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始 我的爱情并不是一只夜莺,在黎明的招呼中苏醒,在因太阳的吻而繁华的地上,它唱出了美妙的歌声。 我的爱情并不是可爱的园地,有白鸽在安静的湖上浮游,向着那映在水中的月光,它的雪白的颈子尽在点头。 我的爱情并不是安乐的家,像是一个花园,弥漫着和平,里面是幸福,母亲似的住着,生下了仙女:美丽的欢欣。 我的爱情却是荒凉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它的手里拿着剑:是绝望,每一刺又都是残酷的死亡------------裴多菲(匈牙利) ------------ 一 “莫小姐,你的意思怎样?”坐在沙发对面的女子含笑问我,身着军装,利落的男式短发衬着耐看的五官,不是特别美丽,却分外英姿飒爽,从肩章看是个少校,两名侍卫兵站在她身后半米远的地方像泥塑人一样动也不动。 金智珠---韩国陆军少校,金氏家族是韩国第一大家族,里面不乏军政商界名人,在韩国拥有极大势力,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金智珠二十五岁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直接授予少校军衔,在军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奇怪的是,金智珠自毕业后便音讯全无,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直到去年,二十七岁的金智珠和日本最大的家庭企业负责人宫本寒订婚,引来众多媒体争先报道。她与我,生来就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她们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家小姐,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气质,修养,学识无不高人一等,接触都是上流社会,哪是我这种小人物能随便见到的。 然而这样一个人物此刻就坐在我对面,从茶几上轻轻推过来一张支票。我原以为这种长期握枪的女子双手都会很粗糙,但她的手指净白修长,一点也不像个军官。 问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简单来说就是正牌未婚妻前来打发见不得光的狐狸精。她的未婚夫---宫本寒,不巧也是我现在的金主。这座位于市郊的豪华别墅是他的,管家佣人一应俱全,就金主来说他很大方,我看中了什么只要开口他都不会拒绝,每个月还固定给我十万元零花钱。何况宫本寒今年才二十九岁,成熟英俊,这样的金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试问天下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诱惑? “莫小姐?”见我久久发神金智珠不悦地皱了下眉。 “不好意思。”回过神我歉然地向她笑笑,拿起茶几上的支票。二百万美金?这个数字打发第三者算是绰绰有余了。 “这是瑞士银行的本票,莫小姐不用担心是空头支票。”她的中文和宫本寒一样十分流利,若不是事先知晓她的身份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外国人。 金氏家族的人怎么会开空头支票,我当然不担心。把本票收好,我道:“金小姐请放心,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出现在宫本先生眼前。”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我当然知道,捞够了要懂得全身而退,不要妄想会扶正,何况金智珠这样的主,我惹不起。 她微微一笑,“莫小姐误会了,我来并不是要你离开宫本先生。我和他还没正式结婚,婚前的事我管不着。” 不是来打发我走路的?我愣住,这下换我不解了,明知道未婚夫在外养了情人,自己找上门来给了我一笔钱,却不叫我走路,为什么? 我只有道:“金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拜托她把来意说清楚明白不好吗,官场上猜来猜去玩文字游戏那套我可不懂。 她微笑看着我:“你跟着宫本先生两年了,从时间上算我是后来者,这些钱算是慰劳你这两年的辛苦,不过在我和他结婚前你得离开他,我还没有大方到丈夫分着用,明白吗?” 这话说得漂亮,有软有硬,先礼后兵,给了最后期限又找了个台阶让你下,她虽说得客气,话里潜在的警告还是能听出两分,再不识时务就真是白痴了。 “当然当然,你放心,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会离开的。”我飞快地答应着,心里乐开了花。两百万啊!还是美金,换成人民币就是一千多万,宫本寒对我虽大方也没给过我这么多,够我衣食无忧过完下辈子了。 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心思真复杂,金智珠这样巴巴地赶来就是为了替未婚夫给我一笔辛苦费,我还以为她是来给我一个下马威呢,我果然是小市民的心态呀,把人家想得多坏。 “这样最好,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她起身离去,果然是军人硬派作风,速战速决。 “好,您慢走。”我立马起身,笑容满面。好歹人家刚给了两百万,得让人家感觉到我的诚意是不。 发动机的声音传来,两辆挂着外交牌照的军用吉普军驶离别墅。 我乐呵呵地坐进沙发,把本票掏出来看了又看,心里计算着我的存款。跟了宫本寒两年,我的银行帐户上存了一百五十万,加上他送我的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加起来可能近一千万,再加这两百万美金,我就有两千多万人民币,变成小富婆了。 等和宫本寒分手,我就拿着这笔钱买套房子,再去旅游,各处去转转,什么负担也没有,自由自在的,多好!盘算着将来的生活,真是越想越开心。 从小我就知道钱的重要性,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职中毕业后阴差阳错地进了宫本家族在本地的一家分公司,当一名打杂的茶水小妹。再后来就是老套电影里的情节了,宫本寒来视察分公司状况,不小心发现茶水小妹长得清秀可人,便采用金钱的攻势使其投入自己的怀抱,金屋藏娇。但电影里的结局都是灰姑娘最终修成正果,我的结局是男主角结婚女配退场,所以说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里,现实永远是现实。 哦,对了。金智珠要我在结婚之前离开宫本寒,忘了问她什么时候结婚了。她这次来也算是个变相的下马威吧,先礼后兵,场面话说得漂亮,钱也给了,要是到时间还不离开就不能怪人家翻脸不认人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大人物,如果决定了婚期媒体肯定会报道,到时看到报纸走路就行了。人家给了钱的,我可不能爽约。 “你傻笑什么?” 悦耳的男中音响起,我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宫本寒站在我面前,白色亚曼尼休闲西服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俊颜透着丝丝不悦。 都怪我太得意忘形了,连他回来了也不知晓。 站起来环住他的肩,我讨好地道:“寒,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平时他都是下午5点左右回来,现在才两点多他就回来了。 他瞄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糟,忘了把本票藏起来。 亡羊补牢地把本票塞进衣袋,我拉着他的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张破纸别理它,寒你饿不饿,要不喝点下午茶?” 他冷冷地道,“再给你次机会,自己拿出来!” 我嘟着嘴,看来他知道了,真是大意,这屋子里全是他的人,大概金智珠一来他就知道了。我只有硬着头皮把本票摸出来给他,希望他不要以为我敲诈他的未婚妻就好。 “两百万?”他看着数目冷笑,“她倒挺大方。” 我连忙申明:“这是金小姐非要给我的,不是我问她要的哦,不信你可以问她。” 他眼里像是压抑着怒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本票已变成零碎的纸片飘落在地毯上。 大脑有一秒钟的死机。 接着我哀号一声,忙蹲下身去捡。 已经没用了,就算我用胶水把它粘起来,人家银行会受理吗? 我的两百万啊!气忿地扔掉纸片,我质问他道:“你凭什么撕掉我的本票?又不是你给的,那是人家乐意给的,关你什么事!” 他脸色阴沉:“我的女人我自然会养,用不着她给钱。” “可是……” 见他有动怒的征兆我不敢激怒他,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纸片,一千六百多万人民币啊!就这样成了泡影了?想到将来的生活也化为泡影,我沮丧不已。 他见我要死不活的样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上二楼,声音传来:“明天我会打两千万人民币在你帐户上,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收别人的钱。” 两千万人民币?!!那不是比两百万美金还多。 阴霾刹时一扫而光,我双眼放光,追上去挽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道:“寒,人家又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给的是你的心意,我就免为其难收下罗。” 他没有表情地瞟我一眼,当然不信我的话。 无所谓,只要给钱就行。 ------------ 二 第二天起床,宫本寒照常不见人影。 看了下时间,上午九点多,他这时早去公司了。真奇怪,这两年来他呆在T市的时间很少,每个月来不了几天就匆匆忙忙走了,这次竟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还天天到公司报道,搞得跟员工上班似的,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算了,不想了,金主的工作关我啥事啊,最重要的是把他伺候好,钱拿到手就行了。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我抱着被子懒懒地道:“进来。” 管家端着装有早点的托盘走进来。他是从荷兰国际管家学院聘请的专业管家,只要我没下楼吃早餐,他就会按时把早餐送上来。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你的一些生活习惯,比如几点起床,大概什么时间出门,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都给记的清清楚楚,别墅里的佣人也归他管,大大小小的事保证处理好,绝不让主人费一点心,不过人家的薪水也不便宜,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年薪可能有几十万吧。 揉着乱蓬蓬的头,打着哈欠到浴室洗漱完毕,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吃早餐,早餐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一杯豆浆。早上我吃不下太多和太油的东西,更吃不惯西式早点,在我住进别墅的第一天,管家弄的牛奶面包之类的早点我碰都没碰,自此以后西式的餐点就没再出现在我面前。 宫本寒吃惯了日本菜,只要他在时十顿饭有七顿是吃日本菜,我虽不喜欢吃,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才是这别墅的主人。 吃完了早餐,打开衣柜,随便打了件T恤牛仔裤换下睡衣,衣柜里清一色全是T恤牛仔裤,裙子都看不到一件,没办法,我这种从小就受穷的女孩,在福利院时都穿别人捐赠的旧衣服,现在虽有点钱也实在舍不得花钱在购买名牌衣服上面,几千上万一件的衣服光看价格就头晕,真要买一件还不心疼死,还不如把钱存银行,每天看着上面的数字就够我乐一阵。 边扎马尾边下楼,管家正上楼,见我下来很自然地站到一边侧身,道:“小姐,您现在出门吗?” “是啊,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不用叫厨房做了。”宫本寒中午几乎都不会回来吃午餐,所以中午管家都会安排厨房做我喜欢吃的菜色,我中午不回来吃饭都会事先告诉他一声,免得到时做了菜吃不了浪费食物。 *********************************************** 从市效驱车到市内一般是四十分钟左右,车平稳地开着,我坐在后面轻轻哼着歌。 “小语,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司机小王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天,他今年25岁,比我大两岁,我做宫本寒的情妇没几天他就应聘到别墅做司机,加上年龄相仿,我和他倒是谈得来,相处起来也像朋友一样。 “嗯,今天天气不错,我当然心情好了。”我随口应着,其实是想到宫本寒昨天说了给我两千万,心情想不好都难。他说打到我的帐户上,呆会去查查到帐了没,倒不是担心他反悔,在钱方面他一向大方。 小王抬头看了下灰蒙蒙的天空,笑道:“睁眼说瞎话,这天气也叫好。老实交待,又骗了宫本先生多少钱,把你乐成这样。” “什么叫骗啊,是他高兴给我钱好不好!”我冲他翻白眼。 “猜中了吧!看来这次宫本先生给的数目不小,让你上车到现在还乐的嘴都合不拢。” 想到那两千万,又眉开眼笑。 小王从倒后镜里看我一眼,受不了地摇头,“我说小语,有点出息好不好,得了一点钱就忘形了,弄得跟个拜金女似的,要放在解放前,拿日本鬼子的钱这叫卖国!” 宫本寒另有专职司机,小王的工作主要是接送我,所以平时都很清闲,没事就上网,受网络影响太深,都变成愤青了,今天说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明天又要抵制日货;听得多了,有次我问他:你这么讨厌日本,为什么还要应聘到这里来做事?结果他回答:鬼子给的薪水比较高,在哪都是一样的工作,干脆来赚鬼子的钱。我绝倒。 “是是,以后一定注意收敛。”口不对心地应着,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就你,要知道收敛的话太阳也从西边出来了。真不明白你,拿这么多钱来干嘛,又舍不得享受,衣服都全买几十块一件地摊货,几个女人像你这样不会享乐的,整个一守财奴。” 我挥手:“呵,你就不懂了,看着存款上的数字一天天往上涨,才是我最大的享受。” “钱能带进棺材呀,照我说,趁年轻多享受才是真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性格就这样,一时改不了,慢慢来吧。”我眯着眼,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他继续扯嘴皮子。 下了车,我拍拍车顶:“现在是你的自由时间,要回去的时候再打电话让你接我。” “知道。”小王挥挥手,开着车走了。 不远处有一个提款机,我小跑过去,将卡插入里面查询帐户余额。 两千万如约到帐,心情大好。 ------------ 三 “来来来,我请大家吃东西!” 把几个塑料袋放在办公桌上,我豪气地招呼大家。 一群女人“呼”一下围过来。 “难得,竟然能让小语请客,从大老板那里榨了不少吧?”方莉真是了解我,话说得一针见血。 “肯定是,要不能让她大出血?” “不是吧小语,这就是你请的客?薯条、蛋塔、汉堡、可乐……哇!全是高热量的洋垃圾,嫌我们不够胖是不?”宁宁夸张地大叫。 “切,你懂什么!小语可是用心良苦,巴不得我们长胖点,让大老板看到就倒胃口。” 什么呀,好心请她们吃东西还被调侃。 “要吃就吃,不吃我带走。”把袋子一收,作势走人。 “吃!谁说我们不吃!” 袋子被哄抢一空。 这是公司内部的行政部门,清一色全是女人,当初来上班时可是被这群三姑六婆支使得团团转,时间久了也和她们相处得不错。 我瞄了眼右端的办公室,问:“李部长不在啊?”若平时她早出来象征性地训斥几句了,虽然不会明着说我,但话里的明嘲暗讽谁听不出来?也难怪,人家辛辛苦苦念到硕士,兢兢业业地工作,凭着自己能力混到部长的位置,当然看不起我这种职中毕业,出卖色相给人做情妇的女人了。 “她呀,一大早就到顶楼开会去了。”小珍吃着薯条回答我。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主管们几乎天天开会,搞我们员工也紧张兮兮的老是加班。小语,你早上就该施展媚功,把大老板粘在床上,让我们底下的人也透透气嘛。” “我醒的时候他早不见人了,哪还来得及施展什么媚功。”她们真当我是杨玉环不成,还能让君王从此不早朝? “要不,你晚上主动点,和大老板大战个三百回合,让他第二天爬都爬不起来。” 正在喝可乐,听到这话差点被呛住,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偏偏还有人附和:“是啊小语,你瞧瞧大老板那脸蛋,那身材,啧啧,光看都让人流口水,现在的花痴女多了去了,就算不为我们你也该把他榨干,免得在外偷吃。” 花痴女多我倒同意,这里不就有一堆不折不扣的花痴女。 我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说白了不过就是个二奶,老板要在外面玩女人,我哪有资格管,又不是想要提前下课。” “别这么说嘛,我们可是很看好你,大老板这么喜欢你,说不定哪天就能扶正呢。”小珍咬着鸡腿对我进行洗脑。 我努嘴,“你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人家有未婚妻的,还是韩国的陆军少校,门当户对的一双金童玉女,用不了多久我都要走路了,还指望扶正?” 金家那可是权势滔天,别以为在中国的地盘上别人就不敢乱来,到时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宫本寒只是花钱在我身上买消遣,怎么可能真心喜欢。 “那些高丽棒子全是眯眯眼,光靠整容整出来的,小语我们支持你,把大老板抢过来!”又是一个出馊主意的。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出谋划策,我无语,敢情她们是没听见我说宫本寒的未婚妻是“陆军少校”吗,还在那里替我做白日梦。 门被啪啪拍了两下,李部长的声音响起:“全围在一起做什么!不用做事吗!” 大家顿时做鸟兽散,赶紧回到各自坐位上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可乐,薯条什么的塞好。 李艳丽看到我,不客气地道:“又是你,莫小姐,就算你没事做也不用三天两头跑来这里,这样会影响到别人工作。” 我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她看也没再看我一眼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进了办公室。 “李部长这两天火气有点大,”离我最近的宁宁低声地说道,“每天一上班就开会,大老板亲自坐镇,弄得我们上上下下都快内分秘失调了。” “公司出了什么大事吗?”我问。 宁宁摇头,“公司内幕我们小职员哪会知道,不过有风声说,大老板打算把亚太区的总部转设到这里,所以这段时间都快忙翻天了。” 总部在日本好好的,转到这里来干嘛? 想不明白,也不关我的事。收拾好东西,我朝她们挥手,压抑好音量作领袖状:“同志们,我走了,你们要好好上班,为公司尽自己的一分力量……” 回应我的是几个破空而来的纸团。 在街上转了转,看着满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掏出手机给小王打电话,响了半天他才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他就那边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小语你不是这么快就要回去吧,我这正泡妞呢,再给我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好,这可是关系到我终生幸福,你就通融一下啊,拜!” 电话挂断,我瞪着手机,这小子真是,挑这个时候泡MM,把我晾在一边。 ------------ 四 抬头看了看,附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下来吹冷气休息,只有前面一家五星级的酒店,上次和宫本寒在里面吃过一次饭,贵得要死。现在都六月份了,天气越来越热,与其站在街上被太阳烤还不如出一次血,进去随便吃点东西等着小王来接我。 到了二楼捡了个靠窗的坐位坐下,马上有待者端上一杯菊花茶,问我要吃点什么。拿过菜单一看,菜价贵得离谱,一个最便宜的套餐也要188元,这个数字不由得让人感叹中国人真是无处不逢8。 点了那份最便宜的套餐,侍者拿着菜单下去了,我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看着外面的街景。 现在正是中午,大厅里吃饭的人渐渐多起来。 我点的套餐端上来了,刚拿起筷子正好看到一对俊男美女相携走进大厅。 女子明丽动人,穿着一件淡蓝的中袖连衣裙,一头柔媚的卷发轻挽在脑后,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美人我可无心欣赏,因为她身边那个超级有型的男人,好死不死正是宫本寒。 赶紧低头扒饭,希望他没看到我。 可惜希望落空,西装裤下锃亮的皮鞋笔直地向我走来,走到桌前站定,“你怎么在这里?” 被逮个正着,装不认识也不行了,只有抬起头来扯出笑容:“我,我来吃饭,你也这么巧……” “是挺巧,”他淡淡地道,“碰上了不如就一起吃饭吧。”转头问身边的美人,“你不介意吧?” 美人一愣,随即笑道:“当然不介意。” 废话,他这么直接了当问人家,谁有那个脸皮说介意啊。 我说:“其实我都快吃完了,你们不用……”后面的话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自动消音,两人在我对面的坐位上坐下。 待者很快拿了菜单上来,“宫本先生,最近厨师刚刚研究了几个新的菜色,要不要尝尝?”我郁闷地咬着饭,我来的时候这个侍者怎么没这么殷勤,有钱就是不一样。 宫本寒将菜单拿给美人:“你想吃什么?” 美人柔顺地一笑:“你决定就好。” 宫本寒低声点了几个菜,挥手让侍者下去,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莫小语,小语,这位是施兰小姐。” 施兰大方地伸出手,“莫小姐,你好!” “你好。”伸出手与她相握,施兰笑道:“莫小姐的手真柔软,人家说看一个女人是否养尊处优就要看她的手,莫小姐一定出身良好。” “谢谢。”我当她这是恭维。 我还听说,介绍人时,后介绍的一方地位相对要高一些,宫本寒先向她介绍我,看来在他心里施兰比我重要吧。想想也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都跟了他两年了当然比不上新人重要罗。 不过施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直到上菜,我才想起来,这个施兰不是最近正走红的模特吗?难怪看着她那么眼熟。不禁瞄了眼宫本寒,施兰是他的新猎物吧,眼光不错。 但是,你让新看中的猎物和跟了你两年的情妇一起吃饭,这算什么事啊?他就不怕新猎物看出端倪,更难上手了? 过了一会,我就发现我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两人自上菜后就完全把我当隐形人,不时地轻声低语,相互挟菜,让我这顿饭吃得气闷不已。 救命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小王打来的:“小语,我事办完了,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报了酒店名字,他说十分钟后到,就挂了电话。 “那个,我让司机来接我,马上就到了。”我扬着手机对宫本寒道,坐在这里我发现自己是个颗超级大灯泡,还是赶紧走人。 宫本寒点了点头,继续和美女模特你侬我侬,我装好手机,看到街上驶来那辆熟悉的林肯车,对两人道:“你们慢用,我先失陪。” 宫本寒没什么表情,倒是施兰对我笑道:“莫小姐慢走。”她心里肯定也松了口气,巴不得我这颗大灯泡快点走。 上了车,小王问:“现在回去吗?” 我淡淡地道:“不用,你随便开着转转,我想静一下。” 小王从倒视镜内看我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开着车。 ------------ 六 悄悄地伸出脑袋左瞄右瞄,小珍看到我,在那里招手:“出来吧小语,今天李部长不在,不用躲躲藏藏的。” 听到她说李艳丽不在,我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去,道:“真稀奇,李部长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上班时间竟会不在办公室?” “她出差去了,没看到我们这部门气氛都轻松很多吗?”方莉拿着小镜子边补妆边对我道,我扫了一眼,果然大多数人都在摸鱼。 “部长不在你们一个个就都晒网了啊,小心我到总裁那告你们!” 我威胁道,可惜丝毫不起作用,这群女人全都没把我当回事。 宁宁玩着电脑游戏,瞅我一眼,哼一声:“你要有那闲功夫还是把大老板看紧点吧,小心被狐狸精抢走了。” “什么狐狸精?”我兴致勃勃地趴到她办公桌前打探八卦。 她关了游戏,先故作神秘地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才道:“我听前台的洛芳讲,这几天都有一个很美的女人来找大老板,她还亲眼看到他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呢。” 我“哦”了一声,她说的肯定是施兰了,我还当是什么新闻呢。 她见我没什么反应,以为我不相信,又道:“你别不信啊,刚刚打电话跟洛芳聊天,她说今天一早那个女人又来找大老板了,到现在都没下楼,鬼知道在上面做些什么!”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被她这么一渲染,我脑子里就浮现这八个字。 “不是吧,大老板要被人抢走?”又有八卦女凑过来,推我一下:“小语你还站着干嘛,赶紧去顶楼打探敌情,别让狐狸精给比下去了。” 从世俗的角度看,我是别人包养的情妇,应该也算是狐狸精吧?我思索着这个问题。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这么冒然跑上去不好吧?”我犹豫。 “有什么不好,”宁宁说:“公司里谁不知道你是大老板的情人,若大老板真被人抢走,到时你哭都来不及了。” “快点去,我们给你打气。”小珍也在那边握拳做加油状。 “行了,我去还不成。”我答应道,免得被她们疲劳轰炸,几个八卦女还在后面喊:“别忘了回来把战况告诉我们!” 晕,又不是去打战。 乘电梯到顶楼,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前,孙秘书不在坐位上,没人通报。 我敲了两下挂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宫本寒的声音从里面透出:“进来!” 推门进去,宫本寒坐在长达两米的漆黑办公桌后正签着什么文件,听到开门声习惯性地抬眼,见到我很意外: “小语,你怎么来了?” 四下瞄了瞄,哪里有什么狐狸精的影子,施兰根本不在办公室。心里把放假消息给我的宁宁骂个狗血淋头,才扬起笑脸对宫本寒道:“逛街路过公司,就上来看看你。” 他微笑,看了下手表,道:“上午事情太多,只怕没多少时间陪你,要不你再去逛逛,中午一起吃饭?” “好。”我点头,不再多做逗留,免得影响他工作。 扭开门,施兰正站在门外举着手准备敲门。 一照面,她微笑打招呼:“莫小姐,你好。” “你好。”错怪宁宁了,她的线报还是挺准的。 “来找宫本先生吗,怎么不多坐会?”她问,从她话里意思我估计她也知道我和宫本寒的关系了。 “不了,我正要去逛街。”我也客气。 “逛街?!”她两眼放光,“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逛。”说完,三步两步走到宫本寒面前,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宫本先生,新产品的推广计划我看了,觉得挺好,您再看看可不可行。对了,我的事做完了,就先走了。” 宫本寒点头同意,我站一边看着施兰瞬间精力十足的模样,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个购物狂。 ------------ 七 直觉果然没错,逛了一家家名牌服装店,她手里已是大包小包提了五六个购物袋了,仍然斗志高涨:“前面有家商场,走,再去看看!” 我心里叫苦不迭,都逛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穿旅游鞋脚都酸痛得很,她穿着双高跟鞋走这么久还一点疲惫的迹象也无。 “累了吗?”她见我无精打采地走在后面,终于注意到问我累不累了。 我点点头,就差没把累字明显地贴在脸上了。 “女人最大的乐趣就是逛街,这可是持久战,没点体力可不行。”她说,然后对我笑道:“你一件东西也没买,平时很少逛街吧?” 我道:“你逛的店子衣服卖那么贵,我可承受不起。”她买的衣服价位都是五位数以上,哪里是服装店,分明是屠宰场,专宰冤大头的。 她微微一笑:“原来你是嫌贵呀,我还以是衣服太普通莫小姐看不上眼呢。”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跳,不由得向她望去,她笑容未变,看不出什么表情,说道:“商场二楼有个小咖啡馆,你要累了的话,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吧。” 终于能休息了,一坐下我就揉着脚祼,感觉脚都要断了。施兰点了杯蓝山咖啡,问我要喝什么,我则叫了杯鲜榨橙汁。 “莫小姐不喜欢喝咖啡?”她问。 我说,“没喝过,谈不上喜不喜欢。”这种含咖啡因的刺激神经的饮料我是从没喝过。 她哦了一声,我和她本就不熟,一时没有话说,她低头清点着买的东西,自言自语:“没买鞋,呆会再去买双鞋——” 我接口:“施小姐的生活真好,自己有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想买什么就买,真自由。” 她不以为然地道:“隔行如隔山,你觉得我的生活好?做我们这行,只要稍有点名气狗仔队就无孔不入,到处挖你的私生活。我们挣的钱是多,可大都用在了购买品牌奢侈品上,要是穿件稍微次点的衣服被狗仔队拍到,还不知道会被记者写成什么样呢。” 想做名人自然要付出代价,但对于许多做着明星梦的女孩来说,这样的代价是微不足道的。 喝了口果汁,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她的神色骤变,似乎从我背后从冒出了什么怪物。 我回过头,一个年轻男子正走进来,直直走向我们这桌,咖啡厅内原本廖廖无几的客人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几名穿着黑西装的男子站在门口,不让人进出。 施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男子走到我们桌前,大方地坐下,轻笑:“见到鬼了?以前见到我你可没有这么大反应。” 看样子他是冲着施兰来的,美人的魅力就是大,随便逛个街也能遇到追求者。 “你?!”施兰的表情的确吃惊不小,似乎还有着紧张担忧在里面。 奇怪,她担心什么? 打量着那个男人,穿着米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五官称不上很英俊,却线条硬朗,虽然只随意地坐在那里就自有一股气势。 注意到我探究的目光,他看了我一眼,道:“兰兰,这是你朋友,怎么不介绍?” 施兰想发作又忍住,顿了一下,对我介绍道:“这位是徐立行徐先生,徐先生,这位是莫小语小姐。” 徐立行,我知道这个人,是这个地区的黑社会老大,暗中控制着整个地区的卖淫,赌博,贩毒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不光这样,他名下还有涉及房地产,建筑,贸易等等的正规公司,黑白两道都忌惮他三分。 “你好。”我向他微笑点头,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我身上,叹道:“徐先生?兰兰,你非要这么拉开我们的距离么?” “徐先生,我跟你不是很熟,还请你称呼我的名字。”施兰冷冷地道,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不是很熟?”徐立行也有点怒了,“我们从三岁起就认识还不熟?那你说怎么才算熟?” “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徐先生,小学毕业后我们全家就去了香港定居,都过了十几年了,对我而言你只是个老街坊,当然不熟!”施兰毫不退缩地针锋相对。 徐立行眯着眼,被气得说不出话。 我喝着果汁凉凉地看戏,没想到这两人的渊源还挺深的。 施兰站起来,对我道:“我们走吧,这里空气不好。” “施兰,你认为你走得出这里吗?”徐立行冷笑,气得连称呼都变了。 门口站着的就是他的人,如果他不放行我们的确出不去。 “徐立行,你什么意思!”施兰怒气冲冲回身道,“你有什么权利禁锢我们的人身自由!” 看到施兰气得不行,徐立行好像心情大好,靠在椅背上悠然道:“没什么,只是想跟老街坊多叙会旧而已。” 施兰眼睛都快喷火了,徐立行挑眉望向她,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 八 手机在包里震动,我掏出来接,是宫本寒的电话: “我订好了位置吃饭,你现在哪里,我来接你。” 报了商场名字,挂了电话,对还在用眼神交战的两人道: “你们俩慢慢叙旧,我先行一步。”戏看够了,看施兰也一时半会脱不了身,我可没功夫等她。 “莫小姐——” 施兰有点着急地唤我,徐立行抓住她的手腕,示意门口的人放我离开。 商场门口人不多,正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地面,找了块阴凉的地方站着等着宫本寒。 用手使劲地扇着风,额头上还是出了层薄薄的汗,这么干等也难受,还是先进商场吹点冷气,等他到了再出来;又担心他马上就到,再望了眼着街上,没看到他的车,却有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进入视野。 车子开得不快,经过我时后面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支装有消音器黑洞洞的枪口从里面伸出—— 枪?!我瞠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商场的一扇玻璃哗啦碎掉,手臂上传来了一阵巨痛,不解地低头,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手臂往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几名行人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在那疑惑着玻璃怎么会莫名其妙碎掉。 来不及尖叫,眼前刺目的鲜红让我一阵晕眩,终于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旁边有人道。 转过头就看到宫本寒坐在床边,他的声音似松了口气,把我的手握住,我看着他,一时茫然:“我怎么在这里?” “你受了一点伤,医生说你中暑加上晕血,所以晕倒了。”他轻轻地道,话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想起来了,那辆银白色的宝马,以及从车窗里伸出的枪口。 右臂还在隐隐作痛,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渗了一点血迹出来。 “别乱动,只是一点擦伤,没事。” 是什么人要置我于死地,光看那车就知道对方大有来头,那阵仗搞得跟电影里暗杀似的;可印象中我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实在想不起来曾得罪过什么大人物。 “凶手抓到了吗?”我问。 “我已经报警了,抓凶手需要时间,你别着急。”他安慰我。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想起来都后怕;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我低低地道:“寒,我怕!” 他虽不说并不表示我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对方并不想杀死我,否则那一枪就会打在我头上让我直接进太平间,再说对付我这种小角色哪用这么麻烦,一定是宫本寒在商场上不知得罪了谁,人家给个小小的警告敲山震虎。 最让我呕的是,你要警告就警告好了,干嘛挑上我,怎么不去警告宫本寒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不过以金智珠的背景,对方肯定也不想惹麻烦才挑上我吧。 宫本寒抱紧我,一点点用力,轻声道:“别怕,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的话让我安心不少,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样抱着,许久, “我开着车刚到,就看到你晕倒,又流了那么多血,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害怕,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又是一阵晕眩上来,他的话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有点模糊。 心里计算了下,我的时间不多了,两年时间,这次也算了解了他对我的紧张程度,是时候该走了…… ------------ 九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医生开了一些消炎药,嘱咐我避免让伤口碰到水,就放我出院了。 其实伤口并不严重,只伤及皮肉并没有伤到骨头,由于我体质特殊,所以血流得有点多,而且愈合得慢。 那个枪手的枪法——真不知是该说太好还是太菜。 回到别墅,宫本寒以让我好好休养为由禁止我出门,其实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担心的。 这几天宫本寒似乎更忙了,连下班回到别墅也忙得很,吃完饭就进书房,我都睡觉了他还没忙完。 端着一盅燕窝推开书房的门,书桌上堆满了文件资料,宫本寒眉头紧锁,对着一份资料陷入沉思。 把燕窝放在茶几上,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颈子,恶作剧的在他颈间呵气,他抓着我的手,拉我坐在腿上,笑道:“还没睡?” “给你送消夜呀。”头靠在他肩上,我道,“看人家多关心你,半夜还怕你饿着。” “是,在下荣幸之至。”他开玩笑地道,啄了下我的唇,起身去吃消夜。 我无聊地翻着桌上的文件,都是整理好的资料,我则被一分资料上面“伊芙王妃”四个字吸引住,一张张看下去。 这些资料全是不同时期刊登在报上的新闻,报道的是阿伯世界里最神秘的王妃,从早先外界刚知晓这名女子,再到亲王在报上宣布和她成婚,到亲王转移财产,最后一篇是写亲王过世王妃伤心欲绝,一直在王宫休养,就没有了。 宫本寒走过来,见我看得起劲,问:“你知道‘伊芙王妃’?” 我白他一眼,“当然知道。”废话,她可是世界闻名的神秘人物,谁不知道。 拉赫曼亲王是阿拉伯世界最具权势的人物,从不在媒体上露面,据说他十六岁时从一群孤儿中挑中一名女童亲自抚养,外界对那个女孩所知甚少,女孩的样貌年龄身份国籍都是迷,谁也不知道亲王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扶养她。 五年前,拉赫曼亲王在世界各个国家报纸头版上刊登和她结婚的消息,秘密举行婚礼,亲王将她保护得滴水不露,让外界对她仍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当时十八岁,英文名叫“伊芙”。 真正让她举世闻名的是结婚一年后亲王将名下所有的财产转到她名下,这件事在阿拉伯世界引起轩然大波---拉赫曼亲王可是真正的隐形豪富,富可敌国,光是打理名下产业的跨国会计师事务所就有十间,他却甘愿奉上所有证明对王妃的爱,让全世界的女子嫉妒得发狂;可惜这段神话般的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半年后亲王身患重病逝世,伊芙王妃成立了一个专门的机构打理名下产业,事先立下遗嘱:如果非正常死亡并没有另立遗嘱,这个机构照常运转,将所有的收益全捐数给慈善机构和全球环保事业,让阿拉伯王室措手不及。由此可见她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有许多小道消息揣测说:拉赫曼亲王毫无征兆地染疾下世,说不定是被伊芙王妃下毒谋害啊什么的。不过对这种消息大家都一笑置之,不用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亲王已将所有财产给了王妃,王妃用得着谋害他吗?据传拉赫曼亲王容颜绝世,对王妃一往情深,有这样的丈夫宝贝都来不及谁还舍得杀呀。 扬着手里的资料,我打趣道:“寒,你收集这么多王妃的资料干嘛?她可是钻石级的寡妇,难道你想追求她?”又不怀好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不过以宫本先生的模样身材,哪个女人不会动心?王妃说不定会把你招为入幕之宾哦。” 他拿走我手里的资料,顺手给了我颗爆栗,“想些什么呢!那种神秘又危险的女人,你当人人都消受得起!何况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出卖男色的地步吧。” “那你干嘛对她有兴趣?还收集她这么多资料。”我不依不饶。 “她想跟我做笔交易,所以找了些她的资料。”他淡淡地一语带过,“知道答案了,还不去睡。” “什么交易?”我好奇心已完全被勾起来了。 他拉我起身,在额头上轻吻一下:“你不懂,乖,去睡。” 先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又轻描淡写地叫我睡,哪睡得着。我使小性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你不说我怎么懂,有事也不告诉我,你根本不在乎我,一直把当我消遣,我们分手好了……” “行拉,我怕了你——”他叹口气,制止我的长篇大论,无奈地告诉我:“伊芙王妃半年前曾派人到日本,和家族的长老谈判,想买下我们家族的锁魂玉。” 原来是样,我不解道,“半年前就开始谈,到现在还没谈好吗?难不成她出的价太低?” 他摇头,“你不懂,不是钱的问题。那块玉是我们家族的灵魂祖先的血咒,绝不能落外人手里。” 他说得那么慎重我却不以为然,说得再多也不就是一块玉,把它卖了我就不信他的祖先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你们祖先传下来的东西,伊芙王妃要它来做什么?”我奇怪。 “不知道,玉有镇邪的作用,拥有它的人可以抵抗普通的巫蛊降头之类邪术,但王妃有一个御用降头师,应该用不着这些功能,极有可能是买来收藏。” 钱多的没处花的人就是这样,有些稀奇古怪的兴趣。“那就不卖罗。”我打了个哈欠,要么卖,要么不卖,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那么久。 他摇头,“哪有这么容易,一开始我们就委婉地拒绝了。王妃有些动怒,家族生意也受到牵制,今天金智珠打电话告诉我,金氏家族也受到了些许牵连,如果我们继续坚持不卖玉,她会考虑退婚。” 看吧,这就是利益联姻的坏处,没事时大家在一起皆大欢喜,有事马上撇清关系。 一方面不能卖玉,一方面又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换了我也想不出办法来,难怪他那么心烦,天天忙到深夜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关于卖玉没什么好商量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几年我都呆在中国,就是想把家族事业的重心转移到中国大陆。” 那是当然,中国这么大一个市场当然不是日本小国比得了的,难怪要把公司亚太区总部转移到中国呢。 我有些好奇,“王妃准备出多少钱买你们的玉啊?” “一百亿美金。” 我默然,确定了日本人果然都是些人头猪脑! ------------ 十 伤口已经结痂不痛了,在别墅里呆了几天都快闷死了,宫本寒担心上次的事重演,就不让我出门;偏偏小王又向我求救,他女朋友跟他闹别扭,要赶着去哄女朋友,他请假太多,管家已经很不高兴,想来想去只有找我帮忙,让我想办法出门,他好正大光明地送我。 我也呆得无聊,打电话给宫本寒软磨硬泡半天,他才同意我出门。 车子驶在途中,手机响起,一组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喂”了一声,施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莫小姐,我是施兰,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心里奇怪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回道:“没关系,施小姐打电话有事吗?” 她逛街遇到熟人,我扔下她跑了,结果她倒给我打电话道歉,这倒有点奇怪。 她说:“您受伤不严重吧?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在那碰到徐立行,要不是……”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打断她,“施小姐的私人问题不需要向我说,如果你在T市没别的事不用老呆在这里,模特工作很忙的,施小姐还是专心工作的好。” 说完,不待她说话就挂了电话。 先前就对施兰产生怀疑,现在基本上肯定了她的身份,这个施兰——真有意思。 车子驶进市区,小王问我要去哪里,想了想也没地方可去,便让他送我到公司楼下。 到公司照旧先去了行政部,可惜李部长在办公室里坐着,大家不敢再摸鱼,在坐位上认真地工作,我和她们打过招呼后便真接上了顶楼。 孙秘书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见到我笑道:“哟,小语来了,总裁正开会呢,来得不巧啊。” 我笑笑,“没关系,我在办公室等他。”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宫本寒打开门把我惊醒,我才发现自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宫本寒把门关上,看到我刚睡醒的样子道:“怎么在这就睡了,里面有休息室,累了就去睡。” “不用,不想睡了。”因为无聊来找他,来了之后也无聊,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没去逛街?”他坐到办公桌后的椅上问我。 “没意思,没什么好逛的。”我对逛街向来兴趣不大。 他背靠在椅上,把手里的文件啪地扔桌上,“不喜欢逛街的女人可是稀有动物,平时很少见你购物,今天我陪你逛如何?” 我诧异,“你不忙吗?还有时间陪我逛街?”这个大忙人要陪我逛街?太阳从西边出了。 “后天下午有个珠宝展,到时你陪我参加,”他打量我两眼,“你的衣服没有一件能穿出去,呆会去买件礼服。” 我说怎么会想起陪我逛街,原来有目的。 “我不想去。”我兴趣缺缺,他当然不会是去看珠宝的,这些人在各种社交场合都是谈生意的,他有未婚妻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跟着去用什么身份?女友?情妇?肯定又会被无聊的八卦人士从头到脚打量猜测一番。 他笑了一下,“如果你陪我去,我可以让你在展会上任意挑选一件珠宝,怎样?” “真的?”我立刻来了精神,灼灼地盯着他。 见他点头,我装着很为难地答应:“那就去看看吧。我可不是为了珠宝哦,只是怕你一个人无聊才陪你去的。” 不是为了珠宝-----才怪!那里面的珠宝肯定很贵,买下一个再拿去卖就发达了。宫本寒还真会挑我的软肋,知道我对这些没免疫力,怎么他这段时间好像对我变大方了? “原来不是为珠宝啊,那不用选了。” “顺便为了珠宝嘛,我只选一个就是了。”真是,非要拆穿我。 ------------ 十一 身边有个男人逛街就是不一样,何况还是个有钱的男人;在名牌店里试衣服,我底气十足让营业员一件件拿给我试,营业员脾气超好,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当然主要是因为旁边有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随意地站在那里都气度不凡,加上俊逸的五官,简直就是女人心目中的完美男人,那些营业员全在偷偷地瞄他。 换衣服时,听到外面两个店员小声地议论着:现在即有钱又帅又肯陪女人逛街的男人都快绝种了——让我小小得意了一把。 买了一堆衣服外加一件礼服,心满意足地在那几个营业员羡慕的目光中出了店门。 原以为是个普通的展览,到了这天才知道这个珠宝展非比寻常。 珠宝展举办在本市惟一一家六星级酒店内,保全工作十分严格,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前三天整个酒店就全面戒严,不再住进客人,清除酒店内一切可疑人物,只有工作时间长达三年以上的工作人员才能留在酒店内,保全公司驻进酒店展开工作。每位受到邀请的宾客至少得提前1天通知主办方,自已携带的女(男)伴的姓名,年龄等资料,主办方会一一调查核对,存档,你若临时想换女伴或男伴也不行了。 虽然这次珠宝展动静很大,可是媒体上你却找不到任何一点报道。到了开展这天,酒店所在的整条街都被封了,酒店内外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引得我好奇地猜想,这次究竟展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所有的宾客都是由主办方的司机开车来接,接我和宫本寒的车竟是一辆黑色的劳斯来斯。宫本寒也有点意外,不过没说什么。金智珠的家族在东南亚极有影响力,不知主办方派出这辆车是给宫本寒面子呢还是看在金智珠的面上。 到了酒店,男宾和女宾分别由两个通道进入,每个人又会被核实一下身份。走在我前面的女子身材高挑,银白色的小礼服非常短,露出下面莹白修长的双腿,不注意还以为是超短裙呢。相比这下,我这身浅红长及脚踝的礼服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走进大厅,远远看到宫本寒站在那边和人寒喧,我边走边看着防弹玻璃柜内的各种精美的珠宝。每一款珠宝都是放在一个独立的柜子里,果然全是顶级货色,就算一个完全不懂珠宝的人也能看出不一样,钻石最小的都在五克拉以上,晶莹璀璨;各色宝石都像被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炫人眼目,激起人想拥的欲望。 我一个个看过去,突然一只戒指吸引了我的眼光。 戒指并不大,上面也没有任何的钻石宝石镶嵌,通身都是黑色,那样的黑,大厅灯光很亮,可照在戒指上竟一点也无法反光。戒指被雕刻成一只凤的样子,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仿佛真就是一只小小的凤凰盘旋在那里,首尾相连,静静躺着。 这只戒指和旁边柜里灿烂夺目的珠宝比起来,可以说是毫不起眼,可是我再也移不开视线,只觉得心沉沉地坠下去,背上生出一片凉意。 “有看中的吗?” 宫本寒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 我摇摇头,胸口闷得发慌,有点喘不过气,熟悉的晕眩又上来,他一把扶住我: “不舒服?要不去先那边坐一会,等下我们提前先走。” “好。”待晕眩过去,勉强露出笑容,却看到他突然目光一沉,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身着军装的金智珠正走进大厅,微笑着点头跟人打招呼。 又遇到她?她没带男伴,可我旁边的男人正是她未婚夫,这下真是三个人一台戏了。 金智珠径直向我们走来,宫本寒轻拍我的肩道:“小语,你先去那边休息,我等会过来。” 在这样的场合碰面真有点尴尬,他巧妙地替我解了围,我正求之不得,转身离开。 ------------ 十二 展览才刚刚开始,外面正是热闹之际,休息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坐进沙发,用手揉着太阳穴。 休息室的门轻轻敲了两下,然后被推开,一名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子进来,微笑道: “莫小姐。” “你是谁?”我冷冷地看着她,女子身形修长,五官略显清秀,剪着男式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起眼;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气质,似曾相识,让我对她立刻心存戒备。 “我叫秦红,是这次主办方的经理。”女子微笑着对我作自我介绍。 “有事?”我不冷不热的。 她好脾气地笑道:“莫小姐,主人想请您吃饭。” 虽然她没说“主人”是谁,但是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把我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 她哪有闲心请我吃饭,吃最后的晚餐还差不多!可现在不能得罪她,我的时间不多了,何况若真的硬来我也不是她对手。只有问道:“什么时候?” “三个月后,到时我们有人来接您。” “嗯。”我闭上眼,她识趣地离开。 说是三个月后请我吃饭,不过是暗示再给我最后三个月的时间,和她吃饭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走到门前,她又突然转身:“对了,莫小姐刚刚看中的那枚戒指,要不要替您包起来?” “多少钱?”我冷笑,那枚凤戒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却被人拿来展出。 “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小姐喜欢。”她高深莫测地一笑,又问:“戒指是要给您包起来吗?” 我想了一下,说:“你把戒指包起来交给我的人。”如果戒指我拿着,被宫本寒见到很难解释;至于“我的人”是谁,相信她早查清楚了。 秦红略一欠身,轻轻关门出去。 过了很久,宫本寒进来,“你在这?我找了你一圈。” 我睁眼,“寒,我想回去了。”不想呆在这里。 “好,我们先走。” 他跟我一起回去?我问:“你不用陪金小姐吗?”那可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有谁把未婚妻晾在一边和情妇先走的? “又吃醋?”他捏了下我的鼻子,跟我解释:“我跟她是利益联姻,彼此都清楚,不会过多地干涉对方私生活。” 他心情像突然好起来,只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笑了一下没否认,跟了他两年,终于要离开了。 回去的车上,我和宫本寒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沉默。 从一见到那枚戒指,我就猜到了主办方是她的人。以她的神通广大,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这里,我等了两年,她忍了两年,以前的帐是时候清算了。 “小语——” 宫本寒的声音让我回神,问道:“什么?” 他考虑了一会,道:“我准备过两天送你日本,放心,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事情处理完了就会接你回来。” “为什么?”我拧着眉。 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他轻叹:“公司转移总部遇到了困难,幕后有黑手在针对我们;现在事情很棘手,我担心上次的事重演,小语,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他不知道,我早已被牵扯进来了。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 十三 已经来不及办理护照证件之类的手续,宫本寒动用了家族的飞机,用私人飞机出境便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这几天大陆的公司也出了状况,宫本寒回来的越来越晚。 没想到伊芙王妃的势力这么大,能把一个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企业弄得四面楚歌。 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随身物品不多,行李里只装了几套衣服和两件睡衣。 宫本寒忙得脱不开身,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没时间送我,走前吩咐司机送我去机场。 昨晚他给我了两张金卡,让我不用带很多东西,缺什么到了日本再去买。 其实真到了日本,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有钱也不知去哪买。 宫本寒在北海道有一幢别墅,这次去日本就住在那里,他让我不必担心,别墅里有管家佣人会照顾我日常起居,他也早就打过招呼了,宫本家族的人不会来骚扰我。 他什么都想好了,我能说什么,只有同意。 提着行李箱下楼,下了楼才看到客厅里站着几名身着军装的男子,面无表情看着我: “莫小姐是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我一头雾水,“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管家没有通报啊,客厅内的管家佣人都跑哪去了,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他们根本不听我说,为首的士官冷冰冰地道:“对不起,请您马上跟我们走一趟。” 来者不善,得用缓兵之计,我说:“我上楼换件衣服,你们稍等。”准备到楼上看从哪里溜走。 不等他们说话我就准备跑上楼,那些人也不是好骗的,才一转身,腰际一麻,像被什么蛰了一下,我瞬间失去知觉。 过了许久渐渐醒来,头还昏沉沉的,想舒展一下手脚却发现手脚被束缚反捆在身后无法动弹,身子倒在一组长形沙发上。 房间很大,应该是一个客厅,陈设奢华,巨大的水晶灯从上射下华丽的灯光。打量四周,各个角落里都站有侍卫兵。 对面沙发上,一名女子悠闲地坐着喝茶,款式简单的旗袍,纯净的白色只在领口绣着几朵梅花,艳红刺目,她眉目如画,秀发如云挽在脑后,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你醒了。”她微笑看着我,笑容像是三月的春风,撩动人心。 我吃惊地看到金智珠竟以标准的军姿站在她身后,态度恭敬。 她是谁?我应该不认识她,如果以前见过这样的女子肯定很难忘怀。 我挣扎着坐起来,没有成功又倒回沙发上。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抓我?”一连串地问她,我努力地坐起身子。 “别急,宫本先生正赶过来,呆会就知道了。”她凉凉地道。 她当然不急,被绑的人又不是她。我动了动,手脚被绑得死紧,自己挣开是不可能的。 一个侍卫官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点头,不一会一名侍卫兵带着宫本寒进来,他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寒……”看到他,我忙出声示意我在这。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见我没事明显松了口气。 沙发上的女子道:“宫本先生来了,请坐。” 宫本寒站着没坐,看了一眼金智珠,扯出一抹冷笑:“伊芙王妃亲临,实在是在下的荣幸,真没想到金小姐也是您的人。不过还请您先放了我的女人,事情与她无关。” 原来她就是王妃啊,伊芙王妃居然是中国人,这让我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自豪感,看来还是咱们中国的美人有能耐,连那个著名的亲王也拜倒在其魅力下;想到以后说不定能卖个大独家新闻,我兴奋不已,死到临头也不忘八卦的天性。 王妃感兴趣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这么大的排场,还能让金少校都毕恭毕敬,除了王妃殿下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人。”宫本寒神色忍怒,视钱不时落在我身上。未婚妻是王妃的人,情妇又落入人手里,难怪他心里气愤了。 “手下的人太无用,一直和宫本先生谈不拢,我只有亲自来了。”王妃说话也客气的很。 我和他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想想小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了,宫本寒仍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如果是因为玉的事,就不必再谈了。锁魂玉是我族的镇族之宝,多少钱都不卖,请王妃见谅,只是不知殿下为什么对它势在必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也竖起耳朵听。 王妃目光一下暗然,继而笑道: “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宫本先生,我不管锁魂玉对你们家族多重要,我必须得到它!”王妃就是不一样,瞧瞧人家那气势。 这下我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只倾着身子专注的就怕漏听了一点。 宫本寒不卑不亢:“那殿下应该清楚,锁魂玉必须由佩带者心甘情愿交出才能保有灵性,恕在下无法心甘情愿将它给您。” 王妃笑了一下,没有在意他的话,反而优美地用手支着下巴: “宫本先生的意志当然不能强求,可是我突然想知道,如果宫本先生的女人出事你是不是也能做到置之度外?” 什么意思? 见她的目光看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刚想说不关我事别拿我当炮灰,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让我一下失声。 本来还好好的,疼痛猛然间毫无预警地袭来,来势汹汹——痛楚仿佛从全身每个毛孔渗进来,尖锐地刺激着神经,从来没有这样痛过,体内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内脏,痛得你连叫都叫不出,我弓起身子,全身发抖。 “小语!” 注意到我的情况,宫本寒脸色骤变色变,奔过来扶住我,抬头问她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王妃轻描淡写地: “一个小小的降头而已,如果三天之内解不降她就会被活活痛死,宫本先生替她准备棺材吧。” 我痛的无法出声,在心里恨恨地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对我,真的是秧及池鱼了。 “解药。”他迸出两个字,眼里怒火燃烧。 金智珠戒备地掏出枪对准他,王妃挥手让她把枪收起来。 “降头可没有解药,”王妃凉凉地道,似看戏般:“你家族的锁魂玉倒是能解降,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我额上的冷汗源源不断冒出,这么下去我不被痛死也会脱水而死。 他托起我的头,轻声道:“小语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解下脖子上的银白色金属链套在我颈上,这个链子我早就见过,链子的下端有一块吊着一块浅蓝如玻璃般透明的东西,也不知是水晶还是其它什么,形状椭圆不规则,有姆指般大小,幽幽发着冷光。 链子刚套上,一瞬间疼痛如火焰遇到水流般熄灭下去,我气息逐渐平稳,脸色慢慢回复正常。这个东西看来就是锁魂玉了,一直带在宫本寒身上,我从没见他解下过,以前我不明白他带条项链做什么,现在终于清楚了。 击掌声响起,王妃拍了两下手掌,冷冷道:“宫本先生真是痴情,可惜……” 同时枪声响起,宫本寒肩膀处中弹,血迹飞溅,他闷哼一声将我抱紧,但下一秒就被人踢开到几米远的距离。 金智珠蹲身将我背后的绳索解开,我起身活动了下被勒得发红手腕。另一边宫本寒想挣扎着起身又被侍卫兵一脚踏在背上。 宫本寒咳嗽了下,道,“王妃的心胸实在狭隘,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只请你放过我的女人。”感情这东西真是害人,他都要死了,还想着想让我平安。 王妃挑眉:“她知道的太多,宫本先生以为我会放过她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也不知道,更不会说出去,请王妃高抬贵手。”宫本寒气息有些不稳,眼神却温柔地看向我。 我揉着手腕,唇畔泛出一丝冷笑。 沙发上的女子站起来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似无可奈何地摇头:“宫本先生,你犯得最大一个错误是没弄清楚一件事。”她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并不是王妃。” ------------ 十四 听到这里,宫本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她,看了半晌,然后视线转在金智珠身上,金智珠正掏出一方真丝手绢,替我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眼神陌生又复杂,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好象宫本先生似乎已经猜到了呢。”女子微微笑道,转身问我: “殿下,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我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 “倪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手法干净就行,总之别给我留下后患。” 我要他死得干净彻底,我不希望他以后东山再起给我添麻烦。 倪离摇头叹息:“这么情深意重的男人可不多,殿下,您可真是铁石心肠。”又笑道:“最毒妇人心,还是中国古人有先见之明。” “你话太多了。”才一阵子没见她也变得这么多嘴了。 他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不得已才跟他一起,现他没有任何价值了,我要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原来……原来……”宫本寒喃喃地道,怒极之下呕出一口鲜血,他眼底一片灰暗,失望、愤怒、不甘被欺骗的情绪却似火焰腾腾燃炽四周。 他没有再说话,唇线死死地抿紧,双目赤红恨恨地盯着我,眼里浓浓的恨意漫天席地----有多爱就有多恨,我又何偿不知道。不过恨又如何?除了银,任何人对我而言都一样,别人的情感与我无关。 金智珠做了个手势,两名侍卫兵将宫本寒拖下去。 两年了,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得到这块玉。宫本寒只知道王妃半年前才对玉有兴趣,殊不知早在两年前我已展开计划。 宫本家族的镇族之宝怎会卖,这早在我意料之中。锁魂玉佩带在宫本家族族长身上,至死时才能解下交由下一任族长,而且必须由佩带者自愿交出,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来准备,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 “殿下,专机在机场等候,您是现在走吗?”金智珠询问道。 “现在就走。” 跟宫本寒在一起,即便我演技再好也无法装出对他动情,牵动我整副心魂的人却再难回到我身边。 ******************************************************** “特别新闻报道:本台刚刚收到信息,日本著名企业家宫本寒昨日凌晨时分乘坐私人飞机从中国T市飞回日本,飞机在途经公海时因意外事故坠毁,现搜救工作已全面展开,飞机坠毁原因还有待查实,本台将继续关注。特别新闻报道完毕。” ------------ 十五 外篇——宫本寒 医务人员仔细地处理着肩膀上的枪伤,酒精消毒,挖出了子弹,止血上药缠上绷带。 我冷笑,她都决定要我死了还做这些表面功夫做什么! 想不到二十九年来第一次动心动情,却栽得这么惨,输得彻底。 被押下去时最后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里,露出微讽的笑,就像看一件被用过丢弃的物品般,没有一丝感情;心里除了愤怒,还掺杂着另一种无法名状的痛苦痛彻心痱。 那个我熟悉她身体每一寸的女子,那么陌生。 高兴时的她,任性时的她,目光闪烁打着小算计,拿到钱后得意洋洋的她—— 她说:“我这种女人不过是为了钱。” 她说:“寒,我害怕!” 她说:“不过以宫本先生的模样身材,王妃说不定会把你招为入幕之宾哦。” 她说:…… 两年的时间,回想起来却只有这些破碎的片断,锋利的棱角割进血肉,见不到伤口,痛却真实地撕扯着神经。记忆中的女人,从来就没有真实地存在过,一切都只是她的演技。 恍然想起初见她时—— 到分公司视察,在几名高级主管陪同下到各个部门象征性巡视一遍,到了行政部,不期然地看见她。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色T恤,坐在一张空置的办公桌前,盯着手里的手机,不知是在发短信还是玩游戏;我的角度只能见到她的侧颜,光洁白晰的肌肤,微蹙的眉,直挺秀气的鼻粱,唇色淡淡的很好看,论五官并不是顶尖的美人,不知为何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她抬眼。 她的眼眸冷冷的,深不见底,似要将人吸入其中,目光对上那一瞬我的心脏似乎收紧了下,只是一眼,她就成功地让我掉入她精心布好的局中。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受到袭击只受了皮外伤,那些都是她的人,怎敢重伤她?演一出苦肉计不过是想弄清楚我对她重视的程度。 她的脾气,任性,爱钱都是戴的面具,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在下面;回复身份时她冷然优雅,遥不可及,这才是我从未见过的她真实的性情面容,仍是奇异地动人心弦。 两年时间换来的是她一句:处理干净,别给我留下后患。 刹时,恨意塞满个整个胸腔——在一起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难道就从没有打开过她的心扉?对我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怎么能这么绝情,把我的骄傲自尊感情完全地踩在脚下,视若蔽屐。 她果然厉害,两年前就开始精心计划,而我半年前才知晓王妃对家族的玉感兴趣,丝毫也没想到身边的女子竟是这样大的来头。 是什么原因让她宁可委身于我也要得到玉,我想不出,那噬心的痛灼烧着整副神经,伤口根本感觉不到疼。 伤口包扎完,医生将麻醉剂推入身体,失去意识前眼前浮现的仍是她的面容,不论是爱是恨,渗透骨血…… ------------ 十六 锁魂玉,又名镇魂玉。它最大的作用是能镇住灵魂,聚集灵气,这点只怕连宫本家族的人也未必清楚。 “噬魂”是降头术是最高深的一种,再厉害的降头不过是能将人杀死,而“噬魂”却能让一个人的灵魂慢慢消失,不复存在;当今世上只有一人有能力下这种降头,东南亚的天降师----玄月,也是惟一能与银抗衡的人。玄月在东南亚的势力无可比拟,连她身边的四个护法也是东南亚翻云覆雨的人物,在降头界中拥有极高的地位。 天降师亲自下的降头没人能解,锁魂玉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等它的灵力释放完,银的魂魄一样会慢慢消失,但至少能再为我争取到五年的时间,在它灵力消失前我要想出办法。 寒池,水面平静无波,水的温度在零下20度,水在这么低的温度下竟没有结冰,像镜子一样反射出顶上的灯光。 静静躺在水底的人影----银白色的长发丝丝游离在水中,俊美无俦的五官,传统的阿拉伯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折出清冷淡凉,顶上的灯光洒下来,他像是由光幻化出来的,那么的不真实,让人哀伤。传闻拉赫曼亲王容颜绝世,没见过的人又岂会知道,所以很多人不信。 寒池是银降头发作后,我花了很多心血财力建的,它放缓了银灵魂消失的速度,给了我三年时间拿到锁魂玉。 解开项链,玉顺着链端直顺而下,带过一道光芒落入池中,玉像是溶进水中一样,入水即消失无踪,水底身影的轮廓又清晰几分。定定地站着,终于转身离开,没有流泪。 *************************************************** “殿下,玄小姐的人来电,明天玄小姐会派专机来接您到她的私人岛屿,说是请您吃饭。”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关于降头方面的书籍,头也不抬: “知道了。”三个月时间已到,她真有闲情逸致请我吃饭。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合上书问她:“那个施兰是你派去的吧,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一见到她就觉得有点面熟,后来才想起曾看过一堆特工的资料,施兰就是其中的一位,因她是里面惟一的亚洲女性所以一直留有印象。 “是,”倪离承认,“虽然早有计划,但您的安全不容一点闪失,所以派她去暗中保护您。” 可惜施兰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徐立行,虽然以她受过特训的身手,对付徐立行那几个人绰绰有余,但她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在计划的时间内她没有在我身边保护防止意外。 我道,“施兰这次的失误不用处理。” 不论任何任务失败,特工人员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但想到她和徐立行之间的关系,我有些感兴趣,或许这个人还有用。 “好的,我安排下去。” 倪离看见我手上的戒指: “殿下,您的戒指找到了?” 这个戒指是我和银的婚戒,用的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金属制成,他的雕刻成一只盘踞的龙,我的是一只凤。 “在珠宝展上看到的,”我冷笑,“她对我行踪倒是一清二楚。”三年前我偷偷潜进玄月的岛,不小心弄掉了戒指,本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不想她竟拿到珠宝展上展出。 秦红果然清楚金智珠是我的人,把戒指交给了她。 倪离道:“我们也是临时才知道珠宝展是玄小姐的人举办的,智珠接到消息马上就赶去,担心您有事。” 我瞥她一眼: “事到临头才知道,你们的情报工作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倪离是王室御用降头师,从我招惹上玄月后她一直为我工作。 倪离神色不变: “殿下,天降师是降头界中神一样的人物,千年不遇,只要她有心几乎没有做不成的事,我们这些小降头师自然无法抗衡。” 