫。”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林天蝎也算不上是沈双鱼的前夫,因为林天蝎和沈双鱼的那段婚姻,根本就不是合法有效的。 他林天蝎不是她沈双鱼合法的丈夫,她沈双鱼也不是他林天蝎合法的妻子。 所以当然算不上是前夫。 但是,总不能跟杜摩羯解释说什么,以前自己和这个男人一起因为重婚罪坐牢两年吧? 那就只能说是前夫了。 “原来如此。”杜摩羯点点头,似乎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林天蝎就坐在沈双鱼的旁边,坐姿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大腿抖动着。 “你倒还是喜欢吃俄式菜。” 沈双鱼转过头去,林天蝎正低着头,把手插在西装裤子里,百无聊赖似的咬着下唇。 “你不也是吗?” 沈双鱼回答,又把头转回去。 气氛有点尴尬,但不至于太窘迫。 “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沈双鱼蓦地站了起来,“对不起,失陪了。” 沈双鱼转身准备走,手腕却突然被强大的力道给钳住了。 触碰着她手腕的指尖,有着她非常熟悉的温度。 那是属于过往时光的温度。 “等一下,双鱼。”林天蝎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双鱼甩动了一下手腕,想要把林天蝎的手甩掉,然而,得到的效果,是越甩越紧。 “我去催一下菜。”杜摩羯借故走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沈双鱼和林天蝎之后,林天蝎松开了沈双鱼的手。 沈双鱼头也不回,直接往门口走去。 然而她刚刚拉开门,一股力量就把她拽了过去,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沈双鱼被林天蝎翻转着,压在门后面。 林天蝎的两只手臂,就如同城墙一般,把沈双鱼关押在小小的空间里。 沈双鱼愤怒地抬起头,对上林天蝎俯视下来的瞳眸。 “真丑。”沈双鱼咬牙切齿地说。 林天蝎很明显没想到沈双鱼会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林天蝎微微皱起眉头来。 “我希望你不要凑近我,我觉得你这个人是丑陋的。你的样子,你的言行,你的举止,在我的眼中,都是异常丑陋的。” “你……”林天蝎压抑不住的愤怒,从他微微皱起的鼻头上可以看得出来。 “你不要试图再进入我的世界,你不要试图再干涉我的生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觉得你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异常丑陋的。我不想要让一个丑陋无比的男人接近我。谢谢。” 沈双鱼说得异常干脆,掷地有声,干净利落。 林天蝎却是哑口无言,和沈双鱼强硬的视线对上之后,半秒钟后,他的视线先垂落下来。 “双鱼,我并不是想要再和你发生什么关系。” 林天蝎的声音显得相当低沉,“我只是,我只是想尽可能多地和你呆在一块儿。” “真好笑,”沈双鱼冷笑道,“我今天还是第一天上班,没想到就会碰上你。” “我也没想到你已经成了四月天的员工。” 沈双鱼用手指撩了撩垂落下来的头发,“我会辞职。” “辞职?”林天蝎挑起右边的眉毛。 “我可不想再让自己有机会看到你。”沈双鱼说得异常决绝。 林天蝎默不作声,好半天,才把夹住沈双鱼的手臂垂落下来,显得异常沮丧的样子。 沈双鱼马上迈出几步,距离林天蝎远一点。 沈双鱼在距离林天蝎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站定了。 “你用不着表现得那么沮丧,”沈双鱼反过来安慰林天蝎: “你当然比我清楚,以你这样的年轻和容貌,还有社会地位以及财富之类的,想要女人,还不是挥挥手就可以招蜂引蝶一大把?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沮丧,好像我把你抛弃了似的。” 林天蝎仍然低垂着视线,似乎心里感觉非常沉重,无论如何都抬起不头来似的。 “你真的要辞职?” 他答非所问。 沈双鱼点点头,“我明天就辞职。” “你没必要为了我而辞职的,四月天公司不是那么好进的,现在求职也非常困难。” “我知道,”沈双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一定非要给别人打工。” 林天蝎这才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你还是想着,要开一家帽子*店?” 沈双鱼听到林天蝎这么说,微微有些吃惊。 “你还记得我要开帽子*店?” 还真是出乎意料。 “你的任何事情,我都记得。”林天蝎说出肉麻的话语。 “谢谢啊,”沈双鱼干巴巴地说,“还真不敢当。” 沈双鱼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再和这个男人呆下去,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鬼话来。于是沈双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双鱼,”林天蝎又从背后叫住她。 沈双鱼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望着林天蝎。 “双鱼,”林天蝎像是凝望着幻景似的,望着沈双鱼,“你现在,幸福吗?” 沈双鱼瘪瘪嘴,定定地看过去,“我很幸福。” “许牧羊是个好男人吧?” 林天蝎露出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怪异的笑容。 “别笑了,别勉强自己笑,这样笑,真的好丑。” 沈双鱼刚刚说完这句话,放在手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沈双鱼掏出手机,望着手机上的屏幕。 “是许牧羊打过来的?”林天蝎超级多嘴地问。 沈双鱼懒得理睬他,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并不是许牧羊打来的电话,而是沈水瓶打来的。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干嘛催得那么急?” 沈双鱼按下接通键,然后朝着电话大吼了一声。 “你凶什么凶啊?”沈水瓶马上反抗了,“是老爸担心你,要我来接你!!!” 沈双鱼命令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不要因为林天蝎而自乱阵脚。 “我知道了,那你来接我啊。” “你在哪里?” 沈双鱼把这家俄罗斯餐厅的地址告诉了沈水瓶。 “那么远,”沈水瓶马上非常欠扁地叫了起来,“你可真能折磨人!” “那就别来啊,我自己可以坐出租车回去!” “你第一天上班,我要是不来接你,老爸会把我打死!” “你什么时候这么怕老爸了?” 沈双鱼想了想,又说,“你还是别来了,我打电话让牧羊来接我好了。” “为什么?”沈水瓶马上声音分贝提高了好几度。 “什么为什么?” 沈双鱼把手机稍微离开耳朵一些。 “为什么要让许牧羊来接你?我来接你不好吗?” 沈双鱼摸了摸肚子。 “我还没吃饭啊,我想让牧羊陪我去吃点东西。” “你还没吃饭?”沈水瓶的分贝再次提高了,“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你想死啊?你想胃穿孔啊?” 这个弟弟真的越来越嚣张了。沈双鱼想。 一定要逮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臭小子。 “我是你老姐,”沈双鱼也提高分贝,“你怎么敢对你老姐这样说话?” “是你自己有错好不好?这么晚了都不吃饭!” “我晚上吃不吃饭,管沈水瓶先生你什么事啊?”沈双鱼毫不客气地说。 “好吧,不管我的事,你沈双鱼做的任何事,都不管我沈水瓶的事!” 沈水瓶似乎气得快要抓狂。 沈双鱼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气成这样。 会不会太夸张了? “挂了!”沈双鱼很不爽地直接把电话挂掉。 结果下一秒,沈双鱼还没有把手机放到手袋里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是许牧羊。 真够忙的。 沈双鱼叹息一声,接通了电话,“牧羊?” “怎么样,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刚刚跟沈水瓶说自己没吃晚饭,结果把沈水瓶气得差点羊癫疯,所以沈双鱼吃一堑长一智,直接撒谎骗许牧羊,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那就好。”许牧羊温柔地说,“现在要回去吗?” “现在回去。”沈双鱼乖乖地回答。 “我来接你吧。” “好的。” 沈双鱼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到手袋里去之后,转过身,差点撞到林天蝎的怀里。 “我买了一份寿司,你先吃着,填饱肚子吧。” 林天蝎把一份包装精美的寿司递给沈双鱼。 沈双鱼望着那份寿司,皱起眉头来。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下毒?”她转身要走,却再次被林天蝎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 沈双鱼忍无可忍地甩开林天蝎的手。 “双鱼。”林天蝎似乎还有话要说。 “放开我!”沈双鱼再次扭动着身体反抗着。 就在林天蝎和沈双鱼纠缠不休的时候,消失了N久的杜摩羯突然出现。 “放开她!” 杜摩羯再次表现出上司对下属的亲切关怀。 一时间,气氛萧杀,沈双鱼斜眼仰视,看到两个男人,都是一副寸土不让的模样。 ------------ 72、厮打 目前的状况是,林天蝎貌似不准备松开沈双鱼的手腕。 杜摩羯则似乎是对林天蝎再也无法忍耐,一副受够了的模样。 “你们……” 沈双鱼站在两个男人的夹缝之中,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两个男人都比沈双鱼高了一个头以上,所以站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沈双鱼,感觉就宛如站在森林之中,充满了压迫感,而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又反抗不得。 林天蝎仍然死死钳住沈双鱼的右手手腕,杜摩羯则为了抵抗林天蝎似的,牢牢抓住了沈双鱼的左边肩膀。 “放开我!” 原本还以为杜摩羯是来帮自己的,沈双鱼想,但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杜摩羯是来跟林天蝎抢自己的,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快放开她!” 在一片萧杀的气氛之中,杜摩羯先开口了。 “我看,还是你先放开她!” 林天蝎完全是一副不容置辩的语气。 杜摩羯死死瞪着林天蝎,就像《远大前程》的开头,囚犯死死瞪着皮普一样。望着两个男人明争暗斗的眼神,沈双鱼猜测,杜摩羯和林天蝎,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之类的。 估计就是这样。 男人都是好斗的动物。 “杜摩羯,我给你三秒钟,放开双鱼!” 林天蝎下了最后通牒。 杜摩羯却不准备有丝毫退让,“林天蝎,你先放开双鱼!” “一……” 林天蝎开始数秒钟。 “二……” 万一这两个男人真的打起来了,沈双鱼觉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说不定也会遭殃。 “林天蝎,”沈双鱼叫了起来,“别数了!” 然而林天蝎只是低头望了沈双鱼一眼,然后又抬头怒视着杜摩羯。 “三……” 刚刚数到第三秒钟,林天蝎就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挥起拳头,就朝着杜摩羯打过去。 到底,还是动粗了。 杜摩羯被林天蝎的一拳,正中面门,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趔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 “啊……” 沈双鱼不想表现得太慌张,但是杜摩羯的鼻血都涌了出来。应该是如同铁锈般的味道直直刺激着喉咙吧? “你没事吧?” 看到杜摩羯一副猝不及防被打得异常憔悴的样子,沈双鱼本能地挣脱开林天蝎,飞奔到杜摩羯旁边,颤抖着手指,掏出纸巾,帮杜摩羯擦拭嘴唇上的鼻血。 杜摩羯轻轻咳着嗽,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望向沈双鱼的时候,却柔和很多。 “我没事……” 沈双鱼刚刚松一口气,背后的林天蝎发出冷冷的笑声。 “这才上班多久,就和上司建立了如此亲密的感情?” 沈双鱼愤懑不已地猛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朝着林天蝎大吼起来: “你凭什么打人?” “就凭他不放开你!” 林天蝎理直气壮,挺起胸膛,那样子真的很傻。动粗的男人看起来都特别傻。 沈双鱼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 杜摩羯此时已经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抓住沈双鱼的胳膊,把沈双鱼护在身后。 “林天蝎,我忍你很久了,”杜摩羯声音低沉,不怒自威地说,“要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早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知道,”林天蝎点头,“我知道你早就受够了我,今天要不是双鱼的事情,你恐怕会一直这样皮笑肉不笑地迎接我吧?我讨厌你这种虚伪的男人!” “我也讨厌你这种傲慢自负的男人!!!” 杜摩羯发出这样的挑战宣言之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抡起拳头,就给了林天蝎一拳。 林天蝎的拳击虽然很漂亮,但是力道很显然不够。 杜摩羯的这一拳就是用尽了力气的,就像阿诺德-施瓦辛格挥出来的拳头一样,绝对重量级。 沈双鱼顿时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望着林天蝎被打得整个脸都扭曲成一团,身体重重地向墙壁上甩去。 杜摩羯似乎想要乘胜追击,向前迈进一步。沈双鱼看到形势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再不去阻拦,林天蝎的下场会非常悲惨,于是快步冲到林天蝎前面。 沈双鱼站在林天蝎和杜摩羯之间,把林天蝎护在身后。 为了加强效果,沈双鱼还张开双手,把林天蝎完全保护住。 “不要打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沈双鱼绝对的义正词严,声音也相当洪亮,掷地有声,但是,杜摩羯显得没有听取她的进谏,而是执迷不悟,反而把沈双鱼拉了过去。 “双鱼,你还是躲到一边去吧,说不定会打到你。” 杜摩羯这样说着,搂住沈双鱼的腰,把沈双鱼推到旁边去。 下一秒,林天蝎就已经猛地扑了上来。 “杜摩羯,你下手够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台词真的可以混入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了。沈双鱼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而杜摩羯和林天蝎已经厮打在了一起。 男人们打架的样子,无非就是揪住对方的衣领,然后像拳击手那样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老实说,没有跆拳道的可观赏性,也没有空手道和柔道的美感,看上去非常的乏味。 两个厮打在一起的男人虽然都很帅,但是动作却很衰。 “等一下!!!”沈双鱼蓦地一喝。 听到沈双鱼的吼叫,杜摩羯和林天蝎倒是相当有默契地很快就住手了。 “你们俩,不是因为我才打架的吧?” 沈双鱼要确定这一点,“你们俩,是因为长期以来,在工作上,互相看不惯对方,然后厌恶累积了起来,终于要通过暴力把这些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事实就是这样的,对吧?” 林天蝎先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想让你感觉好受一些,你可以这样理解。” 杜摩羯也点了点头: “双鱼,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沈双鱼大大地吁了一口气,“你们这样说,我就彻底放轻松了。那么,我不得不说,我先失陪了,你们俩继续打。” 沈双鱼转身刚刚要走,约好了来接她的许牧羊迈进了走廊。 “双鱼!” 许牧羊笑得非常灿烂,一时间还没有注意到林天蝎和杜摩羯的厮打。 “牧羊,我们走吧。” 沈双鱼想趁着许牧羊发现林天蝎和杜摩羯之前,把许牧羊给支开,结果为时已晚,许牧羊看到衣冠不整、脸上还有血痕的林天蝎。 “这不是……林天蝎?” 许牧羊满脸的惊讶。 “我们走吧。”沈双鱼慌忙挽起许牧羊的胳膊,“我们走吧。” “等一下,”许牧羊回过头来,“林先生曾经帮助过我。”许牧羊对沈双鱼说。 这话倒是没错。许牧羊出了车祸,就是林天蝎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别管他。”沈双鱼说。 “那怎么行?”许牧羊转过身去,“林先生,我……” 林天蝎擦了擦鼻翼下的鲜血,勉强笑了起来: “许牧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善良的人,但我可不希望双鱼怪我。如果你帮我打架,打得浑身是伤,我保证双鱼会拿菜刀把我砍了。” 沈双鱼望了望林天蝎:“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杜摩羯插嘴进来:“这位就是你的弟弟?” 沈双鱼解释道:“他是我男友。我弟弟可没空闲管我。” 杜摩羯向许牧羊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杜摩羯,四月天公司的总经理。” 许牧羊显然非常的困惑,伸出手去,和杜摩羯握了握。 “为什么你的上司和你的前夫在打架?你又不让你的男友掺和进去?” 许牧羊感叹着。 “好了,我看他们俩也没有什么打架的心思了,我们走吧。” 沈双鱼说完,又挽起许牧羊的胳膊。 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先生,”许牧羊转过头去,“林先生,杜先生,看你们的样子,肯定还没吃晚餐吧?我想双鱼一定也没吃,我们一起去外面吃点什么吧?” 许牧羊对林天蝎的态度一直十分亲切友好。 其实就是因为林天蝎曾经救他一命。 看许牧羊对林天蝎的那种亲切态度,沈双鱼就恨得牙痒痒的。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道。 沈双鱼的现任男友对沈双鱼的前夫这么好。这让沈双鱼十足困扰。 于是,最后,沈双鱼真的要和许牧羊、林天蝎、杜摩羯这三个男人一起去吃夜宵。 林天蝎和杜摩羯竟然看在许牧羊的面子上,肯一起吃个晚饭。 许牧羊似乎是有意要让林天蝎和杜摩羯和平相处。 “双鱼,你的男友真是个好人。” 杜摩羯悄悄在沈双鱼耳畔说道。 沈双鱼懒得回答。和三个男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根本就没办法下咽好不好。 席间,许牧羊一如往常,不停地给沈双鱼夹菜。 “不用不用……不用啦……” 沈双鱼捧着自己的碗,一再地躲闪。 林天蝎和杜摩羯就在一旁笑。 “有人夹菜还一直躲闪,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天蝎冷嘲热讽道。 晕死,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夹菜,还让不让人活啊? 沈双鱼快羞死了。 好不容易,这场鸿门宴完结了,和林天蝎、杜摩羯分开,许牧羊送沈双鱼回去。 “轻一点停车,别把我弟弟吵醒。” 沈双鱼对许牧羊吩咐着。 她取下安全带的声音,都轻轻的,生怕把沈水瓶弄醒,到时候肯定又是一顿骂。 “水瓶这么早就睡了?” “那小子今天一大清早地,就被我逼着,爬起来给我打了豆浆,起得太早了,现在一定累得要死,所以肯定睡了。” “也未必吧?”许牧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 “你干嘛笑得那么贼样?”沈双鱼笑起来,“为什么你说未必呢?” “你还没回去嘛。”许牧羊说。 “我还没回去?” “你还没回去,水瓶是不可能睡觉的。” “为什么?” “担心你呗。”许牧羊笑着说,“换了是我,就算累得半死不活,也一定要等你回去了之后,才会睡觉的。” “是吗?”沈双鱼也笑了,“沈水瓶那小子会那么有良心?” “这不是良心不良心的问题。”许牧羊帮沈双鱼分析道。 “那是什么问题呢?许牧羊博士?” “这不是良心的问题,而是关心的问题。”许牧羊说。 “关心?”沈双鱼挑起眉毛。 “就是沈水瓶关不关心你的问题。”许牧羊进一步说道。 “那小子才不会关心我呢,”沈双鱼挥挥手,“他只关心他的游戏和网线。” 许牧羊微笑不语,半晌才说:“那我们打赌,你弟弟现在肯定没睡。” “肯定睡了。” 沈双鱼说。 “如果你弟弟已经睡觉了,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许牧羊说。 “如果我弟弟还没睡觉,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沈双鱼说。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沈双鱼和许牧羊拉了拉手指头,做好了约定。 “那么,我们俩一起去看看,我弟弟到底睡没睡。” 许牧羊点点头,先走下车来,然后绕过车子,小跑到副驾驶座上,帮沈双鱼打开车门。 “请吧,我亲爱的大小姐。” “谢谢,我亲爱的马车夫。” 沈双鱼和许牧羊走向大门。沈双鱼按了密码,大门打开,于是沈双鱼和许牧羊两人肩并着肩穿过洒满了月光的庭院。 “月光真美。” 许牧羊情不自禁地感慨。 “那是因为我陪在你身边。” 沈双鱼大言不惭地开玩笑。 许牧羊笑着搂住她的腰肢。两人笑着走进客厅。 用钥匙打开门之后,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水瓶?” 沈爸沈妈很显然已经睡了。沈水瓶到底睡没睡,暂时还没办法查证。 “水瓶?” 沈双鱼轻轻呼唤了两声,也没有人回应,看来是真的睡了。 “怎么样?我说睡了吧?他今天早上起那么早,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睡的,那小子除了游戏,就喜欢睡觉了。” 沈双鱼得意洋洋地说。 “不可能,”许牧羊摇头,“你还没回家,他肯定担心你,所以一定还没睡。” “你这话里头,怎么闻得到醋味啊?” 沈双鱼笑了起来。 “我们到卧室去看看。” 许牧羊似乎还坚信着沈水瓶没睡。 真拿他没办法。沈双鱼笑着摇摇头,跟着许牧羊往沈水瓶的卧室走去。 ------------ 73、陪伴 沈双鱼轻轻地推开沈水瓶卧室的门,月光马上如同浪潮般汹涌了过来。 沈双鱼转过头看了看许牧羊,示意床上正躺着沈水瓶。 月光静静地洒了沈水瓶半身的光辉晶莹。 很显然,沈水瓶已经睡着了。 许牧羊微微皱起眉头,好像不怎么相信似的。沈双鱼就贴在他的耳畔上说: “这又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你尽管相信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不需要花心思去怀疑。” 许牧羊笑着刮了刮沈双鱼的鼻子: “算你对了。” 沈双鱼笑着,轻轻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之后,沈双鱼带着许牧羊到客厅里去。 “哈哈,没想到这么容易,我亲爱的牧羊,明天中午的午餐,就拜托你了。” 沈双鱼拉着许牧羊的手,坐到沙发上。 “没问题。” 许牧羊愿赌服输。“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沈水瓶已经睡了,你明明都还没回家。” “是啊,”沈双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在外面是死是活,水瓶那小子都不会担心。” 沈双鱼走到电视机旁边的茶水柜。 “要喝点什么?” “来杯水就好了,最好加点冰块。” 听许牧羊这样说,沈双鱼给许牧羊倒了一杯水,然后去厨房,取出冰块桶,用镊子夹了几块冰块,放了进去。然后再折回客厅。 “给你。” 把加了冰块的水递给许牧羊之后,沈双鱼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 “怎么样?这么多冰块,是不是刚刚好?” 沈双鱼扬了扬手中的玻璃杯,问许牧羊。 “真的,感觉不会太冰冷,很清爽,这么多的冰块,不多不少,刚刚好。” 许牧羊似乎觉得这杯冰水的味道很好。 “尽善尽美吧?”沈双鱼笑了起来。 “尽善尽美。”许牧羊点头承认。 许牧羊又喝了好几口冰水,和沈双鱼一起坐在沙发上,冷不防地问: “林先生,也是你们四月天公司的人吗?” 沈双鱼把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放了下来,摇了摇头: “他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而已。” “客户?”许牧羊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和杜先生,就是去陪林先生吃饭的吧?” “是啊,”沈双鱼叹息一声,“真没想到会是他,果然,冤家路窄。” 许牧羊摇晃着冰水杯子,笑了起来。 冰块轻微地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那以后,你岂不是要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许牧羊问。 “不是,”沈双鱼摇摇头,“我准备辞职。” “辞职?”许牧羊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你才刚刚到四月天公司上班,这才第一天,你就说要辞职?” 沈双鱼瘪瘪嘴,耸耸肩,把装着牛奶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去。 “我也不想辞职的,我知道四月天公司很难进,像我这样有犯罪前科的人,年纪也不小了,实在很难再找到待遇这么好的工作了……” “那么,为什么?” “我不想再和林天蝎扯上任何关系。” 沈双鱼决绝地说。 许牧羊转过脸来,望着沈双鱼。沈双鱼朝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许牧羊说,“我支持你。”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沈双鱼笑了,抱住了许牧羊的胳膊,把脸埋到许牧羊的脖颈间,“太感谢你了,牧羊。” “那就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吧。我让我父亲给你写推荐信,如果是我父亲写的,应该没问题。” 许牧羊一边语气开朗地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沈双鱼的头发。 “和你一起工作,当你的助理?”沈双鱼挑了挑眉毛,“听起来还不错,当一个美食顾问,还真的很棒,因为我很喜欢美食嘛。” “怎么样?那就这么决定了?”许牧羊激动地把沈双鱼整个人搂抱进怀里。 “谁说就这么决定啦?”沈双鱼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 “那你想……” “我不想给别人打工。”沈双鱼说,“我想为自己打工。” “为自己打工?”许牧羊反问。 “嗯,”沈双鱼点点头,在许牧羊的怀里,寻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舒舒服服地躺着,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以前跟你提到过的,我一直很想开一家帽子*店。” 许牧羊点点头。 “你肯定在想,这年头,还有谁戴帽子,除了运动员,就找不到其他消费群体了是吧?” 沈双鱼望着许牧羊的眼睛,这样问他。 许牧羊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当然,我很清楚这一点,”沈双鱼的视线垂落了下来,“现在已经不是十九世纪的巴黎或者伦敦,香榭丽舍大道和泰晤士河两岸,已经没有人戴着华贵美丽的新潮帽子,展示油画中女性美的极致……” “你的语气很伤感……”许牧羊说。 “嗯,”沈双鱼点点头,“老实说,我的内心,是极度渴望罗曼蒂克的。” “你是浪漫主义者。”许牧羊说。 “我是一个表面上的现实主义者,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者。” 沈双鱼笑,“你喜欢我表面上的呢?还是骨子里的呢?” 许牧羊又伸手过来,刮了刮沈双鱼的鼻子,“你觉得呢?” “男人都希望女人罗曼蒂克一点吧?因为现实太残酷了,难道不是吗?” 许牧羊也笑: “不会,男人喜欢的是某个特定的女人,而不是某种女人的性格。” “特定的女人?”沈双鱼不解。 “比如说,许牧羊爱上了沈双鱼,那么无论沈双鱼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还是绝对的浪漫主义者,许牧羊仍然深爱着沈双鱼。” 沈双鱼嘟起嘴巴来: “我是要和你探讨人的性格,不是想听你变着花样表白爱情。” “那么我们探讨人的性格吧。” “不是啦,”沈双鱼觉得自己都被许牧羊弄混淆了,“我是说,我们来探讨开帽子*店的事情吧。” 许牧羊点点头,“我可不可以向你投资?” 沈双鱼笑,“别用‘可不可以’,说得好像你求我似的。其实,我是求你。” “那么,我来向你投资吧?” “不用,”沈双鱼摆摆手,“投资一家帽子*店,我们家还是有这个财政基础的。” “真的?” “干嘛不相信我?”沈双鱼说,“我们家也许没办法在德比郡买乔治时期的别墅,但是投资一家帽子*店,还是没问题的。” “那你准备在哪儿开店呢?”许牧羊问。 “东京。” “东京?” 许牧羊吃惊地望着一脸平静的沈双鱼。 “不用那么惊讶吧?”沈双鱼说,“我知道东京的低价很高昂。” “那可不是一般的高昂,”许牧羊强调道,“那么,你准备在东京哪儿开店?” “原宿站那一带,估计就在表参道开店,最好紧挨着明治大街,总之,最好是从原宿站走不上五分钟的样子。” “你倒是很有眼光,”许牧羊赞赏道,“选择表参道开帽子*店,的确很适合。” 表参道、原宿、涉谷、代官山,是东京的四个主要特色街头时装店的聚集地,而其中的表参道(OMOTESANDO),云集了欧洲、日本等顶级设计师的作品,流行元素含量很高,橱窗内的衣饰摆放非常有创意,适合有品位有经济能力的人士。 “怎么样?不错吧?” 沈双鱼对自己的想法很得意。 “那么,你和你父母还有弟弟,都商量过了?”许牧羊问。 “暂时还没有,”沈双鱼说,“不过我弟弟知道,因为就是他建议我去东京的表参道开帽子*店的。” “水瓶会和你一起去东京?”许牧羊的瞳眸里闪耀着怪异的光亮,“想必水瓶会和你一起经营帽子*店吧?” “当然啦,姐弟俩,是经营一家店的最佳组合。”沈双鱼说。 “我倒觉得经营一家店的最佳组合,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许牧羊干巴巴地说。 “天呐,你该不会又吃醋了吧?”沈双鱼开玩笑。 “没有,”许牧羊摇摇头,“这个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双鱼,”许牧羊盯着沈双鱼的眼睛,“我问你,你真的想去东京表参道开帽子*店?” 沈双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是我的梦想。” 许牧羊理解了似的点点头,“那么,我陪你。” “你陪我?”沈双鱼鹦鹉学舌般反问。 “我去东京发展事业,”许牧羊说,“此外,我们家在表参道有一栋大楼。” 沈双鱼惊喜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不会吧?” 真是天大的惊喜。 “我也觉得很惊喜,”许牧羊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抱起了沈双鱼,“没想到你正好就想要在表参道开店。” “实在太完美了,”沈双鱼说,“你会把门面店铺廉价租给我吧?” 许牧羊“哈哈”笑着,搂着沈双鱼旋转起来: “当然不能廉价租给你。” “啊,为什么?”沈双鱼着急起来。 “因为我要免费租给你。” “啊,太感谢啦!” 沈双鱼说完,就捧着许牧羊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 “双鱼,你真是一个渴望独立的女人。”许牧羊感慨道。 沈双鱼点点头,“我要独立自强。” 完了又说,“牧羊,现在可能要依靠你才能把帽子*店开起来,但是一旦盈利了,我一定会慢慢把这些钱还给你。” “不用还。”许牧羊说。 “那可不行,”沈双鱼严肃地说,“我一定要还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沈双鱼搂进了许牧羊的脖颈,感受着许牧羊脖颈的温度。还能为什么呢,我亲爱的牧羊,因为我不能欠你太多,到最后,我们俩是无法在一起。 我不能和你结婚,所以,我们最后的结局,就只能是分开吧? ------------ 74、辞职 要去四月天公司辞职的那一天,沈双鱼还是穿着很严谨的职业装。 走进公司写字楼时,穿过大厅,沈双鱼在电梯口遇见了秦狮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名字。 因为只来上班了一天,大家都还不认识沈双鱼,只有秦狮子记得她,眼瞅着眼瞅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沈双鱼可以确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友善的表情。 像是玩味的表情,如同简-奥斯汀笔下浪子的表情。 在《曼斯菲尔德庄园》里,芬妮对浪子亨利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就是沈双鱼准备拿来对秦狮子的态度。 必须承认秦狮子就如同狮子王那样帅得耀眼,但是看起来,绝非善类。 “沈小姐。” 秦狮子竟然还开口打招呼,修剪得异常整齐的眉毛,摆出了奇怪的姿势。 沈双鱼努力回忆芬妮是如何对待亨利的,貌似还是会打招呼行李之类的。 “秦先生。” 沈双鱼微微低下头。 “沈小姐,你是不是看多了BBC的简-奥斯汀原著改编剧?” 秦狮子的话让沈双鱼始料不及,猛地抬起头来。 这时电梯已经下来了,大家往电梯挤去,看起来好像有些超载。 可是沈双鱼实在不想和秦狮子呆在一起,于是就算是超载,也没有办法。 沈双鱼硬着头皮,走进电梯里头。 “嘟——嘟——嘟——” 没有想到,电梯马上就毫不给面子地响起了超载的提示音。 因为沈双鱼是最后一个挤进电梯的,大家的视线,也就全部集中在沈双鱼的身上。 “小姐,你让电梯超载了。” 一个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的男同事,非常敌意地看着沈双鱼,这样说道。 “是啊,我们赶时间,请你下去吧。” 马上就有无数的男士、女士应和着。 沈双鱼还想要争辩几句,胳膊倏忽被人拽住,整个身体在下一秒的时间里,被拽出了电梯。沈双鱼回过头去,拽她的人,理所当然,就是那个可恶的秦狮子先生。 “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秦狮子露出嘲弄的微笑,“时间就是金钱。” 沈双鱼嘴角抽动,死死瞪着秦狮子。 “我也要赶时间。我移动一下位置,说不定就不会‘超载’了。” 说完就要挣脱秦狮子控制自己的手,转身走进电梯,可是,此时此刻,为时已晚。 那些迫不及待的,就像赶着去奈何桥和孟婆汤的人似的,电梯里的男士、女士们,马上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的门在沈双鱼的面前,无情地被关住了。 沈双鱼气愤地转过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狮子耸耸肩:“沈小姐,你很显然也看多了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 “我是看多了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也看多了BBC的简-奥斯汀原著改编剧,但是,我想这些都不影响我的判断力。” 沈双鱼字正腔圆地回答。 “判断力?”秦狮子挑起左边眉毛,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 “判断秦狮子你,是一位不值得尊敬的、糟糕的男士。” 沈双鱼挺直胸膛,清了清嗓子,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秦狮子左边挑起的眉毛抖动了几下,似乎觉得沈双鱼的回答非常搞笑似的。 “沈小姐,很显然,你比《傲慢与偏见》里的伊丽莎白小姐,还要个性尖锐。” 沈双鱼内心冷笑。 这么一个糟糕的失礼的男人,竟然还和自己谈论《傲慢与偏见》,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秦先生,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交谈下去的必要。” 秦狮子瘪瘪嘴,“沈小姐,你显然忘记了我们是同事,是一个团队,需要密切合作。” 沈双鱼从鼻腔发出“哼”的一声。 “很抱歉,秦先生,我恐怕没办法成为你的同事,没办法和你密切合作了。” “哦?” “因为我今天到公司来,就是来辞职的。” “辞职?” 秦狮子这才表现出稍许认真的表情,满脸的掩饰不住的惊讶。 “怎么啦?我这样的人,不配辞职吗?”沈双鱼开玩笑。 “不是,”秦狮子摇了摇头,“不过我要告诉你,沈小姐,你恐怕是四月天第一个主动辞职的人。” “第一个?”沈双鱼眯起眼睛。 “你知道我们四月天公司是非常难进的公司,待遇非常之好,一般成为我们四月天公司的职员的人,都不会像你这样,产生莫名其妙的辞职的念头,所以,大多数是被我们开除,而从来没有主动辞职的职员。” “那我岂不是很光荣地要载入你们公司的历史?” 沈双鱼抖动着肩膀笑起来。 “恐怕是这样。” 秦狮子却没有笑,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的如同王熙凤的那种丹凤眼,聚焦对准了沈双鱼。 “铛——” 旁边的电梯下来了,沈双鱼朝秦狮子点点头,然后飞速地抢先走进电梯里。 “不能和你做同事,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沈双鱼非常有礼貌地说。 “我也是。” 秦狮子大概也是出于客气才这么说。 “不过,沈小姐,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辞职吗?” 在拥挤的电梯里,秦狮子不顾及旁人视线,这样问沈双鱼。 沈双鱼耸耸肩,“抱歉,我恐怕这是我的个人隐私的一部分。” “老实说,我本来以为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玩具。” 走出电梯的时候,与沈双鱼并肩走着的秦狮子,这样说道。 “玩具?” 沈双鱼皱起眉头来,也停住了步履。 “很抱歉,也许伤害了你的自尊,但是在我看来,女人都是玩具,只不过有高级玩具,和低级玩具之分罢了。” 秦狮子坦诚相待。 “你不要这样说,”沈双鱼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你这样说,会让我想要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陪你玩,然后看你如何玩火*。” 秦狮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沈小姐,你果然是很高级的玩具。” “过奖了,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五体投地?” “那倒不至于,”秦狮子望着沈双鱼的眼睛,“我只是觉得真的很可惜。” 沈双鱼点点头: “我也觉得非常可惜,没办法教训你这样的男人的败类,真是莫大的遗憾……” “双鱼?” 沈双鱼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了杜摩羯的声音。 “那我先失陪了,”秦狮子说,“我们或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联系在一起。” “那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沈双鱼仇视着秦狮子。 秦狮子则歪了歪脖颈,对沈双鱼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杜摩羯走了过来。 “你疯了吗?”杜摩羯一副极度震惊的表情,“你竟然骂秦狮子是‘男人的败类’?” 沈双鱼转身朝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他就是‘男人的败类’。” “天呐,”杜摩羯一副很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耶稣?是玉皇大帝?是宙斯?是阎王老爷?” 杜摩羯抓住沈双鱼的胳膊: “双鱼,你知道不知道秦家的势力?” “了解一点,”沈双鱼挣脱开杜摩羯的手,“类似于罗密欧-蒙太古他们家族的势力。” 杜摩羯忍不住笑起来: “双鱼,我倒希望你是和他们家势力相当的朱丽叶-凯普莱特家族里的千金大小姐。” “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邻家女孩而已。” “总之,秦狮子是国内青年才俊中排名前十的,英俊多金,家族势力如日中天,他只是到我们公司来考察的,所以,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再顶撞他。” 杜摩羯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告诫沈双鱼。 沈双鱼却只是耸肩: “杜先生,我想你现在有必要知道我今天来公司的目的了。” “来公司的目的?” 沈双鱼望着杜摩羯的眼睛:“虽然有些对不住你,但是,我要辞职。” “辞职?” 杜摩羯惊讶地抓住了沈双鱼的双肩,瞪圆了眼睛。 “你开玩笑的吧?” “杜先生,你用不着把瞳孔放大这么多倍,我敢打赌,就算是你女友跟你提出分手,你也不可能把瞳孔放大这么多倍。” 沈双鱼开玩笑。 “我没有女友。” 杜摩羯干巴巴地回答,依然抓紧了沈双鱼的肩膀。 “你弄疼我了。” 沈双鱼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杜摩羯慌忙松开手,“我只是吃惊。” “我知道,”沈双鱼揉了揉肩膀,“我有可能是你们四月天公司有史以来,第一个主动辞职的员工,对吧?” 杜摩羯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所说的罗密欧-蒙太古告诉我的。” “那我的朱丽叶-凯普莱特小姐,你为什么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沈双鱼说,“想听真话?” 杜摩羯点点头。 “我不想再和林天蝎有任何瓜葛。” 杜摩羯马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双鱼,“和林天蝎?” “对,我前夫。”沈双鱼简短地承认。 “可是……” “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要辞职了。”沈双鱼很肯定地说。 “可是,”杜摩羯坚持说,“我现在就需要你,去林天蝎那儿一趟。” “啊?” “工作上问题,要把一份资料交给他。” “发电子邮件就好了啊。” “是一份要签字的合同。” “为什么要我去?” “林天蝎指名要你去。” 沈双鱼顿时哑口无言,旋即拼命地摇头。 “我晕死,那怎么行?那怎么可以?他指名要我去,我就必须要去?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是对公司来说,比较重要的一份合同。” “那也不行。” 沈双鱼坚决地拒绝了。 杜摩羯不死心地望着沈双鱼的眼睛,好半晌,才说: “双鱼,就算是帮我一个人忙,怎么样?” 沈双鱼咬住下唇,“你非要这样说不可吗?” 杜摩羯笑了起来,“我知道,如果我这样说,你就不会拒绝。” “杜摩羯,你还真是一个大混蛋。” “和林天蝎比起来呢?” “五十步笑百步。” 杜摩羯一把搂住了沈双鱼的腰,“真的谢谢你,很感谢。” “我才应该感谢,虽然只上了一天的班,但是,你给了我很多的照顾。” “不客气。” “我还没说谢谢。” “你已经说了。” “我只是说我应该感谢,我还没有正式道谢。” “你口才真好,为什么不去当律师?”杜摩羯突发奇想 “我认为口才好,应该去当政客,而不是律师。” 杜摩羯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双鱼,我真舍不得你辞职。” “老实说,我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肯定还会相见的。” “辞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杜摩羯带沈双鱼到了公司的阳台上。阳光和风,都非常的新鲜亮丽,这是一个宜人的上午,道路交通如同刚刚补充的血液般,在空气的绚烂旋律里,欢快地流淌着。 杜摩羯的手仍然搂住沈双鱼的腰。 “我要开一家帽子*店。” “噢,”杜摩羯惊叹道,“原来你是一名帽子设计师。” “不敢当,我还没有考取设计帽子的资格证明。”沈双鱼笑起来。 “以你的聪明智慧,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杜摩羯说,“那么,你准备在哪儿开店呢?” “表参道。” “表参道?”杜摩羯再度表示出了惊讶,“东京的表参道。” “原来你也知道表参道。” “那里可是世界顶尖的设计师汇聚的地方啊。” “所以,租金也很贵。” “你准备贷款?”杜摩羯感起兴趣来,“那也是不小的一笔贷款啊。” “不,”沈双鱼摇摇头,“我男友在表参道有一栋大楼。” “天呐,”杜摩羯第三次惊讶,“在表参道有一栋大楼,你可知道东京的地价。” 沈双鱼笑着点点头,“我很清楚东京的地价。” “原来你男友是钻石级别的男人。”杜摩羯咋舌。 “你也是钻石级别的男人。”沈双鱼说。 “不需要这样鼓励我,双鱼,”杜摩羯笑了起来,“不过,我也会好好努力的。” 沈双鱼从手袋里掏出辞职书。 “不用这么正式。”杜摩羯说。 “这也算是一个交代。”沈双鱼笑了。 “那么,我把要给林天蝎签字的合同,先给你?” “好的。” 在离开之前,沈双鱼和杜摩羯拥抱。 “我真的不想让你走。”杜摩羯满脸的惋惜,难过得扭曲着五官。 “我又不是要离开人世。” 沈双鱼笑着拍了拍杜摩羯的肩膀。 “可以偶尔约你出来吃饭什么的吗?”杜摩羯说。 “当然可以,”沈双鱼点点头,“我希望最后不是我买单。” “我去东京,一定会去找你。”杜摩羯信誓旦旦的样子。 “谢谢你,杜摩羯。” 沈双鱼答非所问。 沈双鱼和杜摩羯再次拥抱。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拿着要给林天蝎签字的合同,沈双鱼还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秦狮子。 “辞职成功?” 秦狮子一看到她,脸上就下意识似的流露出嘲弄的笑容。 “当然成功了,”沈双鱼翻着白眼,“罗密欧-蒙太古先生。” “罗密欧-蒙太古?”秦狮子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和你一起玩弄感情的,应该是朱丽叶-凯普莱特小姐,而不是像我这样的韩剧里的典型灰姑娘。” 沈双鱼笑起来,“不过,好歹我们也是同事一场,握握手,算是告别吧。” 秦狮子这下子,倒是非常绅士地伸出手来。 “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秦狮子彬彬有礼地说。 “秦先生,我也希望,我很高兴认识你。” 沈双鱼就如同淑女一样笑。 离开四月天公司写字楼之后,沈双鱼拿着杜摩羯给她的,要让林天蝎签字的合同,坐上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机场。 杜摩羯把开往东京的飞机票,也已经给了沈双鱼。 之所以要去东京,不是因为要去给帽子*店做开张的准备工作,而是因为要去找林天蝎,让他在合同中签字。 没错,林天蝎的工作地点,在东京。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确实在东京。 这也是沈双鱼第一次到东京去。之前也打算去旅行一下,但是,最终没有施行。 因为是临时去东京,当天就会回国,所以不需要跟许牧羊打招呼。 但是,最好还是跟弟弟沈水瓶说一声才行。 这样想着,沈双鱼拨打了弟弟沈水瓶的电话。 “干嘛,姐?” 马上就传来了沈水瓶不耐烦的声音。 ------------ 75、误会 天呐天呐,又是这种不耐烦的语气。 受够了这个恶魔弟弟。 真是烦死人了! 沈双鱼焦躁地想。 “你就不能不用这种不耐烦的声音接我的电话啊?”沈双鱼没好气地说,“每次一接通,就听到你这种怪腔怪调的声音,我真是想要呕吐的心思都有了。” “那你就呕吐呗,当心旁边有人怀疑你怀孕。” “谢谢沈水瓶先生的关心,”沈双鱼没好气地说,“我还不至于怀孕。” “我在玩游戏呢,这么无聊的话题,就给我打住吧。” 看来沈水瓶完全,不关心自己。沈双鱼郁闷之极地想。 “跟老爸老妈说一声,我要去东京一趟。” “去东京?”沈水瓶表示出惊讶的语气,“去东京迪斯尼乐园和你那帅帅的上司约会?” 沈双鱼气得不行,“你疯啦?” “我可没疯,沈双鱼小姐,我看是你疯了。” “你敢说你姐姐疯了?” 沈双鱼气得差点要把手机砸掉。 “一上班就得意成这样子,你不是疯了,就是癫了。” “沈、水、瓶!!!” 沈双鱼怒吼着,“你还要不要活?!!” “我要不要活,和沈双鱼小姐有什么关系?我活不活,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沈水瓶也在电话那头怒吼。 “沈水瓶,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你才到更年期呢,我这再怎么说,也算是青春期!” “滚你的青春期,我问你,你对你老姐这么凶,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青春期吗?对家人都会凶巴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再说一遍,滚你的青春期!” “滚你的更年期!” “沈、水、瓶!!!” “沈、双、鱼!!!” 真是受够了这样的弟弟,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沈双鱼气得就像水牛般冒着泡泡。 “你到底发什么羊癫疯?”沈双鱼说,“昨晚上也是的!” “昨晚上?” “昨晚上,我都还没回去,你就睡觉了!!!” 电话那头稍微沉默了几秒钟,旋即又开口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沈水瓶的声音,稍微恢复了一些——平静? 真不知道这个恶魔弟弟到底在搞什么。 沈双鱼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昨天,你一大早起来,帮我打豆浆,然后,又玩了整整一天的游戏,真是累死你了,所以你早早地就睡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等你回来,然后再睡?” “那倒不是。”沈双鱼摇摇头。 “那到底你要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干什么,”沈双鱼说,“我就是……” “就是什么?” 沈双鱼咬了咬下唇,“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不关心我……“ “关心你?” 沈水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微微带着颤抖。 “我本来也觉得你早早睡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牧羊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你关心我,你就不会那么早睡。如果你关心我,你就会担心我,然后一直在家里等我回来。” 沈双鱼说完,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傻。 为什么要跟沈水瓶说这个呢?说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 沈水瓶是自己的弟弟,又不是自己的男友,再怎么关心,再怎么担心,应该也有一个限度的吧? 沈水瓶也沉默了半晌,才说: “老姐,你都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认为我没有必要担心你。” “说的也是。” 为了化解尴尬似的,沈双鱼马上点点头说道。 “不就是晚点回来吗?”沈水瓶说,“这有什么的?” “对啊。” 沈双鱼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那么,到底昨晚上,你有没有等我?” 她,还是,想知道。 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虽然很傻,但还是想知道。 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这份心情。 “说点别的吧,”沈水瓶突然转移话题,“我昨天在网上,帮你下载了BBC拍的贾斯汀-沃尔德主演的《德伯家的苔丝》。98年电影版的。” “是贾斯汀-沃尔德主演的?” 沈双鱼马上兴奋了起来。 贾斯汀-沃尔德是沈双鱼最喜欢的英国女演员,也是BBC古典剧重要的参演演员。 虽然是70年代生人,但是沈双鱼爱得不得了。贾斯汀-沃尔德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在11岁的时候随着父母移居苏格兰,又在4年后移居伦敦。是在家庭成员中,唯一从事演员职业的。她曾在剑桥大学伊曼纽尔学院读社会学和政治学,在业余时间进行演艺事业。 “上次贾斯汀主演的《锦绣佳人》,也是你帮我下载的吧?”沈双鱼说。 “所以我想想看看,你到底要怎么感谢我。”沈水瓶得意洋洋地说。 “老弟,其实你有时候还蛮可爱的。”沈双鱼笑起来。 “才知道我可爱啊?” “可为什么有时候又那么凶?” “那是因为很生气。” 沈双鱼倒是奇怪了,“我只是去东京而已,你为什么生气?” 沈水瓶停顿了半晌,才说,“老姐,你忙于工作,我嫉妒,行不行啊?” “嫉妒?” 沈双鱼开朗地笑了一下,“你当然可以嫉妒啦,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嫉妒。” “那你去东京,到底是干什么?” “我去找客户签一个合同。” 沈双鱼简短地说。她不想让沈水瓶知道自己是去找林天蝎。 “签合同啊,你早说啊,我真的以为你是和你那个帅得像科林-费尔斯一般的上司去东京迪尼斯乐园玩呢。” “天呐,我的沈水瓶先生,我想杜摩羯还不至于帅到科林-费尔斯的境界吧?是你想象力太过丰富了啦,你真应该去写哥特式小说。” “算了吧,你知道我不喜欢看哥特式小说。” “你喜欢看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沈双鱼笑着说。 “懒得跟你扯,快去快回吧。”沈水瓶说。 意思是要挂电话了。 “再问一个问题。”沈双鱼说。 “问题真多。”沈水瓶不耐烦地说道。 沈双鱼深深吸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你真的没等我?” 沈水瓶不回答。 “怎么突然变哑巴了?”沈双鱼追问。 “你非要知道答案吗?”沈水瓶苦恼地说。 “我非要知道答案。”沈双鱼坚持着说。 “那好,”沈水瓶说,“昨天晚上,我没有等你。” 沈双鱼翻着白眼,“我就知道,哎哎,你果然不关心我。” “随便你怎么说。” “哈哈,那么我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被牧羊请吃饭了。” “请吃饭?” “我们俩打赌,如果你昨晚上等我了,我就要请牧羊吃饭;如果你昨晚没等我,就是牧羊请我吃饭。” “我晕死。” “别晕死啦,谢谢你的证词,我可以狠狠宰牧羊一顿啦。” “他可是一只肥羊,够你狠狠宰一顿。” “今天恐怕不行了,我从东京回来,一定很晚了,”沈双鱼说,“我现在给他打一个电话,那我先挂了。” “挂吧,重色轻弟的家伙!!!” 沈水瓶说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这么大火气,莫非,真的是青春期?不至于吧? ------------ 76、恐惧 林天蝎是医生。 原本一直在中国的国立医院,担任管理外加医生的职务,但是因为重婚罪,林天蝎被追究刑事责任之后,在中国,已经失去了行医资格,也被吊销了医生的资格证明。 最后,被迫到日本的医院工作。 林天蝎在日本的医院,坐落于东京都世田谷的上野毛。他的父亲在这一带开设了一家内科医院,在父亲亡故之后,林天蝎就顺利地继承了这家医院。 由于林天蝎的专业,是精神科,于是,他在这家医院的旁边,利用周围的空地,新建了一所拥有90张病床的专门的精神病医院。 “对,林天蝎他是精神科的医生。” 沈双鱼打电话给许牧羊的时候,这样对许牧羊坦白。 “真不敢相信。” 许牧羊咋舌道。 “感觉很恐怖吧,精神科医生,怎么觉得有点像希区柯克悬疑短片里的男主人公?为了抢夺自己妻子的财产,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妻子给折磨成精神病,然后丢到收容所去。” “也有点像是威尔基-科林斯的《白衣女郎》里的情节。” 沈双鱼和许牧羊一齐笑了起来。 “可惜的是,我没什么钱财,可以让他贪图的。”沈双鱼说。 “幸运的是,你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重获自由。”许牧羊说。 “真的很幸运,我终于和那个男人成为了陌生人。” 沈双鱼叹息着。 “让他签了这份合同,你就再也不见他了?”许牧羊问。 “再也不见他了。”沈双鱼坚定地说。 “可是,他真的是你所说的那种可恶的男人吗?” “是的,非常非常非常坏的男人,欺骗女人的感情,让我坐牢两年的男人。” 沈双鱼很肯定地说。 “可是,他毕竟曾经救过我。”许牧羊有些纠结地说。 “他救了你,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沈双鱼说,“与我无关。” “那倒也是。”许牧羊笑起来,“只是尝试着,想帮他说些好话。” “我和他已经是陌生人了,好话坏话,都无所谓。” “双鱼,”许牧羊说,“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友善一点?” 沈双鱼笑了起来,“我的生活,不会再与你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那么,我为什么要对你他友善一点?我根本不需要考虑我对他的态度。” “那么,万一以后,又有了交集呢?” “那到时候再说吧,我还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出人意料地发展着的。”许牧羊说。 “是吗?” “是的,比如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会被我最爱的女人的前夫救了一命。” “很戏剧化,是吗?” “也很纠结。”许牧羊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不跟你说了,我要上飞机了,必须要关机。”沈双鱼说。 “好的,一路顺风。” “谢谢你,牧羊。” “干嘛突然感谢我?”许牧羊奇怪地问。 “因为我刚刚跟沈水瓶那小子打电话,结果气死我了。”沈双鱼说,“现在和你打电话,情绪才稍微舒缓一些。” “沈水瓶?”许牧羊问。 “沈水瓶那小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那天你要帮我收拾他一顿才行。” “我可不敢打那小子,你父母会把我生吞活剥。” “不至于啦。”沈双鱼笑了起来,“就是觉得很生气。” “有一个弟弟让你生气,其实也是很幸福的事情。”许牧羊说。 “别瞎扯,如果这就算是幸福的事情,那么全世界六十亿人口,都生活在幸福甜蜜的蜜罐子里头!!” “我是独生子,所以没有兄弟姐妹,其实还挺羡慕你的。” 沈双鱼吐了吐舌,“有兄弟姐妹的,会羡慕独生子女;独生子女,却又反过来羡慕有兄弟姐妹的,这样的复杂关系,也有点像是围城呢,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 “你是说……婚姻?”许牧羊问。 沈双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心脏“咯噔”一跳。 怎么办,这样的错误,竟然也犯,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好了好了,为什么我又跟你说了这么久?我说了要挂了……” 沈双鱼紧紧张张、急急忙忙地这样说。 “双鱼……” 许牧羊似乎还有话要说。 沈双鱼真的很害怕,他到底要说什么呢?沈双鱼害怕许牧羊接下来可能要说的那些话。 “啊,真的要关机了……” 沈双鱼说完,就颤抖着手指,哆嗦着,按下了拒绝键。 实际上,距离上飞机,还有一段时间。其实,现在还不至于就已经需要关机了。但是,沈双鱼没有勇气再听许牧羊说下面的话了。 真的,好害怕。 打一个通俗一点的比方,真的,就像是看了电影《咒怨》一样,感觉,好恐怖。 说不定,自己已经开始,上升到恐婚的级别了。 恐婚。 光是想想,就感觉好恐怖。 但是,“谈婚色变”,本身就恐婚的意思吧? 怎么办? 终于熬到了上飞机。在飞机上,沈双鱼说自己有些晕机,让空姐拿了一些安眠药过来。 “谢谢。” 服下一片安眠药,心绪慢慢地平整了下来。 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很快,飞机就会达到东京吧? 林天蝎应该在医院里头忙活吧?在那家他自己开的精神病医院里。有着90张病床的精神病医院里。 说起那90张病床,也许有人会认为,那家医院一定很大,但是,在手术和检查都很少的精神病医院当中,这家医院算是属于小型的了。 医生除了亲自操刀的林天蝎之外,还有一位名叫南宫雅治的年轻的医生,貌似是刚刚从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跳槽过来的。此外,还有一名和林天蝎一样来自中国的二十多岁的医生。 和林天蝎一样来自中国,而且还是林天蝎的好朋友。 沈双鱼当然也认识。 他的名字,叫钟永琪,是沈双鱼比较喜欢的名字,不知为何,提到这个名字,沈双鱼总是会想到清穿文中,多情的爱新觉罗家族里的,不记得排行第几的,某个小阿哥——爱新觉罗-胤祺。 南宫雅治医生和钟永琪医生,既要负责诊治前来就诊的病人,又要负责住院的患者。 才外,在前不久,林天蝎又在赤坂开设了一家名为“林氏诊疗所”的诊所。 林天蝎很自然地,就兼任着林氏精神病医院和“林氏诊疗所”两个医院的院长。 真是超级有精力的男人。 竟然同时开创这么多事业。 的确让身为女人的沈双鱼感到咋舌。 ------------ 77、故人 沈双鱼的航班抵达东京的时候,东京的樱花正盛开得如火如荼。 从机场出来,乘坐出租车,沈双鱼用几年前在大学时代选修过的日语,跟出租车司机说明了林天蝎位于世田谷的上野毛的医院。 “是林氏医院吗?” 没想到出租车司机也知道林天蝎的医院。 “是的,我就是去林氏医院。” 沈双鱼用非常别扭的日语说道。她自己感觉,都有点像最新的美剧《替身标靶》的第一季的第一集,长得像阿诺德-施瓦辛格的男主人公所说的那种超级怪异的日语。 “我曾经去那家医院看过病。” 日本的出租车司机,貌似都非常善谈。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开车也寂寞吧,所以很喜欢和乘客们聊聊。 日本的侦探小说里头,经常出现的情节,就是私家侦探和想要得到真相、然后抢个头版头条的小报记者之类的,一起乘坐新干线,到某个偏僻的小镇小乡村,然后在那里乘坐出租车,最后在与出租车司机闲聊的过程中,发现很多超级重要的线索。 可惜的是,沈双鱼既不是探求真相的私家侦探,也不是想要得到真相、然后抢个头版头条的小报记者之类的,甚至不需要来刺探一下,自己的前夫现在是不是有了女友。 如果和这个司机聊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知道林天蝎到底有没有结交新的女人。 但是,沈双鱼对那件事情,已经毫无兴趣。 “那家医院怎么样?” 虽然沈双鱼对林天蝎是否结交新的女友不感兴趣,但是,也不能让热情的出租车司机冷场。再说,沈双鱼也想练习一下自己许久未用的日语。 “我认为那是一家非常好的医院,”出租车司机说,“医院的院长也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 沈双鱼冷笑道。恶魔的外表,总是谦谦君子。 “就是非常亲切的意思。” 出租车司机误以为沈双鱼听不懂那个词语,就友善地加以解释。 “那么,那家医院的专业水平怎么样呢?” 沈双鱼实在不想谈论林天蝎,连忙转移了话题。 “小姐,”出租车司机扫视了一下内视镜,看了沈双鱼一眼,“小姐,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去林氏医院看病,还是求职呢?” 沈双鱼犹豫了一下子。 如果跟出租车司机说自己是去看病,那么也就等于是说,自己是精神病。 当然不能这么说。 于是沈双鱼说,“我是去求职。” “那您就真是选对地方了!”出租车司机激动地叩击着方向盘,“东京最好的精神病院,就是林氏医院了。在东京都内多摩川沿岸环境最好的医院,这样的条件还不够吸引人的话,那么,我要告诉你,小姐,那里还有一位帅得像木村拓哉的院长。” 沈双鱼心里马上“切”了一声。 “也许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我想说,我不认为木村拓哉有多帅。” “那么,小姐你觉得我们日本,哪位明星最帅?” 沈双鱼马上想到了岩井俊二的经典青春电影《情书》,于是脱口而出: “柏原崇还可以。” “那么,我就要说,林氏医院有一位帅得像柏原崇的院长。” 沈双鱼皱起眉头来,“柏原崇和木村拓哉不是同一种类型的男人吧?” “当然不是同一种类型,”出租车司机说,“我只是借用他们来表示,林氏医院的院长真的很帅。” “原来如此。”沈双鱼点点头。 沈双鱼估计这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是个同性恋,而且,暗恋林天蝎已久。 看他那疯狂的程度,简直就是把林天蝎当偶像来崇拜了。 “小姐,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的话。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 沈双鱼怕他抓狂,连忙点头: “我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当然有比柏原崇更加帅气的男人。” 出租车司机马上就想鸡啄米似的点头。 “真的,在遇到林院长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原来男人可以帅到这种地步。” “是吗?” 沈双鱼感觉有点窘。但是又没办法跟出租车司机说,自己就是那个极品男人的,前妻。 “当然啦,林先生的美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得太夸张了吧?美貌竟然也能让人大开眼界? “好期待啊。” 沈双鱼假惺惺地说道,皮笑肉不笑,一副痛苦纠结的模样。 “不过,小姐,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可千万别打林院长的主意。” “不会的,怎么会?” “那就好,”出租车司机说着,又瞄了一眼后视镜,看了看沈双鱼,然后说,“因为,林先生已经结婚了。” “啊,是吗?” 沈双鱼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他可不止结婚一次啊。 “我真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一位女人,可以配得上我们林先生。” 出租车司机动情地说着。 沈双鱼强忍住打开车门跳下车去的冲动。 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摊上这么个花痴同性恋? 沈双鱼算是服了。 “是啊,我也难以想像。” “不,”出租车司机双目圆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我们林先生!!!” 沈双鱼觉得完全可以推荐这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去拍港式喜剧,一定是爆笑的人物。 前途无量啊。 “真有前途。”沈双鱼忍不住嘀咕一句。 “啊,小姐,您说什么?”出租车司机问。 “我说,”沈双鱼转过头去,“司机先生,差不多到了吧?” “对,”出租车司机点点头,“就在前面的拐角处。” “那就好。”沈双鱼继续嘀咕着。 然而这一次,出租车司机没有听到她的嘀咕声,因为他正自我陶醉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我们的林院长!!!” “我完全赞同。”沈双鱼说。 的确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林天蝎。因为林天蝎实在太歹毒,太恶劣,太荒唐,太任性,太卑鄙,太无耻,太狡猾…… 简直比《傲慢与偏见》里,诋毁陷害MR.DARCY的那个维卡先生还要恶劣好几十倍!! “所以,如果让我碰到林先生的妻子……” “你要怎么样?” “如果让我碰到林太太,我一定……” “你一定怎么样?”沈双鱼来了兴趣。 “我一定把她杀了!!!” 沈双鱼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去过精神病医院的人,到底是不怎么正常。 还是快点溜走吧,要不然,这个花痴要把她杀了呢。 “到了吧?” 沈双鱼急忙催促道。 “到了。” 终于到了。 沈双鱼掏出车费,慌忙下车,“不用找了。” “谢谢你,小姐。” 出租车司机友善地摆摆手。 沈双鱼加快脚步,走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林氏精神病医院。 门口接待处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有点面熟。沈双鱼和那个女人双目对视。 “啊,”那个女人先认出了沈双鱼,“林太太?” 沈双鱼苦笑起来,“我和林天蝎的婚姻是无效婚姻,我不是林太太。” “那么,沈小姐?”那个女人也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叫我双鱼。” 