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那时年少 【那时年少花开】 寂静的夜里,我喜欢聆听梦里花开的声音,因为声音里圈藏着时光对我的呢喃与叮嘱。夜,再漆黑暗淡,黎明醒来,明天,太阳又是新的;岁月的晨光,那么轻,那么柔,我小心翼翼地去握住时间那双纤瘦的巧手,希望它稍作停留,倾听我的喜怒哀乐,为我排遣绵长若三千华发的忧思。 那年年少花开,青涩的时光心生暗香,一树芳菲,见证一段岁月。 流年斑驳的倩影,清华常在,细水长驻,心里暗自窃喜;因为我所有的祈祷与惦念,都可以在时光洁白的纸片上,一一撰写,渐渐回味那段年少青葱的岁月。 一段日子,一段旅途,一串脚印,就是一条路的开始;行走于时间的荒原,人生的新绿也在悄然滋长,濡染一寸寸萋萋芳草,倒映在天堂湖畔莲池的水中央,静候成画。梦与梦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时光,用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梦的薄沫就会破碎幻灭,与露骨残酷的现实接壤,进而我们只能与岁月开始一场殊死搏斗,慢慢地向成熟的边境靠近。 【六月,乡情浓】 六月,扶疏绿叶,透着清香,沁人心脾。 六月,我内心最深处的抒情,你一定会懂:花开次第,我只一生,只为你一心一意。我在异乡屋檐下写着家乡,独品黄昏,泪落砚台,研墨净笔,蘸泪书写一纸浓艳的乡情。远黛青山,悠悠情弦,一支素笔,为故乡画眉,添入我浓厚的思念。思绪如乱红飞窜,想起父亲母亲那慈祥和蔼的微笑,一任夕阳洗却心中无数尘土;隔着山水的距离,怅然回望,离开故乡的日子,一天一月一年的积累,已折叠成一本厚重的日历。 黄昏,夕阳撒落一片绯红,透入我的心房,点亮那一盏思乡的明灯。指间缠绕一缕清香,念起,心灵深处的故乡。故乡的繁花寸草,蔓延盛放着乡间的恬淡优美;茅屋瓦舍,贮藏我童年时那天真灿烂的梦;风光迤逦巍峨的群山,雕刻着父辈从历史走过的艰辛与勇敢无畏。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引领归家的渔船;六月,他乡,花开正艳,乡情正浓;傍晚,日落,散落的是满地月光般明媚的忧伤。 【历史过了,时间依然新鲜】 一平一仄,一唱一和,谱写一阙红尘恋歌。 光阴,于佛前种植一棵菩提,静守情缘。时光,是静美,是和悦,是真善,在我眼帘里闪烁。 一线情牵,十丈红尘,万丈深渊;有些心事,有些人,必须深藏在岁月也无法触及的角落,注定与黑暗作陪,相逢不了阳光。 来生,做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与世无争,淡守一季青绿。 今生,细雨飘落,马蹄声声慢,明月遥寄相思;红尘,若与黎明擦肩,再不怀念。 记忆,宛若一方静谧天空,深远与辽阔,朵朵白云上写满爱你的诗篇。 花开花落的清音,预示着一个梦想的盛放与衰败。 城市的霓虹,清寂寒冷;乡村的炊烟,祥和温暖。 乡情,是岁月里一条悠长缠绵的河流途径我眼睛,淌过我的心海。 亲人,最深爱的人,在我的笑颜里沉醉。 父亲,轻揉双肩,抖落千年沉积的浮华。 一些印痕,无法涂抹,因为爱的太用力、太深刻。 时光南来北往,有梵音蜻蜓点水,缘分,一粒尘起,一粒尘落 【如若,你懂】 一方树的记忆,惦念每一个梦醒时分安静的问候;一树繁花的嫣红,寄托一份岁月的希冀。无声无息的天空,微醺着清淡的花香,告别昨日的祥云,时光落字成文,斐然成章。 如若,你懂,时光的安静与温润,携心灵的羽翼轻舞一程江南烟雨。红尘泼墨,诗意盎然,轻盈一曲唐宋明元清,勾勒一幅水墨丹青。山色怡人,柳暗花明,清澈纯净,宛若一方避世佳处;山林青翠,丝竹悦耳,清泉轻敲山间幽谷,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清脆婉转,灵动玄妙。慢慢沉淀,慢慢体会,慢慢地你会触摸时光的体贴与细腻,你会发现心是晴朗的。 梧桐月/文 1337228353 >>更多相关文章 ------------ chapter 1 七月中旬的北京热情如火,林涵一手拿着老北京冰棍儿一手挥舞着蒲扇大马力扇风,站在离景区公厕五米远的树荫下等陈嘉琪。 这是夏令营的第二天,也是中考成绩放榜的日子,林爸林妈和陈嘉琪的爸妈从早上七点半开始拨打每分钟四块钱的查询电话,现在是九点半,整整两个钟头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林涵和陈嘉琪每隔两分钟就要看看手机,生怕因为景区嘈杂错过了电话。 陈嘉琪回来的时候林涵正好把冰棍儿嘎嘣嘎嘣嚼完,两部手机几乎同一时间响起,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福至心灵的按下通话键。 结果在预料之中,林涵的语文发挥失误,裸分比陈嘉琪低8分,好在她有张物理竞赛一等奖的证书,额外加10分,最后反而超了陈嘉琪2分。这个成绩进省实验高中是没问题的,林涵一边听着林妈絮絮叨叨的分析她和陈嘉琪的各门成绩对比,一边把扇子相机背包什么的塞给陈嘉琪,只拿了包纸巾去女厕排队。 参加夏令营的都是些小学和初中的孩子,林涵和陈嘉琪这样的初中毕业的有5个。刘明健和孟雪考上了市二中,严嵩上了私立的宏明中学。吃晚饭的时候五个人向带队老师请假,打车去海淀区瞻仰了一下几所著名高校的校门口,并决定在著名的Q大门口的著名的西式快餐KFC里吃饭庆祝。 林涵和孟雪占位子,三个男生排队点餐。孟雪运气好,占到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之后隐隐能看到Q大的一角。林涵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是Q大人,心里暗自羡慕和向往,脑海中开始YY三年后自己风光无限的走进Q大校门的情景,彼时定当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光宗耀祖再创辉煌…… 陈嘉琪端着满满一托盘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林涵抿着嘴唇傻笑,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顺势坐在林涵旁边的位子。从洗手间回来的孟雪脚下一滞,自觉地转到林涵对面挨着严嵩坐下。 刘明健是个话多嘴碎的,嘿嘿奸笑两声,拍着陈嘉琪的肩膀说:“你俩也不用这么形影不离吧?要不要这么高调地秀甜蜜呀!” 林涵正用勺子挖陈嘉琪的草莓圣代里的果酱,低头挖的专心致志,没心思理会刘明健。陈嘉琪也懒得解释,他跟林涵打从记事儿起两家就住上下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五十天混在一起,上学放学不用说,周末还要互相蹭个饭甚至蹭个床,彼此相处的时间比跟爹妈还要多。别说是林涵用干净的勺子挖他的冰激凌,就算是吐过口水的饮料他都喝过。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亲昵或许不可思议,可他俩那是如假包换的没有血缘的亲姐弟啊亲姐弟。 说到这一点陈嘉琪就想挠墙,明明他比林涵高比林涵壮,处处谦让她照顾她,就因为晚出生了两天而沦落到被她拍着头叫“弟弟”的份儿上,天理何在,呜呼哀哉! 刘明健见俩人不搭腔也就没好意思细问,毕竟他们认识还不到两天,大家的交情还没深入到允许你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地步。他主动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拿着可乐杯子碰碰孟雪的,“孟小美女,人家校友一家亲,咱俩再过半个月也是校友了,提前联络联络感情呗。” 孟雪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大大方方的举杯回碰一下,“说不定不只是校友,同班同学也有可能。对了,你是哪个初中的?报二中的话你家应该在城北区吧?”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家也住城北区?” 孟雪笑笑,C市的高中除了省实验和宏明中学可以跨片招生以外,其他的学校只能招收本区内的学生,她爸是教育局户籍科的科长,她自然清楚每所高中的生源。 如此一来话题就转到了小学和初中的母校。C市是省会城市,且不说周边县市,光是城区也有不少学校。除了林涵和陈嘉琪这对姐弟是同校以外,其他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孟雪比较牛,小学和初中都是C市最好的市直学校,就连一个月后要去的市二中也是C市文科最好的高中。严嵩最省事,从宏明小学到宏明中学,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算起来要在宏明度过十二个寒暑。剩下刘明健和林涵他们都是最普通的经历,上的是本片区的普通学校。 林涵问孟雪:“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韩乔的?” “是啊是啊!”孟雪顿时两眼放光:“他是今年的中考状元,你认识他?” 林涵摇摇头,“算不上认识,物理竞赛的时候他坐我旁边,我跟他借笔来着,后来忘记还了。” “奥。”孟雪没当回事,不过是一支破笔,没啥值得关注的,反倒是韩乔本人比较值得说道。 孟雪从韩乔小学一年级开始回顾他的光辉历史,某某作文比赛一等奖啦,某某绘画金奖啦,某某发明奖啦,某某竞赛奖啦,听得林涵不住的咽口水。她早知道韩乔学习好,她去参加生物物理化学竞赛,每次都能见到韩乔。可人家不但学习好,还文采一流、琴棋书画俱佳。这种人不是应该放在博物馆的玻璃罩里供人观瞻吗,怎么能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让人自惭形秽?! 林涵沉默了,她偏头看看身边的陈嘉琪,俩人走过九年义务教育从来没碰到过敌手,现在知道了个韩乔,顿时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陈嘉琪倒不像林涵那么感性,他没见过韩乔,光是道听途说也不能信以为真。男孩子的神经总是大条些,相对的心胸也就宽广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懂,所以即使有个神乎其神的韩乔在,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说完了韩乔,刘明健和严嵩也不甘落后,纷纷爆料自己学校的牛人牛事。快九点的时候带队老师来电话催他们回去,几个孩子已经混得十分熟稔,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有说有笑的结伴往回走。 第二天的行程仍然排得很满,先是排队去毛主席纪念堂,又去参观故宫。中午在故宫里自行解决午餐,林涵他们找了个墙角跟阴凉处啃冰棍儿。湿热沉闷的空气让人浑身惫懒,知了声声叫的人犯困,林涵盘腿坐着下巴一磕一磕像小鸡啄米,陈嘉琪忽然推了她一把:“哎,你看那个是不是程灏?” 林涵迷迷瞪瞪的睁开眼,顺着陈嘉琪手指的方向看去。午后刺眼的阳光让她瞳孔紧缩,自然更加聚焦。那件粉色T恤上的银色耐克logo异常显眼,少年手上拎着的原价一块五暴利翻番三块钱的娃哈哈纯净水折射出晶亮的光芒。 林涵咕哝着骂了句“骚包”,一道凌厉的视线顿时穿过重重人海笔直射来,惊得她一哆嗦,牙齿猛地阖下重重咬住舌头,疼得差点掉下泪来。 少年转回头去,对着身边一个长相和穿着都很妖娆的女生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往前走,穿过月洞门消失不见。 不过一瞬间,唯有一片惨白的日光。 林涵跟陈嘉琪面面相觑,好像都觉得方才只是幻觉,类似于千年古刹里的异灵事件。林涵的这个想法刚说出口,陈嘉琪就瘆出一身鸡皮疙瘩,四周的金瓦红墙感觉多了几分沉重,门口的铜雀铜狮看起来也有些狰狞。 林涵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揣测道:“咱们看的片子里,这种事情不都是发生在不见光的时候么?现在日头毒辣,鬼怪不能出现吧?” 陈嘉琪没有回答,不多时头顶上飘来一朵乌云,片刻后大雨倾盆,甚至第二天一早去看升国旗后来爬长城再后来去军事博物馆和名校参观都是在雨中度过。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异灵事件”,剩下的四天行程都是惴惴不安,跟着带队老师几乎寸步不离。 省实验高一新生报到是在八月的最后一周,开学后先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九月初正式上课。 林涵和陈嘉琪家在城西区,骑车去省实验只要二十分钟,如果林爸或者陈爸骑摩托车去送的话,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校。彼时电瓶车刚刚兴起,又大又笨重,还没有在学生中普及。林涵买了辆银灰色的健王牌的公主车,陈嘉琪的坐骑是天蓝色的捷安特。林涵家的地下室在走道最里边,进出不方便,一般她都会把车放在陈嘉琪那里。如果起得早,俩人就一起骑车上学,如果起晚了或者天气不好,两家就派一个爸爸接送。 开学军训那几天俩孩子都累得跟狗一样,再加上天气炎热,每天早中晚都能享受爸爸们的爱心专车。跟小时候一样,林涵坐在后座上当夹心饼干中间的“心”,前后有爸爸和陈嘉琪。这个位置如果在冬天是很美好的,前后都是保温性挡风墙,如果困了还能眯瞪一会儿,不用担心睡着了摔下车。可现在还是流火的八月,被两个大火炉夹在中间浑身臭汗,别提有多难受了! 经过地狱式的一周,第一天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班里个个都是黑炭。林涵在一班,陈嘉琪在四班,同学们都是来自全省的精英,几乎没有熟面孔。上课之前班主任老师先给大家开了个简短的班会,强调了纪律和学习问题,最后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程灏。 ------------ chapter 2 林涵揉揉眼,再揉揉眼,穿着蓝白色格子衫的少年仍然站在讲台上。 天!这是神马状况! 程灏淡淡的扫视台下,看见角落里的林涵也禁不住稍稍惊讶。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孽缘,他跟林涵从小学开始经历了几次大的分班、升学运动始终同班同学。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可林涵皱眉咬嘴的小模样看起来甚是苦恼。思及此,嘴角禁不住一勾,一个邪魅略带讥讽的笑容浮上俊脸。 班主任王兴忠是个四十多岁的光明顶,人到中年微微发福,外形倒还算挺拔。班里同学都叫他“兴爷”。可惜此“兴爷”非彼“星爷”,他讲话完全没有任何幽默感和吸引力,反倒让人昏昏欲睡。 兴爷向大家介绍了程灏,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来参加军训,指着后排中间的空位让他坐下,然后班长周晓晶和学习委员张蕴博开始发书,团支书宋海波挨个收团费。 拿到崭新的课本,林涵终于觉得高中生活开始了。在这里她将要奋斗三年,为着大学而努力。恍惚间又想起Q大的校门,那些意气风发的Q大学子,那座凝聚厚重历史和先进科技的美丽校园。她深呼一口气,让即将天马行空的思绪回归课本,听毛爷爷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涵的同桌是个圆脸的大眼睛女生,叫苏靖瑜,也是C市人,家住在城东区。因为省实验在城西区和城南区的搭界处,一般来说城东区和城北区以及其他县市区的学生都会选择住校。可苏靖瑜每天有私家车接送,风雨无阻,让林涵有点小小的羡慕。 经过一周的军训,班里同学差不多都混了个脸熟,唯有程灏是另类。趁着兴爷不在,前桌的两个女生许婷和唐梦箫转头跟林涵和苏靖瑜小声八卦,猜测程某人是何来历。 唐梦箫是生活委员,在兴爷那里看见过一班的学生名单,一共52人,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说,上面根本没有程灏的名字,而且现在加上程灏班里有53人,剩下他一个落单,连个同桌都没有。 苏靖瑜比较上道,她说要进省实验这种学校,除了通过正规的考试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门路。至于具体是哪条路子,佛曰“不可说”。 林涵惴惴的朝程灏那边看了一眼,她知道程灏的爹以前是军人,后来转业去了什么什么局。可是以程灏的学习成绩要想考省实验也不是不可能,他要是用心学起来成绩绝对不在她林涵之下。 不等她收回视线,程灏忽然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弄得她好生尴尬。 他咧嘴一笑起身走过来:“嗨,你们好!聊什么呐这么热闹?” 呃……四个女生大囧,总不能坦言“我们在聊你”吧? 好在唐梦箫反应快,立刻换上灿烂的笑脸,“我们在说今年的中考成绩呢,咱们学校的录取分比去年高了10分,招生人数也少了,大家能做同学真不容易。” 林涵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唐梦箫真能扯啊!她们明明是在讨论程灏的入学途径,跟中考八竿子够不到一块儿去,她怎么能面不改色的把谎言说的如此逼真呢? 程灏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容易,能够低空飞过进入省实验跟你们成为同学,真是幸运之至。” 唐梦箫眉头一挑,再接再厉的问道:“你是C市人吗?前几天军训没见过你,是不是有事耽误了报到?” 程灏心下了然,敢情这几个女生是在说他走后门不参加军训呢!他没有正面回答第一个问题,指着闷不吭声的林涵说:“我跟她是一个学校的。前几天你们在学校里军训,我被教官直接带到部队去训练,这才没跟大家见面。” 林涵没想到这厮竟然把火引到她身上,看着三个姐妹瞪着自己,连忙摆手澄清:“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灏高深莫测的睨她,九年同班同学五年前后桌还不算熟的话,她的人际交往能力也真够低下的! 最终林涵还是挫败的垂下头,好吧,被他欺压惯了,翻不了身至少还能装鸵鸟。 遥想当年,林涵还是个扎羊角辫的小萝卜头的时候,她不是这么懦弱的。程灏上课揪她的头发、在她背后贴纸条画乌龟,她愤愤地向老师举报,揭发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阴暗邪恶的内心。 在素质教育的框架下老师不能体罚学生,不痛不痒的几句批评程灏又不放在心上,无奈之下她只好要求调整座位,屡次向老师请求屡次得不到回应。 陈嘉琪说,程灏的家长肯定给老师送礼了,所以老师才不敢动他。 林涵觉得此言有理。陈嘉琪的爸爸是C大招生办的主任,于人情世故方面颇为精通,陈嘉琪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俩小屁孩合计了一晚上,想出一条釜底抽薪的计谋。 之后的几天林涵忍辱负重,表面上装作相安无事,背地里却买通了班长偷偷从程灏的学籍卡上抄来他爸爸的电话。 第二天她特意穿了一件雪白的蕾丝连衣裙,程灏第一次揪她辫子的时候她就开始反抗,故意挑着难听的话说。 程灏也不是省油的灯,觉得这小萝卜头有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架势,此等恶习绝对不能纵容,必须把反动因子扼杀在摇篮中。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一直吵到上课铃响,因为老师的到来不得不偃旗息鼓。 林涵故意倚着后排的桌子,这在平时是绝对不被程灏允许的。程灏一时气昏了头拿钢笔在她背后画了个很丑的猪头,还在旁边写上林涵的名字。 其实林涵在他动笔的那一刻就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可为了自己的计划成功,她咬牙放弃了反抗,大不了赔上一条裙子也要把这臭小子绳之以法! 一下课后排的男生就指着林涵大笑,程灏也笑,挑衅的对着她扮猪脸。林涵二话没说直接跑去了办公室告状,看到班主任老师敷衍的嘴脸,她朝门外点点头,陈嘉琪便捏着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跑了。 林涵回到教室,程灏变本加厉地奚落她。饶是她再能忍,毕竟也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想到老师都不能为自己做主,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这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老师的语文课,林涵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趴在桌子上越想越委屈,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一响她就冲出教室。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撞到一个人,泪眼朦胧中只看到一片厚重的橄榄绿。那时候警服还不是现在的藏青色,林涵看见绿衣服大盖帽便以为是警察叔叔,揪着他的裤腿说班里有个大坏蛋,让警察叔叔快点把他抓走。 如今回想起来不知是该笑她当年的好运还是该哭她的无知。 程灏追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她抱大腿的一幕,结结巴巴叫了声“爸爸”。林涵没反应过来,拉着“警察叔叔”的衣襟下摆说:“这就是那个大坏蛋,叔叔你快把他抓起来!” 要不怎么说林涵狗屎运呢!程灏他爸赶来的时候正巧也是林涵最狼狈的时候,而他接到的电话内容是“程灏在校调皮,常常欺负女同学”,用一般人的思维来看,很容易把林涵此刻的情形推广到“常常”上去。 程爸爸作为一名军人,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欺负弱小。他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林涵抱起来,戏剧性的从自己的军装口袋里掏出两块大白兔奶糖给她,甚至还用厚实的大手给她擦掉眼泪。 与林涵受到的春风般的待遇不同,程灏得到了自家老爹凌厉的一道视线。他畏缩的后退一步,一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顿时坠入三九寒冰:这次完蛋了! 程爸爸把林涵哄住了之后送她回去上课,跟老师打过招呼之后提溜着程灏的后领子走了。 此后一个礼拜程灏都没来上学,老师也调了座位让林涵彻底摆脱噩梦。程灏回来的时候又赶上林涵出水痘,再见面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两人互相奉送一记白眼擦肩而过,从此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年,直到初中又变成了前后桌。 十几岁的林涵是班里的学习标兵,老师对她有求必应,程灏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开学后她忐忑了一个月,见程灏没有什么不轨举动,终于放下心来。 可惜好景不长,林涵这厢里刚刚撤了防火墙,程灏那厢里就开始发动攻击。 在一场战役中,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人崩溃,这是从小接受军事战略理论熏陶的程灏比林涵的高明之处。 程灏的足球篮球都玩的好,出手又大方,很快收揽了班里一众男生。再加上这厮油嘴滑舌,长得还集父母之所长帅得无可挑剔,又把班里的女生搞得五迷三道。没过多久,林涵就被班里同学孤立了。 刚开始她还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激起了民愤,直到偶然在厕所里听见隔壁班的女生议论自己,这才知道一切都是程灏搞的鬼。 她从厕所回来看见程灏大喇喇的伸展腿脚搭在自己凳子的横梁上,恨不得上去踹断他的腿。可惜她不能,没有人证物证她不能贸然行事,唯有忍字当头,谋定而后动。 三年过去了,林涵始终没有进行反击。也许刚开始是因为等待证据和机会,可后来却是忍着忍着忍习惯了,在学习成绩遥遥领先的情况下,别人的态度已经无关痛痒。 中考的前一天程灏在校门口拦住她和陈嘉琪,说他早就知道当年是他俩设计陷害他,这三年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他还会继续报复下去。 这一番话着实让林涵和陈嘉琪吃了一惊,虽然当年他们的做法有些卑鄙,可毕竟是他程灏有错在先,林涵被压迫的不能忍受才奋起反抗。想不到程灏的气性这么大,记仇能记这么多年,还要费尽心机的报复! 此时的林涵已经不是彼时睚眦必报的小萝卜头了,默默隐忍了三年让她的性格变得沉静稳重。她认真剖析过往,承认当时自己的做法本质上属于“栽赃陷害”,确实有错。由此她心生愧疚,于情于礼都应该向程灏说句“对不起”。 程灏闻言吃惊的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堪比当年见到他爸那般精彩。林涵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可等了半天还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正想再一次真诚的道歉,他却转身跑了,那个背影甚至有些……狼狈。 林涵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因着那份愧疚和他扬言“报复”,她和陈嘉琪心里都有疙瘩,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故宫发生的“异灵事件”会给他们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程灏的逼视下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似笑非笑既玩味又自得,让人恨不得用一套天马流星拳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貌比无盐。 不过林涵忍住了,初中三年前后桌都能够熬下来,现在隔了好几排桌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 chapter 3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课业增多之外,高中生活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林涵每天跟陈嘉琪上下学,在班里和苏靖瑜她们相处也还算愉快,程灏仍然按兵不动,总体来说还算惬意。 唯一的烦恼就是曾经让她引以为豪的学习成绩。 林涵偏科严重,不喜欢大段大段的文字背诵,政治和历史成绩十分糟糕,开学一个月后的摸底考试,两门课的成绩刚刚擦过及格线。 兴爷把成绩单贴在一进门的墙壁上,林涵再一次看到韩乔的名字。 课外活动的时候她特地跑到2号教学楼高一九班的教室门口,虽然隔着书山人海,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清隽的少年。 上次竞赛时他穿了一件干净的白T恤,胸前印着三朵小小的向日葵。他很瘦,白白净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色半框眼睛,显得书生气有余而阳刚气不足。 算起来两次看到他不过才隔了五个月,现在他穿一件灰色条纹棉衫,无端端生出一种成熟冷凝的气质。 他还是那么瘦,林涵想,所谓高处不胜寒,他常年高居榜首,这么单薄的身板怎么能扛得住。 回家报告成绩时林妈端着稀饭的手一抖,半碗红枣粳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豆子熬成的红褐色胶状物就以自由落体运动扑向了她的真丝衬衫。 林涵以第7名的成绩考入省实验,仅仅过了一个月便下滑到65名,足足低了陈嘉琪24名。 林涵倒是没有羞愧的低下头认错反省什么的,那种矫情的事儿她做不来。这孩子虽然理性思维能力不错,可在揣摩人的心思方面差的不是一般二般。说白了,就是有IQ没EQ的傻妞儿。 她大言不惭地告诉老妈,不用担心,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那些排在她前面的人未必是能够笑到最后的。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林妈还是恨不能一巴掌拍碎她的自大! 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林家一向是以母上大人为主导的家庭责任制。 林妈把手上的骨瓷小碗“啪”一声拍在桌上,开始痛心疾首引经据典苦口婆心的教育。 林涵只是唯唯诺诺的应声,其实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真正的噩梦开始于十一月的期中考试,C市几所高中联考,全市排名,林涵排在第201位。 林涵觉得这个成绩虽然拿不出手,可毕竟还没绝望。她仔细分析过那张成绩单,自己的政治历史地理三门课加起来比韩乔低92分,总分却只差54分。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就会文理分班,她对自己有信心,学好数理化,踏平省实验不在话下。 林妈就没有这么淡定了,看到闺女一落千丈的成绩后直接用手指戳在她脑门上,抓起电话打给了远在上海的莫儒生教授,也就是林涵在血缘关系上的生父。 同样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还有程灏,他自小见惯了林涵在学习上叱咤风云,突然看她的成绩跟玩儿跳楼机似的坠落的这么迅猛,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 讲评试卷的时候年近不惑的历史老师对林涵佩服的五体投地,最后一道10分的问答题全班只有一个人得鸭蛋,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李广是如何穿越到秦朝末年跟陈胜一起起义的,还斩了一条腾云而起的白蛇号称“飞将军”,煞有其事的给秦汉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是政治,第七题是练习册上的原题,所有得分少于5分的同学都要罚写5遍,然后去办公室背给老师听,背不过的再写10遍。 于是某人抄了15遍。 即使这样,林涵依然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在周围同学埋头苦干日渐消瘦的浪潮下,她的腰围还长了三寸,真是没心没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课外活动时间她从不闷在教室里自习,隔三岔五地晃荡到2号楼九班门口看一眼韩乔。仅仅只是一眼,哪怕是个背影,她都能心满意足的回到教室跟苏靖瑜下五子棋。 圣诞节那天C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按照计划上午第三节课和第四节课是作文课,年轻的语文老师高慧娟给大家25分钟到室外感受飘雪,然后回来写一篇关于雪的作文。 林涵裹着厚厚的帽子围巾手套出去,不幸被几个男生打雪仗的流弹击中,躲都躲不开。苏靖瑜叫上唐梦箫她们也来打雪仗,林涵自知运动神经太差拒不参加,躲到塔松的树干背后防止不幸中招。 雪花一团一团的飘下来,林涵伸手接住,想要赶在融化之前看清楚是不是六瓣。冷不丁的被人当头罩了一堆雪,她尖叫一声跳起来,脚底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姿势好不狼狈! 程灏哈哈笑着蹲在她面前,幸灾乐祸的问道:“爽吗?” 林涵抬脚用力踹在始作俑者的小腿上,愤愤的骂道:“有病啊你!我招你惹你啦?要不要这么手贱!” 程灏也不气恼,顺着她踹过来的力道坐在地上,两手往雪地里一撑,笑呵呵的说:“还真是挺凉,不过你穿那么厚,应该感觉不到吧。” 林涵黑着脸爬起来,看他只在保暖内衣外面套了件夹棉外套,潇洒归潇洒,却在这个北风吹雪花飘的环境中显得过分单薄。于是想也不想就伸手拉他一把,“快起来!别在雪地里坐着,冻坏了你也就算了,别弄脏衣服。” 程灏好笑的看她,“我衣服脏不脏关你什么事?” “切!我是为你妈着想,你把衣服弄脏了,洗衣服累的可是你妈,懂不懂孝顺啊?” “我们家洗衣服的是洗衣机,我妈累不着。” “那就,那就给你们家省电费,都是爹妈的血汗钱,省一分是一分。” 程灏被她拙劣的借口逗得心情大好,却还是赖在地上不起来,仰着头看她,“你这么为我爹妈着想,图的是什么?” 林涵一噎,这都什么人啊!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脑子抽住了才跟他在这儿瞎磨叽! “你爱起不起,懒得跟你啰嗦!” “哎!”程灏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顺势站起来,“你也太不禁逗了,三句话就翻脸。行了行了,我谢谢你好心拉我起来,给我们家省下一笔洗衣费。” 林涵被他揶揄得小脸儿一红,怯怯的、狐疑地看他,猜不透他这突然的客气是为了哪般。 程灏收到她纠结的小眼神儿,停止嬉皮笑脸,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尽量使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庄重:“刚才就是一个小玩笑,绝对没有恶意。你别整天防贼一样的防我,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咱们谁都别提了。能做九年的同班同学不容易,以后还是同班同学就更是难上加难。我挺珍惜这种缘分的,你也大人大量,跟我化敌为友成不?” 突如其来的示好搞得林涵既惊讶又莫名其妙,这人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 勉强镇定了三秒,这才试探着问他:“真,真的?” 程灏想笑,这丫头脑子秀逗了才问这种傻问题,真的假的又岂是靠嘴皮子说的?瞧她睁大眼睛巴巴地等待答案的傻样儿,好像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真不知道是缺心眼儿啊还是装糊涂。 不过这回他倒真没说瞎话骗她,刚才的一番话出自肺腑,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跟她恢复邦交。他深吸一口气憋住笑意,尽量表现出十二万分的诚意,点点头说:“真的,比珍珠还真!” 林涵垂下眼,咕哝一句:“珍珠不是这个真。” 程灏终于破功大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亮闪闪的像是高露洁广告。 当然,如果没有那点因为嘴唇干裂而渗出的猩红的血丝儿的话,画面会更完美一些。 林涵盯着他的嘴唇默了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擦擦吧,嘴唇流血了。” 程灏舔了舔,是有点儿血腥味儿。伸手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嘴,剩下的装进口袋里,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啊”。 呃…… 林涵无语,她没想把整包纸巾送给他啊!只是因为戴着手套不方便才让他自己抽一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啊!拿人家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手软啊!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林涵更加无语。 程灏摸摸自己干巴巴的嘴唇问道:“你有润唇膏吗?给我用用。” 林涵一怔,下意识的就把羽绒服口袋里的唇膏给他了。等他堂而皇之的在嘴唇上细细涂抹完,她才猛然意识到,貌似刚才他先舔了舔嘴唇吧?那那那,她的唇膏上岂不是沾了他的口水?! 程灏扣上唇膏的盖子还给她,林涵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送给你吧,我平时不怎么用的!” 程灏眨眨眼睛,一边往口袋里塞一边还虚伪的客套:“那多不好意思啊,谢谢啊!” “……” 那一天林涵的作文题目叫“雪中开放的花朵”,大意是说跟某君的友谊之花在大雪催生之下开放,希望在洁白的雪地里孕育的友情也能真诚不欺纯净无瑕。全文总共八百字,既不像记叙文也不像议论文更称不上散文。高老师几经推敲终于将其归结为类比说理的说明文,却又被这个友谊和冰雪的类比搞得云里雾里,实在理不出这篇文章蕴含的深奥的逻辑关系。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高老师无奈地给了68分,让这篇作文及格的同时也证明自己的理解能力合格。 两周后的又一次作文课结束后,程灏的前桌也就是语文课代表把一摞作文本放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林涵的本子排在最上面。程灏看到这篇超出及格线8分低于平均线18分的文章心里五味杂陈。虽然林涵的比喻很古怪语言很生硬,可他仍是看懂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喜悦和希冀。 他想起了那天她从雪地里爬起来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拍掉衣服上的残雪,而是伸手拉他起来。即使那时候她认为他是故意害她摔倒,却仍然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真不知道是该说她烂好人啊还是烂好人。 程灏抬头看向林涵,她正跟苏靖瑜一边听课一边玩五子棋。他找出前两次的成绩单,重新看完她的各门课程的分数后了然一笑:怪不得这丫头不着急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 chapter 4 盼望已久的期末考试伴着新年的脚步姗姗来迟,兴爷把整个高一年级的成绩表人手一份发给大家,另外对每位同学入学以来各次考试成绩做了分析,也按照名字发下去,让大家比较自己的文理科优势。 十点钟高一全体学生到大礼堂开会,会议由主管教学工作的杨副校长主持,介绍了省实验中学的文理科师资力量和历年来的升学情况。有些话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说,可大家也都听出了话外之音。在C市,文科状元年年出自市二中,而省实验却能包罗理科的前十名,另外凭借奥赛获奖而报送大学的也不下二位数,两相比较,摆明了这是一所重理轻文的学校。 杨副校长在台上滔滔不绝,林涵却在台下瑟瑟发抖。高一一班的学生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前三排,林涵又好巧不巧的坐在最外面,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斥资八百万修建的大礼堂为什么没有空调? 林涵冻得牙齿打颤,旁边的苏靖瑜也好不到哪里去。趁着杨老头喝水的空挡,她凑过来跟林涵咬耳朵,说她憋尿憋得不行不行的。经她一提醒林涵也有感觉了,小冷风往脖子里一灌,膀胱跟着收紧,真TNND太要命了! 林涵咬咬牙,拉着苏靖瑜猫腰从后门离开,出了大礼堂撒丫子直奔洗手间。 解决了内部问题,俩人也不想回去听杨老头废话了,到食堂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热奶茶,吹着空调舒舒服服的等待会议结束。 林涵咬着吸管听苏靖瑜说班里某某文理水平差不多却选择理科,某某物理化学太差肯定报文科,某某数学一枝独秀准备去奥班,一个个细数下来,分析得比兴爷都起劲,让她严重怀疑学习委员不是张蕴博而是苏靖瑜。 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林涵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袭藏青色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鼻头冻得有些发红,镜片因为水汽液化而布满薄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见面都感觉他深沉了几分,眉目间似有一股淡淡的忧愁流转。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林涵“呸呸呸”唾弃了,像他这种天之骄子还忧愁个屁!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韩乔摘下眼镜在小超市转一圈,买了现磨的热豆浆,坐在隔壁的小桌上慢慢啜饮。 林涵拿吸管搅动奶茶里的黑珍珠,暗暗给自己打气后笑眯眯地问道:“你也受不了杨老头躲到这里来啦?” 韩乔眯起他那单眼皮的近视眼,对这个自来熟的女生没什么印象,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同道中人,便礼貌而疏离的应了一句:“恩,是啊。” 林涵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人家的淡漠。她恬着脸递上一张纸巾让他擦眼镜,用朋友见面聊天气的口吻问道:“你是要报理科吧?” 韩乔微微一愣,戴上眼镜重新审视眼前的女生,那句“你认识我?”在舌尖上滚了滚又咽下去,还是面不改色的应道:“是啊。” 林涵没见过这么惜字如金的人,咬着吸管想了想,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他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这也难怪,严格说来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唯一的一次交谈也不过两句话—— “能不能借给我一支圆珠笔?考完试就还给你。” “可以。” “谢谢。” “不客气。” 思及此顿时有些挫败,笑容也不自觉暗淡许多。“我叫林涵,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春天物理竞赛的复试上我跟你借过笔,后来忘记还了。” 韩乔把这番话回味一遍,大脑引擎迅速搜索当时的情景:考试前旁边的短发女生向他借笔,考试结束后有两个男生把她围住,问她第一题怎么解。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东西顺便等着女生还笔,没想到她压根儿忘了这茬,把他的笔放进包里就走了。一支圆珠笔也就两块钱的事儿,他也没在意,只是起身跟在她后面离开。听着她给两个男生分析第一题,方法一如何如何,方法二如何如何,方法三如何如何,越听越心惊,想不到短短两个半小时,她竟然能把一道题分析的如此透彻。 再看眼前这个女生,白里透红的脸颊,朱红圆润的小嘴,一双灵动闪光的眸子,五官与记忆中的轮廓重合,再加上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可不就是那个一题三解的人嘛! “哦,我记起来了,是你呀!” 韩乔不吝露出的笑容让林涵有些窘迫,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其实自己借了人家的东西没有如约归还,本质上与诈骗无异。她急忙澄清:“上次不是故意不还笔的,实在是走的匆忙忘记了。我一直好好收着,希望有机会能还给你。” “没关系,你拿去用吧。真没想到你也在这所高中,我叫韩乔,在九班,你呢?” 林涵咽了下口水,心想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还三五不时的跑去九班看你呢。不过这话可不敢对当事人坦白,只好掩饰性的干巴巴一笑,“我在一班,跟你不是一幢楼,怪不得见不上面呢。” 旁边的苏靖瑜突然爆发:“韩乔?!你就是韩乔?!” 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韩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仍旧对着林涵说:“分班后理科班都在1号楼,如果你也学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林涵重重的点头,心想最好还能分在一个班,时时刻刻都能见面。 忽然门口的风铃作响,程灏挟着一阵冷风冲进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兴爷非得扒了你的皮!” “啊?”林涵看看程灏,确定他说的是自己,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啦?兴爷干嘛收拾我?” “主任用你做典型说那些偏科严重的同学,点名让你上去发言。你偷偷溜了让主任下不来台,兴爷的脸黑的跟锅盔一样,你就作死吧!” “什么?!”林涵一下子跳起来,“那怎么办啊?!” 苏靖瑜立马接口道:“我看你干脆别回去了。下午填志愿表,你选理科是吧,我帮你填了。寒假作业什么的我帮你领了。反正明天就放假,兴爷抓不到你还能怎么滴?” “不行!”程灏立刻否决:“别说分班之后他有可能还是你的老班,就算不教你了也不能得罪老师。要不然他在新的老班那里吹吹耳边风埋汰几句,往后的日子肯定让你过不舒坦。” 林涵“嗯嗯”点头,自己的俩爸都是教书匠,她从来不跟老师对着干。 “去校医院吧,让医生开病假条,你们老师也不会说什么了。” 程灏林涵和苏靖瑜齐齐看向韩乔,这个想法固然好,但可行性不高啊,医生哪能随便给你开病假条? “你是谁?想得倒挺美!”程灏没好气的呛声,哪来的小白脸在这儿指手划脚! 林涵急忙扯扯他的袖子,“这是韩乔,九班的韩乔。”转头又对韩乔道歉:“他是我们班的程灏,正替我担心呢,说话有点儿冲,你别介意。” 韩乔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关系,我理解。我姑姑是校医院的医生,找她帮忙开病假条应该不是很难。” “啊?”这样也行?林涵有点儿喜出望外,立刻谄媚地给人送上高帽子:“韩乔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你姑姑就是白衣天使!” 程灏薄唇一抿,拧着眉头看她,那怨念的小眼神儿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窟窿。NND老子冒着寒风找了大半个校园给你通风报信,你半句好话都不给,怎么他倒成了救世主! 在韩校医的掩护下林涵总算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期间陈嘉琪也望风而来,与韩乔程灏撞了个正着。这是林涵生命中纠葛不断的三个男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齐聚首,林涵给他们作了介绍,然后在苏靖瑜的搀扶下“病歪歪”地去向兴爷请假。 看得出兴爷虽然心里不痛快可念在她历史清白的份上也没再多加追究。自此,高一的第一个学期伴随着兴爷的一声叹息画上句号。来年将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且林涵相信,那必定是一个好的开端。 ------------ chapter 5 正月初六到十五林爸在上海办书画展,初五这天林涵跟随父母登上前往上海的飞机,初十再返回C市准备开学。 莫儒生来接机,他的太太因为开会不能赶来。 莫太太刘燕生是F大法学院的副教授,金融学硕士,法学博士,博士后研究的是证券法,现任上海律师协会的副会长,也是某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 顶着如此耀眼的光环嫁给整日埋头搞研究的莫爸,凭良心说,林涵觉得她亏了。 刘燕生是个典型的都市精英女性,言辞睿智,举止得宜,工作生活都是雷厉风行。她在美国呆了八年,与莫儒生结婚的时候已经34了,一直以来忙于事业无心生子,知道有林涵的存在后对她非常友好。比起更年期综合症间歇性发作的林妈,林涵心里更加愿意与她亲近。 不过这种想法也仅止于一种“意向”而已,在法律上不具备任何可追究的效力。亲妈永远都是亲妈,林涵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去做那种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 说起自个儿的俩妈,林涵觉得挺离奇的。每次林涵来莫家,林妈都会让她大包小包的送上许多礼品,多是C市特产,偶尔也会有林爸或者林妈的几件作品。刘燕生这边儿就更诡异了,夫妻俩每次去外地开会或者讲课都不忘给林妈打个电话,问问有什么需要捎带的,还要倒贴邮费给她寄到C市。这哪是前女友与正房、亲妈与后妈的相处之道啊,分明是亲亲姐妹甜甜闺蜜才有的待遇! 第二天林妈陪同林爸出席画展的开幕仪式,林涵理所当然地跟着莫爸回了家。 午餐由莫爸亲自掌勺,他在上海住了近十年,很有些上海男人居家的风范。刘燕生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口味偏甜,*的莫爸做了一手好吃的上海菜。 父女俩刚刚开动,刘燕生就急吼吼地赶了回来,还特地买了北京烤鸭给林涵加菜。 林涵喜上眉梢,脆生生地叫一声“阿姨好”,上前接过她的包包和外套挂在衣架上,比对自个儿亲妈都殷勤。 刘燕生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小涵真乖,大半年不见变得又高又漂亮了。阿姨今天有事没能去机场接你们,真是非常抱歉啊!” “没关系,阿姨你有工作要忙,我们都理解的。妈妈让我代她向你问好,朋友送她一块石头,她帮您刻了一枚私章,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喜欢,你妈妈的手艺没得挑,阿姨肯定喜欢。改天一定当面谢谢她!” 莫爸添了一副碗筷,招呼两位女士:“别只顾着说话,都坐下来吃饭。” 刘燕生虽然教养极好,却从不勉强林涵奉行“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都说当后妈难,当一个让孩子和丈夫都能认可的后妈更是难上加难。刘燕生老早就向林妈表明了立场,自己愿意把林涵当亲闺女对待。莫儒生第一次接林涵到家里小住的时候,她提前仔细询问了小姑娘的脾气和喜好,甚至专门向F大专门研究儿童心理学的教授取经,力求为林涵营造一个舒心的环境。 刘燕生的付出和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不仅得到了林涵和莫儒生的认可,就连林妈都为之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刘燕生以诚待人,林妈自然也会尽心维护这段关系。那时候林涵还小,根本不知道“后妈”为何物,一直把莫氏夫妇当做家里的亲戚。等到长大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也没有过分纠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现实。是以这些年来林莫两家因为林涵的存在一直保持友好的交往,而林涵也得到了双倍于常人的母爱和父爱。 刘燕生给林涵包了一个鸭肉卷,看她吃得一脸陶醉,不禁有些好笑。 “小涵,我怎么觉得,你读高中后反而比以前胖了。” 林涵自小跟陈嘉琪厮混,没有小女生对体重斤斤计较那一套。被刘燕生说破之后也不气恼,嘿嘿干笑两声,“我这是婴儿肥。” 莫儒生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都多大了还婴儿肥,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林涵吐吐舌头,“阿姨我太同情你了,莫爸这么呆板的人你怎么能忍受得了?”转头又对莫儒生说:“莫爸你out了,谁说十六岁的女生不能有婴儿肥?就算我二十六,脸上圆嘟嘟肉呼呼的还是婴儿肥,这叫返老还童,越活越年轻!” 莫爸呵呵一笑,“贫嘴!” 刘燕生却跟着附和:“小涵说得对,心态好,越活越年轻。高中的学习压力比较大,上次你妈妈来电话,说你在学习上遇到一些困难,我们都很为你担心。现在看你能保持这么乐观的心态,是不是都调整好了?” 林涵摇摇头,“我偏科太严重,数理化学得很轻松,政治和历史却一点儿都不开窍。阿姨你别笑话我,那些什么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啊,剩余价值啊,封建主义啊,资本主义啊,还有混合杂交的封建资本主义啊,我一看就头疼。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爸爸,哦,就是林爸爸,他跟我说,阿姨你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还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跟你一比,我感觉好挫败啊!” “没关系,这有什么好挫败的。你如果想学,阿姨来教你。” “呃……”林涵顿住,表情十分纠结,“要是我不想学呢?” 刘燕生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直白,说话一点儿弯都不拐,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真真是老莫的翻版。她会心一笑:“不想学也没关系,术业有专攻,没有人逼你样样都学好。你擅长数理化,这一点可能遗传自你爸爸。将来可以考虑子承父业,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莫儒生闻言笑呵呵的看着林涵,眼中浓浓的满是宠溺。“小涵,你高中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想要出国还是留在国内读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啊?”她现在才读高一,莫爸想的也太长远了吧?“那个……应该是在国内读大学吧,我自理能力太差,到国外活不下去的。” 莫爸点点头,“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好考什么学校?上海这边有许多不错的大学,我和你阿姨都在F大,在这里可以方便我们照顾你。另外还有J大,那边的理工类专业比F大要好一些,或许更适合你的发展。” 林涵头大了,看看莫爸,再看看刘阿姨,一个两个都在脸上写着期待。她不想违背他们的好意,更加不想说谎话敷衍他们。又是咬嘴唇又是抓头皮的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为难地实话实说:“其实吧,我比较向往北京。那个……我们学校历年的理科状元都去Q大,我也一直把这个当做奋斗的目标。” 莫爸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张口讷讷不成言。 刘燕生见状急忙出声圆场:“Q大啊,那当然好,小涵很有志气。不过离高考还有两年半的时间,中间或许会有许多变数,现在谈这个有些为时过早。你说是不是,老莫?” “啊,对对!”莫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在表情控制方面比林涵还要低能,只好顺着刘燕生给的台阶下来,“小涵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这些问题留待以后再讨论。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林涵暗自叹一口气,早先林爸也跟她谈过这个问题,他在C大任教,如果林涵只图过的安逸,直接考C大就得了。F大和J大也是不错的选择,又是985又是211,综合排名全国前五,反正都在上海,有莫爸在这里,林爸林妈也放心。要是在以前,她没准儿就认定这三所学校了。可是自从发现了那个潜伏已久的小心思,她就再也不能单纯地看待上大学这个问题。 鱼和熊掌总是不能兼得,因为有了新的渴望,她宁愿放弃父母给的安逸生活。 刘燕生下午还要去杭州给检察院的中层干部培训,吃完饭再次跟林涵道歉,匆匆开车走了。出门前对莫儒生欲言又止的说了句“小莫”,林涵以为说的是自己,好奇地向莫爸打探。 莫爸告诉她,此“小墨”非彼“小莫”,那是刘燕生亲戚家的儿子,叫叶惜墨,打算考C大的美术系,想找林爸看看能不能指导一下专业课。 林涵觉得有意思,“惜墨惜墨,他那么珍惜自己的笔墨,还画什么画呀!不如跟着我妈学篆刻。” 莫爸莞尔,走进书房取出林涵12岁那年给他和刘燕生画的人物素描,“其实你画的也很不错,你林爸爸付出那么多心血教导你,你却没有画下去,真是可惜了。” 林涵没有接话,早年林爸教她画画,发现她能很快掌握作画技巧,却抓不住事物的灵魂。就拿人物肖像素描来说,她把五官描绘得很到位,却画不出人物的神采,好好的一幅画如同行尸走肉。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其他女孩子的纤细敏感,理性认识往往凌驾于感性之上,做起事来喜欢谋定而后动,然后按部就班,量力而为。说好听点儿叫严谨自律,通俗点儿就是行为呆板拙于变通,这可是艺术创作的大忌。 林涵想,自己不能跟着林爸搞艺术,更不能跟莫爸一样埋头搞研究!本来就呆头呆脑的,如果再泡在实验室里与世隔绝,那她岂不是要变成一根傻木头!莫爸是个男人,顶着“学者“的帽子,再木讷也能讨到老婆。她可不一样啊,过个十年八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连个毛线都没研究出来,黄花菜都凉透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找韩乔! 唉…… 林涵望天,怎么办,她喜欢上韩乔了。可是现在的她还不够自信,没有勇气和底气跟他告白。唯有努力再努力,将来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然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 chapter 6 正月十六开学,文理分班后的各班学生名单贴在一进校门的宣传栏上,林涵和周晓晶仍在一班,陈嘉琪、韩乔和苏靖瑜在三班,程灏和许婷被分到四班,唐梦箫和宋海波去了文科班,而一班原来的学习委员张蕴博则进了奥赛班。 每个班级的任课老师几乎没有变动,幸亏年前那件事处理得当没有给兴爷留下把柄,否则林涵的未来真是不堪设想。说起来最大的功劳应该是程灏的,他冒着风险和风雪前来报信,还及时指出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避免了林涵得罪兴爷的下场。 咦?说曹操曹操到,程灏怎么进了一班的教室? 兴爷还没来得及排座位,大家都是随便找地方坐。林涵跟老班长周晓晶做临时同桌,坐在正中间第三排。看见程灏进门,周晓晶揶揄道:“走错门了吧?四班的教室在出门左转第三间,以后进门前先看清楚门牌号。” 程灏挑眉,“没走错,我进的就是一班,以后天天都来一班。” “啊?”林涵插嘴:“你不是分到四班去了吗?难道我看错了?” 程灏拉开她身后的椅子坐下,“没,你没看错。是我在一班待习惯了,刚刚适应老师的教学风格,不想再换了。” “什么!这样也行?你是怎么办到的?” “就是跟主任说了一下,四班的老班和兴爷也都同意了,我就又变成你的同班同学了。” “主任这么好说话?”林涵狐疑,想当年请他在事假条上签字批准,磨破了嘴皮子都办不到,难道过完春节这老头转性了? “是啊,他是个老好人,就是这么好说话,不信你也去试试。” “那我去问问,能不能把我调到三班。” “喂!”程灏一把拽住她,“别白费力气了!我那是刚好有人想去四班,成绩跟我又差不多,所以主任才同意换的,你哪有我这么好运!” “哦……”林涵讪讪地坐下,“怪不得呢,不过你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些。” 现在的一班共有56人,这意味着程灏也是有同桌的人了。同桌叫林震威,听上去像个开镖局的,程灏戏称他为“镖头”。 林涵的新同桌叫田芳,身材高挑,脸庞秀美,跟人讲话总是笑眯眯的,可林涵本能的有些排斥她。 为此林涵万分纠结,她自认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可这样毫无理由的讨厌一个人还是头一遭。刚开始她也怀疑自己其实是嫉妒田芳的美貌,陈嘉琪听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比她还耐看一点。” 好吧,虽然这个“耐看”的含义可能是说她乍一看不怎么引人入胜,越看越能发现深层次的美,姑且将其作为一种褒扬吧。 林涵和田芳是班里最高的两个女生,兴爷让她们坐在第五行靠窗的位置。林涵的左边是一面墙,右边是田芳,前面是周晓晶和郝思敏,后面是略带痞气的肖沐阳和农村来的老实孩子高山。 第一节课后肖沐阳用笔戳戳林涵的后背,“哎,你就是那个林涵啊?” 林涵皱眉,什么叫“那个林涵”,重点是“那个”还是“林涵”? 肖沐阳指指坐在前排穿米黄色羽绒服扎马尾辫的女生,“她叫林覃,上西下早,潭水的潭去掉三点水。” 林涵按照他说的在草稿纸上写下“覃”字:“原来这个字念tan,我一直以为念yu呢。” “嘁——”肖沐阳发出一声鄙夷的笑声,过了一会儿看林涵没什么反应,又拿笔戳戳她的后背:“我是肖沐阳,以前在四班,跟陈嘉琪一个班。” 林涵听到陈嘉琪的名字,终于转过身来,“哦,你好,我是林涵。” “我知道,你是陈嘉琪的女人,上次开大会被主任点名,陈嘉琪急得到处找你。” 林涵对“女人”二字甚为反感,澄清道:“你不要乱说话,我跟陈嘉琪是邻居,我是他姐。” “哦——”肖沐阳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是我弄错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林涵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心想这人知错就改,也算一大优点。 放学回家的路上林涵问陈嘉琪:“坐我后面的男生叫肖沐阳,听说以前是你们班的,他怎么样?” 陈嘉琪蓦地皱紧眉头,“肖沐阳?!你离他远点,那是个老流氓!” 林涵不解,在她的认识里,“流氓”仅仅是个贬义词,跟“坏蛋”“王八蛋”是一类,并没有具体指代哪种行为或哪种人。她追问陈嘉琪“肖沐阳为什么是老流氓”,陈嘉琪拒不解释,气急败坏的吼一句“让你离他远点你就离他远点,问什么问啊!”脚下用力一蹬,甩下林涵跑了。 林涵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喂!你那是有变速档的自行车,等等我啊!” 接下来的日子林涵刻意疏远肖沐阳,从不主动跟他说话,再被他用笔戳后背时也只是稍稍偏头,露出一只耳朵表示她有在听。 两周后的周三自习课上,肖沐阳戳戳她的后背,把一张草稿纸搭在她的左肩上。林涵扯下来一看,上面有一行字:跟我聊聊天吧,我失恋了。 林涵有些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知心姐姐,有什么好聊的!不过这厮的字写得真是漂亮,林妈常说“字如其人”,看他的字端正而不失飘逸,应当是个潇洒谪仙般的人物。平日里他跟同学相处的也很融洽,他幽默风趣又乐于助人,和一起住校的男生女生打成一片。林涵有意无意地观察他,很难把这样的人跟“流氓”联系起来。 思前想后,林涵最终在纸上写下“对不起,我不太会聊天”,转身放回他的桌上。 谁知这厮得寸进尺,写道:“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说话,只要能让我倾诉一下就好。”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对那个女孩的爱慕,从初见到初心动再到女孩给他飘渺的回应再到女孩拒绝接收他的信件,最后是说他看见女孩跟别的男生走在一起,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自己只好忍痛放弃。 十六岁的林涵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除了《还珠格格》,她没有接触过任何小言类的东西。肖沐阳用七张纸条讲述完自己的故事,林涵没有回复一个字,却一字不落的看完了每句话。最后一张纸条递过来之后,等了五六分钟,看到没有新的文字,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过头去。 真是好奇害死猫,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肖沐阳双目通红的看向窗外,周身散发出的浓浓的哀伤把林涵这根木头都感染了。 他是在为那个女孩哭吗?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林涵的心蓦地一颤。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能为女孩子流泪,说明是一个血性男儿,是动了真感情的。一个人为了能让心爱的女孩得到幸福,自己忍痛放手,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啊! 这一刻,林涵动容了,她觉得自己看到了最真实的肖沐阳,陈嘉琪的忠告被抛之脑后。 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政治历史地理的成绩乘以50%计入总分,影响力大大减弱。林涵从班里的23名一跃成为第二名,排在一个叫张真的女生后面。 肖沐阳最先看到成绩单,跑来给林涵祝贺,还嚷嚷着让她请客,请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人一支小布丁。 这段时间林涵跟肖沐阳渐渐熟络起来,他们的交流方式主要还是写纸条,肖沐阳写,林涵看,偶尔也回复一两句话。看着肖沐阳渐渐走出失恋的阴影,林涵也为他高兴。是以听到他的这个提议,她不但痛快的答应,还主动把五毛钱一支的小布丁升级为一块五一支的巧乐兹。 三月份的天气还不算暖和,林涵怕有人吃不惯冷的,去小超市买了五支雪糕和五杯热奶茶。回来的路上先去三班打了个拐,告诉陈嘉琪自己考得不错要请客,问他要奶茶还是巧乐兹。陈嘉琪说奶茶是女孩子喝的东西,自然选了雪糕。 林涵咬咬嘴唇,“哎,你给韩乔也带一支吧,上次他帮我弄病假条,我还没谢谢他呢。” “行,他刚才出去了,我一会儿给他。” 林涵暗自舒一口气,还好还好,陈嘉琪没有看出异样。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喜欢韩乔,却特别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知道,尤其是被韩乔知道,这种既期待又担忧的心情太折磨人了! 回到教室后肖沐阳欢天喜地地接过两个塑料袋,拿去分给其他人。田芳和郝思敏拿了奶茶,周晓晶和肖沐阳选了巧乐兹,轮到高山却百般推辞。林涵知道他性格朴实,硬塞给他一杯奶茶,告诉他买都买了,拒绝就是浪费。正好林震威打球回来,一身臭汗淋漓。林涵叫一声“镖头”招呼他过来,把最后一支巧乐兹给了他。 林震威乐呵呵的接过,用他又厚又大的熊掌拍拍林涵的肩膀:“还是我妹妹好啊!”说完拿着巧乐兹朝刚进门的程灏炫耀:“灏子,看见没,自家人就是自家人,有啥好处总忘不了哥哥。” 程灏大步走过来,沉声问道:“我的呢?” “啊?”林涵扒拉扒拉袋子,苦着脸说:“只剩下奶茶了,行不行?” 程灏的脸登时阴下来,“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吃巧乐兹吗?!” 林震威已经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闻言幸灾乐祸的问道:“哎,要不我好心让你咬一口?” “我咬死你!”程灏咬牙切齿。 “那个什么,奶茶比巧乐兹还要贵五毛钱呢,你不亏的。”林涵谄媚的拽着他的袖子解释:“况且你刚刚剧烈运动,直接吃冷饮的话对肠胃不好,还是喝点热的吧。” 此言一出,林震威“咕咚”一声直接把一大口冰激凌咽了下去,“丫头,你想害死哥啊!” 林涵黑线,说什么都会得罪人,真是出力花钱还不讨好啊! 程灏眉毛一挑,看着剩下的两杯奶茶,一杯原味的,一杯香芋的,“你喜欢喝哪一种?” 林涵指指淡紫色香芋味的,“这个。” “嗯。”程灏拿起吸管“啪”一下戳破香芋味奶茶的杯口,一边喝着一边大摇大摆的回到座位。 “呃……” 林涵看看袋子里孤零零的奶茶,再看看同样无语的林震威,欲哭无泪呀欲哭无泪! ------------ chapter 7 关于愚人节,有个著名的笑话是说,A君骗同学们“明天要考试”,于是大家挑灯夜战埋头复习,只有他乐得清闲。第二天他来到教室,看见大家依然绷紧神经,大笑三声宣布:“今天是愚人节,我是骗你们的!”可是两分钟后老师拿着一摞试卷进来宣布:“今天考试!” 这个笑话大家耳熟能详,以至于当人们发现期中考试的日期竟然是四月一号时,所有人都把它当做一个冷笑话。 这两天林妈陪朋友去新疆看玉石,林爸因为工作忙来不及做饭便带着林涵下馆子。大概是昨晚的海鲜不新鲜,林涵从半夜两点多开始跑厕所,折腾到早上七点多,差点赶不及考试。 林爸送她上学的路上一直嘱咐,要是坚持不住就不要考了,只是期中考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涵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很坚决。这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跟韩乔在同一个考场考试,她怎么能够放弃呢? 考试座位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安排,韩乔是1号,张真是2号,林涵是7号,陈嘉琪是9号。 开考之前林涵一直趴在桌子上,昨晚拉到虚脱,早上又没吃饭,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陈嘉琪去小超市买了一盒德芙放在她桌上,让她饿了就吃点。 考试开始,林涵拿到考卷的那一刻两眼突然放光,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然而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她又跟蔫萝卜一样趴下了。 第二天更惨,虽然不拉肚子,却仍然吃不下饭,还伴随着低烧。 最后一门历史考试安排在第三天上午,林涵把选择题的答题卡涂完,看着后面的问答题真想大笑三声——每道题都似曾相识,每道题都背不出答案。 凭着记忆中的只言片语胡编乱造,写完后发现六道大题的答案大同小异,她甚至还YY了一下阅卷老师的反应以及讲评试卷时历史老师悲愤欲绝的表情,相信一定非常精彩…… 之后的记忆非常混乱,林涵感觉自己睡了史上最长的一觉,醒来时看到白墙壁白床单还有挂着盐水袋的铁架子,还有歪在旁边的沙发上的林妈,坐在床边的林爸。 林涵的脑袋里木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里。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住院,第一次是刚出生的时候。 林爸问她感觉好点儿没,林涵有气无力地说:“想喝水,也想尿尿。” 林爸先是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小心地扶着她喝了,然后给她穿鞋,一手举着盐水袋,一手架着她的胳膊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这厢里一有动静林妈就醒了,她起身接替了林爸的工作把闺女送到卫生间,顺便帮她把裤子脱了。林涵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到大都是林爸照顾她,这事儿要是林爸来做,或许她还能接受,可自家老妈一向是被人服侍的主儿,何曾纡尊降贵干过这种活儿! 这一泡尿稀稀拉拉尿了好一会儿,林涵问林妈:“我怎么进医院了?睡了多久?” 林妈嫌弃地看她一眼:“你个死丫头分不分得出轻重啊!病成那样还去考试,要不是有嘉琪在,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林涵的大脑已经慢慢苏醒,很容易就听出林妈这话有些夸大其实。她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去的是学校,又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陈嘉琪不在,总会有人送我到医院的。” 林妈听她说话越来越有劲,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从新疆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在医院守了她大半夜,之前因为担心她还能硬撑着一口气,现在看她没事儿,身体的疲乏和困顿才铺天盖地的袭来。 林涵尿完了,林妈先帮她提上裤子又给马桶冲水,扶着她边走边说:“你那天晕倒在考场里,是嘉琪和你们班主任老师送你过来的,回去记得好好谢谢人家。你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季节性肠炎再加上不吃不喝导致的低血糖,考试又累着了,所以才睡了两天。现在醒了就没事儿了,办完出院手续就能回家。” “我睡了两天?”林涵有些不敢置信,“今天星期几?现在几点?” 林爸接过她,“星期天,现在是上午十点多,你可不是睡了两天么。” 出院回家后陈嘉琪第一个来探病,说起当天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刚开始看她趴在桌子上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后来监考老师来收卷子,喊了两声她都不起来,不得已老师伸手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顺势就摔在了地上,把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吓得尖叫。 陈嘉琪本来想背她去医院,试了两次都背不动,最后又把她摔地上了。 因为他们的考场就是高一(1)班的教室,好多1班的同学考完试回来。大家人七手八脚过来帮忙,程灏吼一声“起开”,一把捞起她打横抱着就往外跑。 兴爷和陈嘉琪追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载他们离开,因为已经通知了林爸,兴爷就没让陈嘉琪跟着去医院。 下午程灏回去上课,别人问他林涵怎么了。程灏回答:“作死了。” 林涵听得囧囧有神,尤其是“试了两次都背不动”那段儿,简直羞愤欲死。陈嘉琪毫不含蓄的问她到底有多重,被她一个枕头丢过去堵住了那张臭嘴。 NND,老娘苦心建立的美好形象都被这个不中用的臭小子给毁了,你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儿呀,白长了一身肥肉,关键时刻都是废物! 礼拜一早上林爸送林涵上学,走进教室她都不敢抬头见人。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一件哈利波特的隐形衣呀,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见她,省的她丢人现眼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周晓晶最先跟她打招呼,林涵第一次觉得班长大人忒没眼力见儿。然后是不可避免的田芳和郝思敏,还有聒噪的肖沐阳,就连木讷的高山也向她表示了关心。 整整一上午她都没敢转头往程灏的方向看,中午放学她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瞥一眼程灏,他正带着耳塞好整以暇的听MP3。终于等到周围的人都走了,林涵才慢慢挨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哎,放学了,你还不走吗?” 程灏眯着眼睛看她,口气很是疏离:“有事儿吗?” “有,有。”林涵摘下他的一个耳塞弯腰作日本小媳妇状,“上次的事儿多谢你呀,我都听陈嘉琪说了,是你仗义出手,我才能顺利到医院。虽然这事儿在你看来或许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可我还是要郑重地感谢你。” 程灏眉毛一挑,“谁说那是小菜一碟呀,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连陈嘉琪那个胖子都被你压趴下了,你也觉得这事儿不值一提?” 呃,某人内牛满面,该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可是玻璃心呀玻璃心…… “你这么一副沉思的样子,是在考虑怎么答谢我吗?” “啊?哦,是啊是啊!”林涵尴尬地、违心地、忙不迭地点头,“常言道大恩不言谢,我在纠结要不要谢你,是记在心里还是要有什么物质上的表示。” “记在心里那是必须的,物质上的表示也不能少。念在你还要靠爹妈过活的份儿上,这笔账先记着,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还。走吧,时候不早来了,回家吃饭去!” 林涵唯唯诺诺的跟着程灏后面离开,一眼就看到陈嘉琪推着他的捷安特等在教学楼门口。林爸中午有事不能来接她,让她自己打车或者让陈嘉琪载回去。 程灏看看捷安特的前杠,再看看陈嘉琪,“你载她回家?不怕她把你的车压坏了?” 陈嘉琪笑笑:“没事儿,压坏了我就骑她的车。” 程灏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光是想象林涵坐在陈嘉琪的车前杠上,他就万分不痛快。 三个人一起走出校门,那辆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的樱花树下。程灏脚步顿了顿,转头对林涵说:“今儿个我好人做到底,顺道把你捎回去吧。”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我跟嘉琪走就行了。” 程灏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嘉琪嘉琪,叫得还真是亲切! “随你便,爱坐不坐!” 随着某人“嘭”一声巨响甩上车门绝尘而去,林涵和陈嘉琪面面相觑。 唉,这六月的天也比不上程灏的脸,变来变去跟唱川剧似的! ------------ chapter 8 C市属于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一年之中四季分明,各种厚薄、长短的衣服都能用得着。三九寒冬需要毛衣加羽绒服;过了年三四月是羊毛衫加风衣;四月之后改穿轻薄的针织棉杉;五月份进入夏天倒计时,九分裤配七分袖,七分裤配短袖,短袖配短裤,或者是漂亮的花裙子;到了九月份再把这个穿衣顺序倒回来,一年一年周而复始。 林涵的夏装多是干净的浅色调,都是林妈和陈燕生买的,除了讲究样式得体,最重要的是面料柔软吸汗,而且富有弹性,方便运动。 自从换上清凉的夏装,每次见到程灏,他都用一种阴郁仇恨的目光盯着她看,好像人家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似的。林涵扪心自问,除了上次不领情拒绝乘坐他的专车之外,一个多月来她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有触过逆鳞,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自己。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她许久,因为她的生活素来都不是围着程灏转的。学习是第一要务,韩乔是终极目标,朋友是生命中或长或短或温情或伤痛的流星,从划破天际到坠入尘埃,这便是朋友在生命中存在的轨迹。而程灏,充其量不过是轨迹比较长、比较阴晴不定的一颗。除了他,还有陈嘉琪,有周晓晶,有苏静瑜,有肖沐阳。 是的,肖沐阳,这个笑起来有点痞气的少年,已经越来越深入地渗透进林涵的生活当中。当林涵被学业上和生活中的满足推到顶峰的时候,他却出其不意地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一切还要从期中考试说起。 彼时林涵虽然身体状况不佳,但考出来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总分班级第二,全年级第12名。比较悲催的是历史考试成绩,她以58分的成绩蝉联班级倒数第一,历史老师怒其不争——为什么不多考2分,至少凑个及格。直到五月初又一次月考,林涵还是班里第二,历史成绩神奇的又是58分。历史老师终于爆发了,拍着桌子吼道:“就凭你历史学成这个样子,活该你就做个千年老二!” 全班轰然大笑,几个男生甚至还嚣张的吹口哨。林涵只是觉得历史老师挺幽默的,第二名就第二名吧,还要加个“千年”来形容其长久,于是也就跟着干巴巴笑了两声。 下课后肖沐阳问她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笑什么,林涵傻乎乎的摇头,于是肖沐阳就给她解释了一下何为“老二”。 林涵大囧,却还是佯装淡定地说:“不就是小鸟吗,我又不是没见过!” 肖沐阳笑得奸诈:“你什么时候见过?见的谁的?” 如果是个稍微有点儿警觉性的人,此刻就该转移话题或者随便说点儿什么糊弄过去,偏偏林涵是个一根筋的,顺着肖沐阳的话答道:“小时候见过陈嘉琪的。” “哦,那肯定不是‘老二’,是‘小二’。你把手给我。”肖沐阳从桌子底下抓住林涵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裤裆上,“这才是老二。” 林涵猛地抽回手,“嘭”一下撞在桌脚上,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一瞬间脸色惨白。等她想明白刚才干了什么之后,小脸满满涨红,“你,你……” 肖沐阳不以为意的笑笑,“怎么,吃亏的可是我诶!我都没怎么着,你脸红什么!” 林涵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如果摊个鸡蛋,估计能有八成熟。 之后的日子林涵见到肖沐阳总是脸红脑热,反观肖沐阳倒是跟他越来越亲近。他不再用笔戳她的后背,有事儿直接拍拍她的肩膀或者从后面推她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涵总觉得他的“拍”或者“推”中有点儿抚摸的成分,那只手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过长,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让她心里发毛。 矛盾的激化发生在六月一号。 这天中午高山的姐姐来学校看他,带了些饼干酱菜之类的,还有两包洽洽香瓜子。课外活动的时候高山撕开一包瓜子分给肖沐阳和林涵,还给田芳留了一些把放在桌上。 肖沐阳发现瓜子里有一张兑奖刮卡,刮开来一看,竟然中了五毛钱! 高山兴奋地喊:“我看看我看看!” 林涵也很有兴致,毕竟她长这么大从来没中过奖,于是也嚷嚷着要看。 肖沐阳把刮卡举得高高的,三个人挣来抢去闹成一团。 眼看高山就要抢到手了,肖沐阳拉开林涵T恤衫的后领把刮卡丢进去,摊平两只手对着高山喊“没了没了”。 林涵顿时变了脸色,她穿T恤从来不束腰,照理说刮卡应该直接从衣服下摆掉出来。如果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出汗而粘在后背上,二是…… 高山还在执着于他的五毛钱的兑奖刮卡,肖沐阳指着林涵:“在她那里。” “没……”林涵惊恐的摇头:“我没拿……” 肖沐阳狡黠一笑,右手抓住林涵的肩膀把她扭转过去,左手抚平她后背T恤的褶皱,转头对高山说:“就在这里,不信你看!” 林涵唰得直起腰,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气得浑身发抖。 肖沐阳还在撺掇着高山看她的后背,林涵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目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肖沐阳,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刚才把刮卡丢进她衣服里只是一个玩笑,那他现在执着的让高山看她白T恤下凸出的内衣轮廓又是为什么?! 高山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林涵不知道他懂没懂,反正他没有照肖沐阳的话去做,只是摆摆手说“找不到算了”,而肖沐阳则一脸惋惜,好像错过了什么好戏。 田芳回来了,看见他们神色各异,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肖沐阳满不在乎的应道:“山哥的五毛钱奖券被人私吞了。唉,你说山哥多不容易,五毛钱能买一个菜肉包子呢!” 林涵再也受不了了,怎么会有这种信口雌黄的人!一时间脑海中蹦出许多骂人的词汇,“虚伪”、“骗子”、“混蛋”、“流氓”…… 是的,流氓。肖沐阳拍她肩膀、推她后背的情形一一浮现,她无法控制的把这些动作跟内衣肩带和搭扣联系在一起,那张藏在她衣服里的刮卡像淬了毒的利刃,一刀刀割裂她的皮肤,伤透她的心。 她记起了陈嘉琪的忠告,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火眼金睛,竟然错信了一个“老流氓”! 课外活动结束的铃声响起,林涵逆着人流冲出教室,一直跑到校门口,看见紧闭的校门,这才想起没有假条是出不去的。 可她不想回教室,不想再让肖沐阳看见自己的后背,不想面对一个如此恶心的人,不想让如此狼狈的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她对着一棵老松树痛哭,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她自小被保护得太好,从没有接触过人性的黑暗面,哪怕是跟她斗气多年的程灏也没用过如此伤人的手段。她看着老松树斑驳的树皮,想象自己的尊严也裂成了丑陋的千片万片,真想就此死了的好! “林涵,你怎么了?!” 林涵蓦地转身背靠着大树,警惕地盯着来人。泪水把她的眼睛洗得分外澄澈,大颗大颗的顺着下巴滴落。 “林涵,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哭?”程灏上前一步,冲动地抬起右手想要替她抹干泪痕。 “别过来,你别过来!”林涵哀哀地祈求,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哭着蹲在地上,“我想回家,我要回家……你帮我把嘉琪找来好不好?我要嘉琪送我回家……”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程灏在那儿着急上火,林涵却什么也不肯说。“好好,你等着,我马上把陈嘉琪带来,你在这里等着!” 程灏调头往三班跑去,心里咒骂陈嘉琪那个死胖子,也不知道他好在哪里,把臭丫头吃得死死的! 陈嘉琪被程灏拽着一路跑来,呼哧带喘的还没站定,就看见松树下缩得像只雏鸟的林涵,小脑袋埋进两腿间,肩膀一抽一抽的。 程灏推他一把:“你快去问问她怎么了!” 林涵一看见陈嘉琪就猛地扑过去,“嘉琪,你快送我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看见他……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轻易相信他……” 陈嘉琪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隐隐约约也知道林涵被人欺负了,而这个“他”跟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关联。他有些头疼的看着拱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好好好,我送你回家,咱们现在就回家。” 程灏阴沉着脸看着哭成一滩烂泥的林涵,他从七岁认识她,如今也快十年了,除了自己在她后背上画猪头那次,从没见她哭成这样。 不,这次她哭得更加伤心,绝对不是两块大白兔奶糖就能哄住的。这丫头素来神经大条,小小不然的事儿从不放在心上,能让她以如此防备的姿态蜷缩成一团,必然是锥心蚀骨的伤害。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一把来自地狱的业火在他周身熊熊燃烧。他一定要找出那个混蛋,把他施加在臭丫头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回去!他要让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程灏,没有人可以随便欺负臭丫头! ------------ chapter 9 林涵回到家里,林爸林妈都不在。她去浴室洗掉一身粘腻,看到从胸衣里掉出的兑奖刮卡,再一次崩溃的哭倒在地。 陈嘉琪一直在她的卧室等她,听她断断续续说完肖沐阳的流氓行径,垂眸若有所思。 “这事儿,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什么?”林涵囔囔着鼻子问。 “那个肖沐阳,可能是因为我才故意找上你的。以前我们班里有个女生跟他关系不错,后来又跟我好了,你知道的……”陈嘉琪抓抓头皮,有些难为情。 “你……你跟那女生……”林涵张口结舌,“早恋”两个字粘在舌头尖儿上怎么也吐不出来。 “嗯。”陈嘉琪红着脸点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妥,急忙补充道:“是她先主动的,她说肖沐阳这人不正经。” 林涵算是明白了,敢情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都被肖沐阳当枪使呢!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将来陈嘉琪真的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那就追悔莫及了。 “嘉琪,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发誓你会替我保密,就连我爸爸妈妈都不要说。” “为什么!他这么欺负你,怎么能这么算了?!” “嘉琪!”林涵又急又气:“你不觉得这很丢人吗?好歹我也给你当了回炮灰,好歹我也是个女的啊!” 陈嘉琪愣住,看着满脸通红的林涵,半天没反应过来。“女的?女的怎么了?女的受了欺负就得忍气吞声?” 林涵被他突如其来的正义感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拿起枕头哐哐砸在他脑袋上:“你个不开窍的死孩子!知不知道姐的名节很重要!我警告你,这件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提,否则我用你的臭袜子封了你的臭嘴!” “哎呀呀,你个过河拆桥的!瞧瞧你这熊样儿,拖出去谁信你是女的!哎呦哎呦,别掐我脖子,咳咳……” 第二天林涵像往常一样上学去了,除了那对大红灯泡金鱼眼,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除了肖沐阳。 明明是三十几度的高温,她却用小背心、吊带衫外加一件蓝灰格子衬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她的后背总是离他的桌子一尺有余。最重要的是,兴爷找他谈话了,问他跟林涵之间有什么矛盾,因为林涵执意要求调整座位,哪怕坐在最后一排也好,总之一定要跟他隔开。 不得不说十六岁的林涵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当年她斗不过程灏,把原因归结于程灏的家世背景,却从没有在自身方面找原因。如今她态度强硬地要求调座位,一来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老师,二来又有肖沐阳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搞好同学关系,三来还要考虑到其他同学愿不愿意跟她调座位,综上所述,想要摆脱肖沐阳,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因为兴爷的介入,肖林二人彻底撕破了脸皮。 