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卷 ------------ 序章 更新时间:2014-03-17 (序章较长,如若不喜,可直接跳转正文。) “喂,苏逸,你走慢点。” “叫少爷。” “少爷这称呼好别扭。” “这里是大明崖,我们就要拜入羽仙宫,以后凡事都要讲究规矩。” “可是你说过规矩是死的。”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既然有人制定,我们就要遵守。” 黑瘦小侍女撑着雨伞,怀疑的看了眼苏逸:“这不是你的性格。” 苏逸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看向白云深处的那座宫殿,感叹道:“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小侍女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不过她也知道羽仙宫非比寻常,至少以前去过的那些寺庙道观,还没谁把宫殿放在云端。 “可是万一人家又不要你呢?”小侍女丝毫不留情的说道,至于为什么说是又,完全基于某人此前无数次的惨痛经历。 果然,苏逸听后有些恼羞,无力道:“你这丫头,说话别这么直接。” “可这是事实。”小侍女毫不退让,瞪着眼睛盯着苏逸。 苏逸再次败给了自家小侍女,揉了揉她黝黑的小脸,说道:“出来逛逛,总比一辈子待在青城那种小地方好,再说羽仙宫既为天下道门之首,眼光自然独到,说不定可以收下我。” 刚及早春,山间飘着细雨,少年握着折枝,扫去沿途的露水,上山的路因为雨水变得更加难以跋涉,主仆两人相互搀扶着前行,那座白云里藏着的宫殿,仿佛就在眼前,却始终没能抵达。 大乾九州十八郡,属西北黔州最为贫瘠,青城更在黔州以北,那里有守军,有马匪,有流不尽的鲜血和洗不清的肮脏,当生存也成问题的时候,亲情和道德便沦丧为求生的欲望,苏逸在一次暴乱后遇到被遗弃在路边的女婴,或许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感触,苏逸收留了她,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他们自己清楚,却从未向人提及。每当小侍女问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时,苏逸会说,当时在死人堆里躺着的你,浑身脏兮兮,而且哭得可怜兮兮。 所以,小侍女的名字叫兮兮。 ...... 苏逸抬头看天,太阳在云雾遮蔽下留下了些许轮廓,确定是这个方向不错,苏逸迎着着太阳前进,只是几番摸索之后又回到原处,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兮兮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苏逸,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紧张道:“怎么样?” “这山路有点古怪。”苏逸顿了顿说道:“如果是平地,闭上眼横冲直撞说不定能通过,可这里是山路。” “那怎么办?”有苏逸在身旁,兮兮一直是懒得去考虑问题,她从身后如山的包裹里取出一些东西,开始搭建帐篷。 “弓、箭。” 兮兮迅速从包裹里取出一件黄杨短弓递去,苏逸又将丝线系在箭尾,张弓引弦,猛地射向远方。 苏逸沿着丝线走下去,脸色越来越糟糕,最后又转回了原处。 苏逸捡回箭羽,既然想不通就不再去想,光线都可以曲折运动,何况是一枝箭,山里住着的都是世外神仙,手法通天,想必也不会特意为难一个小辈。 山路好比一道坎,天然隔着两个世界。 苏逸对那个世界有着无与伦比的渴望,青城里的艰难生活让他对力量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当年亲眼目睹了一位青衣老道,端着桃木剑,杀人于百米之外,活活把数百人的马匪吓得闻风丧胆,溃散而逃。 苏逸顿时惊为天人。 当一份超脱世俗的力量出现在眼前,他有足够的理由紧张和激动,手上那把惯杀马匪的大刀和老者衰弱的身体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老者无意间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却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就消失在荒漠里。 后来得知,老者是道门分支龙虎坛的一名供奉,被重金请来保护一支商队。 苏逸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和他想象的大有不同,这里有修者,有飞剑,还有许多莫名其妙但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至于过往从未出现,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确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大乾九州十八郡,青城不过一隅之地,苏逸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所以他毅然带着兮兮离开了青城。 黔州以南是饶州,饶州多寺庙道观,说书先生常说山川多奇异,寺庙有高人,所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接近那个世界的地方。 苏逸打小能吃苦,性格坚毅,又一心向道,那些长老住持也都动了收徒的念头,可惜这少年资质实在是平庸,说不定到死也跨不出那一步,让他在庙院里打理俗事又怕他心有不甘,所以打发他回去另寻高见。 苏逸一路南下,终于到了大明崖,心想天下道门第一的羽仙宫,总有办法帮助他吧。 没想到,这趟竟连山门都没进得了。 兮兮一丝不苟的布置着帐篷,苏逸转身没入山林中,回来时手中多了几只野味,架起火堆烧烤,顿时香味弥漫,又是雨天,滚滚白烟冲破天际,放在别处,这样指不定会引来什么凶禽猛兽,可这里是大明崖,若说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岂不毁了道门第一的名头。 兮兮见野味就要烤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跃跃欲试的样子有点可爱,苏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把烤熟的野味丢给兮兮。 突然,一道硕大身影闪过,那只烤熟的野味横空被夺走。 兮兮果断的翻身躲在树木后,苏逸手中的弓箭已经脱弦,破空射向那道身影。 胖子只顾着嘴前美味,臀下猛地一阵刺痛,接着就是一阵凄惨无比的号叫,其凄惨的程度,若非苏逸亲眼听到,还以为那人死了至亲,或媳妇被人偷了,简直惨不忍闻。 苏逸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深青色长袍裹着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摸着臀间痛处,一双幽怨的小眼睛盯着苏逸,抱怨道:“容易嘛我,千里迢迢的赶来,还要爬这龟孙子的山路,饭都不给人吃一口,还拿箭来戳我。” 苏逸却没有丝毫放松,手里弓箭张满,眯眼对着那人,刚才射出的一支箭似乎连他衣裤都没破开,就被他臀间肥肉夹住,箭羽微微颤颤的抖落了下来,以苏逸在青城里养成的对危险敏锐感知,竟丝毫没有察觉此人的到来。 想到这里,苏逸捏紧手心。 胖子的视线又转向手中野味,一边吃着还不忘瞪苏逸两眼,那神情似乎唯恐苏逸过来抢夺。 苏逸没动,事实上他也动不了,手中的黄杨弓紧绷,却是无法锁定那人,往日里赖以生存的箭术陡然失效,让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小心的踱着步子靠向兮兮。 胖子连转过身子都要喘一口粗气,忽然看到苏逸身后火堆上架着的野味,随即换上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指了指肚子说道: “那个,可不可以再给我点,你看我这么胖,很难填饱肚子的。”说完退后两步,是要打消苏逸眼中的警惕。 苏逸招呼兮兮来到自己身后,给了她一份野味,又把自己的那份丢给胖子。 胖子蹲在火堆旁,安静的吃着,似乎无意再多说些什么,苏逸也不刻意去打探,三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夜幕降临,兮兮已经去布置帐篷里的东西,这个突然出现的胖子既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那剩下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苏逸收起短弓,远远注视着墨色遮住的山峰,眼神向往。 吃饱喝足的胖子伸着懒腰,走到苏逸身侧,同样注视着远方。 “听说这山上住着神仙。”苏逸忽然说道。 “如果你认为他们是,那他们就是。” “那你是神仙吗?” 胖子翻了个白眼,问道:“你看我像吗?” “像!” 胖子似乎有点惊讶,摸着肥肉堆起的脸庞,眉开眼笑道:“有点眼光。”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个交易,你带我上山,我送你吃的。”苏逸说道。 胖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苏逸,不禁说道:“你当我和你一样白痴啊,大明崖青云梯一万八千阶,往上走还不知道有多少禁制,就算本少爷天纵奇才,想要带两个凡人上去,也是不可能的。” “你可以告诉我们怎么上去。” 胖子顿时警醒到:“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 “胖兄英姿潇洒,玉树临风,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啊。” 胖子拍了拍苏逸的肩膀,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本少爷还是要告诉你,这青云梯非是人力可以攀登的,每年来此处寻仙觅道的人,多如过江之鳅,倒也没见有几人能登上山顶。” 胖子忽然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苏逸身后的兮兮,小声说道:“你那侍女不错啊。” 苏逸凑上前悄声道:“会侍寝会做饭,打包五折送你?” 胖子一脸鄙夷:“我说她天赋不错,比起你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苏逸老脸一红,转回话题道:“老哥也是来拜入羽仙宫的?” “我姓朱,名邺水。” 苏逸拱手恭维道:“朱兄” 朱邺水点了点头:“家里老头子烦的不行,逼得我只好躲这里来,不然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明崖羽仙宫虽鲜为世人所知,在修真世界里却稳稳坐实了道门第一的名头,云海深处那座宫殿藏经三百万,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修行圣地,说是人迹罕至不错,要说鸟不拉屎那就是十足的大逆不道了。 这胖子一身锦衣华服的打扮,口气偏又大到不行,估摸着来头也不会小,以苏逸宁错过不放过的做派,这等送上门的机会,错过可是要遭天谴的。 两个男人凑头谈论着什么,兮兮一个人架起小火堆蹲在一旁,偶尔抬头看向远处天穹,倒也不觉得无聊。 青城的日子苦归苦,但胜在充实,从小在死人堆里打滚的苏逸,识人辨事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他很少吃亏,可自从他知道修行的事后,他更多的时间是在思考些什么,会向往,会迷茫,更多的是失望。 兮兮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那场厮杀,没有遇到那位端桃木剑的老道,或许一辈子都不要离开青城了,也许离开也没什么,只要有苏逸在,她就不会感到无聊。 朱邺水看了眼苏逸,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苏逸想了想,颇为无奈道:“活着,人模人样的活着,我不怕苦,就心疼我家那黑丫头和我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青城坡上死在我手上的马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捞回来的功勋还抵不上一个小小守城的一句奉承,那天青城里来了个青衣老道,一把桃木剑斩了八百马贼,滴血不沾衣,全城的将士都拜倒欢呼,守城领队的更是一脸谄媚的摸样,恨不把将自家私藏的几个娇嫩美妾统统奉上,可人家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这就是他娘的实力啊。” 朱邺水对此却嗤之以鼻:“不过是搬弄些旁枝末节的手段,修行讲究以己证道,那老道在桃木剑上使了点巧,也就在世俗混点眼钱,就他那点实力,恐怕连【惊蛰】境界都没踏入。” 苏逸好奇道:“什么是【惊蛰】?” “修行上的一些境界划分,无关紧要的东西。”朱邺水似乎不愿多解释什么,说道:“不入此山,终不是此中人,知道多了对你未必是好事。” “那你入【惊蛰】了吗?” “不是让你不要问了吗,本少爷天纵奇才,七岁就踏入【惊蛰】了。” 苏逸不清楚七岁踏入【惊蛰】何等意义,但明白眼前的胖子比自己更早接触到那个世界,或者说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人了,不禁问道:“你七岁踏入【惊蛰】,那老道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却迟迟没有踏入,这就是你说的天赋吗?” “这当然是天赋。” “那我有天赋吗?”苏逸满脸希冀道。 朱邺水瞥了他一眼,哼道:“没有。” 苏逸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说道:“你说我家小丫头比我天赋好多了,那她可以修行?” “可以。” 苏逸看着朱邺水,眼中意思很明显。 朱邺水微微摇头:“我说过,我没有能力带你们上去。” 苏逸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坚信这胖子可以带他们上山,或许是出于直觉,可惜直觉往往只能说服自己。 苏逸狠狠鄙视了把胖子,此去大明崖进退两难,也许根本就没想过退。 一夜无语,山间无月可睹物思怀,寒风微峭,东方启明。 熟睡中的兮兮被苏逸轻轻叫醒,苏逸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指了指远去的那道臃肿身影。 朱邺水似乎没有念及一顿饭的交情,趁着夜色继续赶路,不知有意无意,胖子每走一处总会停顿一段时间。 苏逸知道他还是帮了自己一把,也不点破,只是随着他停顿次数的不断增加,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苏逸这才明白,原来真如他所说,这座山并非随人都可攀登的。 青云梯一万八千道阶梯堪称天堑,并不完全因为数目多的吓人,更有一路上数不胜数的禁制,胖子只是看了看就能破开禁制,这份功力的确了得,这也坚定了苏逸走向白云深处那座宫殿的心。 玉石铺垫的台阶不着尘埃,一股暖意从脚下传来,无意中消去几分疲乏,山间雾色空朦,此时已经不见绵延的山脉,滚滚云海翻涌,白雾缭绕,日如红轮升腾,鹤唳空灵,端的一派仙家气象。 朱邺水登上一处天台,抬头看天,掐了掐手指,便在原地打坐起来。 白云深处的宫殿看似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朱邺水止步这里,苏逸看不出所以然,天台上云雾笼罩,更不知去路。 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读书声。 云海喷薄处隐现一道身影。 骑青牛的小道童手握一卷青书,头缠太华宝髻,一顶青色道冠斜挂在身后,腰系横笛,半眯着睡眼,身子一摇一晃,似乎要从青牛背上摔倒。 朱邺水看到那道身影明显身子一动,站起身来,低头摸着衣角,老实站在原处。 “大师兄。”朱邺水乖巧的喊道。 那个面带稚气,年纪尚不过七八岁的小道童却恍若未闻,晃动着身子,嘴角挂着一丝晶莹。 小道童竟然是这个自称天才的胖子的大师兄,若非亲眼看到,任谁都不敢相信,而且看胖子老实恭敬的样子不像有假,这道童是谁,从上面的宫殿而来,难道是不出世的神仙。 忽然那道童竟然睁开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苏逸的方向。 朱邺水因为低头没有看见,苏逸还在胡思乱想当中,兮兮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没有波澜起伏,只是淡淡一眼,道童便把目光投向了朱邺水。 “师傅让我来接你入山。” “劳烦大师兄了” 小道童点头,拍了下着青牛,返身而去,朱邺水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那头青牛高八尺,生有四角,紫色瞳孔,哞声如雷,一阵鼻息把周围的云雾吸入,露出洁白的天台来。 羽仙宫千年来稳列道门之首,底蕴之深无法想象,传闻殿门之内供奉着三位【真君】级别的神仙人物,跺一跺脚整个修真界都得地动山摇,又传闻百年前紫薇殿天降神谕,赐下无字天书一卷,天书裹着一个婴儿。 神仙下凡,乃是修真界千年难得的大事,但却仅限于羽仙宫的几个人知道,数年之后,门派弟子只是发现山中忽然多了位骑青牛的小道童,这位小道童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便被人们遗忘在心中。 小道童骑着青牛晃晃悠悠,周围的云雾尽数散去,偌大的天台上耸立着八根蟠龙玉柱,直插云霄。 苏逸一边惊叹风光旖旎,一边跟随在后面,骑牛道童或许早已发现,却没有出言阻止,苏逸猜想这是因为胖子朱邺水的缘故。 世人只知道羽仙宫乃是道门第一,修行圣地,至于到底什么样,很少有人知道,苏逸不知道,所以吃惊于眼前的宏伟壮阔,拔地而起的山门遮天蔽日,隐隐有股气吞江河的气势,两尊朱雀玄武巨石压住阵眼,睥睨天下。 苏逸有种错觉,那两尊巨石仿佛活着一般,目光中带着一份威严,压得他一阵胸闷,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石像还是石像,苏逸壮着胆子上前抚摸了一下,掌心微热,甚是圆润。 骑牛道童摇晃着身子似乎已经睡着,青牛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条路往上朱邺水没有走过,也没有把握走过,所以他在天台上等着。 整个山上除了这个骑青牛的小道童,谁能闭着眼走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各种艰难,越往上处,云雾已经散去,苏逸看着眼前在晨光下宛若仙境的山顶景致,不由呆住了。 先前八根蟠龙玉柱直插云霄,还有那座宏伟到不行的山门,给苏逸唯一的感觉就是身为道门第一的大气,而从眼前望去,这无与伦比的大山背后,竟是一大片平坦的崖坪。 崖坪之上有参天的古树,有怒放的野花,有数不尽数的鸟叫虫鸣。 参天的古树之下,有十余间样式简单的房屋,袅袅炊烟升起,恍若人间仙境。 不仅苏逸呆住了,就连朱邺水也有片刻的愣神。 “是不是感到很不可思议?这就是羽仙宫!” 骑牛道童来到朱邺水身边,从青牛背上跳下,掸了掸衣袖说道。 “师傅他老人家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朱邺水由衷叹道。 “很有想法的老头。”骑牛道童老气横秋道,拍了拍青牛,让其自行离去,又说道:“他常年云游四海,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快活,不说你,门下还有好些弟子没见过他,所以你也不用介意,他既然让我来接你,心里自然是念着你的,以后你就在这里修行,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你那些师兄,今后这里是你的家。” 说完又看向苏逸,点了点头说:“你也可以留下,不过她得离开,羽仙宫不收留女眷。” 苏逸一言不发的拉起兮兮的手,转身和朱邺水道了声谢。 也许修行能够更好的活命,但兮兮却是他的命。 忽然兮兮将手抽回,摇了摇头,一脸倔强的看着苏逸。 苏逸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天下大着,自然能找到容得下咱俩的地方。” “你要修行,这是唯一的机会,而且你说过,羽仙宫是天下道门第一。” “道门第一不代表道门唯一,而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苏逸你少吹牛了,这些年砍杀马贼,哪一次不是我替你牵绳拌马腿,不是我背着半死的你逃出去的。” “这些你从不说的。”苏逸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跟我说过,凡事不仅在意过程,还要重视结果,现在结果摆在你面前,你必须选择。” “所以我选择你。” “你是白痴” “我是白痴”苏逸咧嘴一笑。 兮兮没有再挣开苏逸的手,正如苏逸所说,她离不开苏逸,同样苏逸也离不开她,这些年在青城里培养出来的默契超过了一切,这一切包括生命。 青牛道童没有挽留,朱邺水眼睁睁看着苏逸二人下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不通情理?”青牛道童突然问道。 “大师兄?”朱邺水低下头来。 “羽仙宫里不留女眷是借口,你七师姐就是女的。” 朱邺水疑惑道:“那大师兄为何要这样做,师傅的意思?” 青牛道童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为何?” “因为我看不懂那个侍女。” 朱邺水眉头一紧,思考着大师兄的话,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窥探天机,所谓【知天命】,师傅是这样的人,所以能稳住羽仙宫千年气运不变,大师兄虽是天仙下凡,但修炼时短,没有踏入那一步,天命之下是人命,大师兄能窥探人命,却看不懂那侍女。 “她被人改了命数?”朱邺水微微动容。 青牛道童摇头,顿了顿说:“师傅也看不透。” 朱邺水脸色一变,看着远方沉默不语。 …… 苏逸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大的不可思议了,所以再多的不可思议也成了理所当然。 一路南下有过太多境遇,有人惊叹于他的箭法超群,自然有人失望于他的天赋平庸,有时连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该走下去,往哪里走。天下修炼三圣地唯有羽仙宫尚在人世,其他两家都处于不可知之地,渚矶峰天机殿,祇驼领龙象寺,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苏逸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所以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如释重负,却更多的是失落。 苏逸没有说话,兮兮背着如山的包裹默默跟着,山间云雾悄然散去,石阶干净依旧。 上山时来的匆忙,下来却无比悠闲,山间风景秀丽,细细品味,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了然胸中,不可言妙。 走到山腰拐角处,出现一座八角凉亭,亭子里摆放了数张石桌石椅,两个衣着朴素的老者捧茶对弈,只是半天也不见落子。 苏逸带着兮兮来到凉亭,打了声招呼。 两人埋头苦思棋局,无暇其他,苏逸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灰衣老叟执黑子,对坐那位青云道袍的老者执白子,盏茶功夫里,来回还不到四手棋,看的苏逸都觉得乏味无比,兮兮更是一旁打起了瞌睡。 “黎老头,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有空来大明崖坐坐的。”青云道袍的老者微笑的落下一枚白子,问道。 “想见就见,想来便来,我们西蜀不似你们中州这般死规矩。”姓黎的灰衣老叟冷哼一声,丝毫不留对方情面,忽然又问道:“洪老头,你这次不会是来和我抢人的吧。” 洪姓道人捧起茶杯,浅尝一口,笑道:“天下有几人敢抢你的东西,你说要来大明崖便来了,你说要走,谁又能留你。” 黎老头点了点头,似乎颇为受用,落下一枚黑子,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今天怎么跑出来了?” “我不过来,总不能让那些不成器的弟子过来吧,免得我羽仙宫失礼于天下。” 黎老头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担心那天仙下凡的徒弟,成天藏着掖着,就怕被人误了道基,登仙无望。” 洪姓道人笑而不语,目光却转向一旁的苏逸,示以微笑。 “最烦和你这老道士打交道,又臭又硬,这棋局摆着,下去再来,人我先带走了。” “那你也得先问问人家的意见。”洪姓道人说道。 “怎么会有意见,我天巫宗的道统难道比不上你羽仙宫?”黎老头口气狂傲,瞪了眼洪姓道人,转头看向一旁的兮兮,讨好道:“女娃儿和我回去吧,他羽仙宫一群臭道士没啥好待的,他不敢收你,你就跟我回去。我传你九黎仙术,成仙成道,比啥都管用。” 黎老头大概这一辈子都很少对人笑过,所以笑容有些不自然,不过落在外人眼里,倒也有几分可爱。 苏逸听朱邺水说过,兮兮在修行方面似乎很有天赋,只是没想到会有人专门在山上等着。 天巫宗,羽仙宫,天仙下凡,九黎仙术。苏逸就是再不开窍,也知道眼前这两位是了不得的人物,羽仙宫不肯收留兮兮,黎老头反而对她青睐有加,苏逸理不清其中的关系,也不好贸然插嘴。 兮兮抬头平静的看了眼黎老头,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黎老头不怒反喜,得意道:“这才像我黎老仙的弟子,女娃你听着,我是西蜀天巫宗的黎天风,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总之我比这个只会装神弄鬼的臭道士厉害就是了。” 洪姓道人无奈道:“你倒恶人先告状,到底是谁装神弄鬼。” 黎天风瞪了他一眼,锊起衣袖到:“洪老头,要不咱俩来比划比划。” 洪姓道人哑然失笑:“我打不过你,就不在小辈面前丢脸了。” 黎天风哼哼一声,转头看向兮兮,和气到:“怎么样,跟我走吧。” “你很厉害吗?” “怎么不厉害了。”黎天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竹杖,在地面轻轻的敲了两下,四周的雾气纷纷聚拢过来,竹杖一挥,雾气化作一条雾龙飞走,神乎其神。 黎天风得意道:“怎么样,我这手天地元气的操控已经炉火纯青了,要不是这山中有禁制,我一杖下去,山都要削去一片”说完又像一个小孩一样卖弄着自己的神通,堂堂天巫宗高人,为了收徒竟把神通当戏法耍弄,不知天巫宗列代师祖泉下有知,是否还能安息。 兮兮看上去似乎有些惊奇,问道:“这就是道术吗?” “九黎仙术。” “可以带上我家少爷吗?”兮兮指了指苏逸,问道。 黎天风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兮兮退后一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喊了声师傅,算是行了拜师礼。 黎天风显然没有想到此番这么顺利,明白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只是听自家徒弟称呼他为少爷,心中不乐意,对苏逸说道: “竟然是我黎老仙的徒弟,身份自然不同,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主仆契约就此作废,你若答应罢了,不答应老夫就把你扔九幽池里泡上几日。” 苏逸弯身答道:“小子不敢。” “我羽仙宫的弟子,有什么不敢的。”一旁的洪姓道人忽然出现,拍了下苏逸的肩,将他护在身后。 “洪老头,你什么意思。”黎天风脸色一沉道。 “这少年是朱家小子领上山的,是我羽仙宫门下弟子,你要带走,怎么也该和我说声。”洪姓道人手把浮尘,淡然道:“我羽仙宫立派千年,从未被人抢过弟子,那女娃是谁不管,这是这少年须得留下。” 苏逸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羽仙宫弟子的身份从何而来不可得知,青衣道人口中的朱家公子是朱邺水不错。想来这事应该和他没有太大关联。 先前还是心灰意冷的走下山,这会儿已经是道门子弟了,幸福有时来得太快。 黎天风双眼一眯,洪姓道人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徒弟我带走,其他无所谓。”黎天风冷哼一声。 “那剩下的留他们自己商量吧,我们把这盘棋下完。”洪姓道人大袖一挥,主仆二人已被送到山路那边。 黎天风却没有下棋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原地打坐起来。 洪姓道人看向远处山头,略微走神,叹道:“我从那少年身上看出了当年的你。” “你放屁,老子当年天纵奇才,岂是他一介凡夫能比的。” 洪姓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跟着那人别的没学到,倒学了一身臭脾气。天巫宗偌大道统,你要一肩挑之,也不容易,更不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赌上一切。” “我孤家寡人怕什么,难道学你,把人家拒之门外?”黎天风冷笑一声:“因为你怕,所以你这么多年还是踏不进那个境界。” 洪姓道人抬头,一把浮尘甩出,天地间元气动荡,浩瀚云海翻腾,气象万千。 “我做了个荒唐的梦。”洪姓道人一脚踏入云海,黎天风紧随其后。 “羽仙宫千年道门毁于一旦,祇驼岭上业火漫天,三大圣地光芒一现,终被黑暗覆灭。”洪姓道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相信那是个梦,所有人都相信,只有你不信。” “就算那个女娃是天煞孤星那又如何,我天巫宗不奉天地,我要收她徒弟,谁又能阻止。” “我不出手,但不代表其他人不出手,天巫宗再强,也只是你一个人。” “我若想走,谁又能留我。”黎天风踏云而上,手中九黎扶桑杖扫过万丈彩霞。 日暮西山,云海终归于平淡,山上苏逸二人并肩走来。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黎天风问道。 “我和你走,少爷留下。” 黎天风闻言面色顿缓,竹杖点地,一架七彩龙舟出现。 “那就走吧。”黎天风自己走上了龙舟。 兮兮看着苏逸,认真道:“包裹里还有两块甘薯,二十两银票藏在箭盒夹层里,矮山里打到的那件狼皮没来得及给你做冬衣,东坡老酒鬼的那三两酒钱别忘了还人家。” 苏逸摸了摸兮兮的头,说到:“等我去接你。” 兮兮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兮兮走上了龙舟,黎天风站立舟头,大袖一展,龙舟如同飞矢般消逝在云海之上。 人生总有离别时,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苏逸转身朝洪姓道人一拜:“多谢道长成全。” 洪姓道人微微诧异。 “兮兮那丫头有了去处,我也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洪姓道人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兮兮跟着那人修行,总比跟着我朝不保夕好。”苏逸揉了揉杂乱的头发,无奈道:“我天赋不好,不说站在云层上的那些人物,就是寻常道观,也未必会养我一个闲人,所以说,对谁来说,我都不重要,但那丫头不同,从小跟着我,脾气比我还倔,我不说留下,她就不会走。” “我可以对谁都不重要,但我对她真的很重要。” “我留下了,兮兮才会跟那人走。” “那丫头黑黝黝的,又不漂亮,除了脑袋好使、过目不忘外,也没啥有点了。没想到她在修行上这么有天赋” “按理说她是我的侍女,她比我有天赋,我该去嫉妒,可我总希望她能活的更好一点。” “那人是真心对兮兮好的,我看的出来,所以我把兮兮交给了他。” “我很高兴你说我是羽仙宫的弟子,虽然你也只是一时之语。