沈双鱼张开双臂,和那个女人拥抱在一起。 “你还记得我?”那个女人明显有点惊讶。 “当然,你是钟永琪的女友。”沈双鱼说。 “不记得我名字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顾启珠?” “你没记错。” 顾启珠笑着抱紧了沈双鱼。 “好久不见。”顾启珠说。 “真的,好久不见。”沈双鱼倍感岁月沧桑地说。 “你还是这么漂亮。”顾启珠打量着沈双鱼。 “你还是这么会骗人。”沈双鱼笑了起来。 其实,沈双鱼长得还比不过顾启珠。顾启珠的脸庞小巧,眼睛、鼻子轮廓清秀,如同洋娃娃一样,双眸异常的明亮,眼角带着一种清凉而飒爽的神气。 “钟永琪最近还好吗?”沈双鱼问。 顾启珠拉着沈双鱼,坐到大厅的沙发上。 “林天蝎坐牢的时候,要管理这么大的医院,钟永琪差点累坏了身子,不过他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现在好了,林天蝎出来了,钟永琪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钟永琪累得半死的时候,就是你顾启珠需要照顾的时候,那段时间,你们俩感情增进了不少吧?”沈双鱼说。 “你看问题的角度,还是那么独特。” “我这是乐观,”沈双鱼笑了起来,“启珠,你现在看起来很美。” “很美?” “全身心浸泡在爱情之中的那种女人的美。” 顾启珠笑了起来,说道,“你也是。” “我也是?”沈双鱼笑着挥挥手,“别开玩笑了。” “真的,”顾启珠说,“我原本以为你这段时间一定很糟糕,但是没想到,你现在看起来这么好,皮肤光洁,瞳眸也神采奕奕。” “是吗?”沈双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的肌肤。 “一定是找到新的恋人了吧?”顾启珠一针见血。“有了爱情的滋润,女人才会这么美。” 沈双鱼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两人正聊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瘦的英俊男人走了出来。 “双鱼?!!”那个男人一看到沈双鱼,就停住步履,惊讶地睁大眼睛。“天哪,我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双鱼?” “是我,”沈双鱼也很惊喜,说道,“好久不见了,钟永琪。” 沈双鱼微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 78、寂寞 钟永琪是林天蝎的最铁最铁的铁哥们儿,从大学时代开始,就结交了极其深厚的友谊。 理所当然,沈双鱼也就认识钟永琪。 老实说,钟永琪这个男人,长相虽然不至于到了科林-费尔斯的境界,但是,也差不多有奥黛丽-赫本主演的电影《蒂凡尼早餐》的男主角那么帅。 当然,并不是说钟永琪和《蒂凡尼早餐》里的男主角长得一样,而是说,两者的英俊程度,是大致相当的。 钟永琪的瞳眸总是如同星辰般闪亮,闪闪发光的样子,极具吸引力。可以算是少女杀手之类的。要不然,也不会泡到像顾启珠这样一等一的美人儿做女友。 “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 钟永琪激动得如同孩童,冲上来抱住了沈双鱼。 “是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沈双鱼在钟永琪的怀里感慨唏嘘着。 “你是来找林天蝎的吧?”钟永琪问。 沈双鱼点点头。 “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见他。”沈双鱼说。 “不想见他?”顾启珠疑惑了。 “我想和你们好好聊聊。”沈双鱼看了看顾启珠,又看了看钟永琪。“你们俩都变瘦了。” “这是个好消息。”钟永琪说,“现在男人们都在热衷于减肥瘦身。” “林天蝎坐牢的那两年,真是辛苦你了。”沈双鱼对钟永琪说。 钟永琪耸耸肩,“我自己也学到不少的东西。” “这其实也是他进步的机会。”顾启珠说。 沈双鱼笑着点点头。 “双鱼,”钟永琪望着沈双鱼的眼睛,“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是吗?”沈双鱼笑,“刚刚启珠也说,我现在看起来很好,很幸福。” “对,很幸福,”钟永琪说,“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店坐一下吧?” 对面的咖啡馆,让沈双鱼想到《卡萨布兰卡》里的那种店铺情调。是相当复古咖啡馆。店门口附近有个吧台,右手边共有近十组包厢。椅子全部都是带靠背的那种细长的木椅子,总之,甚至有点欧洲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那种十七八世纪的风格。 客人们似乎都是附近的上班族,而且看起来都像是这里的常客。 “想要喝点什么?” 身穿着苏格兰格子裙的侍应生过来问他们。 “我要一杯咖啡好了,要卡布奇诺。” 沈双鱼简单地点了一杯咖啡。 “我也是。”钟永琪马上说。 “我要一杯橘子汁。”顾启珠看了钟永琪一眼,尔后点了一杯橘子汁。 “请稍等。”侍应生鞠躬之后,先退下去了。 钟永琪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双鱼的身上。 “怎么?这么久不见,是不是感觉我的样子有点怪异?” 沈双鱼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钟永琪笑着摇摇头。 “那干嘛老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饭粒吗?”沈双鱼满腹狐疑地问。 钟永琪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落下视线,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后脑勺。 有时候,沈双鱼真的觉得,钟永琪就像孩童一样,可爱天真。 “对了,你弟弟最近还好吗?” 旁边的顾启珠冷不防地问道。 “我弟弟?”一提到沈水瓶,沈双鱼就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快别提那个臭小子了。” “水瓶怎么啦?”钟永琪关切地问。 “他自己倒没怎么,是他把我给怎么了!”沈双鱼咬牙切齿地说。 顾启珠抿嘴笑起来,“他把你怎么啦?” 沈双鱼叹息一声,把身体靠到沙发上,“哎,我那弟弟,绝对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又这么折腾你了?”顾启珠问。 “倒没有做什么特别、特别出格的事情,就是——总是和我顶嘴,和我吵架——天呐,真的受够了!!!” 顾启珠看了钟永琪一眼,两人一齐微笑起来。 “这样才有意思啊,”钟永琪说,“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有一个人没日没夜地烦着自己,这样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沈双鱼微微一愣,“寂寞?” 钟永琪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你觉得水瓶很烦,就像是你上辈子欠下的债一样,但是,如果没有他陪在你身边,如果没有他没日没夜的烦你,和你吵架,和你斗嘴,和你抢东西,和你抬杠,惹你生气,逗你开心,让你烦恼,让你抓狂,我敢保证,你会感到很寂寞。” 这个理论,倒是第一次听说,还真是够新鲜的。 沈双鱼望着钟永琪那闪闪发光的漂亮的瞳眸,慢慢地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双鱼说,“很感谢你,这样安慰我。” “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钟永琪欢快地说。 侍应生这时候,把两杯卡布奇诺,一杯橘子汁,端上桌子来。 “说到寂寞,”顾启珠吸了一口橘子汁,然后说,“林天蝎最近倒是很寂寞。” 钟永琪并没有说话,沈双鱼的呼吸却加重了一些。 “林天蝎?” “双鱼你找到了新的恋人,坠入了新的爱河,但是林天蝎他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顾启珠说。 “那是他咎由自取。”沈双鱼毫不留情地说。 “其实,”钟永琪开口了,“其实林天蝎是无辜的。” “我不要听!”沈双鱼堵住自己的耳朵。 “双鱼……”钟永琪痛惜地呼唤了一声。 “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内幕是怎样,我和林天蝎,都再也回不去了。”沈双鱼说。 就如同《德伯家的苔丝》里,苔丝在嫁给远方表哥之后,再遇到她心爱的安吉尔-克莱尔时,不停地说着的那句“太迟了”、“太迟了”、“太迟了”。 即使林天蝎是无辜的,整件事情的背后都另有隐情,沈双鱼和林天蝎也再也回不去了。 两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沈双鱼对林天蝎的所有的感情,都流失殆尽了。 再也,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沈双鱼想到威尔基-科林斯的小说《白衣女郎》的最后一句话——一切都结束吧。 让一切都结束吧。 所有的爱与恨,一切都结束吧。 ------------ 79、误解 和钟永琪还有顾启珠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沈双鱼抬头看了看天空。 东京的天空呈现出浮世绘里的那种单一而极致的霞彩,透着暧昧的色泽,却也不失温暖。 天色已经不早了,看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东京过夜,要不然肯定完成不了杜摩羯的最后的工作任务。 那么就必须先给沈水瓶打电话。 可是,一想到要和沈水瓶那小子说话,沈双鱼就不由感到头大。 一定又是以吵闹收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沈双鱼感觉异常的苦恼。 于是先用日本的公用电话,给许牧羊打了一个电话。 “牧羊,是我。” “双鱼?”许牧羊当然立马听出了沈双鱼的声音,“怎么啦?这是从东京打过来的电话。” “对,”沈双鱼点点头,“我还在东京,今晚可能要留在东京过夜了。” “要注意安全。”许牧羊充满担忧的声音响起。 沈双鱼握住话筒,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牧羊,你不用担心,我这边还有朋友在,可以和朋友在一起,感觉非常愉快。” “那就好。”许牧羊的声音变得欢快很多,大概是放心下来。 这个男人是正心诚意地关心着自己。沈双鱼想。但是,沈水瓶那小子,却不怎么关心自己,自己还没有回家,他就上床睡了。 这样一想,突然感觉特别的郁闷,也感觉,稍微的寂寞。 “牧羊,你帮我跟沈水瓶说一声吧,说我今晚上不会回去了。” 沈双鱼不想给沈水瓶打电话,不想跟他吵架。 “我跟水瓶说?”许牧羊有些诧异。 “拜托了,牧羊。”沈双鱼说。 许牧羊当然很快答应下来,“你知道,我要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愿意的。” “我可没时间打长途电话,听你谈情说爱。”沈双鱼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许牧羊,让她感觉非常的愉快。 “那好,双鱼,和朋友们玩得开心,然后,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别担心了,我知道的,牧羊,回国见。” “双鱼,我爱你。”许牧羊最后说。 “我也爱你,牧羊。” 沈双鱼挂掉电话之后,转过头去,林天蝎已经从医院出来,正站在沈双鱼的背后。 “天呐……” 沈双鱼猝不及防,身体朝电话亭倒去。 “你怎么……” 看林天蝎那不自然的表情,沈双鱼知道他肯定听到她说的那一句“我也爱你,牧羊”,于是沈双鱼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 “林、林天蝎……” 沈双鱼结结巴巴地说着林天蝎的名字。 林天蝎眉毛一沉,死死地盯着沈双鱼,嘴角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沈双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拂了拂跳动不已的心脏,用冷静的声音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永琪告诉我,你来了。” 林天蝎眉毛动都不动一下,整个面部表情,冷静如面具。 这个让沈双鱼从来都捉摸不透的男人,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罪人。” 沈双鱼挺直胸膛,决定不要畏惧这个看起来很强大的男人。 “我并没有说你是罪人。” 林天蝎的目光仍然带着男人的愠怒,死死地锁定在沈双鱼的脸上,让沈双鱼看到不寒而栗。绝对没有夸张,这是一种让沈双鱼感到害怕的眼神。 “那就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沈双鱼鼓励着自己,让自己拿出勇气,“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在向我的男友告别,顺带说一句‘我爱你’而已。” 说完这句话,沈双鱼又觉得自己好傻。 为什么要跟林天蝎说这个?感觉有些不打自招,不战而败。 “真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沈双鱼突然掩面。 “不,双鱼,”趁着沈双鱼最脆弱的时候,林天蝎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入他的怀抱之中,“双鱼,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我只是感到……悲伤。” 沈双鱼挣扎着,推开了林天蝎环抱过来的身体。 “我不想看到男人悲伤。” 沈双鱼知道,男人悲伤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沈双鱼想到简-奥斯汀最后一部完整的小说,温特沃斯上尉被ANNE抛弃,八年后,再见面的时候,温特沃斯上尉面对ANNE时的眼神,重逢之时,一个鞠躬,一个行屈膝礼,双目对视的时候,温特沃斯上尉的眼神,就是林天蝎刚才的那个眼神。 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悲哀的眼神。 可是,沈双鱼不是ANNE,并没有拒绝温特沃斯上尉的求婚,反而是林天蝎欺骗了沈双鱼。沈双鱼不知道为什么,林天蝎会有温特沃斯上尉的那种眼神。 让人不寒而栗的悲哀,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悲哀? “双鱼,对不起。” 林天蝎终于垂落下视线。那犀利的悲哀的视线终于撤离,沈双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去换件衣服,你在对面的咖啡馆等我好吗?” 林天蝎说着,把对面的咖啡馆指给沈双鱼看。 “你不用换衣服,我只是要来给你签一份合同。”沈双鱼急忙说。 林天蝎却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双鱼,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你独处,你认为,我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沈双鱼感到气愤,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天、蝎!!!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天蝎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双鱼,和我一起吃晚餐吧。” “我可不是四月天公司的公关小姐。” 沈双鱼发出冷笑声。 “我是友善的,”林天蝎诚恳地说,“我想让你知道,双鱼,我真的很想和你共进晚餐,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次。” “你们男人,在得不到女人的时候,总是能随机应变,说出这么多感人肺腑的情话。” 沈双鱼依然冷笑着。 “这是男人们的天赋,也是女人们应该享用的权利。”林天蝎说。 “林天蝎,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榨干了。” 沈双鱼死死盯住林天蝎的眼睛。 “而我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榨干你的人生,我只是想,好好地爱你。” 沈双鱼默默不语。 “真的,双鱼,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爱我。”沈双鱼说。 “双鱼?” “你只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爱我。”沈双鱼强调道,“你自己的方式。那么,你的爱,就足以摧毁我的人生。” “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痛,我很……我很抱歉。” “不用说了。”沈双鱼挥挥手,“到如今,我不一点也不在乎你是否爱我,我是否爱过你。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 “可是……” “你快去换衣服吧,”沈双鱼打断了林天蝎的话,“我在对面的咖啡馆等你。” 沈双鱼朝着对面的咖啡馆走去,走出几步,转过身来,对仍然站在原地的林天蝎说: “记住,林天蝎,我只是为了让你签那份合同,才和你一起吃晚餐的。” 林天蝎微微点头:“这是我的荣幸。” 林天蝎回到医院,换了一套驼色外衣,里面是竖条本色白的衬衣。准备出门的时候,又遇上了几个必须处理的病人。 前来就诊、并且等待已久的患者,向林天蝎咨询了一下病情,以及服药的一些问题,然后预约了下一次问诊的时间。因为林天蝎不是护士,自然不需要直接诊治病人或发放新药,主要问题,是围绕着眼前的治疗,进行简要的说明。 挂号处的护士小姐,眼看着没有患者了,便鼓起勇气问林天蝎: “院长,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看来自己是喜形于色了。林天蝎想。 “没有……”林天蝎不由得含糊地回答。而护士小姐却一针见血、刺中要害地说: “莫非是林太太来了?” 被一语击中要害,林天蝎只好点了点头。 “是吗?祝您过得愉快。” 不知为什么,林天蝎感觉护士小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讽刺的意味。这位护士小姐,总是对自己很殷勤的。林天蝎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突然有点生气的感觉。 就在这时,林天蝎准备离开医院,到咖啡馆去,和沈双鱼会合的时候。上星期预约的那位叫青山的患有更年期障碍的女患者来了,林天蝎不得不再次停留一下,带着患者往心理治疗室走去。 那位患有更年期障碍的女患者,穿着一件带着小花的连衣裙,肩上披着一块淡粉色的围巾,比起上次,更加年轻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身体怎么样?”林天蝎压制住自己的焦急语气,友善亲切地微笑着问道。 “托您的福,已经好多了。” 青山太太快活地答道,并从床旁边取出一个纸袋。 “这是一件衬衣,我觉得您穿一定非常合适。” “不不,这样的礼物……” “没问题的,您就穿一下试试吧。这可是我,花了老半天的时间,才找到的。” 林天蝎觉得收下这种礼物,有些不太合适。如果是送给护士中心的那还说得过去,送给个人的礼物就有些让人为难了。 但是,患者特意送给自己礼物,也是患者的一片心意。如果林天蝎无缘无故地加以拒绝,也许会非常的失礼。林天蝎权衡利弊,转念一想,就收下了衬衣,放在了手边。 然后,林天蝎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给青山太太做简短的心理治疗。 这已经是第二次的心理治疗,所以青山太太非常的放松,把很多的话,都主动说了出来,而不需要林天蝎进行刻意的引导,而且,青山太太的神情,看起来也达观多了。 上一次,青山太太三番五次地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继续活下去非常空虚等等。 这一次,青山太太却提起,她决定不再以家庭和丈夫为自己的生活目标,而是要以自己为中心,为了使自己生活得幸福快乐,而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 “就算是为了女儿,我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青山太太的女儿,上一次的心理治疗的时候,林天蝎有幸见过。 那是真正的日本美人儿。和日本很著名的女星常盘贵子的长相有些类似,是非常可爱的瓜子娃娃脸儿,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樱桃小嘴非常的可爱,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很甜很甜的酒窝儿。 “总之,我决定好好地活下去了。在百货公司,我为您挑选礼物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高兴。” 林天蝎觉得青山太太的转变好像有点儿过头,但是她本人因此恢复了健康的心理的话,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对了,林院长,下次,我能请你去我们家做客吗?一起吃个便饭什么的?” “这样不……”林天蝎慌忙表示拒绝。 “可以吧,请林院长考虑一下,我女儿的厨艺非常的精湛,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青山太太的态度似乎很坚定,不容拒绝。 此后,青山太太的话似乎非常的多,林天蝎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进行心理治疗,倒像是单纯地陪人聊天。林天蝎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不过青山太太是比之前要开朗得多。她眼前的这种状况,与其称之为更年期障碍引起的忧郁症,不如称之为狂躁症更加恰当。 看来,是从忧郁症到狂躁症,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这次的治疗,以40分钟的时间结束。 “下一次我会打电话给您,请您务必来我们家一趟,品尝一下我女儿的厨艺。” 青山太太一再地坚持着,并且有点如果林天蝎不答应,就不肯离开的意味。为了让青山太太赶快离开,林天蝎不得不先应承了下来。 林天蝎已经打电话,让钟永琪和顾启珠去咖啡馆陪着沈双鱼了,但是,让沈双鱼等这么久,终究不好。 “好的,青山太太,您先回去吧。” 应付完青山太太,林天蝎急急忙忙地离开医院,往对面的咖啡馆奔去。 “你倒是工作忙得紧。” 沈双鱼依然穿着黑色衬衫和米色套装,胸前戴着淡蓝色的丝巾。沈双鱼和顾启珠还有钟永琪聊得很开心,脸上满是笑容,看到林天蝎急匆匆地跑进咖啡馆之后,脸色却猛地阴沉了下来,冷嘲热讽地这样说。 “对不起,是一些必须马上接见的患者。” 因为对方有预约,如果推辞,那是非常有损医院名誉的事情。 “那我们走吧。”沈双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顾启珠和钟永琪分别和沈双鱼拥抱。 和顾启珠以及钟永琪分开之后,沈双鱼一路无语。林天蝎开着布加迪,到了青山一带。把车子开到青山大道稍微往里拐一点儿的一座大楼前面,驶入了停车场。 “下车吧,双鱼。” 沈双鱼和林天蝎一起下车,准备乘坐电梯,去这栋大楼的二层。 “这是什么?” 沈双鱼注意到车子后座上的衬衫。 是刚刚青山太太送过来的衬衫。林天蝎正要解释,沈双鱼突然冷笑起来: “原来你也有新的恋人了,还送你这么高档的衬衫。启珠竟然还说你是孤身一人,说你很寂寞,真是无稽之谈。” 完全,误解了。 ------------ 80、谴责 “这不是你所谓的新的恋人送的,”林天蝎急忙声辩,“这是我的一个患者,为了道谢我,而送给我。” “你不用解释,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沈双鱼冷冷地说,“我只是想拆穿你的虚伪而已。” 沈双鱼说着,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双鱼,”林天蝎慌慌张张地跟上来,“我并没有虚伪。” 电梯很快就下来了,沈双鱼走进电梯,“我已经说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林天蝎咬紧下唇,跟着沈双鱼走进电梯。 “双鱼……” “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沈、双、鱼!!!” 林天蝎突然就像一只陷入狂暴状态的狮子一般,怒吼着,咆哮着沈双鱼的名字,然后猛地按住了沈双鱼的肩膀,把她按倒在电梯墙面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分米,林天蝎暴怒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双鱼的瞳眸。 沈双鱼感到林天蝎粗重的呼吸,全部喷薄到自己的脸上来了。这种完全被束缚住的感觉,实在非常不好受。 “放开我!!!” 沈双鱼颤抖着身体,竭尽全力地挣扎着。 持续时间并不长,林天蝎终于慢慢地平息下来似的,开始松开沈双鱼的身体。 电梯门“铛”地一声打开了,一群系着黑色领结,有点像1962年第一部007系列《诺博士》里面,詹姆斯-邦德的那种扮相的侍应生,齐刷刷地鞠躬,欢迎着林天蝎和沈双鱼。 和沈双鱼猜测得一样,这是一家意大利餐厅,座位之间的竹帘好像屏风一样,把彼此的空间隔离开来,给人一种安全隐秘的感觉。 “这边请……” 侍应生恭恭敬敬地带领着林天蝎和沈双鱼往餐厅中间走去,然后在餐厅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很快,就有其他的侍应生送来了菜单。 一路上,沈双鱼当然没有和林天蝎说哪怕一句话。 她完全把陪林天蝎吃晚餐当作是完成任务,满脑子只想着快点解决问题,把合同签了,然后赶快回国,扑到许牧羊的怀抱里去。 侍应生送来了两份菜单。沈双鱼迅速地看着菜单,听到坐在对面的林天蝎问: “双鱼,你想要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沈双鱼避开林天蝎,而是对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的侍应生说,“给我一份比萨饼和意大利面,还有一些羊肉,红酒就随便挑一瓶吧。” 林天蝎等沈双鱼点完,直接合上了手中的菜单,对侍应生说: “我和这位小姐要一样的东西。” 接下来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很快侍应生先送来了红酒。当红酒倒进玻璃杯之后,林天蝎朝沈双鱼扬了扬杯子,沈双鱼却完全不理不睬,直接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谢、谢谢你,双鱼,”林天蝎先打破沉默,“我心里、我心里特别高兴。” 这是林天蝎此时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沈双鱼却只是冷冷地笑起来,“你不用这么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我没办法不紧张,已经好久好久,没和你一起吃晚餐了。” 总算如愿以偿,能够再次和沈双鱼的见面,共进晚餐,虽然沈双鱼是为了让他签那份合同,才和他一起吃晚餐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林天蝎都已经感觉心满意足。 不过说实话,林天蝎还真的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题,来与沈双鱼聊聊。 当然不可能聊那些医院和患者的事情,沈双鱼对比并不太了解,除此之外,林天蝎还在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当然,最近看过的电影、电视以及体育新闻等等,都是似乎可以聊聊看的话题,但是,林天蝎觉得好不容易能够和沈双鱼一起吃个晚餐,如果聊那些无聊的话题,会不会太浪费宝贵的机会了。 林天蝎就这样犹豫起来。 林天蝎一沉默,沈双鱼当然不会主动开口。他们两个人,也就一直这么沉默着。 不过幸好,这家以上菜速度快出名的意大利餐厅,很快送上来了第一盘比萨饼。 “味道好极了。” 首先送上来的比萨饼,味道真的很棒。林天蝎忍不住赞叹。在美食魅力的感化下,沈双鱼的心情似乎变得愉快一些了,很快微笑着点点头: “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吃。” 事实上,沈双鱼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比萨饼。 “这么薄的比萨饼很少见吧?” 林天蝎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子把比萨饼切开。然后望着沈双鱼优雅地切着比萨饼的动作。光是欣赏沈双鱼那漂亮的姿势和动作,林天蝎就感觉无与伦比的幸福。 “你经常到这家餐厅来吧?那些侍应生好像都认识你了。” 沈双鱼慢慢地,也被打开了话匣子。 “有时候而已,也算不上是经常来。” 林天蝎说道。 沈双鱼环视整个餐厅。林天蝎这个人虽然很卑劣,但是品味却一向很高。 比如说这家餐厅吧,不愧是林天蝎这个有点完美主义倾向的男人所挑选的餐厅,环境相当的优雅,侍应生们的服务也自然是非常周到亲切的,播放的音乐,好像是意大利的名曲,具体是什么名字,沈双鱼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不过,虽然想不起名字来,乐曲那潺潺流动的声音,还是缓缓地渗透进沈双鱼的心田。 感觉,气氛非常的惬意。 如果对面坐着的男人不是林天蝎,而是许牧羊或者沈水瓶,那么这气氛,简直就是完美。 果然,天不遂人愿。 “双鱼,刚刚送我那件衬衫的,是我的一位患者,青山太太。” 就趁着沈双鱼情绪最为放松的时候,林天蝎抓紧时间说道。 “是吗?” 沈双鱼冷冷地叉了一块比萨饼,塞进嘴里。 “那是一个进行心理治疗的患者,”林天蝎说,“她比之前,要健康开朗得多了。我觉得,给我挑选礼物,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积极的治疗。” “也是一种积极的治疗?” 沈双鱼不相信似的挑起了眉毛。 “精神科虽然规定,不能对患者产生好感或者厌恶感,绝对不能对患者抱有个人情感,但是我个人却不这么认为。” 侍应生把意大利面送了上来。 “继续说。” 沈双鱼对男人们的专业领域,向来很感兴趣。 她喜欢看到男人们非常专业地谈论他们的专业领域。 “都是人嘛,”林天蝎说着,用叉子把意大利面卷了起来,“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都会掺杂一些个人感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能什么都照本宣科,有人情味的治疗才更加自然。” “比如说呢?” 沈双鱼也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吃之前,先看着林天蝎。 “比如说,之前,我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病人,大概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被一群男人性-侵犯,并且囚禁,遭受了很残酷的性-虐待。” “然后呢?” “然后,她在长大成人之后,就去街头卖、春,成为一名援助交际的女孩。” “为什么?” 沈双鱼感到非常可惜,倍感同情地问道。 “因为……因为寂寞吧。”林天蝎低下头去。 “寂寞?”沈双鱼眨了眨眼睛,“她很害怕寂寞吗?” “她去做了援助交际女郎,当然是害怕寂寞了。” “可是……” “在经历过被一群男人性侵犯,然后囚禁,最后遭受残酷的性-虐待之后,她的人格,已经完全崩溃了。” “崩溃了?”沈双鱼瞠目结舌。 “她属于病态的精神分裂性气质,所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什么?”沈双鱼有些不解,“病态的精神分裂性气质?” 林天蝎放下了刀叉,给沈双鱼耐心地讲解: “德国有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医学家,克雷奇摩,曾经说过,人的性格特征,可以分为精神分裂性气质、躁郁循环性气质、黏液质气质三种。” “那么,什么是精神分裂性气质呢?” 沈双鱼就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向老师提问。 “精神分裂性气质的人,表面上不擅长社交、十分安静,而且会被人认为是非常认真的人,同时,还具有感情细腻、神经质的特点。但是有时候,又会毫无理由地变得对周围极不关心,冷漠无情,甚至性格走向极端的分裂。” “那么躁郁循环性气质呢?” “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与精神分裂性气质的人相比,就有许多的不同。”林天蝎停顿片刻,望着沈双鱼的眼睛,“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富有社交性,感情深厚,性格也十分的开朗,但有时,会出现意志十分消沉的情况。” “我明白了,我有可能就是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有时候会陷入抑郁症的感觉,有时候又非常的狂躁,就像狂躁症患者一样。”沈双鱼说,“水瓶似乎也是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说到底,我们还是两姐弟,果然很像。” 沈双鱼又说,“那么黏液质气质呢?” “黏液质气质的人,体格会比较健壮,以坚忍不拔的性格居多,对什么事情,都会异常的执着,但是,似乎缺少了一些灵活性。” “那么,男人还是黏液质气质的,比较好。”沈双鱼笑了起来。 “其实,这只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分类,现在进行的性格分析,要复杂很多。首先会把精神分裂性气质很强、呈现出病态的人,另外称之为精神分裂病症,这样很容易变成精神综合失调症。另外,被认为是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容易患上躁郁症。” “躁郁症?”沈双鱼反问道。 “躁郁症,英文是manic depressive disorder,又称两极情绪违常——Bipolar Affective Disorder,或bipolar disorder,属于情绪病的一种,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被归类于第一轴违常。ICD-10编号F31。” “是不是说,个体有时出现忧郁的症状,有时又出现狂躁的症状,此两种特征不断的交互出现之情形?” “对,所以,有时候,又称之为双相情感障碍或心境障碍——bipolar disorder,也就是说个体会出现两极的情绪反应,一为狂躁,另一为忧郁。” “那么狂躁阶段有什么特点呢?” “当个体在狂躁阶段,其出现的特征为情绪异常兴奋、自我膨胀,睡眠时数减少,非常健谈、多话,常常是滔滔不绝讲个没完,另外他们的思考或想法也经常跳来跳去,称之为跳跃性思考——flight of ideas,而且容易分心,在行为上我们可以看到其常常疯狂购物,而不管价钱多少等失控行为特征。总之,躁狂发作的特性为——高昂、开阔、多话、易怒、自夸、自大、注意力分散、意念飞跃、不寻常的快乐、盲目的投资或采购、活动量增大、睡眠时间少等等” “那抑郁状态的特点呢?” “当个体处于忧郁的阶段,其特征又显示出心情沮丧低沈、对任何事缺乏反应或兴趣、体重改变、产生睡眠困扰、缺乏活力、负向的认知或看法等等的特征。总之,忧郁发作的特性为——心情沮丧、失去兴趣、活动力降低、食睡习惯改变、疲累无活力、自责、自杀等等。” “天呐,”沈双鱼感慨道,“那我想,我一定是得了躁郁症。” “你有什么症状呢?”林天蝎急忙问。 “虽然没有那么明显,”沈双鱼用手撑着额头,说道,“但是,有时候,大概是处于你所说的狂躁阶段吧?我容易情绪过度兴奋、愉悦;而且精力充沛,不觉得需要睡眠;并且易怒、喜争论,易与人起冲突;还有过分慷慨、热心,乱花钱,非理性消费;还有自认为能力很强,甚至有时候,认为自己具有超能力。” “那么你郁闷的时候呢?”林天蝎问。 “郁闷的时候,我会情绪低落,表情忧愁;失眠、早醒或易惊醒;食欲减少、对任何事物的兴趣减退;甚至反应迟钝、动作减少;而且有绝望、有罪恶感;甚至有自杀意念或企图。” “那是在什么时候?” 林天蝎问。 沈双鱼回忆了一下,突然露出非常惨淡的笑容: “那是在两年的牢狱生活之中。” 林天蝎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的惨白,嘴唇都在忍不住颤抖着。 ------------ 81、吃定 这就是沈双鱼对自己的谴责吧? 林天蝎颇为绝望地想。 可是,沈双鱼似乎并不打算把这种谴责进行下去。 “如果说我是躁郁循环性气质的人,那么你就是精神分裂性气质的人。”沈双鱼悄然地转移开话题,“感情细腻、非常的神经质,有时候会毫无理由地变得对周围极不关心,冷漠无情等等特征,这些不都是你的性格吗?” “你是在指责我的冷漠无情。” 林天蝎抬起头来。 “难道不是吗?”沈双鱼坐在对面,因为喝了一些红酒,脸上带着微微的粉红。 为了调整自己的情绪,林天蝎喝了一大口红酒,没想到被呛得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红酒是要慢慢地品尝的。”沈双鱼说,“一边欣赏酒香,一边饮酒。” 她的语气里,毫不掩饰她的冷嘲热讽。 听沈双鱼这么一说,林天蝎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低头道歉:“对不起。” 总算喘过气来。 “双鱼,”林天蝎再次找到了一个话题,“你准备在哪儿去开帽子*店?” 沈双鱼犹豫了片刻,轻轻饮了一口红葡萄酒。 “这应该算是我的隐私吧?我有权利拒绝告诉你。” 林天蝎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来东京。” “为什么是东京?” 沈双鱼眉毛一跳,没想到林天蝎一下子就猜到了。 “东京的表参道,就是很适合的开帽子*店的地方。” 林天蝎全然不知他说得完全正确、 沈双鱼没想到林天蝎对她的了解,已经深到了这样的地步。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 沈双鱼有些慌张,为了躲避这种慌张,她急急忙忙地低下头去。 “我真的以为你会选择在东京的表参道开帽子*店。” “不是。” 沈双鱼很坚定地否定了。 “那多可惜,原本以为可以和你在东京……” “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可惜的事情,反而是十足的幸运。”沈双鱼说。 侍应生在这个时候,把沈双鱼和林天蝎点的烤羊送了上来。沈双鱼开始用刀叉切着烤羊这道主菜,然后静静地把烤羊肉送进嘴里。 “对了,我想问一下,”这一次,非常难得,沈双鱼先开口了,“你以前刚刚到东京来,不是租过很便宜的公寓吗?公寓的设备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天蝎好奇地问。 “我有个朋友要来东京学习。”沈双鱼胡编乱造,“总之,拜托你介绍一下。” 林天蝎点点头,“我那套公寓,应该是八张榻榻米大小、带厨房的房间,里面有一张两用的沙发床,一张小小的矮木桌,和一组壁柜。桌子上摆上电视和电脑,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原来如此。”沈双鱼点点头。 其实沈双鱼这次到东京表参道开帽子*店,就像租一套这种廉价的公寓。 创业之初,生活艰难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现在还记得,当然我在我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你的照片。”林天蝎冷不防地说。 在那个时候,林天蝎和沈双鱼都那么年轻,他们俩彼此热恋。 所以那个时候,挂沈双鱼的照片在公寓的墙壁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挂更漂亮的女明星的照片呢?”沈双鱼问。 “对我来说,比起那些女明星们,双鱼你要漂亮得多。”林天蝎语气诚恳地说。 “我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沈双鱼说,“虽然不至于丑,但是绝对称不上美人,所以你犯不着恭维我,我只会感到你很虚伪。” “我并不是恭维你,”林天蝎放下刀叉,看着沈双鱼的眼睛,“我已经说了,对我来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沈双鱼翻着白眼,“你想让我呕吐吗?” “即使让你呕吐了,我也有言论自由的权利。” 林天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了好了,”沈双鱼挥挥手,打断他的激情,“我已经说了,你再花言巧语都是没有用的,我们俩,已经GAME OVER。” “可是我们现在还在这里HAVE SUPPER。” “你当你是在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呢。”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虽然事实并没有简-奥斯汀的小说情节罗曼蒂克。” 沈双鱼对林天蝎算是彻底无言。 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了解她了。 她耳朵后面的第一根头发有多少分叉,他都知道。 她身体的哪个地方对触摸和爱抚最敏感,他也了解。 她的嘴唇在接吻的时候,能上升到多少温度,他也很清楚。 她的兴趣爱好,她的热衷,她的品味,他都了如指掌。 除了弟弟沈水瓶,林天蝎算是世界上最了解她沈双鱼的男人了。 实在,好可怕。 沈双鱼不禁冷汗不止。 “我服了,你不要再跟我提简-奥斯汀。”沈双鱼虚弱地说。 “我知道我一提简-奥斯汀,你就会温柔起来。”林天蝎笑得异常邪恶。 “你快点签字吧,签了那份合同,放我走吧。”沈双鱼咬牙切齿道。 林天蝎却慢慢地喝下一口红葡萄酒,望着沈双鱼,满脸的笑意: “可是,我还想和你去唱唱歌。” “唱歌?”沈双鱼皱起眉毛。 “以前我们俩不是最喜欢唱歌了吗?”林天蝎说。 的确,沈双鱼和林天蝎在年轻时代,热恋的时候,总是会去KTV唱歌。但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我不喜欢唱歌。”沈双鱼说。 “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怀旧。”林天蝎咬定不放松。 “可是我不想再陪你了。” “那我就不会签字,不会给你签那份合同。” 接着红葡萄酒的酒劲儿,林天蝎越来越厚颜无耻,竟然还以此为要挟。 “你这是在威胁我。”沈双鱼瞪圆了眼睛,仇视着林天蝎。 “除了威胁你,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耻。”沈双鱼咬牙切齿说道。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强。”林天蝎表情扭曲着说。 沈双鱼却猛地抓起餐巾,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对着林天蝎大吼道: “如果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你就大错特错了!” 林天蝎却趁着沈双鱼转身要走的瞬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从来都不打算威胁你……我只是……想和你唱唱歌……” “放开我!!!” 沈双鱼使出浑身力气,试图甩开林天蝎的手。 然而,男人的力道总是如此强劲,尤其是男人们愤怒或者绝望的时候。 女人根本无力招架。 “双鱼……我只是想……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 多可笑的说法。 “不,”沈双鱼转过身,怒视着林天蝎那充满悲哀情调的黯淡的瞳眸,“你非要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那句话吗?林天蝎,我告诉你,我第N次告诉你,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 “双鱼……” 林天蝎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牢牢地抓住沈双鱼的手腕,死死盯着沈双鱼的眼睛,不停念叨着沈双鱼的名字。 “放开我!!!” 沈双鱼再次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林天蝎的控制。 但是,事与愿违。 “双鱼,”沈双鱼只能听林天蝎继续说着超级无聊的废话,“那么我们现在,已经是,陌生人了?” “不,不……”沈双鱼摇头。 “不是陌生人?” 林天蝎的瞳眸里闪耀出一丝希望之光。 “不是陌生人,”沈双鱼冷笑起来,“是比陌生人更加陌生的人。” 林天蝎的表情,仿佛立马被打入了地狱的第十八层,成为但丁的《神曲》所描绘的对象。 “但是,双鱼,我知道,你想要签那份合同。”林天蝎勉强地笑了起来,说道。 “那又怎么样?”沈双鱼不容侵犯地问。 “我……” “你放弃吧,我不会因为想要让你签那份合同,而和你去唱什么歌的。” “那好,”林天蝎的语气,出乎沈双鱼意料的爽快,“我放弃。” 沈双鱼显然没有预料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合同。 “你签字吧。” 沈双鱼把合同以及签字笔“啪”地一声放到林天蝎前面的餐桌上。 本来以为林天蝎会玩什么花招儿,结果没想到,林天蝎竟然看了沈双鱼一眼之后,老老实实地,拿起那支签字笔,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你……” 沈双鱼强行压抑住内心的讶异,检查了一下签字的细节,确定这份合同马上就会生效之后,把合同收进了手袋里。 “那么,再见了,双鱼。” 林天蝎望着沈双鱼,把签字笔递了过去。 “好,我走了。” 沈双鱼接过签字笔,在林天蝎面前呆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没想到林天蝎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 “走了。” 沈双鱼这样说着,挪动了脚步。然后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算了算了,你陪你去KTV唱歌。” 林天蝎马上露出极其灿烂的微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沈双鱼真的很无言。 因为林天蝎才了解她了。所以,很容易就能够吃定她。 那一瞬间,望着林天蝎灿烂的笑脸,沈双鱼想,自己该不会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这个男人吧?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 82、引逗 就这样,林天蝎再次吃定了沈双鱼。 “实在太好了。” 林天蝎兴高采烈得就像个孩童,就差没有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了。 沈双鱼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淡蓝色的丝巾系在胸前,朝着餐厅大门走去。 林天蝎用信用卡结完帐之后,和沈双鱼一起走出了餐厅。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在餐厅门口站成一排的侍应生,齐刷刷地鞠躬行礼。 沈双鱼和林天蝎就这样离开了餐厅,乘坐电梯,到底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然后林天蝎恭恭敬敬地帮沈双鱼打开车门。 “沈小姐,请上车。” 沈双鱼上车后。林天蝎又亲切友好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而沈双鱼,当然自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 “好了,那我们去那家KTV了。” 林天蝎就像小学生马上要去春游一样发表着宣言,然后启动了布加迪。 “在什么地方?” 沈双鱼望着车前方车水马龙的青山大道,仿佛考虑了一会儿,突然这样问。 “很多地方都有,离这儿最近的在涩谷……” “涩谷的哪里?” 沈双鱼对东京都的新宿、银座、涩谷、原宿等等地方,都非常的熟悉。 “在涩谷的东急大道。”林天蝎乖乖地回答。 “东急大道啊。”沈双鱼点点头。 涩谷的特色,是每条街、每个地段各有自己的特点。 面向年轻人的时尚服饰店、快餐食品店和游艺中心等鳞次栉比的中心大道,作为年轻人时尚的发源地颇引人瞩目。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这里总是聚集着大多为十几岁的年轻人,热闹的场面能让人深切地体会到现代日本的气息。延伸到代代木公园的公园大道,两旁尽是些百货店和流行服饰*大楼等大型商铺。在这条购物街上,常常能见到许多全家出来购物的景象。 其实沈双鱼曾考虑把帽子*店开在涩谷。因为涩谷也算是各种时髦及流行的最大发源地。各种各样的流行文化都是起源于涩谷大街而流行于世。 但是,沈双鱼感觉,相比于表参道,涩谷还是混乱了一些,因为过于年轻化,所以感觉不够厚重,不够安全。涩谷最大的特征也许就是它的反叛性,在这里可以不受日本传统文化的束缚,是一种新的文化堡垒。 沈双鱼却没有那样尝试颠覆传统的勇气。 所以最终放弃了涩谷,而选择了表参道。 夜晚的东京,充满了热情和活力,虽然街道上车水马龙,但是并不见得拥堵。 加上林天蝎的车技是一等一的好,很快,布加迪就穿梭过东京的大街小巷,驶入涩谷区,进入东急大道。 在东急大道的KTV包房,林天蝎选择了一个两个人专用的包房,沙发非常的漂亮,房间的情调也实在很不错。 夜晚的涩谷非常的拥挤,从停车场下来,林天蝎和沈双鱼花了大概十分钟,才到达设有KTV包房的那座大楼。在入口接待处,林天蝎告诉对方是两个人,然后拿着麦克风和账单,和沈双鱼一起,朝着指定的五楼的包间走去。 “这家KTV貌似经营得不错。” 沈双鱼跟在林天蝎的后面,走进房间之后,东张西望了起来。 “我倒也是第一次来,”林天蝎说,“以前在网上,看到很多人对这里的好评。” “原来如此。”沈双鱼点点头。 “双鱼,你要喝点什么吗?”林天蝎拉着沈双鱼的手,让她坐到L形的沙发上。 “要喝,”沈双鱼想了想,“给我来点儿果汁一类的东西吧。” 林天蝎却说:“我想要喝点酒。” 沈双鱼想了想,自己应该还能喝点酒。 “喝点酒也行。”此时此刻,她还完全没想到林天蝎可能会打什么主意。 于是,林天蝎欢天喜地地打内线电话,要了兑水的双份威士忌,很快侍应生就会送上来。 “这儿设计得非常方便合理。” 沈双鱼打量着室内的装修,心里想着自己的帽子*店,也应该设计装修成这样才行。 “看来你对这里的装修很感兴趣。” “当然啦。” “是为了你的帽子*店在考虑吧?” “是的。” 沈双鱼干脆坦率一点,不准备向林天蝎隐瞒。 当一个男人过分了解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再隐瞒的话,只会让那个男人感到可笑,而且女人的隐瞒行为,本身就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还不如不干。 沈双鱼这样想着,很直白地就承认了。 “好了,我们先休息一下。” 林天蝎坐到了L形沙发的最里面,沈双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你也坐吧。” 沈双鱼回头看了看林天蝎,然后再查看了一下座位,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的话,感觉相当狭窄啊。” 沈双鱼不禁感慨道。 从座位向上仰望,的确只有一条细长的空间,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狭窄的感觉。 “如果是从外头往里面看的话,差不多也能看一个大概来……” 沈双鱼的目光转向用玻璃做的一整扇门,只有中间部分画着一些草木,上下的部分都是透明的,所以,如果要窥探的话,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还怕有人偷窥我们?” 林天蝎笑了起来。 “当然害怕,”沈双鱼说,“我可是有男友的人,却和前夫在这么狭窄暧昧的KTV包房里唱歌,要是给人看见了,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你说得你好像包法利夫人。”林天蝎继续耸着肩膀笑。 “谢谢,我可不希望自己像包法利夫人那样最后凄惨地服毒死去。” 沈双鱼转过头来,“我希望自己就像简-奥斯汀笔下的女主角一样,虽然经历了很多的痛苦,但是最终,还是获得最完美的幸福。” “我知道,我知道。”林天蝎点点头,“男性作家却总是不肯给女主角们最完美的幸福,我前几天看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和《绿树荫下》,感觉女主角们最后,都不是得到了最完美的幸福。” “可是女作家们总是不吝啬给男主角们一个完美的幸福。”沈双鱼说,“所以说,男作家们实在太过小肚鸡肠。” “虽然话是这么说……” 林天蝎还准备就这个话题跟沈双鱼继续说下去。 沈双鱼却突然挥挥手: “打住,打住!!我差点又要跟你聊个没完没了了。” “为什么不能跟我聊?你刚刚,明明聊得很愉快。” 林天蝎的脸上写满了可惜。 “我不想跟你聊,你不要引逗我。” “我没有引逗你。” “你不要跟我提什么福楼拜,不要跟我提什么《包法利夫人》,不要托马斯-哈代,不要跟我提什么《德伯家的苔丝》,不要跟我提什么《绿树荫下》,你知道我对这些英国法国的经典名著,向来没有抵抗力。” “我知道。”林天蝎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沈双鱼字正腔圆地强调道,“《绿树荫下》的女主角芬西,最后不是和迪克-杜威在一起了吗?迪克喜欢芬西,芬西也深爱着迪克,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不是最完美的幸福?” “可是,迪克虽然年轻而英俊,但是他只是搬运工而已,他并不富裕。” “女人不需要在爱情前面,先解决面包的问题。” “但是如果不在爱情之前,先搞定面包问题,那么爱情就不会稳固。” “你以为现在还是鲁迅写《伤逝》的那个时代?” “我觉得……” “OK,OK……”沈双鱼摇头,“我怎么又跟你聊了起来?我说了,不再跟你聊了。” “双鱼……” “住嘴!!” 就在沈双鱼让林天蝎住嘴的时候,侍应生端着果汁和兑水的威士忌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到了小桌子上。 “请慢用。” 侍应生说完,飞快地瞥了沈双鱼和林天蝎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为了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林天蝎抓起桌子上的兑水威士忌,先喝了一口。 沈双鱼则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问: “你不唱一曲什么的吗?” “不,我其实不太会唱日文歌曲。”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KTV?” “与其唱歌,还不如和你亲近,如果我可以这样露骨地表达我的心声的话。” 林天蝎说着。 “双鱼,你不是很会唱日文歌吗?你唱一首怎么样?” “不用管我,是你邀请我来的,当然是你先唱。” 听沈双鱼这么一说,林天蝎觉得自己不唱也不行了。于是,林天蝎坐到了电脑选歌的旁边,决定先唱一首松田圣子的《甜蜜的回忆》。 “晕呐,你唱这么古老的歌?” 当松田圣子的乐曲声响起来的时候,沈双鱼咂舌说道。 “也算不上很古老的歌吧?不过就是八十年代的歌曲。” 林天蝎还辩解道。 “八十年代还不算古老?”沈双鱼瞠目结舌,“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主要是为了这首歌的歌名。”林天蝎红着脸说道。 “歌名?”沈双鱼问,“歌名是什么?” “《甜蜜的回忆》。” 沈双鱼马上发出冷笑:“林天蝎,你太搞笑了吧?你以为,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对我来说,是甜蜜的回忆吗?” 林天蝎沮丧起来,哀哀地看着沈双鱼:“起码对我来说,那些都是甜蜜的回忆。” “两年的监狱生活,对你来说,也是甜蜜的回忆?” 沈双鱼冷笑着说。 “是的。”林天蝎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道。 “骗人!!!”沈双鱼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林天蝎望着沈双鱼的眼睛: “我没有骗人。” 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因为想着你也在坐牢,你也在用一个监狱,我就感觉非常的甜蜜。双鱼,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对我来说,就算是监狱里的两年,都是我最甜蜜的回忆。” 沈双鱼再一次,瞠目结舌。 沈双鱼直直地望着林天蝎,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大叫起来: “林、天、蝎!!!你少引逗我!!!” ------------ 83、辜负 这时候,已经选定的那首松田圣子的《甜蜜的回忆》,已经开始播放了起来。 “那我开始唱了。”林天蝎转过头对沈双鱼说。 “随便你。” 沈双鱼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随着画面上出现的歌词,林天蝎开始唱了起来: “令人怀念的疼痛……” 刚刚唱完这一句,林天蝎就感觉有些唱不出声音来。不知是因为太紧张了,还是因为歌词太悲伤了。什么叫“令人怀念的疼痛”,除非是受虐狂,否则谁会去怀念“疼痛”? 林天蝎停顿了一会儿,匆匆忙忙喝了一口兑水的威士忌。 勉强把整首歌唱完了之后,林天蝎把视线转移到沈双鱼身上去,问她: “你感觉怎么样?” 沈双鱼瘪瘪嘴,说道:“你选的歌曲,虽然已经过时了,但是,你这种尽心尽力去唱的精神还是值得赞赏。” 很明显是冷嘲热讽。 沈双鱼丝毫不加以掩饰地展露了出来。 林天蝎窘迫地转过头去,再选了几首最近比较流行的大冢爱的歌。想了想,先唱了那首风靡全亚洲的《金鱼花火》,这一首歌相比之下容易唱一些,再加上林天蝎有了前面一首《甜蜜的回忆》做铺垫,稍微找到了一些乐感,于是很欢快地唱了起来。 这一次,出乎林天蝎的意料之外,沈双鱼竟然在他唱完之后,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你的表情非常生动。” 这番话究竟是在表扬,还是在讽刺,林天蝎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当林天蝎扭过头去看着大屏幕的时候,画面上出现了“82分”的分数。 “真棒啊,但是评分标准明显不高。” 这句话就是非常明显的讽刺了。 林天蝎刚刚想要让沈双鱼来唱,沈双鱼却说:“你唱,你唱。”一直推辞着。 于是林天蝎只好再唱,唱的是中岛美嘉的《雪之华》,这首歌的中文版本,是韩雪的《飘雪》,也非常的好听,好像还有一个韩文版本,叫做《对不起,我爱你》。 总之,算是闻名遐迩的一首流行歌曲了。 林天蝎开始更加习惯这里的歌唱环境和麦克风了,于是,他开始充满感情地唱了起来。而沈双鱼则在背后,一边偷笑,一边鼓掌。 林天蝎觉得,自己唱得到底好不好听暂且不管,反正,林天蝎觉得,沈双鱼似乎听起来非常的开心。这样就让林天蝎感到很兴奋,于是乘胜要求道: “真的,双鱼,你也来唱一首吧。” “不,不用,”沈双鱼马上拒绝,“你唱就好了。你唱,我听。” 听沈双鱼这么一说,林天蝎也无计可施,只好继续坐在电脑前面选歌,选来选去,选了柚子乐队的那首著名的《虹》,最后又唱起了很久之前的老歌,《红色的摇摆舞》。 不知不觉,林天蝎感觉自己的醉意涌动了上来,开始疯狂地吼叫咆哮。 不像是唱歌,倒像是在发泄。 中途唱到“你说你不喜欢接吻,其实是言不由衷”的时候,林天蝎转过头,手指着沈双鱼,眨了眨右边眼睛。 沈双鱼被林天蝎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弄得掩嘴窃笑。 林天蝎则感觉非常的幸福,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沈双鱼HAPPY起来,把沈双鱼逗乐,让她忘掉他给她带来的悲伤痛苦。 虽然,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他愿意尝试,慢慢地,一步一步来。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林天蝎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喝了一大口兑水威士忌,然后开始唱西野名菜的《爱的人》,池田绫子的《星星降落的森林》,阿部芙蓉美的《生日》,土屋安娜的《爱你》,幸田未来的《我们能回去吗》。 然而,沈双鱼似乎毫不在意幸田未来的那首《我们能回去吗》,依然看着林天蝎,听他唱歌,然后不停地笑啊笑的。 唱了这么多的流行歌,林天蝎又忍不住要唱很古老的歌曲,他点了一首桑田圭佑的《心爱的艾丽》。 在这首歌的刚刚开始的时候,林天蝎充满着感情,皱起眉头,弄出一副非常悲伤的表情来,然后开始唱道:“我曾经使你哭泣,我曾经冷遇过你……” 沈双鱼则开始用一副强忍住笑意的表情看着屏幕画面,看着林天蝎不顾一切地沉浸在歌词的世界里头。 “啊……更加笑起来……亲爱的,英俊潇洒的我就在你的眼里……” 说实话,这原本悲哀的歌词,现在看起来,实在很搞笑。就连林天蝎都想要笑了。 看着林天蝎在那里摇头摆手纵情歌唱,沈双鱼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着就是最后的两句:“艾丽,我亲爱的,你是如此的甜蜜……” 第一遍,林天蝎是按照歌词唱的,但是唱到了第二遍的时候,林天蝎直接不管不顾地改动了歌词,毅然决然地开始唱: “双鱼,我亲爱的……” 到了第三遍的时候,林天蝎更加是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在乎了,咬牙切齿,把歌词改成“沈双鱼,我亲爱的,你是如此甜蜜……” 然后唱了出来。 那一时间啊,林天蝎一口气仿佛绝唱一样。 在这中间,沈双鱼一直在沙发上小声地偷笑,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看起来自己充满热情的演唱终于有了回报。林天蝎想,而此时屏幕上的得分,竟然高达“90分”,林天蝎拿着麦克风,双手高举,做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姿态来。 林天蝎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坐回到沙发上。 沈双鱼已经在沙发上鼓起掌来:“很棒,你真的唱得不错。” 接着又称赞道:“林天蝎,我真的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搞笑天赋。” 沈双鱼此时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带动了起来,瞳眸闪闪发光,显得非常的快活。 林天蝎觉得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小小的回报,不由感到异常的欣慰。 而沈双鱼的话语,更是让林天蝎的情绪高涨起来。林天蝎又喝了一大口兑水的威士忌,然后给沈双鱼叫了一杯口味儿偏甜的鸡尾酒。 然后请求道:“双鱼,你就唱一首吧。” “不行,不行,你唱,我不想唱。”沈双鱼马上挥舞着双手,表示拒绝。 “我总需要休息一下吧?”林天蝎苦笑起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你唱吧。” “我真的好久没在KTV唱歌了。”沈双鱼继续推辞道。 林天蝎沉吟片刻,问,“双鱼,你应该是有想唱的歌曲吧?” “想唱倒是有想唱的歌曲,但是,我怕这里没有我想要唱的歌。” “无论是什么歌曲,我都会尽力去找的,你想唱什么,双鱼?” 沈双鱼好像非常为难的样子。 “拜托了,双鱼,就唱一首吧。”林天蝎诚恳地要求道。 沈双鱼耸耸肩,苦笑起来,“那就唱《枯叶》吧?” 林天蝎点点头,“小野丽莎的《枯叶》?” 沈双鱼没想到林天蝎竟然知道这首法语歌。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的。”沈双鱼说。 “不会的。”林天蝎坐到选歌的电脑旁边,拼命在外国歌曲的栏目中寻找,总算找到了。 “双鱼,你怎么突然喜欢唱这么哀伤的歌曲?这首歌,中间的那部分曲子,会让人想要大哭一场。”林天蝎说。 “那你就大哭一场吧。” 沈双鱼的语调又变得冷冷的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沈双鱼还是决定要唱了。林天蝎高兴地想。 “开始咯。”林天蝎说道。 沈双鱼似乎还想要推辞,但是,此时,音乐的旋律已经开始慢慢地荡漾开来了。于是沈双鱼也不好再推托,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频频地眨了眨好几次眼睛,然后开始慢慢唱了起来。 林天蝎只会德语和俄语,对法语只是略知一二。 所以听不太明白沈双鱼到底在唱什么。但是林天蝎感觉,沈双鱼的法语发音相当的温柔。 虽然林天蝎听不明白歌词的意思,但是,林天蝎能够体会那种感觉,正如歌曲的名字《枯叶》一样,整首歌的曲调中,包含着些许的悲秋的感情,和虚无缥缈的无常感。 林天蝎定定地望着沈双鱼低吟浅唱时的背影。 沈双鱼右手拿着麦克风,左手微微扬起,凝望着空中的某个地方唱着。 这时,林天蝎发现屏幕上,除了法文的歌词之外,还有中文的翻译—— “我多么希望你能记起,我们曾经相爱的日子,那时的人生多么绚丽,阳光比今天还要热炽,如今尘封枯叶遍地是,而我却什么也没忘记,如今尘封枯叶遍地是,回忆与遗憾涌上心际,让北风将它们全带去!” “在往事宽容的寒夜里,而我却什么也没忘记!那一首你对我唱的歌,如同娓娓唱出我和你,生活将相爱人分东西。是那样温情悄无声息。如同海浪在沙滩拍击,冲去分手恋人的足迹。如今尘封枯叶遍地是,回忆与遗憾涌上心际。我忠诚的爱深藏心底。永远微笑谢人生洗礼。我多爱你你那么美丽! “那一首你曾唱过的歌。我将永远聆听记心里。” 沈双鱼歌声清亮而具有穿透力,音量之大和她纤细的身体极不相符,使人伤春悲秋的情绪愈发的浓重起来。 如果换作平时,林天蝎早就已经开始拍手叫“好”了,但是,由于她此时的身姿实在过于缠绵悱恻,简直马上就要被撕裂似的,林天蝎只有呆呆傻傻地坐在沙发上,死死望着她。 林天蝎甚至感觉,这样优美的歌声,就他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享受,实在太过可惜。 唱完一部分法语,沈双鱼又开始用日语唱了起来: “时光流逝,静静飘落的秋叶,和我梦想重叠在一起,一个人活下去的悲伤……” 不知为何,林天蝎感觉沈双鱼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事一般,那种绝望的寂寞的心情。 “暮色渐浓的秋日,金色枯叶洒落一地,燃烧的爱情转瞬即逝,秋叶般落下……” 燃烧的爱情转瞬即逝,秋叶般落下…… 正当林天蝎思索着沈双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成熟悲伤,歌声仍然在继续: “那天被你相拥在怀时的誓言,转瞬间变成了泡影,如同褪色的落叶……” 沈双鱼将歌曲的最后一段,反复唱了三遍之后,轻轻地向大屏幕上行了一个礼,然后放下麦克风,两只手握在一起,缓缓地坐回沙发。 与此同时,林天蝎看到大屏幕上一下子出现了“99分”的高分!!! “你变了好多。” 林天蝎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 “你才知道吗?”沈双鱼坐着坐着,垂头坐着,突然掩面哭泣起来。 “双鱼……” 林天蝎刚刚一转身,在狭窄的空间里,沈双鱼整个身子就跌入他的怀抱里。 “对不起,双鱼……” 而沈双鱼只是任凭林天蝎紧紧拥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哭泣。 “双鱼,我已经不想再跟你解释。”林天蝎轻轻地说着,“我想,我明白你的痛苦了。” 沈双鱼哭泣的声音渐渐地变大了。 “为什么?为什么?” 沈双鱼突然用浓重的泣音叫喊了起来,“为什么?你有什么权利那样伤害我?” 林天蝎默不作声,只是更加紧地抱住了沈双鱼。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 沈双鱼猛地抬起头,看着林天蝎。 “你不知道我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沈双鱼朝着林天蝎声嘶力竭地大吼,“我每天都想着,如何找你复仇,如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双鱼……” 林天蝎哀哀地看着沈双鱼。 “不,”沈双鱼瞪圆了眼睛,“你休想祈求我的原谅!!!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林天蝎,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算死了,我都会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林天蝎呜咽起来。 一颗清亮的悲哀的泪水,缓缓地划过林天蝎颤抖着的鼻子和嘴唇: “我知道,双鱼,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你再也不会爱我了……” “因为你辜负了我的爱……” “是啊,我辜负了你的爱……那么热切的爱,那么无私的心,那么珍贵的感情,我全部打碎了,全部打碎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的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双鱼……” “你要知道,林天蝎,不会再有人像曾经的我那样爱你……你要知道,再也,再也,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沈双鱼的女孩,那样,那样,那样地深爱着你……” ------------ 84、假装 喝了好多的酒。 