肖沐阳从最开始接触林涵就是有目的的,眼看她一步步走入自己设定的圈套,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却突然抽身离开,让他之前所作的一切尽付东流,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可他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心理上的不痛快只能通过言语和行动来发泄,三天两头的给林涵找茬,利用各种可能的机会挑拨林涵与田芳、高山的关系,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而林涵的性格虽然不够强势,却爱憎分明。你对她好,她会加倍的报答;你对她不好,最多把你拖进黑名单,消极的、单方面的拒绝往来。肖沐阳的这套把戏早被程灏用滥了,而且用得更加高明。当初她被全班同学孤立都能忍三年,如今还有前排的周晓晶与她交好,她有什么好怕的! 可惜,她能忍程灏却不能忍。 虽然陈嘉琪对那天的事三缄其口,可程灏慢慢的也看出了端倪。前阵子林涵跟肖沐阳打得火热,现在只有肖沐阳跟跳梁小丑似的闹腾,林涵根本不吭气,那模样就跟初中的时候对他一样。 体育课上,林涵因为大姨妈来了不能剧烈运动,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发呆。 程灏把篮球丢给林震威,借口喝水来到树荫下,盯着林涵看了半天,终于耐不住开口问道:“肖沐阳是不是在找你的麻烦?” 林涵仰头对他淡淡一笑:“还好吧,也不是很麻烦。” 程灏顿时火大:“他那张贱嘴整天胡说八道还不叫麻烦!上次你哭是不是也是他弄的?!跟一个女的置气,算什么男人!” 林涵有些好笑:“你以前跟我置气,难道也不算男人?人家都说五十步笑百步,你这却是百步笑五十步。” “我……”程灏有些气短,“我跟他可不一样……” “对,你跟他不一样。你是个君子,他是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虽然是程灏心中所想,可被她这么说出来,总感觉像是在讽刺。 “我说的是真的,程灏。”林涵打断他的话,“以前咱俩不对付,主要是我有错在先,况且那时候年纪小,是非辨别能力低,你做什么都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后来咱们都长大了,你主动跟我交好,还不遗余力的帮我,这还不是君子所为吗?可是肖沐阳不一样,他已经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却带着心机和目的来接近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也不想让我的朋友好过。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我、伤害我,这不是小人是什么!” 程灏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平日里呆呆傻傻的小丫头还能说出这么中听的话,君子诶,他程灏浑浑噩噩过了十六年,想不到还能混了这么一个好名声! “咳咳,那什么,那个什么……”他要说什么来着?怎么只想大笑大笑再大笑呢?“哦哦,对了!肖沐阳那小子,要不要我替你收拾了?” “不要!”林涵斩钉截铁地拒绝,“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你也不要插手。” “嗯嗯。”程灏随口应道。小爷现在心情好,说什么都答应,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 林涵不再搭腔,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发呆。别看她嘴上说得大度,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云淡风轻。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难过,当她脱下内衣时看到掉落在床上的兑奖刮卡,当她翻开书本看到肖沐阳帮她做的笔记,当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往日的欢乐时光,那种扎在心尖上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叫“心痛”,无关乎爱情,仅仅是朋友的欺骗,也能让人痛得体无完肤。 六月份有高考、中考和高二年级的会考,这对高一学生来说意味着一连串的假期。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林涵自己也买了许多辅导书、习题集,每天在书山题海中奋战,反而不那么容易胡思乱想。 等到六月下旬重新返校的时候,程灏和林震威成了她新的“后盾”。 林涵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以程灏的性格和能力,当初能找主任调班,现在也能让兴爷调位。 “想不到兜兜转转咱俩又成了前后桌,希望以后能够相处愉快。” 程灏扬起嘴角:“那是必须的!你这后面风水不太好,只有我能镇得住!” 熬过酷暑,迎来金秋。 省实验门口贴着红灿灿的大喜报,理科状元王竞择被香港大学录取,榜眼和探花去了Q大,文科前两名去了R大和F大。 “二丫,画什么呢!”自从林涵连续四次考了班里第二,这个“千年老二”的名号算是坐实了。程灏将其与“傻丫头”、“臭丫头”一类的称呼相结合,得到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名字——二丫。 “没什么,胡乱画着玩儿的。”林涵慌忙合上速写本塞进桌洞里,找出一张试卷开始做题。 “少给我装,拿来!” 林涵不甘不愿地把速写本奉上,程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是用铅笔画的港大校徽。 “你想考港大?” 林涵摇头:“不想。” “那你画这个干嘛?” “都说了是随便画着玩儿的,哪有什么目的性!” 程灏又往前翻了几页,多是些人物速写,可惜只有轮廓,面目都是空白。 “你画人怎么不画脸啊?”看这身材,好像是同一个人。这瘦不拉几的样子,肯定不是陈嘉琪。也不可能是他,他比这帅多了,也壮多了,最关键的是,他不戴眼镜。“哎,老实交代,是不是思春了?偷偷画人家的画像?” “滚你的!”林涵被他说中心事,小脸浮上两团红云,“那是我的偶像,你个没眼力见的!” “偶像?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呢!说说,是港台的还是日韩的?瞧瞧这小身板儿,弱不禁风的,也就是你这破审美观才会喜欢!” 林涵一把夺过速写本塞进包里收好,“你这嘴真是欠!我又没招你惹你,干嘛埋汰我的审美观!” 程灏“啪”一声打开一罐可乐,“这不是看你审美观扭曲,想要给你矫正过来么!瞧瞧,咱这身材、这肌肉,这才叫纯爷们儿。你画的那些小白脸,身无二两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要一大把女人围着他转,算什么男人!” 林涵最看不惯他这副自恋的样儿,忍不住恶作剧道:“是,纯爷们儿!别忘了,可乐杀精!” 噗—— ------------ chapter 10 关于考大学这回事儿,中间有一个小插曲。 年级主任找林涵谈话,问她有没有意向加入奥赛班。因为她的理化生成绩都非常突出,如果参加针对性的训练,获奖后可以保送上大学。 林涵很纠结。以她的能力考个一本不成问题,可如果是Q大,那就难说了。现在有了一条新的途径,虽然也是风险重重,可听起来可行性还是蛮高的,她要不要试一试呢? 来到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口,碰上了老同桌苏靖瑜。 “陈嘉琪不在,帮魏小英数卷子去了。” 魏小英就是害林涵被炮灰的女主,陈嘉琪现在的女朋友。 “哦,这个重色轻友的!” “切,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还是先反省反省自个儿吧!你说说,高一分班后你来看过我几次?天天都来三班转悠,每次都找陈嘉琪。要不是有魏小英在,我还以为你是正房呢!” “嘻嘻,小苏苏吃醋啦?放心放心,陈嘉琪不是姐的菜,姐最爱的还是你!” “呕——”苏靖瑜后退一步,西子捧心道:“你不是林涵,你不是林涵!快说,被哪个狐狸精附身了,看贫道收了你!” “啊呀呀!”林涵笑着跑开,转身“咚”一下撞在墙上,顿时两眼冒金星。 “妈呀!”苏靖瑜急忙扶住她,“真被鬼附身啦,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去你的!我这是流年不利,遇人不淑!”一抬头看见韩乔从教室出来,林涵捂着额头叫他:“韩乔!” “嗯?林涵啊,你找陈嘉琪吗?他不在。” 林涵撇撇嘴,她脸上有写着“我找陈嘉琪”吗? “不是,我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有空吗?” 韩乔看看苏靖瑜,点头道:“有的。” 苏靖瑜识趣地松开林涵:“那你们有事儿说事儿,我先回去了啊。” “行,小苏苏慢走,改天我再来看你。” 苏靖瑜笑着推她一把,跟韩乔点头致意,错开身子走进教室。 林涵还在捂着脑袋,上面肿了个大包,一撅一撅的疼。 “这里太吵,我们去外面说吧。” 韩乔没有异议,两个人一起走到宿舍区外面的小花园,林涵才犹豫着开口:“今天主任找我了,问我要不要转去奥班,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来问问你。” 韩乔沉思片刻:“这种事情我也不好代替你做出判断,可如果是我,我不会去奥班。” “为什么?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每一门竞赛都参加了啊,而且得奖比我还多呢。” 韩乔不急不缓的说:“初中的竞赛与高中不同,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而且压力更小一些。你知道奥班是怎样的学习氛围吗?就拿张蕴博来说,他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时间学数学,奥数习题一本一本的做,还要抽空钻研概率论和微积分。这种学习状态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的,他为了竞赛耽误其他课程的学习,万一不能在竞赛中脱颖而出,那么极有可能连个普通本科都考不上。所以说进奥班风险太大,我赌不起。” 林涵机械地点头,同一件事情,主任吹得天花乱坠,韩乔却说是火坑。果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效果是天差地别的啊! “咦,你怎么认识张蕴博的?他那个书呆子可是从不跟人打交道的。” “呵呵。”韩乔笑得颇为无奈,“还记得高一分班前那个奥班的选拔考试吗?那份数学试题难得变态,他却考了96分,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份卷子我只考了18分,其中4分还是蒙的,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变态的试题啊。对了,你当时考了几分?” 韩乔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掩住笑意,“我比你运气好一点,填空和选择蒙对的概率比较大。” 林涵不依不饶地追问:“少来!快说快说,到底多少分啊?” “咳咳!”韩乔微微红了脸,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八十。” “什么!”林涵瞪大了眼,“那份卷子你都能考八十分?你也够变态的!” 韩乔抿着嘴笑:“彼此彼此。你的理化生都是第一名,英语第四,总分第二,比起我和张蕴博,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涵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次考试他第一她第二,这是有史以来她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将来你想考哪个大学?” “这不是我想就可以的,还要看高考成绩吧。” “你学习这么好,想去什么学校还不是任你挑?我就是想问问,你最喜欢、最向往去什么学校?” “最向往啊,斯坦福吧。”林涵用力一瞪,韩乔笑着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考Q大。” 林涵满意的点点头,跟她料想的一样。“可是这几年香港的大学开始在内地招生,港大在国际上的排名比Q大还好一些,王竞择就去了那里,你不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暂时不会。”韩乔坦言:“Q大一直是我的首选,港大虽然综合排名靠前,但在某些专业方面却不如Q大。” 林涵圆满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最终林涵也没有转去奥班,除了韩乔,她没有对第二个人提过。 兴爷常说,高一是适应期,高二是过渡期,高三是稳定期。林涵的高一因为有历史和政治的存在而焦头烂额,高二因为政史地的退出而一鸣惊人。兴爷啧啧称赞,一直都知道这丫头是匹黑马,想不到后劲这么足。若不是语文成绩拖了后腿,韩乔那个第一名的宝座就得拱手让人了! 反应最激烈的要数林震威,他站在教室的走道上叉腰大笑:“瞧见没瞧见没,我们老林家还是有人才的!别看我给全班垫底,我妹子可是拔了头筹啊!哈哈哈哈……” 林涵不动声色地躲开镖头的熊掌,她现在对别人的触碰异常敏感。肖沐阳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只要有人拍她的肩膀或者后背,她立刻起一身鸡皮疙瘩。 “镖头,我求求你快点闭嘴坐下,我请你吃巧乐兹成不?” 林震威摇摇头,“我一会儿去打球,回来要喝热奶茶。” “行,没问题!”林涵忙不迭的应声,现在他就是想喝三聚氰胺勾兑的甲醇她都会去实验室给他弄来,只要能够堵上他这张丢人现眼的嘴。 程灏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林涵立马作狗腿状:“您放心地去打球,巧乐兹和奶茶都给您备下。如果还不满意,我再给您捎罐可乐,您喜欢百事还是Coca-Cola?” 这一次程灏没有预想中的嬉皮笑脸,反而神色凝重地问:“林二丫,你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 林涵一愣,脱口而出:“考Q大!” 程灏抱胸看她,明明她站着他坐着,可林涵总觉得气势上输人一筹。过了半天,他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翻出练习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可乐杀精,哥早就戒了。奶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少喝。去买两瓶果粒橙,补充维C。” 这天之后程灏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除了课外活动时间去田径场跑两千米,平时有空就看书做题。 林涵曾经想过,或许是自己的成绩刺激了他。两人师承一脉,她考第一而他在班里的排名三十开外,其原因不外乎先天智力差或者后天不努力。 林涵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程灏是多么聪明,许多问题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说出来。她总觉得程灏有一种恶趣味,喜欢看她被一个问题整的团团转,然后在她漫无目的焦头烂额之际说出答案,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她的笑话。所以说,程灏的智力是绝对不容置疑的,他的成绩差,只是因为贪玩不学习。 现在的程灏有种历尽千帆回头是岸的感觉,林涵为他感到高兴,甚至不遗余力的提供帮助。 程灏的基础有些薄弱,林涵主动把课本借给他看。课本是林涵最大的宝藏,上面有用蓝笔标注的针对每个知识点的课堂笔记,用红笔整理的错题笔记,用绿笔整理的拓展知识。 她知道他好面子,每次都用请求的语气——“我发现一道很不错的题,你要不要看看?”“这道题我是这样做的,你帮我看看对不对。”“你先别去打球了,过来做做这张卷子,有几道题的答案好像不对呢!” 在外人看来,林涵的做法十分无赖,常常不顾程灏的意志强加给他许多工作量。只有程灏知道,她让他做每一道题之前必定自己先做了十道,筛选出其中最有价值最精华的部分给他。她的课本时常放在他的桌上,里面的笔记五花八门。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知识点在我课本的某某页上有标记,你抽空看一眼吧”。每当这时,程灏就特别想叫她一声“二丫”。这丫头到底有多二啊,明明是在帮他,却把姿态低到地底下,那张带着讨好和祈求的小脸,真是让他又爱又疼欲罢不能。 因为程灏的努力,再加上“高人相助”,期中考试破天荒的进入前二十。 这天是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洋人的“感恩节”。巧的是正赶上程灏的十七岁生日,可谓双喜临门。 林震威在“同一首歌”订了包间请相熟的同学一起帮程灏庆祝,林涵这才知道,原来镖头是垄断C市娱乐业的鑫盛集团的少东,自己不知不觉攀上了这么一位牛气冲天的大哥。 ------------ chapter 11 因为程灏和林震威的关系,林涵在班里的人气迅速飙升。她的成绩好,又不像张真那样成天板着个脸,有人向她请教她都耐心的讲解,那些成绩不太好的同学都喜欢找她。 林震威有近水楼台的便利,没过几天,林涵的课本、习题集和各类试卷都转移到了他和程灏的桌上,林涵那里反而堆了不少他和程灏的闲书。 因为程灏的学习已经上了轨道,林涵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整天琢磨着帮他,他有问题的时候会主动询问,给她省下不少时间。除了完成正常的学习量,她还买了几本生物竞赛的辅导书,有空的时候就看看,累了翻翻林震威的汽车杂志来调剂。 林涵是个车盲,翻了三本《汽车之友》都没把“梅赛德斯奔驰”的车名记住。有一天在路上看见一辆杂志上的大奔,兴奋地对着陈嘉琪卖弄,一口一个“梅德赛斯”,笑得陈嘉琪差点儿从车上摔出去。 十二月初林涵参加了省实验的生物竞赛选拔考试,以第十名的成绩获得了最后一个参赛名额。每天课外活动时间去奥班参加集训,她自己也抽出大量时间看辅导书。埋头奋战四十天,1月17号下午,兴爷把她叫到办公室,宣布了她以116分成功闯入复赛的好消息。 林涵静默了三秒,平静而欣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出办公室她就疯了,连跑带颠的冲回教室,抓着周晓晶又跳又叫。不等周晓晶站定,她又抓住林震威的胳膊摇晃:“镖头镖头,我进复赛了!我进复赛了!把你放我那儿的几本《汽车之友》送我吧,我实在太开心了!” 林震威被她晃得头晕,“停停停!你说什么?你进复赛了?生物竞赛?” 林涵一个劲儿的点头,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太好了,恭喜啊!真给咱们老林家争脸!”林震威也跟着笑,“可是你进复赛跟霸占我的杂志有什么关系?” “我高兴啊,我心想事成!现在我特别想要杂志上的的几张图片,我要剪下来,你就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吧!” “你废什么话,想剪就剪!”程灏跟着起哄:“剪刀呢?喜欢哪个跟我说,我给你剪下来!” “好嘞!”某狼狈为奸的两只不顾杂志主人的意见开始动手捣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 “哎哎,别碰我的迈巴赫,还有兰博基尼,我的法拉利!”林震威冲上去夺过还没有被拆分的杂志,跟护小鸡一样抱在怀里不撒手。 林涵好奇:“哪个是迈巴赫?还有哪个兰什么尼,是法拉第的?” “噗——”林震威吐血,“妹妹,这么多的杂志你都看到哪里去了?法拉第跟法拉利是一个玩意儿么!” 程灏也跟着黑线:“林二丫啊林二丫,枉费我这么积极的帮你剪图片,你都挑了些什么呀!POLO,本田雅阁,丰田凯美瑞,你就这眼神儿?” 林震威一看也跟着乐了,这都什么审美观价值观啊,净挑些二十万以下的老气横秋的车型。好不容易爆发一回选了个劳斯莱斯,还只抠了指甲片大小的汽车标志,怪不得程灏恨铁不成钢呢! “妹妹啊,我听说你爸是林之谦,专门画梅花的那个,是不?” 林涵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爸那么有名的国画大师怎么会有你这种审美能力低下的闺女!这基因突变的也太悲催了吧?!” 林涵明白了,自己的眼光遭人鄙视了。可是这也不能怪林爸呀,只能说莫爸的基因太强悍,以至于经过林爸多年的熏陶还能顽强的保持其旺盛的生命力。 “镖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爸爸对四轮车不感兴趣,我们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所以说我对汽车的欣赏水平完全是自我培养的,跟我爸爸没关系,请不要诋毁他老人家的声誉,谢谢!” “靠!这年头还有男人不爱车的,艺术家就是艺术家!” 林涵满意的勾起嘴角,伸手夺过林震威怀里的杂志放在程灏面前:“这上面的图片你还帮我剪吗?” 程灏翻开杂志,指着上面一辆黑色的宝马小跑,“你看这车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要是银灰色的就更好看了。可惜只有两个座,人多就坐不开了。” “用不着太多座位,两个刚刚好。”程灏把整页裁下来夹在物理课本里,笑得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寒假里林涵去C大参加了为期三周的生物竞赛辅导课程。由C大生物系的老师授课,把植物学、动物性、微生物学、生理、生化等课程走马观花地讲了一遍,林涵学得很是吃力。她搞不明白,竞赛应该是一种考验智力的比赛,应该是对已知的知识点进行深入挖掘,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大学生物的课程呢? 因为产生了怀疑和否定的情绪,她对竞赛的热情一下子减少许多。虽然每天仍然会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学习生物,可效率和效果大不如前。复赛时间是在三月下旬,最后林涵得了国家二等奖、省一等奖,据说这个成绩只有某些大学的某些专业会低档录取,对林涵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处。 看着自己辛苦奋斗四个多月的成果,林涵不由得苦笑。怪不得韩乔不去奥班呢,这果然是一条艰辛无比却又收效甚微的道路。 有了这个认知,林涵再也没有参加任何竞赛的选拔考试,安心的回到原来的学习轨道中,有时间就看看语文和英语,或者翻翻政治和历史,毕竟六月份的会考决定她能否顺利毕业。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进入高三后开始大规模的总复习,每天有做不完的习题,八开的正反面讲义跟雪片儿一样哗哗地落下。 曾经听说高三猛于虎,林涵抱着武松打虎的心态上阵,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因为她的基础扎实,第一轮复习相当轻松,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自己还会额外加餐。相比之下程灏就显得有些疲惫,每天下午的两千米长跑缩短为一千二百米,应林涵的要求,放学后去C大自习,九点之后再回家。 当然,参加自习的不只他俩,还有陈嘉琪和魏小英。九点后陈嘉琪跟林涵一起回C大家属院,程灏用他的奥迪专车送魏小英回家。 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愉快而充实的过下去,不成想一个小小不然的误会引发了一场旷日弥久的冷战。 这一年的伏天特别长,立秋后开学,秋老虎正盛。往年这个时候都要穿长裤了,可今年热的出奇,不少女生重新穿起了裙子。 周一早上林涵停好自行车和林覃一前一后走进教室。在门口碰见了孙长斌,一个跟程灏玩的不错的男生,他超过她们小跑进教室,兴奋地喊:“林覃穿裙子了!嘿,不到膝盖的薄纱裙子!” 程灏口气很冲:“就林涵那身材,穿裙子能看吗!她那样儿的就适合黑衣黑裤,打扮的跟中老年妇女似的!” “哎,不是林涵……” 孙长斌还没解释清楚,林覃已经进门了。淡黄色的纱裙飘逸灵动,乌黑顺滑的马尾辫一翘一翘的甩在脑后。程灏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林覃啊,这裙子真好看,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话音刚落,身穿灰色T恤黑色马裤的林涵阴沉着脸走进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节是化学课,下课后田芳有道题不会拿去问程灏,程灏算了半天解不出来又去问林涵。谁知林涵看也不看,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不会”继续埋头做题。 程灏有点儿莫名其妙:“你怎么不会啊,我记得上次你给我看过这个类型的题。那什么,田芳你先等等,林涵课本上记着这题的解法,我找着了再告诉你。” 林涵一听就火大了。田芳有问题不问她反而去找程灏,把她这个同桌当空气啊?程灏也是混蛋,你解不出来不会让田芳自己来问啊,你装什么好心!闹来闹去还是要翻她的笔记,借花献佛好歹也该顾忌一下花主人吧?! 真是越想越气人! 程灏把林涵的课本丢给田芳就去了厕所,林涵气不过,转身收拾收拾自己的课本和讲义全都搬回自己桌上,又把程灏和林震威的东西给他们放回去,一口怨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死! 程灏一回来就觉得不对劲,什么21世纪报啊、汽车之友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在他桌上,林涵的书和笔记本全都没了。他没好气踢一下她的凳子,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涵根本不鸟他,随他怎么折腾,反正就是不回头。 冷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一连三天,林涵只跟前面的周晓晶和郝思敏说话,林震威和田芳有问题她也会解答,唯独对程灏不理不睬。 程灏也犯轴,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丫头,让她又变成初中时候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他想问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拉不下脸。原本打算晚上去C大自习的时候把话说清楚,可这丫头根本不露面,一连放了他好几天鸽子。 如此僵持着过了一天又一天,林涵心里的怨气与日俱增。这个混蛋,整天要人迁就他、顺从他,他凭什么呀!就算她的姿态再低,也不能低到尘埃里面去!这次她绝对不能妥协,绝对不能! 可是眼瞅着他跟田芳越走越近,俩人天天有说有笑的,故意做给她看是吧?他说她身材差,穿衣服像中老年妇女,他以为她愿意吗?!哪个女生不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她不敢,稍微透一点的衣服她都不敢穿。他怎么能这样以貌取人,就因为林覃漂亮,恭维的话说起来也不嫌脸红,就因为田芳漂亮,他就能不顾十几年的同学情谊把她晾在一边难堪! 林涵越想越委屈,连带着气不顺胃也不畅,国庆假期又吐又拉,只好每天去医院挂盐水。 程灏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细细回想先前的所作所为,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眼看林涵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大有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趋势,搞得他心急火燎的。国庆节这几天见不到她人,他终于坐不住了,直接去C大家属院堵人。 ------------ chapter 12 亏了他运气好,这天林涵正好要去附属医院的门诊部挂水,因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爸和林妈都没有跟着。林涵骑着自行车一出院门就跟程灏撞了个正着,明知道他是在等她,却还是拐弯骑车跑了。 程灏是谁呀,运动会长短跑冠军,每天至少要跑个一千二百米,追她的自行车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他也不敢太嚣张,知道林涵在气头上,无论如何都得让她出出气。一路跟着她跑到附属医院,看她排队、取药、挂水,等她老老实实坐下之后他才过去,拖了张凳子坐她旁边,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又生病了?这次又是哪里不舒服?” 林涵闭上眼睛不理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还在生气。 “哎,我说大小姐,你都气了大半个月了,还嫌不够哇?”程灏把凳子往前拖拖挨得更近一点儿,低声下气地说:“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可瞧你这架势,肯定是我有错在先了。这厢里先给你赔个不是道个歉,麻烦您睁开尊眼瞅瞅我行不?” 林涵鼻子一酸,狠狠瞪他一眼。 可惜那红通通带着水汽的眸子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程灏非但没被震慑到,反而觉得好笑。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定力来让自己不破功,谦卑地问道:“您能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吗?” “你……”林涵憋不住出声,一开口才发现说话带着哭腔,又觉得自己生气的理由说出来丢人,索性闭口不言。 “我?我怎么了,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说,我一定虚心接受、认真改正!” 林涵别过头去,这厮贫起来真是让人没辙!酝酿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我觉得田芳喜欢你。” “啊?!这你都能看出来?”程灏嘴角抽搐,原来这丫头是在别扭这个。田芳对他有好感,他早就觉察到了,他甚至还察觉到田芳对林涵隐隐存在的敌意。他不想因为田芳而造成他与林涵的误会,所以才会把田芳的问题转给林涵。哪知道这丫头忒不识相,硬是把皮球又踢了回来。没办法,他只好把课本丢给田芳让她自己解决,尽管如此,还是跟这丫头闹得不痛快了。 林涵没接话,只是盯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脑子里一片纷繁杂乱。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第六感吗?说出来真是笑死人!田芳从不主动对她笑,两个人之间好像有条隐形的三八线。每次她跟程灏闹过之后必定能看到田芳阴郁的脸,甚至还会把书和笔拍在桌子上弄出很大声。她以为自己影响了她,跟她道歉时她总是客气地反问“怎么会呢?我不介意的。”说完就找郝思敏聊天。她明明知道她和程灏在冷战,却时不时的找他说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昵。可是这些足够说明问题吗?足够吗?! 第一袋盐水吊完,程灏找来护士换药,然后继续坐在凳子上陪她发呆。一直到四袋盐水全部滴完,护士给她拔掉针头之后,他上前接过棉球帮她按住针孔,顺势抓住她的小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涵拧着眉头挣了挣,“放手,我自己来!” 程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是在小手脱离掌心的那一刻,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惋惜。 出来门诊楼林涵去推车,程灏拿过车钥匙去开锁,还自作主张地跨上去,招呼她上车。 十月初的阳光明媚得不可思议,林涵站在车棚的阴凉下眯眼看着笑得比阳光更灿烂的他,心里那道冰墙在一点一点融化。 最终,她还是坐了上去。 两个人都明白,这样就算是和解了。 程灏再也绷不住笑意,咧开嘴无声大笑。 林涵也兀自勾起唇角,悄悄地抓紧他的衣服。 “二丫,下个月是我十八岁生日,你送我个成人礼吧。” “嗯,知道了。哪有开口跟人家要礼物的!” “没办法,谁让你那么小气又那么迟钝,我不说你肯定不会送。” “滚蛋!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我要是小气,谁隔三岔五的请你喝饮料!” “看吧?露出本质了吧?几瓶饮料也值当的拿出来说事儿!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那么大块玉石也不见你谦让谦让!” 林涵在背后拧他一把,“我要那个是有用的!那么好的一块和田玉,留在你那里就是块破石头,到了我手上就能变废为宝。” “啧啧,你还真是大言不惭。那块玉在我手里是等着它升值的,给了你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呢!” “你够了没!再跟我呛声我可翻脸了啊!刚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蹬鼻子上脸呢!” “得得得,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你!” “去你的!”林涵一拳捶在他后背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场冷战之后两个人关系更上一层楼,白天在学校里嬉笑怒骂,晚上在C大自习也是气氛甚佳。 不管是在田芳面前还是在魏小英面前,林涵不知不觉中表现出的一种独占的姿态让程灏十分满意。他知道林涵是在意他的,当这种“在意”开始排斥其他异性的觊觎,其含义也就不言自明。可惜这丫头是个二货,他敢以自己小兄弟的性福保证,这丫头绝对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从友谊升华到了爱慕。 不过这事儿不急,现在正是高三最紧要的关头,没必要把这种关系挑明了给彼此徒增烦恼。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等将来上了大学再慢慢跟她算账也不迟。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们在C大一起上自习的情形,他就有点儿心痒难耐。Q大的校园氛围不错,将来如果能跟这丫头一起吃饭、散步、泡图书馆,那种日子还真是让人期待! 11月28号晚上,林涵在C大的小西湖畔把准备已久的生日礼物送给程灏。 那是一枚白玉私章,用的就是他送的那块和田玉。林涵除了跟林爸学过画画,也跟林妈学过书法和篆刻,手艺虽然算不得多么出挑,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做出的成品还是很不错的。 程灏简直喜不自胜,忘情地在她脑门上“啵”了一口,拿着印章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林涵嫌弃地用袖子擦擦额头,知道他没有恶意,倒也没有多加计较。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肯定,她的心里也分外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刻章送人,用的还是那种品质优良的玉石,真怕把东西砸在自己手里。当然,这种话可不能对他坦白,否则又得被他笑死! 林涵的这份礼物更加坚定了程灏要把她骗到手的决心。马上就要十二月份了,还有七个多月就是高考,有些话不得不跟她说清楚。 “二丫,我要走了,剩下的半年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啊?你要走?去哪儿啊?” “我的户口在北京,因为我爸工作的关系才来C市。前年我爸又调回去了,因为省实验教学质量好,我才在这里多呆了两年。过几天我就回北京,在那里的高中继续复习,然后参加高考。” “你爸不是转业了吗?去了什么什么局,怎么又调回去了呢?” “我爸是去了警卫局,不是转业,还是现役。” “哦……”林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指甲抠着盛放印章的盒子,低头默不作声。好不容易消除了芥蒂,这才高兴没几天,他怎么就要走了呢? “二丫,你别难过。我回北京是为了能考上更好的学校,在北京考北京的大学相对容易些,你不是想上Q大么,说不定将来咱俩还是同学呢。” “真的吗?”林涵终于抬起头,眼里蓄了两包泪,一眨眼泪珠就掉了下来。 程灏伸手帮她抹掉泪水,指尖触到她滑嫩的肌肤,忍不住想要细细抚摸。 “我能抱抱你吗?就当我得寸进尺,多要一个生日礼物。” 林涵点点头,主动伸手抱住了他。曾几何时,那个比她还要矮上半头的小萝卜头长成了这么高大的男人,她不过才刚刚达到他的下巴。他们从七岁磕磕绊绊到十七岁,却在感情最好的时候面临分离。她不是个轻易付出情感的人,可一旦付出了就会陷得很深。进入高中以来的这两年多里,她已经越来越信任他、依赖他,现在他突然要走了,她又该如何适应? 程灏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发心,“我走了之后你要记得想我,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你打,不准不接。要是肖沐阳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镖头,让他替你解决。还有,要好好学习,不准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Q大努力奋斗。” 林涵不住的点头,眼泪哗啦啦往外涌,全蹭在他的衣服上。 初冬的夜晚冷风阵阵,两颗年轻的心却因为彼此贴近而火热跳动。 这时的他们还都太年轻,以为凡事只要努力就能得到预想的结果。可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这一别就是长达八年的分离,足足等了一个抗战! ------------ chapter 13 林涵有一套精神胜利法,碰到糟糕的情况,她就告诉自己:“我在某某时候都能挺过来,现在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这次程灏的离开后的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 从七岁上小学起她就跟程灏同班,不论是好是坏她每天都能见到他的脸。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讨厌过程灏。自打第一眼见到他,七岁小萝莉的小心脏就被狠狠震了一下,这小孩儿长得忒漂亮,而漂亮的人总是有恃美而骄的资本。林涵对程灏的忍让是没有限度的,九岁那年唯一一次反击其实另有隐情。 那时候学校里流行“打是亲骂是爱”,程灏频繁地捉弄她已经上升到了“亲爱”级别。班里觊觎程灏的小萝莉不在少数,林涵自然悲催的沦为众矢之的。林爸林妈的家教严格,绝对不会允许闺女跟“早恋”扯上边儿。没有办法,林涵只得出此下策跟程灏撇清关系,却不成想后来闹得这么僵。 程灏走后林涵后排的座位一直空着,林震威把闲书放在他的抽屉里,林涵把用不着的书本讲义堆在他的桌子上,每天转身拿书的时候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次她的精神胜利法失效,因为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身后无人的空虚和失落。 程灏回到北京进入人大附中继续完成高三学业。圣诞节到来的时候,他给林涵和林震威这对伪兄妹快递了礼物。给林涵的是一副意大利纯手工羊皮手套和一盒瑞士白巧克力,给林震威的是一条双节棍。 三天后接到林涵的电话,声音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手套?上次我和陈嘉琪去商场,觉得好看的手套都不保暖,保暖的又不好看。可是你送我的这个又好看又暖和,而且皮质很软,手指动起来很灵活。这是什么牌子的?我都没有见过这个单词。” “在街上随便买的,我哪管什么牌子呀!” “还有,巧克力很好吃。以前我陈阿姨去国外给我带过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可惜C市没有卖的。谢谢你呀,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那就好,你有没有给我送什么礼物?” “呃,呵呵,我给你寄了卡片,可能还没有送到,中国邮政的速度有点慢。” 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元旦的时候程灏收到了这张卡片。 原本以为是中国邮政每年推出的一块六一张的明信片,拆开来才知道是林涵亲手做的贺卡。她的动手能力一向不错,小时候的美劳课总是能做出最出色的作品,想不到过了许多年手艺越发精进。 贺卡外层是一张镂空的纸板,小小窗户后面是一张素描小像,比照他临走前给她留下的照片所绘。整张卡片都是用铅笔和银色荧光笔绘制,显得简洁而素净。右下方两行小字:常忆旧日时光,切勿两两相忘。 程灏对着卡片看了又看,这丫头怎么这么招人疼啊!送礼贵在心意,她为他刻印章、制贺卡,一笔一刀都是用心刻画雕琢,叫他怎么放得下她! 过年的时候程灏给她寄了果脯,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好吃在哪里,可那丫头喜欢。 这一次林涵回电话时没有上一次那么兴奋,声音闷闷的好像感冒了。程灏不疑有他,嘱咐她多喝水注意休息,林涵一一答应着,并且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一挂断电话,她就再也忍不住蹲在墙角哭起来,有谁能告诉她,现在她该怎么办?! 林涵从小过的富足快乐,有疼爱她的林爸林妈莫爸和陈阿姨,有两小无猜的好朋友陈嘉琪,自己本身性格乖巧成绩优异,可以说一直过的顺风顺水。因为日子过得实在太美好,这些年来她一直忽视幸福背后的一个丑陋的真相——她是一个私生女。 二十年前,十九岁的袁青和莫儒生相识在秋叶飘零的F大校园。袁青是美术系大二学生,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图书馆门前捡到了莫儒生的借书证和一百二十块钱,辗转找到了他的班级物归原主。当时的一百二十块钱是莫儒生半年的生活费,为了表示感谢,他请袁青吃饭,开始了这段青涩的校园之恋。 袁青家境不错,为人热情善良;莫儒生文质彬彬,处事谦恭有礼。很快才子佳人坠入爱河,甚至相约在袁青毕业后结婚,共组一个幸福的家庭。 莫儒生本科毕业后直升F大研究生,毕业典礼那天袁青也去观礼,后来一同参加了聚餐。在酒精的催发下,两个相爱的年轻男女初尝禁果,共许一生的承诺。 然而就在他们最甜蜜的时候,莫儒生得到导师的推荐到慕尼黑大学深造。众所周知,慕尼黑大学是德国最著名的大学之一,历史上出过数十位诺奖获得者,其中物理学奖获得者更是不在少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它可以改变莫儒生的一生。 这时袁青已是大四毕业在即,她知道莫家世代农民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不管是莫儒生的家人还是他本人,都不会允许他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她仍在自欺欺人地等待,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祈求他们爱的承诺不会落空。 然而在她毕业前夕,莫儒生亲口告诉她他要去德国,袁青这才知道自己视若生命的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毕业后袁青回到家乡C市,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那时候她也只不过是个二十一岁多点二十二岁不到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敢告诉父母和朋友,只有找与她青梅竹马的林之谦帮忙想办法。 林之谦告诉她,他愿意娶她,并且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来疼爱,将来有一天,如果莫儒生回来了,并且他们仍然相爱,那么他愿意成全他们。 林家和袁家是世交,两个孩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他们的结合是顺理成章。 婚后两人一直住在云南,两年后才抱着一个小女儿回来。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林之谦和袁青的女儿,因为孩子是生日在7月22日,算起来十月怀胎刚刚好。 直到五年后莫儒生回国来到C市找到袁青,她才不得不承认女儿是在4月份出生。因为林涵跟她的亲生父亲长得实在太像了,不用任何鉴定,任何人只消一眼就能认定谁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辗转七年,昔日的爱情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中淡去,袁青褪去青涩的外衣,对生活有了更加深刻而现实的理解。林之谦的包容和呵护让她体会到另一种爱,这种看似平淡却渗透到生活点滴的幸福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剥夺莫儒生身为父亲的权利,而是用最温和的方式告诉了林涵事实。 在今天以前,林涵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不是林爸的孩子而难过,相反,她为有两个爸爸而高兴。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幸福的小世界在今天彻底颠覆! 因为妈妈又有了孩子,林爸的孩子。 因为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不允许城镇户口的人有第二个孩子,除非林爸辞去C大的工作外加上缴一笔数目不小的罚款。 或者不要这个孩子,或者不要林爸的工作,又或者,不要林涵。 林涵听到妈妈的这句话时大脑瞬间空白,连手机在手里振动都没有发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楼签收快递的,看到一大包果脯时顿时泪如泉涌。在她被最亲近的人抛弃时还有个人在千里之外惦记着你,就像在绝望的泥沼中抓到了一根可以攀爬的绳索,就像在凄苦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缕明媚温暖的阳光。 可惜一根绳索拉不动深陷泥沼的人,一缕阳光暖不了快要凉透的心,连亲生母亲都不要她了,谁又能拯救绝望的她? 林涵用最后一丝理智给程灏打电话道谢,然后缩在墙角埋头哭泣。 说到底她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孩,因为生活太过顺遂而缺乏应对挫折的能力。肖沐阳的伤害让她对友情心存芥蒂,而林妈的那句“如果不要小涵,事情就都解决了”让她对亲情也充满质疑。 ------------ chapter 14 林涵哭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想出去面对林爸林妈,只好躺在床上睡觉。 睡到半夜被冻醒了,想要捞起被子盖上,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林涵的第一反应是叫“爸爸”,一开口嗓子疼得发不出声音。她呆呆地躺在床上,这才想起林爸和林妈都不要她了,眼泪又怔怔的流下来。 林涵哭得鼻塞头疼,身上的每根骨头每块肉都疼,疼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人在黑暗中会感到越发的痛苦无助,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疼死了,可她还不想死。 她用尽全力摸索到了手机,恍恍惚惚地找到陈嘉琪的名字,等了好久电话才接通。 她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一边抽泣一边向陈嘉琪求救:“嘉琪,我,我快要死了,你快来,救救我……我爸爸,我妈妈,都不要我了……你快来,救救我……” 陈嘉琪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只知道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来救她,等到她全身冻僵了挨不住又睡着了他都没有来。 第二天醒来还是在自己的床上,她并没有睡很久,天色还不是太亮,看来她还不算病入膏肓。 有了这个认识,她自嘲地动动嘴角,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可靠。 她费力挪动身子,抓住掉在床下的被子拉到身上。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甚至都不想再动一动躺平身体,就维持这个扭曲的姿势闭上眼睛。 仿佛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分钟,反正生病而又清醒的时候度秒如年。林爸过来叫她起床,看到她的睡姿后摇头叹气,走过来想要把她扶正身子抱到枕头上。这一抱不要紧,看见林涵红肿的双眼顿时一惊,伸手往她额头上一试,温度高的烫人。林爸一边摇晃一边叫她的名字,林涵明明听到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后来的事情林涵好像知道,也好像在做梦。 林爸背她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后开始吊盐水。林妈也在,用毛巾沾了凉水给她冷敷,还摸着她的脸叹气。 林涵想要冷笑,想要朝他们大喊让他们都走开,不要假惺惺的守着她装作很关心她的样子。可是她喊不出来,就连张张嘴动动眼皮都办不到。 她还是觉得疼,哪儿哪儿都疼,疼得她想哭。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其实这样死了也好,反正林爸和妈妈有了新的孩子,他们不要她了,她也不要这么痛苦的活着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林涵有时候觉得好受一点儿,有时候又疼得恨不得死了,可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也听不到别人说话,只是偶尔能够感觉到别人的触摸。 忽然有一天,她好像看见了莫爸,他说外面的迎春花开了,让她快点醒来,他带她出去看看,还要把长长的花枝编成花环,戴在她头上好像公主的皇冠。 莫爸一直喊她起来看看起来看看,柳条也抽新芽了,黄嫩嫩的一粒一粒,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如果再不起来就要长成绿叶子了。 她心里一急,蓦地睁开眼睛,终于醒了过来。 林涵这一病昏迷了四天,每天打完针温度刚刚降下去,夜里又再烧起来。医生看她表情痛苦腿脚偶尔抽搐,认为是心理疾病导致的高烧和昏迷,建议家人跟她讲话,唤醒她的意识。 林爸林妈虽然不相信她能受什么精神刺激,可病急乱投医,所有办法都得试一试。两个人轮番上阵又是讲话又是按摩,可林涵没有一丝起色。 莫儒生听说女儿病成这样,和陈燕生连夜坐火车赶来。 说也奇怪,连林妈说话都不管用,可莫儒生说完之后林涵就醒了。 林妈哭着扑到床边“小涵小涵”的叫,可她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双目无焦,眼神涣散。 林爸急忙找来医生检查,除了体温仍然偏高,林涵的其他各项体征都趋于正常。 莫爸来到床边叫她,问她能不能听到。林涵眼珠动了动,看上去仍然有些呆滞。 医生说可能是昏迷太久,刚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又让家人给她喂一点水润润喉,免得等会儿说不出话来。 陈燕生倒了一杯温水,让莫儒生把床位抬高一点,方便林涵坐起来。林妈被林爸扶到沙发坐下,任由陈燕生和莫儒生扶着林涵喂了半杯清水。 陈燕生握住林涵的手,“小涵,你能说话吗?” 林涵缓慢地眨一下眼睛,拧着眉头嘴里发出暗哑的杂音,费了半天劲才吐出一个“能”字。 所有人终于放下心来,能出声就好。 林涵又在医院住了三天,烧已经退了,可是沉默寡言,眉目间有种挥之不去的忧郁。 莫儒生夫妇这些天一直住在C市没有回去,出院的时候林涵忽然问他:“莫爸,你要不要我?” 所有人都僵住。 陈燕生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抚摸她的双手,“你怎么会这么问呢?你莫爸最喜欢你了,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们是不是要带我走?” 林之谦也过来蹲在她身前,“你怎么这么问呢?跟林爸和你妈妈住在一起不好吗?” 林涵欲语泪先流,“你们不是不要我了吗?难道不是让莫爸来把我领走的吗?还是连莫爸都不要我了?” 林妈“嘭”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小腹,睁大眼睛凄楚地望着林涵,“小涵……” “袁青!” 林之谦和莫儒生同时惊呼,林之谦抢先一步扶起林妈,看见地上的血迹,大声叫“医生”。 林涵惊恐地看着她的妈妈,再看看林爸、莫爸和陈燕生,尖叫一声哭成一团。 陈燕生上前搂住她安慰,莫爸帮着林爸抱起林妈,根本无暇顾及林涵。 幸亏身在医院抢救及时,林妈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林之谦和莫儒生松一口气的同时,想到林涵,又禁不住再叹一口气。 如今看来林涵的心病有了解释,她听到了林妈和林爸的对话,但显然没有听全,所以才误会父母抛弃她,导致大病一场。 林之谦伤神地靠在走廊的椅背上,他从林涵出生起就照看她,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一个父亲少。在他的心里,林涵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又太惊喜,让他一时间无法取舍。 林妈住进了妇产科的病房,莫儒生看她安顿好之后又去看林涵。 陈燕生一直抱着林涵安抚,听她边哭边讲述自己这些天来的恐惧。她告诉林涵大家都很爱她,没有人会抛弃她,只要她愿意,可以自由选择跟谁住在一起。 莫儒生回来的时候林涵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开口就问林妈怎么样。他伸手顺着女儿的头发抚摸,这孩子到底还是善良懂事的,可惜就是心理脆弱了点儿。 “你妈妈没事,孩子也还在,你不用担心。” 林涵倒是没想到这事儿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她只是看到妈妈摔倒流血,然后疼得爬不起来,以为伤筋动骨了。她期期艾艾的看着莫儒生,“莫爸,我是不是把我妈妈气着了?她要是不要我了,你还管不管我?” 莫儒生心疼的无以复加,“你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她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你离开身边?你不要胡思乱想,快点把身体养好,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是她又有小孩了啊!因为有我在,林爸不能再要孩子,除非丢掉工作。我妈妈说,要是没有我,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这还不是不要我吗?” 莫儒生无力反驳,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袁青真的说出这样的话,也难怪林涵会伤心成这样。 陈燕生是学法律的,她知道林涵所言非虚,林之谦如果既想保孩子又想保工作,把林涵转给莫儒生是最有效的方法,毕竟他才是林涵的生父。当然,这也不是唯一一条路,只是其他路都相对难走一些。 “小涵,这件事情你的林爸和妈妈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他们并没有不要你。退一步来讲,就算他们希望你能跟莫爸一起生活,我们也十分欢迎你。你知道的,你莫爸最爱的人就是你,我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能来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一定会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你说是不是?” 林涵只是一抽一抽的哭,她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根本想象不出什么幸福不幸福。 因为林妈的住院,林涵只好由莫儒生夫妇接她出院。 莫儒生夫妇住在C市的鸿泰酒店,林涵跟着他们过来,进电梯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林震威。 林涵跟莫爸和陈燕生说跟同学聊会儿,等一下自己上去,莫爸告诉了她房间号码,和陈燕生先搭电梯走了。 “妹妹啊,大过年的你不见长膘怎么还瘦了?”林震威担忧的问她:“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了没?” 林涵点点头,“好了。你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嘿!你还好意思说!”林震威好气又好笑,“你生病那晚上给程灏打电话,他人在北京能有什么用?半夜里他又来骚扰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家或者陈嘉琪家的号码,我哪儿知道啊!后来找到一个三班的哥们,让他找来陈嘉琪的号码,打过去一问才知道,早上有救护车去你们家,家里早就没人了!” ------------ chapter 15 林涵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她居然把电话打给程灏了,怪不得陈嘉琪没来呢! “唉,真是麻烦你们了!”林涵真诚地道谢和道歉,估计谁在大半夜被人吵醒都挺心烦的,更何况还费心费力地干了件毫无意义的事儿。“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今天刚刚出院。我手机在家里,你跟我说一下程灏的电话,我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谢谢他。” 林震威去服务台要了张便签纸抄了程灏和自己的号码给她,让她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林涵再次道谢,收好纸条回了房间。 林涵住的是两张单人床的标准间,跟陈燕生同住一屋,莫儒生住在隔壁。 趁着陈燕生在卫生间洗漱,林涵用酒店的电话拨了程灏的号码,这次倒是很快接通。 “喂,程灏,是我林涵。” “你怎么了?这几天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也没怎么,就是感冒住院了,手机一直在家里,可能是没电了。” 程灏没拆穿她,只是问:“你现在在家里吗?这是你家的电话?” “不是,我在酒店里,这几天可能都住在这里。” 程灏声音一沉,“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不回家住什么酒店?!” 林涵噎住,她记不清楚自己那天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很显然程灏确实知道了些事情。 “程灏,拜托你不要问,这是我家里的事,你不要过问,你也帮不上什么。”林涵鼻子一酸,眼里又起了雾。 程灏静默一会儿,声音变得十分严肃:“那好,我不问了,可是你每天必须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嗯。”林涵语带哽咽,“谢谢你,谢谢你程灏……” 过了年初十高三就要开学,林涵这几天疯狂地赶寒假作业。或许是遗传自莫儒生的性格,她在面对挫折的时候习惯于把精力专注在其他事情上,以此求得暂时的麻木和平静。而作为一个十数年来专注于学业的乖乖女,她不看电视剧不玩网游,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在速写本上涂鸦。现在她不想碰画笔,唯有沉浸在一张张物理化学数学试卷中麻痹自己。 莫儒生在林涵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他离开袁青,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决定是对的,可内心还是十分痛苦。为了能够短暂的忘记她,他每天用多于常人一倍的时间钻研,很快得到罗森教授的赏识。 他现在对林涵既欣慰又心疼,喜的是她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理智冷静,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最值得为之付出努力的,疼的是她这种打落牙齿混血吞的逆来顺受的性格,一个人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将来走向社会必定要吃大亏。 初九这天林涵去医院看了林妈,她的脸色仍然憔悴,没有别的孕妇那种幸福安详的神采,更没有她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的气势。 林爸让出床边的位置给她坐,林涵垂着头站在林妈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好点儿了吗?” 林妈又哭了,抓着林涵的手哽咽不成言。 林涵也哭,可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钻牛角尖,经过陈燕生的开导已经看开了许多。 “妈,你别哭了,我好好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之前是我不懂事儿,老是以为全世界都围着我转。现在我想明白了,我都十七了,是个大人了,不能再一直让你cao心。你和林爸养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我不会再赖着你们给你们添麻烦。我愿意跟莫爸走,你安心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小涵,我和你妈妈没想让你走!”林之谦上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天他和袁青快要为此内疚死了,这孩子突然变得这么懂事,比任性胡闹更让他们难受。 “我们永远都是你的爸爸妈妈,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虽然爸爸很想要这个孩子,可如果有他就失去了你这个女儿,爸爸说什么也不会要的!不要把事情想当然,你和这个孩子并不是二选一。相信爸爸,也相信你妈妈,我们都是爱你的,绝对不会不要你!” 要是在几天前,林涵听到这些话,可能还会相信,可她这几天跟陈燕生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了许多这方面的话题,也大致了解了解决的对策。要想让孩子名正言顺的出生,要么她走,要么林爸辞职,这是两条最快捷的路,其他办法如果实施的话,时间会很久,而且还未必能够成功。 两相比较之下,她跟着莫爸是皆大欢喜的选择。只是这样做的话就必须牵涉出当年林妈和莫爸的感情纠葛,受伤最大的还是林涵,因为这等于变相的昭示了她私生女的身份。现在她年纪还小,不能体会到“身份”对一个人的影响,可将来走上社会与形形*的人打交道,难保不会因此而受伤。 “爸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林涵像小时候一样把鼻涕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最后的话:“你是个好人,对我比别的爸爸对孩子都要好。但是陈阿姨也是好人,她也一直用一个好妈妈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比起你们,我妈妈和莫爸就显得逊色了。可我还是偏向他们的,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莫爸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虽然我是个丫头,可好歹也是莫家的骨肉,应该跟着他姓的。我妈妈现在又有了小宝宝,需要人照顾她,我不能让她怀着孩子还为我操心。所以,我只好对不起你了爸爸,你辛辛苦苦养了个白眼狼,枉费了你那么多心血!” “别说了!别说了!小涵,妈妈不会让你走的,妈妈不让你走……” “妈,你也别说了!我打定主意了,谁也改变不了!我还未满十八岁,有权选择跟谁在一起,就算法律也是保护我的!” “法律个屁!是不是她跟你胡说八道的?!她想抢我的女儿,没门!我不同意!” 林妈失去理智地怒吼,让陈燕生十分难堪。她虽然知道这是无心之语,可林涵能说出这番话确实跟她有脱不了的干系。“袁青,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会跟你抢小涵,她是你的女儿,你是她唯一的妈妈,这是铁打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你冷静一点,理智一点,不要这么激动,对胎儿不好。” 林涵也着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阿姨呢!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怎么能这样冤枉她?!我只是改个姓而已,你还是我妈,林爸也还是我爸,咱们十七年的感情又不是说没就没的。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林妈探身过来抱着林涵哭:“你是我闺女,谁也不能把你抢走,你是我闺女……” “不走不走。”林涵轻轻拍着林妈的后背安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而林妈成了她要担心、要照顾的孩子。现在是阳历二月份,按照她实际的生日,再过两个多月她就十八岁了,真正变成大人了。原来生命就是这样延续的,父母养育你长大,你照顾父母终老;你哺育一个生命,日后这个生命再反哺于你,让爱和责任一代代传递。 高三最后的冲刺开始,林涵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他的事情交由他们处理,自己全心全意为大学奋斗。 关于争取孩子抚养权的问题,少不得要走法律程序。陈燕生是专业人士,又有不少人脉关系,这件事主要由她走动。而林爸则是专心照顾家里多愁善感的孕妇和埋头苦学的考生,相比之下,莫爸和林妈反而乐得清闲。 五月份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林涵的户口转到莫儒生名下,改名为莫涵。与之相应的一些列改名问题非常复杂,但好在赶在高考前都落实到位,也就是说,林涵将用“莫涵”的名字参加高考。 关于改名这件事,林爸找了学校的老师和领导,没有过多声张。林涵在学校里仍然叫林涵,她的毕业证和高考准考证都是兴爷亲自给她的,没有同学知道她已经是“莫涵”这件事,当然,除了陈嘉琪。 ------------ chapter 16 万众瞩目的六月伴随着炽热的太阳走来。 林涵的考场在市二中,陈嘉琪在市三中,两人一北一东,两家的爸爸各自接送。 高考两天,林涵高度紧张,水不敢多喝,饭也不敢乱吃。她的肠胃不好,生怕吃坏东西闹肚子,这两天几乎只吃白饭。因为第一场语文发挥失误,她心里压力很大。 头一天晚上林爸去学校处理事情,回来碰上陈爸带着陈嘉琪在C大校园里遛弯,随口聊了两句。他听陈嘉琪说今年的语文试题确实有些难,他也错了三道选择题,还说韩乔比他错的更多。林爸不知道韩乔是谁,回来原原本本的把陈嘉琪的话复述给林涵,希望她能以此放松点儿。谁知林涵更紧张了,满床都是明天那两门科目的讲义,自己缩在床头像受惊的小鹿动也不敢动。 这一下林爸再不敢多言了,随林涵怎么折腾,他和林妈再不过问,只是十点半的时候过来帮她收拾床铺睡觉。 第二天是英语和理综,上午考完林涵还是不说话,嘴唇干得起皮,她也只是抿了两口绿豆汤。中午吃得很少,又把自己的错题笔记大致翻翻,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只是图个心安。林妈让她睡一会儿,她乖乖的闭上眼就睡,到点了林爸叫她起来,拿了考试袋送她去考场。 理综是林涵最强项的一门,她期望能够以此反败为胜,所以不敢粗心大意。整个试题难度比平时模拟考试难度稍大,这对林涵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她的水平虽然不能在竞赛中脱颖而出,可做这份考卷还是绰绰有余。 生物和化学重在知识点繁琐,物理重在解题思路。林涵细心地做完生物和化学部分,物理部分每道大题都是做一遍检查两遍,确保万无一失。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她还有最后两道物理题没有检查。监考老师报完时间,她有些心慌发抖,大脑转速不够。 还有两分钟,最后一道大题只来得及验算数字计算是否正确,公式和算式都来不及检查哨声就响了。她深吸一口气把笔放下,随它去吧,好赖就这样了! 出来考场遇见了同来市二中考试的同学,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出门就看见了林爸。 “爸爸,我考完了。”林涵把考试袋递给林爸,又从他手上接过水壶喝水,八百毫升的绿豆汤很快见了底。 “感觉怎么样?”林爸笑着问,凭他的直觉,林涵能够这么镇定,应该还不错。 “比前面几场都好,可惜最后一道题没检查完。不过考都考完了,我也不想了。走吧,我想吃雪糕,就是拉肚子拉死我也要先吃个够!” 林爸乐呵呵的没有异议,回去的路上经过超市,林涵跟他要了十块钱去买了七八支雪糕,有一块钱的冰工厂和绿色心情,也有一块五的巧乐兹和蒂兰圣雪,用塑料袋装着,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边吃边叽叽喳喳的跟林爸讲这两天考试的事情。 回到家在楼下碰见陈嘉琪,她撑开塑料袋让他和陈爸自己挑一支雪糕,陈爸自然不会要,陈嘉琪倒是毫不客气的顺了两支绿色心情。 陈嘉琪一边上楼一边问她:“你这两天打算干嘛?成绩出来之后才报志愿,这几天你有什么打算?” “先睡觉,睡他个两天两夜!然后可能去趟上海,再回福建老家,你也知道我的事儿,莫爸要带我去老家看看。” 陈嘉琪有些失望,“你不跟我一起玩儿啦?” 林涵邪笑着看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你跟魏小英过二人世界,我当什么电灯泡啊!” 走在后面的林爸和陈爸看见两个孩子亲密无间,默契地会心一笑,似乎在用眼神无声地交流:多好的一对儿青梅竹马! 诚如林涵的计划,她真的蒙头大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十点多才起来,感觉都睡的恶心了。 北京的高考比C市要晚两天,林涵虽然惦记程灏,却也没有打扰他。等到她飞到上海想要打扰他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不翼而飞。这年头的贼都穷怕了,连诺基亚的板砖都稀罕。林涵又气又无奈,一不小心就把程灏忘在脑后了。 这厢里林涵回乡祭祖,那厢里程灏却急得团团转。 北京是估分之后填报志愿,跟C市不太一样。程灏想问问林涵考得怎么样,报Q大有没有问题,偏偏这丫头手机一直关机,辗转联系到陈嘉琪,才知道她竟然跑到上海去了! 程灏不知道她去上海能干什么,陈嘉琪说是旅游,他就姑且当她是个缺心少肺的。等了七八天还是联系不上人,一直等到他交志愿表的最后期限,这死丫头还是不出现。没有办法,他自个儿先填报了Q大,心里恨恨地想,下次见到这丫头的时候一定好好修理修理她! 六月底林涵回到C市,现在的她已经是“莫涵”了,因为莫儒生带她回了福建老家,还让人跌破眼镜的上了族谱。好嘛,现如今她也是有根儿的人了,背后还有一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 莫涵的成绩很稳妥,语文低了两三分,英语高了两三分,数学148发挥正常,理综298遥遥领先。这个成绩在全市理科生中排第二,虽然比第一名少了十分,但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上Q大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这次的第一名不是韩乔,是四班的一个成绩一直不错却从未冒尖的阮超。 什么叫考运?!什么叫马失前蹄?! 就是阮超和韩乔。 阮超的成绩实在变态的可以,语文134,数学149,英语144,理综288,总分715,创了省实验有史以来的裸分最高。 韩乔就比较凄惨,语文112,数学150,英语132,理综290,总分684,总体来说还不错,全市排名第六,却与Q大无缘。 莫涵这才知道,韩乔的语文不是一般的发挥失误,从这个分数来看,肯定在作文上吃了大亏。不过现在不是反思纠错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填报志愿。陈嘉琪考了688,跟韩乔成绩相近,两人又是同班,莫涵只好向他打探。 填报志愿只有两天时间,第一天学校场面异常混乱,同学们高兴者有之,沮丧者有之,疯狂者有之。这次填报志愿的只有一本二本的同学,大专报名在八月份。一班有32个考上重点本科的,大家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交流学校和专业信息,因为莫涵的成绩太另类,自然被孤立在一边。 兴爷把莫涵叫到办公室,问她有什么想法。莫涵苦着脸,她没想法啊,就想跟韩乔报同一个学校。可是这个简单的想法却很难实现,因为好的大学都在外省市,而外省市在本省的录取名额有限,如果她跟韩乔报同样的学校,势必会对韩乔形成威胁,这真是山不就我,我也不能就山! 晚上莫爸给她打电话,希望她能够报J大,以她的成绩在J大可以选择任何专业,而进Q大则未必能选到好的专业。莫涵特别想反驳一句:“Q大哪有不好的专业啊!”但考虑到莫爸也是一片苦心,还是不要多嘴多舌了。 第二天上午莫涵终于见到了韩乔,他的神色有些憔悴,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淡淡的微笑。莫涵也没有虚伪地表示惋惜同情什么的,开门见山地问他要报哪个学校。韩乔说还不能确定,只是多半不会报北京。 中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兴爷和年级主任一起找到了莫涵,问她为什么迟迟不交志愿表。莫涵觉得烦躁,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还没心思着急呢,这俩老头急什么! 下午三点,莫涵从厕所回来,在楼梯口遇上了陈嘉琪、韩乔、三班班主任和一个中年男子。陈嘉琪跟她打招呼,说那是韩乔的爸爸,来跟老师商量韩乔报志愿的事儿。莫涵问他结果怎么样,陈嘉琪只是说了句他和韩乔都报了N大,匆匆跟着他们老班走了。 莫涵一个人站着楼梯拐角迟迟没有动作,N大?南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莫涵以705的高分不报Q大报J大。虽然J大也是国内响当当的高等学府,甚至还出了不少国家领导人,可在国内和国际上的知名度比Q大差远了。 更加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莫涵仗着高分不报金融管理等热门专业,而是跑去研究物理。你说一个女孩子学点儿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这么枯燥沉闷的东西,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着? ------------ chapter 17 莫涵四点半交了志愿表,兴爷不在,她把表格夹在班里其他同学的志愿表里面,回教室收拾东西就走了。 陈嘉琪今晚跟三班的几个同学聚会,莫涵自己一个人回家。她的手机丢了,这两天一直用林妈的手机,联系电话也留的林妈的号码。刚刚出校门没多久手机就在书包里滴滴答答的叫唤,莫涵发现开头四位数字是学校的号码,急忙按下通话键。 打电话的是兴爷,他委婉地说莫涵填报的志愿太“稳妥”,要不要试试Q大或者B大。 莫涵是个不会撒谎的,她实话告诉兴爷,家里人都希望她去上海,那边有亲戚可以照顾。 兴爷还不死心,给她列举了一大堆Q大和北京的好处,甚至连奥运会都搬出来了。莫涵没有理由反驳,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推脱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晚上林爸快九点了才回来,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他一进门就揽着莫涵的肩膀坐在大沙发上,说话舌头打结,“小涵啊,你们,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报了J大。” “是啊。”莫涵老实回答,她没想到兴爷的执行力这么高,直接找林爸谈话。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想去Q大吗?你老师说你的成绩可以上Q大的。是不是因为你莫爸在上海,你才去的J大?是不是你以后就跟着你莫爸,不打算回来了……”林爸说到后来声音哽咽,眼睛也湿了。 莫涵第一次见林爸掉眼泪,吓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爸爸你想错了!我报J大不是全都因为莫爸,还有其他原因的。” 可是林爸根本听不进去,眼中泪意更浓。“小涵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让你跟着你莫爸姓莫,就是我们不要你了?不是的,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不要你。你说你想考Q大,我就在北京给你买了套房子。心想你要是在宿舍住不惯或者想我和你妈妈了,我们就去北京陪陪你。可是你怎么报了J大呢?你是不是有了亲爸爸就不要我和你妈妈了?你是不是还记恨我们啊?” 不知什么时候林妈也从房里出来了,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扶着门框泪流满面。 莫涵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爸爸妈妈你们别这样,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报J大是因为,是因为……我喜欢一个男孩子,我因为他才报J大的!” 莫涵说完这句话,脸色红得发紫,都不敢抬头看林爸林妈的反应。 “真,真的?”林妈仿佛不能置信,自己的傻闺女也会有这份心思? “啊,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莫涵沮丧地说:“他一直都想要考Q大的,所以我才跟着想考Q大。可是他没发挥好,上不了Q大,我就只好跟着他去上海了。” “什,什么?你从一开始考Q大就是因为他?”林妈的表情太过精彩了,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惊怒交加,嘴巴张得可以吞鸡蛋。 莫涵心里哀嚎,就怕老妈问这个。“嗯,可是我没有跟他怎么样,真的!我也没耽误学习,所以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林爸却有更关心的事,“那个男孩子是谁?是嘉琪吗?” “不是不是!”莫涵急忙澄清:“不是陈嘉琪!我和他只是好朋友。哎呀,求求你们不要问啦,我跟那个男孩子没有做过任何不正当的事,我一直把他当做学习榜样,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也不好说。你们谁都不要去打听这个人,要不然我肯定翻脸!” 事情转折的太突兀,林爸林妈都有点儿懵。不过只要这孩子没有对他们心存芥蒂就好,至于这个男孩子,如果真的是因为他而使莫涵上进,他们倒也不反对。 “小涵啊,你真的不上Q大了?很多时候一个决定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就算你有了喜欢的人,为他放弃Q大值不值得?” 林爸的语重心长让莫涵陷入迷惘,她一向是直线型思维,不太会做全方位考虑,喜欢了就去争取,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却从来没有想过失败后会怎样。 “说实话,我也没想那么多。J大也挺好的,况且还有莫爸在那里,有什么事还能找他帮忙。去北京的话,我真的很怕自己过不下去,我除了读书学习什么也不会。还有就是Q大里面肯定都是牛人,万一我进去了给人家垫底,我怕我会有心理落差。” 林爸觉得她说的也对,这么娇生惯养的宝贝放在外面,他也担心她无法独立生活。 “那好吧,J大就J大吧。”林爸叹口气,算是一锤定音。至于专业什么的也就更没有讨论的必要了,他们对莫涵没有大的期望,学什么都行,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第二天莫涵又睡了个大懒觉,起床后无所事事,于是下楼找陈嘉琪玩儿。想不到陈嘉琪比她还懒,陈妈说他昨晚十二点多才回来,一身酒气,倒头睡到现在。 莫涵嘿嘿奸笑:“我去叫醒他。” 俩孩子从小恶作剧惯了,陈妈也没管她,笑笑说:“去吧,他昨晚喝了酒,屋里味儿大,别被熏着了。我出去买菜,中午在这儿吃吧。” “不了,阿姨。”陈妈做饭的手艺好,把陈嘉琪喂的白白胖胖,莫涵也喜欢吃她做的饭,可是今天不行,“我妈一个人在家呢,我还是回家吃吧。” 陈妈也知道林妈现在身子重,不能一个人在家,“那行,改天让你陈叔叔买条鱼,我蒸好了让你妈一块儿下来吃。” 莫涵送陈妈出门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陈嘉琪的房门,哎呦喂,这味儿可真大! 莫涵在鼻子底下扇扇风,打开空调吹吹这屋里的臭气。 陈嘉琪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上身的T恤皱巴巴的掀到肚皮以上,腰间围着毛巾被,嘴巴大张着还打呼噜。 莫涵觉得好笑,从枕头上拣了根头发在他鼻孔下面拨弄。过了好一会儿,陈嘉琪鼾声停止,抽抽鼻子把头转向一边儿。莫涵又跑过去逗他,他再转过头去,她再转到另一边逗他。如此转来转去,陈嘉琪终于怒了:“你闹够没有!” 莫涵哈哈大笑:“懒猪,快点儿起来,太阳晒屁股啦!”说完就掀了他的毛巾被。 “……” “……” 两个人一站一躺,莫涵的眼珠子在陈嘉琪身上滴溜溜打量,陈嘉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颊顿时变成猪肝色。 “你……”莫涵指着他的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凸起。 “你个流氓!”陈嘉琪抓起枕头朝她扔过去,丝毫不顾及她还是个女的这个事实。 过了好久好久,咳咳,其实也就十分钟,陈嘉琪穿得比较整齐后从洗手间出来,莫涵还在抱着他的枕头维持刚才的姿势。 “你来找我干嘛?”陈嘉琪不自在地开口。 “哎,咳咳,哎,那什么……”莫涵脑子短路,突然抽风地问道:“刚才那个是不是你的小鸟?” “滚!”陈嘉琪暴走,“流氓!臭流氓!” “噗——”莫涵喷笑,“陈嘉琪你是不是男人啊?白长了一百五十多斤肉,说话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也不嫌害臊!真不知道魏小英看上你什么!” 陈嘉琪恼羞成怒:“看上什么用不着你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滚回你家去!” “啊呸!”莫涵将流氓进行到底,“你个贼喊捉贼的,明明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硬把恶名冠到我头上。在我眼里,你那就是一人体器官,一只小小小小鸟,小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本尊。我都没怎么着的你就先急了,指不定心里想着什么龌龊事儿呢!” 陈嘉琪真的被她逼疯了,绕着屋子竞走,拾起地上的臭袜子作势往莫涵嘴里塞。 “啊!我错了我错了!”莫涵举手投降,小样儿的,算你狠!“不闹了不闹了!你快坐下,我有事儿问你。” 陈嘉琪把袜子往旁边一丢,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喝,“什么事儿,说吧。” “你报了N大,什么专业?” “财务管理。” “哦,那韩乔呢,你不是说他也报N大么?” “他学自动化。” “哦,那魏小英呢?” 陈嘉琪有些不痛快,“她没上一本线,可能打算复读一年。” “啊?那你们岂不是两地分居?” 陈嘉琪悻悻地不说话,莫涵也不再多问,毕竟魏小英怎样都跟她无关。“你这儿有程灏的号码吧,我来记一下。” “嗯,在我手机上存着,等等我给你找找。” 陈嘉琪放下水杯,在床尾的一堆衣服里翻了翻,又在床头的被子枕头床缝儿里摸了摸,又在书桌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扒拉扒拉,又去客厅、厨房、卫生间、阳台、他爸妈的卧室挨个找了一遍,都没有。 莫涵看不下去了,“你给自己手机打个电话,听着声音找。” 陈嘉琪用座机拨手机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哎,你不会是弄丢了吧?” 陈嘉琪拍拍脑袋,“昨晚喝高了,中间还换了两次地方,也不知道丢哪儿了。” “啧,你个烧包的,灌了几杯马尿就找不着北了,干脆把你自个儿也弄丢了得了!” “少废话,你不是也把手机丢了么,还有脸说我!” 莫涵被他堵得没话说,得,他俩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了! ------------ chapter 18 中午吃饭的时候莫涵跟林爸说想要买手机,林爸问她是要自己去买还是让他陪着。莫涵说陈嘉琪也丢了手机,俩人下午一块儿去买。林爸给了她两千块钱,莫涵觉得烫手,生怕被贼惦记,林爸只好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林妈的生日。 七月份的太阳火辣辣的烤,莫涵和陈嘉琪四点才出门,一路贴着树荫走到C大门口,坐公交车到商业区。 C市的几个主要的手机卖场和数码广场都集中在市中区和市北区的搭界处,C大过去有直达的公交,大概半个小时车程。 陈嘉琪想买诺基亚,质量好功能也齐全,尤其是那个手电筒的设计,时不时的还真能派上用场。莫涵却想买三星,主要是样式好看,只要能听歌能拍照,其他的都无所谓。 各大卖场都推出优惠活动,给高考生打折,成绩越好折扣越高。莫涵和陈嘉琪颇为兴奋,兴冲冲地一路看过来。 在诺基亚的专卖柜前碰上了一个老朋友——中考后一起参加北京夏令营的孟雪。 莫涵样子没怎么变,孟雪一眼就认出她来,听说他们来买手机,热情的介绍说刘明健在三星柜台打工,可以给她一个不错的折扣。莫涵想了半天才想起刘明健是谁,因为孟雪盛情难却,只好跟着她过去。 刘明健还是跟三年前一样嘴碎,开口就感叹他俩感情真好。莫涵这次没有听任他胡说,解释说陈嘉琪有女朋友,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刘明健讪讪的笑笑,转而问她想要买哪一款手机。莫涵挑来挑去看中一款超薄滑盖的,320万像素,6月份刚在中国内地上市,价格很是不便宜。 陈嘉琪受不了她,“你还真能作,为了厚度少那么两毫米就多花一千块钱,敢情你不赚钱花起来也不心疼!” 要是在往常,莫涵一定回他一句“千金难买我乐意”,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姓莫不行林,不能拿着林爸的钱随意挥霍。林爸本来是想给她两千块,也就是说这是他给她定的价格上限,她不该买太贵的。 “哦,那我再看看别的吧。” “我们柜台可以打折的。”刘明健出声提醒,“你高考多少分,我看看能给你打几折。” “你们这里是怎么个折扣法?”陈嘉琪问。 “七百分以上五折,670六折,630七折,一本线以上八折,二本线以上九折。” “什么?!”莫涵咽一口唾沫,“七百以上五折?!” “是啊,不过今年过七百分的只有理科那三个,听说都是你们学校的。” 莫涵掐着陈嘉琪的胳膊咧嘴笑,天意啊天意,这部手机就是属于我滴! 陈嘉琪望天,天意啊天意,这笔买卖店家注定是要赔本滴! “要怎么样才能打折?需要出具成绩单吗?” “这倒不用,你只要登记信息就行了,我们这里联网的,可以查到你的成绩。” “好吧。”莫涵指指手机,“就是它了,给我打五折吧!” “什么?!”刘明健和孟雪惊呼:“你考了多少分?” “705。”莫涵嘿嘿一笑,“我现在叫莫涵,因为一些原因改名字了。” 陈嘉琪抚额,这丫头得瑟了! 最终莫涵以1950的价格得到了这部手机,50块钱买了新的SIM卡,正好花了两千块。 陈嘉琪买了款原价两千三的诺基亚,打折后一千四。 刘明健六点下班,四个人相约一起吃饭。孟雪一直和严嵩保持联系,把他也叫上,就像当年在北京庆祝中考一样,三年后又一起庆祝高考。 严嵩六点半才到,四个人已经在肯德基吃上了。严嵩的变化很大,身高超过一米八,发型由板寸改为毛刺儿,脸上还有三五个未消的青春痘,要不是他主动上来认亲,莫涵和陈嘉琪还真不敢认他。 四个人中只有孟雪是文科生,她报了西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法律专业,严嵩是武汉理工的计算机,两人以后在同一个城市。刘明健的成绩超过一本线3分,报了本市C大的市场营销。每个人都为今天的聚会而高兴,虽然同处一个城市,可这三年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相见相识都是一种缘分,君子之交淡如水,淡如净水更珍贵。 八点多的时候散场回家,莫涵带着陈嘉琪去了“同一首歌”,希望能够碰碰运气找到林震威。 林震威人虽然不在,可通过这里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们的少东家并不难。莫涵知道林震威高考成绩没有上本科线,填报志愿的时候没有见到他,所以也没多问成绩的事儿,只是告诉他自己新的号码,又要了程灏的号码。 时隔一月,程灏终于得到了莫涵的消息。他已经被Q大金融系录取了,虽然其中有个20分是靠优秀学生加分,但他的裸分也考到了自己有史以来的最高。 莫涵尖叫,很快声音归于沉闷,应该是捂住了嘴巴之类的吧。 “你呢?你考了多少?” “你猜猜!”她的兴致很高。 “660?670?680?690?不是吧,过700了?” “哈哈哈哈!答对了!加十分!” “710?!” “没,我说给你加十分呢,笨蛋!”她有点儿得意忘形。 “七百零几?这个分数的话够上Q大了吧?”程灏终于问出一直以来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啊?Q大啊?可是我报了J大。”