后来想了想,就算是朱胖子出面,也未必能帮我进羽仙宫,天下道门之首啊。” “你好像不喜欢兮兮,还有山上那个骑青牛的也不喜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能要求你们去做你们不喜欢的事。” “可是我也有不喜欢的事,我不喜欢被人像傻子一样对待,我说过兮兮那丫头太笨了,离开我肯定活不下去的,以后她还是会回来的,你留下我,大概是看她的情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去正面留下她。” “这条山路不好走,但愿我还有命活着下去。” “哪天我有出息了,也去雇一群会使法术的道士,一半留给兮兮劈柴烧水做家务,一半留给自己牵马提鞍砍马匪。” 。。。。。。 洪姓道人看着头也不回、一路下山的苏逸,久久不语。 ------------ 第一卷 ------------ 第一章 少年与匪 更新时间:2014-03-17 柳州,渭城。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营房,杂乱的营房里传来一阵窸窣的穿衣声。 野东提着裤子,急促的从帐门翻出,外面找了个角落,也不管有人没人,眯眼浇起夜尿。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不待他转身,一双手忽然搭在他肩上。 野东猛地一颤,下面那活儿顿时不听使唤,整张脸憋得通红。 “东子,这么早啊。” 身着军营制服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打着招呼。 野东转头看着苏逸,有种拿刀砍了这家伙的冲动,但一想他那神出鬼没的手段,刚要骂出口的话打住,一脸委屈道:“逸哥儿,这活儿可经不住吓的,万一出了问题,咱野家算是绝后了。” 苏逸看着这个结识不久的小子,笑道:“怎么不行了,传闻琉璃坊里那位白衣娘子的口活精湛,一把横箫保管吹得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再怎么不行,人家也给你治好。况且你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吗?” “那等女子,怎么也是伺候王侯将首的,哪有我什么事,逸哥儿要是出马,倒有几分机会。” 野东见苏逸拿那事来打趣他,倒也不觉难堪,这年头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他一介小卒。 某年某月的某个夜晚,渭城守军都统庞德突袭贼营,凯旋归来,率领一众亲兵到琉璃坊喝花酒,恰巧看见帘后抚琴的白衣女子,顿时惊为天人。以庞都统的一贯作风,定要抢回来做个压寨夫人,只是碍于琉璃坊背后有乾京的某个大人物撑腰,容不得他胡闹。 渭城里顶天大的都统在那些人眼中还不就是只蝼蚁,跋扈如庞德也只能一边安静的听着小曲,更别谈身为随从的野东了。 说是有幸其实不幸,连面纱之后那张白嫩脸蛋都没瞧到,就一门心思托付给人家,苏逸笑他闻到腥吃不到肉,活该一辈子光棍。 野东摇头,我还有逸哥儿你,不算光棍。 苏逸笑骂,滚犊子。 这还清晨,庞都统就已经带着两三个亲兵往琉璃坊听曲儿去了,其他人也乐得清闲,小小渭城难得有什么事发生,一番操练之后便各自回营。 苏逸和野东从西北马厩里牵了匹马,鬼鬼祟祟往城头骑去。 “逸哥儿,这次干票大的?”野东低声问道。 “大的你吃得下?” 野东有些无奈,不说他俩,就算是顶头上司庞德来,也不敢说在渭城搞出什么大动作来,做土匪也要有做土匪的素质啊,好歹咱头上还顶着渭城守军的名号。 渭城里流传着一句话叫“上马为贼、下马为兵”,驻城的军士们干腻了正经活儿,偶尔客串下马贼,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外来的商队碰过几次磕绊,也知道学聪明点,实在不行交点过路费,也算不上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这帮干缺德事的“马贼”,眼力劲儿可不比寻常马贼,知道什么该招惹,什么不该招惹,所以偶尔出来捞捞油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苏逸熟络的和守城卫士打了声招呼便大摇大摆出了城,渭城多山地,城内四通八达的道路,城外却只有这么一条,路两旁是嶙峋的山石,陡壁险峰随处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轻车熟路的摸上了一处高地,借着地势掩去身形,苏逸从腰间包囊里取出一个竹筒状物件,举在眼前往远处看去。 野东啧啧称赞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弄来的,要是让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看到,还不一个个红了眼,拿去攻城略地,何愁海上那些小国。” 野东倒是一眼看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好东西啊,干这行的不就讲究个见机行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哪能活到今天。 苏逸拿筒子镜守着肥羊,野东也没有闲着,崖坡上堆起了几个滚石。 周围的地势已经烂熟于胸,打不过还可以撤,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肥羊。 …… 碎石铺路的官道上,数驾马车飞驰而来。 华盖遮顶,朱青色窗雕,为首的那驾一路如若无人的横冲直撞,嚣张拔扈可见一斑。 “吁!” 车夫猛的拽住缰绳,冷冷的看向前方。 身后车厢的人被惊动了,珠帘挑开,探出一只玉藕色的手臂。 “属下该死,惊扰了小姐。”车夫低声说道。 车厢中那位并未露面,吩咐了一声便垂下珠帘。 一路随行的有五驾马车,为首的那驾彰显华贵外,其余四驾尽皆普通,紧随其后,小心应付来着身后的危险。 四下无人,也无风,车夫却似感受到了什么,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 身下的马匹不安的骚动,随行的护卫也纷纷下马,严阵以待。 一阵风吹过,崖上细草被压低了腰,风越来越大,飞沙走石,打的脸颊微痛,直至睁不开双眼。 忽然,一箭自北而来,势不可挡。 …… 苏逸拿着筒子镜看着远处,神情微愣。 来的是五驾马车,还带着一众护卫,显然是非富即贵,这样的硬骨头可不好啃,一旁的野冬也明白这点,都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对方停下了脚步,一脸戒备的看着这里。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苏逸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对方不可能有筒子镜,怎么发现藏身的地方。 “撤不撤?”野冬问到。 “骨头硬,小心啃掉牙,不过他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还有其他人?”野冬惊讶道。 既然是有油水可捞的活计,少不了有人来分一杯羮,这年头打着“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旗号的可不少。 苏逸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一只细微的箭头在车夫瞳孔中无限放大,忽然他甩出手中软鞭,打出一声脆响,缠上那只箭矢。 箭矢通体黝黑,体泛寒光,正是材质绝佳的北莽大弩。 传闻北莽大弩劲力十足,一箭可破十甲,十箭可破城墙。可惜这种弩箭威力再大,终须人来操纵,力能扛鼎的猛士也未必胜任。 车夫一脸凝重的神情,一支箭就能推断出来人的实力。 车夫周身燃起一道青色罡气,低喝一声,软鞭寸寸炸裂,更连衣袖都绞成碎片,方才抵消了弩箭恐怖的力道。 不等他松口气,忽然箭端传来一阵暗劲。 车夫脸色一变,怒叱道:“尔敢!” 声如滚雷,胸中真气凝成雾剑,一剑斩碎了弩箭。 声如滚雷退四军,腹化霜雪为刀剑。分明是功夫练到内脏,武入先天的表现。 先天武师,搁哪里都要受到尊重,要知道整个渭城也不过就庞德一个先天武师。 一个先天武师甘愿给人当车夫,足以说明车厢那位的不简单。 除了为首的那驾马车,余下的的四驾尽皆毫不显眼,灰色车厢,甚至不见车窗,若从外面看来,断然无法察觉出任何异样。 桃笙儿偷偷打量了下身边闭目打坐的老者,灰暗的车厢里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这一坐就是好多天,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已经坐化,可是当桃笙儿刚要有所动作,老者便发出声来。 桃笙儿对老者扮了个鬼脸,嘟着嘴坐回原处,双眼仍是不安分的乱动。 老者无动于衷,马车这时停了下来,桃笙儿灵机一动,一脸委屈,出声央求道:“老伯伯,下车透口气吧,整天在这车上都闷坏了。” “你这小狐狸,休想耍什么心思了,老道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把你顺利送进宫中,岂会让你轻易逃脱” 忽然,老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眼看着远方,眼中精光乍现。 先天修为的车夫竟被一支暗箭所伤,果然此番北上果然不平静啊。 那一箭来的声势浩大,消失的却无声无息,一箭过后,似乎再无动作。 车夫谨慎的环视四周,努力找到那一箭的方向,马匹不安的骚动,短暂安静的背后潜伏着更大的危机。 “来人是哪路英雄?”车夫显然是内家高手,贯音成线,声音传到极远处。 回答他的是一支箭,划破空气。 “鼠辈。”车夫低喝一声,化掌为刀。 弩箭应声而断,车夫已经洞察来人的方向,却没有追去,想来是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能有这样的高手,恐怕不止为了钱财这么简单。 车夫眯眼看着远处出现的身影,周围的护卫已经包围在马车旁,严阵以待。 车夫纵身而出,赤手空拳迎上。 “虎魔煅骨拳,你一个车夫竟然会龙象寺的绝学,相传虎魔煅骨拳来着龙象寺的《虎骨经》,乃是达摩堂的不传经典,一招一式似有虎啸,声势夺人,可惜你还未能打出虎魔煅骨拳的拳意来,待我擒下你,自然会逼问出功法来。” 车夫一手虎魔锻骨拳打得凛凛,龙象寺号称天下三大圣地之一,其传承之珍贵可知,这一套拳法若是放在江湖之上,足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车夫身份不简单。 来人的目标显然也不是车夫,缠斗一番,缩身遁入土中。 车夫冷哼一声,一拳砸在地上,脚底寸寸龟裂。 地下游走的刺客一口鲜血喷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就在这时,第三支弩箭悄然而至。 车夫早有预料,出手截下那支飞弩。 “砰”一道身影破地而出,将为首的马车掀飞。 四周围着的护卫虽惊不乱,似乎早有预料,将手中的尖刀齐齐抛向车厢。 整个车厢在空中炸裂,刺客被抛飞,借势远远遁去。 一切明了,豪华马车不过是个诱饵,正主根本不在车中。 车厢内,桃笙儿有点惊奇的看着起身站立的老者,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气势,也就是这一刹那,那股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可以肯定,就是眼前这个瘦如枯槁的老者发出的。 老者抬头,目光似乎可以透过木板看到远方,微白的眉头不经意抬起。 枯坐,抬手,一道飞剑游走在膝间。 (前面的序章别忘了,新人新书,求个收藏,有红票当然更好,拜谢!) ------------ 第二章 少女与蝶 更新时间:2014-03-17 野东躲在峭壁后,缩着脖子,动作不敢太明显,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不说那神来一箭,就是车夫那高深的拳法就不是他俩可以招架的。 “娘的,这次点子硬啊。” “怎么样,被你说中了,还真来个大的,这下吃不吃得下?”苏逸笑着问道。 野东没好气道:“吃多了撑死。”转而一脸向往道:“乖乖,罡气暗罩,腹化霜雪为刀剑,这他娘可是武入先天的手段,咱们渭城何时来过这等大人物。” 野东可是地道的渭城人,对这可谓知根知底,偌大的渭城除了土皇帝一般的庞都统,哪还有别的先天高手。 “就是庞都统,比起这位来,拳脚都要粗糙多了,先天高手给人做车夫,逸哥儿,你说这车里坐的是谁,皇亲国戚还是大族子弟?” 野东嘴上说着,心中却有些触动,打小练功,如今在渭城守军也算小有名气,可离先天还相差甚远,本以为能有庞都统那样的修为,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但眼前这一幕忽然让他有点难过。 苏逸默然,武入先天仍脱不了世俗范畴,比起玄之又玄的修道可谓天差地别,青城外那柄桃木剑,大明崖上那架龙舟,说出来都未必有人相信。 …… 桃笙儿有点讨厌眼前的老者。 老者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出手便气势骇人。 飞剑如有灵性,在他膝间游走。 世俗武术炼血肉,练筋骨,讲究肉身成圣,这老者身赢体弱,显然不是习武之人,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修道者! 这三字在大乾可是禁忌,大乾立国之初,废道立佛,铁骑之下无人不服,就连号称天下道门第一的羽仙宫都避其锋芒,掌教以无上神通将羽仙宫移出中州,远离世俗。 前朝太上教祸乱朝纲,亡国亡君,后人岂不警惕? 桃笙儿见识过老者的手段,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旁人不知道,恐怕要吃个大亏。 当然,如果让朝中知道修道者的下落,也会不竭余力的围剿。 老者身着灰袍,袖口宽敞,袍身无风自动,紧闭双目,仿佛置身事外。 车外。 车夫严守以待,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先前的只是一次试探,真正的刺杀还在后面,这点他明白,对方也明白,而且对方身在暗处,不止一人,不过想到车里坐着的老者,他就安心了不少。 地面沙石有点多,刮得人睁不开眼,这里离渭城不远,接到消息的守军应该会很快赶来,这一路受到的拦截还真不少,只是不知是谁透露了消息。 “武入先天却为人走狗,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车上的东西留下,饶你一命。” 来人是一个中年人,隐约看不清面庞,身负箭囊,手里握的弩箭足有儿臂粗细。 “你是何人?”车夫面色微冷,沉声道。 那人恍若未闻,依旧走来。 天地间似乎只剩他的脚步声,脚步不轻不重,却能让人心头一颤。 不仅车夫有这样的感受,周围的护卫都纷纷脸色煞白。 “哼!” 一声冷哼将众人惊醒,护卫们已经散倒一地,车夫也是一口鲜血入喉,脸色骇然。 还未交手,竟已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 中年人惊讶的盯着那节黑色车厢,眯眼说到:“好大的手笔,入宫一趟竟然还带着修道者,就不怕事情败露连累了你家主子吗?” 圣上纳妃,普天告知的大事,朝臣将相、王侯世家都在揣摩圣意,费尽心思的往宫里送人。 他奉命拦截这路车队,本来万无一失的行动,没想到车厢里还有个修道者。 车厢里,老者静坐。 游走的飞剑忽然颤了颤,剑尖一晃,如有灵性般,探出车厢。 “剑修。”中年人面色一沉。 飞剑在空中游走一周,悍然朝他飞去。 修道者手法诡异,以剑修最为悍战,与修道者交手,唯有先发制人。 空中剑气凛然。 能让武入先天的车夫着道,中年人的修为显然远高于此。 这时飞剑刺来,已经感觉眉心隐隐作痛。 传说修为高深的,有人在暗处用箭瞄准,都能感觉到,眉心发痛,从而躲避暗杀,中年人显然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武术修炼无非三大境界,武入先天,练窍入微,肉身成圣。 车厢里老者眉头一紧,说到:“坐下!” 桃笙儿停下不安分的举动,蹲在昏暗的车厢里,看老者手指在膝间飞动。 中年人见飞剑刺来,也不避让,一声低喝,浑身气劲翻腾,缕缕狼烟从穴窍中涌出,汗毛炸起,如同钢针一般,飞剑斩在上面,竟擦出阵阵火花。 