一瓶一瓶的兑水威士忌。 沈双鱼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 就这样闭着眼睛,说不定能出现幻觉,看到汤姆-克鲁斯在《大地雄心》里的扮相。 受伤躺在草地上,汤姆-克鲁斯对妮可-基德曼说: “我一直都梦寐以求地想要得到一片土地,但是,在我真正即将得到一片土地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没有了你,就算我得到了全世界,也毫无意义。” 说那句话的汤姆-克鲁斯,那深情的眼神,大概迷倒了所有的观众吧? 沈双鱼在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震动,自始至终都感觉平平,但是,在看《大地雄心》的时候,是即使在凌晨三点被人吵醒,爬起来看这部电影,都不会感觉困困的想睡觉。 那是一部真正经典的电影。 也通过那部电影,沈双鱼记住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男人的名字——汤姆-克鲁斯。 那个眼神充满伤感的爱尔兰佃农之子,那个真正能够挑战19世纪末的美国的勇敢的斗士。而现在,沈双鱼醉了,真的醉了,也就出现了科林-费尔斯和汤姆-克鲁斯的幻影。 也是关于美好爱情童话的幻影。 “我真的很想成为一次女主角。”沈双鱼捂着脸说,“就像《红磨坊》里唱的那样,把自己当成是女主角,假装自己是女主角。” 同样已经喝醉了的林天蝎,也似乎有些受不了了,一下子伏倒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沙发上说:“假装我们是电影里的男女主角。” “对,假装我们是电影里的男女主角。” 沈双鱼笑着放开手,把手搭在林天蝎的肩膀上。 “假装,”林天蝎的手慢慢地爬上来,触摸到沈双鱼放到他肩膀上的手,“假装就像电影那样,我爱你,你也爱我。” 沈双鱼“咯咯”地笑了起来,消瘦的肩膀如同美人鱼在摇曳,颤抖不止。 “好吧,好吧,天蝎,我必须承认,我想这样做,我想假装。” “对,假装,”林天蝎亲吻着沈双鱼的手背,“假装,我爱你,你也爱我。” 这是《大地雄心》里的一个极其罗曼蒂克的情节。沈双鱼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些欺骗,如果没有那些牢狱之灾,那么,自己肯定还深爱着林天蝎,林天蝎一定也会深爱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爱捉弄人呢? “天蝎,我在假装,我在假装我爱你。” 这样说完之后,沈双鱼有一种血液不断地从全身流出的虚脱感,终于没有了力气,沈双鱼也伏倒在了沙发上。 “双鱼,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深爱着你。” 这时,沈双鱼感到肩膀处手指轻轻的碰触,与此同时,沈双鱼听到了林天蝎的声音。 “天蝎,我们只需要假装。” 沈双鱼这样说着,慢慢地抬起头来,林天蝎那熟悉的完美的面颊就在她的眼前。 “我知道了……” 林天蝎的脸上浮荡起灿烂的微笑,那是醉酒后的灿烂的微笑,不知怎么,那微笑,让沈双鱼想到《苔丝》里克莱尔在牛奶场的微笑。 那是爱情的微笑。 “你假装得真好……” 沈双鱼缓缓地伸出手去,触碰着林天蝎的下巴和鼻尖,感受着那抹微笑的温度。那是多么美丽那么绚烂的如同彩虹一般的微笑…… 虽然也马上就如同彩虹一般,转瞬即逝。 如此美貌的男人,如此深情的温柔,让沈双鱼整个人置身于甜蜜的波涛之中,恍如遭遇了聊斋里最香艳的故事,邂逅了聊斋里最美貌的狐仙般,不禁想入非非,整个身心都陶醉其中,难以自拔了。 “那我们走吧……” 林天蝎拿起麦克风和账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双鱼不知道他想要到哪里去,但是,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无论他要到哪里去,她都愿意跟随。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决心吗? 虽然只是假装,但是,这份感情未免也太过炙热了。那么,真的是喝醉酒的缘故吗? 沈双鱼在意识陷入完全的迷糊的临界状态之中,跟着林天蝎一起,被林天蝎搂在怀里,踉踉跄跄地,走出了KTV包房。 在走廊尽头,被林天蝎的气息完全包围,沈双鱼几乎要昏昏睡去,终于坐上了狭小的电梯,在通往一层柜台的途中,沈双鱼一直紧紧闭着眼睛,享受着最罗曼蒂克的情节。 “往这边走……” 林天蝎和沈双鱼一走出KTV,林天蝎就把沈双鱼抱得更加紧了。其实夜风也没有那么冷,但是吹得人心好寂寞。 这是温暖的寂寞。 在情人旅馆的入口处,闪烁着黄、红两色的霓虹灯,周围都是熙熙攘攘过往着的年轻的男男女女。 外面砌着一圈白色的石头,上面用红色和黄色的霓虹灯显示着: “休息6000日元,过夜12000日元。” 林天蝎搂紧了沈双鱼,迅速走进大门,在一道玻璃门前停下来,等门自动打开了,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了女性的“欢迎光临”的声音。 沈双鱼在林天蝎的怀里,不由得抬头望去,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在窥探。 一走进门里面,就看到了前面“大厅”的标志,没有一个人影儿,在一旁的宽阔的墙壁上,展示着所有房间的彩色照片。 一共20间左右,其中空房有着钥匙,以便客人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 “哦,原来是这样的。” 看着沈双鱼频频环视周围的样子,林天蝎明白了沈双鱼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双鱼,你喜欢哪个房间?” 林天蝎这样问道,把沈双鱼带到那些房间的彩色照片前面去。 “这间,这间还不错吧?” 沈双鱼醉意朦胧的视线,在房间的彩色照片上逡巡着,终于停留了下来,伸出手指,指着一间写着“过夜12000日元”的房间。 “好的,没问题,就这个房间了。” 林天蝎说完,就笑着拔下了钥匙,这时,刚刚把钥匙拔了下来,就听到大厅里面传来了女性的声音:“收费12000日元。” 日本涩谷的情人旅馆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在大厅的标志下面,有一个小窗户,把规定的金额放进去之后,就可以自由地去房间了。这也是精心安排过的,因为这样做的话,就可以避免客人和工作人员直接碰面。 ------------ 85、戒心 因为这是沈双鱼第一次到日本的情人旅馆来,所以似乎对情人旅馆的一切设备都感觉非常的新鲜,进入和白色的围墙连成的大门之后,沈双鱼频频地环视着周围,打量着这个,打量着那个,一副非常兴奋的样子。 原本就被染红的脸颊,现在更加呈现出微妙的绯红,像是慢慢从内里成熟起来的红色水蜜桃,显得鲜艳欲滴,娇嫩可爱。 女人喝醉时的样子,总在这样的可爱吗?林天蝎想。 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是自己打心底深爱的人呢? “看起来很棒的样子,日本的情人旅馆真的比中国的要先进发达很多。”沈双鱼说道。 林天蝎笑着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15000日元,拿着钱,把钱递进小窗里,很快从小窗里找出了3000日元,接着,又传来了柔和的女性的声音:“请慢慢享受。” 沈双鱼发出咂舌的声音: “真不错,而且设计相当的合理。” 沈双鱼不停地发出感叹,林天蝎却有些担心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进入了情人旅馆,接下来,自己真的能和沈双鱼回复到以前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中去吗? 在电梯里,林天蝎望着沈双鱼下巴的美丽的曲线,紧张得好像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见,但是,沈双鱼只是瘫软着身体,半睁半闭着眼睛,若无其事地抬头望着电梯里的楼层标志。 “电梯也很高级呢。”沈双鱼兴奋地说。 “是啊,这是比较高级的一家情人旅馆。”林天蝎回答。 到了指定的房间所在的第四层,电梯门一打开,林天蝎和沈双鱼就来到了走廊上,右边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尊白色的女性雕塑,看起来放纵而不失高雅。 “真漂亮。”沈双鱼赞美道。 “慢点走。”林天蝎搂进了沈双鱼的腰,搀扶着她,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向房间。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清醒得很呢。” 虽然沈双鱼这样说着,但是林天蝎知道,她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总之,你要扶稳我。” 林天蝎这样说着,搀扶着沈双鱼,沿着走廊向里面走去。经过雕塑一直走到尽头边上,里面就是沈双鱼选定的那个房间。 林天蝎站在门前,把手中的电子钥匙插了进去,门很容易就打开了。 “哇,这里真的很安静啊。” 沈双鱼感叹着,全身压在了林天蝎的肩膀上。 “我们进去吧。” 林天蝎说着,搀扶着沈双鱼往里面走去。一进门,就是脱鞋的地方,在小小的玄关那儿换上了拖鞋,往里头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摆着宽大沙发的房间。 最关键的卧室,就在最里面。卧室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房间内播放着柔和的乐曲,枕头旁边的台灯发出了红色的光芒,营造出一种妖冶的气氛。 “哇,真是大开眼界。” 沈双鱼充满感慨似的不停地环视着四周的家私和摆设,惊叹不已,咂舌不止。 “这边是浴室吧?” 林天蝎刚刚把沈双鱼放到床上,转身去拿衣服,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沈双鱼的喊声,林天蝎回头一看,沈双鱼正撩开沙发旁边的窗帘,往里面窥探着。 “对,这边是浴室。” 林天蝎走上前去,发现原来窗帘的后面,就是浴室,在客厅里可以把浴室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实在忍耐不住,作为男性的本能,林天蝎不由地想象起窗帘后面,沈双鱼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的情景,一下子甚至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可是,站在旁边的沈双鱼,却已经迅速地拉下窗帘,踉踉跄跄地,开始检查起卧室的设备来了。 林天蝎哑口无言地看着沈双鱼天真得就像个孩童。 她先是摆弄着枕头旁边的各式各样的开关,欣赏着不同的开关所造成的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灯光效果,紧接着,又“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啊,天呐,这也太离谱了吧?这里,天花板这里,竟然都是镜子耶!!!” 林天蝎回过头去,看到沈双鱼站在那里,右手挡着前额,向天花板上望去,这时,林天蝎又非常无耻地想象着天花板上倒映出来的沈双鱼一丝不挂的身体,不由地,再一次感到面红耳赤,并且,全身发热。 “果然就像电影里拍的那样……” 沈双鱼不停地唏嘘感叹着,又感觉到累了似的,坐到了沙发上来。 林天蝎这才发现在靠窗的墙边上,有一个冰箱。 于是林天蝎走了过去,站在冰箱的旁边,问沈双鱼:“双鱼,你要喝点什么?” 沈双鱼回过头来,马上惊叹道:“啊,这里还有一个冰箱!!!” 说着,沈双鱼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飞快地冲到了冰箱的前面,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面的酒水类倒是非常的齐全,啤酒、果汁等等等等,横着摆了好几排。当然,如果拿出来饮用了,是额外需要付钱的,但是,不得不说,这样做非常的方便。 “真有意思啊,和商务型的旅馆完全一样。” 沈双鱼感叹道。从一开始,林天蝎就感觉,沈双鱼好像对情人旅馆的房间的内部结构比对他的兴趣还要大。 “好棒啊,真的好棒耶……” 沈双鱼就想唱歌似的叫了起来,摇头晃脑着,慢慢地从冰箱前面站了起来,然后走近作为屏风摆设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那股柜子上的电视机。 “别打开,别……” 林天蝎当然知道那个电视机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于是慌慌张张地想要阻止沈双鱼,想要从沈双鱼的手中夺过那个遥控器,但是,为时已晚。 沈双鱼已经笑嘻嘻地按下了遥控器,顿时,从电视机那里,在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的同时,电视机的屏幕上,出现了男女纠缠在一起的马赛克画面。 “哇……竟然还有这个可以看!!!” 沈双鱼马上发出了惊呼声,倒也并不慌张,只是因为吃惊,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双鱼……” 林天蝎再次试图去抢沈双鱼手中的遥控器,但是,事与愿违,沈双鱼很灵巧地,就躲过了林天蝎的抢夺。 “没关系,让我看看嘛,我看这个的机会真的很少……” 沈双鱼这样说着,把遥控器藏到她的衣服里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 电视里的男人和女人,似乎就快要把彼此的身体燃烧起来了。 林天蝎命令自己不要去看电视屏幕,但是,因为那是日本顶级的成人电影,所以声音十分的诱人,直直地刺耳,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无力抗拒。 终于忍不住,林天蝎的视线极其不自然地朝着电视机那边扭曲过去。 “天呐……好精彩!!!” 沈双鱼却不时地发出一声两声的怪叫,然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的画面。 林天蝎忍不住瞥了一眼电视机。 在电视机的屏幕上,那个有着欧美男人的阿诺德-施瓦辛格般的强健肌肉的男人,正从一个明显的东方的小鸟依人的娇小女孩的肩膀,一直舔弄着,舔到胸、部,娇小女人,则兴奋得快要死掉的样子,朝着后面弓着身体,完全,就是一副快要被快感淹没了的样子。 沈双鱼又看了一会儿,走到电视机前面,把电视机往旁边轻轻一推,电视机转了一圈之后,又从客厅转向了卧室,原来,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电视。 “设计得果然非常的巧妙啊。” 沈双鱼对这样的设计,自然是更加的佩服不已。 不过,和这些东西比起来,林天蝎只想着尽快地和沈双鱼接吻。 但是,看样子,沈双鱼似乎是全然没有进入那种暧昧的情绪之中去。 是不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两个人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被彼此点燃了呢? 正这样想着,林天蝎看到沈双鱼关掉了电视,仰头看着天花板,然后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话,即使发出奇怪的声音,谁也不会发现了吧?” “奇怪的声音?……”林天蝎满腹狐疑地问。 “比如说,性方面的虐待之类的啊,滴高温的蜡烛油,还有用皮鞭抽打之类的,捆绑啊,扇耳光啊,等等,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变态的专门的工具之类的……” 沈双鱼慢慢地列举着。 林天蝎点点头,表示赞同: “整个房间都是密不透风的,所以,就算是对方做出了什么事情来,外面恐怕也无法知道的。” “太过分了。”沈双鱼这样说道。 林天蝎不知道沈双鱼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把她带到这种密不透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外界所知的地方来,是“太过分了”,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是“太过分了”的呢? 不管怎么说,好不容易和沈双鱼一起进入情人旅馆来了,总不能一直讨论这个话题吧,如果一直讨论着这个话题,就会失去这十分十分难得的机会的吧? 在这样的场合,作为男人,林天蝎觉得自己应该先说出那句:“我爱你,我想要再一次得到你。”然后不管不顾,逼着沈双鱼就范,但是,事情一摆在眼前,一变的迫在眉睫,林天蝎却感觉,自己的心里,说不上是害臊,还是恐惧,或者是担心突然会遭到沈双鱼的呵斥等等等等,总之这些感情全部集中在一块儿,种种的不安全部搅和在一起,纠结着他。 如此美妙的爱人从对面冲到了自己的面前,终于有机会一亲芳泽,回到从前,自己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啊?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林天蝎蓦地意识到,如果错失了这一次的机会,那么也许,也许,也许就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能够再重新赢回沈双鱼了。 现在的沈双鱼,喝得醉醺醺的,而且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对他的排斥和反感,而且,也没有叫他“林先生”,而是叫他“天蝎”,这证明沈双鱼现在对林天蝎,是完全敞开心胸的。 这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大好的机会,林天蝎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握住,而不能轻言放弃,不能不战自败,不能做男人中的懦夫。 林天蝎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却又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两人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肌肤相亲了。 犹豫纠结了好半天,林天蝎最后,终于不顾一切地说: “双鱼,我去洗个澡。” 此时此刻,林天蝎看着沈双鱼的眼神,简直就是,飞蛾扑火的眼神。 虽然在情人旅馆,没有男人会说这么傻气的话,但是,林天蝎的小算盘是,如果自己先把衣服脱下来,沈双鱼看到了,说不定会产生一些想法之类的。 “啊?……” 正在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房间的沈双鱼,很明显地,似乎是感到吃了一惊的样子,然后转过身来,踉踉跄跄着身子,斜了林天蝎一眼,然后说道: “天蝎,你要洗澡,就去洗呗,请便啊……” 那么,这算是成功了。林天蝎想,然后,林天蝎一鼓作气,再次鼓起勇气说道: “双鱼,你要不要洗一个澡?” “我?”沈双鱼摇晃着身子,用手指着她自己的鼻尖,旋即微微笑了起来,“我就不用了,你去洗吧,不用管我。” 沈双鱼这样说完之后,摇摇晃晃地朝着卧室走去,林天蝎慌忙跟在后面,很快,就看到沈双鱼走到卧室的那个大大的双人床的旁边,歪了歪身子,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双鱼,你不要紧吧?” 林天蝎急忙赶上去,关切地问道。 “没关系,天蝎,你去洗澡吧,我躺一会儿。” 沈双鱼闭着眼睛这样说道。林天蝎想,她大概是喝得太多,累坏了吧? 好久没有和沈双鱼在一起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好久好久没有看到沈双鱼的睡姿了。曾经,这是每天晚上林天蝎都能看到的睡姿,妻子的睡姿,沈双鱼的睡姿,那种属于过往时光的温馨的感觉,慢慢地渗透进林天蝎的心胸。 在淡淡的灯光下,沈双鱼轻轻地俯卧在被子上,松软的头发披散在她侧卧的面颊上,两只纤细秀丽的臂膀,随意地搁放在头的两侧。 无袖的高领毛衣下面,穿着的是一条洁白如百合花的裙子,羚羊一般的双腿,在裙子里微微的弯曲着。裙子的下端稍微有些往上翻,如同太平洋深处最美丽的波浪。 林天蝎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可是,沈双鱼看起来却毫无戒心的样子。 突然之间,林天蝎想,此时此刻的沈双鱼,不就是一头猎物吗?如果林天蝎现在上前去攻击,这只羚羊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 86、艰辛 林天蝎忍不住凑近了沈双鱼。 因为虽然距离非常的接近,但是,沈双鱼仍然紧闭着双眼,保持着稳定的呼吸频率,看起来完全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等于说,就是助长了林天蝎的野心。 眼下,林天蝎感觉,沈双鱼就是一头猎物,他非常地想要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冲上去攻击,这只美丽的羚羊,会做出何种反应。 倘使自己突然飞身跃上的话,沈双鱼,是会一溜烟地逃走呢,还是会手脚并用地向自己反扑呢? 在林天蝎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响彻着: “机不可失,快往前冲。” 与此同时,林天蝎也在鼓励着自己,但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此时此刻的林天蝎,却感觉自己就如同被锁住了手脚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既迈不开腿,也伸不出手。 “真没出息。” 林天蝎这样咒骂着自己,其实他很清楚,在他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一股燃烧着的火焰,正在熊熊烈烈地呼啸着。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林天蝎的心中充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苦于无法畅快地表达出来,而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窘迫的境地。 林天蝎磨磨蹭蹭地凑到了沈双鱼的身边,这时的林天蝎,感觉自己完全就像是一个卑劣的窥探者,一边站在床边,卑劣地偷窥着沈双鱼的身体,一边紧紧地盯着那熟悉的纵情地,伸展着的诱人的双腿曲线。 沈双鱼那双练习过芭蕾舞的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微微地弯曲着,姿势十足的诱人,洁白纯净的裙子的一角儿,还微微的掀起,更加地刺激着林天蝎的大脑神经细胞。 沈双鱼躺在床上的那副娇艳如玫瑰的模样,差不多,就是等于在跟林天蝎说: “请把我吃掉吧。” 真的,看着沈双鱼毫无防备的样子,林天蝎想,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再不表达爱情,并且表明自己希望和她重归旧好,那么自己就真的不算是个男人了。 可是,沈双鱼真的会接受自己吗? 林天蝎苦恼纠结着想到,自己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反而使得沈双鱼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沈双鱼说不定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搞这种事情,等自己忍耐不住,终于暴露出狼子野心,双鱼她说不定会觉得他林天蝎真是个彻底的卑鄙小人。 如果现在扑向双鱼的身体,说不定,就真的彻底失去了她。 林天蝎可不敢冒这个险。 但是,有时候,如果不敢冒险,那么就不可能有突破性进展。 能不能留住双鱼,也就成败在此一举了。 这个念头在林天蝎的脑海里闪过的一瞬间,沈双鱼耳垂上的小小的钻石耳环,散发着耀眼却不失柔和的光芒,让林天蝎恨不得马上一口咬上去。 现在,林天蝎和沈双鱼之间的距离如此之接近,林天蝎不知道沈双鱼是否觉察到了他那纠结不已的心思。 沈双鱼的模样,看起来的确是在闭着双眼静静躺着,虽然看起来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不过,也许沈双鱼只是因为喝醉了酒,躺倒在床上休息而已。 那么,林天蝎想,说不定,双鱼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正把两手撑在床边,正逼向了她。如果她明明知道这些,明明感觉到他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盯着她的身体看,她还继续假装睡着了的话,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她正在等待着他的行动呢? 是否可以理解为,她就像一个年长的女性,对着心存胆怯的男孩儿,默许般地喃喃细语着,说道:“你就别犹豫了,快点过来吧。” 想到这里,林天蝎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勇气,忍不住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着沈双鱼的右肩。 那一瞬间,林天蝎以为沈双鱼会拒绝自己的爱、抚,可是,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林天蝎不由得,就增添了几分自信,正在抚摸着的右手,慢慢地从沈双鱼的肩头滑向了手臂。 此时此刻,沈双鱼好像微微有些觉察了似的,稍微轻轻地拧了一下身体,但是,并未表示出更多的拒绝。 于是,到了这一步,林天蝎已经不再犹豫,自信心再度增强了一些,颤抖着上身,连呼吸都紊乱了,大胆凑近了沈双鱼的耳朵。 自己,到底会被接受,还是遭到训斥? 林天蝎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只能任凭这心脏“噗通噗通”一阵狂跳,然后慢慢地撅起嘴唇。突然林天蝎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刚跨入成年人的世界的少年一样,对男女之事似乎完全不懂,而在慢慢地摸索。 因为太在乎沈双鱼,因为太深爱沈双鱼,自己已经变成这样笨拙的可笑的傻男人了? 这样一想,就感觉非常的悲哀。 林天蝎慢慢地,把嘴唇轻轻地朝着沈双鱼的耳垂移动过去。正当林天蝎觉得自己的嘴唇刚好亲吻到沈双鱼的耳廓的时候,沈双鱼稍微移动了一下上肢,非常灵巧地把耳朵躲过了林天蝎的亲吻。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林天蝎再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林天蝎紧接着,又向沈双鱼逼近,刚刚要从背后抱住沈双鱼的时候,却发现沈双鱼很快地抽身而退,慌忙之中,林天蝎朝着床上摔了过去。 自己已经变成这么可悲的男人了。林天蝎这样想着,沈双鱼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望着林天蝎说道: “你怎么回事……洗完澡了吗?” 林天蝎瞪圆了眼睛,完全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说,“还、还没洗。” “那你不是要去洗澡吗?为什么还在这里磨蹭?”沈双鱼似乎非常奇怪地说着,“快点去洗澡吧,我要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会儿。这里太舒服了。” 沈双鱼好像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懵懂地说完,继续躺了下去。 “那……双鱼,你好好休息,我去洗一下澡。” 林天蝎这样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从卧室穿过客厅,向浴室走去。 刚刚走进浴室,就看到门口脱衣服的地方,旁边的架子上摆着淡粉色的女用浴衣,和淡蓝色的男用浴衣,林天蝎分辨出来之后,就脱掉了衣服,走进了浴室里去。 虽然说身体上没有什么脏污,而且今天早上去医院上班之前,照例已经洗过澡了,所以没有什么洗澡的必要,但是,林天蝎还是先冲洗了一下身子,还好好地用沐浴露洗了两遍,并在此过程中,把浴缸里放满了情人旅馆提供的热水。 突然之间,林天蝎想到刚刚一走进房间,沈双鱼就发现了在房间里,如果把客厅的窗帘拉开,就能清清楚楚地把浴室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林天蝎试着从浴室朝外面望去,但是客厅里亮着灯,沈双鱼却不在客厅。 看来双鱼仍然在卧室里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 林天蝎默默地叹息一声,然后把身体上面的沐浴露冲洗干净,然后,跨入了浴缸里,把身体淹没在温暖的水中,并且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他的思绪微微有些纷乱,但是大体上还是明白清楚的。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前妻,这世界上唯一深爱的女人,正在卧室的床上歇息着,等待着他的到来。洗完澡之后,他就能旧梦重温,穿着浴衣走向他心爱的女人,把他最诚挚的爱情,用最本能的方式,奉献给他的爱人,结结实实地把她抱个满怀。 看来,沈双鱼是不会拒绝自己了。林天蝎高兴地想着。 起码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是不会招致双鱼的反抗的,林天蝎想,刚才,林天蝎抚摸了一下双鱼的手臂,虽然想要亲吻她的耳垂,但是并没有成功。不过,很显然的是,双鱼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生气的表情。 虽然非常的惊讶,但是双鱼似乎并不反感林天蝎的亲密接触。 在最后的一霎那,虽然双鱼如同灵巧的白鹿一般,抽身躲过了,但是,却非常温柔地跟林天蝎说着话,劝他去“洗澡”,还说“这里太舒服了”。 当然,林天蝎明白,双鱼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答应自己。毕竟自己曾经那样伤害过她,如果她任凭他胡作非为的话,那么她也太过没有自尊心了。第一次的话,总是要拒绝一下的吧?但是第二次,只要林天蝎循序渐进,慢慢地来,一定不会遭遇拒绝的。 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有接触到双鱼的肌肤了?坐了两年的牢,受到了那样的痛苦折磨,双鱼的肌肤,是不是依然和以前一样的,白皙、光滑和柔软呢?林天蝎在浴缸里浮想联翩,不由又想到了她受到的痛苦折磨,忍不住唏嘘感叹起来。 可是,就在林天蝎的想象之中,胡思乱想的恶果发生了。林天蝎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的变得兴奋了起来,两腿之间高高地隆了起来。 “讨厌的家伙!!!” 林天蝎训斥着那不听话的部位,迈出浴缸,又把自己的身体细致地清洗了一遍。 说老实话,那家伙不老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和沈双鱼分开坐牢,而且又与沈双鱼闹翻了,林天蝎一直过着完全清水的生活,所以,不知道已经积压了多少的火焰,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要熊熊燃烧一次。 真的,终于能和双鱼在一起了,终于能和双鱼回到从前了。林天蝎相信,这次和双鱼身体的结合之后,一定能把双鱼从许牧羊那里赢回来。毕竟,许牧羊只不过是双鱼最近才认识的男人,而他林天蝎,是她沈双鱼多年的丈夫。 林天蝎就这样在浴室里畅想了将近半个小时,把身体清洗得干干净净,再用热水泡得异常柔软,然后走出浴缸,擦拭干净身体之后,穿上了淡蓝色的男用浴衣。 这件男用浴衣,穿在林天蝎的身上,感觉有点儿短。大概日本人的身体,都比较矮小,比较偏短吧?林天蝎感叹了一下,但是因为又不是穿出去见人的衣服,所以还是无足轻重的。 换好浴衣之后,林天蝎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了一起,然后照了一下梳妆台上的镜子。头发略微有些乱蓬蓬的,于是林天蝎慌忙把头发梳理整齐。 因为泡澡的时间稍微有些长,所以脸颊微微有点泛红,但是这样也许更能够增加吸引力。 林天蝎靠近梳妆台上的镜子,左右移动了一下脸颊,发现自己的胡子已经长出来了一些,如果扎到沈双鱼的脸那就不太好了。 以前每次和沈双鱼共享男女之间的欢乐的时候,林天蝎从来没有这样谨慎,现在,居然怀抱着朝圣一样的虔诚的心情,准备和双鱼拥抱在一起。 想想看,还真是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林天蝎微微笑了笑,嘲笑自己是个爱情面前的大傻瓜,然后抓起梳妆台上的电动刮胡刀,把声音压小,把下巴上的胡子刮掉,然后又用剃刀做最后的修理。 准备齐当之后,林天蝎又想起,应该要在自己的身体上喷一点儿沈双鱼喜欢的男用香水,很惊喜地发现梳妆镜前面的爽肤水的味道,就是沈双鱼非常喜欢的柠檬的味道。 于是林天蝎拿起梳妆镜前面的爽肤水,往身体上涂抹了一些。 “OK,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天蝎双手握拳,就像少年漫画里的热血少年一般,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鼓励起来,然后又用双手拍打了一下脸颊。 可是,手刚刚垂下来,林天蝎又发现自己的那个最重要的部位,似乎没有刚刚在浴缸的热水里那么强劲了。 怎么回事?是自己胆怯了吗?眼见着,自己就要把前妻再度夺过来,但是,为什么突然变小了呢? 林天蝎想起以前听父亲说过,在将要和自己梦寐以求的女性结合的时候,最关键的部位,很有可能会出现萎缩的现象。 真的是这样吗?这么一想,林天蝎就感觉紧张感汹涌袭来,吞没了理性。 不行,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怎么能那样呢? 林天蝎对自己这样说着,不断地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打起精神来,你一定可以的,林天蝎!!!” 林天蝎这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着,完全双手紧握成拳,皱起眉头,一副荆轲刺秦王般“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模样。 这样想着,林天蝎把双手慢慢地握住了自己的那个最不能出问题的部位,轻轻地爱抚着。等到情况稍微有些乐观的时候,他慢慢地,屏气凝神地,轻轻扭开了浴室的门,走出了浴室。 穿过孤零零地亮着灯光的客厅,就到了光线黯淡的卧室。 沈双鱼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发出轻微的甜蜜的鼻息声。 看到沈双鱼的窈窕的身影的时候,林天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林天蝎感觉自己真的走了很漫长很漫长、很艰辛很艰辛的一段路程,才终于带着十二分的勇气和决心,走到了沈双鱼的面前。 突然之间,林天蝎想要在沈双鱼的床边,大哭一场。 为了这傻傻的执着的爱情,和这残酷的命运。 以及这必然的身体的结合。 ------------ 87、寄托 大概是感觉到林天蝎的呼吸声音,沈双鱼很快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就像《雨人》里的雷蒙一样有点自闭症的懵懂,然后视线毫无意识似的游移过林天蝎的脸颊,缓缓地朝着卧室望去。 林天蝎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比较好。他的视线只是一直傻傻地追逐着沈双鱼的视线,好半晌,才想起来应该要说点什么,于是,林天蝎对醉醺醺的沈双鱼说: “我已经洗完澡了。” “你已经洗完澡了?” 醉得一塌糊涂的沈双鱼显然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林天蝎所说的“洗澡”的这个概念,声音里和刚才一模一样,充满了醉意。看来,就算是小憩了一会儿,沈双鱼还是没有醒酒。 “好了,双鱼,我给你弄点醒酒药吧。” 林天蝎觉得沈双鱼处于这种意识朦胧状态,应该会非常的难受,于是想到在这个相比之下是非常高级的涩谷的情人旅馆里头,应该有醒酒药才对,于是想着先给沈双鱼弄一点醒酒药,让她能稍微清醒一点,不至于————任他林天蝎摆布。 不管怎么说,林天蝎都希望,和沈双鱼的身体的结合,能够是自己和沈双鱼两个人,完全的,自愿的,和平的,公平的,合理的,真心实意的————身心的结合。 这就是林天蝎对沈双鱼的爱的表现吧?林天蝎这样想着,就从床上下来,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到处去找醒酒药。 “不用了……天蝎……我不想喝那个东西……那个什么……那个醒酒药……就让我这样子好了……这样子也许最好……”沈双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呢喃细语道,“……真的……天蝎……就让我这样子好不好……” 躺在床上的沈双鱼摇晃着手臂胳膊,也摇晃着脑袋,表示反感,表示拒绝,不想让林天蝎给她喝醒酒药。而林天蝎却不太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林天蝎不想违逆沈双鱼的意思,于是,就像哄自己最调皮最爱撒娇的小妹妹一样,林天蝎又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沈双鱼粉嘟嘟的脸颊: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双鱼妹妹……”林天蝎温柔地说,“我不给你找醒酒药了……好了好了……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被林天蝎这样安抚着,沈双鱼慢慢地就平静了下来,长长地吁着气,然后不再摇晃着手臂胳膊,也不再摇晃着脑袋,而是视线柔和、轻轻地抚过林天蝎的面颊,然后,沈双鱼的嘴角,就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淡淡地盛开出一朵清秀亮丽的小小梨花。 多么美丽的梨花般的笑涡,那一瞬间,那笑涡的温度和气息,仿佛静静地渗透进了林天蝎的胸膛,感觉一片温暖,如同春光般宜人美丽。 “天蝎……真好……你能陪在我的身边……” 沈双鱼这样笑着,款款深情地说着,然后往卧室那边望了一眼,然后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依然望着林天蝎,保持着醉意朦胧但款款深情的微笑。 林天蝎则同样温柔地回望着沈双鱼,问沈双鱼:“双鱼,你现在,想要喝点水吗?” 沈双鱼笑着摇了摇头:“喝水就不用了……我想要……去好好地洗个澡……” 林天蝎慌忙说道:“可是你醉成这样,不能去洗澡……” “为什么……”沈双鱼半睁半闭着眼睛,望着林天蝎。 “你喝醉了,”林天蝎温柔地抚摸着沈双鱼的长发,笑着说,“醉成这样子,不能去洗澡,因为很容易在浴室里发生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没关系,我自有分寸的……”沈双鱼低垂下视线,缓缓地说道,“而且,不是有你在吗……我在浴室里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就能被你救出来……难道不是吗……日本的急救措施,应该非常的先进才对的吧……” 沈双鱼笑着伸出手来,缓缓地爱抚着林天蝎的脸颊。 “可是,双鱼,我还是有点担心。”林天蝎依然非常的犹豫。 “不要担心……”沈双鱼笑得更加浓情蜜意,“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亲爱的天蝎,我要跟你说,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用担心我……” 林天蝎望着沈双鱼,两人都是微笑着凝望着彼此,尔后,在视线相交的第十秒钟之后,林天蝎首先败下阵来。 “真拿你没办法……双鱼……”林天蝎说道,“那你去洗澡吧……如果太久没动静,我会冲进去的哦……” 沈双鱼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天蝎……” “双鱼,浴衣就在那件淡粉色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就在旁边的柜子上……”林天蝎交代着,“那么,你去洗澡吧,小心点……” 林天蝎说着,就轻轻地捧起了沈双鱼的脸颊,亲吻了一下沈双鱼的左脸。 沈双鱼笑着推开了他,然后慢慢地下床,踉踉跄跄地趿拉着拖鞋,朝着依然亮着灯光的浴室走去。林天蝎则跟在沈双鱼的后面,一边笑着,一边往后面望去,看到那里还真的有一个窗户,上面挂着花边的窗帘。和刚才看到的清醒一样,如果在这里窥探的话,那么,就是在客厅,也能把浴室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想着,林天蝎的心情变得激动了起来,而此时此刻,沈双鱼似乎也有所察觉,把视线停留在了那个花边的窗帘上,尔后突然望着林天蝎,定定地望着林天蝎,慢慢说道:“不许打开窗帘哦……不许偷看我洗澡……” 林天蝎当然马上笑着点点头。于是,沈双鱼单手拿起放在梳妆镜前的挎包,身影从走廊消失在浴室门口。 林天蝎刚刚转身,准备去沙发上的时候,浴室门口传来响动,林天蝎慌忙转过头,是沈双鱼。她半倚在浴室门口,微笑得如同蒙娜丽莎,轻轻地对林天蝎说: “天蝎……你真是个好老公……好老公……” 林天蝎不太清楚沈双鱼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望着沈双鱼那真诚的笑容,林天蝎猜想,也许,沈双鱼醉意朦胧,认为现在又回到了两年之前。 两年之前,林天蝎和沈双鱼,绝对是一对世人艳羡的夫妻,是绝对是良好配偶,是天作之合,是天造地设,是无与伦比,是情比金坚,是山盟海誓,是刻骨铭心,是至死不渝,是坚贞矢志。 那个时候,天空是那样的蓝,树木是那样的绿,溪流是那样的清澈,世界是那样的温柔。爱情是那样的美好,身边的那个人,是那样的完美无瑕。 那个时候,无论是林天蝎,还是沈双鱼,都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有着关于爱情的,最完美的童话。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能够天长地久,能够生生世世,能够岁月静好,与子偕老。 可是……命运,从来都是如此,逼迫得太急,太急。 现在,要把什么都还回去,什么都来不及。 来不及爱,来不及恨,一切都将远去。 但是林天蝎偏偏不信这个邪,他一定要再次得到她,他一定要重新赢回她。因为,他爱她。他对她,依依不舍,无法忘怀。 这一份爱,也只能用这种积极进取的方式,加以寄托。 ------------ 88、终于 当沈双鱼的身影真的从走廊上消失在浴室当中时,林天蝎开始坐到沙发上,开始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倾听,很快浴室传来了淋浴的声音,隐隐约约可以感到窗帘那头有人影的晃动,也就是说,现在,林天蝎一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沈双鱼一丝不挂的洗澡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林天蝎就情不自禁地感到全身一阵燥热,但是,林天蝎当然还是坚守着自己的诺言,只能靠听觉感受着沈双鱼洗澡的声音。 这是多么熟悉的水声,哗啦啦的水声,当双鱼还是他的妻子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这个洗澡的水声,这是如此如此熟悉的水声。但是,为什么现在听起来,为什么现在听到这个曾经如此熟悉的水声,会感到特别特别的伤感呢? 因为,双鱼已经不是自己的妻子了。因为,这个水声已经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水声。事过境迁,岁月和命运把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爱和坚贞,都裹挟到风中,消逝在远方去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已经到了这么一步,刚开始,林天蝎本来以为沈双鱼不会跟自己一起去唱KTV,到KTV的包房去,更加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沈双鱼虽然很犹豫,但是还是答应了,而且,竟然在唱完KTV之后,还和自己喝了那么多的兑水威士忌,而丝毫没有表现出犹豫或者迟疑的表情。 最后,竟然还和自己一起来到了这个情人旅馆。 由此看来,双鱼对自己还是有着感情的吧?林天蝎想,虽然双鱼并没有明确表现出什么来,但是,林天蝎看得出沈双鱼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排斥的,那么的拒绝的。 也许,在他们俩之间,还被旧日的感情所勾连着。 想来想去,林天蝎现在正和沈双鱼在一家情人旅馆的房间里,而林天蝎已经沐浴完毕,沈双鱼正在洗澡。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这样一想,林天蝎突然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有点恍恍惚惚的幸福感觉,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等一会儿,沈双鱼从浴室里走出来,林天蝎就会马上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而丝毫不松手。而这幸福的时刻,正在一分一秒地接近,只要想到这一点,林天蝎就感觉由于过于的喜悦和紧张,连呼吸都开始紊乱,变得有点窒息的感觉。 此时此刻,沈双鱼在干什么呢?在洗头发还是在擦拭着身体呢?林天蝎这样想着,一边被打开窗帘偷偷窥探几眼的想法所诱、惑着,一边竖起耳朵,开始侧耳倾听。 然而这一瞬间,浴室里刚刚传来的淋浴声,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林天蝎的心跳急剧地加快了。沈双鱼已经从浴室走出来了吗?还是说她正在梳头发或者换浴衣之类的呢?还是说,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实在醉得不行,在这样的醉醺醺的状态下,又被浴室的热腾腾的蒸汽熏着,所以意识渐渐地朦胧,终于,终于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浴室那空荡荡的安静,让林天蝎的心中更加升腾起一种超级不祥的预感,于是林天蝎慌忙地冲到走廊,想要直接冲到浴室去,却在走廊上,差点撞到正穿着粉红色浴衣的沈双鱼。 再次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身穿着粉红色浴衣的沈双鱼,确定了她现在还是平安无事的之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林天蝎,终于长长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微笑起来,一下子冲上去,把沈双鱼猛地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 “……天蝎……”沈双鱼猝不及防地,惊慌失措地被林天蝎搂抱得这样紧,连呼吸都急促了,“怎么啦……天蝎……你抱得我好痛……” 被她这样一问,林天蝎笑得更加浓情蜜意,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在浴室出事了……” “怎么可能……我自有分寸的……”沈双鱼笑着轻轻推了推林天蝎的胸膛。 林天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沈双鱼的身体:“幸好你没事……” “这件浴衣是这家情人旅馆提供的,会不会很奇怪?” 沈双鱼低下头,问林天蝎。那件淡粉色的浴衣,穿在沈双鱼的身上,显得有些大,蓬蓬松松的,那其实是因为沈双鱼的身体,即使相比于日本女性的娇小,也要更加的娇小玲珑。 “不,穿在你身上,显得大大的,就像《蒂凡尼早餐》里的奥黛丽-赫本。” 听林天蝎这样说,沈双鱼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有点像《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那个大大的睡袍呢。” “是有点像。”林天蝎投其所好地点点头,然后搂着沈双鱼的腰,穿过走廊,朝着浴室走去。沈双鱼则在林天蝎的怀里“咯咯”地笑。 一边朝着浴室走去,沈双鱼一边把头发从后面轻轻地盘了上去。隔着这样近的距离,林天蝎能嗅到,在沈双鱼的身体的周围,飘散着一种刚刚洗过澡的清香。 微微一侧头,林天蝎便能看到心爱的女人脖颈上,残存在水珠。那是曾经在双鱼的美丽的肌肤上流淌过的水珠,一想到这里,林天蝎就感到它们就好像是宝石一样光彩夺目,在室内略显黯淡的光线下,熠熠生辉,闪闪发亮。 “天蝎……你给我去倒一杯水来可以吗?” 沈双鱼和林天蝎走到客厅的时候,沈双鱼冷不防地这样说道。林天蝎自然马上点点头,然后在客厅里寻找矿泉水。沈双鱼则一个人朝着卧室走去。 “双鱼……” 林天蝎从冰箱里找到矿泉水,倒到玻璃瓶里去,然后端着那一杯水,朝着卧室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发出轻轻的呼唤。 “在这里呢……” 一点儿不错,这是沈双鱼的声音,而且还是从卧室的方向传出来的。 此时此刻,林天蝎已经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喜悦和释然,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在昏暗的台灯灯光下面,看到沈双鱼正躺在床上,乖乖地躺在床上。 “她在,她在等我。” 林天蝎一边在内心自言自语,一边欣喜地接近大大的双人床,而此时此刻,沈双鱼正把被褥拉到下巴附近的位置,一副仰面朝天闭目养神的姿势。 似乎有点睡着了意味。而林天蝎很快就被沈双鱼那静静的睡姿吸引了过去,在暗淡的光线之中,朦朦胧胧浮现出来的,是沈双鱼那白净挺拔的鼻梁,望着望着,林天蝎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克制的火焰,想要熊熊燃烧的火焰。 终于,再次可以把她搂入自己的怀抱中。林天蝎突然感动得想要大哭一场。而到了此时此刻,林天蝎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把嘴唇压到她的嘴唇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林天蝎当然也不除外。 ------------ 89、曲折 此时此刻,林天蝎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已经分不清楚所谓的东南西北,脑子里只想着怎样把嘴唇压到沈双鱼的唇上。 而沈双鱼却突然把脸避开,躲开了林天蝎的突然袭击。可是林天蝎依然继续纠缠着,而沈双鱼则一副认命的样子,蓦地停止了躲闪。 在这种事情上面,女人似乎是无法执拗过男人的。 霎那间,林天蝎的嘴唇紧紧地覆盖在了沈双鱼的嘴唇上。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如假包换,林天蝎又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和双鱼接吻。自己的双唇的的确确压在了双鱼那滑润柔软的嘴唇上面。 一想到这里,林天蝎就忍不住开始心里“怦怦”乱跳,头脑开始发热,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和第一次做一样,变得如此紧张。 不过,这毕竟是两年之后,林天蝎梦寐以求的和沈双鱼的接吻。 林天蝎虽然身临其境,但是,却有一种如同梦中的无依无靠的感觉。这时,发自内心深处地,林天蝎愉快地发出呐喊声: “我太幸福了,我真的太幸福了……” 绝对没有任何一丝矫情。 就这样,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冲击着林天蝎的脑门,就这样仿佛过了三十秒钟,不,实际上,大概也许只有十秒钟吧,当林天蝎想要更加用力地亲吻沈双鱼的时候,沈双鱼却一下子把脸错开了,离开了林天蝎的嘴唇。 林天蝎慌忙想要继续百折不挠地索求,但是,沈双鱼却相当理智地推开了林天蝎的脸,凑近过来,低语了一声: “就到这儿吧。” 这简直就是折磨人。林天蝎心里大呼。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林天蝎就好像有一种被人嫌弃的感觉,身体慢慢地缩了回来。 爱情使人卑微,即使在这件事情上面,也使人卑微。 “对不起。” 即使是被人嫌弃,林天蝎依然还是慢慢地压抑住内心的负性情绪,轻轻地这样道歉。 因为沈双鱼一直对着林天蝎一言不发,所以,林天蝎只好垂头丧气地呆在床的一角,这时,从昏暗之中,传来了沈双鱼平静如冰块般的声音: “天蝎……睡到被子里来吧……” 林天蝎猛然一惊,抬起眼睫毛,望了望沈双鱼,发出一声惊讶的“可以吗?” 在得到沈双鱼的首肯“快进来吧”之后,林天蝎就像是一只食物被暂时收起来的狗一样,总算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林天蝎哆嗦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然后慢腾腾地爬上了床。 “双鱼……” 在林天蝎躺进了沈双鱼的被褥里之后,林天蝎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卑微的幸福之中,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林天蝎心甘情愿的事情。 “可以的……” 蓦地,在黑暗中,沈双鱼发出轻轻的声音。 “可以?”在反问的那一瞬间,林天蝎明白了沈双鱼所要表达的意思。 既然得到了沈双鱼的正式许可,林天蝎也就不客气了。林天蝎这样提醒着自己的同时,慢慢地转过身体,轻轻地抱起了沈双鱼的身体。 “好熟悉……” 这是林天蝎抱住沈双鱼之后的最初印象。 沈双鱼看起来苗条纤瘦,可能是她骨架子小的缘故吧,实际上,她的身体非常的丰满。如此柔软,如此充满女人味的身体,被林天蝎的旧日怀抱,抱了个满怀,而她光滑黑亮的头发微微地触到了他的鼻尖。 真的好熟悉。 林天蝎充满感动地把脸贴近了一些,对着头发下面那只秀美小巧的耳朵述说着: “双鱼,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深爱着你。” 伴随着句末的颤音,林天蝎一下子搂紧了沈双鱼,而沈双鱼却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声调,慢吞吞地回答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你别抱得太紧了。” 林天蝎非常清楚这一点,现在的自己,可能做什么都会过分的用力,由于过分的欢喜。而且,不想让这旧日情怀从自己的怀中溜走,所以结果是,无论是接吻,还是拥抱,都用力过大,显得十足激烈。 但是,这样子的热切,可能弄疼了沈双鱼吧。 这样想着,林天蝎非常温柔地稍微减轻了一些手臂上的力量,紧接着,他轻声说道: “那个……” 事实上,林天蝎是想要征求沈双鱼的同意,好脱去她身上的浴衣,但是,如果每一件事都要征得沈双鱼的同意的话,作为男人,自己未免太过失败了。 于是林天蝎决定不征求沈双鱼的同意,而是自行决定。林天蝎缓缓地将身子往后挪动,在胸前留出了一个空间,把手伸进去,慢慢地,动作轻柔地,解开了沈双鱼的浴衣的腰带。 当然,林天蝎是尽量、尽量地放慢了动作,当他用双手解开带子,露出沈双鱼的胸部的时候,沈双鱼胸前的两块软玉温香,一下子从浴衣前面的开口处蹦跳了出来。 终于,终于,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林天蝎的内心深处发出激动的呼唤。与此同时,异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林天蝎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是被吸了过去一样,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颤抖的葡萄粒儿,紧接着,林天蝎一下子把自己的脸,全部埋进了那两个高耸之间。 目睹了如此熟悉的身体,林天蝎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无动于衷,往日的情感在胸前荡漾着,林天蝎觉得,就算是说自己粗暴也毫无办法,因为让他忍耐克制本身,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林天蝎一边这样提醒着自己,一边用双腮在那温暖柔软如热带鱼一般的高耸之间来回地磨蹭着,就在这时,从头顶上蓦地传来了沈双鱼的声音: “不要这样折磨我……快点做吧……” 沈双鱼对林天蝎的身体,也是了如指掌的。而林天蝎,当然想跟她共同冲上最高最高的巅峰,想得几欲疯狂。 受到沈双鱼的言语的感染,林天蝎慢慢地把自己的脸颊从沈双鱼的胸前的软玉温香上移开,在此过程中,偷偷窥探了一下沈双鱼的视线。 此时此刻,沈双鱼仍然仰面朝天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林天蝎突然意识到,沈双鱼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半点儿神志迷乱的样子,从走进情人旅馆到踏进房间,再到若无其事地去洗澡,然后一个人先上床休息,再然后,对林天蝎说那句“可以的……”再然后的然后,当林天蝎由于过度兴奋而紧紧拥抱她的时候,她轻轻地责备他,说“你别抱得太紧了。”再到刚才,好像有些不耐烦似的说的那一句“不要这样折磨我……快点做吧……” 总之,在整个过程之中,沈双鱼似乎都表现出非常处变不惊的模样来,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没有半点儿慌乱和情迷。 这突然给了林天蝎一种自己正在唱着独角戏的感觉。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独角戏,难道不是吗?林天蝎在感觉内心顿时一阵荒凉的同时,突然想要向如此冷淡地对待自己的沈双鱼实施报复————而林天蝎所谓的报复,就是完全地,彻底地,排他地,深刻地,占有沈双鱼。 “加油,林天蝎!!!” 林天蝎这样鼓励着自己,脱去了自己的浴衣和内、裤。而就在这时,林天蝎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许牧羊。林天蝎很清楚许牧羊的体格,那是接近欧美男士的强壮健硕的体格。那个俊美而不失强壮的男人,在和沈双鱼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呢? 毋庸置疑,身为沈双鱼的男友,许牧羊肯定已经得到了沈双鱼的身体,这一点,在林天蝎拥抱住沈双鱼的那一霎那,林天蝎就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而且也毋庸置疑,许牧羊很让沈双鱼满意。在这种事情上面,许牧羊和沈双鱼的身体配合得相当的默契。也就是说,许牧羊是非常优秀的竞争对手。 但是,林天蝎很清楚的一点是,自己必须超过许牧羊。而战胜许牧羊的筹码,就是往日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和林天蝎全心全意的努力争取。 虽然在林天蝎和沈双鱼之间,发生了很多很多让沈双鱼失望甚至绝望的事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那件事情摧毁了沈双鱼的人生,但是,林天蝎知道,自己对沈双鱼的矢志不渝的爱情,绝对不会输给包括许牧羊在内的任何一个人。 “我一定可以的……” 林天蝎这样持续不断地给予自己积极的暗示,鼓励着自己,然而,当他这样激励着自己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不行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林天蝎实在不太明白。大概是自己的这种争强好胜的情绪,反而变成了一种敌人,成为了一种负担。 自己爱着双鱼,绝对不亚于许牧羊,也绝对不亚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而且,自己还曾经和双鱼彼此深爱,有着往日的情分,这些都是自己取得胜利、重新赢回双鱼的最强健的筹码,所以自己绝对比双鱼生命中出现的其他任何男人,都要出色,都更加有权利得到双鱼的身心结合的爱情————在林天蝎这样想着的时候,其实也对于许牧羊带来的阴影产生了怯意,感到了不安,心里悄悄地出现了也许会输给他的担心。 而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担心和软弱,夺走了林天蝎的威武和强壮。 不,不,自己一定比双鱼人生中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更加热爱双鱼,都要更加懂得珍惜双鱼,都要更加值得拥有双鱼————林天蝎不断地这样积极地自我暗示着,然而心理学在这种关键时候,却总是收效甚微————林天蝎感觉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在感觉到自己真的不行了的瞬间,那种对不能战胜许牧羊的担心,变得愈发的浓烈起来,而且,林天蝎在差不多同时,感觉到了恐慌,感觉到了绝望————也许自己真的没办法胜过许牧羊————这样一想,“完蛋了”的念头闪过脑际,最后的结局,就只是,林天蝎越发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迅速地枯萎。 “天蝎,”从昏暗的灯光中,传来了沈双鱼轻轻的呼唤的声音,继而发出言语,“不用这样为难的,天蝎。” 就像是做坏事的小孩被发现时一样,林天蝎尽量缩成一团,只为了使得自己的体积变小,而沈双鱼继续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 “嗯……” 林天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沈双鱼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双鱼,到底是在拒绝已经萎缩的自己,还是在鼓励自己先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再重整旗鼓,一举攻下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领地? “双鱼……” 林天蝎忍不住在昏暗的灯光之中呼唤了一声,想要问一下沈双鱼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沈双鱼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不起……”林天蝎说。 忍不住就想要道歉。林天蝎低头致歉。现在,除了耐心等待之外,实在别无他法,别无良策。就这样,林天蝎和沈双鱼偎依在了一起,林天蝎全身心地感受着沈双鱼的温暖,慢慢地,林天蝎的心态开始变得柔和起来,逐渐地得到了解放。 没有竞争之心,也没有其他奢望的杂念,只是全身心地,跟随着自己的想法和热情。 而此时,沈双鱼依然背对着林天蝎,慢吞吞如蜗牛般问道:“已经,不要紧了,是吗?” 林天蝎连忙点头,表示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沈双鱼则慢慢地换成了仰卧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喃喃地细语着:“那么,请便吧。” 林天蝎感觉自己,就像是得到了入学通知书的新生一般,重重地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掀开了盖在沈双鱼身体上面的被子。 原本以为沈双鱼还要提出什么要求的,但是,看起来沈双鱼是准备把她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林天蝎暂时保管了。 于是,林天蝎被沈双鱼这样默许的态度所鼓励着,平添了一份莫大的勇气,林天蝎把被褥一下子从沈双鱼的肩头掀到了脚底,而此时此刻,沈双鱼的全部身体,一下子暴露无遗。 从雪白的胸部到挺秀的高耸,从纤细的腰肢到逐渐丰满起来的柔美曲线,一一展现在了林天蝎的面前,充满着致命的魅力。 多么熟悉的致命的魅力。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见识不到这份魅力了。 此时此刻,在林天蝎的心里,感觉就像是在瞻仰一座从云雾之中缓缓现身的婀娜多姿的山峰,望着这充满神秘的美丽景致,想着曾经自己与这个柔和身体的紧密相联,林天蝎不禁充满感动地垂下了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林天蝎完全搞不清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 90、突变 时隔两年之久,再一次进入沈双鱼的身体的真实的感觉,林天蝎不知道到底应该形容为“总算再次进去”还是应该说是“实在太完美了”,事实上,这种身体的切实的感觉,却只是让林天蝎感觉脑海里一片白茫茫,如同春夜里夜雾弥漫的原始森林。 而林天蝎并不知道,现在沈双鱼脑袋里的迷糊程度,绝对不亚于林天蝎的。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沈双鱼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冷却,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任凭酒精和属于过往的某些罗曼蒂克的东西,把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 此时此刻,沈双鱼在慢慢地转动自己的身体的方向。 实在没办法了,林天蝎只好配合着她,从她的身体上滑落下来,躺到了她的身体的右边,默默地躺着。眼下的林天蝎,一下子陷入了那种发泄之后的空虚之中,而沈双鱼却坐起身子来,背对着林天蝎,轻声说道: “我去浴室了。” 听到沈双鱼这样说,林天蝎不由自主地感到惊慌失措起来。 虽然说进入过她的身体之后,一切都燃烧完之后,还把身体强行压在她的身体上,是显得有些傻,而且她也会感到由衷的厌烦。但是,林天蝎想着,至少在身体分开之后,还希望这能够彼此相互亲昵地依偎一会儿。 真的不想看到沈双鱼就这么穿上浴衣,一走了之。 可是,听到沈双鱼这样说,林天蝎也毫无办法。望着沈双鱼朝浴室走去的背影,林天蝎蓦地想————自己也许永远永远,都无法完全占有沈双鱼。 她是一个不会为任何男人停留的女人。 这样一想,林天蝎就感觉心脏一阵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揪住了似的疼痛,而且这种钻心的疼痛,实在让人难以忍耐。目送着沈双鱼走出浴室,穿过客厅,再走过走廊,进入浴室,此后,林天蝎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正一个头躺在床上,久久、久久地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刚才的点点滴滴。 林天蝎想,如果说,自己还有什么莫大的愿望的话,那么就是希望能和双鱼在旧情复燃的时候,能够和她多呆一会儿,共同享受彼此身体密切结合后的残留在彼此身体上的甜蜜的余韵。 在身体最终的结合之前,沈双鱼对自己是那样的温柔,所以,在一切的激动燃烧殆尽之后,林天蝎也希望,沈双鱼能够在自己的怀里躺一那么一段时间,彼此相互体味着对方身体的温暖,和爱情的温暖。 但是,“我去浴室了。”沈双鱼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丢下来之后,就坐起身子,穿上浴衣,头也不回地朝着浴室走去了。 看来,也许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吧? 这样一想,莫大的空虚冲击着林天蝎的脑海,因为真的,有一点非常的明确,那就是沈双鱼正在————后悔。 没错,林天蝎能够清晰地感知,双鱼正在为她自己刚才的对林天蝎的身体的接纳行为,而感到后悔,真正的后悔。这一点就如同透明的玻璃窗上沾有显而易见的污点一般,是十分明晰的————眼下,她正在浴室里冲洗着她自己的身体,就是想要把和自己做过的痕迹冲洗得一干二净吧? 看来,他是真的失去了她。永远永远失去了她。 林天蝎静静地躺在床上,躺在卧室房间的昏暗的光线之中,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闪过了各式各样的念头,而且,他感觉自己越想,就越觉得糊涂,也越感到伤心绝望。 一个男人的绝望是可怕的,有时候,甚至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正当林天蝎心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沈双鱼在浴室里,在明朗的浴室灯光下,任凭着头顶上的莲蓬头的热水冲刷着犹自颤抖不已的身体。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沈双鱼情不自禁地自问。几乎想要大哭一场。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引导了自己最终走向了这样的一步,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样事情,是因为醉酒,是因为被过往的感情冲昏了头脑,是因为《蒂凡尼早餐》里面那大雨中的绝望的罗曼蒂克,还是因为自己————真的依然还爱着林天蝎? 不,不,最后一种可能,完全是微乎其微。沈双鱼对自己说,自己不可能直到如今,还那么下贱那么卑微地爱着那个曾经狠狠欺骗、狠狠伤害过自己的卑劣的男人,那是完全完全不可能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怎样的因果,导致了自己最终,做出了刚才的那种不可饶恕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因素,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引导自己最终不顾一切地背叛了许牧羊? 