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报了哪儿?!”程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臭丫头把他诓去Q大,自己跑上海去了?! “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跟你说……” “我不生气才怪!是谁口口声声说要考Q大的?我为什么拼死拼活地考到那个破地方去啊,还不是为了能继续跟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填的志愿表?现在马上去改回来!你给我滚到Q大来!” 程灏越说越气,猛的把手机掼到墙上,“啪”一下电池弹了出来。他还不解气,上去使劲跺了两脚,手机彻底四分五裂。 “整什么幺蛾子你!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也不让你妈安生啊?”程妈脸上敷着面膜,说话不能动作太大,“哎呦,这手机怎么得罪你了?” “睡您的美容觉去吧!”程灏没好气的说,换上运动装准备出门跑步发泄。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手机残骸中捡起SIM卡装进裤兜里,“我晚点儿回来,甭给我留门了。” 程妈提醒他:“别太晚啊,你爸今晚回家。” “知道了,我跑两圈儿就回来。” 程灏下楼去他家对面的小公园跑步,每天三圈到五圈不等,差不多两千到四千米。他从小被程爸当兵蛋子一样训练,每天不动动筋骨就浑身难受。累了烦了他都会来跑步,出出汗的同时把心里那股邪火也发出来。 今天他是真的被这丫头气着了,自己费了多大劲啊,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除了在学校的正常学习,还请了一个英语一个化学老师专门给他补课。姥爷听说他要考Q大,不惜厚着老脸给他弄了个优秀学生的名额。考试那几天他妈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生怕影响他的心情。就这么全家总动员,为的就是一个破Q大,为的就是她的一句话,他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这么胡来来! 程灏跑了五圈,一身臭汗的回家。程爸正在看晚间新闻,他过去叫了声“爸”,看他点点头没有训示,就直接去卫生间洗澡了。 ------------ chapter 19 第二天早上起来跟着父母去了他姥爷家,大舅一家子和二舅一家子也都来了,看见他都笑容可亲地祝贺他考上Q大,并且每人都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他去姥爷跟前问好,老爷子七十六了,耳聪目明,气色红润,说话气势十足,走路都不带用拐杖的。程妈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自然偏疼她,连带着对他这个外甥也特别宠爱。 程爸去C市那几年,老爷子三五不时的寻着因由让闺女回家,还给她专门配了一辆奥迪负责日常出行。程灏上初一那年老爷子一度病危,把程妈召回京后就一直留在身边。原本还打算让程灏也回来的,可程爸觉得C市的教育水平不错,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知道程灏的背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儿子在北京被他妈和姥爷给惯坏了。 程灏的表哥和表姐都是在国内念完高中直接出国的,拿着家里的钱混个听上去不错的文凭,所以他要考Q大自然受到老爷子的重视。 老爷子可比他两个舅舅时髦,人直接送了张银行卡,不玩儿纸币那一套。 程灏欢喜的收下,跟他姥爷一点儿也不虚让。出来院子碰见大表哥贺骏,他在国税局任职,大他九岁,隔着三个代沟。 “烟,要么?” 程灏摆摆手,他爸虽然是个烟枪,却说什么也不让他抽。他知道这是为他好,所以从来不沾这个。 “你小子,真不像院儿里出来的!” “其实我在院儿里也没待几年,七岁就去C市了,跟你们不像是应该的。”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皮得跟猴儿似的,怎么去C市待了几年,回来大变样?” “切!还不是我爸,有一回可劲儿的拾掇了我一顿,一个星期没让出门,打那以后就收敛了。” “你爸也真是的,男孩子皮点儿就皮点儿呗,收拾你干嘛?非要弄成个大姑娘才安心啊?” 程灏想起小时候把林涵弄哭被他爸撞见,头一天只是说了他两句,回屋里面壁思过也就完了。可第二天回来直接用皮带抽他,他妈想求情,连带着也被骂了。真不知道那臭丫头跟他爸说了什么,害他遭那么大罪。 “哥啊,你跟我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你爱她什么?” “啊?!”贺骏觉得好笑,“你丫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什么爱来爱去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你才看偶像剧呢!我问你正事儿,你老实回答。” “什么爱来爱去的,我跟你嫂子是经人介绍的,家里门当户对,我跟她互相看着也挺顺眼儿,就结婚了呗。”贺骏眼珠一转,“你小子不会是思春了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程灏面不改色的回答。 贺骏要是连这话也信,那就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五六年了。“要说这爱情啊,你还是找贺骐问问吧,你姐正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呢。” “怎么回事儿?”程灏看看在院子里喂鱼的贺骐,“没见她有什么不一样啊?” “嗨!她不是在法国交了个男朋友么,那男的他爸犯过事儿,你二舅妈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贺骐又说什么也不肯分手,这不闹僵了么!” “那男的要是真喜欢她,带她走不就得了!” “你说的容易,二婶扣着户口本儿,贺骐和他连证儿都领不了,跟他走就是私奔。再说,贺骐刚回国还没找着工作,吃穿用度都得靠家里养着。就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儿,那男的能养得起她么!” 程灏噤声,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回家后程灏上网查了C市的高考成绩榜单,理科第一名阮超,715分,第二名莫涵,705分,第三名梁冬盛,701分,第四名张真,693分,第五名陈嘉琪,688分,第六名韩乔,684分…… 这一路看下来根本就没有林涵的名字,她说她考了700以上710以下,那就只有莫涵和梁冬盛。他知道梁冬盛是二班那个老考第一的家伙,那么就只有莫涵。 莫涵,莫涵,怎么不是林涵?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就把手机摔了!过年那会儿她说家里出了事儿,还说她父母不要她了,难不成她不是林之谦夫妇的孩子? 想起前些年流行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程灏忍不住恶俗了一把:林涵该不会是杂货铺老板娘的女儿,一不小心跟大学教授的孩子抱错了,现在真女儿回来了,她又回到杂货铺去了? 他到处找自己那张SIM卡,好像在运动裤口袋里,运动裤扔在了洗衣篮里,洗衣篮……空了! “妈,我昨晚换下来的那条运动裤呢?” “是不是扔卫生间那条?下午张阿姨给你洗了。” 张阿姨是程灏家的保姆,她洗好的衣服都会一般都会甩干晾在二楼阳台,只有连续阴天的时候才用烘干机。程灏去阳台找着他的运动裤,那张指甲片大小的SIM卡还贴在口袋一角。 “妈,借你手机用用。” 他换上自己的SIM卡,开机却提示“请插入SIM卡”,再试两次还是这样。 靠!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7月21号,程灏回到C市,下了火车直奔C大。 林涵跟他说过她家在几楼几栋,而陈嘉琪家就在她家楼下。他没敢贸然去敲林涵家的门,而是敲开了301室的门。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陈嘉琪家吗?” 开门的是陈妈,看着门口这个帅气的小伙,年纪跟陈嘉琪差不多,应该是他的同学。 “是啊,你是哪位?嘉琪现在不在家。” “我叫程灏,是陈嘉琪的同学。我找陈嘉琪有点事,不过我手机坏了,弄丢了他的号码,您能跟我说一下吗?” 陈妈报出了一串数字,又补充说:“嘉琪跟小涵学跆拳道去了,这会儿手机不一定带在身上。” 程灏动作一顿,“他们在哪里学跆拳道?我有点急事,现在过去找他。” “少年文化宫二楼,一上楼就能看见。”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陈妈笑笑,看他下楼后才关门。 少年文化宫离C大不远,程灏出门打车,只付了起步费。 来到二楼入目就是一个向右的箭头,上面写着“跆拳道”三个字。程灏站在门口朝里望,瞅了会儿没看见林涵和陈嘉琪。他掏出手机正想给陈嘉琪打电话,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女:“这么练下去哪天才是头啊,我的腿都快废了,怎么还是白带!” 男:“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活该一辈子是白带!” 女:“哎,你恶不恶心?知道‘白带’是什么东西吗,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男:“你还说我思想不纯洁,我看真正不纯洁的人是你!” 女:“我怎么不纯洁了?我怎么不纯洁了!我刚刚说的‘白带’就是指我腰上这根,你想到哪里去了?!” 男:“……” 程灏:“……” 女:“呃呵呵,程,程灏,好久不见!” ------------ chapter 20 莫涵和陈嘉琪去更衣室换衣服,程灏则站在楼梯口等待。那丫头瘦了很多,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体力劳动,因为她一向是运动越多吃得越多,只有心里有事儿才能让她这么快瘦下去。 陈嘉琪他们是骑车过来的,程灏接过莫涵的车把,“你坐后面去,我载你。” “咱们去吃冰激凌吧,肯德基新推出了蓝莓口味的圣代,我请你们去尝尝。” “这么大方?” “别理她!不然她又要得瑟。”陈嘉琪对程灏说:“只管使劲儿吃,吃穷她!” 莫涵才不管陈嘉琪的冷嘲热讽,笑嘻嘻的拽着程灏的衣服保持平衡,脑袋伸到他的右侧,“我得了笔奖学金,五千块。哈哈,我在省实验三年连个最末等的奖学金都没捞着,毕业了反而给我一笔,当然要可劲儿的花!” 程灏用左手拍拍她的脑袋,“老实坐好,别乱动,我车技一般。” 假日的肯德基总是人满为患,莫涵打发陈嘉琪去占座位,她和程灏点餐。除了圣代,莫涵还点了份儿童套餐,回来把赠送的玩具给了陈嘉琪,“这个我已经有了,送你了。” 陈嘉琪顺手又送给邻座的小女孩,“我也有了,送她吧。” 程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话,要不是知道俩人属于那种纯粹的姐弟情谊,他一定上去跟陈嘉琪PK。 座位是两排对坐,陈嘉琪坐在外面,里面是他和莫涵的衣服背包。程灏端着餐盘让莫涵坐在里面,他坐在外面跟陈嘉琪相对。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程灏把勺子插在圣代里,放在莫涵面前。 “莫涵,我姓莫。” “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考前。”莫涵咬着勺子,决定坦白从宽:“我亲爸爸姓莫,在上海工作。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再跟我妈妈一起生活,所以改了名字,也把户口迁到我爸爸那里。报J大也是我爸爸的意思,所以,对不起。” 程灏把白色的冰激凌和紫色的蓝莓酱搅在一起,垂着头做的很专心,一直没有说话。 他脸上波澜不兴,弄得莫涵反而紧张。她刚刚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报J大并不全是因为莫爸的意愿,更多的是因为韩乔,可是这个理由她不想说。 然而程灏却不这么想。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莫涵在电话中的声音,那么虚弱、痛苦、无助。后来听说她住院一周,想来应该病的不轻。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要被迫离开妈妈去跟远在上海的爸爸生活。因为是爸爸的意思,她才不得不放弃梦想的Q大。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程灏听出了寄人篱下的辛酸。 “你爸爸对你好吗?就是上海那个爸爸。他结婚了吗?你有没有后妈或者兄弟姐妹?” “我莫爸对我很好,他结婚了,可是没有孩子。至于弟弟,现在还没有,不过九月份就要有了,我妈妈会给我生个弟弟。”林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托人查了孩子的性别,是个男孩。 “你妈妈?!”程灏一惊,林妈年纪也不小了吧,竟然还要生孩子!难不成因为她和林之谦有了孩子就抛弃了林涵?所以她才那么难过,无可奈何的变成了莫涵? “是啊,你不要大惊小怪了!我妈妈今年才四十岁,很多女明星四十好几甚至都五十多了还生孩子呢。” “你会不会难过?你妈有了你弟弟,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只宠你一个人了。” 莫涵一僵,干嘛要问地这么直白呢?干嘛一定要揭开她的伤疤呢?就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吗? “嗨,难过是肯定的。可是我这么大了,又怎么好意思跟刚出生的小孩儿攀比?再说了,我就要上大学走了,就算我妈妈再宠我,我不在她身边也感受不到啊。” 莫涵勉强挤出的笑容让他愤怒,不想笑就不要笑,难过就哭出来!这丫头演技太差,想要装得大方懂事,可眼里的伤心和落寞却出卖了她。难怪她大热天的跑来学跆拳道,她从来都不爱运动,可现在宁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待在家里,是不是觉得那个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你为什么不去上海跟你爸爸生活?” “等我妈妈生了孩子我再走,至少要看我弟弟一眼。” 莫涵装作用纸巾擦汗,偷偷的在眼角印了印。 程灏彻底把一杯圣代搅得惨不忍睹,他拿过套餐里的可乐,问陈嘉琪:“这个你喝不喝?” 陈嘉琪摇头,于是程灏咕噜咕噜喝了,末了还打开盖子嘎嘣嘎嘣嚼了冰块。 莫涵想提醒他,你不是不喝碳酸饮料么?没等她开口,程灏先出声:“明天你过生日是么,大后天是陈嘉琪,咱们出去玩玩怎么样?” 莫涵的老实孩子本性发作,“其实明天不是我生日,我是四月份出生的。” 程灏也没多加追究缘由,只是问:“四月几号?难道一直一来你都不过明天那个生日?” “那倒不是,我从小到大都过7月22号的生日,四月份那个我从来没有过过。”说完又想起什么,嘿嘿笑着补充:“主要是因为这个生日跟陈嘉琪的生日相近,能连着庆祝好几天。” “那不就结了,明天就是你的生日!”程灏作出论断,同时建议道:“明天去海边吧,我查过了,C市到青岛有上午九点的航班,附近有威海、蓬莱,坐船可以去大连,玩个三五天应该不成问题。” 莫涵看向陈嘉琪,意思是你拿主意。 程灏见风使舵:“再叫上魏小英,四个人一起不多不少,机票我包。” 陈嘉琪有些心动,莫涵忽然说:“威海、大连什么的就不要去了吧,在青岛多玩儿几天就行了,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咱们去泰山吧,我想去看看‘一览众山小’是怎么个景象。” “那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陈嘉琪抓起座位上的衣服背包,“赶紧的,回家跟爸妈请示,然后订机票订酒店,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发。哎对了,要去几天?总得有个计划吧?” 后面这句是对程灏说的,程灏想了想,“五天吧。青岛至少要两天,从青岛去泰山要经过济南,或许还要去济南看一下,你觉得呢?” “定七天吧,不要太匆忙。”陈嘉琪的意见就是莫涵的意见,他又问程灏:“你的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我时间多得是。” 于是莫涵和陈嘉琪的“成人之旅”就这么定下了。 出了肯德基,三个人分头行动。程灏去订机票和酒店,陈嘉琪去找魏小英,莫涵回家告知林爸林妈。 从小到大几乎每年暑假莫涵都要跟陈嘉琪一起旅游,小时候还有两家的家长陪同,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去旅行社跟团,现在长大了想要自助游,林爸林妈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安全问题上一再叮嘱。 “你们放心吧,除了我和嘉琪还有其他同学,我们人多不怕。” “还有谁?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林妈首先想到了闺女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说了你也不认识,有男有女,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上高三之后我们常常一起去C大自习,建立了无比深厚的友谊。” 自习的事儿林妈知道,想到俩孩子高考考得这么好,自然也把一同自习的同学归为善类。 “那行,多带几套衣服,去海边的话记得带好防晒霜,还有运动鞋,爬山不能穿凉鞋……” “哎呀我知道啦,你别挺着肚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弄得我怪有压力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旅游,别这么担心行么?” “你懂什么!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只要踏出这个家门,你妈我这心里就记挂!你没当过妈不知道当妈的心思,有什么资格嫌我!” 莫涵看林妈又红了眼睛,只好举手投降。孕妇最大孕妇最大……如此默念十遍,随她怎么唠叨,莫涵只管低头收拾东西。 第二天早上七点,程灏打车停在C大门口。莫涵和陈嘉琪大包小包的一路跑来,上车后莫涵塞给程灏一个黑乎乎的圆饼子:“尝尝,陈嘉琪他妈烙的馅饼,可好吃了!” 程灏对饮食挑剔,吃东西要求色香味俱全。要在平常,陈妈做的馅儿饼肯定入不了小爷的法眼,可现在是莫涵亲自奉上,程灏不忍拂意,只好接过来吃了。猪肉芹菜馅儿的,肉挺多,芹菜剁得很细,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儿咸。 莫涵又递上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是浑浊的暗红色液体,“绿豆汤,我的夏日必备饮品,送你一瓶消暑解毒。” 程灏硬着头皮又接过来喝了,闻起来臭烘烘的,尝起来味道怪怪的,这丫头怎么爱喝这个? ------------ chapter 21 三个人先去接了魏小英,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八点十五。程灏去换了登机牌,帮莫涵拎着拉杆箱一起过安检。 四个座位分别在走道两边,莫涵和程灏有默契地坐在一起,主动给陈嘉琪和魏小英制造独处的机会。 “我送你个礼物,你别声张。”程灏忽然凑到莫涵耳边小声说。 “为什么啊?”莫涵不明所以。 “我没给陈嘉琪准备礼物。” “哦……晓得了。我向来不吝独享好处,绝对不会让嘉琪知道。嘿嘿!” 程灏勾起嘴角,凑到她脸上轻啄一下。 莫涵一惊,瞪大眼睛不解的看他。 “这就是礼物。”程灏得意地笑。 莫涵怒了,这算什么礼物!分明是趁机占便宜! 程灏笑得更加开心,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傻妞儿,逗你玩儿呢,这才是礼物。” 他从裤兜里拉出一条铂金项链,中间挂着一颗水滴形状的水晶,解释道:“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就觉得你的‘涵’字带水,所以送了这个。”另一层隐去的意思是,“灏”字也带水,这是他们共有的东西。 “真好看!”莫涵爱不释手,“很贵吧?” “切,真俗气!咱不谈钱,谈钱伤感情!” 莫涵眨眨眼睛,“那好吧,其实我也就随便问问,绝对没有打算在你生日的时候也送贵重礼品。” “知道了!小气鬼!”程灏笑骂,拿过项链解开搭扣,“把头转过去,我帮你戴上。” “谢谢你,程灏!”莫涵红着脸说,然后飞快地把头转过去。 程灏心神一荡,看着她纤细的后颈和染红的耳垂,禁不住也有红晕上头。 一路再也无话,一直到飞机降落在流亭机场,程灏才发现莫涵早就歪着头睡着了。他好气又好笑地叫她起来,这个臭丫头,他这个把小时心思百转千回,她竟然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出机场后打车去市区,莫涵因为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一上车闻到前面乘客留下的香水味儿,忍不住胃里反酸,把头探出去哇哇大吐起来。 司机师傅很不高兴,还没等他说什么,程灏抽出一百块钱拍在仪表盘上,“给您付洗车费!” 到酒店时莫涵已经把胆汁都吐光了,一脸菜色的吊在陈嘉琪身上被他拖进大堂。程灏帮她提了行李,登记时发现预定的标准间已经被前一个旅行团挤掉,只剩两间商务大床房。程灏询问了陈嘉琪的意思,看他没有反对,也就听之任之。 分房间时莫涵跟着魏小英进屋,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直接把自个儿扔在大床上挺尸。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除了莫涵,其他三个都是饥肠辘辘。莫涵摆摆手说:“你们自行解决午餐,我先睡一觉,谁也别管我。” 陈嘉琪是知道莫涵的,她肠胃不好,吐过之后个把小时都没有食欲。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莫涵肯定饿得慌。 “你想吃点儿什么?我们给你带回来,甜的还是咸的?” “都行,你看着办。”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魏小英不在,应该是跟陈嘉琪他们在一起。窗台上有份打包的海鲜粥,因为一直在太阳下晒着,所以还是温的。莫涵想笑,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聪明,就不怕大热天的变馊了? 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顺便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吃了半碗粥,感觉有些饱了,这才到隔壁房间敲门。 魏小英和陈嘉琪正在下跳棋,程灏在上网看青岛的旅游攻略。莫涵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根废柴,只知道吃喝玩乐不说,还要拖大家的后腿。 “不好意思啊,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你没事了?”程灏拉开电脑前的椅子让她坐下,“过来看看,你想先去哪里?” 莫涵看到网页的第一张图片是栈桥,而且著名的青岛啤酒就是以这个作标识的,于是指着图片说:“先去栈桥看看吧。” 程灏没有异议,转头通知床上对弈的两人:“别玩了,收拾东西出门!” 许是因为旅游旺季,栈桥上人山人海,拥挤程度堪比北京的地铁、国庆期间的上海南京东路步行街。 陈嘉琪负责任地把魏小英护在怀里,莫涵在心里大骂“重色轻友”,死死抓住程灏的手生怕走丢了。 好不容易冲破人群挤到外沿的观景台,程灏站在她背后帮她隔开人群。面前是落日余晖的大海,背后是坚实宽阔的胸膛,莫涵感到一股陌生的悸动,心潮也跟随海浪一波一波击打在栈桥的石壁上。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莫涵偏着头问他。 “我看得见。”她的头顶只及他的下巴,微微俯首正好吻在她的发心,这个高度又怎么会阻挡住他的视线? 莫涵张口失语,她其实是想说,站在前面把手放在石壁上,感受海浪的力量,能够引起心灵的共鸣。可是这话说出来感觉太文艺太矫情,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听说这里有海军?” “嗯,北海舰队就驻扎在青岛。” “海军军装很漂亮。” “嗯,陆军的也好看。” “噗嗤——”莫涵想起了程爸就是穿陆军军装的,忍不住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吗?”程灏眯起眼,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没有没有!”莫涵急忙解释,“我刚刚想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是谁?!”程灏忽然贴近,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好像要把她禁锢在怀里。 “你爸爸。”莫涵歪着头遥想当年,“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你爸爸从天而降解救了我,就像天神一样。其实我那个时候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他特别英武,帅得不得了!虽然你也挺好看的,可感觉总是不如你爸爸。” “切!那是因为他穿了军装,你不知道军装最能凸显一个男人的气魄吗?” “可能吧。”莫涵赞同地点点头,“你爸爸给我的感觉很有气魄,你看上去眉眼稍微柔和,带点儿孩子气。” 程灏没有反驳,他的眉目更像他妈,至于孩子气,那是需要岁月才能磨去的。 “那你呢?你长得像谁?” “我啊,他们都说我像我莫爸,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所以我才会去学物理。” “你莫爸跟物理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莫爸是F大的物理系主任,这是一件很难以让人理解的事。他的性格特别木讷,一心埋头钻研,不太会搞人情世故。只能说他运气太好了,早年留学德国,师从名家,顶着海归的头衔回来自然就受到了重视。后来他娶了我陈阿姨,也是F大的教授。我陈阿姨可比我莫爸牛多了,常春藤名校毕业,金融硕士,法学博士,律师协会副会长,公司独立董事,你说我莫爸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程灏失笑,“原来觉得你的林爸就算是牛人了,比起你的陈阿姨来说,还真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儿。”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林爸和陈阿姨专注的是不同领域,没有可比性的。” “那你陈阿姨对你好吗?这样一个女强人,会不会很难相处?” “陈阿姨对我特别好,你想象不到的好!”莫涵自豪地说:“我这辈子遗传了莫爸最大的优点就是运气好,遇上的都是好人,林爸也是,陈阿姨也是,我的亲生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长这么大几乎没有接触社会的黑暗面,所以活得不够真实。” “用不着那么真实,你的家人帮你营造了一个真善美的世界,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这样就很好,一辈子稀里糊涂简单快乐,用不着费心去体验百味人生。” “你说话真有深度啊,好像历尽沧桑似的,难道你活得很复杂?我从来没问过你家的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我家啊……”程灏抬头眺望浩淼的海波,声音里有种叹息似的感慨,“我姥爷是个军人,有两个儿子,我妈是小女儿。我爷爷奶奶在山西农村,我小时候每年只见他们一回,等他们都去世了,我就再也没回过老家。我的两个舅舅都是从政的,我姥爷和我爸是从军的,你说我家复杂不复杂?” 莫涵吐吐舌头,“我不知道,我们一家都是教书匠,再往上一辈不是农民就是小市民,根本想象不到你们这种官宦世家的状态。” 程灏失笑,“行吧,你就一辈子待在象牙塔里,做个不问世事的象牙塔公主。” “喂!有你这么损人的吗!”莫涵曲起手肘朝后捅他,她也想走出家人的保护了解真实的世界,可是每当看到电视里那些贫困、战争、勾心斗角、暴力犯罪,她就会恐惧地缩回壳里。她知道这样子逃避是不对的,可是却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只好懦弱地过一天算一天。 “莫涵。”程灏低低地叫她,在喧闹的人声和澎湃的海声中袅袅地飘进她的心里。 “嗯?”她微微侧头,耳廓擦过他的唇瓣,敏感的激起一阵酥麻。 “这个名字还真是叫不习惯,我还是叫你二丫吧!” “……”莫涵咬牙握拳:“程——灏!” ------------ chapter 22 来到青岛自然不能错过品尝海鲜,又跑又颠的玩了半下午,莫涵肚子里那半碗粥早就消化殆尽。沿路有许多小饭馆儿,各个门庭若市。四个人找了个门脸儿相对干净的,正好一拨客人刚走,空出二楼靠窗的桌子,赶紧挤吧挤吧坐了。 今天是莫涵名义上的生日,吃什么自然由她做主。听服务员说,店里的海鲜全部都是傍晚刚刚上岸的,莫涵要了二斤水煮鱼,海蛎子、扇贝、海虹、海兔子、蛤蜊拼成一大盆,螃蟹和爬虾各一盘,再加一个西芹百合,一个上汤娃娃菜。 青岛人流行喝袋啤,莫涵也要尝尝,程灏阻止说:“你肠胃不给力,吃海鲜喝啤酒当心闹肚子闹到医院去。” 服务员说楼下柜台有白酒,配海鲜味道好还解毒。 莫涵觉得出来玩就要吃好喝好,难得好友相聚,美食当前,自然要喝点儿小酒助兴。陈嘉琪和魏小英也没有反驳,程灏只好随她去了。 莫涵和魏小英跟着服务员下楼选酒水饮料,前面两个中年男人拿着两个巴掌大的玻璃酒瓶,用青岛方言说这是好酒,不仅大补还能暖胃,正好冲抵海鲜的凉性。莫涵虽然有个别音节没有弄明白,可大抵还是听懂了。老板娘问她要什么酒,她指指柜台上那个小瓶,“给我来两瓶。” 老板娘用怪异的眼光看她,她也没有多想。看到酒瓶上“张裕”两个字,心想既然是葡萄酒厂家,这酒多半也是葡萄酿的,葡萄酒美容养颜舒张血管,呵呵,很好很好! 魏小英要了一瓶1.2L的雪碧,两个人乐颠颠地上楼去。 刚刚点的海鲜一大盆已经上桌,莫涵在心里喝了声彩,NND太实在了,一大盆果然一大盆! 倒酒的时候程灏伸手挡住:“我酒精过敏,喝饮料吧。” “啊?”莫涵顿住,看看魏小英拿来的雪碧,心想这人好像不喝碳酸饮料的。“那我去给你拿果粒橙,陈嘉琪,你来倒酒。” 莫涵再上来的时候魏小英不在,桌上气氛有些古怪,陈嘉琪用一种近乎于羞愤的目光看她,“你怎么拿这种酒?” “怎么了?”莫涵很奇怪,“我听人说这酒暖胃,跟凉性的海鲜配正好。而且张裕产的葡萄酒还是挺好的,虽然赶不上法国产的,可咱也没那么多讲究不是?” “这哪是葡萄酒?!”陈嘉琪崩溃,“你自己看看后面的原料。” 莫涵把果粒橙交给程灏,拿起一个空酒瓶来看:高粱、枸杞、人参、鹿鞭、马鞭…… “果然是大补啊,连人参都有。可是这个鹿鞭是什么?还有好几种动物的鞭呢!” 程灏似笑非笑,“你觉得是什么?” 莫涵直觉认为这个“鞭”应该是动物身上的某个部位外形酷似鞭子,长长的很有力。 “尾巴吧?”马尾巴就是甩来甩去跟鞭子一样。 “还是脊椎骨?”一截一截的跟九节鞭一样。 程灏:“……” 陈嘉琪:“……” 魏小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没事,没事!”陈嘉琪干干的笑:“就是觉得这酒度数太高了。” “哦,那少喝一点不就行了!你都打开了,退也不能退。”魏小英非常善解人意地说。 “主要是陈嘉琪酒量太差,怕喝醉了丢人现眼!哈哈!”莫涵想起上次陈嘉琪醉酒的惨状,忍不住叉腰大笑。 “你闭嘴!到时候谁丢人现眼还说不定呢!”陈嘉琪咬牙切齿。 程灏抚额,谁说我孩子气来着?我看这里头数我最成熟,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幼稚鬼! 这天晚上,最先倒下的是魏小英,她自称是第一次喝酒,可喝的比谁都猛。莫涵也喝高了,强撑着付完账一上出租车就睡得不省人事。陈嘉琪还挺爷们儿,虽然舌头有点儿打结,头脑还算清楚。 到了酒店,魏小英一下车就吐了,莫涵是雷打不动地昏睡。程灏揉揉额角,对陈嘉琪说:“把俩醉酒的人放一起不行,你留下来照顾魏小英,我看着莫涵。” 陈嘉琪张口结舌:“这,这样,不好吧?” “放心,我不会乱来。”程灏挑起嘴角邪邪地笑:“至于你俩乱不乱来我就不知道了。” 陈嘉琪脸红的像要滴血,结结巴巴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程灏也不管他,拿了莫涵的行李把人抱回房间。 其实刚才说他不会乱来的时候,他真挺心虚的。试问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不会动歪脑筋?尤其还是在对方予取予求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 今晚看见那瓶“补酒”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种结果。这丫头,说她傻都是抬举了她,这简直就是无知,是堕落,是诱人犯罪! 程灏把莫涵放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打开空调,给她盖上被子,自己拿了衣服去冲凉。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莫涵已经大喇喇的翻身踢开被子,白嫩嫩的大腿叉开搭在绿底黄花的被子上,T恤衫撩起,露出一截*,小脸趴在枕头上,偏着头露出嫣红的小嘴,嘟嘟的诱人采撷。 程灏的心脏“咚”一声跳得特别有力,冲击,绝对的视觉冲击! 他咬咬大拇指,感觉到些微疼痛,原来不是做梦!顷刻间,一股无名邪火呼啦一下窜了上来。 程灏深吸一口气,按着胸膛后退一步,拔掉房卡转身出门。 青岛这里地无三尺平,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跑起来很是消耗体力。跑了差不多五公里,程灏的体力有些不济,感觉那股邪火已经发出来了,这才调头慢慢往回走。 可是他千算万算都是算的自己,根本就忘了屋里还有个不省心的丫头。 他把房卡拿走之后,房间断电,空调也不吹了,窗户也没打开,莫涵睡了一会儿热得不行,自个儿糊里糊涂把衣服脱了,只留下一件浅黄色的小裤裤。 程灏走到床边的一刻彻底石化了,如果说刚才的冲击波只是地对空导弹,跑得快还能躲得开,那么现在就是广岛原子弹爆炸,飞毛腿也躲不开核辐射! 程灏“咕咚”咽一口唾沫,本该流向大脑的血液全部下行向某一点汇集。他屏住呼吸,双手不自觉地往前伸展,一寸,两寸,三寸,触及目标! 莫涵嘤咛一声,挥手拂开他的手掌,在他刚刚停留的地方挠两下,呼吸又归于平稳。 程灏低头俯视,一滴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她的胸口。他挫败地闭上眼睛,努力地不去看那白玉峰上一点红,可脑海中却全是一滴汗水顺着峰顶滑落的旖旎画面。 终于,他咬一咬牙,掌心再次颤抖着袭上山峰,眼珠不错地观察莫涵的反应。 莫涵睡得很沉,大概是被空调的冷风吹着了,拉过被子盖上,胳膊在被子外面随便一搭,正好夹住程灏的胳膊。 程灏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掌下是温香软玉,身体还维持弯腰的姿势,这TM是对毅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他小心翼翼的拿开莫涵的胳膊,另一只手在被子下留恋的移动。理智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即使知道自己此刻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可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渴求,都要得到更多更多! 隔着墙板传来一声尖叫,程灏浑身一震,理智回归了七八成。 他看着自己的小帐篷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是在干嘛?你如果想要,为什么不早点跟她表白?有了那层身份,好歹也名正言顺一点,何必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隔壁传来有规律的叫声和撞击声,程灏咬牙冲进卫生间,打开花洒开始自行解决。清冽的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程灏暗暗发誓,明天,明天一定要跟那丫头说清楚! ------------ chapter 23 第二天早上起来跟着父母去了他姥爷家,大舅一家子和二舅一家子也都来了,看见他都笑容可亲地祝贺他考上Q大,并且每人都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他去姥爷跟前问好,老爷子七十六了,耳聪目明,气色红润,说话气势十足,走路都不带用拐杖的。程妈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自然偏疼她,连带着对他这个外甥也特别宠爱。 程爸去C市那几年,老爷子三五不时的寻着因由让闺女回家,还给她专门配了一辆奥迪负责日常出行。程灏上初一那年老爷子一度病危,把程妈召回京后就一直留在身边。原本还打算让程灏也回来的,可程爸觉得C市的教育水平不错,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知道程灏的背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儿子在北京被他妈和姥爷给惯坏了。 程灏的表哥和表姐都是在国内念完高中直接出国的,拿着家里的钱混个听上去不错的文凭,所以他要考Q大自然受到老爷子的重视。 老爷子可比他两个舅舅时髦,人直接送了张银行卡,不玩儿纸币那一套。 程灏欢喜的收下,跟他姥爷一点儿也不虚让。出来院子碰见大表哥贺骏,他在国税局任职,大他九岁,隔着三个代沟。 “烟,要么?” 程灏摆摆手,他爸虽然是个烟枪,却说什么也不让他抽。他知道这是为他好,所以从来不沾这个。 “你小子,真不像院儿里出来的!” “其实我在院儿里也没待几年,七岁就去C市了,跟你们不像是应该的。”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皮得跟猴儿似的,怎么去C市待了几年,回来大变样?” “切!还不是我爸,有一回可劲儿的拾掇了我一顿,一个星期没让出门,打那以后就收敛了。” “你爸也真是的,男孩子皮点儿就皮点儿呗,收拾你干嘛?非要弄成个大姑娘才安心啊?” 程灏想起小时候把林涵弄哭被他爸撞见,头一天只是说了他两句,回屋里面壁思过也就完了。可第二天回来直接用皮带抽他,他妈想求情,连带着也被骂了。真不知道那臭丫头跟他爸说了什么,害他遭那么大罪。 “哥啊,你跟我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你爱她什么?” “啊?!”贺骏觉得好笑,“你丫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什么爱来爱去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你才看偶像剧呢!我问你正事儿,你老实回答。” “什么爱来爱去的,我跟你嫂子是经人介绍的,家里门当户对,我跟她互相看着也挺顺眼儿,就结婚了呗。”贺骏眼珠一转,“你小子不会是思春了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程灏面不改色的回答。 贺骏要是连这话也信,那就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五六年了。“要说这爱情啊,你还是找贺骐问问吧,你姐正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呢。” “怎么回事儿?”程灏看看在院子里喂鱼的贺骐,“没见她有什么不一样啊?” “嗨!她不是在法国交了个男朋友么,那男的他爸犯过事儿,你二舅妈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贺骐又说什么也不肯分手,这不闹僵了么!” “那男的要是真喜欢她,带她走不就得了!” “你说的容易,二婶扣着户口本儿,贺骐和他连证儿都领不了,跟他走就是私奔。再说,贺骐刚回国还没找着工作,吃穿用度都得靠家里养着。就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儿,那男的能养得起她么!” 程灏噤声,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回家后程灏上网查了C市的高考成绩榜单,理科第一名阮超,715分,第二名莫涵,705分,第三名梁冬盛,701分,第四名张真,693分,第五名陈嘉琪,688分,第六名韩乔,684分…… 这一路看下来根本就没有林涵的名字,她说她考了700以上710以下,那就只有莫涵和梁冬盛。他知道梁冬盛是二班那个老考第一的家伙,那么就只有莫涵。 莫涵,莫涵,怎么不是林涵?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就把手机摔了!过年那会儿她说家里出了事儿,还说她父母不要她了,难不成她不是林之谦夫妇的孩子? 想起前些年流行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程灏忍不住恶俗了一把:林涵该不会是杂货铺老板娘的女儿,一不小心跟大学教授的孩子抱错了,现在真女儿回来了,她又回到杂货铺去了? 他到处找自己那张SIM卡,好像在运动裤口袋里,运动裤扔在了洗衣篮里,洗衣篮……空了! “妈,我昨晚换下来的那条运动裤呢?” “是不是扔卫生间那条?下午张阿姨给你洗了。” 张阿姨是程灏家的保姆,她洗好的衣服都会一般都会甩干晾在二楼阳台,只有连续阴天的时候才用烘干机。程灏去阳台找着他的运动裤,那张指甲片大小的SIM卡还贴在口袋一角。 “妈,借你手机用用。” 他换上自己的SIM卡,开机却提示“请插入SIM卡”,再试两次还是这样。 靠!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7月21号,程灏回到C市,下了火车直奔C大。 林涵跟他说过她家在几楼几栋,而陈嘉琪家就在她家楼下。他没敢贸然去敲林涵家的门,而是敲开了301室的门。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陈嘉琪家吗?” 开门的是陈妈,看着门口这个帅气的小伙,年纪跟陈嘉琪差不多,应该是他的同学。 “是啊,你是哪位?嘉琪现在不在家。” “我叫程灏,是陈嘉琪的同学。我找陈嘉琪有点事,不过我手机坏了,弄丢了他的号码,您能跟我说一下吗?” 陈妈报出了一串数字,又补充说:“嘉琪跟小涵学跆拳道去了,这会儿手机不一定带在身上。” 程灏动作一顿,“他们在哪里学跆拳道?我有点急事,现在过去找他。” “少年文化宫二楼,一上楼就能看见。”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陈妈笑笑,看他下楼后才关门。 少年文化宫离C大不远,程灏出门打车,只付了起步费。 来到二楼入目就是一个向右的箭头,上面写着“跆拳道”三个字。程灏站在门口朝里望,瞅了会儿没看见林涵和陈嘉琪。他掏出手机正想给陈嘉琪打电话,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女:“这么练下去哪天才是头啊,我的腿都快废了,怎么还是白带!” 男:“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活该一辈子是白带!” 女:“哎,你恶不恶心?知道‘白带’是什么东西吗,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男:“你还说我思想不纯洁,我看真正不纯洁的人是你!” 女:“我怎么不纯洁了?我怎么不纯洁了!我刚刚说的‘白带’就是指我腰上这根,你想到哪里去了?!” 男:“……” 程灏:“……” 女:“呃呵呵,程,程灏,好久不见!” ------------ chapter 24 莫涵皱着眉头想了想,“大意是对的,可是感觉又好像不对,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程灏叹口气:“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榆木疙瘩!” 莫涵暂且放弃那个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听他口气松动,急忙问道:“那你还生不生气?别气了吧,跟我这榆木疙瘩置什么气呀!” 程灏还是绷着脸,“你少跟我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就你这熊样儿,也就是我眼神儿不好才会看上你,你要是连送上门儿的都抓不住,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莫涵“噗嗤”笑了,“瞎猫碰上死耗子,你就是个死灏子!嘿嘿……” “严肃点儿!”程灏吼道,随即自己也跟着笑了。 “好了好了,笑都笑了,肯定是不生气了。快回去吧,太阳出来了,晒得人难受。” “等等!”程灏拖住她,“我有个请求,好歹你也是我的初恋,我把初吻给你吧。” “你……”莫涵又羞又怒,“说的好像你多伟大似的,还不是想占我便宜?!” 程灏想起昨晚上某人的玉体横陈,连咪咪都被他摸过了,还有什么便宜怕他占的!这么一想,体内的流氓因子立刻占据上风,蛮不讲理的哼道:“我还就是这么想的,你要么接受我的初吻,要么把你的初吻给我,没有第三种选择!” 莫涵的小宇宙熊熊燃烧,不就是耍流氓吗,谁怕谁呀!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一下,“给你!行了吧?” 程灏坏笑:“这哪叫吻啊?这才叫吻!” 语毕,左手搂住她的腰枝贴向自己,右手扶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扬起脸庞,俯首准确地含住红唇,舌尖灵巧地挑开牙关破门而入,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勾着丁香吸吮碾磨。 莫涵被他吻得无法呼吸,双拳拼命地捶打他的后背。 程灏也是初次尝试,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他仗着肺活量大憋着一口气硬撑,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像刚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程灏看着她呵呵傻笑,咂咂嘴回味道:“牙膏味儿。” 莫涵一愣,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反驳的话,只好用力擦擦嘴唇,恨恨地回道:“口水味儿!”说完扭头走了。 程灏放肆大笑,没错,就是口水味儿! 回到酒店时陈嘉琪和魏小英正在一楼享受自助早餐,莫涵见魏小英穿了一件紫色的无袖连衣裙,颈间缠着一条淡紫色的长纱巾,看起来既时尚又雅致。她在魏小英对面坐下,端起水杯哧溜哧溜喝了个精光,这才问道:“小英你早上去哪里了?是不是我喝醉酒影响你睡觉?” 魏小英面色一红,声音低如蚊蚋:“昨晚,你不是,你不是跟程灏一个房间吗?” “你说什么?”莫涵没听清。 程灏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昨晚你和魏小英都喝醉了,陈嘉琪要留下来照顾她,我就把你拖到我们房间去了。你知道的,我晚上习惯睡前跑步,回来听客房部说四楼有空余的单人间,我就去四楼睡了。” 莫涵“哦”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心道幸好幸好,上帝保佑多出一间房,否则被他看见自己那个样子……咳咳,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吃过早饭后他们一起去了海水浴场,魏小英说什么也不肯换泳衣下水,留在沙滩上帮他们保管衣服鞋袜。 莫涵也怕晒,却禁不住浪花的诱惑。换上泳衣后,让魏小英帮她把所有露出来的地方都细细涂上防晒霜,又买了草帽和太阳镜,还有白纱披肩。这样一番武装下来,只有大腿能够晒到。陈嘉琪在一旁笑她,说她这个样子就像在田里插秧的大婶。莫涵白他一眼,忽然想起自己戴着太阳镜,给他白眼他也看不见。 “程灏,你来的时候不是带了干净衣服吗?把你那条不穿的大裤衩给我。” 程灏警惕地看她,“你想干嘛?” 莫涵不由分说地夺过来穿上,松松垮垮的长及膝盖。 程灏彻底被她打败了,“你要是怕晒,干嘛还换泳衣啊?直接穿衣服下水不就得了!” 莫涵坦言:“这两天换衣服太勤了,带的干净衣服快穿完了。反正你这条裤衩都要洗了,泡泡海水也没什么。” 不得不佩服莫涵的先见之明。海边太阳毒辣,程灏和陈嘉琪都被晒脱了皮,从海水浴场回来的时候全身火辣辣的疼。反观莫涵,除了手和脸晒红了发痒,身体其他部位都没什么。 下午去了崂山,当做爬泰山的前奏。 莫涵一直心存疑问,明明天气这么热,魏小英也在一直流汗,干嘛还缠着条纱巾呢,就算爱美丽也不能不爱身体吧,悟出一身痱子来可咋办? 这种话她是不能对陈嘉琪说的,只好偷偷问了程灏。哪知道程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专心爬你的山,管那么多干嘛!” 这天晚上仍然是陈嘉琪“照顾”魏小英,程灏去四楼住单人间,莫涵一个人睡大床房乐得自在。 第二天早上退房,行李寄存在服务台,一行人去了八大关和海洋馆,最后又去中山路买纪念品。 下午四点乘火车去济南,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早,四个人又去栈桥附近消磨时光。莫涵想起前天在这里和程灏聊天的愉快时光,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做一辈子交心的朋友。 到济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四个人直接住进了火车站附近的如家快捷酒店。 莫涵对陈嘉琪和魏小英同房已经见怪不怪,反正住的是两张床的标准间,跟谁在一起睡都无所谓。 反倒是程灏不自在的忸怩了一下,心想这丫头是真不在乎啊还是硬着头皮装酷啊,早知道她这么大咧咧的,在青岛那两天他就不用额外开房了! 济南是山东省的省会,号称“泉城”,最著名的有趵突泉、珍珠泉等,还有琼瑶笔下的爱情圣地大明湖。济南也是中国最热的城市之一,与武汉、重庆并称“三大火炉”。夏天来济南旅游真是个馊得不能再馊的点子,一出门就像是在蒸桑拿,汗水不停不停的流,流得你都不用上小号。 在趵突泉边上有石碑刻着老舍先生的文章,莫涵读完之后恍然大悟,NND原来游济南应该等到冬天啊! 出游的第六天,终于迎来了重头戏——登泰山。 相较于济南的热,泰安市的温度就显得凉爽宜人。 一行四人游览过岱庙之后打车去了红门,由红门到中天门再到南天门。 莫涵从来都不是个热爱运动的人,爬了二十分钟就有些气喘。山上绿树成荫,间或有蝉鸣鸟叫,让人心旷神怡。可风景再好奈不住登山的人没有赏景的心情,莫涵咬牙一步步跟着魏小英后面,除了不断激励自己前进,根本没有心思多做他想。 地图在程灏手里,每当莫涵快要挺不住时他就说快了快了,到了中天门就能坐缆车了。这种话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就成了放羊的孩子。莫涵已经彻底不相信他了,每次看见路旁卖水卖纪念品的小摊,她就上去问离中天门还有多远。可悲的是,问了几次,几次的回答都是三千米。莫涵怒了,到底是垂直距离三千米啊还是水平距离三千米?!程灏答曰,山顶的海拔也就三千多一点。 走到后来,不止莫涵,陈嘉琪和魏小英也都累得不行了。三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上衣被汗水湿的透透的,尤其是莫涵和魏小英,从后面都能清楚的看见内衣的轮廓。 程灏去路边的凉棚买了个天价西瓜,四个人很给力的啃了个精光。莫涵拿出在青岛买的鱿鱼丝和烤鱼片一起分着吃,魏小英带了面包和玉米肠,大家二话没说,吃吃吃! 歇了将近半个小时,程灏抖落抖落地图,“上路吧!” 走了十来分钟,山路变得窄而陡峭。莫涵问身后的程灏:“是不是快到了?” “嗯,你小心点儿,注意脚下,别东张西望。” 三十分钟后。 “怎么还没到啊?这都走了快两个小时了!” 四十分钟后。 “听说山脚下有直达中天门的大巴,为什么我们没有坐?” 五十分钟后。 “我看到曙光了,可我实在走不动了。” 程灏:“别跟个七老八十的小脚老太太似的!起来!还有最后五十米!” 一小时又十五分钟后。 “呼——我终于爬上来了。”是真正的‘爬’上来! 程灏看着三个蔫了吧唧的人,不住的叹息摇头。这帮孩子啊,就是缺乏锻炼!瞧瞧咱,脸不红气不喘,走这点儿路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 chapter 25 从中天门到南天门,莫涵说什么也不爬了,连著名的十八盘都吊不起她的胃口。 缆车多是六人乘坐,他们四人外加一对情侣坐同一辆。莫涵自觉地挨着魏小英坐下,刚刚启动时车身一震,两个女生同时惊呼,然后紧紧依偎着男友的臂膀。莫涵也哆嗦了一下,双手抓住膝盖,两眼死死盯着车顶的滑轮和大粗钢筋。 缆车每次经过支撑架都会震一下,震着震着也就震习惯了。 莫涵仰靠在座位上欣赏周围风景,或是怪石嶙峋,或是峭壁老松,或是山谷翠绿,或是野花缤纷。随着缆车上行,四周雾气加重,渐渐的已经看不清周围景物。缆车越行越快,雾气隔着缆车玻璃铺天盖地而来,逼迫得人难以呼吸。 就这么云里雾里的走了三四分钟,又是一记震动,车身减速,渐渐能够看清前方的屋子。大家都暗自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车门打开后莫涵才发现自己耳鸣脚软,也不知道是爬山累得还是刚才吓得。程灏过来扶住她,她感激地朝他一笑,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来。 山顶的风很大,也很凉。莫涵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忍不住打个冷颤。 “很冷?”程灏问。 莫涵咬牙摇摇头,放开他的手,一步三晃地往前走。苍天啊,大地啊,腿酸啊,脚疼啊,冷风吹啊小泪飙,她非要来泰山出什么俏!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莫涵彻底没有了一览众山小的兴致,况且实际情况也不允许,山上雾气太重,走哪儿都感觉冒烟儿似的,像是拍西游记里的南天门镜头。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合适,这哪是“像”南天门啊,这分明就“是”南天门! 她和陈嘉琪在南天门拍照留念,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虚伪——硬生生的把打颤的牙齿露出来,想要笑出八颗牙齿,却比哭更扭曲! 南天门不是泰山的顶峰,可除了程灏,另外三只已经是苟延残喘,再也没有兴致和力气冲顶了。 程灏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打算徒步下山还是坐缆车?” 魏小英问:“不是还要看日出吗?” 陈嘉琪解释道:“山上雾气这么重,就算有日出也看不到。况且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我们必须得下山。” 莫涵想哭:“敢情咱们就是来爬山锻炼身体,花钱坐坐缆车啊?” 程灏耸肩,“没有办法,老天爷要下雨,咱们谁也拦不住!” 陈嘉琪问:“咱们怎么下山?” 莫涵和魏小英异口同声:“坐缆车!” “那好吧。”陈嘉琪点头同意,“离最后一班缆车还有点儿时间,咱们在这附近逛逛吧。” 莫涵明白他的意思,这个“逛逛”并不是指集体行动,而是他和魏小英的二人时间。明天回到C市之后魏小英就要准备复读了,在今后的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里,两人都要相隔两地。陈嘉琪现在是抓紧任何一点时间跟魏小英在一起,莫涵虽然不能理解他们这种黏糊劲儿,可也给予充分的尊重。 陈嘉琪和魏小英手拉手走开后,程灏挨着莫涵坐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程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莫涵乖巧地靠在他怀里,不带一丝杂念,仅仅是彼此汲取温暖。 “程灏,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你说。” “要是将来你也有了女朋友,能不能别像陈嘉琪一样把我丢在一边儿?现在至少还有你陪着我,等你也不管我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陪我。”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程灏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就好。谢谢你答应我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程灏侧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不客气。” 下山的时候魏小英和陈嘉琪坐在一起,莫涵和程灏坐在一起。许是想到了即将面临的分别,莫涵异常安静,也异常纵容程灏的不规矩,任他把右手揽在她腰间,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肩上。 六点多的时候开始下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四个人为了减轻负重都没有带伞,不可避免地被淋成了落汤鸡。 酒店是早就定好的,莫涵和程灏住同一间标准间。睡到半夜,莫涵突然右腿抽筋,疼得咬不住牙。她丢了一个枕头过去,一边抽气一边叫程灏的名字。 程灏浅眠,一听到动静就拧开床头灯,赤脚过来问她怎么了。 “抽筋,右腿抽筋!” 程灏急忙给她揉捏,手劲不轻不重拿捏的正好。看她面色缓和,他才问:“怎么样,好点儿没?” “嗯,不抽了。”莫涵把腿收回来,听到隔壁有人痛苦地尖叫,“陈嘉琪他们怎么了?” 程灏尴尬的咳嗽一声,“可能也是腿抽筋了。” 第二天起床,莫涵已经神清气爽,虽然腿脚还是有些酸痛,可精神非常不错。相比之下陈嘉琪和魏小英的气色就有些差,莫涵想问他们是不是腿抽筋了,可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啥营养价值,于是给他们一人一盒牛奶,多补补钙就好了! 程灏从泰安直接回北京,上午八点半的火车。莫涵一个人送他去火车站,晚一点陈嘉琪和魏小英再过来,然后他们一起乘火车回C市。 开始检票的时候莫涵忍不住哭了,她从不知道送别是件这么让人难受的事,一时情不自禁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程灏虽然伤离别,这一刻却是欣慰的。她这么舍不得他走,毫无疑问的彰显出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哪怕他还不能坐上“男朋友”的位置,却在她的朋友圈儿里无出其右。 回到C市后又休整了两天,莫涵始终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林妈的预产期在8月30号,她是9月6号开学,到时候林爸林妈肯定不能去送她,只好让她跟着陈嘉琪一家同行。N大是在9月2号和3号报到,陈嘉琪准备2号动身南下。 整个暑假陈妈一直在给陈嘉琪张罗上大学的用品,从衣服鞋帽到床单被罩,因为南京的冬天是不供暖的,陈妈还特地给儿子做了两床厚厚的被子。 莫涵这边就省事儿多了,需要什么都是莫儒生和陈燕生在上海帮着置备,她只要上街随便逛逛,看着什么喜欢的就买了,用不用得着再说。 到了八月底,陈妈给陈嘉琪准备了三大箱外加三大蛇皮袋的行李,而莫涵则只有一个小小的拉杆箱。 8月26号,林妈住进医院,以防孩子意外早产。过了两天肚子一直没动静,医院病房紧张,医生让她出院回家等。 30号这天林妈又去住院,跟医生解释说预产期到了,可医生检查之后又把人撵了回来。 到了9月1号,全家再也坐不住了。莫涵第二天一大早就要上火车,这孩子要是还不出来,他老姐可就没法见证他的出生啦! 林爸好说歹说,托了熟人终于在病房里加了个床位让林妈住下。莫涵在医院陪着林妈,时不时的看一眼她圆滚滚的肚子,林妈还是摇头说没感觉。 到了十二点,林爸从外面回来,让莫涵先去吃午饭。医院附近有不少饭馆儿,可莫涵觉得不干净,宁愿走很远去吃一碗拉面。 回来的时候将近两点,林妈的床上没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进产房了。莫涵赶紧跑去产房,林爸在外面来回走,看见莫涵还朝她笑了笑,说:“你妈妈很快就出来了,你不用担心。” 莫涵想说“我不担心啊,生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可看林爸这个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林爸还在产房外面转圈圈,莫涵倚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显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过了半个小时,出来一个满面笑容的护士,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恭喜,是个男孩儿,3.2千克,非常健康!” 林爸高兴地接过来“喔喔”的哄他不要哭,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莫涵。莫涵尴尬的收回手,脸上的笑容冷却、僵硬、消失。 ------------ chapter 26 随后林妈被推了出来,头发全被汗水打湿,凌乱的贴在脸上,她的神情憔悴,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莫涵上前叫了一声“妈妈”,可她没有睁开眼睛,护士便把她推向病房。 莫涵和林爸一路跟过来,林爸跟护士去办一系列手续,孩子放在小床上,莫涵终于得以见到庐山真面目。 说实话,长得真丑!小脸红通通皱巴巴的,腮上和鼻子上还有许多小白点儿,头发只有稀疏的几根,还黄不啦唧的。 莫涵拿手机给这个丑孩子照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相片,用彩信发给莫爸和程灏。她现在已经形成习惯,任何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程灏。她也曾想过这种做法背后的意义,得出的结论是陈嘉琪重色轻友后她寻找的新的寄托。 丑孩子睡着睡着突然哭了,莫涵在床边怎么哄都哄不停。旁边病床上的新妈妈告诉她,可能是孩子尿了,看莫涵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便让她的妈妈帮忙过来看看。 这位新姥姥非常耐心地给莫涵讲了小孩啼哭的各种可能,一边说着一边给丑孩子换了尿布,看他还在哭,便抱起来哄了哄。 丑孩子不哭了,莫涵局促的问道:“我能不能抱一抱?” 新姥姥看她一眼,“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姐姐,亲姐姐。”莫涵指着睡着的林妈,“这是我亲妈妈。” 新姥姥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莫涵怀里,教她怎样抱小孩儿。丑孩子忽然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的睡眼,虽然只有一条缝儿,却足够莫涵高兴的大叫:“他醒了,他醒了!” 林爸推门进来,看见莫涵抱着孩子,急忙抱过来。莫涵怀里一空,心也跟着一沉,所有的喜悦一扫而空。 莫涵的手机有短信进来,是莫爸的,恭喜她有了弟弟,也恭喜她的妈妈和林爸,最后还说孩子长得很漂亮,像她妈妈。 莫涵虽然觉得莫爸的谎言很拙劣,可还是想把这句“恭喜”转达。谁知她还没开口,林爸却不悦地说:“小涵,不要在病房里使用手机,辐射对孩子不好。” 莫涵呆呆的站在那里,“哦,我知道了。” 手机再次响起短信提示音,没等林爸说什么,她强忍着泪意跑出了病房。 短信来自程灏,也是一张图片,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咧嘴大哭的动态表情,看上去颇具喜剧效果。 莫涵“噗嗤”一声笑了,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在手机屏幕上,她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孩子伤不起啊伤不起。 9月2号一大早,莫涵拖着小小的拉杆箱跟在陈嘉琪后面上了火车。 林之谦没有来送她,因为医院那边实在离不开人。林之谦的父母已经年迈,并且都在加拿大,袁青的母亲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剩下一个老父亲也不便来伺候她坐月子,所以照顾一大一小的重任自然落到林之谦身上。 火车开动的时候她盯着铁轨旁边的铁丝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学过的朱自清的《背影》。 那是一位黑布小帽黑布棉袄的老父亲帮儿子提行李,送儿子上火车,爬上月台给儿子买橘子。朱自清形容父亲的背影是“蹒跚”的,看着父亲为自己忙碌便泪如雨下。 当时莫涵特别不能理解他的眼泪,可现在看到陈爸为陈嘉琪忙碌,忍不住想哭:如果林爸在,他也会这么对她吗? 莫涵林爸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顺利上车,离开C市一路南下。 过了半个小时,林爸才回了电话。先是为没有及时回复短信而道歉,又嘱咐了许多火车上注意的事情,声音中有浓浓的歉意和关心。 莫涵挂掉电话后去了洗手间,躲在里面尽情流泪。 昨天下午林妈醒来后要给孩子喂奶,可是奶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林爸手忙脚乱地冲奶粉。 莫涵想帮忙哄哄孩子,可又怕自己不小心伤着他,想要帮忙冲奶粉,林爸又说她掌握不好剂量和温度。那一刻,莫涵才真正的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也是个多余的人。 晚上孩子睡着之后林爸也在陪护床上小睡一会儿,林妈跟她聊天,想让她给孩子取个名字。 莫涵知道这是林家嫡嫡亲的独苗,爷爷奶奶还在,说什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来取名。她想了想说:“大名我就不费脑子了,小命的话,我希望叫小蓄。” “小旭?旭日东升,光芒万丈。这个好,就叫小旭吧!” 莫涵笑得很勉强,她没有反驳“小蓄”不是“小旭”,因为这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小蓄”只是小命,叫个音罢了,“小蓄”跟“小旭”听起来一样,是哪个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到座位,陈嘉琪正在跟韩乔说着什么,看见莫涵回来了,便招呼她一起打牌。 莫涵看着韩乔洗牌的修长的手指,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打起精神来,好不容易能跟韩乔相处九个小时,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 火车在下午五点半到达南京站,陈嘉琪一家和韩乔一家都下了车,留下莫涵孤零零一个独自上路。 从南京到上海这段路要走四个小时,期间在无锡半路停车给其他车辆让路,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四十了。莫儒生和陈燕生焦急地等在出站口,莫涵从看见他们起就流泪,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自己离开了养育她十八年的林爸林妈,而且因为小旭的到来,她再也回不去那个温暖的家了! 当天晚上莫涵就闹了肚子,一晚上拉到虚脱,后来又发起了低烧。 人在生病的时候,意志往往变得非常脆弱。 她疯狂的想林爸林妈,忍不住给林爸拨了电话。大概响了七八声,电话终于接通。林爸的声音很疲惫,隐约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莫涵心里一慌,立刻掐断了电话,顺便也关了机。 肚子又疼了,她扶着墙走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捂着嘴哭。 天色已经发白,莫涵爬回床上,身子冰凉,额头滚烫。她知道自己病了,可是莫爸和陈阿姨还在睡觉,她不想去打扰他们。她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停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等莫爸起床就告诉他,让他送你去医院。 仿佛有心电感应一样,莫儒生突然惊醒,穿上拖鞋直奔莫涵的屋里。 九月初的上海天气仍然很热,莫涵像个蛹一样缩在床上,莫儒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他打开床头灯,看见她脸上的潮红,急忙把她叫醒,给她在睡裙外面披上一件外套,拿了皮夹和钥匙开车送她去医院。 莫涵醒来后盯着莫爸的侧脸看了许久,这个人是她的爸爸,虽然他不善言辞,可对她的爱润物细无声。她应该要学着融入莫爸和陈阿姨的家庭,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永远的家。 ------------ 时光匆匆 ------------ chapter 27 开学这天是周日,陈燕生要给MBA班上课,只有莫儒生送莫涵去J大报到。 注册很简单,只要拿一卡通轻轻一刷就好。 莫涵的寝室在B7楼417室,有独立卫生间和阳台。她的床位在靠近窗户的1号床,储物柜在进门的第一个。 跟她头对头的2号床是个上海女生,叫付小君,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留着利落的短发,讲话礼貌大方,并非传说中那种斤斤计较唯我独尊的上海小女生。 跟她对面的3号床是个哈尔滨姑娘,叫马倩倩,她和4号床的乌鲁木齐姑娘洪玮都是机械工程系的。 其他三位室友比她先一步到寝室,蚊帐和床铺都差不多弄好了,只有她的床上还空空如也。 跟室友打过招呼之后,莫爸给她拧了一块抹布让她擦擦自己的储物柜,把带来的几件衣服都挂上,他则上床给她挂蚊帐、铺床。 莫涵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必备的日用品就是五套换洗的衣服。陈燕生让她每天换一套,如果没有时间洗,就周末带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莫涵心里暖暖的,她现在有些神经质,动不动就想感慨点儿什么,偏偏表达能力有限,永远无法用文字抒发内心所感。 或许,她应该去中文系旁听,让自己的汉语回炉再修炼。 莫爸帮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之后还不算完,开车带她在J大转转,认识每幢教学楼、学院楼、食堂、浴室、大学生活动中心、大礼堂,研究了回家的乘车路线,完全把她当做一个不省心的路痴。因为J大校园实在太大了,莫爸还给她买了辆自行车,让她在校园里活动方便。 晚上爷俩一起在离宿舍区最近的盛环餐厅吃饭,感觉学校的伙食还不错,莫爸这才放心的回家。 莫涵的大学生活由此开始。 回到寝室后,几位室友都在看书,看莫涵回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澡。莫涵知道这是一个友好的信号,于是欣然答应。 看得出来,室友们都带点儿理工科女生特有的木讷和孤僻,可能与多年来埋头苦读少与人交往有关。不过每个人都在尝试融入新的环境和集体,尽力营造一个和谐的寝室氛围。 四个人中数付小君最活跃,她是上海本地人,讲了许多上海的地方特色,让室友们更好的了解这个城市。在她的带动下,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并且约定,请付小君做导游带她们游览大上海。 洗澡回来后莫涵的“每日一电”响起,她去阳台接电话,开口就抱怨:“不是给你发短信说要晚一点才能听电话吗?!” 程灏用夸张的语气说:“晚一点?这哪是一点啊,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你干嘛去了?!” “跟室友去洗澡,人特别多。” “早说啊,怎么样,泡澡堂子感觉如何?” “唉,出来后比进去前流的汗更多。”莫涵老实回答,浴室里又闷又热,她差点晕倒在里面。 “呵呵,很正常,我头一次进澡堂子,看一眼就出来了,回宿舍用凉水冲了冲。你刚才说跟室友一起去,怎么样,是不是恐龙?” “少胡说八道!个个都是美女!” “那你是不是最美的?” 莫涵嘿嘿笑,来J大后她对自己的相貌自信了许多,虽然称不上顶顶尖,至少也是中上等。她用右手掩住话筒,做贼似的小声说:“不是,我们寝室有个叫付小君的上海女孩儿,特别漂亮,特别热情,她还跟我同班。”说完又是嘿嘿两声傻笑。 程灏也在那边笑,“你们那个学校男女比例7:1,女的长得再难看也是香饽饽,你得把持住,千万别被哪只狼给吃了,到时候想哭都没地儿去!” 这话倒不假,据说J大男生的奋斗目标就是不要做7:1中剩下的那个6。不过莫涵可不能顺着他的话说,否则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拉倒!你别以己度人,我们学校的男生都是专注于学业心无旁骛的好孩子!” “缺心眼儿!要心无旁骛也是大学以前,进了大学校门,一个个压抑多年的恶狼本性都释放出来了!” 莫涵正欲再辩,一转身看见付小君两眼弯弯的看着她,顿时大囧,一下子就忘了要说的话。 “喂,你听见没有?!” “啊?什么?没听见,刚刚小君过来了,我跟她打了个招呼。” “哦……”程灏声音闷闷的。 “你军训怎么样?北京这几天还是挺热的吧,你当心不要中暑。”其实她听到了他的问题,只不过不想给他自己做不到的承诺,只好转移话题。 “还行,三伏天游济南都挺过来了,还怕秋后的北京!” “那不一样。”莫涵叹气,“总之你别逞强。” “知道了,我除了晒成黑炭,其他一切都好好的。国庆节你没安排吧?我去上海看你。好多年没去上海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莫涵一怔,她本来打算国庆节去南京的。 “我想去南京找嘉琪玩两天。” “那行,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挺想陈胖子的。” “哦,那好吧,你还有事吗?我们十一点熄灯,我的衣服还没洗。” “没事了,你洗衣服去吧。” “嗯,你也别玩到太晚,明天还要军训,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付小君笑嘻嘻的蹭到阳台:“男朋友?” 莫涵笑着摇头:“不是,高中同学。” “哦……”付小君摆明了不信,“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漂亮,你过奖啦!” 莫涵大囧,“你你你,你偷听人家讲电话也就算了,你还胆大包天的讲出来,真是,真是……” “对不起啦,我也是无意的。刚刚想问你要不要吃葡萄,洪玮从新疆带来的,没想到听到这么真挚的赞美。呵呵,下次绝对不会偷听了。” 莫涵也没法多加计较,毕竟大家都处于磨合期,有点摩擦是很正常的。况且付小君这么大大方方的讲出来,主动消除她的误解,她还能计较什么呢? 第二天是周一,八点钟物理系在梯四开全系大会,然后各班再分别开班会。 莫涵在物理7班,全系21个女生,7班有4个,除了她和付小君,还有苏胜男和丁一,住在对面的418寝室。莫涵听到丁一的名字着实被雷了一下,这爹妈也太省事儿了吧! 班会内容主要是自我介绍和选班委,莫涵自认为不是干部那块料,随他们怎么折腾,只是投个票。 最后赵树亭当选班长,苏胜男当选团支书,其余的学习委员、生活委员、组织委员、文体委员都是男生,典型的男权世界。 对于这个结果,女生表示无力和无奈。男:女=26:4,比J大平均的7:1略微低一点点,一人一票,女生跟男生杠,那就是胳膊拧大腿。要不是苏胜男是班里唯一一个党员,恐怕连个团支书的位置都捞不着。 赵树亭自称“大树”,身量却称不上魁梧。别看他貌不惊人,嘴皮子一张一合声如洪钟。据说这种人都是用丹田发声的,莫涵和付小君咬耳朵,不知道他这种身长腿短的人是否适用0.618的黄金分割。 苏胜男,光听名字就是个强悍的女人,再看本人,你的小心肝会忍不住颤颤——她实在是太……女人了!在物理学院一溜儿清水面孔齐耳短发的女生中间,她的挑染大波浪就显得格外美丽。苏胜男是重庆人,普通话软软细细的,还带点儿卷舌音,给人感觉十分可爱。 莫涵发现,班里平均每个省份有两个学生,她也有个同省的老乡,是L市的杨帆。 班会一结束,杨帆就找到了她。大树跟杨帆是室友,莫涵跟付小君是室友,于是四人一起往回走。杨帆和莫涵叙老乡情,大树就跟付小君聊天,聊着聊着比这对老乡还热烈。 2004年的秋天,莫涵永远记得这个美丽的上午。在明媚阳光和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里,她见证了一段最美好最纯真也让她最为向往的爱情拉开序幕。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她在爱情路上磕磕绊绊,曾经受伤曾经气馁曾经一度怀疑爱情的存在,是这对儿情侣的甜蜜和幸福让她相信爱情,成为支撑她寻找爱与希望的力量。 ------------ chapter 28 J大物理系的本科生入学时不分专业方向,等到了大三再选择二级学科,像是理论物理、磁物理、电介质物理、半导体物理、凝聚态物理等。物理学院另有应用物理系、核物理系和天文系,前两年的基础课与物理系大同小异。如果学生想要转系,可以在大一下学期提出申请,再由各系自行选拔。 莫涵当初报物理系是因为其他几个系在她参加高考的省份没有招生计划,其实她对应用物理系的专业更加有兴趣,总觉得物理学不应该只局限于理论,只有真正应用到实际中去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韩乔学的是自动化,与应用物理的关系更加密切。 不知从何时起,莫涵常常会有意识的把自己的学习、生活轨道向韩乔靠拢,选择南下来上海是因为韩乔,打算转到应用物理系也是因为韩乔。 大学里的课时比高中少许多,但物理系的课程学起来并不轻松。理工科的学习工夫要用在平时,莫涵为了短期目标——转系——和长期目标——跟韩乔在一起——丝毫不敢懈怠,课前预习和课后作业都做的很认真,这样环环相扣学起来还不算吃力。 莫儒生见莫涵的课余时间比较充裕,建议她去学德语。莫涵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她知道莫爸是为她好,所以就乖乖的在J大外语系的德语培训班报了名,每周六下午上课。 开学两周后社团招新,莫涵报名加入了自行车协会,简称车协。另外有个电影社的社长把自己的社团吹得天花乱坠,说是看电影陶冶情操,她就糊里糊涂加入了。后来又被轮滑社的精彩表演给忽悠了,交了30块钱报名费也进去了。除了以上玩票性质的社团,唯一一个听上去比较正经的是物理学院的宣传部,她会点儿书法和绘画,进去做了一名小干事。 三天后,莫涵迎来了第一次社团活动——轮滑社的新人培训。 这是莫涵第一次穿轮滑鞋,护膝护肘头盔手套齐齐上阵全副武装。她天生运动神经短缺平衡感奇差,一晚上下来都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个个屁股蹲儿,回到寝室差点儿连床都爬不上去。 经过炼狱般的一个晚,莫涵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轮滑了。她把轮滑鞋收起来之前自我安慰:“夏天衣服穿的少,不禁摔,等冬天穿厚点儿再练。” 一周后,电影社组织在梯一教室放电影,是一部法国的黑白文艺片,讲一个法国女作家跑到巴西学探戈找创作灵感的故事。电影的前半个小时,莫涵一直在集中精力思考导演对画面赋予的深刻含义,可到了后来越看越混乱,最后实在扛不住脑子打结昏睡过去。 看完电影副社长要求每人写一篇一千五百字的观后感,莫涵一听顿时有灵魂穿越回归小学时代的错觉,收拾东西撒腿就跑,从此再也不接副社长的电话。 在这两件事情的处理上莫涵的做法十分任性,她素来把兴趣当理由,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这种任性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处于学校这个相对单纯的环境中,任性的后果只是高中学习偏科、大学违反社团纪律,构不成多大的危害。可如果将来走上社会,往小了说是态度问题,往大了说就是诚信问题,此乃与人交往的大忌! 莫涵觉得挫败,她明白事理,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小孩脾气,是不成熟没毅力的表现。她讨厌半途而废,可这两个社团根本不是她的菜,就像高中的政治和历史,存在的时间越长,只会让她越痛苦。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做出了让步。她警告自己,车协是她自己主动做出的选择,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车协的第一次活动时间定在开学后两周的周日,从J大骑车去松江大学城,距离不算太远,尚且可以接受。 第二次在10月3号,目的地是崇明岛湿地公园。 程灏是在10月2号中午到上海的,莫涵直接从家里去机场接他,然后带他回J大。 在路上她跟程灏说了车协的事,程灏也很有兴致,说要一起参加。莫涵自然是乐意的,她打电话给领队说明情况,又请杨帆帮忙借一辆山地车。 莫涵给程灏预订的酒店是J大正门附近的汉庭,办理入住手续后两人乘公交去欧尚买了面包饼干和水,然后去找杨帆拿车。 一路上莫涵讲了许多班里的事儿,频频提到杨帆怎么怎么样。程灏听得心烦,没好气地问:“他这么殷勤,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这次莫涵倒没装傻,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可他没说,我也不能怎么样。等会儿见了面,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就帮我挡挡。我怕自己处理不好伤了同学感情,你这人EQ比较高,我相信你。如果人家没这种想法,你就什么都别做了。” 程灏躁动的心瞬间被安抚了,他觉得这丫头变聪明了,竟然还知道挡烂桃花,竟然还是主动找他来挡!这说明啥?说明她对小爷亲密、信任、与众不同呗! “你这是拿我当枪使呢?”程灏压下扬起的嘴角,故意板着脸说。 “嘿嘿,能者多劳,你就当尽尽朋友道义!”莫涵恬着脸拍马屁。 程灏嗤之以鼻,把头扭向窗户一边,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 其实莫涵的感觉还是蛮灵光的,在开学一个月的交往中,杨帆对这个聪慧善良的女孩很有好感。杨帆他们楼上的某君找了个外语学院的上海女生做女朋友,整天做小伏低为女友鞍前马后,比二十四孝还二十四孝。由此导致杨帆一竿子打翻一条船,把上海女生通通打上刁蛮傲娇的标签,发誓找女朋友就找北方的,最好还是本省市的。 莫涵作为他的老乡很自然的成为了女友候选人,她秀气文静,待人真诚有礼,兼具南方女子的温婉和北方姑娘的豪爽。杨帆常常见她一个人泡图书馆,想当然的以为这是朵无主之花,三天两头的过去献殷勤,直到程灏给他当头一盆冷水。 程灏这厮最大的优点不是相貌英俊,而是他能装,用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给人造成无形的压力。他从容的跟杨帆交谈道谢,言辞中传递着“莫涵归我所有”的信号。而莫涵对他的举止和眼神更是透露出一种信赖和顺从,这是建立在最亲密的感情之上的。 杨帆不傻,知道人家这是来宣誓主权的,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也有些郁闷,可也只能任命的接受。幸好他还没有弥足深陷,也不是非在莫涵这棵树上吊死不可,及时抽身尚不失潇洒。 所以说,这一仗,程灏不战而胜。 晚饭是在J大的食堂吃的,程灏吃不惯加糖的上海菜,只用五块钱的牛肉拉面敷衍了事。 莫涵觉得他骨子里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口味挑剔,一点也不肯将就,这跟她的任性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不成熟不妥协的表现。说起来她比他更加恶劣,在感情方面,即使优秀如程灏、体贴如程灏、亲密如程灏,她还是不肯将就。 “程灏,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儿自作多情,上次在青岛说的那件事,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给你造成了某种错觉?我只想跟你做好朋友的……” 啪! 程灏重重拍下筷子,冷着脸看她:“狡兔死走狗烹,莫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了?!” “对不起!”莫涵急忙道歉,程灏的愤怒让她莫名其妙心慌,立刻改口道歉。 自从程灏表明心迹后,莫涵一划清界限他就生气,他一生气莫涵就着急妥协,最后不得不放弃初衷。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怪圈,莫涵贪心的想要程灏的友情,程灏贪心的想要她的爱情,因为都贪心都舍不得放手,只好漠视矛盾的存在,维持表面的和谐。 ------------ chapter 29 10月3号早上七点,噩梦开始。 莫涵所在J大新校区在上海市的南部,而崇明岛在上海的东北,他们要骑车一路北上然后摆渡到崇明岛,下午原路返回。 莫涵在开始的20公里还能保持在队伍中部,慢慢的体力不济落到中后部。“我有种爬泰山的错觉。” “比爬泰山要好点儿。你还不算最差的,刚刚不是有人退出了么。”程灏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莫涵笑了笑,“你这样不近不远地跟着我,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你错觉还真多。” “就像长跑的时候大家总爱盯着一个目标追赶,我被你当成了这个目标。” “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我要是想超过你,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我觉得,我从崇明回来,可能会累得连路都走不好,明天大概去不成南京了。” “你能不能从崇明回来都成问题,南京肯定去不成了!” “那好吧,我明天不去了。”她不想累得跟死狗一样出现在韩乔面前,等下次调整好状态,以最好的样子去见他。 十一点半的时候车队停下来休息,莫涵不管不顾的坐在路牙子上,伸直了两条腿仰头喘气。 “要不咱们回去?”程灏试探着问。 莫涵闭着眼睛摇头,说话有气无力:“我再不济,也不想半途而废。” 程灏想说,何必这么坚持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可他没说,因为说了也没用。这丫头从来都不是想要他的肯定,她要的只是他的支持,如同爱情与友情的差别,是他尚且无法突破的界限。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灰心了。也许真如这个丫头所言,她只是不想谈恋爱,不论对方是他亦或是别人,那个杨帆不也是被她踢出局了吗?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稍微好点,可是他又陷入迷惘,自己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这个上海假期过得非常郁闷,虽然两个人表面上形影不离表面上有说有笑,可到底是心境不同了。 国庆期间,上海的各大旅游景点都是人山人海,附近的西塘乌镇等水乡也是一样。莫涵抓着程灏的胳膊一次次穿过喧闹的人群,常常无意识的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叹息。静下来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走神,表情挣扎而无奈,像是在天人交战。 在察言观色方面,程灏比她要敏感通透。或许是自小的生活环境所致,他擅长揣摩人的心思。莫涵在他看来就像一幅水墨画,淡雅、干净、色调明晰,他能准确的把握主旨意境,却看不到层层泼墨下掩盖的曲折回环。 从最初的告白到每日一电再到这个假期,他密集的攻势让她疲惫、纠结甚至透不过气。可是她累他也累,这段感情缺乏天时地利,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注定难以维持。 送别的时候莫涵没有像上次一样痛哭,她拿出一套J大物理学院成立50周年的纪念品,里面有纪念章、钥匙扣、手机链,“这是第一批样品,可以说是限量版,提前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程灏打开来,所有纪念品都是印章设计,纪念章和手机链是水晶磨砂的,钥匙扣是金属镶水钻的,正中间是篆体“物理”二字,下面是J大校门,外侧是J大物理学院的中英文全称。 “这是你设计的?” 莫涵腼腆的笑笑:“我只是参与设计,还有其他同学的智慧在里面。” 程灏郑重的收好,倾身抱了抱她,“谢谢。” 莫涵从衣领里拉出项链,“比起这个来,我送你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那不一样。我送你的东西只是价钱问题,你送的却是心意,千金难买。” 莫涵心情复杂地看他,他能体会她的用心,她却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程灏,你要好好的,别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莫涵咬咬牙,还是说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Q大有那么多好的女生,你试着处一个看看,不要因为一棵狗尾巴草而错过了整片森林。” 程灏垂下眼帘,拇指在盒子上轻轻摩挲。 机场开始广播登机提示,他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知道了,二丫,你就别为我瞎操心了!” 国庆假期之后是期中考试,莫涵一连几天都泡在图书馆复习,每晚十点回寝室,洗漱就完毕到了熄灯时间,然后上床睡觉,再无他想。 程灏这些天都没有来电话,初时她还很不适应,时不时的查看手机电量和信号是否正常,甚至好几次都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可再一想,就算打电话给他又能问什么呢?问他为什么不来电话?那也太无聊了吧!明明是她想要冷却彼此的关系,现在反倒上赶着让人家关心,那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么! 一直等到考试结束,莫涵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大条。 电话打过去是另一个男生接的,自称是程灏的室友崔振鹏,程灏一周前在校园里被自行车撞了,腰部受伤,一直在家休养。 莫涵懊恼的使劲儿敲自己的脑袋,“那你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吗?” “不知道。”