玄月的能力我自然知道,当初“噬魂”是下在我的身上,是银将“噬魂”转移到他身上,他做事从来都狠决,所以连这份失去的痛苦也要我一个人承受,受尽煎熬。 银和玄月都是在“异象”中出生,那天正午的太阳红的似血,天空也是异样的红色,像是要燃烧起来,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而那天全世界只诞生了两名婴儿,都是正午出生,一个是银,别一个则是降头界几千年不遇的天降师。 一名高僧曾断言:“异象”中出生的两名婴儿将来都会权倾一方,但注定两人是宿敌,无法化解。 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竟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开始对天降师有了浓厚的兴趣,若人能未卜先知多好,我也不会因一时冲动而埋下祸根。 ------------ 十七 第二天下午3点,我乘坐专机到了东南亚马来群岛玄月的私人岛上,下机时竟是秦红在一边等候。 “莫小姐,又见面了。”她向我微笑道。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袍,在这个岛上能穿黑色丝袍的只有一人,玄月。四个护法穿白色的丝袍,护法中我见过两人,海蓝和花月容,看来她也是四个护法之一,不知还有一个是谁。 秦红在前面带路,走出机场外面全是原始森林,一条石径小道隐在其间,直通往山顶巍峨的建筑。 玄月不喜欢外人涉足她的地盘,我的随行人员只能在机场等候。 建筑全是木质构造,像中式的园林府第,虽大却不杂乱,处处美不胜收;装饰风格似古代宫廷,精致奢华却不张扬,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主人的关系,连空气中似乎也带有诡秘的气息。 “莫小姐,5点钟吃饭,您先休息一下。” 秦红把我带到一房间,待我进去后轻轻关门退出。 房间不大,布置的很典雅秀致。这是我第一次上岛时住的房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四周的一切突然模糊扭曲,时光在飞速地回流,画面倒退到四年前—— ********************************************************** 王室女官走到2号会客室的门口停住脚步禀道: “王妃殿下,亲王殿下正在回来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王宫。” 闻言,三名跨国律师额头上马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其中一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殿下,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请签字。” 茶几上摆放着一摞尺许来高的文件,三名跨国律师危襟正坐,两名助手提着密码箱站在他们身后,箱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全神贯注地准备面临着我的“刁难”。 对他们准备的报表,数据,文件资料,我根本不想看,喝了一口茶问道:“一共有多少财产?其中包括哪些?” “财产初步估计的是1036.82亿美金,包括股票,公司,油田,珠宝,债券及不动产。” 手指在杯身上划着圈,我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是初步估计?你们拿不出确切的数字吗?” 几人面露难色,“殿下,珠宝,股票和不动产增值浮动性很大难以估价。” 我点点头,又问:“亲王让你们准备财产转移文件时说了些什么?” “当时亲王殿下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好财产转移文件,我们准备好后亲王殿下签了字,然后让我们将文件送来给您签字,并没有说什么别的。” “转移的是他的全部财产?” 几名律师慎重地点头,“是的殿下,这些全是亲王殿下名下的所有产业。” “包括这座王宫?”我冷笑。 他们对视一眼,才道:“是的,也包括这座宫殿。” “我签。”两个字一出,几人都是一副如负重释的表情,伸手擦了擦汗。 当一个人的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金钱就变成了报表上的数字,感觉不到意义。这一千多亿美金的财产给我又如何,我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发生变化,难不成还能拿着钱养一堆小白脸? 我随口一句要他的全部财产,他就真的给了我,看似宠溺,实则是无所谓,这些东西能给我他就能收回去,他有这个本钱和实力来纵容我,权当玩些小游戏。 签好了文件,几名律师连忙告辞,我让侍女送他们出去。 女官又进来道:“殿下,约好的裁缝已经到了,在7号小客厅内等您。” “嗯。” 起身前往7号小客厅,王宫里有两间寝殿,十六个客厅,十一个餐厅,十九个小客厅,八个会客室,六个厨房,其它的客房,房间更是不计其数,新来的侍女至少得花一个月时间熟悉王宫地形,不然很容易迷路。 嫁给一个完美多金的丈夫,住在美仑美奂的宫殿,有着尊贵的身份,签了一个名字立马变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心里恐惧迷惘用金钱就能满足吗? 八岁之前,我的生活与现在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八岁的前的记忆一片模糊,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记得父母是谁,不记得从何时起流浪在街上,惟一鲜明的记忆是饥饿无时无刻不在占领着神经,每天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就是我的全部生活。在世界各个城市中,像我这样的流浪孤儿不知有多少,政府只抓一两个典型做做表面功夫,岂能个个都顾得过来。 直到遇见他,第一次有人的容颜将我震憾到忘记饥饿,惊为天人。 而那个十六岁的白衣少年,银发束在脑后,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五官,眼瞳是奇异的深蓝色,像是月光下的湖水,无波温柔。 他在我面前停住,俯身看着我,我呆呆地直视着他,像是沉入了他眼里的湖水中,渐渐没顶,一点点窒息—— “真有意思。”他轻轻地道,说得中文,似知道我是中国人。 一句话决定我今后的命运,完全脱离的原来的轨道,而几年后我才明白我有多幸运。 当时世界各地共有一百名孤儿送往阿拉伯,全是十岁以下的儿童,这些孤儿是被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甄选出来的。 一百名儿童,在我引起亲王兴趣被带走后,剩下了九十九名送去秘密训练基地,然而活到现在的不足二十人,其余的全部死在各式残酷的训练中,但训练并没有结束,最后能活着通过训练的还不知道能剩几人。 那些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在接受训练同时,我也在学习,除了学习各类基本知识,还学习骑马,击剑,多门外语,民俗,音乐,礼仪等课程;当他们在生死线上挣扎时,我则穿着王室御用裁缝做的全手工精致的衣裙,在华丽的宫殿中由专人授课。 我与他们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在残酷中求生存,而我高高在上,变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另一个阶层的人,我还能奢求什么? 我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因为那个人喜好,我是他的“中国娃娃”,是他最喜欢最特别的玩具,然而宠却不爱。 ------------ 十八 几名阿拉伯女子细心地量着我的尺寸,每个季度都会做新衣,我的尺寸只怕她们闭着眼也能背出来,只是工作程序不能马虎,细微的尺寸偏差也得量准。 背后有脚步声,她们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对来人行礼。 “都下去。”声音清透如玉。 几名女子躬身退出,我转身坐进沙发,向他露出适宜的笑容: “殿下回来了。” 阿拉伯传统的白袍衬出他的无双风华,让人眩目。他问道,“小语签了字了?” 莫小语这个名字,是在我被他抚养半年后,他派人调查出我原本姓莫,而小语是他替我取的名。 “是,”我抬头看着他,“律师说包括这座宫殿也已经属于我了。” 他微笑,走过来坐到我身旁,眸色温柔如水:“小语不喜欢?” “自然……喜欢。”我答道,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些。 “喜欢就好,”他像是没有看见我的小动作,道:“今天同国王陛下共进午餐,他说了些很有意思的话呢,小语想不想知道?” “说了什么?”我的确有兴趣知道。 “他说,阿拉伯普通的男人都能娶四个老婆,而我只有一位王妃太少了,让我在贵族小姐或是大臣之女中选两位册为王妃。”他温柔地看着我,不放过我脸上每一个表情。 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不动声色地道:“那……很好啊,我也能有两个姐妹相陪了。” “可我已经拒绝了。” 暗中松一口气,故作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他轻轻逼近,我心跳加速,慌乱地垂下眼。 “因为……”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像情人间呢喃,引来身体的微微颤栗,“普通的女子怎会是小语的对手,找两个侍妾可以,册妃——就免了。” 他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击溃我的伪装。 十岁那年冬天,我独自在王宫外的森林中冻了一夜,等王宫的人找到我时,我倦缩在一棵树下陷入昏迷,抢救两天才脱离危险。 醒来之后,我抓着他的手再不肯放,害怕地说:宫里的两位姐姐把我带到那里玩,但是玩了一会两位姐姐就不见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 我口里的“两位姐姐”是他当时的侍妾,美艳绝仑,但我讨厌她们,就好像以前在垃圾堆中找食物时,和我抢食的野狗一样厌恶。 八岁之前,我整个生命是食物,八岁以后,我的一切是他。 他将我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轻声道:“她们我已经处理了,小语不喜欢她们怎么不早说,这次且算了,以后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 话里带着淡淡的警告,他根本就洞悉一切,我躺在床上僵硬地点头。从此以后,王宫里再没有过侍妾。 强压下被勾起的往事,我道:“殿下准备纳侍妾?” “这就要看小语了。” “殿下的意思我不明白?”看我什么,我不喜欢他就不纳吗?什么时候我的意见变得这么重要了? “小语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明明言语温和,可为什么有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说,“我们分居了这么久,找两个侍妾不为过吧?” 分居,结婚才一年,我们就分居了大半年时间,两间寝殿我与他一人一间。 “殿下是在怪我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吗?” “怎会。”他笑得无害,“只是夜太长有点寂寞而已。” “我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只要他想要的,不论以何种方法都会按照他的意愿发展,我从来都不是对手。 ------------ 十九 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回荡在SPA专用房内,浴池水温度适中,因为加入了牛奶的原故水也变成了乳白色,水面上飘浮着各色花瓣,混合着名贵精油的气味。 但这些并不能掩盖我心中的紧张。 侍女小心地道:“殿下,您已经泡了近一个小时了,泡久了皮肤会发皱的。” 起身,侍女们立刻上来替我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宽大的丝质睡袍。 “今晚不用点灯。”我吩咐侍女。我有轻微的失眠,每晚会点一盏安神用的香薰灯。 挥手让侍女下去,自已系好系带,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 两间寝殿,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我住的寝殿在王宫的西边,他的在东边。 今晚我去的方向是东边的寝殿,原本打算喝点红酒缓解情绪,想想还是算了,这样只会让我的紧张欲盖弥彰。 长长的走廊,似乎比以往短得多,每往前走一步心里越是发紧,手心里微微起了汗。 此刻,和十七岁初夜那晚多么相似,惟一不同的是那晚是我蓄谋已久的主动勾引,甚至喝下整整半瓶红酒给自己壮胆。 为了那晚的勾引,我事先准备了两个月,偷偷的看A片观摩学习,在网上浏览性感睡衣,然后让侍女暗中去买,还买了一款据说能引发男人情欲的香水。 终于准备就绪,晚上细细地洗脸淋浴完,擦上香水,性感睡衣试了一下便决定不穿,布料太少了,自己看了都觉得太过暴露。 当时也是怀着这样紧张忐忑心情走过去的吧。 那晚并不能算是失败,我终究成了他的女人,总觉得他是嘲弄地看着我笨拙的表演,表演到关键时候酒意上来,卡住那里,还是由他导演完的下半场。 第一次的紧张很正常,可现在的紧张是源于恐惧……恐惧自已的心再度陷下去,最终万劫不复。 走进寝殿,看到客厅里的吧台,还是走过去给自己斟满一杯红酒,一口气饮下。 侍女们放好窗帘后全退了出去,刚想倒第二杯,手就被人按住。 僵硬地转过头,他完美的容颜印入眼中,也换上了睡袍,领口微敞,露出颈项的肌肤,浑身中散发着致命的性感。 “小语就这么不情愿吗?”他柔声问道。 “……不是。”违背着良心不承认,杀了我我也不敢说是呀。 “那为什么喝酒?” “这个,这个……”我绞尽脑汁,“为了增加点情趣,对,增加情趣,呵呵……”为了表示话里的可信度还干笑了两声。 他笑了一下,没有拆穿我,伸手往杯内倒入红酒,轻啜一口,托起我的下颌将酒渡入我口内。 脑子里乱轰轰地作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脸上。 他勾住我的舌尖堵住气息,被迫咽下酒液,唇舌却进一步缠绵…… 良久,他放开我,在耳畔轻语:“这样……不是更有情趣?” 无法忽略身体深处急切的渴求与悸动,环上他的颈靠在他胸前轻喘,任他把我打横抱起走入内室。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诱我沉沦,不论下定多大的决心,在他面前都会崩溃瓦解。 ------------ 二十 上午的阳光从敞开的落地窗洒进来,琴室大而空旷,除了一架名贵的白金钢琴外什么都没有。 悠扬的音乐从指尖流泄出来,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这是一首色调明朗的欢快曲目,但我却弹得力不从心,频频出错。 心里越来越烦燥,双手猛地拍在琴键上,钢琴发出一声“嘭”的杂音,余音不绝。 起身走到阳台上,郁闷地叹口气。 我很讨厌这副身体,轻易就向他臣服,由他掌控。我再讨厌又能怎么样,名义上我是他妻子,但是又有几人知道“拉赫曼亲王”的王妃究竟是谁?我空有王妃头衔,若是没有他,我又是谁?什么都不是。 金钱,权势,欲望——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在乎的只有他,只是他。 他看着我长大,这点心思哪能瞒得了他,我就是他玩漫长的一种游戏,规则全由他来定。 十七岁,成功成为他的女人后,我便搬到他的寝殿,夜夜缠绵;我心里微微得意,觉得他是在意我的。 虽然如此,他也并没有和我谈及婚姻,我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孤女,我以为他肯定也有些为难。但他迟早就册立王妃的,一想到他可能娶那些阿拉伯贵族女子,心里不免着急。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我兴冲冲地拿着化验单跑进会议室,“银,银,告诉你个好消息——” 门口的侍卫兵对我的横冲直撞早已司空见惯,仍然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动不动,闯进去倒是把里面几名正商议事情的阿拉伯官员吓了一跳,惊在那里面面相觑。阿拉伯世界信奉*教,女孩子九岁后就被要求带头巾,虽然现在妇女渐渐觉醒女权主义高涨,对女性的要求不再那么严格,但我这样冒然地闯入仍让几人吃惊不小。 我吐了吐舌,礼仪课虽学了不少,但是银从来都不要求我什么,在王宫里我无所顾忌。 银示意他们下去,才笑着搂住我问,“哦,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看?”我故意卖关子。 他装作想了一会,“西班牙语通过了?” “没有。”我嘟着嘴,“再猜。” 我除了学习阿拉伯语外还要学习三门外语,英文,法文和西班牙文,其中西班牙文学得最吃力,一直没过八级。 他没有再猜,视线缓缓落到我手里的单子上。 “就知道你猜不到。”我高兴地把化验单举到他面前,“银,我怀孕了哦,医生说有一个月零几天了呢。” 他目光闪了一下,问道:“我记得女官有让你吃避孕药,怎么会怀上的?” 我心虚地别开眼,“可能……可能,放太久没药效了吧,我也不知道。”吃避孕药时女官就在一旁盯着,我悄悄把药压在舌根下面,装作吃下去骗过她,然后等她走了再吐出来。 他现在这样的表情太深沉,深沉的让我有些恐慌,小心地问:“银,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他淡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欣喜的意味,“小语有了宝宝,想得到什么奖励?” “人家又不是为了奖励才怀的宝宝。”我抱住他的腰,窝在他胸前,“银,我只有个小小要求。” “是什么?”仍是淡淡的。 咬了下唇,我轻轻地道:“我只想……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做私生子,好不好……” 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良久,他的声音才传来:“好。” 十天后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拉赫曼亲王妃”。 因为怀孕,我时常觉得累,都说孕妇嗜睡,但我却老睡不好,一不小心就吐个昏天黑地,而我才怀孕两个多月,后面更有得受了。 几位营养学家制定了一份详细的饮食表交到5号厨房,让原本做中餐的5号厨房只专门做我的饮食。 那段时日,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幸福犹如昙花一现。 ------------ 二十一 结婚一个月后,那天中午照例喝了盅补品才午睡,我一向睡得不踏实,梦中有人在说话,吵得人睡不安生,意识稍清醒了些才发觉身边真的有人在说话,想睁眼看是谁,头却昏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这时,那道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立即分辨出的清冷声音传来: “现在做有没有危险?” “殿下,王妃殿下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加上营养师们也尽力调养了她的身体,现在把孩子做掉是最好的时机,若是胎儿再大一点危险系数也高一点。”好像是王宫医官的声音。 “那好。”银的声音顿了一下,“顺便给她做绝育手术,不能让她再怀孕。” “是。” 廖廖几句话似焦雷一样从脑中炸过,他们要拿掉我的孩子?! 不要!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我心里疯狂地喊着,可仍是无法出声,拼命地想要清醒还是徒劳无功,痛急之下随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清醒,睁眼就看到一片白色的天花板,旁边医疗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传入耳内,这是王宫内的医疗室,里面有着完善的设备和医务人员,相当于一个小型医院。 下腹隐隐的痛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什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然空白,眼泪慢慢地溢出,滑落。 “殿下,您醒了?”护士换点滴时才发现我醒了,惊喜地道:“您醒了怎么也不叫人,我马上去报告亲王殿下。” 几分钟后,略带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心底冷笑,他的演技果真炉火纯青,若不是无意中知晓真相,不知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孩子,灰然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痛,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为什么他这么狠心,是否在他眼里我根本就不配怀有他的血脉,娶我又是为了什么?以前无意中听到侍女们谈论有钱的阿拉伯贵族,无聊时玩的各种变态的游戏,把我捧上云端再摔下来,我也是他玩的新游戏吗?从我八岁起就开始,玩得时间还真长。 “小语,好点了吗?” 手被握住,转头看到他关切的神色,眉宇间似乎有着隐忧。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心里不是没有怨恨,可看着他,竟也无法做到恨他,只剩悲哀徘徊,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也该醒了,灰姑娘的童话永远只是童话,就算变成现实也会变味。 “你吃坏了东西导致有流产的迹象,幸好发现得早,只是孩子保不住了。”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以往让我心跳的小动作,此刻却觉得寒冷。 吃坏东西?他连个像样的借口也懒得编吗?我的饮食是专人制作,怎么会吃坏东西。也算吃坏东西吧,那盅补品里被放了药,才让我昏睡。 见我一直不说话,他的眼神慢慢变冷。 我别开眼,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下巴一痛,用手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看向他,他问:“你在怪我?” 自嘲地笑笑,我能怪他什么? 就算他拿掉我的孩子,让我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又如何?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如果没有他,我能否活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我只是不该,不该爱上他。 可,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 或许是我的神色激怒了他,他冷哼一声放手,毫不留恋地起起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 二十二 我体质较差,调养了两个多月才基本恢复,身体好后便到西寝殿住,再没和他同过房。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对我很温柔,但在那温柔之下是君心难测,潜伏着噬人的危险。 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原点,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 敲门声打断我的沉思,我道:“什么事?” 女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用餐时间到了,亲王殿下在3号餐厅等您。” 就这快就到中午了,一点都没察觉。 “我不饿,你下去吧。” “可是,殿下……”女官犹豫。 “下去!” “是。”女官知道我的脾气,没再多说废话下去了。 继续坐回钢琴前,调整了心情接着弹琴,音乐再度回响。 终于完整地弹完了整首《致爱丽丝》,我满意地合上琴盖,吁了口气。 “啪啪——” 击掌的声音响起,我吃惊地转身,银正站在我身后,问道:“弹完了?可以去吃饭了吗?”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还不饿……”其实是不想和他一块吃饭,我承认我是驼鸟心态,不敢面对只有把头藏起来。 “不饿?”他挑眉,“正好,我也不饿。” 还没回过味来就见他一步步逼近,我被迫地后退,退了两步抵在琴盖上,退无可退了。他还在靠近,炙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让我晕眩,他的脸孔越来越近,我只能拼命地往后仰,但无济于事,就在差零点零一公分要吻上的那一刹,我当机立断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饿了……” “真可惜。”他遗憾地道,轻啄下我的唇,“先去吃饭吧。” 今天的菜色是中餐,我吃得食不下咽。 吃了半天,见我碗里还剩大半碗米饭,他问,“你不是喜欢吃中餐吗,怎么吃这么少?” 我勉强扯出个笑容,“……没什么胃口。” “看来做中餐的厨子水平真是下降了,明天让他们走路,另聘一批。” “本来没什么胃口,看到菜做得这么好就食欲大增呢。”我连忙往碗里挟菜,猛地扒饭。开玩笑,再不吃那些厨师又要哭丧着脸跑来求我了。 “那多吃点,你太瘦了。”他往我的菜碟里挟了老高的菜。 认命地吃着饭,什么叫自作孽我现在是体会到了。 吃完了饭,他去处理公务,我则准备去午睡会。 转过走廊,便看到几个侍女蹲在角落小声地叽叽喳喳。 “哇,它好小哦。” “是啊,软乎乎的好可爱。” “你看,你看,它在看我们呢。” 我好奇地走近,问道:“什么东西?” 几人见是我,赶忙行礼,这也让我看到了被放在角落的小东西。是只小小的狐狸,有巴掌大小,大概出生没多久,全身雪白,正伸出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珠转着四下打量。 “哪来的?”我问。 侍女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回殿下,是哈吉侍卫早上在森林里发现的。” 哈吉,新来的侍卫兵,才来王宫一个多月,年龄不大,才21岁,面容俊朗性格外向,很快和宫里的侍女们打成一片。 侍女们全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怕我责罚;银对动物毛发有轻微过敏,所以宫里没有任何的宠物,哈吉刚来没多久可能不知道,才把小狐狸来了回来。 又看了看那只小狐狸,它也正看着我,样子十分可爱,难怪侍女们会爱不释手。 我道:“要养就好好藏好,不能让它到处乱跑,等它长大一点就放回森林。” 闻言,几名侍女欣喜地道:“谢谢殿下。” 这时,哈吉拿了个小碗急急忙忙跑来,“我到厨房要了点牛奶,不知道它能不能喝?” 他护着碗专心地不让牛奶溅出来,跑近了才发现我站在这里。 “王,王妃殿下……”哈吉讷讷地道,手里拿着碗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我不悦地问他:“你不知道宫里规矩吗?怎么能随便带动物回宫?”侍卫长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肯定是他偷偷带回来的。 “殿下,”哈吉有点着急地辩解,“母狐狸掉到陷井里死掉了,小狐狸才出生没多久,我不把它带回来它会饿死的。” 这个哈吉,同情心也太泛滥了。转头看了眼小狐狸,它伸出了小爪子轻轻抹了抹脸,似乎哈吉的话让它伤心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也忍不下心将它扔出去,只有道:“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记住别让亲王殿下见到。” “是,殿下。”几人忙不迭的答应。 回到了寝殿,我一点睡意也没有,眼前老浮现小狐狸的影子。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我也很想摸摸抱抱,逗它玩。 但我不能,若是以前我肯会兴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说:“银,我想要只宠物好不好?”而现在,我只能说:“殿下,能允许我养只宠物吗?”何况这种小事我也不会去问他,尽量减少着对他面对的机会。 他还似以往的温柔,应该是我在变吧,变得开始畏惧他。 ------------ 二十四 醒来时已是中午12点多了,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全身酸痛。 想按铃让侍女进来帮我梳理,但查看了一下身上,青青紫紫的惨不忍睹,还是算了,虽然是侍女,我也没那个脸皮让人见到自己的这副样子。 好容易勉强整理了下仪容,才让侍女们进来收拾。 四肢无力,我靠在欧式贵妃椅上,看着侍女们收拾着床上的凌乱,几名侍女偷偷地掩嘴笑,看得我一阵气恼。 “殿下。”一名侍女将装着一小碗燕窝粥的托盘放在椅边的小几上,轻笑道:“这是亲王殿下出宫前特地吩咐厨房做好温着,等您醒了再端上来。” 本来饿过头了还不觉得怎么饿,一见到食物饥饿感立马来了。 我坐起身,身上还是没有力气,端起碗来手都有点发抖。侍女笑道:“殿下您躺着,还是我来吧。”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碗,开始喂我。 张嘴吃下一口粥,被她暧昧的笑弄得又羞又恼,怒道:“你笑什么!” 侍女没被我的虚张声势吓唬住,眨眼道:“我只是觉得亲王殿下真体贴,早上还吩咐管事,您没睡醒前都不准打扰到您呢。” 脑口气闷,他体贴?!他体贴就不会弄得我早上爬都爬不起来。 恨恨地咬了一口粥,似把它当成那个人的肉用力地咬着。 侍女装作不解地道:“殿下,喝点粥不用这么用力。” 我瞪着她,反了反了!连她都知道暗嘲我了。 只是心中不知名的角落,似乎有小小的喜悦在悄悄滋长,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不行,不能被表面所迷惑,提醒着自己,但那喜悦仍然不受控制地在心底漫延;侍女见到我的样子,也低眉而笑,将一口粥喂到唇边。 在她眼里,我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女人吧,我微笑着张口,心里突然滑过在医疗室的情景,那个被拿掉的孩子,心蓦地变冷,笑容冻结在脸上。 侍女被我突然冷凝的神色吓到,小声道:“殿下?” 我摇头,示意她继续喂粥。 那个孩子是深埋于心底的一根刺,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牵动着它,将心扎的疼痛出血。 吃完了粥,侍女问道:“殿下,要不要泡个热水浴,嗯……解除疲劳。” 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低头,原来睡袍敞开了些,颈脖的吻痕一览无余,我脸上发热,道:“好。” 浴池的水温度适中,一坐下去酸痛立即减轻不少。因为身上的痕迹实在太不宜入目,入浴前都让侍女们出去了。 整个身子被热水包围,温温热热的很舒服,我手搭在浴池边缘,头靠在边上;人在极舒服的状态下睡意又涌上来,我眯着眼,意识迷迷糊糊。 过了一会,有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舔我的手,痒痒的。 我睁开眼,一只很小的白色狐狸正把我手当成可口美味般,伸出小舌头舔啊舔。 我笑着抓住它的后颈拎到眼前,这小家伙一点也不安分,四肢乱蹬,还想扭过头舔我的手。 “老实点,不然把你丢水里!”我威胁道,不知它是不是听懂了,也不乱动了,眨着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皱着眉,不是让侍女们把它藏好吗,它是怎么进来的?虽然它身子很小,但不至于到让人视若无睹的地步,那么多的侍女侍卫们一个也没看见吗? 正疑惑间,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隐约有个女人在叫喊“让我去见王妃殿下。”接着是侍卫长气急败坏的声音:“把这两人带下去,等亲王殿下回来处置。” 我连忙把小狐狸扔在地上,起身换上丝袍,出去喝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都吵到我浴室门口了,看来王宫的安全制度该改一改了。 ------------ 二十五 见我出来,外面的人忙着行礼,正好给了中间那名女子有可趁之机,扑到我脚边抓住衣袍一角:“王妃殿下,求您……” 侍卫们吓得上前忙将她架开,不让她触及我,那个女子在不住地挣扎。 我道:“慢着!她是谁?怎么进来的?”王宫的外围安全工作这么差吗,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进来。 侍卫长回道:“殿下,是我们疏忽,这个女人有王宫的通行证,所以才混进来。” “她的通行证哪来的?”王宫的通行证有严格的控制,外人不可能得到。 “她拿是……特别的通行证。”侍卫长垂着头,话中闪烁。 所谓的“特别通行证”就是侍妾的通行证,难怪能轻易进来;但是宫内几年都没有过侍妾,这女人他以前的侍妾吗? 我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脸,很漂亮的一个美人,黑色的头发眼睛与西化的五官昭显了她混血儿的身份,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十岁时生了那场大病被银送出宫的两名侍妾之一。 挥手示意侍卫兵放开她,我还没开口女子立刻跪下,急切地道:“王妃殿下,求您留下小至,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冒然闯进来找您,您一定要收下他,他毕竟是亲王殿下的孩子啊——” 银的孩子?!我震惊,才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个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安静的站在那里也不出声,眼里有着不与他年龄相符的冷漠,眼前的混乱局面似与他全然无关。 虽然年纪还小,但他的五官和银几乎有七八成的相似,完美无暇,尊贵如王子;只是头发是黑色,并不是银色,眼睛也不似银的蓝色,是纯黑的。 我费尽心思得不到的,别的女人却早已得到了。 眼前有些发黑,勉强定了定心神,我才开口:“你求错对象了,这件事你该跟亲王殿下讲,跑来求我做什么。”儿子都这么大了,她该找的人是银,说不定银一高兴就母凭子贵册她为妃,但她反而带着我老公的儿子来找我,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女子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哭求道:“王妃殿下,如果亲王殿下先知道这件事小至一定会没命的,我死不死没关系,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小治还没满九岁呀,只有您能救他。” 听到她的话我越是不解:“为什么?” “殿下,当初亲王殿下遣我们出宫时,让医生检查我们有没有怀孕,如果有的话就打掉,我偷偷将所有积蓄拿来贿赂检查的护士,才保住了小至;上个月我被检查出患了乳腺癌晚期,最多还能活几个月,我没有亲人,我死了小至怎么办?若是亲王殿下知道我欺骗了他这么久,以他的脾气不可能放过我跟小至,所以才来求您。”女子边说边磕头,很快额头磕破了,血和着泪水往下滴落。 听到她的话,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减轻了,原来并不单是我,他也没有打算让别的女人生他的孩子。 又看了眼那个男孩,正好他也看向我,黑眸深似寒潭,对地上的女人根本没看一眼,好像那个女人不是他母亲是个陌生人一样。 他现在的神色,就像一个小版的银,让我兴趣大增。 走到他面前蹲身,男孩毫无表情,直直地望向我;伸手掐了掐他脸蛋,没反应,捏了下鼻子,还是没反应,但眼神变冷了。 就不信连你都收拾不了!我猛地吻上他的唇,当然只是嘴唇相贴,没有动作,然后挑衅地看着他,反正他这么小,应该不会意识到我在吃他豆腐吧。 突然唇上一痛,这个死小子竟然咬我!! 怒得想甩他一巴掌,但看到那张酷似银的脸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眯着眼睛,很好,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头,道:“你的儿子我要了。”至于她该如何,就看银的意思了。 使了个眼色,侍卫兵们把她拖了出去,女子高兴的颤抖的声音渐远:“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 二十六 换了衣服坐在丝绒椅上,小男孩站在一边依旧神色冷冷的。 我慢悠悠地喝着茶,一直围着我打转的小狐狸被侍女们抱走了,我让侍女们把它关好,不能再让它跑出来。 男孩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不问我要把他怎么样,也不问他母亲去了哪里,反正就是一脸的冷漠。 放下茶杯,我支着下巴打量着他,他长得这么像银,性格估计也有些相似吧,难道银骨子里也是这种阴冷的性格? 女官进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殿下,亲王殿下回来了。”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惜,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像戴了个面具,看不出情绪,小小年纪就这样心思深沉,长大了还得了。 不过小孩子的可塑性很强,不知能不能通过后天的努力把他塑造成我想要的个性,我想着这个问题。 “小语?” 回神便看到银站在我面前微微皱眉。 我直接对他道:“殿下,下个月是我生日,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想要这个男孩。” 银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多做停留,“为什么要他?”侍卫长肯定把情况全都汇报上去了,所以他见到男孩没有多问。 是呀,为什么突然想要他呢?他是银和别的女人的孩子,照理说我该很讨厌他才是。我想了想,“他是你的儿子,我爱屋及乌。” 银微笑,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被他这样看得我有点发毛,气馁道:“算了——我是看他长得像你,无聊的时候想拿他出气嘛。”确实是,拿银没办法还不能折磨他儿子吗,还可以幻想在凌虐缩小后的银。 我并不是纯洁善良的主,以后在他面前还是坦白点好,反正我那点心思他也一清二楚。 银叹息,“小语是在埋怨我对你不好吗,小语心里原来这么想的,真令我伤心。” “我,我……”虽然明知道是假,但那幽幽一叹还是从心上划过,好像真有无尽心伤,使我有点心慌,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敢看他,垂着头乱瞄,正好看到那死小孩黑黑的眼珠瞪着我。 银轻笑了声,我气结,他就这么喜欢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吗? “这个玩具你可以留着,”他说,“小语要怎么谢我?” 我说的是想要生日礼物,可他反而向我要谢礼,怎么感觉前面有个陷井?就算是陷井也只有跳了,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他若是想要的一样有办法让我乖乖跳下去。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向他展颜一笑,心里呕着气不敢表露,我现在身上的酸痛还未褪,原本想装病耍个小赖今晚就搬回西寝殿住,虽然他一样办法再让我住回去,但至少能休息两天,现在看来肯定是不行了。 他满意地在我颊边吻了一下,轻声耳语:“今晚,我会温柔一点——” 此刻,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番茄,当事人却没事一样转身走了。 ------------ 二十七 温柔,温柔个屁! 火大地掐下花瓶中的一朵红玫瑰,一片片扯下花瓣。 今天还不是快到中午了才能爬起来,身上的吻痕旧的未褪新的又添,就没好过。 而看着那个死小孩像个木偶一样,被裁缝拉扯着上上下下量着尺寸,小眼里有着忍怒,心情就好了不少。 王宫里没有小孩的衣物用品,一切都得现准备。 但是这小孩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会是哑巴吧? 裁缝量好了尺寸,行了礼退出去了。 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小脸,怎么看怎么漂亮,一点也不像是哑巴啊。 “说话。”我拍拍他的小脸。 居然不理我。 我双手抱胸,瞪着他道:“告诉你,小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要我不高兴随时能把你扔出去,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连眼睛也不瞄我一下,这臭小孩真有个性啊! “你是我丈夫的孩子,严格来说我也算是你妈,来,叫声母亲大人听听!”我诱哄着,他像是听不到一样还是没反应。 难道是听不懂阿拉伯语?那个侍妾明明会说阿拉伯语啊,怎么没教给她儿子吗? “喂,你叫什么?”我用英语问他。 还是听不懂?!又用法语问了一遍,依然没回应。 “难道真是哑巴。”我自言自语道,却看到死小孩白了我一眼。 好啊,原来不是哑巴,玩我是不是?! 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小子,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谁的地盘上,要不然我让人你把你的肉割成一块块的喂狗!”这些话太过血腥,可能对小孩子心理成长不利,但一看到他那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他,昨晚想个法子躲开银,也不用到现在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 小男孩眼睛有点发红,大概被我吓到了吧,再怎么说他还小,表面冷漠心里肯定还是难过的,被自己母亲扔在这里,银也不把他当回事,他母亲也不知道去哪了;那个侍妾怎么处理的我没问银,好歹给他生了个儿子,没功劳也有若劳,肯定给了一笔钱安置了。 心又软了下来,我接着哄道:“你妈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乖,叫我一声听听。” 男孩垂下眼帘,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尊口:“母亲……” “哎——”我心花怒放地答应。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真好听,激发着我潜伏的母性,把那具小身子搂进怀里揉搓着。 他在我怀里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我才放开他。 与其说捡到了个儿子,倒不如说我得到一个新奇的玩具。 我像是小孩过家家一样,对他的事都亲力亲为,可惜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我一定把她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 午饭时,我拿着小勺子小碗喂他:“啊——张嘴。” 他把脸一扭,显然不屑我的行为。 我不悦,“小至?!” 他妈叫他小至,以后他就叫这个名了,我也懒得花时间给他改名字。 “我自己会吃。”他冷冷地甩来一句。 这小孩真不乖,我泄气地把碗扔下,“那你自己吃吧。”看在他肯乖乖叫我母亲的份上,我忍。 吃完了饭,我带他去了刚收拾好的房间。 “小至,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喜不喜欢?” 房间里我刻意让人买了些玩具模型,玩具枪机器人啊什么的,小男孩应该喜欢这些吧。 他扫了一眼,没说话。 这孩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性格实在不讨喜。 看来得给他找家庭教师了,把这死气沉沉的性格改过来,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 “你自己玩吧,玩累了就休息。”我指着门口的两名侍女,“她们是分派来服侍你的,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们说。” 他点了下头。 介绍完了,我也要去休息了。出门前用力在他脸上啵了一下,“午安,儿子。” 他小脸有点发黑,我装作没看见,关门出去了。 ------------ 二十九 杂物间的一角。 “它怎么都不动?” “把它关起后它就东西也不怎么吃,天天趴着。” “这样下去会不会饿死啊?” 侍女们蹲着围成一圈,中间有一个竹腾编的小笼子,里面关着那只小狐狸,它耸拉着脑袋懒洋洋地趴着,面前放着一只装有牛奶的小碗,似乎没喝多少。 站着看了一会,我也走过去蹲下,侍女们赶紧给我挪出一块地方。 小狐狸比刚被带来王宫时长大了些,看起来还是很小,它一见到我,立刻精神抖擞地爬起来,贴在笼子上用小爪子挠着,好像想挣脱牢笼一样。 “殿下,它好像很喜欢您呢。” 我也奇怪,这只小狐狸一见我就特兴奋;伸出一只手指放进笼子里,果然,它又伸出舌头舔来舔去,原来还惦记着我的手指。 我打开笼子,抓着它的后腿把它倒着提起来,它不舒服地扭动着,又挣不开我的魔掌。 “该把它放回森林了,这么一直把它关着也不行啊。”我说,万一哪天跑出来,它可不会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若被发现肯定就死路一条。 侍女们眼里有些不舍,“可是,它好可爱呀,殿下,我们养着它好不好?” 养着?我都不能养她们还敢养吗? “不行,一直养要养到什么时候,若是养到它成年,就一点野性也没有了,放回森林也无法生存。”动物自有一套生存法则,被饲养起来就成了宠物了。 女孩子们都喜欢美丽可爱的事物,侍女们年纪正轻,喜爱这只小狐狸是正常的,而且我也有几分喜欢它。我戳戳它的小肚子,就再留你一段时间。 把小狐狸放回笼里,我道,“最多让你们再养一个月,到时把它放回森林。” “是。”侍女们不敢多说什么。 走出杂物室,迎头又碰上哈吉。 “殿,殿下……”他每次看见我都有点结巴,脸色微红。 我点了下头,径直走了。 来到我的专属书房,一开电脑,上面便显示有一封新邮件,打开一看,是金智珠发来的,上面只有几行字: 殿下,您要的资料我已查好,您什么时候要?要通过专用网络给您传过来吗? 资料,我让她查的啥资料? 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她不发这封电邮我都快忘了这事了,半年前一时兴起让她查东南亚天降师的资料,她现在才给我消息,办事能力真是倒退了。 这件事是我暗中吩咐金智珠查的,银不知道,所以她查到了些资料也是先电邮询问我,没有打电话到王宫特别办公室禀报。 想了想,我给她回信道:“暂时不用。”然后点击将邮件删除。 天降师,据说是降头界中千年不遇的厉害角色,和银同时出生。但这个人却是神秘莫测,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本来这跟我没多大关系,可是无意间听说了当年高僧曾断言,天降师和银会是死敌,所以让我对他有了莫大的兴趣,才让金智珠去查天降师的资料。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虽然那名高僧的预言不一定准确,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好的,关上电脑,我决定去趟东南亚。 晚餐时,我估摸着银的心情,小心地提出我想到东南亚去散散心。以前出宫他都会陪我,可这次不能让他陪,正好这几天王室有个重要活动,他必须出席,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有事吗?”银问。 “最近无聊,想出门转转,听说新加坡过两天有个大型珠宝展,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正好做生日礼物。”我说着早已想好的借口。 “想要什么样的珠宝我让人送来给你选,不用专门去看。” “自己去选才有意思啊,在宫里呆久了也想出去透透气,不然闷也闷出病来了。”我很少出宫,连王室有什么活动也不参加,这样也好,不用应付那些王室成员,可无聊起来也很闷。 银轻笑道,“闷了?再过几天,等我忙完了这些事陪你一起去。” “等你忙完珠宝展都举行完了。”我郁闷地挑着碗里的饭。 银考虑下,才道:“你可以去,但不能超过三天,另外让一个医师和两名护士随行。” 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我答应了。 还让医生和护士随行,我体质虽差,也没什么大病,干嘛弄得一副要病危的样子,若是担心突然生什么小病,让一个护士跟着就行了,还让医生也跟,银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第二天,特别办公室便开始安排我的出行事宜,与当地政府联络,保密,出行安全等工作;因为并不是官方的正式访问,所以一些保密工作很费时间。 办公室的办事效率还是令我满意,只用了一天就处理完这些问题,安排好了行程。 ------------ 三十 专机降落在新加坡时,当地时间正是凌晨时分,机场内外早已进行了管制,冷冷清清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 下了机驱车前往圣陶沙,这是被誉为新加坡最美丽的渡假小岛,是东南亚首屈一指的旅游胜地,当然,现在这座小岛已被政府清空隔离开,住在那里不光方便安全工作展开,而且风景优美,当地政府的确想得周到。 到了岛上下榻的酒店,洗完澡看时间,快凌晨两点,想了想还是给银打了个电话,银在电话里只淡淡地嘱咐我早点回来。 第二天上午,金智珠到了。 “殿下,您要的资料。”她抽出一份文件给我。 不到一分钟,我就看完了,随手扔在一边道:“这就是你查的资料?连天降师是男是女都查不出来,你花了半年时间只查到这些?” 她给我的资料上别说天降师的个人资料一片空白,连天降师身边的四个护法的资料也没有,只查到天降师长年住在东南亚的马来群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岛上,和那个小岛的一些资料。 “殿下,天降师的资料我想尽办法也查不到,而且这座小岛的资料也是费了很多心血才查到它的具体位置。” 以金氏家族在东南亚的势力,连金智珠都查不出天降师的资料,看来这个人不光神秘还势力庞大,出乎我的意料外。 资料上有岛的位置和图片,却没有岛的内部资料。我问:“岛上有些什么?你派人上去查探过吗?” 金智珠摇头,“那座岛屿是私人岛屿,我们无权上岛,我曾派了两名特工人员秘密潜进去,但是他们一上岛就失去了联络,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这么说是半点消息也探不到了。 越是神秘的事物越让人很有探索的兴趣,心里蠢蠢欲动。 又拿起资料看了看,然后对金智珠道:“智珠,帮我准备一架小型游艇,我要出海。” 她猜到我的意图,笑道:“这我可不敢,殿下,我劝您打消念头,要是亲王殿下知道,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哼道,“你不帮我就自己想办法,到时出了意外你一样脱不了干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性格我会不知道?别看她一副怕惹麻烦的样子,其实骨子里的好奇兴奋绝对不亚于我,要不这点资料能让她查半年还没磨掉耐性?心里恐怕早就想潜上岛了,但天降师并不是好惹的,出了问题她一个人可扛不下来,所以才乖乖等我,若到时局面真无法控制,还有银出面替我收拾烂摊子,也不关她的事。 她无辜地道,“殿下,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又没说不行,但您一个人出门总得要有人负责您的安全吧?” 我就知道。 “负责我安全的人就是你,对吗?” 她笑,“殿下信得过我,自然最好不过。” 我当然不会让她这么如意,道:“智珠这么忙,怎么能让你做保镖的工作呢,我会选一个身手好的陪我出海。” 她倒是沉得住气,道:“殿下真想出海?要不要我给亲王殿下禀报一下,最近天气不好,您若出事可怎么行……” “那些保镖个个毛手毛脚的,哪比得上智珠细心,还是你陪我去吧。”我马上改变口风。 她笑意盎然,“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 三十一 “你确定是那座小岛?” 我看着地图,不放心地问她。 “放心吧,不会错的。”金智珠说。 现在是晚上七点,越来越阴暗的海面上远远看到一座孤伶伶的小岛。 游艇驶近岸边,固定好船后我们一人拿着一支小手电筒上了岛,此时天际已完全暗了下来。 我到处看了下,全是苍天古木杂草丛生,一条路也看不到,只有山顶黑矗巍峨的建筑有微弱的光亮透出,看来天降师是住在那里了。 金智珠看着有些陡峭的山壁,问我:“殿下,您确定您能爬上去?” “当然。”我白她一眼。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没探到就回去也太窝囊了。 她还是不放心,“要不您在游艇上等我,我上去看一下马上下来。” “行了,别啰嗦了。”我指着另一边的森林对她道,“你从那边上去,我从这里上去,咱们分头行动。” 她诧异,“为什么要分开走?” “这样风险小一点,如果一人被发现了至少还有另一个。”我说。 她反对,“不行,您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放心,我会小心的,如果有什么不对我就马上下来。” “那也不行,”她仍是没得商量,“您体质弱,又没有受过训练,若在丛林里发生意外怎么行?到时亲王殿下怕要活剥了我。” 银哪有她说的这么夸张,但见她毫不让步,只能我妥协了。 “殿下,”她摸出一只小巧的消音手枪递给我,“这个拿着,出现不得已的情况用来防身。” 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把枪收好,与她一同钻入了丛林里。 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认命地钻进丛林往上爬,反正房子是在山顶,一直往上就对了。 手电筒的光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里实在照不了多远,没有路,周围杂草又高又深,我们顺着山势艰难地往上爬,周围不时传来让人毛骨耸然的沙沙声,伴着某种动物低低的喘息,我寒毛直竖,连忙加快了脚步。 “殿下,我觉得有些不对。”金智珠停下脚步皱眉思索。 “哪里不对?”我也停下来喘气,她受过训练的体质就是不一样,爬了这么久也没见她露出疲惫的神色,相反我就不行了,基本上是三步一喘。 “说不上来,”她说,“但是直觉很强烈,要不我们回去吧,别往上了。” “那怎么行,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你要怕的话你自己下去吧。”我不依。好不容易接近天降师的老巢了,又折回去,多可惜。 我不同意她也只有依我了,她当然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冒险。 半个小时后,我颤声道:“智珠,我也觉得不对了。”前方一块形状怪异的大石,半个小时前就看到过,都爬了这么久了,怎么又见到? 金智珠四下观察了一下,道:“殿下,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没往上爬多少。” “那怎么办?”我心里寒毛直立,听说有些降头术是练小鬼的,该不是天降师发现我们潜入,让我来个鬼打墙吧?一想到“鬼”这个字眼,我牙齿都快打架了。 她当机立断,“不能再往上爬了,我们马上下去。” “好好……”我连忙点头。 立刻调转头往回走,我走前面,金智珠没有跟我并排走,而是跟在我后面,我知道她现在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要不然也不会走我后面,我在前面她才能注意到我周围的危险因素,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明明上来没爬多久,怎么走下去像遥遥无期? “智珠,还是有点不对劲。”我回过头向她道,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背后是黑漆漆的森林,阴影绰绰,哪里有半个人影?! 短暂的错愕后,一股巨大的恐惧漫延开来,我拿着手电筒晃了两下,颤声道:“智珠,你别躲了,快出来,别吓我啊……” 光线惊动了林中的飞鸟,一群黑影扑扑簌簌地飞走,没人回答我。 以金智珠的身手,再厉害的敌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将她弄走,难道……难道,她是被鬼抓走了?我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 现在可管不了什么身份,什么王妃,什么礼仪,什么气度,把你一个人放在有鬼的岛上试试!我现在孤立无援,又怕又急,都快哭出来了。 极度恐惧之下,满脑子都是银的身影。 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这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揉着跌痛的膝盖哇哇大哭,我啥时遭过这种罪啊!! 这一哭,心里的惧怕倒减轻了不少。 ------------ 三十二 哭了很久,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吸了吸鼻子,爬起来接着往回走。 四周太安静了,连一开始的虫鸣鸟叫也不知何时没了声息,月光透过树木的间隙洒下来。 我抬头,墨色的苍穹之上挂着一枚银白的圆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老觉得那月亮透着妖异,上岛时还没有月亮,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恐惧又爬上来,四周看不见的阴暗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赶紧低头走路。 不多时,我累得气喘吁吁,正好旁边有块半米高的大石,爬上去躺在上面喘着气,心脏咚咚地跳着。 圆月高挂天际,慢慢的耳边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我支起身子凝神听了会,是水流动的声音。这上面有水?而且还是流动的,我在山下没看到任何流下来的溪流之类的呀。 带着疑惑我往水声的方向走去,关了手电筒,有月光看得清楚。 拨开一处杂草,就看到一个圆圆的湖泊,湖不大,大概只有几平方公里,山崖间的水流顺着石缝淙淙注入湖中,冒出丝丝白烟,月光柔柔洒在水面上粼粼闪着钻石般的光芒。 眼前的景像漂亮得不真实,我三步两步跑过去,将手伸入水中,温温的,居然是个温泉。爬了半天山出了一身汗,我掬起一把水拍着脸颊。 轻轻叹了口气,脑中也稍微镇静下来。这个丛林就像是一个大迷宫,让人在迷宫里转来转去找不到出路。智珠也不知道转到哪去了,希望她没事。 水里传来异样的波动,水中有一条黑影迅速接近岸边,我张大嘴巴看向水里,难道是——水鬼?!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水花四溅,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啊——”我尖叫着,慌乱地逃离岸边,不想踩到湿滑的青苔,整个人重心不稳反而向前扑去。 人影先是被我的尖叫愣了一下,接着就被我压倒。 唇上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竟让我暂时忘了置身在水里,片刻后,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子被撞得飞出水面,重重落在岸边。 被摔得七荤八素,我一只手按着胸口,吃力地支起身子,接着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然后——我石化了…… 眼前的人身着一件长及地的黑色长袍,一头浅蓝晶莹的长发,眉眼也是浅浅的蓝色,眉目清冷,气势摄人。 这些年,见惯了银的姿容,从没想过会有第二个人能让我如此惊艳绝伦,失神震撼。 美人举步向我走来,奇怪的是,美人和我一样才从水里出来,但她身上半点水分也看不到,长袍飞扬,衬着美人眼中凛凛的杀意,四周的空气都要结冰了。 我再迟钝,这下也清醒了,忙手脚并用地向林中爬去,口中叫道:“你……你别过来,刚才只是是意外……” 真的意外啊,大家都是女人,我又不是成心想吃她豆腐。但是越美的人越是心高气傲,看她那眼神,就知道根本没打算听我解释。 我慌不择路地跑着,也没功夫回头查看她追上来没有。 ------------ 三十三 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跌在地上,一条树滕像是有生命一样伸过来缠绕住双脚,收得死紧。 我挣扎了两下,根本挣不开,傻眼地看着美人从身后缓缓而来。 这美人难道是鬼?怎么这么诡秘啊? “你,你站住……别过来……”我结结巴巴地道,伸手慌忙去解脚上的树滕,怎么也解不开。 美人越来越近,浅蓝的长发无风自动地张扬开来,看起来冷酷邪恶,那股迫人的力量逼得我脚向前蹬不住地后退,仍然逃不开她气场的笼罩。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我又不是男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挨了一下连舌吻都算不上,半点油水也没捞到,这么死了也太冤了! 瞄了眼美人,她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我,难道打算放过我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只树滕就这么缠了上来,缠在脖子上,越收越紧——我双手用力地扯着树滕,还是阻止不了它收紧,脖子上勒得生疼,气都喘不了。 看到美人脸上微微的冷笑,心里一把火蹭地窜起,这女人有没有人性,竟然冷眼看着我在这边挣扎!不就是碰了她一下吗,我还吃亏了呢,除了银谁敢碰我一指头啊! 呼吸困难,美人的脸也渐渐模糊,难道就这么死了?真不甘心,自己竟是被一个像鬼一样的美人杀死的,鬼又怎么样,妈的,她又要我死了还怕她干嘛!我跟她拼了!! 身体一下子爆发了最后的潜力,我跳起来猛地向她扑过去,双脚被绑,只能跳了。 美人猝不及防,再次被我扑倒。 身下的软玉温香,如果我是个男人,只怕死一百次也心甘情愿,可惜我不是,所以红着双眼狠掐住她的脖子。双手被一股力道震开,我急了,张嘴就咬下去—— 嘴里尝到一点咸咸的血腥味,近在咫尺的淡蓝眸色渐渐转深,周围的空气似乎正形成一股气流,地上的沙石枯叶被吹得团团转。 我像被火烫到一样赶紧从美人身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着逃走,脖子上的树滕也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没有勒着我了。 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去咬她的嘴的,哪知道就这么巧,一咬下去就咬到她的嘴上了。 “救命……救命啊……”我边爬边喊救命,希望被人听到,金智珠死哪去了?突然想起她上岛时给我的一把手枪,手忙向腰间摸去,枪也不知掉去哪了。 脚被绑着,我能爬多快?爬着爬着眼前就出现一截黑袍下摆,我僵住了,慢慢地抬头,一只纤纤玉手扼住我的咽喉,把我提起来。 美人的脸在眼前放大,那绝美的五官,凌厉的眼眸,加上唇上一抹艳色,呃……被我咬出血的,能够让任何人看一眼就惊艳震撼到屏住呼吸,惟恐亵渎。 我不是屏住呼吸,而是根本呼吸不了! 喉咙痛得要死,美人的手渐渐收紧,我的挣扎也渐渐无力。 完了,这次真要死在这里了。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三十四 不知多久,我缓缓睁开眼。 没死吗?我双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半天,确定了所有的部件都在才松了一口气。喉咙还在隐隐作痛,不禁咳了两下,仍有些呼吸困难。 掀开薄被忍着痛从床上坐起身,是一间卧房,房间不大,带着一丝幽幽的香味,并不是薰香檀香之类的。我打量了周围才发现,原来屋子全是木质构造,居然是用楠木建筑的,楠木是一种极高档的木材,质地温润柔和,遇雨后会有阵阵幽香,别说现在珍贵难求,就是中国古代皇家用楠木做建筑的也不多。 房间中间摆放着圆圆的木质雕花桌椅,桌上有一套紫砂壶茶具,床旁边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面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赤红的芍药;仔细看了下才发现,这些家具包括床在内居然全是顶级紫檀木做的,而且雕工精致,好大的手笔!整个屋子的布置非常古朴奢华,没有任何一件现代化家具,只是——这是哪里? 窗外徐徐上升的日头告诉我现在是早晨。走到窗前,下面的树林海洋一览无遗,一只游艇孤伶伶地停在岸边。这里是——山上?!我讶异。 我怎么到山上的?这里不是天降师的老巢吗? 想到昨晚的美人,心里有些后怕,摸了摸脖子,还是有点痛。 不知道是谁把我带上来的,难道是那个美人?昨晚看她那样子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没想到能逃过一劫。 我要是真的死在这里,不知道银会不会难过? 一想到银马上回过神,糟了,昨天我和金智珠是偷偷出来的,原本打算来探探虚实就回去,没想到出现意外,今天肯定被人发现我们失踪了,只怕现在新加坡当局已经炸开了锅! 得赶快回去,再晚了就更不好收拾残局了。 出了房门,外面是长长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道智珠有没有被发现?要不要先去找找她?游艇上有通讯设备,还是到艇上打个电话,再找她好了。 转了半天还是没见到一个人,这天降师的老巢还真是古怪,大得跟皇宫似的,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下山的大门;本以为只有我醒来的房间是楠木建的,没想到这里全是楠木建筑,啧啧,这可不光有钱就能办到的。 “莫小姐!”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一名身材高佻的女子站在我身后,她从哪冒出来的? 女子容颜秀丽,秀发轻挽,穿着一件类似于汉服的白袍。 “你怎么知道我姓莫?”我疑惑,难道天降师这么快就查出我老底了? 女子微微一笑,“自然是从你另一位同伴口中得知。” 智珠!原来她也被发现了。 看到那游艇我就知道智珠还没走,而且我还在这里她也不可能丢下我就走。但是——智珠怎么可能会透露我的身份?!她受过特别训练,其中还包括药物测试心理暗示及催眠等等,别说严刑拷打,就算是下药也别想从她嘴里问出一个字,她怎么会…… “你们没把她怎么样吧?”我小心地问。能让智珠开口,看来这些人不简单。 “没死。”她淡淡地道,“莫小姐,主人要见你,请随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没死?这个回答有点悬,潜台词是智珠没死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只有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智珠可在她们手里,不光智珠,我还不是一样在人家的地盘上,听话点比较好。 来到一间门前,女子停下脚步道:“莫小姐请进。” 我看了看她,她挑眉望着我,看样子她不会进去,没办法,我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进去后,女子便在我身后关上门。 ------------ 三十五 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大殿,没有人,殿中间有一个四方形的池子,水色清亮,满池荷花怒放。 远远的靠窗的矮案上,摆放着一副碗筷,我走过去,原来是一碗粥。 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肚子早饿了,四下里瞄了两眼,大殿里没人;奇怪,那个女子不是说主人要见我吗,带我来这里又一个人都见不到。 不管这粥是谁的,先吃了再说,那个“主人”也不会小气到计较一碗粥吧。 看着很普通的粥,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非常好吃,和这里的菜一比,王宫里的厨子都可以下课了。 而且,装粥的碗,居然是极品羊脂白玉,连我这种奢侈惯了的人,端着碗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似木非木,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 不一会喝完了粥,我心满意足地放下碗。 “主人”应该就是天降师吧,昨晚的美人那么漂亮,难道是天降师的女人?难怪天降师从不出岛,这么美的女子换了我也要好好藏起来。 回想起美人的容颜气势,心里还是震撼不小,这样的美人谁能不爱?如果银见到她的话会不会也爱上呢?银和天降师成为敌人是不是就因为美人啊? 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气闷,回过身,正在脑海中纠结的美人竟站在身后,冷冷看着我。 白天的她仍是美的让人无法直视,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这个美人太危险,离远一点好。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神经又开始绷紧了,“别……别过来……”晕,从昨晚到现在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 下巴被抬起来,美人细细地打量着我,越打量脸色越阴沉,半晌后吐出两个字:“真丑。”美人的声音也令人惊艳,低婉似薄冰,凉凉地拂过。 我傻眼,我丑?! 我虽然远比不上她,但还不至于算丑吧?我觉得我的自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还没从打击中缓过劲来,美人已放开我,脸色沉得好像我是一件不合格的次品货,逼着她签收一样;过了一会美人冷着脸转身走了,留我在原地一头雾水。 空旷的大殿又只剩我一个人,我真是搞不清楚状况。那个什么“主人”没见到,倒是昨晚的危险美人出来说了句“真丑”,就把我一个人甩在这里走了,这算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天降师是个色鬼?要她出来看看我长得怎么样,长得好就收下来?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不禁拍了下胸口,幸好美人说丑,要不然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岛上,还不知要被怎样呢。 心里有些替美人不值,这种色鬼还跟着他干什么?以美人的条件,到了外面,只怕成千上万的男人争得命都不要。 打开门,先前带路的女子仍在门口站着。 “莫小姐。”她恭敬地对我道,“您要休息一会吗?我叫海蓝,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有点讶于她态度的转变,我道:“我的同伴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现在还不能,您的同伴刚刚解降还没完全恢复。” 原来智珠是中了降头,难怪她们能轻易知晓我的身份,这里可是降头术的天下啊。 “没关系,我想现在见她。” “好的。”她说,“请跟我来。”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对知珠下降头,谁叫我们跟做贼似的偷偷跑上来。幸而没惹太大的麻烦,但还是早点走了好。 “我们冒昧上岛真是不好意思,既然没见到主人,就请转告你家主人我们的歉意,我们还有事,不再打扰了,等见到我的同伴就告辞。”我思索着怎么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毕竟这是私人岛屿,没经过主人允许就上岛也属于违法。 “莫小姐。”海蓝奇怪,“您不是见到主人了么?”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等等,我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虽然天降师很神秘,不知性别,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会认为他是男的呢?海蓝带我去见“主人”,我到了却只见到了美人,难道说—— “你家‘主人’是女的?!” 海蓝失笑:“怎么莫小姐以为主人是男的吗?” 我欲哭无泪,我还真的以为天降师是男的呀,哪知道我狗屎运这么好,一上岛就遇上正角了。 跟着她走进一间房,第一眼就看到金智珠,她伏在地上,头发凌乱,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双目紧闭。 我忙蹲下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莫小姐不用担心,她过一会就好了。” 我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穿着和海蓝一样的白袍,五官亮丽,皮肤白皙,也算得上是一个美女。 “你是?”我问。 “我叫花月容,是岛上的护法。”女子回答我的问题。 她是护法,看来海蓝也是了,这次来收获真不小,不光见到天降师,还见到了两个护法。 我指指地上的人,“能不能把她快点弄醒,我赶时间回去。”她照这么昏迷下去要多久才能醒啊,我等不及了,不知道新加坡那边是不是已经闹翻了天,肯定银也知道了。 “莫小姐赶着回去吗?”海蓝说道,“主人让我转告莫小姐,您回去后最好在一个月内跟您丈夫离婚,然后回到这里。” 啥?!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我没听错吧? 还是不确定地问道:“请问……你是说让我离婚??” 她们的思维我怎么跟不上啊,太跳跃了。 海蓝纠正:“这是主人的意思。” 只是,我真的是满头雾水。美人要我离婚做什么?我离不离婚跟她有关系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跟银离婚,我又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再说了,这婚是我想离就离的吗,如果银不答应,别说给我一个月,就算给我十年时间也离不了。 地上的金智珠*一声,慢慢睁开眼,我扶起她的头,“智珠,没事吧?” 她摇摇头,看起来没多少力气,问:“殿下,您没受伤吧?” “没有。”我道:“你能走吗?我们得快点回去。” “好……”她勉强应道,挣扎着站起来。毕竟是受过训练,体能恢复得快。 “莫小姐想现在就走的话,我可以领你们下山,”海蓝不忘提醒我,“莫小姐,别忘了主人说的话。” “哦。”我心不在蔫地应着,反正听到了又不一定要做,那是她的“主人”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这么听话。 ------------ 三十六 驾驶游艇回去的路上,金智珠向我讲述了那晚的情景。 当时她一直跟在我后面,注意着我的安全,经过一棵大树时,我的身影正好被树遮了一下,等她追上来我已经不见人影了,她以为我掉进了什么陷井,一直在林中找我,快天亮时,林里晨雾迷漫,她在晨雾里越来越呼吸困难,后来失去知觉,再次清醒过来时就看到我了。 