哦,许牧羊。现在一想到许牧羊,沈双鱼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到底是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啦?这个可怕的失控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己做出这样无耻的背叛许牧羊的事情? 不,不不,很明显,自己还爱着许牧羊,深深地爱着许牧羊。沈双鱼深切地坚信着这一点。在这种不断的对自己的背叛行为的自责之中,沈双鱼蓦地感受到自己对许牧羊的爱情。 此前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原来,我是这样地深爱着他。”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是这样深爱着许牧羊。沈双鱼情不自禁地这样想着,然后在滚烫的热水之中,轻轻地,慢慢地,闭上了眼帘。 人们说,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沈双鱼现在感觉,有时候两个人的感情,非要在第三者出现之后,才能真正的表现出来。 此前真的从未了解,原来自己已经如此深爱着许牧羊。直到和林天蝎一起,做出了背叛许牧羊的事情之后,沈双鱼才清楚明白地,了解了自己的爱情。 “我爱他,我爱他,我正在用我的全部身心,深深地爱着他。” 沈双鱼的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莲蓬头的水花不断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溅起美丽的水花。而她的心,却不再如同这些水花一样漂浮无依,散乱摇曳,捉摸不定。此时此刻,她的心,变得无比无比无比,无比的三十次方的————坚定。 “真爱”————本来就是一个与“坚定”有关的词语。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人说————爱情是一种信仰呢? 这种坚定,就是自己对许牧羊的全心全意的爱情吧?这样想着,沈双鱼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哭泣,还是应该仰天长笑。 而就在沈双鱼在浴室里纠结不已,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大的双人床上的林天蝎,也在心痛绝望,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情绪畸变。 在转瞬之间,情绪就千变万化,让他自己都捉摸不定,不知道应该乐观,还是悲观。 就在林天蝎任凭思绪和心情随意地转变,无法捉摸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怪异的铃声。这是对于林天蝎来说,完全陌生的铃声。一时之间,林天蝎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自己有幻听,因为那铃声,并不是林天蝎的手机铃声。 也不像是门铃声。那么,到底是什么声音呢?林天蝎这样想着,满腹狐疑地翻身下床,慢慢地,如同猎犬一般竖起了耳朵,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十分警惕地东张西望。这场面有点搞笑,但是,还是很有效果。林天蝎马上就靠近了梳妆镜那边。 梳妆镜的前面的柜子上,似乎是从这里发出了那奇怪的铃声。 林天蝎微微皱起了眉头,打开了梳妆镜前面的柜子,毫不意外地,在柜子里,借着客厅的并不算太过明朗的光线,林天蝎发现柜子里放着一个红色的手袋。 啊,原来如此。林天蝎这才明白过来。那是双鱼的手袋,那么,也就是说,现在依然在响着的这个铃声,是沈双鱼的手机铃声咯? 林天蝎想要叫就在不远处的浴室里洗着澡的双鱼,让沈双鱼知道她自己的手机正在响着,有人打电话找她。但是,浴室里传过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很大,而且浴室的房间门紧紧关闭着,再说,这家情人旅馆是属于非常高级的情人旅馆,也就是说,这家情人旅馆的隔音效果,非常之好。 再换句话说,林天蝎不太确定,自己能让沈双鱼听见自己。首先,沈双鱼连在不远处响起来的手机铃声都没有留意。 那么,林天蝎也就很快下了结论,认为自己有理由先帮沈双鱼接一下电话。非常非常非常的有理由。不过,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林天蝎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这么晚的时候,还给沈双鱼打电话————应该是许牧羊吧? 这样一猜想,林天蝎就不由地感到妒火中烧。 肯定是许牧羊没错了。许牧羊,那个自认为完全占有了沈双鱼的男人。这样想着,林天蝎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完全无视了沈双鱼的隐私权利,打开了沈双鱼的红色手袋,掏出了依然在冥顽不灵地继续响着的手机。 因为是在东京购买的手机和手机卡,眼下,手机屏幕上并没有显示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林天蝎非常的确定,一定就是许牧羊打来的没有错。 那么,林天蝎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拿起了手机,当然就应该可以接通它。 林天蝎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这么晚的时候,许牧羊打电话来找沈双鱼,结果发现接电话的竟然是她的前夫林天蝎,许牧羊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和心情。 许牧羊一定会把肺都气炸了,最后把肝肺都变成日本料理“天妇罗”吧? 这样一想,林天蝎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按下了接通键。 虽然林天蝎很清楚,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就会把沈双鱼和许牧羊的关系,推入一个死角。但是,这正是“邪恶”的林天蝎所期待已久、甚至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完美的结果。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沈双鱼和许牧羊拆散,那么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 91、咆哮 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像是化身为“恶魔”的那种邪恶的男人,但是,林天蝎并不准备在这种关键时候打退堂鼓。 偷偷地接通沈双鱼的电话,事实上,正是因为被沈双鱼的强有力的占有的想法所驱使着,让林天蝎无法自拔地想要了解关于沈双鱼的一切,真的希望神能宽恕林天蝎的这份扭曲了的爱情,尽管这份扭曲,还没有扭曲到病态的程度。 于是这般,虽然与此同时遭遇着罪恶感的谴责,但是最终,冲动的爱情还是占据了头脑的上风,林天蝎任凭情感战胜了理智,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你搞什么?!!这么迟才接电话?!!” 刚刚按下接通键,就从电话里传来了十分恶劣的甚至称得上粗暴的男性声音。让林天蝎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拿得离开自己的耳朵一些。 “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说清楚?!!” 林天蝎慢慢地拿着手机,往卧室那边移动过去,一边移动着身体,一边满腹狐疑,因为他感觉这个声音应该不属于许牧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声音应该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到底是谁呢?林天蝎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慢靠近着卧室的窗台。 在窗台这边接电话,沈双鱼一定是听不见的。林天蝎非常确定这一点。等林天蝎靠近了窗台的时候,电话那一头的男性的声音,几乎郁闷发狂,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喂,喂,喂!!!不要给我装哑巴,快点给我说话!!!” 此时此刻,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东京涩谷的夜景,林天蝎的视线逡巡过那些车水马龙,逡巡过那些车前灯汇聚而成的闪闪发光的光的波涛汹涌,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意识到这个声音,毋庸置疑地属于那个人。 “……你是??……那个,嗯……” 林天蝎稍微犹豫了一下,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电话那头,在一阵沉默之后,突然爆发似的传来一声大吼:“你是谁?!!为什么接我姐的电话?!!” 这么说的话,果然是他没有错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林天蝎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微笑了起来:“是我,是我,你冷静一点好吗,冷静一点。” “什么是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接我姐的电话?!!” 对方十分粗暴地重复了一遍。林天蝎默默叹息一声,看来沈双鱼的弟弟一点也没有变化。依然是那么大脾气。到底是年轻人,说不定还处于青春期呢。林天蝎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望着落地玻璃窗外,东京涩谷的繁华街道上,那些车前灯汇聚而成的闪闪发光的光的波涛汹涌,然后语气平静地说: “我是林天蝎,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水瓶,你冷静下来好吗?” 听到林天蝎自报姓名,电话那头的沈水瓶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接下来,又是长达三四秒钟的沉默,沈水瓶似乎是在理清思绪,尝试着去探求,为什么林天蝎会在这么晚的时间里,接了沈双鱼的手机。 “林天蝎?!!”沈水瓶这样反问着,语气里自然是掩藏不住的惊讶。 听到沈水瓶这样叫自己,林天蝎只是感觉有些悲哀。毕竟,沈水瓶曾经叫过他“姐夫”。 如今,恐怕沈水瓶马上就要叫许牧羊为“姐夫”了吧? 果然事过境迁,人生在世,不过就是“无常”二字。林天蝎这样想着,忍不住深深地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然后点点头,对电话那头的沈水瓶说道:“没错,是我。” “你在东京?!!”沈水瓶的语气里,依然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天蝎低垂着头,手指伸出去,玩弄着落地玻璃窗的橘色窗帘上的穗子流苏,一边拨弄着,一边点点头,继续回答沈水瓶说道:“我一直在东京这边上班。” “好像是的,”沈水瓶的语气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的平静,“我记得你好像,是在什么精神病医院上班,不,不,你是开了两家精神病医院是吧?” 林天蝎倒是没想到沈水瓶还记得自己是在东京开了两家精神病医院,听沈水瓶这么一说,林天蝎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感动。毕竟,自己曾经是这个少年的姐夫,那时候,沈水瓶还那么小,小小的年纪,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不过是刚刚上大学的大一新生而已。 而现在,沈水瓶那小子,一定已经顺利毕业,正在找工作,或者继续啃老吧? “等一下!!林天蝎,”电话那头冷不防地传来沈水瓶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你会和我姐在一起,在……这么晚的时候?!!” 看来,沈水瓶终于发现了事情的关键。林天蝎有些得意地微笑了起来。林天蝎一边继续拨弄着落地玻璃窗的橘色窗帘上的穗子流苏,一边笑着说道: “我现在和你姐姐在一起。”林天蝎说道。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和我姐姐在一起!!!”沈水瓶如狮子般狂吼道。 “虽然我实在搞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姐姐现在在浴室洗澡,没办法接电话,所以我才冒险接了她的电话。”林天蝎语气冷静地说道。 “我姐姐在浴室?!!”沈水瓶继续咆哮着,然后突然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声音骤然恢复了平静,变得低沉起来,“你说我姐在浴室?!!” “你姐姐在浴室洗澡。”林天蝎重复强调一遍,“我没必要骗你。” “你!!!林天蝎!!!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听到沈水瓶这样的吼叫声,林天蝎更加感觉到困惑,不明白沈水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林天蝎还算懂得如何回答这位歇斯底里的弟弟。 “水瓶,听着,”林天蝎压低声音说,“你姐姐,和我,都是成年人,我们是两个成年人,做任何事情,只要不侵犯别人的合法权益,那么,都不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你说是吗?” “少跟我玩弄文字游戏!!!”沈水瓶粗暴地打断了林天蝎的话,“林天蝎,你说,你是不是又把我姐给勾、引了?!!” 听到沈水瓶这样说,林天蝎实在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好吧好吧,”林天蝎妥协道,“就算是按照你的说法,我把你姐姐勾、引了,这应该也是我和你姐姐两个人的事情吧?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在勾、引你姐姐之前,先给你打一个报道吧,我的希特勒先生?” 电话那头的沈水瓶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考虑着如何反驳林天蝎,而林天蝎则在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沈水瓶的声音: “你知道不知道?!林天蝎。我姐姐,她已经有了一个彼此相爱的男友。” “我还曾经和那位许牧羊先生见过面的,水瓶,我想你可能忘记了。” 林天蝎非常语气柔和地这样说道。 “那你岂不是明知故犯?”电话那头传来沈水瓶的冷笑声,“我倒是忘记了,你曾经还是一位重婚罪罪犯呢。所以,你完全有充分的理由,把我姐姐陷于进退两难之中?你完全可以把我姐姐和许牧羊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完全可以操纵我姐姐,让她背叛许牧羊?你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冷血的罪犯!!!” 林天蝎相当有耐心地听完了沈水瓶说的话,然后点点头: “很好,很好,水瓶,你到底是你姐姐的弟弟,现在你的口才,已经和你姐姐旗鼓相当了,我都快说不过你了。”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沈水瓶的冷笑声: “我一点儿也不想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无聊话语。” “好吧,好吧,那我说一点实际的,”林天蝎笑着说,“我完全承认你刚刚对我任何一个指控,我想,你完全可以把我称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的罪犯’,但是,我可能会更加喜欢另外一个名字。” “另外一个名字?”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沈水瓶的疑问声。 “没错,另外一个名字,”林天蝎则一边继续拨弄着落地玻璃窗的橘色窗帘上的穗子流苏,一边保持着微笑,轻轻说道,“比如说————‘沈双鱼小姐矢志不渝的爱人’。” “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沈水瓶的冷笑声,林天蝎突然感觉沈双鱼和沈水瓶这两姐弟,真的都很喜欢发出这种冷笑声,到底是两姐弟。 “我就是这个意思。”林天蝎语气柔和地说道。 “你是说————你把我姐姐陷于进退两难之中,你把我姐姐和许牧羊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操纵我姐姐,让她背叛许牧羊,”沈水瓶稍作停顿,尔后说道,“全都是因为,你对我姐姐,畸形的爱情?” “很少有爱情不是畸形的,水瓶,”林天蝎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东京夜景,继续说道,像是在循序渐进地引导着沈水瓶,“听我说,水瓶,等你再长大一点儿,你就会明白过来,大部分的爱情,都是畸形的,都是残酷的。如果不是畸形的,不是残酷的,那就不足以见证爱情的伟大之处。” “所以你就故意让我姐陪你一起坐牢两年?”沈水瓶在电话那头冷笑着。 喜欢冷笑的人,或许都有着非常敏感的一面吧,也是非常寂寞的一面。林天蝎想着。 “不,这是我想解释的,但是你姐姐似乎并不想听我解释,也从未给过我任何机会来解释,”林天蝎说,“我现在,也不想说太多,你姐姐马上就要从浴室里出来了,你待会儿再和她说好了,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水瓶,我爱你姐姐,我一直深爱着你姐姐……” “没必要让我知道。”沈水瓶似乎非常反感似的,粗暴地打断了林天蝎的话。 “我只是想让你放心,我让你姐姐坐牢两年,绝对是有难言之隐的,那件事情另有隐情,但是我不想推托出去,”林天蝎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要让你放心,我爱你姐姐,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爱你姐姐……” “那你就错了。”沈水瓶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声。 “错了?”林天蝎笑了起来,“你可以认为我说错了,但是请允许我自己这样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姐姐的男人,不管来多少个许牧羊,我都不会感到畏惧。” “不,不,”沈水瓶的声音似乎微微带着些笑意,听起来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仿佛在吟唱圣歌,又像是在梦呓,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呢喃呓语,“我不是说许牧羊,除了许牧羊,还有人深爱着姐姐,你不会知道的,你不会知道,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就连我姐姐自己,都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吧?” “会是谁呢?”林天蝎来了兴趣,情不自禁地这样问道。 沈水瓶只是沉默,这道沉默,就如同帷幕一般降落在了两人之间。 “水瓶,我问你,到底是谁,谁有自信更加深爱着你姐姐?”林天蝎追问道。 然而沈水瓶依然只是沉默。 “水瓶…………”林天蝎第三次问道。 “不要问我……”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沈水瓶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噪音,在此噪音的背景下,沈水瓶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朦胧,而且扭曲,而且怪异,甚至可以说是,畸形。那畸形的声音冲击着林天蝎的听觉。 “你怎么了,水瓶?”林天蝎略微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很好。”沈水瓶的声音似乎恢复了过来,刚刚的怪异,也只是那么一瞬之间而已吧? “你真的没关系吧,水瓶?”林天蝎还有些担心。 “我都说了没关系!!!”电话那头蓦地传来沈水瓶粗暴地如同狮吼般的咆哮声。 “你很不正常,水瓶。”林天蝎不得不实话实说。 “我很不正常,也不管你的事情吧?”沈水瓶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可是……”林天蝎刚刚说完,就被沈水瓶的粗暴吼叫打断了。 “没有可是!!!”沈水瓶持续地朝着林天蝎吼道。 “水瓶……”林天蝎想让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沈水瓶恢复平静。 但是,很明显,效果微乎其微。 “好了好了,我问你,林天蝎,”沈水瓶转移话题地说道,“我姐姐,她到底洗完澡了没有啊?” “还没有。”林天蝎往后看了看,浴室里依然亮着灯,依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那么,我等会儿再打过来,你让我姐姐接电话!!!” 沈水瓶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像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匆匆忙忙的,不等林天蝎说一句“再见”,就“哐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 92、恐惧 沈水瓶挂断电话之后,林天蝎陷入了短暂的迷糊状态。 实在不太清楚沈水瓶有什么立场这样生气,有什么立场对曾经身为他的姐夫的自己如此咆哮,如果是双鱼的现任男友许牧羊打电话过来,对着自己不断地大吼大叫,发泄情绪,林天蝎觉得完全可以接受,但是,问题是,现在朝着自己发泄情绪的,竟然是莫名其妙的双鱼的弟弟。 实在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林天蝎非常专业的想,双鱼的这个弟弟,沈水瓶,要么他就是脾气火爆得就像得了肾结石,要么他就是有着超级无敌的、差不多可以去来精神病医院诊治诊治的“恋姐情结”。 只有这两种解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合乎逻辑的解释。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沈水瓶爱上了许牧羊。没错,如果沈水瓶是一个同性恋的话,那么,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对着自己大吼大叫,歇斯底里了,因为,他爱着许牧羊,他在得知自己和双鱼死灰复燃、旧情复燃之后,为许牧羊感到了威胁,所以,他要替许牧羊发泄那股愤怒的情绪。 虽然最后一种解释显得有些无凭无据,十足荒谬,但有时候,最荒谬的答案,往往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就在林天蝎站在卧室落地玻璃窗旁边,俯视着东京涩谷的繁华街道上,那些车前灯汇聚而成的闪闪发光的光的波涛汹涌,然后任凭自己的推理和思绪漫天纷飞,也可以通俗点称之为“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那边有了动静,“哗啦啦”的水声慢慢地减弱了,很快,沈双鱼已经打开了浴室的们,从浴室走了出来。 “双鱼……” 注意到浴室的动静了,林天蝎马上转过身来,穿过卧室,再穿过客厅,再走过走廊。趁着沈双鱼不注意,把手机放回了梳妆镜前的柜子上,沈双鱼的红色手袋里面。 “我洗完了,你去冲个澡吧。” 沈双鱼简短地说着,就站在梳妆镜前,开始用电吹风吹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林天蝎知道,沈双鱼是想要快点吹干头发,然后换好衣服,离开这个情人旅馆。当然,她还不至于先走一步,而把林天蝎一个人留在情人旅馆,所以,沈双鱼让林天蝎也快点去浴室,把身体上结合的残存物体,全部清理干净。 然而,虽然沈双鱼是那种平静的,柔和的语气,但是,听沈双鱼说要自己去清洗一下自己,去“冲个澡”,林天蝎还是感觉有些受伤,因为感觉沈双鱼说这句话,有那么一点嫌弃他的意思。 “双鱼……” 林天蝎站在沈双鱼后面,看着忙于用吹风机吹干头发的沈双鱼,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终于还是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 沈双鱼注意到林天蝎站在自己身后,那种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又欲语还休的古怪表情,便一边吹着头发,一边这样问道。 然而,被沈双鱼这样问了,林天蝎只是笑了笑,耸了耸肩膀。 “既然没话说,你就别傻站在这里了,快点去洗澡吧。”沈双鱼再次吩咐道。 “好,我现在就去。”林天蝎决定不想太多,不停地告诉自己,所有的原因,都在于自己过分的敏感了。“我现在就去。” 这样说着,林天蝎走进了浴室。浴室里的灯光依然十分的明亮,但是镜子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林天蝎走了过去,用手擦拭掉一些水汽,旋即,从镜子里,浮现出了林天蝎的苍白的面孔。 苍白得有点像献血过度、又营养不良的少年。就是那种每餐都吃白菜,连玉米都很少会吃的贫困生,每天都拿着一个生锈了的不锈钢碗,去食堂打几毛钱的米饭,再打几毛钱的白菜,每日消费差不多两元,就是这样的贫困生。 也有点像是那种穷得没办法再穷的留学生,被迫去餐馆刷盘子,大冬天时,满手的冻疮,稍微碰到那冰冷刺骨的水,感觉整个手指都要断掉,但是,依然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餐馆刷盘子。然后,睡眠严重不足,就算是在走路,甚至跑步,都很有可能会直接睡去,很多症状都与嗜睡症极其相似,那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睡觉,每天都面临着严重的毕业升学压力,课业压力,语言压力,论文压力,还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好几份工。 总之,非常非常痛苦,承受非常非常巨大的压力,诸如此类,极其极其的贫困。 林天蝎感觉自己不是经济上的贫困生,而是爱情上的贫困生。 真是糟糕透了。林天蝎觉得自己现在连可以生锈的不锈钢碗都买不起。 就在林天蝎感觉自己被沈双鱼嫌弃,超级郁闷的时候,就在门外不远处走廊上的梳妆镜前用电吹风试图吹干头发的沈双鱼,听到了手机铃声在响。 这个时候,会有谁打电话过来呢? 沈双鱼感觉有些奇怪。稍微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到底会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应该不可能是许牧羊,因为沈双鱼记得自己下午的时候,打过电话给许牧羊,告诉许牧羊自己今天晚上留在东京了。 老实说,除了感到奇怪之外,沈双鱼还感到非常的恐慌。因为如果真的是许牧羊打来电话的话,那么,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正常地应付过去,能否舌头不打结,能否不结结巴巴,能否不语音颤抖,能否不泣不成声,等等等等。 毕竟,她刚刚做了她这辈子可能最最让她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的话,就算是赔上全部的家当,她都愿意买一颗来。 然而,手机铃声仍然在不停地不停地响着,响着,就像是拿刀子逼迫在了沈双鱼的脖颈上,然后,绑架犯强有力的、不容置辩的声音在沈双鱼的耳畔炸起: “快点接电话,快点接电话!!!” 老实说,沈双鱼真的不敢接电话,如果是许牧羊打来的电话,沈双鱼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调整好心情,和他正常地通话。 眼下的沈双鱼,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沈双鱼被逼迫着,颤颤抖抖地,从梳妆镜前面的柜子上红色的手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因为是在东京购买的手机和手机卡,眼下,手机屏幕上并没有显示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沈双鱼当然知道这个号码,她当然知道。 因为那个号码,是她男友的电话号码。 果然…… 果然是…… 果然是许牧羊…… 一切都完了……沈双鱼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风吹得那么狂躁,如同狮子王辛巴的父亲的声音一样,让人感到战栗,感到不寒而栗。 ------------ 93、绝望 果然,是许牧羊,打来的电话。 沈双鱼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手心不由地渗透出汗珠,全身燥热,就如同发烧一般,或者甚至可以说是疟疾,总之,就连背脊都在微微地颤抖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很严重地燃烧着,脸色一定潮红如同某种水果了吧? 原来背叛是这么一回事,原来背叛者要受到这样的折磨。沈双鱼终于明白了过来。手机铃声就好像故意责难沈双鱼一样,不停地响着,响着,响彻了整个走廊,沈双鱼担心正在浴室里冲澡的林天蝎听到,然后问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 到时候,就非常的难解释了吧?真的很麻烦了。沈双鱼这样一想,就觉得还是不要退缩比较好,但是,无论如何,这是许牧羊打来的电话啊,沈双鱼无法鼓起勇气来。沈双鱼实在无法在背叛了许牧羊,在做了对不起许牧羊的事情之后,还能道貌岸然,理直气壮地接许牧羊的电话,和许牧羊对话。 如果她是那种毫无道德自我谴责机制的人的话,那么她自己都会唾弃她自己。 爱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沈双鱼现在几乎想要自杀了。 从来不曾料想,恐惧发作起来,竟然还伴随显著的植物神经症状。 就像心肌缺血似的,整个内脏功能都紊乱了,胃胀肠鸣,心悸胸闷,肢体瘫软麻木,气短乏力,身体低热,甚至产生某种,濒死感。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她的恐惧反应与引起恐惧的对象极不相称。她本人也知道恐惧是过分的、不应该的,但并不能防止恐惧发作。 这种恐惧带来的痛苦,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大或者更值得的痛苦而变得微不足道。对她来说,每一次痛苦都是绝对的、真实的、重大的。 沈双鱼难受得就像一年没有睡过觉一样,想起不久之前,和许牧羊一起去日式料理店,享用美味的寿司,在沈双鱼一点一点细细品尝着清酒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许牧羊则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鲔鱼寿司。 “双鱼”他用手肘推推她,轻柔地望着她微笑,“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如果说死之前只能吃一个寿司,你会选哪一种?” 沈双鱼报之以微笑,然后用手掌撑住额头,“要选什么好呢?星鳗吧,还是海胆呢?” “我要吃虾子,不是甜虾,是煮过的那种。” 许牧羊把手指扬起来着重强调,沈双鱼则吃力地点点头,“我还是吃玉子烧吧。” “真是个小孩子。” 很快,许牧羊就开朗地笑了,像对待幼童般拍拍沈双鱼的脑袋,“哈哈”大笑着,在沈双鱼的杯子里加了点清酒。 在刚刚做出对不起许牧羊的事情来,现在却回忆起这样的场景,简直就是对沈双鱼的双重折磨。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让沈双鱼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 真的,甚至有点想要————自杀。 虽然非常窝囊可笑,但沈双鱼觉得,如果实在受不了罪恶感的谴责,那么,自杀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毕竟自己做出了那种无耻的事情来。 有点类似于殉情吧? 与其欺骗她深爱的许牧羊,还不如自杀算了。对她来说,自杀已经不新鲜。 沈双鱼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割过腕。理由却根本不值一提,就只是单纯的歇斯底里罢了。 并不是真的想不开,但就是像被卷进漩涡中一样,有种追求死亡的强烈欲望。而且,原因大抵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不免让人觉得太过散漫。 那时她与同学吵架,回到家向母亲哭诉,母亲只说“吵架双方都有责任”,然后扔下她不管。 以她的角度来看,母亲实在过于冷酷。她希望母亲能无条件地站在女儿这一边。 心情郁闷得快要爆炸,就想,如果自己自杀了,母亲再怎么样也会手忙脚乱吧?她起码会想“早知道当时应该温柔一点”吧? 就只是为了让母亲产生这样的想法,她用美工刀割腕。不过也只是划过细小血管而已,根本就是死不了人的伤,但是看着鲜血流个没完,陷入恐慌中的她开始嚎啕大哭。 母亲由于过度震惊而昏倒,她则被父亲狠狠甩了耳光。 “你没权利这样伤害你妈妈!” 她真的没想到总是淡然生活着的母亲,会遭受这么严重的打击,也没想到父亲会气成这样。通过这件事她或多或少了解到,起码自己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被父母疼爱珍惜,而产生一股安心感,同时也因为自己竟有能力让双亲痛不欲生,而感到一阵恐惧。 沈双鱼在回忆起这件十二岁的时候自杀的事情的同时,也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弟弟的一件事情。貌似是弟弟欺负了一个同班的男孩子,然后那个男孩子一直追着弟弟,想要打他一顿,于是弟弟没命地跑回了家,躲在房子里。 父亲知道弟弟在逃避的时候,就把弟弟从房间里,揪着耳朵,抓了出来。 “你不能逃避问题,你必须解决它!!!” 沈双鱼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父亲就是这样对弟弟说的。然后把弟弟推出了家门,推到了那个恨不得把他撕成两片的来寻仇的男孩子身上。 沈双鱼当时有些担心弟弟,就悄悄地穿过庭院,在那时候还觉得很高的灌木丛后面,躲着躲着,偷偷地窥探着弟弟和那个来寻仇的男孩子,想着,如果弟弟实在招架不住了,自己也可以冲出去,帮弟弟转移一下那个男孩子的视线,然后让弟弟乘机逃跑之类的。毕竟她身为姐姐,应该要担负起保护弟弟的重任。 结果,沈双鱼在那个灌木丛中躲了好半天,窥探了好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弟弟和那个来寻仇的男孩子大动干戈,相互抓扯衣服或者头发,互相扇耳光或者掴拳头之类的,而是自始至终,都十分和平地对站着,甚至发展到了最后,弟弟还笑着和那个来寻仇的男孩子手拉手,然后,差不多十分钟之中,弟弟笑嘻嘻地把那个来寻仇的男孩子送走了。 真的,非常的神奇。所谓的“化干戈为玉帛”,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么? 因为这件事,当时,小小的沈双鱼,对弟弟沈水瓶,崇拜得无以复加。 后来沈双鱼问沈水瓶到底他做了什么,让那个气势汹汹来寻仇的男孩子,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和他和好如初,成为了好朋友。沈水瓶就非常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抿抿嘴,然后说: “我看到他书包里露出来的数学试卷了,分数很低,于是我跟他说,我可以保证他下次数学考试打到九十分以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保证他下次数学考试打到九十分以上?” 沈双鱼当然这样问沈水瓶,满腹狐疑,不太相信。 “因为我们班比他们班先考数学,我会把正确答案都抄下来给他。” 沈水瓶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看你数学也未必打得到九十分以上吧?” 沈双鱼非常质疑地眯起眼睛。 “可是我的姐姐,每次数学都能打到将近一百分!!!” 怎么说呢,沈双鱼觉得,那时候,沈水瓶完全可以去扮演“喜羊羊”了,满脸的喜气洋洋。原来是借着自己的数学天赋。沈双鱼顿时满脸的黑线。 不过,通过那件事情,沈双鱼知道,或者说,沈双鱼学会,任何事情,都无法逃避,或者说,都不要逃避,而是要勇敢面对,寻找最好的解决方法,而且,要学会,向身边的人求助。当然,现在这么晚了,沈水瓶那小子肯定已经睡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向他求助,那么,沈双鱼对自己说,必须要依靠自己来面对困难,解决问题才行了。 “沈双鱼,你一定行的!!!” 沈双鱼对这样不断地做着相当积极的自我暗示,然后,深呼吸几口,再深呼吸几口,眨了眨眼皮,放松了全身,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接近梳妆镜前的柜子,接近柜子上的红色的手袋,然后,缓缓地拿起了那个仍然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颤抖的手指,并没有犹豫太久,沈双鱼咬咬牙,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许牧羊的熟悉的声音:“双鱼?” 而沈双鱼觉得,虽然这是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但是,现在听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听起来,却感觉————恍如隔世。有一种非常空虚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慢慢汹涌上了心头,占据了沈双鱼的全部身心。 “……”沈双鱼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此同时,父亲的那句话就响彻在耳边: “你不能逃避问题,你必须解决它!!!” 没错,沈双鱼告诉自己,自己应该要向弟弟学习,弟弟都用勇气走向那个来寻仇的男孩子,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困境,然后开动脑筋,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为什么身为姐姐,自己就不能勇敢一次,解决自己的问题呢?逃避是没有用的,逃避是愚蠢的懦夫的行为,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沈双鱼不断这样告诉自己,提醒自己,做着积极的自我暗示。 “双鱼?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电话已经接通了,双鱼……”许牧羊有点担心的声音不断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牧羊。”沈双鱼再一次深呼吸,然后轻轻地发出这样的呼唤。 “双鱼,这么晚了,我本以为你已经睡了。”许牧羊语气温柔地说道。 “我还没睡。”沈双鱼略微有些干巴巴地说道。 “事实上,我打电话给你,是要提醒你,现在差不多可以偷菜了。”许牧羊说道。 “偷菜?”沈双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今天看到了一句潮语,”许牧羊说,“说是,现在已经是全民偷菜的年代,最‘杯具’的是,偷菜咱没人家手快,种菜咱没钱买化肥,捡了条旺财拴在田埂上,不给它吃狗粮它愣是不听使唤……” “挺有意思的。”沈双鱼想要勉强发出笑声,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眼下的沈双鱼,无论怎么样努力,都没办法笑出来。 明明是笑话,却没有笑出来,许牧羊会不会怀疑自己呢?这样一想,沈双鱼就忐忑不安起来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沉默着,那样会更加可疑。 于是,沈双鱼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样说道:“现在果然是把娱乐当愚乐的时代,而且果然是全民偷菜的时代,你要说你没有个几亩三分地的农场,出门都不敢跟人打招呼,随便在QQ上找一个人,第一句就是‘今天没少偷’吧?一口地道的偷菜腔,倍儿有面子。一定得选择最好的种子,你要是种牧草,都不好意思和人家说话。雇个人帮忙种菜,24小时全天候守候,就是没有睡过好觉,成熟后第一时间收光,就怕被人抢了去。你还真的别说无聊,这就是一个无聊的时代,把娱乐当愚乐的时代……” 心理学家的研究数据显示,人在沉默,以及在喋喋不休的时候,都是那个人最紧张最狂躁的时候。也就是说,虽然和沉默相反,但是人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也是非常紧张非常狂躁的时候。 眼下,喋喋不休的沈双鱼,就知道自己正处于几近歇斯底里的状态。 “对吧,牧羊……”沈双鱼不等许牧羊有机会说话,就打断了许牧羊的话,“我倒是比较喜欢‘三无农场’或者‘三无良农’,这些人,第一,没有养狗,第二,没有外挂,第三,没有萝卜,这样的人,人品一等,没话说,种菜纯属娱乐,如果他是你的朋友,那么你会很幸福,给外挂都不要,做事认真,不会出格,追求自然平淡。那些用外挂的人,喜欢投机取巧,吃不了苦,很不本分,属于那种游戏疯子,他们的目的无外乎就是一个,那就是升级。特别是用外挂被惩罚降级N次,还一直坚持用外挂,那么,那个人绝对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眼下,沈双鱼觉得,真正走火入魔的,应该是自己没错。 “双鱼……我知道,我知道……你还好吧?”大概感觉到沈双鱼的异常了,许牧羊这样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牧羊,我没事……我没事……” 沈双鱼不停地重复着,无法控制自己地重复着,完全歇斯底里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牧羊的声音依然非常的柔和。 而许牧羊的温柔,对于此时此刻的沈双鱼来说,绝对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沈双鱼心力交瘁地想着。 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样对不起许牧羊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要把一段完美的爱情背叛?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现在想着这些事情,都已经晚了吧?一切都已经晚了吧? 这样一想,沈双鱼就感觉非常的————绝望。 ------------ 94、转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牧羊不停地安抚着沈双鱼,知道沈双鱼终于平静下来。 “牧羊,现在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沈双鱼说。 “时间?”许牧羊反问道。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子,对不起,现在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交谈。”沈双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不显得那么的歇斯底里。 许牧羊的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明白了,双鱼,其实,差不多你也应该睡觉了,毕竟这么晚了。” “是啊,我也感觉有些困了,”沈双鱼马上接上话来,“今天忙了一天,真的又累又困。” “那我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了?”许牧羊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打扰到你的休息了吧?双鱼,对不起,我现在马上挂电话,你马上休息吧。”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沈双鱼语气僵硬地说道,五官扭曲得几乎要揉成一团了,因为她内心真的感觉非常非常的抱歉,明明这一句“对不起”,应该是她对他说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沈双鱼在听到许牧羊说那句“对不起”的时候,感觉真的有如心如刀割。实在非常难受。 “双鱼……”许牧羊充满担忧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没事吧?” 沈双鱼马上摇头,说道,“我没事,牧羊,我真的没事……只是,嗯,你给我打电话,是关心我,怎么可能是打扰我呢?所以你没必要说对不起,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了许牧羊轻轻的笑声,“双鱼,你总是这样敏感,敏感的温柔,好了,双鱼,现在我不打扰你了,你挂电话吧,双鱼,晚安。” “晚安,牧羊。” 沈双鱼刚刚想要挂掉电话,许牧羊的声音倏忽从电话那头传来: “双鱼,等一下,等一下……” 沈双鱼的心脏非常恐慌地猛地一跳,禁不住反问:“怎么啦?牧羊?” “双鱼……”许牧羊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无可奈何,沈双鱼只好再一次极不情愿地、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靠近自己的耳畔。 “牧羊……我在听……” “好的,双鱼,”许牧羊的声音在东京的深夜里,听起来非常的清晰,从电话那头有条不紊地传递过来,许牧羊说,“双鱼,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听到许牧羊这样说,沈双鱼的心脏就跳得更加厉害了,与此同时,手心都开始慢慢地渗透出汗珠。最危险的事物,往往就是人们所不了解的事物。眼下,沈双鱼真的不知道许牧羊到底要说什么,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和林天蝎的事情?那也不可能啊,许牧羊能从谁那里知道呢?难道,林天蝎已经打电话给许牧羊,告诉他一切真相了?那更加不可能吧,如果林天蝎还有一丝一丝的良心和理性的话,“……什么?牧羊,你要说什么?” “双鱼,我要说……”电话那头继续传来许牧羊的声音。 “好的,好的,”沈双鱼就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说道,“牧羊,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下?” 于是,许牧羊真的就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马上停住了话语。 “双鱼,你……” 沈双鱼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沈双鱼就像做着助产呼吸一样,不停地深呼吸着,再然后,沈双鱼重新接起了电话。 “是我,牧羊……”沈双鱼语气柔和地说道。 “双鱼,其实我就是想说,”许牧羊微笑着说道,“我爱你,双鱼。” 沈双鱼微微愣住,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真的没想到许牧羊是为了讲这么一句话,才唠唠叨叨、啰啰嗦嗦了这么老半天的。 “牧羊,你是不是美剧看多了?”沈双鱼忍俊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一笑,顿时就感觉轻松了很多。 “美剧我倒是没怎么看,”许牧羊也笑着说,“但是我刚刚重温了一下《谍中谍》。” “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沈双鱼问道。 “或者,”许牧羊问,“双鱼,你认为我应该去重温汤姆-克鲁斯的那部《危险的职业》或者《雨人》?” “不是不是,”沈双鱼摇摇头,“我觉得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我不喜欢那种007式的超有女人缘,超有艳福,我也不喜欢第二部中那个女主角的怪怪的拉丁长相,也对于在拍这个系列的时候,汤姆-克鲁斯满脸掩饰不住的皱纹,还有那种有些矫揉造作的耍帅的风格,而且,对于编剧们把易容术想得那么简单,我也感觉匪夷所思,但是,总体来说,我觉得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还是很不错的,” 电话那头传来许牧羊“哈哈”的大笑声,“双鱼,你果然还是双鱼,既然对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有这么多批判,竟然还坚持一直看着。” “事实上也没有一直看着,我觉得那三部戏实在太长了。”沈双鱼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一部电影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最好,除了印度的史诗加歌舞电影,还有《大地雄心》、《澳洲乱世情》之类的准史诗电影之外,我觉得其他的电影,都不应该超过两个小时,但是,汤姆-克鲁斯的《谍中谍》系列,每一部都大大地超过了两个小时,让我实在没有耐心去从头看到尾。” “你对这些电影、电视剧之类的,”许牧羊用赞叹的语气说道,“都很有自己的见解。” “谢谢你,牧羊,”沈双鱼真诚地道谢,“我只是一直都很关注那些领域,因为我很喜欢,那是我的兴趣爱好所在。” 提到汤姆-克鲁斯,自己就变得正常起来,沈双鱼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正是如此。 “那么,明天再聊,我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你睡觉了,双鱼,你刚刚还说,你又累又困,我真的很抱歉。”许牧羊说道。 “好的,牧羊,那么我们可以明天再聊,”沈双鱼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牧羊,你知道吧?汤姆-克鲁斯前不久拍的一个片子,《最后的武士》,我暂时还没看,但是,评论似乎都很高,所以我很期待。” “你想在家里用PPS看?”许牧羊心领神会地笑着问道,“还是,想去电影院看大屏幕?” 沈双鱼笑着挑了挑眉毛,“我想我PPS会员上的星星和月亮已经够多了。” “那么,我去买电影票?”许牧羊的语气就像飘起来似的。 “明天我一回国,我们就去看吧?”沈双鱼也激动起来。 “太棒了,真是大大的惊喜!!!”许牧羊一再地道谢。“那么,晚安,双鱼,睡个好觉,我明天打给你。” “好的,牧羊,”沈双鱼乖乖地点点头,说道,“你也是,睡个好觉,我等着你的电话。” ------------ 95、争吵 “那么,牧羊,晚安。”沈双鱼说道。 “晚安,双鱼。”许牧羊也这样告别。 沈双鱼拿下了手机,按下了红色的拒绝键,然后把手机扔回到手袋里,看了看梳妆镜前自己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把脑袋往后撩去,像是完成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任务似的。 幸好,许牧羊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还真的,差点就被吓死了。沈双鱼这样想着,感觉还有那么一点儿后怕。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又上了林天蝎的套儿了吗?真的不可救药,沈双鱼想,莫非自己真的依然还爱着林天蝎?实在很不可思议。 就在沈双鱼一个人沉浸在一种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安宁之类的气氛之中时,放在梳妆镜前的柜子上的红色手袋里的某样东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那一瞬间,沈双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之类的,但是,事实上似乎并不是什么幻听。而是真真切切的自己的手机发出的铃声。 曾经还有人说过沈双鱼的手机,就像是“午夜凶铃”,在半夜两点听到,一定非常非常的恐怖,事实上,沈双鱼也并未否认这一点。 她要的就是这种基于恐怖的听上去很可怕,但实际上却很搞笑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叮铃铃”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搞笑,反而,真的很可怕的说。 但是,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沈双鱼很快就掏出了手机,连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都懒得看,直接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劈头的一句话,沈双鱼就说道: “好的,牧羊,我觉得你今晚真的非常婆婆妈妈,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电影院看《最后的武士》吗?为什么又打电话过来?我说了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只有休息,所以,可不可以把电话挂了,在你说完‘我知道了,双鱼,我错了,我现在马上挂电话,晚安’之后?” “没问题,你要说,我就说,”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我说,嗯,‘我知道了,双鱼,我错了,我现在马上挂电话,晚安’……” “停下来!!!”沈双鱼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是牧羊,停下来,水瓶!!!” “为什么呢?”沈水瓶也不见得有什么好耐性,“为什么你总是以为我是许牧羊?给你打电话的,就一定是许牧羊,而不见得是我?” “好吧,水瓶,”沈双鱼精神百倍地朝着弟弟进攻,“水瓶,听我说,如果你想要在半夜三更吵得我睡不着觉,烦得我整个晚上都想要把整瓶的安眠药吞下去的话,那么,恭喜你,沈水瓶先生,你成功了,我现在抓狂了,我现在歇斯底里了,你取得了彻底的三大战役的全面胜利,而我遭遇了极其杯具的滑铁卢惨败。怎么样?沈水瓶先生,现在你满意了吗?你可以挂掉电话,让我死而瞑目吗?” “老姐!”沈水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我在呢,沈水瓶阁下,”沈双鱼冷嘲热讽地说,“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姐,我说正经的。”沈水瓶严肃地说道。 “原来我是在开玩笑,”沈双鱼继续冷嘲热讽,“谢谢你提醒我,沈水瓶先生。” “姐,我不想听你的疯言疯语。”沈水瓶似乎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可是,不是我想说这些疯言疯语的,”沈双鱼冷笑道,“是你沈水瓶阁下你,打电话来逼我说这些疯言疯语的。” “好的,我们换个话题,”沈水瓶说,“好吗?” “你不用装出这么温顺的样子,”沈双鱼当仁不让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沈水瓶先生你,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老姐,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忍耐极限。”沈水瓶一字一顿地强调,“我现在,告诉你,沈双鱼小姐,你马上就要达到我的忍耐极限了。” “那又怎么样?”沈双鱼说道,“我就是达到你的忍耐极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沈水瓶无可奈何似的沉默了半晌:“老姐,如果我能再忍受你的这些疯言疯语,我就还是一个处、男。” “你本来就是一个处、男。”沈双鱼毫不犹豫地下了定论。 “沈双鱼小姐,我想你实在太低估我了。”沈水瓶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这不是低估,处、男身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沈双鱼冷静地说道,“相反,我倒是觉得,身为一个处、男,你应该感到骄傲,而不是羞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冷嘲热讽。”沈水瓶说。 “我既然知道你知道我在冷嘲热讽,”沈双鱼说,“我为什么还要对你冷嘲热讽?” “沈、双、鱼!!!”沈水瓶终于再一次被沈双鱼逼疯。 沈双鱼却悠哉游哉地挑了挑右边眉毛,“没错,我就叫沈双鱼。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沈水瓶完全已经恼羞成怒,他气愤的声音不断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老姐,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你真的很让人失望,你知道吗?我现在对你很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 “就因为我的口才比你好?”沈双鱼说,“所以你感觉非常的失望?” “怎么可能?”沈水瓶反问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依我看,什么都不知道的,应该是姐姐你吧?总之,我对你感觉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那么,”沈双鱼说,“你可以告诉我,除了我的口才很不幸地比你要好之外,你还有什么东西对我感觉很失望的?” “沈双鱼小姐,”沈水瓶这一次,并没有叫“姐姐”或者“老姐”,而是直呼沈双鱼的大名,语气比之前更加的严肃起来,“沈双鱼小姐,我想你似乎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太清楚现在的事情吧?”沈水瓶说,“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沈双鱼小姐,你今天晚上和前任丈夫林天蝎先生在东京共度良宵,然后,明天又要和现任男友许牧羊先生去某个罗曼蒂克的电影院,欣赏一部《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类似的东西,然后,再次把身体献给不同的男人?!!” 说到这里,沈水瓶稍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接下来说道: “就这个我发现了你这样的行为,沈双鱼小姐,我才感觉对你,非常非常的失望。” 而听到这里,沈双鱼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了。 没想到,沈水瓶那小子竟然全部都知道了。 “你……”她一时之间,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舌头打结了似的。 “我怎么?”沈水瓶反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你跟踪我?”沈双鱼结结巴巴地说。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鄙视你,老姐。”沈水瓶说出了更加刻薄的话。 “我已经是成年人,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沈双鱼说,“而且,我想鄙视自己的姐姐,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可是,”沈水瓶说,“我已经鄙视你了,姐姐,你真的很烂。” “很烂?”沈双鱼不禁反问。 “姐姐,你想要同时占有两个男人么?”沈水瓶冷笑起来,说道,“或许,还有一些男人,是我不知道的?根本就不止是林天蝎和许牧羊?” “不是的……水瓶……你听我说……”沈双鱼急急忙忙想要争辩。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沈水瓶则继续冷笑,“你不需要狡辩了,我只问你一句……” “你问吧,”沈双鱼低下头去,“问吧问吧。” “我问你,”沈水瓶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和林天蝎旧情复燃了?” 沈双鱼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但是,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回答:“是,我是……” “你是和林天蝎旧情复燃了?”沈水瓶追问道。 “对,”沈双鱼点点头,“可是,我……” “别说那么多废话,”沈水瓶说道,“你和林天蝎旧情复燃了,这就是你背叛许牧羊的事实,我有没有说错?” “可是,”沈双鱼仍然想要为自己辩护,“我,我还有其他的情况……” “其他情况?”沈水瓶冷笑起来,“莫非,你是被林天蝎用强的?” “那倒不是。”沈双鱼摇摇头,“不是他用强的。” “那么,你是自愿的?”沈水瓶咬定不放松地说道,“你是完全自愿的吧?” “绝对不是,”沈双鱼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斩钉截铁一点,但是,事实上,却事与愿违,沈双鱼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声音,非常的虚弱,“也不是……” “你是自愿的吧?”沈水瓶再次问道。 “也不是,”沈双鱼拼命摇头,尔后说道,“也不是完全自愿的。” “那么,至少,”沈水瓶就像询问烦人一样,问道,“至少,至少,至少有一部分是自愿的吧?对不对?” “……”沈双鱼真的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了。 “对不对???”电话那头的沈水瓶大吼了起来。 “……”沈双鱼一片默然。 “对不对???”沈水瓶则已经开始朝着话筒大吼起来。 沈水瓶的攻势是如此的激烈,沈双鱼完全招架不了。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沈双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再地给予自己暗示,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边,从最开始的晚餐,到KTV里唱的那些歌,到《枯叶》,到一起喝兑水的威士忌,到一起来到涩谷的情人旅馆,再到林天蝎去浴室洗澡,再然后,再然后,淡蓝色的浴衣,淡粉色的浴衣,然后…… “快点回答我,到底,对不对???”沈水瓶再一次大吼了起来。 “水瓶……你听我说……”沈双鱼慢慢地说道,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水瓶,事实上,很多东西,就算是当事人本人,也不能说清楚的,你知道,你学过心理学……” “少跟我谈论心理学!!!”沈水瓶粗暴地打断了沈双鱼的话语。 “好,不跟你谈论心理学,我知道,”沈双鱼说道,“我知道,你有时候,会像《识骨寻踪》里的女主角一样,一再地,就像是有强迫症似的,不停地说‘你讨厌心理学’,可是我,没有那个大块头的FBI探员那样有耐心……” “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沈水瓶再一次朝着电话大吼起来。 沈双鱼真的有点担心沈水瓶的嗓子,于是非常友善地表达了出来。 “水瓶,你这样大吼大叫,会影响邻居的,”沈双鱼说道,“而且,我想我们家里的金嗓子喉宝和西瓜霜润喉含片,应该已经吃完了,所以,我建议你在出去买喉片之前,还是不要朝着电话这样大吼大叫,可能会比较好。” “老姐,”沈水瓶冷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千谎百计》里的情节吗?” “《千谎百计》?那个男主角的女儿,非常的可爱。”沈双鱼笑着说。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老姐,你知道《千谎百计》里面有提到过,如果一个人逃避回答某一个问题,那么,那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就是那个人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答案。” “所以?”沈双鱼知道自己的弟弟很厉害,“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了,”沈水瓶解释道,“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一直在跟我聊什么心理学,聊什么《识骨寻踪》,聊什么FBI探员,聊什么强迫症,还有什么金嗓子喉宝和西瓜霜润喉含片,都是因为,你不想坦白告诉我————你是自愿和林天蝎旧情复燃的。” “水瓶,”沈双鱼忍不住叹息一声,“你真的很棒,我不知道应该说你美剧看得真多,还是应该说你的推理能力和辨别能力,已经让你有这样的自信,能够随便地推断出一件对你姐姐的名誉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的事件的真实性?” “不要试图用你那饶舌的加了无数状语的句子来把我搞晕,”沈水瓶回击道,“你不会得逞的,你一定不会得逞的。” “水瓶,”沈双鱼真的拿这个弟弟毫无办法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只是想对我表达一下你的失望和你对我的鄙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我已经知道,我让我弟弟觉得特别的失望,而且,我还被我弟弟深深地逼视,OK?这样是不是就行了呢?” “你真让人难以忍受。”沈水瓶吐着舌头说道。 “事实上,我也觉得你很让人难以忍受。”沈双鱼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那么,我亲爱的姐姐,”沈水瓶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这个难以忍受的弟弟,会把你和前任丈夫林天蝎先生旧情复燃的事情,告诉你的现任男友许牧羊先生?” “沈、水、瓶!!!”沈双鱼气得差点把手机往地上摔去。 沈双鱼真的没想到沈水瓶会来这一招。沈水瓶这小子,也越来越嚣张了。 “怎么样,姐姐,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 沈水瓶得意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地传了过来。 ------------ 96、诡异 “沈水瓶先生,我一点儿也没有跟你斗的意思。” 沈双鱼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冷静,事实上,被沈水瓶这样抓小辫子,然后威胁或者胁迫之类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说,怎么说沈双鱼都是有点经验的。 毕竟和沈水瓶这个奸诈的小人相处久了,什么三十六计,沈双鱼自然必须都是要烂熟于心的,这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沈双鱼已经类似于人猿泰山之类的,很懂得和所谓野蛮如禽兽的人打交道,做拉锯战,这些实战经验当然都得益于那个恶魔弟弟沈水瓶。 “沈双鱼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 沈水瓶的声音,自然是绝对的冷静,不,根本不能用冷静来形容,而应该称之为“冷酷”,这就是那么一个绝对的冷酷的声音。 “沈水瓶先生,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你亲姐姐。” 沈双鱼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这样说道。虽然沈双鱼很清楚自己用这一招实在没什么效果,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可以暂时当作是“缓兵之计”来用,让沈双鱼能够抽出时间来想一些对付沈水瓶那小子的办法。 “沈双鱼小姐,我很清楚我是你弟弟,但是,亲兄弟都明算账,何况是亲姐弟呢?” 沈水瓶当然马上就像背数学公式一般,这样反驳沈双鱼的话语。 “你实在太丧心病狂了,”沈双鱼干脆开始用周星驰式的夸张搞笑的方式回应,“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亲姐姐?你不但不站在你姐姐这一边,而且还用这种方式试图摧毁你姐姐的人生,你忘记你小时候,我还给你读过一本书吗?” “你是说《鲁宾逊漂流记》?”沈水瓶的反应倒是挺快的。 “当然是《鲁宾逊漂流记》,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沈双鱼马上就像得理不饶人的人一样,朝着电话那边大吼大叫了起来,“我给你读过整整一本《鲁宾逊漂流记》,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来威胁你姐姐?