崔振鹏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狡黠,“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么着急找他?” “我是他同学,麻烦你联系到他的时候让他回个电话行吗?” “这样啊,他刚上完大号回来,要不你直接跟他说?” 莫涵一噎,这都什么人啊?! “喂,二丫,什么事?”程灏的声音低沉,多半也被崔振鹏气着了。 “你身手不是挺矫健的么,怎么会被车撞了呢?!” “你吵什么吵!”要不是这个臭丫头害他这几天神思恍惚,他至于这么倒霉吗! 莫涵考虑到伤患的情绪不佳,缓了缓语气说:“伤的严重吗?现在好点儿了吗?” “好了!”程灏没好气地回她:“你个马后炮,早干嘛去了?我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时候,你连个电话也不打!” “对不起嘛!我前几天一直在准备期中考试啊,下课就去图书馆,晚上回来就要熄灯睡觉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一定及时关心,及时问候啊!” “切!好像我稀罕似的!”程灏死鸭子嘴硬,“我告诉你啊,这些天有个女的一直鞍前马后的伺候我,我觉着挺不错的,准备处处了。” 莫涵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恭喜个屁!”程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知道这丫头对他不上心,干嘛还要自讨没趣? “啊?那么,加油加油。” “莫——二——丫!”程灏咬牙切齿几欲爆发。 “别动怒,保重保重。” 程灏听出她是在故意调笑,怒气稍稍缓和,“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否健在,现在看来虽然遇到点小磨难,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你关心我?” “我们是朋友嘛!”莫涵表明立场,“况且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好不好?” “你在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吵?”程灏被“朋友”二字触动神经,生硬的转移话题。 “在地铁站换乘1号线,我要去S大看苏靖瑜。” “你高一那个同桌?” “是啊,你记性不错。她在S大学经济,算起来跟你还是同行。” “那行吧,你去看我的同行,我得去医院复诊。” “那你路上小心,有空再联系。” 莫涵笑着挂断电话,正巧有地铁开来,上去之后还有一个空座。 运气真好! ------------ chapter 30 从J大到S大要倒三班地铁,耗时两个小时。如果不是因为苏靖瑜的生日,莫涵是不会从城南跑到城北只为一顿午餐。 苏靖瑜的生日会,其实也是C市省实验高中的同学会。除了莫涵,还有F大的宋海波,理工大学的杜森,政法大学的纪贇和师大的叶莉。除了宋海波,其他人莫涵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苏靖瑜怎么找到他们的。 大家都是C市的,说的是C市方言,感觉特别亲切。宋海波、苏靖瑜还有莫涵从前是一个班的同学,说起那些人那些事儿,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杜森、纪贇、叶莉他们也纷纷爆料自己班里的趣事,总结老师的经典语录。 比如数学老师会在方程式变换的时候大吼一声:“大家看清楚我是怎么变的!” 或者物理老师会运用科学知识语重心长:“请把你们的背景音降到20赫兹以下,或者升到两万赫兹以上。” 以及犀利的年级主任劝慰大家:“先把你们的同学录先收起来,不要忙着准备后事。” 还有糊涂的老校长用广播宣布:“12月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礼拜日礼拜天放假。” 大学老师的话就更经典了: 近代史老师:“国民党当然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因为共产党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马哲老师:“不要拿你们的弱点跟别人的优点比较,那样你会很自卑。比如说你不要跟收废品的老大爷比蹬三轮车,你肯定比不过人家,要跟他比数学……你可能也比不过人家。” 毛概老师:“你们要感谢那些不来上课的同学,因为他们,你们的及格率大大提高了!” 法基老师:“连动物都有保护法,劳动者怎么能没有保护法?” …… 吃完饭苏靖瑜领着大家游览S大校园,这里是S大的新校区,校园建设的非常漂亮。教学区和宿舍区之间有个晓知园,曲径通幽处是假山后的凉亭,朱红飞檐隐匿在苍翠绿树之中;金秋桂子飘香,伴着晓知湖的清波,悠悠然荡漾出一个江南梦。 苏靖瑜不吝分享自己最爱的地方,说她每天早上都会来湖边凉亭晨读。 莫涵环顾周围的湖光山色,禁不住感叹:同样是人工湖,S大的晓知湖是用来晨读的,J大的东湖是用来跳水的——五年前J大新校区建成后学生的天堂之路由跳楼变成跳水,据说每年一个的跳水指标今年还没有完成,真是人人自危啊! 快四点的时候大家各自回校,莫涵要回莫爸家,跟宋海波同路。以前宋海波是一班的团支书,莫涵也就是当时的林涵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闷丫头,两人的交集仅限于收团费交团费。今日一见,除了苏靖瑜,莫涵觉得宋海波是最亲的。要不怎么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即使没有交集只有共同的回忆,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心是连在一起的。 回到家,陈燕生告诉莫涵说有位长辈九十大寿,全家要一起去赴宴。 莫涵禁不住乐了:“今天过生日的人还真多,我中午刚去参加了高一同桌的生日宴,晚上又有一场。” 陈燕生说:“晚上这位是我的舅公,我家的很多亲戚朋友都会到,小涵,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一下。” 莫涵知道她是想让她的家人认可自己,心里充满感激,“谢谢你,陈阿姨。”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我是不是要叫您妈妈?” “没关系的,小涵,我答应过你妈妈,不会跟她抢女儿。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儿。” “在我心里您也是我妈妈。”莫涵激动地说。 晚宴在凯悦酒店三楼的宴会厅,陈燕生的父母莫涵都已经见过,“外公外婆”叫的分外亲切。这次主要是见陈燕生的阿姨、舅舅、表姐、表哥、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等等等等,总之亲戚一大堆。 值得一提的是今晚的老寿星叶铭远老先生的重孙子叶惜墨,他现在是C大美术系的大三学生,师从林之谦。 莫涵一下子想起了这个“爱惜笔墨”的美术学生,当年她还调侃不如让他跟着林妈学篆刻。 这次他是特地从C市赶回来参加太爷爷的寿宴,林爸知道后托他给莫涵带了不少C市特产,都是她爱吃的小零食。 莫涵来上海的当晚就生病,林爸知道后担心得不行。好歹是自己养育了十八年的闺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每天“爸爸爸爸”的叫,叫了也有几亿声,感情不比亲生的差。 小旭刚出生的几天林爸一个人忙活,后来请了月嫂帮忙照顾,他才有心思回想莫涵那两天的不对劲。他给莫涵打电话,可这孩子毕竟也是懂事的,从来报喜不报忧,聊的话题也多是与小旭有关。这次叶惜墨回上海,林爸托他给莫涵带了一些小旭满月的照片。两个月大的孩子脸型稍稍长开,眉眼和林妈有七分相像,脸上的小白点儿也消失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丑孩子”了。 叶惜墨比莫涵大三岁,长得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是莫涵喜欢的类型。莫涵问了许多林爸林妈的生活状况,他都一一回答。后来又说起C大的教授,莫涵对同住在家属楼的几位非常熟悉,叶惜墨讲的则是他们在学校里的轶事,两个人聊得很投机。 寿宴冗长沉闷,可是结束的时候莫涵的脸都快笑僵了,一口一个“惜墨哥”的叫。叶惜墨和他的妈妈一起送莫儒生一家离开,因为叶惜墨考C大的时候承了林之谦的情,现在又是叶惜墨的授业恩师,叶母自然对莫涵非常友好。 要是在平时,莫涵见了生人只会礼貌地微笑问好。可今天实在太高兴了,一整天下来遇到的都是好事。她见了叶母脆生生地叫“阿姨”,发自内心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叶母人到中年社会阅历颇丰,看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得出真情假意。莫涵的乖巧不是装出来的,快乐的笑容能够感染人心。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夸赞。 莫儒生一家走后,叶母对叶惜墨意味深长地叹道:“找女朋友就要找小涵这种,人品好,家世好,聪明乖巧又懂事。” 叶惜墨苦笑,我爱的女孩也是样样都好,可您不是照样看不上?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莫涵并不知道,自己兴之所至的笑容会给叶母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更不会想到,多年后的某一天她会因为这个“深刻的印象”而获得一份珍贵的感情。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一波波南下,北方早已降下第三场大雪,上海也被一场场冷雨淋了个透心凉。 莫涵十月份跟室友一起献血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连着感冒一个多月,接着就迎来了冬天。她第一次在南方过冬,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教室和寝室让她无法忍受。每天早上必看天气预报,只要气温低于5℃,出门前必定要武装到牙齿。 莫涵很是郁闷,即使在C市零下十几度的户外她都没有整天整天的手脚冰冷,怎么到了上海会变得这么畏寒? 她万分后悔没有把程灏送的手套带来,在步行街的小店里买的手套戴起来十分笨重还不保暖,骑车的时候冷风嗖嗖往里灌,要多悲催有多悲催! ------------ chapter 31 期末考试结束后便是寒假,莫涵回C市跟林爸林妈一起过年。苏靖瑜跟宋海波他们约好了回家的日期,莫涵买了同一列车的车票,打电话给陈嘉琪才知道,他和韩乔也是坐这列车。 回C市的时候她还是拖着那个小小的拉杆箱,里面是陈燕生为林妈和小旭准备的礼物。 六个人约好在火车站南广场的进站口集合,因为车票是分开买的,座位不在一起,上车后还要找人调座位。其他五个人都在1号车厢,莫涵买的不是学生票,在3号车厢。她并不急着找人换座,反正到了南京陈嘉琪会上车,他和韩乔都是3号车厢,她更愿意跟韩乔坐在一起。 中午十二点半上车,下午五点到南京。陈嘉琪右手拖着大皮箱、左手拎着两个塑料袋呼哧带喘地上来。车厢里温度高,他穿着羽绒服热得满头大汗。莫涵逆着人流挤过去接过他的塑料袋和行李,帮他把东西放到座位上,问道:“韩乔呢?” “换到1号车厢去了,那边有他的同学。”陈嘉琪脱了羽绒服,拿湿巾擦汗,“袋子里是小笼包和老鸭粉丝汤,刚买的,你趁热吃。” 莫涵有些失落,却又被陈嘉琪感动,她伸手捏捏他腮边的肉,“乖孩子,谢谢啦!” “去去去!一边儿去!”陈嘉琪挥手拍掉她的爪子,“你的座位在哪里?” “那边,35号。” 陈嘉琪问他旁边的男生:“同学,能不能跟你换个座?那边35号,也是靠窗的。” 男生是自己一个人坐车,坐哪里都无所谓,让出自己的位子去了35号。 从南京到C市要九个小时,凌晨两点多到站。 八点多的时候莫涵开始犯困,她已经在火车上待了八个小时了,听着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哐当”声就跟催眠曲一样。陈嘉琪坐在里面靠窗的座位,莫涵倚在陈嘉琪身上。这孩子浑身肉呼呼的,靠上去特别舒服。 “哎,对了,韩乔跟1号车厢里的谁是同学啊?” “苏靖瑜呗,我们以前都是三班的。还有个叫杜森的,分班前在九班,跟他关系挺好。” “哦,看我这脑子!上次聚会人家还说自己是九班的呢,我都没反应过来。” “你这脑子也就做题的时候灵光点儿,其余时候都是木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莫涵皱起眉头,“是谁说的来着?” “你忘啦?这不是程灏说的么!”陈嘉琪用一副无可救药的眼神看她。 “是哦,是他说的。”莫涵无所谓的笑笑。 “我还没问你呢,你俩怎么回事儿?” “能怎么回事儿,老同学,好朋友,跟你一样的青梅竹马。” “可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有意思?”陈嘉琪可不糊涂,某人的司马昭之心表现的太明显了。 “你眼睛还挺毒!那你看我对他有没有意思?” “我看也有,没见你对谁这么好过。” “屁呀,我对你不好?”莫涵屈肘捣在他肚子上,“你这次看走眼了,我喜欢的不是他。” “那你喜欢谁?难不成是我?” “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你个死胖子,也不知道魏小英的眼神儿歪到哪里去了!” “只能说明哥有魅力,小英善于发现我的内在美。不像你似的,看人只看肤浅的表象!” “呦嗬!上了大学就以为自己是哥啦?你姐姐我还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呢!”说完用力掐他一把,莫装B,装B必被掐! 快到站的时候陈嘉琪把莫涵叫醒,其实莫涵也没怎么睡着,不过迷迷瞪瞪做了个梦,梦见韩乔跟别的女孩儿手牵手一起走,徒留她在原地伤心。 下车后见到韩乔,虽然经过长途旅行难掩疲惫,可他的气色比半年前好了许多,脸上有点肉了。 莫涵朝他笑,胸膛里涨得满满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涵,好久不见!” “是啊,本来国庆节想去南京找你们玩的,有些事耽搁了。” “南京和上海离得不远,下次有机会再来。” “好啊!”莫涵点点头,远远看见林爸和陈爸站在出站口,急忙挥挥手,拿出车票准备检票出站。 “爸爸!陈叔叔!” “小涵,回来啦!”林爸接过她的拉杆箱,眼珠不错地看着她。 莫涵笑着点点头,转身介绍了一下同行的同学。 这群孩子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有的是爸爸来接,有的是父母都来的,各自打过招呼之后领着孩子回家。 陈嘉琪和莫涵顺路,两家一起打车回去。路边还有残雪,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回到家属院,陈家和林家的灯光显得异常突兀,听到楼道里的声响,俩妈一上一下的打开了家门。 莫涵简单的问候了陈妈,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台阶扑向自己的妈妈。这是母女俩分别最长的一次,林妈因为要照顾小旭不能去上海看她,她也一直没有回来。娘俩紧紧抱着,莫涵比林妈高半头,摸着林妈后背的蝴蝶骨,知道她瘦了不少。 小旭跟林妈和林爸住同一间卧室,莫涵还在自己屋里住下。林妈给她留了宵夜,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一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实在又累又困。林妈也不勉强,给她倒了热水洗脸刷牙,甚至连牙膏都挤好了。 莫涵有些受宠若惊,可她不想再追究原因。不管妈妈的动机是出于疼爱还是愧疚,她都没有立场置评。 第二天她是被小旭的哭声吵醒的,小家伙尿了床,肚子也饿,哭起来没完没了。莫涵站在门口看林爸林妈忙活,小屁孩蹬着白白胖胖的小脚丫,还有肉嘟嘟的小屁股,让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柔软。 吃饱喝足后小家伙不哭了,林爸抱着他给莫涵看,嘴上逗着孩子:“快看看,姐姐回来了,小旭快点叫姐姐。” “他会说话了?!”莫涵有些吃惊。 “还早呢,现在只会依依呀呀。”林爸笑着说。 小家伙咕噜噜吐泡泡,睁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人,还皱了下小眉头。 “我能抱抱他吗?”莫涵用指尖戳他的小脸,简直太可爱了! 林爸把孩子放在她怀里,莫涵学着他右臂垫在下面左臂从上面绕过去,牢牢地抱住弟弟。 “小旭,小旭,我是姐姐,叫姐姐,叫姐姐……” 大抵所有的人面对孩子的时候都会有健忘的通病,明明知道孩子不会说话,还乐此不疲的让他叫这叫那。 过了年班里聚会,周晓晶亲自下达通知。 莫涵有些犹豫,“肖沐阳去不去?” 周晓晶多少也是知道她跟肖沐阳不对付,安慰她说:“这还不知道,你怕他干什么呀!大不了跟我坐一桌,看他还能怎么着!” 聚会定在初五中午,得月楼牡丹厅。巧的是3班聚会也在那里,莫涵正好跟陈嘉琪一起出门。 莫涵到的时候挺早,来的人不多。大家各自找椅子坐下,聊一聊以前高中的事儿和半年的大学生活。莫涵以前跟班里同学交往不多,现在大家都表现出一副“咱俩很熟”的样子,让她有些不习惯。 从十一点等到十二点,该来的差不多也来了,聚会正式开始。肖沐阳没来,莫涵也就没往周晓晶那桌上凑。毕竟人家那是“干部桌”,咱平头老百姓不好去沾光。 吃的八分饱,班委开始带头敬酒。莫涵酒量还行,多数时候稍稍谦让一下,挡不过就碰杯喝了。后来每个男生都来找女生喝酒,莫涵见形势不妙便借口尿遁了。 ------------ chapter 32 经过海棠厅门口,莫涵从虚掩着的门里看见有同学给陈嘉琪和韩乔敬酒,苏靖瑜在旁边劝说。莫涵捂着加速跳动的心脏自我鄙视:别这么没出息行不行?等你有足够的资本配得上他再说!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不少“尿遁”的同学,有1班的,也有3班的。莫涵跟他们不熟,过去了也没话说。正在那儿进退两难呢,孙长斌叫住她,过来跟她笑呵呵的聊天。 莫涵跟孙长斌的交情来自于程灏和林震威,话题自然也要绕道他们俩身上。 “对了,镖头怎么没来?”莫涵纳闷儿,他不是挺爱凑热闹的么。 “他去当兵了,12月份入伍,就在上海那边。” “是吗?”莫涵又惊又喜,鑫盛集团的小少爷能吃得了当兵的苦?“你有没有他的电话?我也在上海,有空去看看他。” “有。”孙长斌把林震威的新号码给她,“镖头没考上大学,心里不舒坦,跟别人没怎么联系。你是他妹妹,有空去开导开导他,别那么想不开。” 莫涵答应着,心里特别激动,琢磨着抽空一定要去看林震威这个兵哥哥。 与莫涵的快乐不同,程灏的寒假过得烦不胜烦。 程灏的表姐贺骐为了男友跟家里闹翻了,跑到他家来寻求支援。 贺骐比程灏大五岁,小时候跟姑姑亲,程妈也喜欢她。她斗不过父母便想曲线救国,把主意打到了程妈身上。 程灏对表姐的做法嗤之以鼻,早干嘛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一步争取到盟友,或者你就干脆凭自己的能力扫除障碍! 他瞥一眼哭哭啼啼的贺骐,脚步刚刚迈上台阶,忽然想起了莫涵的话:爱一个人是很昂贵的,需要有让爱情存活的能力…… 过了年新学期开始,程灏找到了第一份兼职。 UCT是一个汉语言培训机构,每个学期都有一批外国留学生来北京学习汉语,UCT会为留学生寻找在校大学生作为他们的室友兼汉语辅导老师。 这是一批B大的美国留学生,他们白天在B大上课,晚上住在国际留学生村。为了保证学生的公平诚实,他们的室友不能是B大的学生。作为与B大比邻而居的Q大,像程灏这种有意兼职的学生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UCT的北京办事处主任助理是Q大管院的大三学生,叫蒋白丽,也是现任体育部副部长,程灏是她的小部员。整个面试由蒋白丽全权负责,程灏和他的室友崔振鹏顺利通过面试,一周后搬进了留学生公寓。 留学生公寓是三室两厅两卫结构,A室是主卧自带洗手间,B室靠近门口,C室在主卧对面,离公共洗手间较近。中国室友住的是B室,A市和C室住的是美国室友。 按照合同,中国室友每天对美国室友进行两个小时的汉语辅导,时间自定,每小时50元辅导费,由UCT统一发放;同时还要缴纳在留学生公寓的住宿费,每天80,水电费自理,由UCT统一收取。这样折算下来,程灏每天差不多有20块钱的收入,一个月能有五百块钱。 这个兼职最大的好处是能跟美国室友互相交流,帮他们提高汉语水平的同时,中国室友也能提高英语水平。况且留学生公寓的住宿条件比大学宿舍强多了,冷热变频空调,全天候热水,洗衣机冰箱彩电无线网络都是随便用。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外出不自由,为了保证每天两小时的汉语辅导,中国室友不能离开北京,更不能让外国室友一整天见不到你的人。 程灏的室友Andy是个褐发白脸的矮胖子,性格内向,住在主卧A室,回到公寓就猫进屋里闭关自守。 Leo是个韩英混血,出生在英国,长在美国,完全的东方人面孔,骨子里却是老美的开放热情。大多数时候,只要程灏有空,Leo总会跟他讲话讲不停。 程灏对这两个室友的表现挺无奈的,他找蒋白丽反应了情况,告诉她Andy完全不跟他交流,Leo跟他交流的时间大大超过了合同限制。 蒋白丽在UCT做了一年,这种情况也遇见过几次。她告诉程灏,先试着跟Andy谈谈,尽量让他多开口说话,至于Leo,如果嫌他烦就想办法拒绝。总之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别人想怎么样就随便他。 程灏笑道:“你这是在教我对室友不负责任,不怕主任听到了削你?” 蒋白丽耸耸肩,“主任爱我还来不及呢!上哪儿找我这么任劳任怨的助理?” “做助理很累?我看你每天坐在这里上上网喝喝茶,挺悠闲的嘛!” “那是你看到的时候,你看不到的时候我都忙得要死!每天上完课就要往这边赶,必须保证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学生病了我要陪他们去医院,想吃饭了我要提供美食地点,外出活动我还要全程陪同,晚上还要给两个室友做辅导。除此之外还要处理主任的邮件,美国那边有任何指示主任都会把邮件同时抄送给我。” 程灏颇为同情,“部长辛苦了,向您表示敬意!” 蒋白丽笑纳,“晚上有时间的话,叫上你的室友一起去我那里,我的美国室友要大展厨艺。” “没问题,有免费的晚餐当然要去。” “晚餐免费,可是碗要留给你们洗。” “我能不能再叫上几个人?崔振鹏,我在Q大的室友,还有他的UCT室友,我们一起去蹭饭。” “当然没问题,那我再找几个人,干脆开个大party!” 晚上蒋白丽的公寓里来了八个人,程灏、Leo、崔振鹏及其两个室友,还有3个女生是蒋白丽的室友的朋友。一共做了六菜一汤,除了蒋白丽的室友Chris和她的朋友Sarah做了两道味道古怪的菜,其余的四菜一汤均由蒋白丽完成。 程灏和崔振鹏带了一打啤酒,晚餐气氛很好,程灏也跟着喝了半瓶,没多久脸上和背上就起了红疙瘩。 蒋白丽有些着急,“你酒精过敏怎么不早说?自己也没点儿节制,明知道过敏还要喝!” 程灏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事儿,睡一觉就都消了。” Chris从房里拿了药片给他,说明书上全是英文,程灏大致看明白了是抗过敏药,跟她道谢后吞了一片。 Chris坐在他身边,三月份的北京还不算暖和,可她只穿着低领紧身T恤,也不怕冷得起鸡皮疙瘩。 程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乳沟随着倾身的动作若隐若现,心想这姑娘可真开放! 回到公寓他给莫涵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喝了点酒,起了一身疹子。 莫涵一听就急了,催他去医院检查,顺带数落他一通。 程灏虽然被骂了可心情不错,听她气急败坏的叨叨完才把实话告诉她,疹子已经消退了,没有什么大碍。 莫涵沉默了,就在程灏以为她要破口大骂时,她叹息似的开口:“程灏,你不要这么胡闹了,身体是自己的,生病了没有人能代替。我知道有些场合喝酒是不可避免的,可你至少要记得保护自己。这次是碰巧有人给你药片,那下次呢?不会次次都这么幸运的。你还是去买点抗过敏药,随身带着,以防万一吧。” “嗯,我知道了。”程灏的心里有暖流汩汩而过,熨帖的不得了,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你还在图书馆?学习很累吗?” “嗯,我在做四级模拟题,准备六月份考四级。” “跟你一比我这大学像是在混一样。”程灏自嘲地笑。 “那你就不要混了,能进Q大不容易,千万不要浪费自己之前的努力。你那么聪明,只要肯学,一定能够做到很好!” “当年我就是被你这句话给忽悠了才拼了老命考Q大,现在你又拿这句话来忽悠我。” “这怎么是忽悠你呢?这是鼓励你。再说,事实证明你确实是有能力的。加油吧小伙子,努力奋斗,前途无量!” “切!我觉得你挺有当老师的潜质,把自己的想法装进别人脑子里。” 莫涵呵呵笑:“没有办法,一家子都是教书匠,遗传使然。” 程灏没有反驳,“其实做老师也挺好,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休假,工作环境比较单纯,挺适合你这种一根筋的。” “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怕自己毁了人类的灵魂。” 程灏失笑:“还真是!老话说为人师表,要是学生都像你一样,那不全成了傻子么!” 跟莫涵聊天有一点好处,这丫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存在不足,别人挖苦她也不会恼怒。 程灏常常会想自己到底看上了这丫头的什么。要说长相,虽然也算出挑,可比她脸蛋漂亮身材火辣的女的海了去了;要说脾气,大多数时候是很乖顺的,可真要犯轴了也是气死人不偿命;要说人品,总体来说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姑娘,可小时候整他那次不也做的挺绝的么! 想来想去还是无解,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点滴小事汇成涓涓细流,涓涓细流汇成汪洋大海,而他就在不知不觉中在海上漂流。 ------------ chapter 34 上海的四月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节,处处花开处处香,暖日融融,微风荡漾。 莫涵和付小君下课回来,把自行车停在宿舍楼前,准备上楼拿书后去图书馆自习。经过管理室,她忽然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惊讶得捂住嘴巴——程灏! “怎么了,莫涵?”付小君催她快走。 莫涵指指管理室里的人:“有没有?有没有人?!我有没有看错?” 付小君莫名其妙,看见帅哥至于激动成这样吗?又不是大明星! 嗯,其实这张脸比起明星来也差不多啦,嘻嘻! 莫涵可不管她如何YY,推开管理室的门冲到帅哥面前:“程灏,你怎么在这里?!” 付小君惊讶地看着莫涵,然后更加惊讶地看着帅哥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抱住了莫涵!!! “程灏,你怎么了?”莫涵用力从他怀里挣开,看他脖子上都是红疙瘩的印子,脸色苍白而疲惫,下意识的用手背试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程灏咧嘴露出牙齿,笑得有些勉强:“是有点儿难受。” 莫涵狐疑地瞅他,忽然想到什么,抓起他的手撸起袖子,胳膊上全是红疹子! “这是怎么回事?!出疹子了吗?是不是麻疹?你的头也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 程灏摇头,“我不知道。” “哎呀,你……”莫涵气得跺脚,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一出门正对上目瞪口呆的付小君,她解释道:“小君,我同学来找我,我就不跟你去图书馆了,不好意思啊!” 来到楼前开锁推车,她指指后座:“上来!” 程灏虽然人不舒服,可还没糊涂,他难为情的撇撇嘴,“用不着吧,还是我载你……” “叫你上来你就上来,废什么话!”莫涵以一种御姐的气势跨坐在车座上,左脚撑地,右脚踩着车蹬,侧头命令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程灏万般无奈地坐上后座,右手环住她的纤腰稳住身体。莫涵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右脚用力一蹬,车子歪歪扭扭成S状走了起来。 来到J大校医院,因为程灏不是J大的学生而不能挂号,莫涵气得差点骂人。她又载着程灏到校门口打车去附近的医院,挂号、排队、交钱、化验,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心急火燎的冒了一头汗。 程灏恹恹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她忙进忙出,没有告诉她自己只是酒精引起的过敏,吃一粒息斯敏就好。此刻的他还有些恍惚,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只有眼前为他着急为他忙碌的莫涵才是真的。 最后的化验结果与程灏想的一样,不是什么麻疹风疹的,只不过是普通的荨麻疹,发烧是因为受凉引起的感冒。 听到诊断结果后莫涵松了一口气,接着想起他这么瞎闹折腾,气得狠狠捶了他一拳。 程灏什么也没说,只是咧了咧嘴,笑得十分好看。 医生给他开了一盒开瑞坦,一次一片,一共六片。莫涵让医生多开几盒,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医生也没反对,有人出钱买药,他当然乐意开,只是告诉她长期服用同一种抗过敏药会引起耐药现象,另外开了一盒息斯敏交替服用。 交钱买药后两人又打车回J大,莫涵这才想起问程灏的来意。 “这不是过节吗,我来陪你过节。” 莫涵想起三天后就是清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挥手又是一拳,“滚蛋!要过你自己过!过到坟堆里都没人管!” 还是住在J大正门的汉庭酒店,程灏要了一间标准间,让莫涵陪他住一晚,理由是自己生病需要人照顾。 莫涵没说什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交给服务员登记,拿到房卡后上楼。 进房间后程灏往床上一躺,铺天盖地的疲惫让他不想动一动。 莫涵用热水壶烧水,转身看他四仰八叉的躺着立刻呵斥道:“起来!脱了外套和鞋子,盖上被子正儿八经地躺下!” 程灏哼哼唧唧:“我难受,浑身没劲儿,你帮我脱了。” “滚蛋!我又不是伺候你的老妈子,自己动手!”说完进了卫生间。 程灏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丫头嫌害臊! 他三下五除二的蹬掉鞋子,脱了上衣和裤子袜子,只穿一件棉线衫钻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热水开了,水壶“啪”一声跳闸,莫涵才出来给他倒热水吃药。 “哎,你饿不饿?” “不太饿。” “可是天都快黑了,我去买点饭,给你带回来行不?” “你要回学校?你不是说今晚上留下来照顾我吗?”程灏说得有点儿委屈,咱现在是病号啊! “我不回学校,外边有好多小饭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哦。”程灏轻轻松一口气,“你看着办吧,随便什么都行。” “嗯,那你睡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房卡我拿走行不行?省得你还要下床开门。” “行,你快去快回。” J大正门外的小饭馆多是卖盖浇饭炒菜什么的,不是辣的就是甜的。程灏因为过敏必须忌口,辣的不能吃,甜的又不爱吃,找来找去只好去东北饺子馆打包了半斤猪肉白菜饺子,又买了份热乎乎的鸡丝粥,等餐的时候莫涵顺便吃了碗扬州炒饭。 回到酒店已经六点半了,天色完全黑透,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莫涵插上房卡打开灯,程灏立刻就醒了,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 “我买了饺子,排队时间久了点儿,你感觉好些没?” 程灏“嗯”了声,退烧药半个小时就起效,疹子也消了大半,他身上轻快多了。 “那你去洗手过来吃饭,先喝点粥再吃饺子。” 程灏掀开被子下床,猛地发现自己没穿裤子,顿时结巴了:“我,我……” 莫涵红着脸转过身去,装作摆弄塑料粥碗,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程灏尴尬地套上裤子,什么也没说,去卫生间洗手洗脸后坐下来乖乖吃饭,莫涵让他喝粥就喝粥,让他吃饭就吃饭。 等他吃干喝净之后,莫涵给他倒了一杯水,收拾了塑料袋和泡沫餐盒丢进垃圾桶里,回来坐在另外一张床上看他。 “你在北京出事了对不对?你一声不响的过来,还生着病,样子也很不开心,是不是遇上了烦心的事儿?” 程灏翻身躺下:“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看人脸色了?” “你表现的这么明显,我想看不出来也很难。昨天半夜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话想说?你说吧,我好好听着。就算我帮不上忙,做个聆听者给你舒缓舒缓压力也行。” 程灏默了默,想起他的初夜,顿时变得伤感。“我丢了东西,本来想送给你的,可是被我弄丢了。” “很贵吗?要是送我的,那也没关系,你就当给了我好了。” “很贵,无价的。”程灏用手臂盖住眼睛,声音闷闷的像个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东西不能当做送给你就行了,没给你就是没给你,被我一时鬼迷心窍给弄丢了。” “你别这么难过。”莫涵安慰他:“老话不是说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当着我就没有那东西,我不强求,你也别再多想了。” “我都说了你不会明白的!”程灏大吼,声音中带了一丝暗哑。 莫涵吓了一跳,看到他赤红的眼睛,心里狠狠揪一下,“好了好了,是我搞不明白。你别难过了好不好?现在还病着呢,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对身体不好。” 程灏侧头看她,像个渴望救赎的小孩儿,“那你过来让我抱抱。” “什么?!”莫涵难以置信地看他。 “我说让你过来,让我抱抱你!我心里难受,你过来安慰安慰我。” 莫涵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程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两个人做着无声的较量。 最终还是莫涵败下阵来,咱不能跟个病号一般计较不是?她走过来俯身抱了抱他,“这样行了吧?” 程灏抬臂搂住她,身子一转把她抱上床,“我说我要抱抱你,又不是让你抱抱我。” 莫涵:“……” 过了三分钟。 “好了吧?” “嗯。” 过了五分钟。 “好了你就松手吧。” “嗯。” 又过了三分钟。 “程灏,程灏,你够了没?!” “二丫,今天晚上我就这么抱着你睡吧,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不行!你快松手!” “真的,二丫,莫涵,我什么也不做,我就想抱抱你。” “程灏……”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你相信我!” “……” “莫涵……” “那我把鞋脱了。” ------------ chapter 35 程灏抱着莫涵很快睡着了,莫涵听着他平稳绵长的呼吸,盯着墙壁上的小黑点儿出神。 手机在床头嗡嗡振动,一下又一下,锲而不舍。莫涵被吵得没有办法,绕过他伸手接起来。 电话是蒋白丽打来的,问程灏现在在哪里,Leo向她投诉,一整天没有见到程灏,害他的中文作业无法完成。 莫涵知道他在UCT兼职,她向蒋白丽道歉,扯了个小谎说程灏生病住院,今天不能回去。 蒋白丽口气缓了许多,告诉她下次有事不能回公寓必须提前请假,又问程灏得了什么病,多久能够回去。 莫涵头大,她这人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结巴。“那个……至,至少也要……两三天吧,医生没说什么时候出院。” “他在哪家医院?我明天过去看看他。” “不用不用,他这个……他这个病传染。是禽流感,不是,是流感。这不是春天到了吗,流感多发季节,程灏他得了流感!” 蒋白丽声音满是狐疑,“流感啊?那你是谁?怎么跟他在一起?” “我是他同学。”莫涵老实回答,想起程灏说蒋白丽也是Q大的学生,补充说道:“蒋学姐,你还有什么事儿吗?程灏他这次私自外出确实不对,你怎么惩罚他都行,好让他长长记性!” 蒋白丽干干一笑,反而不好意思,“没关系,谁没有个特殊情况呢?那你转告程灏,让他好好休息,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要及时告诉我。” “好的,我会转告他的,谢谢学姐的关心!学姐再见!” 莫涵挂掉电话,长长的舒一口气,一抬头正对上程灏含笑的眼眸。 “混蛋,你醒了还不接电话?故意看我出糗是吧?” 程灏拿过电话关机放在床头柜上,“不错嘛,反应很快,值得表扬。” 莫涵推开他,“你自己睡吧,这床太窄,两个人挤在一起不舒服,咱不能浪费了另一张床的钱不是?” “别呀!”程灏耍无赖,抱住她不撒手,“说好了你陪我睡一晚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喂!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睡一晚’?搞得好像*似的!” 程灏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可不就是搞了个*吗! “哎,你怎么了?”莫涵看他又不对劲,立刻软化态度,“好了我不走了还不行吗?反正钱是你出的,浪费就浪费呗!” “嗯。”程灏用右臂垫在她颈后给她当枕头,左臂将她抱在怀里,拉上被子把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再次保证:“睡吧,二丫,我什么也不会做。”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程灏的生物钟准时作响,他一动莫涵也跟着醒了。 “咝——”莫涵揉着脖颈,NND落枕了! “怎么了?”程灏动动麻痹的胳膊,这丫头的脑袋忒沉! 莫涵没好气的念叨:“你说你出什么俏,非要让我枕着你的胳膊!现在好了,我落枕,你胳膊酸,谁也不好受!” “啧!”程灏蹙眉看她,这丫头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啊?你枕着我胳膊我抱着你,这姿势多温馨多浪漫啊,丫的竟然嫌落枕?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啊? 莫涵没理会他怨念的小眼神儿,径直下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顺便利用酒店的淋浴设施洗了个热水澡。 “我第一节上大课,九点四十下课。”莫涵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再睡会儿,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再吃片药。早饭自己解决,下课之后我过来找你。还有,昨天那个找你的学姐,你计划好了什么时候回去就告诉她一声。” “知道了,你忙去吧。” 莫涵觉得头发差不多干了,拿起自己的书包就走。 “等等,把头发吹干再走!” “没事儿,走一走风一吹就干了。”莫涵有点急,七点十五了,先回宿舍拿书再去教室,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行!”程灏很坚持,拽着她进了卫生间,不由分说的拿电吹风吹了起来。 等到头发完全干了,已经七点二十。莫涵小跑着回到昨天停自行车的地方,找来找去没有看见自己的车子,问门卫大叔,大叔也说不知道。莫涵顿时明白了,车子被偷了! J大校园太大,无论如何她都赶不及回寝室了,一边给付小君拨电话一边往教室跑。幸好付小君还没有出门,接到电话后帮她把课本带上。莫涵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她禁不住咒骂程灏这个扫把星,害她丢了莫爸送的新车! 因为心里有气,莫涵这节课的听课效率奇低。下课后她坐付小君的车子回寝室,马倩倩和洪玮有课都不在。莫涵放下课本去阳台打电话,开口就是“死程灏,扫把星”,然后噼里啪啦的说了自己被偷车差点迟到的事,把他和偷车贼大骂一通,翻来覆去也就是“扫把星、混蛋、不要脸的臭小偷、损人利己、自私自利”等等没什么杀伤力的词汇。 等她发泄够了,程灏才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寝室!”莫涵余怒未消,“正门太远了,我不想走过去!” “那行,你就在寝室等着,我过去找你。”山不就我我就山,这一向是程灏的处世之道。 莫涵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生了会儿闷气,又觉得自己气也没用,反正车子又找不回来,于是换了身干净衣服,去阳台把脏衣服洗了。 过了一个小时,程灏还没来。付小君在屋里喊她听电话,莫涵看见是程灏打来的,直接挂断然后去阳台往楼下看。程灏也看见了她,朝她挥挥手示意她下楼。 莫涵的坏心眼发作,故意慢腾腾的收拾下午上课的书,又跟付小君说了一下才下楼。程灏笑呵呵地站在明媚的春光里,指着身后的自行车,“怎么样?跟你原来那辆像不像?” 莫涵吃了一惊,“你找到了?!”转念一想又不对,他说的是“原来那辆”,“你新买的?” “是啊。”程灏拍拍车座,“赔给你的。” 莫涵指着新车张了张嘴,继而咧嘴笑了:“谢谢啊!我笑纳了!” “德性吧!”程灏在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抬腿跨坐在车上,朝后偏偏头,“上车!” “哎!”莫涵把书包放进前面车篮里,偏腿坐在车后座上,右手一挥:“出发!” 其实也没去多远的地方,莫涵下午有课,程灏只是带着她在J大的校园里转悠。他们一起感受四月的阳光、微风、鲜花、绿叶,程灏边骑边唱《桃花朵朵开》,莫涵也跟着他哼哼。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过完周末吧。” “礼拜天走?” “怎么?你舍不得?要是舍不得我就周一再走。” 莫涵没跟他耍贫嘴,解释道:“南汇有桃花节,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明天去?你周六不是要上德语课吗?” “所以要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啊!你要是礼拜天走,我明天只好翘课了。” “我订晚上的航班,应该来得及,你不用翘课。” “那正好。”莫涵计划道:“等下我上完课去图书馆把作业赶一赶,明天上午咱们去看镖头,下午我上课,后天去南汇。” “你跟镖头约好了?他明天有空?”程灏也听说了林震威当兵的事儿,当兵可不比当学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没有,我就是去给他送点东西,他要是没空我就放在门口的警卫室,等他有时间再去拿。” “你干嘛给他送东西?”程灏心里纳闷,他俩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这不是清明节吗,我去看看他……”话音未落,莫涵忽的想起昨天程灏借口清明来看她,顿时黑线了。“呃……这个节日好像不应该去看人啊。” 程灏憋不住哈哈笑了,这丫头果然是榆木脑袋! 林震威在东海舰队上海基地服役,穿的是莫涵最爱的雪白军装,唱的是“红旗飘舞随风扬”。他的部队基地在上海市东北部,离J大很远,但从F大过去只要一班公交就行。 周五晚上莫涵还是住在酒店,当然,睡在另一张床上。早上起个大早,公交地铁公交轮番倒,折腾两个小时才到F大。莫涵早就跟家里说过要去看同学,陈燕生帮她准备了上海的清明传统食物——青团,还有C市的传统食物——红皮鸡蛋,让莫涵一并给林震威送去。 莫涵要去南汇看桃花,不在家里过节,顺便多带了一些青团和鸡蛋,还带了几套换季的春装。程灏在楼下等她,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大包小包,禁不住咋舌:“他是你亲哥啊?你干脆把家都给他搬去得了!” “不是,给镖头的只有你左手那个塑料袋,其他都是我的。” 程灏瞅瞅自己右手里的袋子,里面确实是几套女装,颜色还挺朝气。 啧啧,春天来了啊! ------------ chapter 36 莫涵和程灏赶到林震威的部队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辆接一辆的军用大卡载满士兵开出去,看样子是要拉出去训练或者执行任务。莫涵给林震威打电话,毫无意外的是关机。 “真可惜,你见不到镖头了。”莫涵对程灏说。 “没事,军人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这点我早有体会。” 莫涵联想到程爸,他是不是也常常忙起来顾不上儿子? 程灏低头撞上莫涵幽怜的目光,抬手拍在她脑门儿上:“收起你那弃妇的眼神儿,想见镖头下次提前预约。” “嗯。”莫涵低下头,“把东西放下咱们就回去吧。” 程灏深呼吸伸展手臂,“阳光这么好,咱们却把时间浪费在交通工具上,真是暴殄天物。” “没办法,从这里回J大要三个小时,我得赶回去上课呀。” 程灏原本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真的抱怨。谁承想自己一语成谶,这两天假期真还就是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交通工具上。 下午莫涵上课,程灏主动去采购明天出行的东西。先是给自己置办一身轻便的春装,想起这两天阳光很好,他又去GUCCI买了情侣款的太阳镜。莫涵嘱咐他去超市买点水和食物,他顺便到三楼的数码区买了台最新上市的佳能数码相机。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莫涵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他,看他进来伸手要帮他提袋子。程灏侧身躲开,“不用,我提得动,你把房卡拿出来,在我右边口袋的皮夹里。” 莫涵依言找到皮夹,打开来抽出房卡,顿时怔住。 程灏了然,“不就一张照片么,你又不是不认识。” 莫涵闹了个大红脸,差点问“你干嘛把我的照片放在皮夹里”。转念一想,还是不要问了,万一他再说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不容易才把关系定义在“朋友”上,她绝对不能再把自己套进去! 南汇在上海南部,离J大不算太远。可遇上周末外加清明扫墓,路上堵得不行,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过去。 “桃花节”是近年来南汇区重点推出的旅游项目,集美景、美食和传统民间艺术表演于一身。今天天气不错,春光明媚落英缤纷,在碧波与花海中泛舟而行,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境。当然,前提是忽略掉漫山遍野熙熙攘攘的游人。 此时桃花盛开已经隐隐有些败相,可前来观景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来到桃林深处,很多游客跻身花中拍照留念,莫涵也不会免俗。程灏信手按下快门,把这番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景致悉数记录下来。 景区空地上搭了戏台,各种地方剧目轮番上演。旁边有租赁古装和少数民族服装供游客拍照的摊位,莫涵玩性大起,也不管那些衣服被多少人穿过又有多少年没洗过,挑了件粉红色长衫让程灏穿上。程灏伸展手臂任她折腾,头戴官帽,手持折扇,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相。 “帅哥,表演个节目!”莫涵笑得轻佻,打开数码相机的录像功能,记录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程灏也豁出去了,把围观人群自动屏蔽,连比带划的唱了首《桃花朵朵开》,把莫涵笑得肚子疼。 程小爷洋相尽出,自然也不会放过始作俑者。他从衣架子上选了件淡绿罗裙逼着莫涵换上,软硬兼施非要她也来唱一个。莫涵羞得小脸通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干嘛一定让我出丑嘛!” 程灏被她羞答答的小模样挠得心里痒痒,稍作让步:“我陪你一起唱,要丢人一起丢。” 莫涵扭扭捏捏的不配合,程灏使出杀手锏:“你不唱也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亲一个,我就放过你。” “流氓!”莫涵气得跺脚,凭什么呀? 闹了半天还是拗不过他,莫涵退而求其次:“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你会不?会就唱不会我就不唱了。” 程灏窃笑,这丫头想刁难他?没门儿! 他请租赁衣服的摊主帮忙录像,清清嗓子拉着莫涵就开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莫涵愣住,直到程灏催促,她才接了一句:“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骼清奇非俗流。”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程灏脉脉含情看着她:“眼前分明外来客,心里却似旧时友。” 莫涵被他的目光摄住,仿佛被黑洞吸引陷进去久久不能自拔。 程灏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细密的睫毛比很多女人的都长。墨黑的瞳仁流动着阳光的色彩,清晰的映出莫涵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唱越剧?” “嗯?哦……”莫涵低下头,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我外婆,就是陈阿姨的妈妈,她喜欢越剧,我跟着耳濡目染学了几句。” “唱的还不错。”程灏予以肯定,戏文也应景,就像是他俩的写照。“可惜你现在不姓林。” 莫涵没有跟上他的思维节奏,右手轻轻按住心脏平复莫名加速的心跳,暗骂自己没用竟然被程灏的美色所惑。 下午四点回J大,路上又是堵得要死。莫涵怕程灏赶不上飞机,中途下车直接去了浦东机场。幸好程灏早上就退了房,除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她寝室,其他没什么好收拾的。 登机前莫涵塞了两盒青团给他,说是上海特产,让他回去尝尝味道如何。 “衣服我回头寄给你。” “不用,我也不差那一身衣服,先放你那里吧,有空再来拿。” “那你一路平安,回去之后要好好的,往事莫追,别再自寻烦恼。” 程灏想起自己“丢了的东西”,惆怅之情又起。 唉,终归是不能给她的,这算是天意吗? 回到北京后程灏先去找蒋白丽销假,又找崔振鹏询问周五上课的情况。 NND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号称一学期考勤三次的西经老师偏偏周五点名了! “中奖了,容嬷嬷认得我!”程灏哀号,早知道就不去跟这老师套近乎了,不然还能让别人帮忙混点名。 “那倒未必。”崔振鹏啧啧摇头,“这年头流行堕落流行靠脸吃饭,你每次上课都和容嬷嬷眉目传情,她念在你第一次翘课的份上当请假处理了。” “What?!”程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Really?” “切!”崔振鹏嗤之以鼻,“老实交代,这三天去哪儿了?还流感住院,我的脚趾头都不相信!” “正常人都不用脚趾头思考。”程灏拿出一盒青团丢过去,“你不是苏州的么,这玩意儿吃不吃?” “青团?!”崔振鹏眼前一亮,“沈大成的?你去上海了?” “你稀罕就都拿去,还有一盒杏花楼的,你尝尝味道有什么不同,一会儿告诉我。” “去看你那个老同学了?啧啧,到底何方神圣啊,把咱们校草迷成这样?”崔振鹏贼兮兮的笑,顺手拆开另一盒,一口沈大成一口杏花楼,经过崔氏味蕾的精确分辨,得出的结论:“味道差不多,杏花楼的更甜一点。” “OK!”程灏挥手送客,“您回去慢慢吃,好走不送!” “嘿,你还没交代仙女呢!别,别推我,衣服挂在门把上了……” ------------ chapter 37 再见到Chris,她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疯样子,兴奋地挽住程灏的胳膊“JasonJason”的叫。蒋白丽垂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程灏尴尬的抽出手臂,笑着干咳两声。 也许真是自己矫情了,程灏想,这种事儿说白了不就是一正常的生理需求,跟吃喝拉撒有啥不同?这么一想才觉得释然,与Chris的相处也不那么别扭了。 这一批UCT学生六月份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回美国,然后有下一批到来。暑假来的这两百多个学生来自世界各地,说的语言也五花八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都有一定的汉语基础,劣势是汉语仅止于“基础”。 程灏的新室友一个是韩国人一个是缅甸人。 韩国人叫金允浩,程灏跟他的交流是汉语+英语+韩语,这个韩语是跟上一个室友Leo学的,Leo是半吊子,程灏是半吊子的半吊子。 缅甸人叫阮正洪,中文水平不错,日常交流没什么问题。他最大的爱好是骑自行车到处溜达,程灏顶着三伏天的太阳带他在四九城里转了个遍,等他对北京有了大概的认识,这个奶爸才算光荣退役。 有了与前面两个极品室友的相处经验,对付金允浩和阮正洪显得小菜一碟。程灏帮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改作文,金允浩是小学三年级水平,阮正洪是初一水平,各种错别字、语病、表意不清的文章看得人无语至极。 这批学生来B大参加汉语学习班,课程结束后会有一个结业旅行,中国室友可以选择自费参加或者不参加。 程灏暑假在工行实习,大堂站岗,一站就是八个小时,每天实习工资50块。程妈曾经到他工作的分行看他,立刻心疼的不行,非要让他大舅给他找个轻松又高薪的工作。程灏当然不能任由老妈这么折腾,自己辛辛苦苦笔试面试找到的工作,再苦再累也能干出成就感。 到八月底实习结束的时候,程灏一共拿到了三千块的工资,全部用在了和UCT室友们一起参加的结业旅行上。 他们去的是西藏,离蓝天白云最近的净土。 在中国海拔最高的邮局他给莫涵寄了一打照片,记载着这次西藏之行的点点滴滴。他没有写下任何文字,只想用这些照片告诉她,他会把眼中所有的美景都与她分享。 其实这样也挺好,打着“朋友”的幌子,他做什么这丫头都不会拒绝。很多时候他们在心灵上的契合并不亚于任何一对情侣,他常常会怀疑,也许那丫头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她自己还没发觉。 与程灏相比,莫涵的暑假就逊色的多。她去德国参加为期一个半月的语言学习,本质上跟UCT的这批暑期学生差不多。回国后正是流火的八月,军训正式开始。 平心而论,J大的军训很有意思,大家穿着迷彩服一同作训,休息时想出各种游戏娱人娱己。 可是八月的天气实在太热了,上海今年雨水多,晚上下雨白天再被太阳炙烤,潮湿的热浪烘得人窒息。 军训之后大家一个个都成了包公脸,好在彼此彼此,谁也甭笑话谁。 周末417姐妹一起逛街,莫涵咬咬牙买了套法国原装的美白化妆品,回去按时涂抹,期望能够赶快回到军训前的肤色。 又到国庆节,莫涵拿到了大一学年的奖学金,一等奖八千块,喜滋滋的去南京找陈嘉琪庆祝。 其实此行还有个重要的目的——她要对韩乔表白,用这八千块的奖学金证明自己能够配得上他,为此特意穿了一件颜色亮丽样式别致的衣服。 10月1号上午,莫涵坐火车去南京,陈嘉琪到火车站接她。 来到N大,莫涵故作随意的问:“韩乔呢?叫他一起出来吃饭吧。” 陈嘉琪狐疑,“这阵子你怎么老是问我韩乔的事儿?” “啊?”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莫涵有些心虚,脸上还是强撑着,“你俩一个学校,我问问怎么了!再说,他好歹也算咱们省实验的名人,我关心名人有错吗?” “没错,只要你对他没意思就好。”陈嘉琪拿了香草味的和路雪给她,然后找老板娘付钱。 “为什么?”莫涵心底涌上不好的预感。 “什么为什么?”陈嘉琪皱着眉头,“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啊?啊。”莫涵楚楚的望着陈嘉琪,“他怎么了?他不好吗?我,我不能吗?” “也不是不能……”陈嘉琪被莫涵的话惊了一下,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是怎么回事?”莫涵抓住陈嘉琪的胳膊,因为紧张手上用力很猛,抓得陈嘉琪生疼。 “咝——你别急呀!”陈嘉琪拿开她的手反手握住,“手这么凉?” 莫涵摇头,“没事,老毛病了。你说韩乔怎么了?” “什么老毛病啊!以前怎么不这样?!”陈嘉琪显然没有抓到莫涵说的重点,还在纠结她的手为什么捂不热。 莫涵抽回爪子,嘴角尽量抽出一个笑容,“这不是抓着冰棍儿么,当然凉了。你刚刚说韩乔怎么了?” “哦。”陈嘉琪还是眉头不展,“他去上海了,跟你正好错开。” “那你说,”莫涵咬咬嘴唇,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挑明了问陈嘉琪:“我跟他能行吗?” “你真的喜欢他?”陈嘉琪认真的问,看莫涵点头,他不无忧虑,“可他打算出国的,去美国,到时候你怎么办?” “啊?不,不回来了吗?” “这不好说,还要看以后的发展吧。可他总归是要出去的,到时候你是打算跟他跨越半个地球恋爱还是直接追随他去美国?” 莫涵懵了,她还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一门心思喜欢韩乔,一门心思让自己配得上韩乔。韩乔要考Q大,她也跟着考;韩乔考不上,她就跟着他来南方。可是韩乔要出国呢?她也跟着出国吗? 莫涵在花园里的石凳坐下,“嘉琪,我喜欢韩乔,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吗?” 陈嘉琪拿过她手里捏变形的和路雪撕开包装自己吃了,“我也不知道。老实说,他这个人太深沉,我跟他同班两年多,从来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且,怎么说呢?他这人好像太完美了,学习好,长相好,唱歌好,画画好,会写诗,会弹吉他,人缘不错,各项运动也都懂一点,看来看去好像没啥缺点。可是人无完人,你相信有人能这么完美?只能说他隐藏的太深了,让人无从了解。对于一个你不了解的人,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莫涵反驳:“你这是嫉妒人家,看人家样样都好,你心里不平衡!” “我犯得着嫉妒他么!他好不好关我屁事!”陈嘉琪没好气的说:“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你别狗咬吕洞宾!” “……” 莫涵低下头,半天才说:“对不起,嘉琪,我就是有点儿难受,说话不中听。” “没事儿,我还不知道你么,也就是对我敢发发脾气。”陈嘉琪拍拍她的肩膀,“起来吧,别坐在这里,石凳子挺凉的。至于韩乔,你还是先探探他的口风,别一个人在这里纠结。” “嗯。”莫涵闷闷的答应,“我知道了,等我想想再说。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哪儿贵去哪儿,我请你吃顿好的。” “没问题!”陈嘉琪拍拍自己的肚子,“咱争取把你那八千块全吃进肚子里!” 莫涵咧嘴笑了,眼中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她隐隐有种预感,韩乔那么优秀,可能不会属于她。 魏小英复读一年后考上了北京的D大,陈嘉琪要去看她。莫涵听说韩乔去了上海也没了游览南京的兴致,当天晚上坐火车回去。 到站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地铁停开,她没法回J大。好在火车站到F大有夜班公交,因为晚上车辆少,上车下车的人也少,只用半个小时就到了家。 陈燕生被莫涵开门的动静吵醒了,莫涵解释说陈嘉琪去北京看女朋友,自己只好回来。 陈燕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下次这么晚回来一定要先打个电话,他们也好去火车站接她,女孩子坐夜班车不安全。 “谢谢你,陈阿姨,我记住了。”莫涵感动的抱住她。 “你这孩子,谢什么呀!去洗洗睡吧,明天我要回我妈妈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我喜欢外公做的菜,比你和莫爸手艺好多了!”莫涵虽然不能叫陈燕生“妈妈”,可外公外婆叫的还挺顺口。 “那让外公给你蒸阳澄湖大闸蟹,你现在快去睡觉,免得明早起不来。” “Yes,madam!”莫涵笑嘻嘻的敬了个英式军礼,欢天喜地的回到房间。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中的郁结,就在闭上房门的那一刻笑容已经不见。 ------------ chapter 38 陈燕生的父母住在静安区,从F大过去要经过静安寺。陈燕生开车,莫涵坐在副驾。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有一对儿情侣手牵手走过斑马线,莫涵眼皮一跳,全身血液瞬间僵住。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嘉琪给她打电话,说他现在正和程灏一起在全聚德吃烤鸭。莫涵也不甘落后,说自己正吃着大闸蟹,还故意吮了下指头给他听。在座的长辈禁不住呵呵笑起来,莫涵吐着舌头笑笑,跑到阳台上讲电话。 “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别跟程灏和魏小英讲,谁都不要讲,听见没?”莫涵小声嘱咐。 陈嘉琪心领神会,“知道了,你也机灵点儿,该怎么做心里有数,别让自己受伤。” “嗯,好。那你玩的愉快,帮我跟魏小英和程灏问好,我这边都是长辈,就不多聊了。” 莫涵挂了电话重新回到桌上,外婆笑着问她:“是不是男孩子打来的呀?” “是呀,外婆。”莫涵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老实交代说:“他叫陈嘉琪,住在我家楼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去北京看女朋友,刚刚打电话跟我炫耀呢。” “哦……”外婆有点失望,“那小涵有没有男朋友呀?你这么漂亮,学习又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吧?” “哎呀,外婆——”莫涵拖着长音撒娇,“我还小呢!” “不小啦!”外公也跟着起哄,“二十岁喽,该谈朋友啦。” 从外婆家出来,莫涵向陈燕生请示:“陈阿姨,我有个高中同学来了,等下我去见见他,晚上再回家行不行?” “可以,但是不要太晚。你们约在哪里见面?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等下放我在地铁站就行,我九点前会回去的。” “今天可能要下雨,我车上没带伞,你等下记得买一把。” “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莫涵想起外公的话,学着他的口气说:“不小啦,二十岁喽!” 陈燕生补充:“该谈朋友啦!” “哈哈——” 娘俩笑成一团。 莫涵下车后搭地铁去了S大,下午四点半,因为阴天,天色已经暗沉。她凭着上次来时的记忆在校园里走,去苏靖瑜的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等到下雨了就转身往回走。 她穿了一件有帽子的小外套,因为是棉质的,挡不了多少雨水。雨越下越大,莫涵顾不上走那条曲折的石子路,直接踩着草坪抄近道往前跑。来到晓知园,她想起假山后有个凉亭,打算先去避避雨。 转过假山,赫然便是凉亭里拥抱的恋人,莫涵顿时停住脚步,下意识的闪身躲到假山后面。 过了一分钟,也或许只有三十秒,她一点点探出头去,看着凉亭里的忘情拥吻的两人,那画面唯美浪漫的像是翻拍《情深深雨蒙蒙》。 如珠如线的雨帘把她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莫涵第一次痛恨自己良好的视力,为什么要看清他们的脸?为什么要看清他们的动作?为什么连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她静静退到湖边,站在一株月桂树下看着千万雨丝落入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一点点扩散。 “怎么会这样呢?”她问浮上水面的小鱼。 小鱼吐完泡泡,甩甩尾巴游走了。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她问粒粒吐蕊的桂花。 花心飘出一缕幽香,风一停就淡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莫涵舔舔唇边的水渍,咸咸的,不是雨。 她想起了高一那年的冬天,她和苏靖瑜从大礼堂溜出来躲在小超市喝奶茶。然后韩乔来了,她鼓起勇气上前搭讪,苏靖瑜第一次知道他就是韩乔。 她想起了高二那年的秋天,主任让她转去奥班,她拿不定主意就去找韩乔商量。那时苏靖瑜也在她身边,韩乔跟她讲话前先看苏靖瑜,苏靖瑜离开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瞥。 她想起了大一过年回家的路上,韩乔为了能与老同学坐在一起不惜从3车厢换到1车厢。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是杜森,原来是苏靖瑜…… 莫涵想笑,眼睛一弯就有酸酸热热的液体流下。 她真的很想笑,其实她很聪明,潜意识里早就知道韩乔会跟别的女孩儿在一起,不然也不会在火车上做那个梦。 可她这么聪明,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抓住韩乔,为什么毫无作为的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为什么任由梦想破灭,她却什么也不想做呢? 是因为她太懒了吧?知道自己无力改变,所以连争取都懒得争取。 也或者是因为她太“善良”。只要心爱的人能得到幸福,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呵呵,当年肖沐阳的这句话把她打动了,现在轮到她自己打动自己了。 莫涵不知道自己站在湖边哭了多久,雨势忽急忽缓,秋风或长或短,直到衣服完全湿透了,天色也完全黑透了,她还是不想动一动。 “同学,你没事吧?”一个女生小心翼翼的问她,身后站着的应该是她男友,两人的目光中有深深的同情和担忧。 莫涵僵硬的转身,长时间的站立不动让她的双脚好像长在地上一样,又酸又麻。 “同学,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不要想不开。”女生循循善诱,“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但我们不能被挫折打垮,我们要战胜它们,才能获得更好的人生。同学,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很乐意帮忙。” “我没有想不开。”莫涵说得很慢,声音低沉而落寞,“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很适合想问题,所以一直想一直想……可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女生回头看看男友,表示自己对她的疯言疯语理解无力。 “同学,你不要站在这里了,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男生直接说明目的,“你没事的话就快点回寝室,不要在这里吓人!” 莫涵抬头看他,“你以为我想跳湖?笑话,我们J大的东湖比这里大多了也深多了,我要跳也是回J大跳,把今年的跳水指标先完成了再说。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朋友告诉我,她最喜欢在湖边读书学习,所以我才来这里想事情,你们S大不会连别人想事情都不许吧?!” “神经病!脑子瓦特了!”男生愤愤的骂了一句,牵起女友的手走了,嘴里还在数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偏要管!碰上神经病了吧?还J大?J大就是出这种神经病的!” 莫涵对着他们的背影无声的咧开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怎么都止不住。 小腹忽然一阵抽痛,她痛苦的按住腹部弯下腰,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疼痛一波更甚于一波,莫涵疼得都不敢大幅度喘气。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阵疼痛,她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微风一吹,忍不住打个冷战。 够了吧?折腾这么久够了吧? 莫涵命令自己站起来,她答应了陈阿姨九点前回家,不能让家人为她担心。 回到F大,她先找了个有空调的自习室吹头发,干了七八成后才往家走。 幸好莫儒生和陈燕生都没有起疑,莫涵进卫生间洗热水澡,又冲了杯感冒灵喝下,这才上床睡觉。 这一晚她做了好多梦,梦里一会儿是韩乔,一会儿是她自己。韩乔还是初中参加物理竞赛时的样子,白色的T恤,胸前有三朵小小的、明媚的向日葵,清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礼貌的笑,他把笔借给她,让她一定不要忘记还。她又梦见自己跳了晓知湖,湖水冰冷,让她窒息。她想挣扎求救,却不知道能叫谁。 忽然小腹抽痛,而且越抽越痛,她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睛。 腹痛是真实的,就像在晓知湖边那样,疼得她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忍过这一阵后又好了,跟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刚才的疼痛根本不存在。 她静静感受黑暗的包围,用右手捂住心脏。它还在健康的跳动,可为什么感觉里面好像塞了东西一样酸酸的,胀胀的,还很堵得慌? 不是应该空落落的吗? 这也是心痛吗? 关乎爱情的痛? 莫涵想,这就是失恋了吧? 第二天,她不无意外的感冒了。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她的体质变得特别差,只要身边有人感冒必定会捎上她,有时候再加上肠胃不舒服,病起来真是如山倒。 久病成医,她没有惊动莫爸和陈阿姨,自己去药箱找了感冒和消炎药,又去厨房煮了姜茶,喝完之后蒙头大睡。 床头手机铃声大振,莫涵伸手接起来,是苏靖瑜,叫她一起出来吃饭。 聚会地点在F大附近的辛香汇,莫涵跟宋海波一起过去,只有苏靖瑜和韩乔在,其他人还没到。 宋海波对苏靖瑜和韩乔的亲昵举动视若无睹,莫涵冷笑,原来只有她不知道。 过了二十多分钟,杜森和纪贇也到了,叶莉趁着假期出去旅行,人不在上海。 饭桌上多是苏靖瑜在说话,韩乔一直表情淡淡的,只有在需要他回答时才稍稍微笑。 莫涵觉得迷惘,韩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永远也看不到他的喜怒哀乐呢? 她看着苏靖瑜的嘴一张一合,脸上或颦或笑,于是她也配合着保持微笑。 笑着笑着画面就模糊了,四周寂静无声,眼前一片黑暗…… ------------ chapter 39 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苏靖瑜的脸,她自责不该叫莫涵出来,看在莫涵眼里异常讽刺。 莫涵的耳朵里还是嗡嗡的,头疼得厉害,是那种缺氧的头疼。 她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坐在辛香汇的餐桌前,只是身子倒在了宋海波怀里,也就是说,她这一晕并没有晕太久。 “不好意思,我感冒了,状态不太好。”莫涵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双臂木木的不听使唤。 “莫涵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慢慢吃。”宋海波扶起她,对大家说:“这地方离我那儿近,今天我做东,顺便给韩乔赔罪,没能陪你好好吃顿饭。” “那怎么行呢?”韩乔微笑着拒绝:“是我和苏靖瑜把你们约来的,当然是我来请。” “都别争了,我来请。”莫涵定了定神,端起杯子对韩乔说:“本来打算去南京请你吃饭的,想不到你来了上海。这顿饭我请,祝贺你跟苏靖瑜。” 说完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将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抽出五百块钱放在桌上,抓起包包就走。 “莫涵!”宋海波追上她,“你去哪儿?我们坐的车在反方向!” “对不起!”莫涵抹掉眼泪,“我要回学校,不能跟你顺路了,再见!” “莫涵,你怎么了?!”宋海波抓住她背包带,“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难过?” “我没有难过!我没有我没有!”莫涵大吼,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周围人来人往,纷纷向他们投以好奇、探究、怪异、鄙视的目光。 莫涵哭得累了,这才慢慢收声。她抬起头,正对上宋海波伸出的手。怔愣片刻,她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来,等待双脚的麻劲儿过去,然后松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地铁站走。 宋海波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她,莫涵忽然觉得烦躁,“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行吗?我真的是要回学校,不会干什么傻事儿的!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相信我?我会活的好好的!” 宋海波笑了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怎么成我跟着你了?放心,我也正好要走这个方向,跟你没关系。” 莫涵瞅了瞅他,眼睛酸酸的又想流泪。 很久之后,莫涵再想起这件事,内心禁不住暖意上涌。 无论是S大的那对情侣还是宋海波,都在她最低落的时候给予了无私的关怀。那一天的她十分狼狈,可如果没有宋海波,她可能连狼狈都不止,或许真的一时兴起跳了东湖也说不定。 宋海波一路上都在用手机播放歌曲,全是那种欢喜闹腾的,真的很烦人很烦人。 “宋海波,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对别人说?” “今天有什么事吗?”宋海波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 莫涵张口无言,只好摇摇头,“没有,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对!”宋海波反驳道:“今天我们一起聚会吃饭,然后我送你回校,你带我游览了J大校园。” “嗯。”莫涵机械的点头,“你说的对。” 宋海波左右回头望望,忽然贼兮兮的钻进路边的绿化带里,折了一朵艳红的茶花揣进上衣口袋。 “嘘!保密啊,今天的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 莫涵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互相交换把柄呢! 她弯起嘴角使劲儿点点头,想不到咱们堂堂的团支书大人这么会耍宝! “呐,好歹我也带走点儿什么,不虚此行。”宋海波满意的笑笑,“对了,还有两天假期,你打算怎么过?” 莫涵不假思索的说:“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差不多每年国庆的时候都会生病,好像积累了一年的病痛全在这个时候发作。” “那你回家吗?” “不回了,就在学校住。”她不想让莫爸和陈阿姨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不想让他们替自己担心。 “那我送你回寝室吧。”宋海波询问道:“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莫涵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宋海波,谢谢你!” 莫涵没有去医院,在宿舍楼下与宋海波道别后慢慢腾腾的上楼。 打开寝室的门,入目便是一对儿头颈交缠的鸳鸯。听到声音鸳鸯迅速分开,莫涵则下意识的后退,不想却被门框绊倒,狠狠摔了个屁股蹲儿。 “对,对不起……” 她惊恐的看着屋里的两个人,大树和小君?! 付小君过来扶起她,面色赧然,“你没事吧?” “没事。”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怎么会没事?! “你要回寝室住吗?”付小君问。 “啊……可以吗?” “当然可以,倩倩和洪玮去了雁荡山,咱们两个正好作伴。” 莫涵看看大树,“那,那我先去图书馆,晚上再回来睡觉。” “给你添麻烦了。”赵树亭说。 “没关系。”莫涵已经进入条件反射状态,说话几本不经大脑。她在两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拿了几本书塞进背包,走之前还认真的关好房门,然后憋着一口气跑出宿舍楼。 因为感冒鼻塞不通气,跑了没多久就喘不动了。抽出纸巾擤鼻涕,团巴团巴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她就搞不明白了,自己咋地这么倒霉呢?算起来韩乔和苏靖瑜、大树和小君都是因她结缘的吧,干嘛都赶在今天秀恩爱呢? 她想问问陈嘉琪,爱情到底是什么?凭什么他们甜甜蜜蜜,她就得凄凄惨惨? 陈嘉琪不接电话,莫涵拍拍脑袋,瞧她这记性,人家正在北京跟魏小英快活呢! 得,又一对儿秀恩爱的! 去TMD爱情! 她又打给程灏,三句话后直奔主题:“程灏,你说说这个爱情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撞见人家那个,被狠狠的刺激了,你想象不到有多么刺激!” 程灏闻言一惊,第一反应是把这个“那个”联想到男女实战,难道她撞见别人那啥啥了? “你……哎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莫涵抬头望向自己寝室的方向,用手捂住手机跟特务似的说:“先是见证了一场失恋,又撞见了两对儿……怎么说呢,就是让我很愤慨的爱情。” 程灏松一口气,他太高看这丫头了,怎么忘了她是个懵懂无知的象牙塔公主呢? “人家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有空还不如关心关心你,关心关心我!” “不是啊,都是我朋友的事儿。我一天之内见了两个……唉,感觉极度郁闷极度想不通啊。”莫涵索性在路牙子上坐下,准备跟他好好唠唠:“你给我分析分析是怎么回事儿吧。第一个朋友,她喜欢上一个很优秀的男生,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努力学习让自己配得上他。等她终于觉得自己足够好能配得上他的时候才鼓起勇气表白,却发现那男生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说她该怎么办?” 程灏“啧”一声没好气的反问:“你这说的是我吧?” 莫涵一愣,不明所以的解释:“不是你,是个女生啊。” 程灏叹口气,“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不就是这么追你的么?你想想自己对我是什么心态,那个男的对你朋友就是什么心态。” “啊?”莫涵望天,“原来你也像我朋友那么倒霉啊?” 程灏默不作声,心想我这么倒霉是因为谁?! 莫涵却在想,这个世界果然是有报应的,她这么对待程灏,就有人这么对待她。 两个人用沉默给中国移动增加营业额,直到莫涵的电话“嘟”一声切断,然后是机械的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的话费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以免停机。” 莫涵看着变黑的手机屏幕,脸也跟着黑了。 国庆节之后她又变回了高三时拼命学习麻痹自己的状态。她要上课,要写作业,要考六级,要学德语,还要看莫爸推荐的论文和书籍。有空的时候她就参加车协的活动,和付小君一起逛街看电影,帮苏胜男她们解答问题。她每天都过得很忙碌,哪怕休闲也是掐着表进行。 班里同学暗地里议论,说她就是个学习的机器,一点儿都不懂享受人生。然后到了期末又不得不去向“机器”请教,让她帮忙猜题划重点。人性就是这样,用得着你把你当宝,用不着你就把你看成草。 年关将至,又要面临回C市的问题。 过了三个月,她已经不像最初那么难过,有时候回想起来甚至怀疑自己对韩乔的感情是不是爱情。唱了四年独角戏,会不会只是她自己YY的一场绮梦? 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没法面对韩乔和苏靖瑜,更不知道怎样面对林爸林妈。想当初自己信誓旦旦为了喜欢的男孩子而来南方,林爸还问她这样做值不值得。那时候她说什么?她说自己不知道! 期末考试前一天,宣传部部长让她给志愿者总队设计海报,招募志愿者在寒假去山西Y城与感染艾滋病的孩子“牵手过年”,莫涵的小心思禁不住动了动。 考试结束后她才告诉家人自己要去山西的消息,让林爸林妈和莫儒生夫妇都措手不及。 莫涵知道自己又任性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与其让那个名为“失恋”的伤口困扰自己,不如把精力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 chapter 40 和莫涵一起来的还有社会学系的大四学长董辉和医学院的研一学长项炳新,他们先是坐飞机到Y城,再坐汽车才能到达目的地R县。 到达R县的儿童福利院后莫涵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欠缺考虑的决定。项炳新来这里可以运用自己所学给孩子们治疗疾病、改善卫生条件,董辉来这里可以研究他们的人际交往和生活方式,为毕业论文做实地调研。可她呢?难不成她来这里是为了逃避情伤? 笑话! 她就是个笑话! 莫涵看着简陋的床铺,第一次觉得自己傻的可笑。 他们住在R县的儿童福利院里,这里有八个月到14岁的不同年龄的孩子共36个。其中八个月大的孩子叫晨晨,是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弃婴,HIV病毒携带者,因为是在早上捡到的,院长给他取名叫晨晨。 莫涵看到小晨晨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小旭,白白嫩嫩的脸,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让她心里溢出满满的爱怜。去年这个时候她在C市跟小旭相处了一段时间,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哄孩子睡觉这些事都难不倒她。 当天晚上她跟小晨晨和院长睡在同一屋,因为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小晨晨一有动静她就能惊醒,起来看看孩子是尿了还是饿了。 因为她是志愿者中唯一一个女生,院长没让她冒着寒风走街串巷的宣传活动,只要留她在福利院照顾孩子们,小晨晨这几天就由她全权照管。 莫涵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这条路是她选的,别说是当孩子王,就算是当花果山的猴子王她也得干! 项炳新和董辉的工作是去那些艾滋病感染者家中拜访并配合主办方一起做活动前的宣传。早上出门前项炳新给莫涵一副新买的橡皮手套,让她给晨晨洗尿布的时候戴着,尽量不要接触他的排泄物。莫涵心头一酸,可怜的晨晨,他那么小那么无辜,却被人们如此小心的提防。 可是可怜归可怜,保护自己的措施她还是要认真做的。为了弥补自己的内疚,莫涵对晨晨格外上心,吃喝拉撒睡都小心妥帖的照顾,奶瓶衣服尿布也都是她来洗。 总体来说莫涵每天的工作就是哄孩子。 首先是伺候晨晨小祖宗,这孩子也不知道被谁惯出的坏毛病,只要他醒着,一定要人抱着,而且还要抱着走来走去,否则小祖宗就掉金豆豆。八个月大的孩子开始学走路,晨晨迈着小胳膊小腿儿跃跃欲试。莫涵只好架着他的胳膊让他在自己腿上蹦跶,或者弯腰扶他在床上走两步,每天都累得胳膊酸腰酸腿酸。 然后是十四岁到十岁的五个小大人,莫涵要威逼利诱让他们帮忙一起看孩子,吃过晚饭后再辅导他们的寒假作业。七岁八岁狗也嫌,这个年龄段的小萝卜头是莫涵最头疼的,幸好还有一位杨老师一起照顾孩子,否则她会被这些个萝卜头折磨疯了!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伺候晨晨小祖宗,吃过早饭就听孩子们闹腾,晚上还要时不时的起夜给小祖宗换尿布,莫涵的生活忙碌的抽不出一丝闲暇想别的,全都围着孩子们转。 正值数九严冬,室内有暖气还好一些,室外却零下十几二十度冷得要命。不出两天,莫涵和项炳新他们都冻得脸蛋和手背皴裂。莫涵多在室内活动还算好一些,项炳新和董辉整天在外面跑,忙起来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吹冷风流鼻涕感冒咳嗽接踵而至。 过小年这天莫涵抱着晨晨带张春花和徐晓强去县里采购。春花和晓强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他们的父母是艾滋病患者,去世后孩子就住进了福利院。他们很懂事,自理能力也很强,很多事情莫涵都要向他们学习。 四个人一起去商场给孩子们买了新年衣服,每件也就三四十块钱,可他们笑的很幸福很满足。 路过一家大型超市,莫涵想给晨晨买包尿不湿,这样可以少洗几次尿布。想到这里莫涵就觉得心酸,听说HIV的潜伏期在九年左右,不知道这个可爱的磨人的小祖宗能够在世上活多久。 经过图书区的时候徐晓强盯着一本《余光中精选集》移不开眼睛。莫涵的文学造诣不咋地,但也学过脍炙人口的《乡愁》和《听听那冷雨》。她知道徐晓强在文学方面有天赋,于是鼓励道:“晓强,你喜欢什么书就自己拿,姐姐买给你当新年礼物。” 晓强垂下眼,摇摇头表示不要。 莫涵把晨晨交给春花,从书架上拿下《余光中精选集》,又找了钱钟书和林语堂的选集一起放在晓强手里,“我看的文学书不多,可这几位的书都不错,你拿回去看看吧。”然后又问春花:“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一起买给你。” 春花想了想说:“我想要把二胡,我爹以前教我拉二胡,我不想把这个手艺丢了。” “好啊。”莫涵点头,“等会儿咱们找家琴行,你自己挑一把。”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拎着,因为莫涵要抱晨晨,两个孩子主动帮她提了最重的东西。 春花说:“今天买了这么些东西,都拿不了了,下次再来买二胡吧。” “那也行。”莫涵感动于孩子的懂事和体贴,却也郑重承诺道:“年前一定给你买了,让你过年的时候给大家拉首曲子。” 年二十六这天莫涵带着春花到琴行买二胡,她让春花自己挑,春花看来看去选了一把最便宜的。 莫涵不懂乐器,可也知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的道理。她跟春花商量,觉得旁边那把感觉更好一点儿。春花目光灼灼的看她,莫涵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她更喜欢这把,只是因为价格高出四百块而忍痛放弃。莫涵的银行卡里还有一万六,多出四百块也能够接受。看到春花拿到二胡时兴奋的样子,她觉得用四百块钱买一个孩子的梦想,值! 在当地政府和艾滋病规划署的共同推动下,“牵手过年”活动得到了社会的高度关注,中央电视台和地方电视台都派来节目组跟踪采访。 莫涵并不知道,她这些天来的点滴付出都被记者的镜头悄悄拍摄下来,她抱着晨晨给春花买二胡的照片和董辉、项炳新给感染HIV的孩子洗澡的照片一起被制成了活动的宣传海报,只等录制结束,这些温情满人间的画面就会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世人面前。 年三十这天,莫涵兴冲冲的找到正在贴春联的董辉和项炳新,“学长们,你们的新衣服和新鞋到了,快点进来试试,看哪里不合身赶快改,明天要穿新衣服给大家拜年呢!” 董辉瞧她穿着红棉袄、红棉鞋,整个儿一傻妮子村姑,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莫涵做个鬼脸,“别以为你们的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倒是不假,项炳新的棉袄是藏青缎子的,胸前和后背用红线绣了大大的“福”字,董辉的是蓝色缎子绣了黄色的“禄”字,莫涵的是红缎子绣了黑色“喜”字。仨人往镜子前一站,那就是“福禄喜”,散发出浓厚的传统特色和乡土气息。 院长觉得喜庆,告诉他们:“穿着吧,多好看,别换了!” 仨人面面相觑,这……可以拒绝吗? 胡阿姨调了一大盆饺子馅,但凡会动手的都来帮着包饺子。 莫涵和项炳新是北方人,包饺子自然难不倒他们。不过董辉可就惨了,要么放的馅儿太多,饺子皮包不住,要么馅儿太少,饺子一个个全部卧倒。胡阿姨耐心的教他放多少馅儿、怎样捏角,董辉包了十几个才慢慢有点样子。 一直留在福利院和莫涵一起照顾孩子的杨老师突然问:“你们这些大学生在家里都是父母的掌中宝,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过年?” 莫涵一怔,是啊,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她这些天为孩子们忙碌,被他们感动,不知不觉中早就忘了来这里的初衷。看到这些善良、努力、坚强的孩子,看见这些无私、无怨、无悔的老师,在他们身上揭露了命运的残忍和不公,也绽放了世界的希望与美丽。和他们所受的苦难相比,她那点儿风花雪月根本不值一提! 董辉说:“我的大学生涯快要结束了,我想在最好的日子里干些最有意义的事。” 项炳新说:“医生不仅要医病,更重要的是医人心。对这些孩子来说,我未必能够治疗他们的疾病,但我想让他们有战胜疾病的信心。” 莫涵说:“我没想那么多,我从出生起就遇到了很多好人,得到了很多爱,我想把这份爱传递下去。刚好遇到这次机会,我就来了。” 杨老师笑笑,又问道:“那你们来了之后有什么感触?” 董辉说:“这些孩子跟普通的孩子一样,他们很乐观,很努力,当然也很渴望被关爱。小雨告诉我,他很感谢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希望长大后能够帮助更多人。这些孩子特别善良,有一颗感恩的心,比城市里长大的小公主、小皇帝更加懂事。世人应该对他们有个正确、公正的认识,不要让他们感到自己被歧视。” 项炳新说:“信心是战胜困难、战胜疾病的基础保证,我们应该给予孩子们更多的关心和爱,给他们信心,这比每天检测他们的CD4水平更加有效。” 