窍生狼烟,汗毛如钢针,这是练窍入微的境界,肉身修炼到这种地步,浑身上下都是武器,难怪并不畏惧飞剑。 中年人从背后抽出一只弩箭,砸向黑色车厢。 一个护卫连人带甲被钉死在车厢上,箭头没入车厢,却无法再前进半步。 车中老者身子一晃,脸色稍白。 “疾!” 老者双指画符,飞剑一声轻吟,在中年人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练窍入微终究比不过飞剑诡异,不成武圣,肉身仍有缺陷。 老者以自身精元催动飞剑,走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这一剑完成,脸色更白了几分。 老者一心操纵飞剑,无心其他,桃笙儿一双灵动的眼睛转动,想着怎么逃出去,车厢四面封死,唯一的出口就在车顶。 “这老头好像自顾不暇,要不推他一把,让他走火入魔?万一外面也是坏人,那不是刚出狼群又入虎口?” “不行不行,本姑娘怎么可以干这么傻的事。” 伸手在老头眼亲比划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吐舌做了个鬼脸。 桃笙儿退后两步,提起嗓子,大叫一声。 “救命啊!非礼啊!” 老头身子一歪,险些被气得走火入魔。 …… 苏逸碰了碰野东,疑惑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你也听到了?” “嗯,好像是个姑娘。” “一群禽兽,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吗!”野东愤愤道。 苏逸无言,还王法,这小子全当自己干的是正经营生。 “这些人打来打去,为了抢这个姑娘?” “我看就是。”野东附和道:“要不我们去救那位姑娘?” “可以,你先冲,我垫后。” 野东搓了搓手,瞧了眼架势,头又缩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算了,这年头好人做不得。” “算你小子识相。”苏逸敲了敲他的头说到:“你看看那些车轴上的印记。” “龙蛇印记!”野东接过筒子镜,仔细观察了下,这一看可不得了,竟然是大乾皇室特有的龙蛇印记。 “竟然这么大的来头。”野东啧啧道。 往日渭城里难得一见的人物,今天全让他俩碰上了,不知该哭该笑。 苏逸忽然想起前几日茶楼听到的事,皇帝纳妃,诸侯进贡,眼前这批人,似乎就是往乾京方向去啊。 中年人步步逼近,身上鲜血淋漓,飞剑留下数道深浅伤口。 修道者固然可怕,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肉身,修道归根到底是修炼神魂,斩去肉身,神魂无处寄托,自然身死道消。 中年人避开车夫来到车顶,一掌拍下。 枯坐的老者终于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车顶,伸手一指。 一圈细微的波澜在指尖荡漾开来。 力劲四散,气浪翻腾,车厢轰的一声炸裂,老者一把抓住桃笙儿,借势飞出车外。 那一指借助车内道纹,堪堪挡下中年人。 再厉害的修道者被人靠近也是很危险的,车夫已经退到老者身前,一个带着先天武者的修道者,谁也不能轻视。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数百骑从远处官道上呼啸而来,“渭”字大旗猎猎作响。 中年人脸色阴沉到极点,一言不发,转身退去。 大军赶到,领队的除了都统庞德还有谁人? 苏逸拉着野东离去,这趟可是半点游水没捞到,也够倒霉的,野东惦记着那个姑娘,说忒水灵了,刚才呼救的八成就是她,也不知道到渭城还能不能遇到。 桃笙儿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跟在老者身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取下发间的簪子,簪子上刻着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小蝶,小蝶,就靠你了。”桃笙儿心里默念。 一只蝴蝶从山谷飞起,扑通着翅膀,远处两个人牵着马有说有笑。 蝴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苏逸肩头。 ps:求红票~ ------------ 第三章 相见欢 更新时间:2014-03-17 崩! 一声弓弦响起,射向百步之外的箭靶,正中红心。 “好小子,就凭你这箭术,去军队里捞个武官绝对不在话下,只是你的武术还没入先天,精准够了力量还不够,军队重视实力,你好好练下去,保你有个好去路!” 军营的西北角一块巨大的练武场中,苏逸举着手中的强弓,身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身形魁梧,正是都统庞德。 “小子自幼练习射箭,曾在荒漠上追杀过胡匪,凭的就是这一手箭术,如今止步于此,我心中有个疑惑,想请都统解惑,武术修行可有尽头?人力可有尽头?” 苏逸眯眼,将弓拉成满月。 “你这弓是军队里制式的强弓,弓力不过才两石,你可知道我营中那张巨蟒弓多少石?”庞德笑着问道。 “都统大人神勇无双,力能扛鼎,我听营中兄弟说起,您那张巨蟒弓足足八石的弓力。” “那你可知朝中武王那把落日弓多少石?” “不知。” “二十石!百米穿扬算什么,那神弓足足能射几千米,就算是拳意实质,肉身成圣的武圣也只能勉强拉开,更别说张满,早有传闻武王十年前就突破肉身武圣的境界了。” “我听人说起,武术修炼,不过三个境界,武入先天,练窍入微,肉身成圣,先天之下皆是匹夫,难道肉身成圣还不是武道巅峰吗?” 庞德笑出声来,踹了苏逸一脚,说到:“武入先天已经很难,更别说练窍入微,至于肉身成圣之后,我不知道,那也不是你要考虑的事,就算武王也不敢说武道尽头,就算人力有尽头,你看那修道者神乎其神的仙术,还不是臣服在我大乾铁骑之下。” 一旁的野东目瞪口呆,早上没少见庞都统一脸笑意的伺候在灰袍老者身边,这会儿竟然嘲弄起修道者来了,听逸哥儿说那就是个修道者。 “修道者?仙术?”苏逸看似好奇的问道。 “兔崽子,该问的问,不该问的闭嘴,夸你两句还上天了,今天的操练给老子加两成,还有你们,一旁笑的那几个,都给老子加练!” 说完,转身离去,无视众人如丧考妣的表情。 据说有贵客在琉璃坊设宴,庞都统正要赶去赴宴。 操练完成之后,野东找老兵赌骰子去了,苏逸腰酸背痛的回到营房。 正要解衣休息,忽然发现衣襟上有只粉红色的纸蝶,不知何时落在上面的,闻上去有股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苏逸刚伸出手,纸蝶竟然自己飞起来,落在他掌心。 苏逸揉了揉眼睛,真的只是一只纸蝶,看来自己眼花了。 纸蝶估计是大户人家丫鬟小姐们闲来打发时间玩的。 怎么飞自己身上来了? 苏逸拆开纸蝶,上面竟然有字。 “救命!” 苏逸撇嘴,这是玩哪一出,正准备把手上粉笺揉成一团扔掉,忽然停下动作,从书桌上拿起笔,挥毫写道。 “有病。” 写完后扔在一旁,翻身,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只粉色的纸蝶,从远处飞了过来,落在他鼻子上。 “东子,别闹。” 苏逸嚷囔了一声没人理睬,鼻子依旧痒痒的,伸手去抓。 “咦!”入手是一只纸蝶,有点眼熟,就是刚才那只,记得被拆了,怎么又回来了,谁在玩我? 观察这只纸蝶,确定是刚才那只,毫无犹豫拆开。 摊开粉色纸笺,上面多了一行隽秀的小字。 “你这人,怎么随意骂人。” 苏逸推开窗户看了看,确定没在耍他,又坐回书桌旁,翻开一本破旧《阅微草堂笔记》,仔细看了又看,莫非真如上面所写,世上有狐仙鬼神一说? 不过想想,大明崖上那些人已经与神仙无异了,那么有鬼神也是情理之中的。 苏逸一心向道,却也不敬畏鬼神,收集了诸多神怪笔记,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 将粉色纸笺摊开,也许是心神不宁,字写的歪歪扭扭。 “阁下是人是妖。” 写完搁下笔,仔细的看着纸笺。 片刻之后,纸笺无风自动,在苏逸目瞪口呆的眼神下,缓缓飘了起来,折成纸蝶,扑通着翅膀飞出窗外。 …… 琉璃坊。 桃笙儿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发簪,托腮看着窗外。 老头走后就把她关在楼上,还设下几道禁制,想在一个修道者的眼皮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基本没有可能。 身上的法力没了,唯一能用的还是娘亲给的发簪,先前小蝶带回消息,找到的那家伙竟然是个笨蛋,还骂我有病,真是气死姑娘我了。 桃笙儿看见远处飞来的纸蝶,眼睛一亮,伸出纤细白皙的手。 “哈哈,这个笨蛋,肯定被小蝶吓坏了。” 桃笙儿看见苏逸的回复,顿时笑到不行,世上还有这样的笨蛋,看来要好好吓一吓他。 “我是鬼,吃人的那种。” 桃笙儿用簪子在纸笺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出现,写完小蝶飞了出去。 娘亲说小蝶能找到要找的人,就是这个笨蛋吗,桃笙儿想了想,就把这个烦恼扔在脑后。 苏逸的信回的很快,估计就守在书桌旁,两个人用纸笺聊的不亦乐乎。 “骗鬼吧,你到底是谁。” “我叫笙儿,你呢?” “叫我苏逸,对了,这纸蝶是你的吗,你怎么让它飞的?你用的仙术吧?” “小蝶是娘亲留给我的,它自己就会飞呀,仙术是什么,我只有法力,不过现在法力都用不了,你问我这么多,也该我问你了。” “你问什么。” “娘亲说小蝶能找到帮助我的人,你很厉害吗。” “不厉害,你娘骗你的,法力是怎么来的?” “娘亲才不会骗人,你个大笨蛋,法力是与生俱来的,娘亲说不许在别人面前用法力,你不许问我这个问题了。” “好吧,那换问题,你娘亲在哪里,你找我干嘛?” “娘亲过世了,娘亲说小蝶可以找到帮我的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娘亲过世了,你在哪里,我怎么帮你。” 苏逸摊开粉笺,看到琉璃坊三个字的时候,想起早上的车队。 难道就是那个姑娘? 【慢热书,请耐心看下去,三十章以后,给你一个不一样的鸿蒙世界!】 ------------ 第四章 琉璃坊里有妙人 更新时间:2014-03-17 “琉璃坊来渭城不过两年时间,生意却跟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据说背后有一位乾京大人物的影子,就算被道德君子戳脊梁骨骂作销金窟、埋骨地,还不照样成为渭城响当当的头号勾栏。就是不知道那修道者和琉璃坊有无关系,有法力的姑娘,使飞剑的老者,这趟水深不见底,到底去还是不去。” 苏逸徒步走在渭城的街道上。 他对修行始终怀着希望,哪怕来到渭城,也没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琉璃坊临近渭水,楼船画舫停靠,一片莺歌燕舞。 渭水是贯连三州的大河,朝廷粮食运送的通口,仅仅一个港口就抵得上渭城的三成税收。 琉璃坊占尽地势,过往停靠的商船往往带来千金一掷的豪客。 一边行路,苏逸一边想着早上在城外看见的场景,权衡利弊。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里面大有文章,龙蛇印记车队,武入先天的车夫,练窍入微的刺客,自己单独对上谁都没多大的胜算,再加上背景雄厚的琉璃坊,足以搅动一片风云。 “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修行法门固然重要,那也得有命拿。”苏逸走到琉璃坊楼下,思附一番就下定决心。 琉璃坊的一位妈妈和苏逸是熟人,庞都统经常打发他过来传些菜肴回去,一来二往也成了熟客。 “我看这是谁,哎哟,原来是咱们苏郎君,几天不见,想煞老身了。” “都统可在坊间?有军务上报,还望云妈行个方便。” “都统正在陪贵客,郎君稍等,老身这就去传话。” “不劳云妈了,我自己来吧。”打发她离开,苏逸大步走了进去。 正厅里花团锦簇,各种香气扑鼻,琉璃盏上燃起灯火。 滋! 有下人在给琉璃盏添香油。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愧是号称流金淌银的地方。”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心中还是不免震撼。 二楼是宴请贵宾的地方,庞都统粗旷的嗓音传来,正是喝酒起劲的时候。 “小蝶快带我找你家主人。” 苏逸松开手中的纸蝶,纸蝶顿时扑飞起来。 纸蝶从游廊里飞过,绕过雕栏,往外面一扇窗户飞去。 “你是何人!” 忽然之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苏逸背后传来。 这一吓非同小可!全身都冒出冷汗,急忙转身,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深色衣衫,面容冷峻的中年人。 正是早上那家马车的车夫。 苏逸硬生生止住自己逃亡的冲动,先不说在一个武入先天的高手下能否逃脱,楼下酒桌上还有一群高手,那个灰袍老道肯定就在里面。 “吃饱饭足,出来透气,没想走到了这里,打扰了。” 苏逸捏紧手心,镇定住心神。 车夫只是冷冷的看着苏逸。 “没事快滚。” “告辞了。” 苏逸抱拳一礼,急忙退了出去。 车夫没有跟着过来,他退到一道门前,瞬间没入阴影。 苏逸知道那就是关着笙儿的房间,一个高手守在门外,任何人都靠近不了,而且听说房间里还有老道的禁制。 苏逸走了几步,纸蝶就飞了回来。 “你到了?” “到了,差点被发现。” “笨蛋,干嘛走正门,非要让别人知道你不怀好意吗?” “闭嘴,不了解下情况,到时候怎么救你。” “门外有人守着,窗户上有老头留下的东西,你先到酒楼后面来。” 苏逸从楼下逛了一圈,发现二楼窗台里的桃笙儿。 桃笙儿在跟苏逸打手势,见他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小姑娘完全没有身陷困境的觉悟。 “这二楼窗台下来不难,老道设下的禁制你可有办法解掉?” 不敢大声说话,两人依旧用纸蝶传递消息。 桃笙儿托腮想了想:“娘亲说道法一途,除了尸蛊邪术,受不得污秽之物,你去找点狗血过来。” “这勾栏里,我到哪里给你找狗血。” “狗血没有,那就拿点鸡血来。” 苏逸有点疑惑看纸蝶来来回回:“你看小蝶照样穿行,没见有你说的禁制?” “你拿东西来试试。” 苏逸找来一块细石,往窗台上扔去,果然像遇到什么阻碍,淡淡的光幕若隐若现,石头掉了下来。 “好吧,鸡血好找,那么我们来谈谈报偿。” 桃笙儿眼睛瞪圆,满脸惊讶道:“你还要报偿,你看我这么可爱,忍心让别人抢走吗?难道你也想抢走我,难怪娘亲说天下的男子都是坏人。” 苏逸不知道她那伟大的娘亲给她灌输的什么道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到她嘴里自己变成坏人了。 “你的法术是你娘亲教你的吗,别跟我说与生俱来,那是妖怪不是人。” 桃笙儿得意洋洋,掰了掰手指头:“我还真是妖怪。” 眼见苏逸要走,桃笙儿顿时急了。 “我的法术是娘亲给我的,教不了别人,你要学我给你找个办法。” 苏逸可不相信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你倒说说有什么办法。” “我家老宅在冀州,十几年前遭了祸乱,才搬了出去,娘亲说老宅的地室里有修行的法门,这下你相信了吧。” “冀州地处东北,远在千里,你不会还打算让我送你回去吧。” 苏逸感觉自己被这姑娘忽悠了,救出来还要送回家,这买卖亏大了。 “我不相你有法力,弄几手给我瞧瞧。” “法力早被那老头给封印了,抓我来说送进宫给皇帝做妃,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要是有法力,我早就逃了,哪里还要你来救我。” 姑娘偷偷看了眼苏逸,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继续撇头装生气。 “如果发现你骗我,我会把你绑着送回来。” 苏逸恶狠狠的说到,转身去去厨房找鸡血。 动作轻快,琉璃坊的厨房对苏逸来说好似无人之地,就算下人厨子遇到,也当做散步的客人。 刚杀的鸡,血还热乎,当苏逸提着一桶鸡血来到楼下的时候,桃笙儿正悠闲的拨弄着发簪,让看到这一幕的苏逸有种被骗的感觉。 到底谁才是受困的,算了,有求于人就要做苦力的准备。 苏逸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按她的指示,把鸡血涂在木棍上,在窗台前胡乱画了一阵。 