切,我还想听听她是怎么中的降头呢,搞半天她连自己啥时候中降头都不知道。 游艇驶出海面不久,正好撞上了大规模寻找我们的搜寻队,竟然是由新加坡安全部部长亲自领头的,见到我们,部长都快喜极而泣了;这下被抓个了现行,我和智珠在不下十个特工人员的贴身保护下回到新加坡,待遇跟国宝似的。 到了新加坡,金智珠立刻被带走盘问,我换了件衣服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因为银的专机将在半个小时后降落。 去机场的路上,我紧张不已,银肯定是一得到消息就马上飞来了,这下完了,我该怎么解释失踪的这十几个小时? 车子停在机场,正好看到飞机徐徐降落,我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滑行一段时间后停住,我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舱门,一名身着阿拉伯军装的将领出现在舱门口,不是银。 心里一下子放松了,接着又狠狠地揪紧,银到了却不下飞机,是不是表示他非常的生气? 将领来到我面前行了个军礼,“殿下,亲王殿下请您上机,飞机要马上飞回阿拉伯。” 我咬着唇,慢腾腾地上了机。 机舱是改造过的,犹如一个豪华的客厅,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文件。 我偷偷坐在离他最远的一个沙发,跟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手指绞成麻花。 银合上文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怎么坐这么远?过来。” 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垂着头。 他用文件托起我的脸,温和道:“怎么无精打采的?没有话想对我说?” 他这是在等着我自己招供呢。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连忙做解释,“我……我觉得无聊,就让智珠陪我出海,本打只想玩一会就回来,……然后不知怎么迷失了方向,就在海上过了一夜。” 被找到之前就跟智珠串了供,天降师的势力超出了我们想象,所以不能说真话,以免生出事端,何况也是我们有错在先。 “游艇上有卫星导航系统,怎么会迷失方向?”银显然没被我简短的两句话打发。 我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要是这次的事说不清楚我就死定了。 “小语是不是去见什么人呢?”他手指拂过我的发,气息逼近,“……难道小语有了情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成全你们,你以后就不用偷偷摸摸的。”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我受蛊惑得几乎要反射性地点头,猛地回过神,差点没被吓出一身冷汗! 情人?我若是承认的话无疑是在自掘坟墓,我要是相信他会成全“我们”,还不如直接从这飞机上跳下去比较省事! 我被吓得有点口舌不清,“……不,不是!哪有什么情人,我一年都出不了几次门,只有这次是单独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导航系统会出错,不光导航系统,连电话也打不出来,后来——智珠发现,我们那片海域正好离那个‘天降师’住的岛屿不远,她说可能是受到了电磁波的干扰。”他在怀疑我红杏出墙?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给他戴绿帽啊!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他又翻开文件,我瞄到一段内容,原来是新加坡政府给的情况报告,从x时x分发现我们失踪,到即刻做出应急反应,然后x时x分在什么海域找到我们,包括那段海域的资料都有。 看到他的神色,我知道自己过关了,因为那里的确离天降师住的岛屿不远,而且东南亚各国政府都将那片海域划为禁地,不让普通的渔民船只涉足。 ------------ 三十七 就算银相信了我的说辞,但还是拿不准他到底还有没有生气。无缘无故玩失踪,弄得人仰马翻,这次动静闹大了,可一想到他得到消息立刻就飞过来,心里有些甜丝丝的,表示他仍是在乎我的。如果能确定他担心我,就算他生气要惩罚我也值得。 他瞟我一眼。 “笑什么?” 我讨好地抱着他的胳膊依过去,欣喜慢慢溢满心底,嘴角仍止不住地上翘。 “从今天开始,一年内你不准出宫一步。”被宣布禁足,显然他的心情和我相反。 “哦。”我点头,不出宫就不出宫罗,经过这次,以后出宫陪同人员肯定会增加三倍,与其处处被盯着,还不如呆宫里。 银皱着眉,不放心地道:“回到宫里让医生做个全面的检查,看身体有没有不适。” 低头撇嘴,又做身体检查,我每半年就要做一次,检查的项目又多,烦死了。 ************************************** 回到宫中,我很想补个眠,但还得先做身体检查。 银看出我的疲惫,一直抱着我做身体检查,检查完了再抱我去睡,至于检查结果要过两天才能出来。而我还没等检查完就开始迷糊了。 靠着温暖有力的胸膛,行走中微微起伏,让我睡意更沉。 身体触碰到柔软的床,我伸展了下四肢,沉沉入睡。 什么东西细细地啃咬着颈脖,有点温热又有点痒,打扰着我的睡眠,不舒服地挥手,手却被抓住固定在身侧。 胸口有点凉意,衣服被解开,胸部正被亲吻着。 身体里的欲望渐渐复苏,我轻喘,不用睁眼也知道身上的人是谁。 “殿下,我想休息……”欲望掺杂着睡意,折磨得我不行。 他吻上我的唇,“你睡。” 他没听出我的意思吗?我是想叫他停下,睡意再浓也禁不起这样挑逗,想睡身体又有反应,这样叫我怎么睡啊! 抗议湮灭在他唇间。 第二天,当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一边做眼膜一边恨恨地想,他一定是故意的!还以为被禁足就算惩罚了,哪知道他这麽阴险,非得要榨掉我最后一点精力才算完。 侍女进来禀报:“殿下,裁缝在7号小客厅等您。” 我纳闷:“她们来做什么?我没有通知她们来啊?”又不是每季固定的做衣时间。 “是亲王殿下吩咐裁缝您做双手套,所以她们才来。” 这才刚入秋,现在做手套会不会早了点? 取下眼膜,整理了仪容,前往小客厅。 裁缝们行了礼,便开始量我的手指尺寸,我问:“亲王殿下让你们做什么手套?”什么样的手套要这么早就开始做。 “亲王殿下派人拿来一张上好的白狐皮,是只小狐狸,殿下让给您做双白狐手套。”裁缝答道。 小狐狸?白狐? “知道亲王殿下从哪里找来的白狐皮吗?” 裁缝道:“来的人说是只野狐狸,侍女们偷偷养着,后来被女官发现的。” 真的是它!想到小狐狸圆溜溜的小眼睛,心情顿时一落千丈,难怪没见到那几名侍女,在宫里犯这种错误自然是被辞退了。 “不用量了,我不喜欢狐狸皮。”随便找个理由,挥手让裁缝们下去。 离宫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回来只剩下一张皮;银肯定知道是我默许她们养的,不然不会让人做成手套。 一只狐狸并不值得他小题大作,他是不允许我有事情瞒着他。 ------------ 三十八 走出小客厅,我示意侍女不必跟着,我想一个人到花园静一静。 这个时节除了菊花开的花都不多,园丁将花园打理得很干净。 没有目的地乱走,心情乱糟糟的。 远处的花丛下似乎有个人影在动,我走过去,看清楚了那个人,原来是哈吉。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的声音惊动了那个人影。 “殿下……”哈吉回身看到我,有点窘迫地挠了挠头。 他转过身我才看到,花丛下有一个小土包,像是有人故意堆出来的,土包跟前还放着一朵黄色的菊花。 “这是?”我问,他没事来这里堆土包做什么。 “殿下,我把小狐狸的尸体埋在这里,亲王殿下让人把小狐狸剥了皮,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它的身子。”哈吉说着,眼圈微微发红。 这个侍卫真是少有的单纯善良,我也不打算责备他了;如果不是他把小狐狸带回来,那些宫女也不会被逐出宫。 “是我害了小狐狸,也害了几位宫女姐姐,要是我把小狐狸包扎好就放回森林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没想到亲王殿下会这么生气,几位宫女姐姐都没有禀报说小狐狸是我找来的……” 他低着头,样子很是自责。 现在自责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几个宫女也有责任,如果早点把小狐狸放走不就没事了。 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泪眼娑婆,掏出一方丝绢递给他:“擦擦!”一个男人,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殿下……” 看了一眼小土包,小狐狸就长眠于此了,还是死无全尸。 哈吉看出我的黯然,折了一朵菊花递给我,“殿下也给小狐狸放朵花吧,它很喜欢您。” 拿过花躬身放在土包前,默然一会,我问:“怎么不埋深一点,要是花匠松土把它翻出来怎么办?”还弄个小土包,感觉和中国的坟山差不多。 哈吉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埋得很深,做个小土包是怕找不到它埋在什么地方了。”原来是做个记号。 我点头,继续站着。 哈吉转身钻进花丛,不一会拿着一枝怒放的白菊花出现,红着脸道:“殿……殿下,刚才看到这朵花开得很漂亮,您喜不喜欢?” 看着他有点期盼的神色,略皱了眉,冷冷地道:“花很漂亮,可惜我不喜欢。”他的手僵在半空,我回身走了,没注意他的神色。 这个男孩太老实了,他眼里对我的欣赏毫不掩饰,虽然我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单纯地送我朵花,可若被人看到会怎么想,我毕竟是王妃,没人能拿我怎样,遭殃的只会是他。 一路上我还特地打量周围,幸好没什么人。 走上二楼,有些饿了,吩咐女官拿些点心到书房,我准备上网浏览新闻。 经过走廊转角的阳台,看见银站在那里双手抱胸眺望着远处。 “殿下?”我小声唤他。 他偏头看向我,侧颜完美。 “殿下不是去陛下那里商议事情了么?”平时不到下午他是不会回来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微微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回来了。幸而回来得早,不然可要错过很多风景。” 他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王宫的景色一直都是这样子,有什么能错过的?我没深究他的话,说道:“我去书房查点资料,不打扰殿下看风景了。” “风景看完了。”他忽然道:“小语这两天很忙?” 见他问我,我又不好走了,对他的话摇了摇头,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 “有问题吗?”每半年做次身体检查,检查报告医官都是直接送到他那里,他从来没提过报告的内容,肯定就是没大问题;现在提到体检报告,我不免担心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 “大问题没有,只有点小问题。”他语气仍是那么温和,“医官说你的身体突然变好,体质增强,以前潜伏的一些小毛病全都自动痊愈了,小语有什么看法?” 身体变好?算是好事吧。我哪知道身体怎么突然变好了,我又没找医生开药,想了想,也就是和智珠偷跑到天降师的岛上去过,难不成天降师连住的地方都这么神奇,跑上去一次就强身健体了? “小语想到了吗?不妨说来听听。” 我还是摇头,他又道:“小语的记忆越来越差了,我本来还想等你自己发现,现来看来,你一点都没察觉。” 我还没完全理解他的话,他就抓住我的左手腕,举高至眼前,“小语回来了两天都没发觉婚戒不见了么?” 看着光秃秃的无名指,我傻眼了。戒指怎么会不见?什么时候掉的?而我这两天竟一点也没发觉。 “我……” “不要急,慢慢想,想到了再跟我解释。”他轻吻了下我的唇瓣,眼里透着冷意:“但是我的耐性有限,别让我等太久。” 说罢,他离开。 ------------ 三十九 戒指在哪里掉的?想来想去只有天降师的岛屿上最有可能,美人要杀我的时候,我都是爬着逃的,而且在慌乱之下也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估计是在那时候掉的。 可问题是——我该怎么和银说? 我可是骗他说在海上过了一夜,在海上过了一夜就把戒指给弄掉了自己还不知道,他当然会起疑,先就怀疑我红杏出墙,现在可别认为我把戒指送给哪个小白脸就好。 心理踌躇着,说还是不说?说实话就表示我先前骗他,不说实话这谎要怎么圆下去? 想了一会,我真是笨啊,小狐狸不就是他在警告我不能有事瞒着他吗?这下我怎么敢说,已经骗了他了,只有打死不承认! 硬着头皮去找他,女官说银在十号客厅,我走到十号客厅,银正坐在沙发内看报纸,侍女们正将红茶,茶点摆在茶几上。 到了门口,我又犹豫,打死不承认行不行得通?要是银查出来我不也一样死翘翘。 他见在站在门口,问道:“想到了?” “没有……”算了,都到了这一步,先把眼下混过去再说。 我踏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对他道:“殿下,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在哪掉的,要不,打电话到新加坡,让他们把我住过的房间还有游艇全部仔细找一遍?” 他看着我,徐徐道:“小语真不知道?” 我也看向他,尽量让表情自然可信:“我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早派人去找了。” “那你的体质怎么会突然变好,这总该知道吧?” 这个我就是确实不知道了,我说,“殿下,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医官检查的,如果连医官都检查不出原因,我怎么会知道?我到新加坡有医生护士同行,没在当地看过医生,不知道身体怎样。” 我觉得身体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啊,就是睡觉没以前那么不安稳,容易睡沉。银也是,先走哪都让医生跟着,好像我一副快病入膏肓的样子,现在检查出体质好点,又兴师问罪,真麻烦。 他将报纸放在茶几上,“小语,我怎么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 哇勒,这人直觉也太准了吧! 我坚定地摇头,“没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其实我还有一份私心,所以才让智珠不能说出我们去了天降师的岛屿。想想,天降师那么漂亮,如果说了引起银的好奇,也上去看看,对她一见钟情怎么办?两人都那么出众,互相吸引也理所当然,所以我不能让银见到她,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做下堂妇。 想起来,美人的容颜气质和银还挺衬的,两人若站在一起肯定是一对璧人,相得益彰;脑子里构划出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开始冒酸泡,嫉妒死了美人,长那么漂亮做什么!真后悔,当初扑到她身上时就该把她的脸抓花! 但——真把她的脸抓花,我肯定也别想出岛了。而且美人可是降头界的神,一点小小破相算什么,说不定两天就恢复回来了。 我轻敲了下头,打住!再乱想下去,都要变成十足的悍女加妒妇了,反正美人也从不出岛,不会对我构成威胁。 “没有就好,我会让人去新加坡找。”他没在这么问题上纠缠,说道:“明天再做一次检查,看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原因。” “身体变好还要做?”如果有毛病再仔细检查是正常,可医官不是说身体变好了吗,怎么还要做。那些医疗仪器,全部检查完都得花上半天,想到就烦。 “你身体有点反常,我怕上次做的检查不够准确,所以再做一次。” 我哦了一声算答应,他不放心再检查一次也无妨,就当是关心。 第二天的检查,医官们越加谨慎小心。两天后报告出来,照例送去银那里,这次银没再说什么,肯定没啥大问题了。 ------------ 四十 这几天银有些奇怪,一直没出宫,除了吃饭时间几乎都呆在书房,不知道在忙什么。 上了会网,看了下新闻,不一会就觉得无聊,上网也没意思。 关上电脑出了书房,准备去琴室。 “殿下……” 女官在身后唤住我。 “什么事?”我问。 她想了下,道:“……沙娜小姐来拜访亲王殿下,就快中午了,也许沙娜小姐会留下来用膳,您看还要添些什么菜色吗?” 沙娜,这个女孩二十来岁,是阿拉伯出名的贵族小姐,她不光貌美,而且很有性格;她从十三岁起就被送往英国读书,直到大学毕业,受西方文化影响,十分不满阿拉伯的女性在社会中低人一等的地位,是妇女解放组织中的活跃人物。 有一次,一个电视台采访她,问她有没有心仪的男孩时,她不假思索地说喜欢银,可惜银已取了王妃,不然她一定倒追,当时主持人笑问:亲王殿下就算已有一位王妃,也还能再娶啊。她的回答是不能接受丈夫有两名以上的妻子,她的婚姻必须是一夫一妻的。这番话让我对她产生留意,后来了解到银确实和她没什么接触才略为放心。 但她今天怎么会来找银? 女官问我菜色,不过是旁敲侧击地告诉我沙娜来了的消息。 我道:“菜色你决定吧,不用问我。” “是。” “等等,”我叫住她,“沙娜小姐来了多久了?” “有一个多小时了。” 一个多小时!我问:“沙娜小姐现在在哪里?” 女官回道:“在亲王殿下的书房。” “一直都在书房?” “是。” 我点头,“没事了,你下去吧。”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谈些什么事?我可不认为他们有这么多的公事好谈。沙娜曾公开表示过喜欢银,两人又呆在书房里这么久,会不会擦枪走火? 心里又气又闷,猜疑就像开水一样翻滚。 银的主书房在三楼,我决定上去看下,要不真的会坐立难安,到了书房门口,正好一位侍女拿着一个空托盘走出准备关门,我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别把门关严。 她会意,将门虚掩。 我趴在门上,悄悄从缝隙里看里面的动静,旁边有轻微的呼吸,转头,那名侍女也跟我一样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我瞪她一眼,她反而朝我嘟着嘴,我郁闷地向旁边挪了挪,两人就跟打探国家机密似的,全神贯注地看向房内。 缝隙不大,只看见银坐在书桌后看文件,看不到坐在沙发上的沙娜。 “殿下,您宫里的厨师手艺真不错,做的点心也这么好吃。”女子的声音响起,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银合上文件,淡淡地道:“沙娜小姐,你的计划书不错,可惜我不感兴趣。” “殿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你的构想不错,但我对服装产业没兴趣;沙娜小姐想引进欧美一线品牌,虽然投资不小,但对沙娜小姐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不需要找我合作,我也不喜欢跟人合作。” 女子轻笑,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这让我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样。黑色的头发被一个漂亮的钻石发夹别在脑后,穿着一件黑色的女式西装,下身一条白色的长裤,配上她化得精致得宜的淡妆,很有女性干练妩媚的味道,比上次在电视上看到的她好看不少。 不过,见过了美人的容颜,再美女子也不过尔尔。 “殿下,您说得不错,我并不需要找人投资,”她直言不讳道:“我只想借此能与殿下有更多的见面机会而已,我觉得我们两人很合适。” 银挑眉看她,“我已经有了王妃,沙娜小姐不是说过将来的丈夫要一夫一妻的么。” 她干脆地道:“不错,我的丈夫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所以我想和殿下多接触,您会觉得我比您现在的妻子更适合您,我能在事业上替您分担,相信我们会有更多的语言,到时您再和她离婚娶我。” 我在门外差听得差点气炸了肺,泡男人泡到我老公头上,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摇。我还以为她为了爱情不惜做第二王妃呢,原来是逼宫来了。 盛怒之下又高度紧张,不知道银会怎么回答她?手心里湿湿的,我屏着呼吸听。 “沙娜小姐,我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银冷笑,“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沙娜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而我和侍女听得太专注,两人都在不自觉地用力,门就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两人听到响动,齐唰唰地看向我们。 ------------ 四十一 这下场面尴尬了,沙娜没想到会有人偷听她勾男人,脸色非常难看,怒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不懂规矩吗!还不滚出去!”我穿着居家长袍,粗略一看和侍女的衣服差不多,她肯定也把我当侍女了。 我站起来拍了下衣服,冷笑道:“沙娜小姐,这是我的家,就算要滚,那个人也应该是你!”妈的,跑到我地盘上来抢我的男人,还用得着对她客气! 以银典型的大男人主义怎么会我离婚?我了解他,就算是死,我也只能是他的人。如果她要是想做第二王妃我倒是很欢迎,看我到时怎么玩死她! “你……”她看了我两眼,宫里的侍女都是中东人,而我一看就是亚洲人的特征,加上能这么毫不客气地对她说话,她也猜到我的身份,“你是伊芙王妃?” 我点头道:“原来沙娜小姐知道我,那就不用作自我介绍了。”对地上还在呆愣的侍女道:“杵在那干嘛,还不送沙娜小姐出宫,沙娜小姐这么忙,耽搁了她的宝贵时间你赔得起么!” “不用了。”沙娜冷冷地道:“不劳王妃殿下挂心,我这就走。” 沙娜这样个性的女子,怎会这么容易被我两句话打发走,我知道真正让她难堪的是银的态度;银已明确表示对她没兴趣,我和她针锋相对银一直冷眼看着,而且在我下逐客令时也没有挽留,才让她灰心离去。 沙娜出去了,侍女对我眨了下眼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我们俩人,静悄悄的,我没由来的紧张了,咳了一声道:“不打扰殿下办公,我先出去了。” 准备开溜,背后淡然的声音一开口便止住了我的脚步,“过来!” 溜不成,转过身干笑道:“殿下叫我?” “过来!”他冷冷地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这下不敢再蹭,快步走到书桌旁规规矩矩站着,准备挨训。 我这王妃当的实在没品,先和侍女跟间谍似得趴门口偷听,被发现了就恶人先告状地把客人撵走,要是沙娜出去这么一说,估计银的脸也被我丢光了。 银起身走到我面前,我赶紧垂头,表现出一副知错悔改的样子。 下巴被掐住抬起来,他的声音透着薄怒:“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殿下是指什么?”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他不是责问我把沙娜撵出去的事吗? “莫小语,别跟我装傻!”连名带姓的叫?!真生气了! 可——我装什么傻?我真不明白他说什么啊! 见我还是一脸迷惘,他问道:“你在门口做什么?” 当然不能说是来察看有没有奸情。我道:“我……我对沙娜小姐有些好奇,想偷看她长得漂亮不?”这个借口太烂,也总比没有好。 “看见了,觉得如何?” “还行。”这可不是因为嫉妒,实在是和天降师比起来差太多了。 他放开了手,眼眸沉得见不到底,在这样的注视下我背脊一阵阵发凉。 “银……”现在的他让我十分不安,下意识地唤出以前的称呼,唤出口才回神,心里瞬间充满了沮丧;不是早就有计划把心慢慢抽回来的吗,怎么好像陷得更深?一个女人来找他也能让我醋意滔天,要是哪天他真的娶第二三四个老婆,我还不得难过死!这离我的初衷越来越远。 可是这个男人自八岁起就占据了我整个生命,要从心底将抽离谈何容易?我又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 四十二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偈里有很多的真理,细想之下使人思想清明,虽然不能治本,起码让心里有片刻的平静。 心里又莫名地烦燥,将佛经盖在脸上,上次在书房与银闹得不欢而散,心情也一直低入谷底。不是因为沙娜的事,而是我发觉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陷进去的感情,想抽也抽不出来,这点认识让我很是无力,无精打采。还好第二天东部有个油田出了状况,银去察看,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宫,要不然见到我这个样子肯定又要让医官重做检查。 “殿下,殿下?” 女官的声音让我拿开书,问:“什么事?” “您要不要回房休息?这里风大。”她看我拿书盖脸,可能以为我想睡了。 下午风吹得颊边发丝飞扬,这是宫里最大的阳台,视野也很好,能看到远处层层的山峦。 也许真的是坐着吹风吹久了,头有些发沉,我用手揉了下太阳穴,对她道:“把这本书放回书库,另外再找几本佛经或诗语之类的书,拿到我房里。” 看书能分散注意力,才不会去想让我纠结的事。 “殿下,您不舒服?让医生来看看吗?”她有些担心地道。 “不用,我没事。”这段时间想的事情多,也许是没休息好。 走回寝殿休息,走到一个转角处头再次沉得厉害,似乎地面都在晃动,我连忙扶着墙才稳住身子。 转角的另一边有脚步起响起,有人正走过来,后面一个女声轻唤:“姐姐,姐姐,等下……” 那人停住脚步,回道:“干嘛?” 我无力地倚地墙上,希望不适快点过去,对面的人应该是侍女,要是被她们看到大惊小怪地报告女官,女官又会报告给银,到时又得做一堆检查。 后来的女子追上来后才低声问:“姐姐,那个……哈吉侍卫,怎么近段时间都没见到?他出宫了么?” 女子不耐烦地道:“你才来多久?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关心个侍卫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女声有些忸忸捏捏响起,“哈吉侍卫很热心的,我刚进来时他都帮我不少忙,我就关心一下嘛……” “行了,”女子打断她,“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哈吉是挺热心肠,你以后别再想他了,他不会回宫里了,最好连提都别提。” “为什么?”女声有些着急,“他……出事了?” “不知道,亲王殿下下令将哈吉调到别处当差。” 女声不解:“亲王殿下为什么要将哈吉侍卫调往别处呀,他做错了什么吗?” 女子哼一声,“亲王殿下亲自下令,他哪是做错事这么简单,说是调到别处,谁知道他现在在哪?说不定早就……”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便住了口。 女声没听出她话里的蹊跷,仍问道:“早就什么?姐姐知道哈吉侍卫在哪吗?” 女子不耐烦地道,“我哪知道,有本事你去问亲王殿下!” 女声被抢白一顿,不作声了。 将她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我闭上眼,想起那天在花园见过哈吉后看见银站在二楼的阳台,当时怎么没想到从他的角度能将花园尽收眼底,哈吉送我花的一幕肯定被银看到了,不然银哪会在意一个小小侍卫的去留,说到底,也算是我连累了哈吉。 两人说完了话走过来,走过转角见到我,吃惊不小:“王,王妃殿下……” 眼前一阵发黑,眼睛合上后就怎么也睁不开,有种十分想睡觉的感觉,可能真的生病了吧,我晕乎乎地想,身子顺着墙软下去。 两名侍女上前扶住我,似乎在惊叫什么,我已失去了意识。 ******************************************************** 像是坠入一个黑沉的梦里,没有光亮,没有出路,只有无尽的黑暗;自己似乎只剩下意识,没有形体,没有声音,没有感觉,恐慌和无助像铺天盖地而来,无处可躲—— 如果这是梦境,为什么我又这么清醒?如果不是,我要何时才能醒来? 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好似天地万物都不存在,连光和声音都消失,孤寂得让人抓狂。 我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要不然怎么会只剩意识存在?我想到了银,不知他现在怎样,我拼命去想他,只有用这种方式在这黑暗中我才没那么难熬。 许久,许久之后—— 眼前渐渐有了一丝朦胧的光线,光线慢慢扩大,我的意识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面,感觉到眼皮轻轻颤动,缓缓睁开—— “殿下,王妃殿下醒来了。” 一个柔和的女声轻声道。 乍然清醒,我一时恍惚,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转动了下眼珠,就看到了银。他站在床旁静静地看着我,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银……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王妃殿下,您刚醒来没有力气,别急着说话。” 柔和的女声又响起,我看向那个出声女子,她看上去是个中国人,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中国旗袍,容颜清丽,窈窕动人。 我微微皱眉,这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寝殿里? 银点了点头,女子微微躬身出去了。 ------------ 四十三 “好点了吗?”银摸了摸我的头问。 不能出声,我只有轻轻点头。 那个黑色的梦境太恐怖,能醒来再见到他,已是莫大的庆幸。 他俯身吻了下我的唇,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须臾,金智珠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名端着一盅补品的侍女。 “殿下……” 她将枕头垫高,扶我起来靠在床上,将侍女手上的汤盛入碗内,坐在床边小心地喂我。 汤的味道古怪,不知道加了多少滋补药材进去。 喝掉了半碗汤,我摇了摇头,示意喝不下了。 她把碗放回托盘内,挥手让侍女下去。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声音细如蚊呐。 “殿下,您昏迷了半个多月,在您昏迷的第三天,亲王殿下就叫我过来了。”她说。 我昏迷了这么长时间?问道,“怎么回事?” 金智珠娓娓道来,讲述了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当时两名侍女发现我昏迷,情急慌乱之下,一人扶住我,一人跑去禀报女官;女官得到消息,让人把我扶去医疗室,一面报告给银。 银得到消息立刻赶回来,在他回来前,医疗室的医官们就忙开了锅,怎么检查也查不出我为什么晕倒,身体各项指数都正常,并没有突发急病。查不出病因,医官们心存侥幸,以为我过一会就醒来,可直到银晚上回到宫中,我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在银的震怒下医官们慌了神,忙又进行全面彻底的检查,还是查不出原因。 第二天,从瑞士来了一支全由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对我的情况进行会诊,可惜会诊了两天还是没结果,结论仍是我一切正常,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银觉得很蹊跷,想到我从新加坡回来后,身体莫名其妙变好,医生也查不出原因,所以立刻让金智珠从韩国赶过来。 智珠来了之后,见到我的情况也吓傻了,老老实实地对银交待了我和她跑去天降师岛上一事。 银听了后既惊又怒,马上让人从东南亚请来一位降头师,就是我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女子,名字叫倪离。 倪离来了后,开始察看我是不是中了降头。 她让人盛一碗清水,然后用银针扎一下我的中指,渗一滴血在水里,血落入水里并没有散开,而是完整地凝聚在一起,像一颗血红的珠子悬浮在水中,倪离看了才告诉银我确实是中了降头。 银问她中的是什么降,严不严重,要怎么解? 倪离说我中的是“噬魂”,除了下降者没人能解,“噬魂”这种降头她以前都只是听说过,中降者降头发作后,先是深度昏迷,如果一个月内不能解降,身体和灵魂都会慢慢消失,就算一个月后再将降头解开,最多只能让灵魂不消失,身体也会死亡。 倪离说,“噬魂”是降头术中最高深的一种,至今为止,除了天降师没人能下这种降头,自然也没人能解。她很疑惑我怎么会得罪天降师,她说除了天降师身边的四个护法,再没有人见过其真颜。 银自然不知道我怎么得罪的天降师的,问智珠,智珠也不清楚。 降头只有天降师能解,银马上派人辗转联系到天降师身边的一名护法,要天降师出面为我解降,那位护法的意思也很明确:我家主人不会为她解降,叫亲王自己想办法去! 银一怒之下,想派人把天降师的岛屿包围,逼她出来为我解降;但是东南亚各国政府却态度强硬地全力反对,甚至不惜与银为敌;银这时才意识到低估了天降师的势力,我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他没有时间再拖下去。如果我再不解降,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必死无疑,就算解了降也是死人一个,后来具体是用什么解的降金智珠也不清楚。 听完了经过,我很是郁闷,美人心肠也太毒了,在不知不觉中就给我下了降,还是这么狠毒的降头。我不就是不小心咬她一下,给个小降头惩罚下就算了,至于给我下这种降头?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老公好,难怪醒来时看到银那么憔悴,肯定为了我的事把他忙坏了,银真厉害,不知道他是怎么替我解开降头的,这个问题,等我好点了再去问他。 ------------ 四十四 躺了几天才能下床活动,银说我刚解降要好好休息,天天让金智珠灌我一堆补品,喝得我想吐。 银也变得奇怪,有时坐在旁边看我,一看就是半天,好像我脸上长了朵花,问他盯着我干嘛,他也是淡淡一笑不说话,而我十次有九点九次被他的笑迷得晕头转向,也呆呆地看着他,两个人就跟傻瓜一样互望。 夜间,他拥我入眠,以往和他同床哪有时间睡觉啊,都做运动了;也许是顾虑我身体的原因,现在他都只是静静地拥着我,有时把我搂得太紧有些不舒服,稍动一下他却搂得更紧。 他的转变让我隐隐有些不安,他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都没怎么处理公务。把心里疑惑询问他,他反而笑我别多想,好好休息就行。 心里有些了然,倪离都说了“噬魂”只有天降师能解,那银是怎么给我解的降头呢?银没告诉我,问倪离,她也不说;也许他们只能让我清醒,并没有解了我的降头,所以他们才不告诉我,银对我这么好,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再过两天降头又会发作,这次就真的要一睡不醒了。 我并不难过,消失就消失吧,这些时日与银的朝夕相处,就算消失也是值得。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与我想的完全相反! 降头发作的竟然是银!! 我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发疯似地扯着倪离的衣领质问她是怎么回事? 相较于我的失控,倪离很平静地告诉我,“噬魂”她没办法解,但是能将降头转移,转移的风险也很大,必须要被转移人的人心甘情愿地接受降头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果转移的过程中出了差错,中降者和转移者都会没命,是银要求她转移降头,先保住我。 听到她的解释,我似被人抽干力气,整个人都站不稳,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原来银近日的反常,并不是因为我要消失,而是他要离开。 我一直都是在猜测,害怕,怀疑银对我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想过,银对我的感情会如我对他的一样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消失,所以把降头转移到他身上,可是,他又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份痛苦,看着他消失。 “再把降头转移回给我!”我冷冷地看着倪离,她却摇头:“殿下,‘噬魂’只能转移一次。” 我吼道:“那你要我眼看着他消失?!” 倪离想了想,“如果能在离地面五公尺以下建一个寒池,将亲王殿下的身体放入里面,就能延长亲王殿下消失的时间,大概能延长三年左右。” “从明天就开始建,”我对她道,“我会专门派一个小组协助你,在哪里建,建筑的规格,钱财,人力全部由你说了算,越快建成越好。” “殿下您准备出门?”她眉头一皱,猜到了我的心思。 “不错。” 我要去找那位罪魁祸首,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 四十五 这次去天降师的岛上自然不能再偷偷摸摸地潜上去,特别办公室安排我的行程,知会当地官方,行程很顺利,天降师同意我上岛。 还没来得及出发,所有千头万绪的事这么快就堆到了我面前,先是负责油田,公司,金融,投资等各个部门小组交上来等着我签字的一大堆报表文件,因为银的昏迷,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处理,只能暂时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打理这些事。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要见您。”女官对我禀报道。 我皱眉,现在哪还有闲情去应付宫里的人,不过也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对女官道:“把律师叫过来和他谈,谈完了把内容告诉我。” 宫里真当我这个王妃是拿来摆设的吗,随便来个人也能见着我,以为我会由着他们搓圆捏扁。 银只有我一位王妃,而我又是个异国女子,现在银出了事,宫里派人来的目的我自然能猜出,但是当律师将宫里送来的文件摆到我桌前,看完了上面的内容,还是不由得心中讥讽。 那上面要我尽快做出承诺,若是银死在我之前,我就不能再婚,不能与别人生小孩或是领养小孩,将来我死后名下的财产将全部归还阿拉伯王室。 我冷笑,银还没死呢,王室就想得这么周到,我若是真的出了这份声明,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意外身亡”了。 我让律师起草一份遗嘱,若是在我死亡之前没有另立遗嘱,就以这个遗嘱为准,我所有的财产全交由我成立的特别机构打理,每年将所得的收益全数捐给慈善机构和全球环保事业。 律师很快弄好了,我看了下没什么问题签了字,交给特别办公室,由他们对外界公布我的决定。 明天就要起程出发去东南亚,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虽然我不知道天降师为什么要对我下降,可要是我去还是谈不成,天降师不给银解降怎么办?银的灵魂会一点点消失,想到这些巨大的恐惧抓紧着心脏。 女官走进小客厅,打断我的沉思:“殿下,杰森先生在亲王殿下的书房内等您。” 我点了下头,起身前往银的书房。 杰森这个人我见过几次,并不常来王宫,他是银的心腹之一,每次来都能在银的书房给银汇报工作,但他是负责哪方面的工作,我一直都不知道。 走进书房,站在窗前的男人闻声转身,对我颔首:“王妃殿下。” 杰森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是淡金色,五官平凡,目光如鹰,身上有种阴冷的气息,一望即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危险角色。 “殿下,亲王殿下通知我们,以后我们这组将直接听命于您,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我已放在桌上,您先看看。” 书桌上有一份厚厚的报表,我坐进桌后的皮椅内,拿起来看。 我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报表看完,看完后呆愣许久,心中的震惊还是不能平静,上次银让律师将他的全部财产转移到我的名下,我也真的以为是他的全部财产,现在才知道,他转移的根本还不足他财产的三分之一。 手中的这份报表,每一笔庞大的金钱数字后面,全部是黑暗中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毒品,走私,黑市军火,杀手及特工训练,洗钱,地下赌场钱庄等,原来银的资产,很大一部分我根本就不知道。 杰森见我久久出神,问道:“殿下,有问题吗?” 回过神,把手里的报表放下,我道:“没有。”挥手让他下去,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意外的震惊。 ------------ 四十六 手里的报表像一块火炭,银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他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连最阴暗的小组都将由我负责,银是什么意思,把身后事交待清楚吗? 心里既痛又心烦意乱,打开抽屉将报表放进去。 抽屉是由指纹开启,在这宫中,我和银的指纹能开启任何的电子锁,银书房的也不例外,不过以前我对他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很少进来他的书房,更不会看他书房内的资料。 关上抽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又将它打开。 除了我刚放进去的报表,抽屉没有别的东西,太空了,但是抽屉的右边却有一个长方形的内格,我弄了下,打不开,看不到钥匙孔,也不是电子锁。 我皱了下眉伸手在内壁摸索,终于摸到机关,内格弹开来,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慢慢地看着,看完后我怔怔地呆坐,许久才拿起桌上的内线:“让首席医官马上到书房来一趟。” 十分钟后,医官敲门进来,道:“殿下,您找我有事。” 将那叠纸张扔在他脚下,“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医官捡起一张纸,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殿下……” 我冷冷地道:“说!” 医官见瞒不过去,只好对我说出了实情。 “殿下,这是亲王殿下吩咐我们不能让您知道。您十岁那年在宫外冻了一晚,当时您的情况十分危险,虽然最终抢救回来,但是身体上损害是很难恢复的,您不能太累,情绪不能太波动,连温差太大都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亲王殿下每半年我们每隔半年给您做一次详细的检查,连您的膳食都是精心搭配过的,慢慢调养您的身体,可惜收效不大……” “够了,我不要听这些。”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银为什么要拿掉我的孩子?”这么多年,这件事始终是深扎在心底的一根刺,以前我害怕不敢问,现在我大致能猜到真相,但是我还是要证实。 医官显然有点意外,不解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回答道:“殿下,您体质太差,若是怀孕,胎儿越大心脏负荷越重,到时还会引起更多的症状,您的生命随时会受到危胁,胎儿也很难保住,您那次意外怀孕,亲王殿下让我们拿掉胎儿给您做绝育手术,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医官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心底的刺不但没有拨出反而扎得更深,我紧抓着心口的衣服,那里痛得不能呼吸,茫然的找不到意识。 医官吓了一跳,“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下去吧。” 原来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当初自己想的那样,所有的猜疑,恐慌都是自己找的,为什么银不跟我说清楚,让我在自己的猜想挣扎纠结这么多年。他是在等我自己发现吗?可惜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 心里又开始疼痛,我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重要的是打好精神对付天降师,好为银解降. 第二次踏上天降师的岛屿,才知道岛的另一面是一个规模虽小但十分现代化的机场,一下机我的随行人员就被明确禁止上山,海蓝向我解释:“主人不喜欢外人进岛,但莫小姐身份特殊就算了,不过请莫小姐一个人上山,您的随行人员留在机场好了。” 这是她们的地盘,况且我也有求于人,自然是她们怎么说怎么做,便只身一人随她上山。 有人带路比起第一次摸黑上岛要好得多,我走得很慢,心绪纷杂,天降师脾气古怪,这次来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对我慢腾腾地跟在后面,海蓝也没有催促,挺配合地放慢脚步。 上了山,海蓝将我带到一间小客厅,道:“莫小姐先休息会,主人马上就到。” 我点头,坐进铺着软垫的木椅,海蓝替我端了杯茶上来便出去了。 房间内透着浓郁的中式风格,一旁的小香炉内青烟袅袅,燃烧着不知名的檀香,香味若有似无地钻入鼻尖。 桌上放着的茶我动也没动,上次无意中被下降头,现在还是小心点好。 ------------ 四十七 心里有点不安,想着呆会见到天降师该怎么说,是兴师问罪呢还是先求她呢?真是奇怪,明明是她害我,我该理直气壮的,怎么有些心虚起来。 我在想着见面该怎么说,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被那股淡淡的檀香弄得头有点迷糊,这香不会有问题吧?我皱了下眉,端起桌上的茶杯走过去,揭开小香炉将茶水全倒入里面,炉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檀香尽数熄灭。 放下茶杯,我拍了拍手,转身差点撞上后面的人,美人的绝世容颜倏地出现在眼前。 被惊吓好一跳,美人每次出场都别这么诡异好不好,我要是心脏承受力差点,都快被她吓成神经病了。 一个多月没见,美人的气场还是这么大,原本想好问罪的台词全忘光了,心里有点毛毛的。美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里的冷意让我没由来的恐惧,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美人却往前走一步,我再退一步,她再走一步,又退一步,她仍往前一步,反正与她的距离就是没有拉开。 “那个……你好……” 话一出口我真想拍死自己,问啥好呀,跟她又没交情。她先害了我,现在又害了银,我该凶神恶煞地揪着她的领子逼她为银解降,怎么一到她面前,先前的气势汹汹全跑光了,像一个软脚虾。 正在我懊恼自己没出息的时候,美人开口了:“为什么不离婚?” 我傻住了,呆呆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婚?”怎么美人的开场白是这个,与我来找她的目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美人逼近,凌厉的气势笼罩,“你忘了我说过让你回去就离婚,怎么没离!” 角色好像对调了,美人比较像那个兴师问罪的人,我成原告了,而我这个原告还当得莫名其妙。 想到银还躺着昏迷不醒,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心中生出激愤,对她吼道:“你凭什么叫我离婚!我离婚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下降头?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给银解降,不然我拆了你这座岛!” 吼完了,心里舒服不少,就听美人冷冷地开口:“你挺在乎他的嘛!” 余怒未消,我接着道:“我老公我当然在乎,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守在岛上当圣女啊!我警告你,再不给银解降我就……”想了想,还是没想到能让人信服的危胁,只好又重申:“我就拆了你这座岛!” 显然美人不把我的危胁当回事,其实我也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银都奈何不了她,我又能拿她怎样?她不给我下降头都算我走运了。 美人的长发微微飞扬,瞳孔的颜色似乎也深了些,房间里哪会有风,那她的头发是怎么飞起来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晚,她的头发也是这样自动张扬,结果我就差点死在她手上,难道说这是她想杀人的先兆? 先前发飚的盛气早蔫了,看准了角度,我猛地冲向门口逃到外面,再不逃等着她来杀啊? 可惜,在还差两步就成功时,房间的门竟然“砰”的自动在我面前关上,我又拉又拍都文风不动。 逃不了,冒着冷汗回过头,美人依然站在我身后,好像根本没动过一样,我结巴:“我……我是一时口快,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意思”,但是肯定刚才我的话里总有一句得罪到她,先道歉再说。 美人冷笑:“你跟他感情很好?” 我考虑着要不要编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博得她的同情,说不定她心一软就给银解降了,转念想到她可不是一般人,别人的心肠狠毒,她是没心没肠,当初杀我时可没见她手软,给我下降我找上门来她也毫无愧色,仿佛觉得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女人会被感动才有鬼! “他是我丈夫,也是我爱的男人,感情自然无庸质疑。”懒得添油加醋,我简短地直接说出来的目的:“我这次来是希望您能为我的丈夫解降,不管您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美人微微一笑,我心里放松些,看来美人是准备提条件了,只要银能没事,她就算要我所有的财产我都给她,任何事物都没有银重要。 “想要我解降?”美人用手托起我的脸,我惊艳地看着她嘴唇轻启:“做梦!我要他消失得干干净净!”然后卡住我的脖子,不顾我挣扎靠近耳边道:“我叫玄月,记住!” ------------ 四十八 她松手,我跌坐在地上,咳嗽个不停。片刻后,气息稍定,我爬起来向她扑去!我要掐死这个巫婆!!银被她害成这样,她竟然说要银消失,就算是我上次不小心得罪了她,用得着下这种毒手么,我又没有杀了她全家。 美人像是早料到我会神绪失控,身形一闪我便扑了个空。 “你这个女人,我跟你拼了!”我红了眼又朝她扑去,她不解降,银就没什么希望了,我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美人挥开我,皱了眉甩袖离去,门在她面前自动打开,她出去后又自动关上。 我慢半拍,门关上后我才扑到门上又拍又叫:“开门!开门!你这个死女人,变态!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有本事让我出来,我要杀了你!!”妈的,这一幕要是被抖出去绝对是国际上爆炸性的新闻,堂堂王妃跟个声嘶力竭的疯女人没什么区别。 喊到嗓子都沙了也没人鸟我,门拉了半天都打不开。 我喊累了,坐回椅子上,喊了半天口渴了,茶杯空空如也,心里后悔不该把那杯茶倒掉。 她们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上次的降头就是下在我身上的,难不成看到我没事又想杀我?可是我这次上岛是通过外交途径的,如果我在岛上出了事就算是天降师,只怕也免不了很多麻烦,难道说——她又想对我下次降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就在我胡乱猜测之际,房门打开了,海蓝进来。 “莫小姐饿了吗?要不要用膳?”她问。 “不用,我想下山。”哪还敢在这里吃饭啊,我现在恨不能飞下山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人在山上,还是回去再想办法。 她没有多作为难,“好的,我这就送您下山。” 专机飞回阿拉伯,这次来天降师的岛,不光事情弄砸了,还惹出自己一肚子火气,想到银,心情像是厚厚的乌去压顶,要是天降师不解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照现在的情形,玄月不可能为银解降,而且她本事那么大,我根本拿她没办法。 回到王宫,我立刻让倪离过来查看我有没有中降头。 我坐在沙发上,倪离对我仔细检查了下,道:“殿下,您没中降头。” 松了口气,我问她:“寒池建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完工,殿下不用着急。”倪离看了我的脸色,问道:“殿下,这次去谈得不顺利?” 我摇头,哪里是不顺利,根本是没希望。“倪离,如果天降师不给银解降,就找不其它办法了吗?‘噬魂’真的这么厉害?” 倪离想了想,“‘噬魂’这种降头,在降头界都还是第一次用,普通的降头师听都没听说过,有实力的降头师只知道有这种降头,也不知道该怎么下降,更别提解降了。不过这种降头极消耗灵力,就算知道下降的方法,除了天降师谁有那个实力下降头?所以,除了天降师不可能有人能解降。” “可是天降师不肯解降怎么办?”我问。 倪离摇头:“那就没办法了,殿下要做好准备。” 没有办法,这几个字让我心神大乱,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发抖。 “殿下也不必完全绝望,寒池就快建成,将亲王殿下的身体放入还能有三年的时间,也许这期间想到办法也说不定。”倪离道。 知道她只是安慰我,就算能将时间延长三年,最重要的还是让玄月解降,而且银降头发作一个月后,就算解了降,银的身体也已经死了,心里慢慢漫上恐慌,今生——我真的要失去银了么? ------------ 四十九 “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 杰森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资料略皱着眉头。 我玩弄着手里的一支钢笔,问道:“怎么?有问题?” 杰森神情有些凝重:“殿下,天降师的岛上地形复杂,而且没有详细的资料,上面的人个个都高深莫测,我是担心这次的任务有难度。” 我扔掉手中的钢笔,抱胸靠在皮椅上:“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屁话,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每年花那么多钱训练特种部队,杀手,特工这些人,不是养着吃干饭的,懂了吗?” “可是殿下,我们的训练项目里面不包括巫蛊降头之类,任务失败倒没什么,我是担心任务失败后会引来不必要的外交麻烦。” 我扫了他一眼,“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的命令你只需要执行,其它的事还轮不到你关心。”天降师真的这么可怕?让他也顾首顾尾起来。 “是,我这就去准备。” 杰森起身向我微微点头便出去了。 书房门关上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杰森担心的事我当然知道后果,“伊芙王妃”派人到东南亚绑架天降师?!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是极大的麻烦,以玄月在东南亚的势力,只怕东南亚各国政府都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我能怎么办?寒池昨天才建好,我立即把银的身体放进去,但这并不是治本的办法,还有五天就到一个月的期限了,再不解降银真的会死,而且三年后银的灵魂还会消失,所以我只能孤注一掷,派人秘密到东南亚把天降师绑来。 想起那冷冰冰的美人,心里一肚子火,真把她绑了来给银解了降后看我怎么收拾她!干脆找几个男人强奸她!回想美人的音容,心里不忍,还是算了,只打她两巴掌消气就好了,可是美人那么漂亮,脸上被打出红印肯定不好看吧,想了一会,最后决定骂她骂到消气为止再把她送回东南亚,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给人下降! 想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她把我害成这样还会不忍心?对危胁到女人我可从来都不懂怜香惜玉,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很小我就懂这个道理,所以说美人的容貌真的占很大便宜,连我这种女人都没法对她下狠手,换成是男人怕是更舍不得,真的是男女通吃。 唉,我也只是想想而已,能不能把她绑来都不一定。 我给了杰森三天时间,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我要在三天后见到天降师,杰森接到命令的当晚就开始行动,具体过程我没过问,这三天之内我只在王宫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三天后—— “倪离,降头术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效?” 倪离回答我,“殿下,降头术如不解降是不会失效的,但‘噬魂’不一样,施降者身亡后降头术便失效,当然,也要中降者能撑得了那么长时间。” 我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派人杀了天降师银的降头就能解了?” “不能。”倪离道:“殿下,先不说您杀不杀得了她,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杀的话,她也不是降头界的神了。还有‘噬魂’必须是施降者自然身亡才会失效,如果意外身亡的话会加快降头的发作,没人能解。”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难道要等到她寿终正寝?银哪能拖那么长时间!”我霍地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 杰森今天上午就向我汇报行动失败,我真的低估了玄月,派出的一组十二名人员一个都没回来,全不知所终,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种人员,配上精良的高科技装备潜上岛,结果到现在一个人都连络不上,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可气的是我还不能通过官方去问玄月,因为是我理亏,派人去绑架她,她不找我麻烦都不错了。 倪离想了一会,道:“天降师不肯解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延长亲王殿下降头发作的时间,也不是不可的事。” 我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停下脚步问:“你说寒池能延长三年时间,还有什么办法能再延长?” “我也不确定,这样吧殿下,等我调查清楚了再交份详细报告给您。” “也好。”现在只有这样了。 ------------ 五十 一个星期后,已经确定银的身体死亡,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倪离才交上来一份资料,上面有日本宫本家族锁魂玉的资料,倪离告诉我,锁魂玉能镇住魂魄,虽不能解降但是可以延长降头术发作的时间。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详细查明了锁魂玉的拥有者——宫本寒的全部资料,再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得到玉,但是以后呢?时间一分分过去,我就越来越恐惧,就像身处黑暗深处,什么都没有的绝望。这些年,与银相处的时间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一样,明明真实地相处过,可为什么回忆起来却抓不住痕迹,虚无飘渺的让人心酸。 微风吹来,眼里发涩,我揉了下眼睛,指尖上却沾上了些湿意。 空气里似乎有种诡秘的气息,我回头,穿着黑袍的冷血美人果然站在那里。 近三年未见,她仍是记忆中的风华绝色,冷绝逼人,这样的人,哪怕只见过一面也会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我看着她,此时与初见她时的我已完全不同,那时的我根本不敢直视她,但现在不同,银已不在,许多事只能我独立去面对,没有人再为我遮风挡雨。 她眉目看不出表情,半晌轻勾唇角:“这样盯着我,难道看上我了?” 有点讶于她竟然是开玩笑的口吻,我扯了下嘴:“玄小姐这样的美人,我就算变性都消受不起。” 她微微一笑,没有答言。 一时无话,这样的沉默令我有些不安,不清楚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我开口道:“玄小姐大老远的请我来吃饭,现在可以开饭了吗?我饿了。” 对着她我哪里还会知道饿,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我不想跟她站在这里,既无话可说,也不自在。 “怎么,莫小姐这么心急?”她似有点遗憾,“我对莫小姐可是很有耐性。” “那是我的荣幸。”说完不再理她,回身看向窗外,本来跟她就没什么好寒喧的。 身后的气息逼近,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给我的感觉从来都是压迫着神经末稍,耳畔传来她的声音:“莫小语,我已经给了你三年时间,别消磨掉我的耐性。” 本来有些发毛,听到这话我冷哼,“原来玄小姐还给了我时间,想杀我?怎么,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让我多活了几年?”果然早在她第一次见我时就想杀我了,虽然我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改变主意,但我并不感激她,这三年的时间对我根本是一种煎熬,如果可能,我宁愿她一开始就杀了我。 “要杀你哪里用费这么多功夫。”她似在嘲弄。 “我这人天份低,玄小姐想要我明白什么还是直说的好。”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揪着我不放,非要弄得我家破人亡才甘心,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宴无好宴,早就知道她不会安什么好心请我吃饭,只是没料到还没等到开席她就没耐性了。 手腕被抓住,她道:“跟我来!” **************************************** 一面墙壁无声息地打开,露出一条狭长往下的石阶,两旁的墙壁上嵌着精致的宫灯。 我疑惑地跟随她走下去,石阶很长,婉转而下,好不容易走到尽头,面前沉重的石门滑开,露出里面的房间,走进去后石门又自动关上。 房间并不大,大概有三十坪米,四四方方的,墙上的四盏壁灯将房间照得恍如白昼,房间的中央有一个类似于小喷泉形状的半人高的圆柱,圆柱顶端的形状像一个小水池,是普通脸盆的两倍大,像装满了液体,玄月站在旁边示意我过去。 我好奇地走过去,不解她带我来干什么,难道是什么稀世珍宝带我来开开眼? 片刻之后,我蹲在地上干呕,恨不得连胆汁都一并吐出来。 她在上头冷嘲:“你就这点承受力?这样也会吐。” 无法抑止胃里的恶心,我仍在干呕着,听到这话真想咬这女人一口,她一定是故意的! 终于胃里的翻涌稍稍平复,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她抓住手臂拖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又叫又踢,不敢去看池里的东西。 “闭嘴!”她一个厉色让我噤了声。 人与人的气场就是不一样,我要有她那一半的气势,估计当初反对银娶我的人廖廖无几了。 不得已只有忍着胃里的翻涌看着眼前的小池。 水池里装满了鲜红的液体,一股淡淡的腥味扑鼻而来,让人不得不怀疑那红色的液体是血,当然这并不重要,真正让我想呕的是液体中间那颗有些泛白的肉瘤,有两三岁小孩子的头那样大小,肉瘤上竟然有模糊的五官,像是一个胎儿在母体里发育不良,只发育了头似的,五官勉强能辩认出,只有眼睛分外骇人,没有眼皮,一双血红的眼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你,我就吐了两下没被吓疯都算心理素质不错的了。 “它很喜欢你。”玄月道。 “是……是吗……”我干笑了两声,一点没觉得荣幸,这是她养的宠物不成?她的宠物喜不喜欢我她也知道,天降师果然是神,连养的宠物都这么与众不同。 玄月看着池里的东西,淡淡地道:“我跟它……也可以说是双胞胎……”见我不解地望着她,她又道:“我们是同一个母体出生,我一出生便注定是天降师,而它……则是蛊,它为我所用,不过它也有自己的思想,我感觉得到,它……喜欢你!” 我又看了一眼池内,顿时恶寒:“不用了……它还是讨厌我好一点……”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等……等等我……”我忙跟在她身后出门,这人脾气也太怪了,莫明其妙地带我来看这东西,我还以为有什么下文,猜想着她是不是要把我拿来喂她的蛊,结果又莫明其妙地突然走了,让人捉摸不透。 ------------ 五十一 “倪离,你说玄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倚在沙发上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倪离的回答倒是很干脆:“不知道!” 那天我尾随玄月从密室出来,她就冷着一张脸直接让人把我送下山,妈的!还说请我吃饭,结果水都没喝一口就被人扫地出门了,不知道我又是哪句话惹毛了她。 但是,她这样的态度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她不可能会给银解降,我想要给银解降只有另找办法。可是,连倪离也说了这个降只有施降者能解,其它办法都只能拖延时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玄月乖乖解降呢…… 硬来肯定不行,她足不出岛都能把我弄得团团转了,若真论实力,银都不敢与她正面冲突,我自然更不是对手;软的也不行,她根本不和我谈任何条件。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我就不信找不到她的死角! 脑里灵光一闪——在密室里看到那只“蛊”会不会是玄月的弱点呢?她说那只蛊为她所用,换而言之蛊对她而言只是一种工具?她们是一起出世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联系吧,但会不会是她的软肋就不好说了,玄月给我的感觉好像根本不是人,根本有人的七情六欲。 我叹气,就算那个蛊是她的软肋我又怎么样,我还能去把它偷走不成,还没走到密室门口就不知中多少降头了,而那个蛊光看都要寒死我了。她说那蛊喜欢我,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就不信我勾勾食指那蛊就跳起来跟着我走了;想像着一颗肉瘤跟在我背后滚来滚去的,一阵发毛,越想越恐怖了。 “殿下,您把这一大堆报表交给我看,自己坐在沙发上发神,这可不好吧?”倪离背靠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桌面,语气里有丝不爽。 “能者多劳嘛,这种小事你处理,别打乱我思路。”我现在正想着怎样抓住天降师的小辫子,逼她解降,结果越想越乱。 倪离挑高了眉毛:“这些钱可不是我的,我不过是个降头师,你听说过有哪个降头师还负责雇主生意上的事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财产全给转移了?” 我已成立了专门的机构打理名下产业,虽然这样,因为我长时间不在宫内,所以需要我签字的报表也越积越多,后来我就让倪离帮我处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庞大复杂的业务也处理的得心应手,慢慢的我就干脆放权,自己乐得清闲。 “倪离这么能干哪是别的降头师比得了的,”我口不对心地拍着马屁,“你若觉得报酬少了,就自己加薪吧,不用问我意见。” 或许别人我还不会这么放心地交给他打理,但是倪离不一样,她是降头师,自控能力极强,因为很多降头术极易迷惑心智,所以意志坚定是成为降头师最基本的要求;而且她那么聪明,自然会权衡利弊,权势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以用降头解决,要想转移我的财产是不可能的,揩点油水倒容易得多。但她肯定不会,降头师都有一股自傲,我想当初她也不会是光为了钱而为银做事,到底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难为的是三年来她都没露一点破绽。 我想找玄月软肋的事也最好不要告诉她,天降师是降头界的神,她为我做事不表示会为我卖命,如果哪天真的和玄月硬碰硬,她一定不会站在我这边。 “殿下,我可不会一辈子都当你的降头师和兼职秘书,你还是趁早选个接班人的好。” 倪离的话提醒了我,对了,银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好歹也是银的骨血,培养他做接班人王室也无话可说了。 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几乎要忘了他的存在,亏他还叫我几声母亲。 倪离埋首在报表中,过了一会抬头道:“哦,对了殿下,玄小姐的人上午来过电话,说玄小姐愿意给亲王殿下解降,只要你肯答应她的条件。” 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我震惊地看着她,“玄月的人上午来了电话?她愿意给银解降了吗?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倪离无辜地摊手:“我从早上就一直忙到现在,哪记得住这么多事。” “你……”我气结,都怪我将宫内的事务也交给她管,有什么事都是先汇报给她,再由她告诉我,结果被她小报复了一下。 “马上派人联系玄月,她提了什么条件了吗?”只要她肯谈,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倪离摇头,“我们无法联系玄小姐,她的岛上可没有办公室。至于条件,打来电话的人说,你若是想谈的话明天就去玄小姐的私人岛屿,她亲自与你谈。” “又去?”我皱眉,这才回来几天啊,她当我没事飞着好玩吗,她脾气那么古怪,怕一句话不对还没谈条件又把我赶下岛了。 “若是不想谈,不去也可以。”倪离凉凉地道。 我白她一眼,她肯再谈我都要烧香拜佛了,还敢不去!“马上通知办公室,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早都替你安排下去了,”倪离笑道:“听见玄小姐肯谈你还能坐得住?只怕她提任何要求你都没异议。” 这个当然,有什么能及得上银的重要。 想了想,我道:“银有个儿子,严格来讲是个私生子,三年前银把他送去学校学习,具体是哪个学校我没问,你去查一下把他接回来,不管怎样也是银的血脉,我想让他继承银的一切。” 倪离道:“把他带回来这容易,不过你真的决定把一切都给他吗?” “银的儿子总不会太差,他现在大概……十二岁吧,还太小,等他回宫,你让办公室安排家庭教师给他授课,学业不能荒废,至于他的身份问题,相信王室不会太为难他,银不在了,亲王的头衔迟早会给他的。”王室一直以来针对的只是我,小至确实是银的小孩,王室只要确定了他的身份,当然不会为难他,让银的小孩继承银的财产总比落我这个外人手里好。 女官轻轻敲门道:“殿下,杰森先生想见您,现在在小会议室等着。” 我对杰森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可能跟他负责的工作有关系吧,只有他可以不用事先预约,直接来王宫找我;我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 五十二 “这是什么意思?”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靠在椅内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 杰森语气淡然:“殿下不是看了吗,难道上面记述得不清楚?” “上面写的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小至怎么会在这上面?银当初不是说将他送去学校吗?为什么他会在你那里被训练了三年时间?” 杰森给我的资料上写得是今年通过训练的人员名单和资料,我不知道训练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大概,因为曾经我差点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们这种训练分批的,一年一批,每年都会从世界各地甑选出一百名流浪儿童送去训练,训练的残酷从每年通过训练的人数上就可以知晓,大多数时候一批当中只有一两名能通过训练,没通过训练的人下场自然是死亡,有时一两年内都没有一个人能通过训练,像银出事后的这三年内就没有人通过训练;而今年杰森给我的名单上竟有四个人通过了训练,全是男子,算是成绩比较好的一批。 杰森给我这些资料时我只扫了一眼,他们说穿了不过是我工具,再有本事也是为我卖命,而且他们也没有机会能和我接触,所以对他们的资料我并不感兴趣;只记得前面三个里面有一个是亚洲人,另外两个是西方人,三人都是二十岁左右。 但是我没想到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小至,虽然照片上他的容貌比起三年前略为变化,但那张神似银的容颜我怎么会忘记,我怎么都没想到小至会出现在这个名单里。 杰森看了一眼道:“殿下,您口中的‘小至’编号是1067,是当初亲王殿下遣人送到基地训练的,至于亲王殿下怎样给您说的,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基地就是银所说的学校,我还傻傻地以为小至被送去寄宿学校了。 我哼了一声:“就算银把小至送去,可你们的训练不是一年一批的么?为什么和他一起通过训练的人年龄比他大这么多?” “他是一个人来的,并不属于基地的任何一批,所以对他的训练没有按规定的教程,主要看他自己的进度;没想到他在训练中各方面表现都出人意料,是我们训练基地成立以来第一个只用三年时间就通过训练的学员,也是年龄最小的学员。” 我听着杰森的话,不敢想像一个九岁的小孩是怎样在那弱肉强食的残酷训练坚持下来,我问:“亲王殿下当时对他有特别的交待吗?比如说不能让他死掉之类的?” 杰森摇头:“没有。” 银把他送去训练,又没有交待要他活着,就是说小至若不能通过训练下场一样是死路一条,小至是他的儿子,我不信银的做法只是单纯地考验他的意志力,他是根本不在乎小至的死活呢还是希望他死在训练中? 照片上少年五官很像银,俊美非常,只是眼神森寒,不再是第一次见他时如王子般冷漠疏离,反而像一只噬血的野兽般危险;才十二岁就让人有危险的感觉,不知长大后又会成为怎样心狠手辣的角色,原本简单的事让我变得进退两难。 