莫涵说:“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照顾孩子比学物理还难还累,福利院的老师和工作人员都特别不容易。还有就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梦想,如果我们有机会、有能力,一定要努力帮他们实现。” 杨老师点点头,“非常感谢你们的无私付出,我代表孩子们和更多关心艾滋病患者的人向你们表示感谢!另外,我还要向你们道歉。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节目组跟踪报道了你们这些天来的工作和生活状况。不出意外的话,刚才你们说的话会在今天晚上的新闻联播节目中播放。” “……”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一般呆滞,什么什么?新闻联播?就是前十分钟领导人很忙,后十分钟全国人民很幸福,最后十分钟讲世界人民水深火热的那档子节目?那他们岂不是要进入中间那十分钟?! “啊——”莫涵激动的抓住项炳新的胳膊,在他袖子上留下两个面粉印子,“学长,我没听错吧?我要上电视了?” 董辉拧了她一下,“疼不疼?疼的话就是真的。” “不疼不疼!”莫涵使劲儿摇头,伸手掐在他手背上:“学长你疼不疼?” “当然疼!”董辉用力甩开她,呼呼往手背上吹气,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 chapter 41 六点多的时候,莫涵给亲朋好友挨个发短信拜早年,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看新闻联播。 这段新闻在七点十六分播出,整整占用了两分钟的时间,把他们这些天来所做的事情一一列举,画面经过剪辑后显得真挚感人,尤其是“福禄喜”一边包饺子一边回答问题的那段,由播音员抑扬顿挫的读出来,把当代大学生关心社会、回馈社会的精神风貌表现的淋漓尽致。 新闻播出后不久,来自各方亲朋的短信、电话把三个人的手机都快打爆了。 莫涵听着林爸林妈对她的夸奖,还有小旭用稚嫩的声音叫她“姐姐”,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是幸福的眼泪,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陈嘉琪也给她打了电话,他怎么也想不到莫涵竟然会跑去做志愿者!在他的印象里,莫涵一直是个不问世事只图自己安逸的小女孩,忽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爱心大使”,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莫涵默了默,实话告诉他:“其实我来之前没想这么多,那时候还因为韩乔心里难受,纯粹是因为不想见到他才不回C市的。不过来了这里之后真的感触很多,受了很大的震动,觉得自己受到的那点小挫折根本不值一提。能有这个结果也算歪打正着吧,只能说我运气太好了!” “运气好归好,你还是得注意点儿。那个地方艾滋病感染率超过百分之三十,你可不要大意。” “放心吧,我的俩爸俩妈天天嘱咐。再说了,我们这里还有个医学院的研究生呢,早就把注意事项告诉我们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是‘牵手过年’么,至少也要过完年再走。” “那好吧,给你拜个早年,你现在是大名人了!”陈嘉琪呵呵笑,给他青梅竹马的朋友送上真挚的祝福。 “谢谢谢谢!也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好,我给他们拜年!” 挂断陈嘉琪的电话后,莫涵去院长那里看晨晨。这小祖宗八点钟一定要睡觉,否则就大哭大闹。现在外面又是礼花又是鞭炮,她怕小家伙被吵得睡不着。 福利院的老师和孩子们都围在饭堂的电视前看春晚,院长买了许多瓜子花生之类的炒货,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嗑瓜子吃花生。 莫涵也抱着晨晨来了,轻轻拍打着哄他睡觉。春晚要演到凌晨一点,这几年来她都会坚持看到最后。因为不放心晨晨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她让董辉把晨晨的小床搬过来,守着他看春晚。 十二点,朱军带领一众主持人倒数计时,莫涵的手机响起,接通后能够听到彼端的爆竹声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莫涵笑:“新年好!你费心了,还要特意打这个跨年电话。” 程灏说:“那也比不上你,谢谢你为我的家乡人民做贡献!” “你的家乡?” “对啊,我老家是山西Y城,你忘了吗?” “我只知道你老家在山西,不知道是Y城。”莫涵人逢喜事精神爽,嘴上恭维道:“这是一个特别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难怪你那么有才呢!” “切!我生在北京长在C市,从小到大在Y城待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你要奉承人也先弄清楚实际情况行不?” 莫涵撇撇嘴,“你怎么那么挑剔啊?我赞美你接受不就行了?” “那小爷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赞美。”程灏愉悦的笑声通过无线电振动莫涵的耳膜,“对了,我看到今儿晚上的新闻了,你那身大红袄真是土的掉渣,不枉你二丫的名号。” 莫涵故意唱反调:“那是你审美观有问题,这衣服多么艳丽、多么朴实、多么喜庆啊!” “那行,有本事你就穿着这身衣服回上海,上课也穿着,逛街也穿着,我保证你还能上新闻!” “你……”莫涵被他堵得难受,再一想他说的也对,“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人向来低调。” 程灏不再反驳,笑着走到窗边看街上孩子们燃放的烟花,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接连成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莫涵,我想你了,咱俩分开这么久,我怕我不认识你了。” 莫涵算了算,自从去年四月一别,他们快十个月没见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我身边呢?” “是么?那就好。”他的声音如叹息一般轻柔而低沉,让莫涵心中泛起心疼和不忍。 一时间,莫涵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掐架,一个说:程灏明明还在喜欢你,他的爱比你对韩乔深沉多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啊!另一个说:只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就要接受他吗?你爱他吗?你们的爱能经受得住考验吗? “程灏……”莫涵有种冲动,她想告诉他自己之前一直喜欢韩乔,她想在感情上保持诚实。 “我在,你有什么事?” 话要出口的那一刻,莫涵又犹豫了。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吗?有什么意义吗?说到底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没什么,就是再给你拜个年,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合家欢乐。” 程灏隐隐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失了礼数,他也送上了新年的祝福,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四字成语的吉祥话那是信手拈来。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莫涵穿着艳俗的红袄笑语嫣然。看得出她很快乐很满足,可那尖瘦的下巴和眼睛下的青影说明她很辛苦很疲惫。他不由得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与家人团聚,跑到那个危险而陌生的地方吃苦受累? 他知道她不是为了名利,更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这丫头向来不在乎身外之物,也没有什么特别高尚的情操。如果他猜的不错,她肯定又遇上什么事儿了,心里受伤才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装鸵鸟。他听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以为她会说出心中的苦痛,可她却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都会成长,然后一天天变得成熟和独立自强。莫涵虽然心思单纯,可她不是朽不可雕的木头,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多,许多道理她会慢慢摸索明白。程灏知道她不会一直依赖一个人,可还是希望能够分享她的心事、参与她的决定。 在电视上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恐慌,原来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走了那么远。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仅仅是北京与上海的距离,会不会有一天她彻底走出他的视线,与他变成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程灏觉得自己真挺窝囊,一个大男人成天猜姑娘家的心思,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莫涵迟迟不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让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受到不小的打击。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等下去到底有没有意义,就如莫涵所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女人,难道非她不可? 他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 程灏整个寒假都在东方证券实习,开学后每周去两到三天,每天一百,另有车贴饭贴和加班费。这份工作多少是凭着他大舅的关系得到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做得异常卖力。程灏的脑子反应快,对数字的敏感性强,这是证券从业人员的必备要素。为了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他不断学习充实自己,很快掌握了建模方式和分析技巧。 蒋白丽拿到Q大金融系的保研资格后便辞去了UCT助理的职位,但仍然给UCT学生做室友。三月份,她进入广发证券实习,与程灏所在的东方证券在同一幢写字楼。 程灏通常是每周二四五实习,偶尔工作空闲或者周五逃课逃不掉的时候,他就只在二四去公司。因为同住在留学生公寓,他去公司的时候差不多都能碰上蒋白丽,然后和她挤同一班地铁去上班。他感念蒋白丽在UCT对他的照顾,同时出于一种照顾弱小的本能,在拥挤的地铁上总会帮她挡掉大部分人群。 这天下班他意外的接到魏小英的电话,说是来Q大参观迷了路,求他过去解救。程灏碍于陈嘉琪的面子不好对她置之不理,同样是C市省实验考到Q大的阮超和梁冬盛又联系不上,只好让崔振鹏先去救场。 等程灏回来的时候魏小英已经坐在留学生公寓的大堂沙发上了。他和蒋白丽一前一后进来,都是身着笔挺套装、锃亮皮鞋,俨然一副都市白领的气质。 魏小英迎上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程灏,这着装、这气场,真是想不让人眼红都难! 程灏跟魏小英的交情仅止于她是陈嘉琪的女朋友,但来者是客,少不得要请她吃顿饭。 席间没什么话题可聊,差不多都是围绕陈嘉琪和莫涵。程灏对陈嘉琪兴致缺缺,魏小英对莫涵不甚了解,说不了几句就冷场。 吃完饭程灏送魏小英去车站,她鼓起很大的勇气说:“程灏,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实习?我是学工商管理的,跟你的专业一样是经管类,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 chapter 42 程灏对她突兀的要求甚为反感,他俩关系很铁吗?他凭什么要给她介绍工作!再说了,他的第一份实习还是自己找的呢,她凭什么来托关系走后门! “魏小英,你现在才大一,应该还没学多少专业课吧?如果真要实习,干的活儿多半就是些毫无专业性可言的体力活,你能接受吗?” 魏小英眼睛亮亮的,语气急切而自负:“能,我能接受。谁不是从基层做起呀,慢慢往上升呗。你放心,我态度很谦虚的,端茶倒水都能做,我也很爱学习,会把工作做的很好的!” “那行,你回去先弄份简历,然后去中华英才网、智联招聘、应届生什么的网站看看,有喜欢的职位就去投,我也是这么找实习的。” 魏小英的表情一下子僵掉,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们家,不是……” “车来了,你上车吧!”程灏挥挥手算作道别,转身往公寓走去。 也不知道这魏小英从哪儿打听的他家的事儿,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程灏皱紧眉头,陈嘉琪那是什么破眼神儿啊,怎么会看上这种女的! 千里之外的陈嘉琪打了个喷嚏,对电话里的莫涵说:“那个比赛不都是大四或者研究生才参加的么?你才大二,那些专业课还没学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莫涵洋洋得意,“你忘了我莫爸是干什么的了?从上学期开始他就教我专业知识,等到十二月份比赛,估计我都能学完。我才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才让我提前准备的。” “切!不就是仗着你有个物理博士的爹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哈哈,我偏显摆,我就显摆,我显摆给你看,气死你,嫉妒死你!”莫涵越说越得瑟,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莫爸让她学物理是正确的,有了他这个导师,帮她省了多大的劲儿啊! 大学生应用物理大赛于每年12月下旬举行,这项比赛不设专业、年级和性别的限制,要求2到3人组队参加。 莫涵现在还是物理系的学生,大一下学期本来想转到应用物理系的,可辅导员老师说J大的物理系比应用物理系的师资力量和各项排名都好,其余转系的同学都是要往物理系转,就她一个傻帽儿身在金窝还往狗窝里跳。莫涵汗颜,当即打消了转系的念头,从此乖乖呆在物理系蹲窝。 这个比赛虽然号称“应用物理大赛”,但比赛的内容丝毫不影响外系的人参加。莫涵跃跃欲试,莫爸也支持她去挑战一下,哪怕不能得奖,也能为明年的大赛积累经验。 首先必须完成组队,因为大赛要体现知识的应用性,她决定在机械工程系找一个搭档。 她把这个想法跟马倩倩和洪玮说了,马倩倩是系里组织部的,人脉比较广,向她推荐了研一的慕振宇。 慕振宇是由华中科技大保送来J大的,大四曾经参加过这个比赛,他的团队一路过关斩将击败了同校的其他队伍,最终代表本校参加全国大赛。可惜因为比赛中出现失误最后只得了优秀奖,也就是最末等的安慰奖,给他的大学生活留下不少遗憾。 莫涵怕他在电话里听到自己是大二学生而直接拒绝,坚持约他出来面谈。 慕振宇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差距蛮大,方脸,中等个,身体结实,谈吐亲切随和,像邻家大哥哥一样,让她放松许多。 莫涵讲了自己的目的,希望他能够跟她组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她先用上大学以来的考试成绩进行说明,又讲了自己看过的书籍和论文,分析了前几届比赛的内容和优秀作品,以示自己对这项比赛的关注。 慕振宇没想到眼前这个秀丽高挑的女孩儿能有这份决心和毅力,可她毕竟才大二,绝大部分专业课程还没有学习,即使声称自己已经自学完成,可他还是心存疑虑。 莫涵早就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最后使出一记杀手锏:“如果你跟我组队,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在学校的选拔赛中胜出!” 慕振宇挑眉:“你凭什么?” “凭实力,也凭助力。”莫涵自信的说。 慕振宇犹豫再三,还是被她最后一个理由打动了。“那好,我跟你组队,但是我还要再加一个人。” “加谁?” “到土建学院找人,这两年房产热,如果比赛涉及结构力学方面的内容,他们比较在行。” 莫涵挠挠头,土建学院?她能找谁? “要本科生还是研究生?你来找还是我来找?有什么条件要求?” “本科生或者研究生都无所谓。条件的话,考试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反应快、动手能力强,如果还要现场制作模型,我们主要得靠他。你和我都回去找找,这两天尽早定下来。” 莫涵头疼的回到寝室,小脸皱巴巴的跟苦菜花似的。 “莫老师,何故如此烦忧?”付小君凑过来,上学期莫涵帮班里同学讲题划重点,从那以后大家都称她“莫老师”。 “你认识土建学院的人吗?” “我不怎么认识。”付小君故意卖关子,“不过有人认识。” “谁?”莫涵急忙问道,“那你帮我问问好不好?” 洪玮笑着摇头,“莫老师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系的男生跟谁住在一起吗?” “跟谁呀?”莫涵顺口问道,看到洪玮朝付小君扬下巴,忽然福至心灵:“跟土建学院?!” 洪玮点头,孺子可教。 莫涵立刻抓住付小君,跟救命稻草似的摇啊摇:“小君大人,帮我求求班长大人吧,给我找个土建学院的搭档,求求你了你最好心了!” 付小君被她摇晃的咯咯笑,“好啦好啦,你直接去找他好了,又不是不认识!” 莫涵拿出手机拨了大树的号码,“喂,大树吗?我得到小君的批准,找你帮个忙。” 莫涵把要找的人跟赵树亭说了,晚饭的时候就得到三个人选,她跟慕振宇商量,最后锁定了李远航。 第二天上午十点,慕振宇通知她到二食堂小组聚会。莫涵下了课就骑车赶过去,结果争了个第一名。 慕振宇是九点五十九分到的,李远航迟到两分钟。莫涵心里嘀咕,这还真是旗杆底下误了操,二食堂可是在研究生公寓的大门口啊大门口! 李远航是本校直升的研一学生,大四的时候参加过结构设计大赛,获得全国二等奖。他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还带着一副深蓝色半框眼镜。莫涵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脏“咚”一下跳得特别有力,真像韩乔! “你好,我是李远航,你就是莫涵吧?” 莫涵尽量保持微笑:“学长你好,我就是莫涵,很高兴能跟你一起合作。” 慕振宇看大家都认识了,这才切入正题。 “咱们这个比赛要先在学校PK,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往年参赛队伍在30到50队之间,最终只有一队能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赛。比赛有三个题目,一个理论说明题,一个工程设计,还有一个需要模型制作和现场演示。我们需要选出一个队长,你们觉得呢?” 莫涵首先表态:“我不是当领导的材料,你们二位决定吧。” 李远航说:“这个比赛不是我本专业的,还是慕振宇你来做队长吧。” 其实慕振宇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欣然接受。他又问莫涵:“上次你说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在学校比赛中胜出,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莫涵脸一红,局促的绞着手指,“那我实话实说,你们不要生气啊?” 李远航和慕振宇都笑了,这个小学妹身上有种青涩的憨傻,而且傻的可爱。 莫涵说:“一般来说,同校PK是可以找指导老师的,可老师为了保证公平性,一般不会指导太多。可我这里有个指导老师,他很有经验,而且绝对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其实说白了,这个做法有点类似于作弊,就是找了个好军师。” 慕振宇略加思索:“指导老师怎样学校并没有规定,可关键是你凭什么认定这个老师会提供大的帮助?” 莫涵既想炫耀又十分不好意思,“他是我爸爸,F大的物理系的教授,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挺多的。” “啊?!”慕振宇一惊,继而失笑:“真没想到,你竟然翘了F大的墙角,被他们学校的人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不仅F大的人不高兴,咱们J大的学生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李远航补充道。 “呵呵,所以我怕你们要生气呀!” 慕振宇摇头:“你太天真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你爸爸是F大物理系教授,相信虎父无犬女,我看好你!” “学长你别抬举我了,我这人不禁夸的。” “别学长学长的叫了,把我和李远航都叫老了,直接叫名字吧。” “那多不好,我还是叫小宇哥小航哥吧,这样显得年轻。我们的小队就叫‘宇航队’,我们都是宇航员!” 慕振宇和李远航呵呵笑,算是接受了“宇航员”的身份。 ------------ chapter 43 从报名到海选赛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三人每周二四六晚上在慕振宇的办公室集训。慕振宇是机械工程系的助教,可以借用系里的实验室。他们根据往年的考题做出设计方案,周末的时候由莫涵带去让莫儒生指点。 海选赛在五月中旬举行,限时四个小时完成一个涡轮机的设计和模型。多亏了李远航巧妙的设计和慕振宇精彩的演说,他们小组顺利过关。 因为五月下旬到六月初是研究生的期末考试,六月中下旬是本科生的期末考试,比赛暂停一个月,从七月份开始进行校内PK。 莫涵拿到比赛日程安排的时候忽然生出一种超女晋级赛的错觉,二十进十五,十五进十,十进八,八进六,六进三,最后是冠亚季军争夺赛。妈呀,要不要这么玩儿啊! 李远航向她解释,这样做一来可以让选手适应比赛规则,为全国比赛做准备;二来这个比赛可以为奖学金或者保研加分,排名越详细,加分的时候越好定标准。 莫涵惊喜的问道:“还能加分啊?那咱们一定要好好比赛,争取也能让我混个保研。” 李远航笑:“J大保研率很高,以你现在的成绩,不用加分也能保研。” 整个暑假,莫涵跟她的小宇哥小航哥都在为一场场比赛全情投入。每两次比赛相隔一周,开始两次都是只有四小时的设计题,进入十强后变成了两小时理论说明加四小时设计,进入六强后还要再加上四小时的模型制作和现场演示,比赛将会完全按照全国大赛的流程进行。 经过三个多的相处,宇航员们的合作越来越有默契,对比赛也越来越有信心。莫涵思路开阔,掌握的专业知识不亚于一个普通的研究生。重要的是她勤快又听话,服从领导的安排,从不为了表现自己而破坏队伍的整体性。李远航的专业功底扎实,但凡涉及到材料和结构的问题都能很好的解决,而且他的动手能力强,模型制作的又快又好。慕振宇是队伍的中流砥柱,他负责统筹安排工作以及对不同的解决方案进行评价和取舍。并且他的口才好、不怯场,能够快速组织语言对方案进行解说和演示。 宇航队晋级六强后,莫涵简直高兴坏了。这天是7月22号,她的二十岁生日。毕竟她经历的事情少,心态上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能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得到肯定,她忍不住想要感叹“这就是命中注定”。 晚上由莫儒生做东,请他们一起到豪盛酒店吃饭。除了莫家三口和小宇小航,还有付小君、赵树亭等几个J大的同学。另外还有上次一起去山西的项炳新,董辉因为毕业后回了湖南老家而不能到来。 说起来“牵手过年”和这次比赛是莫涵上大学以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在山西时多亏了项炳新和董辉两位学长的照顾,这次比赛能够组队也是马倩倩和赵树亭的帮忙,比赛顺利进行离不开小宇小航的合作,一场生日宴说着说着就成了感恩宴。 莫儒生夫妇跟这些孩子挨个碰杯,莫儒生喝的是58度的五粮液,一圈儿下来脸色潮红,已是微醺。 回家的时候莫儒生自觉坐到后座睡觉,陈燕生开车,莫涵坐在副驾跟她说话。 陈燕生问莫涵驾照考得怎么样了,莫涵吐吐舌头,她二月份报名学车,理论考试已经通过,刚开始学倒桩就报名了比赛,四个多月过去了,还没参加小路考。 “等这阵子忙过去了,抓紧时间联系教练,争取国庆节前全部考完。” “唉,可是我一上车就紧张啊,腿肚子一直哆嗦,左脚抽筋离合器踩不住。”莫涵抱怨,开车哪有坐车舒服,干嘛非得考驾照呢? “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开自动挡。” “可我右脚踩油门也没数儿,有一次倒车的时候车轮被石头卡住了,教练让我踩踩油门,我脚尖一点,车子嘭一声撞了后墙。”莫涵拍拍胸膛,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陈燕生失笑,“熟能生巧,开车也是个熟练工种。” 莫涵没有反驳,因为她接到了程灏的电话。这阵子忙于比赛,好久没跟程灏联系了。今天日子特殊,又是生日又是晋级成功,还能跟许多朋友一起吃饭庆祝,她的心情很不错。 “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吧?”莫涵哼哼唧唧的开口,不自觉的带着点儿娇嗔。 “莫涵,我……我有女朋友了。” “……嘭!” “莫涵?莫涵?”断线了?可屏幕上显示通话还在继续啊。 程灏又叫了几声,莫涵还是没有回应。蒋白丽从餐厅出来,问他:“怎么了?手机出问题了?” “大概信号不好。”程灏皱着眉头再看一眼屏幕,终是掐断电话放进口袋里,“走吧。” 蒋白丽挽住他的胳膊,伸手招来出租车。 一个月前,她辞去了UCT的兼职,在证券大厦附近租了一间三十坪的小屋。搬家那天,程灏、崔振鹏还有她的几个大学同学一起过来帮忙。晚上她请朋友们吃饭,后来又去钱柜唱歌。 因为在场的大都是毕业生,大家从《真心英雄》唱到《同桌的你》,从《下一站天后》唱到《哭砂》,点了好多励志的、离别的、深情的歌。 轮到程灏,他却点了《桃花朵朵开》。 蒋白丽不是第一次听他唱这首歌,以前在UCT,程灏心情好了就会哼的很欢快,心情不好就哼的落寞。她一直觉得这首歌表达的意境与程灏的气质不符,他应该是那种潇洒不羁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朵桃花痴痴等待? 去年夏天他们跟着UCT的暑期学生去西藏,到拉萨的时候程灏问她哪里可以冲洗照片,她查到了附近照相馆的地址,他连房门都没关就急吼吼的跑了。 他的电脑还在床上,左下角的电源显示灯还在一闪一闪的亮光,说明没有关机。她按捺不住好奇心触摸了滑动指板,看到一个名为“桃花朵朵开”的文件夹。 她手指颤抖着打开文件夹,里面有两百多张照片,多是随手拍的,有春水绿树,有草地繁花,有一幢幢宿舍楼,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有她,有他,有他们,有阳光穿过树叶的光线,还有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 照片拍摄的时间在四月初,她算了一下,正好是程灏“生病住院”的那几天。 第二天来到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邮局,大家都给亲朋好友寄明信片。她坐在程灏旁边,看他在一张张卡片上写下收信人的姓名和地址,不知道哪一张寄给照片上的女孩子。 全部写完后,程灏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收信人是“莫涵”,地址是上海J大。她忽然屏住呼吸,看他把厚厚的一叠照片装进信封,顿时疑云消散——这就是那朵桃花! 接下来的日子,蒋白丽有意无意的开始观察程灏。这个人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不仅对东方女人有吸引力,就连来自西方的金发女郎也为他着迷。他不吝于跟任何人交往,有时迷乱到极致也会擦枪走火。她之前的室友Chris与他有过鱼水之欢,后来经常找他的Emily多半也是,还有一个叫魏小英的女生跟他纠缠不休,她不知道程灏的私生活到底有多混乱。 从三月份开始她进入广发实习,跟程灏的实习公司同在证券大厦。每周他们总会有几次一同上下班,在拥挤的地铁上,他的表现很绅士,让她心头暖暖的涌上感激。 他是一个体贴的人,蒋白丽想,不只是外表吸引人,就连细腻的心思都让女孩子着迷。可惜,太花心了点,太爱玩了点。 四月,一个桃花盛开的傍晚,蒋白丽去学校交论文初稿,碰见了体育部的部长王潇。以前她做体育部副部长的时候,王潇是她手底下的干事,所以跟她关系不错。 王潇把一个黑色皮夹交给她,说是程灏打球落下的,让她帮忙带给程灏。蒋白丽打开皮夹,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女孩子就是那个“桃花朵朵开”。 把皮夹给程灏的时候,蒋白丽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报告王潇给她的时候皮夹里有多少多少钱,有身份证银行卡校园卡等等。 程灏笑笑:“你说了也没用,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多少张卡。” 蒋白丽摊摊手:“反正我分文未取。” 程灏收起皮夹,“为了感谢你,请你吃冰棍儿。”然后去小超市买了两支巧乐兹。 不知怎的,蒋白丽立刻联想到了“桃花朵朵开”,她问:“是不是你皮夹里那个女孩喜欢吃巧乐兹?” 程灏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不是,是我喜欢吃。你不喜欢吗?那我去给你换一个。” 蒋白丽莫名的心里一甜,急忙说:“没有,我也很喜欢。” 两人并肩往公寓走,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开长长的影子,让她想到了岁月静好。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皮夹里的女孩儿是谁?” “一个老同学,同学了很多年。”程灏的目光悠远深邃,在夕阳下流转着淡淡的忧伤。 “不是女朋友?”蒋白丽的拇指深深嵌入手心,屏息等待答案。 “不是,她不肯接受我,只愿意做朋友。” 蒋白丽暗自松一口气,一直走到公寓楼前,谁也没有再说话。 ------------ chapter 44 回到公寓,蒋白丽倒在床上慢慢回味与程灏的对话,他说“她不肯接受我”,也就是说他喜欢她,而她不喜欢他。蒋白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程灏这么出色的男人都看不上。 程灏是北京人,看得出来家世不错。他能考上Q大金融系,大一的时候还拿了二等奖学金,说明是个聪明勤奋的人。在学校里,爱慕他的女生不在少数,可他从不招惹她们,反而只选择维持短期关系,或者说只找“玩得起”的人,这摆明了是对感情的不负责任。 蒋白丽相信,每一个人的堕落都是有原因的,程灏这样放纵胡来,是不是被什么事给刺激了?那朵“桃花”,会不会是他的刺激源呢? 从那以后,每次听程灏哼《桃花朵朵开》,蒋白丽都会暗中观察。事实证明,她的怀疑是正确的。程灏唱歌多半是因为看到短信或者接到电话,而来电者就是莫涵——那朵桃花。 蒋白丽默默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为他感到心疼。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因为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日子过得混乱不堪。 在钱柜的包房里,她第一次完整的听到程灏唱这首歌。他说,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为你把花戴,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一瞬间酸意上涌,让她禁不住湿了眼眶。 十点多,大家喝够了也唱够了,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到了毕业季,一个个玩起来都无所顾忌,许多以前不敢说、不敢做的事都要试着做一做。轮到蒋白丽,朋友让她讲自己喜欢的人。众所周知,蒋白丽不仅成绩好能力强,长相也称得上管院一枝花。大学四年从未红鸾星动,有人甚至猜测她是蕾丝边。趁着这个不会得罪人的机会,朋友们尽情八卦,一定要她把话说清楚。 蒋白丽笑了笑,“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有喜欢的男生。他很帅,对人也很体贴。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他很爱玩,没有定性。不过我知道他不是个随便的人,他心里有段情伤,才会放纵自己麻痹自己。我希望他能尽快从伤痛中恢复过来,真正的成熟起来。等他明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道理,我会考虑跟他在一起。” 朋友吃了一惊:“年纪小?有多小?你还喜欢姐弟恋?” 蒋白丽摇头,眼光若有似无的瞟向程灏,“也没多小吧,我比他大一岁多点两岁不到,就算是姐弟恋,也是没有代沟的姐弟恋。” 散场后蒋白丽、程灏、崔振鹏一起回公寓,她的合同7月5号到期,在那之前还是要每天回公寓住。 崔振鹏在七楼,最先到达。 程灏在八楼,电梯门打开后,他长腿迈出,却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伸手挡住。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他平静的看着她,声音在空荡荡的电梯中显得暗哑低沉。 “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吗?”蒋白丽不答反问,目光切切,水波流转。 程灏闭上眼睛,靠在电梯门上沉思不语。 电梯就这样停在八楼,不上不下。 就在蒋白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程灏叹息着开口:“我们试试吧,我不再玩儿了。” 仿佛等待千年,终于等来了爱神的眷顾,蒋白丽的泪水掉下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点点头再点点头,那个“好”字终是哽咽着说了出来。 程灏在UCT的兼职也是七月份结束,他没有继续申请暑期项目,把公寓里的东西搬回学校的宿舍,开始在东方证券全职实习。 他现在每天都能见到蒋白丽,虽然不能跟她一起上班,但午餐和晚餐的时候都会一起。 7月22日,莫涵的二十岁生日。 程灏知道她今天有比赛,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晚上和蒋白丽一起去新开的泰国餐厅吃饭,蒋白丽跟他抱怨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他听的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有事儿?”蒋白丽问道。 “嗯?没有。”程灏回神,“你吃好了没?” “好了。” “那咱们走吧。”程灏招来服务员埋单。 蒋白丽愣了愣,“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程灏看她离开,这才给莫涵打电话。餐厅里信号太弱,直到他出来才接通。莫涵含娇带嗔的声音让他胸口酸胀,一整天的心神不宁终于找到了原因。如果,如果她能跟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就被理智扼杀了,他向蒋白丽承诺过,不能再玩儿下去! 程灏拼命压抑住蠢动的念头,像是告诉莫涵,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莫涵,我……我有女朋友了。” 话一出口,强烈的酸意涌上心头。莫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有“嘭”一声闷响,徒留通话计时的秒表还在跳动。 来到蒋白丽的公寓楼下,她邀请他上去坐坐。程灏微笑着摇头:“不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蒋白丽也没有多做挽留,她知道程灏这么做是尊重她,同时也是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自己“不玩儿了”。可是目送出租车远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为什么不把她送上楼呢?或者至少也要等她上楼后再走吧。 唉,算了,他还小,不能要求太多,凡事都要一步步来。 程灏在出租车上再次给莫涵打电话,回答他的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知道莫涵这是什么意思,生气了吗?难过了吗?舍不得他吗? 想来想去还是无解。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一连三天,程灏每次拨打莫涵的手机都是关机。 他现在内心挣扎的要死,一方面不断提醒自己蒋白丽才是他的女朋友,另一方面又对莫涵牵肠挂肚。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灵光一闪,猛然记起他在泰山上承诺过莫涵,就算将来有了女朋友也不会不管她。呵呵,就是这样,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才会关心那个臭丫头! 想通此节,程灏打电话给陈嘉琪,问他知不知道莫涵怎样了。 陈嘉琪正在KPMG实习,这几天也没跟莫涵联系,只说她前几天比赛成功晋级六强,后面的比赛要增加了一个考题,最近都在实验室里忙碌。 程灏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那丫头学习起来不要命的个性,只当这一次她又是为了准备比赛而忘了他,恨恨的骂她缺心少肺。 八月份程灏参与了茂江集团对一家制药厂的收购项目,白天黑夜连轴转了大半个月。9月3号这天他作为助理跟随经理去上海茂江总部开会,第二天下午返回北京。 3号晚上应酬结束后,他直接打车去了J大。前后一个多月没有任何音信,他心里时刻记挂着她。 程灏来到B7宿舍楼的管理室查到了417寝室的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叫洪玮的女生接的,告诉他莫涵还在实验室。 程灏来到逸夫科技楼,三楼仅有一间实验室亮着灯,很容易的找到了莫涵。 只是,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太不一样! “莫……涵?”程灏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心头顿时火起,她怎么搞成这样?! 三名“宇航员”齐刷刷的望向门口,程灏的脸色被节能灯的白光映的惨白,身后是黑漆漆的走廊,仿佛前脚天堂,后脚地狱。 莫涵不自在的动动嘴角,“程灏,你怎么又来了?”干嘛总是搞突然袭击? “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儿?!”程灏怒吼,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最后一个尾音显得阴森可怖。 “小车祸,过几天就好了。” “小车祸用得着打石膏?!”程灏不请自入,看着桌上一堆不知名的器械和各种材料,地上铺了两张大大的塑料泡沫板,旁边还堆着五六个一次性饭盒,又脏又乱弄得跟狗窝似的。 莫涵没理会他的愤怒,而是对小宇小航说:“他是我高中同学,不懂这个的,你们放心。”又对程灏说:“你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有话出去说。这是慕振宇,他是李远航,都是我的队友,你可以叫他们小宇哥和小航哥。” 程灏瞥了她一眼,心里老大不痛快,却还是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程灏,学的是金融,不懂你们这些东西,也不会向别人泄露。” 慕振宇笑道:“莫涵多心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练习用的,没什么保密性。” 这还像句人话!程灏顺了顺气,“听说你们在众多队伍中脱颖而出,恭喜!” “谢谢!”慕振宇笑得谦虚,“时间也不早了,莫涵,你先走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 莫涵也知道自己非走不可,只好抱歉的说:“那么就麻烦你们了。” 她老大不情愿的拿起自己的书包,看程灏杵在那儿,故意指着地上的一次性饭盒吩咐道:“程灏你帮忙把这些垃圾丢出去吧。” 程灏无语,这丫头使唤人来还真是不费劲儿! ------------ chapter 45 不顾慕振宇和李远航客气的拒绝,程灏卷起袖子把一地狼籍收拾了。莫涵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程灏扔完垃圾回来,看她瘸着右腿、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迈得很小心,心里被狠狠揪一下,“你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莫涵把一缕额发别到耳后,几个月没有打理,头发乱糟糟的跟杂草一样疯长。她迎上程灏阴沉的目光,心里既委屈又生气,“一个多月前,就是我过生日那天晚上,当时还跟你打电话呢。” 程灏一怔,回忆起那天的情形,“那我当时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拜托!”莫涵撅着嘴,“我都晕过去了,答应个屁呀!” “那后来呢?你怎么一直关机?!”程灏心里有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这个臭丫头。 “手机找不到了,车祸现场太混乱,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这阵子很忙,还没来得及打听你的号码,所以就没跟你说。”莫涵垂下头,忽然难过的想哭。那天她满怀欣喜等待他说一句“生日快乐”,结果等来的却是他有了女朋友。死混蛋,王八蛋!有女朋友了不起啊,非要在她生日的时候炫耀? 程灏看着她脖子上笨重的石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丫头在闹别扭,不是没时间打听,是不想打听。 这一刻他的心像被碾过一样破碎而疼痛,莫涵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依赖他、信赖他的傻丫头了,也不再是那个期期艾艾求他不要丢下她的小可怜了。她结识了那么多朋友,做了那么多连他都自愧不如的事,承受了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伤痛。这是否意味着,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 来到楼下,程灏把她的书包放进车篮里,从她手上拿过车钥匙打开车锁跨坐在车座上。莫涵一言不发的坐上后座抓住他的衣服保持平衡,整个过程无声而又默契。 快到宿舍的时候,莫涵问他:“你这身衣服看上去挺正式的,来上海办事儿?” “嗯,跟经理过来出差,明天就走。”程灏微微侧头回答,以防她听不清楚。 “哦。”莫涵闷闷的应声:“你上次说有女朋友了,是谁啊?” “蒋白丽,以前在UCT的那个学姐。”程灏心里堵得慌,他一点儿都不想跟她谈蒋白丽。 “那很好啊,她很关心你的……”莫涵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指节泛白,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来到宿舍楼下,程灏想说什么,却被莫涵抢先一步打断:“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呢。谢谢你来看我,我这阵子事情实在太多,等忙完了再跟你联系。” “莫涵!”程灏叫住她,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我能抱抱你吗?” 莫涵半侧过脸,微微扯了下嘴角,“不要了吧,你是有主的草了,被你女朋友知道了不好。快回去吧,再见!” 程灏目送她一瘸一瘸的走进宿舍楼,再仰头看着417寝室的阳台。过了十多分钟,纤细的身影终于出现。她朝他挥了挥手,他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开学半个月后程灏辞去了东方证券的实习,打算回到校园里认真学习,体验一段平静的校园时光。 大三的课程多半是专业课,蒋白丽竟然好死不死的成了他的助教!程灏觉得自己真是潮了一把,不但玩儿姐弟恋还玩儿师生恋。 跟蒋白丽的相处让他多了份责任感,她是个懂事儿的姑娘,他也不能吊儿郎当。许是因为大两岁的缘故,她对他十分包容。这一点让他不禁想到了莫涵,在过去十几年的相处中,莫涵对他一直都是忍让的。两相比较,一个是敞开胸襟的接纳,一个是无可奈何的接受,程灏想,或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蒋白丽住的研究生公寓和他的本科生宿舍距离不远,中间隔着田径场。他们约会的地点多是在蒋白丽的办公室、图书馆、体育馆,再不就是在Q大随便哪个角落里散步,反正Q大的校园大得很,十天半个月的溜达不完。 每当漫步在夜晚的小路上,蒋白丽就会小鸟依人的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程灏有时会仰头看月亮,黄黄的芝麻饼圆了缺、缺了圆,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叹息:多年前曾经幻想的情景终于实现,只是伊人不再。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程灏终于耐不住了。 校园生活虽好,可一旦尝过了职场的忙碌和充实,他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消磨时光般的安逸。 他又开始投简历找实习,这一次他想尝试外企的工作环境,投的都是世界五百强,重点放在咨询类的职位。 经过了几次面试和筛选,十二月份他成功拿到了DT咨询部的offer,开启了人生中重要的一次转折。 到了年底,DT的工作量很大,程灏除了非上不可的课,基本上都在DT加班。他和蒋白丽的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这个。 蒋白丽是国际金融学的助教,工作职责除了答疑、批作业还有考勤。程灏自从实习后一次都没来上课,害得蒋白丽每次点名之后都要给他改考勤表。 这种事做一次两次还行,做多了就瞒不过去了。况且她和程灏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滥用职权”的罪名扣下来,她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争执的起源是蒋白丽让程灏以学业为重,而程灏则坚持工作比学校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蒋白丽一下子爆发了,“工作工作!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整天想着工作有什么用!你看看你的成绩,大一是二等奖学金,大二成了三等,大三你还想不想要了啊?在其位谋其政,只要你还是学生,你就得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你就得给我在学校里好好待着!” “我在学校里待着干嘛?上几节无聊的废课,看几场风花雪月的电影,再不就是去校园里溜达打发时间,这样的生活有意思么?这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浪费青春!”程灏心情烦躁,说话不自觉的犯冲。 “什么?!你跟我看电影散步是浪费生命,那你为了那点儿钱在DT里熬夜通宵就是珍惜生命了?!”蒋白丽多日来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他说的是人话吗?是男朋友该说的话吗?“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才去实习的?你整天整天的不回学校是不是为了躲我?!” “什么跟什么呀!”程灏觉得烦透了,他犯得着躲她吗!他犯得着为了躲她而去DT卖命吗! “你别胡思乱想的,我最烦人家给我胡乱扣帽子了!”程灏咬着牙吸气,看着捂住脸抽泣的蒋白丽,心头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行了!不去上课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尽量把时间调整好,万一真要去不了,你也别再为我冒风险了。我先走了,这两天事儿多,忙过去再来找你!” 程灏出了门打车直接去公司,在路上看到商店打出圣诞酬宾的广告,觉得自己真TM混蛋! 他才跟蒋白丽吵了架,回头就想起了莫涵。 要是今天这事儿换成莫涵,肯定是先给他戴一顶高帽子,说他如何如何聪明只要肯学就能取得什么什么成就,然后再用祈求的口吻让他不要因为实习而荒废学业,结尾一定是用询问的语气让他自己决定。 他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莫涵是个软性子,跟他讲道理的时候一定最先顾及他的自尊心。她会把姿态放的很低,让他主动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则就坡下驴的接受。 相反的,蒋白丽在这方面的表现就过于强势,针尖对麦芒的跟他吵,摆出一二三条理由来说服他,甚至情绪一度失控导致剑走偏锋。这些都不是他惯于接受的,他的家世和出身让他骨子里有种傲慢和自负,受不了女友的轻慢和指控,其实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 在性格互补方面,蒋白丽输给了莫涵。 程灏这一走三天都没回学校,DT的公司大楼离他家比学校更近,加班之后他就直接回家住。一直等到手上的项目完工,他才能够喘口气回去上课,也修补修补跟蒋白丽的关系。 周六这天他没回家,心想着跟蒋白丽“冷却”了好几天,也是时候哄哄人家了。中午约了蒋白丽在食堂见面,意外的碰上了阮超,就是高考715分的C市理科状元。 阮超学的是水利工程,跟他一起来Q大的梁冬盛学的是化学,他们跟程灏不在一个教学楼上课。前两年程灏在UCT的留学生公寓住,很少能碰到。大三后他搬回来,这个食堂又是宿舍区唯一的食堂,彼此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程灏,你也来吃饭?”阮超这人热情随和,率先跟他打招呼。 “不是,我等人。”程灏怕他太过热情聊个没完,只好实话实说。 “是不是等莫涵?” ------------ chapter 46 程灏一怔,“莫涵?我等她干嘛?” “啊?不是啊?那是我搞错了。”阮超看看手表,好像在赶时间,“你慢慢等,我先去打饭。” “你等会儿!”程灏叫住他,“你刚刚说莫涵是怎么回事儿?说清楚再走!” 阮超解释道:“她来咱们学校比赛,我觉着你们以前是同班同学,以为你要跟她一块儿吃饭呢。” “比赛?咱们学校?”程灏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看了呗。她不是J大的么,上午的比赛是应用理论部分,别的队用两个小时做出一套方案,他们队做了两套,得了全场最高分。” 程灏恍然大悟,这个比赛就是那丫头忙活了大半年的大学生应用物理大赛!每一届举办的地点都不同,想不到今年是在Q大。 “比赛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谁都能进去看?” “在理学院的实验楼,要凭入场证或者工作证才能进去。”阮超忽然想到了什么,狡黠一笑:“你是不是想去看?我能搞到工作证。” “那就多谢了!”程灏瞥见蒋白丽进来,对阮超说:“你先去吃饭,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你先忙去吧,下午的比赛两点开始,一点半我打电话叫你,你最好穿正装。” 程灏一口答应着,也没想想看个比赛干嘛要穿正装。这人啊,一激动就容易昏头,一昏头就被人家给卖了! 蒋白丽等在一边没有打扰他跟人说话,听最后两句话的意思,程灏下午好像有事儿。 “还要不要出去吃饭?” “Sorry,临时有事。” 程灏嘴上道歉,脸上却一点儿歉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种雀跃的兴奋。蒋白丽虽然心里不痛快,可大约也能猜到他很想去看那个什么比赛。她对他向来是包容大度的,他能主动约她吃饭,已经让她连日来惶恐的心得到安定。 “那你忙去吧,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找我。”蒋白丽做出让步,却还是要问清楚缘由:“你要去看什么比赛?” 程灏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毕竟撂下自己的女朋友只为看个傻丫头,这么做确实不厚道。 “大学生应用物理大赛,我一个高中同学过来比赛。刚刚你看见的那个也是我们一个高中的,是他告诉我老同学来了。” 蒋白丽听说是物理大赛,想当然的以为这个“老同学”是男生,或许还是程灏以前要好的哥们儿。男人之间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候甚至超过了男女之情的地位。蒋白丽自认为还没有小气到跟男人争风吃醋的地步,也就没再追问。 程灏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午饭,跑回宿舍换了身英挺的正装,就等着阮超一声召唤杀进实验楼。 到了实验楼才发现,阮超哪是帮他弄了工作证啊,他是实实在在的给他弄了份工作!他必须跟其他服务人员一起给评委老师端茶倒水,从头到尾都没离开办公室半步! 程灏守着热水瓶从两点站到五点四十,好不容易等到老师们移动尊臀去考场验收成果,他才有机会去找莫涵。 全楼的实验室都是考场,J大参赛队伍在501教室,程灏兴冲冲的跑上去,进门一看,早没人了! 这个臭丫头!程灏在心里咒骂。 “请问,莫涵去了哪里?” 慕振宇和李远航闻声抬头,用一种堪称怪异却又忍俊不禁的眼神看他。 一直背对他的女生满头黑线,“我在这里……” “……!”程灏惊悚了,“靠!你是二丫?!” 乌黑飘逸的长发,紧身及膝的套裙,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七公分镶钻高跟鞋,这俏妞儿是那个土掉渣的莫二丫? 慕振宇呵呵一笑,“我平衡了,看来被她惊呆的不只我一个。” 莫涵忿忿不平:“是惊艳,是惊艳好不好?!” 李远航提醒她:“你还是赶紧穿上羽绒服吧,不然冻成冰棍儿就变惊吓了。” 莫涵哆哆嗦嗦的到门口的衣架上拿下长款羽绒服穿上,又脱了鞋子换上厚厚的平底长筒靴,这才正眼看程灏:“想不到你消息挺灵通的,这么快就找来了。” 程灏终于接受了大变活人的事实,皱着眉头问她:“你来Q大怎么不告诉我?” “本来打算比赛结束再找你的,怕你一来会让我分心,影响比赛。” 程灏觉得这话也有道理,“那我不打扰你行了吧?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就在Q大招待所,你来了正好,帮我们搬点儿东西吧,省得我们一趟一趟往回运。” 程灏心里嘀咕,他怎么就沦落成苦劳力了! 不一会儿J大的带队老师来了,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莫涵悄悄告诉程灏,这是J大物理学院的常务副院长刘长征教授。 刘副院长简单问了下比赛情况,因为还有几个参赛组没有解说完,比赛成绩要等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出来。 慕振宇清点了实验器材,和李远航一起找管理员归还。莫涵和程灏收拾了他们带来的东西,跟刘副院长打过招呼之后先回招待所。 出了实验楼,程灏把东西都挂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和莫涵一起慢慢走。 “你的腿和脖子都好了?”一想起她穿高跟鞋颤颤巍巍的样子,他都替她捏把冷汗。 “好了。”莫涵转转脖子,用行动证明自己已经无恙。“对了,我莫爸也来了,他是F大的带队老师,等会儿可能会碰到。” “嗯。”程灏应了一声,其实他对这位莫爸还是挺好奇的,想看看这丫头的亲爹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傻的女儿。 Q大招待所全部都是标准间,因为参赛的女生少,莫涵只好跟莫爸住在一起,难怪她说会碰到呢! 莫儒生身材修长,眉目清隽,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儒雅学者的气质。他待人和蔼客气,没有一点儿教授架子。莫涵往他身边一站,没人怀疑这是父女俩——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太像了! 莫涵早就跟他说了程灏在Q大,所以莫儒生听到莫涵给他介绍的时候笑眯眯的没有丝毫惊讶。 “爸爸,我等下跟程灏一起吃晚饭行吗?” “可以,不过不要太晚回来。”莫爸叮嘱道:“出门穿暖和一点,北京天气冷,当心感冒。” 莫涵答应着,找出厚厚的保暖内衣去卫生间换上,留下程灏和莫爸两两相对。 莫爸给程灏倒了杯热水,“常听小涵提起你,说你们是很多年的同学,还是好朋友。” 程灏起身双手接过杯子,“谢谢叔叔。我跟莫涵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她在学习上和生活上帮助我很多,所以关系一直很好。” 莫爸笑着摇头,“我看是你帮她很多吧!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除了学习还说的过去,其他方面都不怎么样。” 程灏在心里大笑三声,莫二丫啊莫二丫,连你亲爹都说你不怎么样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那倒不是,莫涵常常帮助同学,大家都挺喜欢她。” 话音刚落,莫涵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保暖内衣外又穿了羊毛衫羊毛裤,再加上大羽绒服大皮靴,一看就挺厚实。 “走吧,快七点了,我九点前得赶回来。” 两人告别了莫爸出来,程灏问她:“你想吃什么?” “肯德基吧,去正门外面那家。”莫涵看着程灏的自行车后座,歪着头问他:“你女朋友呢?” 程灏眉头微蹙,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跟莫涵谈蒋白丽,只好含含糊糊的说:“她啊,她忙着呢。” “哦……”莫涵垂下眼睛,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一连说了十几遍才定下心来。可是一坐上程灏的车后座,她又忍不住乱想了:“你也是这么载着女朋友在Q大校园里逛的吗?” “没。”程灏侧过头来说话,好让她能听清楚:“我只载过一个人,不管是哪辆自行车。” 莫涵无声的嘴笑了,手指抓住他的衣服保持平衡,恍然未觉自己没戴手套。 来到肯德基门口,莫涵在心里抒发了一下白云苍狗的感慨。掐指一算,离上次来这儿吃饭已经五年多了,她都从一个十五岁的小萝莉长成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唉,岁月不饶人啊! “发什么呆呢!没见过这老头啊?” “你说咱们都老了,肯德基爷爷为什么还是笑呵呵的呢?” 程灏特别想送她俩字——有病,不过看在她来者是客的份儿上,还是忍忍吧。 “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 莫涵敞开双臂像是拥抱这家餐厅:“我只是对这家餐厅情有独钟。” “为什么?” “就不告诉你!”莫涵做个鬼脸跑开,嘴里哼着“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因为是周末,肯德基里人特别多,莫涵又感慨了:“来到肯德基,我就有种到工行取钱的错觉。” 程灏笑道:“这不是错觉,你丫感觉很正确。” ------------ chapter 47 莫涵运用在J大食堂抢饭的功夫很快占到了座位,她托着下巴遥望Q大校门,余光瞥见一个很漂亮的卷发女生在盯着她看。她觉得奇怪,正要转头看过去,手机响了,是慕振宇发来的短信,告诉她下午的比赛成绩单项第四名,连同上午的一起,排名还是第一。 “程灏,这边!”莫涵招手示意他过来,兴冲冲地说:“猜猜我们的成绩怎么样?” 程灏看一眼她握在掌心的手机,鄙夷的问:“你上哪儿淘来这么个破烂儿?” “噢,我原来那个手机不是找不到了么,正好我室友付小君有个旧手机,借我先用着,等我有空再去买个新的。”莫涵解释完,跟个撒娇要糖的孩子一样催促道:“你快猜快猜!我们排名第几?” 程灏瞧她一脸春风得意,直接往最好了猜:“第一名?” “嗯嗯嗯!”莫涵忙不迭的点头,“目前总成绩第一,下午的单项排名第四。” “这么牛?”程灏呵呵笑,“你们把Q大都比下去了,来踢馆子啊?” “哈哈,就是踢馆子!”莫涵拽拽的摆出精武陈真的造型,扬起下巴说:“姐就是要证明,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我不上Q大上J大,照样是牛人一个!” “得瑟吧你就!”程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戒骄戒躁啊!” 莫涵嘿嘿笑着捋顺头发,“你别弄坏我的发型成不?这个破头要五百块钱呢!” 程灏瞧她心疼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打击:“不就是两个二百五吗,弄坏了更好!” “滚!”莫涵踢他一脚,拿过圣代就吃。 “哎等等!”程灏伸手夺下来,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手这么凉还吃冰激凌?等会儿!等暖和过来再吃!” 莫涵悻悻地松开手,捧着热果珍暖手,捂了半天还是没有热乎气儿。 其实不只是手,她的脚丫子也冻得跟冰块一样。这个毛病自从上大一那年起就一直困扰着她,头一年手脚冰冷还觉得难受,动不动就要贴个暖宝宝。过了两年她都习惯了,冷点儿就冷点儿,除了感觉麻痹,手指和脚趾还是活动自如的。 按照人体自我保护理论,当身体产热不够时,会率先保证大脑、心脏等重要器官的温度,相应的手脚等不致命器官的温度就会下降。莫涵猜想,或许是自己产热不够吧,这只是身体自我调节的表现,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我这是饿的,能量不够,手才这么凉。”她捧着热果珍慢慢啜饮,“我先吃饭,待会儿再吃圣代。” 程灏把圣代放在空调出风口,心想等她吃饱饭这冰激凌也该化的差不多了。“那你慢慢吃,细嚼慢咽。” 莫涵听话的乖乖吃饭,眼光不自觉又飘向窗外的Q大校门。 “其实你们学校的实力很强的,明天的比赛是我们的弱项,Q大、T大在这模型制作上都很厉害,还有哈工大,比分也咬的很紧。” 程灏心不在焉的听着,比赛的具体内容他并不关心,谁第一谁第二都跟他没关系。此刻他只是很享受跟这丫头在一起的时光,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明天的比赛什么时候结束?我带你出去转转。” “十二点,不过下午还有颁奖仪式。明天中午跟阮超他们一起吃饭吧,还有周晓晶、张真,如果有空就一起聚一聚。” 程灏闷闷的答应,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来事儿了,还知道同学聚会! 应莫涵的要求,第二天比赛程灏没有再去端茶倒水,他帮着约了几个C市省实验考到北京的同学,中午一起吃火锅热闹热闹。 十二点的时候比赛结束,程灏在501门口看见莫涵穿着那套楚楚冻人的套装,还真别说,双腿修长,前凸后翘,乍一看还挺有料! 慕振宇和李远航跟程灏打招呼,神情自信而愉悦,看样子比赛结果不错。 “慕哥,李哥,你们好!需要我帮忙吗?”程灏挺有苦劳力的自觉,知道过来肯定要干活的。 李远航笑笑:“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 “小宇哥,你别跟他客气。他有车,帮忙运回去省力。”莫涵倒是实在,敢情不是她搬东西,她就不跟人客气了? “没关系,我们自己搬就行。”慕振宇接过她手里的器材,“你和同学约好了吧?有事你就先走。” “我来帮忙吧,车停在楼下,先送你们回招待所。”程灏感慨,他今天好人做到底,不仅当苦劳力,还当车夫! 东西整理好之后,四个人一起下楼。程灏打开一辆黑色奥迪的后备箱让他们把东西放进去,莫涵“咕咚”咽一口唾沫:“你还真开车来啦?小铁驴呢?” “不是要聚会吃饭么,小铁驴哪儿成啊!”程灏拉开副驾的车门让她上车,“放心,我无证驾驶四年,有证三年,技术还不错。” 莫涵敲敲车门,声音闷闷的,说明外壳很厚重。“就算对你的技术没信心,我对这车也有信心。” 招待所离实验楼也就几步路,发动机还没热起来就到地儿了。程灏帮他们把东西搬上去,又等莫涵换好衣服,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幸好聚会的地方离Q大不远,开车过去十来分钟,没太耽误事儿。 在座的都是莫涵认识的人,有周晓晶、张真、阮超、梁冬盛,还有1班的其他几个同学。虽然大多数都跟莫涵没什么交情,但吃个饭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火锅是最能带动气氛的美食,以程灏为主导,阮超和周晓晶也是活跃分子,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两点。 颁奖仪式两点半开始,除了程灏、阮超和梁冬盛,其余的人各自回校。莫涵趁机问程灏:“魏小英怎么没来?” 程灏正在刷卡签单,头也不抬的说:“找她干什么,又不是咱们班的!” 莫涵一滞,想反驳说“阮超和梁冬盛也不是咱们班的”,转念一想,这俩人都是Q大的。 下午的颁奖典礼在小礼堂举行,主办方已经通知J大的参赛选手上台领奖,具体奖项未知。程灏先送阮超和梁冬盛回去,顺便回宿舍换了套正装,又送莫涵回招待所换衣服,跟着莫涵一起混进会场。 一进门莫涵就悄悄抓住程灏的手,程灏发觉她手指冰凉,以为是紧张的,自觉反手握住给她力量。 会场的人太多,椅子不够,大部分人都是站着。莫涵找到慕振宇和李远航,三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开场白后,首先公布的是优秀奖名单,总共35个。然后是三等奖15个,二等奖10个,一等奖5个。Q大、J大都是一等奖,F大、华中科技大是二等奖。 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可亲耳听到,莫涵还是万分激动。“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们是一等奖!你快掐掐我,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程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不疼不疼!”莫涵用力掐在程灏的手背上,“你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咝——臭丫头!”程灏笑骂,“疼死啦,是真的!” “噢噢噢!”莫涵转身扑向慕振宇和李远航:“小宇哥小航哥,咱们是一等奖啦!” 慕振宇笑着接住她,抱起来转一圈,“是啊是啊,小莫得一等奖啦!” 莫涵哈哈笑着的问李远航:“小航哥,我这样能保研了吗?” 李远航指指刘副院长:“老大在这儿呢!你问老大。” 刘副院长笑呵呵的说:“只要你愿意,肯定没问题!” “噢噢噢!”莫涵已经得意忘形了,松开慕振宇又去找莫爸,也不管F大的学生用什么眼光看她,跳上去搂着莫爸的脖子大笑:“爸爸,我们是一等奖,刘副院长说我能保研呐!哈哈哈……” “好了好了!”莫爸拍拍女儿的后背,“马上就要上台领奖,快去准备准备。” 莫涵踩着高跟鞋小跑回去,看见慕振宇正跟华中科技大的带队老师说话,于是凑过去跟李远航咬耳朵:“小宇哥扬眉吐气了!” 李远航笑道:“是啊,都是托你的福!” 程灏心里憋屈,这臭丫头光顾着自己傻乐,竟然把他丢在一边!看她对这个哥哥投怀送抱跟那个哥哥窃窃私语,顿时怒火中烧,伸手扯住她的手腕,没好气的说:“你好歹矜持点儿!” 谁知莫涵早就乐疯了,根本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踮起脚“吧唧”亲在他左颊上:“等下我去领奖,记得给我照相啊!” 程灏一下子懵了,“啊啊啊”的啊不出个所以然,满脑子都是轻飘飘的云朵,跟着她一起嘿嘿傻乐。 一等奖是最后才颁发的,五个学校的参赛队员一一上台领奖,每人一块奖牌和一张证书,另有奖杯是给学校的。慕振宇代表了宇航队员发表获奖感言,感谢J大感谢老师感谢队友blabla,莫涵则站在李远航身边抿着嘴儿笑。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因为台阶太窄,莫涵穿着高跟鞋差点摔倒,幸好李远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免于出糗。 程灏捏一把冷汗,从李远航手里接过她,恶声恶气的数落:“叫你得瑟!摔个狗吃屎就行了!” 莫涵没理会他的话,勾着他的手臂神秘兮兮的爆料:“组委会给学校的奖杯是塑料的,给我们的奖牌是镀金的!” 程灏真要崩溃了,这个实诚孩子,以为“金杯”“金牌”真是纯金打造啊? ------------ chapter 48 散场之后程灏拿羽绒服给她披上:“你也甭回去换衣服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莫涵没有异议,把组委会发的一套纪念品给了他:“奖牌和证书不舍得给你,送你个笔记本和纪念章吧。” 程灏对她送的东西一概来者不拒,翻开笔记本指指扉页上的大赛图标:“来签个名吧,好歹你也是一等奖获得者。” 莫涵大笔一挥,“若干年后,等我拿了诺奖,再给你签个值钱的!” 程灏把东西收好,顺带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莫涵跟慈禧老佛爷似的踩着高跟鞋咔咔作响,自我感觉牛气冲天。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看见一个卷发女生转身背对他们走了,莫涵觉得奇怪,那边不是男厕吗? 午饭吃的晚,到了六七点钟还不饿。程灏开车七拐八拐进了小胡同,莫涵兴奋的问旁边的房子是不是四合院,程灏笑笑:“等会儿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一个高门楼前面,青石飞檐上一边儿挑一个大红灯笼,两扇大门半掩半开,隐隐露出院子里的灯光。 程灏牵着她的手走推门走进院子,“今天带你尝点儿不一样的。” 莫涵对美食向来没有抵抗力,“嗯嗯”点头,眼珠乱转四下打量,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啥啥新鲜。 一位中年阿姨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小灏,来啦!” “顾阿姨好!”程灏把莫涵往前一推,“这是我朋友莫涵。” 莫涵跟着程灏叫她顾阿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跑熟人家蹭饭了! 顾阿姨笑着拉住莫涵的手,“呦,这小手可真凉!等下阿姨给你煲个羊肉汤暖胃。” 莫涵忙不迭的道谢,跟着顾阿姨来到西厢的偏房坐下,等顾阿姨离开,她才问程灏:“顾阿姨是你什么亲戚啊?家里真讲究!这房子,还有屋里的家具,看起来很古朴,是不是真的古董啊?” 程灏给她倒一杯茶,“这不是我亲戚家,就是一饭馆儿。这院子是清末一个侍郎的府邸,属于二级保护文物。家具也多半是明清的,喏,你坐的那张椅子就是清代黄花梨的。” 莫涵一下子弹跳起来,看看自己坐过的椅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来这地方吃饭,很贵吧?” “放心。”程灏一本正经的说:“要是钱不够,就把你留下来洗盘子,洗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总归能还的清。” “切!”莫涵才不信呢,“要留就留你,洗碗端盘子还能记账,把店小二和掌柜的一肩挑了!” 顾阿姨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碟子:“这是嵌了红枣的豌豆黄,你们先吃着,菜马上就好。” 有了吃的,莫涵暂且把洗碗洗盘子的事儿放在一边,夹起一小块豌豆黄放进嘴里,嗯,好吃! 整顿饭只有蜜汁山药、板栗乌骨鸡、蛋饺白菜和当归生姜羊肉汤,主食是薏米和糯米混蒸的白饭。可能是考虑到他们就俩人,每道菜的量都不大。莫涵感叹,怪不得程灏吃东西那么挑呢,吃惯了这等佳肴,再尝尝食堂里的大锅饭,简直就是猪食! 吃完饭程灏跟顾阿姨打声招呼就走了,莫涵拉着他的衣服小声问:“怎么没付账啊?” 程灏窃笑:“顾阿姨忘了呗,咱们快走!” 莫涵觉得这样不好,她虽然没钱,可也不能吃霸王餐啊! 程灏搂住她的腰半拖半抱的出了门,上车后看她鼓着腮帮子气咻咻的,这才坦白:“好了好了!顾阿姨把账记在我表哥那里了,咱没白吃白喝,行了吧?” 莫涵撇撇嘴,“你又没花钱,还不是白吃白喝啊!” 程灏没接茬,“接下来想去哪儿?” 莫涵吃饱喝足,浑身透着一股子慵懒闲适,“你决定吧,没地方去的话就送我回去。” “那去看场电影吧,看完电影再回去。” “好啊,咱们上一次一块儿看电影是在小学五年级吧?看的是《宝莲灯》,动画片的那个。” “不是,高一还在大礼堂看过《为了明天》,预防青少年犯罪的那个。” “哦,对对对!什么打架呀、嗑药呀、网络犯罪呀,真是怪吓人的。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多坏人呀!” 程灏没吱声,这丫头实在被保护的太好,心思透明纯净,以为人间处处充满爱与希望。真该把这象牙塔公主关在塔里让人参观,然后他卖门票数钱,说不定收入还不错! 他们看的是一部港产动作片,故事情节老套,先是犯罪分子逍遥一时,然后主人公出场,历经磨难将坏人绳之以法。 影片符合莫涵的人生观价值观,中间的动作场景设计的也不错,看得她大呼过瘾。 出来电影院,莫涵冷不丁打一个喷嚏。程灏抽出纸巾给她擤鼻涕,碰到她的手指不禁吃了一惊:“你这爪子怎么还是冰凉?” 莫涵没有说话,任他握在掌心又是呵气又是揉搓,心里涌上满满的幸福。 在北京的这两天她过得很快乐,一来自己大半年的努力有了收获,二来程灏的陪伴让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经历过对韩乔的“失恋”后她才发现程灏的好,再次找回七岁那年初见他时的心动。看到他专注的眉眼,仿佛是本能驱使,她踮起脚尖倾身过去…… “程灏!” 尖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程灏蓦地回头,脸颊与樱唇隔空擦过。 “白丽?!”程灏松开莫涵的手,“你怎么会在这儿?” “……!” 莫涵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醒,她在做什么?程灏是有女朋友的人! 她转头看向蒋白丽,这不是昨晚在肯德基见到的那个女生吗?她的头发,她的衣服,下午在楼梯口见到的也是她吧? 程灏走向蒋白丽,莫涵看着他的背影,胸口有什么在片片崩落。 又错过了吗? 一股说不出的疼痛从心口向四处蔓延,莫涵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晓知湖畔,凄风冷雨,落叶残香。 彼时韩乔与苏靖瑜热吻,现在程灏丢下她走向蒋白丽。 莫涵捏着程灏给她的纸巾,原来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蒋白丽的目光朝她一扫,莫涵顿时有种被抓奸的感觉,下意识的想要逃跑。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她的手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行动,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就催促道:“师傅,麻烦您快点儿开车,去Q大!” 程灏想跟蒋白丽解释,一回头不见了莫涵,心里一慌,大叫莫涵的名字四处张望。 “别找了,她打车跑了!”蒋白丽冷冷的说。 “什么?”程灏回头看她:“她跑什么?” “我怎么知道!”蒋白丽盯着他的手:“大概是心虚吧。”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程灏没好气的说,摸出手机给莫涵打电话。 蒋白丽劈手夺下他的手机,右手一扬,手机以平抛运动飞出去,落在马路中央被车轮碾的粉碎。 “你疯了!”程灏大吼,怒气冲冲的瞪她。 “是,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蒋白丽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还想着她?你不是答应我要把她放下吗?你这两天都在干嘛?!” 程灏心里一阵烦躁,又来质问他?除了哭除了闹,她能不能换点儿别的! “白丽,你别在这儿闹!”程灏拉着她到车边,“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蒋白丽抹一把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怎么,不给我打开车门再扶我上车吗?程灏,原来我以为你只是不懂在细节方面照顾别人,现在看来,你只是不照顾我罢了,对她,你就能做小伏低到任何程度!” “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她穿不惯高跟鞋,我扶她一把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程灏拉开车门,瞥见后座上的三星手机盒子,那是今天上午他买给莫涵的手机,跟她原来用的是同一款,本来打算送她回去的时候让她惊喜一把,现在这一闹,害得他都没送出去! 程灏到马路中间从手机残骸中找到SIM卡,换到新手机上给莫涵打电话,是莫儒生接的,莫涵中午换衣服的时候把手机落在房间里。 “没关系,她说过十点前回来。”莫儒生反过来宽慰他:“小涵也不小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灏挂断电话后才顾得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蒋白丽,口气缓了许多:“上车吧,回学校。” “你不去找她吗?”蒋白丽抽泣着问,觉得无比委屈。 “不去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蒋白丽这才肯上车,抓过纸巾盒擦眼泪,又想到刚才程灏亲自给莫涵拿纸巾擦鼻涕,禁不住又是酸楚难当。 一路无话,开车的开车,抽泣的抽泣。 来到研究生公寓楼下,程灏才开口解释:“我跟她没什么,不告诉你是怕你误会。她比赛得了一等奖,我才带她来庆祝的。” 借口!蒋白丽揉烂纸巾,恨不能把程灏那张嘴也揉烂了!昨晚俩人有说有笑的吃饭,今天又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还有刚才,要不是她开口叫他,那个烂桃花就要亲上去了! “你对她真的没什么了?”她不知道烂桃花怎么想,至少要问清楚程灏的态度。 “没了!”不然还能怎么样?他的心脏也不是金刚石做的,被那丫头一次又一次拒绝,哪还敢有想法? “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蒋白丽对程灏说,更是在对自己说。 程灏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他这是干什么?那臭丫头一来就把他的生活搅乱,程灏,你要不要这么熊? ------------ chapter 49 周一早上,程灏去公司前把手机留在招待所前台,让服务员转交给莫涵。他没有见她,所以不知道莫涵为他哭肿了双眼,更不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一个吻,错过她迟来的爱情。 莫涵看到手机后抱在胸口落泪,她只看到了手机的外表,却没研究它的功能设置。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模糊了她的心,以至于再次与爱情擦肩。 期末考试结束后莫儒生找莫涵深谈了一次,在北京见到女儿和程灏关系亲密,他想当然的以为两个孩子在谈恋爱。可后来莫涵自己跑回来哭了一晚上,程灏也没再出现,他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没有,我没有跟他谈恋爱,他在北京有女朋友。”莫涵别过脸去,怕莫爸看见她润湿的眼角。 “那……”莫儒生小心组织措辞,“你是不是比较中意他?”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他跟陈嘉琪是一样的。”莫涵矢口否认,心里觉得奇怪,“爸爸,你问这些做什么?” 莫儒生叹口气,“爸爸只是不想让你像我一样遗憾。”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慕尼黑大学与J大的合作项目,如果申请成功,你明年就可以去慕尼黑大学读研。爸爸希望你能试一试,可如果你在国内有舍不下的牵绊,也可以拒绝。” 莫涵拿过文件翻看,三张单面A4纸,全部都是德文。这个项目早在五年前就有了,从J大招收大三和研二的学生去慕尼黑大学直接攻读博士学位。文件中对语言、学习成绩、学术研究都有要求,巧的是,这些硬性指标她都能达到。 怪不得莫爸让她又是学德语又是参加比赛,原来为的是这个! “爸爸,你这是蓄谋已久啊!”莫涵惊讶的看莫爸,不知道该说他用心良苦啊还是老奸巨猾。 “爸爸只是想给你找一条捷径,但是关键还要看你的努力呀!小涵,你没有让爸爸失望,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莫涵胸口涨涨的,莫爸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却默默的为她规划人生指引方向,这就是大爱无言、真爱无声啊! “好,我去申请参加,不过还要慕尼黑大学审查和面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的同学肖恩在慕尼黑大学任教,主要研究领域是核物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不是吧?”莫涵觉得难以置信:“你连这个都算计到了?所以大三分专业的时候才让我选原子核?” 莫儒生有些尴尬:“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我也是主攻核物理,原本打算让你继承衣钵。” “哦……”莫涵表情讪讪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有了肖恩教授的帮忙,胜算似乎更大一些。大一暑假她在柏林待了一个半月,挺喜欢德国的,可如果去留学,背井离乡好几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这一年莫涵过的忙忙碌碌,一直没回C市,林妈每次打电话都骂她“小白眼狼”,说什么也要她回C市过年。莫儒生和陈燕生都很理解林妈,给莫涵买了回C市的机票,免去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劳顿。 莫涵是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回到C市的,林爸林妈带着小旭一起来机场接她。 小旭已经两岁半了,唇红齿白十分漂亮,眼睛特别像林妈,一看就是母子俩。他不认得莫涵,羞羞的把脸埋进林妈的脖子里,怎么叫也不肯抬头。 莫涵有点难过,好歹自己也把屎把尿伺候他一个月,这孩子连声“姐姐”都不肯叫,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小白眼狼呢! 看小旭紧紧搂着林妈的脖子,莫涵又想到了晨晨。去年这个时候,八个月大的晨晨也是这么搂着她的,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见了面会不会也像小旭一样对她不理不睬。 林爸接过莫涵的行李,关切的问她:“累不累?C市比上海气温低,你冷不冷?” 莫涵摇头,“只飞了两个小时,不累,也不冷。” 一年不见,林爸看上去老了许多,鱼尾纹和抬头纹都深了不少,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一半。还有林妈,皮肤不如从前那么好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刀刻的痕迹。 “妈妈,我回来了。”除了这句,莫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看到林妈抱着小旭不撒手,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多想让妈妈抱抱啊,可她三天两头的往全国各地跑,把她丢给林爸照顾。现在好了,为了儿子把工作都撂下了,在家做全职妈妈。 “你还知道回来!”林妈剜她一眼,想把小旭交给林爸抱着,可儿子死活不撒手。没办法,林妈只好抱着儿子对女儿说:“先回家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出来机场,林爸来到一辆标致307前,打开后备箱把莫涵的行李放进去。小旭明年就上幼儿园了,林妈打算让他去市直机关幼儿园,为此年逾不惑的林爸考了驾照买了新车,方便接送儿子。 莫涵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也是她离开了三年的城市。这三年C市变化不大,可她却找不到原来的家。人们常常感慨“物是人非”的悲哀,却不知比物是人非更加悲哀的是“人是情非”。 林家住的是C大的教工家属院,两室一厅,莫涵和林爸林妈各住一间卧室。现在小旭还小,可以跟父母挤同一张床,等到再过两年他需要独立的房间,恐怕这里就再没有莫涵的容身之地了。莫涵手指拂过书架上的书,再摸摸衣柜里的旧衣服,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存在多久。 打开行李箱,里面是陈燕生给她买的过年新衣服,还有给林爸林妈和小旭的礼物。 后年就要开奥运会了,莫涵去北京比赛的时候买了一套福娃送给小旭。小旭欢欢喜喜的接过,终于在林爸的教导下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姐姐”。莫涵高兴的摸摸他的小脸,“小旭真乖!” 给林爸林妈的礼物都是陈燕生准备的,其中有一本相册是记录莫涵上大学以来的学习和生活,把她取得的成就一个不落的展示出来。 林爸揽着小旭翻看,不时指着照片上的莫涵告诉儿子:“这是姐姐。” 林妈也坐在旁边,看看照片再看看闺女,这孩子真争气,让为娘的都感到骄傲。 “妈妈,过了年我打算申请去德国留学。” 莫涵把目光落在她亲吻奖牌的照片上,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唉,你莫爸已经跟我们说了。”林妈叹息,“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出不去也没关系。” 莫涵抬头看林妈,对哦,她怎么忘了呢,莫爸和陈阿姨会随时向她妈妈报告她的行踪,这种大事肯定要征得她妈妈的同意的。 吃过晚饭,莫涵下楼来找陈嘉琪。陈爸和陈妈都在,笑容满面的迎她进来。莫涵带了点儿杏花楼的点心和一套世博会纪念邮票,2010年上海要开世博会,送这个好歹也算“上海特产”。 陈嘉琪穿了身灰白色的紧身保暖内衣,莫涵惊呼:“哎呀陈嘉琪,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有啥减肥秘方?” 陈嘉琪上下打量她,“你也瘦了不少啊!怎么的,留了长头发装淑女呀?” “嗨,这是无心插柳,前段时间忙没工夫剪头发,留着留着就长了。” “噢……”陈嘉琪神情恹恹的倚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莫涵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起身跟陈爸陈妈说:“叔叔阿姨,你们忙,甭管我了,我跟嘉琪聊聊。” “好好,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陈妈笑呵呵的说:“小涵啊,你劝劝嘉琪,让他多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家里。” “哎呀,妈!你烦不烦!”陈嘉琪拧着眉头抱怨,转身进了屋。 莫涵转转手腕对陈妈说:“他太不懂事了,我去收拾他!” 来到陈嘉琪的卧室,这孩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莫涵坐在他旁边一巴掌拍在他肚皮上,“真是瘦了诶,肚皮都没有弹性了。” 陈嘉琪翻个身背对她,“去!别在哥伤口上撒盐!” 莫涵知道陈嘉琪向来以胖为美,突然瘦这么多,肯定不正常。“咋的啦?伤口是怎么造成的?跟姐说说,姐给你治。” “就你这榆木脑袋,自己都顾不好还来管我!”陈嘉琪又翻身躺回来,看着莫涵说:“我失恋了,你能治吗?” “切,失恋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你失恋了?!”莫涵惊得跳起来,被陈嘉琪一把拽下,“嘘——小声点儿!” 莫涵咽一口唾沫,跟做贼一样小声问道:“你说你失恋?跟魏小英?你们分手了?” “嗯。”陈嘉琪闷闷的承认,“她说分手,连个理由都不给,只说我们俩不合适。” 莫涵又坐回陈嘉琪身边,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朋友一脸落寞,心里也挺难受的。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如果倒霉的时候碰巧遇到一个更倒霉的人,心里就会安慰许多。她主动牺牲自己:“其实你不是最惨的,我比你还惨呢,我都失恋两回了!” ------------ chapter 50 “啥?两回?”陈嘉琪果然来了兴致,“头一回是韩乔,第二回是谁?” 莫涵气得在他屁股上拍了响亮的一巴掌,“臭小子,刚刚还嫌我在你伤口上撒盐呢,现在就来揭我的伤疤!” “你就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 “唉!”莫涵倒在他身边跟他并排躺下,“谁也帮不上我,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陈嘉琪给她一个枕头枕着,“说说吧,你都造了什么孽。” “那我说完我的,你也把魏小英的事儿跟我说说。”莫涵跟他讲条件,弄得跟地下党交换情报似的。 “行。”陈嘉琪答应的痛快,反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嗯,这个第二次是程灏。”莫涵幽幽的说:“以前他喜欢我,我却惦记着韩乔。后来我喜欢他了,他却有女朋友了。最悲哀的是,当初还是我让他找女朋友的。” “就这样?”陈嘉琪的八卦瘾还没有得到满足,继续深入挖掘道:“你跟他说你喜欢他了?