果然青烟阵阵,手头用劲一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扯破了。 苏逸左右忙活着,桃笙儿眉开眼笑的看着,见禁制一破,唤了苏逸声,就从二楼跳了下来。 苏逸赶紧接住她,还没等他喘口气,桃笙儿就在他耳边说到: “赶紧跑,禁制破了,那老头很快就要知道了。” 苏逸听得头皮发麻,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了下,扛起她拔腿就跑。 ------------ 第五章 急急如律令 更新时间:2014-03-17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桃笙儿没心没肺的笑着,还一边催促苏逸跑快点。 再快能快得过飞剑?苏逸想到将要面临的处境,不禁狠狠瞪了她一眼。 “快告诉我怎么躲开修道者,要不然就把你扔回去。” “酒楼西北角有处地窖,先去那边。” 桃笙儿扯他衣袖,指着酒楼西北角方向。 正值当午,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人看见苏逸扛着一个姑娘,尽皆目瞪口呆,心想渭城儿郎何时如此奔放了。 “贼子,哪里走!” 没想到第一个追来的是车夫,苏逸有一百个不愿意面对他,尤其这样一个先天武者。 衣襟里掏出黄杨短弓,头也不回,张弓引弦。 崩!崩!崩! 三环连射,百米之外的车夫被逼退几步。 苏逸在青城养成了一身逃命的好本事,轻功用的娴熟,哪怕扛着桃笙儿,也不见丝毫影响。 先天武者不可力敌,哪怕自己只离先天一线之隔,如果被他拖住,后面的修道者赶来,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 不能给他近身,听说身怀龙象寺的绝学,虎魔练骨拳的厉害苏逸可是见识过的,连练窍入微的刺客都不愿跟他缠斗。 车夫冷笑一声,对地上的机关绳索熟视无睹。 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苏逸在青城用来对付马匪的手段,遇上武入先天的高手全无用武之地。 飞蝗石,绊马索,白石粉,甚至还有辣椒水。 一股脑的往车夫身上招呼,尽管效果不大,但足以让人火冒三丈。 车夫现在有撕了那小子的冲动,在他的看守下竟然被劫走了人,还尽使些阴险的招数。 “还有没有办法,我快挡不住这家伙了。” 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苏逸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脱身。 “我腰间香囊里有几张符箓。” 苏逸闻言,从她腰间摸出三张黄色符箓。 “怎么用?” 苏逸不敢回头,忽然脖子感到了劲风袭来,一个鲤鱼打滚躲开。 轰! 车夫一拳在墙上留下一个大洞。 “扔出去!” 桃笙儿急忙说到。 “扔了,然后呢!” 苏逸绕着巷道,好在车夫对这里不熟悉,一时没有擒住他。 “急急如律令!”桃笙儿尖叫一声,她看到车夫一只手已经向他探来。 黄色符箓顿时间点燃,一道火墙竖在身后,车夫手刚碰及,兹的一声,赶紧收回手。 “去!” 眼见苏逸二人就要逃脱,车夫从衣襟中掏出一物。 苏逸见一个黑色物件穿过火墙,直取他来,手里符箓往自己身上一拍。 “急急如律令!!” 顿时眼前景物飞速流逝,眨眼车夫就被甩出几条街。 来不及喘息,按照桃笙儿所指的方向,找到那个地窖。 “关门!” 桃笙儿吩咐道,然后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八卦仪,随手丢给苏逸。 八卦仪上落满灰尘,看来存放已久,苏逸不明白它的用处,不过想来不是凡物,手中还捏着最后一张符箓,关键时刻留着救命的宝贝。 “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了,龙虎坛的宝物,放这么久估计灵性都丢失了。” 桃笙儿拍着小胸脯,心有余悸道。 “什么龙虎坛,刚才那符箓哪里来的,这个八卦仪又有什么用。”苏逸迫不及待问道。 “符箓是我以前遇到一个笨蛋要来的,那家伙自称龙虎坛的弟子,这地方也是他告诉我的,只是我没想到还真有来的一天,你手上那东西叫浑天仪,据说是龙虎坛的看家宝贝。” 桃笙儿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又偷偷看了眼苏逸,见他没有丝毫怀疑,这才放下心来。 龙虎坛、浑天仪、符箓,苏逸还沉浸其中,桃笙儿推了他一把。 “发什么呆,老头马上就要追来了,赶紧把浑天仪摆好。” 说完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找到了一个位置,让苏逸把浑天仪摆上。 “就是这儿了,还好本姑娘聪慧过人,娘亲教过的阵法过目不忘。” 桃笙儿自我陶醉了下,立刻摆弄起浑天仪来。 “坎上巽下离于中,五行八卦有神通。” 刚念完,浑天仪忽然抖动起来,上面的灰尘尽皆落去,五色祥光氤氲。 苏逸终于看清楚它的模样,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龟甲刻成,上面无数的字符若隐若现,流光溢彩,这才是一个宝物该有的样子。 神奇,不可思议,这是苏逸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接触到这些东西,想伸手去碰碰,被桃笙儿一巴掌拍开。 “你想死啊,浑天仪刚刚开启,先看一阵再说。” “这是干嘛用的。”苏逸讪讪问道。 “传送,说不定把你送到哪个荒郊野岭,或是太古遗迹。” 苏逸吓得退后一步,敢情这玩意儿还是个半成品,不靠谱的东西,多半是要害人的。 浑天仪完全打开,五色祥光照出一片天地,里面有雾霭升起。 “估计再用几次就得坏了,毕竟是个仿制品,听说龙虎坛祖传的那个浑天仪,天下哪里都可以去得,有机会一定要弄到手。” 桃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你说你没有法力,那这东西怎么用得了?” “谁说有法力才能用,天地灵宝,自行运转,法力只是增添些威力罢了。”桃笙儿顿了顿说到:“娘亲说这天下的宝物,分为法、道、仙、圣,施法之器就叫法器,有些宝贝得了道就叫道器,至于仙器,圣器那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这浑天仪虽然是普通法器,却能自成一体,无需法力也能催动。” “那我也可以用吧,你把它送给我,就当是给我报偿。” 桃笙儿白了他一眼:“刚才剩下的符箓还没给我。” 苏逸装作不知,继续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需要法力就能使用的宝贝?” “想得美,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不要也行,那你多告诉我些修行的事。” “修行就是修行,有什么好讲的,娘亲说修行也要讲究天赋,比如东海边有个猴子,一觉睡醒就有五百年的修为,再比如北海有只大鱼,一眨眼就成了鹏鸟。” “你就是想说我没天赋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放心吧,既然答应你去老宅给你找修行法门,那就一定去的,本姑娘从不食言。” 苏逸默默记下这些,刚要出口再问些什么。 忽然,一道飞剑斩来,门房被劈得分五裂。 ------------ 第六章 夜别 更新时间:2014-03-18 飞剑来势汹汹,苏逸眼疾手快,一下扑倒桃笙儿,险而又险躲开。 车夫的身影出现在地窖中,身后站着一个灰袍老者。 “看你这次往哪里走!” 车夫伸手直取苏逸,出手没有丝毫留情。 苏逸浑身汗毛炸起,知道不可力敌。 “走!” 桃笙儿拉着苏逸,往五色光华中扑去。 灰袍老者看见一旁的浑天仪,脸色一变,疾声喝道:“拦住他们!” 可惜浑天仪的早已就绪,两人刚刚进入,五色光华一敛,两人化作流光,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逸只感觉一阵天昏地眩,万物仿佛被剥离了色彩,只是一瞬间,双脚落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睁眼看去,四围的山地有点熟悉,看来运气不错,还在渭城附近,没有传送到什么绝地。 地上的浑天仪弥漫着五色祥光,桃笙儿将八卦次序打乱,彻底断绝了对方追来的可能,片刻后光华黯去,法宝才恢复原样。 “这老头疯了,要是本姑娘法力在身,这次绝不轻饶了他,看来渭城待不下去了,臭小子,你有什么打算,是直接跟我回冀州吗?” 桃笙儿受了惊吓,嚷嚷着要给老头好看。 “我还得回军营一趟,有些东西需要交待。” 苏逸想了想,庞德对他有收留之恩,野东待他如知己,这样一走了之不好。 “你可想好了,现在是满城风雨,你要自投罗网,本姑娘可救不了你。” “不劳姑娘你费心了,生死由命,我这就过去,事情办完后矮山口见。” 桃笙儿哼哼两声:“你这家伙,把话故意说成这样,不就是想打我法宝的主意,手里有一张符箓还不知足,这个浑天仪就算我借你的了,回来还我,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它,还有自己小心,别让我等太久。” 苏逸笑了笑,背着浑天仪,三步两步消失在路上。 渭城里乱成一团,据说京城里来贵客被人绑走,上面一旦怪罪下来,脑袋要成片成片的掉。 庞都统赶回营地,拿起自己那张九石大弓,踹醒几个睡觉的亲兵,亲自披甲上阵,放言不擒下绑匪不回来。 出动了满城守军,掘地三尺也没发现半个绑匪的影子,这样已经引起了城中百姓的不满,扰民这样的罪名谁也担不起,姿态做给要看的人,一直到深更半夜,庞德带着一众亲兵打道回府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比往日少了一道熟悉面孔。 …… 营帐里,野东看着改头换面的苏逸,饶有兴趣的扯了扯他的脸皮。 “这东西足以以假乱真了,逸哥儿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好东西。” 野东惊叹不断,见识过苏逸的手段,打从听说渭城遭了绑匪,就知道八成是出自他手,渭城里的土匪们不出门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谁还敢跑窝里来兴风作浪。 “包袱里还有几张,都留给你算了,别少见多怪。” 苏逸一边整理着包袱,一边扔给野东几张人皮面具。 这东西是兮兮做的,当初两人在青城,靠这个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怎么样,那姑娘水灵吧,逸哥儿干的都是我想干不敢干的事,野东没佩服过别人,就服你。” 野东不禁竖起手指,这事不服不行啊。 “去你的,没吃到鱼,惹了一身腥,这次大家被折腾的不轻,是我的不对,我准备出去躲躲,回来跟你打声招呼。” 野东撇了撇嘴,不屑道:“就那几个家伙,还能闹翻天不成?乾京里来的人又如何,琉璃坊掌柜的不过出来说了几句话,他们还不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乖乖,这琉璃坊的来头果然大得吓人。” “哦?什么来头。”苏逸饶有兴趣道。 “据说是太子的产业,现在都说大掌柜是太子在外面的小妾,难怪那老道早上还闹得欢,这会儿就偃旗息鼓了,也就折腾折腾我们,庞都统不想两边为难,这才做足姿态。”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野东说的有板有眼。 苏逸收拾好包袱不想多留,给野东留了点东西,然后就离开了,没说回来的日子,这一去恐怕就后会无期了。 趁着夜色赶紧走人,庞都统那边留了一封信,只说承蒙照顾,没交待太多,怕连累了他。 这才刚踏出军营,一个魁梧的大汉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敢夜闯军营,给我留下。” 二话不说,大汉挥拳而来,苏逸借势倒飞而去,不愿逗留。 “功力不深,滑头不少。” 魁梧大汉正是庞德,他似乎没认出人皮面具下的苏逸,手上招式变换,浑身浮起一层青色罡气。 苏逸见招拆招,边打边退。 “罡气为罩,使的是隔山打牛劲,你这招刁钻有余,力道不足。” 庞德似乎不再压制着功力,精元内敛,气沉丹下,一身武入先天的功力让苏逸疲于应付。 “武者讲究精气,精元,气机,炼精化气,武入先天。”庞德一掌将苏逸拍飞,欺身而来。 “人身一百零八处穴窍,就是一百零八处道藏,练窍入微就是打通周身穴窍。” 说完,一声低喝,浑身汗毛炸起,丝丝狼烟从穴窍中升起。 苏逸感觉庞德就是一个浑身带刺的刺猬,而且是刀枪不入的银刺! 练窍入微!原来他已经摸入了练窍入微的门槛! 苏逸哪还不明白庞德用意,收起别的心思,一心一意的过招。 待到苏逸从沉浸中醒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从军营打到远处。 “庞都统!” 苏逸深深执了一礼,月色下的庞德让人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人是谁劫走的我不管,你是走是留我也不管,十三爷和太子再明争暗斗,也要顾及军部的面子,所以军营的安全不用担心。” 庞德粗犷的嗓音继续说道:“以后做事要留点心眼,琉璃坊的云妈见过你,连那车夫和修道者都见过你,你以为换了张脸就没人认出你了吗,修道者的手段诡异莫测,说不定马上就能追到这里。” 苏逸心中一动,庞都统粗中有细,已经暗中给自己解决掉了一些麻烦,今晚说不定正式特意在此等着自己,将此后练功上的一些心得尽皆传授,可谓用心良苦。 “不用多想,老子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现在你可以滚了,打的过我之前最好不要回来,不然老子踹烂你屁股。” 庞德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哦,对了,这里还有份军部的推荐书,我看你小子有几分天赋,以后没去路了,就去乾京混个官,记得给老子带点好酒。” 苏逸看着握紧手中文书,沉默片刻,转身没入夜色中。 ------------ 第二卷 ------------ 第七章 太安城 更新时间:2014-03-18 桃笙儿手上拿着糖葫芦,还不时从货郎手里挑来喜欢的东西,苏逸在一旁忙不迭的付钱。 偌大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走在其中毫不起眼。 渭城往南,赶了百十里山路,才来到了号称西南第一城的太安城,满心欢喜的桃笙儿立刻拉着苏逸逛闹市。 捏糖人的捏出一只蝴蝶插在她头上,卖糕泥的直夸这姑娘乖巧可爱,耍把戏的从手里变出纸鸢,连苏逸都瞧得出门道,不知道为何她看的津津有味,还吩咐苏逸打赏了几枚铜钱。 苏逸看着越来越瘪的钱袋,不止一次提醒她要省着点花,不然两人没到冀州就要饿死在半路。 桃笙儿不满的看着苏逸一眼:“好歹也干过几年响马,这要饿死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苏逸无语,一路上这姑娘没少打听他的过往,把青城里的旧事说给她听,这姑娘还一脸的心驰神往,要不是去冀州老宅,说不定现在就拉他去青城当个几年响马。 太安城很大,八马齐驱的街道上,坐贾行商,贩夫走卒,各式货物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据说芷水湖要开花会,一年一度的盛会吸引了好多人,桃笙儿拉住一位路人询问,才知道就是今晚,嚷嚷着要苏逸陪同,不然别想要修行法门。 “告诉你别惹本姑娘不开心,不然要你好看,当初修行走火入魔出了差错,才被人趁虚而入,封印了法力,现在封印松动了,遇到坏人,我只要一个指头就能弹飞。” 说完还对苏逸比了比手指,被敲了下后脑勺顿时眼泪汪汪,苏逸拗不过她,答应陪她去,这才破涕为笑。 桃笙儿有时机灵有时犯傻,除了来历古怪了点,与一般十六七岁的女孩无异,昨晚还说梦见娘亲了,哭着说不要走,醒来后因为害羞可不止一次躲着苏逸,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要是人人都使一手法术,遁天入地的,那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在看到桃笙儿弹指间控住闯入人群的烈马后,苏逸才记起她说的封印松动,这是一个会使法术的姑娘,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让苏逸唯一安心的是,桃笙儿从不轻易显露法术,大乾对修道者的剿杀不竭余力,尤其是太安城这样的地方,一旦出手就成了众矢之的,桃笙儿从人群中指指点点找出了好几个修道者,相貌普通,与常人无异,只是当你看向他的时候,他也会注意到你,然后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太安城里有修道者,这是苏逸感兴趣的事。 “你肯定他们是修道者吗?” “几个人的修为太低,连渭城那老头都不如,差点没瞧出来,不过本姑娘是什么人,慧眼如炬。” 桃笙儿点了点头,颇为得意道。 “三五成群的出现在太安城,这么低调,肯定不是为了赏花看景。”苏逸分析道。 “管他干嘛,悄悄跟上去不就得了。” 桃笙儿带着苏逸跟上一个修道者,是个中年人,低着头行色匆匆,走到一处巷道里,突然消失。 苏逸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那人哪里去了。 “两位小友,不知跟着老夫所谓何事。” 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逸急忙转身,发现中年人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 果然修道者都不是善茬,跟踪修道者,也亏自己还相信桃笙儿的话。 看见苏逸不说话,中年人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桃笙儿拉过苏逸,一脸笑嘻嘻的说到: “师门长辈有事离开,吩咐我和师兄在此等着,只是久去未归,我看前辈也是修行中人,可曾有见过我家长辈。” 中年人闻言脸色稍缓,问道: “你家长辈是哪个山门。” “龙虎坛!” 中年人沉思片刻,怎么也没想起有龙虎坛这个门派。 苏逸见她又拿龙虎坛出来说事,不禁为那位龙虎坛的仁兄担心,碰上这样的惹祸精绝对是祸不是福。 “前辈没听过龙虎坛,我们在湘南一带,这次随长辈来中州拜访老友,特地让我俩来见识世面的。” 桃笙儿古怪精灵的模样,三言两语就让人放下戒心。 “你家长辈应该就在附近,晚些时候有一场聚会,你们既然同为修道者,可以去那里看看。” 桃笙儿眼睛一亮:“聚会?可是太安花会?” “俗世花会有什么好参与的,那是修真界的交易会,大家拿出宝贝来交换,你家长辈应该在那里。” 桃笙儿听到有宝贝,顿时眉开眼笑,心里不知道在打算什么,待到中年人走远,才发现没问清楚交易会的地点。 “你不会想去参加那个交易会吧。”苏逸深深怀疑她的动机,没看她刚才听说有宝贝眼睛都发亮吗。 “喂,臭小子,你不是想了解修行吗,这么好的机会可别浪费了。”桃笙儿眉开眼笑,心里打着算盘,看样子还想把苏逸拉去。 “先说好,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一群修道者的聚会,亏你也敢有坏心思。” 苏逸可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修行的门槛都没踏入,贸然去参加什么聚会,还不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放心吧,本姑娘在,那些家伙都不在话下。” 桃笙儿信心满满的说到。 苏逸想也不想就要拒绝,见她又要拿修行法门来威胁,便说到:“威胁也没用,修行那也得有命才行,没命还修行什么。” “没命还有鬼修,天底下修成鬼仙的多去了。” 桃笙儿哼哼说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物件扔给苏逸。 东西有点眼熟,黑色纹路,似乎用木料雕成,苏逸猛然想起那天在渭城被车夫追杀时,对方扔来破除火墙的就是这个木牌。 连符箓化成的火墙都能穿过,显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便宜你了,这法器给你,可以破解禁制,要是遇到上次老道用来关我的屏障,轻松就能破解,有了它,对方阵法禁制也留不下你,有龙虎坛的符箓在手,还不是想走就走。” 苏逸痛快的接下木牌,他不担心桃笙儿没有保命的法门,这姑娘精明着呢,指不定身上还要什么宝贝,看了下,木牌上纹路复杂,乌黑斑驳,似乎有了年代,摸上去有点温热。 修道者的世界到底如何,苏逸有点期待。 ------------ 第八章 说鬼论道谈生死 更新时间:2014-03-18 爆竹连响,灯火如龙。 按照大乾旧例,每年上元之日,赏花看景,城中灯火齐燃,舞龙舞狮,昼夜不眠。 入夜之后,街景繁华,苏逸和桃笙儿在芷水湖附近的小吃摊上吃年糕,周围挂起的花灯将整个街市照的犹如白昼。 “笙儿,你干嘛这么喜欢吃年糕。” “粘的好吃。” 桃笙儿甜甜地笑着,对她来说,吃好吃的东西,那就是很开心的事。 “以前在南疆,都吃不到这些东西,南疆你不知道吧,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一年半载是走不过来的,以前家里没东西吃,有次我偷吃别人的东西被抓住,娘亲知道后,给那人道歉,付了钱两,回去也没打骂我,娘亲有法力却从不用,大概是怕被人发现,十几年前家里就是因为这遭了难,那时我还小,据说家里死了好多人,只有娘亲抱着我逃到了南疆,所以啊,法术除了吓唬人,也没什么用,到头还是要倒霉,也不知道你干嘛这么想学它。” 一束烟花在头顶绽放,仿佛巨大的花瓣盛开,将夜空点缀得斑斓。 苏逸给桃笙儿买了一瓷杯五香豆,盐水煮开的,吃在嘴里津津有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妹,黢黑黢黑的,我叫她兮兮,捡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当时我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是收养了她,有时一天都吃不到一顿饭,有次我以为我俩都要死了,后来有人比我们先死,我在他身上挖了块干净的肉,闻起来酸酸的,比起牛肉马肉都不如,我不敢告诉她哪里的肉,看她吃的香,我也嚼了几口,后来吐出苦水,她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肉又分我一半。” 桃笙儿一脸怪异的看着苏逸,似乎有想吐的冲动。 苏逸顿了顿,似乎陷入回忆:“后来那丫头好像没喊过饿,再累再饿也不说,我们游走在死人堆里,和守军斗,和马匪斗,有一次受伤躺了大半个月,是她拖着我走了几里路,后来活过来我想,什么天大地大,道理最大,都是骗人的,连活都活不了的时候,没人和你讲道理,拳头就是道理。”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出了青城,找到了羽仙宫。” “然后你就被羽仙宫拒绝了,你家那个小侍女去了天巫宗。” 桃笙儿听过这段旧事,对苏逸能机缘巧合找到羽仙宫,相当的不满意,那种地方应该自己去的,还好这小子被拒绝了,桃笙儿没少拿这事来奚落他,天机殿,龙象寺,羽仙宫既然列为天下三大圣地,肯定非同一般,至于天巫宗,听说那是西夷蜀川一带的宗派,颇有势力。 “天下道门林立,佛法昌盛,修行之人多去了,放心吧,跟着本姑娘,修行不是问题。” 苏逸很怀疑这姑娘是怎么修行的,难道说吃喝玩乐也能增加修为,真如她所说的,天生就有法力? “天赋这东西是真有的。” 桃笙儿不无得意道,被苏逸抢去几个五香豆,顿时张牙舞爪。 “这世上真有妖怪鬼神?” “你说的妖怪是什么,娘亲说天地万物自有灵性,昔日菩提座下的白象闻道飞升,化为护法,既然白象都能得道,你怎么不去骂它妖怪,对人们来说,不听话的都是妖怪。” 桃笙儿哼哼两声,似乎对此颇为不满,继续说到:“再说上古之时,哪里分什么人兽,都是茹毛饮血,人不也是从猿猴变来的吗,那你们还不是妖怪的祖宗,人有人话,妖有妖语,一样都可以修行。” “我读过《阅微草堂笔记》,里面都是狐妖鬼神的故事,看来真有其事,只是人们所知甚少,所以当做故事来看,子不语怪力乱神,上位者严禁传播这些东西,无非是怕祸乱朝纲,历代王朝重农抑商,只是愚民便于管制罢了。” 苏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就算一个活脱脱的妖怪站在他面前,也不会觉得匪夷所思。 “至于鬼神,娘亲说人死如灯灭,本来就一无所有,只是人有一股执念,读书人说是念头,修道者说是元神,河水有干涸的时候,念头也有消亡的时候,所以说永生于世,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有时间的长短,没有不变的道理。” 苏逸顿生佩服:“你娘亲一定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那是自然,娘亲在南疆时,宗老也要礼敬她几分,只是当初逃亡时,身受重创,留下不可愈合病根,日渐病重,所以才不久于世。” 桃笙儿说到娘亲时,脸色不由一暗。 “你娘亲也是修炼之人,说不定懂得续命的法门。” “你不懂娘亲,她若想活命,再活十年都不成问题,只是逆天改命有伤天和,修炼的目的无非超脱生死,她早已看透生死。” “不知道修炼之道如何,怎样修炼?” “天下之大,修炼的方法也是繁多,武者修炼的称为武术,道者修炼的称为仙术,也称法术。看似泾渭分明,其实没有高下之分,武者【炼精化气】【练窍入微】【肉身成圣】,再往后就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境界。道家法门众多,层次也各不相同,大概分为【神游】【驱物】【惊蛰】【造化】,不过听说证道途中要经受九次雷劫,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身死道消。” 苏逸第一次听到这些说法,顿感新鲜,细细揣摩一番,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当日大明崖上黎姓老人手法通天,想来已经不是凡俗境界了,朱胖子说他七岁入惊蛰,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苏逸问桃笙儿现在什么境界了,桃笙儿白了她一眼,说哪有开口就问人道行的,虽然修为不深,但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了。 再问下去,桃笙儿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以后自然会明白。 太安街上人来人往,各式的花卉摆放整齐在街边,天上烟火燃放,将人脸照的通红。 桃笙儿忽然唤了苏逸一声,眼神示意他看去。 远处人群中一道年轻的身影走过,身着朴素,腰间挎着一个布囊,灰黄破旧。 仔细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不过能被桃笙儿注意上,想来这个年轻人也是修道者。 桃笙儿顿时眉开眼笑,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熟人。 “走,咱们跟上去。” ------------ 第九章 撒豆成兵 更新时间:2014-03-18 云谦来中州大半个月,身上的银两快花完了,其余的宝贝早在两个月前就给了那个姑娘,后来才发现被骗了。 被骗了,糟糕的是还不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宝贝估计再也讨不回来了。 浑天仪没了,符箓没了,连宗门在世俗的几处宅子都被掏空了,想到这趟回去,掌门师兄肯定要拿着戒尺追着自己打,云谦就欲哭无泪。 掌门师兄让自己去乾京参加万教祭天大会,可自己没走到半路,连盘缠都没了,门派信物更是不知被丢在哪里,这可如何是好。 口渴难耐,赶了一天的路才到太安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人,想讨口水喝,却总开不了口,小道又不像那些和尚,捧个钵就敢去化缘。 掌门师兄说过,出门在外就要靠自己。 从布囊里掏出朱砂和笔纸,刚画完一个平安符,就有一个小女孩跑来询问,问这是什么,告诉她这是平安符,驱邪避妖用的,女孩给了三文钱就跑开了,后来一个妇女扯着她耳朵过来,骂什么鬼画符,画的歪歪扭扭的不说,还专骗小孩子钱,说完讨回那三文钱,把平安符扔在地上,云谦一个劲的道歉,弯腰捡起符箓,把它送给了小女孩。 街边小摊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汁都要五文钱,师门的一张符箓却卖不到三文钱,要让掌门师兄知道,又要拧着自己耳朵训话了,算了,口渴的厉害,再给自己画一张清凉符,三清道祖在上,小道真的是口渴了。 刚解决完口渴问题,云谦又开始为盘缠发愁。 大乾境内不能动用法力,那是掌门师兄千嘱咐万叮咛的,一分钱能难倒好汉,还是山门好啊,饿了偷吃大殿里的糕点,渴了就喝山间的甘泉,现在肚子饿了发瘪,只能看着别人吃东西。 看见路旁各式耍杂的,云谦顿时眼前一亮,原来可以这样挣钱,可是吞剑入喉啊,胸口碎石啊,那些都是骗人的假把戏,小道才不会做那些,摸了摸包囊里的东西,掌门师兄吩咐不许显摆法力,小道只是稍微用点法力,不算显摆,三清道祖在上,保佑小道不被掌门师兄揍。 云谦从腰包里掏出一把豆子,对着其中四颗说到: “甲乙丙丁,小道的盘缠就靠你们了。” 说完将豆子捧在手里,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伸手撒去,几十粒黄豆洒落在地面,四散而去。 太安大街上永远不缺的是围观的人,对于一个把豆子撒的满地都是人,人们打心底的好奇。 “此番赴京,盘缠不济,所以拿家传的几个小把戏来献丑,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云谦说完捏了把手心的汗,众目睽睽之下有点紧张,好在平日里和掌门师兄一起时,也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三清道祖在上,希望小道这次没有差错。 “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斗转星移!” 云谦一阵念叨,手指一勾,地上滚落的豆子一个劲的起立,竟然缓缓滚动起来,排成行列。 人群中顿时有人鼓起掌来,叫好声响起。 苏逸站在人群中,不禁问道:“这就是你找到的人?修道者?” 桃笙儿有点尴尬,没想到堂堂一个修道者出来变戏法了,难道是被自己敲诈的太厉害了? 肯定是这家伙太笨了,一定是这样,竟然出来变戏法,太丢人了,桃笙儿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训一下这家伙。 撒豆成兵认真说算不得法术,只是街头耍把戏的很少有会这招的,苏逸听过往黄豆里灌些铅汞,就能让它立地不倒。 云谦很卖力的扳着手指,豆子缓慢移动着,苏逸怀疑这家伙故意装出一副艰难的模样,桃笙儿说他用的是货真价实的黄豆,不掺半点铅汞,其中四颗豆子已经有了灵性,充当狗头军师的职责。 有灵性的豆子,这说法新鲜,苏逸想走进瞧瞧,被桃笙儿一把拉了回来。 “雕虫小技,看本姑娘怎么揭露他。” 桃笙儿狡黠一笑,手指一屈,打出一道法诀。 地面滚动的豆子忽然一滞。 “唉哟。”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云谦心底响起。 “小甲,怎么了。” “谦哥哥,我腰闪了。” “谦哥哥,谦哥哥,小乙腰也闪了。” “小丙也是。” “还有小丁。” 云谦看着四个倒地不起的豆子,顿时目瞪口呆,好端端的怎么就闪了腰,观众还在看着呢,不能停下来,云谦暗道一声倒霉,手指一掐,一道法诀打出。 “甲乙丙丁,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 倒地不起的黄豆忽然抖动起来,眼看就要起立。 桃笙儿怎么可能放过这样整人的机会,手中法诀掐动。 只见豆子像一群喝醉酒的醉汉,左一摆右一摆。 云谦急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众目睽睽之下要是闹出笑话来,自己丢人事小,丢了龙虎坛的脸可就事大了,让掌门师兄知道,非要揍死自己不可。 甲乙丙丁自有灵性,平时无需自己操控,现在情况有变,云谦已经准备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了。 云谦没忘这里是太安城,繁杂的手势被他简化,一道口诀念出,豆子变换出阵型,颇有得道高人言出法随的味道。 桃笙儿看来真的和他斗上了,手中法诀不断变换着,不过比不上云谦所学驳杂,龙虎坛既然以杂家自称,涉猎甚多,云谦为掌门师弟,当然不好对付。 