我无力地按着额头,银的一切我本打算全交给他,但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与我的设想差得太远,如果真的交到他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 算了,银都不在了,这些身外之物对我而言也没有意义,再怎么说他也是与银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算没有银的财产小至长大后也决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还是给他,我也好专心地去找给银解降的办法。 这三年的训练小至都能活着,估计也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了,等他回来先适应一段时间,我再丢开手,剩下的问题让他自己去解决,权当磨练。 我问杰森:“你知不知道小至是银的儿子?” 杰森点了点头。小至和银长那么像,只要见过银的人肯定都猜得到他的身份。 我道:“你把他在基地受训的资料全部销毁,让他明天回宫;我会派人通知王室银有个儿子流落在外,到时王室会详细调查他的身份,我不希望他受训练的消息外泄,知道吗?” “我知道怎么做,殿下。”杰森明白了我的意思,告辞而去。 ************************************************************** 再次踏上玄月的地盘,我禁苦笑,从我第一次来这里后,这个岛就成了我的梦魇,可偏偏躲不了,还三番五次地来。 出宫前杰森报告说小至已经出发,可能下午两三点会到,我让女官收拾了一间房,其它的都交给了倪离,相信她会处理好。 其实是我粗心大意了,银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小至,他答应了我留下小至,转身却把他扔去基地受尽折磨,大概他也没想到小至会活下来吧。而小至的母亲——那个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小至的女人,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以前只觉得银冷静果决,不想三年后才领教了他的手段的冰山一角。 “莫小姐,请进。” 海蓝带着我走到一间门前,示意我推门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上岛醒来后,被她带来见玄月的地方。 我知道玄月在里面,我调整了下呼吸,推门进去。 ------------ 五十三 进门就看到玄月坐在对面的椅内,身子微侧,一只手轻轻支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椅背上,像是等了我很久。明明她的姿势再自然不过,可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女王,气场强大大概是天生的吧,所以我这个后天的王妃怎样都培养不出这种气势。 见我进来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动作。 走到她跟前,我道:“你不是让我来谈条件么,我来了,你要怎么样才肯替银解降?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冷冷地道:“什么都答应?那我要你跟一条公狗在一起你也答应?” 我一下子僵住了,这话问的太毒,真要这样我宁愿死了好。 “不说话?你不是为了你丈夫什么都愿意吗?” 我确信了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是一个变态,也是,常年呆在这个岛上,见不到几个人,还养着一个怪物一样的蛊,想不变态都难。 我道:“我不答应。” 如果这是她的条件,我决不答应,为了银我以前是出卖过自己的身体,所以杀宫本寒时我毫不心软,不表示为了救银我能把自己变成母狗,救不了银我宁愿和他一起消失。 “别紧张,我的条件不是这个。”她微微抬头看着我。 原来被她耍了一道。我别开眼,她的容颜看多了容易让人失魂,忘了她心肠狠毒。 “我可以解降,不过我要你留在这个岛上。” 这才是她的条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好。但你要告诉我——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岛?” 她道:“可能三五年你就可以走了,也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这么久?难道她想把我留在这里慢慢虐待? 我不安地开口:“你想……把我在这里做什么?” 她笑了下,“我要你帮我养蛊,你忘了吗——它喜欢你。” 原来是这个,想到那颗肉球,我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我问:“你的蛊平时吃什么?”肉球要是平时都吃人肉,难道要我一天割块肉给它吃,这样不用三五年,一个月我就只剩一个骨架了。 “到时你就知道了。”似看穿我的想法,她又补了句:“放心,它吃素。” 被人看穿,我有点讪讪的,问:“你什么时候给银解降?” 她站起来,“我把东西交给海蓝,她随你的专机回去解降,你留在这里,呆会花月容会带你去你住的房间。” “等等。”我叫住她:“我还要回宫一趟处理些事情,等银解了降我再回来。” 宫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小至刚回来,我还要签署文件将财产转给他,最重要的事,我要亲眼看着银解降,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可以,我给你三天时间,不过你若敢反悔的话——” 我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敢反悔,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厉害。 回程,飞机上多了一个海蓝,我不断和她套近乎想套她的话,可她对我态度虽然客气却不多话,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回到宫中,我迫不及待地拉着海蓝去给银解降,我等了这么久,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寒池建在王宫偏殿的地下,只有我的指纹能进入。 海蓝站在池边,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打开瓶盖,一股红色的液体注入池内,那些液体进入水里后并没有与水想融,而是像有生命一样附在银的额头渗入;银的身体本来在水里像是一道幻影有些不真实,红色的液体从皮肤渗进去后他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水面也渐渐开始冻结,待液体全部渗完时水完全凝结成冰块,将银冰封在里面,像水晶做的棺材。 我脆在池边,伸手想去摸银的脸,三年来我一直想能再触摸到他,指尖却传来一阵冰冷。 “他会不会醒过来?”我问海蓝。 海蓝道:“莫小姐,就算解了降他已经死了,只是灵魂不会消失。” 我黯然,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灵魂会转世,他就还在;若是银连灵魂都消失,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光想都能让我恐惧至崩溃,至少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只要他转世,我就一定会再找到他。 “已经解了降头,您不打算将他埋葬?”海蓝问。 我摇头,银的身体呆在这里就好,也不会坏,以后离开了玄月的岛想他时我还可以来看看,埋了,就看不到了。 出来时,我问海蓝:“你那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药水,‘噬魂’都能解,其它的降头是不是更容易解?”玄月那个岛上古古怪怪的,这个药水这么好用,有多的话叫她送一点给我。 海蓝看了我一眼,才道:“那是主人的血液,被主人施过降才能解‘噬魂’。”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倪离说“噬魂”只有天降师能解,但玄月却让海蓝来解降,以为倪离没查清楚,不想解降要的是施降人的血。 ------------ 五十四 从寒池出来,我让侍女将海蓝带去一间客房,我便去找倪离。 问了女官,她在办公室内。自我将一些事务交给倪离处理开始,就让人给她收拾了一间小型办公室。 “我交待你的事做好了吗?”我问她。 “王室已派人调查至少爷的身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确定。”倪离道:“殿下,您和玄小姐的条件谈成了?她怎么说?” “她要我去岛上住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我也不知道多久。 倪离奇怪:“就这么简单?” “嗯。”玄月是要我去养蛊,不过想到那颗肉球很恶心,我不想多说,便问她:“小至回宫你见他了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至在基地训练了三年,我不知道他的性格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倪离是降头师,看人应该很准。 倪离皱眉道:“怎么说呢……他年龄不大,可是黑暗磁场很强,从他身上又感觉不到邪恶的气息,让人看不透。” 听倪离这么说,我略有些放了心,变成恶人没关系,只要他不会成为那种变态嗜血的恶魔就好。 倪离道:“殿下,我都为您工作好几年了,过了这个月我不打算继续替您工作了。” 她突然要求离开,我有点意外,想想也是,一个女人的美好年华就那么几年,我没理由硬把人家留在这里,她又没有卖给我,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好。”我应允。 王室过不久就会承认小至的身份,银庞大的财产就交给小至,至于其它的事我也不想管,我在瑞士银行的户头大概还有十几亿美金,就算以后离开了玄月的岛也没有后顾之忧。 晚餐时我才见到小至,他的眉眼太似银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长高了不少,也是一个少年的样子,才十二岁只比我稍矮了一些。 他的眼神很冷淡,想了想我也没找到话说,亲妈和后妈可是有很大区别的,何况我这个后妈还没和他相处几天,干脆沉默地吃着饭。至于这几天发生的事,以他的聪明大概也明白了所有的状况,不需要我特意提点。 快吃完时,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要走?” 我一愣,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明天就要走。玄月只给我三天时间,虽然不知道超过时间她会怎样,但早点去总比晚去好。 他追问:“你不想住在这里?” 该怎么对他说呢,告诉他实情又太长太复杂。我道:“这是我和别人的约定,并不是不想住在这里。” “约定?不遵守它会如何?”他微眯着眼睛,连这个小动作都十分像银。 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反悔?玄月一定有办法让我乖乖回去,还会吃足苦头,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干。 又找不到借口给他解释,我只有道:“有些事不是有势力就能为所欲为的,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 乒乓一声,我吓了一跳,抬眼看到小至将碗筷摔桌上转身走了。 第二天和海蓝再次踏上玄月的岛,我知道“伊芙王妃”这个人就从世上消失了,我让倪离在这几天对外发布“伊芙王妃”病逝的消息,死前将所有财产留给亲王的私生子。迫于舆论压力,王室也会尽快承认小至的身份。 花月容带我到一间房,说以后这就是我的房间。 我看了下,还是我第一次上岛时住的那间。 她把我带到房间就走了,我倒在床上,拥着棉被,心里腾升起一种孤凉的意味。在这个岛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最基本的娱乐都没有,可怎么打发时间,看着房间顶上,幸好有电灯,也不知她们从哪通来的电。 没娱乐就算了,连人都没几个,好像就只有玄月和两个护法常住岛上,她们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我下属,在这里还得听人家安排;我咬着被子,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往后的日子有得我熬。 敲门声响了两下便被推开。 “莫小姐,你该去准备了。”花月容站在门边。 “喂蛊吗?这么快?”我才刚到,都不让人家多休息会。 “现在不用喂蛊,今天你刚来,有些准备工作要和你交待一下。” 见她转身离去,我忙爬起来跟在她后面,听她一路讲解:“蛊每天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钟喂养,但最好是凌晨时分十二点左右喂它食物,这个时间对它好一点;每次喂它吃三颗血果,不能多也不能少,血果必须是每天新鲜采摘的它才吃,所以你每天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采摘血果……” “莫小姐?你有在听吗?”花月容皱眉看着我。 “有有有,”我赶紧回答道,“那个……血果是什么东西?”喂个蛊也这么麻烦,喂它吃东西不光要掐着时间还得现给它摘,我做王妃都没摆过这么大谱。 “呆会我带你去摘你就知道了,以后你就得自己去摘。” “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喂的吗?”我怀疑是玄月故意刁难我,才弄得这么麻烦。 花月容道:“没有,以前都是主人亲自喂的。” 听她的口气敢情这还是个美差,我巴不得让给她。 ------------ 五十五 我本以为那什么血果是她们专门种在一个地方,要喂时再去摘下来,结果花月容把我带到屋外边的丛林里,在杂草丛生中寻找她所说的血果。 看着她弯腰找了半天,然后把一颗鹌鹑蛋大小红红的果子递给我,道:“这就是血果,它的外形很好认,只是不容易找得到,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找到三颗,然后在子时喂蛊。” 把血果放在掌心,我满头黑线,这不光是现摘,还得现去找啊,这个岛上都是原始森林,找到这样一颗小小的果子谈何容易。 花月容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你也认得血果了,剩下两颗你自己找。” 话完,留给我一个华丽丽的背景。 将血果放在口袋内,我认命地低头寻找,拨开草丛,仔细地搜寻着,森林里很多不知明的植物杂乱地生长着,偶尔有几朵小野花,就是没看到血果。找了许久,眼睛发涩,我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继续找。 找了半响才看到一株碧绿的草上长着一颗圆圆血果,我小心地摘它下来,放进口袋。站起来捶下肩膀,脖子也酸酸的,抬头看到阳光渐渐隐没,天快黑了。得快点找到剩下一颗,不然天黑了更难找得到,我加紧了搜寻的速度。 天色一点点变暗,我心里焦急,仍然见不到血果的踪影。 光线越来越暗,我几乎是趴在地上寻找,终于,当最后一颗血果出现在眼前时我都快要喜极而泣了,伸手就去摘,手伸到半空就顿住了;一条小指般粗细的小红蛇正盘绕在红果下面,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眼正看着我。 飞快地将手缩回来,我与它大眼瞪小眼。 它是不是毒蛇呀?咬我一口怎么办?如果放弃这颗血果另找一颗也没时间了。 “你走开一会好不好,我摘完了果子你再回来继续睡?”我和它打商量。 它不动,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想理我。 我折了一小截棍子轻轻伸向它,嘴里叨念道:“你别咬我呀,我不是要伤害你,只是要你换个地方睡觉罢了,别咬我……” 小棍子轻轻拨弄它一下,它懒懒地看我一眼,将身子圈紧了些,我又将它拨开了少许。 再将它移开一点我就可以放心地摘血果了,小心地移开它后,我找了几片树叶盖在它身上,它看不到我就不会咬我了。 摘下血果,我松口气,天际已经完全暗下来,森林里黑压压的,我摸黑着往回走,心里发毛,怕森林里窜出什么野兽把我吃掉。 找不着方向,只能朝着有光线的地方前进,这岛上就只有一幢房子。 跌倒了两次,因为是摸索着前进,手掌也被一些植物划伤,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天降师府邸。 花月容见我回来,皱眉道:“怎么这么慢?” 她还嫌我慢?!真想骂她一顿,不过我没力气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有气无力地问她:“有吃的么?我饿了。” 带我到饭桌前,她指指桌上的白玉盘子:“我们都吃过了,留了两个馒头,给你的。” 两个馒头还特意留给我,她们对我还真好!! 她们这几人都是常年住在岛上,我一个外来人员受排挤也是正常的,有馒头吃都不错了。 恨恨地咬着馒头,确定了一定是玄月的阴谋:让我来这里做使唤丫头,没自由就算了,都不让我吃饱,最惨的是还没工钱领,这个岛比万恶的旧社会还黑。 吃完了,花月容叫我回房洗个澡,等着时间去喂蛊。 我疑惑道:“我房间里有卫生间吗?”我没发觉我房里还有浴室卫生间啊?她让我上哪洗澡? 她也不答言,带我进了房间,将梳妆台上的花瓶轻轻一转,一阵轻微响动后,旁边一道暗门打开,露出里面的盥洗间。 我觉得设计这个房子的人太牛了,到处都是机关,卫生间都藏得这么隐秘。 她道:“你洗完后把花瓶转回原位,暗门就会合上。” 我点头示意了解。 “洗完可以休息会,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她走出门,突然像想到什么转身微笑:“你什么时候养了只小宠物,还挺特别的。” 小宠物?什么小宠物??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肩,一条小红蛇正朝我吐着信子,呲牙咧嘴。 啊啊啊!!!我尖叫,又跳又拍。 “别叫了!”花月容受不了地掏耳朵,“它没毒,又不会咬你,你叫个什么劲!” 我不信,“你怎么知道它不会咬我,如果咬我怎么办?” 她说没毒有可能是真的,咬不咬我不可能她说了就算。 “要咬你早咬了,我看它是准备粘着你了,好好养着呗!”说完,她关门走了。 我苦着脸望向被我拍到地面的小蛇,还要……我养? 怎么养啊?! ------------ 五十六 洗完澡出来,换上花月容给我放在房间里的白色长袍,我一直觉得她们穿的这种袍子很像睡衣,白天穿着它做事,晚上还能直接穿着睡觉,多省事! 上岛时就带了几件衣物,在人家的地方又不是来渡假,所以行李很简单。还以为这上面条件会差很多,不想玄月满懂享受的,连我房间里的卫浴设施都非常现代化,卫生间的设施比我王宫里的都差不了多少,只是小很多,居然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大理石砌成的温泉池,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出那温泉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好像是从地下渗出来的。难怪卫生间要装得这么隐秘了,根本就和外面古色古香的风格完全不一致。 走向床,那条小蛇在枕头上盘成一团,睡着了。 我火大,这么条小小的蛇睡在我的枕头上,我睡哪? 找了条毛巾把它包起来,轻轻放地上,这下可以好好睡觉了。在丛林里蹲了半天,累得要死,洗澡时才看到身上许多地方有轻微的擦伤,下意识地想叫侍女给我擦药膏,马上想到这里可不是王宫,娇贵不起来,只好不去管它。 睡得正香时被人吵醒是件非常让人窝火的事,偏偏把你叫醒的人还面无表情地告诉你,该去喂蛊了,我一脸困意地爬起来,拿着血果一步一个哈欠地跟在花月容后头。 走到密室门口,花月容站住了,示意我进去。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想到一个人在里面看着那颗肉瘤,心里有些怕怕的。 她没好气,“这里面有主人亲自下的降头,降了主人,谁进去都会立刻七窍流血而死。” 心里一阵哆嗦,那么丑的一个肉瘤光看就吓死人了还怕人来抢,用得着下降头吗?玄月真把它当宝了。 “有降头你还叫我进去,我不喂了,叫玄月自己喂。”她下了降头进去的人就死还要我去,分明是想谋杀嘛。 “这个降头对你没影响,快进去,都12点了。”花月容一脸不耐烦。 “不要……” 我还在犹豫,被失去耐性的她一脚踢了进去。 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忙在脸上乱摸,还好,没流血,应该不会死了。上次玄月带我进来过一次,过这么久也没死,看来这个降头真对我没影响。 捏着果子走到肉瘤跟前,它红红的又眼就这么一直看着我,我觉得背上的寒毛都在一根根地起立敬礼。 实在不敢看它,闭着眼睛拿着颗果子把手伸过去,它快点吃完我好早点出去。 等了半天果子还在我手上,眯着眼睛一看,我把果子贴在它眼睛上面,难怪它吃不到。 闭着眼不行,只好接着眯眼在能看个大概的情况下,把果子放在它嘴边,它咬住吞下去,两个眼睛还是那么盯着我,赶紧把剩下的两颗也喂给它。 喂完了果子,我也不那么害怕了,慢慢睁开眼,以后天天晚上都要来侍伺它吃东西,先多看它两眼,练好免疫力。 它好像也没咀嚼,是直接把果子吞下去的,眼睛还在看着我。 盆里鲜红的液体仍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它吃的是果子,身上也没有流血出来,这种液体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玄月真是个变态,里面装得就是血? 研究完盆里的液体,我再把目光投在肉瘤上。 有了心里准备,这次看它比第一次好多了,没立马就吐出来。 一个没皮的肉瘤还是挺恐怖,看不了几秒我就坚持不下去了,赶紧走人。 玄月还说它喜欢我,真不知她从哪看出来的,肯定是唬我的。 完成了任务,回到房间,终于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掀开被子,小蛇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挨着枕头盘着。 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包着它再放回地上,我倒在床上接着睡。 一大早又被花月容叫醒,我都快抓狂了,才知道她们的起床时间是固定的,每天七点钟就得起床,我来了这里自然不能例外。 起床时,又看到小蛇趴在我枕头边,我懒得再把它放地上了,一不注意它就爬上来。 餐桌上,就我和海蓝花月容三个人,我奇怪地问:“玄月不吃饭吗?” 我不是在乎她吃不吃饭,反正在这个岛上也无聊,看看美人漂亮的脸孔也不算亏很多。 海蓝不冷不热地回我一句:“莫小姐是不是关心太多了?” 我讪讪地低了头吃饭,不再多言。 她们不喜欢我老是问她们的主子,不问就不问,还怕我被我打听出秘密来不成。 有了昨天的经验,吃了早饭我就开始去找血果了。 找了一上午,找到两颗,身体真是不行,在树林里穿来穿去的找血果也累得我乏力。 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有些热,我拿手扇着风。 正午炙热的阳光被密密实实的树叶遮去了不少,仍然有零星的光线从缝隙中洒落,感觉不到炎热,觉得有些暖融融的。 旁边有点轻微的悉娑声音,低头一看,那条小红蛇正努力地爬上大石,可惜石头很光滑,爬到一半就掉了下去。 我弯腰看着它,“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身上又没吃的,养不了你。” 见我俯身和它说话,它似乎挺高兴地晃晃脑袋,吐了下信子。 我突然觉得它一点都不吓人,挺可爱的,把它拿起来放在石头上,它还不甘心地往我身边爬,肯定又想爬到我的肩膀上。 “你身上脏不脏呀,可别把细菌带传染给我;还有,我可不知道该喂你吃什么,肚子饿了自己找东西吃,别指望我会养你!” 说了一堆,估计它也听不懂,就看着它慢慢地爬上我的左腕,把身子绕成两圈缠在手腕上,然后头咬住尾巴圈住不动了。 我奇怪地举起手腕,它的身子还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红,甩了甩手,没甩下来,只是手腕处有点凉凉的。拿手指戳戳它,它也不动,好像冬眠了一样。 搞半天它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觉呀,选什么地方不好,偏缠在我手上睡。 我左看石看,手腕处被它这么缠着像戴了个别致的镯,看起来还挺漂亮的,就让它呆着,万一硬扯它下来它咬我怎么办。 找了半天肚子也饿了,剩下那颗下午来找,决定先回去吃饭。 ------------ 五十七 回去就碰见海蓝,我上前把左手举给到她跟前:“海蓝你帮我看看,这条小蛇硬缠我手腕上,花月容说它没毒是不是真的?还有,被它缠手腕久了会不会生皮肤病呀?” 她只瞄了一眼,“没事。” 连她也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你找到三颗血果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找到两颗,下午再去找。”下午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就不信找不到一颗。 “你下午要去整理主人房间,等你找齐血果再去打扫吧。” 玄月骗人,还说让我上岛只喂蛊,结果是让我来做女佣。 我哦了一声,来都来了,只有听人安排了。 中午吃饭仍没见到玄月,这下我肯定了,玄月吃的一定是小灶! 吃过饭顾不上睡午觉又急忙出去找血果。 ——————————————————————————— “从这道门开始,里面都是主人的地方,那边是主人的房间,除了打扫,平时没事不要进来,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要乱碰,主人不喜欢;打扫主要是擦地,其它倒没什么,但走廊和主人房间一定要擦得干干净净。” 我跟在花月容后头,像个学生一样专心听着教导。 她说完了,才扔张抹布给我,“好了,你可以做事了。” 我看着怀里的抹布,再看看她,不敢置信:“就用这个擦地?” “有问题吗?” “有没有拖把啊,用拖把会比较快一点。”用这个抹布要擦到何时才能擦完,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我还想早点休息呢。 “只能蹲着用手擦,拖把怎么能把地拖干净。”她手指向一边:“从那里绕过去,主人房间背面有一个小水潭,先把抹布拿去洗一下,再来擦地。” 拿着抹布朝她说的地方走去,后面真有个洗脚盆大小的水潭。 玄月睡觉的地方还真怪,院子里只有几块较大的岩石没有任何花草,水潭周围都见不到一根草,光秃秃的,尽是些颜色发黑的石头。 将抹布放入水中揉搓,再捞出拧干,然后走回去先擦走廊的地板。 花月容已不在那里,她就好,事都被我做了她当然乐得轻松。 抹布擦了没多久便脏了,又要跑去洗干净再擦,这样来来回回地跑,没擦完半个走廊我就累得不行了。 手臂又酸又痛,加上是蹲着擦,脚也累,蹲久了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虚软几乎要跌倒,不知谁抓住我的手臂,才没倒下去。 过了两秒,眼前慢慢能看清,就看到美人站在面前。 她看了眼地上,“才擦这么点?” 一开口就挑我的不是,嫌我慢就别叫我擦。看在她刚刚出手没让我跌倒的份上,懒得跟她理论,继续擦我的地。 她没再说话,进房间了。 终于把走廊的地板擦完,我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不过任务还没完,玄月房里的地板还没擦。 弄干净了抹布,推开房间门,从门口开始慢慢往里擦。 玄月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外面天色渐暗,有什么好看的。 她房间里布置也很奇怪,除了中间一张挂着黑纱的帷帐的黑色大床外什么都没有,连一些简单的家具都没有。 擦累了,我坐在地上休息会。 玄月还站在窗前,侧颜完美,我真后悔没带相机上岛,要不拍她几张照片拿出去卖也能变富翁。 美人不悦地回身皱眉:“你看什么!” 我摊摊手,表示我是想休息会。 小气鬼,多看她两眼也生气! 接着擦地,手臂又开始痛;不能怪我,从我见到银以后就被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些事。 我磨磨蹭蹭的擦地惹得她不耐烦,“不用擦了,你出去。” “是。” 从认识她起听她讲得最有人性的就属这句话了。 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回房睡,半夜还要爬起来喂蛊,麻烦。 手腕上的小蛇睡得真死,我擦了半天地,又使劲又碰水的它都不动,还以为会弄醒它自己爬下来呢。 ------------ 五十八 没上岛时,还想着在岛上没电视,没电脑,没电话,没报纸,根本就是与世隔绝,在上面住着肯定是度日如年,非常沉闷无聊。 现实却是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好快,天天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久而久之不用人叫我也能准时清醒了;吃过早饭就去林里寻找血果,找到中午回来吃饭,吃了饭根据上午找了多少颗血果接着去找剩下的,一般上午能找到一两颗血果,找齐三颗的机会很少,若是上午找齐了三颗,中午我就有时间休息会。 下午去打扫玄月房间的卫生,等我腰酸背疼地擦完地板,她们一般都吃过晚饭了,会给我留一些饭菜,我则狼吞虎咽地吃完,回到房间泡个热水澡,舒服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不用多久就睡着;睡到了时间,花月容就会来叫我起床喂蛊。 对那颗肉瘤我已经完全免疫了,看多了也就不觉得可怕;有时实在很困,打着哈欠胡乱把三颗血果一骨脑全给它塞嘴里,它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急得头扭来扭去。 我这样马马虎虎喂食的态度也会把它惹火,直接表现是第二天不肯吃我喂的血果,就在盆子里绕来绕去。第一次时我还拿它没办法,在旁边又哄又骗的好话说尽它也不停下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急得我跳脚,它不吃我就没法睡觉了;然后,睡意逼得我火气上升,伸手一把抓住它,把果子硬给它塞进去。这招还挺管用,以后只要它不老实我就用这招。 在岛上住了这些时日,很少碰到玄月,只在下午打扫房间时偶尔会遇见,其余时间连影子都见不着,我很好奇她在岛上一天到晚做什么。 那天随口问问海蓝今天是几月几号?她说十二月六日,把我吓了一跳,我四月份才上岛,居然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年,还以为才过两三个月呢,日子也没我想像中的那么难捱。 而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有个原因,岛上的气温根本没什么明显的变化,都十二月了,已入冬,而气候和我刚上岛时差不多,连林里的花草树木也没显现出季节的变换,一如既往地葱郁。 一天到晚都有事做,连感觉无聊的时间都没有。 —————————————————————————— 一进密室就听到响动,蛊在盆里像只皮球一样弹起又落下,盆里的液体四溅,弄得地面全是鲜红的血水。 “行了行了,别跳了。” 不就是来迟了会吗,就急成这样!它要是长脚肯定急跳出来了。 我的生物钟已自然形成,早上不用花月容叫我也会自己醒,晚上到了喂蛊的时间又会醒一次,不过晚上她还是会来叫我,怕万一没醒耽误了喂蛊。今晚她来时我已经起床了,她见我醒了就走了,现在不用她带路,我都摸熟去密室的路了。刚准备出门,肚子突然痛起来,跑去卫生间蹲厕所半天,所以来晚了些。 见我过来它也不跳了,气呼呼地把脸转过去。 “生气啦?”我拿颗果子在它面前晃晃,“是不是等饿了?快吃吧。” 它不理我,也不吃果子。 “再不吃我走了,饿死你!”我威胁它。 还是不理,真闹上脾气了。 总不能每次都强按着它塞进去吧,要是弄伤了它玄月会找我算帐的。 威胁不成改利诱,“小美人,你乖乖吃果子,呆会我的手指就让你多咬一会好不好?” 它怀疑地偏头看看我,见我保证似的点头后,才慢慢张开了小口。 有次喂它吃完果子,它突然含住我的食指不放,吓得我以为它想把我的手指也吃下去,过了会才知道它嘴里没有长牙齿,就是含住手指玩,吓了我一身冷汗。 后来我喂它吃果子时都非常小心,不让它再吃到我手指,但它好像玩上瘾了,每次吃东西都想绕来绕去咬我的指头,不注意还是会中招。 吃完了三颗果子,我没有食言,伸出一只指头,它高兴地把我的食指含在嘴里,里面一条小小的是它的舌头吧,在指腹上滑来滑去痒痒的,惹得我忍不住莞尔。 好不容易侍候完那小祖宗,手上沾了些血水,回到房间洗了手再上床睡觉。 刚走到床边,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奇怪,这香味从哪来的? 还没疑惑完立刻头晕目眩,四肢发软跌倒在床边。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黑衣人,一看他们那利索的动作就知道受过专业训练,带着头罩,只看得见眼睛;其中一人抬起我的脸仔细看了看,回头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将我扛在肩上出门。 绑架!! 我想张嘴大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玄月这个大混蛋!她天降师的府邸不是很厉害么,以前我派人来绑架她结果全军覆没,现在我住在这里,别人就能大剌剌摸上门来,敢情我这种小角色就无关紧要!她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啊! 心里正咒骂着,扛着我的人没走两步猛地倒在地上,我也被摔在一边,他的同伴一惊,马上上前探他的颈部脉搏,确定那人死亡后一秒也没犹豫抓过我的手臂把我扛在他肩上。 这人依然没走几步照样倒地不起,我又被摔得七荤八素。 这是什么状况? 我全身无力,只能躺上地上分析今晚的突发事件。 这两人一定受过特训,不然不可能上得了岛。但玄月的地方,并不是身手好就能上来,他们肯定还了解一些与降头相关的知识,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功课才来的,来的肯定不止他们两人。 这两人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派他们来的人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结果。他们一看就知道不想伤人,那就是来找人?可如果目标是我,他们把我又绑去能做什么?我的身份极少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没用,因为“伊芙王妃”的财产都给了亲王的儿子,而且上岛前我就让倪离将“伊芙王妃”的死讯发出去了,我又不是天仙,也没什么油水,抓我没什么好处,这些人肯定不是为我来的。 那就一定是为玄月来的!啧啧,估计是外面某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小心听到或者无意中惊鸿一瞥玄月的天人之姿,心生爱慕,以强势的手段不惜一切也要夺得美人归,所人派人上岛,又怕伤及美人,就下命令先掳人下山,只要是女的都抓走,才不会发生误伤。可惜美人的力量深不可测,连我都抓不走美人那边就更不用说了,那位神秘的大人可要多多努力啊!千万别被一次打击就打垮! 有人进来,踢开地上黑衣人,站在我跟前道:“莫小姐,你不会吓傻了吧,躺地上笑什么呢?” 我白了花月容一眼,她哪知道我正幻想着美人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的情景,想想都乐!若是被她知道,我也直接去见如来了。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在我鼻尖晃了一下,也没闻到什么味道,力气瞬间就恢复了。 我站起来,看着她蹲身扯下两名黑衣人的面罩,居然是两个西方人,金黄的头发,皮肤青得发紫,像是中剧毒而死的。 我问:“他们是谁?” “不知道。” 我撇嘴,不再问了,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一条小红蛇探头探脑地从一个黑衣人的领口钻出来,冲我晃脑袋。 我看着它眼熟,低头看向左腕,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再看向它。 “它它它——有毒??!!” 我张目结舌地指着它,原来那两人都是被它咬了中毒身亡。 花月容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那你还骗我说它没毒!” 害我跟条毒蛇睡这么久,还好它没咬我,要不然我也死得太冤了。 “不咬你不就是没毒罗。” 没空理会她的歪理,看着小蛇朝我爬过来,我尖叫着跳回床上。 “别过来!月容你快把它弄走,它有毒!我才不要一条毒蛇。”两个黑衣人被它咬了两秒钟就毒发,可见它的毒性有多强。 小蛇停止了爬动,在地板上歪着头,样子像有些难过。 我搓着手腕,不敢再让它缠在手上了,哪天它一不高兴咬我一口我就死翘翘了。 花月容没理会我大呼小叫,打开窗户,将两具尸首从窗口仍出去。 我想制止都来不及。 “喂喂!你干嘛扔我窗户下面,过两天尸体发臭想薰死我啊。” “放心,不到明天早上尸体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会剩下。” 被吃得干干净净?我抱紧了被子,觉得这岛上越来越恐怖了。 ------------ 五十九 早上,我无精打采地坐在饭桌前,哈欠连天,吃饭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 海蓝问道:“莫小姐,昨晚没睡好吗?” 我点头,没告诉她我是一夜没睡。 因为害怕小红蛇趁我睡觉又爬上床,我坐在床上一直盯着它到天亮,再困都不敢合眼。它好像也知道我不喜欢它了,一直蜷缩在地板上,时不时探头看我一眼。 “对了,昨天潜上来的是些什么人?”我问,相信过了一个晚上她们也查清楚了。 “外面的人!” 这不是废话吗!我难道不知道是外面的人!看来她们对我这个外人始终不放心,还是真像我YY的那样,那些人是为玄月来的? 心里好奇的不得了,问她们肯定也是再碰钉子。 我装作不在意地旁敲侧击:“昨晚我都吓死了,你们房间有没有黑衣人闯进去?他们竟然用*,真卑鄙!” “昨晚一共有十二人潜上来,全部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花月容瞟我一眼,“莫小姐也会害怕?我看你躺在两具尸体旁边好像兴奋得很。” 我干笑两声,“哪里,我是太害怕了面部肌肉失去控制。” 原来来了这么多人,那些人的下场我问都不必问,自然没一个活口。 派这么多人潜上来,看来对方也是大手笔,可惜全军覆没,对方的损失不单单是金钱能够计算的。 想了想,我正色道:“老实说,是不是你们主子在外面结有有仇家?所以才一年到头都呆在这里足不出岛。” 海蓝讽刺地看我一眼,“莫小姐想像力挺在丰富的,若要真说与主人有仇的,除了你还有谁?”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我跟玄月那只是小误会,再说我人都上岛了,以前那些小事还计较它干嘛!” 我现在可在人家手里,当然不能承认我对玄月怀有敌意,而且昨晚那些人我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她们不会以为我在这封闭式的岛上还能手眼通天地派人上来吧。 海蓝冷哼一声,表示对我话里可信度的怀疑。 吃了饭出门寻找血果,困意涌上来,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每踩一步都是虚浮,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一晚没睡确实不好受,我找了一会,眼睛看什么都是花的,干脆找了块大石躺在上面小睡会,等睡醒了再找血果。 迷迷糊糊睡过去,偶尔有风吹过也是暖洋洋的,伴着树叶被风吹得轻微沙沙声,我越睡越沉。 不知多久,一觉睡醒,在石头上睡久了脖子肩膀都酸痛,然后感觉到的就是肚子很饿,眯眼看天上,以日头的位置估计是下午三四点了。看日头估计时间,大概是我在岛上唯一学会的本领了。 我跳起来,糟了,血果还一颗没找到呢,这么晚了要找齐三颗哪来得及。我慌了神,无意间看见刚才睡的大石旁边草地上有两颗血果。 这么巧?居然这样就让我找到两颗,运气真好! 弯腰去摘,才发现两颗血果并不是长在那里,而是被摘下来放在那里的。 我拿着血果莫明其妙,谁会去把血果找来放在这里?海蓝和花月容才没这种闲功夫帮我,玄月更不可能,可除了她们岛并没有外人呀。 一条小蛇从大石背后慢慢地爬出来,爬得有些慢,姿势也怪异,爬近了才看清它尾巴上圈着一颗血果。 原来这些血果是它找来的。 见我拿着两颗血果看着它,它松开尾巴血果滚到一边,它歪着头看我,样子很有讨好的意味。 捡起最后一颗果子,我退后一步,道:“别以为你帮我找果子我就会感谢你,你可是毒蛇,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它耸拉着脑袋,我又有些不忍心,“别这样嘛,你不跟着我可以去找你的蛇朋友玩啊,还能到处跑。” 见它垂头一动不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这小蛇跟成了精似的,我知道它去找果子是想讨好我。不能怪我狠心,知道它是条毒蛇还让它在身边,我会睡觉都睡不好。 走了一段路,心里闷闷的,又折身返回,小蛇仍还趴在那里。 我在它跟前蹲身道:“先说好,你可不准咬我。” 看到我回来,它抬头吐着信子,样子很高兴。 我小心地伸出左手,它忙爬上去,依然将身子绕两圈缠住,变成镯子。 以前被它缠了这么久都没咬我,以后应该不会咬了吧,海蓝和花月容都说它不会咬我,她们虽不待见我,不过玄月要我留在岛上,她们就不会这么容易让我死的。 日子仍然风平浪静,我以为上次潜上岛的人全死以后,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没想过这么久都没动静,还是美人的势力大。 “莫小姐。” 有人叫我,我回头,叫我的女子看上去很眼熟。 “秦红?”我认出她来。 她也是玄月的护法之一,上岛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 “真难得,你不是长年在岛外吗?”四个护法中海蓝和花月容常住岛上,另两位护法则行踪诡秘,在外面也不知做什么。 她微笑道,“平时我很少回岛,只有到了特定的时间,我们才必须回岛一次。” 我们? “另外一位护法也回岛了?”我问。 “不错。” 最后一个护法很神秘,我没见过,她也回岛,终于能见到她庐山真面目了。 到了吃饭时,平时的三个人增加至五人,我站在门口停住,直直看着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女子,她见了我,微笑道:“殿下,好久不见。” 我看着她,冷冷地开口:“倪离,是你!” 为我做了几年事的降头师,怎么也没想到竟她会是天降师的护法之一。 她是玄月的人,为我做事也一定是玄月授意的。玄月什么意思?对我下了降,又派人去协助银转移降头,在我绝望时又告诉我延迟降头发作的方法;而我还有一度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倪离打理,玄月!我就像只小白鼠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 六十 倪离和秦红在岛上呆了几天才离开,碰到我仍然是客客气气的,我没有去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做事,有什么目的;因为没必要问,她的主子是玄月,她只须对玄月负责,根本不需要对我解释。 窗外大雨滂沱,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声,我猛然惊醒,吓得坐起来抚着胸口喘气。 这样的雷雨天气是我最怕的,手习惯性地朝脖子上摸去,却一惊,我的戒指呢? 从珠宝展上拿回戒指后,我找了根链子把它拴住戴在颈间,从未取下过,怎么会不见了?我确定昨晚洗澡时它还在,应该是今天掉的。 起床开灯,将床上床下里里外外通通找了个遍,也不见戒指的踪影,又到卫生间仔细查找,也没有。 心里越来越焦急,越焦急脑子越乱,外面的雷雨声在这深夜里也分外让人害怕。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回忆戒指可能会掉在什么地方。 上午在林里找血果,戒指无意中掉在林中的机会很大,如果是掉在林里就惨了,面积那么大,地势复杂,很难找回来。 不对!没有掉在林里,上午找齐了三颗血果,所以吃过午饭我就去午睡,睡觉前还抚摸了下戒指,不可能是上午掉的;那就是下午过后掉的,不会掉在饭厅里,她们收拾饭厅拾到了戒指肯定会还我的。 回想下午做过的事,睡醒后就去打扫玄月的房间,刚擦过地板湿湿滑滑的,我在她房间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我趴地上痛半天,如果戒指那时掉了我也不会感觉到,九成是在那里掉的。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没有稍停的趋势。 和银在一起时,不管怎样恶劣的天气我都会睡得安稳,因为有他,我安心。而如今我唯一的藉慰只有那只凤戒,没办法等到明天,现在就去把它找回来,不然今晚我没法入睡。 出门,走廊上壁灯微弱,周围阴森森的,只有到了夜晚才会觉得这里森冷得没什么人气。 轻轻推开外院的大门,玄月这里没壁灯吗,怎么到处漆黑一片。 顺着走廊摸黑往里走,没有雨伞,一路走来我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风一吹便冷得牙关打颤。 小心地推开房间门,幸好没发出声音,我趴在地上慢慢摸索,希望快找到戒指悄悄出去,要吵醒了玄月就惨了。 摸了很久也没找到,再往前一摸,摸到了床腿。 会不会滚床底下去了?我又钻到床下摸索。 还是没找到,身上很冷,手指在地上摸半天也冻僵了,我爬出来坐在地板上对着双手呵气。 一个巨大的雷声毫无预警地在头顶上炸开,“啊啊啊!!!”我尖叫着跳起来,跟无头苍蝇样扑到床上,还把被子扯过来盖住头,躲被窝里瑟瑟发抖。 好可怕!好可怕! 半晌,惊悸过后我悄悄探出脑袋,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上方美人的容颜,她已坐起身,双眸冷冷看着我。 脑子里轰然爆炸,比刚才的响雷还吓人一百倍。 “我,我我……” 还没“我”完,就被美人给一脚踢下床,紧接着一个枕头砸在脸上。 美人的声音自黑暗中冷冰冰传来,“睡地上!” 我抱着枕头,考虑了一下,还是听她的话倒在地上。 美人不会以为我半夜摸进来想非礼她吧?让我睡地上是不是怕我跑了,准备明早睡醒再好好收拾我。 越想后果越严重,不行,走为上计。 借着偶尔闪电的亮光,我以匍匐的姿势慢慢爬向门口,用这个姿势爬很吃力,磨得手肘处生疼。 总算爬到了门口,我拉门,门竟然拉不动?! 刚才进门时我很容易就推开的呀,而且也没有关门,怎么现在门不光关上了还拉不开? 又拉又扯了半天,门仍旧关得死紧,我没辙了,老老实实地爬回去睡下。 睡下后身上又开始发冷,我抱着肩膀缩成一团,窗外的雨势好像小了些,隐隐有些雷声,折腾了太久,我终于迷迷糊糊睡了。 ------------ 六十一 开始睡着时还能感觉到寒冷,慢慢地就不觉得了,睡得温暖又舒服。 “莫小姐?莫小姐?” 正睡得酣畅,有人在耳边老是叫你,好讨厌!我抱着被子眼睛不情愿地眯开一条缝。 海蓝微笑道:“都中午了,主人怕你饿着,让我叫醒你吃饭。” 愣了两秒,倏地坐起身,完了完了,我什么时候爬玄月床上来的?难怪睡到后来不觉得冷,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玄月抢被子,居然她没再把我给踢下床,难得! 翻身起床,看着床上被子被我揉成一团,忙亡羊补牢地伸手去整理。 “莫小姐,你先回房梳洗,这里我来整理就行了。” 洗过脸来到饭厅,心里忐忑不安,怕玄月会找我秋后算帐。 饭桌前海蓝和花月容都在,两人看着我笑得有点莫明其妙。 坐下来才看到,桌上的菜色不似以往的简单,增加了好几个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我随口问道:“怎么今天菜这么多?”就我们三个人,吃得完吗? 花月容笑道:“莫小姐昨晚侍候主人辛苦了,我们多做几个菜慰劳你。” 正喝着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呛得我直咳嗽。 “你们误会了,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这两人在想些啥呀,我跟玄月?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女的好不好!何况玄月那样的美人,只怕没有能让她看入眼的人。 “误会?主人最讨厌别人触碰,我跟海蓝都从来没有碰到过主人一片衣角,而主人竟肯让你睡她床上,还特意吩咐我们记得叫你起床,怕你睡过头饿着了,看来主人对你昨晚的‘侍候’非常满意!” 我无力地重申,“真的没有……”她们无不无聊啊,两女人能搞出什么事来! 海蓝殷勤地替我添了碗饭,坐在一边手托着下巴好奇问道:“怎么样?主人在床上的技术如何?” 满嘴饭粒直喷出来,弄得满桌都是。我疲惫地按着额头,隔离了外界,仍然隔离不了八卦女。 花月容插嘴道,“还用问吗,你看她今天睡这么晚才起床,就知道主人的‘技术’有多好了。” 想反驳都没力气,直接倒桌上郁闷要死,我冤枉啊!我都说没有了她们还不相信,这两个哪里是什么护法,分明是两个鸡婆!怎么之前没发现她们八卦的本质,居然还质疑她们的主人搞百合! 胡乱吃了两口饭准备溜,再呆下去我要呕吐血了。 “不吃了,我要去找血果,再晚就找不齐了。” 花月容飞快地道,“不用找了,以后找血果我会去找,你光负责喂蛊就行。莫小姐晚上要侍候主人,怎么好再让你做这些事。” 海蓝也接口,“不错。主人的房间我会打扫,莫小姐可以多休息。” “随便,反正我和玄月又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翻翻白眼,跟她们是有理说不清。 这样也好,一下子减轻了两个任务。 想起戒指,我对海蓝道:“你打扫房间时,如果发现一枚戒指就把它给我,我不小心掉了颗戒指。” “是这个吗?” 海蓝拿出一枚穿在链子上的戒指放在桌上。 “就是这个!”我欣喜地捧起来,“你在哪儿找到的。”被她捡到,难道不是掉在玄月房里的?真后悔昨晚摸进她房里去,如果这两人知道是我半夜摸进去的,还不知会幻想成什么样子! “主人早上交给我的,说是你的东西,让你醒了交给你。” 不该怪美人,美人有时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调整好了链端的扣子,让它不再容易掉,再把链子戴在颈上,拿起戒指端详。 “莫小姐,你以前的东西最好少让主人看见,若是惹了主人生气,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我们真没什么,你们想歪了!”我叹气。 真是,要我说几百遍她们才信! ------------ 六十二 闲下来没事做才觉得无聊,每天只需要按时起床喂蛊,按时吃饭,别的时间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我的身体好像变好了,那晚偷偷摸玄月房里,被雨淋得衣衫都湿了,还在地板上睡了半夜,居然都没生病,若是以往,早就高烧不断住院了。 现在闲着没事,我就东逛西逛,海蓝和花月容真以为我上了她们主人的床,走哪儿都不拦我,态度中多了两分恭敬,我狐假虎威,就没再解释了. 万幸的是,玄月没有找我秋后算帐,我还没见到她。 一条碎石小路蜿蜒伸向远处,路两旁杨柳低垂,野花绽放。 我顺着小路走下去,这是玄月府邸最东侧的一角,意外发现了这么一条小路,我边走边打量,不知一直走下去会不会出现个世外桃源。 出现世外桃源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却出现了个千真万确的美人,可惜我不是小说中的男主角,不然又是一段邂逅的开始。 一株参天大树下,一张石桌,两只石凳,桌上摆放着小火炉及茶具,身着黑袍的美人正怡然地煮着茶,动作如行云流水。 趁还没打扰别人的雅兴,我该不该悄悄地原路折返呢? 还没打定主意,就看到美人转过头望了我一眼,纤长的玉指轻轻敲着桌面。 这下打死我也不敢走了。 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我硬着头皮打招呼:“玄小姐!” 她微微颔首,唇角间似有淡淡的笑意,我看呆了眼。 这种邪恶又拥有女王气质的美人,会是多少男人的大爱啊?此刻我真巴不得自己变成男人,才不会浪费这样的艳遇. 她放了杯茶在我跟前,我受宠若惊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很好喝,口齿留香,我对茶没研究,也知道天降家的东西当然都是最好的。 放下了茶杯,两人这样沉默地坐着气氛有些怪异。 还是我坐不住,开口问道,“玄小姐,你经常来这里喝茶吗?” “偶尔。” 她只回了我两个字,我又没话可说了,想走不敢,坐着也别扭。 茶杯空了,她又替我斟满。 两人沉默地坐了会,思量半晌,我轻咳了下,给自己壮胆,才小心地开口:“玄小姐,我只想问问,没别的意思……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岛啊?” 空气似乎凝重起来,迫人的力量压得我紧张。 美人停住动作,抬眸:“你想走?” 我吓得摇头,觉得不对又改成点头,还是不对,我也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与你有协定,只是……我并不是降头界的人,在岛上呆久了也不好,连海蓝和花月容都误会我跟你……那什么,再这样下去对你的声誉会有影响,所以我才……” 我当然想走了,不过还得要她同意才行,不然哪走的了。 她打断我欲盖弥彰的解释: “她们没有误会!” 我惊愕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知道她们误会什么吗?那晚明明我跟她根本不是她们想的那样,还说没误会,玄月说话怎么这么难懂。 美人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在她目光注视下我有种想逃的感觉。 “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没做,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跳起来逃走,还没等到绕过她身边,被扣住手腕跌到一个怀里。 想挣扎却陡然全身无力,我忿忿地看着她,“你对我下降头!” 她想做什么?不会想到方法折磨我了吧!我真大意,刚才看到她就该悄悄往回走,不让她看见. 她没否认,俯身轻声道:“莫小语,我没什么耐性,一直没搞清楚的人是你!” “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花月容不是说玄月讨厌别人触碰吗,敢情她骗我。被玄月这样抱着,担心之余又尴尬。 气息逼近,一个柔软的唇落下来,我这下真的呆住了,脑中刹时空白一片。 一只手稳稳托住我的后脑,无法躲避,略有些凉意的舌撬开牙关,在口腔内探索,强迫我的舌与它纠缠。 我的气息越来越重,好不容易等她放开我吻向颈侧,我才大口大口地喘气。 没办法制止她,只能微弱地出声:“玄月,放开我……” 从海蓝和花月容的态度我就该有所警觉的,哪里想得到玄月真是支百合,可问题是我不喜欢女人啊,她这样不顾我的感受硬来也算强奸吧?法律上有没有这条,会怎么判? 她再度吻住我的唇,想抗议给她普及一下法律常识也不行了。普及又有个屁用!别说这里她是老大,以她的势力就算是在岛外也没人敢起诉她。 越吻越深,另一只手从白袍下摆探入,抚摸过小腿,大腿,再往上。 她来真格的!心里怕得要死,推不开她,话也说不出,我急得掉眼泪。 可能感觉到我脸上的湿意,她离开我的唇看着我,下面那只手也停止了动作,还差一点点就滑进了危险地带。 咬着唇想不哭,眼泪不争气掉得更凶,我抬手抹着眼睛,发现自己能动了,哭着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跑了。 一路跑回房间,在卫生间用冷水使劲洗脸,抬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的女子,轻轻地勾了下嘴角。 洗了澡我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眼睛无意识地睁着,看着窗外一点点变黑。 海蓝敲门:“莫小姐,该吃饭了。” 我拿被子蒙住头,“不吃不吃!别管我!” 玄月是个大变态!老天真不公平,还给她那么好的容貌。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有本事下了岛,四周都是海水,没船没飞机,我还能游走不成。如果惹怒了玄月,不管跑哪里我相信她都有办法把我找出来。 走不成,留在这里太可怕了,回想起下午的事我还出一身冷汗,今天算勉强躲去过,可下次呢,一想到可能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后背发麻,被一个女人占尽了便宜,即便她长得再惊为天人,我仍然有想买块豆腐撞死的感觉。 裹在被子里,我决定当驼鸟,再也不起来了。 ------------ 六十四 在房里窝了几天,除了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呆在房间里,连蛊也不去喂,花月容没有到时间叫我,也许玄月自己喂了,我实在不想再见到玄月。 但是,在这里掌握决定权的不是我,在我当了几天驼鸟之后,玄月就亲自上门了。 见她进来,我跳上床拿被子蒙住头。 她走过来想扯下被子,我抓住死死不松手。 没有强行拉下被子,她问道:“还在生气?” 我模模糊糊哼一声。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肯定不是生气,反正一想到她就有种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的冲动。 她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从今晚起,你就搬到我房里住。” 什么!! 我一把拉下被子,瞪着她。 她微笑,“反应这么大?” “我不答应!”她凭什么决定我的一切,我才不会搬去和她住。 “你是我的人,当然要跟我一起住。”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你的人!”我要抓狂了,“我又不是同性恋,要玩断背你自己玩,干嘛找我!我又不喜欢你!” “你迟早会爱上我的。” 我冷哼,“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承认,她的确有男女通吃的本钱,如果我最先碰到的人是她,说不定也会爱上她。只是生命没有如果,除了银,我绝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因为——”她弯腰靠近,手撑在枕边,眸色似冰:“若是你久久忘不了那个人,我会对你用降头!” 我用力抓着被子,很想在她身上瞪出洞来。终于明白古时的奴隶为什么拼死也要自由解放了,她就是古时的暴君,要做什么都可以,不会管别人的感受。 明白时不利我,只得低声下气:“……我真的还没习惯跟你在一起,要不,你让我先适应几天再搬,好吗?” “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我真希望是三年。 再次郁闷地拉高被子蒙住头。 三天之后,我乖乖地搬去了玄月的房间,说是搬,不过是人住过去就行了。 她的床很大,睡觉时我穿着衣服尽量睡在最边上,翻身都不敢,就怕触碰到她。她不以为意,自己睡了,也不管我。 我紧张得一晚没睡着。 第二天碰到海蓝,她笑道:“莫小姐最近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我摸摸脸,觉得皮肤也干燥很多。 提心吊胆了几晚,玄月都没有碰一下我才放心许多,晚上也能睡着了。 不找血果不喂蛊,日子变得很难打发,跟玄月提了一下,我又开始白天找血果晚上喂蛊,有事做也不那么烦闷了。 “海蓝,帮我看看这种是什么花?” 手里的花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深紫,形状很像小小的菊花;吃饭时,我把它放在海蓝面前让她看看。 她拿起来看。 “这是素紫,含有剧毒,动物如果误食会,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毒死。” “不对呀!”我指着肩膀上的小红蛇,“本来它缠在我手上,一见到这种花就自己爬下来,还吃了好多朵,怎么它没死?” 找血果时,无意中发现一块大石旁长了好些这种花,手腕上冬眠的小蛇竟醒来爬下去咬这些花,我觉得奇怪,就采了一朵拿回来。 “这本就是它是食物,怎么会吃死。”海蓝把花扔桌上,“莫小姐,你还是先去洗手再吃饭,素紫的毒性很强,小心点好。” 听她一讲我忙不迭去洗手,终于明白小蛇的毒性从哪来的了。 ------------ 六十五 吃饭间,我又想到个问题,问海蓝道:“我每天去摘的血果有没有毒?若有毒我也好记着洗手。” 当初哪想得到这些问题,我都摘了这么久,最近皮肤也变差了,如果是因为果子有毒才这样,我亏大了。 “没毒。” 幸好她说没毒,如果有毒我要质问她为什么早不提醒我,我问才说。 “没毒人可不可以吃?有没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我兴致勃勃地问。她们一个个皮肤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偏方不告诉我,小气! 海蓝摇头:“人吃它没什么用处,吃了会拉肚子,何必浪费血果,它是蛊惟一的食物。” 小美人真奇怪,这么久只吃一种东西还吃不腻啊,那么小小的三颗,能吃饱吗,它也不会说话,肯定吃不饱饿了也没人知道。 小红蛇现在不缠我手腕上了,一整天都趴在我肩膀上,晚上和玄月一起睡,它不敢爬上床,在床底下盘成一团,半夜起床时,把它拿起来放在肩膀上一起去喂蛊。 在密室门口被花月容挡住了。 “莫小姐,这条蛇不能跟你进去。” “为什么?”蛇又不是人,玄月下的降头不可能对蛇也一样有效吧? 她道:“这是条毒蛇,唾液里也有毒,蛊很干净的,如果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它以前缠在我手上,几乎天天晚上都进去了,怎么现在不行?”以前她没说不能带小蛇进去的,现在又不让带,是不是故意的。 据我所知,蛊——好像是很毒的毒物吧,还会怕这种小蛇的毒吗? 她解释:“以前它缠在你手上,没有特殊的情况是不会醒的,所以对蛊没影响,现在不行。” 她非不让我也没办法,本想让小蛇见见小美人呢,结果它不能进去。 把小蛇放地上拍拍它的头,自己进去喂小美人。 第二天,我特意找了四颗血果,看看小美人是不是会多吃一颗。 事实表明,玄月一直喂三颗果子是正确的,因为它吃完了三颗后,怎么也不肯吃剩下那一颗,哄它也不吃。 多摘了颗果子,明天也不能用,我干脆把它弄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血果有些硬,我以为是实心的,弄开以后发现只有外围是硬硬的红色果肉,中间果核的部分不像普通水果样有核,而是包着红红的汁水,水流在手指上,靠近鼻尖闻了闻,没有气味。 出了门,将弄破了的血果扔掉,去抓小蛇,它像是不愿意我碰它,自己爬走了。 拿起来看手上全给弄得红红的,它不会是吓着了吧。笨小蛇! 搬来和玄月住有一段时间了,她床大,两个人各睡一边,她睡相很好,让你感觉不到床上还睡有人,跟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区别。 开始还睡不踏实,她一直没碰我一下,慢慢地我就放心地睡觉了,睡相也越来越差,有时醒来发现我睡着了滚到床中间,把她都挤边上去了。 想不通玄月干嘛非要我搬来和她住,本来她房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我住了不久,觉得不方便,就把原来房里的桌子,椅子,衣柜等一些家具搬过来,占用她的空间;住进来到现在,跟她话都没什么话说,几乎把她当隐形人,我就想不明白她非让我跟她住有什么好处。 那天晚上,不知是嫌我身材太烂还是哭得让她不耐烦,后来她也没继续,反而我像被人*似的咬着被子呜呜哭到天亮才睡去,她自己睡了任我在那哭。 哭够了又有点自卑,肯定是我身材让她倒胃口,她的容貌身材谁能比得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倒霉地咬了她,她哪看得上我;咬了估计也看不上,就因为那狗屁血契不得已才逼我呆在她身边,心里不爽时拿我出气,所以对她我是又愤恨,又难为情,又自卑,又嫉妒,想到她就恨不得她马上消失,要不就让我消失。 “玄月!” 她一进门我就兴冲冲迎上去,讨好地看着她。 “有事?”她淡淡扫我一眼,大概奇怪我突然间转性了。 “花月容说你幻术很厉害,到底有多厉害?变出来我看看。”下午随口问花月容会不会变法术,被她抢白一顿,说什么降头师又不是神棍,要看法术去找茅山道士。 降头术那么神秘,我一直以为和法术差不多,还有玄月,走哪哪儿的门就自动打开,跟装有无线感应似的。追问花月容降头方面的知识,她笑我为什么不去问主人,外面再厉害的降头大师最多只会些简单的幻术,而主人的幻术非常厉害。 被她说得我好奇死了,才迫不及待地问玄月。 “你想看什么?” 我想也不想:“银!”如果能用幻术见到他就好了。 她眼神一下变冷,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赔笑:“我随口说说的,要不你变些花草出来,闻闻有香味没有。”变态心里就是这样,明明不喜欢我,非觉得我是她的私有物品,还不准我想别人。 见她冷着脸动也不动,看来是不答应了。 郁闷地低头,看见地上有东西钻出来,一颗种子以极快的速度从地板上钻出,发芽生长,开出一朵桔黄鲜艳的小花,接着一朵接一朵,很快开满了整个房间,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真的变出来了! 我惊喜地蹲身去摸,指尖的感觉很真实;我疑惑,手里的花摸上去是真的,幻术能给人这么真实的触觉吗? 掐下一朵花闻它有没有散发香味,还没拿近鼻端,刚掐下来花朵就慢慢变雾消散空中。 她衣袖一挥,所有的花朵都消失无踪。 “玄月,你好厉害!” 我满眼崇拜地看着她:“这种幻术难不难学,你教我好不好?” “不行!”她一口拒绝。 “为什么?”在岛上这么无聊,学个幻术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去外面招摇撞骗。 “你学不会。” 她都没教就说我学不会,分明就是不想教我,还小瞧人,我气呼呼地上床睡了。 ------------ 六十六 隔天,我向海蓝和花月容报怨:玄月太可恶了,变些小花出来都不让我多玩会就消失,想自己变让她教我幻术她还不干,说什么我学不会! 两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主人真给你变幻术?!!” 看着她俩吃惊的样子,我不解:“就变些花而已,很奇怪吗?” 两人不说话,过了一会海蓝才道:“莫小姐,主人真是迁就你。你跟看稀奇一样让主人变幻术,主人竟肯依你,跟了主人这么久我从没见她有过这么好的耐心。” “还迁就我,我觉得她是看我不顺看!”变个幻术就是迁就我,那玄月以前想办法拆散我和银逼我来这里,又怎么算? 花月容道:“主人要看你顺眼你哪还有命活到现在?就算有‘血契’,主人一样可以换种方式执行。” “什么方式?”如果可以不用呆在这里,我巴不得她换另一种方式。 “虽然你和主人订下了血契,如果主人不想承认你是她另一半,只有一个办法。”她凉凉地盯着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道:“那就得把你四肢砍断,装在一个特制的坛子里,好像中国古代的‘人彘’一样,再把你练成一种特殊的降头,这样就行。” 背脊一阵阵发凉,我拍拍胸口很是后怕,幸好美人当初没一时想不开把我练成降头,要不现在我肯定就装在坛子里了。 我还是辩驳,“可能是她心肠好或者练降头太复杂懒得练,她就是看我不顺眼,还说我长得丑,身材差……” 记得第一次上岛她就嫌我长得难看,上次更是说得我体无完肤,想起来就气闷。 两人倒是挺有默契地同声回答:“你本来就长得丑。” 我气得哑口无言,她们见惯了美人的容颜,觉得我不漂亮也正常,但我哪有长得很丑!不放心地摸摸脸,不会真变丑了吧? 下午躲房间里照镜子,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和以前什么区别,镜子里的人清秀好看,哪来的丑?还是我自己眼里才觉得自己好看,在她们的眼里我就丑? 慢慢地研究自己的五官,想找出到底哪里丑,连玄月进门了也没发觉。 手上的镜子被抽走,抬头看到她,忙抓住她问道:“玄月,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很丑?” “你对着镜子发神就为这个原因?” 我抓着不放手,“先回答我问题。” 她想了会,才给了个气死我的答案:“不是很丑。” 心里郁闷,趴在桌上生气。 美人见我这样,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仔细看看你也不觉得丑……” 我真想捶桌子,她这叫安慰人吗?损人还差不多!火大地反问她:“你觉得我丑干嘛还留我在这岛上?干嘛要我搬来和你一起睡?你就不怕做恶梦!” 她皱眉:“那……我以后不说你丑了。” 我抓狂,觉得跟她简直无法勾通! 郁闷得一直在床上躺着,回想以前有没有人说过我长得不好看;好像没有,如果别人是因为顾忌我的身份,银是因为爱我才不说,那在我接近宫本寒的时间里,没人认识我,也没听到有人说我丑啊,要是真丑宫本寒哪会这么容易爱上我。 想了半天,确定了除了这岛上的人没人说过我丑,才稍稍找回一点自信。 “怎么不去吃饭?”玄月不知何时站在床边。 “不饿!”气都气饱了。 “少吃点。” “不想起来,都说了不饿了!”我翻个身蒙着耳朵。 她出去,不一会用漆盘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上。 她道:“不想出去就在房里吃。” 我半支起身子,看看桌上的饭菜,再转向她——我吃不吃饭她干嘛要管! 把枕头竖起来,我靠在床上又手抱胸:“不想吃,不过你喂我我就吃,不喂就算了!”海蓝说她迁就我,我没觉得,正好试探一下。 等着她很酷地骂我爱吃不吃,懒得理我。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真将菜挟在饭上,拿着碗筷过来。 这下我开始不好意思,“不用了……我自己吃……” 扒着饭,呆愣愣半晌,我突然问道:“玄月,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 六十七 许久也没等到她回答,抬眼看她,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是不说话。 骂自己自作多情,发什么神经问她喜不喜欢我,她怎么会喜欢我!就算是外面的普通人也不会喜欢一个自己觉得丑的女人,除非她脑子有病! 赌气把碗塞在她手里,躺下拿被子蒙过头,窘死了! “海蓝,海蓝!”我一路跑着喊人。 海蓝正在园子的一角摆弄着花草,头也不抬地道:“什么事?” “小蛇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什么时候不见的?”她问。 “不知道,我早上起床就没看见它,以为过会它自己会爬回来,哪知道现在都不见踪影。”从我发现它开始,它就一直粘着我没失踪这么长时间过。 她无所谓地道,“不见就不见了,它又不你儿子,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找出来?”跟它相处这么久,我都把它当成小宠物了,就这么不见,心里一时无法接受。 “没有。”她不耐烦地推开我,“没事就别站在这里,影响我做事。” 指望不上她,我自己去找小蛇。 岛上这么大,当然找不到,找了一整天我也放弃了。 半夜起去床喂蛊,小美人看到我很高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果子喂到它嘴里。 喂完了蛊回到房里,光线很暗,关上门我靠在门上愣了很久。 依稀能看见床上玄月的影子,轻轻走过去,靠着床沿坐下来,仔细看着她,虽然看不是很清楚,仍能感觉到她美得夺人气息。 察觉到我的存在,她睁开眼,“怎么了?” 我摇头笑了一下,缓缓凑近她,主动吻上她的唇,轻轻贴着,她的唇微凉。 她有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后即反客为主地将我压在身下,加深这个吻。 越吻越深,直到我气喘吁吁地推开她,差点快窒息了。 她支起身子,低头看着我,眼底温柔如水涌动,轻轻地道:“是。” 不明白她说“是”是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地道:“什么是啊?”说话没头没脑的。 手指轻抚过我的脸,她低声道:“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回答你了。” 我问她的问题? 足足回忆了两分钟,我才想起前几天问过她喜不喜欢我,她刚才回答——是?! 美人在考我智商啊,这么久了才回答我问题,不知道的绝对以为她脑子有病。 我还在震惊中,她已吻了下来,气息纠缠。 片刻后,玄月直起身子看着我,眼神一点点结冰。 “对不起!”我轻声道,虽是道歉话里全无愧疚的成分。 她的腹间插进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温热的血液顺着刀柄流在我的手上。 抽出刀子,我又刺向她,这次没成功,刀子震飞到一边,手被扣住。 她垂头,几缕长发从肩散落下来,扫过我的脸。 “你要杀我?”她声音里透着冷意。 我毫无畏惧地看向她,“是。我早就想杀了你,这次杀不了你我不会放弃,你如果聪明的话趁早先杀了我!” 她杀了银,我岂能不恨她,我也知道,我杀她的可能微乎其微,在岛上这么久,我一直都在找她的弱点,寻找机会下手。今晚杀的机会也很小,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时机。 上岛时除了随身衣物外还带了一个小巧的急救箱,一直放在我原来住的房间,没想到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惜没刺中她要害,她伤口似乎也停止流血了,她是降头师,多得是止血的办法。 手腕痛得像要断掉,我咬牙忍着,不去看她。 她掐住我的下巴将脸抬高,冷声道:“莫小语,你在岛上呆了这么久还没学得聪明点,你觉得这么容易就可以杀了我吗?” 迎上她的目光,我勾了下唇角,“我知道不容易杀死你,不过——能杀了你的蛊就行,你说过你们是一起出世的,不知道蛊死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她让我失去银,我也要她失去她重要的东西,让她也尝尝我失去银的感受。 那条小红蛇并没有失踪,它被我杀了,然后将它的血收集装好,再从药箱里找出注射器将血果中间的红色汁液抽出来,把小红蛇的血液注射进去。今晚喂蛊吃的血果全是有小红蛇毒血的果子,上次从花月容嘴里,我知道了蛊会怕小蛇的毒,才想到这个下毒方法。 蛊吃果子都是直接吞下去,所以毒发还需要时间,不知现在毒发了没?花月容只说蛊中了毒会很麻烦,也不知会不会死。 “原来你早就在谋算。”低头靠近耳边,她轻轻问道:“在你心里,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我冷冷地道,“玄月,我恨你!”我真的很恨她,第一次知道了恨是什么感觉。 得到我的答案她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那你就恨吧!” 未能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松了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小腹慢慢腾升起一股热气,身体发热,很快热得像要烧起来。脸上滚烫,我呼吸越来越重,双手烦燥地扯着衣服,想脱光。 心里明白她对我下了降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意识,体内非常的空虚渴望,如果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只怕早已扑上去压住她了,但仅剩的理智也快要消失殆尽。 她起身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我挣扎。 “玄月……”我气息不稳地唤她,只觉得越来越难受。 就在我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身上的感觉一下子消失,整个人猛然放松下来。 反差太快,我疲惫地喘了一会气,身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衣服也被自己扯下来大半。 