他拒绝你了?” “他都有女朋友了,我还说个屁呀!” “那不行,你得问清楚啊!要是他还喜欢你呢?你们不就正好能在一起了吗?” “啧,道德,朋友,道德!你的道德观被旺财吃啦?人家是男女朋友,我要是横插一脚把人拆了,我不就成了小三了吗,他女朋友怎么办?假设易地而处,你跟魏小英好好的,来个第三者把她抢走了,你会怎么想?” 陈嘉琪瞠目结舌,怔了半天才说:“就是有个小三儿把魏小英抢走了。” “啊?”莫涵愣了半天才消化掉这条讯息,真恨不得撕烂自己的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小三儿是谁?” “不知道,听说是北京的。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儿啊?是她先招惹我的,我跟她好上了,她又把我踹了。她复读那年,我每星期给她写信,一直盼着她考到南京。后来她去了北京,我一有空就去看她,生活费奖学金都贡献给铁路民航和酒店了。她心肠怎么那么硬啊,说分手就分手,一点儿都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莫涵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陈嘉琪,她不是情感专家,分析不出这段感情的对与错,想了半天只好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魏小英。你还记得肖沐阳吗?他说他很喜欢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也一直跟他挺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那女孩儿跟别的男孩儿好上了,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甩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孩儿就是魏小英,你就是跟她好上的男孩儿。你想想啊,魏小英能为了你甩掉肖沐阳,当然也能为了别人甩了你,她这人本性就是这样,你难过也没有办法。” “她不是这样的!”陈嘉琪厉声反驳,“你不了解她,别在背后编排她!” “……”莫涵无语,这孩子没救了!人家都把你甩了你还这么维护她,有没有一点儿骨气啊! “你说你喜欢魏小英什么啊?她长得漂亮?性格好?” “嗯,是挺漂亮的。”陈嘉琪老实承认,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外表是吸引人的第一件武器。 “切!她还不如我好看呢!你怎么不喜欢我?”莫涵不以为然。 “我对你审美疲劳,你在我眼里已经没性别了。”陈嘉琪直言不讳,丝毫不为打击莫涵而内疚。 “滚!”莫涵踢他一脚,“你个没眼光的!就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极品美女,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你竟然对我审美疲劳?” “你脸红不脸红?你要是人见人爱,韩乔怎么不爱?程灏怎么不爱?用得着苦哈哈的失恋吗?也不对,你都没跟人表白,连恋都没恋!” “陈嘉琪!”莫涵暴怒,“你丫混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那不是失恋,就你的才是,合着全世界就你的爱情最高尚就你失恋了最痛苦是吧?” 陈嘉琪不说话,拿胳膊盖住眼,不一会儿就有水渍沾湿袖子。 莫涵看的心疼,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嘉琪,坚强点儿,这种事儿熬一熬就过去了。我头一次失恋的时候也折腾的半死不活,幸亏有好心人帮助,我才能挺过来。你现在有我呢,哪怕我不能替你分担悲伤,至少能陪着你,监督你别做傻事儿。失恋这个东西啊,一回生二回熟,你看我,失着失着也就习惯了。” 陈嘉琪不吭声,莫涵也不再多言,躺在旁边静静陪他。 后来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还是林妈把她叫醒的。看她和陈嘉琪睡在同一张床上,林妈顿时火气上窜,回到家狠狠数落她“不知检点”。 莫涵觉得心烦,她跟陈嘉琪睡在一起不知道多少回了,有必要小题大做吗?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她不敢顶撞林妈,更不敢跟她吵架。以前在家里,她跟林妈吵架的时候总会找林爸当后援,可现在她不是“林涵”了,是这个家的外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不敢跟林妈对着干。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莫涵又去找陈嘉琪,陈妈看见俩孩子一起出门,表情暧昧不明。莫涵和陈嘉琪多少也是知道家长们的意思的,可他俩清者自清,谁也没费心思解释。 这次出来主要是陪陈嘉琪买过年的新衣服。莫涵这人审美能力低下,看中的都是中规中矩的风衣和夹克。陈嘉琪又忍不住鄙视她,说什么“魏小英的眼光就比你好”,气得莫涵恨不能拿手里的衣服勒死他! 中午在外面吃了碗过桥米线,俩人都逛累了,正好对面是“同一首歌”,于是决定进去放松放松。 陈嘉琪喜欢周杰伦,霸着麦克风把他的快歌慢歌都唱了一遍。莫涵听的很投入,当他唱到“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一下子联想到自己那两次说不出口的爱恋,酸酸涩涩难受的不行。 陈嘉琪唱累了,叫了一打啤酒坐在沙发上喝,莫涵又拿起话筒来唱。她五音不全,都是跟着人家哼哼。先是唱蔡琴的歌,然后是刘若英的。唱到《后来》,觉得每一句歌词都是为她量身定做,每一句歌词都是她想对程灏说的话。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莫涵把这首歌设定为循环播放,整个包间里都是奶茶如泣如诉的声音。她打开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唱歌。 陈嘉琪也被她感染了,想起与魏小英的过往,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像爱她一样爱上别的女孩。 两个傻子一起在《后来》的旋律中喝酒流泪,莫涵终于把郁结多日的痛苦发泄出来,凑到陈嘉琪身边抱着他嚎啕大哭。 后来,他们都喝醉了。 后来,服务生叫不醒他们,只好上报经理。 后来,经理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莫涵的“哥哥”林震威。 林震威12月份退伍,回到C市给自家老爹打工,从“同一首歌”的分店经理做起,既是磨砺又是学习。他在上海当兵的时候莫涵每逢过节都会去看他,送水果送鸡蛋送月饼还送了回热腾腾的饺子,让他在异地他乡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现在莫涵在他的地盘上出事儿,他哪有不照顾的道理? “妹妹呀!”林震威拍拍她的脸,沾了一手泪,“啥事儿这么伤心啊?听这么伤情的歌,还哭成这样。” 服务员去卫生间拧了一条冷水毛巾,“经理,给她拍点凉水,大概能醒。” “你去拍他。”林震威指指陈嘉琪,“先把他弄醒再说。”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对陈嘉琪下手,拿着毛巾为难的看林震威。 林震威夺过湿淋淋的毛巾“啪”一下扔在陈嘉琪脸上,陈嘉琪伸手扯掉毛巾,林震威再给他扔过去,再扯掉,再扔过去。陈嘉琪怒了,大喝一声:“莫涵你找死!” 林震威笑道:“你才找死!快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你嚷嚷的份儿么!” 陈嘉琪皱着眉头睁开眼,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林震威?”陈嘉琪认得他,也知道他和莫涵的哥哥妹妹情结。 “还没醉糊涂。”林震威点头,扬起下巴指指莫涵,“她怎么回事儿?” 陈嘉琪瞅瞅哭花了脸的莫涵,“还能怎么着,失恋了呗。” “那你呢?”林震威觉得好笑,“你又哭个什么劲?” 陈嘉琪面色赧然,别过头去不回答。 林震威大概也明白了,八成也失恋了!俩人结成失恋阵线联盟,跑这儿来发泄了。 “你们还真闲!不会喝酒就别喝,知不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林震威意识到自己有化身文人骚客的倾向,急忙打住。他看见旁边的餐巾纸上画了个蔫了吧唧的小人儿,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程灏”,顿时通透了——闹了半天都是熟人啊! ------------ chapter 51 第二天早上起来跟着父母去了他姥爷家,大舅一家子和二舅一家子也都来了,看见他都笑容可亲地祝贺他考上Q大,并且每人都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他去姥爷跟前问好,老爷子七十六了,耳聪目明,气色红润,说话气势十足,走路都不带用拐杖的。程妈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自然偏疼她,连带着对他这个外甥也特别宠爱。 程爸去C市那几年,老爷子三五不时的寻着因由让闺女回家,还给她专门配了一辆奥迪负责日常出行。程灏上初一那年老爷子一度病危,把程妈召回京后就一直留在身边。原本还打算让程灏也回来的,可程爸觉得C市的教育水平不错,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知道程灏的背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儿子在北京被他妈和姥爷给惯坏了。 程灏的表哥和表姐都是在国内念完高中直接出国的,拿着家里的钱混个听上去不错的文凭,所以他要考Q大自然受到老爷子的重视。 老爷子可比他两个舅舅时髦,人直接送了张银行卡,不玩儿纸币那一套。 程灏欢喜的收下,跟他姥爷一点儿也不虚让。出来院子碰见大表哥贺骏,他在国税局任职,大他九岁,隔着三个代沟。 “烟,要么?” 程灏摆摆手,他爸虽然是个烟枪,却说什么也不让他抽。他知道这是为他好,所以从来不沾这个。 “你小子,真不像院儿里出来的!” “其实我在院儿里也没待几年,七岁就去C市了,跟你们不像是应该的。”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皮得跟猴儿似的,怎么去C市待了几年,回来大变样?” “切!还不是我爸,有一回可劲儿的拾掇了我一顿,一个星期没让出门,打那以后就收敛了。” “你爸也真是的,男孩子皮点儿就皮点儿呗,收拾你干嘛?非要弄成个大姑娘才安心啊?” 程灏想起小时候把林涵弄哭被他爸撞见,头一天只是说了他两句,回屋里面壁思过也就完了。可第二天回来直接用皮带抽他,他妈想求情,连带着也被骂了。真不知道那臭丫头跟他爸说了什么,害他遭那么大罪。 “哥啊,你跟我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你爱她什么?” “啊?!”贺骏觉得好笑,“你丫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什么爱来爱去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你才看偶像剧呢!我问你正事儿,你老实回答。” “什么爱来爱去的,我跟你嫂子是经人介绍的,家里门当户对,我跟她互相看着也挺顺眼儿,就结婚了呗。”贺骏眼珠一转,“你小子不会是思春了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程灏面不改色的回答。 贺骏要是连这话也信,那就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五六年了。“要说这爱情啊,你还是找贺骐问问吧,你姐正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呢。” “怎么回事儿?”程灏看看在院子里喂鱼的贺骐,“没见她有什么不一样啊?” “嗨!她不是在法国交了个男朋友么,那男的他爸犯过事儿,你二舅妈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贺骐又说什么也不肯分手,这不闹僵了么!” “那男的要是真喜欢她,带她走不就得了!” “你说的容易,二婶扣着户口本儿,贺骐和他连证儿都领不了,跟他走就是私奔。再说,贺骐刚回国还没找着工作,吃穿用度都得靠家里养着。就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儿,那男的能养得起她么!” 程灏噤声,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回家后程灏上网查了C市的高考成绩榜单,理科第一名阮超,715分,第二名莫涵,705分,第三名梁冬盛,701分,第四名张真,693分,第五名陈嘉琪,688分,第六名韩乔,684分…… 这一路看下来根本就没有林涵的名字,她说她考了700以上710以下,那就只有莫涵和梁冬盛。他知道梁冬盛是二班那个老考第一的家伙,那么就只有莫涵。 莫涵,莫涵,怎么不是林涵?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就把手机摔了!过年那会儿她说家里出了事儿,还说她父母不要她了,难不成她不是林之谦夫妇的孩子? 想起前些年流行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程灏忍不住恶俗了一把:林涵该不会是杂货铺老板娘的女儿,一不小心跟大学教授的孩子抱错了,现在真女儿回来了,她又回到杂货铺去了? 他到处找自己那张SIM卡,好像在运动裤口袋里,运动裤扔在了洗衣篮里,洗衣篮……空了! “妈,我昨晚换下来的那条运动裤呢?” “是不是扔卫生间那条?下午张阿姨给你洗了。” 张阿姨是程灏家的保姆,她洗好的衣服都会一般都会甩干晾在二楼阳台,只有连续阴天的时候才用烘干机。程灏去阳台找着他的运动裤,那张指甲片大小的SIM卡还贴在口袋一角。 “妈,借你手机用用。” 他换上自己的SIM卡,开机却提示“请插入SIM卡”,再试两次还是这样。 靠!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7月21号,程灏回到C市,下了火车直奔C大。 林涵跟他说过她家在几楼几栋,而陈嘉琪家就在她家楼下。他没敢贸然去敲林涵家的门,而是敲开了301室的门。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陈嘉琪家吗?” 开门的是陈妈,看着门口这个帅气的小伙,年纪跟陈嘉琪差不多,应该是他的同学。 “是啊,你是哪位?嘉琪现在不在家。” “我叫程灏,是陈嘉琪的同学。我找陈嘉琪有点事,不过我手机坏了,弄丢了他的号码,您能跟我说一下吗?” 陈妈报出了一串数字,又补充说:“嘉琪跟小涵学跆拳道去了,这会儿手机不一定带在身上。” 程灏动作一顿,“他们在哪里学跆拳道?我有点急事,现在过去找他。” “少年文化宫二楼,一上楼就能看见。”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陈妈笑笑,看他下楼后才关门。 少年文化宫离C大不远,程灏出门打车,只付了起步费。 来到二楼入目就是一个向右的箭头,上面写着“跆拳道”三个字。程灏站在门口朝里望,瞅了会儿没看见林涵和陈嘉琪。他掏出手机正想给陈嘉琪打电话,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女:“这么练下去哪天才是头啊,我的腿都快废了,怎么还是白带!” 男:“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活该一辈子是白带!” 女:“哎,你恶不恶心?知道‘白带’是什么东西吗,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男:“你还说我思想不纯洁,我看真正不纯洁的人是你!” 女:“我怎么不纯洁了?我怎么不纯洁了!我刚刚说的‘白带’就是指我腰上这根,你想到哪里去了?!” 男:“……” 程灏:“……” 女:“呃呵呵,程,程灏,好久不见!” ------------ chapter 52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后,原物理7班和现原子核班的同学在正门外的川菜馆聚会给莫涵送行,来了将近四十个人,物理7班除了莫涵之外的三朵金花悉数到场。 莫涵的大学混的比高中成功,首先从来没得罪过人,其次凭借每学期划重点的功劳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她跟付小君关系不错,连带着跟班长大树也很熟。有了大树好乘凉,把班长拿下了,啥事儿都好办。由大树带头,同学们一个一个的跟她说临别赠言。有些能说会道的说的很煽情,有些不善言辞的就碰杯喝酒。莫涵听到大家说了许多连她都不记得的小事,不管是说她好还是指出她的缺点,她都照单全收,感动的一塌糊涂。 这是告别宴的第一场,除此之外还跟车协的队友、慕振宇和李远航、项炳新等人挨个告别,最后是寝室聚餐。 付小君喝多了抱着莫涵哭个不停,弄得她也挺伤感。到后来马倩倩和洪玮也跟着落泪,大家哭成了一团。 回到寝室,付小君倒头大睡,马倩倩、洪玮和莫涵坐在椅子上聊天。 莫涵觉得很圆满,因为专业不同平时她们很少聚在一起,入学第一天是她们讲话最多的一次,不过今天打破了记录。 “明年毕业你会回来吗?”洪玮问。 “会,我还要回来论文答辩,跟你们一起拍毕业照领毕业证。” “唉,真好,你这一出国回来就是博士,我们明年还不知道何去何从。”马倩倩感慨。 “博士有什么用,现在大家不都说么,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等我读出来都小三十了,不知道多少同学的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马倩倩赞同:“说不定你回来的时候小君和大树的孩子真能打酱油,看他俩这样子,好像准备把毕业证和结婚证一起领了。” “是啊,真羡慕!”莫涵看看呼呼大睡的付小君,真心的祝愿她和大树能百年好合。 7月3号上海日高温首破37度,莫涵站在南广场的西南出口等陈嘉琪,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火车比预计的晚到半小时,陈嘉琪见到莫涵就开始抱怨:“上海怎么比南京还热?” “前天还在下雨呢,昨天刚出梅,温度一下子就上去了。”莫涵解释说。 陈嘉琪夺过她手里的扇子给自己扇风,“哦对了!”陈嘉琪左跨半步露出身后的女孩,“这是田颖,我们团委的副主席,这是莫涵,我发小。” “你好,我是田颖。” 莫涵打量眼前的女孩子,个子不高,说话卷舌音,典型的南方姑娘;黄色挑染的大波浪卷发,衣着搭配也很时尚;皮肤很白,可是肤质不太好,腮上有很多红红的痘印;眼睛大大的,单眼皮,看上去像鱼眼睛。不得不承认,比起魏小英,田颖的姿色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好,我是莫涵。天气太热,我先带你们回酒店吧。” 陈嘉琪很绅士的帮田颖拿包,莫涵似笑非笑的看他,换来陈嘉琪狠狠一记眼刀。 出来南广场打车去F大北门的格林豪泰,那里公交地铁都很方便,关键是离F大的教工家属院近,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莫涵订了两个单人间,登记之后田颖回房间梳洗,她跟着陈嘉琪进屋。 “这姑娘不错,比魏小英靠谱。”莫涵打开空调,躺在床上吹冷风。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嘉琪整理东西头也不回的问她。 “她不如魏小英漂亮。”莫涵直言不讳,“这样的人踏实。而且她挺黏你的,有什么事情都征询你的意见。” 陈嘉琪坐在空调出风口直吹,等凉快过来才说:“她对我挺好的,工作能力也强,学习成绩也不错。可我老是忍不住拿她跟魏小英比,比来比去还是喜欢魏小英。” “你听过一首歌没?”莫涵清清嗓子唱道:“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孩子啊,你现在就是这么的纠结!我劝你还是早一点看开的好,别像我一样,等到想回头了,人家却有主了。” “那你跟程灏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打电话他不接,发短信他不回,比你当年更绝情。” 陈嘉琪皱眉,“那你不难受?” “我难受有用么?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后好几年不见或者干脆一辈子也不见。尔康他娘说的好,挥慧剑斩情丝,早点断晚点断都是要断的,就当是提前习惯习惯吧。” 陈嘉琪没良心的拆穿她:“说的轻松,其实心里难受的要死吧?” “滚你的!”莫涵丢过一个枕头去,用胳膊盖住眼睛玩儿深沉。 陈嘉琪说的对,她心里难受的要死,程灏怎么能这样对她呢?断绝一切联系,连个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游览上海很简单,从人民广场出发,穿过南京东路来到外滩,乘轮渡过江,沿着滨江大道走到尽头,然后上环形天桥膜拜陆家嘴的高楼建筑群,最后到地铁2号线1号口乘地铁返回。 莫涵用一晚上的时间带他们完成了“上海一日游”的行程,被陈嘉琪大骂坑爹,这些地方他们小时候来旅游就看过了! 莫涵挑眉,掰着指头数道:“没关系,你要是愿意,明天开始把博物馆、城市规划馆、杜莎夫人蜡像馆、海洋馆、科技馆挨个看一遍,哦对了,还有游客必去的城隍庙,咱们再排半小时的长队等一笼南翔小笼包,你看怎么样?” 田颖说:“也不用都去看吧?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陈嘉琪说:“先去西塘和乌镇,回来有时间再说。” “那要不要我陪着?”莫涵“体贴”的问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去,大热天的走哪儿都是蒸桑拿,况且刚刚一路下来,田颖寸步不离的跟着陈嘉琪,搞得她跟电灯泡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甭去了。”陈嘉琪开恩大赦:“你忙你的吧,不是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么。” “哦。”提起出国,莫涵有些伤感,“你什么时候回C市?我跟你一起走吧。” 陈嘉琪看了看田颖,“我大概不回去了。我们学校有去云南的支教计划,我报了名。” 田颖是昆明人,莫涵立刻联想到JQ的小火苗,拉过陈嘉琪小声问:“跟田颖一起?” 陈嘉琪点点头,“你不是说,与其为了魏小英伤神,不如把精力放在更有用的地方么。是我先报的名,后来她也报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巧合个鬼!莫涵无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感慨的拍拍他的肩膀:“老弟,艳福不浅啊!人家女孩子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别再闹别扭了。” “嗯,我知道。”陈嘉琪郑重的说:“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陈嘉琪和田颖走后,莫涵开始准备出国的东西。就像当年陈妈给陈嘉琪准备上大学的行李一样,陈燕生也给莫涵准备了两大箱。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叶惜墨,他是陈燕生的表侄子,也是林之谦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在维也纳美术学院深造,明年毕业。暑假期间叶惜墨已经帮莫涵租好公寓,基本生活用品也置办齐全。所以莫涵的行李主要是四季衣服鞋帽和一些常用的工具书,比其他出国留学的人省事很多。 整个七月莫涵都在收拾行李,林妈会时不时想起什么,让她“务必”要带上。还有陈燕生的父母,也就是莫涵的外公外婆,老人家想的更加仔细,什么指甲钳啊针线盒啊手电筒啊都要她带。莫涵真想大喊,我去的是经济高度发达的德国不是鸟不拉屎的非洲,中国有的东西那里都有啊,只要带欧元就够了! 到了八月,莫涵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次给程灏打电话,还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不方便接听您的来电,请稍后再拨”。她躲到房间里抹泪,脑子里全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程灏这样躲着她,为什么整整半年都对她不闻不问!为什么连朋友都做不成! 莫涵换了莫爸的手机打过去,这次一下子就接通了。 “您好!我是程灏。” 莫涵听到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浑身的力气顿时泄掉了,握着手机一个字都说不出。 “喂?您好?”程灏看看手机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您是哪位?” “程灏。”莫涵觉得自己化身为一粒尘埃,所有尊严和骄傲都被踩在了脚底下。她哑着嗓子颤声问:“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程灏凝神分辨,“莫涵?!” “是我,谢谢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莫涵沉浸在浓浓的哀伤之中,“我知道你已经有蒋白丽了,我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可你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你什么意思?!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到底是谁做的绝啊!” “什么?”莫涵觉得不可思议,“你竟然反过来质问我?明明是你不回短信不接电话的!你说我关机,你明明知道我除了进实验室从来不关机的!” 程灏一怔,试探着问:“你没换号码吧?” “没有!” “那这是谁的号码?” “我爸爸,莫爸!” 程灏略加思索,“等我一分钟。” 程灏掐断电话找出莫涵的号码,拨过去还是关机。 真的出问题了! 他用另一部电话拨了莫儒生的号码,接通后问莫涵:“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给我报一下。” 莫涵说完,程灏拧起眉头:跟他手机上保存的号码差了一个数字。 他又查看来电设置:莫涵的号码被拖进了黑名单,电话和短信都是拒接。 “二丫,对不起,我手机出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显然是人为造成的。 莫涵对他的解释很失望,这么明显的借口,当她听不出来吗? “那好,你忙吧,再见!”也或许再也不见! “莫涵!”程灏急忙叫住她,“你找我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了,再也不会!” 程灏被她忽然的怒火搞得心慌,什么叫“再也不会”,是赌气还是真的?他又打过去,拒接,再打,关机。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关机了,那丫头在生气。 程灏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对公的,一部是私人的,从不混淆使用。知道他私人号码的只有家人和朋友,能对莫涵的号码搞鬼的人,除了蒋白丽不会再有第二个。 下班后他在研究生公寓门口找到蒋白丽,蒋白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不是说跟她没关系了吗?可她还对你纠缠不休,我只是帮你挡烂桃花罢了。” “怎么没关系了?她是我朋友,是我同学,连打个电话都不行吗?”程灏生气,她分明是断章取义! “这半年你们都没联系,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我只是向你证明,你们之间完全可以没有交集的生活,用不着你牵挂她她牵挂你!”蒋白丽言之凿凿,一副正义的审判者形象。 “蒋白丽!你怎么变成这样?”程灏受不了她的自负,质问道:“你不是很明理吗?你不是很大方吗?怎么连我跟谁打电话都要管?咱俩还没结婚呢,要管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大方?我明理?”蒋白丽反唇相讥:“我就是太大方了才会让你不把我放在心上,才会让你身为我的男朋友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你忘了当初答应我什么了?你说过会跟她断了的,可你做到了吗?我不过是帮你一把,我清除妨碍我们的障碍不行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程灏失去耐性,转身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程灏!程灏!”蒋白丽着急上前拍车门,“你给我下来!你说清楚,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还要怪我?你下来!你别走……” 蒋白丽望着转弯消失的车尾,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爱的这么卑微?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不多为我想想?为什么还是忘不了她?到底为什么呀? ------------ chapter 53 那年的8月13日是一个不能被忘记的日子。 这一天云南省M县暴发特大泥石,仅用十四分钟便将依山而建的村寨毁于一旦。村里共有2人死亡12人失踪,其中3人是来自N大的支教大学生。武警部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搜救,因公路被毁大型搜救机械无法运达,只能靠人工搜救。截止8月15日10时30分,共寻得6名遇难者遗体。经鉴定,其中一名为支教大学生陈嘉琪。 听到这则新闻时莫涵正在帮莫爸熨衬衫,林妈说既然要独自生活,各种家务活都要学着干点儿。莫涵根据莫爸指导先叠放整齐再熨平,忽然听到电视里播出这则新闻,她先是一愣,继而熨斗脱手,直直砸在光着的脚背上。 陈嘉琪? N大的支教大学生? 云南M县? “小涵!”莫爸踢开熨斗,拖着她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给她冲脚。 “爸爸,刚才新闻上说什么?”莫涵讷讷的问,“我好像听到了嘉琪的名字,是不是听错了?” “不知道。”莫爸看着她烫红的脚背,不一会儿就鼓起三个水泡,顿时心疼不已。 “爸爸,他们说嘉琪死了!”莫涵的声音都变了,“嘉琪去云南支教了,就在M县,他们说他死了!” “小涵,你别激动。”莫爸安慰她,“或许是你听错了,也或许是他们弄错了,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她应该知道真相。” “对,对!”莫涵含着眼泪到处找手机,“爸爸,我手机呢?手机找不到了,你帮我给妈妈打电话!” 莫儒生找到自己的手机拨给林妈,他没有马上给莫涵,而是直接问了陈嘉琪的事。 很不幸,新闻上说的是事实,陈嘉琪的父母昨晚已经动身去云南认领儿子的遗体,如果法医鉴定没有出错,那么陈嘉琪确实出事了。 “小涵。”莫儒生捂住手机,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转述这个噩耗。“小涵,你镇定点……” “啊!”莫涵痛苦的嘶喊,“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嘉琪!嘉琪没死……” 莫儒生上前抱住她,“小涵,你冷静点。我们谁都不希望嘉琪出事,可这是意外,泥石流突然爆发,躲不过去的。小涵,你要想开点!” “不要不要……”莫涵哭着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嘉琪的!前天我还跟他通电话呢!他没死,他没死……” 莫涵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受过比这更大的打击。那是陈嘉琪啊,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陈嘉琪啊!那是没有血缘却比亲弟弟还亲的陈嘉琪啊!那是和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玩一起闹的陈嘉琪啊!他怎么可能死了呢?什么是死了呢?他不是好好的吗?他不是刚刚认了田颖做女朋友吗?他不是正在享受第二春吗?大家怎么都说他死了呢? 莫涵哭的撕心裂肺,不停地喊“嘉琪嘉琪”,哭得恶心咳嗽还是喊“嘉琪”。 莫儒生守着她却束手无策,怎么安慰她都不听,只好打电话向陈燕生求救。陈燕生听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立刻订机票带莫涵回C市,无论陈嘉琪是生是死,莫涵一定都想亲眼见证。 最近一班飞机是在明天晚上八点,莫儒生订了两张机票,决定陪莫涵一起回去。 莫涵从中午哭到晚上,哭到后来已经声嘶力竭,只能歪在那里垂泪。莫儒生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了,告诉她明天晚上就回C市,到时候就能见到嘉琪。 陈燕生是在晚上九点回来的,她正在温州做调研,买了最快的一班动车赶回上海。她和莫儒生把莫涵扶到床上,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让她睡觉。现在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在死亡面前,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莫涵昏昏沉沉的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醒一会儿哭一会儿。她始终无法相信陈嘉琪死了,他明明好好的活着啊,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为了失恋一起哭一起唱歌,打电话互相奚落,一起挤过南京路一起乘5毛钱一次的轮渡,他还想买臭豆腐,可惜田颖不喜欢。 对了,田颖!她一直喜欢陈嘉琪,跟他一起去支教,陈嘉琪最终接受了她。一个个鲜活的陈嘉琪在莫涵脑子里回放,那么真实那么清晰,怎么会死了没了呢? 第二天陈燕生劝莫涵吃点儿东西,可她一咽东西就恶心,只能勉强喝了点牛奶。 晚上莫儒生带她上飞机,到了C市只有林爸开车来接,林妈在家里照顾小旭。晚上莫爸和莫涵住在了C大的招待所,等陈嘉琪的父母从云南回来再带莫涵过去。 陈爸陈妈是17号下午回来的。因为尸体被泥石流掩埋已经开始腐烂,再加上天气太热难以保存,陈氏夫妇只带回了儿子的骨灰。 葬礼在陈嘉琪的老家举行,按照C市的规矩,陈嘉琪没有结婚生子不能出殡,等到守七之后埋进祖坟就算完事。 莫涵到陈嘉琪的老家看他,小小的一方木盒成了他永远的家。她跪在陈嘉琪的相片和骨灰前痛哭,旁边的陈妈也哭,一直哭到背过气去。 陈爸上前扶起陈妈,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好不容易让她醒过来。林爸和莫爸也拉住莫涵,让她不要再哭了免得让陈妈伤心。 陈妈醒来后朝莫涵伸手,莫涵爬过去握住,嗓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阿姨……” 陈妈哀哀的说:“小涵,你是个好孩子,嘉琪也是个好孩子,你说他为什么丢下我走了呢?” 莫涵哭着摇头,她也不知道啊,嘉琪为什么走了呢? 陈妈又说:“我们好不容易供他上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你说他为什么要跑去支教啊?要不是跑到那个地方去,他就不会走了啊……” 莫涵猛的收声,为什么支教? 嘉琪说,是她说与其为了魏小英伤神,不如把精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所以他才去支教的,所以他才会出事的,所以是她害死了嘉琪啊! 莫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忘了呼吸,林爸发觉不对劲,伸手轻轻一推,莫涵“嘭”一声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林爸和莫爸又掐又捋的把她弄醒,陈爸说:“把孩子带回去吧,别在这里跟着伤心了。” 林爸叹口气,拍拍老同事也是老邻居的肩膀,“你们也节哀!” 离开陈家,林爸和莫爸直接送莫涵去了医院。她这两天只喝了半杯牛奶和一点水,一直哭一直喊,体力早已透支。 莫涵在医院注射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从头到尾哭个不停。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为陈嘉琪的死而伤心,为她对陈嘉琪的关心而感动。其实他们都错了,她是在内疚,是她害死了陈嘉琪,害死了自己最好最亲最爱的朋友! 林妈带着小旭来了,她把小旭交给林爸抱着,走到床前拖起莫涵厉声斥责:“你少给我摆出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你爹妈死了呢!陈嘉琪再好,他也不是你的亲兄弟,你用不着为了他要死不活的!你看看,小旭才是你亲弟弟,你亲弟弟好好的,你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哭!” “嘉琪不是不相干的人!”莫涵拼尽了全力喊,嗓子疼得像刀子划,“他比小旭好,比小旭好一万倍一亿倍!小旭不是我亲弟弟,他死了我也不会这么哭!” 啪! 林妈一巴掌打在莫涵脸上,“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吗!” 小旭被大人们的吼声吓住,哇哇哭着找妈妈,林爸抱着他出了病房,到外面哄他不哭。 莫涵被林妈一巴掌打晕了,摔在床上爬不起来。莫儒生上前把她揽进怀里,对林妈说:“袁青,小涵是伤心糊涂了,你怎么能跟她计较呢?” 林妈看着不胜柔弱的莫涵,长发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甚是狼狈,脸颊红肿,显然被打得不轻。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就算莫涵有错,她也不能打耳光啊! “小涵,刚才是妈妈不对。”林妈敛了敛怒气,生硬的道歉:“妈妈也是糊涂了,你别生气。” 莫涵把脸埋进莫爸的胸前,她怎么会不生气呢?妈妈刚才那么说陈嘉琪,还为了小旭打她,她又不是圣人,怎么会不生气?! 林爸林妈走后,只有莫爸在医院陪她。 莫涵哭得久了,眼睛酸酸涩涩的睁不开。她用右手按住胸口,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她害死了陈嘉琪,却不敢说出真相,她怕陈爸陈妈的指责,怕所有人的唾弃,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不说出来她会憋死的,会一辈子背负罪恶的十字架,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 她转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莫爸,轻轻起身下床留了字条,找出钱包和手机悄悄带上门离开。 出来病房,她才觉得脚背针扎一样的疼。脚上的红肿还没有消退,可是水泡挤破了,流出浅黄色的透明液体。莫涵自我安慰,这个是罪魁祸首呢,流出来水泡就会消了。 莫涵在医院门口找到43路公交车的站牌,等了几分钟车就来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街头灯火辉煌。莫涵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曾几何时,她和嘉琪骑自行车从这里走过。 母亲节的时候她在路边望风,嘉琪钻进绿化带偷月季花,然后冒充玫瑰送给林妈和陈妈。 春天木芙蓉盛放,她扶着自行车,嘉琪站在后车座上踮起脚尖帮她摘一大把。 年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亲爱的嘉琪也因为她愚蠢的错误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命运为什么如此残酷,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嘉琪出事! 43路公交车终点站,火车站。 ------------ chapter 54 莫涵去售票厅买票,排队半个小时,终于买到最近的一趟车:凌晨两点,普快,站票。 她坐在候车厅等待,手机响了,是莫爸的电话。她没接,因为嗓子太疼说不出话。她给莫爸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好,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莫爸很快回复了短信,问她在什么地方。她没说,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两点到早上九点,七个小时的车程,莫涵一直抱膝蜷缩在车厢连接处。哐当作响的车轮撞击铁轨声让她的听觉神经出离疲惫,车上空调的冷风吹得她浑身发抖。 幸好列车没有晚点,九点钟准时到站。 莫涵随着人群走出车站,这是她第一次来北京火车站,出站后连方向都辨不清。 阳光炽烈,周围的人都大汗淋漓,可她只觉得皮肤晒的滚烫,身体里却还是冰凉。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用口型和写字告诉司机师傅她要去Q大。师傅以为她是残疾人,对她非常友好,问她要去Q大的哪一个校门,省得他绕远路多收她车钱。莫涵笑笑,告诉师傅去正门,并且谢谢他的提醒。 路况有点堵,每逢路口都会遇上红灯。莫涵一点儿也不着急,比起一个生命定格的人,她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终于来到Q大,莫涵给程灏发了短信,让他马上到Q大正门,然后找了个阳光炽烈的地方坐下,晒一晒身上暖和。 十分钟后程灏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正在公司,问她有什么事。莫涵挂断电话,发短信说她在Q大门口等他。程灏再没有消息,莫涵知道他会来的。 直到昨晚她才知道程灏在她心里的地位,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继陈嘉琪的离去之后,他已经成为她最后的依靠。试炼感情就像大浪淘沙,只有略去浮华才能真正看清内心。对程灏的信任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动力,哪怕前些日子还在怨他气他,可他始终占据着她心房里最牢固的一处。 过了很久很久,四周蒸腾着让人窒息的热气,日头还在头顶,影子已经缩成一个小圈。莫涵的手机又响了,她抬起头来四处搜寻,程灏穿着衬衣西裤站在正门口的太阳下,一边听电话一边把头转来转去的找她。 她的视力一直很好,莫涵想,程灏是在乎她的。 程灏一路急急忙忙跑来,衬衣被汗水湿透贴在胸前和背上,额头的汗水也在阳光下反射光芒。他的表情焦急,眉头微蹙,眯起凤眸仔细搜寻周围的每个角落。 莫涵扶着墙根站起来,朝程灏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程灏几乎立刻就看到了她,跑过来语气不善的问道:“干嘛站在太阳底下,不知道找个阴凉待着吗?” 莫涵什么都没说,松开扶墙的手,身子前倾扑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了?”程灏一惊,感觉到她把身体的重量悉数压过来,双臂抱他抱的很紧,像个寻求庇护的雏鸟。 “莫涵?”程灏身子稍稍后仰,与她分开一点距离。他用右手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和脸颊,心脏一抽,“出什么事了?!” 莫涵鼻子发酸,眼眶跟着就湿了。她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示意自己说不出话,委屈的把脸埋进他胸前。 程灏心疼极了,怎么每次对她不管不顾,她都能把自己搞得异常凄惨?他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右手顺着她的头发抚摸,“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去医院,吃点药打一针就好了。” 程灏带她去了Q大附属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发烧、扁桃体发炎、脚部烫伤、膝盖蹭破了皮,全是小打小闹的毛病,加在一起却把莫涵折磨得够呛。 程灏戏谑的问道:“二丫,你这是被后妈虐待离家出走吗?” 莫涵没搭理他,她后妈对她可好了,真正虐待她的是亲妈! 程灏看她嘟着嘴一脸委屈,态度正经了许多,“真是离家出走了?怎么会想到投奔我呢?” 莫涵把头靠在他肩上,右手插着吊针,用不大灵活的左手在他掌心写字:我想让你陪着我。 程灏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每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可偏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说不出的满足和甘愿。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另一只胳膊绕过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行,那我就陪着你。” 莫涵抿着唇流泪,把脸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安心的闭上眼睛。 这三天她过得异常疲惫,不仅是体力的透支,更是精神的透支。有程灏在,她可以暂且什么都不要想,让她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面对现实,面对生活。 程灏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这丫头忒能睡,从11点一直睡到下午四点,都打了六瓶点滴了还能睡的这么香,睡神投胎吗? 后来有新的病人要在这里挂水,护士过来赶人,程灏只好把她摇醒。莫涵显然还没睡够,撅着嘴皱巴着一张脸哼哼唧唧。程灏双臂架在她腋下把她拖起来,往旁边走两步给人家让座位。 莫涵靠在他怀里渐渐清醒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揉揉眼,嗓子好了很多,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走吧。” 程灏从药袋里找出润喉片让她含着,“你有地方住吗?” 莫涵摇头。 “那你打算住几天?” 莫涵掰着指头算算,伸出四根手指头。 程灏笑了笑,“小哑巴,那就乖乖跟着爷混吧。” 程灏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莫涵明后两天还要继续过来打针,住在医院附近方便点儿。 莫涵两手空空的来,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俩人一起去商场点货,程灏瞧着模特身上的裙子挺好看,心想这丫头好多年没穿裙子了,也不知道现在穿上是什么样儿。他在众多衣服中挑出一件淡粉色碎花的长裙,“这件行不?你脚烫伤了,穿裙子方便。” 莫涵摇头,找了件通体纯黑的连衣裙。 程灏拦下,“颜色太重了,小姑娘家家的穿黑衣服干嘛!”伸手拿了件同款式的白裙子,“要穿穿这个。” 莫涵怔了怔,白色的? 也好,中国人丧葬都穿白色。 买内衣的时候莫涵死活不让他跟着,程灏逗她:“我用目测都能知道你的尺码,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莫涵气得踹他一脚,可惜她穿着鞋拖踹人,跟光脚丫子踹人效果差不多——太不给力! 趁着莫涵买内衣的工夫程灏也给自己添了身衣裳,他有预感:今天晚上不能回家换衣服了。 回到酒店后莫涵直接进卫生间洗澡,虽然程灏不说,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卫生间的门轻轻合上,程灏头疼的拍拍脑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半小时后莫涵穿着刚买的睡裙出来,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打湿薄薄的睡裙贴在身上。程灏克制自己不要回头,余光却将她的每一个动作收纳眼底。 馨香扑鼻,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程灏盯着电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你自己住在这里还是让我陪你?” “陪我。”莫涵扯着公鸭嗓子回答。 “那行。”程灏放下遥控器,拿了新买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十五分钟后,程灏换好衣服出来,看见莫涵趴在床上肩膀抖动,走近了听见隐忍的抽泣声。他坐过去拉她起来,跟幼儿园阿姨哄小朋友似的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难过呀?” 莫涵抬眼看他,好半天才发出粗嘎的声音:“程灏,你不看新闻吗?陈嘉琪死了,被我害死了!” “什么?陈嘉琪死了?!” 莫涵哇一声哭出来,扑到他的怀里痛哭:“嘉琪,嘉琪,去支教,遇上泥石流,死了。是我让他去的,是我,害死他的……呜呜呜……” 程灏根本就没听明白,抱着她安慰:“没事没事,别哭了别哭了……” 莫涵的手机铃响,程灏帮她拿过来,“是你爸爸。” 莫涵收了哭声,一抽一抽的接起电话,声音还是跟公鸭叫似的,“爸爸,我,我很好,过几天就回去……对,回C市,我要看着嘉琪下葬……你别担心,我真的很好……我在朋友这里,他会照顾我……好,我会好好的,再见。” 莫涵刚挂断电话,程灏的手机又响了,是蒋白丽。 程灏看莫涵一眼,起身到卫生间接电话。 莫涵看着他的背影恍然醒悟:程灏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该再赖着他不放,否则就是横插一脚的小三! 这一刻,莫涵觉得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陈嘉琪是无可替代的,她能坦坦荡荡的跟陈嘉琪睡在一起,却不能跟程灏纠缠不清,这就是亲人与朋友的区别。 她找出那条白裙子换上,带上手机和钱包,悄悄地来,悄悄地去,漫无目的的寻找新的港湾。 程灏并没有跟蒋白丽讲很久,只说自己这几天都不回学校,手头上有点事要处理。应付完蒋白丽他又打电话向经理请假,口头报告了工作进度,并承诺销假后会加班完成。 从卫生间出来,床上没人,叫了两声不见回应,程灏心头一沉,立刻跑出去找。 来到楼下大堂询问,前台说刚刚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走了,出门向右转。程灏道了声谢急匆匆追出去。 Shit!出门右转是十字路口,让他往哪儿找! ------------ chapter 55 第二天早上起来跟着父母去了他姥爷家,大舅一家子和二舅一家子也都来了,看见他都笑容可亲地祝贺他考上Q大,并且每人都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他去姥爷跟前问好,老爷子七十六了,耳聪目明,气色红润,说话气势十足,走路都不带用拐杖的。程妈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自然偏疼她,连带着对他这个外甥也特别宠爱。 程爸去C市那几年,老爷子三五不时的寻着因由让闺女回家,还给她专门配了一辆奥迪负责日常出行。程灏上初一那年老爷子一度病危,把程妈召回京后就一直留在身边。原本还打算让程灏也回来的,可程爸觉得C市的教育水平不错,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知道程灏的背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儿子在北京被他妈和姥爷给惯坏了。 程灏的表哥和表姐都是在国内念完高中直接出国的,拿着家里的钱混个听上去不错的文凭,所以他要考Q大自然受到老爷子的重视。 老爷子可比他两个舅舅时髦,人直接送了张银行卡,不玩儿纸币那一套。 程灏欢喜的收下,跟他姥爷一点儿也不虚让。出来院子碰见大表哥贺骏,他在国税局任职,大他九岁,隔着三个代沟。 “烟,要么?” 程灏摆摆手,他爸虽然是个烟枪,却说什么也不让他抽。他知道这是为他好,所以从来不沾这个。 “你小子,真不像院儿里出来的!” “其实我在院儿里也没待几年,七岁就去C市了,跟你们不像是应该的。”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皮得跟猴儿似的,怎么去C市待了几年,回来大变样?” “切!还不是我爸,有一回可劲儿的拾掇了我一顿,一个星期没让出门,打那以后就收敛了。” “你爸也真是的,男孩子皮点儿就皮点儿呗,收拾你干嘛?非要弄成个大姑娘才安心啊?” 程灏想起小时候把林涵弄哭被他爸撞见,头一天只是说了他两句,回屋里面壁思过也就完了。可第二天回来直接用皮带抽他,他妈想求情,连带着也被骂了。真不知道那臭丫头跟他爸说了什么,害他遭那么大罪。 “哥啊,你跟我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你爱她什么?” “啊?!”贺骏觉得好笑,“你丫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什么爱来爱去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你才看偶像剧呢!我问你正事儿,你老实回答。” “什么爱来爱去的,我跟你嫂子是经人介绍的,家里门当户对,我跟她互相看着也挺顺眼儿,就结婚了呗。”贺骏眼珠一转,“你小子不会是思春了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程灏面不改色的回答。 贺骏要是连这话也信,那就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五六年了。“要说这爱情啊,你还是找贺骐问问吧,你姐正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呢。” “怎么回事儿?”程灏看看在院子里喂鱼的贺骐,“没见她有什么不一样啊?” “嗨!她不是在法国交了个男朋友么,那男的他爸犯过事儿,你二舅妈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贺骐又说什么也不肯分手,这不闹僵了么!” “那男的要是真喜欢她,带她走不就得了!” “你说的容易,二婶扣着户口本儿,贺骐和他连证儿都领不了,跟他走就是私奔。再说,贺骐刚回国还没找着工作,吃穿用度都得靠家里养着。就她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儿,那男的能养得起她么!” 程灏噤声,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回家后程灏上网查了C市的高考成绩榜单,理科第一名阮超,715分,第二名莫涵,705分,第三名梁冬盛,701分,第四名张真,693分,第五名陈嘉琪,688分,第六名韩乔,684分…… 这一路看下来根本就没有林涵的名字,她说她考了700以上710以下,那就只有莫涵和梁冬盛。他知道梁冬盛是二班那个老考第一的家伙,那么就只有莫涵。 莫涵,莫涵,怎么不是林涵?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就把手机摔了!过年那会儿她说家里出了事儿,还说她父母不要她了,难不成她不是林之谦夫妇的孩子? 想起前些年流行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程灏忍不住恶俗了一把:林涵该不会是杂货铺老板娘的女儿,一不小心跟大学教授的孩子抱错了,现在真女儿回来了,她又回到杂货铺去了? 他到处找自己那张SIM卡,好像在运动裤口袋里,运动裤扔在了洗衣篮里,洗衣篮……空了! “妈,我昨晚换下来的那条运动裤呢?” “是不是扔卫生间那条?下午张阿姨给你洗了。” 张阿姨是程灏家的保姆,她洗好的衣服都会一般都会甩干晾在二楼阳台,只有连续阴天的时候才用烘干机。程灏去阳台找着他的运动裤,那张指甲片大小的SIM卡还贴在口袋一角。 “妈,借你手机用用。” 他换上自己的SIM卡,开机却提示“请插入SIM卡”,再试两次还是这样。 靠!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7月21号,程灏回到C市,下了火车直奔C大。 林涵跟他说过她家在几楼几栋,而陈嘉琪家就在她家楼下。他没敢贸然去敲林涵家的门,而是敲开了301室的门。 “阿姨您好,请问这是陈嘉琪家吗?” 开门的是陈妈,看着门口这个帅气的小伙,年纪跟陈嘉琪差不多,应该是他的同学。 “是啊,你是哪位?嘉琪现在不在家。” “我叫程灏,是陈嘉琪的同学。我找陈嘉琪有点事,不过我手机坏了,弄丢了他的号码,您能跟我说一下吗?” 陈妈报出了一串数字,又补充说:“嘉琪跟小涵学跆拳道去了,这会儿手机不一定带在身上。” 程灏动作一顿,“他们在哪里学跆拳道?我有点急事,现在过去找他。” “少年文化宫二楼,一上楼就能看见。”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陈妈笑笑,看他下楼后才关门。 少年文化宫离C大不远,程灏出门打车,只付了起步费。 来到二楼入目就是一个向右的箭头,上面写着“跆拳道”三个字。程灏站在门口朝里望,瞅了会儿没看见林涵和陈嘉琪。他掏出手机正想给陈嘉琪打电话,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女:“这么练下去哪天才是头啊,我的腿都快废了,怎么还是白带!” 男:“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活该一辈子是白带!” 女:“哎,你恶不恶心?知道‘白带’是什么东西吗,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男:“你还说我思想不纯洁,我看真正不纯洁的人是你!” 女:“我怎么不纯洁了?我怎么不纯洁了!我刚刚说的‘白带’就是指我腰上这根,你想到哪里去了?!” 男:“……” 程灏:“……” 女:“呃呵呵,程,程灏,好久不见!” ------------ chapter 56 回到家,程妈正托着奶瓶给尼可喂奶。尼可是只刚出生的吉娃娃,贺骐送的,程妈拿它当儿子,开口闭口就是妈妈怎么着爸爸怎么着哥哥怎么着,听得程灏直想吐血——他又不是狗,哪来尼可这个弟弟! “妈,我这几天有事儿,不回来住。”程灏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卫生间,收拾了几件干净的带上。 “随便你!把家当旅馆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不付房钱!” 程灏笑嘻嘻的凑过去逗逗尼可,“我不在家不是给您省事儿吗,您也好专心照顾尼可。我把车开走了,这两天要用。” “哎你等等!”程妈叫住他,“先说清楚,你这两天住哪儿?是不是跟那个比你大的女朋友瞎混?” “不是。”程灏答的坦荡:“我一个要好的高中同学来北京玩儿两天,好久没见了,我陪陪她。” 程妈这才放下心来,还不忘提醒一句:“你做事要有点儿分寸,跟那女朋友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免得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妈您放心吧,我跟她清清白白!” 话音刚落就接到蒋白丽的电话,问他为什么没上班。 程灏对她一天三次的查岗很是反感,懒懒的答道:“我在家呢,不信让尼可给你叫两声。”说完戳戳尼可的肚子,被程妈一巴掌拍开,“滚一边儿去!别碰我的宝贝儿!” 蒋白丽听到了程妈的声音,微微感到不自在,“你另一部电话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程灏面不改色的撒谎,“你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先挂了,马上要出去。” 蒋白丽以为他家里有事,自己也不方便打听,只得讪讪的挂了电话。 程妈一直留心观察儿子,看他对蒋白丽态度冷淡,禁不住洋洋得意,故作姿态的数落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女朋友啊,到时候把人气跑了怎么办?” 程灏似笑非笑的瞅了老妈一眼,“把人气跑了不是正合您的心意?行了,我先走了。您甭替我瞎cao心,干什么我心里有数。” 程灏回到酒店,莫涵正坐在写字台前画画,都是人物速写,有小时候背着书包的胖嘟嘟的陈嘉琪,有十几岁高高壮壮的陈嘉琪,也有后来为伊憔悴的陈嘉琪。看到程灏回来,她献宝似的拿给他看:“我画的像不像?” “认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言外之意是不认识的就看不出,这丫头的画功还有待提高。 莫涵知道自己的斤两,于是虚心接受了他的评价。“其实我也给你画了好多张,拍成照片发给你,可惜你没看到。” 程灏想起那半年失去联系,心里窝了一股子火,压了压才挤出一个微笑:“那你现在画一个给我看看。” “不要!你嫌我画得不好。”说完偷偷把一张纸藏起来。 程灏眼尖,长臂一伸绕到她背后夺过来,“哈!这不是程小爷么!” “那不是。”莫涵抿了抿嘴,又拿出一张纸,“这个才是。” “噗——”程灏被这丫头气得吐血,这哪是他啊,这分明是一直四脚朝天的死耗子! “臭丫头!”程灏结结实实的给她一个爆栗,“敢调侃小爷?!” 莫涵捂着脑袋呲牙咧嘴,赶紧举白旗:“我错了我错了!小爷,我想去颐和园,您恩准不?” 程灏在死耗子旁边画一只趴地的乌龟,旁边写上“二丫”,这才有工夫搭理她:“天儿这么热,你身体还没好利索,犯得着跑去那里受罪么!” “我想去看看,以前跟嘉琪一起去过。” “……”程灏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叹口气说:“行,去!你呀,真能作!” 走进颐和园,昆明湖上的凉风迎面而来。莫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象六年前这里的样子,发现没什么变化。 她一路沿着阴凉走,来到公厕前停住,指给程灏看:“当时我就是在这里等嘉琪,买了两支老北京冰棍儿想跟嘉琪一人一支,可他上厕所太慢,我就都吃完了。等他出来,我们一起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我们俩考上了省实验。” 程灏佩服,“在公厕门前吃冰棍儿,亏你能咽得下去!” 莫涵自顾自的说:“我那次来北京吃了好多老北京冰棍儿,其实不怎么好吃,就是便宜。在外面卖五毛,在景区里卖一块。”又指指湖边的一家面馆,“嘉琪在这里吃了碗炸酱面,十八块钱一碗,我尝了一口,一点儿都不好吃。” 从颐和园出来,太阳已经西斜,莫涵又要着去Q大正门外的肯德基。程灏记得她说那家肯德基对她有着特别的意义,猜想这次离真相不远了。 莫涵找到当年坐过的那个靠窗的位置,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等着。半小时后,坐在那里聊天的俩人实在受不了她无声的压迫,收拾收拾东西走了。莫涵招呼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告诉程灏:“我要两杯草莓圣代,你想吃什么随便。” 点餐回来,程灏坐在她对面的位置。莫涵把一杯圣代摆在旁边的位置,拿勺子把里面的草莓酱都挖出来放进自己的杯子,一边挖一边哭。 程灏看不下去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这是给嘉琪的。”莫涵说:“我老是欺负他,抢他的草莓酱,他一直让着我。我整天说自己是姐姐,可从来没把他当弟弟,我对他一点儿也不好,他却从来都不跟我计较。” 程灏坐在陈嘉琪的位子上,拿餐巾纸给她擦眼泪。“别哭了,陈嘉琪又没怪你,他让着你、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他喜欢你,把你当姐姐。要是他知道你为了他这么难过,他也不会好受的。” 莫涵哭着点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嘉琪,我永远喜欢他,我永远爱他。” 次日一早莫涵说要去看毛主席、去故宫、去科技馆、去军事博物馆、去看升国旗还要爬长城。程灏立刻反对:“不行,你还要去打针。病都没好,去那么多地方你哪儿受得了!” “我不去打针了,你就带我去看看吧。求你了!”莫涵软语相求,退一步商量道:“要是时间来不及,我们就只去故宫和长城,最后你带我去Q大和B大转一转。” 程灏态度很坚决:“先去打针,然后去故宫,明天去长城。” 来到故宫,莫涵有种紧张的兴奋。她紧紧抓住程灏的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来到坤宁宫的后院,指着墙角的阴凉说:“那天中午我和嘉琪坐在这里,看见你和一个狐仙一样的姑娘站在那里。你在那儿喝娃哈哈纯净水,喝完回头瞅了我们一眼,然后就消失了。我和嘉琪以为见了鬼,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程灏觉得有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哦,那是我表姐贺骐。她当时在法国留学,暑假回来说要研究中国皇家园林的设计,我妈就让我跟着她来了。”顿一顿又说:“什么狐仙,还见鬼?你跟陈嘉琪也真能扯,当是拍聊斋呢!” 莫涵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来嘉琪不信的,被我一忽悠就信了。” 程灏好笑的揉揉她的脑袋,“你大脑皮层的沟回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啊?就算有鬼,也不敢在皇家园林出没,这里有天子的宝气镇着呢!还有,当时看见我怎么不叫我呢?说不定我能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 莫涵提醒他:“你忘啦?中考前某人对我和嘉琪放话,说要报复我们。我和嘉琪怕得要死,躲你都来不及呢,哪敢叫你!” 程灏一噎,面色赧然:“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儿,随便说说的,你们也当真!” 莫涵叹口气,“我和嘉琪胆子小,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嘉琪什么都好,就是缺少男子汉的魄力,吃了亏也不会反抗。他就是因为性格软弱才受伤的,魏小英甩了他,他只会自己一个人伤心,连找魏小英质问的勇气和想法都没有。” 程灏看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都懒得拆穿她,她还好意思说陈嘉琪,也不看看自己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B大跟Q大对门儿,外来车辆不能开进校园。程灏把车停在自己宿舍楼前,改用自行车载莫涵去B大。 莫涵给他一一指出当年游览过的地方,她和陈嘉琪曾经站在离湖岸半米的鲤鱼石上拍照,可今年水位上涨没过了鲤鱼石,莫涵站在湖边唏嘘了好一阵。 再次经过Q大正门的肯德基,莫涵终于说出来那个让程灏期待很久的秘密。 “那时候我坐在这里,看着Q大校门,心想三年后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走进Q大,成为人人羡慕的Q大人。我这人一向是过一天算一天,生活没什么计划性。这是我唯一一次给自己树立目标,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有实现。每次想起这家肯德基,我都要为梦想的破灭而哀悼。” 程灏感叹造化弄人:“你那个破灭的梦想把我阴差阳错的变成了Q大人。” “程灏,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告诉你,可前段时间联系不上你,后来又忘了说。” 莫涵的脸被落日的余晖镀上浓浓的哀伤,她望着遥远的西方幽幽开口:“过几天我就要去德国,到慕尼黑大学读博士。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十年八年,也许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 chapter 57 “什么?”程灏惊得呆住,去德国?! “我爸爸费了很多心血培养我,为的就是让我去慕大,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你爸爸?又是你爸爸!他让你去J大你就去J大,让你去德国你就去德国,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莫涵别过脸去哽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除了听话没什么别的优点。况且我爸爸是为我好,我怎么能反对呢?” “你……”程灏被她气得胸闷,猛力自捶胸口,大吼一声发泄。 莫涵被他吓到,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拳头阻止他自残。“你别这样!其实我去德国和留在上海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的家人在北京,你的女朋友也在北京,你以后的生活圈子也在北京。我们隔开半个中国和隔开半个地球都是一样的。” “你哭什么?你又在这儿哭什么?!把我丢在北京去上海的是你,把我丢在中国去德国的也是你!我都没哭,你哭个屁!”程灏猛地甩开她,因为太气愤没有掌控力度,把莫涵推的朝后一个趔趄。 “啊——”莫涵被自行车绊住,顿时失去平衡跟着车子后仰。慌乱间她伸手抓程灏,指尖只碰到他的胳膊便重重倒了下去。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伴随着“哐啷”的自行车倒地声,一阵钝痛袭上腰间,继而是小腿上尖锐的疼痛。 “莫涵!”程灏的声音都变了调儿,急忙弯腰扶住她的后颈,作势扶她起来。 “咝——疼!”莫涵掐住他的胳膊,咬着牙抽气。 小腿上有血流蜿蜒而下,程灏被她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语气不觉由怒转忧:“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莫涵躺在车轱辘上缓了缓,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借力站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含嗔带怨的看着他,“都是你害的,我都付出血的代价了,还不足以平息你的怒火吗?” “你个倒霉孩子!”程灏被她一惊一乍闹得已经没脾气了。 莫涵可怜巴巴的吊在他身上,程灏又恨又怜的搂住她的腰,彼此各怀鬼胎维持这个拥抱,谁也没有注意转角处那道哀怨的目光。 晚上回到酒店,程灏拿药酒帮莫涵揉腰上的淤青。莫涵大喇喇的趴在床上撩起衣服下摆,露出白嫩嫩的*和拳头大小的淤青。 “我说,你就这样任由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看你碰你,太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了吧?” “切!不就是露个腰吗,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莫涵满不在乎:“有多少人露的比我还多呢,人家不是照样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程灏无语,你说这丫头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 “啊——疼,你轻点儿!” …… “慢一点儿!” …… “嗯,好多了……” …… 门外,蒋白丽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一点道德观和羞耻心?这样肆无忌惮的胡来,把她这个正牌女友置于何地? 8月21号晚上十点,莫涵登上回C市的火车,明天就是嘉琪下葬的日子,她要亲眼看着他入土为安。 程灏给她买了硬卧下铺的车票,她腿上和脚上都有伤,睡下铺方便些。 这次来北京,莫涵终究还是没有爬上长城。上午程灏把车开到了长城脚下,与她并肩仰视盘踞山间的世界奇迹。 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蜿蜒的长城见证沧桑,它们的永恒昭示着生命的渺小与希望。 和程灏在一起,莫涵觉得安心和幸福,让她短暂的忘记了死亡的伤痛。她放纵自己与他亲近,牵手、拥抱、依偎、旁若无人的注视,甚至还在离别前倾身完成蓄谋已久的一吻。 程灏摸着脸颊痞痞的笑:“你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吻,看来这三年没人给你机会练习。” 莫涵想起三年前在青岛海边被他夺去的初吻,坦言道:“你说的那种吻,我目前没有和第二个人尝试。” “哦?”程灏揽住她的腰贴近自己,“不然我再帮你回味一下?” “好啊!”莫涵佯装淡定,心跳如擂鼓。 程灏愣了愣,随即俯首印上红唇,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他们吻了很久,从最初的辗转碾磨到唇舌交战,像两头愤怒的狮子般互相撕咬。幸好是在程灏的车上,否则这么激情的场面被人围观,莫涵一定要找块豆腐撞死。 程灏终于松开她,下唇沾了一丝艳红的血液,在透窗而入的霓虹下显得异常妖冶。 “这次是什么味道?”程灏意犹未尽。 “血腥味儿,还有葡式蛋挞,奶香味很浓。”莫涵心脏跳的激狂,用调侃掩饰自己的慌乱。 “那是你嘴里的味道!”程灏还在为她把蛋挞硬塞进他嘴里而生气。 “那你喜欢吗?”莫涵问的含糊。 “我喜欢你嘴里的味道。”程灏答的清楚。 她的味道、她的吻、她的拥抱,这些都是蒋白丽不能给予的心动。 “你去德国读完博士会回来吗?”他轻抚她的唇角,极尽爱怜和不舍。 “如果有回来的理由我会回来,如果有留下的理由我就不回了。”莫涵不敢迎视他的目光,缩回龟壳逃避责任。 “如果,如果我让你回来呢?”程灏孤注一掷,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求。 “程灏,我现在不能答应你。”莫涵拉下他的手,终究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若干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现在想让我回来,以后呢?我现在愿意为了你回来,以后呢?那么长远的事,我没办法做出承诺。” “你对我,永远这么理智,这么现实。”程灏挫败的苦笑,这算是第二次被她拒绝吧。 不是的,我也为你冲动过,明知道你有女朋友,我还是喜欢上了你。 莫涵把这句话埋在心底,把这份感情也一并埋藏,她不想在走之前给程灏增加困扰,更不想被押上道德的审判席。 “我走了,马上就要检票了。” 程灏要下车送她,莫涵阻止:“不要了,送别是件特别难受的事儿,你不要再送我。等我下车,你马上调头离开。” “没必要,我又不是那种煽情的小女生。”程灏笑笑,尽量表现得大度洒脱。 “程灏,你就听我的一回,行不?”莫涵眉目含情,语气恳求而坚定。 程灏被她的固执打败,终是无奈的妥协:“行。” 莫涵躺在床上听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哐当哐当烦乱而有节奏。 对面大叔鼾声如雷,上铺翻来翻去,偶尔有人经过走道去厕所,这一切的声响都让人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莫涵稍稍眯瞪了一会儿,去水池洗了把脸,坐在床上等待下车。 她穿的是那件白色连衣裙,下车后直接去了陈嘉琪的老家。 莫爸和林爸早早的在陈家门外等候,莫涵从出租车上下来,上前叫道:“爸爸,林爸。” “小涵,你这些天去哪儿了?”莫儒生接过她的行李,里面是她这几天穿的衣服,还有牛奶和点心。 “去北京了,看了看以前跟嘉琪去过的地方。”莫涵看向陈家的院子:“什么时候下葬?” “下午两点。”林之谦说:“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再过来。” “不用了,我想再陪陪嘉琪。”莫涵语带哽咽,“林爸,你和我爸爸先回去吧,不要管我了,真的不用……” 林之谦和莫儒生当然不肯走,他们陪着莫涵进了陈家的院子,陈妈还是坐在灵前哭,陈爸在灵堂门口站着,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脸上尽是疲惫和哀恸。 莫涵跟陈爸打了声招呼,来到陈嘉琪灵前的蒲团上坐下。她不敢跟陈妈说话,虽然程灏一再告诉她嘉琪的死跟她无关,可她还是逃脱不了内心的谴责。 陈嘉琪在陈家的辈分低,前来祭拜的人很少,再加上他没结婚生子不能出殡,整个灵堂冷冷清清的。 临近中午,陈爸过来劝陈妈吃饭,莫爸和林爸也趁机把莫涵叫出去让她吃点东西。莫涵吃不下,只拿了盒牛奶慢慢啜饮。 一辆出租车在陈家门前停下,田颖从副驾出来,后面还有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 真好。 莫涵望着他们,陈嘉琪能得到田颖至死不渝的爱,这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幸福的事! “莫涵,”田颖一下车就朝这边走过来,她哭得双目红肿,声音也哑哑的不复昔日柔美,“我和一起支教的同学过来看看陈嘉琪。” 莫涵笑着点头,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她带他们进陈家院子,向陈爸陈妈介绍:“叔叔阿姨,这是嘉琪的女朋友田颖,还有一起支教的同学,他们来看嘉琪了。” 田颖哭着扑进灵堂,其情感动天地。 按照当地的规矩,死者有孩子的,由女儿或者儿媳扶灵;结婚但没有孩子的,由妻子扶灵;什么都没有的,只能不声不响的下葬。陈爸陈妈听说田颖主动给陈嘉琪扶灵,感动的老泪纵横。 整个下葬的过程很简单,田颖捧着骨灰盒在前,莫涵和陈嘉琪的三个同学扶着陈爸陈妈在后面跟着。所有人从陈家出发,步行到陈家祖坟,由田颖将骨灰盒放进墓穴,然后合墓,填土。 田颖把骨灰盒放进墓穴的时候,陈妈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号,挣开陈爸和莫涵的搀扶,扑过去用手捞嘉琪的骨灰盒。 莫涵直直的跪在地上恸哭,一抔抔黄土扬起再落下,一点点将嘉琪掩埋,把她和最好的朋友永远的隔绝在两个世界。 ------------ chapter 58 墓穴合上,只剩一个尖尖的土堆和青色的石碑。 帮忙合墓的人一个个散去,空旷的墓地只剩陈家父母、莫涵、田颖和三位男生。 陈妈扶着墓碑再次哭晕过去,救醒之后由一个男生背着送回去。莫涵和田颖互相搀扶着走出墓地,莫爸和林爸立刻迎上来,“小涵,你没事吧?膝盖怎么流血了?” 莫涵摇头,大概是刚才跪的时候太猛了,膝盖不知道磕在什么上面。 “小涵,我们回家吧。”林爸说:“嘉琪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活着的人还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嘉琪的死一蹶不振。” 莫涵脑袋晕晕的手脚麻痹无力,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却仍是撑着一口气问田颖:“你打算去哪里?回城吗?我们可以捎上你。” “不,我和同学一起走。”田颖从腕上退下一条形状怪异的手链,“这是陈嘉琪送给你的,我小心眼发作跟他吵了一架,他把手链丢给我一个人去了学校。泥石流就是在那天晚上爆发的,如果不是因为和我吵架,他就不会……” 田颖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莫涵看着她掌心的手链,恍然明白嘉琪的死是个多么无辜的意外! 田颖是爱他的,这点不可否认,但她的泪水和痛苦又有多少自责和内疚的成分在里面? 莫涵不敢想象。 因为她也背负着道德的枷锁,她很清楚它有多么沉重。 “田颖,不是你的错,嘉琪是因为泥石流而遇难的,你没有责任。”莫涵把程灏的话复述一遍,希望能让这个善良有爱的女孩子早一点得到心灵的解脱。 “你对嘉琪的好,嘉琪都记得。他跟我说过,这个世上除了他妈妈,你是对他最好的女人,他已经离不开你,爱上你了。可惜嘉琪走的突然,没能够好好回应你的爱,这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遗憾。但是我相信嘉琪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希望你一直难过自责下去,他是个善良大度的人,他不会怪你,反而会真诚的祝福你。” 田颖哭着扑到她身上,把莫涵撞得一个趔趄倒在车门上。 “谢谢……谢谢你莫涵!你和嘉琪是好朋友,我还误会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莫涵快要窒息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只好向莫爸求救:“爸爸……” 莫爸急忙上前拉开田颖,莫涵双腿一软倒在林爸怀里。平息了好一阵,莫涵才渐渐恢复清醒。她向田颖道别:“田颖,回去好好生活吧,别让嘉琪成为耽误你的罪人。至于手链,嘉琪给了你就是你的,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的话也任你处置。嘉琪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而不是活在一条手链上。再见,田颖。如果有机会再见,我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好的。” 回到C大招待所,莫涵躺在床上发呆。回想她对田颖说的话,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莫涵清清嗓子:“你好,我是莫涵。” “你好,我是蒋白丽,程灏的女朋友。” “……” 莫涵有些慌乱,直觉告诉她蒋白丽找上门必定没有好事。 “哦,蒋学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拜托你不要三天两头的纠缠程灏。” “我没,我没有……” “你没有?那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在哪儿?你跟程灏在干什么?!” 蒋白丽的质问让莫涵顿时慌了手脚,“前天晚上?我,我在北京,我和程灏什么也没干。” “没干?没干你叫唤什么!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像你这样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去了,Chris、Emily、还有那个什么魏小英,程灏不过是跟你们玩玩罢了,你以为他真喜欢你呀?他只有对我才是真正的尊重、真正的爱护!” “你说什么?!”莫涵重复:“魏小英?你说程灏跟魏小英?” “是,那不过是个跟你一样恬不知耻的女人!” 莫涵“啪”一下合上电话,脑海中只有六个字——程灏和魏小英! 嘉琪说,魏小英为了一个北京的男人把他甩了。 蒋白丽说,程灏跟魏小英搞过暧昧。 原来,造成魏小英和嘉琪分手的男人,那个小三,就是程灏! 莫涵想也不想就拨通了程灏的号码,哭着大骂:“程灏你个王八蛋!是你,原来那个挨千刀的小三就是你!枉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害嘉琪?你王八蛋!你混蛋!你去死!我恨死你,恨死你……” “莫涵!你胡说八道什么!”程灏正在DT加班,前两天为了陪莫涵落下了太多工作,害他不得不连轴转。他看到手机显示“莫涵来电”,满心欢喜的接起,却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你跟魏小英搞在一起,你是罪魁祸首,我恨你,我……” “莫涵?莫涵!”程灏怎么叫她都不答应,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惊呼声:“小涵,你醒醒!” “叔叔!叔叔!”程灏大喊:“莫涵怎么了?” 莫儒生接起电话:“对不起,小涵晕倒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再见!” 程灏看着挂断的电话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这丫头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是谁胡说八道把他跟魏小英扯在一起?! 他首先想到魏小英,打电话问她,她矢口否认。想想也对,陈嘉琪出了事,魏小英怎么可能主动跟他的亲戚朋友联系? 第二个是阮超,魏小英来Q大找过他两次,头一次让崔振鹏帮忙接她,第二次她把阮超也叫上了。 第三个是周晓晶,女人都爱捕风捉影,魏小英在饭桌上单独敬他,周晓晶也在场。 第四个是崔振鹏,魏小英找他帮忙的时候老崔也在。 …… 过了一个小时,程灏又拨莫涵的号码,还是莫爸接的,告诉他莫涵没事,因为低血糖、中暑和情绪激动而导致的昏迷,输液之后就没什么大碍。 “叔叔,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莫涵手机的通话记录,在她给我打电话前跟谁联系过。”程灏语气严肃:“这个对我很重要。” “好的,你稍等一下,我发短信给你。” 一分钟后,程灏看到一串熟悉的号码。他怎么也想不到,排查了所有人,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蒋白丽! 其实这也很正常,蒋白丽跟魏小英不过是一面之缘,甚至连句话都没说,程灏怀疑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蒋白丽见过程灏对魏小英不耐烦的态度,想当然的以为她跟Chris和Emily一样是个纠缠程灏的女人。她把魏小英说出来,不过是想证明莫涵只是众多心存幻想的女人中的一个,却没想到魏小英身份特殊,她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把程灏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蒋白丽看到手机屏幕上“程灏来电”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爱情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她接起电话,听到程灏气急败坏的吼声:“你到底跟莫涵说了什么?!” “怎么,她向你哭诉了吗?还是质问你的滥情?”蒋白丽尽量说得很慢,克制自己声音的颤抖。她仿佛看见一只卑微弱小的蚂蚁企图支撑起一幢沉重将倾的大厦,它那么用力那么辛苦,结果却只是徒劳的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跟她说魏小英怎么了?你是怎么把我跟魏小英扯在一起的?”程灏不答反问,没心思理会她的冷嘲热讽。 “魏小英?”蒋白丽一拳打偏在软棉花上,有些微挫败,却有更多疑惑:“她怎么了?我不过就说她是个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 “靠!蒋白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知不知道,你子虚乌有的一句话把我变成了杀人凶手!”程灏怒不可遏,如果她在这里,他会忍不住把她活活掐死! “你说什么?什么杀人凶手?我什么也没说呀!”蒋白丽急了,顾不得哀伤自怜,急忙澄清。 “我说滚!我跟你完了!”程灏说完就掐断了电话,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 Shit!Shit!Shit!死活都是一张嘴! 他再给莫涵打电话,全都是关机!他现在真是后悔,早在那丫头拿她爸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干嘛不把号码保存下来? 程灏敲着额头在房里转圈,陈嘉琪刚刚下葬,莫涵应该还在C市,他必须把话跟她说清楚,不能顶着这么一个屎盆子过一辈子! 程灏打电话查询,从北京到C市,最快的方式是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第二天上午程灏去公司请假,幸好最近DT咨询部的业务量不多,否则这么频繁的请假,他这份实习也就做到头了。 下飞机后直奔C大,三年前他曾经来过,很容易就找到了林家。 开门的是林之谦,告诉他莫涵上午的飞机已经回了上海。程灏脑子一抽又忘了问莫爸电话的事儿,转身就往楼下跑。 去上海的火车已经赶不及,程灏订了明天一早的飞机,却因夜里突来的暴雨雷电不得不推迟起飞。 诸事不顺…… 程灏不信鬼神,但这一刻额头跳动的青筋却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蝴蝶效应已经启动,怕不是无力回天。 飞机13:25起飞,预计飞行一小时四十分钟,到达上海虹桥机场。 到上海后程灏从机场赶到莫家,按门铃没人应声,程灏的心迅速沉下去。 对门是孙教授家,孙教授的太太告诉他,莫涵今天飞德国,莫儒生夫妇已经送她去机场。 仿佛一道闷雷凭空炸响,程灏身子晃了晃,只觉得耳鸣眼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出租车的,他用手机上网查了浦东机场飞德国的航班,国航去慕尼黑的飞机19:18起飞。 车载电台报告前方堵车,程灏自嘲,这就是所谓的垂死挣扎。 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却只是看见莫涵进关的背影。 程灏从不知道,看着一个人背对自己离开是件这么添堵的事儿。 全世界都静止,只有慢镜头分解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半侧着身子依依不舍地回望父母,泪水沿着双颊滴滴落下。 玻璃移门无声合上,就像一把无情的铡刀,生生切断他们的时空,把他和她隔绝在了世界的两端。 程灏收住脚步,似被一只巨掌攫住心脏生生扯出胸膛。 痛吗? 痛! 痛得已经失去知觉了! 在后来的几年中,每次在机场看见玻璃移门,程灏都会想起这一天的场景。 莫涵满怀伤痛地离开了这片土地,带着对陈嘉琪的愧疚和对他的怨恨,还有他割舍不下的爱和来不及说出的解释。 伊人飘然离去,自此远隔重山…… ------------ 花开悄然 提亲后莫涵就留在了上海,结婚的日子定在5月6号,注册的日子也要拖到年后。不过一周,程灏已经开始抱怨回家见不到她的日子了然无趣,莫涵心有戚戚,却也只能柔声安慰。 婚礼由长辈张罗,莫涵趁着有时间重新报名考驾照,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 这几年全球气候益发恶劣,不论是哥本哈根气候大会还是德班大会都不能还给上海一个无雪的冬天。 莫涵每天坚持服用牛大夫开的中药,并且保持适量运动,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回国后胃口大开,京菜川菜本帮菜吃嘛嘛香,身上和脸上的肉肉不可遏止的疯长。 唉!肉肉啊,果然应了程灏的话,不出仨月白里透红! 莫涵吸气再吸气,终于把裙子拉链拉上去。第二颗衬衣扣子像是随时要崩开一样,原本庄重的黑色套装愣是被她穿出制服诱惑的效果,完全不符合大学老师严谨的形象。 下午莫涵接到电话让她明天下午去Q大面试,一家人当即忙翻了天。