你这不是太丧心病狂了吗?” “可是,沈双鱼小姐,”沈水瓶也寸土不让地说道,“你难道忘记了?为了让你给我读那一本《鲁宾逊漂流记》,我求了你多少次!!!原本是你给爸爸洗车一周的,结果变成了我来帮爸爸洗车,洗了整整一周,我那时候那么小,连字都不认识,你却残忍地让我去洗车,你这个姐姐是不是才是真的丧心病狂?” “那是你自己答应的,”沈双鱼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当然有理由相信,你有能力帮爸爸洗车一周时间,我是基于对你的信任,才把那项伟大光荣的任务交给你的。” “你可以再说得好听一些?你已经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了。”沈水瓶眯起眼睛,冷嘲热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说成什么花样出来。” “沈、水、瓶!!!” 再一次这样冲着电话那头大吼之后,沈双鱼的眼泪几乎就要掉落下来。而她还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声音,使自己的声音不显的那么如同涨潮一般,而她确定自己的哭泣的声音应该没有通过电话传到沈水瓶那边去。 就在沈双鱼咬紧牙关,不发出哭泣的声音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沈水瓶,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就如同在悬崖边上,猛地一个倒栽葱,就把整个身体掉了下去,尔后,什么声音都暂时停歇,又如同春日清晨,雾气弥漫的森林,朦朦胧胧的,静寂无声,万籁俱寂之中,只听得到空气徐缓流淌的声音,那种沉默,透着一股甜蜜的潮湿。 眼下,沈水瓶的沉默,其实是对沈双鱼的某种安抚吧?沈双鱼这样想。可是,沈双鱼无法解释,为什么沈水瓶突然沉默了下来。 “水瓶?……”沈双鱼发出轻轻的呼唤声。 “姐……”沈水瓶马上这样回应道,“姐,我在呢。” “为什么不说话?”沈双鱼问道,“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突然不想说话了,”沈水瓶说,“单纯的不想说话,仅此而已。” “为什么呢?”沈双鱼依然不解,“你突然这么不说话,我觉得怪可怕的。你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随便你怎么说,”沈水瓶一副无赖语气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怎么想。” “水瓶?……”沈双鱼微微皱起眉头。 “干嘛?……”沈水瓶不耐烦地说道。 “你还是说话吧,和我斗嘴也挺好的,不要像这样保持沉默,”沈双鱼实话实说,这样说道,“我感觉沉默会带来更大的压力,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有点难受的说。” “你已经很难受了吧?”沈水瓶语气怪怪地说。 “你知道我……”沈双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水瓶打断了。 “我知道你哭了。” 沈水瓶的话非常的简短,却在沈双鱼的身上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沈双鱼忍不住,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为什么呢?水瓶,”沈双鱼一边大声抽泣,一边这样问沈水瓶,“为什么每次我在电话这一头哭泣,无论我掩饰得多好,你总是能够识破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在这边哭泣?你总在能感觉到我在干什么,你是通灵师吗?” “你是看《灵异妙探》和《超感警探》看多了吧?”沈水瓶微微笑了起来,“我才不是什么通灵师呢,只不过,你是我姐姐,大概我能感应你吧?” “感应我?”沈双鱼挑起眉毛,这样反问道。 “或许,我真的是通灵师的好材料,”沈水瓶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我的观察能力、记忆能力和推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所以,我在很多时候,都神奇得像是个通灵师。” “少来这套了,”沈双鱼说,“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什么通灵师的理论?我是你姐姐,为什么你有一等一的观察能力、记忆能力和推理能力,而我却没有?所以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少在这里招摇撞骗!!!” “怎么样?”沈水瓶冷不防地问。 “什么怎么样?”沈双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有没有好一点?”沈水瓶微微笑着,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扯这么多通灵师,扯这么多《灵异妙探》和《超感警探》,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过分悲伤吗?沈双鱼在明白沈水瓶的心意之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沈水瓶,你知道不知道,”沈双鱼笑着说,“你这是模仿伊丽莎白-盖斯凯尔的《锦绣佳人》里罗杰对茉莉,和简-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里曼斯菲尔德庄园的二少爷对芬妮的情节,你这样直接模仿,让我想到猴子之类的动物。” “我知道,我知道,”沈水瓶说,“起码我成功地让你想到了伊丽莎白-盖斯凯尔的《锦绣佳人》,BBC电视剧版,我们可爱清纯的小茉莉,是你最喜欢的贾斯汀-沃尔德饰演的吧?” “可是,”沈双鱼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马上激动了起来,“可是,我不太喜欢BBC版的《锦绣佳人》里的男主角罗杰,我觉得应该让《新月佳人》里的男主角去扮演罗杰,真的很喜欢《新月佳人》里的男主角。” “你总是这样说,”沈水瓶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说,英国的男演员为什么都那么帅,但是女演员都选得那么怪异。” “又不是她们的问题。”沈双鱼说。 “当然不是她们的问题,”沈水瓶接了上来,“是她们的父母的问题,把她们生成那个样子。” “你这可是直接照搬周星驰在《行运一条龙》里的经典语句啊。”沈双鱼揭穿弟弟。 “有你这样的姐姐,我真的很惨。”沈水瓶叹息。 “明明是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的人生才是悲惨的好不好?”沈双鱼又激动了起来,“不就是和林天蝎怎么怎么了一下子吗?你犯得着这么激动,非得为许牧羊撑腰?还要以此来威胁我?身为弟弟,本来应该站在我这一边的,但是,现在,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姐,”沈水瓶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首先,是你做的比较过分的。” “我知道我有点过分,但是,我再过分,”沈双鱼辩解道,“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被我的亲弟弟威胁,这样也太可怕了。” “老姐,”沈水瓶沉默一阵,尔后说道,“我怕你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沈双鱼不太明白沈水瓶的意思。 “和你的前任丈夫林天蝎,”沈水瓶这样说道,“我知道,老姐,你还对林天蝎还有感情。” 沈双鱼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再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很显然的,”沈水瓶说道,“老姐,你或许可以隐瞒住许牧羊,但是,你隐瞒不了你的弟弟,你瞒不过我的法眼。” 沈双鱼嘴角抽动,挑了挑眉毛,然后说道:“事实上,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倒是希望你真的能当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姐,”沈水瓶继续说道,“你真的准备吃回头草吗?” 沈双鱼马上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不会原谅他。” “有时候,一些人对你说‘我会永远爱你’,还有一些人对你说‘我会永远恨你’,我觉得,后者更加可怕,”沈水瓶说道,“不但更加可怕,而且更加纠缠不清,更加疯狂,也更加难以真正地毫无瓜葛。” “你是说,”沈双鱼大致上明白一点沈水瓶的意思,“有的时候,恨比爱,更加把两个人缠绕在一起?” “没错,”沈水瓶点着头这样肯定地说道,“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么,你的意思是……”沈双鱼还是不太明白,希望沈水瓶能够说得更加清楚一点。 “你不能再对林天蝎产生任何一种情感,”沈水瓶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摆脱林天蝎,如果你真的不想和那个男人牵扯上任何关系,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吃回头草。” “可是……”沈双鱼有点结巴了起来。 “没有可是,”沈水瓶的声音,依然如同金石掷地,铿锵有声,“老姐,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爱林天蝎吗?” “不爱,”沈双鱼马上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一点也不爱……” “骗人!!!”沈水瓶打断了沈双鱼的话,“肯定是有旧情的,要不然,不可能死灰复燃。” “不要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水瓶,”沈双鱼说道,“我当时已经喝醉了,神志不清,甚至不能称之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且,可以说是一时间被往昔岁月的一些美好回忆带来的罗曼蒂克给冲昏了头脑。” “可是,”沈水瓶说,“你也说了,你是一时间被往昔岁月的一些美好回忆带来的罗曼蒂克给冲昏了头脑,也就是说,你或许不爱林天蝎,但是,你依然深爱着那些往昔岁月的一些美好回忆,我说得没错吧?” “水瓶……”沈双鱼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有点,瞠目结舌。 正如沈水瓶所说,自己也许真的爱上的,是曾经的那些美好,那些青春,那些闪闪发光的过往的爱情。虽然是被欺骗的,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它构成了她生命中最美丽的幸福。 “姐,我再问你,”沈水瓶继续问道,“你爱许牧羊吗?” “爱,当然爱,”沈双鱼毫不犹豫地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是真的爱他,非常非常地爱他,和林天蝎那个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很爱牧羊,在这个世界上,我宁愿失去全世界的人,都不想要失去许牧羊。” 听沈双鱼这样说,沈水瓶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水瓶?……”沈双鱼想要打破这片沉默,“水瓶?……” 然而一连叫了好几声,似乎走神了的沈水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回过神来,继续开口:“对不起,姐,”沈水瓶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我刚刚有点发呆……” “发呆?”沈双鱼挑起眉毛,“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怪怪的。” “没什么,我没什么,”沈水瓶激动了起来,“我真的没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你没什么,”沈双鱼点点头,“冷静下来,水瓶,冷静下来,你这样很不正常。” “不正常?”沈水瓶反问。 “对,我提到我很爱许牧羊,”沈双鱼解释说道,“你就不正常起来了。” “不是,不是,不是,”沈水瓶一连用了三个“不是”加以强调,“老姐,我不是。” “我知道了,没关系的,”沈双鱼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刚刚要走神,要发呆。” “为什么?”沈水瓶诧异地沉默了一阵子,尔后问道,“那么为什么呢?” “你是担心我因为太爱许牧羊了,”沈双鱼说道,“最后决定嫁给他,是不是?” 沈双鱼没想到的是,沈水瓶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了起来。 “难道,”沈双鱼眯起眼睛问道,“不是吗?” 沈水瓶在电话那头拼命地摇头,“是的,是的,”他一再地肯定着,“我就是那么想的,你非常非常的正确。” “我说嘛,”沈双鱼笑了起来,“不过,水瓶,你不用担心,如果我真的和许牧羊结婚了,我一定会按照合约上的条款,帮你支付此后所有的劲舞团的点卡的充值费用的。” “什么?”沈水瓶似乎没有听明白,沉默了一会儿,蓦地这样反问道。 “我说,”沈双鱼颇有耐心地接着再说了一遍,“我刚刚说的是,水瓶,你不用担心,如果我真的和许牧羊结婚了,我一定会按照合约上的条款,帮你支付此后所有的劲舞团的点卡的充值费用的。” “你的意思是,”沈水瓶问道,“你有可能,会和许牧羊结婚?” 沈双鱼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水瓶,你看,我必须要把我自己从林天蝎的控制之下抢夺回来,你说是吧?” “所以你不惜嫁给许牧羊?”沈水瓶说,“为了让自己不和林天蝎继续纠缠?” 沈双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水瓶,你应该是懂我的,我已经做出了对不起许牧羊的事情来了,我对许牧羊心中有愧,我对不起许牧羊,所以,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许牧羊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肯定没办法像上次那样,找什么奇怪的借口蒙混过去了,我没有那个自信,因为这是我欠许牧羊的。” “所以,”沈水瓶说,“你很有可能,在许牧羊下一次向你求婚的时候,答应许牧羊的求婚?”沈水瓶的说法,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或许,婚前的背叛,是治疗恐婚症的最好的办法。”沈双鱼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水瓶,日本女人婚嫁前,会集体飞赴巴厘岛度假,数日后便匆匆而去。在那个以*著称的沙滩上,留下大批心碎的土著男孩。巴厘岛男孩恨透了日本女人,认为他们被她们曼妙的胴体和爱情的谎言耍弄了。” 沈水瓶眨了眨眼睛,握紧了话筒,继续问道:“那么……所以呢?” “所以,”沈双鱼解释着,这样说道,“也许正是经过了和那些男人短短数日的放浪形骸,日本女人剔除了内心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浪漫,回国嫁人,从此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成为在丈夫出差前将安全套放在他行李中的贤妻良母。” “原来如此,”沈水瓶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你的语气听起来很怪异,”沈双鱼说,“你是在冷嘲热讽吧?” “我怎么敢冷嘲热讽?”沈水瓶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不是让我推荐游戏给你玩吗?我最近倒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那个游戏还不错,”说着,沈水瓶就开始唱了起来,“我只是一朵向日葵,但看看我,组成了一支部队……” 忍俊不禁的沈双鱼,很快也加入进来,和弟弟一起,轻轻唱着游戏中的主题曲。 “……我曾经是橄榄球球员,路障保护着我的头,我有铁窗门做盾,我们是不死族!” 以前从来没觉得这首《草地上的僵尸们》很好听,但是在与沈水瓶一起唱着的时候,沈双鱼感觉这首歌,无与伦比的动听。 明明只是简单的唱歌而已,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同呢? “原来老姐你也玩过那个游戏啦……”沈水瓶用惊讶的口气这样问。 “其实刚开始,”沈双鱼点点头说道,“我是觉得游戏中,对一些流行文化元素进行的恶搞加工,很有意思。” 沈水瓶点点头,说道,“没错,游戏里有一类僵尸,被称为舞者僵尸,外形与THRILLER中的迈克尔杰克逊很相似。” “就是那个!”沈双鱼激动地一击掌,“最绝的是,游戏中介绍这种僵尸的标签上还光明正大地写着,‘舞者僵尸与一切在世或已去世之人士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乍一看到这句话,我正在喝水呢,”沈双鱼激动地说道,“然后,我完全就笑喷,键盘都被水浸坏了!” 感觉“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沈双鱼愈发激动,几乎要跳起来,一蹦三尺高。 “我当时也是!”沈水瓶的激动,丝毫不少于沈双鱼的,对着电话大声说道,“还从来没有那样,我当时,快笑得嘴角都抽筋了!” “好了,好了,”沈双鱼突然意识到自己打电话未免打得太久了,已经打得过长时间了,而且,那个林天蝎应该马上就要从浴室出来了。所以,应该尽快把这个电话结束才对。于是,沈双鱼这样对沈水瓶说道,“水瓶,这个长途电话费用很贵,我们回去再说吧?等我回国去再说好了。” “好,”沈水瓶马上这样回答说,“那么,等老姐回国,我们一起玩‘植物大战僵尸’!!” “好啊好啊,”沈双鱼当然马上一口应承,“那我挂电话了。” “好。”沈水瓶说,“晚安,姐。” “晚安,水瓶。”这样说着,沈双鱼按下了红色拒绝键。 沈双鱼在挂掉电话之后,才意识到,刚才,沈水瓶转移了话题。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植物大战僵尸”上面来呢? 就是因为自己说了“恐婚症的性、爱疗法”?到底怎么回事? 沈水瓶那小子,真是越来越诡异了。沈双鱼忍不住这样想道。 真是,非常的诡异。 ------------ 97、梦魇 挂掉和沈水瓶的电话之后,沈双鱼正呆愣愣地发着呆,浴室的门打开了,林天蝎从里面走了出来。 “双鱼,”林天蝎一边用长长的干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沈双鱼说道,“我已经洗完了。” “嗯,”沈双鱼点了点头,有些憔悴地说道,“我知道了。” 这样说完之后,沈双鱼慢慢地,踉踉跄跄地,从梳妆镜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双鱼,”林天蝎眼看着沈双鱼摇晃着身体,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了似的,便疾步向前,轻轻地用手臂搂住沈双鱼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双鱼摇了摇头,推开了林天蝎靠近过来的手臂,继续往客厅里走去,“我想要休息一下。” “你去睡一会儿觉吧。”林天蝎关切地说,“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你睡不舒坦的话,我可以先走一步。” 听到林天蝎这样说,沈双鱼转过身来,望着林天蝎的眼睛,好半晌,才呢喃似的说道: “对不起,天蝎……都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林天蝎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双鱼,怎么会是你的错?” “不,不,不,”沈双鱼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摇头,“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犯了很大的错误,连我自己都开始鄙视我自己。” “双鱼……”林天蝎呼唤着沈双鱼的名字,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不,不要,”沈双鱼马上后退了一大步,躲过了林天蝎的触碰,“不要碰我……”旋即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始道歉,“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沈双鱼逃避的态度,很明显伤害了林天蝎,但是,林天蝎并没有把他的失望和伤心表现出来,反而非常柔和地劝说着沈双鱼:“没有关系,双鱼,不用太介意我,真的没有关系,双鱼……” “天蝎,”沈双鱼低垂下头去,“我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林天蝎马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嗯,”沈双鱼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勉强抬起头,笑了起来,“谢谢你,天蝎。” “双鱼,”林天蝎微微笑着,望着沈双鱼的眼睛,“你根本不用这样客气的。” 这样说完之后,林天蝎就拿起放在浴室旁边的衣柜里的衣服,走到浴室里去换。沈双鱼则慢慢地,用手托着额头,走到光线阴暗的卧室,然后,扭开了床头处的橘黄色的床头灯。 刚刚还没什么感觉,到现在,才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产生了感觉————整个腰酸乏无力,有一处热辣辣的火烧火燎一样。趿拉上拖鞋,却有些站立不稳。窗帘没有合拢,看得到天空渐次的明朗,道路两边缓缓升腾起乳白色的雾霭。 不知何时,林天蝎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似乎在客厅逗留了一下,然后走到沈双鱼这边,对沈双鱼轻声说道:“双鱼……喝点白兰地吧。” “好,”沈双鱼叹息了一声,“谢谢你,天蝎……” 林天蝎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地安慰地拍了拍沈双鱼的背脊,从后面支撑着她的身体,推她从落地玻璃窗那边走向卧室的床铺。沈双鱼则转过身来,接过林天蝎递过来的玻璃杯。 沈双鱼先是喝了一小口白兰地,然后把玻璃杯中剩余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旋即用无神的眸子盯着空空的酒杯,叹了口气,沈双鱼把整个身体瘫软在床上。 “好了,天蝎,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听到沈双鱼这样的吩咐,林天蝎颇为理解地点点头,抚摸了一下她的肩头,离开时还很贴心地轻轻关上了房间的门。 与其说是悔恨、悲哀,倒不如说是心力交瘁。沈双鱼趴在那里,有一种懒得动一动的感觉,似乎再这样趴下去可能就会睡着似的。 就这样趴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已经冲洗过一遍,但是,仍然觉得非常的脏。于是,沈双鱼慢慢地站起身来,起身脱去胡乱裹在身上的淡粉色的浴衣,穿过客厅,穿过走廊,走进浴室,走到莲花蓬头下。 冲过水后,沈双鱼又给全身打上很多沐浴露,使劲地揉搓。 明明已经全身乏力,却在洗去脏污的时候,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这大概是内心恨意的体现吧?反反复复地冲洗完身体之后,沈双鱼把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慢慢地把整个身体浸泡在里面,感受着水波的柔和与温暖。 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沈双鱼才从浴室出来。这时窗外的街道上,雾霭已经散尽,两旁的路灯已经失去光泽。涩谷远处的建筑物的石墙边,靠着一辆送牛奶的自行车,一位早晨跑马拉松的人顺着小路跑过去。 大部分的住宅区公寓里的人们,好像都还在梦乡之中酣睡。 换好新的一套淡粉色浴衣之后,沈双鱼走进卧室,把窗帘紧闭,只在边缘部分有少许光线透进来。快到人们起床上班或者上学的时候了吧?沈双鱼轻轻闭上眼睛。 像这样昏昏地睡下去,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几天后也许会有人发现吧? 沈双鱼想象着化作尸体的自己的模样,坠入深沉的睡眠。 明明是中国人,却猝死在日本涩谷的一家情人旅馆,这个社会版的头版头条,实在不怎么值得称道吧? 沈双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闭着眼睛,化作一具尸体,躺在报纸社会版的一大堆文字中间的样子,那样子,真的要多搞笑,就可以有多搞笑。 就这样,大脑化成了一团浆糊,沈双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完全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处于睡眠之中,还是仍然清醒着。 确切地说,是分不清睡梦与现实的差别、距离。 事实上,这种感觉,其科学的说法叫梦魇。也有人管这叫鬼压床或是梦中梦,是由于学习或工作太累产生的。 梦魇症是指睡梦中惊叫或幻觉有重物压身,不能举动,欲呼不出,恐惧万分,胸闷如窒息状,是一种常见临床症状。其发生与体质虚弱、疲劳过度、贫血、血压偏低以及抑郁、生气、发怒等情志因素有关。 由于人在入睡状态中血压进一步降低,造成心脑缺血,供氧减少,大脑皮层的运动中枢比感觉中枢先进入抑制状态;或由于外周神经进入抑制状态比中枢神经快,从而造成神志清楚,运动瘫痪的梦魇症。 实际上,在清醒的状态下,沈双鱼偶尔也会体验这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感觉。 在人生的某些阶段,总是会突发奇想,觉得自己————有一些机会没有把握,有一些缘分已经错过,有一些人没有善待,有一些事情没有看破。 不能重来,不能弥补,惟余遗憾。 而如果追忆那些似水流年,沈双鱼就感觉,自己有着太多的遗憾————遗憾就象蚂蚁,不是一只,而是无数只。自从每件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它们就留在了心里。 这些“蚂蚁”随时会复活,爬行、移动、繁殖,总之会弄疼她。想得越多,就痛得越发厉害,让人难以忍受,难以释怀。 有很多事情,沈双鱼以为已经过去了。可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件不起眼的物品、一道似曾相识的风景、一次并无特别意义的聚会、昨夜的一段残梦,都可能成为遗憾的信使,让她感觉非常的痛苦。 过去、现在和未来,不断地交叉,让沈双鱼不知道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而这种感觉一直都在这样————非常的悲伤。 非常非常的悲伤。 一如非常非常的寂寞一样。 在睡梦和清醒的边缘,沈双鱼的脑海里浮现出林天蝎的身影,浮现出许牧羊的笑脸,浮现出沈水瓶那恶作剧时的可爱的调皮的表情,那些或许清晰或许模糊,总之都显得非常遥远的男人的身体的部分,总是让沈双鱼感觉十分的惆怅,就宛似小时候,在外婆的老家那边,看到的橘黄色的夕暮下的远山。 如同鱼鳞形状一般的橘黄色的浮云,还有那遥远地平线边沿的连绵起伏的远山。 被染成温暖颜色的山峦,周身散发着一股橙子一般的清新而悲哀的味道。 清新的悲伤,新鲜的悲伤,连绵不绝的悲伤。 这是必然的人生道路吗?沈双鱼想,是不是一个女人,要注定同时爱上很多的男人,并在这种抉择之中,感受到致命的窒息的痛苦和悲伤? 怎么办才好呢?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为什么这颗心,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爱着一个男人呢? 人类真是太贪婪的动物。而沈双鱼对自己的贪婪,实在是毫无办法可言。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受不了诱惑,最后还是背叛了自己最深爱的男人。 自己真是太过贪婪的女人。 ………… ………… 总之,迷迷糊糊的,沈双鱼这一觉,睡得既短又浅。 醒来一看,枕边表面的指针刚刚指向八点。 上床是在早晨六点以后,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 在浅浅的睡眠中,沈双鱼似乎不断地做着被追赶的梦。一会儿是这样那样的人,一会儿是野兽,一会儿又像是风一类的东西。沈双鱼逃啊逃啊,可双脚陷在沼泽地里,怎么也逃不掉,最后被如同芦苇般的茂密的东西所掩埋…… 可能是一直不停地在做梦吧,沈双鱼睁开眼睛之后,感觉脑袋很沉重,疲劳依然如故。 窗帘缝隙中泄露进来的阳光已经很明亮,突然窗下有车开走,并传来了年轻的母亲呼叫孩子的声音。 沈双鱼望着明亮起来的天花板,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没有浮现,脑袋里面就像笼罩着一层雾似的混沌不清。 ------------ 98、慵懒 还是再睡一会儿比较好。 沈双鱼如同浆糊一般的大脑里,不由地这样想着。 昏昏沉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沈双鱼似睡非睡地继续躺着。 睡眠依然很浅,而且还是做起了梦。梦境之中,男人们追上来了,许牧羊也好,林天蝎也好,甚至还有沈水瓶,都位列其中。这次的许牧羊似乎比以前更加高大威猛。不知他在对自己说什么,因为中间隔着很多男人,所以听不太真切。 在睡梦之中,沈双鱼拼命想要听清楚许牧羊的话,但是,事实上,许牧羊的话根本就无法听见,如果能够读懂唇语,或许沈双鱼还能听明白。总之,因为中间隔着很多男人,所以沈双鱼无法把许牧羊的话给听地得太真切。 那位无论如何都听不到许牧羊在说些什么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成功的吧? 在睡梦之中,沈双鱼无望地这样想道。 然后再度深陷在睡梦的温暖黏稠的沼泽之中。 等再度睁开眼睛,沈双鱼发现,从窗帘缝隙中漏进的阳光更加强烈了,床铺被那阳光横腰拦断,显得如同博物馆的女馆长一般的慵懒,小野丽莎式的慵懒。 吵醒她的是手机铃声,沈双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慢慢拿起林天蝎走之前,帮她放到枕头旁边的手机。 打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双鱼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的电话号码,琢磨不出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过了一会儿,沈双鱼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通键。 当沈双鱼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上司杜摩羯熟悉的声音时,眼泪差点淌落。 又是那种感觉,那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前不久才和杜摩羯说过话,见过面,而且正是上司杜摩羯拜托她到东京来找林天蝎签字的————但是,没隔多久,当沈双鱼再一次听到上司杜摩羯的声音,沈双鱼依然感觉非常的虚幻。 悲伤的虚幻。 电话那头的杜摩羯很快,似乎很敏感地嗅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本来就很擅长关心别人的杜摩羯,马上急切地关心地问了一句:“双鱼,你没事吧?” 沈双鱼在电话这一头微笑了起来。 “我没事,”沈双鱼保持着微笑,这样说道,“我没事,我已经签好合同了。” “辛苦你了,”杜摩羯的声音透着真诚的感激,“我根本没办法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不用客气,”沈双鱼颇有礼貌地回应道,“我本来也是四月天的一员,承蒙杜先生你看得起我,把我招聘进了四月天,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当然都是沈双鱼的真心话。 “双鱼,现在我正飞往北海道,”杜摩羯说道,“你能到北海道这边来,和我一起,完成最后一次秘书工作吗?” “北海道是吗?”沈双鱼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收拾一下,在东京的成田机场见面吗?” “是的,”杜摩羯点点头,“真是太麻烦你了,那么,我们到东京的成田机场,见面的时候,再详细说吧。” “好,”沈双鱼说,“那么,在东京的成田机场见了。是在什么时候呢?” “就是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怎么样?”杜摩羯用询问的语气问道,“飞往札幌的航班,是下午五点三十分。” “我知道了。”沈双鱼点点头,“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去。” “那么,到时候见!!!!”杜摩羯语气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沈双鱼也勉强用十分高兴的语气说道,“到时候见!!!!” 挂掉电话,沈双鱼把视线转移。在这家级别比较高的涩谷的情人旅馆,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在那个小小的阳台上,盆栽的牵牛花盛开了。本来牵牛花到初秋才会开花,但现在新培育出了夏日开放的品种。 深呼吸着已经并不太算是新鲜的空气,沈双鱼走到阳光上。攀附于常青藤上的牵牛花,开了四朵,两朵红色,两朵淡紫色。 沈双鱼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 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成田机场,位于东京东部,东京都千叶县的成田市,距离东京市中心60公里,乘坐公共交通需要40 到50 分钟。从涩谷到成田机场,如果考虑到交通的拥堵,大概也需要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差不多,应该要出发了。沈双鱼这样想。 沈双鱼第二次欣赏了一下阳台上盛开的花朵,然后折回到浴室,用盆子装了一些水,给牵牛花们浇了水,关上阳台门,落了锁。 大大的旅行箱里,除了内衣之外,还有换洗用的连衣裙。考虑到一早一晚会比较凉,沈双鱼还放进了一件开襟毛衣。 然后,沈双鱼一个人离开了涩谷的情人旅馆,在涩谷的街道上搭乘上一辆出租车。 “去成田机场。” 这样吩咐出租车的司机之后,沈双鱼在后面的座位上,再一次闭目养神。 飞机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从机场起飞。沈双鱼提前了六十分钟,到达了机场大厅,和上司杜摩羯约定的时间,也是在十五分钟之后。 成田机场的宽敞度是不及上海的浦东国际机场,不过机场内的各类设施都非常完善,很人性化。机场的工作人员也是带着日本人特有的服务态度,令沈双鱼感觉非常的舒服。 环境方面就不说了,只说服务。从飞机下来到出机场,总共不到15分钟,当时还是日本H1N1爆发的时候。过关、领表、测体温,速度相当的快。也可能是人少,整个过程比以前没有H1N1的时候还要快。而沈双鱼记得自己回北京的时候,光是在机场,就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成田机场,各式各样餐厅也有很多,通常都不大,各有特色。尽管价格换算为人民币还是挺高的,但是毕竟人家和东京市区价格基本同等,一般的套餐都是1000日元左右。而在北京,随便在首都机场T3吃个米饭炒菜至少也要五十元以上。 为了消磨时间,沈双鱼在成田机场的免税店消耗了十多分钟,这里的机场免税店还可以搞满一定数额可以减多少的活动。买了不少化妆品、香烟和零食点心的,尤其是各类人形烧,沈双鱼凑满了几倍的数额,也算可以减掉些折扣了。 沈双鱼从机场的免税店出来,和杜摩羯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沈双鱼正想要要给林天蝎打一个电话的时候,发现上司杜摩羯已经到了,正在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着她。 ------------ 99、走婚 因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定的时间,沈双鱼和杜摩羯就在飞机场旁边的咖啡馆里,先聊一会儿天。 聊着聊着,沈双鱼就提到了婚姻。 杜摩羯还不知道沈双鱼是一个“婚无能”。 沈双鱼点了一杯拿铁,却并没有喝。 “我有时候会想,”沈双鱼说,“婚姻到底是什么?‘一夫一妻’制,是不是最好的一种婚姻形式呢?一方面我们天性追求自由,这自由当中,当然包括两性关系;另一方面,我们又渴望永久的爱,永久的家,所以,我想,婚姻就成了两者冲突的战场吧?” 杜摩羯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慢慢地抿着,耐心地听沈双鱼这样说完,然后点点头: “双鱼,你思考的角度总是很新奇,”杜摩羯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要问,难道就没有一种家庭形式,能够让人们既拥有永久的爱,又不丧失在两性关系上的自由?” 沈双鱼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很简单啊,”杜摩羯说,“泸沽湖边的摩挲人,他们一直保持着传统的走婚制度,就可以的,可以解决你所说的那些问题————他们没有固定的丈夫或者妻子,没有婚姻和家庭,千百年来,摩挲人的社会依然运行得很好。” “你是说,”沈双鱼问,“————走婚?” “对,”杜摩羯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说走婚,走婚制度,可以解决你所说的问题。” “对不起,”沈双鱼皱着眉头问,“我能问一下,什么是走婚吗?” “走婚?”杜摩羯说,“所谓的走婚,就是一种以女系为主招夫同居的临时性婚姻。又称为是‘阿注婚’或‘阿夏婚’。‘阿注’或‘阿夏’的意思,是指同居的异性朋友。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婚俗,历史学,称之为,是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时期产生的不稳定的对偶婚形式。 “其婚姻方式是以女系为主招婚,但男子并不过门,只是晚上到女家偶居,白天男女各在自己的母家生活劳动。历史上常常一个人同时可以结交几个阿注,甚至以多为荣。” “原来如此,”沈双鱼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么,走婚就可以随便变换性伴侣,甚至可以追求多个异性咯?” “没错,”杜摩羯说,“你看过《源氏物语》吗?” “紫式部的那个《源氏物语》?”沈双鱼反问。 “对,”杜摩羯点点头,“《源氏物语》所描绘的平安时代,女人们并不要求和自己发生关系的男人付出什么,负什么样的责任,在《源氏物语》中,随处可见那种419的事例,例如,第八回《花宴》里就记载源氏与大臣女儿胧月夜的419。” 沈双鱼掏出手机,谷歌了《源氏物语》的第八回,果然有光华公子源氏的419行为———— 御宴至深夜始散。公卿等各自告退,藤壶皇后及皇太子亦各自回宫。四周肃静,月色转明,好一片清夜美景! 源氏公子醉兴方浓,觉得如此良宵,难于空过。 他想:“殿上值宿人都已睡了,当此无人注目之时,或有机缘会见藤壶皇后。” 便悄悄地走向藤壶院方面,窥探情状。但见可通消息的王命妇等的房门都已紧闭,只得独自叹息。然而犹不肯就此空归,便转向弘徽殿廊下信步行去,但见第三道门尚未关闭,弘徽殿女御散宴后即赴宫中值宿,此间留守人数不多。 源氏公子向门内窥看,里面的小门也还开着,而人声全无。 源氏公子想道:“世间女子为非犯过,都是由于门禁不严之故。”他便跨进门去,向内窥探。众侍女似乎都已睡着了。 忽然听见廊下有一个非常娇嫩而美妙的声音,迥非寻常女声可比,正在吟唱古歌:“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这女子一面吟唱,一面向这边走来。源氏公子喜出望外,待她走近,便闯出门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那女子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叫道:“呀,吓死我啦!是谁呀?” 源氏公子答道:“你何必这样讨厌我呢?” 便吟诗道:“你我皆知深夜好,良缘恰似月团圆。” 便将她抱进房里,关上了门。 那女的因为事出意外,一时茫然若失,令人感到一种温柔甘美之趣。 她浑身颤抖,喊道:“这里有一个陌生人!” 源氏公子对她说:“我是大家都容许的。你喊人来,有什么用处呢?还是静悄悄的吧。” 女的听了这声音,料定他是源氏公子,心中略感安慰。她觉得此事尴尬,但又不愿做出冷酷无情的样子。源氏公子这一天饮酒过多,醉得比往常厉害,觉得空空放过,岂不可惜。女的年轻幼稚,温柔,也无力坚拒。 两人就此成其好事。源氏公子但觉这女子十分可爱。 只可惜天色渐明,心中不胜惆怅。那女的更是忧心忡忡,春心缭乱。 源氏公子便对她说:“我还要请教你的芳名。否则以后如何可通音信呢?想来你也不愿就此分手吧。” 女的便吟诗道:“妾如不幸归泉壤,料汝无缘扫墓来。” 她吟时姿态非常娇艳。源氏公子答道:“这也说得有理。我不该问你,应该自去用心探索。不过,东寻西探芳名字,谣诼纷传似竹风。你若不怕损坏名誉,我又有何忌惮?我定当探询出来。难道你想从此瞒住我么?” 正在交谈,天色已明,众侍女纷纷起身,赴宫中迎接女御,廊上来往频繁。源氏公子无可奈何,只得和那女子交换了一把扇子,作为凭证,然后匆匆出门,回宫邸去。” 源氏公子的宫邸桐壶院内,侍女甚多,此时有数人已经睡醒。她们看见公子破晓归来,便扯手踢脚,交头接耳地互相告道:“好辛苦!日日夜夜地东偷西摸!” 她们假装睡着。源氏公子走进内室,虽然躺下,但不能入睡。心中寻思:“这个人儿真可爱!大约是弘徽殿女御诸妹中之一人吧。此人还是处女,想必是五女公子或六女公子了。帅皇子的夫人三女公子和头中将所不爱的夫人四女公子,听说都是美人。倘是这两个人,更加有味儿了。六女公子已经许给皇太子,如果是她,倒有些对人不起。她们姐妹众多,难于辨别,我真弄不清楚。看她的样子,不想就此绝交。那么为何不肯告诉我通信办法呢?” 他左思右想,一颗心儿被这女子牵住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419 沈双鱼看到这里,大致上了解了所谓的走婚了。 “这样的婚姻,太缺少稳定感了。”沈双鱼咋舌道。 “想要自由,就不能再奢求稳定,”杜摩羯说,“所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大概吧。”沈双鱼叹息一声。 “差不多该登机了,”杜摩羯看了看咖啡店的钟,与此同时,咖啡店传来了提醒旅客们登机的广播声。“双鱼,我们走吧。”杜摩羯提着黑色的公文包,站了起来。 “好,”沈双鱼也拿起旁边的红色手袋,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然后站了起来,“走吧。” 登机的过程中,沈双鱼一直保持着沉默,等顺利登机之后,杜摩羯问她: “双鱼,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沈双鱼摇了摇头,勉强笑了起来,“我没事,”沈双鱼说,“多谢杜先生关心。” “不要叫我‘杜先生’,”杜摩羯望着沈双鱼的眼睛,微笑了起来,“叫我‘摩羯’。” “感觉像是在叫‘魔戒’。”沈双鱼开玩笑说。 “也许正是‘魔戒’呢。”杜摩羯也“哈哈”笑了起来。“双鱼,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你叫我‘杜先生’。” “好,我知道了,”沈双鱼点点头,“我不说就好了。” “叫我‘摩羯’。”杜摩羯说。 沈双鱼微笑着望着杜摩羯的眼睛,然后说,“好吧,摩羯。” “这就好!”杜摩羯高兴地说,“双鱼,你刚刚,是不是还一直在想‘走婚’的事情?” “差不多吧,”沈双鱼把视线转移到舷窗外面,大朵大朵如同棉花糖一般的云朵,就在靠近天空蔚蓝的一片区域里,傲然绽放着。“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呢?”杜摩羯就像心理医生一样,引导着沈双鱼。 “我在想,实际上,”沈双鱼的视线盯着舷窗外的某一个不存在的点,就宛似呢喃细语地说道: “我们现代社会,比起《源氏物语》里面的日本的平安时代,恐怕是有过之无不及吧?只不过,我们现代社会的各种各样的‘走婚’是隐蔽的,而《源氏物语》里面是公开的,我们的世界有结婚、离婚、第三者、情人、同居、试婚、私生子、强、奸、卖、春…………而《源氏物语》里面只有单纯的走婚!!!” “双鱼,”杜摩羯笑了起来,“你总是很有你自己的见解。” 沈双鱼耸耸肩膀,也笑了起来,“我只是这样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否————在现代,人人都追求文明的年代,要压制的现象太复杂。而在《源氏物语》的走婚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单纯,简单,清静还有理所当然。” “双鱼,”杜摩羯继续说,“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应该说还是不应该说。” “摩羯,”沈双鱼说,“你说吧。” “好,”杜摩羯点点头,“我想说,双鱼,你似乎对婚姻,相当的不信任。” “是啊,”沈双鱼倒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惊讶,“因为我是‘婚无能’。” 杜摩羯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快微微愣住,旋即明白过来,非常爽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 100、荣幸 飞机很快驶达了北海道。 北海道位于日本北部,面积占全日本的五分之一,是日本四主岛中最北的岛屿,日本第二大岛。而人口只有东京的一半,人口密度极低,而且多集中于以札幌为中心的小樽与旭川之间,所以沈双鱼每次到了北海道,都会有广大安逸的感觉,与日本其它城市的拥挤繁荣相比,实在是别树一帜。 过了八月半的北海道,已经没有盛夏的逼人暑热。白云飘浮的远空,碧绿辽阔的草原,都让人感觉到了秋日悄然临近的脚步。 半月之前,天气还异常炎热,超过三十度。当时真的令本地长大的孩子大吃一惊,现在正午也就二十二三度,早晚穿短袖都觉得凉气袭人。 沈双鱼和杜摩羯在札幌的新千岁机场,下了飞机。 “札幌”一名来源于阿伊努语,意为“大河川”。札幌市位于北海道石狩平原西南部,是日本人口过百万的都会区中最北方的一个。除此之外,由于日本是个岛国,主要城市大都临海,札幌遂成为少见的内陆大城,是内陆城市中人口最多的一个。 在札幌的新千岁机场,沈双鱼看到她非常喜欢的札幌市市徽。 札幌市的市徽外观是一个六角形,代表冰晶,也就是雪花的形状,是北海道的象征物。在六角型内侧的圆形其实是汉字“札”字的变体,而整个圆形又可视为是日文片假名字母字的变形,是札幌的日语片假名写法“サッポロ”中的一部份。市徽中央的五芒星代表北斗星,是北方的象征物。 而且札幌的市花铃兰,也是沈双鱼非常喜欢的一种花朵。 到达札幌的当晚,沈双鱼就从旅行箱里拿出带来的开司米穿上,上了街。 “这里我也是久未光顾了。” 杜摩羯这样说着,领着沈双鱼走进了一家专门的蟹餐馆。虽然夏日不算是盛产螃蟹的季节,但是店里依然是既有全蟹拼盘,又有煮蟹壳,而且从汤到饭全部都放了螃蟹。 “味道很好。” 对这样美好的晚餐,沈双鱼向杜摩羯表达了她诚挚的感激之情。 “实在太感谢你了,摩羯。” “不用跟我客气的,”杜摩羯拍了拍沈双鱼的后背,“双鱼,不用这么客气。” “我不是客气,”沈双鱼说,“真的很感谢,现在,我很需要朋友陪在身边。” “真的吗?”杜摩羯把手插到外衣的口袋里,“那么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沈双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我很需要朋友的陪伴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 “这是我的荣幸。” 杜摩羯谦谦君子地说道。 因为是星期六的晚上,街道上有很多的年轻人。在霓虹灯的照耀下,随着人流往前走,那种莫名的心情,不管是在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城市,都会油然而生。 但是一拐进小巷子,被清冷的夜风一吹,便会立刻觉知这是在北海道札幌的街道上。不知为什么,被瑟瑟的秋风吹着,沈双鱼倏忽就伤感起来。 不知是来到这人地两生的北海道的缘故,还是这是自与前夫林天蝎发生那种关系之后的第一次旅行,沈双鱼感觉自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到旅馆有十分钟的路程,我们走回去吧?” 杜摩羯大概也觉察到了她抑郁的情绪,在两人肩并肩地走出店门二三百米的时候,杜摩羯用半强迫性的语气这样提议。 “好的,我们走回去吧。” 沈双鱼点头赞同,与杜摩羯并排而走。 走了两三分钟,出了繁华的街道,行人骤然少了很多,寂寥空阔的大街上,唯有秋风飒飒吹过。 “好久没看到这么绚烂的夜空了。” 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沈双鱼深吸了一口气。 夏天匆匆而过,天空澄澈明朗,星星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摘到。沈双鱼主动挎住严烈的胳膊问道: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难道是听出电话里的我的声音非常的郁闷,所以想要带我出来散散心?” 杜摩羯只是继续温柔地微笑,并没有马上回答,又往前走了走,来到了道路转弯处。 “别问为什么。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沉默短暂地降临,半晌过后,沈双鱼低垂下睫毛,“我和别的男人做了。” 巷口的路灯非常的明亮,却反而衬托出周遭的寒意。杜摩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抿着嘴唇,视线也定定地望向前方。 “我记得第一次和林天蝎见面的时候,他就很不客气地对我说‘你应该很喜欢做吧’,老实说,林天蝎真的很了解我啊,”沈双鱼自嘲地笑了起来,“果然没错,他总是说得一针见血,我就是那么一个,非常堕落、非常肮脏的女人。” 沈双鱼微微扬起下颌,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额发,苦涩的笑容掩藏在夜色的阴影里。 而杜摩羯依然沉默不言。 就像是《傲慢与偏见》里面的MR.DARCY————沈双鱼感觉杜摩羯的沉默,能让他全身,都散发着.R.DARCY式的高贵、成熟、内敛————那种对女人来说,致命的诱惑力。 沈双鱼不知道杜摩羯的沉默,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吧? 杜摩羯的突然沉默,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说话而已,仅此而已。 然而,在走过一栋灯火辉煌的大楼后,沈双鱼万万没想到,杜摩羯冷不防,突然说道:“其实理由很简单,我喜欢你。” 沉吟片刻,沈双鱼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巷子外的街道很宽,但因为是夜晚,喧闹了一天的街道已经归于沉寂,在前面的夜空下,耸立着两人下榻的酒店。 恍若一场甘美的梦境,沈双鱼记得,许牧羊也曾经这样对自己这样表白过。 杜摩羯突如其来的告白的话语,唤醒了沈双鱼对往昔的追忆。眼前浮现出那时候,许牧羊平静的睡脸。那是在2005年电影版《傲慢与偏见》拍摄地点,查兹沃斯花园。 那个英国著名的府邸和庄园,坐落于德比郡层峦起伏的山丘上,德文特河从中间缓缓流过。那个花园,那里的花香,那只属于沈双鱼和许牧羊的花香。 许牧羊躺在草地上,大概是睡着了吧?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蔷薇色的唇瓣微微张着,伴随着呼吸有节奏地颤抖着。 充满着诱惑。 而诱惑的结果是,沈双鱼情不自禁地把嘴唇贴上去,温润甜蜜的气息,是与周围冰冷空气截然不同的芬芳。背景和时间,全部都模糊不清,黑夜抑或是白天,也无从记起、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他们从未如此亲密过。 并且,许牧羊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沈双鱼知道,他已经醒了。 想到这里,沈双鱼就忍不住想要大笑,想起的是许牧羊的灿烂,沈双鱼伤感了,耳畔响起的是他说了又等于没说、但她念念不忘的那句话:“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 突然之间,沈双鱼感到意兴阑珊,还有些淡淡的寥落。 札幌的秋风刮起来了,强势地传递着秋季的讯息,已经有了不少的凉意,还有些被撩拨起来的孤独。在这种没有见着的孤独里面,沈双鱼又开始思念许牧羊。 在杜摩羯向自己表白的时候,沈双鱼却在思念着另一个男人,所以导致了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然而,杜摩羯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爱情使人卑微,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一个哪怕再心高气傲的人。 就连MR.DARCY,也可以放下一切架子,那么诚恳地低微地向伊丽莎白告白: 而以下这些漫长的句子,许牧羊曾经为了沈双鱼,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 这么漫长,这么深情,这么闪闪发光的爱情句子: “It vain I have struggled.It will not do.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 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 In declaring myself thus I’m aware that I will be going expressly against the wishes of my family, My friends, and, I hardly need add my own better judgement. The ralative situation of our families makes any alliance between us a reprehensible connection. As a rational man I cannot but regard it as such myself, but it cannot be helped. Almost from the earliest moments. I have come to feel for you a passionate admiration and regard which despite my struggles, has overcome every rational objection. I beg you, most fervently, to relieve my suffering and consent to be my wife. 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挣扎下去了 ,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 , 你必须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热烈地爱慕着你 ,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将与我家人的意愿相悖 , 与我朋友的看法相斥,更不用说与我自己的理智相左 , 我们的家庭背景会使我们的感情不被接受 , 我的理智也如此警醒着自己,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 从初识你的瞬间起,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心底对你强烈的钦慕和好感, 虽然我一再挣扎,但情感依旧超越了理智, 我最为强烈地恳求你,释放我的痛苦,请同意成为我的妻子。 ————而,当然,沈双鱼要许牧羊给她背了MR.DARCY这些经典告白语言的英文版和中文版。 许牧羊那个家伙,竟然把MR.DARCY这些经典告白语言的英文版和中文版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当时,听许牧羊那样完整而顺利地背出了全部内容之后,沈双鱼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这么多的内容,这么长的段落,许牧羊竟然能够那么滚瓜烂熟地背出来。 沈双鱼完全被折服了。 能拥有许牧羊这样的恋人,沈双鱼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的荣幸。 而为什么,自己要做出对不起许牧羊的事情来呢? 那种可怕的关于背叛的事情,怎么能容忍它发生呢? 此后,该如何面对许牧羊呢? 沈双鱼完全纠结了。 “双鱼……” 旁边的杜摩羯的话语打断了沈双鱼的思维。沈双鱼转过头去,撞上了杜摩羯明亮如同星辰一般的瞳眸。 “对不起,摩羯……”沈双鱼慌慌张张地说。 “没关系,”杜摩羯拼命掩饰着他内心的失望和伤心,语气尽量显得非常开朗地说道,“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而已,双鱼,我知道你有了男友,我只是————嗯,——只是————” 杜摩羯停顿了片刻,然后蓦地抬起了头来,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沈双鱼: “双鱼,我只是————只是忍耐不住————As a rational man I cannot but regard it as such myself, but it cannot be helped. ” 听到杜摩羯这么说,沈双鱼蓦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不是MR.DARCY说的话中的那一句吗? As a rational man I cannot but regard it as such myself, but it cannot be helped!!! 天呐,沈双鱼内心炸开了锅。 谁都知道,她对MR.DARCY毫无抵抗力!!! ------------ 101、宠爱 “只是被人告白而已,用不着愣这么久吧?” 走到下榻的酒店大厅时,杜摩羯语气明朗地说道,旋即拉着沈双鱼的手走到庭院来,指着庭院旁边的小树林给她看。 “那是,”感觉十分不可思议的沈双鱼长大了嘴巴,“长颈鹿!” 这家酒店竟然蓄养长颈鹿,作为招徕客人的筹码。不过在大都市里能看到长颈鹿,真是莫大的惊喜,尤其是对把长颈鹿视作自己幸运象征的沈双鱼来说。 “我听你的男友许牧羊说你很喜欢长颈鹿,”杜摩羯说道,“所以给我订了这家酒店。” 没有注意听杜摩羯的话语,沈双鱼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长颈鹿的场景。动物园的春日午后,看猴子看得愣了神,结果不小心和父母走散。鲜花夹道的芬芳小路一下子变得宛似迷雾森林般危机四伏。 小小的她,穿着一条淡青色的连衣裙,软软的长头发被淡青色的色带扎成两股,拼命抑制住想要哭泣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刚刚学会的一首童谣为自己壮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迷路中死掉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长颈鹿。 长颈鹿多么高大啊,从遥远的花树丛中探出头来,耳朵几乎要触碰到云彩了。沈双鱼气喘吁吁地跑近了看,它还有着又弯又长的睫毛与漂亮的杏眼,给人的印象是既缄默又温柔,是北国罕见的热带食草动物。 年幼的沈双鱼张大嘴巴使劲抬起头想要与它对视,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便看到父母一脸焦急地从身后跑过来。 转身朝父母跑去的沈双鱼,开心得连丝带都要飘起来了,下一刻就被父亲的大手稳稳地举了起来在天空中转了个圈,父女俩对视着笑个不停。 自那以后,沈双鱼就相信长颈鹿是自己的幸运象征,是听到了她的歌声来帮助她的庞大精灵。 而此时此刻,北国的秋风刮起来了,强势地传递着秋季的讯息,已经有了不少的凉意,还有些被撩拨起来的孤独。在这种没有见着的孤独里面,沈双鱼又开始思念许牧羊。 她有多爱他啊,只要一想到他,就会难以自制。对他的爱,甚至让她开始思考,有些感情是否真的只是错觉,抑或只是一种强迫症似的迷恋。 极致的爱情总是包含着危险可怕的东西。大概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沉太苦闷了吧?夜灯全部闪亮了起来,她走在大街上,心里想着许牧羊。 沈双鱼在市中心步行街的露天咖啡座上坐着,眼前走过的全是一个个许牧羊。 她为什么就不能和他结婚呢?泪水从眼角溢出,发出细碎的声响。 如果她曾经那样深爱的林天蝎没有那样深深伤害她,打碎了她关于爱情的一切幻想,她或许早就已经成为许牧羊的妻子,成为查兹沃斯庄园的女主人。 她爱他那么深,从一开始,她就那么爱他,想要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她的眼泪,她的欢喜,她的一切的一切。 真的,假若她不缺乏那些战胜自己的勇气,她和他的爱情,会变得简单、透明,并且具有光泽。 可惜,过往的悲哀痛苦造就了她的某些残缺,她是软弱的,她是有硬伤的,她只能这样不断地伤害自己更伤害他。 “不要太勉强自己。” 并肩站立着仰望夜灯下的长颈鹿,杜摩羯冷不防地这样说,“你和许牧羊都只是小孩子。” 沈双鱼情不自禁地哑然失笑,眼前仿佛出现幻景,光流中穿梭的列车,天街的灯火,彼岸的人影与歌声。在五彩云海中飞翔的白鸟,尾羽带着星辉。晚霞的教堂,世界尽头的城镇。晴空中飘扬着日式的鲤鱼旗和金色风向鸡。 许牧羊仿佛就站在前面,等待着她,像是要一起度过人生中唯一一次的节日。 也许杜摩羯说得没错,自己和许牧羊都只是小孩子。她没有因为森罗万象失去记忆,她的喉咙旁也没有偌大的伤疤。他引领着她,温暖的双手,感觉就像大人般宽厚,让人安心。 世界像是沉浸在灿烂巨大的河流之中,宛似梦境。 那些尘世的喧闹、痛苦和绝望,都如同紧贴在肌肤游过的鱼群,渐行渐远。 星星的光芒在流淌,她听到来自内心的清晰声音————她要和他结婚。 “我给你买了机票,半个小时后起飞,你现在立马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蓦地,杜摩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尔后望着沈双鱼的眼睛说。 “来得及?”沈双鱼却有些不知所云,“来得及干什么?” “来得及马上飞回去,在你动摇之前,告诉姓许的,你要嫁给他。” 为了敲醒她,杜摩羯还用手指叩了叩沈双鱼的额头。长长的手指,樱红的指甲,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瑕。整理得服服帖帖的长发,银黑色的眼睛闪耀着清澈的光芒。如此近距离地逼视,沈双鱼再一次感觉到杜摩羯作为男人的美。 就好像秋季中委内次亚早临的冰之天使一般,让人禁不住怀疑他完美的躯体内,是不是真的余温尚存。 “你是说,”沈双鱼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瞪着杜摩羯,“你要我去向许牧羊……求婚?!!” 牙齿白得让人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拔掉,杜摩羯露出这样的笑容,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沈双鱼。 “可你刚刚还表示你喜欢我!” 明明十分钟前还表白说喜欢自己,转眼间又劝自己去向另外一个男人求婚。杜摩羯这个男人,真是莫名其妙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你不就是为了顺利嫁给姓许的,所以才和其他男人做的吗?” 和往常一样,杜摩羯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而且还一针见血地表达出来。站在杜摩羯面前,沈双鱼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无处遁逃。 “那么你说喜欢我,其实都是骗人的?” 沈双鱼刚刚想要放下心来,长长吁一口气。杜摩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想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撕碎他那漂亮的薄唇。 “我怎么会拿那种事情骗人?”钻石般的瞳眸闪烁了一下,“我喜欢你。但是在最开始觉察到这份感情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搞错了或者怎么样,所以不敢随便乱说。也就一直拖着拖着。现在我想差不多了。” 停顿片刻,杜摩羯继续像是凝视幻景般看着沈双鱼,“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如果现在还不说,等你和姓许的结婚了,那句话就一辈子都不能说了吧?” 杜摩羯从最开始,一直都没有说出的话语,现在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这隐藏了好一段时间的秘密,就仿佛一个谎言般,倏地从嘴里蹦了出来。 而沈双鱼从来没想到,杜摩羯竟然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也就是说,”沈双鱼费解地皱起眉心,“你还不怎么确定?” 杜摩羯没有一丝犹豫地摇摇头,“如果我说我还不确定的话,就太过于对自己敷衍了。”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伸手,想要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可那只手突然弹了起来,仿佛有些生怕逃离不及的意思。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是真心的。” “你别开玩笑了。” “我倒是真的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最后的一句话带着些许愤怒。可是,无论是面无表情的不开心,还是傲慢的微笑,抑或是满脸的愤怒,都让杜摩羯的脸庞显得无比的俊美冶艳,充满男子气概的美艳。 “我不需要自欺欺人。” “不,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 夜风又吹过宽阔的街道,电线杆上的广告牌在轻轻晃荡。可能是人在旅途中的缘故吧,严烈也感伤起来。 沈双鱼一点也没有想到,杜摩羯对自己的感情会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欣赏她,欣赏她的丰富的人类学知识,她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感情,竟然是所谓的事关罗曼蒂克的所谓的爱情。 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非常不可思议。 沈双鱼只想说,如果杜摩羯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杜摩羯的掩饰的功底实在过于深厚了。因为沈双鱼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地看出杜摩羯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还是说,杜摩羯就像是MR.DARCY那样,成熟、内敛、高贵,擅长于隐藏自己的情感,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感。 男人果然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生物。 沈双鱼情不自禁地这样想道。 而这个男人,竟然在向她表达了内心的感情之后,竟然劝她去向另外一个男人求婚!!! 杜摩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看出自己对许牧羊的感情来的呢? 是刚刚在杜摩羯表白的时候,自己脸上的那种纠结的表情? 还是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了解呢? 这样的疑惑,沈双鱼实在无法做出解释,但是,差不多可以理解的是,杜摩羯大概是非常的坚定的。 那种语气,那种眼神,那种腔调,沈双鱼完全能够感觉那话语背后的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 她非常非常地感激他的这份真心实意。 但是,她真的真的不能接受他的这份真心实意。 如果现在还是“走婚时代”,倒是可能,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许牧羊、选择林天蝎、选择杜摩羯,但是,现在是“一夫一妻制”的婚姻的社会。 一个女人只能选择一个男人。 如果有人说沈双鱼实在太贪婪了,沈双鱼也只能微笑着耸耸肩,表示接受。 但是,谁不希望自己被更多的男人宠爱呢? 