降头怎么消失了?奇怪地看向玄月,她正呕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虽然我伤到了她,那种小伤绝不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肯定是蛊中的毒发作了,我早猜到蛊中了毒对她一定会有些影响,只是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好像她也跟着中了毒似的。 她看向我,眼神很吓人,我拥着被子有点害怕。 “原来你真的这么做了……”从她眼神里慢慢透出心死,一字一字清晰地道:“莫小语!从今以后,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 六十八 玄月受伤,倪离和秦红天还没亮就赶回岛上。 我坐在原来房间里的床上,双手抱膝,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玄月说的“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玄月是不是死了,四名护法到现在都没忙完,不知道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海蓝和花月容半夜冲进来时脸色都变了,直接将衣衫不整的我丢出房门。 然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原来的房间,在床上一直坐到现在,天慢慢地黑了,我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什么东西都没吃,也不觉得饿。现在四个护法忙得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我。 四个护法一整天都没出来,玄月的伤势是不是很重? 不明白心里为何像有块大石重重压着,我应该高兴不是吗?因为替银报了仇。 然后心里没有报复后的喜悦,玄月当时决绝的眼神老是浮在眼前。 清楚地记得,上一刻她刚说了“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她喜欢我;下一刻我的刀就刺进了她的身体。如果我的刀先刺进她的身体,她还会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也许是同时出生的关系,她和银气息太过相似,当她对我好时我会很怕;而我发觉她在我心里慢慢起了变化时,即便没有把握我也逼自己动手,等太久我怕自己会下不了手。 昨晚她明明可以杀了我,她没动手,花月容进来时已动了杀意,她还在呕血,出声制止了花月容,接着叫我滚;如果她有事,四个护法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现在来不及找我算帐。 我宁愿她当时杀了我,对我或许是一种解脱。 银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没有思维,像具行尸走肉。 可我不能死,银用了这么大代价才换回我的性命,我怎么可以死?银不想我死,他在乎的就是我在乎的,所以我要好好活下去,一直活着。 玄月要是狠下心来杀了我,死在她手里我不在乎,可惜她终究没下手。 天已全黑,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坐太久,身体很僵硬,动一下就到处酸痛。 一天一夜没休息,现在才觉得困,眼皮很重,睡觉吧,不管玄月死没死我都逃不掉,先睡醒再说,倒在枕上我终于沉沉入睡。 睡了不知多久,被海蓝叫醒。 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脑子才回复清醒。 她将我带上岛的旅行包扔在床上,“莫小姐,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看看漏了什么没有?如果没有我送你下山,飞机还在等着。” 她叫我莫小姐自然不是因为尊敬,只是长久以来的称呼一时改不了口。 没去看旅行包,我问道:“玄月怎么样?” 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口就问她这个,她现在还能心平静气地把叫醒,至少说明玄月不会有生命危险,根本不必问,可心底仍隐隐有些担心玄月的伤势,是内疚的原因吗?我又为什么要内疚,是她先杀了银,我报复也很正常。 她嗤道,“莫小姐也会关心主人?主人这次没事该不该谢谢你手下留情?” 我弄伤了玄月,她对我当然没有好声气,对我讽刺几句算是客气的了。 沉默地下床,头有些晕眩,可能是饿久了的原因。 提着旅行包随她出门,我问:“你包的飞机是客机还是直升机?”希望是客机,直升机我会晕机,加上没吃东西,会更难受。 玄月说她不想再见我,果然言出必行,这么快就让我离开,我以为她就算不杀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让我好过。 “怎么敢委屈莫小姐坐直升机,倪离给王宫打了电话,是小拉赫曼亲王派来专机。” 小拉赫曼亲王?小至?“没想到小至还记得我这个名义上的后母。”我意外,他的模样我都回想不出来了,只记得五官很像银。 海蓝哼声,“小亲王若不记得,怎么会曾派人潜上岛想掳走你。” 原来以前那些人是小至派来的,海蓝她们早就查了出来,却没告诉我。 从头至尾算起来我和小至相处的时间十天都不到,想不到他还会关心我,居然还派人潜上来过,可能当初离宫时给他错觉,以为我受人要挟才会上岛吧。 “莫小姐,其实我非常佩服你的演技。”海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道,“你竟然能让主人相信你是动了心,为了证实,主人宁可赌一把,没想到命都差点毁在你手里。” “什么意思?”我沉声问道。玄月到底赌了什么?我只是喂蛊吃了毒,怎么玄月会这么严重?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主人会不知道?一直跟着你的小蛇本就是主人养的一只小蛊,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光粘你不粘别人?”她冷笑,“小蛇一死主人立刻就能察觉,不过她仍装作不知道,因为她想赌一次,赌你会不会真的要杀她。” 我呆呆地听着,她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你真聪明,居然对蛊下毒,你知不知道那是主人的命蛊,命蛊死了主人也会跟着死。主人在密室下了降头,连我们都不能进只有你能进,却给了你机会下毒!主人脱离危险后,第一件事竟是命令我们不准为难你,把你送走……” 玄月她早就知道是我杀了小蛇,我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原来她全然知晓;那只蛊对她会这么重要,她不该交给我去喂,我就不可能下毒。如果当时知道蛊死了她也会死的话,我想我还是会下毒,因为我不想留退路,要做我就会做到底。 她不杀我勉强能说得过去,可为什么会放我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海蓝后来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了,脑海里长时间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临登机前,海蓝对我道:“莫小姐,主人要我转告你,是你始终不爱,所以主人让你走;不过只此一次,如果再让主人见到你,你永远都别想再离开!” 我微微地笑了,有点苦涩在心底蔓延开,原来玄月说永远也不想见到我,是这个意思。 登上飞机,机舱口站着位身形修长的黑衣少年。 走近了,他向我伸手露出笑容:“夫人,我来接你。” 我也笑了,他真的很像银,除了头发与眼睛,与我八岁时见到少年时的银一模一样。 “小至……” 他长高了,比我高出半个头。 将手放在他手里,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 六十九 在飞机上骤然晕倒,回宫后小至仍有些担心,医官检查之后说是没吃东西加上疲劳所至,嘱咐我多休息。 王宫,和我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宫里的人都没变,还是以前那些人侍候着,银既不在,这里对我来说就不是家,不过是座豪华精美的宫殿而已。 回到宫里,我仍住在西寝殿,里面的所有摆设都没动过,连我以前的衣物都好好的放在专门的房间。也许是这里有太多的记忆,在岛上时我能将以前沉封不去触及,在这里对银的思念便变得压抑不住,整天整天的出神。 东寝殿的主人换了,所以一切都物是人非。 女官轻轻敲门,在门外道:“夫人,亲王殿下请您下楼用餐。” 把手里的红茶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洗手。 女官依旧是以前的女官,对我的称呼从王妃殿下变成夫人,当然不能怪她们,必竟“伊芙王妃”是对外宣称死了的人;其实我也不希望她们继续唤我王妃殿下,我是银的王妃,身份是他给的,他不在我就什么都不是。现在的我,除了物质,好像被又打回八岁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 “夫人,今天的菜色喜欢吗?”餐桌上,小至微笑问我。 他已是少年,无暇的五官加上温柔的笑容,足以迷惑任何正常的女人。不知小至以后的王妃又会是怎样的美人。 我轻轻点头,今天中午厨房做的是湘菜,中国菜一向讲究色香味俱全,宫内的厨子做菜一向非常地道。 他偏头看着我,“夫人回来的这几天好像一直不开心?” “也许吧。”我淡淡地。 沉默地吃了会饭,小至道:“下个月十二号是我十六岁生日,夫人会送我礼物吗?” “小至你十六岁了吗?这么快?”我略有些吃惊,我离开王宫那年,他还不到十三岁,我在玄月的岛上竟呆有三年多,有这么久吗?回想起来好像很短暂。 一见到他就明显感觉他长高,却是一点都没想过他的年龄。 他笑:“怎么夫人对我一点都不上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他是银的儿子,与银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在这世上勉强可以算作我亲人的只有他了,我是该对他关心一些,何况他对我这个名义上的继母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关心举动。 “小至的生日宴准备在宫里举行吗?邀请了哪些朋友?”我亡羊补牢地问。 “我没有朋友,也没邀请别人。”他挟了块鱼放在我碟子里,“跟夫人要礼物是开玩笑的,夫人别当真。” “那怎么行,你是我儿子,说起来我还没送过你生日礼物呢。”以前我连他何时生日都不知道,更不会送他礼物了,他现在都告诉了我何时生日,我怎么好意思不送礼物。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会在意礼物多贵重,重要的是心意,有个亲人关心你总比没有好,我就是这种心情。 “夫人想送就送吧,”他想了一下,“对了,夫人你的生日是几号,我也好送你礼物。” 身体有些僵硬,我摇头道:“不用,我的生日我都忘记了……” 我的生日是银收养我的那一天,他死了,我就过过生日。没记错的话,我也快二十六岁了,突然生出自己老了的感觉。 小至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在我上岛前,就让倪离把寒池填了,将银的尸体安葬,因为王宫要换主人,而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回来了,我很后悔当初这个决定,已经无法再见到银。 其实并不是我想活在回忆里,而是这里有太多的回忆,逃避不了。 我想过段时间离开,这个想法还没有告诉小至。 他很忙,他的能力我不会怀疑,当年他还不到十三岁,接手这么庞大的事务,自然没多少人会服他,只怕暗中搞小动作的人也不少;然而短短几年间他便控制全局,包括最黑暗那一组,这不光是有能力就能做到,还得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折服,为你卖命。小至在基地的训练都能挺过,这些困难对他也不算太大的难题。 这次回来后我与他见面也不多,偶尔他回宫便一起吃饭。不知什么原因,与他相处我总觉得有些不自然,他当初派人上岛,后来亲自接我回来,仅仅是我名义上是他亲戚这么简单吗?可我也想不出他会对我有什么目的,他现在的地位还不至于会利用我。 吃过饭,我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眺望远处的景色。 “夫人,裁缝已经到了,您想休息会还是现在就去量尺寸?”女官问。 “量什么尺寸?” 女官道:“亲王殿下命人给您制作新衣,所以她们才来。” “让她们走吧,不用做新衣。”我以前的衣服衣帽间都快放不下了,还做什么新衣。 “可是,亲王殿下吩咐……”女官为难。 “我以前的衣服中一次都没穿的也不少,再做新衣太浪费了。”我就快走了,衣服那么多哪带得走?再说,住在这里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客人,怎么好意思劳烦主人做衣服。 “是。” 女官下去了。 收回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花园,现在是秋季,园内菊花开得正艳。 想起以前,那个侍卫将小狐狸埋在菊花下面,不知那个小土包还在不在? 转身下楼,来到花园里,看是不是还能找到。 时间过得太久,我早忘了小狐狸被埋的具体位置,依稀只记得在一簇花丛下面。 摸着下巴皱眉,这么多花到底是哪一簇啊? 埋头挨着挨着看过去,哪簇下面有土包就是哪簇了。 终于,在一簇花丛下面发现个不起眼的土包,像是又像不是;宁杀错不放过,我折了朵花放在土包上,又接着找;本来就是无聊,没事找事做,不怕浪费时间。 “你是谁?” 一道圆润优美的声音响起,说得是英文。 抬头,挨着的一株花丛旁站着位十八九岁的西方女孩,金色的卷发散落在肩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碧色的双眼,精致的五官,都说西方女子的皮肤不如东方人细致,但她的皮肤光洁细腻,非常水嫩;此刻她好奇地看着我,像个真人版的芭芘娃娃。 “你好。”我对她笑笑,也用英文与她打招呼。 “你是亲王殿下的客人吗?”她问。 想了想,可以算是吧!于是我点点头。 她大方地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安琪,很高兴认识你。” 伸手与她相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莫小语。” 她果然人如其名,像个天使。 ------------ 七十 美丽的女孩看着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何况这个女孩的气质很干净,像条清澈的溪水,美丽而不惊艳,让人很舒服。 “你也是小……亲王殿下的客人吗?”我问她,刚才小至怎么没说宫里来了客人。 她摇头,笑道:“我只是为亲王殿下做事的下人,不是客人。” 她为小至工作?小至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女孩宠爱都来不及,他还舍得让她为自己工作。小至虽然还小,但好歹也进入青春期了,面对这样的女孩居然不动心? “你为亲王殿下做些什么工作啊?”我八卦地问,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当然不是做体力活,我想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思,以工作之名把人家捆住,再慢慢地追。 “一般是处理些文件,类似文秘的工作吧。”她淡淡地带过。 没探出什么我有点失望。不过人家确实没必要将自己的工作内容详细告诉我,我又不是她上司。 “你们在聊什么?” “亲王殿下——”安琪行着阿拉伯礼。 “小至……” 我看着走近的小至有些发汗,我可没有调戏他的美人! 他挥手让安琪免礼,见我手里拿着朵菊花,问道:“夫人喜欢菊花?” 这种花瓣细长的花谁喜欢啊!心口不一地回答道:“觉得好看。” “那我让人拿几盆放在夫人房间里。” 我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不喜欢房间里有花粉味。” 真摆几盆在房里,一定没两天花朵就让我掐光了。 安琪温顺地站在一旁不出声听我们讲话,微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小至的肩头,安琪上前一步轻柔地替他抚去,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恋慕。 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幅完美的璧人图,我欣赏着俊男美女,心里叹道:还以为小至别有用心,没想到是安琪心系小至,看不出小至还没成年就这么有魅力,以后可怎么得了。 “夫人在想什么?”小至微笑问。 我回神,“没什么……”其实我是在想小至这么有美人缘,不知“童子身”还在不在?安琪的心意都这么明显了,他似乎还没感觉,一定还是童子。嘿嘿,不知以后哪个美人会要了小至的“第一次”。 脸上有些发烫,我这不分场合YY的本性始终改不了,要是小至知道此刻我脑子里很黄很暴力的内容,估计会被吓到。 小至双后抱胸,注意着我脸上的变化。 一对金童玉女相会后花园,我再赖着不走就太没眼色了。 “我回房休息,你们俩慢慢看花。” 找了个理由溜走,不妨碍他们两人。 经过二楼的阳台,我忍不住悄悄探头看向花园,两人都那么养眼,多看一会也无妨。 花园里,安琪好像轻声问小至什么,小至背对着我,不知有没有和她说话;过了一会,可能是安琪什么话激怒了小至,小至突然回身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大得让安琪的脸重重偏向一边,我这么远看着都差点惊叫出声,小至怎么能打女孩子? 安琪脸色平静地看着小至,如果不是她嘴角渗出丝血液,根本看不出她刚被人打过。 他没理会她,自己走了。 没想偷看到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我静静地注视着花园里的安琪,她没有表情地轻拭了下嘴角,摘了朵菊花放在掌心,五指收拢,不一会破碎的花瓣从她指尖落下。 这个女孩,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单纯。 “夫人?” 小至不知何时上楼,站在我身后。 我回身笑道:“小至,对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他皱眉:“你都看见了?” 我点头,他都站在我背后了,还能抵赖自己没偷看吗? 我继续说教:“小至,以后对女孩子要怜香惜玉,若不然找不年历王妃可怎么好?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如果他生下小孩,在血缘上是银的孙子,当然也算是我的孙子,当初留下小至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要不银的血脉哪能延续下去。 “夫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吗?”他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我发窘,自己何时变得跟老妈子样唠叨,难怪他不耐烦了。 过了几天,后知后觉地想到该送小至什么礼物呢。 太贵重的不行,这样太过形式化,没有意义。何况以小至现在的财势,什么贵重的东西得不到?太便宜的也不行,感觉太过敷衍。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真伤脑筋。 今天都三号了,还有九天就是小至生日,得快点想到提早准备。 又想了两天,决定画张小至的素描给他,是我亲自画的,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以前学绘画时我就怎么感兴趣,课程结束后就没画过一幅画,记得那时的绘画老师是一个面目阴瘦的英国老头,我不喜欢他,所以连带着对画画也不喜欢,但又不能不学。 许久没摸画笔,笔法都生疏了。 窝在画室内专心地画着,画了两张都不行,撕掉重画。 画小至的面容,脑海里浮现的是银的样子,我甩甩头,还是想着银。 想就想吧,我总不能让小至坐在对面不动让我画,画银还顺手些,反正他和银长这么像,肯定不会看出来。 画了三天,终于画完了。 为了确定,我找来了女官,问她我画的人是谁? 女官仔细看了看,道:“夫人,您画得是亲王殿下的画像吗?” “是呀。”心里暗喜,真的看不出来。 “可是——”她小心地道:“小亲王殿下见到会不会不高兴啊?” 我呆住,不死心地拉着她问:“你看出我画的是银吗?明明是素描,头发眼睛都看不出颜色,你怎么知道?” “一眼就看出来了呀!”她奇怪:“怎么您画得不是银殿下吗?” 我拍着额头,无语。 连她都看出来,更别说小至了,这份礼物自然不能送出去,得另外再想办法。 好不容易画好的素描我可舍不得扔,放在房间里,想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 七十三 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子里的人,手紧紧地握住盥洗台的边缘,几乎想把它捏碎。 我很厌恶自己的身体,竟会那么轻易地被挑逗起欲望。他不过才十六岁,从技巧上却看不出一点生涩,小至比我想得要早熟的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凭他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美人会得不到,我还没有让人非要不可的资本,如果是因为他喜欢我更是天方夜谭,我之前与他相处时间极短,他经历了这么多,这种人没有感情,就算有也不会轻易动心。不管他想做什么,至少现在还没捅破这层纸,在这段时间内得想办法离开。 许久,我深呼吸,不让情绪外泄,才收拾好下楼。 小至坐在主客厅内,女官正在向他禀告什么,见到我进来他示意女官不必往下说,对我道:“夫人这么晚起床?” “最近身体真的差了很多,老是觉得累。”我揉了揉额头,这倒不是装的,身体仍然有些疲累。 他笑笑,没说话。 坐进沙发,我对他道:“小至,我想出去逛街,老呆在宫里闷死了。” 阿拉伯大多气候炎热,王宫却是建在这里海拔最高的一座山上,不那么热,所以四季要明显些,偶尔冬天最冷的两天还会下雪,这里有些偏远,距最近的C市也有一百多公里路程。 “夫人要买什么让下人去买就是了,不用亲自去。” 我笑道:“小至你还小,不了解女人,逛街是女人最大的乐趣,并不是有需要才买。” 他没阻止,淡淡地道:“那多让几个人跟着,别出意外。” 其实我并不想逛街,几名身着便衣的侍卫一直在身后跟着,勉强提起兴致逛了两个小时。 回宫,吃过晚饭后便进了我以前的书房,上网看新闻,过了会打开邮件,有一封金智珠的电邮。 几天前,我给她发了封电邮,看上去像是普通朋友间平常的问候,里面藏着暗语,告诉她我在这里情况很糟,要她想办法暗中协助我离开。 她今天回复的暗语很简单,说她正在想办法,让我耐心等候。 晚餐我没有再吐过,因为我无法清醒地忍受他的触碰,吃了药就当做了场梦,心里会没那么难受。 我开始三天两头出门逛街,买些零碎的东西,小至在宫里的时间不长,慢慢的可以不用和他说,想逛街时跟女官说一声,她安排司机侍卫随我出门。 他这几天很忙,几天都见不到人,我看了下新闻,王室出了状况,国王陛下突然病重,几名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王子立刻开始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小至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所以他不想趟这混水也难。 C市是阿拉伯比较开放的地区之一,妇女上街已很少蒙面,不过不表示你可以衣着暴露。我逛街的打扮也是入乡随俗,颜色暗淡的长袍,头发用头巾包住,看起来毫不起眼。 在C市最大的商场的二楼闲逛,看了下柜台上的时间,三点零五分。 转身上了六楼,三名侍卫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我。 进了六楼的洗手间,里面没人,我迅速脱下外面的长袍,扯掉头巾,长袍下是黑色的女式西服西裤,整理下头发,我将脱下的衣物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拉开门,门外几名黑衣亚洲男子站在那里,三名侍卫不见踪影。 为首的男子递给我一副墨镜,对我用英文道:“我们是金少将的人,请你配合。” 智珠安排的人果然准时,我接过墨镜戴在脸上挡去大半边脸,沉默地跟着他们下楼,上了商场后门的一辆黑色轿车。 四点三十分,韩国的一支官方考察团,结束了在C市两天的行程,专机由C市飞回韩国。 中国,香港。 摄影棚内,几名模特儿正拍摄一支珠宝广告。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喝着柠檬茶,看着她们穿着性感的晚礼服,各自展示佩带的珠宝,对摄像机微笑,背着台词, 一个动作往往要重复拍好几次,导演很挑剔,不停地喊卡。 在镁光灯下拍久了,模特们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导演没法,只好让大家休息会,补补妆。 模特全都松口气,私人助理们忙上前递水。 施兰走了过来,笑道:“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我没接触过这类工作,看她们拍摄也挺有意思的。 她拿起小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从包里拿出手表看了下时间:“快五点了,呆会收工后想去哪里吃饭?” “随便。”我无所谓。 “九龙新开了家川菜馆,要不晚餐去那吃?”她问。 “好。”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订位,旁边的人频频看向我们这边,大概没见过我这么大牌的私人助理。 跟随韩国考察团的飞机到韩国,再由韩国前往中国T市,离开韩国后我的行踪金智珠并不知晓,因为小至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她那里。 原本在瑞士银行户头的钱自然不能动用,几年前我在T市银行户头上还有两千多万人民币,是宫本寒给的,卡早不知扔哪了,不过当时在T市办理的身份证还在我书房的抽屉里,走时把它带在身上,去T市看能不能挂失补办张卡。 因为时间太久,补办手续非常麻烦,要一些证明我也拿不出,若不是因为帐户上有两千多万是大客户,估计银行的工作人员甩都不甩我。 那天在酒店吃饭时碰到了徐立行,和他几年前见过一面他竟然还记得我,他以为我是施兰的朋友,客套地打声招呼,告诉我施兰正好也在T市。 问他要了施兰的号码,约了施兰出来,然后以施兰新聘私人助理的身份跟她来到香港。 施兰在香港混得小有名气,因为她身份关系所以一直没有聘请助理,这次在T市请了名助理公司并不干涉。 徐立行帮我用银莫的假名办了张身份证,抹去我在T市的行踪,虽然他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施兰开了口他也没多问什么。 ------------ 七十四 表面上我是施兰的私人助理,但我这个助理啥都不会,反而要她照顾我。 粤语我听不懂,虽然九七后普通话普及,但本地人之间当然不会用国语交流,大多时候别人谈话对我就像鸭子听雷;施兰和我一直说国语,所以大家都知道了施兰新聘的助理是名土里土气的大陆妹。 我的打扮自然是土,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前额厚厚的刘海挡住额头,一架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穿着宽大的T恤衫牛仔裤,毫无曲线。 眼镜是平光的,配副眼镜是想掩饰自己的容貌,地球这么大,小至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来,但是遮掩了容貌我会安心一些。 施兰正在录制一期娱乐节目,我在后台咬着苹果,翻看报纸。 视线停留在一张两天前的新闻报上,头条新闻是阿拉伯X国的国王因病逝世,由三王子伊本、阿卜杜拉--沙特继承王位,而三王子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是因为得到了小拉赫曼亲王的鼎力支持,才顺利登上王位。 三王子本性懦弱并不笨,知道如果才能保住王位,他上位后自然会对小至言听计从,我太低估了小至,他竟能将国王变成他的傀儡。 另一名女星的私人助理凑过来,用有些生硬的国语问道:“你看什么新闻?” 我将报纸递给她,道:“旧报纸而已。” 她接过瞄了一眼,撇嘴:“这是两天前的新闻,早知道了。” “是吗。”我淡淡地接口,还以为她们这类人只关心八卦新闻。 和施兰一起录制节目的还有一名叫蔡婷婷的女明星,我和那位女明星的私人助理也算是同行,她也会和我交谈几句。 她坐过来,兴冲冲地道:“你知道吗?这个小拉赫曼亲王长得可帅气了,比任何男明星都好看,听说才十六岁,却将他父亲留下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帅又有能力智商又高——你见过小拉赫亲王的照片吗?”她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还是能听懂。 见我摇头,她了解地道:“大陆消息果然封闭很多,我包里有他的照片,是我从网上下载打印的,给你看看!” 说着,从包里翻出钱包,抽出里面的照片给我看,照片有些模糊,应该是出席什么会议抓拍的,看上去气度从容,俊美不凡,一点也没有少年的青涩。 她叹气,“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女人能嫁给小亲王,要是小亲王也像他父亲一样深情就更完美了。”又问我,“你听说过拉赫曼亲王吗?” “听说过。”我点头,当然不止听说过,还和他睡了好几年。 她用手托腮,无比神往地道:“要我说‘伊芙王妃’才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亲王对她一往情深——阿拉伯人是可以取四个老婆的,王室更不用说,但亲王只娶她一个,还把财产转到她名下,就算是普通男人有几个能做到?可惜亲王和王妃都不在了,‘伊芙王妃’至死外界都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是怎样的大美女才能让亲王倾心?” 我心思恍惚,原来自己生活过的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根本是两回事,像是在听不相干的故事,外界看起来似童话的婚姻,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经历了些什么。 她小心地将照片放进钱包,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我拼命地赚钱存起来,就是希望有天能去阿拉伯见一眼小亲王就满足了,不知这个愿望要何年何月才能成真。” 我随口道:“只要有心,愿望会成真的。” “真的?你也觉得。”她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我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在异想天开,就算有钱小亲王岂是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谢谢你!” 对她的感激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根本没想过小至容不容易见,我躲他还来不及。 她伸出手:“我叫洛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银莫,叫我小莫就可以了。” 前面录完了节目,那名叫蔡婷婷的女明星进来,见我们在聊天立刻生气发火,洛梅忙跑过去将外套给她披上,她仍大声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粤语也知道她在骂人。 跟施兰出来久了,才知道明星的私人助理几乎就等于明星的贴身保姆加出气筒,像我这样不做事被施兰当大小姐供着,难怪走哪都惹人侧目。 施兰也进来了,我便收拾好东西与她一起走出电视台。 外面天色渐黑,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停在路边,靠在车上的男子见我们出来,从后座拿出一大束红玫瑰走向施兰。 施兰客气地接过玫瑰,男子似在邀请她吃饭,她用国语道:“不好意思,李先生,难得今天收工得早,我想回家自己做饭吃,你的好意心领了。” 因为我听不懂粤语,所以施兰在与人交谈时会尽量说国语。 姓李的男子也用国语微笑道:“既然收工得早,何必这么快回去,只是顿便饭而已,说起来施小姐也是我公司的代言人,我还没请你吃饭呢。” “对不起,我不放心我助理一个人回去。”施兰还是拒绝,她回家做饭也是给做我吃,我是个厨房白痴,不会做饭,叫外卖也不合口胃,都是她给我做饭,要不就去餐馆吃。 男子看我一眼,道:“要不呆会我送你们一起回去,我都订好了位置,这位小姐不介意与我们一同吃饭吧?”为了约到美人对我这个大灯泡也忍了。 我耸肩,“不介意。” 我是不介意,有人请吃饭还不好吗。 见我同意,施兰只好去取车,我站在街边等着。 打量了下李先生,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也算得上俊朗,衣着休闲,全身都是名牌,一看就知是富家子弟,国语也流利很多。 他转头问我:“你是大陆来的?” “是啊,怎么?” 他笑道:“我只是奇怪她突然说国语,看来是你听不懂粤语了,她倒是挺关心你的。” “她来香港之前和我家是邻居,她当然关心我。” “原来是这样。”他了然,没再说话。 施兰开车过来,我上了车,李先生开车在前面带路。 上车后我问施兰,“这人是谁?” 她道:“他叫李觅文,是一间珠宝公司的太子爷,上次我拍的那支珠宝广告就是他们公司的。” “他是不是想追求你?”看得出李觅文对施兰很有意思。 她笑,“殿下,香港的公子哥没事就喜欢追求女明星当玩游戏,哪会当真!” “施兰,记着别再叫我殿下,叫小莫就行。”虽然她只是私下这样称呼,如果被人听到也相当麻烦。 “嗯。”她答应。 我的情况施兰并不知晓,她也不会问,她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对她越有好处。 跟随前面的车来到一间法国餐厅,里面环境优雅,轻柔的音乐回响。 一见到是吃法国菜,我就后悔了,法国菜餐具多,上菜麻烦,还穷讲究,早知道让施兰回去煮点粥吃还好些。 落座时施兰就替我们做介绍,说我是她小时候在大陆的邻居。 侍者拿来菜单,施兰让我点,我看也不看,道:“随便,你替我点吧。”反正不喜欢吃,上什么菜都一样。 李觅文轻笑一下,他大概以为我看不懂菜单上的法文所以找台阶下。 先上来开胃酒,我淡淡抿了一下,面前桌上摆满一堆刀叉,我无聊地拿起一把叉子玩。 菜开始一道道上,法国菜餐具是由外向里使用,刀勺在右侧,叉子和餐巾在左侧。我随便拿把叉子叉菜吃,便一直只用那一把,每样菜倒是只尝了一点,因为确实不喜欢吃。 我这样的举动惹得旁边两桌客人都看过来,站在那边的侍者也在侧目,连带着李觅文也有些窘。 李觅文道:“银小姐没吃过法国菜?” “吃过,不喜欢。” 把叉子扔回桌上,把桌上的刀叉横七竖八地拨乱成一团,敲着玩。 施兰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忍下笑意,她知道我是故意的。 李觅文头顶冒出几条黑线,还是很有风度地问:“两位吃饱了吗?” 我和施兰都点头,他松了口气,忙买单。 回到公寓,施兰钻进厨房煮粥,知道我刚才没吃饱。 她的公寓位于浅水湾,是三室两厅,在寸土寸金的香港来说算得上是豪宅了。 端粥出来,她笑道:“经过这次,李少爷大概不敢轻易请我吃饭了。” “替你挡了烂桃花,不好吗?” 她装作叹气:“那可是条金龟婿啊,可惜被吓跑了。” 我哼道:“看来我得告诉徐立行,你准备吊凯子了。” 若被徐立行知道,只怕绑也会把她绑回去。 果然她立刻投降:“我开玩笑的,小莫,你可别告诉他。” 她对徐立行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的身份就算婚姻也没法自己做主,弄个不好就会连累到徐立行,可惜我也是自身难保,若是以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恢复她自由身。 ------------ 七十五 我拿了杯果汁,无聊地窝在角落的沙发上。 这是个私人宴会,施兰受到邀请,毕竟她表面的身份是模特,有些必要的应酬不得不参加。 我成了她的私人助理后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她是不放心我,怕我有一点闪失。 随她来赴宴会,我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长袖黑裙,裙子下摆都长到小腿肚了,脚上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配着我一成不变的厚刘海加黑框眼镜,更是土得不伦不类。 施兰挺有人缘,进来就被人拉着说话,我则自己找地方坐,碍于我的打扮,也有人好奇地多看我几眼。 视线扫过厅内的男男女女,不外乎是些女明星,名媛,富商,公子哥,三三两两地谈笑,分明就是富人变相寻找猎物的聚会,不过没我什么事,就我这身打扮,谁都不可能拿我当猎物。 瞄到另一边,居然发现位熟人——李觅文,他也看到了我,微笑点了个头,好奇地打量我的衣着,他一注意我,他身边的朋友也看过来,见我一身雷人的打扮,似乎在问他我是谁,李公子又看了下我,大概和友人聊起我那天吃法国菜的情形,几人都忍俊不禁,有两人还多看了几眼。 谈论的空隙,李公子向我走来,笑道:“银小姐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无聊,也没认识的人。” “我们不就认识吗,既然来了多认识些朋友也好。”他双手插在裤袋,下巴指向一边,“那边几位都是我朋友,很想认识你,银小姐介不介意过去认识一下?” 我笑道,“当然不介意。” 这些公子哥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找消遣,也许我引起了他们消遣的兴致;无妨,我来了香港也无聊得很,陪这些公子哥玩玩当打发时间。 李公子一一为我介绍:“这位是张先生,东泰集团的总经理,林先生家里做的是木材生意,他自己就一天玩到晚;周先生长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而这位是施兰小姐的私人助理,银莫小姐。” 几人和李觅文年龄差不多,客气地与我握手。 林公子问我:“银小姐来香港多久了?” “三个多月。” “觉得香港如何?”他们世家子弟,国语都说得很流利。 “不错。”城市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见我喝果汁,李觅文问道:“银小姐不喝点酒吗?这里的酒很齐全,银小姐喜欢喝香槟,洋酒,还是鸡尾酒?” 我摇头,他又道:“要不喝点红酒,少喝点对女士是美容的。” “好啊。” 他招来一名侍者低声交待,不一会侍者替我端来一杯红酒。 我喝了一口,皱眉问道:“有没有雪碧?” 李公子一愣,“应该没有……你要雪碧做什么?” 指指高脚红酒杯,我道:“在我们那边喝红酒都是兑雪碧的,这个居然没兑,又苦又涩难喝死了。” 几人“噗!”地笑起来,那个张经理正喝着酒,不小心被呛到,咳得脸色发红。 周公子喘匀了气,笑道:“银小姐真有意思。” 我微笑,欣赏他们几人的表情更有意思。 施兰找过来,见到这场面以为有人欺负我,脸色微变,有些恼怒地对李觅文道:“李先生,请你不要拿我的助理开玩笑!” 李公子无辜地摊手,“施小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认识一下银小姐,跟她交个朋友。” 见她还待生气,我淡淡打断她:“是啊,兰兰,李先生他们人挺好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好玩的游戏,这么快玩完怎么行。 施兰疑惑地看我一眼,没再说话。 反而几位公子哥对我兴趣大增,连忙掏出名片给我,问我要电话号码,约我以后有时间一起玩。 收下名片,我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没有号码留给各位。” 李觅文开玩笑道:“施小姐真小气,助理也不给配个手机,不过没关系,你们整天都在一起,要约自然得约你们两人了,打电话给施小姐也是一样。” 回去的车上,施兰问道:“小莫,你对那几人有兴趣?” 我道:“不是兴趣,闷得无聊就陪他们玩玩。” 她沉默地开车,我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了?”她这几天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没说话,一只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CD盘的下边,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很普通,是位年轻女子身着居家服坐在一张古典的沙发上,五官清秀微露笑意,眼神灼灼,让人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拿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我何时拍过这张照片,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这张照片?”我都不知道的照片她怎么会有? 施兰道:“一个礼拜前,我接到了新任务,组织发下来一张照片,只要发现照片中的女子要立即禀报,而且不得惊动照片中的女子。” 施兰虽然身份特殊,但她在组织里不过是下层的特工,连她都接到了任务,可见小至找我的规模多大。 “你没禀报上去?”她当然知道照片中的人是我,竟没禀报? 施兰摇头,“我没报告,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就算我不报告,他们迟早也会找到你的。” 我问:“为什么不上报?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知情不报无疑等于背叛组织,杰森负责的那一组我并不怎么过问,但也知道背叛组织的后果非常严重。 她笑:“殿……小莫,就算我上报了也一样脱不了干系,还不如不报,说不定会有转机。” 我知道她是怕连累徐立行,“伊芙王妃”死后,我就变成多出来的人,没有过去,没有身份,加上在T市徐立行替我掩盖了行踪,组织想这么容易找到我也有些难度。 “小莫,要不你尽量少出门,这样要安全些。” 撕掉照片,我道:“安全只是相对的,等组织排查到这里来时,怎样都不会安全,现在担心还早了些。” 我也不希望连累到施兰,可我连自保都不能如何能保住别人。 ------------ 七十六 也许是心里还是担忧,这几天我跟施兰没事很少出门,施兰更是推掉了许多工作,也呆在家里。 之间,李觅文打电话来约过施兰几次,都被施兰婉拒了。李公子似乎并不气馁,隔不了几天又会打电话约一次,不过对施兰的拒绝也不纠缠,没时间就算了,下次再约,所以这人性格倒是不讨人厌。 从施兰嘴里我也渐渐了解李觅文这个人——李家家族都是做珠宝生意,在南非开有工厂,从挖掘原石到上市销售都是公司一条龙的管理,在香港也是榜上有名的豪门家族;这个李公子是家里三代单传,父母最焦急的不是他无心于家族事业光想着玩,而是李公子风流成性,终日流连花丛,都二十七岁了还没有成家的打算,父母抱孙心切,哪能不急。 李公子玩过的女人多了,更是把女人当衣服,当然不肯轻易结婚,看上哪位女明星就大张旗鼓地追求,玩腻了后给笔分手费就甩了,但人他出手大方,许多女星也愿意贴上他。 后来他看上了施兰,不过施兰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对他的金钱攻势不为所动,李公子跌到了铁板,但对他来说这样的女人更有兴趣征服,便指定施兰为公司旗下的珠宝代言,以增进机会。 没事泡在网上看言情小说看多了,越觉得李公子很像狗血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终有一天碰上了他一生至爱的女人,然后收回浪子本性,钟爱一人。不过现实是另一回事,像李公子这种人,就算结婚了也会找一大堆情人,还能指望他从一而终? 想起了银,这个世上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银,不会再有这么在乎我,我也一样在乎他的人,或许人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找到那个人却无法相守。 施兰买了菜回来,进厨房做饭。 我也跟进去:“今天做什么菜?” “酸菜鱼,麻婆豆腐,炒青菜。”她拿出食材开始准备。 我倚在门上,看着她忙碌地洗菜。 “兰兰,你说组织要找一个人到底会怎么查啊?”他们绝不会只发照片让人去找,一定还有其它方式调查,如果知道他们追查的方法,就能早做准备。 她笑我,“以前组织是归你管的,你都不知道还问我?” 黑暗的那组以前是听我命令,但那时我光忙着对付玄月了,哪还有心思理别的事,就算我一直注意那组,也不会去关心他们开展工作的细节,更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跟通缉犯一样被他们撒网查找,早知道这样,我一早就解散它还省事。 她一边炒菜,一边问道:“小莫,我搞不懂,你几年前就把所有财产给了小亲王殿下,早已对他已构不成危胁,为什么他还要追着你不放?” 组织现在的主子是小至,就算我不说,她也猜得到是谁在找我。 “呃……不知道。”这要我怎么开口?告诉她我曾被小至*过吗?我死也无法说出口。 上次成功逃跑,小至岂会善罢甘休,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但肯定一点,再度落入他手里,他一定不会让我好过。 这个后患还是我自己惹下的,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心软留下小至,就没有今天的窘境了。 考虑了下,我对施兰道:“趁现在组织还没查到这里,不如我另找地方搬出去,就算我被找到,至少不会牵连到你。” 她将菜装盘,否定:“不行,你搬出去住没人照顾,出了事谁负责?再说,你以为组织的人是浑水摸鱼混日子的?他们能找到你,就会查出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你搬不搬都一样。” 她说的也对,我跟她现在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 菜齐了,我端上桌,施兰解下围裙坐下吃饭。 吃到一半,施兰的手机响起,她放下碗接电话。 讲电话她说的是粤语,双眉紧锁,似在和对方争辩什么。 挂了电话,她道:“公司打来电话,通知我后天飞去法国南部拍一辑广告,大概要一个星期,我想改期公司不同意,这份合同是半年前签定的,推不掉。” 我“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她担心:“可你没有护照,不能出镜,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怎么行?” 我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不行,出去吃饭就是了。”我才是她的私人助理,怎么反过来她像是我保姆似的。 吃过饭,施兰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水果,零食,杂志,还做了几份盒饭放在冰箱,让我不想出门时放微波炉里加热吃,看得我摇头,我的生存能力真有这么差吗? 两天后,施兰去了法国,屋子里就剩我一人,才觉得一下子空落落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出门闲逛时发现附近有家茶餐厅不错,这几天晚餐我都是在那里吃的,离得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穿过马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在身边停下,车主降下车窗:“银小姐!” 原来是李觅文,我也打招呼:“李先生,这么巧?” “银小姐去哪?用不用我送你一程?” “不用。”我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我去吃饭,前面就到是了,很近。”戴眼镜真不习惯。 “银小姐没吃饭吗,那正好,我也约了几位朋友吃饭,相请不如偶遇,一块吃吧。本来一直想请你和施小姐,可惜施小姐老是很忙,没时间,今天碰上了银小姐可要赏脸!”他发出邀请。 “李先生请我吃饭哪敢不赏脸。”我也不跟他客气,径自坐进车内,茶餐厅吃腻了也想换个口味,李公子这些人就是一群纨绔子弟,其实本性并不坏。 上车后,他问我:“怎么你一个人,施小姐没跟你一块?” “她去法国拍广告,我没去。” 关上车门,李公子侧首对我笑道:“我开车很快,你如果怕的话就把安全带系上。” 我微微一笑,“真的?我就喜欢坐快车。” 他加大的油门,车子速度一下提升,现在是下午六点多,下班高峰期还没过,车辆很多,他丝毫不理会,娴熟地开车左右穿插,有几次险险地擦着别人的车身而过。 到了目的地,见我脸色如常,他有点诧异:“你不害怕?” 推开门下车,我丢下一句:“你开车也不怎么快。” 以前我在王宫的专属司机,那才是一等一的高手,车子被他驾驶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李公子差远了。 ------------ 七十七 走进包厢,桌子旁坐有七八个男男女女,上次宴会上看到了张公子林公子和周公子也在,剩下的三女一男不认识。 见我和李觅文进去,周公子先笑道:“阿文,真难得,你竟能请到银小姐。” 李觅文先吩咐上菜,然后简短地替我介绍了桌上的其它人。 张公子提议道:“今天大家只能说国语,如果谁说漏了嘴要罚酒哦!”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女子不依,用生硬的国语道:“阿琛分明为难人家嘛,明知道人家的国语讲不好。” 周公子笑她,“正好给你机会练练,如果你的戏红到大陆,去大陆做宣传哪能不说国语。” 他们几人谈笑,我也不开口。 幸好吃得是中餐,几名公子哥倒是挺关注我,问我加不加菜,要喝酒吗?我说不喝他们不勉强,人太多,吃饭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李公子问:“就吃这么点?” “吃饱了。”对我来说他们都算是陌生人,对着一群陌生人吃饭,哪吃得了多少。 周公子正和一名美女调笑,回过头道:“银小姐这么瘦,不用学人家减肥了,多吃一些,要不我们李少爷会心疼的!” 闻言桌上的人都笑得暧昧,几个美女看我几眼,眼神里有些不屑。 李觅文没多加分辨,像是默认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对我笑道:“多吃一点吧!” 我明白了,这群公子哥儿是在拿我消遣,说不定想玩个香港富家少爷追求乡下大陆妹的把戏;李公子参于其中,当然不是真心追求,不过是他女明星玩多了,想换个游戏玩玩,试试他李大少爷的魅力如何。 这群人真够无聊的!我也无聊,他们要玩什么我都奉陪! 我靠在椅背上,好笑地盯着李公子,没过多久,他那柔情脉脉的面具在我注视下有点挂不住,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脸。 吃过了饭,一行人决定去K歌,我和李觅文没去,因为李公子觉得我没手机联系起来不方便,要送我部手机,拉我去挑选。 开着车,李觅文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问我:“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手机?” “随便。” 他找不到话说,过了会,似乎下了决心,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我觉得你挺特别的,我有点……有点……” “喜欢我是吗?”见他表演得那么吃力,我好心地替他接下去。 李公子是情场高手,对女人说口不应心的情话本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惜我的整体给人感觉实在是雷人,才让李公子演技失常。 他松口气,忙点头。 我很久没说话,他又问:“你不相信?” “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我又不喜欢你!” 李公子估计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拒绝,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面有家手机店,”我微笑地看着他,“李先生,还送不送我手机啊?” 他回复了神色,将车停在路边,下车绅士地替我拉开车门。 被我这个又土又俗的大陆妹拒绝,大概激起了李公子的征服欲,进店时他的演技已能发挥自如,略带感慨地道:“我觉得你很单纯,跟我以前接触到的女孩子都不同,你现在也许不相信我说的话,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淡淡地重申,“不是我信不信你,而是我不喜欢你。” “不要紧,我相信我的真心能打动你。”说完,还给了我一个情圣似的笑容。 有人也曾说过——你迟早会爱上我的! 我没有爱上她,却无法磨灭掉她在我心里划过的痕迹。 见我失神,以为我对他的话动容,李公子微微露出得意的笑容,让售货员拿手机的新款。 不一会就见识到了李公子大男人的本性,选手机只象征性地询问我几句,然后没问我意见便买下了一支三千多港币的手机,装上卡后,先把他的手机号码存进去,再把手机给我。 没去唱歌,我每晚到了时间就会自然想睡觉。 这个游戏引发了李公子浓厚的兴趣,非常有耐心地送我到公寓楼下,不忘祝我做个好梦。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李公子的电话,温柔地问我起床了没? 敷衍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 李公子游戏人间,不会明白感情的珍贵,如果今天不是我,换作是一位很单纯的大陆女孩,只怕很容易就对他投入感情;毕竟一个人在外地,会有孤独感,李公子条件不错,又深谙怎样打动女孩子,如果真的伤害了别人的真心,并不是由他所想的那样简单,用钱就能解决。 所以,从这点看,我又有些反感李觅文。 想来李公子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中午又打电话来约我吃饭,我答应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李公子也聪明了,没带我去高级的西餐厅,而是去了酒店吃中餐。 经理拿来菜点,看样子他是这里的熟客,李公子递给我点菜,我没看菜单,对经理道:“你们这里什么菜最贵,就点那个,剩下的让李先生点。” 经理愣了,没见过我这么明目张胆宰人的,询问地望向李公子。 李公子笑道:“菜由你安排吧,我们两个人四五个菜就行,记得要贵的。” 经理下去了,我瞟向他,“我让点最贵的,你不介意?” 他耸耸肩,“你喜欢就行。” 看来李公子游戏玩得很投入。 菜来了,那位经理真会安排,鱼翅捞饭,吉品鲍鱼,龙虾,甜品是燕窝,让我一看就胃口大减,后悔刚刚该点些青菜豆腐。 李公子替我挟菜,“怎么不吃?” “没见过,所以多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子。” 他失笑,忍住了,殷勤地道:“那就多吃一些。” 无言地吃着饭,想着冰箱里还有施兰做的盒饭,回去热热吃。 “大陆这几年发展得很快,我们公司也在慢慢开拓大陆市场,我认识一些大陆女孩都很潮流很开放,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我道,“李先生是在笑话我老土?”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很少。” 单纯,这个字眼居然会和我联系起来? “李先生,外表是很容易欺骗人的,不要过于相信你的眼光。” 这点,从银的身上我早就深有体会;较于李公子的自负,这话他肯定听不进去。 ------------ 七十八 李公子借着追求之名天天约我,我想着有人陪吃陪玩何乐不为,所以也不拒绝。 他有私人游艇,今天约了朋友出海游玩,我当然也在其中。 出了海,我觉得泳衣太露,坚持不换,他们笑我太保守了。 并不是保守,自八岁起就跟着银,后来又做了他的妻子,王室的尊严已根深蒂固,我的身体岂能随意地暴露在他人前? 一个人坐在甲板上晒点太阳,顺手从桌上拿过一张报纸看。 “不下水吗?想不想学游泳?我教你。” 李觅文穿着一条泳裤,肩膀上随意搭着一条浴巾,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上。 我专心地看着手上的报纸,没有理他。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你对这样的新闻有兴趣?” 合上报纸,躺在沙滩椅上,把报纸盖在脸上,隔绝了阳光,身体开始一分分地发冷。 李公子担心地拉下报纸,手放在我的额上,“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轻轻地摇头,声音沙哑:“有点不舒服。” 他道,“肯定是中暑了,这么大太阳,你非穿着衣服坐在这里,也不换件泳衣,先进去休息一下。” 他体贴地起身扶我进舱,我漠然地抽出手,不让他触碰,自己进了船舱。 进舱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内容:韩国三十一岁的金智珠少将因车祸身亡,引发车祸的原因是下雨后高速公路上浓雾未散,又湿又滑,结果发生了连环车祸,金少将当时自己驾车,车速太快,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卡车,然后又被后面的车撞上,当场车毁人亡。 金智珠死了!我以为她不知晓我离开韩国后的行踪,小至不会太过为难她,想不到上次是最后一次见面;小至如银一样手段残忍,他隐藏的太好! 韩国死了个少将,也能登上香港报纸的头版,相信世界各地的主要报纸也会刊登金智珠死亡的消息,这是小至变相给我的警告。 我能怎么做?我决不可能乖乖回去,但小至迟早会找到我,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放过我? 心里乱七八糟。 李公子进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不舒服,我让他们不玩了,送你回去看医生。” 果然人都三三两两地进来,站在他后面的林公子拥着一个穿三点式的辣妹,笑道:“哟!阿文,你对银小姐真关心呀,以前你那么多女友也没见你这样紧张过谁。” 周公子接口道:“那是因为银小姐比那些女人有魅力多了,才让咱们李少爷动了真心。”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唱作俱佳,微露嘲讽。 李觅文对我笑道,“他们就爱开玩笑,你别多心!” 烦燥不已,我站起来走向外面,径直跨过护栏,站在游艇的边缘。 李觅文跟出来,紧张地道:“小莫,他们真的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周公子赶紧解释:“对呀,银小姐,我是开玩笑的,阿文以前没多少女朋友。” 扔掉眼镜,我不耐烦道:“他有多少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游会泳!” 就凭李觅文哪能让我情绪不安,我是想下海冷静一下。 纵身一跃,在空中划了个半圈,以标准的跳水运动员的姿势入水。 过了一会冒出水面,看到游艇上几人撑着栏杆担心地向外张望,怕我出意外。 海水微凉,游了许久,才让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上了游艇。 李觅文将毛巾递给我,皱眉:“小莫,你身上都湿透了,先换衣服。” 周公子道,“银小姐又没带衣服来,哪有衣服换,不过话说回来,银小姐游泳技术真好。” 我擦着头发,下水时心情混乱没想这么多,现在湿衣服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李觅文想了想,“房里有睡衣,你先换上,等你的衣服晾干了再换回来。” “不用了,谢谢。”我怎么会穿别的男人的睡衣。 他坚持,“听话,湿衣服穿身上很容易感冒的。” 这李公子也太婆妈了,演戏而已,不用这么入戏吧,我又不是他真的女朋友。 一旁的美女解了围,“这样好了,银小姐和我身形差不多,先换上我的衣服,反正我穿着泳衣,不急着换。” 这样比穿睡衣强,我拿着美女的衣服进了浴室。 她的是一件白色中袖连衣裙,简洁大方,并不暴露,是夏奈儿的新款,穿上去还挺合身。 本来我前额的头发有点自然卷,浴室里只有吹风机,吹干头发后刘海便自然地分开两边,露出额头。贴身衣物当然不能拿出去晾,我用吹风机慢慢把它们吹干,再穿上身。 收拾好了,把我的衣服鞋子拿到甲板上,舱内几人正说笑,看见我一时沉默下来,眼里透着意外。 晾好衣物进了舱,他们仍然谈笑,我找地方坐下喝水想事情,不与他们交谈。 游艇靠了岸,天色已晚,我和美女的衣服已换回来,下船后大家各送各的美女,李公子送我回家。 路过一家名牌时装店,车停下。 他熄火,对我道:“这里的衣服都不错,去看看吗?” 我轻哼:“李先生觉得我衣着难看?” 他不自在地笑,“你说话有时真让人无法招架,女孩子都喜欢买衣服,我想你也喜欢,所以才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想买衣服,不进去了。” 以为我怕花钱,他道,“看中了我送你。” 我望向他,“李先生,我现在没心情买衣服,只想回家,可以走了吗?” 他发动汽车,沉默了半晌,“小莫,我希望你不再称呼我李先生,叫我阿文就好了。” “这样不好吧。”跟他也不熟,我不习惯这样叫他名字。 他注视前方,开着车认真地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接近你是有些玩笑意味,但跟你相处久了,越是看不透你,在你面前我才发觉自己有些行为很无聊,总感觉你在嘲笑我。可是小莫,我现在是真心的想和你做朋友,没有其它意思。” 到了施兰的公寓,他停下车,转头看着我:“小莫,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能。”我拍了下他的肩膀,下车后敲敲车窗:“阿文,你不觉得红色的法拉利很俗吗?下次别开这么骚包的车。” 他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开车走了。 目送车子远去,我轻勾唇角。 李觅文本性并不坏,他只是运气不好,不该与我有牵扯。 我的朋友——下场都不太好! ------------ 七十九 掏出钥匙打开门。 施兰站在客厅里满脸焦急,见到我后松了口气,地上放着她大包小包的行李。 “小莫,你去哪了,我回来了半天都见不到人,还以为你出事了。” “跟李公子出海玩了一天,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她惊讶,“李觅文?他不会是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吧?真是不自量力,嫌命太长!” 我笑,“兰兰,你这话是在损他还是损我啊?” 她有些气恼,“害我担心了一天你还笑!咦?你的眼镜呢?” “被我摔碎了。” 在游艇上把眼镜扔一边摔破了,正好我也不想戴了,架在鼻梁上很不习惯。 踢踢地上的包,“去法国有没有购物买奢侈品啊,给我带礼物了吗?” 她把行李拿进卧室,道:“王妃殿下开玩笑吧?那些普通的奢侈品你会看上眼?” 我跟过去讨好地道,“兰兰,别小气嘛!我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刚买了手机,以后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就不会着急了。” “你买了手机?” “李觅文送的。” 她停住动作,转身:“这几天你都和他一起?” “对呀。”有李公子陪吃陪玩,时间容易混。 她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小莫,你在打什么主意?就算你无聊,我也不相信你会对李觅文有兴趣。” 沉默了会,我轻声道:“智珠死了!” 智珠的死绝对是组织下的手,才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而她的死仅仅是开始。 “我知道,法国的报纸也登了。”施兰清楚我和金智珠的关系。 “兰兰,你不觉得我在香港需要一个身份吗?还得是一个众所皆知的身份。”而李公子出现的时机恰恰好。 “你想利用李觅文?”她明白了,“小莫,就算是普通特工用这招未必会管用,别忘了你的身份,这么做说不定会激怒小亲王殿下,你利用李公子最后只会连累他。” 我笑,没反驳她的话。 她说的我都知道,我不会天真地以为小至会轻易放过我,李氏家族是香港的上流豪门,与李公子传出绯闻,一定会被八卦媒体大肆报道;组织以为我会找地方躲起来,想不到我会这么出风头,说不定会首先排除名人,从隐蔽的地方找起,就算被找到,小至想抓我回去也会先作布暑,会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而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至于李公子——要看他是否真的行背运,会顺利地被我利用。 大清早的,就被一阵门铃吵醒。 打开卧室门,施兰穿着睡裙从猫眼里向外看,她蹙着眉,悄然将一把小巧的手枪放在身后,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退回房间。 我关上房门,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这里是十九层,如果真是组织的人,我也没处可逃。 “生日快乐!” 门外响起男子的声音,施兰也吃惊不小:“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 “给你个惊喜啊!”男子似乎发觉施兰的神色不对,笑道:“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藏了个小白脸在屋里吧?” 施兰没说话,男子大概以为她默认了,声音开始结冰:“兰兰,乖乖把你的野男人叫出来,不然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我换好衣服,听得叹气,拉开门道:“徐先生,你来了。” “莫小姐?”他好像忘了我是施兰的私人助理,见到我很意外。 我笑道,“徐先生一大早就跑来捉奸吗?可惜屋里就我们两个人,要不要找找?” 施兰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大得把她的身子都遮住了,估计就是这花挡住视线,她才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 她冷哼一声,把花扔在沙发上,甩上房门换衣服。 徐立行不好意思地道:“今天是兰兰的生日,我专程赶来陪她一起过。” “她生日?怎么她没跟我说?”施兰真不够意思,生日也不告诉我。 “每年过生日她都会忘记,总是我提醒她。” 原来这样。 见施兰换好衣服,我道:“兰兰,徐先生难得来香港,出去玩开心点。” “你不跟我们一起?” “这么早跟你们一起干嘛,你们玩,晚餐时再一起吃饭,替你庆祝生日!”徐立行专程来香港,我哪不识相地杵在中间做电灯泡。 呆会出门,看看选什么礼物送给施兰。 李觅文打来电话,听见我要出门给施兰选礼物,便自告奋勇地陪我去。 下了楼,看见李公子站在开来的车旁,我失笑。 “这辆车怎么样?”他问。 “不错。”我点头,“我挺喜欢红旗车的,比那辆法拉利好看。”至少是黑色,没红色那么张扬。 “我刚买的,猜到你肯定喜欢国货。” 他觉得我像*时期的愤青吗?不顾一切地爱国。 “这几条项链选哪条好?” 丝绒垫子上衬着几条钻石项链,李公子正挑着款式。 “我可没钱买,你要我看什么!”施兰给了我一张附属卡,我怎么能拿她的钱买礼物送给她,一点诚意也没有。 “又没让你买,我买下来算我们一起送的,你看哪条好看?” “你想送你就送,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公子总是这么喜欢拿钱砸人吗?真要我选,这些项链我一条都看不上,全不上档次。 他让经理包了一条项链,笑道:“不小心又说错话——项链算我送的礼物,你想买什么礼物,我陪你去选。” 送施兰什么礼物好呢?我想不出来。 李觅文陪我转了一圈,也没选到合适的。 晚餐时,徐立行在一间西餐厅订了位子,那家餐厅的红酒牛扒很出名。 李公子既然买下礼物,自然要送出去,所以厚脸皮地随我一起去。 ------------ 八十 施兰客气地接过李觅文的礼物,入座。 拆开礼物,见是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徐立行不免略含敌意地打量李公子,而李公子毫无察觉,拿着菜单问我想吃什么,徐立行见状便坦然了。 我只点了份水果沙拉,施兰知道我不喜欢吃西餐,歉然道:“不好意思,他两天前就订下了位置,所以才在里这吃饭。”餐厅内只有我们一桌客人,看样子徐立行不是订位,是包下场。 “没关系。”她是寿星,当然以她为主。 旁边有一架钢琴,一名女琴师正坐在那里弹奏。 我对施兰笑道:“我都没买礼物送你,不如弹支曲子送你做生日礼物,如何?” 施兰欣然同意,李公子意外,“你会弹钢琴?” “会一点。” 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贝多芬的《月光》,温柔的音乐自指尖流泄。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几人不约而同地鼓掌。 落座后,李觅文轻声道:“小莫,你总能不经意的让人吃惊。” 吃过晚餐,徐立行提议去酒吧,我当然不去,李公子要送我回去,也不去了;见我们都不去,施兰也不想去,却被徐立行硬塞进车内开走。 呵呵,施兰今晚肯定是跑不掉了。 见他们走了,李觅文道:“你刚才只吃了些水果,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好。”我确实没吃饱。 “想吃什么?”他问。 “川菜。”上次和施兰去的九龙那家川菜馆不错。 走进川菜馆,李公子要包间,可惜都预定了,只好在大厅里坐下。 我点了几样小菜,李公子笑问:“不点最贵的吗?” 我也笑了,他还记着。 菜还没上,他似乎有点坐立不安,良久开口:“小莫,我想请你帮个忙行吗?” “那要看是什么忙了?”奇怪,李大花花公子也会有事要我帮忙。 “我想请你假装我女朋友。” 我瞪着他,“你开什么玩笑!” 他脸微红,“不是,我没开玩笑!家里老是给我安排相亲,我很烦,下个星期家族有场宴会,估计又是变相让我相亲的,所以才想请你假装我女朋友,应付一下。” “干嘛找我,随便找个女人做你假女友不也一样?”他李公子床上的女人一打一打的,随便拉个出去顶一下不就行了。 “当然不一样,那些女人都巴不得假戏真做,到时会是甩不掉的麻烦。” “哦,我就你放心?你就不怕我也粘上你?” “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觉得——”他犹豫了会,才道出心中所想:“我感觉你有点看不起我!” 我笑,“是你想多了。” 我是看不起他这样的花花大少,李公子的直觉很敏锐! “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拍下他的肩,“当然,我们是朋友嘛。” 李公子运气真不是普通的背,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利用他了。 “谢谢,我欠你个人情,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只管开口。” “到时再说吧。”我淡淡地,到时他不想把我大卸八块就不错了。 施兰第二天快中午才回来,我看着她笑道:“哟,兰兰!脖子上红红紫紫的是什么呀?徐立行这么暴力吗,还是你喜欢玩得激烈一点?” 她脸红得像番茄,气呼呼地道:“就知道你会笑话我!” 回房间围了条丝质围巾在脖子上,她出来问我:“中午要吃什么?我去买菜。” “中午在家吃吗?徐立行呢?”不会是被施兰榨干了爬不起来吧? “他最近很忙,所以一早就飞回去了。” “哦,那你看着买吧,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猜错了。 ********************************************* 试衣间内,换上衣服走出去,李公子看了一眼,点头道:“这件也包起来。” 营业员忙拿了一件新衣过来,用流利的国语道:“小姐,这也是这季的新款,昨天刚到的,都还没人试过呢,您要试试吗?” “不试了。” 我都试了十几件衣服了,试一件李公子就包一件,乐得营业员眉开眼笑。 李公子看着地上十几个包装袋,“就买这些吗?会不会少了点?” “够了。”买了这么多衣服他还嫌少,钱多的没处花。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写了地址给营业员,让她们把衣服送到施兰的公寓。 上了车,李公子道:“再去买些首饰。” “买首饰干嘛,买了我也不喜欢佩带。” 李觅文今天非拉我出来选衣服,说什么假装男女朋友也要装像一些,要不然别人一见我穿这么寒酸,就知道是假的了。 “我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没有珠宝,小莫,你不要会很容易拆穿的。” 我冷声道,“你如果非要我带的话,我只有拒绝假装你女友了。”我脖子上一直挂着和银的婚戒,其它珠宝一概不需要。 “……好吧,不选珠宝。”他妥协。 来到半山的一间私人会所,张公子林公子他们约了在这喝下午茶。 跟他们也算熟人了,见到我都纷纷打招呼,这几位公子不管在哪身边都不乏美女。 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的侍者拿来菜单,全是英文,李觅文怕我看不懂,轻问道:“要我帮你点吗?” 我直接把菜单递给侍者,道:“一碗玉米粥。”这两天胃不舒服,喝点粥养胃。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林公子好歹给李觅文面子,忍着笑意道:“银小姐,这是英式下午茶,只怕没你点的东西。还有,这里的服务员都是讲英文的,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国语。” 李觅文用英文点了红茶和几样糕点,又对侍者道:“这位小姐与我点的一样。” 侍者微笑,拿着菜单下去了。 其它人知道李公子是在替我解围,也都一笑置之。 ------------ 八十一 从洗手间出来,经过走道旁的小阳台,一名身着黑色套装的女子背对着我,看向外面。 知道我在她身后,她冷哼,“莫小姐,你认为到了现在,凭什么我会替你做事?” “你帮我也没关系。”我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也没能力摆脱小至,不如又回岛上去算了。玄月不是说过——我只要再回岛上她就不放我走了?正好,本来我看你家主子比看小至顺眼得多,要是到那时小至仍不放过我,相信不用我说,玄月也会替我解决麻烦;如果我又想出岛,我也不介意再杀玄月一次。” 她翟地转身,眼底微露杀机。 我老神在在地看着她,她再生气也不敢杀我。 “你要我怎么做?” 看吧,这就是愚忠的下场,还不是乖乖地替我做事! “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要彻底摆脱小至,最好不要再见到他!”知道怎么做我还要她干嘛,这个难题让她去想办法。 “杀了他不是一了百了?” “不行!他是银惟一的血脉,他不能死。” 凭小至现在的势力,杀他很难,最大可能是两败俱伤,而且牵扯会很广,就算真杀了他,银留下的一大堆摊子又能交给谁?而他长得那么像银,我也不忍心让他死。 秦红沉默。 我道:“小至说不定就快找到我了,如果你找到了让我不再见到他的方法,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她哼了一声,算答应了。 走了两步,我停下犹豫,还是问出口:“玄月……最近怎么样?” 还以为她会刺我两句,居然没有,回答:“主人在闭关。” “闭什么关?”不解,难道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她白我一眼,意思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碰个了软钉子。 回到桌前坐下,正好侍者将李觅文点的东西放在桌上,李觅文见只有一份,对侍者道:“这位小姐的呢?” 侍者转头,用标准的国语对我道:“您点的玉米粥厨房没有准备,所以得现做,您要等久一些。” “没关系。” 包括李觅文在内,所有人都傻眼了。 