机票和动车票都订不到,只好乘晚上的特快列车进京。悲催的是她的套装在节骨眼儿上添乱,衣服箍在身上连弯腰下蹲都不行,无论如何不能穿出门去。 “怎么办?”小脸皱成了苦菜花,“这是惜墨哥从法国带回来的,我总共穿了三次。” “脱掉脱掉!”陈燕生指挥着她赶紧换衣服:“我们去买新的,这个不能穿!” 十三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简直要了人的老命。果然岁月不饶人,几年前她蹲在车厢连接处都能从C市熬到北京,现在坐在座位上却手脚浮肿。 挨到六点半给程灏拨电话,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伪装坚强,能有贴心司机接送,干嘛不用? 北京的温度比上海低很多,刚下火车不觉得冷,没两分钟就有小寒风嗖嗖往脖子里灌,冻得人上下牙掐架。 程灏对她的归来不胜欣喜,一见面就抱着吻下去。莫涵羞赧的推开:“别这样,快点送我回去,好冷好累。” 七点半四环已经开始排火车,车子走走停停堵得人心烦气躁。莫涵整夜几乎没睡,精神不济特别容易晕车,程灏把油门和刹车来回踩,晃得她再也忍不住打开车窗狂吐。 回到景澜苑,莫涵一脸菜色的下车,“你去公司吧,不用管我。记得十二点钟给我打电话,免得我睡过头。” “放心,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吃饭,然后送你过去。” “工作忙的话就不要勉强。” 程灏摸摸她苍白冰凉的脸:“你嫌弃我的开车技术?” 莫涵失语,不要曲解人家的好意好不好? 面试时间在下午两点,三对一,形式很像论文答辩。开始莫涵是有些紧张的,好在问的都是学术问题以及她参与过的几个课题项目,渐渐的也就放松下来。 粒子能量自从发现以来就热度不减,Q大物理系也开设了专门的分支学科。肖恩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由他亲笔推荐的爱徒自然得到国内学者的青睐。另一方面,早在莫涵向Q大投递简历的时候程灏已经介入为她保驾护航,四九城才多大的地儿啊,以贺家的背景没有够不着的地方。 面试结束后莫涵去了正门外的肯德基望着Q大校门痴痴傻笑,这座校园承载了她年少的梦想,孕育了她青涩的爱恋,赐予了她可以相守的良人。曾经她与这里擦肩而过,这一次,但愿能够成为真正的Q大人。 四点钟,时间还早,莫涵决定去程灏的公司等他下班。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哈根达斯异常清净,莫涵点了一杯热可可慢慢啜饮。她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阿玛尼套装在金融区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是浑身散发出的慵懒气息与其他顾客格格不入。 年关将至,公司里的事物异常繁杂。投资部会议开到六点,程灏正要报备晚上加班的时候才看见莫涵的短信,打电话不接,赶到哈根达斯看见她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有些苍白,眉宇间疲态尽显,连夜的火车和下午的面试让她在体力和精力上都吃不消。程灏心疼的唤她起来,这样睡下去该腰酸背疼外带胳膊麻痹脖子落枕了。 “下班啦?”莫涵趴的太久,一时直不起腰来。 程灏小心的把她揽进怀里,帮她捏捏手臂疏通血脉。“还没有,晚上加班,我先送你回去。” “这样啊。”莫涵有些失望,却也只能认命的接受现实。“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这里打车很方便。” “对不起,我这个未婚夫太不称职了。”程灏亲吻她的发心,“面试结果怎么样?” “还好。” 程灏知道,以莫涵的谨慎,“还好”就是“没问题”。想他当年费了多大劲才考上Q大,现在媳妇儿轻轻松松就成了Q大的老师,不能不叫为夫汗颜。 “宝贝儿,别太优秀,否则我压力很大。” 莫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我博士毕业才能找份年薪二十万的工作,算起来跟你本科在MC的实习工资差不多,到底是谁优秀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肚子里的墨水是无价的。” 莫涵失笑,仰头轻轻吻他,“嘴巴真甜!” “乖乖,我真不想回去加班……” 一记动情的深吻,把无奈和叹息吞没在唇齿之间。 在北京休整两天又要赶回上海,学车这件事必须打铁趁热,搁的时间长了容易手生。 考完理论学倒桩,莫涵一上车就恶心想吐。听说大众的桑塔纳容易让人晕车,此言不虚。 程灏开的是公司配备的帕萨特,最近正在考虑自己买车。想到上次莫涵坐帕萨特吐了,直接把大众的车型全盘否决。跟莫涵商议之后选择了中规中矩的奥迪A6,颜色是她一贯中意的银灰色,看上去老气横秋。 提车后正赶上过年,照规矩程灏得去给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拜年。大年初三程灏开车去上海,趁着新车没挂牌,在高速上飙到一百八一百九,反正超速也没得罚。 这一次有备而来,他先是给陈燕生的亲戚和莫涵在上海的朋友们挨个拜年,又去C市给林爸林妈拜年,和林震威他们那些老同学聚会,几天下来马不停蹄。 受强冷空气影响,北方大范围降雪,河北山西山东等地还有大雾出现。返京的路途不算顺利,好在有佳人相伴,堵车和封路才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一到北京莫涵就去给程爸程妈和贺老爷子拜年,然后去大舅二舅家讨压岁钱,塞得腰包鼓鼓囊囊的。 晚上回到景澜苑,憋了近半个月的小兄弟终于得到解放,一室春光把窗玻璃上的冰花都悄悄融化。 清晨醒来,外面的一切都是银装素裹。莫涵依偎在程灏的怀里欣赏北国之春的雪景,于温存中感受岁月静好。 程妈琢磨着把景澜苑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搞得喜庆一点儿也好用作婚房。 莫涵对现有的格局很满意,当初程灏装修的时候就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给她打造一个理想中的家。她是一个长情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很多年或许一辈子不会改变,包括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程妈的想法她并不赞同,由程灏出面商议,最后决定更换一批家具,至少把客厅装扮一新。 程灏要上班,选家具的事儿自然落到莫涵头上。跟着程妈在大大小小的家居广场里转悠,买了一套布艺组合沙发和红木餐桌椅子,灯具和窗帘全部换新,再加上墙体彩绘玻璃磨砂,折腾下来又是大半个月。 期间莫涵一直在北京,隔几天去程爸程妈那里住一晚,多数时候都在景澜苑。小媳妇很快进入角色,程灏又恢复了早起有豆浆晚归有热汤的生活。每天忙碌而充实,谁也没有注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化。 北京这边差不多忙完,莫涵又得回上海学车。这段日子她在程灏的指导下练习倒桩和移库,拿新买的A6试手,稳稳当当毫发无伤,回上海可以直接参加考试。 临走的前一天程灏忽然想起:“你亲戚有阵子没来了吧?” 莫涵算了算,比上个月晚了二十多天。“那个一直不准。” “上次那个老中医给你开的药喝完了吗?要不要再去找他看看?” 呃……她嫌药难吃,从大年初一起就没再吃,家里还有好几副呢。 程灏也明白了,板起脸来教训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吃个药还得靠大人监督?” “我错了我错了。”某人一副狗腿相,立刻指天发誓:“回去就吃,再苦再难我也吃!” “唉……”程灏疼惜的抚着她红润的脸颊,“我知道那药不好吃,可它管用啊。咱忍忍,把身体调养好了最重要。” “嗯,我明白。” 第二天上午飞上海,一下飞机莫涵就吐得一塌糊涂。 清洁工大姐路过,好心的递给她纸巾。“小姑娘怀孕了吧?那可要小心身子,不要随便坐飞机的嘞!” 莫涵闻言一怔,怀孕? 会吗? 回到市区她首先去药店买验孕棒,挑了三个不同牌子的以防万一。家里没人,莫涵放下行李直接冲进卫生间。 在马桶上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盯着三支验孕棒上齐齐的两道红杠不敢置信……有了? 陈燕生上完课回家,在卫生间看到莫涵吓了一跳。 “小涵,你拿的是什么?” 莫涵张口无言,任由陈燕生拿过去继而爆发出耸人的尖叫:“天啊!你怀孕了?!” “妈妈,怎么办?” 陈燕生很快镇定下来,“小程知道吗?你们打算要孩子吗?” 莫涵摇头,再点头,恍然大悟:“哎呀我得先告诉他!” 莫涵莽莽撞撞的往卧室跑,惊得陈燕生一个劲儿的让她小心。拨通了程灏的电话,不等他说话莫涵就大叫:“程灏程灏,我怀孕了!我竟然怀孕了!” “真的?”程灏蹭的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知道啊,只用了验孕棒,还没去医院检查。” “我马上去上海!宝贝儿,咱们必须马上领证!” 陈燕生也在旁附和:“婚礼也要提前。” 莫涵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和拒绝能力。有母上大人和夫君大人做主,她就像牵线木偶随他们摆弄。 结婚结婚,趁着昏头赶紧结婚!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chapter 59 大四的课程不多,程灏的课集中在周一周四两天,二三五全在DT实习。 蒋白丽来找过他,质问他是不是因为莫涵才提出分手。程灏破罐子破摔直言说是,蒋白丽哭着骂他:“程灏,你就是犯jian,越得不到越想要,对得到的东西反而不珍惜!我等着看你一辈子求而不得,或者看你得到了她再把她弃如敝屣,我诅咒你们都没有好下场! 程灏是怨恨蒋白丽的,但也对她心存愧疚。这场恋爱开始的无奈结束的草率,蒋白丽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挥霍着她的感情做了个白眼狼、负心汉。他没资格批评蒋白丽,他们是同病相怜,都被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折腾得身心俱疲却还甘之如饴。 程灏向来自负潇洒,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爱情的路上拖泥带水最终惨遭滑铁卢。他本不信命,此时却禁不住质疑,莫涵是否就是他命定的劫数? “抱歉,蒋白丽。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我这人毛病太多,而你又太优秀,跟我在一起瞎了,你还是找个更好的吧!” “程灏!”蒋白丽被他的好人卡迷惑,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我只爱你一个,你别丢下我!”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也不想勉强自己。”程灏残忍地推开她,用他的霸道和自私给这场恋情画下句点。 与蒋白丽摊牌后,程灏再没有回宿舍住,基本上都是公司、家、学校三头跑,生活开始进入固定的轨道。 8月份在美国兴起的次贷危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DT是一家美资公司,持有两房不少股票,这一个月来损失惨重。 程灏想起自己在景澜苑买的房子,当时的价格是每平方一万四,现在已经到了一万八,不知道国内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到底有多大。 在经历了6月初连续几个跌停板后,沪深两大股指再度上扬,到了9月份,上证指数已经逼近6000点。 中国的股市疯了,股民也疯了,程灏作为股民之一也要疯了!这赚钱的速度堪比印钞机,就在他为情之一事黯然神伤无暇他顾的时候,他的股票一不留神涨了五十万。 9月底,他抛出二十万还房贷,留下四十万在股市继续疯狂。 第一次警钟敲响是在十月中旬的风险投资课上,授课的崔教授是Q大经院的副院长,我国金融业权威,负责为国务院撰写内参。 由于股市再创新高,各大媒体、券商纷纷预测上限在7000-8000点,有的甚至提出能达到10000点。崔教授在课上要求学生讨论“中国股市是否存在泡沫,如果有,泡沫有多大”。所有人都相信股市泡沫的存在,但到底有多大,这些大四学生却莫衷一是。 程灏知道崔教授不是危言耸听,可他账上眨眼间又多出的十万块诱惑实在太大,任何一个有贪念的人都舍不得放弃。 炒股如同博弈,只要人人相信都会赚钱,结果就是赚钱;只要有一个人提出亏损,其余人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次倒下。 程灏毕竟年轻,在风起云涌的股坛里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况且即使股市有风险,此刻也没有比股票更赚钱的投资方式。他现在还背负着九十多万的房贷,赚钱刻不容缓。 从十一月份开始,各大公司开始频频举办校园招聘会,大四学生的旷课率奇高,80%的理由都是“面试”。 程灏也是求职大军中的一员,当初他没有遵从父志参军,将来也不打算像两个舅舅一样参政。官场的水太浑,就算他有那个力也没那个心。 他比较了自己的几次实习经历,觉得外企特别是欧美企业更加符合他的工作期望。除了花旗瑞银摩根等几家大的银行和投资公司,他也投了四大的咨询部职位,另外还有几家跨国公司的投资部。 受次贷危机影响,外资企业招聘人数大幅度下降,但多数国企和民企并没有多大变化。截止12月底,程灏收到了三份offer,都是本土公司,月薪四千上下,还不如他在DT的实习工资。 元旦的时候班里组织团日活动,团支书特地打电话让程灏参加。 程灏大三那年莫名其妙的成了“入党积极分子”,后来又混党课、抄思想汇报,最后经过一场形式大于内容的答辩,顺利成为一名华丽丽的共产党员。 他本人对这种“被入党”的现象极度无语,虽然从小长在红旗下,奈何政治觉悟不高,做不到无私无畏无怨无悔。他对物质生活挑剔,吃穿用度都要穷讲究。长这么大仅有的几次“将就”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偏偏不声不响拍拍屁股飞了,丝毫不念及他的牺牲和付出。 活动结束后免不了吃饭K歌,一票人来到附近新开张的KTV——“同一首歌”。 这家“同一首歌”是京城第一分店,开在繁华的市区,离大学区不远。开业头三个月,凡是大学生聚会一律八折,所以程灏他们班同学才会选择这里。 后面的发展带点儿戏剧性,程灏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林震威。 三年前林震威参军后他们就很少联系,这两年甚至彻底断了音信。去年林震威退伍,先是在自个儿老爹眼皮子底下打工,干了一年积累了不少经验才被老爹派到京城打拼。 程灏把人叫出来了,可看见本尊反而不敢上去认亲。 NND镖头这两年发福发的忒狠,也不知道他是去当兵啊还是当猪,简直是横向的二次发育! 林震威倒是一眼就认出了程灏,这厮走哪儿都是亮点,想不注意都不行。他上前激动的给程灏一个熊抱,铁砂掌啪啪两下拍在程灏后背,差点儿给他拍出内伤。 “咳咳,镖头,您去的是海军陆战队吧?两年不见,功夫了得啊!” “什么两年不见!”林震威笑得春光灿烂,“咱哥们儿四年没见了!你丫还Q大高材生,连个数都不会算!” “哪里哪里!您都成大老板了,我还是穷学生,哪儿能跟您比呀!”程灏笑的好不谦虚,招呼他班里的同学过来,“怎么办?给穷学生打个折扣吧!” “没问题!”林震威豪爽的挥挥手:“咱也甭打折了,直接免单!回头再办个会员卡,以后常来常往。” 二十几个人一听齐齐欢呼,直接开了最大的包间。 程灏跟着林震威去他办公室,小盆景小金鱼的养着,看起来还挺有生气。 秘书送上茶水,林震威跟程灏坐在沙发上聊天。他们的共同回忆也就是高中三年,说起来林震威颇为遗憾:“我入伍后跟别的同学都没再联系,也不知道都有谁在北京。” “咱老班长周晓晶,还有张真人,就是老考第一的那丫头。Q大还有阮超和梁冬盛……哎,我也不挨个说了,改天叫他们一起出来吃个饭。”程灏虽然不相信林震威对这些人能有多深的感情,但他们都是大四学生,临近毕业了聚会肯定少不了,就当给“同一首歌”拓展业务,还了镖头免单的情。 程灏说办就办,第二天约了C市的同学在宁国府聚会,不只是他们这一届的,省实验那些认识的人都叫上了,除了魏小英。 在座的有周晓晶、张真、阮超、梁冬盛等人,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莫涵。去年十二月莫涵来Q大比赛,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吃饭,今年再聚首,主角换成了她的哥哥林震威。 饭后程灏埋单,林震威嫌他不地道,摆明了煞他的面子。程灏勾着他的肩膀:“咱哥俩谁跟谁呀,以后让你埋单的机会多着呢!这次聚会是我约的人,当然是我请。“ 林震威好歹也是鑫盛集团的少东,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计较。散场后他叫住程灏,说什么也要请他去喝茶。 所谓喝茶,不过是聊天的另一种说法。 林震威当了两年兵,身上的大少爷秉性磨去了九成九,跟熟人在一块儿也懒得附庸风雅,喝茶用牛饮,好好的一壶碧螺春硬是当成了漱口水。三杯茶下肚,他才开口问:“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问,你跟我妹妹是咋回事儿?她怎么跑德国去了?” 程灏刚开始听见“我妹妹”仨字儿还真懵了懵,后来才想明白,莫涵以前叫林涵,跟林震威是本家兄妹。 “她去留学,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震威皱了皱眉头,“你们真没事儿?” “怎么这么问?”程灏觉得林震威话里有话,想起他前两年在上海当兵,和莫涵多有走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震威想了想,“去年过年,我还在C市的店里。莫涵跟陈嘉琪那小子失恋了上我那儿唱歌喝酒,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翻来覆去的唱《后来》。今儿个别人一提她你就脸色不对,我才寻思着是不是你把她给甩了。” “什么?”程灏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甩她?我有那本事么!我跟她表白,她鸟都不鸟我,我哪有机会甩她?” 林震威想起莫涵在纸巾上给程灏画的小像,一时间搞得丈二和尚,只好胡乱找个台阶:“大概是我想多了,那歌是陈嘉琪唱的也说不定。” 提起陈嘉琪,程灏就觉得窝火,那丫头可把他整的比窦娥都冤! ------------ chapter 60 槴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著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 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著那个女孩。 她十七岁的深秋,他们在C大小西湖畔有了第一个拥抱;她十八岁的仲夏,他们在青岛海边献出彼此的初吻;她十九岁的春天,他们在南汇看桃花缤纷;她二十岁的冬天,他们一起逛北京城、吃饭、看电影,做着最平凡又最快乐的事。 原来他们有这么多不是恋人胜似恋人的回忆,她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是不是也感同身受? 程灏摘下耳塞,他现在就算不用听歌都能感觉刘若英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那天和林震威喝完茶回来他就下载了这首歌,闲时拿出来听听,揣摩莫涵在唱这首歌时会是怎样的心境。 她不声不响的走了,半年杳无音信,是不是还在误会他、记恨他,所以才故意不联系他? 程灏感到无力和惆怅,那个臭丫头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让他这样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当然,这种伤春悲秋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新年伊始,南方普降大雪,股市开始跳楼大跌,一连几天都让他心惊肉跳。 本着分散投资的原则,程灏持有的股票种类繁多,可无论是采掘、电子、饮料还是保险公司,六支股票齐齐跌停一周,大有“天要亡我”之势。 因为有去年6月初先跌后涨的先例,程灏咬牙挺着,眼睁睁看着账上的数字以四位数的速度一天天减少。 雪灾波及范围之广、时间之长是史无前例的,当程灏的亏损逼近六位数时,他开始换股止损,最后忍痛割肉,此时损失已超过三十万。 农历新年到来,程灏看着老妈把家里弄得到处飘红,从没觉得这个颜色如此刺眼。直到除夕那天他妈从里到外穿了一身红,还给他也弄了件红马甲,他终于忍不住爆发。结果被他老爹抬腿一脚踢回房里,这才知道今年是老妈的本命年。 程灏害得老妈伤心,被他爹关在房里面壁思过。 拜年的短信一条一条进来,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短信回短信。十二点多的时候有个奇怪的号码进来,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过年好! 程灏琢磨着琢磨着,猛地灵光一闪,立刻按照号码拨回去。 没错,这就是那个消失了半年的莫二丫! 电话接通的时候程灏心里挺忐忑的,直到听见莫涵说“程灏,过年好”,那颗吊着的心才轰然落地。 “您终于想起我这个小三儿了?”程灏的语气酸溜溜的,一想起她走前那个“恨死你”的电话,心里就觉得憋屈。 “对不起呀程灏,我那个时候冤枉了你,现在特别向你道歉。” “哦?你怎么知道冤枉我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来道歉!” “对不起!”莫涵没办法解释。 其实她来德国后不久就想明白了,魏小英劈腿是在寒假前后,可程灏早在暑假就跟蒋白丽在一起了。听蒋白丽的口气,魏小英似乎是在更早的时候跟程灏有过交集,所以从时间上来看就排除了程灏的嫌疑。她当时是气糊涂了,这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赖程灏,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混账! 按理说她应该立刻向程灏道歉的,可蒋白丽的话言犹在耳,把她对程灏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她怎么还敢肆无忌惮的与程灏联系呢? 如果程灏只爱蒋白丽不爱她,她就是自取其辱;如果程灏抛弃蒋白丽选择她,那么蒋白丽该如何自处?陈嘉琪的例子在先,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插足别人的感情。蒋白丽是个好女孩,她不能让她陷于陈嘉琪的境地。 就这样一拖就拖了半年,直到她的生活有了新的转机。 叶惜墨即将毕业,他与慕尼黑的一家公立学校签约教中国美术文化,同时在一家广告公司兼职,以后将会常驻慕尼黑。 其实这个安排多少也是由叶惜墨的家人促成的,叶母和林妈都挺中意对方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凑成一对儿。 莫涵不讨厌叶惜墨,甚至于还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叶惜墨也不反感莫涵,这丫头待人真诚宽容,时而迷迷糊糊的还挺可爱。知晓了家人的意图后,俩人觉得这个安排也不错,决定先在一起试试。 确定关系是在前不久圣诞节的时候,莫涵的室友都回家过节,叶惜墨来公寓陪她。 外面寒风阵阵,室内暖意融融。两人坐在壁炉前喝啤酒聊天,莫涵渐渐爱上了黑啤苦中带甜的味道,焦糖麦香在唇齿间回荡,低度的酒精使人微醺,飘飘然升腾起一种难言的快感。 莫涵和叶惜墨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笔记本摊在旁边播放苏菲·玛索的《逃之夭夭》。故事的最后安东尼逍遥法外,美丽的女警吉雅拉也放弃了抓捕他的计划与他相携离去,跟莫涵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和信仰的“正义必胜”相去甚远。 莫涵苦着脸向叶惜墨抱怨:“你这是在扭曲我的价值观。” 叶惜墨按下空格键,画面定格在男女主角劫后余生的忘情亲吻上。 “我以为像你这种小女孩会喜欢爱情万能。” “我连爱情是什么都搞不清,怎么会相信它万能!”莫涵自嘲的笑笑,指着电脑屏幕问:“他们那么相爱,吻起来是不是天雷勾动地火?” 叶惜墨不以为然:“多半是感觉嘴上贴了块生肉。” “呕……”莫涵被他恶心到,他不是搞艺术的吗,怎么比她还不解风情! “其实也没那么差。”莫涵回想起和程灏的两次亲吻,禁不住脸红心跳。 “哦?”叶惜墨笑着凑过来,“我们也试试吧。” 见莫涵没有反对,他扶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过程跟前两次一样,都是口水交换,可感觉却差很多。 “怎么样?”叶惜墨问她。 莫涵摇摇头:“好像不太对。” 叶惜墨退回去,面色坦然如常,“我也觉得不太对。” 莫涵一愣,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后来叶惜墨也讲了自己的初恋。 他和景芮属于早恋的一代,小时候一起学美术,初中成为同班,很快两人就确立了关系。后来他们考入同一所高中,景芮的成绩不太好,又梦想着做服装设计师,高二那年去了法国读书。叶惜墨家境殷实,送他出国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叶母反对他跟景芮在一起,仅用经济来源就掐断了他的妄想。为此他颓废了一阵子,并且坚决不在上海读大学,凭借美术特长考了C大。 少男少女的感情很纯粹,也很易碎。叶惜墨本想等景芮毕业后回国或者他毕业后去法国找她,哪知道痴等了四年,却等来她跟一个法国佬结婚的消息,而且还有个比她小五岁的儿子。 年少抛人容易去,留下的人却迟迟不能忘怀。这几年叶惜墨见过不少女孩,燕瘦环肥桃红柳绿,却再没有找到最初的心动,包括对莫涵也是如此。 莫涵倒不难过,她一直认为感情分许多种,有的人爱得轰轰烈烈非君不可,也有的人在平淡生活中相濡以沫。不过这个故事倒是让她再一次认识到异地恋是没有前途的,尤其是其中一个还在异国他乡,接触的人事物与国内不一样,很容易让审美观和价值观扭曲。 给程灏发拜年短信的时候叶惜墨就在她身边坐着,俩人守着电脑看央视春晚的网络直播。 程灏怒气冲冲的质问让她心虚,不自觉的就朝叶惜墨靠了靠。 叶惜墨淡淡一笑,握住她冰冷的手指给她安慰。 莫涵回给他一个生硬的微笑,反握住他的手好让自己不要发抖,“程灏,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叫叶惜墨,是我男朋友,他也一起给你拜年。” “……” 手机从掌中滑落在枕头旁边,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程灏,过年好!我是叶惜墨……” 程灏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年了,啥啥都不顺利,厄运接二连三。 电话是莫涵先掐断的,“喂喂”两声没有回应后她就掐了电话。程灏拿胳膊挡住眼睛,他八百年没哭过了,不知道眼泪为何物,此刻只觉得一股酸胀的感觉顺着神经一波一波往眼睛和鼻子上冲,搞得他呼吸都不顺畅。 男朋友啊男朋友,这丫头打击人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强! ------------ chapter 61 过了年开市,程灏开始逐步清仓。他现在的流动资产还剩十八万,再赔下去他就得倾家荡产。 黄金是最保值的东西,即使赚不了大钱,至少不会亏损太多。程灏用十万块钱买了黄金,剩下八万继续在股市折腾。 老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程灏情场失利,股场照样惨到极致。不出一个月,八万块钱也被套牢,整个儿砸在了这个十年不遇的大熊市里! 三月份,他签下了著名咨询公司MC的分析员一职,并在一周后入职实习。因为加班太多,平均下来日工资能达到四百,月底轻轻松松拿出7800块还了这个月的房贷。 可惜好景不长,5月18号,也就是他向汶川捐了两千块钱之后的第二天,他收到了MC美国总部和HR分别发来的邮件,大意是受次贷危机的影响,MC决定撤销亚太区北京分公司,老员工择情调职到上海分公司或者香港分公司,新招收的尚未转正的员工将取消录用。 程灏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真怀疑自己的英文水平退化到了只会念ABC的程度,也或者MC的高管都是热衷于过家家的学龄前儿童——堂堂一家世界五百强的跨国公司办事岂能如此儿戏! HR给他结了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和赔偿金两千刀,程灏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丫知不知道美元在贬值啊,最起码你给老子换成人民币! 程灏觉得全世界都在看他的笑话,股票蒸发了,工作泡汤了,身上还背着八十多万的贷款,除了那尚在施工中的房子和十万块钱黄金,他什么也没有了。 MC取消北京分公司的消息在业界不是什么秘密,曾经风光一时的程灏再次沦为待业人员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蒋白丽是他这一组的答辩秘书,程灏觉得她那副笑眯眯看好戏的神情特别讽刺,TMD这算不算是他游戏人间的报应? 其实说白了程灏现在就是心理变态,看啥都觉得刺眼。 答辩过程中朱副教授问他“既然模型中有那么多变量,为什么不一一尝试分析出线性或者非线性关系”。如果程灏脑子正常,他一定会赔着笑脸说:“对不起老师,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一定回去改正。”可他现在心理极度扭曲,脱口就把实话抖落出来:“论文要求是一万五千字,我要是挨个检验变量,十五万都够呛能行!” 毫无意外朱副教授当着他的面在评价表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幸好答辩组有三位老师,另外一位是教他西经的容嬷嬷,而答辩组的组长是教他风险投资的崔副院长。程灏向来对看得顺眼的老师不吝拍马屁,以至于这两位老师还都认得他。他们看他的论文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说了几个论文格式和文献综述的小问题,最后以两票通过一票否决的成绩让他过了关。 答辩结束后程灏一直在家里闷着扮苦瓜,程妈看不下去,说要让他两个舅舅帮忙给他找工作。程灏哪里肯要!他辛辛苦苦的找工作买房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摆脱母亲大人的控制!他可不想一辈子被老妈捏住经济命脉! 五月底程灏又去银行交了七千八,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万六,投在黄金市场上的十万块是他保底的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从银行出来,他站在路边看奥运会的宣传广告。每个人都笑呵呵的,每个公司都光鲜亮丽的,每个城市都是和谐繁荣的,好像全中国人都过的富足美满,好像根本不存在他这种顶尖学府的毕业生一毕业就失业的问题! 他仰天长啸,众人皆喜我独悲,TMD有种就让老子再悲惨一点儿! 很快,“TMD”就证明自己确实有种,因为莫涵回来了,还到北京亲眼见证他的凄惨了! 莫涵在慕尼黑大学的学期考核5月初结束,向肖恩教授请假一个月,回国完成本科论文答辩和毕业手续办理等相关事宜。 论文答辩后417姐妹决定一起毕业旅行,受汶川地震的影响,陕川云贵等地都不能再去。付小君提议奥运会即将开幕,不如去北京看看鸟巢和水立方。莫涵自然同意,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6月1号,北京的日高温已经突破三十,莫涵穿了件荷叶袖的浅绿色雪纺裙在Q大正门的肯德基等他。程灏接到电话从家里匆匆赶来,额头和鼻尖都挂着密密的汗水。莫涵把橙汁推给他:“没加冰,不太凉。” 程灏上下打量她,“一年没见,好像更漂亮了,果然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莫涵被他的阴阳怪气瘆得牙疼,敷衍着笑了笑没有反驳。 这一年她确实过得不错,虽然身处异国他乡难免想家,可有叶惜墨的陪伴,有亦师亦父的导师肖恩,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让她在学习和生活上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老人们常说,人生在世苦乐均沾。前几年她受了不少磨难,熬过了之后才能过几天舒心日子。她已经知道了程灏的近况,很自然的将其归结为幸福到来之前的磨砺。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我听说美国爆发了次贷危机,好多公司和国家都受到影响,对你们这些学金融的影响最大,你还好吧?” 程灏觉得自己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不是投资亏了工作没了,而是他的窘境被莫涵知道。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他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莫涵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如果是普通朋友,她才懒得挖人家的伤疤呢!可程灏不一样,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关心的朋友,就算知道揭开伤口会疼,她也要弄清楚伤势才能想办法帮他医治。 “我就管你!” 程灏被她无理取闹的口吻唬得愣住,一年不见,这丫头底气上涨啊,还敢跟他顶嘴了! “你凭什么管我?我跟你非亲非故,就是死了也轮不到你来管!况且你有什么能力管我?你是能天天守着我嘘寒问暖还是给我一份天上掉馅饼的工作?你能做的还不如我家里人动动手指头管用,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管我?” 莫涵被他奚落的面红耳赤,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只好扯着脖子耍赖:“我偏要管!你就得给我说清楚,你非说清楚不可,否则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程灏被她气笑了,“那我还就不走了!反正这里是24小时营业,爱待多久待多久。有本事你不回德国就在这儿守着我,看看咱俩谁靠得过谁!” “你……我……”莫涵张口结舌,从小到大跟他比抬杠她就从来没赢过! “哎呀程灏~”情况急转直下,某人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拐着长腔发嗲,“你就告诉我吧,是好是坏也让我心里有数,别整天替你担心嘛~” 呕—— 程灏瘆出一身鸡皮疙瘩,丫被林志玲附身了吧? 莫涵眨巴着眼睛凑上来,“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得了得了!”程灏搓搓胳膊,“你也别瘆人了!我那工作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辛辛苦苦白忙一场,没什么好说的!” 莫涵也被自己刚才的声音雷得够呛,收起一脸谄媚清清嗓子正儿八经的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找工作吗?” “哪儿那么容易!好一点儿的公司都集中在去年12月和今年三四月份招聘,这都六月了,让我上哪儿找个MC那样的公司!” “那你也不要把标准定的太高啊,稍微降低一下要求,大不了骑驴找马。”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程灏这人虽然不求学业上出类拔萃,但在职业上一定要力争上游。第一份工作是职场的起点,如果起点太低了,以后的发展必定要走很多弯路,这些话说出来她未必能懂。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贷款。如果找个月薪三四千的工作,每月连房贷都还不上,他还劳心劳力的干个屁! “没我想的那么简单,那有多复杂?你给我解释解释,往简单里说,别让我听不明白。”莫涵倒是谦虚,总之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程灏的问题搞清楚。 程灏想了想,“这么说吧,一来工作太差的话我干着也没劲,二来工资太低的话满足不了我的需求。我最近比较缺钱,又不能跟家里要,所以事情才会这么棘手。” 莫涵把他的第一个理由自动忽略,说什么干着没劲,其实就是大少爷不屑于看人脸色。至于第二个,“你缺多少钱?” 程灏挑眉,“怎么?你想帮我?我现在还欠着银行八十万,你有没有八十万给我?” “八十万!”莫涵被口水呛住,咳咳咳,八十万,她连想都不敢想,这厮竟然欠了人家八十万! “你干什么欠人家那么多钱?赌博?吸毒?高利贷?”她实在想不出他一个学生怎么会欠下如此高额的巨款,除非是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 “瞎猜什么呢!”程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好气又好笑:“我就是按揭买了套房子,已经还了一百多万,剩下八十万余款未清。” “一百多万!”莫涵扶着额头晕倒,“老天!你这么有钱!” ------------ chapter 62 “有钱个屁!我要是还不上这八十万,之前扔进去的一百万就打水漂了!那房子刚刚完工,我一天都还没住呢!” “你说说你!”莫涵恨不能拿指头戳在他脑门儿上,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儿。“你家又不是没地方住,你折腾一套房子干什么?要是没有那套房子,你现在就是百万富翁啊!可有了房子,你不但半毛钱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你说你这不是瞎作么!” “你懂什么!”程灏想也不想就反驳:“我买房子当然有我的理由。再说了,现在市场不好,钱拿在手里贬值,要换成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能保值,甚至还能升值。” 莫涵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他是学金融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你欠了那么多钱,家里知不知道?不能帮你还上吗?” “我要不是为了瞒着家里,至于这么头疼吗?” 莫涵无语,这少爷到底拽什么呀?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商量,欠了一屁股债还自个儿硬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死要面子啊还是死要面子! “把皮夹给我。”莫涵伸出手,尽量做到表情坦荡。 “干嘛?”程灏摸出皮夹放到她手上。 “今天六一儿童节,买套餐送礼物,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程灏嗤之以鼻,装嫩! 莫涵排在队伍后面,打开皮夹翻看。这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皮夹了,里面没有她的照片,反倒夹了几张程灏的职业照。莫涵看着一排五颜六色的信用卡银行卡,挑了一张有visa标识的信用卡,找了半天没地方藏,只好掖在裙子的宽腰带上。 晚上程灏送她回酒店,莫涵一再嘱咐,她和室友明天晚上乘火车回上海,让他务必来送她。 程灏想说我不想送你,看你离开的滋味儿特难受。可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这一别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不送的话他指不定又得悔得肠子青! 6月2号一大早,莫涵和室友们起床去看升国旗。天色蒙蒙亮,广场上人又太多,她们看得并不清楚,只是听到国歌嘹亮便跟着心潮澎湃。 这是她们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北京的旅游景点太多,她们只能象征性的游览一下。 头一天上午看了鸟巢和水立方,买了好多明信片寄给亲朋好友,还买了不少贵死人的福娃纪念品。下午去看了传说中的公主坟,因为付小君对琼瑶有着痴迷的热衷,一定要亲眼见证格格的归宿。 第二天付小君她们要去的地方莫涵都去过,于是单独行动去找程灏。 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她们先是看了升国旗,然后乘大巴去了长城,一直爬到好汉坡齐齐亮了一嗓子,这才圆满的下山。 回城的时候尚早,四个姑娘虽然身体疲乏,但精神十分不错。马倩倩提议去王府井尝尝北京小吃,莫涵要去银行办事,跟她们约好六点钟在酒店集合,取了行李一起去火车站。 在银行排队的时候,莫涵一直琢磨该拿多少给程灏。她的卡上还有六万八千多欧元,八月份要交房租,九月份要交学费,除去这两项大的开支,其余的日常开支都能靠奖学金和科研费勉强应付,如果她再找份兼职,估计生活费不成问题。她咬咬牙,好吧,转五万,凑个整数。 原本莫涵计划偷偷把卡还给程灏,等她离开北京后再说明情况。可她不知道,程灏对信用卡的收支设置了手机短信提示。看到自己卡上莫名其妙多出五万欧元,再翻翻皮夹找不到信用卡,程灏立刻就猜到了元凶。 这一次他的自尊心结结实实的被打击到了,这丫头想干什么?可怜他?接济他?以为这笔钱能解决他的问题? 他太寒心了,她那么处心积虑的打听他的情况,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莫涵在酒店大堂看见程灏的时候心里一阵惊喜,她快步迎上去,“不是让你六点再过来吗?等很久了?” 程灏阴沉着脸看她,冷冷开口:“把卡给我,我不要你的钱!” 莫涵一愣,“你知道啦?”她从包里取出卡送到他面前,“我知道这些钱不够你还贷款的,可至少能解燃眉之急。你先拿去周转,然后平心静气的找工作。我还是那句话,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就退而求其次,稍微将就一下,骑驴找马总比无所事事强。” 程灏受不了她啰啰嗦嗦的说教,挥手把卡打落在地,提高嗓门说:“用不着你假惺惺!” “你这是什么臭毛病!”莫涵被他吼的又气又委屈,“我是一片好心,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用不着你好心!我怎么样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莫涵挥拳捶在他肩膀上,咬着唇憋红了眼。 “你有病!”程灏看也不看她,起身就走。 莫涵赶紧拾起信用卡,拖住他的胳膊拼了死命的往回拽。 “我就是有病,我就是要给你钱,我就是要挫挫你大少爷的面子,我就是不让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给我回来,你不许走……” 莫涵力气小拽不住他,拉拉扯扯的反而被他拖了出去。 来到车边程灏打开后车门,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了进去,随后他跟着进来,“嘭”一声关上车门。 “你疯了!热死了!”车子在太阳底下不知道晒了多久,可想而知里面热得跟蒸笼一样,简直让人窒息。 程灏探身插上钥匙打火,把空调风力调到最大,不一会儿车内温度就降了下来。 “莫二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程灏没头没脑的发问把莫涵搞得一头雾水,她愤愤地回答:“我不傻,我一点儿都不傻!” “哧——”程灏摇头,“看来是真傻。你把那么多钱给我,不怕我不还了?或者给你折腾没了?” 莫涵眉心微蹙,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你……应该不会吧?你家又不穷,真要是走投无路了,总会跟家里开口的,到时候不就有钱还我了?” “呵!原来你不傻!”程灏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把我看得挺透彻嘛!” “那当然!好歹也认识了十五六年,你那个臭脾气我还不知道么!”莫涵有点儿小得意,笑眯眯的扬起下巴,“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高傲自负的性子得改改,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你能力强,可再强也是单打独斗的一个人啊。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有人能帮你,你干嘛不接受呢?含着金汤匙出生也是一种本事,说明你会投胎、运气好,你说是不是?” “是。”程灏认真的点头,“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干嘛还要弄个男朋友来刺激我?” 莫涵僵住,他这思维跳跃也太大了吧? “那个……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当然也能有男朋友啊……再说我有找男朋友的自由好不好?!”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程灏想起那首《后来》,非把话问清楚不可。 “这个……这个……”莫涵的脸上火辣辣的,额头开始渗汗,这奥迪的空调是不是坏了啊? 程灏侧身把她禁锢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命令道:“回答我,说实话!” “呃……”莫涵弱弱的说,“曾经是,可那时候你有女朋友。” 程灏挫败的叹口气,双臂收拢把她牢牢抱在怀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对不起呀。”莫涵也有些伤感,“我的道德观作祟,让我不能介入你和蒋白丽之间,尤其是嘉琪出事之后,我对这种行为更加不能接受。” “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你很爱你男朋友吗?” “他对我很好,我也喜欢跟他在一起。”莫涵的回答中肯而客观:“不过感情的事分分合合谁也说不定,我跟你离得这么远,以后分开的时间又那么长,我怎么能妄下断语呢?还是继续做朋友吧,我好好读书,你好好工作,偶尔联系一下,谁也别让对方等着,遇到合适的就定下,遇不到再说。” 程灏低头吻在她的颈后,“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 莫涵苦涩一笑:“事不过三,以后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了。” “不!”程灏语气很坚定:“是你不许拒绝我第四次!你答应我,毕业之前不能结婚,也不能跟你那个男朋友发生性关系,否则我立刻飞到慕尼黑把他剁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莫涵气得拧他,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答应我!现在就发誓!”程灏病急乱投医,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发誓”这种不靠谱的玩意儿上! “好好好!”莫涵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我毕业前肯定不会结婚,结婚前肯定不那个。” 程灏圆满了,两指并拢指天:“我一定努力奋斗,将来把你的名字写在我们老程家的族谱上!” “滚!少做白日梦!”莫涵抓住他的手拉下来,阻止他胡闹。“不过努力奋斗是一定要的,我给你的钱是我的学费,万一我凑不齐学费了,一准儿找你要债。” “放心,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个道理我懂!”程灏俯首凑近,“二丫,我能吻你吗?” “不能!”莫涵理智的拒绝:“我有男朋友,你不能做出逾矩的事儿!” 程灏瞅着她义正言辞的小模样,觉得这丫头就是个卫道士,把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们明明爱着彼此,干嘛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事物分开呢? ------------ chapter 63 “我室友回来了,我看到她们了。”莫涵推开程灏,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后推门下车。 程灏拔下车钥匙装进裤子口袋,指尖触到了硬硬的磁卡,他抬头看着莫涵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来到酒店大堂,莫涵帮室友们和程灏一一介绍。 付小君与程灏有过一面之缘,程灏见到这个曾被莫涵夸成天人之姿的女孩儿,礼貌的伸出手:“久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马倩倩和洪玮早就听说过程灏的名字,暧昧的朝莫涵挤挤眼,传递着“求真相、抓JQ”的信号。 一行人赶到火车站的时间刚刚好,离开车还有半小时,进站后正好检票。 莫涵还是像上次一样不让程灏下车,程灏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千言万语凝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刻他才明白她的苦心,原来她的爱是这样默默无声,早在许久前就在点滴小事中渗透进他的生活。 程灏顺从的留在车上,车子调头后看着后视镜目送她离开。 这一次送别,他的心境和一年前大不相同。怀揣着多了五万欧元的信用卡,他觉得自己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份盼头。 等待了四年的爱情终于有了回应,这种喜悦能够激发出无穷的动力和信心。这一刻,程灏觉得从前的痛苦和彷徨都只是为了凸显将来的幸福,经历过磨难和考验的爱情才会让人加倍珍惜。 程灏重整旗鼓再度踏上求职之路,这一次他不再挑剔的选择这样那样的公司,只要公司和职位还说得过去,他都会投简历试一试。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从六月到八月,在多次拒与被拒中,他漫天撒网的简历落到了信达基金的经理张尚文手中。 张尚文是新加坡籍华人,手下有一支4.3亿美元的私募基金。他带领的团队专门收购运营不良的公司,拆分重组后再出售盈利。 张尚文看中程灏不仅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更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老爷子是军方元老,大舅在国资委,二舅在规划部,表哥在国税局,有了这么一堆亲戚,在跟政府打交道时将会事半功倍。 程灏虽然对这个结果心存芥蒂,可也不得不屈从现实。就像莫涵说的,有人帮忙也是一种能力,既然他有如此优渥的条件,那就人尽其才吧。 2008年8月8日,中国迎来了举世瞩目的奥林匹克盛会,一时间北京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但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次贷危机却愈演愈烈。先是贝尔斯登被收购,继而美国财政部接管两房,然后是雷曼兄弟、美林、AIG相继陷入困境,华尔街的金融海啸一发不可收拾。 金融危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世界扩散,欧美日韩东南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中国的出口型企业和制造业、金融服务业都面临着严冬,不少家族企业和资金链不畅的中小型公司都陷入极大的困境。 大家都亏损的时候,正是张尚文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从2008年9月份开始,他带领的团队相继收购了泰国、广东、浙江、菲律宾、山东、辽宁、台湾的14家工厂或公司,到2009年这个时候,盈利达到2.6亿,就连初入职场的程灏都分得了七百万。 这一年是程灏这辈子最累、最充实的一年,他除了跟着张尚文到处飞,还要与形形*的人打交道,商场、官场、情场上的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真是见了不少。在中国办事离不开酒,因为那点儿酒精过敏的小毛病,这一年他简直把抗过敏药当饭吃,吃着吃着竟然不再过敏了! 高利润的背后也是数倍于常人的艰辛,他每天只能睡三到四个小时,高额的工作量让他的体力和精力都严重透支。冬季第一波寒流来袭的时候,他竟然史无前例的在医院躺了四天,好好的一个健美型猛男硬生生熬成了日韩小生,从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飘忽飘忽的。 除此之外,他还得抽空帮莫涵的翻译稿润色。 莫涵回到德国后通过叶惜墨找了个翻译的兼职,她的德文不错,可汉语言水平实在不敢恭维。翻译文章讲究信达雅,她充其量就能做到“信”和“达”,至于“雅”,那是连点边儿都不沾的。 程灏主动帮忙,理由是他是导致她兼职的罪魁祸首,理应帮她分担。 莫涵自然乐得有人提供免费劳动力,除了互通邮件还会跟他视频,讲一讲文章的内容和主旨,间或传递一下身边琐事。程灏总会耐心的听她叽叽喳喳——大概平时总说德语,中国话长时间不说憋得难受,她一开口就刹不住闸。 莫涵在德国的生活是简单快乐的,唯一的遗憾就是金钱上的困窘。她做翻译的收入还不错,再加上奖学金和科研费,应付完日常开支后还有结余,但大规模的开销是想也不能想的。 程灏这厮忒没有欠债人的自觉性,眼看到了交租、交学费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提还钱的事儿。莫涵看他工作那么辛苦瘦了那么多,以为他还在为了那八十万房贷打拼,几次想开口要钱都被咽了下去。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省钱,不得不自己做饭,衣服轻易不敢买,要买就买便宜货。来德国两年了,她都没有在欧洲好好玩儿过,更别提回国那么贵的机票了! 8月份的房租交掉之后,9月份的学费说什么也凑不齐了。没有办法,莫涵只好找叶惜墨借钱。被叶惜墨问起是否经济上有困难时,她硬着头皮回答,自己拿钱做了个投资,很快就能收回,到时候马上还钱。 新学期开学后不久,肖恩教授去美国MIT参加学术论坛,莫儒生也去了。他与肖恩教授接洽,希望能把肖恩教授最新编写的教科书译成中文发行,把这个工作交给莫涵来做。这是一个双赢的举措,既可以把肖恩教授的研究成果发扬光大,又能给莫涵的学术事业锦上添花,肖恩教授何乐而不为? 译书不比翻译文章,它讲究章节的系统性和连贯性,尤其是这种学术性著作,里面的专业名词和解释必须与国内的叫法相一致,需要查阅大量文献。有时候遇到肖恩教授最新发明的词汇,莫涵还要费尽心力给它取个中文名字,耗死了大片大片的脑细胞。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翻译完成之前没有任何报酬。莫涵因为译书占用太多时间而没法再做别的兼职,这简直是断了她的活路啊!这本书短期内不可能译完,过个一年半载的,要是她还入不敷出,那就只有等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圣诞节,莫涵看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再看看钱包里仅剩的一张纸币和三个铜板,终于狠下心拨通了程灏的电话。 这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程灏难得早早上床睡觉,刚刚培养出睡意跟周公摆好棋盘,手机在床头柜上哼哼唧唧的响起,气得他吐出一个四字单词。 “程灏!”莫涵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叫他,“我快饿死了,你赶快还钱!” 程灏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清醒了许多,“二丫?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你还好意思问!”莫涵控诉,“你拿了我的钱到现在一分也不还,知不知道我快断水断粮了?我现在还有一欧元,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你要是再不还钱,我今天就要见耶稣了!” 程灏抚额,“你缺钱怎么不早说?!告诉我卡号,我马上转账给你。” 莫涵报上自己的卡号,收到转账成功的短信,立刻出门去超市扫荡了满满一车东西,顺便还给叶惜墨打电话,请他晚上吃大餐。 程灏被莫涵吵醒后半天都没睡着,重新爬起来上网敲她,看她围着小围裙眉飞色舞的给男朋友做饭,气得差点儿厥过去,啪一声合上电脑下线。 程某人躺在床上心绪难平,幸亏他的信用卡还是一年前的信用额度,这次转账只转了一千欧。这死丫头敢这么气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拿了钱逍遥自在!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莫涵一直过着悲催的讨债人生活。这年头,欠债的都是老大,美国欠中国的钱,中国还得赔着笑脸继续买老美的国债;程灏欠莫涵的钱,莫涵等米下锅还得看程大爷的心情好坏。 从2009年圣诞到2010年圣诞,莫涵断断续续讨回来了两万欧。不是她要债不给力,主要是09年信达的两位股东撤资张尚文的团队加入新加坡JL集团的投资部,程灏的薪水降了一个档次。况且从09年秋天起他在香港大学自费读MBA,莫涵听说了那里高昂的学费,自动把他归为穷人一族,催债的力度和频度大不如前。 等到程灏读完MBA,也就是2011年6月,莫涵翻译的《量子力学》一书终于校对完毕并交由F大出版社出版印刷,为此得到一笔不菲的稿费,短时间内吃穿不愁。 ------------ chapter 64 在《量子力学》“译者的话”中,莫涵将本书与国内现行量子力学的书籍做了对比,凸出强调了肖恩教授的系统研究思想和最新理论,并且特别感谢了F大物理系主任莫儒生、慕尼黑大学物理博士鲍勃·张和MIT硕士生任迪的帮助。其中鲍勃·张是英籍华人,也是莫涵的嫡亲师兄,而任迪是F大毕业的学生,由莫儒生牵线搭桥找的帮手。 同样是在2011年,由肖恩教授带领的研究小组在测定中子速度和能量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在国际社会引起广泛关注。 莫涵从2007年10月参与这个项目的研究,耗时4年,寒暑不断,凭借刻苦的钻研和严谨的工作态度提前完成了博士论文。根据慕尼黑大学的规定,如果她在明年三月份能够顺利通过论文答辩,那么她将提前走出校门。 “我说莫二丫,你办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调。”程灏啧啧有声,“本科做志愿者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博士搞研究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你让我很有压力呀。” 程灏截了张新闻图片给莫涵看,画面左侧是肖恩教授在介绍研究成果,旁边是一个亚裔男子用电脑演示模拟动画,后面是一台超大型机械,旁边是三个白大褂在对着仪器忙碌。程灏圈出一个背影:“你说你傻不傻,别人都对着镜头露脸,你却别出心裁露后脑勺!” 莫涵呵呵傻笑,当时一听说要采访,她紧张的不行,哪里敢看镜头啊! “我就是运气好。你看到教授旁边的那个人没?他叫鲍勃·张,是我师兄,为了这个实验忙了八年,还有跟我一起调试机器的两个,也比我来得早。我是赶巧了,只跟着做了四年,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过分的谦虚就是自满。要是你没出什么力,这新闻上也不会有你。”程灏找了几家主流媒体的报道发给莫涵:“现在国内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你们一个华裔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算是给炎黄子孙张脸了。” 莫涵素来不是那种喜怒不露的莫测高人,这段日子她已经被溢美之辞迷得找不着北了。捂着脸傻笑半天,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才对着摄像头说:“程灏,我这儿还有两个好消息,一个跟学业有关,一个跟事业有关,你想先听哪个?” 程灏好歹也是个职场人士,自然对后者更加敏感,“事业的。” “哦。”莫涵隐隐有些失望,“我收到了幕大核物理研究所的邀请函,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不行!”程灏想也没想就否决:“你不能留在德国,毕业后立刻回国!” 莫涵为难地摇头,“可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过得比在国内要好,回国的话会想起嘉琪。” “莫涵!”程灏关心则乱,“你不想家吗?不想你的父母,也不想我?在异国他乡生活,你就不觉得孤独?” “以前想的,现在不想了。程灏,你不要太想当然,我的导师、师兄、同学、室友都对我很好,还有惜墨哥,他也不打算回国,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我。明年三月我就能毕业了,如果回国,工作的事情也没什么着落。所以,对不起,我想留下。” 程灏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倔强又带着歉意的脸,思考良久,循循善诱道:“二丫,你还记不记得高一那年的圣诞节?” 莫涵歪头想了想:“记得,那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到更晚一些。” “那天我害你摔倒,你不但不生气还要拉我起来,后来我们化敌为友,你还写了篇68分的作文。” 莫涵皱起眉头,“记不清楚了。”忽然醒悟道:“你偷看我的作文?!” 程灏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你的,算一算也有十年了,我为你蹉跎了十年!” 莫涵哑口无言,心里像有火车隆隆驶过,一下一下敲打在铁轨上沉重而疲惫。 程灏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一连跟进了几个大的项目,终于在十一月底挤出四天时间。 他努力不去设想假如莫涵一辈子与他远隔重洋会怎么样,他要把她抓回来,把安放在她身上的那颗心重新放回自己的胸膛。 11月25日,他告诉莫涵,明天上午九点四十分去机场接机。 见到程灏的那一刻莫涵惊讶地捂住嘴巴,这是程灏吗? 锃光瓦亮的皮鞋,精致笔挺的西装,干净整洁的衬衫和领带,头发一丝不苟,笑容无懈可击,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都市精英的气质。 再反观自己,头发三个月没打理,额发别在耳后,时不时掉下来遮住眼睛;外套是大前年从国内带来的,样式老土,袖口还磨破了;鞋子是网购的便宜货,虽然穿起来十分暖和,可看起来邋里邋遢…… NND,这厮明明有钱,干嘛还不把那三万欧还回来?!知不知道她这个债主过得多凄惨?! “二丫,你以为用手遮住脸我就认不出来了吗?”程灏在她身前站定,向叶惜墨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程灏,莫涵的老同学。” “你好,我是叶惜墨,小涵现在的男朋友。” 程灏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这一对。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现在的”三个字能够传达太多太多的意思,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 “咳咳!程灏,好久不见!你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莫涵讪讪地笑着,一颗玻璃心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变不变不是光看外表。”程灏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百般滋味奔腾翻涌。 叶惜墨打断两人的沉默,问程灏:“需要我帮你提行李吗?” “不用,谢谢。”程灏重新换上精致的笑脸,拖着拉杆箱率先向外走去。 来到预订的酒店,程灏办理入住手续,将行李放回房间,简单梳洗之后换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期间叶惜墨在二楼餐厅订了位子,而莫涵一直坐在大堂盯着电梯门发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程灏一身清爽地走来,动作优雅而潇洒。 叶惜墨笑道:“没关系,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和小涵高兴还来不及。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在楼上吃个便饭,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好的,我也听说这家餐厅的料理很不错,有意来品尝一下。” 莫涵看着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把她晾在一边好像她才是那个陌生人,心里真是极度郁闷。 点餐之后程灏要了一支红酒,莫涵出声阻止:“别要酒了,反正也没外人,都喝果汁吧。” “怎么,怕我让你男朋友破费?”程灏面带戏谑,“没关系,这一餐我请。”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呀!不是你酒精过敏吗,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出事儿了怎么办?!” 叶惜墨圆场:“要一支红酒吧,程灏你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没关系,我少喝一点不会有大问题。今天能够见到你们实在太高兴了,不喝点酒不痛快。” 莫涵气鼓鼓的不再说话,爱怎样怎样,身体是他自己的,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一顿饭吃的郁闷至极,虽然叶惜墨努力想挑起话题,可程灏总是三两句就打发了。如此几轮下来,叶惜墨也看出了苗头不再开口,饭桌上只有莫涵没心没肺地猛吃。 “咦?惜墨哥,你怎么不吃烤肉啊?” 叶惜墨略显惆怅,总不能说自打吃了她的独门料理炭烧烤肉之后他就有心理阴影了吧? “我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哦,那你吃得也太少了,难怪阿姨说你饭量像小姑娘,怎么养都养不胖。” 程灏放下刀叉,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我也吃饱了。这里的料理果然名不虚传,味道非常好。这一餐记在我账上,感谢你们让我吃到如此愉快的一餐。” “那怎么可以?说好是给你接风的,理应由我们来请。” “叶哥,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程灏语气很坚持,好像这顿饭真的吃得有多高兴似的。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改天再请你尝些地道特色的食物。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我和小涵就不打扰你休息,等你修整好了再给我们电话,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没问题,少不得要麻烦你们。” 莫涵抬头看看程灏:“那我们先走了,你有事就叫我,我不会关机的。还有,我刚刚看到街角有家药店,你要是不舒服就去买药吃。” 程灏咧开嘴笑了,眼中流光溢彩,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水晶灯下熠熠闪光。从见面以来他一直在笑,可莫涵觉得,只有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回去的路上叶惜墨评价道:“他确实很优秀,看得出也很在乎你。” 莫涵咬牙握拳:“我跟他从小斗到大,从来都赚不到便宜。尤其是前几年,他害我过得那么凄惨,这次一定要让他吃点儿苦头!” 叶惜墨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禁不住摇头失笑:“你也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看来师母和姑姑担心的还真对,你就跟姑父一样,读书读傻了。” ------------ chapter 65 太阳奔向南回归线,白昼的时间明显缩短。六点钟,程灏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喂,二丫,你知道哪里有吃中餐的馆子?去给我打包一份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再叫个炸酱面,给我送到房间来。” 两个小时后,莫涵拎着大包小包来到房间:“番茄炒蛋、清炖小排,白花花的大米饭,都是莫氏出品,你将就着吃吧。” 程灏一层层掀开饭盒的盖子,“你做的?能吃吗?” “还行,吃不死你。” “你吃过没?要不也一起吃点儿?” “等会儿吧,借你电脑用用,我给导师回个邮件。” “在桌上,密码是waitingey1225。” “这么复杂,你怎么记得住!” 程灏默不作声,等待二丫,再加上圣诞节的日期,这是些都是铭刻在心的东西。 其实程灏并不太饿,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和思想负担严重影响了他的食欲。不过看在这丫头亲自为他做饭的份上,他还是勉强吃了半碗饭。 莫涵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饱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因为走得匆忙只带了一双筷子,莫涵去洗手间用水冲冲,端起剩下的米饭就着剩菜吃了。 “二丫,我问你,你爱叶惜墨吗?” “爱的吧?至少我很喜欢他。”莫涵喝一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 “你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爱他,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莫涵不愿意多想,挑重点说:“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我们互相看对眼,家里也很赞成。” “你……哎!真是让我说什么好!说你笨吧,你连博士都读出来了;说你不笨吧,我还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喂!你什么意思!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怎么能恶语伤人呢!” “二丫,你别傻了!你根本不爱叶惜墨,趁早跟他断了吧!” “滚蛋!”莫涵“啪”一声放下饭盒,“你少给我挑拨离间啊,我跟惜墨哥感情好得很,你别因为自己单身就嫉妒我们有主的人!” “我嫉妒?!我嫉妒谁?嫉妒你,还是嫉妒他?就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交了男朋友,连爱不爱他都搞不清楚,整天只会傻乎乎跟着他转,我脑子秀逗了才嫉妒你!至于他,比你更可悲!女朋友知道别的男人酒精过敏,却不知道他不吃烤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跟别的男人天天视频;现在那个男人来了,一通电话就能让女朋友洗米做饭还要冒着寒风给他送到门口,男朋友当得这么窝囊,不如早把那女的给踹了!” “哇靠!程灏你抽什么风呐!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埋汰我!你摸着良心说,但凡我有一点儿对不起你,这些话我就认了。可我有吗?我关心你有错吗?我给你送饭有错吗?我跟你视频,那不是工作需要吗!” “没错!”程灏腾地站起来,一把拽过莫涵让她面对着自己:“你这么对我没错,可对叶惜墨来说是错的。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么,你把我看得比叶惜墨重要,你心里根本就不爱他!你……” “你闭嘴!”莫涵厉声呵斥:“我不想跟你谈这个!我跟惜墨哥感情很好,他对我很好,我不许你挑拨离间!我把你当客人才给你做饭,你别自作多情,你……唔……” 程灏猛的低头吻住她,淹没那些让他难堪的话语。他知道自己现在来挖人家的墙角是不够道德,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她这么笨,又这么懒,从来不肯费脑子想想自己的处境,只会一味地隐忍得过且过,要是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不仅是他得不到幸福,她和叶惜墨也未必能够善终。与其将来三个人痛苦,不如现在由他来做这个恶人,打破桎梏,让每个人回到正确的轨道。 从唇瓣相触的碾磨到舌尖追逐的攻城略地,这个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让人窒息。莫涵的生涩和无措让他信心倍增,吻技丝毫没有提高,难不成她男朋友只是个摆设? 莫涵初时尚能保持理智,可他蛮横强硬的掠夺让她眩晕情动,不自觉的有了回应。程灏仿佛受到鼓舞,舌尖勾住她的挑逗吸吮,右手挑开她毛衣的下摆探入,手掌贴住她腰间细腻的肌肤游移。 “唔……混蛋!流氓!”莫涵推开他,脸上的红晕难掩愤怒,他怎么能这样! “呵,没错,我是流氓,只对你耍流氓!”程灏自嘲苦笑,沙哑的嗓音带了一抹性感。 “你什么意思?!”莫涵警惕地瞪他,用力撑开一臂距离,防止他再有不轨举动。 “意思就是,我爱你,我要把你抓回去,绑在身边哪儿也不准你去!” “你做梦!”莫涵想也不想就推开他,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走。 “莫涵!”程灏从背后抱住她,“你要拒绝我第四次吗?事不过三,你还记不记得?我这几年一直等你,你忍心让我的希望再度落空?” “……” 莫涵不敢看他,心里那道堤坝几近崩溃。 “为什么要把这么沉重的感情施加给我呢?我没让你等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就算不为了别的,我也不想伤害惜墨哥。我曾经喜欢过你,可这几年一直是处在朋友的立场关心你。对不起程灏,我要走了,明天还要跟导师开会。” “我送你回去。”程灏知道自己再挽留也没用,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住与她共处的每分每秒。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别闹脾气,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莫涵顿了顿,把头转到一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大晚上叫我给他送饭!” 两人打车回到莫涵的宿舍,二楼房间的灯光亮着,莫涵暗自庆幸:“我室友在家,太晚了就不方便请你进去坐坐了。” “那你进去吧,我看你进门之后再走。” 莫涵低头“嗯”了一声,推开车门逃也似的下车。 “莫涵!”程灏降下车窗叫她,“我今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答应我,回去好好想想。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惦记最多的人是谁,惦记你最多的人是谁。如果想清楚了,一定要告诉我!” 莫涵背对着他愣在原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疼,为程灏,为一颗默默守护的心,为那份多年的等待。 眼眶胀得酸涩,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好的,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这一夜莫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程灏抛下的这一记核弹威力太强,瞬间秒杀不说,余威比爆炸瞬间更加恐怖。 他吻她,强吻她! 有惜墨哥这个正牌男友在,他竟然毫不避讳! 疯了疯了! 这个臭流氓,我让你得瑟!让你骗我的钱!让你跟我装可怜!姑奶奶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是谁撑起了半边天! 同样夜不能眠的还有程灏,或许是倒时差的关系,前半夜他都异常清醒。上网处理了公司邮件,再浏览股市行情,三点钟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都是三年前她在机场离去的背影。心脏在胸口闷闷的疼痛,那丫头害他疼了三年,难道还要让他疼下去? 早上九点程灏起床给叶惜墨打电话约他见面,反正此行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把莫涵追回去的,人品无下限,为了达到目的,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不妨一试。 叶惜墨很准时,十点整来到约定的咖啡馆。 程灏把洗好的饭盒交给他,请他帮忙还给莫涵。此举意在说明昨晚莫涵亲自做饭送给他,如果叶惜墨有一丁点儿好奇,他便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可惜,叶惜墨只是淡淡一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可以不用多此一举了。” 程灏噎住,第一回合,完败! “我想你找我来是有话要说吧,关于小涵?”叶惜墨仍旧保持微笑,语气却是万分笃定。 “是,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再绕弯子。我爱莫涵,希望你能放手,把她还给我。” “哦?”叶惜墨饶有兴味地看他,“据我所知,你从来都不是小涵的男朋友,何来一个‘还’字?” “你说的没错。”程灏稳住阵脚,脸上恢复自信的微笑:“可我们的感情早就超乎友谊,如果不是因为某些误会,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叶先生,相信你也了解莫涵的性格。她懦弱又懒惰,总是得过且过,即使明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完美,却也不肯花心思让自己过得更好。相信你们现在在一起,也是你在照顾她,而她就只会照单全收。而且我看得出,你对莫涵的照顾并非出自男女之情,她也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你。既然如此,何不尽早把僵局打破,让彼此都有机会追寻更好的人生呢?” 叶惜墨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轻啜咖啡,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也知道小涵是这种被动的性格,那么她跟你或者跟我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同?只要有人对她好不就够了?” “这一点叶哥倒是多虑了。”程灏也做出放松的姿态,“我们已经认识十八年,对彼此的关心早已成为习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能顺利考上大学,莫涵功不可没。毕业前我曾一度陷入困境,当时压力很大,消极颓废了一段时间。是她把自己的学费生活费都给了我,帮我度过难关,让我找回了信心和勇气。她的心里有我,早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把她的爱给了我。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只是因为有你的存在,她才不得不回避这份感情。” ------------ chapter 66 “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的魅力吗?还是想证明我这个男朋友做的有多失败?” “呵,说不是那是假的,我确有此意。” “可是,”叶惜墨的态度淡定非常,“爱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凭什么认为我和小涵的相处不愉快?就算是要我照顾她,只要我愿意、她也愿意,我们可以永远维持下去,而且这种生活并不比你能给予她的差。” 程灏发现这个对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丫竟然对莫涵任劳任怨!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好?他一个人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也就罢了,叶惜墨也来找树丫子上吊,脑子也被门夹了吧! 叶惜墨抬腕看表:“小涵和导师开会,现在应该结束了,不如我们带你四处看看?” “不……”程灏拒绝的话未及出口,莫涵的电话就来了。 “程灏,你欠我的那三万欧什么时候还?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说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有了钱还不还给我,故意让我过得苦哈哈,你存的是什么心啊!” 程灏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手机的扬声器,该死的臭丫头的咆哮被叶惜墨一字不落的听去了,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咳咳,一会儿就给你。” 叶惜墨仰靠在沙发上,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程灏看来异常讽刺,丫故意在那儿看好戏! “抱歉!”程灏的心里刮着西北风,脸上仍旧如沐春风。 “是我该抱歉才对,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叶惜墨落井下石,“如果我没猜错,小涵先前说的拿钱投资就是投资给你吧?三年多了都没收回本金,还要靠我接济度日,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投资!” 程灏的表情僵住,“你说什么?!” 叶惜墨摊手:“我说是你让她陷入经济困境,是我救她于水火之中。就凭这一点,你认为你的爱可以与我相媲美吗?让她痛苦的爱和给她拯救的爱,你认为她会选择哪一个?” 程灏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一向自负识人有度,可对莫涵却错的离谱。他以为她爱了,她却只有友情;他以为她不爱,她却悄然心动;他想离她远远的,她却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回来;他想用钱把她困在身边,她却因此投入别人怀抱。 这算什么?难道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下午叶惜墨开车带莫涵和程灏去了玛利亚广场,这是慕尼黑的市中心广场,圣母玛利亚矗立在高高的大理石柱上俯视着城市和城市的人民。 叶惜墨耐心的给程灏讲解圣母教堂和新市政厅的建筑结构,并且略带惋惜的告诉他,如果十二月份来的话还能参观这里的圣诞市场,这是德国最大的耶稣诞生雕塑市场。 “我不是圣母玛利亚。”莫涵仰望这座雕像,话音清晰而落寞。 程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拳头攥紧,指节麻木。他尽量保持微笑,胸口却被苦涩的海水淹没,难道2012提前降临? 程灏借口身体不适回了酒店,临别前,莫涵欲言又止,最后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记得还钱”,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程灏站在北风呼啸的酒店门口看着车子汇入车流驶离视线,第一次发现这个丫头这么狠心,钱钱钱!知不知道谈钱多么伤感情? 他去银行办理了一张53万欧元的借记卡,打车直接去了莫涵的公寓。 莫涵下午在广场吹了冷风回家泡热水澡,刚刚洗完头发都还没擦干就听到了急吼吼的门铃声。她以为是室友汉娜忘记带钥匙,这个粗心的姑娘丢三落四也就算了,常常连解决内急都忘记,每次进门十有八九直冲卫生间。 “回来了?”为了防止吹冷风,莫涵打开门锁就转身退回屋里。她走到自己的卧室却没听见冲进卫生间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立刻惊得尖叫。 程灏阴沉着脸来到她身后,抓住她的手腕蛮横的把她扯进房间。 屋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他早就通过QQ视频观察过每一个细微的角落,即使不用开灯也能毫不费力的找到不算宽敞的单人床。 莫涵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压在床上,狂风骤雨的吻随即劈头盖脸的落下。 “啊!程灏,你疯啦!唔唔……” 程灏吞下她的惊呼,是,他是疯了,被这个臭丫头逼疯了! 原本他打算把银行卡扔在她脸上,用最不屑最轻蔑的口吻告诉她:“你不是对爷投资吗?行,爷十倍还给你,让你一辈子记住这次投资!” 可进门后看见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打湿的睡裙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那一刻,所有的冷酷和怨恨悉数瓦解,只剩一种求而不得益发渴求的悸动! 程灏觉得自己真可怜,面对心爱的姑娘一次一次扮演柳下惠,换来的却是黄粱一场春梦。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蹉跎经年岂能竹篮打水? 霎时间怒火和欲火焚遍全身,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是我的! 莫涵从没见过如此粗暴的程灏,她吓得发抖,拼尽了全力挣扎。程灏不是在吻她,是在咬她!从唇到下巴到脖子,好像一头阴鸷的狮子随时会咬断她的动脉! “程灏……”莫涵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儿,双手哆嗦着抓住他的头发试图把他拉开。 程灏仰起头看她,目光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深邃暗沉。 “莫涵,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他的表情隐忍而委屈,其中压抑了太多的痛苦。 莫涵伪装的面具被心痛击碎,理智缴械投降,一叠声的说“对不起”,泪水不自觉的溢出眼眶。 她不该心存疑虑故意试探,不该一时置气和叶惜墨演戏,不该不自量力再三挑战他的极限。现在她知道错了,能不能后悔能不能喊停啊? 程灏看她表情纠结,只当这个“对不起”是变相的拒绝,更加不能放过她。 ……………………河蟹……………… 程灏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里,脸上被她的泪水沾湿,难言的心痛几乎让他溃退。 “莫涵,我爱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眼睛有热热的液体上涌,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也有眼泪。 “跟我回去好不好?让我陪在你身边,爱你、照顾你、保护你,让我弥补从前犯过的错误,咱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好,好!”莫涵哭着点头,他说什么都好。 她妥协了,认命了,就算斗不过他又怎样呢?有他这样无私无悔的爱不就够了吗? 程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扳过她的脸认真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莫涵用手背抹掉泪水,抽泣着说:“我跟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程灏再次吻住她,从唇瓣到鼻尖到流泪的眼睛,极尽温柔的吮掉每一滴苦涩而又甜蜜的泪水。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丽更动听的话,不管她是发自真心还是受到胁迫,他都把这话当真了! 静谧的夜晚,静谧的房间,静谧的拥抱,还有两颗渐趋静谧的心。 她的后背贴着他灼热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再河蟹……………… “门……”莫涵想哭,她的房门还没关啊! 程灏显然会错了意,“莫涵,别再逃了,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宣誓,低沉的声音透过耳膜声声敲打在莫涵心上。 莫涵羞愤欲死,事已至此,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我爱你,别离开我。” “嗯。”莫涵鼻子酸酸的,她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让这个男人爱得如此小心翼翼。 “跟我回去,我们结婚。”程灏步步紧逼。 “嗯……”莫涵犹豫,“我说了不算。”家里还有俩爸俩妈呢。 程灏的思维跟她不在一条直线上,听到她变相的拒绝,下意识的就把责任归结在她身上。 “还想耍花招?”声音不自觉染上了阴鸷,扯掉她身上破败的布料与她肌肤相贴,彼此的肌肤严丝合缝的契合在一起。 ------------ chapter 67 指尖温柔的描摹她的轮廓,最后停在她的心口,“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你给我留下多大的空间?”程灏俯首印上一个吻,霸道的宣布:“从此以后,这里是我永远的领土。” “别……”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控制,莫涵惊恐的推拒。 反抗无效,程灏抓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这次我说了算!” 莫涵惊讶的睁大眼睛,他,霸王硬上弓? 一百七十年前,资本主义的坚船利炮攻开了泱泱中华的国门,满清政府一味求和退让,割地赔款、被迫开放通商口岸,助长了列强瓜分中国的狼子野心。 一百七十年后的今天,莫涵忽然理解了国人对满清政府的愤怒,是他的懦弱和妥协导致了我们的丧权辱国,导致了人民的水深火热。 