这应该算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的天性吧? 就如同亦舒的小说里面,喜宝说的那一句经典名言————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么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还真是关于女人的一种非常精准、非常完全的表达。 “我还是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 “我也解释不了。反正是和你在一块,有一种安心和轻松的感觉。” “因为我是一个笨女人?” 清越的笑声浮荡在明朗的夜空中,杜摩羯蓦地停下脚步,将沈双鱼拥入怀中。 沈双鱼将脸埋在杜摩羯的怀里,大气都不出一下。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街市的喧嚣如涛声卷来。 “好了,傻孩子,快点飞回去,跟姓许的求婚吧!” 杜摩羯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沈双鱼在夜风中紧闭着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我说,你能不能别把他叫成‘姓许的’?” ------------ 102、背叛 关于求婚的世界各地的形形*方式之中,有很多都是非常有趣的。 而且很多都与暴力有关。 沈双鱼以前研读人类学的学士学位的时候,就曾经了解过很多的世界各地的求婚风俗。 “比如说呢?”杜摩羯很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非常有兴趣地这样问沈双鱼,“双鱼,我要听,说说看吧。” “好啊,”沈双鱼微微笑了起来,“比如说,在尼日利亚东北的伊搏族中,当一个小伙子爱上一位姑娘,前去求婚时,女方的亲属就会手持木棒相迎,当男子到来时,就毫不客气地将这位男青年痛打一顿。如果这位青年经受不了这番棒击,这就说明婚后不能应付遇到的种种不幸,姑娘也就不愿意和这位青年结婚了。” “天呐,真够野蛮!!”杜摩羯惊呼起来,“真够暴力的!!!” 杜摩羯正和沈双鱼沿着原路,折回到大街上,杜摩羯要送沈双鱼到大街上搭乘出租车,然后去札幌的新千岁机场去,再从新千岁机场飞往中国去。 “虽然很野蛮,也是很暴力,”沈双鱼笑着说道,“但是,却很有一种风土人情的味道,我觉得非常的棒。” “还有呢?”杜摩羯依然很感兴趣,“还有稍微柔和一点的吗?” “有啊,”沈双鱼点点头,“在太平洋的特洛布里安群岛上,青年人求爱的方式也很特别,如果有一个姑娘用牙猛咬了一个小伙子,那就表示姑娘爱上了他。” “用牙齿猛咬啊,”杜摩羯咋舌道,“真是够可怕的。” “要不要我咬一咬你?”沈双鱼开玩笑。 “不要吧,”杜摩羯知道沈双鱼是在开玩笑,“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我倒是想把许牧羊狠狠咬一口,”沈双鱼把视线转向远方,“这样就省去很多麻烦的事情,这样就不用跟许牧羊说那些七七八八的求婚的话语了。” “很让人害臊是吗?”杜摩羯问。 “是啊,”沈双鱼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还从来没有向人求婚呢。” “加油,双鱼,”杜摩羯笑了起来,拍了拍沈双鱼的肩膀,“要鼓起勇气,要战胜自己。” “谢谢你,”沈双鱼直直望着杜摩羯,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非常的感谢,真的谢谢你,你让我重拾了信心和勇气。” “不敢当啊,”杜摩羯笑着耸耸肩,“我倒也听过,在阿富汗的某些部落,当一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个姑娘时,他会到姑娘的信所前对空鸣枪,表示————我爱你!!!” “这个也很浪漫,”沈双鱼点点头说,“我希望我这一次的求婚,也能非常的浪漫。” “一定的,”杜摩羯笑着说,“相信自己。” 杜摩羯说着,就走出人行道,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帮沈双鱼打开了车门。 “谢谢。”沈双鱼笑着朝杜摩羯道谢之后,坐上了出租车。 “双鱼,路上小心,”杜摩羯挥手向沈双鱼告别,“到那里了,先给我一个电话。” “我知道了,摩羯,”沈双鱼隔着玻璃窗,笑着向杜摩羯挥挥手,“再见,摩羯,再一次向你表达我的感谢。” “不用客气,双鱼,”杜摩羯依然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动作,“注意安全,拜拜!” 稍作停顿,杜摩羯又说,“双鱼,祝你好运!! “谢谢你,摩羯!!” 沈双鱼第三次向杜摩羯道谢,挥舞着手臂。 就这样,遵从杜摩羯的建议,沈双鱼当晚就乘坐飞机回到许牧羊的身边。 事实上,最正常的求婚方式,应该是————男的单膝跪地,取出一只装着戒指的盒子,然后请求女的同意在他的身边度过余生。 但是,沈双鱼曾经还见过,她的一个朋友,在她想要求婚的对象开车的时候,被警察叫到一边,然后收到一张“求婚罚单”,实在是很有新意的感受————这样的求婚,是绝对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还有,沈双鱼还曾经有一个朋友,利用美丽浪漫的海生物,传递他的爱之盟誓————这大概是利用美好周遭环境的,最浪漫的一种方式,在海边的月光下散步的时候,他把结婚钻戒,放在玲珑的贝壳里,由当地的土著小孩送给她,她马上就被他的浪漫情思所感动。 当然,沈双鱼比较喜欢的,还是在女方生日的时候,男方拿着一颗结婚钻戒,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女方。 如果女方对男方心仪的话,那么女方会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求婚了。 在电视剧《迷失奥斯汀》刚刚开始的时候,女主人公被她的男友,以一个啤酒易拉罐的易拉部位,当作是结婚钻戒而求婚。 虽然沈双鱼觉得那就如同《蒂凡尼早餐》里男主人公用在某种膨化食品里面的赠品,在上面刻下名字,送给奥黛丽-赫本,有着同样的浪漫。 但是,在《迷失奥斯汀》里,那位女主人公却认为那一点也不浪漫,她希望的是,就如同MR.DARCY那样,超级冗长而不嫌麻烦、不嫌啰嗦的真爱表白。 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marry me。” 毕竟不是每一个女性,都像是托马斯-哈代的《绿树荫下》里的女主人公芬妮那样,直接冲到麦秸之中,对正在忙于农活的男主人公说那句简简单单的“marry me。” 不过,沈双鱼倒是希望自己能够像芬妮那样,直接冲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的面前,说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marry me”。 很显然,用英文表达,比用中文表达“娶我”要罗曼蒂克好几十倍。 这样想着,沈双鱼在飞机上,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仿佛看到自己兴致勃勃地冲到了许牧羊的面前,说出那一句,极度经典的————“marry me”。 “Marry me!!” 这样浮想联翩着,沈双鱼突然很想很想快点见到许牧羊。 而且还开始担心,在自己和许牧羊还没见面的这段时间,许牧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越是在乎,越是担心,甚至有些神经质,大体上就是这样的。 而沈双鱼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的求婚,竟然会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当沈双鱼的航班回去之后,联系上许牧羊之后,沈双鱼发现,许牧羊竟然正在上在职研究生的生物课,而且是向解剖老师学习尸体解剖。 “尸体解剖?”沈双鱼的眼珠子差点都要从眼眶里蹦跳出来了,“开什么玩笑?” “你回来了?”许牧羊知道沈双鱼回国之后,马上非常兴奋地,表示马上要和沈双鱼见面,“双鱼,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快点解决完这个,就和你见面。” “不用,不用,”沈双鱼马上说道,“还是,我去找你吧。” “可是……”许牧羊很显然并没有想到,他的语气里表露着大大的吃惊。 “没有什么可是,”沈双鱼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要,很快就见到你。” “双鱼……”许牧羊略微有些感动地呼唤着沈双鱼的名字。 “我知道,”沈双鱼说,“我知道你在尸体解剖,什么鲜血,什么死尸,什么可怕的刑侦剧里面才会出现的东西,但是,你要知道,我可是看过大部分现今热门的日本刑侦剧,日本的《时效警察》、《女警女警》、《富豪刑事》、《女仆刑事》、《左眼侦探》、《少年刑事》、《要人警护官》、《临场》,美国的《超感警探》、《灵异妙探》、《神探蒙克》、《飞天大盗》、《灵媒追凶》、《识骨寻踪》…………” “《飞天大盗》应该不算吧?”许牧羊说。 “拜托!!”沈双鱼欲哭无泪。 “《识骨寻踪》可能已经把你培养得刀枪不入了。”许牧羊继续说。 “所以我说,只是普普通通的尸体解剖而已,”沈双鱼说,“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可是,”许牧羊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你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接触到那个死尸之类的。” “真的没关系,”沈双鱼说,“我一点儿也不怕。” “真的?”许牧羊还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沈双鱼说,“我小的时候,曾经表示过,我要当验尸官!!!” “不会吧?”许牧羊发出惊讶的声音。 “当然不会吧,”沈双鱼,“我只是这样说说,让你安心。” 沈双鱼刚刚说完,两人在电话的两头一齐大笑起来。 “那么,你知道地址吗?”许牧羊问,“到我们这里的地址,你知道吗,双鱼?” “我坐出租车来好了,”沈双鱼说,“那么,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许牧羊说。 沈双鱼挂了电话,就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报上了许牧羊所在的大学。 这一次,倒还真的够好玩的。 竟然要在大学的生物解剖课程上面,向许牧羊求婚。 面对着尸体,那些正在糜烂的生命,向许牧羊求婚,要和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意思。 沈双鱼想着,待会儿随机应变吧。 让自己这样一个“婚无能”去向男友求婚,这本身其实就非常的不可思议。 然后,再加上一个尸体解剖,就更加的不可思议了。 不过,等一下。 沈双鱼突然想到了沈水瓶,然后,想到了自己和沈水瓶签订的那个“不结婚”的协议。 如果自己结婚了,那么,沈水瓶此后劲舞团的点卡,都由沈双鱼去充值。 倒不是什么特别刁难的条款,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沈双鱼已经要背叛自己和弟弟组成的原本以为非常坚固的“不婚同盟”。 这是背叛。 虽然毁约的代价很小,只是此后沈水瓶的劲舞团的点卡充值而已,但是,背叛就是背叛。 自己背叛了弟弟。 自己即将背叛沈水瓶那小子。 这样一想,沈双鱼突然感觉自己正在背负着某种罪恶感。 深深的罪恶感。 真的,就这样背叛沈水瓶吗? 果然,女人就是善变的吗? 这样想着,沈双鱼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什么事情都缺乏主见,即使在爱情婚姻生活方面,也容易被人影响,容易被人煽动,容易被人操控。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女人,也是一个有些软弱、有些无能的女人。 沈双鱼突然对自己感到了深切的厌恶,深切的自我厌恶,让她在摇晃颠簸的出租车之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无数的橘黄色的路灯,在沈双鱼紧闭的眼皮上,匆匆滑过,就如同水珠,从花瓣的边缘,划出美好的曲线。 ------------ 103、魔法 沈双鱼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面对着死亡的尸体,面对着那些正在糜烂的生命,向许牧羊求婚,真诚地期望着,要和他一起步入幸福的婚姻的殿堂。 因为许牧羊正在上着在职研究生的生物解剖课程,准备给一具死尸进行生物解剖。 而沈双鱼觉得不好意思让许牧羊为了自己而逃课,于是,便搭乘出租车达到大学校园,直接去生物教室找许牧羊。 教室里很安静,沈双鱼穿过长长的渗透着大学气氛的走廊。 差不多到了许牧羊上课的教室那里了。 沈双鱼站在走廊上,隔着窗户,站定了,她的视野里面,看到教室正中央,那具作为目标的死尸,正一丝不挂,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示范室的白色台子上。 整个教室一片雪白,白得令人压抑,仿佛在因无穷无尽的折磨而发出的惨叫声中不停地颤抖着,却在恐怖之中透露着*。 生命的*。或许,某种更加崇高的科学精神的*。 “双鱼!” 焦急等待着她的许牧羊,很快朝着沈双鱼挥舞胳膊。 大概是因为是在强烈的白光照耀下,沈双鱼感觉,许牧羊的神色煞是苍白。 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劳累了,毕竟每天上班结束之后,还要来大学里上课,在职研究生是非常的辛苦的,这一点,沈双鱼非常的清楚。 望着许牧羊因为过于劳累而显得非常的苍白、一脸憔悴、却因为见到她,而满脸欣喜,喜形于色,而在那苍白和憔悴之中绽放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光芒的脸,沈双鱼不由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感动之情。 如果是小学生来描写,那一定就是“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而就在许牧羊脸色苍白得如同木乃伊一般可怕的时候,相比之下,正一丝不挂,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示范室的白色台子上的那具死尸,就显得五颜六色了。 刺目的雪亮的白光,照得死尸前额青紫色的斑斑点点越发醒目。 裸露的肚皮上出现晶莹耀眼的绿色,胀鼓起来,就像个大袋子,里面注满了水。 “天呐,”沈双鱼走到许牧羊身边,“这具死尸,颜色真的好耀眼。” 这句感叹绝非空穴来风。 沈双鱼感觉,整个死尸的躯体,就像是一瓣大花萼,光灿灿的,像来自印度热带丛林的奇花,被人放于这死亡的祭坛上。 而且在死尸的腰部,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和蓝色,肚脐下有个大伤口,散发着恶臭,因炎热在慢慢地裂开,红红的,宽宽的,如同一道犁沟。 许牧羊和沈双鱼在人群中拥抱。 久久地拥抱。 多么熟悉,多么温暖的拥抱。 沈双鱼突然再一次感觉————恍如隔世。 在和林天蝎再次发生关系之后,自己的心情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似乎也彻底改变了。 大概,许牧羊的人生、杜摩羯的人生,还有沈水瓶那小子的人生,都会随之彻底改变吧?沈双鱼这样想道。 不由自主地,沈双鱼又想到了托马斯-哈代的《苔丝》里面,开篇的那些话————在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碰见了某人,一次相遇,一个碰面,一次交谈,往往就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起码大大地改变了大部分人的人生轨迹。 “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沈双鱼压低了声音说,“你就会和我一样啼笑皆非。” 因为穿着白大褂的教授正在授课,沈双鱼只能压低了声音,贴在许牧羊的耳畔如是说。 许牧羊则报之以微笑,然后拿起旁边的白色匣子。 沈双鱼伸长脖子看过去,里面满是锤子、齿刃锋利的骨锯、锉刀、一套寒光闪闪的镊子,此外还有无数小盒子,装满很多的大头针。 那些大头针就像是秃鹫,长着钩形的长喙,不停地叫着,渴望着啄食尸肉。 “等会儿轮到我们的时候,”许牧羊也压低了声音,紧贴着沈双鱼的耳畔,这样说道,“我会教你怎么做。” 令人望而生畏的解剖开始了。 教室里不到十个同学个个像是凶残的刽子手。 沈双鱼也被教授发了一副白手套,还有一些解剖器械。 沈双鱼瞪大了眼睛,看着许牧羊毫不犹豫,把手伸到冰冷的尸体深处。 在沈双鱼看来,许牧羊的动作,就像是身穿白大褂的厨师,在处理一只鹅,从中掏出五脏六腑来,鲜血随之在他的手上“泊泊”地流淌出来。 教授留给他们作业之后,离开了教室,同学们立刻就喧闹起来。 “双鱼,”许牧羊马上把头转向沈双鱼,关切地问道,“双鱼,你还好吧?” 事实上沈双鱼已经糟糕透了,只能通过想象来克服内心的恐惧和恶心。 正如许牧羊所说,的确,现实中真实的场景,和电视剧以及电影里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听到许牧羊这样说着,沈双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着许牧羊的眼睛: “我想我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交汇,沈双鱼感觉许牧羊的瞳眸闪耀如同水晶: “为了不让你吐出来,我可以吻你吗?” “我说不行的话,你会放弃吗?” 挑挑眉毛露出漂亮的笑容,许牧羊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子,沈双鱼也稍稍站直了身子。那是一双柔软、灼热,让人目眩的唇。 嘴唇重叠的瞬间,两人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沈双鱼睁开眼睛,轻轻推开了许牧羊的身体。 “双鱼,”许牧羊的额头抵住沈双鱼的额头,眼睛里满是甜蜜的笑意,荡漾着,冲击着沈双鱼的心,“我想听听,你们人类学家,对亲吻,有什么见解、学说。” “从人类学角度来说?”沈双鱼挑起眉毛,“那么听好了,牧羊,”沈双鱼说道,“嗯,从人类学角度来说,接吻,是一种古老而风行的示爱方式,也是一种甜蜜的享受,世界上不同民族都乐于接受它。 “此外,接吻能给人一种爱情的美感,情人之间,只有开始接吻,才能真正体会爱情的甜蜜滋味。现代心理学告诉人们,93%的女子都盼望情人吻她,而男性也喜欢去吻自己所钟爱的女子,因而接吻是男女之间共同的需求和愿望。 “另外,接吻,还伴随着炽热真挚的爱情,和喜悦的心理情感体验,它有助于产生和谐愉快等积极情绪…………” “好了好了,”许牧羊大笑起来,再次俯下身子,“你说得我又想接吻了。” 话音未落,沈双鱼微微踮起了脚尖,凑近了许牧羊的脸庞,把嘴唇紧紧贴近了他的嘴唇。 这一次接吻,许牧羊的嘴唇带着些许温热,让人心动不已。 “牧羊,真的,真的很甜。”沈双鱼笑得就像蜂蜜正在心里融化。 “知识就是力量嘛,”许牧羊说,“双鱼,知识就是力量。” 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沈双鱼知道,处于亲吻状态的人,大脑一般都是迷迷糊糊的,一片混沌,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不清不白的。 “我知道,”沈双鱼说,“我知道,牧羊,我都知道。” “双鱼,”许牧羊直直望着沈双鱼的眼睛,“我爱你。” “我也爱你,”沈双鱼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微笑,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微笑,“我也爱你,牧羊。”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呢? 意想不到的幸福。 意想不到的亲吻。 意想不到的剧烈的心跳,和几乎要忘却的呼吸。 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 沈双鱼情不自禁,这样想。 然后,一如往常,沈双鱼和许牧羊紧紧相拥着。 相视而笑。 莫逆于心。 ------------ 104、求婚 接吻,真是一种能克服恐惧的好办法。 现在,沈双鱼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许牧羊的尸体解剖活动。 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肠子,像一条条浅青的黄蛇。 死尸的黑血从正在腐烂的紫蓝色前额流淌下来。暑热中血液凝结,形成一团可怕的云块。 死亡的腐烂之魔张牙舞爪,在死者的肉身上横施暴虐,徒留点点斑驳。 “这几天晚上我没有陪你,你看了什么书?” 沈双鱼就像是助手似的,帮许牧羊把死尸的肠子理清后,放到旁边的白盘里,然后这样问。许牧羊虽然平日里工作很忙,但是除了陪伴她之外,也经常会抽出时间来阅读。 “我把梅里美的《查理九世的轶事》看完了,正在读《马铁奥、法尔哥尼》。” 许牧羊知道沈双鱼除了很痴迷BBC的名著改编剧之外,还很喜欢读一些法国作家的书,但是,当然,法国的巴尔扎克除外。 沈双鱼比较喜欢的是梅里美的书,所以对那位法国剧作家和短篇小说大师,从来都很推崇,当然看过他的大部分的书籍。 那本梅里美的经典短篇小说,那本《马铁奥、法尔哥尼》,沈双鱼自然也是看过的。 “是不是发生在科西嘉岛南部的维基奥那一带的故事?” 沈双鱼这样追忆道。 “没错,”许牧羊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 “在维基奥的市区,沿着西北方向,往科西嘉岛的腹地走去,会发现地势相当迅速地升高,沿着蜿蜒曲折、经常被巨大的岩石堵塞,有时被溪谷切断的小径走上三个钟头,就到达一片面积十分宽广的杂木丛林的边沿。” “你记得真清楚,”许牧羊投来赞许的目光, “就是那片杂木丛林,是科西嘉的牧人和一切犯法者的乐园。如果你杀过人,那么只要躲在这里面,备好一支枪,加上*和子弹,就能安全地在那里生活,当然还要带上有风帽的褐色斗篷,用来做被和褥子。 “牧人们供给你牛奶、奶酪和栗子,除了你不得不进城补充弹药的时候,其余时刻,你都不必害怕司法当局和死者的亲属。” “可惜那是在十九世纪的法国。” 沈双鱼笑着耸耸肩。 用钢针刺破死尸膀胱的许牧羊,拿起旁边的铁凿,准备凿开死者太阳穴骨头之前,回过头看着沈双鱼,漂亮的瞳眸微微眯起来: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在那里生活。当你不小心背叛了我,我可以把你的情人杀死,然后和你一起逃到维基奥的杂木林去。” 这句话让沈双鱼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手心都开始慢慢渗透出汗珠来。 虽然沈双鱼很清楚,许牧羊并不知道自己与林天蝎做了什么,但是,许牧羊这样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沈双鱼浑身猛地一颤。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沈双鱼这样想道,终有一天,许牧羊会知道自己和林天蝎的事情吧?到时候应该怎么跟许牧羊解释呢? 沈双鱼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这样的剧情,真的有点像是托马斯-哈代的《苔丝》里面,苔丝对克莱尔的隐瞒。 而沈双鱼非常非常不希望,自己这个故事的结局,真希望不要和苔丝的故事结局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的人生也太过悲惨了。 完全沦为命运的棋子,被无情的命运所戏弄。 因为内心的罪恶感和不安感,沈双鱼无法直直地望向许牧羊的眼睛。 无法与许牧羊对视的沈双鱼,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如同抽筋似的,慌慌张张地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死尸的皮肤开始化为流液。 而此时此刻,许牧羊正把手臂捅进他湿漉漉的肌肉里,于是,那块肚皮在许牧羊贪婪的手指下,变得像鳗鱼的肚皮般惨白。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许牧羊已经怀疑自己了? 沈双鱼忍不住这样想,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凭证,但是,心慌意乱的她,忍不住还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想着该不会,许牧羊已经搞清楚自己和林天蝎的事情了吧? 难道,沈水瓶告诉了他? 不会吧? 沈水瓶那小子,真的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 不可能啊。 沈双鱼忍不住想,虽然沈水瓶那小子道德感欠缺,但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应该还是没办法下手吧? 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沈双鱼想,沈水瓶那小子,确实干过很多让人无法想象的卑劣的事情。 那么,沈水瓶把自己和林天蝎的事情,已经对许牧羊和盘托出了吗? 那就,真的完了。 沈双鱼越想越觉得紧张,越想越觉得背脊颤抖,手心不断地渗透出冷汗。 越想越觉得害怕,因为许牧羊如果知道自己是那种女人,那种受不了前夫的诱惑,背叛了现在的男友的那种差劲的女人,那么,许牧羊肯定会非常的失望吧? 而沈双鱼最害怕,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许牧羊对自己失望。 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对自己失望呢? 真是不敢想象,也实在很害怕想象。 怎么办呢? 到底怎么办呢?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虽然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但是,沈双鱼的脑海里面已经千折百转,萦绕着,纠结着,缠绵着,东想西想,胡思乱想,虽然很清楚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但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去那边想,一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双鱼?”许牧羊发现了沈双鱼的异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我,我没事,”沈双鱼回答说道,“我没关系的,牧羊,别担心我…………” “可是你的脸色有些苍白,”许牧羊说,“看起来非常非常的苍白。” 沈双鱼马上摇了摇头,继续坚持着说道, “只是这个光线的问题,只是这个光线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反复诉述着同样的一句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人正在撒谎,沈双鱼发现自己出现这个问题,但是,所幸的是,许牧羊似乎并没有那么心细如发,发现自己正在撒谎,而且还撒了这么大的谎。 “牧羊……”沈双鱼说,“我真的没事…………” 沈双鱼感觉自己脖颈上的颈动脉正在“突突”地鼓动着。 沈双鱼无法保证,许牧羊是否已经觉察到自己和林天蝎发生了那种关系,或者,只是许牧羊的一种警告? 或者,最好的解释,就是————或许,甚至连警告都称不上,只是开一个玩笑,活跃一下尸体解剖的气氛? “你让我紧张,”沈双鱼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抬起头,“你那句话让我紧张。” 被她这句话震慑住的许牧羊,狐疑地眨眨眼睛,“那我应该怎么办?” 语气里满是宠溺。 沈双鱼茫然地望着略微有些紧张的许牧羊,然后吸吸鼻子。 接着,沈双鱼还咬咬下唇。 许牧羊的眼神,是纯粹的那种所谓的“爱情”的眼神,在沈双鱼和许牧羊的双目对视的时候,沈双鱼仿佛能够看清楚许牧羊那种眼神背后隐藏的情感。 那种,真真正正的,纯纯粹粹的情感。 无关其他的任何的情感,无关其他的任何的心机。 完全完全,完全完全地,只关“爱情”。 沈双鱼在那一瞬间,甚至能伸手触碰到那份清晰得如同五月蔚蓝的天空的情感。 那种仿佛刚刚被清水荡涤过的情感。 那种完全一下子就盈满了沈双鱼的内心的情感。 她突然想,他是爱她的。 他是爱她的。 她应该给予他更多的信任,虽然她已经背叛了他的信任,但是,她不应该逃避。 因为,她也爱他。 她也爱他,就如同他爱着她。 于是,沈双鱼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冷不防地抬起头来,望着许牧羊的眼睛,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许牧羊说道: “你知道德国作家乔格、海姆吗?” 许牧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望着沈双鱼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沈双鱼的肩膀。 “我知道乔格、海姆,我当然知道他,双鱼,”许牧羊说,“怎么啦,双鱼?” “没什么,”沈双鱼说,“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听你,背乔格、海姆的小说中那些感人的爱情句子。” 眼下的情景,让沈双鱼想到像简、奥斯汀的处女作《理智与情感》里,威洛比来探望受伤的玛丽安时,和玛丽安一起朗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一样的罗曼蒂克,一样的浪漫。 虽然表情还是布满疑云,但是许牧羊并没有拒绝沈双鱼的要求,而是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活儿,望着沈双鱼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含着笑意背诵起来: “我多么爱你,深深地爱着你。当你走过那罂粟地时,你自己就是芳香的罂粟之火焰,你把整个夜晚吸入自己的身躯中。 “你脚踝周围飘拂的衣衫仿佛是落日余晖中火的滚滚波涛。但是你在阳光下低垂自己的头,于是在我的热吻下你的秀发仍然燃烧,光芒万道。” 这当然是沈双鱼非常熟悉的诗句,于是,沈双鱼接了下来: “你走开了,频频地回望我。你走了之后,你手中的灯,就像是灿烂艳丽的玫瑰,久久地在暮色中摇曳。” 后面则是沈双鱼和许牧羊两人四目对视,一齐背诵。 “明天你我将会重逢。在这儿,在教堂的窗下; “在这儿,烛光透进来,把你的秀发变成一座金色的森林; “在这儿,水仙花缠绕你的脚踝,温柔得像一个个亲吻。” 死尸存在的空间却散发起淡淡的馨香,在绮丽的诗句里,沈双鱼和许牧羊相视而笑。 “你我夜夜将在薄暮时分重逢。彼此永不分离。 “你在阳光下低垂自己的头,于是在我的热吻下你的秀发仍然燃烧,光芒万道。” 原作就此打止,而沈双鱼趁着背诵爱情文段而激情起来的情绪,接着说: “牧羊,牧羊,”沈双鱼突然以手掩面,窗外传来风吹动玻璃的声音,然后借着最强大的勇气,说道,“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事后回想,会不会感觉非常奇妙呢? 人生中第一次的求婚,见证人竟然是一具被解剖了一半的死尸,还利用了乔格、海姆小说中的句子。 而许牧羊很显然完全愣住了,那呆愣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可爱的笨鹅,或者说是非常LOVELY的企鹅之类的。 沈双鱼真的爱死了这样的许牧羊。 可爱得没话说,让沈双鱼想到《仙剑奇侠传三》的游戏里面,超级无敌可爱的景天,那种傻傻的可爱,也如同《仙剑奇侠传四》里面傻傻的云天河。 沈双鱼觉得,男人如果傻得这么可爱,那么也是真的很值得欣赏。 固然,MR.DARCY就如同《仙剑奇侠传四》里面的慕容紫英一样,沉默、高贵、成熟、内敛,是所有女人憧憬的MR.RIGHT。 但是,像景天和云天河那样傻得非常可爱的,也值得女人们去喜爱。 被沈双鱼这样求婚的许牧羊,那呆呆的模样,就如同景天和云天河一样可爱,甚至有点像是《仙剑奇侠传三》里面,唐雪见的那种超级卡哇伊的风格。 那种羞涩地,脸色微微染上红色的感觉,也像是《仙剑奇侠传三》里面的可爱的花楹。 总之,沈双鱼还从来没有见过许牧羊这样可爱的表情。 被告白,还出乎意料地被求婚的时候,那种非常非常可爱的表情。 沈双鱼爱上了此时此刻许牧羊的可爱表情。 虽然许牧羊不是《仙剑奇侠传三》里龙葵的那种双重人格,但是,许牧羊此时的表情真的和以前那个偶尔会显示出稳重的MR.DARCY的一面,截然不同。 好半晌,许牧羊都没有说话,沈双鱼也没有说话,两人就那么互相望着自己。 都有点傻傻的。 就这么相互面对着,站着,傻傻地站着。 “原来你是在来跟我说这个的。” 许牧羊过了老半天,才终于笑了起来。 沈双鱼看到,她心爱的男人,那细长的眼角,宛似漂亮的小鱼的形状。 “那么我们必须换一个环境,不需要太罗曼蒂克,但是,总也不能面对一具被开膛破腹的死尸吧?” 这样一说,沈双鱼也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融洽和谐。 温馨极了。 许牧羊这样说着,瞳眸闪烁了一下,取下手套,洗干净手。 “我们走吧,”许牧羊说道,“双鱼。” 许牧羊把手伸到沈双鱼的面前。 “好。” 沈双鱼把自己的手,放到许牧羊的手里面。 沈双鱼对于把自己的手,放进许牧羊的手里面,感到十分的温暖和安心。 事实上,沈双鱼觉得就算是把自己的人生,放进许牧羊的手里面,都会毫不犹豫。 这就是所谓的————“托付终身”的意思吗? 那种把自己未来的人生完全交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时的安心感。 许牧羊握紧了沈双鱼的手,然后拉着沈双鱼,穿过人群,走出教室。 ------------ 105、浪漫 “幸运的是,我们生物学院今晚会放萤火虫。”许牧羊说,“我们去那里吧。” “好,”沈双鱼点点头,“我们去吧。” 稍微停顿了片刻,沈双鱼接着说, “牧羊,无论是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去的。” 听到沈双鱼这样说,许牧羊感动得满眼亮晶晶的,熠熠发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会如此幸运,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会如此幸福,”许牧羊握住了沈双鱼的手,轻轻地低下头去,细细地吻在沈双鱼的手背上。 “双鱼,你永远都无法想象…………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幸福,那种满心满肺的幸福…………”许牧羊继续说道,“真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幸福,甚至可以说,是那种让人想要作呕的幸福…………是那种让人忍不住要胃抽筋,皮肤痉挛的幸福…………哎…………哎,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好像用错很多词了…………对不起,双鱼,对不起…………” “好,好,好,”沈双鱼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牧羊,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双鱼…………”许牧羊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 “不用再说了,牧羊,我知道,你要相信我,我现在和你一样,”沈双鱼直直地望进许牧羊的眼睛,“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非常紧张,嗯…………有点、有点词不达意…………就是这样,所以我能理解你,我能理解你…………” “原来如此,”许牧羊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那么,牧羊,什么都不要说,”沈双鱼说,“我们走吧。” “好的,”许牧羊说,“那么,我们走吧。” 走到坡道下面的十字路口,就能眺望熙熙攘攘的捕萤会。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此情此景,沈双鱼没办法不想到南唐后主李煜的那阙词。 “真美!!!” 沈双鱼和许牧羊异口同声,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声。 只见桥对面的街灯已把低矮的天空照得通亮,汽车的前灯也在马路上摇曳。 手牵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沈双鱼和许牧羊一起来到横亘在河流中央的桥上,能看到水中稍高的望楼上有一个很大的萤火虫笼子。 夜风吹拂,沈双鱼和许牧羊肩并肩地站着,彼此缄默着。 沈双鱼想要说话,却不敢先开口。不知为什么,她感觉此时许牧羊,又有点像《傲慢与偏见》里的MR.DARCY. 仔细想想,傲慢的达西,隐忍,大度,宽容,对爱情的始终如一,给人以成熟,稳重之感等等,在许牧羊身上也能找到。 而在沈双鱼心目中,Mr.Right应该要改称为Mr.Darcy才对。 “真的很漂亮。” 沈双鱼再一次感叹道。 漂亮得让人无端端想要大哭一场。 “非常的漂亮。” 许牧羊也再一次感叹道。 “待会儿,会有更加漂亮的吧?” 沈双鱼说道,“真的很期待,仿佛就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代,美好的童年时代,萤火虫的光芒充满了绚烂的夏日夜空,美丽永恒的童年时代。” “是啊,那种华丽的萤火虫森林,”许牧羊也点点头说,“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怀吧?” “童年的记忆,都是美好的记忆。”沈双鱼说道,“都是我们没齿难忘的。” “我真想要多了解你啊,”许牧羊握紧了沈双鱼的手,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和你相识,和你在一起,” “然后呢?”沈双鱼微微歪着脖颈,看着许牧羊,然后这样问道。 稍作停顿,许牧羊继续说道,“然后嘛,就能够在这种时候,和你一起回忆童年的往事,回忆童年的美好的往事,然后和你一起说‘记得当时年纪小’。” “是不是要我说,”沈双鱼笑着说道,“要我说‘记得当时年纪小,你是傻B我也要’?” “我无言。”许牧羊给沈双鱼甩过去一个白眼。 沈双鱼则“哈哈”大笑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许牧羊又说,“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说我是傻B吧?” “就是说你是傻B,你又能奈我何?”沈双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当然不能奈你何了。”许牧羊笑着耸耸肩,“你马上就变成我的妻子了,我当然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啦。” “那你的意思,你是要后悔了?”沈双鱼继续开玩笑。 “我当然后悔。”许牧羊故意做出怪异的表情。 “真的后悔?”沈双鱼竟然信以为真。 “当然后悔,”许牧羊说,“我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你,早一点第二次向你求婚,就像是你的MR.DARCY对伊丽莎白一样。” “见鬼!!!”沈双鱼笑着拍了拍许牧羊的胸口。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捕萤会的工作人员,已经登上了望楼。 一队队小船停泊在望楼的边上,围了好几层。船上有的人手拿捕虫网和竹竿,桥上和岸上的人群,也有的人手拿网和小竹,带着相当长的手柄。 “撒,撒,快点撒!” 成群结队的大学生们忍不住叫喊起来。 从望楼上撒萤火虫,捕萤会正要开始。 “对面的是赤腹栉角萤,这边是黑腹栉角萤和卵翅栉角萤,”许牧羊给沈双鱼介绍道,“那边,还有在赏萤的第三季出现的雪萤,虽然雪莹数量很少,只有零零落落的成虫出现,但我还是觉得很漂亮。” “我也觉得。”沈双鱼点点头,说道,“一般,萤火虫 成虫的翅鞘都成黑色,唯独雪莹是白色如雪,配上黑黝黝的前胸背板,黑白分明,真的很好看。” 沈双鱼和许牧羊就那么继续说着,闲聊着,发现彼此的兴趣爱好,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于是越发的高兴,兴致勃勃了起来。 就这样,沈双鱼和许牧羊正闲聊着,那边的大学生们扬起了一阵欢呼声。 从望楼上朝天空撒放的萤火虫,宛似行将熄灭的焰火,无力地掉落下来。 有的萤火虫快落到水面又勉强挣扎着向旁边飞去,被船上的客人用网和小竹捕捉住。 萤火虫加起来大概不足十只,为了争夺这些萤火虫,网和小竹都浸上水,闹腾了一阵子。他们一挥舞先前濡湿了的小竹子,水星就飞溅到岸上的人们身上。 “今晚你来找我,”许牧羊说,“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分手的。” 沈双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眸,望向许牧羊。 没想到,他会这样不自信。 沈双鱼真的没想到,许牧羊对自己和他的这一份感情,会是如此的不自信。 不断地有水花溅到许牧羊的裤脚,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般纹丝不动。 许牧羊的站姿,双手如同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般反剪在身后,视线投向正前方,嘴唇紧抿,瞳眸却在闪光。 “如果是来和你分手的,”沈双鱼笑着说,“那么解剖死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尽量用十分开朗的语气,沈双鱼这样回答道。其实说老实话,她自己的惊讶,并不少于许牧羊的。她自己也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主动向许牧羊求婚。 看来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所谓“恐婚症的性 爱疗法”,没想到还真的很有效果。 而且,还是如此强劲的效果,如同那种叫“龙舌兰日出”的鸡尾酒。 “今年气候寒冷,萤火虫不怎么飞呢。” 旁边有人这样说。看样子这是每年的娱乐活动。 对面的望楼上又开始继续抛撒萤火虫。 说是继续,但其实不过是那些工作人员一把抓了十来只抛下来罢了。 或许是因为有些难以捕捉,或许是因为掌握了良机,大学生们喧腾的浪潮一浪高似一浪,再次掀起了*。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夏天有点冷,是所谓的“冷夏”,萤火虫不怎么激 情,所以受到这种冷冰冰的天气和懒洋洋的萤火虫的影响,许牧羊貌似也有一点伤感的味道。 那种伤感的味道,当然也传递到了沈双鱼的身上。 让沈双鱼深切地感知到了。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许牧羊仍然一动不动地,直直望向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 “但是,在你说要嫁给我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失去的感觉。” 许多的萤火虫就在眼前,构成垂柳形飘落下来,一般飞不很远,有的却很稀罕地飞远了。 也有的朝桥这边飞来。 听到许牧羊这样说,沈双鱼感觉自己的心脏,倏地就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揪住了似的,短暂地停止了跳动。 “长大成人的同时,也逐渐萌生时光飞逝的感觉,所有的事物都超乎想象地快速流逝,持续地从双手失落。”许牧羊直直地望着远处虚幻地明亮着的萤火虫, 稍微停顿片刻,许牧羊继续说道,“有时会突然想,此时此刻,我是否又在一点一滴地失去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物呢?例如恋情、信赖、或是友情……就这样,到最后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归于孑然一身,然后慢慢老去?” 沈双鱼则一直默默无言,静静地听着许牧羊说的话。 在轻柔的夜风之中,许牧羊的话语,就像是电视剧《大奥》里的那一首叫做《别离》的曲子,充满了哀伤的基调,然而,那种哀伤,是一种非常明朗的哀伤。 明朗的哀伤。 沈双鱼觉得自己的眼泪,几乎都要夺眶而出了。 而此时此刻,桥上的大学生们,已经团团地围住望楼一侧的栏杆边上。 不少的男生站在栏杆之外,手拿着捕虫网伺机而动。 人们靠拢过来,围成一团,一片骚然。 在“呼呼”吹过的夜风中,在汽车头灯汇聚成的光的波涛之中,沈双鱼轻轻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许牧羊的话。 回想起来,少年时总觉得日子就像春天的太阳那样慢腾腾不肯行走,看到大人们在春天商量秋天如何过节,实在惊讶,总感觉那是很远很远以后的事情。 后来,从中学到大学毕业这段时间,觉得岁月如同淤塞的河流,流动得十分缓慢。 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之后,才有一些快的感觉。而在即将迎来25岁后的日子时,也就是青年时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开始,发现岁月如流水。而且越来越激流飞湍,身不由己。 在这时光的飞逝之中,不知生命中有多少美好而珍贵的东西,如沙漏般流失,陨落了。 “我们都在不停地失去之中。” 耳畔传来许牧羊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同样在不停流逝的,还有在朦胧夜色中闪闪发光的萤火虫。 沈双鱼在紧闭双眼的时候,眼前浮现出老家湖面上夜间闪电的幻影。 电光一闪,几乎照遍了整个湖面,尔后又消失。闪电过后,湖边飘起了萤火虫。 小的时候,沈双鱼对于陆地上又宽又深的水纹丝不动地承受夜空忽地出现的闪光,不由强烈地感到是自然的灵怪而忐忑不安。 萤火虫拖曳的流光,仿佛是时间的悲鸣。 闪电照亮了童年记忆中的湖面,就像是现实中不存在一样,苍穹瞬间闪烁的火光照亮了身边世界的一切。 萤火虫散发着虚妄的光芒,宛如在低吟一首充满哀伤寂寞的歌。 “可在这些必将失去的一切之中,我最不想失去你。” 河流“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就像霓虹灯般闪耀缤纷。沈双鱼猛地睁开眼睛,撞见许牧羊湿润的星眸,还有那颤抖的红唇。 那一瞬,她依稀看见了他们五彩的爱情,手指碰触,颤动悲哀的心灵。 这就是自己所想要的浪漫吧?沈双鱼这样想道。 曾经听别人这样说———— 浪漫是什么?就是她哭时,他给她的温柔的肩膀,手足无措的递过去的手帕。 浪漫是什么?就是她跟他说她想要星星时,他平静而温柔的告诉她“我是你的太阳”。 浪漫是什么?就是她忙碌一天,回到家里,看着平时不善厨艺的他也系上了围裙,桌上摆着她平时爱吃而他又不会做的菜,当她含着泪慢慢的咀嚼那种幸福时,他脸上那憨憨的笑。 浪漫是什么?她病了,而且很重,是那种死亡率极高的脑部疾患,开了刀以后他就不曾离开过她的病床,一直温柔的呼唤着她,希望她能醒过来,三天揪心的守护让你衣衫不整,胡须满面,终于她醒了,而他————一个不曾流过泪的大男人,却象是一个孩子般,无助的哭出声来,虽然,他在对她微笑! 浪漫是什么?对她来说,就是他在教堂里,牧师说: “你愿意一生一世,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都会爱她和保护她吗?” 而他充满深情的那句:“我愿意。” 沈双鱼又不由地想起林忆莲的那一首歌,歌名叫《至少还有你》。 里面有一段这样的歌词: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看着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现变的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痔我还记得在哪里。” 那么,浪漫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是一段岁月? 也许…………。什么也不是? 其实,最最重要的,不是浪漫是什么,而是彼此之间充满着爱,彼此之间有爱的感觉,即使彼此不曾真正的浪漫过,但至少彼此爱过。 谁又能说,爱过不是一种浪漫呢? 爱情本身,就是世界上最最浪漫的事情吧? 沈双鱼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人活在世上,最多不过五六十年吧?”许牧羊冷不防地说。 许牧羊缓缓地转移了视线。 沈双鱼也望向愈发微弱的萤火虫的光芒,轻轻地说道,“也不一定吧。” “真的。能够健康快活、自由自在地生活也就这些时间。”许牧羊声音低沉地说道,“其实,还没有这么长,也许只有二三十年。” 听许牧羊这么一说,沈双鱼感觉好像的确如此。 “我有时候会想,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我真的能把我对你的爱,完全传达给你吗?” 就像被少女柔软的手指抓住当单杠似的悠荡着身体,树枝摇晃个不停,树叶的摩挲声音,透过鼎沸的人声,也是能够听得见的。 “别那么漫不经心。” 被许牧羊这样嗔怪,沈双鱼用手背粗暴地揉搓着眼角, “我好像掉眼泪了。” “我也哭了。” “骗人!!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许牧羊乖乖地把眼睛移向沈双鱼。从眼神来看,与其说他的这双眼睛望着她,莫如说是让她看着他的双眼。 沈双鱼感受到许牧羊视线的如同肌肤般的温馨,她缄默不语了。 ------------ 106、香吻 许牧羊向来能带给沈双鱼晕眩般的罗曼蒂克。 还记得曾经中秋节同窗会的夜晚,作为自己的男友,沈双鱼也带许牧羊出席了。 许牧羊无疑是那个夜晚,那次同窗会上最耀眼的明星。 举手投足,明眸皓齿,有着让其余的旧同学羡慕不已的美貌和谈吐。 “你的男友,就是现在所谓的‘三高男人’吧?” 同学们都语气极其羡慕地这样说道。 沈双鱼就笑: “什么?‘三高男人’?你是说,‘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 于是很快,沈双鱼就遭到了一大票同学的群殴和围攻。 “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双鱼,真不知道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双鱼,你不要他,我们都排着队等着他呢!!!” “你快快放手吧!!!” 那群殴的架势,还真是气势恢宏。 “饶命!!饶命!!” 沈双鱼只有抱头鼠窜。 但是,实际上,沈双鱼还真的不觉得感激和庆幸。 想她曾经,也带自己的老公林天蝎来参加过同学会。 大家一如既往地,对她羡慕不已。 说她的老公多么英俊,多么气质,多么雍容,多么高贵,多么优雅,多么体贴,多么温柔,多么富有,多么善良,多么极品………… 那么多,那么多的“多么”。 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的词藻,所粉饰出来的男人,结果呢? 人生的伤害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地涌现出来。 *裸的真相,让沈双鱼无力承载。 不过,那一次同窗会,沈双鱼和许牧羊,却还是共同编织了非常细小,然而也非常值得日后好好加以怀念的记忆。 那个夜晚,酒罢歌毕,一大票已经不复年轻的同学,簇拥着,喧腾着,从不夜城里出来。 那时节的月色,当真如《世说新语》里,风清月朗,澄澈净明。 也如托马斯-哈代的小说《苔丝》里,苔丝的远方表兄兽 性大起的月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亮皎好,色白质嫩,许牧羊竟然一时兴致大起,趁着酒意,在众人面前,拦腰一抱,就把沈双鱼杠在肩头。 这样的出乖露丑,许牧羊倒是甘之如饴。 沈双鱼记得那美好的瞬间,记得许牧羊,他笑得比星辰还灿烂,让她骑在他肩上,宛如走马灯似的旋转。 还说着,要把她送到月亮上去。 沈双鱼就算是现在,想起那些微小的事情,还是禁不住嗤笑。 终于要和这个男人结婚,共度未来漫长的人生岁月。犹记那些凌空的旋转、夜灯,还有老同学们的笑脸轮番在眼前交织辉映,好似云霄飞车,幸福的云霄飞车。 “我们走吧。” 在捕萤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沈双鱼清了清嗓子,说完之后先迈出了步履。 “遵命,夫人!!” 许牧羊朝着沈双鱼做出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很快跟在后面的许牧羊,伸手过来,轻轻搂住了沈双鱼的肩膀,让她半倚靠着他的胸膛。 人行道上扑朔迷离的霓虹灯拖曳着长长的影子浮荡着,而沈双鱼只感觉周遭的一切声响和色彩,都变成了混沌一片,唯独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体温和他的声音,是清晰的,是可以触摸的。 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一种深切的感觉吧? 在最最幸福的时候,却仍然要去担忧会否有“别离”在街角等候,这种心情,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而沈双鱼对许牧羊的爱情,就是这样一种时时刻刻担心失去对方的焦急而慌乱的心情。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害怕。” “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害怕。” “可是,我对你的爱,却让我感到恐惧。” 沈双鱼这样想着。 沈双鱼却还是缄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的道路。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幸福总是让人感到疲惫吧?沈双鱼突然感觉有些疲惫,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感觉了。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沈双鱼闭上了眼睛。 “我总感觉有些不太现实。” 她眯起眼睛走路,因为有他在旁边搂抱着她。 沈双鱼这样说着,心里荡漾起一股悲哀的甜蜜。 “我对你的爱,是无与伦比的现实。” 耳畔却很快传来了许牧羊的话语。 他口无遮拦地说着最绮丽的情话,她则默默把手按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上。 她继续把身体肆意地沉沦到他的怀抱里,他的温暖里,然后慢慢地说着,如同梦呓般说着: “我突然感觉,我就像是小说里的女主人公,被一个极具浪漫主义气质的女作家所设计, “你知道的,女作家总是喜欢描绘像你这样高大英俊的男子, “女作家们,总是喜欢躲在文字营造的世界里去,肆意享受高大英俊男子的全部热情,并可以随意操控事情的发展, “要他义海情天就义海情天,要他肝肠寸断就肝肠寸断, “其实现实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的爱情发生,哪里有那么多的情种存在……” 停顿片刻,沈双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去。 沈双鱼望进了许牧羊的瞳眸的深处, “所以我感觉,我像是真人秀的演员,”她开玩笑说着,扭头举目四望,大声说,“摄像机在哪里?” “在这里!” 他大笑着拉过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捧着,近距离凝望她。 “双鱼,你要知道,你生就了一副愁苦的面容,额太高,颊太窄,偏偏又是单眼薄皮一副冷清相。 “稍微懂得一些面相学的人,都不会靠近你,惟恐坏了各自微薄的福气。 “但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无知无畏,偏要靠近你,拥抱你,用全部的热情去爱你。” 他的告白,一如既往是MR.DARCY式的傲慢。 她在他的大掌中调皮地吐吐舌头,却在收回去的时候,倏地被他的舌头纠缠住。 “等一下,”沈双鱼急急忙忙地推开许牧羊。 “怎么啦?”许牧羊疑惑地问。 “我问你,”沈双鱼说,“最早的《傲慢与偏见》的影视版是什么?” 许牧羊笑了起来,对答如流地说道: “最早的《傲慢与偏见》的影视版,应该是1940年美国米高梅出品的电影,是由当时著名的影帝劳伦斯-奥利弗饰演你的MR.DARCY,Greer Garson饰演伊丽莎白。” “你看过了?”沈双鱼问。 “看过了。”许牧羊回答。 “那我问你,你觉得那一部怎么样呢?”沈双鱼问。 “嗯,我自己不太好意思评论,但是,我知道双鱼你会考我这道题的,所以我…………” 许牧羊说。 “所以你什么?” 沈双鱼问。 “所以我背了一些评论。” 许牧羊老老实实地回答。 “背了一些评论?” 沈双鱼惊诧地反问道。 “对,有评论说,影帝劳伦斯-奥利弗和Greer Garson,这样的演员阵容,可以说是所有版里最养眼的,MR.DARCY英俊逼人,伊丽莎白美丽动人,而且两人的演技也是没话说的。 “只是,可能是好莱坞制造的缘故吧,很多人都觉得此片有着明显的美国烙印,而达西先生则是过分殷勤、傲慢不足,这使伊丽莎白显得有点无理取闹的感觉,和原著的感觉有点差异。 “还有由于年代过早的缘故,现在看来一些场景也不够精美和盛大,尤其是删减掉了‘彭伯里’的部分更觉得有点缺憾。 “不过,结尾对于达西姨妈的那个设定倒觉得颇为新鲜有趣,而经这样一改,倒觉得这个姨妈还挺可爱的。 “总体来说,这部电影还是不错的,被翻译配音后也曾成为译制片中的好片,所以也值得一看。” 许牧羊倒还真的是倒背如流了。 沈双鱼在巨大的惊讶之间,瞪圆了眼睛。 “那么,第二个版本呢?” 沈双鱼继续问。 而许牧羊很显然已经知道沈双鱼这个简-奥斯汀发烧友对《傲慢与偏见》的执迷程度,竟然还把第二个版本也背了下来。 “第二个版本,是1980年,由英国BBC出品的五集迷你电视剧。” 许牧羊依然的对答如流。 “主演是谁呢?” 沈双鱼问。 “是由Elizabeth Garvie和De*ond Adams主演的,被誉为是最最忠于原著的版本。” 许牧羊回答。 “怎么说?” 沈双鱼问。 “据说是,每句台词都几乎和原著一模一样的。” 许牧羊马上回答,果然是非常的熟悉了解。 “然后呢?” 沈双鱼相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问。 “相比于1995年版本的,这个1980年版本的,显然要简陋朴素些。而演员倒挺不错的,伊丽莎白要比1995年版本的苗条,眼睛也挺漂亮的,MR.DARCY的长相也很不错。 “不过,相比于1995年版本的伊丽莎白,1980年版本的伊丽莎白,虽然挺漂亮,但是却显得不够洒脱,感觉有点拘谨,比如说,她到尼日菲尔德看望生病的姐姐那些戏,总觉得她面对宾利一家和达西他们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不似1995年的版本中的那样落落大方和自然,而MR.DARCY则感觉有点机械基本没什么表情。 “不过这个1980年版本也是有着一定拥护者。” “好了好了,”沈双鱼都开始求饶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真的很厉害。” “很厉害吧?” 许牧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所以我要奖励你一下,允许你吻我。” 说完,沈双鱼就在夜风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许牧羊的嘴唇,轻轻地覆盖了上来。 他的嘴唇带着些许温热,让人心动不已。 沈双鱼和许牧羊,彼此都沉醉在简-奥斯汀的浪漫亲吻中,直到耳畔突然炸起一个声音: “姐姐?” ------------ 107、竞争 沈双鱼真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沈水瓶。 不过,问题的关键,不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碰到沈水瓶,也不是她为什么会碰到沈水瓶,而是在于,为什么要让她在和许牧羊亲吻的时候,碰到沈水瓶。 沈水瓶那小子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和林天蝎又死灰复燃的人,但是,现在自己又让他看到自己和许牧羊在接吻。 真不知道沈水瓶那小子会怎么想自己。 误会一定会变得越来越深吧? 本来自己就在沈水瓶那里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这次算是彻底玩完了。沈水瓶那小子,说不定会把自己和林天蝎的事情,向许牧羊抖出来,那么,后果真的会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堪设想。 真的玩完了。 所以,在脑海里经过这么多繁复的波折之后,沈双鱼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何种反应,而只能傻傻地呆立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沈水瓶。 沈水瓶的脸庞,有一半湮没在阴暗的光线之中。 沈双鱼看不清他的那半边脸庞,所以,也就无法猜测出他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一半的脸湮没在阴暗之中,有一半的脸就浮现在光明之中,那张脸,看起来光华变幻莫测,让人感觉到————嗯,悲伤。 犹如固定的18世纪的油画,那种MR.DARCY式的忧伤和深沉。 不知为什么,在这种可怕的时候,沈双鱼却在想: 好帅!! 真的好帅!! 为什么可以这么帅!! 真的,在所有的感情都流淌出来时,沈双鱼只能用如此“小白”的方式加以表达。 对于自己的这种没出息的花痴行为,沈双鱼自己也感到非常的无奈,同时也产生了某种自我厌恶之类的情感,让她心里感觉一阵懊恼。 就在沈双鱼在这里百般曲折的时候,沈双鱼旁边的许牧羊先开口了: “水瓶?” 沈水瓶却好像没有听见许牧羊的声音一样,依然呆愣愣地一般,望着沈双鱼这边。 那种笔直的有点空洞洞的眼神,感觉就像是在凝视什么远处的幻景似的。 沈水瓶那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沈双鱼忍不住揣测道。 “水瓶?” 沈双鱼旁边的许牧羊,再一次朝着沈水瓶那边发出了呼唤。 而沈水瓶这才反应过来,把视线慢慢地,好像有些麻木,像是在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一样,呆呆地,把视线转移到了许牧羊的那一边。 “嗯……” 沈水瓶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薄薄的夜色和琉璃般的夜晚的空气,清晰地传入了沈双鱼的耳朵里。 “水瓶,”许牧羊继续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沈双鱼战战兢兢,把视线从沈水瓶的身上,移转到许牧羊的身上。 很显然,许牧羊也感觉到了此时此刻,气氛的异样,但是,许牧羊搂住沈双鱼的那只胳膊、手臂,依然是温柔的,透着亲切的温柔的感情。 是的。沈双鱼知道,许牧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粗鲁,对自己粗暴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事情,许牧羊都不会对自己动粗的。 沈双鱼知道。 非常清楚地知道。 却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她反而更加害怕,更加害怕。 更加害怕失去他。 面对许牧羊的问题,沈水瓶却并没有回答。沈水瓶的视线在许牧羊的身上逡巡过之后,又放到了沈双鱼的身上。 “姐姐,你是想听《傲慢与偏见》的各大版本是吗?” 沈水瓶对沈双鱼说道。 “啊?” 沈双鱼始料不及,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水瓶。 “我也很了解《傲慢与偏见》啊,我丝毫都不亚于林天蝎和许牧羊对《傲慢与偏见》的了解,我看了原著整整十遍,看了各种版本的《傲慢与偏见》的影视版各自五遍以上, “其中姐姐你最爱的BBC1995年版的,我看了十遍,印度版的也看了三遍,美国青春校园版的看了两遍,《BJ单身日记》版的第一部和第二部看了两遍, “还千辛万苦,从淘宝网上购买了梦寐以求的1980年BBC版的DVD刻录版,一口气看了四遍…………” 听到沈水瓶说到这里,沈双鱼完全张大了嘴巴,张大的嘴巴里面,足以容纳下一个熟鸡蛋,因为过于惊讶,也过于惊喜了。。。。 “水瓶…………” 沈双鱼情不自禁地呼唤着沈水瓶的名字。 而沈水瓶仍然站在不远处,一动也不动,身体就像是MR.DARCY在向伊丽莎白表白示爱时那样,表情严肃,眉头甚至有一点点皱起来的味道,身体僵直,显得有些疲惫。 但是,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瞳眸里,那股子闪闪发光的忧伤,仍然在熠熠闪动着。 宛似星辰流淌。 “姐姐,不要说话,”沈水瓶朝着沈双鱼摇了摇手。 而许牧羊虽然没有被提醒,也并没有说话。 “姐姐你最喜欢的MR.DARCY,从1940年好莱坞版的诙谐幽默型;到1980年英国BBC版的冷傲木讷型;再到1995年英国BBC版的深情完美型; “然后是2005年最新版的苦大仇深型;还有BJ单身日记版的老实稳重型;和印度版的欢乐蹦蹦跳型;美国青春校园版纯粹糨糊型…………” 听到沈水瓶说到这里,沈双鱼忍不住笑了起来,特别是听到他说MR.DARCY的2005年最新版的苦大仇深型时,沈双鱼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后面,又听到MR.DARCY的“印度版的欢乐蹦蹦跳型”和“美国青春校园版纯粹糨糊型”的时候,沈双鱼再一次捧腹大笑了起来。 在人群之中,这样丝毫不雅地捧腹大笑,实在贻笑大方, 但是,沈双鱼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沈水瓶形容得实在太好了。 没想到沈水瓶那小子,对《傲慢与偏见》的各种影视版本的诠释,会如此幽默而地道。 “那么伊丽莎白呢?” 沈双鱼此时此刻,完全忘记了身旁的许牧羊,只是一心一意地问着沈水瓶。 “伊丽莎白嘛,”沈水瓶说: “伊丽莎白小姐的各种版本之中,从1940年的高贵典雅中略带狡狯;到1980年娇小玲珑中略带调皮;再到1995年聪慧理智中略带刻薄; “然后,2005年的乡土美丽中略带憨厚;BJ单身日记版的肥硕白痴中略带可爱;以及印度版的能歌善舞中略带做作;最后美国青春校园版的,嗯,没印象了。。。。。” 说老实话,沈双鱼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如此幽默,会如此能用“形容词”。 竟然能把2005年版本的伊丽莎白,形容成“乡土美丽中略带憨厚”,特别是那个“憨厚”的词语,真的是用绝了。 沈双鱼实在对自己的弟弟刮目相看,佩服不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然后还有情感篇。”沈水瓶继续说道。 “情感篇?”沈双鱼傻傻地反问。 “除了MR.DARCY篇,伊丽莎白篇,当然还有他们俩的情感篇了,”沈水瓶说道。 “那么…………”沈双鱼非常期待地问。 “情感篇嘛,”沈水瓶说道,“从1940年好莱坞版本的那种与其说斗嘴不如说调情;到1980年版本的与其说扮酷不如说装木;从1995年版本的与其说经典不如说感人;到2005年的与其说华美不如说乡土; “还有《BJ单身日记》版的与其说搞笑不如说真挚;然后,印度版的与其说爱情不如说走秀;以及美国青春校园版的与其说纯情不如说早熟。” “看来你对印度版和美国青春校园版的那些山寨版的,都非常排斥啊。” 沈双鱼笑着说。 “但是我很喜欢1995年BBC版的,和《BJ单身日记》版的。” 沈水瓶也笑了起来。 “我也是。” 沈双鱼高兴地拍起掌来。 这才发现旁边的许牧羊,在沈水瓶阐述他的观点的时候,一直默默不言地站在一边。 “牧羊?” 沈双鱼转过头来,关切地询问许牧羊。 “你没怎么啦,牧羊?” 沈双鱼握住了许牧羊的手。 不知为什么,许牧羊的手,略微有些发冷的感觉。 “牧羊?” “啊,”许牧羊这才反应过来,“我没事,双鱼。” “你的手好冷。” 沈双鱼握紧了许牧羊的手,这样说道。 “没事的,只是,嗯,”许牧羊把视线转移到沈水瓶身上,“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 沈双鱼眯起眼睛来。 “看来、看来你弟弟懂得的更多。” 许牧羊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又怎么样?” 沈双鱼不明所以地看着许牧羊。 “不,不,双鱼,对不起,”许牧羊说,“只是我想的太多了而已。” “想太多?” 沈双鱼继续疑惑地问道。 “总之,我还需要好好地努力才行。” 许牧羊说道。 “行了,你暂时是不行的。” 旁边的沈水瓶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 “水瓶!!!” 沈双鱼转过脸来,对着沈水瓶喊道。 “干嘛,姐,就这么心疼姐夫?”沈水瓶转移了视线,不过,更像是默默地垂下了视线,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但是,一点也不心疼以后给我的劲舞团的点卡充值的钱?” 沈双鱼就知道沈水瓶会说这种话。 当然啦,沈水瓶当然会主张权利,在沈双鱼违反了两人签订的合同之后。 但是,那种合同本来就有点好玩的性质,沈双鱼觉得。 如果其中的一方想要结婚,应该不至于会受到那个合同的强制性制约和束缚之类的吧? 虽然也是背叛,沈双鱼非常清楚这一点。 她背叛了沈水瓶。 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背叛男人呢? 首先是背叛了许牧羊,继而又是沈水瓶。 沈双鱼不由感到良心上的谴责。 而沈水瓶,那悲伤得好像马上要去阿拉伯看月亮似的模样,更加加深了沈双鱼的这种罪恶感和不安感。 ------------ 108、先后 沈双鱼知道自己背叛了沈水瓶。 