林公子不好意思地道:“这里还真的有粥,银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眼林公子,耸耸肩:“这间会所的经理是我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几人吃惊,“你是说秦经理?她身份很神秘,有多个国家的外交豁免权,这间高级会所据说是在她名下,但谁也不知道她名下究竟有多少产业。银小姐,你认识她?” 还不知道秦红在外面混得这么好。 我很不屑地道:“神秘什么呀!她小时候就是我家的邻居,天天在一起玩,老欺负我!从小她就喜欢吃窝窝头,而我喜欢喝粥,那时还说以后有钱了专门去大酒店吃窝窝头喝粥,对了——”我转头问站在那边的侍者,“这里有窝窝头吧?” 侍者饶是经过训练,也快憋不住笑了,笑着回道:“有,您要几个?” 我挥手,“我又不喜欢吃,给你们经理留着。” 几人相信了我的话,恍然了悟:“原来秦经理是大陆人。” 只有李觅文与我相处了这些时日,多少知道我一些脾气,茶都被笑得呛回杯子里。 回去的路上,李公子道:“小莫,跟你在一起时时都有惊喜,永远都不会无聊。我终于知道第一次与你吃饭,施小姐在旁边笑什么了。”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我以前是故意的,我笑:“可惜呀阿文,兰兰早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你没机会了。” 他摇头,“说实话……以前追求施小姐,只是想玩玩而已,当初一时兴起追她是我最明智的决定,不然就没机会遇见你——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对一个女孩子认真,小莫,我……” 猜到他想说什么,我冷冷打断他:“阿文,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想法的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决不可能有发展!”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轻叹:“小莫,现在已经不流行门当户对的观念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印象有些差,你把我当成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我不奢望你马上接受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不要先拒绝我,好吗?” 我没说话,闭上眼睛暗自叹气,李公子似乎真动了心,这下比我预想得要麻烦很多。 到了李公子家族宴会这天,他表现得比我还紧张,好像我真是他女朋友要见父母,又担心父母对我不满意。 宴会晚上七点才开始,他早上不到十点就把我拉去挑礼服。 对着面前一大堆礼服,我垂头丧气,李公子则不停地问营业员还有没有新款,只有这些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对我道:“小莫,你先看看这些礼服,如果不满意再去另一家。” 我可没耐性陪他东跑西跑,只好在一大堆衣服里挑着,露肩露背的一概不要,太短的不要,太贴身的不要,挑了许久找出一件淡黄的真丝礼服,圆领中袖,长达小腿处。 试了礼服,果然不露,而且正好遮住我脖子上的戒指,只看得见细细的链条。 李公子看了看,不太满意:“这件很普通,多选两件吧。” “就这件。”我把衣服换下来让营业员包起来。 然后去珠宝店,在李公子软磨硬泡下,我勉强选了对不起眼的珍珠耳环,免得听他一直罗嗦. 吃了午饭,又拉我去沙龙做头发,化妆,一弄就是几个钟头,我都快睡着了。 终于弄完,我换上礼服看了眼镜中人,头发被发型师弄成一次性的卷发,却又不是很卷,散在肩后,前额的刘海斜掠在一边,露出三分之二的额头;妆化得很自然,看上去肤若凝脂,眉眼清明。 走出去,李公子惊艳了几秒,“小莫……没想你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说得我以前很丑似的,这才是我真实的面容好不好!李公子是没见过玄月,要是看见她,会觉得美人这个词只有她才配用。 到了李家大宅,时间是七点十分,还好,不算迟到。 ------------ 八十二 来到花园,大多宾客都到了,各自与熟人打招呼。 在香港呆了这么久,粤语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 李觅文直接把我带到李家父母前,道:“爸,妈!” 李夫人可能有五十多岁,保养得极好,像三十多的贵妇,皱眉道:“一天到晚在外瞎玩,家也不回,你都快二十八了,还不肯收心!” 李公子笑道:“妈说得是,我也打算收心了,这不就把女朋友都带来给您老人家过目。”他拉过我的手,用国语介绍道:“小莫,这是我父亲和母亲;爸妈,她是我女朋友银莫,她是大陆人,所以听不懂粤语。” 我乖巧地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戏还是要演足的。 李家父母打量我,礼貌地道:“你好。” 李公子揽过我的肩道:“爸,我决定等和小莫结了婚,就到公司学习掌管公司业务,你觉得呢?” 这等于是在告诉他父母,他对我是百分百认真的,我心里微微不快。 李父点头:“你肯收心,那再好不过。” 李母道:“我早说过,你早晚会碰到管得住你的人!阿文,去给银小姐拿点喝的,还有你安伯父安伯母在那边,过去打声招呼。” 这是变相地支开他,好方便视察我。 “知道了。”他轻声对我道:“我去给你拿杯果汁,你放心,我父母很好相处的。”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又不是我未来公婆。 见李觅文走远,李母才道:“银小姐,你和我儿子认识多久了?” 我低头计算了下,“不到四个月吧。” “你父母在大陆做什么工作?” 我微笑:“他们早就过逝了。” “这样啊……你在香港是做什么工作?”他们这是在查户口啊! 我回答,“做一个模特的私人助理。” 李父对我的工作显然看不起,接口道:“没关系,以后你可以进公司做事,你是什么学历?” “初中毕业。”还没问完吗。 见李父不满,李母安慰道:“年轻人嘛,还有的是学习的机会。”又接着问我:“银小姐,你以前交往过几个男友?” “结过一次婚,不过老公死了,所以我才来香港。”这是大实话。 李家父母吓一跳,“你结过婚??” “是啊。”我微笑接着道:“我老公死后,亲戚们帮我算了命,说我是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命,在当地没人敢追我,听说香港人很有钱,所以我才来香港打算钓个金龟婿。” 李氏父母当场脸色铁青,正好李觅文端了杯果汁过来,对我道:“给你拿了杯橙汁,还要吃什么吗?我去帮你拿。” “我自己去拿,你陪你父母聊。”我转身,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端着果汁走向食物区,远远地看见李父正严厉地训着李觅文,隔得太远听不到。 现在变成李公子想粘上我,假戏真做,我不能任事态发展下去,会更难收拾,相信凭我刚才那番话,李家父母决不会同意他儿子找我这样的女友了。 “你就是阿文的女朋友?” 一名穿着红色礼服高佻艳丽的女子,神情倨傲地看着我。 “你是?”我不认识她吧。 她嘲弄地看着我,“我还当阿文带了什么样大美女来,原来只是个大陆妹。” 呵!找碴来的! 我好笑地看她,估计是某位千金小姐,不过情商不高,喜欢李觅文就去追好了,跑来找我的麻烦有个屁用! 她被我笑得恼怒,道:“你别以为阿文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玩玩你而已,阿文玩过的明星多了,会看得上你!” 我摇头,她也知道李觅文花花公子一个,喜欢玩弄女人,还为他争风吃醋干嘛,送我都不要! 我凉凉地道:“这位小姐,我才是他现在交往的女朋友,你就算要替补,也得先去排队!” 她气极:“你们这些北姑,就会耍手段迷惑阿文,不过你也别太得意,阿文不会娶你的,到时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好笑,“我哭不哭你是看不到的,不过——你现在就快哭了!” 被我看穿,她红着眼圈,一跺脚,转身跑了。 现在的千金小姐承受力都这么弱吗?我觉得自己像欺负小红帽的大灰狼。 衣裙被轻轻扯了一下,我低头,一个三四岁的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仰头看着我。 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金黄的小卷发上别了个可爱的红蝴蝶结,用法文结结巴巴地道:“姐姐……我想吃糖。”是个法国小孩子。 西方的小孩真得很可爱,皮肤白白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个洋娃娃,我把她抱起来,指着食物桌上的东西,也用法文对她道:“看看,桌上没有糖哦,吃其它的好不好?” 她嘟着嘴,摇摇头。 “吃水果吗?”我捏了下她的鼻子,一样样指给她看:“有苹果,草莓,葡萄,想吃什么?” “草莓!”她欢快地道。 用小叉子叉了个草莓给她,小女孩抱在怀里软软的,真好玩。 不多时,小女孩的母亲找来,从我手里接过小孩,歉然道:“真麻烦你了,小孩子就爱乱跑,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希望没打扰到你。” “没关系,我很喜欢小孩。” 她又对我道了谢,牵着小女孩走了。 走了不远,小女孩回头对我挥挥小手,作再见的手势。 再看看那个母亲,我真的很羡慕她,可惜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小莫。” 我回头,李觅文和他父母正站在我背后。糟了! 果然,李父开口:“银小姐,你法文很流利,以前学过吗?” 我诚实地道:“学过。” “过了几级?” “以前跟我老家的邻居学的,没考过等级。”我求救地看向李觅文,“阿文,我有点不舒服。” 李公子立马紧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 李母体谅地道:“阿文,你先送银小姐去看看,记得明天请银小姐来家里吃午饭。” ------------ 八十三 上车后,他发动车子苦笑,“小莫,为什么要对我父母说那些话,我父亲整整训了我十分钟,不准我跟你继续交往。” “哦?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是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想法,决不可能说出来,我父亲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失算!李氏夫妇被我的话气得不轻,一时没想到,被李觅文一提醒就会明白。 “可我母亲却道:来见家长也开这样的玩笑,阿文,那位银小姐并不钟意你吧?我只好承认,说你还没决定接受我。” 李夫人果然精明过人,一眼就看穿问题所在。 我揉着眉心,“你们聊天好好的,又走过来干嘛?”还正巧撞到我和小女孩说法语,这下李氏夫妇更知道我是故意的了。 他笑道:“是安玲气吁吁地过来,说你对她无礼,一脸受委屈的样子。” “安玲?”就是那小红帽?原来跑去告状了。 “她是安伯父安伯母的女儿,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父母原来有想法想撮合我们,不过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他看了我一眼,“我倒是没想到,你法语讲得那么好。” 看向车窗外,我道:“懂一些罢了,谈不上好。” 他笑,“你大陆老家的房子肯定是块风水宝地,邻居们个个都不简单。”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轻轻道,“小莫,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可我相信你一定受过高等教育,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不管你以前如何,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心意。” 我失笑,“李大少爷也学会骟情了?” 他叹气,有点无可奈何,“对了,明天我来接你,在我家吃午饭。” “我不去。”李公子现在挺麻烦,而他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用再敷衍他。 “只是吃顿饭而已,小莫,再帮次忙。” “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去你家里吃饭。”他是不是忘了,我们只是“假装”男女朋友而已。 他着急,“到普通朋友家里吃顿饭有什么关系,你最后帮我一次,我再慢慢想办法对父母说我们分手了,不会再让你为难。” 我看着他,“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明天去你家吃完饭,以后我们就不用联系了,也别见面。”如果他答应就最好不过,就算他不答应,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有牵扯。 车子倏地停下,他脸色一沉,“为什么?” “我早说过跟你不可能的,李先生。”我冷冷地,“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希望给你造成错觉,让你感觉有希望。” 明天我可以去吃饭,希望以后永绝后患。 静了半晌,他嘶哑着问,“连做普通朋友也不行?” “不行!”我的朋友越少越好。 他用力握住方向盘,指关节泛白,“小莫,你就这么反感我?” “不是反感,是你对我有想法,所以我不能再跟你做朋友。”李公子的心思太明显,我假装看不见都难。 “我明白了。” 他重新启动汽车,沉默地将我送到施兰公寓楼下。 一进门,就看到施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 我笑,“你跟你徐哥哥才分开几天,这么快就想他了?” 她回过神,对我皱眉,“小莫,你有没有发觉这段时间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没觉得哪里不对啊。 “香港的狗仔队无孔不入,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近段时间你跟李家公子走得这么近,八卦杂志上却一点消息都见不到,你不觉得反常?” 被她一说,我也发觉了。 “兰兰,在我的照片之后你有没有接到组织新派下的任务?”我问。 “没有。” “最近你的经纪公司有没有给你安排新工作?” 她脸色慢慢变白,“也没有。” 我浑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后背开始发凉。 小至已经找到我了! 可他却按兵不动,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相信我施兰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组织的严密监视之下,就等着小至做出决定。 “小莫……怎么办?”施兰的脸色煞白,她和我想到一块了。 我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就在客厅里坐了一夜,没再说话。 上午,李觅文来接我时他的脸色也不好,像没休息好。 开车去李氏家宅的路上,我和他各自想着事情,一路沉默。 离开饭还有半个小时,李夫人陪我在客厅里坐着,招呼我喝茶,还好没再盘问我家世。 一夜没睡,脑子里钝钝的,拿着茶杯无意识地坐着。 这时李父陪着一名中年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来,那人身着中山装,面容清瘦,没有表情。下楼后,对我看了半晌,低声对李父说了什么,李父便随他进了一边的小客厅。 李夫人对我道:“今天请了位师傅来看家宅风水,银小姐你随意坐,我去问问大师家宅如何。” 说完,也进了小厅。 李觅文自进了门后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这也好,我现在没功夫理他。 我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眼睛慢慢合上。 “小莫,小莫?” 我迷迷糊糊睁眼,李觅文正关切地询问,“很累吗?怎么在这里就睡了。” “昨晚没睡好。”我站起来,脖子有点酸痛。 李母走过来,“开饭了,银小姐很累的话,先吃点东西,再让阿文送你回家休息。” 饭桌上,只有李氏夫妇,我,李觅文四个人吃饭,那名风水大师已经走了。 我吃得很少,心里有事,吃什么都食不下咽,李家父母都挺客气,李觅文一直都沉默地吃饭。 吃过饭,李父对李觅文道:“阿文,你脸色这么差,还是不要开车了,让司机送银小姐。” 李觅文默许。 李家的司机送我回去,在车上我就支持不住睡着了,到了楼下才被司机叫醒。 ------------ 八十四 “李氏家族的珠宝展?” 我看着手里的邀请邀请涵,上面写的赫然是银莫两个字,珠宝展的日期是明天。 这几天李公子果然消声匿迹,没有再与我联系,没想到今天收到了珠宝展的请柬,他还是不甘心吗? 施兰是他们公司的代言人,也收到了邀请涵,她问我:“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反正小至都找到我了,我也不用忌讳这么多,老缩在家里猜测小至什么时候下手,会成神经衰弱的。 见她面色不佳,我对她道,“去休息一下吧,要不明天皮肤会变差。” 她苦笑,“我还能睡得着么?小莫,你知道叛变的女特工组织会怎么处理吗?” “不知道。”虽然我和她一样现在下场未卜,因为身份不同,她的紧张在我之上。 “运气好的话,一枪解决,运气差一点,组织会挑掉你的手筋脚筋,然后送给一些变态的权贵玩弄,玩死为止。” 光想象我都手心冒汗,歉疚地道:“……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她,开始时她并不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组织正在找我,所以才帮我,却把她拉下水。 “兰兰,你现在逃能来得及吗?组织找的人是我,他们监视的重心会放在我身上。”我是逃不了了,就看施兰有没有机会。 “能逃得到哪里去?组织永远比你想得周到,说不定屋子里早就放满了窃听器。”她神色灰然,“如果不想受折磨,自杀是最好的办法。” 我皱眉:“死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抬头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的。我没死,组织会追究我的责任,如果我死了,我怕组织会牵连到他。” 她还是不放心徐立行。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什么都不一定。到时,我去给小至求情,说不定他会放过你。” 她知道我在安慰她,轻轻一笑,疲惫地闭上眼睛。 珠宝展,我们还是去了。 我仍穿着李公子家宴上的礼服,施兰的打扮也不显眼,混在人群里,两人一派愁眉不展。 无意识地喝着香槟,根本分辨不出口中的味道。 有人跟施兰打招呼,她也是淡淡的。 “施小姐,银小姐,两位好!” 张公子挽着位美女,气定神闲地与我们打招呼。 “你好。” “你好。” 张公子笑道:“银小姐稍微换个造型,就让人眼前一亮,都快认不出来了。” “过奖。”我淡淡地。 林公子也走过来,先向我们点个头,问张公子,“阿琛,有没有看见阿文?” “没看见啊?怎么?” “阿文也是,自家公司的展览连人都见不到,手机也不开,跑哪去了?” “你没问李伯父李伯母?” “问了,伯父说他来了的,就是找不到人。” 他们两人交谈,我和施兰不着痕迹地走开。 站在角落的展柜前,无聊地看着柜内的一条珍珠项链。 施兰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拿到一边去接电话。 “小姐,你好?” 有人和我搭讪,转头看到李觅文微笑地靠在展柜上,眼睛发亮:“我叫李觅文,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我无可奈何地叹气。 看样子,他始终不甘心,我的意思是不想再和他有交集,并不是要抹掉以往重新来过。 只要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事是抹不去的。 见我不搭理他,他不在意地笑笑,站在那里陪我看着柜内的珠宝。 “小莫——” 施兰急冲冲走来,对我道:“徐立行来了,就在展会外面,我出去一下。” “好。” 真奇怪,徐立行怎么突然来了。 我抓紧了酒杯,不对!徐立行并没有事先告诉施兰会来香港,他怎么会知道我和施兰现在的具体位置? 一道轻柔的阿拉伯语响起:“夫人,您的电话。” 穿着火红礼服的金发美人——安琪微笑着递过一支手机。 我震惊了半晌,才颤抖地接过手机,连把它放在耳边的力气都没有。 深呼吸后,才将手机慢慢地贴近耳边,声音也颤抖:“喂?” 那边先是一阵轻笑,才道:“夫人好像很害怕?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夫人,我的车在外面等你。” 对方已经收线,我沉默地将手机递给安琪。 看到我的脸色,李觅文感觉到不对劲,“小莫,出了什么事?” 安琪微笑地看着我,我看了眼李觅文,不耐烦道:“李先生,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小莫!”李觅文着急地上前想抓住我的手臂,安琪出手极快,扣住他的手腕抬脚用膝盖撞向他的小腹,手肘重重地落在背上,直接让李公子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时变化,让宾客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呆了,我没有回头直接走出门。 会展外面,一辆黑色的加长凌志静静停着,我走过去,旁边的黑衣人替我拉开后车门。 车内身着休闲服的少年亲王微笑:“夫人要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害我好找!” 沉默地坐进去,车平稳地向前开着,我扭头看着窗外,尽量离他坐得远一点。 少年轻轻地靠近我,“夫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这么亲密,夫人干嘛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尖缓缓地划过胸前的肌肤,从礼服的圆领划下去。 我一惊,反射性地抓住胸口。 “夫人,乖乖的,别再惹我生气!” 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任何反抗都没有用,我无力地松开手指。 锋利的刀划破了礼服,直划到腰际,然后刀尖贴进双乳间,向上一挑,文胸一下子断开,大片肌肤祼露在外。 “小至,不要……” 我咬着唇,难堪地闭上眼。 “夫人的身体,哪一寸我没见过?现在说不要,不嫌太晚?” 他挑开衣物,直接含住胸前的一点,唇舌逗弄。 我轻轻喘息,恨自己身体这么敏感。 车子停下,机场到了。 他遗憾地抬头,“真可惜,时间不够。” 他脱下外套,包裹住我的上身,把我抱出车,上了飞机。 ------------ 番外——李觅文 下了楼,我对父母道,“爸妈,早!” 母亲问我,“吃了早饭再去公司吧?” “不了,我在公司吃。” 准备出门,我想起来,“今天的报纸呢?” 我已经习惯了在去公司的路上看报纸,现在每天都是由司机接送,我很少开车。 以前很喜欢飚车,曾有个人说我车开得不怎么样,我便再没开过快车。 母亲表情有点不自然,“报纸……还没送到。” 我没作它想,出门。 现在我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8点钟起床,8点30分出门,9点以前来到公司,中午在公司叫外卖,继续工作,下了班就到九龙的川菜馆吃饭,然后去健身,每晚十点以前回家。难得和张正琛,林浩他们一起聚一下。 到了公司,安玲已在位置上。 她现在是我的助理,每天都比我早来公司。 见到我,她站起来对我道:“李董,面包,咖啡,和今天的行程表我都放在你桌上了。” 安玲是个能力很强的助理,我很庆幸她能来公司帮我。 “帮我把今天的报纸拿来。” 早上我必须喝一杯咖啡提神,才能进行一天的工作,今天还没看报纸,呆会边吃东西边看。 她为难:“你从来不在公司看报,所以我看过报纸就让清洁员捡走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往常一样忙碌,只有在工作中,我才能不去想她。 那时刚开始接触她,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但她却是个谜,越接近越吸引人。 她的打扮丝毫不引人注意,但是你总能注意到她,她的存在感很强。 与林浩他们打赌,说她这样的大陆女孩经不起一点诱惑,他们不信,我便追求她。从一开始就明显感觉到她的排斥,我只道是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以前有些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也用这招,我没在意。 她的钢琴弹得很好,绝不是她说的会一点,如果不是从小就练习,绝不会弹得如行云流水般从容,她太深藏不露,偶尔流露出一点就让人吃惊。 施兰处处以她为先,她解释说施兰是她的邻居,我没怀疑,她又说秦经理是她的邻居,她的法语也是和邻居学的,我不禁怀疑,她以前究竟住得是什么地方?不可能如她说得那样简单。 游戏越玩越真,我不禁被她吸引,慢慢的,我发现她是真的对我没兴趣,我深深地恐慌,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恐惧我从未有过。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我偶尔感觉有些自卑,觉得配不上她。 想尽办法把她介绍给我父母,她的一番话让父亲把我狠骂了一顿,在我解释后,母亲出来打圆场,让她第二天来家里吃饭,因为父亲好不容易请到的古大师第二天会来家里看风水,顺便看看小莫的面相,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相克。 我依言请她第二天去吃饭,但她却借此与我划清界线,我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她不喜欢我,我知道,悲哀的是我没有办法让她喜欢上我。 她如约来吃饭,进门后我就一直呆在小厅内静静注视着她,她不知道。 古大师看了她之后,进了小厅,我母亲也进来,想听听大师说什么。古大师问我父亲:“那个女孩是你家什么人。” 我父亲回答:“是我儿子现在的女朋友。” 古大师摇头,母亲着急地问:“有什么不对吗,大师?” 大师道:“李夫人,那个女孩从面相看命格极贵,不应该会是李公子的女友,就算是,她也绝对没可能嫁进普通的商贾之家。” 送走了大师,我心里很不舒服,对他的话我不是很相信,但他说得斩钉截铁,我和她——真的不可能吗? 那天她走后,我很消沉,过了几天,母亲安慰我:“阿文,我看得出你对银小姐动了真情,明天公司举行珠宝展,我已发了邀请涵给银小姐,你钟意她就去追吧,我也想看到我的儿子得到幸福。” 可我没想到,珠宝展上是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人带走了她,就连施兰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音讯也查不到。 从此以后,我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我也希望有一天她回来时,我不再是她眼中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 还没到下班,张正琛和林浩竟然直接来到办公室找我。 “阿文,走!去吃饭!” 我看下手表,“才五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两人对视一眼,似松了口气。 “时间掐这么精确干嘛,今天阿浩女朋友生过日,早就订了位子在那等着了,可不能让美女久等。” “上次那个不是刚分没多久么?这么快就搭上新的了。” “你李大公子转性了,我们可不行,少了美人一天都过不下去。” 我忙碌地签着文件,“你们去就行了,我还要工作。” “工作也要吃饭嘛!” 两人不由分说抢了我的钢笔,强行合上文件。 有他们两个在我也别想好好工作,只好随他们去吃饭。 进了包厢,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四五个美女坐着,林浩还挺好心地安排了一个美女坐我旁边。 那个女子与我搭话,我淡然以对,随手拿过一边架子上的报纸。 “阿文……” 等他们发现,已经晚了,我的手不住地抖着,带着报纸也在发抖。 阿琛拿开我手中的报纸,用力地按在肩膀上,道:“阿文,都过去了,别想了。” 林浩也坐过来安慰我,“真的很难受的话,今天放开喝,你要喝多少我们都奉陪!” 我轻轻地道:“我没事。” 知道我在自己骗自己,两人都拍拍我的肩,没说话。 报纸上登得是小拉赫曼亲王与王妃成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头戴王冠,穿着精致的华服,她唇角微笑,淡然高贵,站在年轻俊美的小亲王身边,相得益彰。小亲王发表申明,表示对婚姻忠诚,绝不会再娶第二名妻子。 原来——这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倾心,才能配得上她,我做得再多又怎能比得上财势过人小亲王? 大师没说错,她注定与我无缘。 难怪母亲不让我看报纸,安玲也不给我看,她们是怕我受不了打击。 这天我喝得酩酊大醉,他们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家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头痛欲裂地醒来,母亲坐在我床边红着眼眶。 “妈……” 她不停地擦着眼泪,“阿文,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银小姐已经嫁人了,你就不能忘了她吗?” 不想让母亲担心,我道:“妈,我答应你,我会慢慢地学着忘记她。” 我如何不想忘了她,可我要怎样才能忘记她? 很晚才到公司,安玲泡了杯茶放在办公桌上:“听伯母说你昨天喝醉了,所以给你泡了杯茶,喝了会好受些。”她的眼睛有点红肿,似乎哭过。 “谢谢。” 她放下茶杯,出去了。 一个上午我什么工作都没做,在网上找到昨天的报纸,将她的照片下载下来,然后查找她其它照片,她的照片很少,只有廖廖几张,我全部下下来装在一个文件夹里。 在电脑里将小亲王的身影去掉,单剩下她。我很想把照片打印出来随身带着,但是怕我母亲见到更会担心,便没有打印。 此后,我开始留意一切与她有关的新闻,但是她的新闻很少,也许是小亲王太紧张她的原故。 不久,公司收购了一块翡翠原石,光看原石就知道是块极罕见的极品。小亲王派人用重金买下,要打成一个手镯送给王妃。 我心情很激动,在打磨的过程中,我几乎都在现场盯着,生怕出什么差池。 手镯终于做好了,王妃亲自来香港拿。 终于又见到她,可一切都不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镯放在她面前,她轻轻地拿在手里把玩,眼角都没扫我一下。 我很想好好地看看她,又不敢太惹人注意,她的随行人员就站在她身后,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流露出心中对她的爱慕,会给她带来麻烦。 匆匆看了她两眼,她穿着得体的套装,面色平静,比以前更从容冷淡,也瘦了! 她随意地把镯子套在手在,我不小心看到了她左手腕浅浅的伤痕,心脏一下子揪紧,心很痛,表面上还得无动于衷,不能显露出来,我连关心她的资格都没有。 她走了,自始自终,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在心里原来连过客都算不上,她说不定早就忘记我这个人。 恍然想起,很久以前,我追过一名小职员,那时我不相信感情,那名小职员的感情我毫不放在心上,分手时,我仍旧递给她一张支票,她当着我的面把支票撕成碎片,绝望地道:“李觅文,终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你爱她但她却不爱你的女人,让你也尝尝心碎的滋味!” 她的诅咒成真了,我已泥足深陷,却无法在我爱的女人心里留下一丝涟漪,她从未在意过我…… ------------ 八十六 到了晚饭时间,与其它侍女用餐室胡乱吃了些东西,侍女们的食物都是比较西式的,看着就没胃口,可不吃也不行,所以每餐都吃得很少。 吃了点东西,回到房间后倒在床上。 从枕头下摸出戒指,拿在手里摩擦着。 床头的微型扩音器里传来女官冷冰冰的声音:“莫小语,殿下让你马上去寝殿。” 把戒指塞回枕头下,万般不情愿地起身。 被抓回来,想要再逃跑难如登天,难道真要等到小至玩腻了才放我走?就算他玩腻了,估计也不会放我走,把我折磨至死的可能性还大些。 要被倪离气死了,还说是天降师,看个人也看不准!如果她早看出小至这么变态,我才不会把一切都交给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还真是活该。 得想什么办法逃走! 寝殿内一名侍女对我道:“殿下在浴室,叫你一个人进去。” 浴室很大,浴池更像个小游泳池,小至坐在池内,背对着我,露出精壮的上身。 我走过去,低声道:“殿下。” 他开口:“给我按摩肩膀。” 跪在他身后,我哪里会按摩呀!把手放在他肩上胡乱捏着,他肌肉硬得跟铁一样,捏都捏不动。 “力气这么小,没吃饭吗?” 被他抓住手腕拖下水,我惊叫一声跌入水里,身上一下子湿透了。 “泡个热水会舒服一点。”他轻吻着我的脸颊。 我不动了,他心情好,犯不着惹他,任他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不禁有点怀疑,小至会不会有恋母情结?要不我比他大这么多,他还对我的身体这么感兴趣,放着个大美人安琪在身边都不吃。 可小至是在基地九死一生活下来的,现在才暴露了他残忍变态的本性,就算他有感情也一定是扭曲的,又或者,他对银仍然仇视,所以不光要得到银的一切还要包括我,我只是他权势上的一种点缀。 胡思乱想着,泡得久了渐渐发困,他除去我的衣物,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 当冰凉的感觉缠上手腕脚腕,发觉不对,我清醒。 手脚都被姆指般粗细的金链拷住,呈大字型绑在床上,腿无法合拢,想直起身都不行。 “殿下!”该死,下午就该有所警觉的,他哪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他漫不经心,“宝贝叫了别人的名字,我很不高兴,得惩罚一下!” “殿下,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可怜兮兮地求饶。靠!凭什么我不能叫自己老公的名字! 他捏捏我的下巴,“所以要给你长个教训。” 见他拿过一盘水果,上面盛满了樱桃草莓葡萄,我真的害怕了。 “想吃什么?”他问。 我拼命地摇头,头都快断了。 见他拿了颗樱桃放入腿间,我终于颤抖地道:“不要……小至,我害怕……” 玩得这么变态,是不是在基地被人爆过菊花?当然,这句话打死我也不敢问出口。 他停住,挑眉:“单叫我的名字就放过你。” “至……”他肯住手,要我叫几百声都可以。 他笑了,缓缓地覆下身。 这次被他玩到凌晨两点才回房,还被迫一直叫他的名字,嗓子都喊哑了。 他不会让我在寝殿内过夜,玩过了就让我回房,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玩物。我知道,他是想一层层地卸下我的骄傲和自尊,完全臣服。但他算老几!几年前还是小屁孩一个,在我的淫威下还乖乖地叫我母亲,现在翅膀硬了,我拿他没办法,不表示我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他。 相较于其它侍女,我的事情很少,女官没有安排固定的事给我做,所以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了也是腰酸背痛的。 胃很痛,本来吃得就少,加上晚上还做那么剧烈的运动,胃病犯了也不奇怪。 倒了杯温开水喝下去,稍微好过一些。 ------------ 九十一 “夫人,殿下要我把这些交给您过目。” 安琪把两个文件夹放在茶几上。 “是什么?”我喝着茶,兴趣缺缺。 “您看了就知道了。”她淡淡的,不想和我多说。 放下杯子,拿起来看。 一份是礼服的草图,一份是王冠的草图,样式很多,看来是等我做决定。 我赞道:“设计得不错。” 不论是礼服还是王冠,都设计得很大气,像是一个个华贵的梦境,仿佛穿戴上它的女孩转身就能变成高贵的公主。 安琪微讽:“从全球顶尖设计师的作品中挑选出来的,当然不错!” 慢慢翻看着草图,看完了扔在茶几上。 她问道:“夫人喜欢哪套?我好叫人抓紧赶出来。” “都好看,不过挺难选的。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件?”对方不是银,这些东西对我又有什么意思。 “我哪有夫人这么有福气,不久后我都该称您为王妃殿下了。”她话里刺意明显。 她对我一直怀有敌意,可她怎么会喜欢上小至?小至长得再好又怎样,骨子里根本就不正常。 “安琪,你今年多大?”上次她说与我同一批送去基地,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二十六,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比我小一岁?”我不敢相信地凑近她,“你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呀,怎么保养的?”她皮肤白里透红,水嫩透明,我还以为她只有十八九岁,原来年龄跟我差不多,肯定是有什么秘方。 她扫我一眼,“夫人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问她干嘛。 “基地有一种药物,定期给女特工注射,注射三年之后就可以不用继续了,它能让女人一直保持年青,就算到了三四十岁也是十八岁的样子,不过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很大,注射它后女子会绝经,失去生育能力,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一个女特工活过四十岁,夫人想试试?” “算了。”这美丽的代价也太大了,不值得。 她继续道:“夫人没在基地呆过,知道女特工在基地训练的内容吗?除了基本训练,还要训练怎么迷惑伺候男人,所以有些女特工没有死在训练中,而是*死了。” 我看她一眼,没法想像她美丽的身体经历了多少个男人。相比之下,我被称为“基地的神话”很贴切,她们的生存环境,是我想都想不到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意外,她们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被基地控制为我卖命,根本没有自由。 “你能活下来,说明本事不错嘛。” 基地每年能活多少人下来,我最清楚不过,活着的都是其中佼佼者。 她微笑,“怎比得上夫人的本事,现在殿下对您可是万分小心。” “哦?你不高兴?”上次还嚣张地警告我,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不敢。” “我知道你不想我呆在小至身边,不如做个交易吧!”女人都是善妒的,也许我可以利用她。 “什么交易?”果然她有兴趣。 “小至在我体内植入一块微型电子芯片,你只要查到他植入在哪个部位,想办法取出来,我就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回来,怎么样?”小至做完手术后,我仔细查看过身体,一点异样都没有,一点也看不出他植进了哪个地方。 “夫人这是要我背叛殿下?” “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帮我个小忙而已。” “夫人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帮你,也帮不了你。”她又道:“念在您上次没告诉殿下我找你麻烦,所以这件事我也不对殿下说,希望您以后别再提。” “你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她不跟小至说最好不过,就算说了,小至最多把我看紧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她也知道,所以才做个顺水人情。 安琪不以为然地哼一声。 这时,小至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揽过我,问道:“选好了吗?” “没有。”靠在他肩上笑道:“小至,你不是打算跟我结婚吧?” 让我挑选礼服王冠,十有八成是这个意思。 他侧头吻了吻我,“是,不要订婚,直接举行婚礼,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你不怕我的身份被拆穿?” 我是银的妻子,再和他结婚,这要是爆出去,那可是华丽丽的宫廷秘闻。 “放心,不会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是‘伊芙王妃’,你只会是我的妻子。” 懂了他的意思,能证明我以前身份的证据都已被他毁去,除了接受他给我安排的新身份,我别无选择。 “这件礼服怎么样?”他很有兴致地给我挑选。 “还行。” “这款呢?” “可以。” 他不满意,“什么都说好,哪款你最喜欢?” “随便,你决定就是了。” 结婚我就不满意,还挑什么,这场婚礼是他要的,他决定就好了。 他选出了每样选出了两款,让安琪拿下去准备,回头问我:“你不高兴?” “不是,”我略担心地道:“小至,我比你大这么多……你不会嫌我老吧?” 沉默很久,他抱紧我道:“不会。” 他低头攫取我的唇,舌霸道地闯进来,加深缠绵。 “不要在这里……” 我气喘喘地出声,居家服的衣扣被一颗颗解开。 “小语,我忍了很久了……” 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承受他熟练的技巧,衣服一件一件扔在地上。 没有意料中的狂风骤雨,他温柔地吻着我的胸,慢慢地带动着我的情绪,身体变得敏感无比,既满足又空虚。 找回一丝理智,我抓住他往下探的手,轻喘道:“晚上做行吗?我现在很累……” 又是大白天,又在沙发上,我很难堪。 出人意料地,他说:“好。” 他起身,替我穿好衣服。 ------------ 九十二 吃着早餐,我一边看着报纸。 婚礼的照片占据世界各大报纸的头条,对我的资料都是含糊其词,只说是中国女子,比小亲王大三岁,其它啥都没有,连名字都没有登,下面还有小至的申明和一些评论,说是小亲王太爱王妃的原故,所以才隐藏王妃的资料。 “粥都凉了,还看报纸?” 拿开报纸,我笑道:“想看下我上报是什么模样,还好摄影师技术不错,拍得很好看。” 他哼道:“那当然,我老婆他敢拍得不好看。” “小至,新婚都要度蜜月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啊?”结婚都一个星期了,还在宫里呆着,我很无聊。 “等你身体好了,想去哪我都陪你。” 他坐过来,端起我面前的饭碗喂我喝粥。 我避开道:“我自己吃!” 我比他大很多啊,怎么好像我比他小很多似的。 他依言放下碗,我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问:“我的身体真的很差吗?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以前银时时都担心,现在他也这样。 他微斥:“别胡说,你只是体质虚容易生病,所以平时就要注意调养。” “哦。”调养是调养,我真的很闷啊,小至只要一出宫,就会让一名护士跟着我,那个护士比他还紧张,我在阳台上多站一会她都会碎碎念不停,在我一直抱怨下,小至才换人,让女官看着我。 我喝着粥,问他:“下个月是不是你生日?” 记得从玄月岛上回来,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就是十一月,也是第一次莫名其妙被他吃掉。 “你记得我生日?”他笑了,其实小至笑起来很好看,像漫画里的那种完美得不知道性别的天使,不过在他完美的外表下,却是恶魔的本质。 我心虚,“是啊,不过不记得是哪一天。” 手被他从桌下握住,他说:“是十二号,以后要记得。” 我算着时间,自言自语:“十二号,还有二十多天嘛,嗯,还来得及准备礼物。”又问他:“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没有喜欢的,你陪我就行,不必送礼物。” “你十八岁了哦,成年礼物怎么能不送?”好郁闷,他正青春年少,我都快人老珠黄了,有对比就会觉得岁月流逝得真快。 握着我的手掌增加力度,我痛得哼一声,小至轻轻地道:“小语怎么忘了,两年前我就成年了,怎么,你觉得我小?” 想到那次,我别扭,他的意思不会是跟我上了床那天才是成年吧? 讨好地抱住他,我道:“老公,干嘛板着脸,我是一时口快没注意,说错话了。” 他明明比我小很多,偏偏比我还在乎年龄,好像他才是老牛吃嫩草的那个。 “说错?”他低首,暧昧地道:“今晚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小’了。” 生生打了个寒颤,我陪笑:“老,老公说笑呢,什么小不小的。” 这几天装头痛,硬是不让他碰,现在好了,一句话就被抓住小尾巴。 他给我一个了解的笑容:“老婆不必害羞,知道你火气大,晚上我会好好表现的。” 赶紧埋头喝粥,想着脱身之计。 在宫里无所事事,下午上了会网,然后去花草房给花浇水,宫里的花草房品种繁多,比花园里的花都多许多,因为是温室培养,一年四季花都不断。 女官进来道:“殿下,亲王殿下请您去书房。” “哦。”我放下喷水虚,走出去。 到了书房,小至道:“小语,你过来。” 我过去一看,电脑上显示的是一块翡翠原石的照片,还有一堆资料。 “这块翡翠很罕见,我已经买下来了,给你做个手镯。” “玉石不错。”看得出成色非常好,我问:“干嘛要送手镯给我?” 他笑没说话,只有拖过我的左腕,轻轻摩擦着上面变浅的伤痕。 知道他又想起那晚,送手镯是想遮住伤痕吧。 我转移重心地问:“原石你从哪里买的?” “香港李氏珠宝集团。” 呵,是李公子家的嘛,原来是熟人。 我道:“那间公司实力不错,既然是在那买的,把原石也交给他们做成手镯。”李公子也算是帮过我的人,虽然我只是想利用他,给我做手镯,对他们公司的形象和宣传都有好处。 “想起老情人了?” “情人?他还不够格,只是念在相识一场照顾他生意罢了。”小至说得我眼光这么差,李觅文也喜欢? 女官在门口敲门,通知晚膳已准备好了。 小至关了电脑,与我一起去用餐室。 饭吃到一半时,我抚着额头道:“小至,我头有点痛。” “很痛吗?要不要让医官检查。” 心里窃喜,我道:“不是很痛,就想睡一会。” 他心疼道:“你先去休息,还痛的话让护士打针。” “知道了。” 皱着眉按着太阳穴离开,走出餐厅,确定他看不到,我一下健步如飞,小跑到西寝殿,哪里有半点头痛的样子。 躲过一劫,我高高兴兴地去做SPA,弄完了全身香喷喷地上床睡觉。 “小至?” 我傻住了,看着坐在卧室沙发上的人。 他应该洗浴过了,穿着睡袍,坐在那里用手支着头看着膝上的书,听我的声音,抬头微笑:“头不痛了?” 我立马反应过来,手掌按住前额:“还是有点痛……你先睡吧,不用理我。” 他放下书,起身走过来:“我帮你按摩按摩就不痛了。” 是祸哪会这么容易躲过,我只好道:“好……吧。” 乖乖躺在床上,任他的手揉着太阳穴。 慢慢地,手就不安分了,从浴袍领口探进去。 “小至……”我抓着他的手,无声地哀求。 他低头道:“我会小心的,别紧张。” 不紧张才怪!他现在是很小心,很顾虑我的感受,可问题是他欲望太强烈,根本没法睡好觉,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笑着吻下来,浴袍轻轻解开。 ------------ 九十三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 下了机,已有专车等着,送我去酒店。 车上手机响起,我接起来道:“小至?” 这个手机只会接到他的电话,连我都不知道号码是多少。 “到了?”他问。 “刚到。” 他不满地道:“干嘛亲自去拿手镯,叫他们送过来也是一样。” “那倒不是,施兰和徐立行在香港举行婚礼,我自然要来恭喜他们,拿手镯只是顺便。”施兰当初照顾我这么久,还差一点被我连累,她结婚我哪能不到场。 “为什么不要我陪你去?”他还在不高兴,这个时候才有几分个少年的模样。 我失笑:“就放施兰一马吧,你要是去了,施兰肯定吓得‘我愿意’都讲不完整了。” 施兰只是个小特工而已,突然直接面对终极大BOSS,会有很大压力的。 “我不在要小心身体,快点回来。”他叮嘱。 “知道了,就给我两天时间,还派这么多人跟着我,怕我跑了不成!”只来两天光护士就有四个,更别担其它了,浩浩荡荡一大行人。 我和小至的关系缓解了很多,他也知道我不会再自杀,没那严地盯着我。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我决不会做第二次。 “你是我老婆,若是跑了,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揪出来!”他言语中也不忘警告。 “是呀,老公,就算我跑路也不忘捎上你的。”体内有追踪芯片,有哪家的夫妻像我们这样的。 那边轻轻地笑了。 挂了电话,我也慢慢扬起笑容。 到了酒店,时间已是深夜,洗漱完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去教堂参加施兰的婚礼。 现在是冬季,因为是南方,香港的冬天并不冷,穿着毛衣长裤,再选了件不起眼的灰色中长外套,没有化妆,戴了个茶色墨镜遮住脸庞;我结婚时的照片被小至登得到处都是,我怕被人认出,低调点好。 新娘室,里面的闲杂人等被身着便衣的随行人员请出房间后,我走进去。 “殿下,您来了?”施兰看到我有些惊喜。 “恭喜你!”将贺礼递过去,我诚心地祝福。 送了一尊汉白玉雕的送子观音给她,希望两人早生贵子。 “谢谢。” 她拿过礼物,看得出她很高兴,能嫁结自己深爱的人,至少比我幸福。 “殿下,您要来怎么不先通知我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施兰结婚,她自己当然没法告诉我,是我想知道她最近的生活状态才查到她要结婚。 “给你个惊喜呀!兰兰,对我还这么见外,叫小莫吧。” “好。”她也不罗嗦,抓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小莫,你怎么瘦了?” “很瘦吗?不觉得。”我也低头看了下,没变化嘛。 她追问:“是不是小亲王殿下对你不好?” “没有,他对我很好。”小至对我真的很好,要对我不好哪会娶我,要我死不如生的方法多得是。 “这样就好。” 她放心,没再多说,也没问我为何会嫁给小至,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以前身份的人之一,所以不会揭我的痛处。 她拿出手机:“我叫人给您安排好座位。” “不必。”我制止她,“我还有事,马上要走了。” 她有点失望,“这么快?不知道下次见面要多久了。” “有机会的。”我道,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她给我拉开门,除了我的随行人员外,徐立行也安静地站在门口。 “徐先生,恭喜!”我也向他道贺。 他颔道:“谢谢殿下。” 现在谁都知道我是小至的妻子,可又有几人知道我是银的妻子? 与他们道完别,走出教堂。 一名女子抱着一份厚厚牛皮纸袋匆匆从计程车上下来,看她穿的衣服应该是负责婚礼的工作人员。 经过我时,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咦?银小姐,你也来了。” 疑惑地看了下她,我想起来了,她叫洛梅,曾经是一个女明星的私人助理,就是她把小至的照片放在钱包里给我看。 “抱歉,你认错人了。”我淡淡地道,钻进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到了酒店,李觅文在酒店的会议室已等了好一会了。 走进会议室,李公子似乎有点紧张,不敢看我,小心地从密码箱内取出手镯放在桌上。 “殿下,您的手镯做好了,您看看满意吗?” 打开盒子,把手镯拿在手里,触手幽凉,颜色翠得像清泉,而且像是一碰就会流动一样。 李公子成熟了很多,没什么表情,看来已经懂了许多事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 玩了会把镯子戴在手上,起身走了,没和他交谈,我和李公子还没有叙旧的交情,而且小至的占有欲很强,这样做对他也有好处。 吃了点东西,准备午睡一会,可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肚子突然很痛,身体发热,额头冒出冷汗。 撑着身体起来叫护士,护士们进来见我的样子也吓到了,先喂我吃了止痛药,忙了会后确定是急性阑尾炎,得马上送医院做手术。 离酒店不远正好有一家大型医院,我被十万火急地送去那里,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关上后,医生刚转身就被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对打人的护士叹道:“女孩子别这么粗鲁,下个降头不就省事多了。” 拉下口罩,海蓝哼道:“降头不是拿来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的。” 另外三名护士也摘下口罩,不是倪离她们是谁! 坐在手术台上,我笑道:“四位护法一起来了,我面子真不小。” 秦红嘲讽:“莫小姐的面子是不小,威胁的手段也高明。” “能达到目的就行。”威胁也要她们肯受我威胁,幸好玄月还在闭关,如果她出了关随便说一句,我再威胁都不管用。 我在宫里无法和外界有联系,可是小至不会算到,我和秦红她们的联络是用最原始的信鹆,宫里原来就偶尔有鹆子飞来,而我又十分地谨慎,不敢稍有差池,所以没人怀疑到我在和别人联络。 ------------ 九十四 上次自杀,不光是试探小至,也是间接威胁海蓝她们尽快想办法替我脱身。如果我真的死了,玄月出关她们很难交待,所以才会尽力帮我。玄月虽然在闭关中,并不见得会对我忘情,她们这么忠诚,自然舍不得她家主子难过。 “把这些换上。” 秦红扔了一袋衣服过来。 以为是要我乔装改变后随她们出去,我接过袋子拿出衣服。 “这是什么?”我拿着衣服左看右看,怀疑她是不是拿错了。 手里是确实是件衣服,可是穿这样的衣服,别说乔装,走大街上回头率一定是百分之百。衣服本身没有问题,颜色素净,布料普通,也不暴露,可偏偏是件短袖的旗袍,手工也一般,旗袍宽大又长,还配有一双又黑又土的粗跟皮鞋。 秦红不悦地道:“叫你换就换,磨蹭什么!” 知道时间宝贵,我连忙换上,一边问道:“要我穿这样的衣服,你们不是想把我藏在剧组吧?”早给她们消息,说我体内有微型芯片,就算要藏也要先取出芯片啊。 倪离道:“是送你去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的时间大概是1930年左右,所以才给你准备了这些衣服。” “什么!!”我刚穿上旗袍,盘扣还没扣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是要送我去另一个时空?”我落伍了吗?还是时光机悄悄发明出来了,能随便地穿越时空? 秦红不满地接口道:“谁叫你要求这么多!既不能杀他,又不想再见到他,而且你体内还有追踪芯片,想来想去只想得到这个办法,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 “不是后悔,只是为什么偏得是30年代,唐宋明清哪个朝代不好?”换时空就算了,把我送去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们安得是什么心!不会是借机报复吧。 “因为那个年代的时空磁场正好被撞开了,我们才能送你去那里,如果重新选个年代,就算我们四个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开另一个磁场。” 原来不是时光机,我道:“这么麻烦,那个磁场又是怎么打开的呢?” 我系扣子,倪离在身后将我的长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回答我的问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接近一个日本人,后来为了避免麻烦,假装飞机失事杀了他。” “对啊,这和磁场有什么关系?” 当时飞机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我特意派人查过,宫本寒的尸体后来被找到运回日本了。 “飞机爆炸的时候,正好与磁场相撞,不知怎么将磁场撞了一条缝隙,如果我们四人一起施降,应该可以把你送入那个时空。” “万一要是失败了呢?”看样子她们也没有百之百的把握。 倪离道:“失败的话你的身体会受到很大的磁场冲击,不光去不了那个时空,还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听她的口气失败也死不了,就赌一次好了,真的失败,就给小至说我病情加重,他就算怀疑也抓不到把柄。 我又问:“那个时空过的时间与这个时空是一致的吗?” 要是在那边过一年,这边就过了10年,呆几年回来时这边就过了几十年,小至大概也快死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不一样,到底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把你送过去,两个时空的时间就会统一,你在那边呆了多久,这边就过了多久。” “如果我做了什么改变历史的事,会不会影响这里?”这种可能性太大了,科学来讲这叫蝴蝶效应,一开始不经意的细微小事,最后会影响到整个结局。 倪离弄给我编好了头发,道:“不会,你过去后两个时空就会平行,你只会影响那个时空的历史,这个时空的历史已是定局,不会受影响。” 就是说历史不会改变,而那个时空是不稳定的,影响也没关系。 我又不放心地道:“还回得来吗?要是我想回来了怎么办?” 秦红微哼:“我们只能送你过去,要把你弄回来得付出更大的灵力,我们没办法,只有主人可以。” 玄月,她说过不想见我的。 我喋喋不休继续问:“如果玄月不打算弄我回来,我是不是就一辈子只能呆在那边?”必竟要去另一个时空太冒险了,问清楚好些。 倪离道:“也不见得,如果运气好碰上磁场变动,说不定会被这边的磁场吸回来。” 我追问:“磁场变动在什么时候?”现在就要掐好时间。 “不知道,有时几千年都不变动一次,有时几百年就变动一次。” 不用掐了,说了等于没说,最快几百年变动一次,我能活这么久吗! 海蓝不耐烦了:“莫小姐,你考虑清楚没有,去还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那边虽然乱一些,总算逃离了小至的束缚,或许银的灵魂就在那边。 就算找不到银,玄月出关后,说不定会把我弄回来。 倪离拿了个蓝底白花的布包袱给我:“里面有几件贴身衣物,三根金条,一把手枪,和几瓶*,过去后自己把金条拿去当,其它的一切小心。” 还是倪离好,知道替我准备这些东西。 拿着包袱,我说:“可以了,走吧。” 几人不解:“去哪?” “不是把我送到另一个时空吗?还不快点。”还说我磨蹭,再不走被发现就糟了。 倪离笑道:“不用离开,我们就在这里送你过去。”看着我的手镯又道:“这块青玉是很好的媒介,你要记住,我们施降送你过去后,青玉会暗淡无光,如果它突然又变得翠绿,就是说明在施降让你回来,你要做好准备。” “哦,明白了。” 这块玉的原石是长在玄月的岛上,被不露痕迹地卖给了李氏珠宝集团,再经新闻一报道,果然小至把它买下来做成首饰送给我,一切都很顺利。 抓着包袱坐在手术台上,她们四人分别站在四个角落,一直不动,也看不出在施降,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却见周围的景色像水中晃着的倒影一样,开始扭曲模糊…… ------------ 九十五 我现在已经十二万分的确定我被海蓝她们坑了! 难怪刚才就觉得她们话里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就没深究。 现在我知道了,这四个王八蛋,如果我回去了一定拿刀把她们全部*! 心里恨恨地诅咒着,背靠在墙壁上,悄悄探了眼窗外。 她们施降时,周围的环境仿佛都在扭曲,所以我就闭上眼睛,等睁开眼后,就看到我身处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 房间像是书房,所有家具都是木头做的,但是乱七八糟,好像刚被搜查过一样。 两边书柜上的书籍掉了一地,地上散落着纸张,毛笔,钢笔,算盘墨水之类,办公桌也被挪开到屋子中间横放着,一盏老式台灯倒在桌上。 我奇怪着房里怎么这么乱,不过看房间的摆设她们的确是把我送到了三十年代左右。 好,就算她们失误,把我送到了一户人家的书房,这也不要紧,也许她们并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冒着被当成小偷的危险,准备悄悄溜走时,被窗外的一声枪响吓了一跳,于是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察看外边出了什么事。 待看清楚窗外的情形,我如遭雷击,赶快缩回头贴着墙壁,心脏咚咚地跳着,半天缓不过劲来。 看了外面才知道这间书房位于二楼,窗户正对着前院,一眼就能将整个前院尽收眼底。看得出这是个宅院,这家人也算是个大户人家。 这些并没什么不妥,问题是前院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军队,一群穿着长衫旗袍的男女老少被聚集在空地的一角,一小队日本兵站在前面拿枪指着他们。 站在前面中间的老人估计是当家人,穿着丝绸的马褂和长衫,花白的胡子气得微微发抖,手里拄着的龙头拐杖也在发抖,两边一对中年夫妇扶着他,怕他倒下,一群人都鸦雀无声,有些胆子小的还在后面簌簌发抖。 院子中间,一名穿着鹅黄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跌坐在地上,脚裸处受伤,血慢慢在地上洇开,她拼命按着受伤处,痛得发出呜咽声,脸上布满泪痕,表情痛苦又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子穿着暗色的军装,应该是个日本军官,可军装上却没有肩章和略章,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军官。上衣的扣子没扣,现出里面雪白的衬衫,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枪,刚才的那一枪就是他打的。 男子面上似带着闲适的笑意,与眼里的森冷狠毒截然相反,一条狰狞的刀疤从左眉划过直到颧骨,在原本俊美的五官上凭添几分慑人的阴寒。 我当然不是被外面的场景吓着,而那个穿军装的男人——竟然是宫本寒!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好歹跟宫本寒睡了两年,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确定当初宫本寒是死了的,遗体运回国后被宫本家族风光大葬,怎么可能复活?但现在外面的男人不是他又是谁? 想了一会,我明白了,天杀的秦红她们并没有把实情全部告诉我。 飞机爆炸把磁场撞条缝隙,根本不是她们说得那么简单,十有九八是宫本寒的灵魂被吸纳到了这个时空,所以磁场才会出现缝隙。 她们竟然不告诉我! 想让她们帮我逃出虎口,她们却把我送进狼窝,我气得想吐血! 宫本寒在这个时空,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世界这么大,说不定一辈子也不会遇上。可她们居然把我直接送到宫本寒在的地方,我就不信她们不是帮意的!一定是借机报复我上次差点杀了玄月的事。 现在可怎么好?如果被宫本寒发现,该换我被他*了。 当初我要杀他时,他当时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要是真落在他手里,他拿锅把我煮了也不意外。 只有暗自祈祷外面那个人不是宫本寒,只是和宫本寒长得像罢了。 他不是宫本寒也有可能,但直觉强烈地告诉我那个人就是宫本寒。 又悄悄打量外面,正看到疑似宫本寒的男子一脚踢在女子的胸口上,把她踢翻在地,我也借机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五官秀丽,眉眼间有几分神似我。 这下死也不敢探头了,外面的一定是宫本寒无疑。 他是日本军官,在这个年代,谁敢得罪他?那个黄衣女子更不敢,怎会惹来他残酷地下杀手?也许是因为那女子容貌的关系,如果外面的男人不是宫本寒,又有谁会这么恨我?连相似我的人都不放过。 又是一声枪响,伴着女子的哀号,我胆战心惊地又往外探,女子的另一只脚也被子弹打穿,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边女子的家人已经忍无可忍,满脸悲愤叫着女子的名字想要冲过去,却被日本兵拿着枪又砸又踢,有好几人受伤,后面的佣人忙拉住了失控的几人。 像宫本寒的男子收起了枪,两名日本兵将女子拉下去,看样子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杀了她,不知那女子还要受多少折磨。 男子转身走出去,向旁边一名副官点了个头。日本兵收队,整齐有序地小跑出去,副官做了个手势,最后一队士兵停住转身,将枪上膛,对准了院子里的人,密集的枪声响起,一会儿便恢复平静。 我剧烈地喘息,不用再看也知道外面没有一个活口了。 太恐怖了,那几个混蛋摆明了在阴我! 早知道这样我打死也不过来,小至虽然霸道,至少暂时还对我很好,在这里,我觉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抓着包袱也能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 幸好,来时没直接穿到宫本寒面前,不然下场绝对比黄衣女子还惨一百倍! 站了很久,才想到要离开这里,外面天色渐黑,正是时候离开。 抱着包袱下楼,不敢从前院出去,因为害怕看到一地的尸体。 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门,只在后院里有一堵围墙。 我从厨房拿了条高板凳,从围墙上翻出去。 ------------ 九十六 一九三二年,上海,春。 这几天,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王家灭门的惨事,让我也大致弄清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说,某位神秘的日本军官看中了王家二小姐,要王家小姐收拾收拾第二天会来人接她到日军总部,可是王家二小姐早有意中人,当然不愿意;而且关于那位军官还有很多传闻,好象没人知道他的军衔,来历又很神秘,凡是他看中的女人玩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扔给其它官兵玩,到最后就沦为慰安妇,如果家里人想要女儿回来,得花一大笔钱去赎,如果家里没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落入火坑,王家二小姐当然也知道这些传闻,会愿意就奇怪了。 话说回来,王家二小姐不愿意,可有什么办法?那位军官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于是王家二小姐想出逃跑的方法,天真地以为自己跑掉了就能躲过一劫。可惜啊,她早在监视之下,还没跑出城,就被抓了回来,直接激怒了那位军官,连累到整个王家被灭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上海已在日军的控制之下,有个傀儡政府只是摆设,谁敢站出来伸张正义?大家也就茶余饭后惋惜一回罢了。 这里的情况,与我那个时候的历史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宫本寒的关系,蝴蝶效应已经产生。 想起来我也后怕,幸好我到时,他们已经搜过房间了,如果早到一会,就会被发现了。 当了一根金条,换了200个大洋,租了一小间公寓住下。 那天看到宫本寒后,我也想过离开这里,去其它地方,可现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到处都是硝烟弥漫,上海相对要平静稳定得多,考虑过后决定还是留在这里,少出门就行。 在霞飞路一家西餐厅找了份弹钢琴的工作,中午从十一点弹到一点半,下午再从六点弹到九点,薪水一月20块大洋,也不算低,够我付房租和生活。 一个水杯骨碌碌滚到脚边,我把它踢了开去,丝毫不受影响地弹着钢琴。 虽然是西餐厅,但客人有八成是中国人,因为在这个时代,吃西餐是件非常有面子和时髦的事,中国人又最在乎面子,所以只要有钱,很多人都会上西餐厅来洋派一番,感觉高人一等。 “妈的,贱人!” 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穿着长衫,上面套着深蓝白圆点的丝绸马褂,上襟挂着块金怀表,正挥着他短而肥的手指,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女子被打得跌到在地,还抓住男人的衣襟哭求:“老爷,你听我解释……” 又是一个耳光下去,女子的脸立马肿了,听胖男人边踢边骂:“解释个屁!贱人,敢背着老子偷汉子!打死你个贱人!” 女子一边躲闪一边喊冤:“冤枉啊,老爷,他是我表弟,今天在街上碰见了才在一起吃饭……” 胖男人气得冷笑:“你那奸夫都溜了,当然由着你说!真当老子是傻的!” 随着一声声的“贱人”,男人还在不住地踢打,女子旗袍前襟的盘扣也扯掉了,头发散乱,只知道哀叫着往桌子下面躲。 餐厅霎时乱成一团。 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那个女子是大通银行董事长林大生的三姨太,是这里的常客,今天与一名年轻男子来吃西餐,偏偏不巧碰到也来附庸风雅吃西餐的林大生,林大生看见他们火冒三丈,一口咬定女子偷人,那位年轻男子见苗头不对趁机溜了,林大生便将怒气全撒在喊冤的女子身上。 餐厅经理闻声赶来,也劝不住盛怒中的林大生。 混乱中,就听见一个声音道:“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通往二楼包厢的楼梯上,一名男子斜倚着楼梯口,穿着件简单的米白麻布西装,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打人的林大生看到他,气焰马上低了,谄笑道:“秦少,真对不住,不知道您在这里……” “行了,”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自己的女人带回家去管,别在这丢人现眼。” “是,是……”林大生连声应着,转头对三姨太喝道:“贱人!还不跟我死回去,回家再跟你慢慢收拾你!”又对男子连连笑道:“秦少,这餐的花费就算在我帐上好了,算是打扰到您的陪罪。” 叫秦少的男子只是淡淡地:“林老板这话说的,我没钱吃饭了吗?” 一句话让林大生下不来台,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当下打着哈哈笑道:“秦少真会开玩笑,您要是没钱吃饭我们还不得乞讨去?您请随意,我先走了。” 说完扔过一沓钱给餐厅经理,抓着还在抽噎的女人走了。 餐厅经理一面叫人收拾混乱,不住地向秦少告罪,那位秦少没理会他,转身进去了。 墙上西洋挂钟的指针走向下午一点半,我合上钢琴,溜去厨房。 苏秀是厨房里惟一的女性副厨,正忙得没空招呼我,“盘子里有两个面包,给你留的,别站在这里挡着。” 我端着面包,奇怪地问她:“现在都一点多了,大厅客人也不多,你们还这么忙?” 大厨接口道:“你不知道,今天秦少爷来了,要了个包厢在玩牌,他们是不间断地要东西的,点的东西又多,吃了一点就撤下,不一会又会点,所以要多准备。” “那个秦少爷什么来头,这么拽?”餐厅经理一向狗眼看人低,看到他就跟条哈巴狗一样。 “呵,你连秦少爷都不知道?他是秦总长的四公子,秦总长就他一根独苗,上面三位全是女儿,对这个儿子可是宝贝得不得了,谁敢招惹他?” 我咬着面包点头,难怪! 苏秀手里忙碌着,一边跟我说话:“小语,看你样子就知道出身不错,怎么天天都到厨房里蹭东西吃?” “穷呗!”我是真的穷,现在我才知道了钱的重要性。 “得了吧,穷得话你会有闲钱学钢琴?是不是跟家里闹翻了偷跑出来的?”她可能以为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千金。 不想多说这个问题,我淡淡地道:“算是吧。”跟小至算不算家人,我还纠结。 苏秀又道:“迈乐西爱路那家电影院新出了部五彩卡通影片,呆会要不要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去。”现在的电影哪能跟我以前看过的电影相比,而且我还是不要乱跑,回家乖乖睡觉得好。 ------------ 九十七 八点钟起床,在后面的阳台上扇着小炉子煮粥,煤球的烟呛得我直咳。 公寓的设施很简陋,我在这里不知道要呆多久,什么东西都要节约。 煮粥是我惟一会做的东西,因为简单,现在可没人服侍我,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在家务上我算是个白痴,洗衣做饭这些简单的事,我都弄得手足无措,要忙活半天,不过慢慢地也就顺手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好像置身于电影中,以现代人的眼光看着以往的事一样。当然,如果不知道宫本寒在这的话,我还没这么大的压力。他就像是个潜伏着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才引爆。 上海这么大,以他的身份接触到的人也有限,就算我专诚去找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的担忧也许是杞人忧天,但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所以,除了上班的地方和公寓,我几乎哪都不去。 粥差不多好了,我把它端下来放小桌上晾着。 洗了把脸,躺在床上休息,呆会儿还要去上班。 一躺下来就会想到很多事,小至知道我失踪,大概已经暴跳如雷了吧,那边的世界不知已是怎样的天翻地覆,但这次不比以往,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到我。 玄月还在闭关,如果她出了关会不会关心我的去向?倪离她们四个,肯定是不会主动告诉她我在哪的,她们四个把我送来这里就没安好心。 就算玄月知道我在哪,她也不一定会把我弄回去。她既说过不想见到我,就算对我还有情,也不会轻易更改说过的话,哪会主动找我。 越想越乱,我摸着手上的镯子,镯子颜色变得灰白毫无灵性,看上去像是用廉价又普通的毛玉做的,不知它哪天才会回复先前翠绿,说明我就可以回去了。 迷迷糊糊又眯了一会,再醒来时都十点了,喝了点粥,出门。 端坐着弹钢琴,其实客人们又有几人懂得音律,就算你弹错了,走调了,也没人会发现,餐厅卖的是情调,不是音乐。 快到一点时,餐厅经理过来,对我道:“不用弹了,秦少爷请你去弹钢琴,汽车就在外面等着。”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没到下班呢,经理!” 他瞪我一眼,“秦少来要人,还会管你下不下班?放心,秦少是留过洋的人,懂这些,你弹得好的话,打赏的小费会很多的。” 不明白那个秦少干嘛要我去弹钢琴,不过在这个年代,我谁都得罪不起,只好出了门坐上汽车。 车子驶进一处巷子停下,我钻出汽车,站在大门口的短衫大汉打量了我几眼,对汽车夫道:“这就是秦少叫带来的人?” “是啊。” 大汉才对我道:“跟我来。” 随着他进了门,走过一段走廊,才看到大厅。 这是一间赌场,里面人头攒动,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气息,赌徒们一个个都红着双眼。 我好奇地左顾右看,这个时代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新鲜的。 大汉直接带我上楼,轻敲一间包厢门,“秦少,您叫人来了。” 里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大汉推开门,我走进屋,屋内弥漫着呛人的雪茄味,我皱眉咳嗽了一下。 有女子的声音娇滴滴地道:“秦少,这就是您找来的琴师?” “嗯。”那个秦少正坐在桌前玩牌九,头也不抬随手一指,“那边有钢琴,你去弹吧。” 包厢很大,角落里放着一台黑色的钢琴。 我走过去,打开琴盖开始弹。 坐在秦少对面的男人皱眉道:“正远,我说你是什么毛病,玩个牌也要听钢琴,这里是赌场,又不是歌剧院。” 