现在的她已经被劈成对立的两派,一派是怜惜和纵容程灏的满清政府,一派是讨伐前者的劳动人民。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起义只有在侵犯既已造成并且人民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当程灏不顾她的疼痛冲破了那层有且仅有一次的阻碍时,莫涵尚且还能咬牙忍受。可他肆无忌惮的冲撞让她忍无可忍,十指狠狠嵌入他的后背试图把自己的疼痛转移到他身上,“停,停下!快停下!疼,太疼了……” 程灏低头吻住她,汗水顺着额头滴到她脸上。 他知道她疼,可他更疼!在这最原始最欢愉的律动中,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进入非条件反射状态,早已不受他的大脑皮层控制!他停不下来,就算能停他也不想停下来! 室友汉娜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莫涵屏住呼吸,手脚牢牢地缠住他不让他动弹,身体最深处包容着他不自觉收缩。 程灏压抑着痛苦紧紧箍住她的腰肢,莫涵的紧张让他无法自控,一道电流沿着脊柱蹿下,眼前如夏花般绚烂。 这是程灏有史以来睡得最长最沉的一觉,就连莫涵从他身边离开穿衣出门都没有发觉。 莫涵看着他的睡颜真是恨的牙痒痒,就这么着被他吃干抹净了? 她现在全身酸痛,下边尤其疼痛,每走一步都是折磨。要不是跟师弟约好了做工作交接,打死她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从卫生间出来碰到了汉娜,莫涵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尴尬地摸摸脸颊,“早上好,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哦,早上好!”汉娜笑得暧昧:“昨天晚上你和叶过得是否愉快?” 莫涵大囧,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汉娜笑着摇头:“叶太不温柔了,怎么能在你耳后留下痕迹呢?” 莫涵掩面落荒而逃。 回到卧室,莫涵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惨状。老天!他是属狗的吗?怎么到处乱咬乱啃啊! “媳妇儿!”程灏慵懒的叫她,双手自背后环在她腰间。 莫涵从镜子里看到他光裸的上身,右臂屈肘捣他:“快把衣服穿上,暴露狂!” 程灏朗声一笑,趁机转到她身前,右手抚上她的脖子,神情颇有几分自得:“这里一直都是我的领地,从前戴着我送的项链,现在又被我种上草莓。”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莫涵咬牙切齿的警告。 程灏扭头对着镜子照照背上的血痕,关切的问:“你的手疼不疼?平时不留指甲,把我抓成这样一定是下了死劲儿吧?” 莫涵气得几欲吐血,这人蹬鼻子上脸满嘴跑火车! 她扶着额头定了定神:“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跟惜墨哥领证结婚!” 程灏收起嬉皮笑脸,这一点戳到了他的罩门儿,“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脸皮子这么薄,以后可怎么得了!” 莫涵气恼的捶他,“我讨厌你胡说八道,也讨厌你老是欺负我!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正经,我一准儿跟你玩儿完!” “知道了!您是开不起玩笑的象牙塔公主,小的就是给您守塔的骑兵!” 莫涵抿了抿唇,终是扬起一个弧度:“行了,别贫了!我九点钟要赶去实验室,你自行安排,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惜墨哥。” “叶惜墨?”程灏噎了一下,“你让你男朋友照顾你姘头?” “去,你才是姘头!” 莫涵骂完,想了想好像不对,他刚才的意思可不就是说自己是“姘头”吗? 程灏的嘴角已经咧到后脑勺,这个笨蛋,露陷了吧? 莫涵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的大条,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我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程灏笑着看她落荒而逃,臭丫头,收拾你的时间还长,咱们走着瞧! 莫涵走后,程灏仔细打量她的小屋,确定没有任何叶惜墨的痕迹后这才放心出门。 在客厅里遇到汉娜,程灏曾经隔着电脑屏幕与这位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姑娘打过招呼。可惜汉娜却没有立刻认出他,仍在纠结于为何房里走出的不是叶惜墨。 “早上好,汉娜!”程灏的德语仅限于问安,关键时刻还是靠英语救场:“我是莫涵的朋友程灏,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程?”汉娜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莫的好朋友!” “是的,很高兴你能记得我。”程灏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当然不。”汉娜请他坐下,“可是我很快要离开,九点半要去上课。” 程灏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九点十五分,你的时间很紧迫。” “哦天哪!”汉娜跳起来,抓起旁边椅子上的书包就跑。 “汉娜,你还没有换鞋。”程灏叫住已经推开门的汉娜,心想这姑娘真是个马大哈! “谢谢!非常感谢!”汉娜踢掉拖鞋套上靴子,对程灏报之一笑后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程灏教养良好,主人不在时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过长逗留。他回到酒店沐浴更衣,十一点钟拨打莫涵的手机,竟然自动转接到了叶惜墨那里! 程灏心里再起波澜,不管叶惜墨的身份是什么,他始终是莫涵在德国最亲近和信任的人。 叶惜墨约他吃饭,程灏痛快的答应。现在他有了尚方宝剑,佛来斩佛魔来斩魔,区区一个叶惜墨又有何惧? 餐厅在叶惜墨工作的学校附近,距离程灏的酒店有半小时车程。程灏如约赶到,叶惜墨首先向他道歉:“因为我下午有课,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让你大老远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沿途看看慕尼黑的街景,也是另一种享受。”程灏的泰然不是装出来的,这一路他是真的在看风景。 “那就好。其实这家餐厅的酸牛肉不错,听说你不喜欢甜食,酸的可不可以?” “可以,你费心了!”中国人的口味是南甜北咸东辣西酸,程灏祖籍山西生在北京长在C市,除了这个“甜”,“咸辣酸”都能接受。 叶惜墨招来服务员点餐,细心的顾及到程灏的喜好。 程灏心态平和了看人也变得中肯,不得不承认叶惜墨的气度和修养俱佳,言谈举止透着一股清隽脱俗,要在古代,这种人就叫“谪仙”。 “叶哥,昨天我言辞无理,还请你多担待。”程灏主动挑起话题,率先放低姿态。 叶惜墨微笑:“怎么才过一晚就想通了?看来小涵的定心丸非常有效啊!” ------------ chapter 68 程灏略显惊讶:“莫涵都跟你说了?” “没有。”叶惜墨摇头,继而失笑:“大概是我的人缘太好了,无意间在小涵身边发展了内线。” 程灏稍加思索,是汉娜!怪不得这洋妞儿对他不冷不热呢! “昨晚的事儿……我得向叶哥你说声抱歉,我是不会对莫涵放手的。” “那好吧。”叶惜墨笑意不减,丝毫没有被人夺妻的痛苦,“如你所愿,我不会再霸占小涵的男朋友这个位置。” “叶哥,”程灏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叶惜墨耸肩,“你说得对,我和小涵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只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打个幌子而已。现在有了你,我可以顺理成章的退出,也不用担心无法对长辈交代。你知道的,小涵的两位妈妈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我受她们之托照顾小涵,压力很大呀!” 程灏恍然大悟,这丫头到底有多混啊,竟然弄个假男友折腾他!自古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妞儿扮猪吃老虎,到头来把他绊了一跤! 叶惜墨看着程灏浓黑的眼睛酝酿着风暴,出言解释道:“这件事情你也别怪小涵,她怕无谓的付出,希望以此确定你对她的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这几年她也确实过得很辛苦,为了你节衣缩食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多数时候她都在实验室里待着,做研究是一方面,节省电费水费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希望你能多体谅她一下,不要因此与她计较。” “什么?她……”程灏闻言一惊,她不是说在德国很快乐很充实吗? 叶惜墨明白他的疑惑,沉声吟道:“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 所有人都看到莫涵用四年的时间完成博士论文、参与完成最前沿的科技实验、在空余时间译书论说,可是又有谁看到了她数倍于常人的努力和坚持不懈的付出?就连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也只是看到了她快乐光鲜的一面,甚至还变相的给她压力让她过得更苦更累。 程灏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莫涵再软弱一点,对他的爱和信心再少一点,那么他们的后果会是怎样? 仅仅片刻,他的心情便如云霄飞车般急转直下,方才的恼怒悉数化作心疼。 “叶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莫涵向来报喜不报忧,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为我付出这么多。” “不必客气,只要你跟小涵过得好,我也算没有白忙一场。”叶惜墨举起水杯,“以水代酒,祝福你们!” 午餐后程灏回到莫涵的公寓,敲门没有人回应,莫涵和汉娜都不在家。 慕尼黑已经进入冬季,此时无风,感觉微冷。现在是下午两点,程灏沿着向标走向慕大,在午后的阳光中感受这座恋人生活了四年的城市。 莫涵是在三点多回来的,右手拿着啃了一半的汉堡,左手拿着手机边走边讲电话。程灏在她经过街口的咖啡店时就跟着她,走了一路她都没有发觉。 来到家门口,她告诉对方“waitaminute”,用嘴叼着汉堡空出右手开门。 程灏在她关门的时候伸手挡住,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拿下她嘴里的汉堡轻轻推她进去。 莫涵没说什么,把手机放到耳边继续讲电话。 程灏捏着早就凉透的汉堡摇头叹息,这丫头多半是从早上饿到现在。 莫涵这个电话讲得很崩溃,新来的师弟Eric是澳洲人,德语不大灵光,常常词不达意要用英语解释。而她的英语也就是六级水平,口语充其量不过justsoso,偏偏思维定式只要他用英语提问她就用英语回答,交流起来很是吃力。 见程灏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勾勾手指招他过来:“用英语告诉他,中子治疗癌症确实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疗效,而且中子的生物效应也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但那是一个交叉学科,目前我们的研究方向不在这里,如果他有兴趣就去联系相关方面的研究人员,我无能为力。” 程灏被她无奈的神情逗笑,摸摸她的脑袋,接过手机帮她翻译给对方听。 Eric还不罢休,让她帮忙找一下研究相关课题的小组,或者请肖恩教授帮忙找人。程灏毫不客气的拒绝:“如果你有需要,请自己想办法解决,她帮不上忙,再见!” “搞定了?”莫涵见他挂了电话,颇有几分庆幸。 “没什么好啰嗦的,让他自力更生。”程灏把手机还给她,顺便在她身边坐下。 莫涵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身子朝另一侧歪倒,累得不想动一动。 “怎么了?不舒服?”程灏转到她脸前蹲下,摸摸她发凉的脸颊,语气极尽温柔疼惜。 “没事儿。”莫涵闭着眼睛回答:“歇会儿就好了。” 程灏抱起她:“上床躺着舒服点儿。” “嗯。”莫涵任由他抱着进了卧室,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 “饿不饿?” “早上有点饿,挺过那一阵儿去,现在不饿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我给你热杯牛奶喝了暖胃。” “嗯。”莫涵唇角微扬,“你会热牛奶吗?” 程灏惩戒的吻她,“少看不起人,在微波炉里转一下还难不倒小爷。” 莫涵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要说了,随他去折腾。 程灏来到厨房,冰箱里只有啤酒、鸡蛋和意面,连个牛奶渣渣都没有,让他上哪儿热牛奶去?他头痛的揉揉额角,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坏了,明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故意激他夸下海口! 莫涵昨晚被他折腾到脱力,今天又忙了大半天,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她的嗓子不太舒服,身上也觉得酸疼畏寒。 “睡神,您终于醒了!” 莫涵眼睛睁开了脑子却还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的盯着他不说话。 程灏觉得她这副迷糊的样子别有情致,心中一动,探身过去吻她,“醒了没?” “嗯。”莫涵摸摸发烫的脸颊,“不过好像生病了。” 程灏看她不像开玩笑,低头与她额头相触,“嗯,发烧了。” “左边第三个抽屉里有药,顺便再给我倒杯水。”莫涵淡定地指挥他。 程灏依言拉开抽屉,感冒药、消炎药、止痛药、止泻药、祛火药、消毒棉、纱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你要吃哪一种?” “阿司匹林。” “这么多?”程灏拿着五盒阿司匹林问她:“你经常发烧?” “没有,这个药不仅能退烧,还能止痛。”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说明书是德英双语的,程灏大致浏览一遍,现学现卖道:“这个药对胃肠有刺激,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 他把下午去面包店买的面包拿给她,莫涵吃了一个三明治和半个椰丝面包,这才就着热牛奶把药喝了。 程灏上床把她揽在胸前,干净修长的指尖顺着她的眉骨抚下。高中前的莫涵脸上肉呼呼的带着可爱的婴儿肥,虽不至于百毒不侵却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日渐消瘦,吃药打针成了家常便饭? 思及此处便有钝痛袭上心头,多年来他只关心她爱不爱他,似乎从没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这种肤浅的感情难怪她不肯接受。 “二丫,我明天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国?” “最快也要圣诞节,等我把手头的事情交接完,过了年只要回来答辩就可以。” 程灏顺着她的脊背抚摸,“那我等你,你尽快回来。外国的水土把你熬成皮包骨头了,回去不出仨月一定把你的小脸儿滋养得白里透红。” 莫涵抬眼看他,语气郑重而惆怅:“你确定要我?我自理能力很差,连自己都顾不好更顾不上别人。而且我不太会做家务,怕是伺候不了小爷你。” 程灏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我是娶媳妇儿又不是找保姆,管你会不会干家务呢!再说,就算你愿意干,小爷还不愿意累着媳妇儿呢!”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兜兜转转十余载,原来良人早在身边。可惜年少的他们糊里糊涂的一再错过,让这朵命定的桃花开得这样迟。 “程灏,明天是你的生日。” “嗯。”嘴角微扬,期待她的下文。 “明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十年。” “所以,你打算有什么表示?”这丫头的每份礼物都能让他喜出望外。 莫涵狡黠的眨眨眼睛,“我会亲自送你去机场。” “坏东西!”程灏恶意的拍在她的小屁股上,“敢拿小爷开涮,我看你是皮痒了。” 莫涵闪着亮亮的眸子但笑不语,捧住他的双颊,以吻封缄。 程灏对她的吻上瘾,右手扶住她的后脑重新占据主动,左手灵活的探入衣襟贴着她的腰线游移。 “可以吗?”他在她的唇边问,内衣搭扣应声而落。 莫涵按住他不规矩的大手:“等十二点之后吧。” 程灏邪笑:“按照北京时间,我可以拆生日礼物了。” ------------ chapter 69 尽管万般不舍,程灏还是要在28号中午登上返程的飞机。 在机场程灏把那张存有53万欧元的银行卡送给她。莫涵听说里面有五十万“投资所得”,吓得赶紧把烫手山芋丢回去。五十万欧啊,那可是四百多万人民币呀! 程灏倒是大方,“就当是回礼,报答你送的生日礼物。” 莫涵脸黑了,“那种事……你给我钱,把我当什么了?” 程灏失笑:“科学家是不是都擅长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说法,也可以把这钱当做聘礼。” 莫涵不悦:“五十万拐一个科学家,你想得倒美!” 程灏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然就当是给媳妇儿的零花钱?” 佛山无影脚:“滚!” 莫涵在德国待了四年,期待已久的欧洲游一直未能实现。起初有钱的时候没心情,后来有心情的时候没钱,现在有心情又有钱了,欧债危机又把各国局势搅得动荡不安,她一个年轻姑娘也不敢四处乱走。 唉,要不咋说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放眼全球,哪儿都不如祖国和谐美好啊! 12月20号,莫涵着急忙慌的收拾行李提前回国。付小君用国际快递给她寄了请柬,邀请她24号参加婚礼。小君和大树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满的恋人,也是她在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也要亲自送上祝福。 订下机票后她向程灏汇报自己的行程,因为时间太匆忙订不到直飞国内的机票,只能去香港转机后再飞上海。 一切都在落下帷幕,感觉这四年像是做了一场疲惫而漫长的梦,归国时刻就是梦醒时分,忽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新航由慕尼黑到香港的航班是在晚上十点离港,到达香港是在次日中午三点。 程灏会来接机属于意料之中,他特意调整了手上的项目到深圳出差,抽出半天时间来香港,等莫涵六点半上飞机后再回深圳。 热恋中的人啊,就是爱折腾! 在咖啡厅的小隔间里,莫涵因为时差的关系呵欠连天,窝在程灏怀里表演小鸡啄米。 “把机票退了,先跟我去深圳,周末我陪你一起回上海,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今天回家。” 莫涵撒了个小谎,她回国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家里,不答应程灏主要是怕家里人接受不了。先前陈燕生和林妈都把叶惜墨当准女婿看待,突然换成程灏,她得先让两位妈妈有个心理准备。 程灏没有多加勉强,除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对她的固执和坚持都能包容忍让。 这段日子他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莫涵,像所有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样,她也会撒娇耍赖,与他一起幻想未来。那些天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神采奕奕的俏脸,思念的野草疯狂滋长,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相依相对。 “小涵,”他叹息着开口,“真不想放你走。” 莫涵把脸埋进他胸前,“不要这样,这是机场。” “没人看到。”这种情侣座的位置十分隐蔽。 “还是不要。” 他的手指从她的内衣中退出,俯首含住她的唇瓣:“坏丫头!” 舟车劳顿再加上慕尼黑香港上海的温差变换,让莫涵不可避免的小病一场。 上海的水质不好,头一晚她就拉到虚脱。伴随着轻微低烧昏昏沉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已是23号凌晨。 一天没吃饭,她现在饥肠辘辘。悄悄摸进厨房冲麦片,顺便吃了两个包子,这才摸摸撑起的肚皮去卫生间刷牙。 陈燕生被她的动静吵醒,出来看她有什么需要。“还发烧吗?” “陈阿姨。”莫涵咬着牙刷含混不清的回答,快速刷牙漱口,“好多了,刚刚吃了晚饭或者早饭。” “那就好,能吃下东西病才会好。” “陈阿姨,我不声不响的跑回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陈燕生嗔怪道:“这是你家,你回家来我和你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麻烦?” 莫涵这几年跟林妈疏远,和陈燕生反而越发亲近,她上前抱住陈燕生,“妈妈,谢谢你!” 陈燕生一震,继而大力的回抱住她,“乖囡囡,回来就好。” 莫涵的这声“妈妈”让陈燕生激动地再也睡不着觉,娘俩躺在莫涵的床上聊天。 陈燕生虽然是叶惜墨的表姑姑,却并没有对他们的事过多苛求。她受过高等教育,早年又留美多年,不像传统的中国老太太一样对女婿过多挑剔,只要莫涵喜欢就好。听说了程灏和莫涵的爱情马拉松,54岁的陈燕生竟也有种小女儿的羡慕和憧憬,让莫涵一定要带他回来看看。 “妈妈,他明天晚上来上海,不过你先不要告诉我妈妈。”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莫涵还是希望由自己开口。 “不如这样吧,明天叫上外公外婆一起吃饭,他们一直记挂着给你找朋友呢!” “唉,外公外婆从我二十岁就开始催了!” 陈燕生笑:“他们只是把当年催我找朋友的热情延续到了你身上。” 莫涵想象一下陈燕生被二老逼婚的情形,顿时无比同情:“妈妈,我想我可以理解你!” 早上莫儒生看见妻女亲热的搂在一起,觉得纳闷又惊喜。听到莫涵改口叫陈燕生“妈妈”,他惊讶的同时也替妻子感到欣慰。 “老莫,晚上不要有安排,早点回来。” “怎么,有好事情?” 陈燕生遵守与莫涵的约定,对程灏的事守口如瓶。“是有好事情,不要多问,到时候就知道。” 莫涵接到莫爸询问的目光,抿着嘴摇头:“秘密,现在不能说!” 莫儒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老婆大人和宝贝女儿有令,我一下课就回家。” 白天莫涵出去买了一张上海的手机卡,跟程灏确认行程后去了外公外婆家。陈燕生事先向二老通报过,两位老人家见到莫涵兴奋地拉着她问东问西。 莫涵举手投降:“外婆你不要难为我了,我对他家的事不清楚啊,晚上他来了你直接问他好了啦!” “他什么时候到?”外婆猴急猴急的。 “没有延误的话,五点十分到浦东机场。” “蛮好蛮好。”外婆乐呵呵的,“我们一起去接他。” “呃……”尼亚加拉瀑布汗,“你们也一起去的话,太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老太太笑成一朵菊花,吩咐老伴儿:“侬去给小涵做午饭,让伊吃饱饭睡一觉,阿拉压马路买衣裳,晚上见孙女婿喽!” 外公忙不迭的答应:“冬瓜排骨汤马上就好,米饭和百叶包已经蒸上,再加个香菇油面筋青菜好不好?” “不用这么麻烦的……”莫涵试图阻止外公加菜,哪知外婆已经先一步发号施令:“好的好的,侬快一点!” 莫涵看着忙碌的老头老太太,除了无奈的摇头叹息就是幸福的摇头叹息,人们劳碌一生,不就是图个天伦之乐吗? 四点一刻,莫涵耐不住二老的聒噪,动身前往机场接人。 静安寺这边靠近地铁2号线,去浦东机场十分方便。老太太不时对着车玻璃提提衣领整整发型,老爷爷则是一个劲儿的拿手表跟车里的移动电视对时间,生怕五点钟赶不到机场。 莫涵给程灏发短信告诉他外公外婆会来,程灏特意在深圳买了一些*孝敬二老。其实上海这个地方啥都能买到,送礼只是送心意。 两位老人家最先被小伙子的皮相击倒,再被他的甜言蜜语一忽悠,顿时化身复读机连连重复“好好好”。 一行人打车回去,程灏被二老一左一右的夹在中间,莫涵自觉的坐在副驾。路上老太太用上海话跟司机聊天,夸耀自己的孙女婿一表人才。莫涵听懂了三四成,把头偏向右边捂着嘴巴偷笑。 陈燕生订了市中心的上海饭店,离静安寺很近,图的是让二老回家方便。跟两位老人家一样,她和莫儒生为了见女婿也都换了颇为庄重的衣服。结果大家都是仪表堂堂,就莫涵一个人土里土气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莫涵对程灏使小性子,“你到外面滚两圈,把衣服弄得跟我一样邋遢再进来!” 程灏笑着安抚:“乖,别闹。今天没人管你穿什么,你越邋遢越能反衬出我的好,我才越容易过关。等改天你去北京见我父母,我一定上丐帮淘件衣裳反衬反衬你。” ------------ chapter 70 莫儒生见过程灏,早在莫涵出国前他就猜测过两人的关系。当时莫涵极力否认,可事实证明知女莫若父,莫爸的眼睛还是很毒的。 程灏在桌子下悄悄握住莫涵的手,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她的家人“误会”。如果早几年他没有举棋不定,或许他们就不用分开这么多年。 莫涵回握住他,感谢岁月这块试金石,赐予她如此坚贞不渝的爱情;也感谢程灏,在这些年的风雨中能包容她的过错抵制外界的诱惑,始终如一的爱她。 席间气氛欢乐温馨,只除了一件——陈燕生问他们日后的居住地问题。 程灏已经交待了自家的状况,他的根在北京,这几年工作生活上积累的人脉也在北京,留在北京对他的职业发展有莫大的助益。莫涵目前还没有工作,以她学的这个专业在上海和北京的就业方向差不多,不是高校就是研究所。两相权衡,去北京似乎是上上之选。 “可是我不想跟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分开。”莫涵垂着头说。 程灏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从小到大她都是个依赖人的小女孩儿,先是弟弟的出现让她不得不离开依赖多年的父母,后来陈嘉琪的去世让她失去了依赖多年的朋友。她带着对他的误会出国,连他都无法依赖,不得不逼着自己变坚强。现在她又有了可以依赖的亲人,难免会舍不得放弃。 “小涵,我的家人在北京,以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你先跟我回北京看看,如果愿意我们就留下,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陪你回上海。” “嗯。”莫涵不敢抬头看他,他说得对,他在北京也有家人,难道要因为她的一己之私迫使他与家人分离? 莫涵再一次悲催的认识到,异地恋真的好麻烦! 当晚程灏住在莫家,等赵树亭和付小君的婚礼结束就和莫涵去C市见林妈。 这是他第三次来莫家,却是第一次进门。房子面积不大,处处透露出精心的布置和浓浓的书卷气息。 三室一厅,中间的小卧室用作书房,可以勉强支起一张折叠床。 跟程灏的睡眠质量相比,莫涵的那点儿矜持变得微不足道,主动让出自己的大床给他睡。 莫氏夫妇也没有顽固的要求他们婚前怎么怎么滴,从晚宴上程灏当众求婚那一刻起,莫氏夫妇就认定他做女婿了。 互相妥协的结果是谁也没把折叠床支起来,当晚莫涵和程灏在她的一米六的双人床上相拥而眠。 辛卯年庚子月癸丑日,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出行、出火、拆卸、开市、交易、立券、挂匾、入宅、移徙、安床、栽种。 2011年12月24日,周六,法定假期;圣诞前夕,西方传统节日。 付小君选在这个诸事皆宜中西皆准的好日子举行婚礼,可谓吉日良辰普天同庆。 婚礼十点五十八分在凯悦酒店举行,莫涵先去了小君的娘家,等婚宴结束后就跟程灏一起飞C市。 马倩倩和付小君的表妹是伴娘,洪玮硕士毕业后考进了设计院,年前被派驻非洲,不能来参加婚礼。 再见到同住三年的室友,莫涵的激动溢于言表,跑进化妆间跟付小君和马倩倩又叫又跳。付小君本就生的漂亮,一袭洁白婚纱再配上碎钻头冠,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一般。莫涵啧啧称羡:“大树插红花,绝配啊绝配!” 马倩倩叹气:“要不是孩子等不及要打酱油,岂能让大树捡到这么个便宜!” “啊?”莫涵愣了愣,目光瞟向付小君膨起的婚纱裙摆,“孩子?” 付小君红着脸不说话,马倩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们417的头牌就这么嫁了,老娘忒心疼啊!赵树亭这个老油条,敢拐老娘的人,老娘待会儿让他好看!” 莫涵围魏救赵:“马室长,别光说我们小君,你跟小宇哥的喜事儿什么时候办啊?” 马倩倩笑骂:“果然是同门师姐妹呀,姐俩同仇敌忾挤兑我这个外人!” “哪能哪能!”莫涵见风使舵:“我叫慕振宇哥哥,将来还得叫你嫂子呢!” “你就是个墙头草!”马倩倩眼尖的发现她手上的钻戒:“老实交代,准新郎是谁?咱合计合计要不要我给你当伴娘。” 莫涵引火烧身,只好举手投降:“我哪能赶在哥哥嫂子前面呀!他是程灏,你和小宇哥都见过的。” “哦——”马倩倩揶揄:“原来你才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把我们骗得好苦啊!” 莫涵哭,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感天动地窦娥冤!她跟程灏刚刚确立关系好不好? 九点二十分加长版凯迪拉克停在付小君家的楼前,赵树亭捧着鲜红的玫瑰下车,后面跟着帅气的伴郎慕振宇和大树的同事宋宁。 开门前照例要对新郎百般刁难,莫涵也跟着起哄,要大树独自演绎《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 这是一首九十年代的老歌,莫涵之所以能记住完全是因为它巨长巨长的歌名。大树听到歌名的时候也被其长度雷倒,脑子里翻来覆去连个调子都想不起来。幸好宋宁机灵,立刻用手机上网下载,让新郎现学现卖勉强过关。 开门后大树真真切切地抹了把汗,看到恶整他的莫涵,发誓等她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新郎倒着唱《忐忑》。 马倩倩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揪着莫涵说:“你听到没有?班长大人透露考题了,赶紧的让你家那位提前练习吧!” 莫涵一直在国外,连《忐忑》是什么都不知道。问过付小君的表妹后才弄明白,当即应承下来:“只要班长肯来捧场,让唱《忐忑》就唱《忐忑》,让唱《神曲》就唱《神曲》!” 大树在学校的人缘好人脉广,小君作为系花也招人疼,J大来了不少老师和同学给他们庆贺。 莫涵跟着婚车来到酒店,在婚礼会场找到J大的大本营。苏胜男和丁一都来了,物理7班的女生齐聚首。曾经的生活委员黄诚听后颇为惆怅,26:4的男女比例啊,啥时候才能让男生也悉数上阵呢? 莫涵小时候在C市参加过传统的中式婚礼,也在德国见过西式婚礼,却头一次见这种中西合璧的简式婚礼。 司仪主持,证婚人讲话,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三鞠躬后礼成,婚宴开始,新人敬酒…… 莫涵哭笑不得,现在的婚礼都这么高效率吗? 苏胜男为她解惑:“小君怀孕三个月,不能太折腾。” “哦。”莫涵看付小君身体微微倾向大树,大树的右臂扶在她腰间帮她卸去身体的重量,禁不住感叹:“大树对小君可真好!” 丁一摇头:“你不知道,付小君的妈妈嫌弃大树不是上海人,前两年好一通刁难。小君跟她妈妈斗法,最后才想出这个先上车后补票的办法。付妈妈也真是,非要逼着大树又还房贷又养孩子,好像只有强大的经济压力才能证明大树对小君的爱……” “嘘——”苏胜男阻止丁一说下去:“旁边那桌好像是小君家的亲戚。” 莫涵同情的看向新人,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莫涵是个信命的人,从不认为自己会比别人更加幸运或者不幸。听说了大树和小君的烦恼很自然的联想到自己,她的婚姻又将面临什么样的麻烦? 婚宴结束后程灏直接来酒店接她去机场,莫涵喝了酒格外嗜睡,下飞机后直接被程灏拖去了酒店。 这是高三分别后两人第一次共度平安夜,光阴荏苒,匆匆已是八个年头。 时针即将指向12点,程灏吻醒莫涵:“MerryChristmas,myprincess!” “Mydearknight,Iloveyou!” “Ibegyourpardon?” “IchliebeDich.” 程灏轻咬她的唇瓣:“说中国话!” “讨厌啊,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还要我说第三遍!” “我刚才好像幻听了。”程灏无赖的在她身上拱来拱去,“你再说一遍,让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幻听。” 莫涵被他蹭到痒痒处咯咯笑,“好了好了,你是要糖吃的小朋友吗?”她抓住他的两只耳朵让他不要动:“乖乖,阿姨爱你,给你买糖吃。” 程灏邪佞一笑:“我不要吃糖,我要吃你!” “啊——” 所谓食髓知味,所谓小别胜新婚…… 激情过后,小兄弟埋在她的体内蛰伏。莫涵把手指插进他略微扎手的短发,声音妩媚沙哑:“程灏,你是不是想让我怀孕?” “嗯?”程灏自她胸前抬起头,上挑的桃花眼透着慵懒和性感,“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可是你如果想利用孩子来迫使你的家人或者我的家人就范,那就太卑鄙了,我不喜欢。” “你呀……”程灏无奈的叹气,这丫头能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却固执的不肯走婚姻的捷径,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呢还是骂她傻。 “孩子的事儿咱们顺其自然,过了年你也二十六了,正是要孩子的好年纪,不然拖下去得成大龄产妇。” “那你现在有没有经济压力?养孩子的话负担会很大。” 程灏笑着亲亲她的脸,“媳妇儿想的真是长远。放心,只要你能生,我就能养。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让咱俩先名正言顺,然后才能让孩子在一个法律承认、家人祝福的环境中到来。” ------------ chapter 71 要想名正言顺谈何容易?搞定了莫氏夫妇,还有林氏夫妇,程氏夫妇…… 第二天上午莫涵和程灏上街买礼品去看林妈和林爸。 林氏夫妇为了让儿子到市直实验小学读书,两年前在城北区买了新房子。莫涵按照莫爸给的地址找到新家,竟有些近乡情更怯的退缩,躲到程灏背后:“你来按门铃。” 程灏把礼盒倒在一个手上提着,“几号?” “2号楼901,你按901。” 程灏被她的紧张逗笑了,正要伸手按下对讲机,瞅见一个穿跆拳道服的小男孩探究地盯着他们打量。 “有事儿?”他问小男孩,用的是C市方言。 小男孩不理他,转头问莫涵:“你是谁?”用的是标准普通话。 莫涵握紧程灏的手,抿了抿唇道:“我想我是你姐姐。” “姐姐?你真的是我姐姐?!”小男孩的眼睛绽放光芒,上前一步仰头看她。 七岁的小旭已经跟她齐腰,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珠亮晶晶的映出她的容貌。这孩子长得像林妈,笑起来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莫涵不禁感叹,生命是何等神奇,当年那个六斤多的皱巴巴的小不点儿,如今已经长成了小大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帅哥! 一直以来小旭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有了他的存在才让她跟林爸林妈产生隔阂。莫涵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忽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好笑,都是奔三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争风吃醋! 她弯腰与他平视,指尖戳戳他的小酒窝,“小旭,林思源同学,我是你的姐姐莫涵,9月初给你寄了一辆BMW的汽车模型,你还特地打电话向我道谢。” 小旭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怕生,他拉住莫涵的手跳起来按下对讲机的按钮,兴奋地喊“妈妈开门”。 等电梯的时候小旭终于发现了程灏的存在,“他是谁?” 莫涵稍加犹豫:“暂时叫他哥哥吧。” 小旭上下打量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中肯提出意见:“论年纪的话,我觉得‘叔叔’更合适。” 程灏好脾气的微笑:“论辈分的话,你应该叫姐夫。” 来到九楼,林妈早就打开防盗门迎接儿子的归来。小旭进门换鞋,莫涵站在门外无所适从。 “姐姐,进来呀!”小旭催促道。 “呃……要换鞋吗?”以前住在老房子是不用的,可是新房子的地板这么干净…… “哦你等等。”小旭在鞋柜里好一通翻找,拿出两双夏天的拖鞋,“这是爸爸和妈妈的,行不行?” “捣腾什么呢还不进来?”林妈拿着菜刀从厨房出来,看到莫涵的一刻顿时收住脚步,“你……” “铛”一声菜刀落地,吓得莫涵一哆嗦。 “小涵?!”林妈不敢置信的叫她。 “妈,妈妈。”莫涵对那柄菜刀心有余悸,我的亲妈呀,您的出场太惊悚了! 林妈趿拉着拖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来,“小涵,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也好让妈妈有个准备呀!” 莫涵承接住林妈的拥抱,“想给你个惊喜。” 林妈激动的溢出泪水,嗔怪道:“什么惊喜啊,你一声不响的出现在门口,都快成惊吓了!你想吓死你妈呀!” “妈妈!”小旭不甘心被无视,拉着林妈的胳膊邀功:“是我在楼下发现姐姐的,是我带她上来的。” 林妈抹着眼泪笑道:“你姐姐没白疼你!”顺便发现了莫涵身后的程灏,“这位是?” “阿姨您好!我叫程灏,是莫涵的男朋友。” 程灏?林妈蹙眉,这个名字…… 林家的新房子是四室两厅结构,林爸林妈住主卧,旁边是林爸的画室,对面是小旭的卧室,而进门口朝南的一间留作莫涵的卧室。 卧室的衣柜、书架、桌椅都是原来的那套,只有床换成了两米宽的大床,而她原来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成了小旭的卧榻。 “这次回来多住两天,你放假放到什么时候?” 林妈的关心让莫涵内疚,她因为记恨林妈那一巴掌而刻意与她疏远,就连即将毕业是事也没告诉她。 “妈妈,我明年三月份毕业。” 林妈的喜悦溢于言表,“好好好,毕业了好,毕业了就回来,别跑那么大老远的地方了!”触到她手上的戒指,顿时愣住。 “他向我求婚了。”莫涵再次把主角推到林妈面前,委婉地表明来意。 “不行!” 林妈一口否决,气氛瞬间僵化。 “为什么?”莫涵侧身挡在程灏前面,回护的姿态很明显。 程灏在这一瞬间感到欣慰。从进门起他就察觉到了林妈的排斥,可她不明说他也不便直问。现在她主动挑明,而莫涵也摆明了跟他统一战线,使得情势对他渐趋有利。 “阿姨,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考虑不周,您才会反对我和莫涵交往?” 林妈自毁失言,刚才真是太冲动了。 她定了定神,“你叫程灏?是小涵的小学同学?” 莫涵和程灏俱是一惊,他们都没想到林妈居然知道程灏的底细! “对,我和莫涵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程灏心里开始打鼓,林妈为什么专门提小学的事儿? “那就是了,你们家门槛太高,我们家小涵高攀不上。” 莫涵莫名其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高攀低攀的,她妈这是唱的哪一出? “妈妈……” “你别插嘴!” 程灏按住莫涵的肩膀,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阿姨,您说的这个理由不能成为我和莫涵的阻力。我的家人不是不明理的人,他们尊重我的意见,有莫涵这样好的儿媳妇高兴都来不及。况且我爱莫涵,爱了许多年。阿姨,我们能够走到一起真的不容易,请不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让我们分开。” 林妈笑了笑:“说得倒好听,只怕你家里的态度未必和你说的一样轻松。” 程灏见招拆招:“阿姨,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莫涵惆怅的坐在一边,这算什么事儿?黎明前的黑暗? 林爸带学生去黄山写生,三天后才能回来。莫涵和程灏没有多做停留,按照原计划,晚上八点二十乘飞机去北京。 冬季北京的温度与C市差不多,到了晚上都在零下六七度。在机场外等车的几分钟冻得要人命,莫涵抖得跟筛糠似的,牙齿咯咯打颤,拼了命的往程灏怀里钻。程灏顾不得绅士风度,硬是从一对儿年轻女孩儿手里夺下车门,把莫涵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催促师傅去景澜苑。 程灏这几年投资房产,在北方青岛等几个一二线城市均有房子,但景澜苑的这套三居室是唯一一个精心装修过并且偶尔过来住几天的地方。这栋房子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它见证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即使后来价格涨了一倍多他都没有动心思卖掉。 小区采用集中供暖,室内温度有二十六七度。莫涵一言不发的脱去外套进了卫生间,过了好半天才换了睡衣出来。 “脸色这么差?” 莫涵下午起就觉得不对劲,在飞机上开始有感觉,这会儿越来越疼。她捂住小腹蹲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说话:“有没有阿司匹林?” “怎么回事?发烧了?”程灏把她抱到床上,掀开被子盖好,“你常吃这种药吗?会不会药物依赖?” “没关系,只是大姨妈来了,有点肚子疼。”莫涵痛得闭上眼睛,“没药的话就算了,我睡一觉就好。” “你先休息一下。”程灏拿了车钥匙出门,一边开车一边给张文正打电话。这厮是军区总院张启年院长的儿子,也是程灏的发小,现任总院的神经外科大夫。 “阿司匹林这种药比较安全,头痛牙痛的话吃两片就见效,也没什么成瘾性。” “只能治头痛和牙痛?其他痛呢?” “关节痛、心绞痛都能起作用。”张文正狐疑:“你丫到底哪里疼啊,还用得着止痛药?” 程灏听他说来说去都没说到点子上,不由地烦躁:“生理痛管不管用?” 张文正自作聪明,“生理痛?你大姨夫来啦?” “哥们儿,您那张医学硕士的文凭是买的吗?” “啧啧,你做和尚好多年,我这不是思维定式吗!”说完自得其乐:“哪个女人值当的你半夜向我请教生理问题?” “费什么话!”程灏耐性有限。 “您向我求教还得呲儿着我!阿司匹林能缓解生理痛,放心吃吧!不过这药刺激胃黏膜,容易引起胃肠反应,记得饭后服用。” 程灏蹙眉:“她的胃不好,有没有什么替代性的药?” “是药三分毒,不刺激胃就要刺激肝肾。如果疼得厉害就先吃两片阿司匹林缓解一下,只要不是胃溃疡胃出血胃穿孔,没什么大问题。想要根治,建议你找中医调理。” “那行,谢了啊!”程灏准备挂电话,张文正急忙叫住:“慢着慢着,你丫还没说是哪家姑娘呐?” “说了你也不知道,改天再给你介绍。” “行,过两天一块儿聚聚。” 程灏买药回来莫涵已经睡着了。她的额头有些汗,脸色却是没有血色的蜡黄。他见过女人因为生理痛呕吐晕倒,比起她们莫涵不是最糟糕的。可是想到自己疼爱的宝贝儿每个月都要忍受这种折磨,他还是心疼坏了。 ------------ chapter 72 周一上午例会结束后,程灏单独向张尚文汇报了在深圳的工作。 这次与鼎峰公司达成的协议是一项颇具风险和挑战的对赌协议,鼎峰属于国有资产公司,中间的运作少不得要与政府部门打交道。 在JL中国分公司,程灏通向“政府”;在中国,政府掌控“效率”;在企业,“效率”决定金钱。程灏站在公司利润的源头,自然跻身于权力金字塔的顶层,仅用两年就坐上了投资部经理一职,受总监张尚文直接领导。 后续工作交给助理Richard跟进,眼看时钟指向十一点半,程灏急忙驱车赶回景澜苑。 昨晚张文正提醒了他,莫涵的身体底子太差,需要中医好好调理。上午他通过张启年得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等不及要带莫涵过去。 老中医姓牛,住在大兴郊区的朱崖村西北角。从他家门口辐散出去,路边排满了私家车,宝马奔驰雷克萨斯法拉利,搞得跟万国车展似的。 程灏一直记得多年前莫涵喜欢银灰色的宝马Z4跑车,看到路边停着一辆,他指给她看:“这车你喜欢吗?” 莫涵摇头:“车前盖太长,好丑;只有两个座,不实惠;这种车油耗肯定很大,不环保。” 程灏失笑,这丫头真有居家过日子的自觉。 牛大夫住在朱崖村的河崖上,隔壁住着他的女儿牛秀芳和女婿朱建中。病患先去朱建中那里挂号排队,由他领着病患去牛大夫那里,诊治完由牛秀芳抓药。 程灏找到朱建中报上姓名,借着张启年的面子硬是插了个队。 牛大夫的房子分里外两间,朱建中和程灏在外间等候,只让莫涵一个人进去看病。 跟金庸笔下的高人们一样,牛大夫绝对是其貌不扬甚至有几分形容猥琐。他已经七十四岁高龄,身量短小、五官瘦削,坐在一张高大破旧的写字台后面几乎看不见人。可奈何人家本事高啊,两指在你腕上一搭,闭着眼睛就把你的病症说的一清二楚。 “你气血不足,时常头晕乏力;周身畏寒,秋冬四肢冰冷;信期不准,下腹坠胀疼痛。另一个你的胃肠功能不济,常有腹泻胀气等症。” 莫涵叹为观止:“对,您说的都对。” “病症郁积已久,不是近期才有。” “肠胃病从小就有,手脚冰冷是七年前献血后才落下的。” “这是体寒之症,病入机体导致宫寒,如不及时医治将影响受孕。” “会,会不孕?” 牛大夫收起枯枝一样的手指,一边写药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你尚且年轻,只要悉心调理不会有大碍。这副药有调理肠胃、益气补血之功效,你平时要注意保暖防寒,切忌生冷食物,多做运动,有条件的话吃些鲍鱼、燕窝、红枣、姜茶等进行食补。” 牛大夫把一张龙飞凤舞的处方单交给莫涵:“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一副,连服一月。” “那一个月之后呢?是不是还要再来复诊?” “一月之后再议。” 莫涵无语,高人就是高人,话到嘴边留一半,真是高深莫测啊高深莫测。 按照牛大夫的方子,莫涵拎着半麻袋草药回去。景澜苑附近有社区医院可以提供熬制中药的服务,熬好之后装进袋子里,看上去像加浓型可乐,喝上去……差不多就是味蕾消灭剂。 莫涵除了坚持吃药外也按照网上介绍的针对体寒的食疗方法调整饮食,对自己的身体不敢有丝毫马虎。 中国饮食文化博大精深,要做出上好佳肴,食材的搭配、用料的先后顺序、火候都有讲究。莫涵用研究原子物理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细节,耗在厨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多年的学习生活让她养成了苦中作乐的性格,一个人在家读书上网、洗衣做饭、整理屋子,总能让自己过得充实快乐。 当然,某人自得其乐的同时还不忘兼顾在外打拼的男友。 程灏的工作强度大应酬繁多,说出去是个金融新贵前途无量,实际上就是个当牛做马的高级打工者。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工作压力极易使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莫涵本着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的原则,在给他准备的饮食搭配上特别注意维生素和钙磷等矿物质的补充。 事实上程灏在经历了最初三年的摸爬滚打后,现如今对手头上的工作已经游刃有余,莫涵所谓的未雨绸缪不幸的沦为了事后诸葛。对此程灏从未点破,比起她那点儿差强人意的厨艺,她的心意更加让他珍惜。每当他带着满身尘土推开家门,餐桌上丰盛的饭菜总能让他满足得想叹息。 元旦小长假前夕,程灏接到老妈的电话。 “你大半个月都上哪儿去鬼混了!明天上你姥爷那儿吃饭,你再不回来就永远都别回家了!” 程灏拍拍脑袋,这几天乐昏头了,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 “去,我保准去!妈,我爸明天也上姥爷那儿?” “哼,你爸哪天跟全国人民一起休假了?” “我爸不去,咱家总觉得人单力薄。”程灏顿了顿:“妈,要是我给咱家添一口人,你愿不愿意?” “添人?”程妈略加思索:“什么人?大人还是小孩儿?” “现在是大人,以后就有小孩儿了。” “有女朋友了?” “我求婚了。” “先斩后奏?” “我是那种缺心眼儿的人么?”程灏扬起嘴角,“最起码也得跟长辈们要了红包再登记。” “不行!你不能把人带去你姥爷家!”程妈当场否决:“我和你爸都还没见过那姑娘,你俩成不成还另说,不能贸贸然领到你姥爷那儿去。” “妈,我的眼光您还信不过?再说是我娶媳妇儿又不是你和我爸娶,难不成你俩要是看不上她,我还不娶了?实话告诉您,我认准她了,而且当着她家人的面儿跟她求婚。结婚是板上钉钉,最多只是时间问题。” “程灏!你敢背着我私自决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妈,我都二十六了,国家都让我结婚了,您还想干涉不成?”程灏知道老妈担心什么:“她叫莫涵,是个小有名气的物理学家,详细的介绍您可以谷歌,或者百度也行。” “物理学家?”程妈语气稍缓,“多大了?你别又找个比你大好几岁的老姑娘。” “比我小半岁。”程灏难以理解老妈这种娶妻娶小的观念,当初她对蒋白丽就一百个不乐意。 程妈那边儿传来windows系统启动的声音,然后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程灏对着“百度百科”的窗口挑眉,他给媳妇儿创建的词条果然派上了用场。 程灏提前半小时下班,回家时莫涵正在网上看电视剧《当婆婆遇上妈》。追了五天终于看到罗佳沉冤得雪,同时也对陈大可心灰意冷,看得莫涵无比揪心。 来北京的第二天上午她就接到了林妈的电话,给她讲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陈年恩怨。 事情还要追溯到小时候她和程灏的斗法。当时陈燕生去法国开会给她带回来一件白裙子,头一天穿上就被那个程灏画了猪头,还把她惹得哇哇大哭。 林妈看见裙子脏了,找嘉琪一问才知道,程灏这个混小子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整天欺负莫涵。老师不管,林妈就直接打电话去了程灏家,让他父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谁知道程妈是个护犊子的,听完林妈的自我介绍,再听到儿子的名字立马挂断了电话。 林妈吃米吃盐就是不吃亏,程妈激怒了她,她转头又拨通了程爸的电话。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先是莫涵阴差阳错地在程爸面前表演了一场苦情戏,又是林妈彪悍地要求讨回公道,程爸怒不可遏严厉警告了程妈教训了程灏。这事儿程灏一直被蒙在鼓里,把账都算在了莫涵头上。莫涵也毫不知情,凄凄惨惨的被程灏欺负了好多年。 林妈不知道莫涵和程灏这些年经历的事儿,直骂莫涵好了伤疤忘了疼。最后她总结性陈词:“总之这种人家是绝对不能嫁过去的!你性子那么软,那小子又那么作,他妈还那么护犊子,你跟他结婚就等着当软柿子吧!到时候男人欺负你婆婆不给你做主,婆婆欺负你男人不管不顾,你上哪儿哭去!” 莫涵被林妈这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安,她的爱情长跑眼看就要柳暗花明了,闹了半天却是海市蜃楼,太阳一出来就哗啦啦云消雾散无影无踪。 她相信程灏是爱她的,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他值得他这样死心塌地。可是程灏的妈妈呢?她是怎样一个人?自己未来能否处理好婆媳关系? 她气馁地叹一口气,答案是否定的,尤其是她还有不孕的风险…… 当爱情变成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生活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莫涵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当婆婆遇上妈》,不由自主的把程妈和林妈对号入座,想象一下如果自己处在罗佳的位置上……顿觉前路一片渺茫。 她一没工作二没钱三没有能帮得上程灏的家世背景,性格也是软绵绵任人欺凌,就这样把一切押在那份朝不保夕的爱上,究竟能不能长久? ------------ chapter 73 程灏回来就看见莫涵愁眉苦脸的对着电脑发呆,他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侧头吻她脸颊,“想什么呢?” “想要不要跟你结婚,这事儿太草率了。”莫涵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五天已经到了极限。她很清楚,前几天因为身体原因拖着没见程灏的父母,元旦三天假期肯定是躲不过去。虽然她不算丑,可见公婆总是件让人忐忑的事儿。程灏越把这件事儿说的云淡风轻,莫涵心里就越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媳妇儿,咱可不带这么玩儿的。我已经跟妈说好了,今晚就带你回家,明天一块儿去姥爷那儿。” 程灏抬眼瞅了下电脑屏幕:“当婆婆遇上妈”,顿时通透了。 “是不是你妈跟你说什么了?上次她反对我跟你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 纸包不住火,莫涵自忖不是撒谎的高手,把自己连日来的担心一五一十的向程灏坦白。 程灏听后哭笑不得:“我看你是太闲了才会庸人自扰,咱们的情况跟电视上能一样吗?艺术源于生活不假,可艺术也把生活中的细节夸张放大,把小矛盾上升为不可调和的冲突,你又怎么能用凹凸镜后的情节指导现实生活?” 程灏去书房取了一个四方木盒放在莫涵手上:“我所有财产都在这里,为了让你放心嫁给我,我愿意用我的爱和全部家当给你上个双保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涵看也不看就把盒子塞给他,这一刻她才体会到谈钱是件多么伤感情的事儿,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对不起。”莫涵心里像有钝刀子在磨,那种闷闷的疼痛和难言的酸涩控制着她的思维,让她感到迷惘和无助。“我不是想要你的钱,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要管我了,我就是一时头脑犯浑,有点怕,想回家。” “小涵,不许逃避!”程灏牢牢掌控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只是去见我父母一面,对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说的倒轻松,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怎么会没有影响?如果他们不喜欢我、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还要私奔不成?” “那倒不用。我说过,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成我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可以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程灏打开盒子单膝跪在莫涵面前,里面是莫涵给他刻的私章,程灏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莫涵惊讶的捂住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现金、股票、不动产当都要有它才能提取。我爱你,请相信我的诚意。嫁给我,让我为你承担风雨,与我携手共度一生。” “我没有不相信你。”莫涵急忙分辨:“哪怕我的信任还剩最后一分,那也是留给你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程灏不再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从衣架上取了外套便拥着她出门。 “要给你爸妈买礼物吗?”莫涵忽然记起陈燕生的嘱咐,总不能空手上门。 “备好了,你只管登门就行。” “我害怕。” “没事儿,我爸也在,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 “我饿了。” “你包里有巧克力,先吃点儿垫垫。” “我紧张。” “你手上捏着他们儿子的幸福呢,该紧张的是他们。” “我肚子疼。” “……” “右眼皮一直在跳。” “……” “手心冒汗,小腿抽筋……” “开弓没有回头箭,乖乖忍着!” 踩着新闻联播的尾巴按响门铃,保姆张阿姨开门,程妈也起身来门口迎接。 “妈,”程灏拎出莫涵:“这就是莫涵,我女朋友。” “阿姨好!”莫涵的笑容略显拘谨,但礼数还算周到:“常听程灏提起您,今天一见,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漂亮。” 程妈今年五十二,因为保养的好看上去也就四十上下,莫涵这句恭维深得我心。她早就上网查了莫涵的资料,上面有某人罗列的莫涵从小到大获得的每一个成就。总体来说这姑娘不给老程家和老贺家丢份儿,模样也乖巧讨喜,难得的是程灏一心一意的喜欢,让程妈挑不出多大的理儿。 “小莫呀,你能过来我们就很高兴了,不用带这些东西。” “阿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莫涵心虚,这哪是她买的呀,她压根儿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程爸也从客厅过来,下午他被程妈紧急传唤回家,儿子带着女朋友上门,他这个准公公岂能缺席? “叔叔好。”再见到程爸,莫涵有些窘迫和忐忑。 其实莫涵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女大十八变,程爸根本就没认出她是当年闹乌龙的小姑娘,而程妈也早就把林妈的那个电话忘的干干净净——毕竟程灏小时候惹事儿太多,人家找上门算账属于家常便饭。 “好好,快进来坐。” 餐桌上,程妈开始刨根问底。 “小莫呀,你跟小灏是怎么认识的?” 程灏抢白:“她以前住在C市,我俩是同学。” “我又没问你!”程妈把儿子忽略,继续问莫涵:“你和小灏分开了这些年,后来又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完全是我多年来坚持不懈努力追求的结果。”程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抢白进行到底。 程妈恼怒地瞪他,程爸咳嗽一声:“程灏,你妈跟小莫说话,不许插嘴!” 莫涵知道程灏是怕她招架不住,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她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问题实话实说就好。 “小莫呀,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阿姨,我三月份才能毕业,因为突然决定回国,现在还没来得及找工作。” 程妈胸有成竹:“不用着急,北京这边机会多,你这样的人才不愁找不着工作。” 莫涵张口结舌:“没,我想……” “我想先结婚,越快越好!”程灏用眼神示意莫涵闭嘴,“妈,工作的事儿慢慢再说,我想在三月份之前把婚结了。” “这么急?!”程爸程妈异口同声。 莫涵大窘,“不急不急……” “当然急!您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把她拽回来,三月份她还要回校答辩,我得先把她套牢,免得夜长梦多。” 程妈婉言:“时间太匆忙了。” 程灏拆招:“我们可以先领证。” 程爸建议:“照理说,我们应该亲自向小莫的父母提亲。” 程灏恳求:“爸,麻烦您抽两天时间去趟上海。” 莫涵拒绝:“不用……” 程灏安抚:“放心,只是一个形式。” 程妈驳斥:“怎么是形式呢?礼节是必须的!结婚是大事儿,不能草率。” 程爸附和:“你妈说的对,结婚必须按部就班。” 莫涵:“我……” 程灏:“你乖乖吃饭!” 莫涵看着尖尖的饭碗欲哭无泪,我没打算急着结婚呀! 晚上莫涵住在三楼的客房,躲在卫生间向陈燕生抱怨程灏的霸道,根本不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 陈燕生失笑:“这是好事,说明小程在乎你。”顿一顿,“不过结婚必须慎重,还得两家商量着来,不能太赶了。” “妈妈,程灏的妈妈问我将来工作的事,听她的意思是想让我留在北京。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了,反正到哪里都是从零开始,既然程灏在这里有基础,我不如就跟他一起留下吧。” 陈燕生略加沉吟:“你在北京能生活习惯吗?况且那边没什么亲戚朋友,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习惯是需要时间和适应过程的,我自我感觉适应的不错。至于朋友,慢慢总会有的。你也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互相迁就,程灏为我付出许多,我不能一味索取。现在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就算不能帮他,至少不给他添麻烦。” ------------ chapter 74 莫涵挂断电话,倚在洗脸台上发呆,程灏鬼魅的出现把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吓死我了!” 程灏晃晃手上的钥匙:“这是我家。” 莫涵对这种小孩子把戏没有兴趣,紧了紧外套的领口绕过他出去。程灏双手扶住她的腰际把她抱坐在洗脸台上,趁机挤进她双腿之间。 “你干什么?台子上有水。”莫涵皱着眉头抱怨。 程灏邪邪一笑,托住她的屁股轻转身,“这样行了吗?” 莫涵不敢惊动程爸程妈,只好压低了声音央求:“快放我下来,别闹。” 她扭着身子往下溜,程灏重重的捏她的小屁股以示警告:“你才别闹,等会儿惹起火来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莫涵羞红了脸,八爪鱼一样牢牢攀在他身上:“这是在你家,你别欺负我。” 程灏真是爱死了她这副羞涩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宝贝儿,你这么乖,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你?” “别,住手!”莫涵睁大眼睛,口是心非的男人!他的手往哪儿放?“快放我下来!” “亲戚走了也不告诉我,看我憋着你就不心疼?”程家小二瞬间兴奋起来,隔着睡裤蠢蠢欲动。“咱们在这里试试,放心,我爸妈的卧室远着呢,他们听不见。” 2012年的第一天,早上六点半程灏准时醒来,按掉莫涵设定的手机闹钟,俯首亲吻她的额头:“宝贝儿,再睡会儿。” 他轻手轻脚的下楼,碰见程爸,父子俩互道早安心照不宣。 “今天带小莫去看你姥爷。” “知道了,爸。”程灏陪程爸一起下楼,“爸,其实你以前见过她。” “是吗?什么时候?”程爸饶有兴致。 “我在C大附小的时候欺负小姑娘不是被你逮了正着吗?她就是抱着你的大腿喊‘警察叔叔’的那个小傻子。” 程爸想起来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以及她那个忿忿不平的妈,因为她们娘俩,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狠手教训儿子。 “你小子,当年那么欺负人家姑娘,难得她不记仇还肯跟你好。” 程灏笑:“她就是这点儿好,前事不计,你对她稍微好点儿,她就十倍百倍地还回来,我就是这么着被她打动。”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只有心动就足够,你有信心和她生活一辈子吗?咱们程家可不时兴离婚这一套。”程爸郑重地告诫儿子。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真不是一时冲动。我知道结婚后会面对无数的生活琐事,这才是真正验炼感情的地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也吵吵闹闹,最后你退一步我让一步都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为了她考高中、考大学,甚至现在能有这份工作也离不开她的支持。她是我奋斗的原因和动力,我不仅爱她,还把她当做精神信仰来看待。我还不确定自己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时就盼望和她组建一个家庭,现在梦想成真,我会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程爸头一次听儿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恍然觉得儿子长大了,是个敢于付出敢于承担的男子汉。 程灏小时候被姥爷和妈妈宠得无法无天,程爸见多了大院子弟的做派,怕儿子近墨者黑,不顾妻子和岳父的反对把他带到C市教养。儿子读高一那年他调职回京,当时他主动提出留在C市,理由是那里的教学质量好。他尊重了儿子的决定,看到他的成绩一天天提高,由衷的为儿子感到骄傲。 高三那年,程灏突然说要考Q大,以他当时的成绩,如果留在C市参加高考,希望十分渺茫。上不上Q大程爸并不在乎,重要的是儿子有了上进心。他支持儿子的决定,让他转学来北京,给他找家教,甚至还动用了老爷子的关系弄了优秀学生的头衔给他加分。 白驹过隙,匆匆已是八年。 当程灏娓娓诉说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和努力都与这个叫莫涵的女孩有关时,他不能不为之震颤和感动。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梦,一个为之追逐和奋斗的目标。他也曾年轻过,知道少年时的冲动和数年如一日的坚持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珍贵美好的感情,既然儿子都是为了同一个人,那何不成全他们呢? “好好珍惜!”程爸拍拍儿子的肩膀,笑着走下楼去。 上午去程灏的姥爷家,莫涵活了二十六年,总算见识了一回“朱门”。 “看我做什么?”程灏一头雾水,有必要这么苦大仇深吗? “怪不得我妈说我高攀呢。” 程灏揉揉她的脑袋:“这些与我们无关。” “姐姐,”贺骏五岁的儿子贺麟张开小胳膊:“抱抱。” 程灏挡住:“叫婶婶。” 贺麟小朋友无视小叔的存在,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抱住莫涵的小腿:“姐姐,我要甜甜。” 莫涵抱起他揽在腿上,从包里摸出巧克力:“这个可以吗?” 贺麟张开小喇叭冲着莫涵的嘴吧唧一口,“香香。” 莫涵一呆,刚刚,她被这个小鬼……轻薄了? 程灏提着贺麟的后领把他扔进贺骏怀里:“管好你儿子!” 贺骏唯恐不乱的哈哈大笑:“儿子,有你的!连你小叔的人都敢碰。” 大舅妈接过孙子教导说:“这是婶婶,麟麟叫婶婶。” “没关系,叫姐姐也行。”莫涵不至于跟小孩子计较。 “不行,叫婶婶。”程灏刮着她的鼻子警告:“装嫩也要分场合!”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贺老爷子八十五岁高龄,每天提着鸟笼上公园溜达,身子骨仍旧硬朗。前几天张启年给他例行体检,“顺带”提了一下程灏带女人找牛大夫看病的事儿,老爷子立刻上了心。 人到暮年,不过就是盼望家庭和睦儿孙满堂。贺骏有了贺麟,贺骐去年也生了女儿元元,只剩下程灏八字还没一撇。莫涵的到来总算让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就赶紧的结婚吧,让我早日抱上重外孙,日后去地下也好跟老伴儿说道说道。 程灏的家人一路绿灯是莫涵始料未及的,按说小伙儿27正当年,以他的条件怎么着也得对媳妇有个标准要求吧?怎么家里长辈一个两个都对他头一次领进门的姑娘集体放行? 这彻底颠覆了莫涵对婆媳矛盾、家庭矛盾的设定。 很快这个问题就找到答案。 程灏的发小聚会,特别强调“可带家属”,地点在西城区的一家私人会所。这里原本是清朝一位亲王的宅邸,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保存完好的桌椅和宫灯、碧瓦青砖雕梁画栋,无不洋溢着浓厚的传统特色和尊贵奢华。 有了大三那次进“大观园”的经历,莫涵对皇城根儿的一切已经见怪不怪。 进门后程灏给她一一介绍,轮到一个三十多岁高大魁梧的男人,他说:“这是杨俊彦和他的未婚妻。” 后者伸出玉手:“莫涵,大物理学家,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苏靖瑜?!” 莫涵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上故人,虽然对方已经从清纯萝莉转型到职场熟女,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怎么成了杨俊彦的女朋友?韩乔呢? 许多年不曾晾晒的秘密早已落满灰尘,现在想起来仍旧唏嘘却不再伤神心痛。那段尚未开始就宣告死亡的爱恋,因为苏靖瑜的存在而埋藏在内心最深处。 “你也在北京啊,好巧!几年不见,你漂亮得让人越发自惭形秽。” “你过奖啦,在你面前我哪有骄傲的资本。怪不得程灏这些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呢,原来是在等你呀!”苏靖瑜恍然大悟。 莫涵不明所以的看向程灏,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程灏揽住她的肩膀委屈的抱怨:“我为了你苦守寒窑,他们都当我不稀罕女人呢。” 莫涵哭笑不得:“你不稀罕女人,难不成喜欢男人?” 张文正落井下石:“弟妹你有所不知,这丫没事儿就爱上同志会所溜达,大伙儿一直当他是断背来着。” 程灏挑眉,扫视全场:“兄弟们都看清楚了,这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媳妇儿。” 众人哄笑,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把莫涵闹了个大红脸。 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简单的一来一回已经看出了门道。这姑娘干净得像白纸,程灏把她捧在手心儿里护着,当真宝贝得要命。 大家都是一个院儿里出来的,老一辈从军,到了他们这一代军政商都有。席上谈论的人和事莫涵都很陌生,虽然极力保持微笑,可实际上意兴阑珊。 “莫涵,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吧。”苏靖瑜说。 “好。”莫涵巴不得逃离苦海。 出来洗手间,苏靖瑜挽住她的胳膊:“他们讲话很无聊吧?咱们出去转转。” “好啊。”莫涵对四合院有浓厚的情节,正好趁此机会认真研究一下。 但苏靖瑜显然意不在此,“莫涵,我没想到你会和程灏在一起。” “嗯?”莫涵不解,她跟谁在一起需要苏靖瑜操心吗? “韩乔去了德国,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韩乔在德国?我不知道呀,他不是要去美国吗?” “对不起,莫涵。韩乔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你,是我造成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毕业后他被保送Q大,去年到慕尼黑工大读博。或许你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向往斯坦福,促使他学德语去慕尼黑的原因就是你。” 饶是莫涵脾气再好,听完这番话也禁不住冷笑:“苏靖瑜,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靖瑜睁大眼睛眨都不眨:“我只是希望你和韩乔不要一再错过,之前是我的自私害你们没有在一起,现在我想弥补从前的错误。” 莫涵抽出胳膊抱胸审视苏靖瑜,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为什么要撮合我和韩乔?就算韩乔喜欢我,也得看看我是不是喜欢他吧?况且,”莫涵晃晃无名指上的钻戒,“我和程灏就要结婚了,你现在说这个不是离间我们的感情吗?” 苏靖瑜镇定的微笑:“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也是好心嘛!程灏家里在军政两界都有很深的背景,他本人也心机深沉在事业上也是如鱼得水。你他在一起,我怕你吃亏呀!相比而言,韩乔跟你更加相配,你们又有十多年的感情基础……” “等一等!”莫涵发现自己的修养真的很欠缺,连听她把话讲完的耐心都没有。“你凭什么认定我对他有感情?” “……” 莫涵怒了,“原来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喜欢韩乔?既然韩乔也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从中作梗?!” 苏靖瑜眨着无辜的眼睛:“我没有,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的人韩乔呢?” “你……”莫涵气结,怎么会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 看见苏靖瑜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她下意识的回头:“……程灏?” 莫涵心跳如擂鼓,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听到了多少? 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莫大的恐慌让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程灏垂眸微笑,把羽绒服披在她肩上,“玩儿够了吗?玩儿够了咱们就回家。” “……” 程灏帮她把拉链拉好,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眼角,随即印上轻吻。 他以占有者的姿态把她拥进怀里,倨傲的看向苏靖瑜:“这是我货真价实的老婆,而你这个杨俊彦的未婚妻却未必能笑到最后。念在同学的情分上,我奉劝你别枉做小人,当心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苏靖瑜浑身一震,眼中得意的光彩化作冰凌片片碎裂。 莫涵泪眼看着华贵的庭院,是什么让昔日同窗沦落到相互攻击相互伤害的地步? 真是悲哀! 迈出这道沉重的大门,程灏蓦地把她按在车门上强吻。 莫涵只有片刻怔愣,随即抱住他的脖颈回应。 “你必须坦白。”程灏惩罚似的咬在她下唇。 “我跟韩乔没什么,大二后再没有见过他。” “你喜欢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苦苦思恋她的日子里她把心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顷刻间就被嫉妒的烈火燃烧。 莫涵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语伤害了他,难得他用爱和信任包容她,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沉醉和迷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年少的悸动只是一段人生经历,那个清隽的少年不过是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当达达的马蹄落在心灵的青石板上,紧闭多年的心门终于被归人开启。 “我爱的是你,以后的日子永远爱你。” “真的?”程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一遍!” 莫涵笑着吻他:“那边是西单吗?我们去买结婚的对戒吧。” ------------ chapter 75(结局) 提亲后莫涵就留在了上海,结婚的日子定在5月6号,注册的日子也要拖到年后。不过一周,程灏已经开始抱怨回家见不到她的日子了然无趣,莫涵心有戚戚,却也只能柔声安慰。 婚礼由长辈张罗,莫涵趁着有时间重新报名考驾照,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 这几年全球气候益发恶劣,不论是哥本哈根气候大会还是德班大会都不能还给上海一个无雪的冬天。 莫涵每天坚持服用牛大夫开的中药,并且保持适量运动,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回国后胃口大开,京菜川菜本帮菜吃嘛嘛香,身上和脸上的肉肉不可遏止的疯长。 唉!肉肉啊,果然应了程灏的话,不出仨月白里透红! 莫涵吸气再吸气,终于把裙子拉链拉上去。第二颗衬衣扣子像是随时要崩开一样,原本庄重的黑色套装愣是被她穿出制服诱惑的效果,完全不符合大学老师严谨的形象。 下午莫涵接到电话让她明天下午去Q大面试,一家人当即忙翻了天。机票和动车票都订不到,只好乘晚上的特快列车进京。悲催的是她的套装在节骨眼儿上添乱,衣服箍在身上连弯腰下蹲都不行,无论如何不能穿出门去。 “怎么办?”小脸皱成了苦菜花,“这是惜墨哥从法国带回来的,我总共穿了三次。” “脱掉脱掉!”陈燕生指挥着她赶紧换衣服:“我们去买新的,这个不能穿!” 十三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简直要了人的老命。果然岁月不饶人,几年前她蹲在车厢连接处都能从C市熬到北京,现在坐在座位上却手脚浮肿。 挨到六点半给程灏拨电话,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伪装坚强,能有贴心司机接送,干嘛不用? 北京的温度比上海低很多,刚下火车不觉得冷,没两分钟就有小寒风嗖嗖往脖子里灌,冻得人上下牙掐架。 程灏对她的归来不胜欣喜,一见面就抱着吻下去。莫涵羞赧的推开:“别这样,快点送我回去,好冷好累。” 七点半四环已经开始排火车,车子走走停停堵得人心烦气躁。莫涵整夜几乎没睡,精神不济特别容易晕车,程灏把油门和刹车来回踩,晃得她再也忍不住打开车窗狂吐。 回到景澜苑,莫涵一脸菜色的下车,“你去公司吧,不用管我。记得十二点钟给我打电话,免得我睡过头。” “放心,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吃饭,然后送你过去。” “工作忙的话就不要勉强。” 程灏摸摸她苍白冰凉的脸:“你嫌弃我的开车技术?” 莫涵失语,不要曲解人家的好意好不好? 面试时间在下午两点,三对一,形式很像论文答辩。开始莫涵是有些紧张的,好在问的都是学术问题以及她参与过的几个课题项目,渐渐的也就放松下来。 粒子能量自从发现以来就热度不减,Q大物理系也开设了专门的分支学科。肖恩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由他亲笔推荐的爱徒自然得到国内学者的青睐。另一方面,早在莫涵向Q大投递简历的时候程灏已经介入为她保驾护航,四九城才多大的地儿啊,以贺家的背景没有够不着的地方。 面试结束后莫涵去了正门外的肯德基望着Q大校门痴痴傻笑,这座校园承载了她年少的梦想,孕育了她青涩的爱恋,赐予了她可以相守的良人。曾经她与这里擦肩而过,这一次,但愿能够成为真正的Q大人。 四点钟,时间还早,莫涵决定去程灏的公司等他下班。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哈根达斯异常清净,莫涵点了一杯热可可慢慢啜饮。她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阿玛尼套装在金融区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是浑身散发出的慵懒气息与其他顾客格格不入。 年关将至,公司里的事物异常繁杂。投资部会议开到六点,程灏正要报备晚上加班的时候才看见莫涵的短信,打电话不接,赶到哈根达斯看见她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有些苍白,眉宇间疲态尽显,连夜的火车和下午的面试让她在体力和精力上都吃不消。程灏心疼的唤她起来,这样睡下去该腰酸背疼外带胳膊麻痹脖子落枕了。 “下班啦?”莫涵趴的太久,一时直不起腰来。 程灏小心的把她揽进怀里,帮她捏捏手臂疏通血脉。“还没有,晚上加班,我先送你回去。” “这样啊。”莫涵有些失望,却也只能认命的接受现实。“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这里打车很方便。” “对不起,我这个未婚夫太不称职了。”程灏亲吻她的发心,“面试结果怎么样?” “还好。” 程灏知道,以莫涵的谨慎,“还好”就是“没问题”。想他当年费了多大劲才考上Q大,现在媳妇儿轻轻松松就成了Q大的老师,不能不叫为夫汗颜。 “宝贝儿,别太优秀,否则我压力很大。” 莫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我博士毕业才能找份年薪二十万的工作,算起来跟你本科在MC的实习工资差不多,到底是谁优秀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肚子里的墨水是无价的。” 莫涵失笑,仰头轻轻吻他,“嘴巴真甜!” “乖乖,我真不想回去加班……” 一记动情的深吻,把无奈和叹息吞没在唇齿之间。 在北京休整两天又要赶回上海,学车这件事必须打铁趁热,搁的时间长了容易手生。 考完理论学倒桩,莫涵一上车就恶心想吐。听说大众的桑塔纳容易让人晕车,此言不虚。 程灏开的是公司配备的帕萨特,最近正在考虑自己买车。想到上次莫涵坐帕萨特吐了,直接把大众的车型全盘否决。跟莫涵商议之后选择了中规中矩的奥迪A6,颜色是她一贯中意的银灰色,看上去老气横秋。 提车后正赶上过年,照规矩程灏得去给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拜年。大年初三程灏开车去上海,趁着新车没挂牌,在高速上飙到一百八一百九,反正超速也没得罚。 这一次有备而来,他先是给陈燕生的亲戚和莫涵在上海的朋友们挨个拜年,又去C市给林爸林妈拜年,和林震威他们那些老同学聚会,几天下来马不停蹄。 受强冷空气影响,北方大范围降雪,河北山西山东等地还有大雾出现。返京的路途不算顺利,好在有佳人相伴,堵车和封路才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一到北京莫涵就去给程爸程妈和贺老爷子拜年,然后去大舅二舅家讨压岁钱,塞得腰包鼓鼓囊囊的。 晚上回到景澜苑,憋了近半个月的小兄弟终于得到解放,一室春光把窗玻璃上的冰花都悄悄融化。 清晨醒来,外面的一切都是银装素裹。莫涵依偎在程灏的怀里欣赏北国之春的雪景,于温存中感受岁月静好。 程妈琢磨着把景澜苑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搞得喜庆一点儿也好用作婚房。 莫涵对现有的格局很满意,当初程灏装修的时候就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给她打造一个理想中的家。她是一个长情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很多年或许一辈子不会改变,包括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程妈的想法她并不赞同,由程灏出面商议,最后决定更换一批家具,至少把客厅装扮一新。 程灏要上班,选家具的事儿自然落到莫涵头上。跟着程妈在大大小小的家居广场里转悠,买了一套布艺组合沙发和红木餐桌椅子,灯具和窗帘全部换新,再加上墙体彩绘玻璃磨砂,折腾下来又是大半个月。 期间莫涵一直在北京,隔几天去程爸程妈那里住一晚,多数时候都在景澜苑。小媳妇很快进入角色,程灏又恢复了早起有豆浆晚归有热汤的生活。每天忙碌而充实,谁也没有注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化。 北京这边差不多忙完,莫涵又得回上海学车。这段日子她在程灏的指导下练习倒桩和移库,拿新买的A6试手,稳稳当当毫发无伤,回上海可以直接参加考试。 临走的前一天程灏忽然想起:“你亲戚有阵子没来了吧?” 莫涵算了算,比上个月晚了二十多天。“那个一直不准。” “上次那个老中医给你开的药喝完了吗?要不要再去找他看看?” 呃……她嫌药难吃,从大年初一起就没再吃,家里还有好几副呢。 程灏也明白了,板起脸来教训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吃个药还得靠大人监督?” “我错了我错了。”某人一副狗腿相,立刻指天发誓:“回去就吃,再苦再难我也吃!” “唉……”程灏疼惜的抚着她红润的脸颊,“我知道那药不好吃,可它管用啊。咱忍忍,把身体调养好了最重要。” “嗯,我明白。” 第二天上午飞上海,一下飞机莫涵就吐得一塌糊涂。 清洁工大姐路过,好心的递给她纸巾。“小姑娘怀孕了吧?那可要小心身子,不要随便坐飞机的嘞!” 莫涵闻言一怔,怀孕? 会吗? 回到市区她首先去药店买验孕棒,挑了三个不同牌子的以防万一。家里没人,莫涵放下行李直接冲进卫生间。 在马桶上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盯着三支验孕棒上齐齐的两道红杠不敢置信……有了? 陈燕生上完课回家,在卫生间看到莫涵吓了一跳。 “小涵,你拿的是什么?” 莫涵张口无言,任由陈燕生拿过去继而爆发出耸人的尖叫:“天啊!你怀孕了?!” “妈妈,怎么办?” 陈燕生很快镇定下来,“小程知道吗?你们打算要孩子吗?” 莫涵摇头,再点头,恍然大悟:“哎呀我得先告诉他!” 莫涵莽莽撞撞的往卧室跑,惊得陈燕生一个劲儿的让她小心。拨通了程灏的电话,不等他说话莫涵就大叫:“程灏程灏,我怀孕了!我竟然怀孕了!” “真的?”程灏蹭的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知道啊,只用了验孕棒,还没去医院检查。” “我马上去上海!宝贝儿,咱们必须马上领证!” 陈燕生也在旁附和:“婚礼也要提前。” 莫涵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和拒绝能力。有母上大人和夫君大人做主,她就像牵线木偶随他们摆弄。 结婚结婚,趁着昏头赶紧结婚! ------------ 后记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陪伴,《昨日》到这里便结束了。这是我第一次完成一部长篇小说,在文笔和情节设置方面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所以特别感谢每一位看文的朋友,你们的每一次点击都是对我的鼓励和支持! 说一下这个故事吧。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韩乔”,他长得不一定最帅最英俊,但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飘渺的云雾缭绕间给他蒙上了神秘梦幻的气质。这样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看得见摸不着,让你惦记、让你崇拜、让你为了接近他而奋进。然而即使你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了,最后却未必能得到好结果。就像哈文导演说的,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失败。莫涵为了韩乔努力过了,可是看到苏靖瑜和韩乔在一起后便立刻放弃,甚至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不问呢?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把自己喜欢韩乔的事让别人知道,说明她内心是有点点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韩乔,二来是对这份感情存在质疑,她那种温吞的性格决定了她不是个放手去爱的豪放女孩。 相较于莫涵,程灏就比较直来直去了,敢爱敢恨,谁让人小爷有资本呢!基本上莫涵和程灏的感情介于日久生情和烈女怕缠郎之间,程小爷算不上腹黑,顶多也就是小无赖、小痞气。各位看官请原谅,虽然我也很喜欢那种超级深情超级专一超级腹黑超级帅超级有才的男主,可现实生活中没见过这类人啊,我的水平有限,实在构造不出这种角色…… 还要说一下陈嘉琪,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虽然戏份不多,性格软弱,可我还是很爱他。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他死!写他死的那几章我自己都哭了。事后再读,恍然发现他的故事糅合了我的一位朋友和哥哥的故事,算是对朋友逝去的爱情和哥哥逝去的生命的一种缅怀吧。 人无完人,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或多或少都有缺陷,都犯过错误,都走过弯路。生活之于每个人都是一场冒险,我们在磕磕碰碰中寻找泪水、欢笑和成功。莫涵走出了象牙塔,程灏学会了对命运妥协,每个人都终究会长大,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最后关于结尾,或许还有许多遗憾,比如说婚礼呀、baby呀这些甜蜜幸福的事,还有韩乔呀、苏靖瑜呀这些悬而未决的事,我想暂时还是不写番外了。一来他们不是故事的主角不会影响故事的完整性,二来我打算另开新文写一下他们的故事,算是《昨日》的后传吧,呵呵!新故事还没有酝酿成形,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唉,等我完成《流年》再说吧。 在这里给新文《流年偷换,花香不散》做一下宣传,是个高干故事,当然少不了才子佳人,希望各位继续捧场,小欣在此鞠躬致谢!因为接下来一个月会很忙,更文速度有些慢,喜欢《流年》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有更新会随时提醒大家。小欣保证,绝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