但是,沈水瓶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气愤之类的情绪来。 “老姐,该起床啦!!” 早上,沈水瓶一如既往地来叫沈双鱼起床。 “哎呀,你怎么还没起来?!!姐,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上了!!” 沈双鱼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脸,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沈水瓶: “现在,几点钟了呢?” “都十一点啦!!!” 沈水瓶在床旁边,就像是一只大青蛙似的,乱跳乱叫,张牙舞爪,要来掀沈双鱼的被子。 “十一点啦?” 沈双鱼先是超级惊讶,然后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沈水瓶。 “真的?” 沈双鱼问。 “当然是真的!!!” 沈水瓶马上理直气壮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十一点了?!!” 沈双鱼大叫着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和许牧羊约好了上午见面?” 沈水瓶站在床的旁边,双手交抱在胸前,斜着眼看着沈双鱼。 “没有,”沈双鱼摇摇头,然后瞥了沈水瓶一眼,“不是,是下午。” “果然还是有约会吧。” 沈水瓶挤眉弄眼,扭曲着五官。 沈双鱼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情,肚子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切……现在才十点!!!十点过三分!!!” 沈双鱼站在闹钟前面大声吼叫起来,然后听到沈水瓶在身后说道: “晕死,姐,你难道已经忘记,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参加那个夏令营?” “你多大了,还参加夏令营?” 沈双鱼没好气地白了沈水瓶一眼。 “你昨天已经这样说了,”沈水瓶耸耸肩,“姐,我已经帮你挤好了牙膏。” “少来,你这样岂不是要让我推掉和许牧羊的约会?” 沈双鱼把长发随意地扎到脑后,走到洗漱间,直接拿起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然后开始刷起牙来。 “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沈水瓶又凑到沈双鱼的旁边来,在洗漱间的门口,双手抱臂,望着镜子中仍然睡眼惺忪的沈双鱼。 “什么选择?我可不喜欢做选择题。” 沈双鱼耸耸肩膀,望着镜子里的沈水瓶。 “可这就是一道选择题。” 沈水瓶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么,我希望它是一个多选题。”沈双鱼说。 “不是,很可惜它是一个单选题。”沈水瓶说。 听到沈水瓶这样说,沈双鱼正在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 “老实说,虽然试卷上,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喜欢做单选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却愿意去做多选题。” 沈双鱼一字一句地对着沈水瓶说着。 “可这就是一个单选题,正如你虽然不喜欢在高考中碰到多选题,但是偏偏就有很多多选题。” 沈水瓶也一字一句地对着沈双鱼说着。 绝对是那种针锋相对的形式。 “好吧,”沈双鱼瞥了沈水瓶一眼,“你要我选择什么?” 沈双鱼决定还是妥协比较好。 沈水瓶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更加严肃了起来: “那么,姐,你是决定去和许牧羊约会呢?还是选择和我一起去参加夏令营?” “这不需要选择。” 沈双鱼吐出牙膏水,然后再喝进一口水。 “不需要选择?” 沈水瓶反问。 “因为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沈双鱼说道,“因为我先答应了你,所以我当然选择和你一起去参加夏令营。” “先来后到?” 很显然,沈水瓶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沈双鱼会这么说。 “对啊,先来后到。” 沈双鱼一边往脸上抹洗面奶,一边说着,“没想到我这么大了,还会去参加夏令营。” “谁说夏令营是孩子们的专利?” 沈水瓶反问道,然后把毛巾从毛巾架上扯下来,递给沈双鱼。 沈双鱼相当有默契地闭着眼睛,就接了过去。 “到底几点?”沈双鱼把水往脸上泼去,“你们是包车去吧?几点的车?” “下午一点出发的大巴。” 沈水瓶说着,“我已经给老爸和老妈留了言,我们直接出发就好了。” “那么,我要打个电话给牧羊。” 沈双鱼用干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要去参加这个夏令营,参加多久?”沈双鱼问。 “大概一周时间吧。” 沈水瓶回答。 “天呐,”沈双鱼翻着白眼,“我真后悔,昨天晚上为什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你。” “你已经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沈水瓶说。 “你这是在劝我吗?” 沈双鱼眯起眼睛问。 “我这是在安慰你。” 沈水瓶走过来,拍了拍沈双鱼的肩膀,“好了,老姐,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 “我还什么都没收拾啊。” 沈双鱼叫了起来。 “没关系,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沈水瓶打了一个响指,“替换的内衣裤,牙刷,牙膏,毛巾,洗面奶之类的,我都全部帮你收拾好了。” “SWEET!!”沈双鱼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好弟弟!!” 当天下午五点钟左右,沈双鱼和沈水瓶就到达了夕阳谷。 怪阴森的名字,但也不失美感。 夕阳谷就是位于山的这一头的一个营地,沟深林密,是一个神秘的偏僻的地方。 沈水瓶的同窗会的夏令营,就驻扎在这里。 这一次,是沈水瓶和沈双鱼第一次参加旧日同窗会组成的夏令营,两兄妹的心情都是十分激动的。 沈双鱼把自己和沈水瓶的帐篷支好,然后把自己的行李放好,就一个人出来。 此时此刻,沈水瓶正在被一大群旧日同学围着,聊得非常开心。 沈双鱼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美丽的大自然,当然也感觉十分的心旷神怡。 于是,她就把行李收拾好之后,一个人出来,到坡地上走一走。 正值夕暮的云朵,如同鱼鳞一般灿烂光辉的时候,夕阳挂在山的背脊上,把森林照亮,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大小山峦,都被染上了一层曼妙的红色。 沈双鱼一路欣赏着山谷中美丽的景色,感觉就如同坠入了简-奥斯汀的乡村生活的世界,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就这样,沈双鱼看着这些美丽的景色,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 方向感也渐渐失去了。 老实说,她自己感觉自己并没有走太远,最多,不过就是距离营地半里地。 但是,这里的景致,却完全不一样了。 营地那一边,夕阳照射着,山花盛开着,感觉非常的明丽、漂亮。 而这一边呢?也有夕阳映射过来,也有成片的山花在山坡上开着。这里的林子,也有一半深绿,而另一半,则被夕阳所染红。 这一边草地上的草,也是成片成片的接骨草。 沈双鱼能闻到这些草所散发的味道。那是一股浓浓的、中草药一样的味道。 但是,沈双鱼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什么东西的存在,有什么东西存在于这个坡地之上,在这个坡地之上,有什么东西跟营地完全不同。 是一股劲儿,一种怪怪 的感觉。 沈双鱼自己也无法清晰地表达,但是,就是那么一种怪怪的感觉。 一种奇特的气氛。 正在这种气氛,使得这里成为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陌生的、阴冷的,几乎带着某种危险的世界。 沈双鱼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 109、惩罚 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呢? 沈双鱼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一样。 此时此刻,夕阳斜斜地照射着前方,感觉就像,嗯,就像是,是把一片片的林子,用血染红了似的。 仿佛是那鲜红的血,一会儿鲜艳,一会儿猩红,把整个山谷,映现得分外阴森、恐怖。 大片大片的森林,静悄悄的,如果不细细地感觉,大概会觉得这里什么异常的想象都没有,可是,沈双鱼却觉得不对劲了,不知为什么,一种恐怖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慢慢地蔓延了上来。 她甚至感觉,那些树木,有的在皱眉,有的在*,有的想咳嗽,却又不敢出声来。 近处的那些树木,却似乎,在是朝着自己做着鬼脸!!! 好可怕。 明明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树木,但是此时此刻,在沈双鱼的眼里,却变得十分的狰狞可怕。 突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光影的交织,虚构成的诡异画面,沈双鱼感觉那些树木,正在朝着自己奔跑过来!!! 张牙舞爪地,像是要来追杀自己!! 开什么玩笑?!! 沈双鱼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慢慢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 那些树木,就像是朝着自己奔跑过来。慌乱之中,沈双鱼夺路而逃,背脊一阵发冷,刚刚转过身去,突然发现,坡道上的那些花朵,原来都是蓝色的!!而且,都是深蓝色的!! 和营地那边完全不同。一朵红色的花都没有。 深蓝色的花朵,成片成片地开放着,一眼看不到头。 但是,在此时此刻的沈双鱼的眼中,它们已经不是一般的花朵了。 沈双鱼看着那些深蓝色的花朵,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因为,沈双鱼感觉,那不是一般的花朵,而已经变成了一只一只的眼睛。 深蓝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成千上万的眼睛,漫山遍野的眼睛。 千千万万双眼睛盯住了她,它们都在盯着她,朝着她眨着眼,朝着她挤着眼睛。 那眼睛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深蓝色的、诡异的光芒。 就在沈双鱼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的时候,太阳悄然落下了山。 山坡上,立刻变得一片阴暗了。 视野中所有的景物,都被罩上了一层深蓝色的薄纱。 在这种朦朦胧胧之中,一切,都开始显得神秘莫测,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四周的森林,在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完全的黑色。 看上去,就宛如是无底的深渊,也像是最黑暗的地域,又仿佛是大海的最深处。 沈双鱼感觉,在那黑黑的森林之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什么巨大的东西。而那绝对是沈双鱼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绝对是沈双鱼从来想象不出来的东西。 感觉就像是,那个巨大无朋的怪物,正在发出低低的吼声。 或许,只是幻听? 沈双鱼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不是。沈双鱼又这样想。那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低低的吼声。 沈双鱼疯狂地朝着另外一边奔跑起来,然而,那个声音却一直追逐着她。 她受不了似的停住了步履,与此同时,那声音,又归于安静。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慢慢从林木的深处蒸腾出来的雾气,袅袅升腾的雾气。 四周,像是回到了史前五万年,变得一片死寂。 而此时此刻,安静才是最最可怕的。 在一个人害怕的时候,任何一种情形,都会让她更加的害怕。 于是,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沈双鱼,接着跑了起来,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跑着。 毕竟,现在的山坡上,天还没有完全变黑,坡地上,也还有一些比较明亮的地方。 沈双鱼想着,她只要躲开森林,找到回去的路,一切就没问题了。 天知道她此时此刻多么想要回到沈水瓶的身边。 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半吊子弟弟,天知道她现在有多么需要他。 “水瓶……水瓶……” 沈双鱼一边在慢慢变得更黑的森林里跑着,一边大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水瓶……水瓶……救我……救救我……” 沈双鱼大声地喊着,大声地求救着,与此同时,迈着最大的步子,快速地跑着,试图摆脱这种可怕的境地,恐怖的氛围。 就这样跑啊,跑啊,有一瞬间,沈双鱼觉得自己变成了逃避猎人追杀的白雪公主,拖曳着长长的裙摆,在森林的荆棘之中一顿狂奔。 跑啊,跑啊,并没有遇上自己的白马王子,也没有看到可爱的七个小矮人。 既这样跑啊,跑啊,沈双鱼却又突然停住了步履。 因为,她发现,自己跑来跑去,却又跑回到了老地方。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她迷路了。 沈双鱼本来以为自己是不可能迷路的。她觉得,自己离开营地,到了这个山坡上,不过就是一时半会儿,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里,自己是不可能迷路的,怎么可能呢? 只有这么一时半会儿,自己怎么可能走什么路呢? 只有半里多路,自己不可能走错啊。 沈双鱼本来以为,就算是闭着眼睛往回摸,自己也应该能够找到回营地的路。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还是迷路了。 她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沈双鱼慌乱地走在那成片成片的小花 里面。 依然是,成千上万的眼睛,但是,已经不是深蓝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了,而全部变成了黑色的眼睛。 那黑色的成千上万的眼睛,正在质问着她,责骂着她,在冷冷地看着她。 更多更多的眼睛,在想着怎么对待她。 或许是,怎么……惩罚她。 沈双鱼这才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营地来,为什么要参加什么夏令营。 她做了错事。 她背叛了许牧羊,然后,为了弥补许牧羊,她又背叛了沈水瓶。 她应该乖乖地受到惩罚,所以,她不应该到这里来,她不应该把自己推入恐怖的境地。 “牧羊……水瓶……” 沈双鱼感觉自己的眼泪都溢出了眼眶。 “牧羊……水瓶……对不起……对不起……” 沈双鱼继续说着,任凭泪水打湿了脸颊。 而就在这时,原先的花香,现在,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就像是,麻醉药的味道。 沈双鱼只是呼吸了一口,就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有点晕了。 她想要屏住呼吸,但是,反而吸得更多了。 大概真的是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很快,沈双鱼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了。 软软的身体,毫无力气的四肢。 沈双鱼感觉自己,快要瘫倒了。 而此时此刻,旁边的接骨草,还在伸出小手,轻轻地抓着沈双鱼的裤角…… 四周都是森林,成片成片的规模宏大的森林,就宛似一曲可怕的哥特式的交响曲,阴森可怖,充满着诡异和危险的气氛。 真的,四周都是森林,她再也跑不出去了。 沈双鱼绝望地想着。 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那个低低的受伤的怪兽般的吼叫声。 沈双鱼再一次警告自己要保持平静,保持安静。 她慢慢地往山坡上看去。 在视野的范围内,出现了更加可怕的东西。 沈双鱼几乎要尖叫起来。 在那草地的坡道上,出现的那个黑黑的东西,借着稀薄的光亮,沈双鱼看清楚了。 那是————骷髅头!!! 一点也不错,也绝对不是眼睛花了,而是真真正正的————骷髅头!!! 不是以前看到过的那种假的,也不是电视里或者电影里的那种,不是画出来的那种。 而是真真正正的————骷髅头!!! “啊——啊——啊——啊————” 沈双鱼马上发出了极其惨烈的大叫声。 因为,这个真真正正的,仿佛能够呼吸的骷髅头,不但存在着,而且,而且————还在动!!! 那个可怕的骷髅头,竟然还在动!!! 不,确切地说,不是在动,而是在————在旋转!!! 眼看着,那个骷髅头正在向自己这边旋转过来!!! 而且,已经距离沈双鱼不过十步远了!!! 也许,也许更近一些。所以,沈双鱼只是看一眼,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个骷髅头的五官————那两个深深的眼窟窿———— 沈双鱼只是看了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骷髅头的全部特征,所有的特征。 它那突兀的头顶骨,还有那两个深深的眼窟窿,以及,以及那咧到了脑袋后面的大嘴巴……实在……太可怕了…… 沈双鱼感觉自己不是身体在颤抖,而是整颗心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沈双鱼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都是无神论者,当然也不太相信什么鬼魂之说,但是,她平时,也比较喜欢看希区柯克的恐怖悬疑电影,和非常著名的美国恐怖片,什么用斧头砍人的脑袋的杀人狂魔,什么一到月圆之夜就要杀人嗜血的狼人之类,还有日韩的那种血腥恐怖,什么《午夜凶铃》,什么《咒怨》………… 所以,看了这么多的恐怖片,沈双鱼无法不在这个时候,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 她想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小说里的那些可怕的场景,她也想到了《名侦探柯南》里面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以及《金田一探案集》里那些可怕的夜晚杀人魔之类的,还有各种各样最最触及恐怖底线的小说。 受不了了,完全受不了了。 沈双鱼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但是,也绝对不是可以去捉鬼的宋定伯。 就算那些鬼如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那么漂亮,也不行。 此时此刻,沈双鱼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旋转着的骷髅头。 它仍然在动。 在草地的坡道上,在青色的天光下,那个骷髅头在动着。 不是一般的运动,它是在快速地旋转着!!! 而且,还在旋转着,朝沈双鱼这边冲了过来!!! ------------ 110、骷髅 感觉自己正在经历这一生之中最恐怖的事情,沈双鱼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捂住了嘴巴,却忘却了尖叫了。 忽然,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双鱼被这种来自背后的恐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发出了如同汽笛一般的尖叫声。 这场景,为什么越来越朝着哥特式剧情发展了呢? “姐,你怎么了?” 沈双鱼回过头去,看到站在自己背后的是沈水瓶。 明明是自己的弟弟,可是乍一看,沈双鱼却感觉自己并不认识她,极度的恐惧感,已经冲昏了沈双鱼的头脑。 她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弟弟,而是直直地看着他,嘴唇干干地动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姐,姐你怎么了?” 沈水瓶再问了一声,沈双鱼马上转移了身体,转移了视线。 沈双鱼的手,朝着前方指着,使劲地指着。 而她的身体,却在往后退着,一直退,一直退,退到了沈水瓶的身后。 沈水瓶这才发现了前面的异常情况,发现了草地坡道上的骷髅头。 沈水瓶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 “那个……那个……” 沈双鱼口齿不清地念叨着。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逃吧……” 沈水瓶说着,就拉住了沈双鱼的手。但是,沈双鱼又感觉沈水瓶把自己的手松开了。 “水瓶?……” 沈双鱼疑惑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等一下,姐……” 沈水瓶这样说着,然后转过脸去,鼓起勇气,蹲下来,捡起了一块土坷垃。 “水瓶?!!” 沈双鱼顿时尖叫了起来。 而沈水瓶已经看准了方向,把手中的土坷垃朝着草地坡道上的那个骷髅头扔了过去。 “我们走!!……” 沈水瓶把手中的土坷垃投了过去之后,再次拉住了沈双鱼的手,准备起跑。 然而,他却没有跑。 土坷垃击中了那个骷髅头,很快,高速旋转的骷髅头马上停止了旋转。 怎么回事? 沈双鱼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沈双鱼和沈水瓶就站在那里,看着它,一时有些发呆。 现在的情况是,那一对黑黑的眼窟窿,正在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们两姐弟吸进去似的。那咧着的没有肉的嘴,像是在发出对他们两姐弟的诅咒。 首先,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死的,为什么死骷髅头会动?会旋转?然后,为什么动着动着,它又不动了?那么,下一步,它又要干什么呢? 它会不会突然扑上来,咬住他们俩的手呢? 沈双鱼的手也哆嗦着,但是,现在她起码有了一些勇气。 因为沈水瓶陪伴在她的身边,所以就产生了一点点的勇气。 沈双鱼鼓起勇气,学着沈水瓶的样子,蹲下身子,也捡起了一块土坷垃。 然后,沈双鱼拿起手中的土坷垃,奋力朝着草地坡道上的骷髅头投去。 因为心慌意乱,实在害怕极了,所以沈双鱼这一投,并没有投中。 就在这时,沈双鱼和沈水瓶同时发出了尖叫声。 因为两姐弟看到有一只田鼠,正从骷髅头里跳了出来,飞快地逃跑了。 沈水瓶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姐!!你看……” “怎么啦?” 沈双鱼还没有明白过来,只是傻傻地望着沈水瓶。 “姐,你看,那是一只田鼠!!” 沈水瓶用手指着田鼠逃跑的方向,然后对沈双鱼笑着说道: “它钻进了骷髅头,大概,想在里头睡上一觉吧?然后你就出现,你的脚步、还有声音之类的,惊动了它,它就想着要逃跑。可是,它太着急了,一下子找不到出口了,于是它就在骷髅头里面,惊慌失措,以全速奔跑着。它自以为跑得越快,就越能够逃离危险,哪知道,它做的,就只是把骷髅头带得转个没停了!!!” 沈水瓶的解释,让沈双鱼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一只小田鼠在作怪。沈双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之后,忍俊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真的吓死我了,我都快相信所谓的鬼魂之说了。” “姐,想不到你的胆子怎么小。” 沈水瓶拍了拍沈双鱼的肩膀。 “对了,水瓶,”沈双鱼突然想到,问沈水瓶,“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呢?” “你还说!!”沈水瓶用怪责的语气对沈双鱼说,“都已经天黑了,你还不回营地去,我琢磨着你会不会是在那里迷路了,所以就出来找找,然后就找到这里来了。” 沈双鱼点点头,笑着摸了摸沈水瓶的脸颊: “到底是我的弟弟,果然有心理感应。我就是迷路了,回不去了。” “好了,好了,”沈水瓶挥舞着手说道,“那我们走吧,天都快要黑完了,到时候森林里会变得危机四伏的,我们快走吧,而且大家都在等着我们,今天晚上还有盛大的篝火晚会呢。” 听到篝火晚会,沈双鱼就开心了起来,就如同高中时代参加夏令营时一样。 因为高兴,刚才的恐惧,就完全一扫而光了。 “太棒了,我就是喜欢夏令营的篝火晚会!!!” 沈双鱼叫着,跳着,抓着沈水瓶的手,叫喊着:“我们赶紧走吧!!!” “好的。” 沈水瓶跟着姐姐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啦,水瓶?” 沈双鱼转过身来,问着弟弟。 然而,沈水瓶却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望着草地坡道那边。 确切地说,沈水瓶是望向草地坡道上的那个骷髅头,而且,脸上还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水瓶?……” 沈双鱼疑惑地看了看沈水瓶,再看了看那个草地坡道上的骷髅头。 “怎么还不走,水瓶?”沈双鱼看着沈水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骷髅头,感觉越发的奇怪,“你还盯着它看干嘛?怪吓人的。” 然而,沈水瓶依然盯着那个草地坡道上的骷髅头,依然保持着沉思的状态,并没有吱声。 “水瓶?……你到底怎么了?……” 沈双鱼一再地催促着他,但是,他却无动于衷,过了半晌,差不多到了沈双鱼的忍耐的极限的时候,沈水瓶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沈水瓶皱着眉头,转过脸来,对沈双鱼说。 “很奇怪?……” 沈双鱼感觉自己背脊一冷,手心开始冒冷汗,手指也在发着颤。 “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水瓶直直地望着沈双鱼的眼睛。 “没、没有、没有吧。” 恐惧使得沈双鱼再一次结结巴巴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沈水瓶说,“这个骷髅头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沈双鱼忍耐不住地问道。 “嗯……”沈水瓶转过脸去,继续盯着那个骷髅头,“就是有点怪。 “有点怪?……” 沈双鱼不禁鹦鹉学舌地反问。 “难道,它不是骷髅头?……”沈双鱼继续问道。 “不是,”沈水瓶摇了摇头,“我奇怪的,不是因为它不是骷髅头。” “那是什么呢?……” 沈双鱼抓紧了沈水瓶的手。 “我奇怪的是,”沈水瓶说,“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骷髅头!!!” ------------ 111、冒险 真是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突然之间,这次的夏令营,就变成了冒险夏令营了。 沈双鱼觉得,沈水瓶说的也没错。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骷髅头呢? 而沈水瓶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虽然很低,却在这个不小的山谷里,引起了一阵阵的回声。 听到那可怕的回声,沈双鱼感觉自己的脖颈上,顿时生出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我觉得,这里应该是坟地吧,”沈双鱼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这里应该是坟地,所以才会有骷髅头的吧?” “坟地?……”沈水瓶转过脸来,问沈双鱼。 “对啊,坟地。” 沈双鱼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 “可是,姐,你看看,你觉得这里是坟地吗?” 沈水瓶说着,就用手指向草地坡道的另一边。沈双鱼顺着沈水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围绕着草地坡道的四周,都是平平的坡地,在视野范围内,沈双鱼没有看到一个坟包。 这里只有坡地、平川、原野,可能还有农田。但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坟地。 沈双鱼看到这里,顿时吓得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水瓶,这里,这里不是坟地!!!” 沈双鱼恐慌地握紧了沈水瓶的手,“那么,那么那个骷髅头,是从哪里来的呢?”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沈水瓶皱起眉头,这样说道。 “真的好奇怪,也好恐怖。”沈双鱼说,“我想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不行!!!” 沈水瓶马上断然否定了。 “不行?!!”沈双鱼瞠目结舌,望着沈水瓶略微有些茫然的眼睛,“怎么不行?!!” “太奇怪了,”沈水瓶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必须要搞清楚才行!!” “别开玩笑了,搞清楚什么啊?” 沈双鱼感觉自己的腿都开始发软了,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搞清楚那个骷髅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水瓶说完,就把视线从沈双鱼的身上转移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沈双鱼抓紧了沈水瓶的手臂。 沈水瓶转过头来,直直地望着沈双鱼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对沈双鱼说道: “我要————冒险。” “冒险?” 沈双鱼不由地反问道。 “像我小时候曾经梦想过的那样,做一个冒险家。” 沈水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那你怎么不去和牙买加人赛跑?你怎么不去西班牙寻找海盗遗失的宝藏?” 沈双鱼开着玩笑,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那些都太遥远了,”沈水瓶说,“我现在只想冒险去探究探究那个骷髅头。” 沈双鱼耷拉着睫毛,没好气地对沈水瓶说道: “你就不要这么夸张了好不好,”沈双鱼说,“现在我在这里。” “所以呢?”沈水瓶转过脸来,“你不想要和我一起冒险?” 沈双鱼彻底无言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冒险?” 沈水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逃避了沈双鱼的视线: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冒险,”沈水瓶说,“我小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将来我要去冒险,你一定会一路追随的。” “那只是…………” 沈双鱼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了。因为她的确那么说过。 “可是……水瓶……” “别说了,”沈水瓶挥了挥手,“那我们走吧,我就知道,人一长大了,就会变心的。” 说完,沈水瓶就十分气愤地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水瓶!……” 沈双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拉住了沈水瓶的手。 “好吧,好吧,水瓶,你赢了,我们一起去冒险吧。” 沈双鱼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竟然和自己的弟弟去为了一个骷髅头冒险。 “真的吗?!!” 沈水瓶的瞳眸再度如同钻石一般闪烁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 沈双鱼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 沈水瓶高兴得一跳三尺高。 于是,沈双鱼和沈水瓶两姐弟,手牵着手,朝着草地坡道走去,朝着那个骷髅头走去。 走着走着,离那个骷髅头,只剩下几步了。 沈双鱼和沈水瓶屏气凝神,走到了骷髅头的旁边。 然后,因为恐惧就在前面,所以,沈双鱼和沈水瓶缓缓地,扭过头来,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视线。 沈双鱼和沈水瓶两姐弟,对着彼此,略微张了张嘴巴,可是,却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发不出声音来。 “让我来!!……” 沈水瓶捏了捏沈双鱼的手,示意沈双鱼暂时靠后,他自己则先上去看看究竟。 “水瓶?……” “没关系的,姐,让我打头阵!!……” 沈水瓶这样说着,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个骷髅头。 “小心点,水瓶,不要太冲动!!……” 沈双鱼在沈水瓶的背后,这样提醒着沈水瓶。 “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啦!!……” 沈水瓶这样说着,然后松开沈双鱼的手,距离那个骷髅头越来越近了。 首先是五步……然后,只距离四步……再然后,就只距离三步……然后的然后,就只差两步……当然,最后,就只剩下一步了…… 可是,就只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沈双鱼看到,沈水瓶却突然停住了步履。 他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沈双鱼想要走上前去,但是因为过度的恐惧,沈双鱼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似的,像是最僵硬的木乃伊,完全无法动弹。 沈双鱼死死地看着沈水瓶。 沈水瓶此时此刻,已经慢慢地蹲了下来,凑近了那个骷髅头。 “水瓶!!要小心!!……” 沈双鱼朝着沈水瓶叫了起来。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 蹲在那个骷髅头旁边的沈水瓶,慢慢地抬起头来,朝着沈双鱼笑了一下。 然后,沈水瓶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完全凑近了那个骷髅头。 沈双鱼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到了那个骷髅头的旁边,对着它,似乎是要研究它。 可是,某件可怕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 沈双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的身体,突然晃动了一下。 看起来,沈水瓶似乎是想要跳起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沈双鱼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水瓶的脚下一软,顿时,沈水瓶脚下的土地,完全的裂开了。 “啊!!水瓶!!……” 沈双鱼看着沈水瓶,沈水瓶似乎是想要跳起,但是,现在已经办不到了。 “姐!!……” “水瓶!!……水瓶!!……” 很快,沈双鱼眼睁睁地看着,沈水瓶整个身体,和那个可怕的骷髅头一起,坠入了一个无知无解的可怕的黑洞洞的深渊之中。 天呐!!! 沈双鱼顿时感觉一阵天昏地暗。 “水瓶!!……水瓶!!……” 沈双鱼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茫然地朝着那个深深的黑黑的大洞吼叫着。 “水瓶!!……水瓶!!……” 沈水瓶那小子掉下去了。 沈双鱼的心情,顿时无比无比的失落。 担心得不行,整颗心,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下一秒,沈双鱼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112、惊魂 消失了。 沈水瓶消失了。 沈双鱼瞪圆了眼睛,看到沈水瓶的身影,伴随着他最后一声惨叫,就那么消失了。 沈双鱼感觉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山谷的周遭,一片的死寂。 仿佛幽灵在飘荡。 沈双鱼完全呆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处,感觉自己已经僵硬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办?弟弟掉进去了!!! 沈双鱼其实心里很清楚,很清楚自己应该离开跑上前去,去看看弟弟沈水瓶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心里就像明镜一样清楚,清楚得很,知道自己应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伸出手,把弟弟沈水瓶救上来。 她应该要马上行动,要不然,沈水瓶那小子就有危险。 她越是犹豫,他的危险就会越大。 沈双鱼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却没办法马上就行动。她憎恶自己的胆怯。但是,对此,她毫无办法。 她知道自己应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但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腿。 她感觉自己的腿,就是无法和她的脑袋合作。 她很想要冲上去,但是,她却只能呆着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水瓶!!……水瓶!!……水瓶!!……” 她的内心深处,发出担忧的呼喊,但是,她却没办法做到挪动步子,去救自己的弟弟。 “水瓶!!……水瓶!!……水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都是些小时候和弟弟一起玩闹时的欢乐的场景。在花园里浇花的时候,彼此把水洒到对方的身上,或者抢着吃一个五颜六色的棉花糖,或者争着谁先去做滑滑梯,还有争抢着去洗澡之类的, 与弟弟沈水瓶过往的时光,慢慢地浮现在沈双鱼的眼前。 再也无法忍耐了,沈双鱼慢慢地,克服心理的障碍,当她终于可以移动自己的身体时,沈双鱼就半步半步地,朝着那个地方挪动了过去。 她使劲地看着,可是,大概是因为天已经完全黑掉了吧?所有沈双鱼完全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坑。但是,她知道,沈水瓶那小子一定是从这里掉落下去的。 那么,那个地方,一定就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正在等着自己被吞进去。 都怪自己,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沈双鱼在不断地自责之中,她流着泪,咬着嘴唇,但是依然咬牙切齿地,鼓起勇气地,往前面走去。 完全就是她,把弟弟给害了。 如果她不走出营地,不在这个诡异的山坡上乱转,不在森林里乱看,不在这儿迷路,不被一只田鼠和一个骷髅头吓到,那么,沈水瓶就不会来找自己,那么,他就不会到这边来,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害得弟弟生死未卜,掉入危险的洞穴里面。 所以,沈双鱼突然想————既然沈水瓶出了事,那么,就是有厉鬼也好,有野兽也好,有妖魔也好,有毒蛇也好,就朝着我来吧,把我也吞下去吧!!!! 沈双鱼从来未曾料想,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的英勇,勇敢得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沈水瓶,你等着我,我来陪你了!!!” 沈双鱼这样一想,她竟然就渐渐地感觉不害怕了。沈双鱼克服内心的恐惧,朝着前面跨出了一大步,很快,沈双鱼就到了那里,沈水瓶掉下去的那个洞洞里面。 沈双鱼瞪圆了眼睛,想要看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大大的深渊,还是,有一个巨兽的大嘴正在张着,那血盆大口就是吞下沈水瓶的罪魁祸首。 可是,当沈双鱼到达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这时,沈双鱼只听到了一声怪叫传来,很快,她就感觉有一个貌似的黑色的东西,从地上突然地蹿了出来。 “啊!!……” 沈双鱼顿时惊叫失声。 因为那个可怕的怪物,它蹿得好高好高,真的好高,一下子,就要蹿地飞过沈双鱼的头顶了,实在太可怕了。 “啊!!……啊!!……啊!!……” 沈双鱼大叫了三声,然后紧紧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因为过度的恐惧,而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场面,真的有够恐怖的,简直把沈双鱼吓得灵魂出窍。 急遽的风声在耳畔响起,如同涨潮一般,那种汹涌感很快就吞没了沈双鱼。 那个东西带来的冲击,让沈双鱼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旋即,四周恢复了平静。 只听得见风声“呼呼”地吹过。 沈双鱼并没有感觉自己被什么可怕的恶魔张开血盆大口,吞进了肚子里,什么感觉也没有,一切似乎都是正常的,只有风声,和淡淡的时光流逝的声音。 慢慢地,慢慢地,沈双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啊!!……” 沈双鱼惊讶地差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沈水瓶!!!!…… “怎么样?姐?是不是被我吓得半死?!” 沈水瓶站在已经吓得灵魂出窍的沈双鱼的面前,“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看到沈水瓶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沈双鱼差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要冲上去给沈水瓶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沈!!水!!瓶!!……你要死啦!!!!……” 沈双鱼挥着拳头,就朝沈水瓶打过去。而沈水瓶慌慌张张地,就马上逃跑。 于是就像小时候那样,沈水瓶惹毛了沈双鱼,沈双鱼在后面“追杀”,沈水瓶就在前面逃跑再逃跑。 沈双鱼在后面追,沈水瓶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追,然后一边叫喊着。 但是,这样叫着,这样追着,沈双鱼感觉自己的声音里面,已经没有所谓的恐惧,恐惧没有了,害怕没有了,恼怒没有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喜悦的欢笑了。 沈水瓶那个小子,真是……无敌!!! “干嘛要那么吓我?!!” 跑得累了,沈双鱼气喘吁吁地站住了,问沈水瓶。 “谁叫你背叛我的?” 沈水瓶站在远处,装出一副很随意的表情,耸耸肩膀,这样说道。 “晕啊,”沈双鱼说,“想不到你这人,也这么歹毒!!!” “才知道我歹毒啊!!!” 沈水瓶翻着白眼。 沈双鱼实在无可奈何,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 113、恶寒 “不过,水瓶,”沈双鱼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你真的很生气?” 沈水瓶站在不远处,他的肩膀沐浴在单薄的星光之中,显得越发的单薄,和淡淡的孤独,惆怅之类的负性情绪。 “当然……” 沈水瓶把视线望着不存在的某个点,像是凝望着远处的幻景似的,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地这样说道。 “当然?”沈双鱼反问道,皱起了眉头,望着沈水瓶,继续说道,“当然生气了,还是当然没有生气?” 沈水瓶把眼神冷冷地投射 过来,干干地望了沈双鱼一眼。然后,他瘪了瘪嘴,慵懒地挑了挑眉毛: “你说呢?” “我说呢?”沈双鱼继续鹦鹉学舌般地反问,“我说的话,你当然没有生气。” 沈水瓶耸耸肩,继续看了看沈双鱼,然后转移了视线: “随便你怎么想。” “随便我怎么想?”沈双鱼着急地追问,“你的意思是,我猜错了?” 沈水瓶不回答。 “好啊,沈水瓶,你小子,竟然真的给我生气了!!!”沈双鱼郁闷起来了。 “对啊,”沈水瓶看过来,看着沈双鱼,说道,“我生气了,我生气了,我说,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我生气啊,你现在,生什么气啊?!!” “我当然生气啦,”沈双鱼朝着沈水瓶大吼了起来,“我生气,是因为我的弟弟竟然不支持我!!!我生气,是因为我的弟弟竟然不宽容我!!!” “是你先背叛我!!!” 沈水瓶也提高了声调。 “那时,是因为我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 沈双鱼用最高的分贝,解释了自己的愚蠢。 “可是,不管理由是什么,”沈水瓶定定地看着沈双鱼,“背叛就是背叛。” 沈水瓶瘪瘪嘴,看似非常的理直气壮地这样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沈双鱼寸土不让地说道,“我知道我背叛了你,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背叛就是背叛,这是我一直都没有否认的一点!!!!” “既然背叛了,就应该受到惩罚!!!” 沈水瓶朝着沈双鱼大吼。 “你用不着那么生气吧?” 沈双鱼突然感觉自己被沈水瓶这么一吼,一下子变得脆弱了起来。 被沈水瓶那小子这么大吼大叫,沈双鱼一下子就感觉自己脆弱了很多。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 “确实很生气,”沈水瓶说,他倒也是非常的坦诚,“直到现在,还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沈双鱼默默无言,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也没办法开口说什么。 大概此时此刻,也只有一句“我知道了”可以说说了,但是那句话,是说了等于没说。 可是,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沈水瓶要那么生气。 为了转移话题,沈双鱼指着那个坑口,问沈水瓶,说道:“那是什么啊?” 因为天已经彻底地黑掉了,所以那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里?”沈水瓶抬起头,“那里是,坟墓。” “啊!!!……” 听到沈水瓶这样说,沈双鱼不由得大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 可是,沈水瓶却没有理睬沈双鱼的恐惧,而是蹲了下来,继续研究那个黑洞洞的坑道。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 “等一下,水瓶,”沈双鱼叫着弟弟,“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有坟墓呢?” 沈双鱼这样问着,并且听出自己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的沙哑了。 依然还是很恐惧,非常的恐惧。 “这还用得着问吗?”沈水瓶翻着白眼,这样说道,“当然是因为,是什么人家里死了人,但是没有钱去专门的坟场,所以,迫不得已,就随便找了这么一个地方,把尸体埋了起来呗,就这么简单啊。” “是吗?……” 沈双鱼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刚刚?……” 沈双鱼再一次问。 “刚刚?刚刚怎么啦?……” 沈水瓶依然没好气地问道。 “刚刚你怎么掉下去了?……” 沈双鱼揉了揉眼睛,然后问道。 “刚才,我好像是掉进去,踩到什么棺材板之类的东西了,”沈水瓶这样分析道,“也可能是,踩到了尸体的骨头之类的了。” “天呐!!……快别说了!!……” 沈双鱼马上喊了起来,“虽然我看《识骨寻踪》都看到第五季了,而且,前不久还和许牧羊一起解剖过尸体,但是,别跟我提什么坟墓,什么尸体,还是很可怕的,好可怕!!!” “让我摸一摸。” 沈水瓶这样说着,就把手伸到了那个黑洞洞里面,似乎是要去摸一下那个某某死人的骨头。因为从沈水瓶刚刚能够从里面跳出来这一点判断,这个坟坑并不算很深的。 而且,这应该是一个单独的坟墓。 因为这里没有看到坟包之类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久,或者是没有人来培土,最后坟包被大雨给冲走了。所以渐渐地,这里就变得和其他的地方一样的平整了。 然后,再“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于是,这里“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很快就芳草萋萋鹦鹉洲,在那个棺材上面,盖的那一层薄薄的土上面,又长出了春草,如是这般,这里也就变得和其他的地方一样了。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沈双鱼这样劝说着沈水瓶,希望把沈水瓶拖走。 “等一下,等一下啦!!……” 沈水瓶却不肯回去,好像一定要把这个坟墓给挖出来似的,好像一定要看看这里到底埋藏着什么木乃伊似的。 “等一下什么啊?”沈双鱼有些恼怒了,跺着脚,“我们快点走啦!!!” “不要走啦!!等一下,我搞清楚再说!!……” 沈水瓶依然坚持不肯走。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啊?” 沈双鱼又生气,又害怕,眼泪很快就流淌了下来。 “我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状况。” 沈水瓶回答说。 “拜托,”沈双鱼说,“你又不是来研究坟墓的,你又不是人类学家,你只是来营地这边玩的,拜托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好不好?而且,我很害怕,我很想回去了!!!就是为了我,也拜托你现在先回去好不好?!!” 沈双鱼这样无可奈何地拜托着。但是,沈水瓶却依然无动于衷。 “你烦死了,别吵行不行啊?”沈水瓶叫嚷嚷了起来。 “好啊,好啊,沈水瓶,你小子给我记住!!!”沈双鱼跳了起来。 “别吵!!!……”沈水瓶头也不回地说。 “好吧,”沈双鱼叹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似的,眼神闪烁了起来,“天呐,沈水瓶,你该不会是为了折磨我,为了惩罚我,才把我留在这里,不肯走的吧?!!!” 这剧情,怎么有点像那部殖民地电影《面纱》啊? 这样一想,沈双鱼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不可能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沈水瓶那小子,未免太过可怕了。 实在让人一阵背脊发冷,发颤。 手心都要冒出冷汗来了。 折磨?惩罚?真是够恐怖的。 所以说,男人的心真的不好猜,男人的心,要恶毒起来,还真的能如同蛇蝎般恶毒。 好可怕,最可怕的,就是男人的心吧? ------------ 114、疑云 “别在那里胡言乱语了!!” 沈水瓶没好气地说道。 “我哪有胡言乱语?” 沈双鱼也不怎么耐烦起来, “现在我们最好是快点离开这里,难道不是吗?……” “可是,我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水瓶打断了沈双鱼的话。 “为什么非要搞清楚不可呢?” 沈双鱼问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无名坟罢了!!” “无名坟吗?” 沈水瓶马上反问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沈双鱼本来想转身走人,听到沈水瓶这样问,就停住了步履。 沈双鱼死死地盯着沈水瓶,感觉沈水瓶的神色有那么一点点古怪。 “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水瓶说完,就把放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朝着沈双鱼伸了过来。 “啊!!……” 乍一看到,沈双鱼被吓得不轻,甚至尖叫出声。 原来,在沈水瓶的手中,正紧紧地攥着一个玻璃瓶子。那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泛着蓝光。 “这、这、这是什么?!!……” 沈双鱼颤抖着身子,问沈水瓶。 沈双鱼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玻璃瓶子里面的东西,在那个瓶子里,正密封着一个泛着幽幽的蓝色光芒的不明物体。 为什么偏偏要泛着蓝光呢?多可怕的颜色,如同满月之夜,狼人的眼眸。 “我正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沈水瓶说道,“所以,姐,能不能拜托你别老是站在一边废话不完好不好?” 沈双鱼知道,沈水瓶是在极力表现他的耐心有限,但是,沈双鱼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看就看呗,你神气什么呀?” 沈双鱼这样说着,一把抢过了沈水瓶手中的玻璃瓶。“不过,我想看,让我来看!!!” 沈水瓶显然没想到沈双鱼会来这一招,登时就有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事实上,沈双鱼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不知道那个玻璃瓶子,是不是潘多拉魔盒之类的,一打开,里面的什么可怕的东西就会飞出来,伤害她,甚至把她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但是,很明显,沈水瓶非要把玻璃瓶子的事情给弄清楚。既然如此,沈双鱼觉得自己身为姐姐,应该要表现得更加勇敢一些。 因为之前沈双鱼的表现,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胆怯如鼠了,实在,怎么说呢,有点丢面子。 毕竟她是姐姐,她需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而沈水瓶似乎真的万万没想到,她突然拿出了勇气,主动来打开这个泛着可怕的幽蓝光芒的玻璃瓶子。 当沈双鱼把玻璃瓶子抢过去的时候,沈水瓶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别那么惊讶,水瓶,” 沈双鱼笑着说道,“你姐姐我,偶尔还是会表现得非常勇敢的。对不对?毕竟我是姐姐嘛。” 沈水瓶望着沈双鱼,沉默半晌,旋即笑了起来, 沈水瓶说道:“好的,好的,那么,你打开这个玻璃瓶子吧。” 沈双鱼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看着那个玻璃瓶子。 她捣鼓了一下,研究出了怎么打开这个玻璃瓶子。 然后就动手了。 沈双鱼把蜡封的玻璃瓶子的瓶口打开,从里面拿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张用锡纸包着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夜光的反射,那个锡纸竟然在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鬼火在摇曳,显得可怕而阴森。 沈双鱼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个锡纸。 在锡纸的里面,是一层牛皮纸。 “包得这么严严实实啊。” 沈水瓶感叹了一句。 “因为很宝贝吧?” 沈双鱼接上话来。 沈双鱼这样说着,就把包在外层的牛皮纸也撕开,里面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小本子。 上面貌似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怎么回事? 沈双鱼和沈水瓶满腹狐疑,拿出了那个小本子。 看起来像是一本什么账,再看那小本子的封面,写着几个字。 “带手机了吗?” 沈双鱼抬起头来问沈水瓶。 “你还知道这是21世纪啊,一个人到陌生的山谷去散步,竟然不带上手机。” 沈水瓶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沈双鱼,一边责怪着沈双鱼出来散步不带上手机。 “我怎么知道这个偏僻的山谷,到底有没有信号。” 沈双鱼为自己辩解说道。 “我亲爱的姐姐,这是一个营业性质的营地好不好?” 沈水瓶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的常识,难道没有告诉你,营业性质的营地,都会架设电信,保证信号畅通的吗?” “那么就是我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看多了,” 沈双鱼坦承道,“我认为这种偏远的山谷一带,是不可能会有信号之类的现代化的东西的。” “我对你很无言。”沈水瓶不耐烦地挥挥手, 然后继续说道,“随便啦,随便啦,这个小本子上面,究竟写着什么东西啊?!” “好像是什么人的名字。” 沈双鱼这样回答说。她把手机的光映照在那个本子上,然后看到了那上面的名字,写着三个字,但是,应该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 “什么名字?” 沈水瓶在一旁问道。 “就是……” 沈双鱼有点结结巴巴了,她抬起头,瞪圆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沈水瓶,“就是……是‘林天蝎’的名字……” 沈水瓶也马上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说什么?……” “这、这、这上面,” 沈双鱼口齿不清、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上面,写着的名字,是‘林天蝎’!!!……” “别开玩笑了!!” 沈水瓶微微愣了一下,尔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没开玩笑!!” 沈双鱼提高了分贝,对着沈水瓶吼道, “你以为我不惊讶啊?当然有可能是同名同姓,但是,如果这个坟墓里的男人,就是我的前夫的话,我就是和一个鬼魂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在不久之前,和一个鬼魂再次发生了关系!!!” “哦,”沈水瓶望着沈双鱼,“拜托,老姐,你别提什么乌七八糟的鬼魂之类的好不好?” “乌七八糟?!!” 沈双鱼狠狠地瞪着沈水瓶,“什么叫乌七八糟?是叫做‘匪夷所思’好不好,是叫做‘鸡皮疙瘩’好不好?!!” 沈水瓶耸耸肩, “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吧?” 沈双鱼翻着白眼, “我没有在玩文字游戏,我是在表达我的感情,发泄我的情绪!!我亲爱的沈水瓶先生!!!” “行了,沈双鱼小姐,” 沈水瓶打断了沈双鱼的情绪,“我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看一看这个本子里面记录了什么东西吧?” “不行!!!” 沈双鱼断然地摇头否定。 “不行?!!” 沈水瓶惊讶地摊开双手,瞪大眼睛看着沈双鱼。 “我们现在还是先回营地比较好,” 沈双鱼说,“这又不是我们必须要管的事情,不过,我们可以把这个玻璃瓶子和这个小本子带回营地去。怎么样?” “听你的。” 沈水瓶点点头,这样说道, “那我们先回营地吧,大家肯定等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如果你能忍受这里也埋着一个叫做‘林天蝎’的男人,我们就快点回营地吧。” “好了,沈水瓶先生,你不必试图激将我,也不用这样冷嘲热讽我。” 沈双鱼没好气地回答。 ------------ 115、篝火 带着满腹的疑惑,沈双鱼和沈水瓶一齐走回到营地。 果然,这个夏令营,晚上还会举行所谓的“篝火晚会”。 沈双鱼和沈水瓶折回来的时候,在郊区山谷宁静的槐树林边,黑夜已经落下了帷幔,已经有一些营地的工作人员,示范性质地点燃了一些篝火。 沈双鱼和沈水瓶远远望去,看到篝火的那边,霍霍的火焰燃烧着,就宛似一匹脱缰的野马,点点的火星,在空气之中来回跳动着。 伴随着那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亮光的篝火,人群之中,也飘荡起了悠扬的歌声,就像是草原上的歌声,催促着每个人尽情释放心中的激情,感觉就像是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那股力量,一定就来源于人们对大自然的热爱吧? “好漂亮。”沈双鱼笑着说道。 “姐,你是说篝火晚会吗?”沈水瓶问道。 “当然是说篝火晚会,”沈双鱼没好气地说道,然后白了沈水瓶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那么,姐,你知道篝火晚会的历史和发展吗?”沈水瓶故作高深地说道。 “你又谷歌出了篝火晚会的一些信息啊?”沈双鱼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看了看沈水瓶,然后说,“也罢,既然你查了那方面的资料,那么,说说看,也无妨。” “篝火晚会啊,”沈水瓶说道,“是草原人民一种传统的欢庆形式。相传在远古时代,人们学会了钻木取火之后,发现火不仅可以烤熟食物,还可以驱吓野兽,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远古时代的人们,开始对火产生了最初的崇敬之情。 “后来,人们外出打猎,满载而归,互相庆祝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到了傍晚,就在用火烤熟食物的过程中,便开始互相手拉手,围着火堆跳舞,以表达自己喜悦愉快的心情, “这种欢庆的形式一直延续到今天,就形成了篝火晚会。” 等沈水瓶这样介绍完了篝火晚会的历史,沈双鱼就不甘示弱地说道: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请让我给你介绍一些人类学角度研究的篝火晚会。” “我就知道,”沈水瓶也马上露出了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看了看沈双鱼,然后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不甘示弱,老姐,我们俩从小长到大,一直都不肯输给对方。” “很多姐弟或者兄妹,或者兄弟姐妹,都是如此,”沈双鱼转过头来,望着沈水瓶的脸,假笑着说道,“他们都是这样,都一直从小到大,努力地不肯输给对方,难道不是吗?” “但是,我们俩比较明显。总是喜欢抬杠,动不动就吵架。” 沈水瓶耷拉着长长的眼睫毛,这样说道。 “我喜欢高兴愿意爱,你能怎么样?”沈双鱼耍起赖皮来,“好了,你别挡我的路,我要用我的人类学知识,告诉你另一个角度的篝火晚会。” “好吧,我的哈佛大学人类学教授沈双鱼小姐,请你,从你的专业角度,谈谈你对篝火晚会的认识。” 沈水瓶油腔滑调地开着玩笑说道。 “首先,我想说摩梭篝火晚会,”沈双鱼清了清嗓子,尔后说道,“摩梭篝火晚会,是摩梭男子女子的爱情见证人。 “摩梭女子参加篝火晚会,在夜色中寻找自己的意中人。 “男子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将邀其共舞。 “男子如果有情,就会用手指抠女子的手心,以此‘暗送秋波’。女子倘若有意,就将告诉男子自己花楼之地点。 “夜晚12点以后,男子前来走婚,他将要过三关,一是翻过院墙,并不困难;二是想办法让狗不叫不咬。只要带些狗爱吃东西就可过关;三是女子所住花楼木屋的门闩又长粗,男子需用随身戴的长刀砍断那门闩方可进门。 “所以,摩梭男子在成丁仪式后,都会随身佩刀。” 沈双鱼说完之后,沈水瓶惊叹地“噢”了一声,然后说道: “原来是‘走婚’,那么就是419咯?” “非常浪漫的419,男子要在之前的篝火晚会上邀请女子跳舞,就像是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的城镇和乡村的交际舞会,”沈双鱼说道,“然后,男子还要为了见到女子而过五关斩六将,要翻过院墙,要想办法让狗不叫不咬,要用随身戴的长刀砍断花楼木屋的那道门闩……经过这样的曲折,即使是419,也十足罗曼蒂克了,难道不是吗?” 沈双鱼在说以上这些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十分憧憬的表情。 “好的,我知道了,”沈水瓶没好气地说着,“我知道了,姐,即使是在原始社会,都有着非常浪漫的情节,OK?” 听到沈水瓶那没好气的声音,沈双鱼也有些生气,转过脸来,瞪着沈水瓶: “我说,沈水瓶先生,我认为,你貌似是对我有偏见。” “对你有偏见,你是觉得的?”沈水瓶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沈双鱼说,“要我用六国语言说明一下我到底有多确定吗?” “你赢了,”沈水瓶摊摊手,“也许,我是对你有偏见吧。” “所以你才总是否定我的观点,”沈双鱼狠狠地瞪着沈水瓶,“因为你根本就把我这个人都给否定了。” 沈水瓶直直地望着沈双鱼,什么话都没有说,半晌之后,他耸耸肩,摊摊手,说道: “然后呢,我的哈佛大学人类学教授沈双鱼小姐,请你,从你的专业角度,谈谈你对篝火晚会的认识,除了超级罗曼蒂克的摩梭篝火晚会?” “好吧,”沈双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然后,马背民族,在草原上举行篝火晚会,除了欢庆之外,还有其特殊的意义。” “有什么特殊意义呢?”沈水瓶配合地问道。 沈双鱼笑了起来,尔后说道: “其一,是因为草原空矿、蚊虫较多,燃起篝火不仅可以取暖,也能用烟火驱散蚊虫; “其二,是因为草原一望无际,很难辨别方向,点燃篝火既可照明,也可为夜色中行走的人,指明方向; “其三,是因为草原草木众多、野兽也很多,点燃篝火可以驱吓野兽,因此,点燃篝火,可以保护人、畜安全;……” “那么其四呢?”沈水瓶继续积极地问道。 “其四,是因为草原人民多过游牧生活,居无定所,篝火晚会能够随时举行,也就符合其生活习俗。” 沈双鱼详尽地介绍了这些讯息。 “再总结一下,直至今日,”沈水瓶又油腔滑调地说道,“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篝火晚会,已经成为人们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还真会总结。”沈双鱼挖苦地说道。 沈双鱼和沈水瓶这样说着,然后朝着营地中间走去。 不少的帐篷前面,已经燃烧起熊熊的篝火,在浓重的夜色的笼罩之下,远远看过去,一堆篝火,无疑就是一种风景。 在夜色苍茫之中,有深邃的夜空作为背景,有闪烁的星星当点缀,这无疑是充满罗曼蒂克的场景。 沈双鱼忍不住想起了苏菲-玛索主演的电影《火光》里的浪漫爱情。 通红的火光在照亮生命的激 情,那篝火,仿佛刺穿了黑夜,却又要与黑夜相守。 沈双鱼转过脸来,看到沈水瓶映现在火光之中的脸,略微有些疲惫地说道: “水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沈双鱼说。 “下定什么决心了?” 沈水瓶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沈双鱼问道。 “和许牧羊结婚。” 沈双鱼毫不犹豫地说着。 沈双鱼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种说话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是毫不犹豫地,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许牧羊似的。 沈水瓶却悄悄地转移了视线。半晌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 篝火燃烧得非常旺盛,甚至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树枝燃烧的声音,却让沈水瓶感觉非常的疲惫。 周围传来的鼎沸的人声,在沈水瓶听起来,也感觉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似的,显得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切。 