旁边一个男人呵呵笑道:“老六,这你就不懂了,正远可是出了名的高雅人,在国外呆过,当然喜欢听些洋玩意。” 秦少淡淡地笑道:“那天去锦绣餐厅,发现这个钢琴师弹得很不错,现在能弹得这么好琴师可不好找。” 坐在一边陪着打牌穿紫红色旗袍的女子娇笑着溜我一眼,笑道:“我还以为秦少又看中哪个美人了呢,原来是看中人家会弹钢琴,改明儿我也去学学,要学会了秦少是不是也多看我两眼?” 一桌人笑起来,旁边的男人笑道:“丽丽这张嘴一点都不饶人,你去学钢琴,想赖上正远?” 丽丽嗔道:“五爷,您就知道笑话人,难道我们这种人就不配学钢琴了吗?” 五爷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丽丽你别老挑我字眼。” 坐在右上方做庄一直沉默的男人出声道:“玩牌就好好玩,净扯些有的没的。” 秦少捏捏丽丽小巧的鼻子,“三哥不耐烦了,看你还敢不敢吵。” 丽丽挥掉他的手,“三爷又不光是说我,你就没吵吗?” 我好奇地打量了那个三爷一眼,穿着黑绸对襟褂子,大概三十多岁,面容沉峻,谈不上英俊却线条硬朗,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他们的态度,对这位三爷很尊敬,看来三爷怕吵,我便换了首轻柔舒缓的曲子慢慢弹着。 几人继续玩牌,丽丽陪着看了会,觉得没趣,坐到沙发上吃着水果。 坐秦少对面的男人将牌一推,对秦少道:“这鬼不鬼的钢琴听着就烦,还不如找个拉二胡的来!正远你故意的吧,找个人来弹琴,扰乱我们你好赢钱?” 秦少弹了弹烟灰,“六哥,你听不惯就叫她别弹了,怎么能说我故意的呢,三哥那么怕吵的人都没说话。” 三爷皱眉道:“吵倒不吵,还是别弹了,省得你们叽叽歪歪。” 我依言合上琴盖,拿起手袋欲走。 秦少递过来一叠纸币,“这是给你的,刚刚送你来的汽车停在大门口,你可以叫车夫再送你回去。” 我接过,淡淡地道:“谢谢秦少。” 我也会沦到收别人小费了,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丽丽插口道:“别急着赶人家走啊,你们男人玩牌,就不许人家多坐一会,陪我说说话?” 秦少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们很熟吗?” 丽丽白他一眼,“女人之间聊天,跟熟不熟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好走了,走到丽丽跟前道:“小姐想跟我说话吗?” 丽丽笑道:“你不用紧张,我一个坐着无聊,找人聊天而已。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叫我丽丽就行。” 我坐在沙发上,听丽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问我老家在哪,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家里怎样之类的。 我只好胡乱编了些,说我老家是四川乡下,家里本来小有薄产,因为战乱家人都死了,才一个人跑来上海。 她问我结婚了没?我说结过了,不过丈夫死了。 她看我一眼道,“哟,还是个寡妇,真看不出来。” 丽丽又问:“你在锦绣餐厅里弹钢琴?” “是啊。” “薪水多少?” “20块。”我老实地告诉她。 她哼一声,“这么点钱还弹什么,不如到我那去弹,一个月最少挣一百块。” 桌上的秦少听见,转头笑道:“丽丽,你又不是百乐门的老板,不用这么尽心尽职地给他拉人吧?” 丽丽道:“秦少,您这话可不对,我又不是叫她去做舞小姐,弹钢琴在哪不是弹,百乐门薪水多点有什么不好?我们那的钢琴师弹得又不入您的耳,把她挖过去,您也会多来几次,是不?” 五爷笑道:“有你丽丽在那里,正远哪会舍得不去,关钢琴什么事?” 丽丽轻笑了一下,转头问我:“怎么样,要不要去?” 我道:“我考虑考虑。” 薪水多些自然好,但还要把安全因素给考虑进去。 “你考虑到了就到百乐门找我,直接说你找丽丽,他们都知道。” 五爷道:“那当然,丽丽可是百乐门的头牌,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 与丽丽闲聊了会出来,把秦少给我的钱数了一下,有一百多块,是我大半年的薪水,以前对钱没有概念,现在才知道贫穷和富贵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叫汽车夫直接送我回家,反正经理只知道我去给秦少弹琴了,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 粥都凉透了,我掏干净了煤灰,重新点火把粥热上。 我不会做菜,就着咸菜喝了粥,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暮色渐浓,心里涌出一阵孤独,在这个时代里,我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 九十八 “小语,这里有块夹心面包,带回去当消夜吧。” 苏秀拿过一块面包给我。 我道:“专程给我留的?” “不是,七号桌的客人剩下的,放心,一点都没碰过。” 我笑着接过道:“谢谢。” 她左右看了看,才问我:“听说你昨天去给秦少弹钢琴,怎么样,秦少打赏的不少吧?” “还好,给了我一百多。” 她羡慕地睁大眼睛,“哇,这么多,要是再多弹几次不就发了?” 我摇头,“还是不要的好,在餐厅里弹好些,对着那些人弹琴不自在。” 苏秀奇道:“那些都是上海滩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普通人见都见不到,给他们弹琴你还不自在?”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增光的,想了想问她:“里面有个叫什么三爷的,你知道吗?” 这些人很复杂,把他们来历弄清楚了以后好也小心点。 “在上海滩能叫三爷的只有一个,你居然不知道?” 我摇头,当然不知道,我才来多久啊? 她道:“那是吴三爷,跟秦少他们是拜把子兄弟,据说三爷十二岁就出来闯荡江湖,现在更是洪派的龙头老大,黑白两道谁不敬他三分?” 原来是这样。 “还有两个是什么五爷六爷的,也是帮派的?”我问。 “那也是吴三爷的兄弟,是洪帮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他们当初六个结拜兄弟,现在只剩下三爷五爷六爷,秦少是后来才与他们结拜的。” 大致知道了那群人的情况,我没再问了,对这些帮派之间的事不感兴趣。 春日的夜晚仍有些冷,走出了锦绣餐厅,我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霞飞路到我租住的公寓走路要半个小时,我一般都是走回去不坐黄包车,在这个动荡的年月,多存些钱总不是坏事。 霓虹灯闪烁,三十年代上海的夜晚仍然很迷人。 经过一处小巷子,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我停住脚步,这是回去必经之路,偏偏碰上打架。 放轻脚步探了眼里面的情况,原来是打群架?这群架打得也太没水平了点,那些人都穿着对襟短褂,扎脚长裤,分成两伙,可惜一边有七八个人,有的手里拿着斧头,有的拿着短刀,另一边只有一个人,看样子很年轻,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赤手空拳抵挡着。这个年代混帮派的人都有些武功底子,但是被围殴的人功夫也不弱,七八个人打一个竟也没占什么上风。 两边的住房商家早已将门窗紧闭,在这个年代,明哲保身是最重要的。 我斜斜倚在墙角的阴暗处,看着眼前上演的全武行,等他们打完了我好过去。 那年青人劈手夺过一把斧头,一脚踢飞一人,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招呼来的斧头短刀。 年青男子的功夫再好,必竟双拳难敌四手,随着敌人一个个倒下,他身上挂的彩也越来越多。 我看得直摇头,要是换到现代,要杀一个人还不简单,找个狙击手在他必经的路上,一枪就解决了,保管人死了连凶手长什么样都看不到。 看了半天,打斗终于接近尾声了,年青人果然功夫不错,把七八个人都打地上趴着没了声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不过他自己受伤也严重,脸上又青又肿,身上到处是血迹,不知是别人染上的还是他自己的;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走。 我走出阴影,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回去睡觉了。 艰难走在前面的年青人并没发觉,躺在地上的一堆人中,有一个估计是晕过去又醒来,悄悄爬起来,摸出短刀准备从背后偷袭。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砖,走过去直接从后面拍在那人脑勺上,妈的还打!让不让人睡觉了? 前面的年青男子听见声响回头,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头栽在地上。 我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闲事少管的好。 脚裸被人抓住,我低头瞪着他,“放手!” 抓我脚干嘛? 他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姑……姑娘……” 我叹气,他的手紧抓着我的脚裸,抽也抽不出,看来不管是不行了,蹲下身问他:“我扶着你,你能走吧?” 如果他不能自己走,我就不管了,凭我的力气是不可能把他背回去的。 他点点头,我拖过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把他扶起来,他几乎是半挂在我身上,我承受着他大半的重量,还好公寓离得不远。 ------------ 九十九 进了门,我累死了,幸好住的是三楼,要再爬两层楼我也吃不消。 松开手,那人失去了支撑的重量倒在地板上,闷哼了声便没了动静。 “喂?喂!”我踢踢他,没死吧?如果死了我这么费力把他弄回来真是不值得。 他勉强睁开眼睛,我松了口气。 说真的,我实在是没照顾过人,又对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干站了一会,才想到去浴室拿了条毛巾,又从抽屉里找出一瓶红药水。 将毛巾药水放在他身旁,男子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我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上的伤自己处理吧。” 把他弄回来都已经是我难得日行一善了,才不会帮他收拾一身血污。 他强自撑起身,艰难地解开上衣,身上的伤还不少,左腹上的刀伤最严重,血从伤口处涌出,地板上也染上些血液,他将毛巾按在伤口上。 我从卧室拿了床被子扔在地上,好心地道:“被子给你,如果觉得冷的就盖着,我先睡了。” 打着个哈欠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他:“你的伤没大碍吧?我好不容易才弄你回来,你可别死了。” 我可没有处理尸体的经验,而且他死在我房里会很麻烦的。 他咬牙道:“姑娘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听他的声音中气还不错,我便放心地去睡了。 清晨,我揉着一头乱发打开房门,看到客厅里睡着的人才想起来昨晚“捡”了个人回来。 男子裹在被子里睡在地板上,旁边扔着染满血迹的毛巾,脸上青肿未褪,依稀可辨容貌,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起来了。” 我踢踢被子,他没什么反应。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我蹲下身去摸他的额头,手下温度烫人,我缩回手使劲摇着他:“喂,醒醒!” 本来打算收留他一晚就让他走的,怎么办?居然病在我这里,我可不想给他请医生,更不可能送他去医院,去医院很危险,说不定会连累到我,请医生要花钱,我才舍不得。 在这里,我才发觉自己是个守财奴。 他睁开眼,眼里也有些红红的,“姑娘,请你帮我带个话给三爷,就说东子在这里,他会安排人来接我。” 三爷?吴三爷? 苏秀说过上海滩叫三爷的只有一个人。 “是吴三爷吗?”我还想确定一下,发现他已经晕过去了,不知是不是被我摇晕的。 他说得真轻松,我上哪去找吴三爷呀?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直接告诉我手机号码就能找到人,在这里连个老式电话都是有钱人家才有的奢侈品。 丽丽——她是百乐门的红牌舞女,又和秦少很熟悉,秦少和三爷是兄弟,找到她就好办多了。 出门时快九点了,叫了个黄包车送我去百乐门,因为我找不到路。 坐在车上,我才想起,现在是上午,舞厅都没开门,哪找得到丽丽。 算了,我也没有别的线索,死马当活马医,先过去看看,就算找不到丽丽向人打听一下她住在哪里,然后去家里找她。 来到百乐门,我说我是钢琴师,丽丽叫我来找她的。那位侍者看了我两眼,才将我带到三楼的一间小厅,叫我等着。 百乐门的二楼是舞厅,三楼是旅馆,原来丽丽昨晚住在这里。 不一会,丽丽推开小厅门走进来。 看样子她还没起床,脸上未施脂粉,头发微微凌乱,穿着织锦的睡袍坐在沙发上。 她懒懒地道:“考虑好了?来找我也不挑挑时间,这么早就来。昨晚玩太晚在这儿睡下,不然你还找不到我。” 我道:“丽丽小姐,我不是为了弹钢琴的事来找你。” 她挑眉,“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拉开小厅的门向外看了看,确定没出人后关上,小声地对她道:“丽丽小姐,你认识一个叫东子的人吗?” 她目光闪了一下,面上毫不露声色,懒洋洋地道:“不认识。” 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我,我先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对她道:“请你转告三爷,希望他快点派人把人接走,老呆我那里不安全。” 她听完后沉吟了会,道:“跟我来。” 随她走进一间套房,我在外面沙发上坐着,她走进卧室将门锁上,少顷,秦少一边套上西装一边拉开门出来。 呵,原来两人是在这幽会呀。 他也不废话,直接问我:“东子在你那里?” 我点头。 他问了我公寓的地址,起身跟丽丽道:“三哥昨晚跟王厅长他们在罗门饭店打牌,估计现在还没散场子,我现在过去找他,你跟这位……”又回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小语。”我回答。 他接着对丽丽道:“你带莫小语马上去三哥的家里。” “不好意思,秦少爷,都十点多了,我要去上班。”那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了,我还跟着去干嘛,要是迟到经理又要骂人了。 丽丽道:“莫小姐,我劝你不要去上班,你昨晚救了东子,他们迟早会查到你身上,你最好随我躲一躲,三爷那里绝对安全。” 我皱眉,惹来这么大麻烦,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我跟三爷不熟,去他家里合适吗?” 他们是三爷的朋友,我又不是,这样不经主人邀请就去人家里不好吧。 丽丽打消我的疑虑,“放心,你救了东子,三爷感激你还来不及,而且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们哪能袖手旁观。” 她说得很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可没人承认我的王妃身份,更没有特工人员保护我,只要稍微有人找我麻烦,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秦少打电话吩咐人开两部汽车来,便先行下楼,我和丽丽在房里坐了会才下去。 汽车在门外等着,秦少的车已经先走了。 钻进汽车,丽丽表情凝重,一路都没说话。 ------------ 一OO 丽丽对吴宅很熟悉,进了门便问管家:“三爷他们还没回来?” 管家回答道:“没有。三爷打了电话回来,要我收拾一间房给莫小姐住。” 看来秦少已经对三爷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是我用得着在这住下吗? 我疑惑地看向丽丽,她道:“三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坐在二楼的小客厅,女佣端来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丽丽看上去很紧张,坐了一会又站起焦急地走来走去。 公寓的木箱里还锁着我带来的两根金条,还有在这里攒下来的钱,别的东西丢了不要紧,钱可不能丢,我考虑着要不要回去一趟把钱拿上? 花园外的铁门打开,有汽车驶进来。 丽丽忙走到窗户前张望,回头对我道:“三爷他们回来了。”说完便几步小跑出去,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我也跟着出去,下楼就看到三爷秦少五爷六爷他们进门。 “莫小姐。”三爷见到我,先对我点了个头。 “秦少……”丽丽看着秦少欲言又止,担心之情洋溢于表。 秦少做了个手势,道:“到书房再说。” 又随着他们上楼进了书房,三爷吩咐管家别让人进来打扰。 几人分坐在沙发上,三爷坐在书桌后,从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点上。 没人说话,沉默之中空气中似乎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连我也感觉到了。 三爷抽了会雪茄,才对我道:“莫小姐,谢谢你救了东子。”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真的是举手之劳,我本没打算救他的。 他道:“能不能请你将昨晚的事再详细讲一遍?” 我只好又将昨晚见到的情形又叙述一遍,讲完了问他:“三爷,那位东子先生你把送去医院了吗?如果没问题了我想回公寓。” 他摇头,“莫小姐,你现在很危险,最好先住在这里,东子的伤口感染发高烧,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去了私家医院,青帮的人已经查到你那里,幸好我们的人去的快,抢先一步把人弄走了。” 青帮?帮派之争吗?没想到我还有幸目睹旧上海滩的帮派之争。 “我的东西还在那里,那我先回去一趟拿过来。”就算要躲风头,我也要收拾细软啊。 三爷道:“暂时不要回去,你救了东子,青帮的人不会放过你。” 回去一趟也不行,那我的钱怎么办,要是被偷了还不心疼死我! 六爷恨恨地道:“青帮那群兔崽子,仗着有日本人撑腰,这两年来专门跟我们作对,尽在背后放冷箭,这次还好东子命大。三哥你说句话,我马上带兄弟们踹了那狗日的老窝!” 三爷喝道:“老六,你都三十好几了,做事还是这么冲动!” 五爷也对六爷道:“你也说了他们有日本人撑腰,现在还不是与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六爷不屑地道:“青帮算老几,他们现在规模是发展得很快,但老子从来不把它放在眼里,五哥,你不会是怕了吧?” 三爷沉声道:“青帮当然不足为惧,老六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与青帮起正面冲突,日本人会顺理成章地以整顿治安为名打击我们,只要洪帮一倒下,日本人想要控制整个上海的帮派就容易得很。” 六爷焦燥地站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秦少道:“是啊,三哥,那些龟孙子玩阴的,我们也可以一样玩阴的,看谁阴得过谁。” 三爷淡淡地道:“现在日本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书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三爷接起来,听完放下电话对我们道:“东子的伤没大碍。” 几人都松口气。 三爷对我道:“莫小姐,你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我会跟锦绣餐厅的老板说聘请了你做家庭钢琴师。” “谢谢三爷。”知道这件事有点严重,我也不与他客气,再怎么说我也是因为救了他的手下才被卷进来,他照看我是应该的。 ------------ 一O一 吴宅里本来没有钢琴,请我做钢琴师只是对外做幌子而已,但是吴三爷第二天就让人运来了一台白色的钢琴放在小厅,说是给我无聊时弹的;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当天就有百货公司的人拿来一大堆衣服让我挑选,从内衣到外衣到鞋子,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这个人确实细心又想得周到。 为了我的安全,三爷让我尽量少出门,我没事就往厨房跑,蹭东西吃,他家里的厨子手艺非常不错,特别是金大妈,做得糖醋排骨那叫一个好吃,我一想起来就口水长流。 他们都知道是我救了东子,对我很是客气。 混的时间长了,从下人们的口中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事。 东子的原名叫石东,今年才二十三岁,他为人沉着,身手也好,虽然年轻却是三爷的左右手,三爷很多机密的事情都会交由他去办。 而且他从十四岁起就跟着三爷,一路风风雨雨地过来,与三爷的感情非常深厚,相当于半个父子,这次三爷让他去云贵一带办事,没想到办完事一回来就中了青帮的埋伏;青帮以前只是个很小的帮派,后来和日本人暗中勾结,为日本人做事,帮派扩展很快,一直在打洪帮的主意,金大娘在说的时候也不忘感叹:幸亏是遇上了小语,要不东子肯定没命了。 这个时候我只有干笑两声,她要是知道我事先就躲在旁边看了半天戏,不知会做何感想。 在这里住着也很无聊,这个时代虽然有电,可电视电脑这些东西还没发明出来,只有收听广播,可广播音质很差,内容也差,听着更无聊。 三爷他们很忙,就算回来也是很晚,住进来了几天,很少和他打照面,就算早上碰见了,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没什么交谈的机会。 我很奇怪,以三爷的财势地位,在这个年代,换成别人姨太太都有一打了,可在吴宅里连女佣都没几个,还是些中年妇人,,更别提女主人了。 混日子无聊,就向金大妈打听八卦,问三爷怎么没有结婚? 金大妈一边切菜一边叹道:“哪儿呀,三爷年轻时就结了婚的,那时三爷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在江湖打拼惹下不少仇家,结婚刚一年,三爷有一次出门办事,家里被仇家寻上门,三太太就活活地被仇家烧死在屋里,三爷一直很内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三太太……” 感觉像看旧上海的电视剧,我听得津津有味,插口道:“就因为内疚他才不结婚?” 这吴三爷挺长情的嘛,现在专一的男人可不好找。 “也不是,三爷不是个轻易动感情的人,外面想跟三爷的女人多了去了,可三爷不会费心思在女人身上。” 说完,金大妈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小语啊,你可是第一个在这里住下的女孩子,三爷还专门为你买钢琴,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汗。“金妈,三爷只是感激我救了东子才收留我的,何况我在老家就结过婚的,三爷哪会喜欢我这种女人。”赶紧澄清,姜还是老的辣,向她打听八卦,差点把自己也给八卦进去。金大妈想像力也太丰富了,我跟三爷面都没见过几次,和他说过的话数都数都过来,居然会把我和他想一块。 “啊?小语,你结过婚了?” “是啊,后来战乱家道没落,老公也死了,我才到上海来找事做。” 金大妈问道:“那有孩子没有?” 我笑笑,“没有,我不能生。” 她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还年轻,虽然不能生,还是能嫁出去。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今年三十一岁,在银行里做职员,他的太太去年生病,年底病故了,丢下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他又要上班,照看两个孩子忙不过来,想再找个女人照顾家,你要是愿意呢,我去给他说说,他自己有孩子,不会嫌弃你的。” 我郁闷,“金大妈,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想找男人。” 天呐,在这个年代我的行情有这么差吗?居然要沦落到给别人去做后母! 金大妈急道:“一个女人没男人依靠怎么行,小语,你再好好想想。” “我真的不想找……” 我要找男人何必这么麻烦跑这里来,跟着小至不也一样好好的。 “等你想通了再跟我说,金妈一定帮你找个好男人。” “好好好……”赶紧找借口开溜,“金妈,我想起来还有事问问管家,先走了啊。” 她不忘提醒,“哎,记得我说的话啊。” 看来厨房以后要少去,免得听金大妈一直叨唠。 准备上楼,一道声音叫住我:“莫小姐?” 回头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客厅中间对我微笑,剪着短短的平头,浓眉大眼。 “你是?”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石东,是你救了我,你忘了吗?” 我想起来了,“是你啊,身体好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关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我一直都想当面感谢你,这是我在王记金店打的,送你的谢礼,希望你不要推辞。” 我打开盒子,原来是条金项链,末端还吊着一块心型的坠子。 “很漂亮,谢谢了。”我也不和他客气,房里的金条不知道有没有被偷,这条项链就当利息好了,如果金条被偷了,至少我的损失没那么大。 他歉然道:“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倒霉正好遇上,又偏偏救了他,麻烦也是我自己惹下的。 他想说什么又像找不到话说,咳嗽一声才道:“莫小姐,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还好。”这是住在别人家里,习不习惯都一样,我问道:“石先生,你也住这里?” “嗯,二楼是三爷的房间和书房,我住在三楼东面的倒数第二间,与你的房间隔不远。” “这样。”与他没话说了,我扬着手里的盒子对他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先上楼了,石先生。” 转身上楼,转角时瞄到他站在那里发怔,像个木头人。 ------------ 一O二 难得吴三爷会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就三个人,吴三爷,石东,和我。 三爷在简单地问了石东几句,就没说话了。 我与他们更没话说,所以桌上大家只低头吃饭,很安静。 这样沉闷真无聊,三爷不回来时,我都和金大妈等佣人们一起吃饭,边吃边听她们讲八卦,有意思多了。 碗里突然多出了一只鸡腿。 我抬头,石东望着我笑笑,道:“莫小姐,你多吃一点。” 我面无表情地把鸡腿夹到面前的碟子里,淡淡道:“谢谢,我不喜欢吃鸡。” 石东窘得满脸通红,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我没接他的话茬,继续吃饭。 三爷也只扫了我们一眼。 跟他们吃饭实在有些难受,而且我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钢琴师吧算不上,其实就是在府上混吃的的闲人一个,因为救了石东一命,他们是帮派的人,有恩必报,在我有麻烦时收留我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可能一直住在三爷府上混吃混喝,我脸皮也没厚到那个地步。 轻敲了两下书房的门,里面传出浑厚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三爷,您找我?” 他点头,对我道:“坐吧,莫小姐。” 我坐在沙发上,等他开口。 “莫小姐……”他开了口,想了会才道:“相信莫小姐是聪明人,你应该能看出东子很喜欢你。” 我皱眉,“三爷,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 石东也许是有点喜欢我,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喜欢他。 三爷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奇怪,——希望你不要见怪,我找人查过,你两个月前开始在锦绣餐厅弹钢琴,但是在这之前,却查不到你任何资料。” “你调查我?”他要查出得什么就怪了。 “是。我们洪帮树敌不少,所以任何事都得小心。” 我点头,“我明白了,三爷,呆会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你不用再查了。” 他小心是应该的,我的确是来历不明的人,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当然识时务。 “莫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你的来历虽然查不到,但我相信你并不是居心叵测的人。”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他现在的地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就算是身边的人也会警惕三分,因为最能出卖你的往往就是身边的人。 “如果你是洪帮的对头派来的人,他们一定会把你的资料安排好等我去查,不会让我起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与我们为敌的人。”他笑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吴三爷很聪明,什么事都不会被表面看到的迷惑,一路腥风血雨地坐到现在的位置,不光要有手段魄力,头脑是最重要的。 “莫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历么?” 我摇头,“对不起,以前的事我不想提。” 说起来很复杂,也说不清楚。告诉他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人?他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他不勉强,“莫小姐有难言之隐就算了,你放心地住在这里,近段时间我比较忙,看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对管家说。” “谢谢三爷,我想问下,你们跟青帮的恩怨解决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他道:“帮派间的纠纷没那么容易解决,莫小姐,如果是我刚才的话让你产生误会,那我向你道歉,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在您在府上也打扰了这么久,我想离开上海。”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宫本寒在这里,始终是个威胁,还是离开这里心里要踏实些。 他思索,“离开上海也可以,青帮的势力只在上海,只是现在兵荒马乱,你先住一阵子,等时局稳定了些,我再安排你离开,一定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考虑得很周全,我点头道:“也好。” 管家敲门:“三爷,秦少和丽丽小姐来了。” 秦少与三爷在书房谈事,我下楼,看到丽丽正无聊地用手指拨弄着客厅里的一盆牡丹。 见我下来,她道:“哟,小语,才一阵子没见变漂亮了。” 我笑,“丽丽小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对自己的打扮有信心,绝对不会漂亮,最多是看着不碍眼。 我选得是最普通不过的青布旗袍,都挑得大一码,穿在身上宽松,完全看不出曲线,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在脑后,前面的刘海直压眉毛,剪得又厚又齐,脸上淡淡擦了点粉,让脸色看起来苍白又不引人注意。 丽丽道:“说你漂亮还不相信,当我唬你呢!不过要是再打扮些就更好看了。” 像丽丽这类美丽的女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说话做事都非常圆滑,我说不过她,只好道:“丽丽小姐,怎么这么久才上这儿来?我在这里好无聊。” “无聊吗?今晚就跟我去百乐门玩玩,包你不无聊。” 百乐门?我两眼放光,早就想去传说的百乐门见识见识了,但是又为难:“可是……上次石东的事,三爷让我尽量少出门,免得撞上青帮的人。” 我还是贪生怕死的,人家叫我尽量少出门,我就窝在这里都没出过门。 “放心,警察厅的刘厅长今天四十寿宴,晚上包了百乐门宴请宾客,三爷秦少他们都会去,你去的话是绝对安全的。” 我问道:“会不会有日本人参加?” 先打听清楚,我可不想为了一时好奇撞在枪口上,到时后悔都没用了。 “……好象没有,他们跟普通的日本商人没有交集,而军政处的日本军官们是不会参加这种宴会的。”她问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的家乡就是被日本人毁了,我恨死了日本人,如果有的话我就不去了。”随便编了个故事给她。 她叹了口气:“谁不恨日本人,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日本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大多数的国人意识都很麻木,甚至有些甘愿做日本人的走狗!” “行了,不说这些,今晚去百乐门,我来帮你打扮打扮。”她托着腮,似思索着怎样给我打扮。 ------------ 一O三 百乐门。 开始时觉得新奇,过了一会就无聊地找了个角落站着,看着旧上海的豪门宴会。 我穿了件月牙白的旗袍,丽丽本来给我的是一件西式的晚礼服,我坚决不穿,自己选了件普通点的旗袍,头发还是没变,她要给我打扮,我不让,她笑话我老土也没逼着我化妆打扮。 这个年代的高级场所几乎都是仿造的欧式风格,墙壁上突出的浮雕,精美华贵的水晶灯吊在画着几何图案的圆顶上,打着领结的侍者托着银盘走来走去,寿星刘厅长正忙碌地与各路熟人打着招呼。 我是混进来长见识的,进了门便溜到一边。 丽丽今天穿了件浅黄的绣花旗袍,蓬松的卷发斜掠过前额,用一只玫瑰花的发夹别住,挽着秦少的手与各人谈笑,非常有风情,这个年代的女子本身就具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个宴会里几乎都能见到,我看了许久也没认出几个名人。 石东拿了杯果汁过来,问:“是不是不习惯这种场合?” 我接过果汁,对他道谢,“不是不习惯,觉得无聊。” “要不我送你先回去?” “我们先走了多没礼貌?”参加生日宴会中场离席,把刘厅长的面子往哪放?刘厅长是不认识我,可是石东是三爷的得力手下,被看到就不好了。 他道:“不要紧,我们是无关紧要的人,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算了,还是等着三爷一起回去吧。”我真的才是无关紧要的人,三爷是主子,我们两人先走了把三爷扔这里不太好吧,我现在还只是寄居在人家家里。 “东子!”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拍在石东肩膀上,“病好了吧?咱哥俩好久没痛快喝一场了,改天喝酒去!参加这种宴会最烦的就是喝这洋酒,淡得跟水一样!” 石东跟他很熟悉,一口答应:“行!我先回去翻翻黄历,免得又被些龟孙子缠上。” “哈哈!你小子这么记仇,有机会一并讨回来不就得了。” “当然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们寒喧着,我转身走向休息室,瞄了一眼丽丽那边,没注意看前面不小心地撞上一个人,果汁溅了些在那人深色的丝绸长衫上。 那人的女伴不高兴了,见我打扮普通便不客气地喝道:“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 我道歉:“对不起。”的确是我不对,撞上人家。 我道了歉,那女子在这种场合之下也不好过多地骂个不休,掏出手绢擦拭着男人的长衫,狠狠瞪我一眼。 被撞的人是个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含着只烟斗,冷冷地瞟来一眼,这一看神色明显震动一下,接着盯着我仔细看。 被人这样盯着很不舒服,我端着果汁走开。 “这位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叫住我。 我皱眉,这人很奇怪,一来就问我的名字。 我没说话,他不在意地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所以才冒然地问你。”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不可能是他的朋友,在这里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仇人倒有一个。 石东过来,以为我有了麻烦,对那人道:“不好意思丁爷,如果莫小姐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丁爷道:“你们认识?” “莫小姐是三爷最近才聘请的钢琴师,我们也是朋友。” 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三爷府上的人。石东啊,听说上次你遭人暗算受了伤,以后可得小心呐,三爷树大招风,外面的仇家多,你们底下的人也不好过吧!” “谢谢丁爷提醒,我们洪帮的事就不劳您老操心了。”石东说完便拉着我走开,像忌讳那人。 “他是谁?”我问。 石东小声地道:“那个人叫丁越,是青帮的老大。” “上次就是他的人暗算你?” 石东点头,“他刚才找你麻烦吗?” “没有。”丁爷的反应好像认识我一样,但他怎么可能认识我。 我敲着头,好像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我忽略了,可就是想不起来。 石东又被熟人缠住,我进了休息厅,沙发上坐了几位太太,正说笑着,听到有人进来时看了一眼,见不认识便理也不理仍然聊着天。 把杯子放在小几上,我打量着那几位太太,一个个穿金戴银,身形略胖,谈论着哪家的老爷又纳姨太太,哪家的少爷在外面捧戏子,说得眉飞色舞。 八卦,在哪都能挖掘出来,我一面喝着果汁一面听着。 丽丽进来,坐在我坐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用手扇风:“热死了。” 另几位太太们,都认识丽丽,看她神情带有几分鄙夷,她们自觉得高人一等见不惯岁月场中的女子,又碍着身份,其中一人站起来道:“这里的空气真差,李太太,王太太,我们出去吧。” 几人高傲地扬着头出去,丽丽在背后冷笑一声,什么都明了。 休息厅里就剩我和她两个人,丽丽问:“刚才看到你跟丁越说话,他是不是把你认出来了?” “不像是认出我。” 虽然我破坏了他暗算石东的计划,可我毕竟是个小人物,青帮老大是不会上心的,最多是他手下的认识我。 “认出来也没关系,你是三爷的客人,现在又住在三爷府上,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是感觉不对劲,问道:“刘厅长邀请了青帮的人,他不知道洪帮和青帮有过节吗?” 丽丽道:“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洪帮和青帮水火不容,只没捅破那层纸罢了。现在青帮坐大,警察厅的厅长自然谁的面子也要给,怎么会不请他。” 人际关系真复杂。 她又道:“三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丁越,青帮为日本人卖命,在某些程度上让洪帮还得受制于他。” 我表示赞同地点头,猛然惊醒过来! 日本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丽丽,你看到丁越还在外面吗?” 她想了想,“不知道,先前看到他去打电话,怎么了?” 我跳起来冲出门,不管是不是如我想的,但是再不走肯定完了。 大厅内,乐队停止了奏乐,宾客们都安静下来,我看到刘厅长迎往大门口,好像在接什么重要人物。 在人群中发现石东,我挤过去,对他道:“我要马上走,你送我。” “现在吗?要不多等一会,现在走太显眼了。” 我没法再等了,道:“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如果不送我,告诉我后门在哪,我自己离开。” “举行这类宴会,为了避免出现麻烦后门全都锁了的。”他道:“你等等,我先去跟三爷说一声,过会就陪你回去。” 别的门都锁了,怕有人混进来暗杀吗?这些人懂不懂消防知识,要是出火灾起码得烧死一半在这里。 我心急如焚,正想着怎么溜,抬眼已经看到刘厅长满脸堆笑,陪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那人的目光转了一圈后直接对上我,我全身都像是冰封住了,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个地方藏起来,面前是摆放着食物的长桌,我蹲身掀起桌布就钻进去,祈祷着他没认出我。 该死,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得让我清楚地听到桌布下锃亮的军靴踏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就像是踏在我的神经上,一步步地走向长桌。 我冷汗直流,慢慢地向前爬着,尽量不弄出声音。 砰! 枪声响起,伴着女子的惊叫,一颗子弹落穿透桌子落在地砖上,虽然没打到我,但把我的魂都快吓没了。 砰!又是一枪。 我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颤巍巍地掀起桌布爬出来,被发现了能躲哪儿去,与其被打两个窟窿眼还不如自己出来,死就死吧! 男人踱步到我跟前,唇畔泛着笑意,眼里一片结冰,冰冷的枪管从额头划过眉心,最后贴在我耳边的发上。 所有人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刘厅长直抹冷汗,东子在不远处紧紧握着拳,努力地克制着,三爷深锁着眉头,丽丽也奔出了休息室,吃惊地捂着嘴看着我。 我现在只担心脑袋上的枪,宫本寒肯定不会轻易杀我,可要是枪走火了怎么办? 他冷笑收起了枪,我的心总算回落了一点。 紧张的气氛稍缓,刘厅长陪笑道上前道:“太军亲临,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您可一定要多喝两杯……” 宫本寒根本没搭理他,拖过我的手往外走。 手腕被勒得生疼,不敢呼痛,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底都没有。 门外日本士兵林立,一名军官拉开军门,他拖着我上了汽车,整个过程都没说一句话。 ------------ 一O六 我半趴在桌上,头都快抬不起来。 宫本寒道:“今天一早有人拿了二十根金条来赎你。” “哦。”我打着哈欠,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吃着饭。昨晚体力透支,睡到中午才起来直接吃午饭,与我没精打采相反,宫本寒神色奕奕,我怀疑他是不是采阴补阳? “你知道是谁?” 我说:“当然是洪帮的人,不然还有谁会赎我?我曾经救过他们的人,洪帮还算有良心,没有见死不救。” 二十根金条,三爷真舍得。他们是真心想救我,怎么今早才来赎,昨晚就该来的啊。 回想起昨晚被宫本寒逮到的架势,谁都不敢上前说话,百乐门都会被日军包围了,没人敢得罪日本人,谁都知道我进了这里当然没法保住清白,昨晚来赎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三爷他们估计是想我被玩了一晚上后再第一时间把我赎出去吧。 宫本寒夹了块豆腐放在我碗里,哼一声:“我还以为是你哪个姘夫巴巴地赶来赎你。” “姘夫,情夫,奸夫都是你,有别人吗?” 放下筷子,我拿起杯子喝水。 “怎么只吃这么点?” “不想吃。”讨厌吃日本菜,小杯子小碟子看着就小家子气,桌子做得这么矮干嘛,跪坐在软垫上没过一会腿就发麻。 他拿起我的碗筷,“这里只有日本厨子,过一两天就会聘请中餐厨师,嘴巴别这么挑。” 我吃了他喂来的一口饭,扯着身上的衣服,“厨师是小事,衣服什么时候送来?” 我身上还穿着浴袍,而且还是男式的,昨晚的旗袍早破了穿不上身,被他拉来吃饭,浴袍外又强行加了一件他的军装,穿在身上松松的。 “已经叫人送来了一些衣服,裁缝也到了,吃过饭去选些先穿着,再让裁缝量身订做一些。” 我盯着他,“你知道我的尺寸吗?” 上次吴三爷叫人拿衣服给我选,百货公司的人抱来一大堆,各种码的都有,害我挑半天。 “你的尺寸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悦地把碗丢下,“自己吃,吃不完别想下桌。” 我咬着筷子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人来赎我?人呢?” 他看我一眼,勾唇:“我的女人让别人来赎?你想死是吧?” “寒,你以前对我很好的,都不会骂我……”不一样,真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我对现在的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的变态跟小至有一拼。 “现在对你不好吗?”他捏着的我脸颊,“你心里清楚我对你怎样,不然你哪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知道他舍不得对怎么样,我也不怕他了。但心里清楚,他对我的纵容是有尺度的,一旦超出那个范围,把他变态的本性激发出来我也别想好过。 一名和服女子跪在他身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点了点头。 女子出去跪在门边,把门移开,不一会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在门另一侧跪坐,道:“太军!” 是青帮的老大丁越! 我看着他牙咬得痒痒的,就是因为他我才被宫本寒抓到。 宫本寒道:“叫你查的事查清楚了?” “查到了,洪帮的确是派人去云贵一带暗中和八路军接触,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由洪帮偷偷将药品粮食等物运出上海,再转卖给他们。” 浴袍带子松了,领口敞开了些,他皱着眉把我穿的外套拉拢,扣上扣子。 丁越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低头又道:“太军,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嗯?” “您想,我们有了洪帮与八路军勾结的证据,正好一举歼灭掉洪帮,上海的治安您不用操心,保证不会有麻烦。” 宫本寒道:“证据不重要,不过,你有能力牵制住上海大大小小的帮派吗?” 丁越额头冒汗:“这个……” “没那个实力,就算洪帮倒了你青帮也成不了气候;我给了你机会培养势力,等你青帮火候到了再谈这件事。” “是……可洪帮和八路军勾结,您不追究?” “他们勾结,未必对我们没好处,洪帮暂时别动。”他想到什么,又问丁越:“我叫你找的人呢?” 丁越看我一眼,“最近发现圣约翰里面有个外地女生,长得很像,像……莫小姐。” “把人送到这里来。” 我忍不住出声:“你还在找跟我像的?我已经在这里了,拜托你放过别人!” 这个丁越是给他拉皮条的吧!就知道找女人。 “我不会玩,让下面的人玩玩而已。”他道:“宝贝,我说过要找替罪羊的。” 我瞪着他,他毫不受影响,转头对丁越道:“盯着洪帮,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监视他们跟八路军联络的情况,最好能顺藤摸瓜查到八路军的老巢。” “是。” 丁越起身走了,和服女子依然将门拉上。 我问他:“丁越是你的走狗?” 他道:“他哪有资格做我的狗,若不是因为你,这些人连我的面都见不到,随便一个下级军官跟他谈就行。” “我?”又关我什么事? “我要寻找跟你相似的人,这种人门路比较多。” “哦。” 不说话了,接着吃饭。 吃完饭去选了些衣服,换上里面惟一看着顺眼的一条碎花长袖连衣裙,然后让裁缝量了尺寸,我便无聊地在日军总部内穿梭。 一名和服女子低眉顺目,一直跟在我身后,木屐踩在地板上笃笃笃直响。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服女子跟着我,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没士兵拦我,连一些日本军官偶尔擦过也当看不见我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瞄了眼大门的方向,如果是出大门士兵会不会拦我? 刚向大门走了一小段,身后的女子知道我的意图,开口:“对不起,小姐,您不能出去。” 宫本寒幸好找了个能说中文的,如果她用日语说我就听不懂了。 转身问她:“他在哪里?” 大门也不让出,他是想软禁我? 明白我是问宫本寒,她向我鞠了一躬道:“主上在前厅议事,要不您去书房等?” ------------ 一O七 书房装饰简单,墙上挂了几幅字画,角落摆放着几只古董花瓶,书柜上的书籍很多,各种语言的都有,旁边的木架上横放着两把武士刀。 抽出武士刀看了看,又把它放上去;走到书桌前,被桌上的一幅画吸引。 那是一张素描,画师的绘画功底深厚,纸上的人淡然含笑,眼神漠然,如果添上色彩,就像我在照镜子一样。 宫本寒进来走到我身边不出声,我转头问他:“你画的?” “像吗?”他反而问我。 我点头,“非常像。” 难怪丁越见到我时那么吃惊,看来他早见过我的画像了。 他把桌上的画纸揉成一团扔在纸篓里,里面堆满了纸团,“想你的时候就在书房画你,记不清画了多少张了。”他双手搂在我的腰上,让我面对着他,“一想起你就恨,越恨就越想你,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是想你还是恨你。” 想到他突兀地出现在百乐门,我问,“是丁越告诉你我在百乐门?” “他打来了电话,说见到与我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所以我就过去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啊,我就这么倒霉。 “寒……”伸手扯他的衣领,他抓住手腕,上面是变得灰白的玉镯,“这种破玉还戴着?明天让人送些好的珠宝来。” “你知道我不喜欢带珠宝的,不用了,这块玉是我以前的,念旧才一直戴着。”不着痕迹地将玉套入袖内,我还指望着靠它回去呢,哪能取下来。 只要宫本寒不在,那名和服女子就一步不离我左右,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她的中文虽然好,但是我问她什么,她几乎都是回答:“对不起小姐,我不清楚。”从她嘴里半点话也套不出来。 锦绣西餐厅。 “小语,你被三爷请去做钢琴师,架子也大了,这么久才来看我!”苏绣不满地对我哼哼,切着手里的水果。水果间的工作轻松,现在就她一个人弄着果盘。 “这不是来了嘛。” 呆了几天,跟宫本寒说要出来转转,以为他不会答应,谁知道他爽快地答应了,他白天要处理很多事没时间陪我,所以只准我白天出门,而且必须让那个和服女子跟着。他不担心我逃跑,因为我也清楚,跑肯定是跑不了,就算逃走又能到哪儿去?在这里我一无所有,离开他更危险。 而宫本寒也很奇怪,我不知道他的军衔,但无疑他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连带着我在总部里随意乱闯都没人过问。 “三爷给的酬劳不错吧,看你穿的衣服就知道。喂,别拿我切好的苹果。” 我装没听见地从果盘里拿了块苹果放进嘴里,“小气,不就吃你块苹果吗。” 苏绣是我来这里后,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也把她当朋友。 她把果盘放到另一端,“你都这么有钱还跑来蹭东西吃,现在你是三爷府上的人,被经理看到不会说你只会骂死我。” “我没在三爷那做了。” “为什么?”她奇怪,“三爷那里不好?” “不是,是我的问题。”不想与她多做解释,我道:“你忙吧,我出去了。” 穿和服的女子名叫慧子,跟着我出来穿和服太引人注目,她穿的是普通的旗袍,加上她中文流利,很难看出是日本人。 来到先前租住的公寓前,打开房门查看一圈,还好,没被小偷光顾。 把带来到这个时空的包袱收拾好,让慧子拿着,慧子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一柄小巧的手枪,她拿在手里试了试,“小姐,您这把手枪真好,我从来没见过,你从哪儿得到的?” 我忙抢过来,瞪她一眼,“别动我的东西!” 二十一世纪的手枪,当然好。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 放好了手枪,包袱还是我自己拿着好了,她一拿就会翻我东西。 提着包袱出门,碰上听到动静下楼来的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斜着眼看向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房租拖欠了我一个月,每次来都找不到人,再不交租别怪我把你的东西全都丢出去。” 掏出纸币塞在她手里,“这个房子我不续租了,这是欠你的租金,不用找。” 她数了数,立马变了张脸:“哟,小语,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不在,你的屋子我可一步都没踏进去过,虽然你这么久不见人影,但你是什么人我还信不过吗!” 我对她道:“阿姨,屋子里我还有一些东西,都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好,要是有朋友要租房子,记得介绍阿姨这里啊。” 准备下楼时,听到她在后面咕嘟了一句:“年轻漂亮就是好,挣钱容易……”我突然间变这么大方,谁都会以为我做了见不得人的职业。 走在街上,慧子道:“小姐,去哪?” “随便走走。” 以前是担心宫本寒和青帮不敢出门,现在问题都消失了,当然要四处转转,到处看看也好。 “要坐车吗?”她问。 宫本寒派的轿车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车子没车牌,也没有插上日本旗,在这车来车往的大街上不会太引人注目。 我摇头。 “还是坐车吧,快一点。” “我只想走路!”她话怎么这么多! 安静了一会,她又问:“包袱我帮您拿着?” “你要拿就拿吧。”把包袱递给她,我道:“不准翻我的东西!” 她这时恢复了日本女子温柔顺从的模样,低头道:“是。” 街上一辆黑色老式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还没停稳,后座一个人影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冲下来。 来人奔到我面前,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小语,真的是你?” 看清了来人,我淡淡地点头道:“石先生,真巧。”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激动地抓着我的肩膀一把抱住怀中。 身旁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五指成勾,抓向石东的咽喉,石东一惊,放开我的肩伸手去挡,手指又改变路线攻击他胸口,两人迅速交了手,不一会石东被逼后退了两步,虽然慧子表面柔弱,看这样子石东并不是她的对手。 我早猜到宫本寒不会放个简单的人在我身边。 那辆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三爷喝道:“东子!” ------------ 一O八 街上的人流来来往往,阳光温和不灼人,但我却突然觉得头痛。 熟人还是要招呼的,我道:“三爷。” 三爷毕竟是老江湖,不动声色地道:“莫小姐没事就好,先前我们准备赎人没赎到,还以为你出事了。”他看了眼石东,“东子是有些冲动了,请你不要见怪。” “没关系。”我跟三爷他们并不算熟悉,所以就算行动自由也不会主动与他们联系,也能少给他们带来麻烦。 石东着急道:“小语,你没事了干嘛不回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石先生,我只是钢琴师,三爷府上又不我家,谈不上‘回去’吧?”我纠正他的话里的错误。 他没听出我话里的撇清,上前一步,“小语,干嘛说这种话,我一直都把你当一家人看的。”越说越离谱。 慧子在身后不着声,我知道她一切都听在耳内。 我皱眉,“石先生,我还有事。”不愿与他再说下去。 他还在问:“对了小语,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满怀敌意地看着慧子,“她又是谁?” 他这样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他是我什么人?我用得着向他解释吗,他什么时候起不叫我莫小姐改叫名字了。 这个人典型的说话不经大脑,也不想想,日军总部能那么容易逃出来吗?而我还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 “我又没坐牢,用得着逃吗?”我对慧子道,“把车叫过来,我们回去。” 慧子向后面做了个手势,一直跟在后面的汽车缓缓开过来。 “我们也有事,莫小姐,再见!”一直沉默的三爷察觉到苗头,对石东道:“东子,上车。” “再见。”我对他们点头,坐上后面的汽车。 “小语……”石东站在边上魂不守舍地看着我上了车,三爷又催了他两声,他才上车。 车上,慧子坐在前面,回头道:“小姐,刚刚那个年轻人很喜欢您?” “什么喜欢,你可别乱说话!”宫本寒占有欲很强,要是被他知道,没有也变成有了。 她的样子很为难:“看他的反应明明就是很紧张你啊!可您又否认,那我该怎么向主上汇报?” 我靠在座位后背上,露出笑容:“慧子,汇报还用想吗?我们出来转转,打架的事就不用汇报了,万一寒担心以后就不放我们出来怎么办。” 她不干,“不行的,对主上不能有一点隐瞒。” “你在大街上和人打架,我让你不汇报也是为你好。” 她仍是原则高于一切,“我是为了您的安全才如此,如果主上因此惩罚我,我没有任何怨言。” “行了,你要什么直说吧!”她如果真的一点商余地都没有,就不会在车上告诉我,而是直接汇报了。 她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小姐,您将那把枪将送给我,我就不向主上汇报刚才发生的事。” “休想!” 那把枪是我带来防身的,在这个年代有钱都买不到。 她略带遗憾地道:“那我只有告诉主上,大街上有个年轻男人对您拉拉扯扯,还质问您为什么不回家……” 我心烦地挥手:“枪给你,记得给我闭嘴!” 照她这样说法,还不越描越黑,只有由她狮子大开口了。 “是。”她乖乖地闭嘴。 晚餐时,桌上的是地道的中国菜,色香味俱全。 “菜怎么样?”宫本寒问我。 我尝了菜,道:“不错。” “就让这个厨子留下。”他挟了菜放在我碗里,问道:“今天你去以前租的地方拿了东西回来?” “是啊。” “拿的什么?” “一点衣服和两根金条。”他肯定知道我拿回的是什么,问我是看我会不会说实话。 “你从那边带来的?” “嗯。” 他看着我,“里面有特别的东西吗?” 我侧头想了会,“贵重的东西就是金条,本来有三根,来这后当了一根,其它没什么特别的。” 本来还有几瓶*,可我已经不相信海蓝她们了,瓶子里的鬼知道是什么药,所以药早就扔了。枪被慧子拿走,跟着我们的日本司机不会中文,在车上听不懂我们说话,慧子当然不会笨到主动交待从我那拿了枝枪。 吃过了饭,我泡了澡很早就睡下了。 夜晚降临后,总部内惨绝人寰的游戏不断地上演。 除了第一天,我再也没看过他们的“节目”,但是隐隐一些凄厉的呼喊还是会钻入耳内,这里的日本人,似乎都集体变态,我第一次将憎恨扩大到一个民族。 躺在榻榻米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深夜,宫本寒洗完澡进来。 “还没睡?” 我坐起来抱着被子,“寒,如果有一天你厌了我,会不会……把我也丢给你手下的人玩?”极有这个可能,当初我还杀过他。现在他舍不得动我,不表示以后也舍不得,哪天感情淡了,以前的旧恨就会重提,到时再慢慢折磨我泄恨。 “不会。”他想也不想,“你是我的女人。” 我叹气,不知他这样的想法能维持多久。 他抱着我睡在枕上,“你在怕什么?” “没有……” 其实他很少碰我,每晚都是抱着我睡,他对我很好,是我无法信任他。在潜意识里,他是个外人。 灯光熄灭,黑暗中他抱紧了我,“你是不是还想着回去?” 我怔了一下。 他把我的脸扳过来,语气中似压抑着什么:“小语,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回来原来的世界?” “我不知道,不过……不大可能吧?” 等磁场变动没希望,只有玄月能让我回去,但玄月的心思难测,而且海蓝她们不一定会告诉她我的行踪。 有时,我有一种被时间遗弃的感觉。 他把我抱得更紧,清晰的话语在耳边:“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 一O九 丁府上热闹非凡,今天是丁越纳三姨太的大喜日子,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见到我到一,丁越有些意外,还是面带微笑道,“莫小姐,稀客稀客,里面请!” 慧子把贺礼交给上去,便随我进去。 纳个姨太太,根本没必要弄得大张旗鼓,但丁越是什么人?青帮现在风头正劲,一点小事丁越也会借此大出风头拉陇人脉。不过,前来祝贺的人中又有几人是与丁越交好,诚心祝福的呢,大家都知道他和日本人的关系,不敢明面上得罪他罢了。 大厅内人很多,我没认识的人。 丁越并没有邀请我,我住在日军总部,凭他也邀请不到我。我本来就很讨厌丁越,我碰上宫本寒都是他害的,但又有事情找他,只好借这个机会来这里。 慧子长期在总部,没见过这种热闹,比我还好奇,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一双眼睛不住地溜来溜去。 丁越晃过来,笑道:“莫小姐,今天客人多,如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不要介意。” “丁先生,你忙,不用招呼我。” 丁越这个老狐狸,当然能看出宫本寒对我的重视,可能从看到我的那眼起就知道宫本寒要找的人是我。因为他的关系宫本寒才找到了我,他肯定也从中获得了好处。 “是是,你随意。” “等等——”我叫住他,“丁先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趁现在宾客未全部来齐,干脆早点把来的目的说了,我也好离开,不然等他忙完不知等多久,在这里呆着又无聊。 他一愣,奇怪我什么有什么话和他说,还是招来管家,吩咐管家去招呼客人后让我随他进书房。 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丁越开门见山地道:“莫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我也不废话,问他,“丁先生,你还在找与我相似的女孩吗?” 说真的,我从心里看不起丁越这种人,简直就是中国人中的垃圾,为了一己自利不惜助纣为虐,把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子送入虎口,而那些女孩遭受的一切,相信他也清楚。所以说,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不公平,他害了那么多无端遭殃的女孩,把她们推入地狱,而自己却可以春风得意地纳姨太太,老天真是不长眼。 他笑,“莫小姐,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太军要女人,我能不去找么。” “他要女人,你就去找?甚至不惜残害同胞?”除了女人的事,宫本寒根本不愿见他,他这样讨好宫本寒倒是用对了方法。 “莫小姐这话太严重了,怎么是我残害同胞呢?就算我不做,太军也会找另外的人做,结果不也一样吗?” 我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直接说出来意,“丁先生,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找与我相似的女人,更不要再送人到日军总部。”每晚那些女孩的惨叫声让我受不了,偏偏我又什么都不能做,宫本寒宠我,但不会对我言听计从,更不会放了那些女孩。 他看我一眼道:“其实莫小姐不必担心,以太军对你的态度,不可能会有女人威胁到你的地位。”敢情他以为我怕宫本寒看上别的女人才来找他?龌龊的人都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心思吗? 既然他这么想,我也打蛇随棍上,“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丁先生今天不也纳新姨太太吗?如果我失宠,下场可比一般人惨得多,我怎能不担心?” 这些话很在理,看宫本寒以前玩过的女人就知道。 他沉吟了一会,道:“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莫小姐,我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人真是老奸巨滑,明明他也不相信宫本寒会对我喜新厌旧,还表现出一副慷慨帮忙的样子,和我讲条件。 “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倒要看看这个丁越打的什么主意。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帮你,不再介绍女人给太军,但我也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洪帮一直是青帮的敌人,莫小姐曾经和洪帮颇有交情,而太军在洪帮的问题上一直迟迟没有决定,我希望你能说动太军,早点将洪帮一举歼灭。” 他开口一个太军闭口一个太军,看来连宫本寒的名字都不知道,说起来宫本寒也是他以前的名字,他在这个世界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你认为他会听我的?”丁越的野心一天天膨胀,洪帮一直在他头上压着,他是等不及了吧。 “我相信莫小姐一定会有办法,”他狡猾地一笑,“石东不是喜欢你么,可以从这点下手,你只要告诉太军,洪帮有人对你不轨,太军一定会动怒的。” 居然还教我怎么做,但这个人的眼光的确毒辣,不光看出石东喜欢我,还看出了宫本寒占有欲很强。 “不可能!”他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他一愣,“莫小姐,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再答复我。” “用不着,”我看着他,冷冷地道:“丁先生,我来找你不是和你商量的,你可以不照我的话做,但你应该清楚‘太军’对我如何,我若想暗中使坏破坏你们的合作关系,是易如反掌的事。” 权衡了一下利弊,知道我的确能做得到,犯不着为一点小事得罪我,丁越马上换了副嘴脸,“莫小姐这话就见外了,说起来我也不忍心再送女孩子进去,放心,以后除非是太军亲自点名要谁,我尽量不送人进去,如何?” “这样最好不过。” 与丁越结束谈话,走出书房,慧子一直等在门口。 她追上来问道:“小姐,您不会和那个人也有一腿吧?怎么进去这么长时间?” 我白她一眼,“我已经没有东西给你,你要汇报就汇报好了。” 就算借丁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染指我的念头。 被看穿,她吐吐舌不说话了。 ------------ 一一O 刚到大厅,就看到一拨人进来,居然连吴三爷他们也来贺喜。 丁越已经迎上去,“三爷大驾光临,实乃丁某的荣幸,里面请——” 三爷笑道,“丁爷都发请贴给我了,怎么敢不来?还想在上海滩混么?” 丁越哈哈大笑,“三爷真会开玩笑。” 两人在那边虚伪地客套,挽着秦少手臂的丽丽眼尖,遥遥地看到了我。 我对慧子道:“去帮我拿杯水。” 支开她后,我径直走向旁边的小阳台。 果然,不一会丽丽就来到阳台。 她问,“小语,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喝喜酒。” “你不是被日本人抓去了吗?怎么出来的?我听人说被日本人抓走的女孩子很少有被放出来的。” “我没有被放出来,”阳台对着花园,我看向外面,“喝完了喜酒我还要回去。” 对我的回答她有点惊讶,“原来你真的做了日本人的宠姬,三爷这样怀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还是三爷厉害,早就看出来了。 我叹气,对丽丽道:“你记得告诉三爷,以后尽量少和八路军接触,洪帮已经被监视了。”洪帮和青帮不和,没想到会在丁府里碰到他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就早点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底。 “你……” 丽丽张大了嘴想说什么,慧子这时进来了。 “小姐,您的水。” 她拿着一杯温开水给我,抽空打量了两眼丽丽。 我慢慢喝着水,丽丽也打量了下慧子,对我笑道:“秦少要找不到我又该生气了,我出去了,改天有机会再聊。” 她对慧子有防备,说这些话听起来我们像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偶然碰到了聊会天一样。 以为慧子又会东问西问,居然没有。 外面,身穿粉红旗袍的姨太太正脆着向大房斟茶,大房太太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喝了。 这个社会的女性是没有地位的,女人都是依附着男人,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两个三个,家里的妻子不光不能反对,还得梳装打扮规规矩矩地坐着接受新人的奉茶——我在边上看得摇头,打心眼里同情那个正房。 人群中有道目光紧紧跟着我,我疑惑望去,看到了在三爷身后的石东。他见我看向他,勉强地对我露齿一笑。 我皱眉,他年轻性直不懂得掩饰,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样盯着人让人感觉不舒服。 新姨太太已经奉完茶,丁越大声地招呼大家,一时间气氛热闹。 突然的枪响撕破了这热闹的画面,周围霎时反常地安静下来,然后尖叫声才响起。 慧子早就反应敏捷地拉我闪到角落,藏在身后的手里多了一柄手枪。 开枪的是一名不起眼的年青人,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他的目标是丁越,可惜第一枪只擦过了丁越的肩膀,将后面一只花瓶击得粉碎。丁越也是运气好,枪声响起时他侧身和新姨太太说话,正好躲过了这一枪。 年青人见一枪落空,也顾不得了,大声骂道:“丁越你这条日本人的走狗,今天我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现在的热血青年就这样,思想上一点都不成熟,暗杀不成就该趁乱偷偷溜走,而不是拿着枪横眉怒目地非杀掉那人。 虽然很多人因为日本人的关系巴结丁越,看来丁越惹下的众怒不少,都让人杀上门了。 大厅里乱成一团,丁越知道杀手是冲着他来的,四下躲闪,年青人连打了几枪都放了空,四下奔散的人流昭示着这些所谓的上海名流,也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我看了眼三爷那边,他们也退到角落里坐壁上观。 丁越的人赶来进来,因为怕误伤到宾客倒也没敢胡乱开枪,四下寻找着元凶,因为众多宾客躲得躲跑得跑,倒一时没发现凶手。 一块碎片溅起来划过我的手背,手背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痕,血珠渗出。 “小姐?” 慧子吓了一跳,我向她摆手示意我没事,却看到她抬手就是一枪。 砰! 人群中叫嚷着要杀丁越的元凶直挺挺的倒下,太阳穴上多了一个洞,血从那里不断冒出来。 慧子是个神枪手啊,隔着这么远,中间还有人窜逃的人影,她居然一枪就解决了。 元凶死了,丁越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捂着肩上的伤对手下气急败坏地骂道:“一群废物!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连个人都抓不住!” 大厅混乱的局面才稍稍安定,丁越大概想到刚才自己躲藏的狼狈,气极地叫人立刻查凶手是怎么进来的,一定要把背后的主谋找出来。 丁越也是自讨苦吃,谁叫他爱出风头给了人可乘之机。 跳了半天,丁越总算想到了我,穿过来问道:“莫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慧子正蹲身把手帕缠在我手上包住伤口,我道:“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他脸色一变,好像我这点伤比什么都严重,“莫小姐,你先休息。”说完便急冲冲地走开,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赶着去做。 女佣们收拾着大厅的狼籍,管家正挨个查看宾客们的情况,小声地询问不停地道歉。 三爷他们闲闲地站在那边看足了戏,眼里讥诮,只有石东不时地向我扫一眼。 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丁越去做什么了,因为大门外传来了属于军队的整齐沉重的步伐,不多时,丁府已被包围。 这个死丁越,又去给宫本寒打电话! 他就算怕我在这受了伤没法对宫本寒交待,也得先问问我一声吧? 大厅内又安静了下来,别人大概想着丁越还真是日本人前的红人,遇个刺没多时日本军队都到了。 宫本寒走进来,脸孔冷得像十月的严霜,穿过人群直走向我,一把拉我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 我赶紧举高了手老实交待,“只有一点擦伤,别的都没事,真的。” “你受了伤!”他脸色还是寒得吓人,丁越已经赶上来,点头哈腰地赔罪,那年轻人倒还没说错,真像一条狗。 我怕宫本寒迁怒到其它人,他脾气这么变态很有这个可能,也担心丁越借机煽风点火,忙抱着他手臂道:“寒,我好饿,都还没吃东西,饿久了胃疼,我们先回去吃饭吧。”对他,我知道怎么做才能有效地转移注意力。 他抓过我的手,看清楚确实是一点小伤,才轻哼一声。 丁越在后面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被我警告地瞪了一眼后便闭嘴了。 被牵着向外走,经过石东时不经意地看到他眼里痛苦的神色。 ------------ 一一一 “以后没事别出来了。” 车上,宫本寒抱着我,再次不放心地检查着手。 “不要,老在总部呆着多闷啊。”本来这个时代就够无聊了,连街都不能逛,还不闷死我。 “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带你回日本,到时陪你的时间会多些。” “去日本?”我讶异地从他怀里抬头,“你自己回去就好了,我不去,我又不是日本人。”我不会日文,日本菜又难吃,我才不去。 他的眉拧起,“你是我妻子,迟早也要跟我回日本,别闹脾气。” 感觉到他有些动怒,我不敢在“妻子”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论,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我问道:“寒,你明知道以后日本战败的下场,为什么还要来中国,残害我的同胞?”如果说他是这个时代的人,深受军国主义思想也还罢了,但好歹他也是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对人权啊环保之类的,就算不是很看重,也应该有这些意识,怎么他在这里就像被洗脑了一样,视人命如草菅,跟个暴君似的。 “因为你是中国人。” 他回答的让我摸不着头脑,就因为我是中国人,他才这样?这仇恨大了,以前杀了他一次,他居然把怒气撒到整个中国人身上了。老天也是不长眼,让他来这个时代,偏偏是日本帝国横行的时候。 