其实两人都用的简单的【驱物】手段,本就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两人争执的难解难分,旁人却看不到什么乐趣,一把豆子在地上滚动,毫无章法可言。 云谦要是还不知道有人在和他斗法,那就愧对掌门师兄的一番栽培了。 想来自己与人和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到底是谁在戏弄自己呢。 桃笙儿站立不动,苏逸刚想推她,突然发现她双眼盯着场中一动不动,在看看那边的云谦,仿佛入定一般。 两个人因为一堆豆子斗上了。 ------------ 第十章 兵与卒,道释儒 更新时间:2014-03-18 元神出窍,神游千里,这是踏入修道的第一步。 修道一途,先有【神游】而后才是【驱物】。 现在满地的黄豆成了两人的战场。 桃笙儿元神走出,看见场中四个光点,眼中笑意更盛,一招手,四个小不点顿时惊呼着向她飞来。 “四个小家伙,跟姐姐走吧。” 云谦定神看了眼桃笙儿,总觉得有点眼熟,媚眼儿细,嘴角含笑,身裹白色裘衣,除了那条毛绒绒的尾巴,与常人无异。 “是你!”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云谦终于记得这姑娘是谁了,骗走自己所有家当,现在又想把甲乙丙丁抢走,太欺负人了。 竟然是个狐妖,难怪自己会着了她的道,掌门师兄说山下的野狐最是狡黠难缠,掌门师兄那样厉害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这样。 可惜掌门师兄只传授他道法,却没教他怎么打斗,桃笙儿笑着掐了一个清风决,就把他推出数米远,元神本就是由念头而来,漂浮无定,云谦刚来就吃了个大亏。 “你这狐妖,快把宝贝还来,不然抓到你,非把你囚禁起来不可,就当是除魔卫道。” “本姑娘才不是什么妖怪,你见过这么美的妖怪吗?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狐仙娘娘。” “你不是妖仙,掌门师兄说过,妖类证道,要历经九次雷劫,重铸血肉、脱胎换骨后才能成仙,到时候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各大山门的功德碑都有显迹。”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倒是小道士,你不守在山里和尼姑如胶如漆,跑出来变戏法,你家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云谦是什么性子,哪里经得起桃笙儿这么戏弄,顿时面红耳燥,有口难言,若非元神看不出异常,他非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你信口胡言,小道今天非要和你争个高下。” 云谦一身青色道袍,头顶七星冠,脚踩罡步,低喝一声,各种法相在头顶显现,背驮青碑的三脚老龟,怒目威严的玄武大帝。 异相纷呈,气势夺人。 桃笙儿早有准备,不退反进,当初渡雷劫时遭到偷袭,一身法力所剩无几,时至今日都没完全恢复过来。虽然法力不在,境界却不同往日,刚交手就明白这个小道士的道行与自己旗鼓相当。 手里掐决,闪动身形,一道细微的闪电忽然出现在她指尖。 云谦惨叫一声,好半天才灰头土脑的出来,身上一片焦黑,有些惊恐的盯着桃笙儿。 “你是一次雷劫的高手,身上有纯阳之气,可是为什么如此薄弱,不对,你难道半途而退了,天雷之下你竟然还能活下来,奇怪,奇怪。” 不说还好,一想到自己被人陷害,差点身死道消,还被送去乾京给皇帝当妃子,桃笙儿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皇宫,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就怨不得本姑娘了。 桃笙儿指尖缠绕几道闪电,在云谦惊慌的眼神下,扑了过去。 苏逸见桃笙儿嘴角含笑,就知道场中那位要倒霉了,果不其然,身子一颤一颤的,不知在遭受什么折磨,苏逸为这位仁兄默哀。 他们怎么斗法的,苏逸不去想也想不通,倒是场中的豆子忽然分成两批,就像两军对决一般,让周围的人一阵叫好,伸手往场中投了几枚铜钱。 只是等到一边的豆子大军压过,另一边兵败如山倒,周围顿时嘘声一片,一边倒的打斗可没啥看头。 云谦上窜下跳,浑身被电击的漆黑一片,七星冠掉了,顾不上捡起来,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再跑慢点那疯女人又来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听说山门后春亭湖里那只老龟被雷劈了几次,这两年都不敢露头了,也不知道死了没,还打算把它的龟壳扒下来做个浑天仪,还有老龟熬汤挺补身子的,就是不知道掌门师兄知道了会不会打杀了自己,可现在自己都快死了。三清道祖在上,小道下趟山不容,没吃没喝还被电击。 三清道祖听不见他的呼唤,倒是桃笙儿眉开眼笑的追打着他,追了半天累了,就坐在一旁看他喘气。 “龙虎坛就这点道行也敢出来,太让本姑娘失望了。” 桃笙儿鄙视了云谦一眼,脸上写着不屑,还问他龙虎坛是不是三流门派,要不要请她回去当个供奉。 云谦默念清心咒才止住了走火入魔的趋势,山下的女人惹不得,掌门师兄的话果然有大道理,不过她怎么骂小道连师门都骂了,算了算了,师门就我和掌门师兄两个人,骂一个不赔,骂两个不赚。 云谦打定心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桃笙儿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听说道家九字真言,其中五个字在你龙虎坛。” “胡说,掌门师兄只传我【兵】、【临】、【斗】、【者】、四字。” 桃笙儿一听,眼神一亮,果然有戏。 “那是你掌门师兄藏私,告诉你,九字真言单独每个字都有大神通、大造化,合起来更是不得了,听说能够参透造化,当初释家创立六字神符来镇压神猴,道家就搬出九字真言。” 九字真言是道家无上大法,云谦认真参悟数年,也不过只学会了【兵】字的一点皮毛,小到元神驱物,大到法相化形,还有诸多妙用没有参透,单单一个字就这般神奇,所以掌门师兄告诫丝毫不能外泄,否则引来祸患。 云谦警惕的看着桃笙儿,这姑娘怎么知道九字真言的,难道也是为此而来? “本姑娘才不稀罕什么六字神符,九字真言,我俩来堂堂正正的斗法,你用你的真言,输了把身上的东西都让我搜刮一遍,记得上次你身上还有块通灵宝玉死活不肯给我,你说一个男人佩什么玉。” 云谦不肯动手,实在是上次的教训太深了,骗人的还没说什么,被骗的反而哭着求着把宝贝送出去,太丢人了。 桃笙儿见他不为所动,嘴角一翘,不知心中又有什么主意。 “不要说本姑娘欺负你,自古道释儒三教鼎立,儒家游走方外,道释两家历来不和,恰恰本姑娘机缘巧合得到释家【神象镇狱】的法门,你就不想瞧瞧道释两家一决高下吗?” 传闻释祖说道时,一只白象双膝伏在座下,释祖得道飞升后留下一座寺庙,就是天下三大圣地之一的龙象寺,白象成了护法神象,据说释祖吩咐白象替寺庙镇守一方地狱,神象镇狱就是这么来的。 云谦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佛门圣地脚下是地狱,这么荒唐的说法是哪里来的,但这不妨碍他对【神象镇狱】法门的向往。 看到云谦有点意动,桃笙儿已经一步踩出。 念头飞起,汇成一只庞大的白象,四肢如山,吞吐间仿佛把天地都纳入了口鼻。 云谦想也不想,手中结阵,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金色道符在他身边萦绕,汇成一个大大的【兵】字,远远的迎上了那只白象。 云谦还在闭目回味之中,桃笙儿早已回过神来。 推了一把正在看热闹的苏逸,然后众目睽睽下把云谦身上的腰包一扯,拉着苏逸就跑路。 半晌之后,元神归窍来的云谦一阵气急败坏,又被那姑娘骗了,哪里是什么【神象镇狱】的法门,分明就是一般的障眼法,只是那股韵味唯妙唯俏,可以迷惑人心,亏自己还慎重对待。 摸了摸腰间,布囊不见了,再看到路人指指点点,瞬间恍然,气得三尸神暴跳,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贼偷,哪里跑!!!” ------------ 第十一章 赴会 更新时间:2014-03-18 好不容易甩开了云谦,桃笙儿拉着苏逸大口喘气,不过从她弯成月牙的笑眼,就知道他这次所获颇丰。 “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小道士。”苏逸盯着桃笙儿,这姑娘做贼匪比自己有天赋。 “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龙虎坛的那家伙。”桃笙儿笑着说到,没想到在太安城遇到熟人,要知道上次遇到还是几个月前。 苏逸脸色怪异的看着她,不禁问道:“你跟他是多大仇,抢了人家两次。” 打死都不相信那些符箓和浑天仪是她和别人要来的,刚才那个小道士分明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自己可是亲眼见她抢了人家包囊,要不是自己跑得快,早被人家追上了。 桃笙儿笑而不语,翻开包囊就要看下成果,包囊鼓鼓的,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上次那几张符箓让她很满意,自己法力还没恢复,再拿点来防身不错,宝贝只会越多越好,只是等她翻了一会儿后,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苏逸看她脸色很差,不禁问道:“怎么了” “气死本姑娘了,那家伙竟然在包囊上设下禁制,除了他自己谁也打不开。” “要不用鸡血试试?” “你这个笨蛋,污秽之物只能破一些简单的禁制,这是龙虎坛的禁制,就连我看了半天都没有头绪,再说,禁制就是强行破了,里面的东西也毁了。” 桃笙儿嘟嘴将包囊扔在一旁:“算了,以后把包给他,让他用宝贝来赎。” 苏逸把包囊背在身后,看了看天色,夜已入深,灯火阑珊,街旁的游人渐渐散去。 “笙儿,刚才他那个撒豆成兵是怎么做到的。” “神魂驱物而已,三岁小孩都能玩的东西。”桃笙儿哼哼鼻子。 苏逸当然知道她说的气话,三岁小孩都能神魂出窍的话,这世道就没法活了,桃笙儿说过,神魂之法在于观想,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又是由人的念头而来,神魂出窍,将自身的念头依附在法器上,就能达到驱物的手段,只是这道理浅显易懂,想做到却难上加难,一不小心就能失了神,所以说常有人受了惊吓,神志不清,就是神魂无法归窍。 “你说的冀州老宅的法门,就是教人神魂驱物吗?”苏逸好奇的问道,刚才云谦那一手绝活让他眼馋不已,就像当初渭城老者一手飞剑,远能杀敌近能防身。 “【神游】、【驱物】那是修道最基本的东西,娘亲说冀州老宅里有【惊蛰】以后的法门,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可惜我用不到,便宜你了。” 苏逸一听不对劲,修行是要按部就班来的,入门的东西都没学会,后面的法门给他有什么用,不禁问道:“那【神游】、【驱物】的修炼怎么办?” 桃笙儿两眼一白:“那是你的事了,当初救我出来,只答应给你修行的法门,又没说哪里的法门。” 果然这姑娘对他挟恩图报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明明她是坑蒙拐骗样样都干,比自己更像土匪,看来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 来硬的不成,会法术的姑娘一个手指都能敲死你,放下身段求一个小姑娘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桃笙儿精明的很,哪里不知道苏逸的心思,只是乐得见他吃瘪,说道:“没看见本姑娘心情不好吗,你要是有什么好宝贝来孝敬我,说不定我就答应教你前面的法门。” 从渭城带出来的银两所剩无几了,估计她也看不上,身上的几件宝贝还都是从她那里拿来的,其他还能有什么宝贝,苏逸眼神怪异的看着桃笙儿,这姑娘不会是让自己以身相许吧。 桃笙儿被苏逸灼灼的眼光看的有点不自在,等到苏逸扭捏的说还没有准备好,好歹也要等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的时候。桃笙儿的脸色已经由头红到脖子,恼羞成怒的她一脚把苏逸踹远。 “苏逸你个下流胚子!去死!!” “……” …… “笙儿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刚才不是问过那个修道者吗,他说是这里就是这里。” “这次交易会后记得教我【神游】的法门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是小女子。” 苏逸乖乖的闭嘴,心中暗叹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交易会的地点离街市不远的一处宅子里,这次没做出跟踪修道者的蠢事,上前问了下路就回来了,修道者似乎都喜欢独来独往,这点桃笙儿身上就没有,她连参加个交易会都要拉上苏逸。 按理说这种修道者的聚会苏逸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修道者是可以带仆人的,于是苏逸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仆人,主仆两人换了一身装束,遮住面容后来到宅子。 门口的人拦住她俩,桃笙儿神出鬼没的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 不用问,应该是从那个被问路的修道者身上得到的,也算他倒霉,遇到神偷桃笙儿,没能幸免于难,当然,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守门的看了眼腰牌就放行,看都没看他俩一眼,让苏逸白白紧张了一把。 “呼!” 苏逸吐出一口气,还是有点紧张,以前也见过修道者,不过只是远远看到,现在身临其境,又是一种感觉。 小心翼翼的跟在桃笙儿身后,两个人换了装束,看不出本来的面貌,等到了屋子里一看,屋子里已经来了好多人,大多都是遮住面容的。 “这些人都很低调,不过也是,财不外露,管你实力多厉害,被人惦记着总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一群修道者。” 苏逸暗暗心道。 一位老者将两人安排入座后就离开了,屋子里烛火明暗,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点怪异。 桃笙儿难得有个安静的时候,双手托腮看着周围,没有丝毫不适,看来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交易会。 “待会儿会有主持交易会的人过来,就在中间,每个人依次上去,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有想要的就拿宝贝去换,这里金银没用,只能以物易物,时间不长,大概就一个钟头的样子,基本就是这样。” 桃笙儿轻声给苏逸解释道,继而看了下四周,撇了撇嘴:“除了有几个人看不透修为,或许跟咱们一样,有隐匿的方法,其他人大多还在【驱物】的境界。” 桃笙儿给了他一间长袍,据说有隐匿修为的用处,这让苏逸很满意,一个混在修道者中的普通人,没人来打扰才是最好的。 没过多久,屋子里又来了两个人,这时大门关上,交易会开始。 ------------ 第十二章 尸解胎谜 更新时间:2014-03-18 “好家伙,那两人是谁,好大的威风。” “是正气道的修士,听闻正气道这两日在城中频繁出没,行踪诡异,看来所谋甚大。” “正气道贼子野心,想要颠覆朝纲,简直痴心妄想,前朝太上教的下场在前,想不到还有人要自寻死路。” 众人议论纷纷,对眼前两人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出头,既然主家没有异议,断然没有把人家赶出去的道理。 “正气道是什么,很厉害吗?”苏逸轻声问道。 桃笙儿想了想说到:“前朝余孽。” 