具体说来,沈水瓶是感觉自己,恍若坠入了什么漆黑的深渊似的。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嗯,我知道,你会嫁给他的,”过了好半晌,沈水瓶才发出声音来,他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但是,听上去,却显得十分朦胧。 “我知道,你和林天蝎死灰复燃了,你觉得你对不起许牧羊,所以,你要嫁给他,你要通过婚姻,来补偿你对他的背叛。” 沈水瓶的声音,却显得非常的平静。 就像是日本的戏剧————歌舞 伎,它在表现悲哀的场面的时候,与中国、欧洲的戏剧惯用悲痛欲绝的夸张动作来表现其悲哀之深沉与巨大迥然相异,日本的歌舞 伎,不会采用那种悲痛欲绝的夸张的动作、神情等方式,来表现悲哀。 而是多采用静寂地忍受着悲伤的动作,让观众,能够从更深的层面,去感受这个场面所表现的悲哀的心绪。 沈双鱼能够懂得沈水瓶的悲哀。 毕竟是她背叛了他,背叛了和他的“不婚同盟”还有那个合同协议。她是背叛者,他则是被背叛了。被背叛的人,当然会心里不好受。她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对于他的悲哀,她无能为力。 在这个世界上,能一个人活下去,本来就相当不容易了,能把自己的人生顺利地进展下去,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当然不能顾及其他的人。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冷酷无情,但是,沈双鱼情不自禁地想,在这个优胜劣汰的残酷的竞争的世界,又有谁,管得了谁。 又有谁,能关心谁呢? ------------ 116、两对 东京都,成田机场,一号航站楼出口处。 人群熙熙攘攘,穿流如梭。 残夏的阳光,细细碎碎地落在航站楼的巨大的玻璃穹顶上,如同中世纪教堂的五颜六色的彩绘玻璃,折射出斑斓的光影。 在喧闹鼎沸的人声和清晰的广播女声之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不远处的天空中的飞机起飞时所发出的的轰鸣声音。 伴随着巨大的飞机轰鸣,飞机在蔚蓝的早秋的天空之中,留下了细细浅浅的白色机云。 “双鱼!!!” 在接机的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激动的男声,声音朝向的方向,正是逆着光从出口处走出来的沈双鱼。 相比上次到东京来,沈双鱼又瘦了很多,身材也就更加窈窕俊秀,细长的身影逆着光,从航站楼的出口处走了出来。 “永琪,启珠!!!” 沈双鱼看到人群之中朝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的钟永琪,一身休闲的装束包裹住了他修长的身形,大概是因为阳光的反射,他的短短的黑发,看起来就像是茶色一样。 略带茶色的发丝,轻轻碎碎地落在额前,迎着室内的风微微地舞动着,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的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非常出色的无法掩藏的丹凤眼,漂亮得不可思议。 钟永琪整个人,以其独特的清冷气质,像有磁场一样,吸引着他周围的人。 但是,作为他的好友的前妻,沈双鱼从来不觉得钟永琪有所谓的“清冷的气质”。 在她的面前,他从来都是谦和的,温柔的,亲切的,平易近人的,也是可爱的。 在他的旁边,就站着身材娇小可爱的他的女友顾启珠。 “双鱼,你瘦了好多。” 等沈双鱼走了过去,顾启珠马上搂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这样感慨着。 “这样就不用减肥了。” 沈双鱼继续开着玩笑。 “啊,这位就是……” 就在这时,钟永琪注意到了和沈双鱼一起下飞机的男人,微微惊讶之后,钟永琪开始打量着那个男人,大概是把那个男人和林天蝎做着比较之类的吧?总之,比较来比较去,到了最后,钟永琪用一种很勉强的神情,对那个男人表示了一定尺度内的欢迎和亲切。 “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许牧羊。” 沈双鱼把许牧羊介绍给钟永琪和顾启珠。 “你好,我是钟永琪,双鱼的好朋友。” 钟永琪勉强笑了起来,伸出手去,并且这样向许牧羊介绍着自己。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许牧羊语气诚恳地笑着说道,与此同时,伸出手去,和钟永琪握了握手。 “我是顾启珠,钟永琪的女友。” 顾启珠很爽朗地朝着许牧羊笑着,伸出手去,和许牧羊握了握手。 “顾小姐你好,你好。” 许牧羊依然笑得非常真诚亲切,伸出手,和顾启珠也握了握手。 终于握完了手,彼此介绍了一下之后,沈双鱼和许牧羊,顾启珠和钟永琪,四个人,两对恋人,一齐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向航站楼的大门。 许牧羊在东京的车就停在成田机场。当许牧羊和钟永琪一起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沈双鱼和顾启珠在航站楼里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天。 “很帅。”这是顾启珠的第一句话。 顾启珠把硬币投进自动贩卖机里面,然后笑着对沈双鱼说道。 “我知道。” 沈双鱼把咖啡纸杯举了起来,向顾启珠示意,然后笑着这样回答道。 “双鱼,你的桃花运,真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多的了!!!” 顾启珠丝毫不掩饰她的艳羡。 “桃花运?”沈双鱼抿了一口咖啡,挑起右边的眉毛,问顾启珠。 “首先是林天蝎,那绝对是帅得掉渣的极品男人呀,给你捧回家来,乖乖做老公;”顾启珠咋舌地说道,“然后又是这位许牧羊先生,无论哪个角度,都完美得没边,做 爱的时候,真是甜到心里去了吧?” 顾启珠肆无忌惮地看着玩笑。 “别光说我了,”沈双鱼反驳似的说道,“你的钟永琪,走在街上,回头率没有百分之一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吧?” “那我还听说你有个弟弟,”顾启珠说,“我听永琪说,你还有个漂亮得像古希腊的美少年的弟弟,是不是真的啊?” 突然提到沈水瓶,沈双鱼还真有点不习惯。 沈双鱼别扭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对顾启珠说道: “我有个弟弟倒是真的,”沈双鱼说,“但是,他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他没有永琪说得那么夸张,永琪也真是的,竟然把他夸大成古希腊的美少年,实在太夸张了吧?” “也许是有一点夸张,”顾启珠不相信似的反驳说道,“但是,如果长得不行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夸张吧?所以说,肯定还是长得很帅的。” “帅是帅,”沈双鱼干脆承认了,“但是,脾气根本不行,恶劣透了!!!” 一提到沈水瓶的脾气,沈双鱼还真的来气,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你弟弟和你关系很密切啊。” 顾启珠喝了一口咖啡。 “密切?” 沈双鱼不解地看着顾启珠。 “要不然一提到他,你是不会这么激动的。” 顾启珠说完,先笑了起来。 “是自己的弟弟,当然密切了。” 沈双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口气喝光了纸杯子里面的咖啡。 “所以我说你真是桃花朵朵开啊,”顾启珠又开起玩笑来。“首先,从你妈妈的肚子里开始,就有一个如同古希腊美少年的漂亮的男孩子陪伴着,陪伴你出生,陪伴你第一次啼哭,陪伴你长大,陪伴你学会走路,陪伴你上学,陪伴你一路走完已经走过的人生道路……” “你说得可真够活灵活现的。” 沈双鱼放下咖啡纸杯子,开朗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沈水瓶那小子,倒确实是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的。” “对吧,”顾启珠继续笑着说道,“等你长大成人了,就有老公了,那么就由林天蝎来顶替,陪在你的身边,陪你体验婚姻带来的人生的彻底改变。” “也给了我一个体验监狱的机会。”沈双鱼给顾启珠的话,添加了一个尾巴。 顾启珠笑着耸耸肩,笑着开玩笑说道:“未尝不值得感激。” “然后呢?”沈双鱼问道。 “然后,”顾启珠接着说道,“然后呢,是林天蝎退场,被三振出局,接下来,是更帅、更年轻、更有钱的许牧羊,华丽丽地登场!!!” “好了好了,”沈双鱼笑着挥挥手,“快别说了,快别说了,你越说越离谱了!!!” 不过,关于沈水瓶的那一段,倒是蛮新颖的。沈双鱼想。 “…………从你妈妈的肚子里开始,就有一个如同古希腊美少年的漂亮的男孩子陪伴着,陪伴你出生,陪伴你第一次啼哭,陪伴你长大,陪伴你学会走路,陪伴你上学,陪伴你一路走完已经走过的人生道路…………” 说得真好呢。沈双鱼忍不住想。 ------------ 117、曝光 沈双鱼和顾启珠正在自动贩卖机旁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闲聊着。 许牧羊和钟永琪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在外面朝沈双鱼和顾启珠挥舞着手臂。 “你看看你的许牧羊先生,”顾启珠说,“满眼都是你。” “那你的钟永琪呢?” 沈双鱼笑了起来,这样说着,就把视线转移到钟永琪身上。 然而,她很快就噤声了,因为沈双鱼发现钟永琪并没有看着顾启珠,而是正在和许牧羊一样,望着自己的这一边。 “他……” 沈双鱼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可以忍受,”顾启珠苦笑着说,“我知道永琪他喜欢你,但是,只要他不跟我提出分手,我就依然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你误会了……” 沈双鱼刚刚想要辩解,顾启珠却扬了扬手,阻止了她的言语。 “你不用多说了,”顾启珠幽幽地说,“他爱上了他朋友的前妻,他爱上了你,这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 “可是……我想你还说误会了……” 沈双鱼仍然不相信顾启珠的话。 钟永琪只是对自己很友善很亲切而已,绝对谈不上爱情。在沈双鱼看来,爱情是非常深沉的一种感情,一个人是不太可能压抑住那份感情的。 “我怎么会误会呢?” 顾启珠笑了起来,“这种事情,往往是最在乎的人,才最清楚明白。而你,你根本就不够在乎钟永琪。你只是把他当作朋友。” “他本来就是朋友。” 沈双鱼阴沉着脸,干冷冷地说道。 “他可不想仅仅是那样。” 顾启珠不无讽刺地说道。 “启珠,” 沈双鱼转过脸来,望着顾启珠,“启珠,我想你也不希望,不希望我和钟永琪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吧?” “是的,” 顾启珠点点头,“我当然不希望。” “那么,就请你不要再造谣了。” 沈双鱼用异常严厉的口吻这样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 顾启珠也寸土不让,严肃地望着沈双鱼,这样说道,“我不是在造谣。不过,现在我大致上明白你有多么惊讶,多么不相信这件事了。” “我喜欢你和钟永琪能够一直幸福,白头偕老,” 沈双鱼坦诚地说道,“我希望你们俩的恋情能够一直火热下去。” “谢谢。” 顾启珠干巴巴地这样说着,然后勉强笑了起来,“那么,双鱼,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一次是来和许牧羊到东京来订婚的吧?” “对,”沈双鱼点点头,尔后说道,“然后,我们会在日本稍微游玩一下,享受订婚蜜月。” “订婚也要过蜜月,你的许牧羊先生,真有够浪漫。”顾启珠开朗地笑了起来。 “浪漫的男人多了去了,”沈双鱼说笑着说,“这应该不值得艳羡吧?” 正说着话,许牧羊和钟永琪已经把车子开到了沈双鱼和顾启珠的身边来。 “请上车,亲爱的公爵夫人。” 许牧羊文质彬彬,就如同中世纪的骑士一样,极为绅士地下车来,帮沈双鱼打开车门。因为昨晚上,许牧羊和沈双鱼一起去电影院看了那部新出的欧洲古装剧《公爵夫人》,讲述公爵夫人乔治-安娜的一生,所以,许牧羊今天就给予沈双鱼公爵夫人的待遇。 “谢谢,侍卫兵先生。” 沈双鱼笑嘻嘻地扶着许牧羊的手,坐进了车里面。 与此同时,顾启珠也坐进了钟永琪的车里。 “那么,我们去吃饭吧。”钟永琪走到许牧羊和沈双鱼的车子这边来,矮下身子,对着沈双鱼这样说道。 等车子驶离了航站楼,驶出了成田机场,沿着机场高速,驶向东京都的城市中心的时候,沈双鱼和许牧羊闲聊了几句,然后,蓦地又想到顾启珠的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启珠会突然说,钟永琪竟然喜欢着自己。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竟然是从他的女友的嘴中,听说他喜欢自己。这也未免太过搞笑了吧? 这样一想,沈双鱼就感觉纠结不已,也许钟永琪根本对自己就是朋友之间的友谊,但是,如果顾启珠觉得他就是喜欢自己的话,那么,顾启珠的心里,会多么难受啊? 沈双鱼突然感觉到疲惫。感情的事情,总是让人疲惫,比玩《轩辕剑5外传》,也就是《汉之云》的时候,不停地走那个“摘星台”的山路,还要让人感觉疲惫。 感觉疲惫的沈双鱼,把身体微靠在后座的椅背上。 “怎么啦,双鱼,”马上觉察到沈双鱼的异样,许牧羊关切地看了过来,这样问道。 “我没事啊,牧羊。”沈双鱼乏力地摆了摆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不舒服,双鱼?”许牧羊似乎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道,“是晕车吗?” “牧羊,我真是没事,”沈双鱼苦笑了起来,伸手放到了许牧羊的膝盖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说道:“牧羊,我很好,放心,我只是,只是有点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吗?”许牧羊清澈的眸子,望向沈双鱼。 “没什么,没什么关系的。”沈双鱼说。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夫……”许牧羊似乎感觉他有责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帮助沈双鱼。沈双鱼很清楚许牧羊的意思。但是,许牧羊似乎不太清楚沈双鱼的意思。 “牧羊,”沈双鱼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看着许牧羊,“就算是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也需要我的个人空间,我也需要我的隐私权利,我希望你提前知道这一点。” 许牧羊也望着沈双鱼,看上去,他正在极力地试图了解她,懂得她的意思。 好半晌,许牧羊微微笑了起来,慢慢地点点头,然后说道: “我明白了,双鱼。如果感觉不怎么舒服,你就先休息一下,在车里休息一下吧。” 听到许牧羊温柔的话语,沈双鱼淡淡地笑了笑,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许牧羊的车技非常的棒,所以,即使在拥堵的成田机场高速路上面,他也能看得非常的平稳,沈双鱼一边感受着车子平稳行驶之中隐藏着的许牧羊的温柔,一边用纤长的手指轻揉了一下太阳穴。 沈双鱼稍微有点晕机,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多多少少,身体都有点难受,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所以,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好好地休息休息,还真是不错的选择。沈双鱼正这样想着,正在这时,手袋里的手机响起,她从手袋里摸索出手机来。 是沈水瓶那小子打来的电话。 “怎么?又去参加什么夏令营,又碰到什么会旋转的骷髅头和无名坟墓了?” 沈双鱼劈头就是这么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语。 “得了,老姐,你别浪费口水试图讽刺我了。”沈水瓶在电话那头冷笑起来。 “你也知道我在讽刺你,那么我的口水就没有白白地浪费。” 沈双鱼很快就进入了与沈水瓶抬杠的状态之中。事实上,她觉得,与沈水瓶那小子抬杠的时候,是自己最最轻松愉快的时候,完全可以忘记顾启珠说的那些纠结不清的事情。 “好了,好了,能让我说点正经事行不行?”沈水瓶叹息着说道。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沈双鱼没好气地回答,“除了嫉妒我又到东京来了,然后再顺带骚扰我一下,打扰一下我的好心情,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正经事?” “沈!!双!!鱼!!……”电话那头的沈水瓶那小子,似乎有点生气动怒。 “不用这样大肆宣扬你对我名字的极度迷恋。”沈双鱼依然打着哈哈,开着玩笑。 “好了,姐,你赢了,我完全败给你了,”沈水瓶缴械投降地说道,“我是被老爸老妈派遣,打电话给你,问你要在日本呆在什么时候。” “我不是跟老爸老妈说了吗?”沈双鱼满腹狐疑地说道,“这次我要在东京都订婚,然后在日本各地游览一下,算是订婚蜜月。” “那么,到底具体什么时候回国啊?”沈水瓶不耐烦似的说道,“你就直接说啦。” “嗯,具体的日期,应该是下个月吧。”沈双鱼说道。 “下个月?”沈水瓶反问道,“我说,‘下个月’算是‘具体的日期’吗?” “随便啦,”沈双鱼说,“我想要随心所欲地,在日本好好玩一段时间。” 听了沈双鱼的话,沈水瓶在电话那头稍微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 “OK,既然你知道了,”沈双鱼在电话这边,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么好,我可以挂电话了吗?” “等一下,姐,”沈水瓶发出的声音,阻止了沈双鱼挂电话,“再稍微等一下。” “又怎么啦?”沈双鱼实在没耐心了,语气更加的不耐烦起来。 “姐,我要提醒你,”沈水瓶压低声音说道,“你在日本呆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碰见林天蝎的。” 沈双鱼听到沈水瓶这样一说,马上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嘴唇,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想了想,沈水瓶说的,也不无道理。特别是,这一次自己和许牧羊来日本,还惊动了林天蝎的好哥们儿钟永琪,很可能林天蝎已经知道自己来日本了,很难确定林天蝎那家伙,会不会冲到许牧羊这边来捣乱。 “我知道了,水瓶。”沈双鱼也压低了声音,这样回答沈水瓶,“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好了。”她突然意识到,沈水瓶的友情提醒,其实是为了自己好。 沈双鱼突然发现,自己要和许牧羊顺利结合,除了克服“婚无能”的心理恐惧障碍之外,还需要克服外在的来自前夫林天蝎的压力和阻挠,是算很麻烦的事情了。 但是,没有阻碍的爱情,是不是太过平淡无奇了呢? 这样一想,沈双鱼又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不害怕任何事物,勇往直前,就一定可以到达梦想的彼岸的。 “双鱼,你们准备先去哪里?” 许牧羊把车跟在钟永琪的车后面,驶到了东京的美食中心。 从小型的地下寿司吧,到购物广场附近重建的原始规模法国城堡,沈双鱼记得,路透社曾经报道,高度赞扬了东京的美食,称之为“东京美食,天下第一”。 说到东京美食,先要说说东京。 沈双鱼对东京,从来都是非常复杂的感情。沈双鱼还记得,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和室友们到日本来旅行,然后,就赖在东京不走了。 那时候,真的很想定居在东京,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沈双鱼和室友们一边唱着《东京爱情故事》的那首小田切让的主题歌《突如其来的爱情》,一边迈着大步,走着。 其实呢,沈双鱼现在觉得,日本的每个城市都长得差不多,矮房子、很东洋味的招牌、干净的马路与数不清的快速道路隔音墙,几乎每个街角都有24小时的Lawson便利店,到处是小小的公园,小小的停车场,小小的商店,还有脚步非常快的日本上班族,和穿着炫耀似的中学制服的中学生,以及带着黄色的帽子活像樱桃小丸子的小学生。 后来,沈双鱼看了一篇文章,说,东京的特色,应该是每一区都有其独特明显的个性,搭乘山手线在东京市区内晃圈圈,就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每一站的不同气质,银座的高级百货公司与吃茶店,上野的漂亮森林公园与美术馆群,新宿古典与新潮的冲突,秋叶原的电子街与批发街,涩谷有逛不完的漂亮小店,东京站则是被无数的摩天办公大楼塞满。 说起来,最让沈双鱼感兴趣的,其实就是东京的建筑物与小商品,简直就是————精致得吓人,走在街道上,就连路边公寓花园中的小桃花树、小三色堇,都是那样战战兢兢地却也不遗余力地表演着他们的美丽。 这是一个隐藏着很多很多动人细节的城市。而每一次被那些迷人的细节感动,沈双鱼总是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扯远了,依然回到“东京美食,天下第一”上来。 沈双鱼曾经看过世界上最权威的美食杂志《米其林指南》,它在前不久的出版专题中,就这样报道,报道说,要将日本的东京列为新的世界美食之都。 尽管老牌的美食之都————巴黎并不服气,而且,日本的餐饮业人士,对这一结果也不领情,但不能否认的是,随着这一期杂志的出版,日本的美食、东京的美食,正在越来越受到世界的关注。 沈双鱼记得,在《米其林指南》的榜单上,尽管巴黎在餐厅所获星数的总和上输给了东京,但巴黎的三星级餐厅有10家,超过了东京的8家,排名首位。 另外,东京的人口数量是巴黎的3倍,所以巴黎人均拥有星级餐厅的比例超过了东京。法国厨师阿兰-山德伦斯还指出,《米其林指南》评选的星级餐厅都是高档餐厅,这个标准有些过时,同时还把一大批价位稍低的餐厅排除在外。 然而,尽管法国餐饮业从业者并不情愿面对这样的打击,但他们的老对手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一结果。英国美食评论家基尔斯-克伦说《米其林指南》的评选是精准的,而法国菜确实也已经到了“末路”。 “原来你也看了那一期的《米其林指南》?”钟永琪感兴趣地说。 “是的,”沈双鱼点点头说,“那篇报道说,东京有16万家餐厅,巴黎只有1万3千家。而日本的业余美食评论员也相当敬业,他们在网上点评自己品尝过的美食,还会附上手机拍摄的图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报道中还说了,有一名日本主妇还在博客上自豪地说,为了寻找全日本最好的面包房,她仅在神户一地,就尝过了384家面包房的手艺。” “真是够迷恋美食的。”顾启珠咋舌道。 “那篇报道还说,日本人对食物的迷恋也体现在餐厅的经营上。在《米其林指南》授予其三星餐厅称号之前,‘数寄屋桥次郎’就是东京最有名的寿司店之一。这家店没有华丽装潢,店内甚至没有洗手间,因为高龄82岁的主厨小野次郎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买到最好的食材。美食评论家横川纯曾说————‘我只去过一次,但真的令我瞠目结舌。他们表现出了寿司的极致’。” “怎么个极致法?”许牧羊问道。 沈双鱼笑着望着许牧羊,耐心地解释道: “小野次郎会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一种鱼的温度,希望能让这些原材料发挥出最美妙的味道。为了能准确掌握对食材温度的感觉,他甚至会戴上手套外出,即使在炎炎夏日也不例外。” “果然够厉害的。”顾启珠继续惊叹道。 “事实上,我觉得,这大概和日本人普遍热衷美食,有很大部分的相关吧?”许牧羊说道,“而对于日本人为什么狂热迷恋食物,有很多种解释,但大多数原因,应该要归结到日本近年来的经济繁荣上来。 “几十年前,日本人还处于食物匮乏的时期,而现在,时尚的日本人又迷恋上了传统的食品制作手艺和来自大自然的美味。 “再说了,我感觉,日本媒体对美食十分关注,这大概就营造了日本社会普遍热衷美食的氛围,在日本,即便是普通餐厅,也希望能赢得关注。” 沈双鱼没想到许牧羊对这个问题,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听了许牧羊的话之后,沈双鱼发现,钟永琪很明显有点甘拜下风的感觉,顾启珠更是惊叹咋舌不已。 莫非,许牧羊和钟永琪,正是暗暗地竞争着? 这么说的话,顾启珠所说的,钟永琪对自己的感情,都是真的了?开什么玩笑? 沈双鱼还是不太相信,也不准备继续去想这个纠结的问题了。 ------------ 118、浓情 在东京王子大饭店,沈双鱼和许牧羊举行了订婚仪式。 所幸的是,没有林天蝎来捣乱,也没有沈水瓶那小子来煞风景,沈双鱼很顺利地,成为许牧羊正式的未婚妻。 接下来的,则是订婚蜜月。 “请问我们的准新娘和准新郎,你们订婚蜜月的第一站是哪里?” 钟永琪在订婚仪式上问。 “当然是我最喜欢的京都啦!!” 沈双鱼和许牧羊异口同声地说道。 日本的京都市,是日本京都府南部的城市,也是京都府府厅所在地。属于政令指定都市,包含东京特别区为全日本人口第七位。与大阪、与神户共同成为“京都阪神大城市圈”。 事实上,京都在公元794-1869年为日本首都,名“平安京”。 日本平安时代建设了“平安京”,成为平安时代和室町时代的首都,为日本政权中枢;直到明治天皇东京出行为止的1100年间,大体上皆为的日本天皇居住的城市。 京都是有名的历史之城。这里有数百间有名的神社、神阁和古寺名刹,拥有日本二成以上的国宝,一千二百年的历史培育起来的古都让人感受到无穷的魅力。这里也是“中国化”极深的城市,许多店铺的名称上仍然有汉字的痕迹。 京都具有浓郁的日本风情,是日本人心灵的故乡。它是日本纺织物、陶瓷器、漆器、染织物等传统工艺品的产地。同时,它又是日本花道、茶道的繁盛之地,被称为“真正的日本”。 在订婚仪式结束的次日,沈双鱼就和许牧羊一起乘坐许家的私人飞机,到达了京都。 七月的京都,大概只能用“纷繁热闹”来形容。 贯穿一整个七月的京都“祗园祭”,与东京的“神田祭”、大阪的“天神祭”一起,被列为日本三大祭礼。 以日本第一规模号称的京都“祗园祭”,也为日本传统夏季祭典揭开了序幕。 沈双鱼和许牧羊就赶在了京都的“祗园祭”时,达到了京都。 祗园祭始于日本的平安时代。大约公元869年,京都出现瘟疫,人们认为是佛教信仰的牛头天王在作祟,于是朝廷命令卜部日良在神泉苑竖起象征日本五畿七道六十六国的66柄长矛,以祭祀牛头天王,这就是祗园祭的由来。长矛作为一种武器,当时的人们相信它有驱散瘟疫的力量。 这个古老的祭奠,延续到了今日,也早就脱离了它的宗教色彩,而纯粹变成了京都人们狂欢的节日。 所以一到七月祗园祭的日子,整个京都,都会沉浸在节日的海洋之中。 沈双鱼和许牧羊抵达京都的这个夜晚,京都最为繁华的街道上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分布着名目繁多的商店,吸引了众多的游客。 其间,当然可以看到一些古意盎然的店铺,门口高挂的灯笼,古朴雅致的格子窗。 遍及视线的,都是典型的日式风格,柔和的灯光在纸门后闪动着,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金阁寺、清水寺、龙安寺、东寺、二条城、曼殊寺、妙心院、三十三间堂、大觉寺、高山寺、桂离宫、仁和寺、三千院、醍醐寺、天龙寺、西本愿寺、下鸭神社、八坂神社等等世界文化遗产,京都著名的景点,许牧羊都带着沈双鱼一一参观游玩了。 “会不会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在清水寺旁边的吃茶店享用“京果子”的时候,许牧羊这样问沈双鱼。 “不用啦,我现在精神饱满,可以再去好几个地方呢!!!” 沈双鱼元气满满地说着,大口喝了一口日式煎茶。 除了欣赏这些世界文化遗产之外,沈双鱼还和许牧羊在清水寺的“清水坂”逛了好多精致的小店。 走进这些商店里,沈双鱼流连于这些京都有名的清水烧陶器、艳丽的扇子、华丽的人偶、清雅的手帕等等,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小商品,精致得让人屏住呼吸。 沈双鱼和许牧羊自然目不暇接,爱不释手。 从街边的料理店出来,眼前就是“祗园祭”眼前川流不息的庞大人群,沈双鱼笑着对许牧羊感慨道:“果然是‘祗园祭’,真的好热闹啊!!!!” 许牧羊笑着搂紧了沈双鱼的肩膀:“双鱼,待会儿,我们去祗园那边看看吧?那里更加热闹!!!” “好啊好啊。”沈双鱼依然很有精力,一点也不感到累。 作为八坂神社的门前街道发展起来的祗园,是日本规格最高的繁华街,讲到京都就会联想到祗园,可以说是代表性的地区。 在道路的两旁是纵横方向能通风的用细细的方材建成的格子窗,大街的格调与舞 伎的风采十分相称,街上排列着销售发簪、香和日式服装装饰物品等京都特有的商店。 来京都不可不去祗园,这里有京都最好的城市风貌。在这个不大的街区,一条条小巷内,传统艺术表演场地和旁边的赌场一样繁忙;花街上人来人往,艺 伎、和尚、市民和游客擦肩而过好不热闹,寺庙和神社内却又宁静安详。如果说京都是日本社会的浓缩,那么祗园就是京都和日本社会的浓缩,一个充满了魅力,五光十色的矛盾体。 “不过,双鱼,你今天一直都处于很兴奋的状态之中,你真的不累吗?” 许牧羊担心地问道。 “不累啊,”沈双鱼笑着说,“一点也不累!!!” 许牧羊也笑了起来,抚摸着沈双鱼的头发,这样说道: “双鱼,你就这么喜欢京都吗?” “笨蛋,”沈双鱼伸手摸了一下许牧羊的鼻子,“我哪是因为京都才这么兴奋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许牧羊傻傻地问。 “因为,”沈双鱼笑着挑挑眉,“因为我成为了你的未婚妻啊!!!” 此后的几天,除了京都,日本大部分的城市,他们都一路游览了,而沈双鱼还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疲惫,而是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沈双鱼和许牧羊从东京都出发,一路往北,经琦玉县,茨城县,枥木县后,离开关东地区,又穿过福岛等县,到了日本本州岛最北边的青森县,然后乘轮渡过海峡到达了北海道。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疾不慢地,两个准新郎和准新年,一路欣赏着沿途的美丽风光:偕乐园的梅花虽未逢季节,鹿岛神宫却历经千年的风霜,号称日本三大名瀑之一的袋田瀑充满了自然的魅力,此外他们的足迹还踏过了郁郁葱葱的武藏野丘陵,如同嫣红地毯般的曼珠沙华巾著田,闻名遐迩的“日光社寺”…… 到达北海道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次订婚蜜月的顶点了。 因为夏季的北海道,可以说是是花的海洋。鄂霍茨克海沿岸的诸多花园里,形形*的花草,竞相开放,乳白色的铃兰,柠檬色的萱草、橙黄色的百合、火红色的玫瑰…… 特别是北海道的富良野,被誉为“东方的普罗旺斯”,每年6月下旬至8月上旬,山坡与平原都化为紫色的花海。 法国的普罗旺斯,每年夏季的紫色花海,都是明信片、艺术风景与浪漫电影的取景经典。而日本北海道的富良野,正和普罗旺斯一样,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幽香,为生活条件严酷的北国大地彩绘出亮丽的颜色,当然就吸引了国内外游客蜂拥而来。 沈双鱼和许牧羊来到富良野的富田农场时,沈双鱼忍不住惊叹了起来。 整个富良野地区中,以富田农场的薰衣草香气最浓烈、最多彩、最娇艳。富田农场分成五大花田——花人之田、幸福花田、香水之田、薰衣草田和彩色花田。 前面四者全是深浅交错的紫色薰衣草花田,彩色花田则是一片宛如彩色地毯的长型花圃,分别由紫色、鲜黄色、深绿色、浅绿色、红色、白色等各色花卉组成。 “真的太美了!!!” 沈双鱼和许牧羊站在铺天盖地的彩色薰衣草的罗曼蒂克之中。 他们在大片大片漫山遍野的薰衣草之中,在紫色、鲜黄色、深绿色、浅绿色、红色、白色等各色花卉组成的彩色花田之中,拥抱亲吻,彼此见证只属于彼此的最美好的回忆。 那美轮美奂的彩色花田,在斜坡上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来,直到蔚蓝天空的尽头。 彩色的花海,浓郁的芳香,大概足以满足每一个少女心中对于浪漫的臆想。 在旅行的同时,许牧羊当然没忘记,让沈双鱼充分享受了这一路的美食。 当沈双鱼沾着冰冰凉凉酸酸的酱汁,大啖着北海道的长脚蟹时,幸福地把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也让越来越宠溺沈双鱼的许牧羊,发誓说: “此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要带你来北海道吃螃蟹。” “这就是好老公的表现!!!” 沈双鱼自然是笑得甜腻得化不开。 “牧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境里面柯南向我走来,华丽地彻底。他的嘴角带着诡异的味道,却又藏着无限的美好,就如同日本的美景,还有我和你的爱情……” 从北海道的札幌机场飞回东京的时候,沈双鱼对许牧羊这样感慨道。 “诡异?”许牧羊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诡异?” 沈双鱼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 “因为实在太美好了,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这都是真的……” 许牧羊说。 “但是,更加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沈双鱼压低了声音,微笑着望着许牧羊。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的话,那么,我将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永远留在美梦之中……” 许牧羊深情地说着。 “谢谢……牧羊……” 沈双鱼这样说着。 而许牧羊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语地望着沈双鱼,眼里满是深切的宠溺。 ------------ 119、恶兆 长达一个月的订货蜜月结束之后,沈双鱼和许牧羊回到了东京。 这天晚上,一如既往,沈双鱼和许牧羊在东京的六本木酒吧喝酒。 六本木是日本东京港区其中一个区域,位处赤坂以南,麻布以北,以夜生活及西方人聚集而闻名。 所谓六本木的名字,顾名思义,是代表六棵树木,传说是由于江户时代,六个姓氏汉字皆有“木”字的家族在此建有房屋居住,分别为青木氏、一柳氏、上杉氏、片桐氏、朽木氏及高木氏。倒也是高雅,和现在夜店满布的不夜城,倒不算相符。 人行道上,化着十分富有挑逗性的妆的少女们,身旁围着把头发染成各种各样颜色的男子。不时传来非常流利的英语或者法语、俄语之类。 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给人感觉是无所事事的,而且都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沈双鱼就在这种有些寥落的感觉之中,体会到东京繁华背后的一阵虚无。 沈双鱼和许牧羊一边聊着,一边喝了一些度数不低的杜松子酒和苏格兰威士忌,因为彼此的心情,还沉浸在订婚的喜庆之中,于是喝得非常带劲。 “我还是感觉如同在做梦……我们真的已经订婚了么……” 许牧羊这样说着,高兴地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多杜松子酒,而且还在醉得一塌糊涂的过程之中,起身吐了一次。 “你别喝太多了……”沈双鱼这样劝道。 看见许牧羊从洗漱间折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模样,沈双鱼就为许牧羊要了一杯葡萄柚汁。许牧羊说了一句“谢谢”之后,紧接着要了一杯戈登。 “牧羊,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多少让肝脏纤维化,今晚也要一醉方休?” 沈双鱼笑着这样说,许牧羊马上点点头:“双鱼,到底是你懂我。” “别说得那么肉麻啦……”沈双鱼笑着把杯子里的苏格兰威士忌一饮而尽。 很快,就这样聊着天,喝着酒,眼看着,十二点已经过了,可是,六本木的街道上,依然还是人潮涌动。泡沫经济破灭之后,这座城市冷清过一段时间,在再次恢复活力之后,近来发展得越发稳健。 不过,日本的社会学家们,也对日本目前的社会,感觉前景堪忧。在新一代“下流社会”开始成为社会主力军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也凸显了出来。 公司接待性活动减少,未成年人涌上了成年人的街头,染着怪异发色的年轻男子盘腿坐在六本木的人行道上,一边抱着吉他弹着,一边胡乱地说唱着什么。几个穿着高中生制服和泡泡袜的日本女高中生,蹲在大楼的背后,打着手机,说不定又是“援助交际”之类的。 “我们再散会儿步吧。” 已经醉到一定程度的许牧羊,竟然还提出要散会儿步,沈双鱼真的佩服男人的精力。 “好吧,不过,如果你不舒服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沈双鱼这样说着,就和许牧羊并肩走在六本木繁华灯光的街头。两人说说笑笑,走过了一个用萨克斯管吹奏《怀念乔治亚》的蓄胡的男子身旁,再沿着狭窄的小路往右边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人迹比较少的地方。 这个小街巷,无论是路也好,行人也好,都有些脏兮兮的,乱糟糟的。暖烘烘的风迎面吹来,路上仍的一些文件似的纸屑,在到处飞舞着。 “嘟——嘟——嘟——” 突然之间,沈双鱼听到了警报声。那警报声就在不远的街道上传来。 大概是哪里失火了吧?沈双鱼这样想到。很快,沈双鱼和许牧羊就看到了那边驶来的警车,应该是就在附近巡查的警车。 没过多久,红色的消防车也驶了过来,消防车的云梯马上就出现了。 “那边好像起火了。”沈双鱼说道。 “希望不要有太大的损害。”许牧羊感叹道。 而此时此刻,通往涩谷的路,已经变得车来人往,混乱不堪,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走到那边去取车。沈双鱼和许牧羊就分开了人墙,往稍微离开那边一些的地方走去。 这时,沈双鱼感觉有些不太对。 看热闹的人们,一齐抬起头,往着高楼顶上看去。 “好像是……有人要跳楼自杀!!!”许牧羊这样说着,沈双鱼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 大概,人群的混乱,就由此而来吧?围观的人们,就像是在看着烟花表演一般,或者是骂骂咧咧的,或者是大声起着哄,总之,是七嘴八舌地,喋喋不休。 沈双鱼和许牧羊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在那楼顶的边缘,站着一个身穿着泛白衣服的男子。沈双鱼在微微的风之中,眯起了眼睛。 “我们还是坐出租车回去吧……” 许牧羊这样说着,因为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能折回去取车,而许牧羊很明显想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倒也的确不算是什么吉祥的地方。沈双鱼知道,自己和许牧羊快要结婚了,许牧羊不想要沾染上这种自杀之类的事情。 是不是感觉就像《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那个卧轨的自杀者一样?透着一股不祥的征兆?沈双鱼想,应该就是这样吧? 于是,沈双鱼和许牧羊,飞快地招手,好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飞快地钻了进去。 车里面荡漾着一股烟味儿,看来司机刚刚正在抽着烟。许牧羊把目的地告知司机之后,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了沈双鱼的手。 “我没事……”沈双鱼微笑着回望过去,许牧羊也正朝着她展露温柔的微笑。 “那就好……”许牧羊笑得异常温柔,如同明月的色彩。 出租车驶动了,司机冷不防地从后视镜看了看沈双鱼和许牧羊,突然说道: “消防车出动了,”大概是司机想要打听一下吧,“是不是哪里起火了?” “不是,”许牧羊回答说,“那边像是有人要跳楼自杀。” “跳下去了?”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还没有,已经有警察和消防部队上去了。”沈双鱼回答说。 “那还好,”司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定没问题的。” 交谈暂时中断。沈双鱼把头慢慢地靠到许牧羊的肩膀上去。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跳得好厉害,“咚咚咚咚”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占据心头,太阳穴也“突突突突”地跳得厉害。 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样,沈双鱼皱起眉头,怅然地注视着车窗外流动的夜的流光,然后思忖着刚才那个想要跳楼自杀的人。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呢? 在那样的众目睽睽的关注之下,说不定,就无法下定决心跳了呢。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请问,那个人,是多大的年纪?”司机再次找出话题。 “没有看清楚脸。”许牧羊简短地回答。 “是男性吧?”司机全然不顾许牧羊不想谈论那个的心情,继续问道。 “是男性,大概是公司职员之类的吧。”沈双鱼回答说。 “说不定是被裁员裁掉了。”司机说。 “也可能是醉醺醺的,懒得去拦出租车了。”沈双鱼开着玩笑。 老实说,这个玩笑,实在有些悲哀。 不知为什么,沈双鱼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起来了。 ------------ 120、垂危 果然是恶兆,而且这个恶兆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当天晚上,沈双鱼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打来的电话。 “请问,您是沈双鱼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了类似于医生的那种很冷静的声音。 “是的,我是沈双鱼。”沈双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经跳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她不自觉地把手抚到胸口处,试图平息自己的心跳,但是,她必须承认,这实在是收效甚微。 “那么,请问,您是沈水瓶先生的姐姐吗?”那个过分理智的声音继续冷静地说着。 沈双鱼突然想要嚎啕大哭。她就知道有人出事了,有人一定出事了,但是,她无法接受那个人就是沈水瓶。沈水瓶那小子出事了?沈双鱼根本无法接受。 胸口就像是堵了好多好多的黄沙,沈双鱼感觉自己一点也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甚至连听觉,都无法正常地运转,只是一片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这种状态,实在是糟糕透了。沈双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双鱼小姐?沈双鱼小姐?……”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好模糊好模糊。 沈双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对着电话说道: “那个……那个……我弟弟……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沈双鱼甚至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因为她的心跳的声音实在太大,“噗通噗通”地,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给湮没了,所以,她甚至很难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双鱼……双鱼……你怎么了?” 刚刚去倒威士忌的许牧羊,折返回来,发现了全身虚脱在沙发上的沈双鱼,慌忙把两瓶威士忌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了沈双鱼的身边来。 “牧羊……”沈双鱼一头栽进了许牧羊的怀抱里面,痛哭失声,“水瓶他……水瓶他……” 许牧羊用尽全力,抱紧了沈双鱼,用一只手支撑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沈双鱼的头发,安慰着她:“别担心……双鱼……让我来接电话……一切有我……” 沈双鱼在许牧羊的怀抱里,慢慢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把手中的电话递给许牧羊。 “你好,我是沈双鱼的未婚夫,她现在可能没办法听电话……请告诉我吧……” 许牧羊尽量用冷静的声音这样说着,与此同时,一只手仍然在温柔地抚摸着沈双鱼的头发,轻轻地安慰着她。 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说了些什么。很快———— “原来如此……”许牧羊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沈双鱼的脑袋在那一刻绷得紧紧的,马上就要绷断似的,她死死地望着许牧羊,手指在不停地颤抖着。 再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又说了些什么,而许牧羊的声音,更加发着颤: “我知道了……我和我未婚妻马上就过去……谢谢您……” 许牧羊这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沈双鱼则在许牧羊的怀抱里,颤抖得愈发厉害。许牧羊还从来没有看过沈双鱼颤抖得这么厉害过。 而且,许牧羊也从来没有发现,沈双鱼在乎沈水瓶在乎到了这种地步,许牧羊定定地望着沈双鱼,他感觉她的脸苍白得如同木乃伊,好像马上就要死去,或者已经死去了一样。 “双鱼……”许牧羊忍不住怜惜地呼唤着沈双鱼的名字,抚摸着她的头发。 “怎么样了……”沈双鱼已经溢出泪水的红色眼眶里,迷蒙的泪眼,直直地盯着许牧羊,仿佛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似的,“水瓶他……水瓶他……怎么样了?” 许牧羊却有了短暂的默然。 “牧羊……”沈双鱼很快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到底怎么样了,牧羊……” 许牧羊把沈双鱼抱得更紧了,他的心,也如同被什么可怕的力量揪住似的,疼痛了起来。 “双鱼……水瓶他……他刚刚出了车祸,现在……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接受紧急治疗……我们快去吧……双鱼……你……现在……”许牧羊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没事……牧羊……”沈双鱼挣扎着,试图从许牧羊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们……我们现在就去吧……去东京大学附属医院……” “好的……双鱼……我们现在走……”许牧羊这样说着,就把沈双鱼抱了起来。 “不用,牧羊……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走……”沈双鱼这样说着,推开了许牧羊的拥抱,于是,许牧羊就改用搀扶的方式,搀扶着沈双鱼,往外走去。 “车祸……是吗?”在飞速行驶的出租车里,沈双鱼闭着眼睛,蜷缩在许牧羊的怀抱里,颤抖着声音说道。 “医生说抢救得很及时,一定没问题的。”许牧羊这样宽慰着沈双鱼。 “你不用安慰我,”沈双鱼说道,“我没事的,我只是……嗯……只是刚刚那么一下子,有那么一点点的接受不了而已……” 许牧羊点点头,望着沈双鱼,然后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坚强的人,我相信你。” “嗯,谢谢你,牧羊。”沈双鱼微微笑了笑,看着许牧羊说道。 很快,出租车达到了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除了沈双鱼和许牧羊,只有近亲才能到重症监护病房,也就是ICU探视躺在病床上的沈水瓶。 “我们要去重症监护病房,探望沈水瓶先生。”许牧羊对前来招呼的护士这样说着。 “请问,您是沈双鱼小姐吗?”护士这样问道。 “是,我是沈双鱼,”沈双鱼回答,“这位是我的未婚夫,许牧羊。” “那么,沈双鱼小姐,许牧羊先生,请跟我来。”护士这样说道。 “我弟弟他,沈水瓶他,怎么样了?”沈双鱼着急地抓住了护士的衣角,这样问道。 “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抢救,我认为生存的希望非常之大,现在,大概已经做完了紧急抢救的手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马上就会有沈水瓶先生的主治医生来和你们说明情况,所以,请您先不要太过着急,等一会儿就能知道您弟弟的消息了。” 护士这样宽慰着,然后带头走在前面,带着许牧羊和沈双鱼往医院里面走。 于是这般,沈双鱼和许牧羊到达医院的时候,沈水瓶已经做完了紧急抢救的手术。沈双鱼和许牧羊被护士招待着,走过了医院昏暗的走廊。 在进入重症监护病房之前,那位带路的护士对值班护士说了几句,然后带着沈双鱼和许牧羊穿过了一道厚重的大门,就来到了病房的外间。 许牧羊依然搀扶着沈双鱼。沈双鱼和许牧羊在这里脱下了鞋子,换上放在这里备用的拖鞋,然后,用消毒液洗过手之后,又穿上了隔离衣帽和口罩。 这样全副武装之后,沈双鱼和许牧羊走进了重症监护病房,推开第二道门进去里面之后,沈双鱼看到,里面荧光灯的泛白的灯光,照着宽敞的病房。 这个房间完全是人工控制的,没有窗户,全部依靠人工照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终于,许牧羊搀扶着沈双鱼,走到了一张病床面前。病床之间摆满了监视器之类的仪器,根本看不到躺在床上的人。 而沈双鱼已经屏住了呼吸。 ------------ 121、融合 沈双鱼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到病床边去。 荧光灯泛白的灯光照射着宽敞的病房。整个房间都是人工控制的,没有窗户,全部依靠人工照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沈双鱼在许牧羊的搀扶下,慢慢地挪动到了沈水瓶的病床旁边,在病床之间,摆满了监视器之类的仪器,根本看不到躺在邻床上的人。 “双鱼……”许牧羊关切地呼唤了一声沈双鱼。沈双鱼这才反应过来,走到病床边去。 许牧羊看到沈双鱼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相当麻木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沈水瓶的床边,那动作,缓慢得好像很难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此时此刻,沈水瓶正双眼半睁半闭,只能看到深茶色瞳孔的下边。沈双鱼呆呆地望着弟弟的脸庞,看到他脸色苍白,和他那黑褐色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透着一股无可言说的美,美得甚至让人感到神圣。 但是,此时此刻,沈水瓶嘴唇干裂,嘴中含着塑料护齿,嘴里头的管子与病床旁边的方形的人工呼吸机相连着,呼吸机发出有规律的“吱吱”的声音。 “水瓶……水瓶……”沈双鱼的内心发出呼唤,但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符。 沈水瓶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只有青筋外露的小臂弯成四十五度,露在外面,打点滴的管子插 在左手上面,另外一只管子则插 入右手的静脉。 这场景,就像是反映人的异化、以及“机器最终会取代人类”这样的哲理意味的电影。 天花板上的一只小聚光灯,正在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照着沈水瓶的脸部和上半身。 沈双鱼用不断的重复的自我暗示,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指,想要触碰沈水瓶的脸。但是,在手指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略微有了一些迟疑。沈双鱼迟疑着,然后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往下伸去,再然后蓦地,紧紧地抓住了沈水瓶的手。 许牧羊在旁边,自始至终地搀扶着沈双鱼。他看着沈双鱼稍稍弯下腰去,把脸贴近了沈水瓶的耳边。许牧羊突然感到无所适从,于是去看点滴瓶上面的标签。他的心,依然还是揪住似的疼痛,他的心都如此疼痛,更别提沈双鱼的心了。他可想而知。 “水瓶……”沈双鱼发出了悲戚的呼唤。 放在床边脚旁的示波器屏幕,在闪动着绿色的波纹。就在这时,许牧羊听到了沈双鱼的悲泣的声音,顿时内心一片深沉的黯然。 许牧羊握紧了沈双鱼的手臂,冷不防地看见,沈双鱼似乎很难睁开的眼睛里,正闪着晶亮的泪光,并且不断地从眼睑处往下溢出,在眼角处形成一滴明亮的大泪珠,最后,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轻轻地抖动着。 “双鱼……”许牧羊忍不住轻轻呼唤着沈双鱼,想用声音来安慰她。 就在那一瞬间,泪珠顺着沈双鱼的面颊淌落。泪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际。许牧羊慌慌张张地用隔离衣服的袖子给沈双鱼擦拭了一下脸部。他的心,也更加痛了。 而此时此刻的沈双鱼,正局促地悲哀着,站在病床旁边,低着头,凝视着昏睡状态的沈水瓶,那模样,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孩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许牧羊不知道,在此时此刻,沈双鱼的心里开始浮现往昔各种各样的场景。穿着略微有些紧的隔离服,沈双鱼不由想到了小时候,穿着潜水服在海底的感觉。 在压力的作用下,海水从潜水服的外面,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一直很喜欢那种感觉,每次被大海这样的拥抱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安详。这种安详的感觉,类似于所谓的“亲情”,是和其他的男人在拥抱之中完全感觉不到的,而沈双鱼只在和弟弟沈水瓶拥抱的时候,才能感到这份安详。 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就像是————全身上下的脉搏都配合着一个高超支配者的心跳,开始跳动起来。而沈双鱼喜欢大海,她想要永远地被那具有真实存在感觉的冰凉的海水所拥抱,就如同她是多么的依赖沈水瓶,依赖这个弟弟。 沈双鱼曾经和沈水瓶一起去过海边,那是在沈双鱼上高中的时候,沈双鱼带着弟弟沈水瓶,一起去了海南岛的三亚。在那里,沈双鱼和沈水瓶学会了潜泳时的呼吸的基本技巧。 沈双鱼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和弟弟两个人,从岸边的白色沙滩游向大海,透过潜望镜看到遍布海底的珊瑚,和在它们之间来回游动的各种各样色彩鲜艳的鱼类。 那么美丽的海底,沈双鱼和沈水瓶手牵着手,漫步在红色的珊瑚之中,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海水,每一颗海水都变得晶莹剔透,充满罗曼蒂克的情调。 从那个时候起,沈双鱼和沈水瓶就喜欢上了潜水运动,也被海底的美丽风光深深的吸引。静静地在水里等的时候就会自己游过来的鱼,还有在图鉴上也不曾见过的奇妙的海洋生物。 在水面上摇曳的璀璨阳光,还有那些更加美丽的深邃的蓝色大海。 沈双鱼记得,在沈水瓶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为了庆祝弟弟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沈双鱼又带沈水瓶去了海南岛,在那个暑假,沈双鱼和沈水瓶接受了专业的潜水的培训,并且一起取得了携带自动呼吸潜水器潜水的证书。 沈双鱼还记得,那时候,她取出了全部的储蓄,买齐了两套潜水服、自动呼吸潜水器、潜水手套、潜水包等等装备,然后和沈水瓶多次去海南岛潜水。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向导或者是教练,用小船带着,到潜水点去,但是,此时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带着自动呼吸潜水器进行潜水的话,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不能破坏两人一组的组合。 此时,沈双鱼已经有了恋人,实际上,那个人就是林天蝎。 除了从一开始就搭配好了的朋友或者恋人的组合之外,还要考虑潜水技术的高低在船上的临时组合,如果多出一个人,那么就很麻烦。 那时候,沈双鱼就开始抛弃弟弟沈水瓶,和林天蝎组成一组,然后潜水。 沈双鱼记得非常的清楚,那就是,那时候,在沈双鱼决定和林天蝎组成一组之后,沈水瓶突然嚎哭起来,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沈水瓶哭得好伤心。 于是,沈双鱼有时候,也会和沈水瓶一起潜水。不知道沈水瓶在海里潜水的时候,脑袋里到底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但是,沈双鱼有一种感觉,到了海里,沈双鱼和沈水瓶,就不分什么姐弟了。除了自己身旁有一个伙伴在游着的那种安心感之外,就不存在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 沈双鱼想,那时候,沈水瓶也一定是有着同样的感觉。在大海之中,人类是非常渺小,也非常的孤独的。就像是处于原始世界一样,在那里,沉默比语言更加重要,存在比运动更加重要。在大海之中,存在着一股生命般的神圣的氛围。 当耳膜的压力和海水的压力平衡了之后,沈双鱼和沈水瓶开始朝着更深的地方潜去。他们俩姐弟集中所有的意识,同化于大海之中,都感觉彼此与大海融为了一体。 也和彼此融为了一体。 那是一种完全的安心的感觉。沈双鱼觉得,那时候,自己把一切都交给了大海,甚至忘记了呼吸,于是,大海就充满了全身,自己也成为了大海的一部分。 也成为了沈水瓶的一部分。 ------------ 122、结局 本来已经要和许牧羊顺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现在应该已经没戏了。 沈双鱼很清楚这一点。 “对不起……牧羊……我不能……和你结婚……”沈双鱼这样说道。 许牧羊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一种非常非常深沉的眼神望着沈双鱼。 “我明白了……” 过了许久许久,许牧羊才慢吞吞地这样说。这句话,就如同火光,照亮了沈双鱼和许牧羊之间的苦痛悲哀,和曾经的闪闪发光的幸福,还有被残忍抛弃的彼此的未来。 在以为沈水瓶就要死掉的那一瞬间,在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沈水瓶的那一瞬间,沈双鱼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沈双鱼并没有留在东京照顾沈水瓶,而是很快回国,宅在自己的家里。 但是,即使是离开是许牧羊,到达了自己的家里,沈双鱼的脑海里,还都是沈水瓶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沈双鱼都在思考着沈水瓶的事情,自己和沈水瓶的事情。 这个夜晚,在沈水瓶打来电话,告诉他们的父母,他马上要从东京回来的夜晚。沈双鱼更加的坐立不安。 不管是看书,还是看电视,上网,聊天,甚至是看成人电影,沈双鱼都无法集中精神。 如果沈水瓶等到了末班车,就会在今晚上回来。 她一边嘀咕着沈水瓶不是那种会等到末班地铁的傻瓜,一边又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觉得他就是会这么做。 沈双鱼却不太敢给沈水瓶打电话。她突然很害怕,很害怕。 在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沈双鱼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还赶得上末班地铁。 沈双鱼拿起了手袋,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家,奔跑在黑暗的街道上。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跨过城市的火车铁轨附近的时候,偏偏在这种时候铁道口的横栏落了下来,而沈双鱼要去的地铁口,就在铁道口的对面的不远处。 伴随着一阵轰隆声,长长的火车车厢从她的面前行驶了过去。当火车消失后,铁道口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即使横栏缓缓的抬起,但是,沈双鱼还是动弹不得,而对面的男人也是一样。 两个人僵立在了原地一段时间后,最先展开行动的人是沈水瓶,他越过铁道口,缓缓地朝着沈双鱼,走了过来。 “晚上好。” 听到沈水瓶故作轻松地这样说着,沈双鱼也小声嘀咕了一句“晚上好”。 “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沈水瓶这样问道。 沈双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视线低垂了下去,尔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去东京干什么呢?水瓶?” 好像是为了转换话题一样,沈双鱼反问对方。和沈双鱼一样,在感受到沈双鱼的视线的同时,沈水瓶的视线也低垂了下来。 “嗯……我只是,想去参加姐姐你的婚礼而已……”沈水瓶慢慢地说道。 “原来如此,”沈双鱼点点头,“但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婚礼已经取消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沈水瓶慢吞吞地说着废话。 “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吗?”沈双鱼再度打破沉默,寻找着话题。 两姐弟就这么一直走了下去,朝着共同的家走去,星光不过璀璨,话题也有些无聊,但是,彼此却都感觉非常的安详。 “已经差不多了……到底是东京大学附属医院啊……非常棒的技术……”沈水瓶说道。 “当然啦……也不看看东京大学在全球大学里头的排名……”沈双鱼笑了起来。 而沈水瓶却没有,而是突然主动撩起话题:“姐,那个,别说些这种无法解析的话……” “啊?!!”沈双鱼不知所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转过脸看着沈水瓶。 “姐,其实,你也许不知道,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习惯于思考你对我说的话,我也许真的是想做些什么。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出答案。所以我每天一边看着你忙碌或者清闲的身影,一边思考。” 沈双鱼默不作声,听沈水瓶继续说下去。 “姐,有时候,和你约好了,你没有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来,所以我会很担心。我真的想过你是不是遇到事故了,而且也想到过,姐姐你是不是讨厌看见我,可是,这让我很难受,真的……” 笨拙的男人磕磕绊绊地说了下去。 “你可能无法想象吧?姐,你的行动和语言对于我的影响非常大。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象你那样让我如此厌恶自己。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这样究竟是不是那个……可是我想确认看看。” 听到这里,沈双鱼不自然地挑动了一下嘴角。 “确认一下,然后不行的话就还是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沈双鱼反问道。 “不是的。” 沈水瓶慌忙否认。 “什么不是?!!你自己不也说并不清楚吗?” 沈双鱼提高了声调。 “我觉得自己对你,是那种感觉。可是,我对于自己的感情没有自信。因为我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弟,虽然我们都彼此清楚,我们不是亲姐弟,但是,从姐弟发展到那种关系,真的很……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够帮助我……” “不要总是依赖别人!!你想让我怎么改变你吗?可是最后要做决定的人还是你吧?” 被有些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的沈双鱼这样驳斥着,在昏暗的街灯下,沈水瓶的脸色,开始变得一片惨白。 “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和你做姐弟!!!” 沈双鱼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从她的背后传来了追逐过来的脚步声。 “对不起……” 沈双鱼没有回答。 “真的对不起……” 沈双鱼在心中闭上了耳朵,让自己不要再听见任何的声音…… “哇!” 惊慌的叫声让沈双鱼反射性地转过头来。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沈水瓶,身体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此时此刻,沈水瓶正脸朝下跌倒在了路上。看来是摔跤了。 沈双鱼强行压抑住了想要奔过去的冲动,咬紧了牙根。 可是,沈水瓶迟迟都没有爬起来,这让沈双鱼不禁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摔坏了哪里,毕竟他前不久才出了车祸。沈双鱼心有不忍,慢慢地走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 听到沈双鱼的话语,沈水瓶终于缓慢的抬起了脑袋。 沈双鱼下意识地捡起旁边的旅行袋,递给沈水瓶。 在接过了自己皮包的同时,沈水瓶一把抓住了沈双鱼的右手。即使沈双鱼把手缩到背后,沈水瓶的手腕也跟了过来。两个人就好像拔河一样拼命较劲。 “因为没有用手,所以摔到了膝盖,还是没能摔得刚刚好。”沈水瓶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要是摔倒了的话,姐你就会回来。” 沈双鱼斜眼瞪着沈水瓶。 “你是故意的……” “我也多少明白了姐你对我的感情……” “这算什么破烂感情……” 扭打之中,沈水瓶的手碰到了沈双鱼的面颊,沈双鱼的全身迅速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请你再多等一些时间。等到我能够好好了解你的心意,能够正式说爱你为止……” 听到沈水瓶突如其来的表白,沈双鱼低垂着头陷入了沉默。 在一阵静默之中,好像听到夜晚的细细的风声。 在那细细的风声之中,沈双鱼微微动了动右手,然后,很快,她的手又被沈水瓶的手扯了回去。所以,她最后只能用左手,遮住了眼睛。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毕竟她是姐姐,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姐,所以不想在弟弟面前露出这么没用的举动。 可是,泪水还是恣意的流淌了下来。事到如今,她既不能糊弄过去,也无法逃避。 最后,沈双鱼只能颤抖着身体,呜咽着气息,把自己的脆弱和渴 望,完全暴露在这个从小纠缠到现在的男人面前。 “你根本就是……想要我哭……” “咔哒咔哒”…… 不远处,又一辆火车行驶了过去,与此同时,“对不起”的道歉声也消失在了火车的轰鸣声里。 “如果我和你结婚的话,那么,我们的那份合约就无效了吧……”沈水瓶说,“我不需要支付你的四月天帐号的费用,你也不需要给我交劲舞团的点卡的充值费用……” “还真是皆大欢喜啊……”虽然用开朗的语调这样说着,但是,沈双鱼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不断地流淌过面颊。 快点说你爱我……沈双鱼饱含着期望握紧了右手。 告诉我你只爱我一个人,告诉我你除了我以外什么也不在乎……快点把我拯救出这种对婚姻的恐惧……或许,我对婚姻的真正的恐惧,是来源于,我以为我不能跟你结婚……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亲弟弟,那么,我就是世界上最恐婚的女人了…… 因为,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你……虽然这份感情隐藏得那么深沉,但是,到了最后关头,我还是发现了…… 你不需要治愈我的恐婚症,你只需要好好地爱我…… 因为让我真正恐惧的,不是婚姻,而是结婚对象不是你…… 沈水瓶,你一定没想到吧?我早就知道,到最后,我不会帮你交劲舞团的点卡的充值费用,除非,你也帮我支付四月天帐号的费用……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