在这里,我才深切地体会了那种民族之间的仇恨,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只是一段历史,但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就是真真切切血淋淋的经历,无法抹杀的血海深仇。 想到这么多天来所见到的,那些下场凄惨的女孩,他一点内疚之情也没有,心里充满了忿然,我看着他轻声地道:“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讽刺,我根本不相信因果报应,如果上天真的那么公平,为什么世上还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所以我一直相信,不论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但是在这里看到日本人的所作所为,竟会让我产生强烈的他们什么时候才遭报应的感觉。 “当然有,”他的语气里有丝捉摸不到的哀伤,“你就是我的业障。” 我浑身一震,靠进他怀里,第一次心里没有那么排斥他。 对我,他是真的没办法,无法狠下心肠,又知道我根本不爱他,业障,或许是吧。 书房内,我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一本英文名著,慧子穿着和服跪在地上,把剥了皮的葡萄一颗颗地喂我,然后又伸手接着我吐出的葡萄籽,扔到一边的垃圾盘里。 日本女人温柔顺从是出了名的,难怪人家说理想的人生就是:吃在中国,娶在日本,住在温哥华,死在瑞士。娶个日本老婆,真的能满足心里极端大男人主义的男人。 宫本寒还真是说到做到,半步也不准我踏出去,闷得我只好在他书房里翻书。 从丁越府上回来后,慧子好像也受了处罚,现在都乖乖的,没事也不和我叽叽喳喳了。 “哎——” 我叹了不知几百声,拿在手里的书越看越没兴趣。 慧子又喂来一颗葡萄,我张嘴咬下,“慧子,有没有纸牌啊,我们玩会牌嘛,本来中国人最喜欢玩麻将,可惜在这找不够搭子——” 我停住,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她还是跪着剥葡萄,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眼里一点焦距都没有,似梦游中的人一样。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刚才都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突然间变这样了? “过得挺悠闲嘛!” 冷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这个声音,像是一直深埋在脑海中一样,一听到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声音的主人。 我吓得从沙发上滚下来,“玄,玄月?” 美人来了?在哪?怎么只听到声音见不到人啊? “不错,还记得我。” 含着怒气的声音更近了,几道淡淡的烟雾缭绕在茶几旁,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隔着层层迷雾一样看不真切,那流泄出来的气质轮廓,仍是惊艳得让人心头狂跳。 我的心脏就跳得厉害,吓到得成分居多。 这么久没见,我以为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谁知道她一来就给我这么大的刺激。 我口干舌燥,躲到慧子身后,探出头:“你,你不是在闭关吗?” 秦红她们没必要骗我,蛤玄月是什么时候出关的,又怎么找来的?她不是从不出岛的吗? 玄月慢慢地走向我,慧子还在低头剥着葡萄,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我才闭关多久,你就给惹我出这么多事,居然又嫁了一次,把那边搅得天翻地覆就跑了,来这里都能找上野男人,本事不小嘛!我要再不来,你又准备做什么?” 我坐在地上,被逼着一边往后退,一边不怕死地回嘴,“你都闭关三年了好不好!还有,我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你不说不想再见到我吗?”她以前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 听她的口气似乎还很关心我,让我有一种很窝心的感觉。 从玄月岛上出来,我们也有三年多没见过面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而且还是她来找我。 “我说过吗!” 她瞪过来一眼,吓得我滚到沙发后面,哪有人耍赖还这么有气势的!臭玄月! “出来!” 我捂着胸口爬出来,从她出现到现在,心悸就没停过。 在她开口前,我抢先道:“玄月,既然你来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吧?”好想回二十一世纪了啊,她要与我算帐,回去再慢慢算好了,心里有种奇怪的安心,有她在,我一点也不担心小至。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如果连她都没有能力弄我回去,那我还有什么指望? “我还没出关。”说到这里,她又瞪过来,“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出灵吗?” “哦。”我不敢开腔,原来她是灵魂出窍啊,难怪我说怎么老是看不清楚。 ------------ 一一二 “玄月……” 我有好多话想问她,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口,甚至连想问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点心慌,好像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可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算我再嫁,对不起的人也是银,又不是她。 半天嗫嚅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关啊?出关了能让我回去吗?” “还有一段时间,出关了再说。”美人的口气很是敷衍。 其实她都没出关就能灵魂出窍来看我,肯定会想办法弄我回去的,想到这我讨好地靠过去:“玄月,你真好——”拍拍马屁总没错。 她哼了一声,模糊的身影突然消散,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要走也不说声。 “小姐,您怎么趴在地上?” 慧子这时像清醒过来,放下手里的葡萄来扶我。 “腿软。” 玄月要这么多出场几次,也不知我心脏受不受得了。如果刚才她不是先出声,而是先像鬼一样出现的话,我估计都吓得尖叫了。即便这样,也被她吓得心脏差点罢工。 “好好的怎么会腿软,生病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我苦笑了一下。 虽然几年未见,不知为何再次见她心里没有陌生疏离的感觉,甚至有种熟悉的心跳感。 奇怪,是因为她太好看的原因吗? 不对啊,我连她的五官都看不清楚,虽然惊艳,却不是太让人震憾。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次见到她与我记忆中有些不一样,并不是因为她是灵出,看不清楚的关系,而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慧子还在疑惑地自言自语,“真奇怪,你什么时候坐到地上我怎么没印象……” “可能你打盹了吧。”玄月是天降师,如果她都能发觉玄月来过,那玄月也不用混了。 “打盹?”她偏着头努力地回想,当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晚饭时,宫本寒不禁多打量我几眼。 “今天你心情很好?” “有吗?” 我装傻地反问他,无法控制地嘴角向两边翘起。 下午见了玄月,震惊之余心里一直很高兴,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忘记我,我就有希望回去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我为何这么高兴的原因。 与我的高兴相反,宫本寒反而眉头深锁。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高兴成这样。” “看到你就开心啊。”如果他要是知道我有机会回去,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凭良心说,宫本寒对我很好,以前我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当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后便毫无犹豫地杀了他。可惜,生命充满了戏剧性,哪想得到有一天我会再次落入他手里,还是在这种背景下,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宁愿把怒气转撒到别的女人身上也舍不得伤我,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感动又怎么样?不爱就是不爱,我不爱他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他早就知道这点,仍没有逼我,也许他想到我在这个世界里一点权势也没有,只能依靠他,就算不爱也只能呆在他身边,才没有怎样吧,如果被他知道我要走了,我可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变态的行为来。 “你每天都看到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么高兴?”他还是紧盯着我,想找出我反常的原因。 “那是因为——今天才发觉你很好看啊。”我撒娇地靠过去,不让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他长得是好看,虽然眉上多了条刀疤,却让原本俊美和五官添了几分气势,的确像掌权一方的大将。 他喝着水,淡淡地牵动唇角。 “寒,其实你笑起来更好看。”这样淡淡一笑,那残虐的气息消失无踪,像融合了一池春水。 他看过来一眼,不自在地道:“快吃饭。” 我低头吃饭,暗自发笑,没想到他也会不好意思。 穿着和服的女子快步进来,跪在宫本寒耳边轻声说着日语,宫本寒点头,放下碗筷对我道:“我有点事急着处理,你慢慢吃。” “哦。” 让他着急的事肯定是好事,不能说我没良心,在这里我是中国人,宫本寒对我再好心也不可能向着倭寇。 我虽然知道近代的历史,却对中日两国之间的历史无感,但是真正生活在这个年代,就算对历史再无感,也无法控制从心底激发出来的民族仇恨,恨不得时间快进个几十年,立刻中国就能解放,小日本被原子弹炸他个灰飞烟灭,在这呆久了,不是愤青也变愤青。 日本女子也出去了,饭桌上就剩我一人,我高兴地扒着饭,心情好,胃口也好,饭菜都香了很多。 “那个男人好看吗?” 阴恻恻的声音响在耳边,有着明显的动怒。 “咳咳咳……” 我被吓得饭粒呛进气管,手忙脚乱地在桌上找着水杯。 淡淡的身影出现在宫本寒刚刚坐的位置上,美人阴森森地重复:“你是不是觉得那男人好看?” “没有没有……”我摇着头,抱怨道:“小姐,麻烦你下次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迟早给你吓没命。”玄月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啊,居然偷听人家说话。 “你喜欢上他?” 隔得不算近,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传过来的寒气,我悄悄地挪过去一点,才道:“我会喜欢他吗?骗骗他的话你也当真,我要喜欢他当初就不会杀他了。” 说完,又醒悟,真想抽自己。我以前也杀过玄月,这么说不是连她一起否定了么,把她惹生气,我还怎么回二十一世纪啊。 幸好,她没联想到我在岛上想杀她的那次,听见我否认,哼道:“我警告你,不要让他碰你,不然的话——” 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我狗腿地道:“放心放心,我一定会保住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他碰我。” “记得你说的话。”得到我的保证,她的身影消失。 唉,人家早就碰过我了,哪还来的防线可言。 但是答应了玄月的事又得要做到,在我心里玄月比宫本寒可怕多了。要是万一被她撞见宫本寒与我咻嘿,就算回到二十一世纪我也别想好过。 虽然现在宫本寒很少碰我,并不表示他会一直不碰我啊。 我苦恼地扯着头发,想着怎么应付过去。 ------------ 一一三 夜晚,我睡在榻榻米上,想着白天玄月说过的话。 宫本寒俯身下来,眼里有着明显的动情。 这几天他都没碰我,偏偏玄月警告我之后他就有欲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将手抵住他的身子,我结结巴巴地道:“寒……不要这样!”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 “寒,我有点不舒服,不要好吗?”我可怜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抱着我道:“好。”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迁就我,我对他从来就没有好过,以前是因为有目的才对他温情假意,现在是在他的强势下不得不低头,他心里也很清楚,为什么还会对我这么好?连欲望也肯忍下。 “寒……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也许就快走了,若是我消失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又狂性大发,折磨更多的中国女子?我真的希望他能放下,我不爱他,不可能会乖乖留在他身边,他若能放下对他也是好事。不过,真要是放下了,对我就只剩下恨和报复了。 “刚开始时,我真的很恨你,恨不能喝了你的血。”他淡淡地叙述着,像说着别人的事,“我脸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那是太过恨你而无处宣泄才转移痛苦。”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我恨你是因为太爱你的关系,爱有多重恨有多深,而比起恨你更让我害怕的是——我再也见不到你,怕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你;所以我才来中国,我知道你是中国人,我想寻找与你相似的中国女子,可是,找到的女子越与你相似我就越恨,恨不能把她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没想到,老天竟然将你送来这里,见到你的那刻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你,我告诉自己,你不爱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能一直呆在我身边,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感觉到他抱紧了我,心里微微有些感动,我小心地问:“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呼吸明显急促,“小语,永远不要有离开我的念头,不然——我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好好,我不会的。” 我当然不会笨到告诉他我快离开了,他现在的语气,有点让人害怕。 总部里的日军,照旧对我视若无睹,在日本军队里,下级对上级是无条件服从,对于我的出现,没人敢吭半个字。 宫本寒治军手段非常铁腕,别看那些军官晚上一个比一个变态,一天不折磨女人都活不了,看到我却没有一个敢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超过两秒钟,最多匆匆扫过一眼,便当我隐形般做自己的事。 “小姐,主上说过几天就要回日本,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哦,你看着收拾吧。”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什么东西。 无聊地倚着书架翻书,这里面的书差不多都被我翻了一遍。 本来没这么快回日本,也许是我那天的话让宫本寒起了疑心,所以才急着回日本。到日本,我就更寸步难行,因为语言不通,不可能会跑哪里去。 他说要带我回日本结婚,让我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在这个世界,一个日本军人想和一个中国女人结婚是件非常棘手的事,不过他既然只说出来,表示他已安排好了一切。 我倒不是担心他能不能与我结婚,我担心的是,万一到结婚那天,玄月还没出关让我回去,我该怎么躲过新婚之夜? 这两天宫本寒事情多,我推说身体不舒服,他让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没查也什么毛病,但也没逼我硬接受他,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难不成新婚之夜我也不准他碰?只怕他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激怒。 翻着书,上面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瞄了眼慧子:“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就算我没什么东西收拾,她自己也要收拾东西吧,一直站着干嘛? “小姐,您……那个手枪的子弹还有吗?” 我合上书,狐疑地盯着她:“你别告诉我——你把子弹用光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是啊,您的手枪真的很好,我只是练习了一下,想用着更顺手一些。” “练习?!”我真想拿书敲她的头:“敢情你就把子弹练习光了?” 这个白痴,那手枪是拿来随便练习的吗?居然子弹都用光了,手枪还拿来有个屁用! 见我生气,她立刻放低态度:“我以后不敢了,好小姐,子弹还有没有啊?” “没有了,你把枪留着,等个几十年看会不会出吧。” 她要能找出配上枪的子弹才是怪事,除非按着原子弹的比例一比一地订做,那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手枪啊,我一次都没用过就给了她,真是不懂得珍惜。 半天没听到她回话,一看,她又没了动静神游太虚,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还是一副直愣愣的样子。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到了。 “玄月,你老是出灵不累吗?” 把书放回架子上,就听到美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反应不错,知道我来了。” 慧子好好的又成那个样子,哪会不知道她来了。 回身,果不其然看到美人的模糊的身影在我身后不远处。“宫本寒要我跟她回日本结婚,玄月,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先告诉她,免得到时脱不了身她怪我。 “你敢跟他结婚!”美人又生气了。 “我也不想啊,可在这里他是老大,我能怎么办?”没法改变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不光解决不了事情,还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美人想了一会,“你尽量拖延时间,我会想办法早点出关。” 我点头答应,拖延时间是肯定的,但也要做的不露痕迹,让宫本寒发觉我有心拖延只会适得其反。 刚想问她我要拖延时间多久,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我低头,腕上的玉镯似在升温,颜色也在变幻。 我惊恐地盯着手腕,“怎么回事?” 玉镯变得青白交替,慢慢的,翠绿渐渐弥漫掩盖了先前暗白的颜色。 倪离说过,玉镯颜色在变,就表示有人在施降让我回去?可她们不是说只有玄月才能让我回去吗?玄月还没出关,是谁有这个本事召我回去? 美人微微冷笑,“看来,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了? 手腕的玉像一块火炭一样,头也越来越晕眩。 被倪离她们送来时,并没有这么强烈的不适,是谁在召我回去?而且,我好难受。 玉镯烫得吓人,就在我以为手腕要燃烧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成功地失去知觉。 ------------ 一一四 (故事的另一面) “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 “不错。” “可是……” “可是什么?” “是这样,王妃殿下身上有高人下的保护降,就算用您的血强行封住她的记忆,巫术也会不稳定,因为下降的人灵力极高,巫术随时可能被降头冲破,若是王妃殿下想起以前的事,巫术就会反噬,而您会受重伤,可能……伤及生命。” “殿下,我希望您再考虑清楚。” “知道了,你做事吧。” “……是。” 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总是痴痴看着我:“小至,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可那做称为我父亲的男人,却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我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晓,母亲很多时候看我都是带着一点痴迷的眼光,我清楚,她是透过我看向那个让她终生难忘的男人。 母亲对我非常好,她本是个极美丽的女人,为了能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不惜出卖肉体,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 我一直都觉得,她对我好,是因为我是那个男人儿子的关系,只要我是那人的儿子,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一样会竭尽所能地对我好,那个男人才是她的整个生命。 九岁之前,她带着我走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不会呆太久就会离开,像在躲避什么。 有一次,我疑惑地问出了心中的想法,问她为什么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住久一点。 她叹了口气,抱紧我,“小至,我是怕你父亲找到我们,你出生他并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瞒过去,我不能失去你。” 母亲说得含糊,我想,母亲是因为得不到那个男人,才想尽办法留下我吧,她是担心我被那男人发现,把我带走,留她一个人吗。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骨肉留落在外,何况那男人的身份尊贵。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后来才知道错得离谱。 从母亲偶尔的话语里,我能知道那男人有个显赫的身份,因为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小至,其实你是王子哦,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做个真正的王子。” 所以,既便母亲靠着各种各样的男人过生活,她仍然给我最好的一切,甚至给我请了家庭教师授课,阿拉伯语是母亲亲自教我的,我想那男人可能是阿拉伯人。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与母亲的生活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惜,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拿到医院诊断报告的那天,她抱着我流一夜的眼泪。 “小至,妈妈真没用,以后照顾不了你了,你要乖,知道吗?” “小至,妈妈该怎么办?你还那么小,妈妈走后你怎么生活?” “不行,小至是王子,妈妈不能让你被送去孤儿院……” 第二天,母亲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办好手续后带着我登上前往阿拉伯的飞机。 一路上,她似乎非常紧张,不时地叮嘱我,“小至,我带你去找你的父亲,但他不容易见到,只有先去求一个,你要乖,到时记得叫人知道吗。” 我不知道要见自己的父亲还要先去求人,求什么人? 母亲没有回答,反复叮嘱的就只有这几句话。 终于见到了母亲求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为了能顺利进入王宫,母亲想尽了办法,一个守门的小小侍卫,也让母亲付出了数额不小的金钱和肉体,才让他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发觉母亲的通行证是很久以前的通行证。 但我们还是被侍卫发现,母亲叫嚷的声音引来了她。 她像刚洗完澡,穿着及地的白色丝袍,柔软的头发带着湿气散在肩上,唇瓣红润,眼神发亮。 母亲叫她王妃殿下,跪在地上求她留下我。 听着我母亲的哭述,我已经明白了,那个女子是我父亲的妻子,就是因为她,那男人才将母亲赶出宫,却不知道母亲出宫时已怀了我。 严格来说,那女子虽然好看却并不是很美丽,甚至不如我母亲,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得到那男人的心。 在我分神的时候,女子已走到我面前。 她好奇地看着我,她的眼神与我母亲的眼神不一样,照理说,我与那男人长很像,母亲看我的时候老是走神,可她看我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因我长得像谁而迷惑,在她瞳孔印出我的身影,就是一个冷漠的男孩。 她伸手在我的脸上又捏又掐,我看着她心里渐渐升起愠怒。 也许我没有反应让她失去耐性,她突然将唇印在我的唇上,我一愣,愠怒被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替代,她的唇很柔软,柔软得让人想咬一口——我真的咬了她。 大概咬痛了她,她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对我母亲道:“你的儿子我要了。” 能感觉到母亲的欣喜,被侍卫带下去还不住地道谢。 在听到她说要我的同时,心里漫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母亲被带走,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我想他们不会为难一个快死的人吧。 女子换了衣服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看我一眼,不知她在想什么。 我发现,不光是她对我有兴趣,我竟也对她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然后,我见到了那个我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 除了头发眼睛的颜色,我和他真的很像。 男人的容貌气势都让人过眼难忘,难怪我母亲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从男人一进来,她就局促不安,与那男人说话都不敢直视,一副又羞又怯的神情。 心里生出排斥感,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她,更讨厌那个亲密地靠近她说了什么,让她红透了脸的男人。 我跟那个生理学上是我父亲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彼此都只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看过对方,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女子身上,而她,显然被那个男人扰乱了心神。 第二天,她让人给我量尺寸做衣服,自己在旁边懊恼地扯着朵花出气。 她细致的颈脖上,有着一些紫红的痕迹。 以往,母亲身上也有过这些痕迹,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男人的杰作,我心里莫名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妒嫉。 ------------ 一一五 (故事的另一面,完。) 与她相处了几天,她对我有着浓厚的兴趣。 她和我母亲的关怀不同,她并是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才特别地对待我,虽然相处不长,我已有点了解她的性格,她是太无聊,拿我打发时间。 我居然忍了下来,就为了能看到她,我喜欢她的眼神专注地停留在我身上的样子。 她花了太多心思在我身上,惹来那个男人的不满,无意中听到侍女们谈论,那男人准备把我送去基地。 那个笨女人还以为我会去寄宿学校,一脸不舍地替我收拾东西。 我没有告诉她我会被送去哪里,虽然不知道基地是个什么地方,但绝不会是个好去处,心里竟有不想她担心的想法。 到了基地,才知道那男人根本没当我是他儿子,或者说,我这个儿子对他而言是件垃圾,我母亲大概是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才带我先去求她,如果是去求那男人,估计那男人面都不会见,直接让人处理掉我们。 在基地的日子是地狱,里面的人为了活下来,变身为凶残的野兽,根本不像是人。 我母亲也被扔到基地受尽折磨而死,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来,我不会放过那个男人,我要夺走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她。 在基地里我听说了她的一些事,原来她曾差点被送到基地受训,只是被那个男人看中才幸免,心里竟有丝庆幸,幸好她没来过这里。在这里受训的女子比男人更不堪,她们跟母狗没什么区别,幸而那男人带走了她,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我终于通过了训练,为了能活命,我甚至吃过同伴的尸体,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活着,我会报了所有的仇,然后得到她。 事情竟比我想得顺利,那男人死了,她把我找回去。 其实我与她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她的音容一直无比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 也许是因为那男人死了,她对我再没有以前的兴趣,偶尔看着我也有些走神。 我回到王宫两天她就走了,据说是和一个降头师之间有协议。我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强大起来,后来曾派人悄悄潜入东南亚,准备把她弄回来。可惜我低估了那个降头师的实力,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我只好重亲收集资料了解那个人,仍是所知甚少。 还没等到我第二次行动,她就回来了。 王宫内还是以前的样子,因为我忙着巩固势力,没心思处理些小事。 她回来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我很后悔,该早些把宫内重新装潢一遍,这里肯定有她和那个男人的记忆,我不喜欢她心里还想着他。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要了她。 虽然她陷入沉睡中,可我还是耐心地爱抚她,不希望她有一点不适,感觉到她在我怀里因*而颤抖,心里才有作为男人满足。 她很聪明,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察觉到了什么,却不动声色地想办法逃走。 当她逃走后我出奇地愤怒,那男人能给她的,我一样能给她,为什么她还要逃? 我虽然要了她,表面也没有逼她,想等她慢慢发觉,可在她眼里,我只是那男人的儿子,甚至她还巴不得我早点找女人好为那男人传宗接代,她眼里从来就看不到我,所以我决定不会再任由她下去,不管怎样也要得到她。 她很会躲,我颇费了些周折才找到她。 再次接她回到宫里,她已经毫不掩饰对那男人的思念,很早之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漫上来。 我要她眼里心里只能看到我,为此我让她做侍女,我要她知道,现在我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有些话我只是吓吓她的,我不想被她看出我很在乎她。 但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当抱着她冲进医疗室的那一刻,我才惊觉——若是她死了,我拥有再大的权势又如何,又有什么意义?我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惊恐。 还好,她没事,我已不敢再做任何刺激她的事。 我小心地守着她,她似乎出忘了以前的事,还答应与我结婚。 我相信她不会再逃走了,她体内有我亲自植入的微型电子芯片,就算她跑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我也会知道。 她曾略带担心地问我:“小至,你不会嫌我老吧?” 其实,她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意我的年龄比她小近十岁,怕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男孩的模样,所以我拼命的让自己强大,就是希望她能忘了年龄,把我当成真正的男人看待。 那段日子,大概是我离幸福最近的时光。 幸福只是昙花一现,我忘了她的演技炉火纯青,连东南亚那个非常厉害的降头师也栽在她手里。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追踪芯片也失去了踪影。 我愤怒得发狂,将跟随她去香港的随行人员全部处死。 她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失踪的消息被我封锁,外界一点也不知道小拉赫曼王妃在香港失踪。 待我冷静下来,开始追查她失踪的线索。 查到了东南亚的几名降头师身上,其中一人还是她以前的御用降头师。 那几人见我查到她们身上,倒也没隐瞒,说把她送去了另一个时空,她们已经没能力把她召回来,我想要她回来的话只有自己想办法。 我费了很多心血才找到一个隐居的灵力高强的巫师,因为她的身上有媒介,所以只要灵力足够,就能把她找回来。 怀里的人睫毛轻微动了动,慢慢张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一片迷茫,张了张嘴:“你是谁?” 我拥着她,“我是你丈夫,你不记得了?”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是她的合法丈夫,她只属于我,不会再有别人来抢她。 她摇了摇头,更迷惑:“那我又是谁?” “你是我妻子,其它的事,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我叫巫师封住了她的记忆,虽然巫术很不稳定,她随时会想起以前的事,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巫术会反噬会伤到我。 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她心里不在一直想着别的男人,她不爱我也没关系,至少她的世界里只有我,不会有别人,我会让她慢慢,慢慢地接受我。 算起来,我和那个我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只见过一面,可是我输了,从一开始我就输给了他,她只爱他,心里只有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从没赢过。 ------------ 一一六 “殿下,您要去哪?” 女官急急忙忙地跟在我身后。 “花房。” 烦死了,她没事做吗,就知道一天到是紧张地跟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至是担心我,才让人随时都跟着,我只是生了场大病暂时失忆了而已,不知道至为什么老是瞎紧张。 想起至,心里漫上欢喜的感觉。 他很紧张我,我当然高兴。 他爱我,这点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是我丈夫,我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是他。 当他的五官印入我眼内,虽然想不起他是谁,心脏好像被什么轻撞了一下,我想,我失忆之前肯定也是很爱他吧。 可惜,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怎样与他相识相恋的过程,我一直缠着他问,他也是淡淡地说我们很早就认识,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这样简短的语气让我不满,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会这样平淡,可感情的经过他又不肯告诉我,连宫里的人也忌讳莫深。 想从报纸上寻找答案,可报纸上最早登的是我们结婚的消息,结婚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有。倒是无意中发现了至的父亲——拉赫曼亲王的一些旧新闻。 拉赫曼亲王最大的新闻是他的婚姻,他是阿拉伯最具权势的亲王,婚姻大事自然是各方关注的焦点。谁也没料到,他突然立一位孤女为妃,虽然那个女子是他收养的。 那个女子的资料比亲王更加神秘,除了大致知道年龄,甚至连国籍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相貌如何了。 不过外界都猜想,一定是位极美的绝代佳人,才能让亲王倾心,甚至不再娶第二位妃子。 我突然对拉赫曼亲王有了兴趣,开始查找一些资料,可能是因为他是至的父亲吧,说不定还能找到至的一些资料。 但他的资料也极少,从媒体上根本找不到照片,但听人说,至和他长得很像,那他肯定也是位美男子。 资料查到后面才发现,原来拉赫曼亲王的婚姻也充满了许多疑点。 第一个疑点就是,亲王在结婚一年后将名下财产转移到王妃名下。 亲王名下有多少财产谁也无法估计,但知道是富可敌国,这个消息一发布出来,犹如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引起各界的连锁反应。阿拉伯王室也坐不住了,派人秘密与亲王谈话,仍然无法劝说亲王。 外界也有许多疑惑,为什么亲王会将财产转到王妃名下,就算一个男人再爱一个女人,谁又能将全副身家奉上?何况还是亲王这样身份的人。 这个谜除了当事人只怕谁也不知道,虽然有小道消息说亲王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王妃手里,对于这种说法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试问,拉赫曼亲王是普通人吗?王妃若能威胁到他还能活到现在? 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一段时间后渐渐平息,阿拉伯王室又再度扔出重磅炸弹——亲王因病过世。 这样一来,第一个疑点似乎有了解答。 有人说,这是王妃一步步有计划地阴谋,要不然亲王怎么会在财产转移给王妃后短短一年内就身亡,肯定是有计划地谋财害命。 另一种说法是,亲王本身就有不治之症,所以在病发前事先为王妃安排好一切事宜,当然,这个说法就是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了。 对于这两个说法,相信后者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我对那个“伊芙王妃”也很好奇,因为那样的一个女子,外界无法透知她任何资料,她虽然拥有大量的财富,却在亲王过世几年后也抑郁身亡,她的死亡原因也是模糊其词,让人生疑。 不过,她在死前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至,因为至是亲王惟一的儿子,是一名侍妾偷偷生下来流落在外,她派人多番查找,最后在孤儿院中才找到至,这样看来,她应该还是很爱那位亲王的。 真奇怪,本来想查我和小至以前的事,查到了先前的拉赫曼亲王,最后查到伊芙王妃身,而我好像对伊芙王妃的兴趣还大些。 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神秘的关系吧,又或许……我有些羡慕她? “想什么?” 被人从背后抱住,熟悉的气息。 “至!” 我开心地回头,他不满地从我手里拿过剪刀,“都说了少来花房,很多花有刺,伤到你怎么办?” 我嘟着嘴,“人家无聊嘛。” 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句话我似乎以前经常说。 甩甩头,忽略心中的不舒服,问他:“至,你觉得‘伊芙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眉一挑,看不出神色,轻问:“你怎么会对她有兴趣?” “我知道她是阿拉伯最神秘的王妃,外界一点都没有她的资料,所以才好奇的。”我拉着他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她怎么样呢,漂亮吗?是个怎样的人?” 至并不知道我是查以前的事才查到伊芙王妃身上,查到她身上后就对她充满了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拉赫曼亲王那样优秀的人爱慕。 他点头,眼底似触动了某种回忆,“她很好看,是个东方女子,我和她见面不多,几乎快忘了她的大致容貌了。” 听到至讲她好看,心里忍不住地冒酸泡,又听他说想不起她的容貌,才高兴地靠着他:“她的婚姻是被外界誉为最神话的姻缘,虽然她的婚姻不长,不过能被人那样全心地爱着真的很幸福,至,你也会对我这样好吧?” 要是能找到王妃以前的王室侍女或是女官就好了,出一本关于伊芙王妃婚后生活的书,一定大卖。 胡思乱想中,听到至几不可闻但坚定的声音:“我会对你比他更好。” 这话里似有点语病,至应该说,我对你会比伊芙王妃的丈夫更好。 算了,意思我明白就行,我抱紧了他:“至,你真好,我好爱你。” 他低眉而笑,眼角都是淡淡的笑意,将一个轻吻落在我的额上。 我收拾好剪下的花朵,与他同出花室。 至除了太过紧张我,对我非常的好,我相信,我和至一定会比那段世人津津乐道的神话婚姻更加幸福。 ------------ 一一七 从健身房出来,我拿着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准备去洗个澡。 “殿下,有位叫洛琳的小姐要见您。”女官对我道。 我想了想,不认识这位叫洛琳的人,问:“她是谁?找我有事?” 如果是一般人根本连王宫都进不了,更不可能会让女官通报。 女官恭敬地答:“洛琳小姐是法国大使的千金,上次她向亲王殿下借了一本书,这次专程来还书的,不巧亲王殿下不在宫内,所以才见您。” 借书,我从醒过来起宫里根本没来过外人,看来这位洛琳小姐距上次借书的时间还真长,专挑至不在的时候来王宫,是专程来找我的吧。有个太优秀的丈夫是件很麻烦的事,还要学习怎么替他扫各种各样的桃花,若是扫不了,嗯,就把花朵掐死。 走了两步,脚步顿住。 心里又涌上怪异的感觉,刚才的想法似乎让什么东西在心里一闪而逝,快得让我抓不住。 法国大使的千金,金色微卷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脸庞有些圆润,五官单看并不精致,合在一起却让人感觉可爱莫名,没有大多西方女子高挑的骨架,比我还略矮一点,身形小巧娇气。 她从沙发上微笑站起来,“王妃殿下,您好。” “你好,洛琳小姐。” 对她点了个头,便与她一起坐下。 侍女马上给我端来一杯茶,又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 这个洛琳涵养不错,我故意慢腾腾地洗澡,收拾了半天,她等我这么久也不见不耐烦的神色。 当然,如果表里如一的话就是涵养好,表里不一致的话,这个人城府就得值得我注意了。 她从身旁的大休闲包内拿出一本精装厚厚的书:“殿下,上次从宫里借了一本书,现在才来还,真不好意思。” “洛琳小姐客气了,一本书算什么,你随时想起来还都没关系。” 话说得客气,我接过她的书随手递给了一边的侍女。 两人低头喝着茶,她不说话我也不说,我倒想看看她能装多久。 洛琳放下茶杯,小心地看我一眼,“殿下,听说……您失忆了?” 我失忆的事除了宫里的人,外界根本不知晓,她倒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我顺水推舟,“是啊,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 听到我的回答,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问道:“那您还记得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跟她以前见过?疑惑地仔细打量她,摇头:“想不起来。” “其实也只见过一次而已,您想不起来很正常。” “哦。”我淡淡地,对她的来意心里有了些把握。 事先知道我失忆,然后在至不在宫时来找我,是想单独跟我说些事吧,说不定这些还会影响到我和至的感情。 但是我对她想说的事很有兴趣,因为我怎样都查不出我和至的过去,倒想听听她说。我相信她很聪明,不可能无中生有离间我与至,说的事极可能是真的,但一定不是事实的全部,至对我的感情我是有信心的,对她说的事我也不会全信。 等着她开口,却看到她低头在包里翻着东西,然后拿出一张纸对我道:“殿下,不知道这枚戒指您还记得吗?” 我拿过来一看,是张设计图的稿纸,上面是一枚戒指,戒指形状很特别,一只很小的凤凰盘成一圈。 不知什么原因,看到那张图,心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舒服又难受。 我不动声色地将纸递回去,“抱歉,不记得。不过戒指很漂亮。” 她失望,“您想不起来?上次见您时,您就戴着这枚戒指,我当时好喜欢,可惜怎么外面找都找不到同款的戒指,才想到自己设计出来拿去订做。但又想不起戒指的一些细节,所以才冒昧地问您,戒指能不能再让我看看?我把不足的部分添上,或是您告诉我在哪里订做的也行。” “你说图上的戒指是我的?”我的首饰有专门的房间放置,但从来没见到过这枚戒指。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涌动,呼之欲出,头也痛起来,我深吸口气,按着太阳穴。 “殿下,您怎么了?”洛琳担心地问。 “没事,有点累。”不想被她看出我受到影响,问她:“洛琳小姐,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年多前吧,时间我不是记得很清楚。” 两年多前。“我们见面时我结婚了吗?” “没有。” 我喝了口茶,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又问她:“我们是在宫里见的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心里模模糊糊有些感觉,问得越多,对我想起以前的事也许有帮助。 “是的,殿下。”洛琳也是有问必答。 “见面时……我是什么身份?”两年多前,就算当时我没与至结婚,也应该离结婚不远了,我和她又是在宫里见的面,那会我已住在宫里了吗?还是一直住在宫里?至是怎么向她介绍我的呢? 她面上有些为难,“殿下,当时……您穿得是侍女的服饰,不过看得出亲王殿下对您很不一样,果然后来没多久你们就结婚了。” 我当时是侍女?我一直都是宫里的侍女吗? 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至不告诉我呢? 我应该想得到的,至的身份,平时哪会接触不相干的外人,就算能接触到他,次数也有限,我是王宫的侍女,见到他的机会很多,所以才日久生情吧。 这个结论很合情理,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怪异的感觉?而且直觉告诉我,洛琳隐瞒了什么没告诉我。 “殿下?”洛琳小声地唤我。 我回神,放下茶杯对她道:“洛琳小姐,我从醒来后都没见过这枚戒指,你说它是我的东西,我会叫人找找看。对了,当时你见我戴这枚戒指,我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您说是别人送的,订做的,其它就没有了。”她脸色像是为难欲言又止。 “知道了,如果我找到,会叫人照着尺寸画下来送你的。” 不管她是真的有难言之隐还是演出来的,我都不想和她多说,玩这种把戏对我没用,如果她有目的的话,不用我问也迟早会说。 洛琳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起身告辞,我让人送她出去。 ------------ 一一八 晚餐时,至没回来。女官告诉我,他有事会晚点回宫。 很奇怪,至不论再忙,至都会回来陪我吃晚饭,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而且他有事晚点回宫也没有直接给我打电话,而让女官通知我。 是出什么事了吗? 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至还没回来。 心里想起洛琳说的话,去了首饰室。 首饰室里珠宝很多,每个柜子我都看过,没有那枚戒指。 洛琳说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戴着戒指,我还告诉她是人送我的,是什么人送我的呢?只是看到戒指的图纸,我心里就忍不住激动,毫不怀疑它是我的东西。 既然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在首饰室? 问过了女官,她也不知道那枚戒指。 心里像有一个谜团,乱糟糟的理不出线头。 夜深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至这时都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心他。 听到有人进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坐起来:“至?” 果然是他回来了,他面有疲色,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发,“怎么还没睡?” 我窝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很想问他关于那枚戒指的事,心里似有什么不安的感觉阻止我问出口。 “今天事情有点多,所以回来得晚了。” 他解释,卧室柔和的灯光,仍掩盖不住他脸色的苍白。 我担心地抚摸他的脸,“至,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疲惫? “没事。”他抓着我的手吻了一下,轻轻放我倒在床上,再盖好被子。 见他起身并没有睡下的打算,我半撑起身体问:“你还不睡吗?” 都这么晚了,他要去哪? “我去书房处理一些文件,你先睡。” 察觉到他今天有些不同寻常,我哦了一起,躺下睡觉。 至肯定知道洛琳来过,宫里还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耳目,只是他为什么不问? 戒指是别人送我的,送我戒指的人是谁? 如果是至送的,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也不曾提起过。 若不是至送的,又会是谁送的? 至今天的反常,让我很不安。 睡不着,起身穿着睡衣来到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我轻轻推开。 至坐在书桌后眉头紧锁,听到声响看过来,皱眉:“怎么还不睡?” “没有你在身边,人家睡不着。” 我撒娇地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颈,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没有以往的让我安心,反而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他拉过我坐在腿上,紧紧抱我在怀里。 感觉到他也心神不宁,我问:“至,出了什么事吗?”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很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小语,你会不会有天离我而去?” “怎么可能?”我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话好奇怪,我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怎么会离开他?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信心了,竟担心我会离开他。 “没事。”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把我抱起来,“走吧,我们一起休息。” 可能是心有疑虑,睡得并不好。 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中总有个男人,看不清楚面容,像至又不像是至,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我,我想靠近看清楚些,可不管怎么跑,仍然无法与他拉近距离。最后他的身影淡淡隐去,灰蒙蒙的空间里似只剩下我一个人,不论我怎么叫喊都发不出声音,好像被遗忘在了时间与空间的边缘,无边的恐惧。 满头大汗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至已不在。 女官端来了餐点,我搅碗里的粥,若有所思地问:“亲王殿下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女官答道:“没有,殿下。” 是我多心吗?老觉得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怎么,总是心浮气躁,像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又找不到那样不安。 或许真是我多心了吧,至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异常,如常地回来陪我吃晚餐,再没别的反常行为,我也没做那个惶恐不安的梦。 宫内我也有专门的主书房,我也不用处理什么事务,又嫌主书房太大,平时就算上网,也躲在小书房内,很少到主书房来。 吩咐了女官,我上网查点资料,不准人来打扰。 关上门,我仔细地在书房内查找,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还是没找到特别的东西,我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我相信,我失忆以前很多事至都隐瞒了我,以前的事,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不死心地再次查找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料,其它啥都没有。 眼角瞄到抽屉最里面似乎有团小阴影,我把资料拿出来,把抽屉清空,仔细地查看。 最里面的阴影,似乎是个小巧的电子锁,我伸手摸了摸,确定是个电子锁,然后把食指放上去。 桌子的右角落滑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比珠宝店里装戒指的盒子大不了多少。 里面丝绒垫上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戒指。 ------------ 一一九 “你不在乎那个人生死?” 我坐在窗口闲闲地喝着茶,回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不就吐了几升血吗,死不了的!他若真死了也算积德,就怕他没那么容易挂掉。” 身后的美人冷冷地道:“要不要我帮你处理掉麻烦?” 放下杯子,我叹气:“玄月,随意操纵别人生死可不好,我还是喜欢事情自然发展下去。” 她轻哼:“你是没玩够吧。” 我笑了,“总得找点事情给你那几个护法做啊,不然她们该多无聊。”我就见不得她们无聊。 她也笑:“她们不就是阴了你一次么,这么记仇!” “我本来就是小人。”我大方地承认。 上次差点没她们害死,这口气我哪能咽下。 小拉赫曼亲王突然病重吐血,宫里乱成一团,阿拉伯王室也高度紧张,身为王妃的我却离宫四处游玩,别人猜不透其中的原由,原因只有自己知道。 小至的生命力那么强,轻易死不了的,我也不希望他这么早就死了,要不我也会很无聊的。 玄月倒是一点也不偏袒自己手下,眼里隐藏了笑意,“你喜欢就让她们忙活一阵好了,相信小拉赫曼亲王病好后够她们头痛的。”停了一会,还是解释道:“她们并不是存心害你,我没出关,她们没精力顾及那么多,送你去之前,她们算过,知道有惊无险才将你送去的。” “有惊无险,说得好听,那她们干嘛不告诉我宫本寒在那里?”害我一穿过去就遇上老冤家,差点吓出心脏病,她们不知道有惊无险也是会吓死人吗! “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心理压力,谁知道你运气这么好,那么大的世界也能给你遇上。” 说到宫本寒,我想起来:“对了,我消失后宫本怎么样了?” 美人微笑:“你关心他?” 我打了寒噤,陪笑:“哪里,只是说起他才随口问问。” “他没回日本,继续留在中国,不过比以前更狂虐,因他熟悉这边的历史,那边的抗日战争估计会多打几年。”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他解决了?” 宫本寒狂性大发,留着就是个大祸害,美人若杀了他也算造福人民。 她不以为然,“我喜欢别人在痛苦中生活,为什么要杀他?” 我无语,发现美人其实才是最大的变态。 玄月的岛上气候永远如春,微风吹过来软绵绵的,薰得人欲眠。 放下茶杯站起来,我道:“累了,去睡会,吃饭再叫我。” 美人不满:“把我这当度假村啊,吃了就睡。” 我涎着脸凑过去,“要不你陪我睡?” 美人身形一闪,人已在另一边,一甩袖子施施然走了,我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郁闷! 美人越来越小气了,以前还能陪我亲亲,那时我不惜福啊,大好的美色就这样错过了,哪里像现在,想摸她一下揩点油水都不行! 美人出关后,面容仍是那样完美惊艳,只是头发不再是浅蓝色,变成了银色。 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出灵的她,我会有那样强烈的心悸,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偶尔也恍惚,银的灵魂真的被她吸纳了吗?为什么仍不觉得她像银,也不像以前的玄月,像是一个全然陌生又神秘的人,突然变得好喜欢她! 不过,我最好奇的是——美人现是男是女? 以前她是女的,我从没怀疑过,因为那次问海蓝,她并没有否认,后来才知道,就算我说美人是男的她一样不会否认,不知道是她也不清楚美人的性别呢,还是美人是只雌雄未辨的人妖;美人就像是个神秘的谜团,挠得我心痒痒的,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可她现在防我比防什么都严。 中国,香港。 “殿下,您不打算回宫?” “回去做什么?” 我喝着红茶,眯着眼睛,感受着山上的微风。 施兰笑道:“您在这一呆就两个星期,还不想回去,您不怕亲王殿下担心?” 她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不知道在小至生病期间我就去玄月岛上住了几个月。 小至没事,在我意料之中,很奇怪他解除巫术反噬后,对我的行动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我前往香港,虽然是通过另外的途径没惊动官方,但他想查的话一定能查得到,可他毫无动静。 如果说他对我就此放手,我也不信。 “兰兰,组织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我问她。 她否认,“没有。殿下,您难道和亲王殿下吵架了?” “兰兰,有些事不知道就尽量别问。”我打断她的好奇。施兰大概主妇日子过久了,也变得八卦起来。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进来十几位穿黑西装的男子,礼貌地将露台上喝茶的人全请了出去,独独不过问我们这桌。 施兰蹙眉:“殿下……” 我对她道:“行了,你先走,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施兰拿起手袋走了,我转身看向外面,这是半山的一间会所,望出去视野极开阔,能看见部分香港的景色。 听到身后有人接近,我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殿下,病刚好就到处奔波,对身体可不太好。” 身后的人温和有礼,“谢谢夫人关心,夫人若真顾及我的身体,就不该离宫出走让我分心。” 我微笑着回身看着那位气度非凡的年轻亲王,“殿下亲自前来,是准备抓我回去?” “夫人是我妻子,怎么会是‘抓’回去。”他上前一步,身形将我笼罩,“身为丈夫我绝对尊重妻子的意见,夫人想多玩些时日也无妨。” “要是我不想回去呢?”我挑衅地看着他。 “人总要回家的,夫人。”他语气里有淡淡的警告。 “总要回家……”低头轻轻地重复,想到美人,微微笑了。 ------------ 一二0 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夜幕下的香港灯火透亮。 “夫人,该休息了。” 身后有熟悉的气息逼近,轻轻拥住我,动作轻柔,似带着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略不自然地动了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我无奈地放弃,淡淡地道:“殿下,时间还早。”休息就意味着上床,虽然他名义上是我丈夫,但我心里从未认可,以前是不得已,现在再与他一起的话,心里总感觉很对不起美人。 他埋首于我颈间,“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可惜我老了,不如殿下年轻体壮,睡太早会睡不着。”我半真半假地自嘲。 “夫人,以后别再提年龄的事。” 听出他口气中极不悦,我一笑没再说话。 小至一直在意他比我小,这点我是知道的。 状似无意地道:“殿下,如果被外界知道我的身份,你猜会怎样?” 阿拉伯王室曝出大丑闻?小拉赫曼亲王妃竟是“伊芙王妃”?这内幕要是传出去,该有多耸人听闻啊! 以小至的手腕,这件事是不可能被发现的,不过我倒不介意为新闻界主动提供线索。 猜出我的意图,他冷声:“夫人玩火不要紧,不论多大的火我都能压下去,但若牵连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夫人说是不是?” 察觉到他动怒,我赶紧澄清,“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没别的意思。” 小至越来越敏感了,不好玩!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小至生气了,我讨好地转身抱住他,仰头轻声在他耳边呵气,暧昧地邀请:“我累了,殿下,可以休息了吗?” 他喉结一动,气息明显加重,手也不安分地滑入睡袍:“夫人难得主动,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被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吻细密地落下,感觉得到他很在意我的感受,前戏温柔。 睡袍被解开,我轻喘,手无助攀上他的颈,似想将他抱得更紧。 意乱情迷中,他猛地抬起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无辜地举高了双手,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露出一枚小小尖尖的针,无害地笑道:“不好意思,玄月怕我被人欺负,送了我一只戒指防身,刚才没注意,不小心把里面涂有*的针弹出来了,扎到你了吗?对不起!” “你……” 他怒目,咬牙切齿,接着身形一偏,倒在一边。 我坐起来,整理好衣物,随便推了推他,一点反应没有,玄月给的东西就是好用。 站在床边,摸着下巴看着床上的小至,睡袍大敞,露出毫无赘肉结实光滑的胸膛,英俊完美的五官,略带凌乱的黑发,这样的小拉赫曼亲王,性感的一塌糊涂,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看够了吗?” 背后阴恻恻的声音把我从美色中拉回,掩饰地赔笑:“小至真得很像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美人不作声,冷着脸。 我讨好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顺便吃吃豆腐:“玄月,别这么小气嘛,再怎么说他也是银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多看两眼有什么关系。” 美人冷冷地瞟来一眼:“如果若是见到了呢?就算我用降头封了他的记忆,也不能保证他见到你后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就全听你的,你杀了他也可以。”她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小,反正我是不会让小至再有机会见到我的。 美人对我的回答略为满意,上前为小至施降。 至于我小拉赫曼王妃的身份,倪离她们会选一个替身,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小至醒后,“小拉赫曼王妃”已经身亡,一个自己没有印象的妻子,小至就算觉得古怪也不会对其有太大的兴趣研究,只要没见到我的真人,小至就算看到以前的照片,也不可能产生情绪波动,美人亲下的降头,我还是有信心的。 小至曾封过我的记忆,我也封住他的记忆,一报还一报,勉强算扯平了。只是,希望会如我所想,与他的纠结就此结束,不会再节外生枝。 忘掉我,对他并不是件坏事。 ------------ 终章 日本,北海道。 五月,樱花灿烂。 风吹过,吹落不少花瓣,犹如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雨。 从前院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樱花海洋,一片粉红。我双手抱胸倚在门前,这是古典的日式建筑,全木建成,房子虽然不大,却处处显现出精致。 小至的事不出意外地发展得很顺利,小至醒后已不记得我这个人,对小拉赫曼王妃的死亡,外界沸沸扬扬地报道了一段时间便渐渐沉寂了,小至并不笨,察觉到里面有蹊跷,派人查了一阵子,没查出什么线索也不再过问了,因为被降头封住了爱情,所以小至对我的死亡无感,便没耐性一直追究。何况又成了全球首席的钻石王老五,估计被女人倒追得烦不过来。 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便有闲情与美人在这山上一住一个多月,就为了看这春末夏初的樱花。赏花赏月,这几年来第一次这样安静地与喜欢的人看这自然的景色,以前的事,恍如做了场梦一样,醒后终于归于平静。 美人将沾在我发上的一片花瓣拿掉,问道:“再过几天樱花就要谢了,想去哪里?” 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美人微微一笑:“玩够了?” “并不是想玩,只是……喜欢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光。”与银在一起时,这样无忧无虑静处的时间几乎没有过,现在的美人越来越有银才能带给我的心跳,所以分外迷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美人淡淡地看我一眼。 我挫败地叹气,在美人面前我似乎是透明的,什么心思她都明了。 接着一阵沉默,我的心思美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思我却半点也猜不到。 不喜欢这样捉摸不定的她,我开口:“玄月,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问吧。” “我第一次上岛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想杀我?”当时,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杀意,一直想问她是什么原因她会放过我? 想起往事,美人轻扬唇角,让我看得入迷。 “不是……当时虽然很生气,但并无杀死你的想法。” “为什么?”我很不解,那么生气居然不想杀我? 美人轻笑,“你那时逃命的样子又好笑又滑稽,我看得有趣,杀意也淡了很多。” 敢情我那时的惊慌逃命,美人全当戏来看的? “可听海蓝她们说,我是无意中与你有了‘血契’,所以你才容忍我没杀我的。”这件事我一想到就有点耿耿于怀,想来美人也不是真心想选择我,是被迫选择的。 “‘血契’我从没拿它当回事,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她靠近我,低头:“只是——小语,若我没有闭关,没有吸纳拉赫曼亲王的魂魄,你还会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呆在我身边?” 我怔住,这个问题我一点都没想过,我对玄月的心悸,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身体里有银我才心动。 无法回答,我避开她的目光,转过这个话题:“玄月,我想回岛了,等樱花谢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好。”她答应,声音很淡:“答案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我不介意,只要你人和心在这里,别的都不要紧。” 心底涌上淡淡的暖流,将手放入她手内,十指相扣,这点她猜错了,有些事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因为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时间长了,那些不确定的事才能渐见分晓。 不过,像玄月说的,其余的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与她在一起,我能感觉到银。 就如八岁那年初见,那完美的少年亲王在我身前俯身微笑。 “真有意思。”他说。 一句话,开启了一场宿命。 (全文完) ------------ 外一篇 一双修长的手稳稳地拿着酒瓶,将红酒注入精致的水晶高脚杯,红色的液体流淌在杯底,散发着淡淡诱人的酒香。 十九岁的年轻伯爵倒好酒后将酒瓶放在一边,一举一动完美的绅士风度展现无疑:“夫人,这是酒庄今年出的第一批红酒,请您品尝,不足之处请直言。” 轻晃酒杯,靠近鼻端闻了一下,然后浅尝一口。 “不错。”酒香浓郁,入口细腻,算得上是上好的红酒。 听到赞美,男孩露出笑容,金色的头发下一双宝石蓝的眼睛不含半点杂质,比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更亮眼,不由得让人感叹,这样的干净的男孩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远离一切黑暗。 慢慢地喝着红酒,故意装看不懂他欲言又止略带焦急。 “夫人……”安东尼终于难为情地出声。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支着头望向他:“伯爵阁下有事想说?”反正我也不是王妃,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想怎么坐都可以。 男孩红了脸:“玄小姐……她最近好吗?” 我就知道他准是问玄月! 上次在北海道,无意中遇见了这位来自英国的安东尼伯爵,遇见就遇见了,本来没什么,可惜这个不长眼的臭小孩对美人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那几天牛皮糖似得粘着我们,惹得美人极不耐烦,几次起了杀意都被我拦下了,最后回到岛上才算甩掉这个跟屁虫。 我哼了一声:“他好得很!” 都把我吃干抹净了能不好么!想起来都能气个半死,平时防我跟防贼似得就算了,豆腐吃不到也算了,可凭什么他就能吃掉我,居然还用降头,让我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他对我上下其手,我却摸他一下都不行,半点便宜也没讨回来,外加第二天腰酸背疼,还被那几个护法明着暗着取笑。 对他的性别已经是真相大白了,可我心里那个呕啊,感觉上这么多年来都像是受了欺骗,反正心里超不爽,美得那么妖异,气势还那么强,叫我情何以堪,所以溜出岛平静下心情再说。没想到在法国波尔多市又偶遇上安东尼,他在这里有一座红酒庄,极力请我来做客,我也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照不宣罢了。 “不知道玄小姐喜不喜欢喝红酒,如果喜欢的话,酒庄里有几瓶珍藏的上好红酒,还请夫人替我转送给玄小姐。当然,若玄小姐能来我的酒庄做客的话,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微微嘲讽:“伯爵阁下了解他吗?对他这么好。” 细想也不能全怪他,谁叫美人那张脸太迷惑人,看一眼都要命! 男孩的脸又红了红:“玄小姐是我全心倾慕的人,不敢奢望能拥有她,只要能偶尔见到她,让我付出一切也愿意。”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放下杯子,纠正他的话:“伯爵阁下,你弄错了一件事,你应该称呼他为‘玄先生’,而且不是‘玄小姐’。” 连美人的性别都没搞清楚就一头栽进去,相比之下我还算好的,至少以前还没有泥足深陷,不然也一样纠结于“百合”情节了。 男孩的神色明显震憾,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开口:“您是说……玄小姐——他是位男士?” 我重重地点头,彻底打破他仅存的幻想。 看他那深受打击的模样,我和美人那香艳的关系就不拿出来刺激他了。 男孩的承受力显然超乎我意外,短暂的打击后便神色如常,“这没什么,能遇上一位让我用灵魂爱慕的人,无论他是男是女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我想吐血,美人果然魅力无边,竟能把直的变成弯的! 算了,还是快点回岛上好了,免得美人亲自出来抓我,又惹下一路风流债,日子也别想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