苏逸闻言点头,这些天缠着桃笙儿硬是把这方面的知识恶补了一遍,大乾兴佛灭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前朝太一教被大军围剿,一夜间倾覆,京城外大大小小的道观被毁,正气道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正气道这几年日益猖獗,到处蛊惑人心,意图谋反,朝廷已经下令剿杀,可惜杀之不尽,这群人惑乱人心的手段很厉害,据说朝中几员大将折损在他们手中了。” “难怪没人愿意亲近他们,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哪怕是再厉害修道者面对数万大军也只要暂避锋芒。” 众人不再说话,因为场中已经走来一位老者,交易会开始了。 “老道寒鸦,承蒙主家信任,主持这次交易会,大家都是常客,规矩就不用老道说了,屋子里严禁打斗,大家各取所需,没有换到的下次还有机会,话不多说,哪位道友先来。” 寒鸦老道说完退到一边,场中顿时阵阵低语,忽然有人走上前来,身子佝偻,看上去年纪颇大,只见他从袖里拿出一尊小塔。 “此塔是老道偶然所得,塔身由千年寒铁铸成,大小随心,无论防御还是用来镇杀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器。” 说完将小塔托在手中,口中默念法诀,顿时白光乍起,小塔缓缓飞起,足有丈高,塔身有细波荡漾,晶莹剔透。 “老道早年留下一身暗疾,如今饱受折磨,所以这次来求一颗疗伤的丹药,清风散或者大还丹,不知哪位道友愿意交换。” “小塔正合我意,清风散给你。” 一位修士说到,将清风散交予寒鸦老道。 场中那人闻言一喜,接过清风散仔细瞧了一番,随后将小塔送出,抱拳一礼,走了下去。 第二个上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羽扇纶巾,手中拿着一幅字画,是前朝大儒白晏之的《蜀中送天子帖》。 白晏之不但是一代大儒,而且是修道高人,一人一笔独守京都,将大乾铁骑整整拖住三日,最后力竭而亡,独独那只君子浩然笔仍留在太极殿外,让天下士子扼腕叹息。 据说白晏之一生传承尽在字画中,后人观摩他的字画,或许能悟出他的道,而且每幅字画都是一张道符,妙用无穷。 苏逸听中年文士介绍,不禁看向那幅字帖,洋洋洒洒足足一百有二字,气势磅礴,铁画银钩,一瞬间自己放佛融入字画中,来到那个刀光剑影,烽火狼烟的年代。 白衣儒士负手而立,笔指江山,身前是浩浩荡荡数万铁骑,万马奔雷,嘶啸如虎,目光尽处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天地间徒留一声叹息。 “喂,醒来!” 一声惊雷将苏逸惊醒,那如梦魇一般的场景如潮水退去,身上手心已经都是冷汗,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感觉头有一种胀痛的感觉。 “你不要命了吗,这白晏之最少是度过五次雷劫的绝顶高手,字画里有他的道韵,你竟然敢看这么久,差点神魂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现在你已经神魂破灭,变成活死人了。” 桃笙儿看着苏逸,眼中满是警告。 苏逸心中一阵后怕,看了下四周,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深陷其中。 “不用看了,这里就你神魂最弱小,就像刚出生的幼婴,你有听说婴儿出生就能游泳的吗,游泳得先熟悉水性,你连神魂出窍的法门都没有,刚才你的神魂就要被拉扯出去,险之又险,下次再这么胡闹,我可救不了你!” “一幅字画都能伤人,这宝贝不简单。” “没什么,白晏之度过数次雷劫,早已是参透阴阳的高手,他写一个字都是真言,一个字不亚于武圣全力一击,你还差得远。” “这字画不知道那人要换什么。”苏逸有点意动,白晏之的字画绝对是无价之宝,能拿来换的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贝。 果然,现场动心的不止苏逸一人,已经有人忍不住询问起来。 “不知道友能否割爱,我愿意用白莲丹换取。” 场中顿时一片议论。 “可是起死人肉白骨,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痊愈的白莲丹。” “正是。” “可惜了可惜,白莲丹虽然是异宝,珍贵无比,却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先生请讲。” “诸位可有尸解重生的法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顿时躁动起来,就连桃笙儿也是心中一突,忍不住站了起来。 “尸解重生是什么?”苏逸不禁问道。 “九重雷劫之下可谓九死一生,非是大毅力大气运者不能成功,而失败之后想要不生死道消,唯一的方法就是尸解重生,将元神寄托在血肉之中,解开胎中之谜。” “胎中之谜?” “尸解重生,脱胎血肉,就像幼婴初生,忘却前世记忆,这就是胎中之谜。想要躲过胎中之谜,就要特殊的法门,传闻三大圣地都有尸解重生的法门,可惜那是重中之重的典籍,等闲不会外传,这人恐怕要失望了,就算白晏之的字画再珍贵,也换不来一本尸解重生的法门,也许是他长辈有人需要吧,派他来碰碰运气。” 桃笙儿说完坐下,示意苏逸看下去。 果然,场中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就安静下来,尸解重生的法门珍贵无比,中年文士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见大家都没出声,径直走了下来,脸上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交易会还在继续,除了珍贵的丹药和法器外,还有人拿出几张符箓来交换,苏逸朝那人看过,果然有点眼熟,虽然改了装束,但还可以认出就是那个小道士,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过应该不会认出自己来。 苏逸刚想到这里,桃笙儿已经走了出去,轮到她出场了。 苏逸如何也没想到,桃笙儿竟然把从云谦那里抢来的四颗有灵性的黄豆摆了出来。苏逸明显看到不远处那道身影抖了抖,似乎被气得不轻,一双埋怨的眼睛盯着两人,仿佛要把两人看透一样。 桃笙儿最终换了一本【神游】的法门回来,随手扔给苏逸。 “这本你先看着吧,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说完还朝云谦的角落扮了个鬼脸。 交易会到最后,正气道的一位修士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场中。 ------------ 第十三章 神符镇石猴 更新时间:2014-03-18 来的是一位灰衣老者,眼神阴冷,瞧不出半点正气的样子。 “老朽不请自来,还望各位道友见谅。” 灰衣老者的声音枯哑,就像山鼠啃食的咯吱声,听上去有点渗人。 “装神弄鬼!” 先前拿出字画的那位中年文士冷哼一声,不屑道。 灰衣老者闻言冷笑,眼神阴冷的说道:“道德宗好大的口气,有空定要讨教一番。” 中年文士怒发冲冠,站立起来:“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怕你不成。” 说完,身前山河图祭出,洒下一片光华。 “咳咳,两位道友还请暂且息怒,交易会的规矩容不得触犯。”寒鸦老道走了出来,拦下就要发作的中年文士,将紧张的局势化解下来。 “哼,别人怕你正气道,我道德宗不怕。”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不再说话,继而看向场中众人,说到: “今日我兄弟二人过来,并不想节外生枝,如果有人不知好歹,非要蓄意挑衅,那就莫怪我正气道不客气。” “正气道未免太过霸道,老夫一介散修,无亲无故了无牵挂,受不得人恐吓,交易会有交易会的规矩,不知正气道高人有什么宝贝,还请拿出来。”一位白发老道平淡的说到,似乎对正气道并无太多忌惮。 散修独来独往,脾气一般都很古怪,这群人没有宗派,却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正气道就算家大业大,也不愿招惹这样一群人。 苏逸发现正气道的名声真的不怎么好,这点从众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但大多人都是沉默不语,静观事情的发展。 桃笙儿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的正气道修士,说道:“那人念头饱满,神魂已经到了可以渡雷劫的地步,半只脚跨入【惊蛰】境界,的确有点实力。” “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不过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最好再乱点,越乱越好,我们的机会才更大。” 桃笙儿悄悄对苏逸说道。 苏逸头也没回,就当没听见她说什么,这姑娘心里一直打着坏主意,这次竟然打劫到一群修道者头上来了。 果然是个惹祸精,自己当初跟她走不知道是对是错。 灰衣老者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木盒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木盒上雕刻复杂,古意盎然。 “这是什么东西?” 场中议论纷纷,角落里的云谦看到这些符箓,神色一动,他是画符箓的大家,已经知道这些符箓是干什么用的。 “上景镇元符,这是封印元神的神符,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云谦难以保持平静,上景镇元符是古符之一,只有神符道才有这种东西。 太上教冠绝一时,后来因为王朝颠覆,太上教一分为三,太上道依附大乾苟延残喘,近日才被册封正统,在宫中世代为皇帝炼丹,而神符道和造化道远避世外。 这次远走乾京,掌门师兄还特意叮嘱留意神符道的消息。 神符道难道已经和正气道蛇鼠一窝了? 云谦想起掌门师兄的话,这些事情还是少参与为好,如果不是要向那个姑娘讨回包囊,现在就有离开的打算了。 想到这里,云谦不禁看了桃笙儿几眼,甲乙丙丁被她换给别人,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别人那换回来,她肯定是故意的,甲乙丙丁这么珍贵,她竟然只拿去换一本【神游】的法门。 苏逸推了推桃笙儿:“笙儿,那人好像在看你。” “他是用符的行家,一定看出了什么,我感觉盒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去告诉他,让他待会儿帮我一把,事成后我把东西都还给他。” 云谦听到桃笙儿的话后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只说盒子里的东西他不要,只要盒子上那几张上景镇元符。 “上景镇元符?”桃笙儿闻言目光闪烁。 “那是什么?”苏逸不禁问道。 “上景八符,太上教当初压箱底的几件宝贝,就是不知道传道神符道手中还剩几符了,这上景镇元符是镇压元神的不二神符,正气道的老头哪里来的,我总感觉这次交易会有点诡异,小心为上。” 桃笙儿难得正经一回,让苏逸将浑天仪拿出来以备不测。 灰衣老者拿出贴满符箓的木盒,不急着打开,看见另外一个正气道修士点头,才说到: “不知各位道友可曾听说石胎。” 场中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就连刚才针锋相对的道德宗文士不禁眉头一紧。 桃笙儿闻言沉思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动。 “果然是那种东西,难怪要用上景镇元符封印。”桃笙儿轻声说到。 灰衣老者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淡淡一笑,继续说到: “洪荒之时,万族林立,人族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可知道为何如今人族昌盛,而很少见到其他族类。” “这个老朽知道,上古留下的典籍有记载,似乎纪元前曾遇到可怕的变故,生灵涂炭,上古万族灭绝。”白发散修闻言说到。 “上古发生的事情无法知晓,太古遗种的去留也成了不解之谜,不过,灭绝倒不至于,古之大能的神通可谓通天彻底,与之比肩的太古遗种怎么没有保命的手段,而我说的石胎就是从这里来。” 道德宗修士闻言冷哼一声:“一派胡言,莫非你要说,你手中木盒里藏着一个太古遗种?” “那倒不至于,太古遗种在纪元前已经消失,就算有侥幸存活的,万年过后,恐怕早已化成灰了,我手中的木盒里是万古前被封印在石胎中幼兽,幼兽或许已经死去,不过肉体不灭,上古幼兽或许比不上遗种,不过可贵之处不用我细说,各自道友请看。” 灰衣老道说罢,撕去一道符箓,轻启木盒。 顿时一股洪荒之气升起,一块淡青色石块飘在木盒之中,石块体表晶莹,氤氲着淡青之气,仔细看去,竟然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石猴蜷缩其中。 神符下镇压着石猴! ------------ 第十四章 石破 更新时间:2014-03-18 场中顿时安静到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那个石猴身上。 说是石猴其实也是骨肉之躯,只是被封印在石胎之中,历经万载不朽。 “石猴肯定已经死去,无魂无魄,留下的是最干净的血肉躯体,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上古幼崽出生之时,就堪比肉身成圣的武学宗师,这样的肉体最适合神魂寄托,是渡雷劫的无上法宝。” “不错,天生圣体,冠绝当世。” “听闻上古妖猴还有血脉在世,生活在不可知的绝地,那一族战力惊人,当初有只妖猴在西北作乱,手撕数名武圣,凶悍无比,最后被武侯降伏,那一战证实了武侯大乾第一人的说法,只是不知道这石猴是否和妖猴一脉有联系,说不定能从它身上找到那一族战力惊人的秘密。” “妖猴一族不过继承了上古十之一二的血脉,血脉不纯,而这只石猴毛发金黄,身上道痕清晰可见,一看就有了不得的大来头。” “石猴若是不死,修为肯定远超你我,这就是上古之物的厉害之处,随便拧出一个来,都是旷世凶物。” 众人议论纷纷,眼睛不肯离开石猴,就连气度非凡的道德宗修士都一概常态,上古之物,就这几个字就让人生出无限想法。 苏逸仔细看着石猴,身上裹着的一层石胎薄如蝉翼,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抵挡万载岁月侵蚀的,石猴神色平静,无喜无悲,身上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见,不知道是被谁封印在石胎之中。 苏逸有种错觉,那只石猴放佛活着一般,就像当初羽仙宫门前的那两尊朱雀、玄武巨石,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也许是我修为低浅,石猴是天生神物,给我这种威压那也是情理之中的。”苏逸暗暗想到。 “你看那石猴,死时安详,似乎是甘愿被人封印在石胎中。” 桃笙儿盯着石猴,眉头不经意的蹙起,事到如今,没人想到正气道能拿出这样一个宝贝来,一个石猴可谓无价之宝,不管谁得到,断然没有拿来交换的道理。 想不通就不去想,这是桃笙儿从苏逸那里学来的道理。 “这样的凶物,除了他心甘情愿,谁能把他封印在石胎中。”苏逸点了点头,对于石猴,他是好奇多余畏惧,毕竟上古之事太过遥远,石猴流落在众人手中,也只是个交换的物品。 “正气道从哪里得来这宝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掌门师兄一直嘱咐我出门在外,低调行事,正气道敢拿出这样的宝贝,难道有什么依仗,不说那石猴,就是上面的神符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小道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不要被人算计了。” 云谦看了眼石猴便收回目光,或许石猴还没有神符对他的吸引力大,掌门师兄嘱托留心关于神符道的消息,或许能从那几张上景镇元符入手,那姑娘巧取豪夺是一把好手,就看她了。 像云谦这样想的显然是少数,场中众人已经看着石猴移不开目光,若非交易行规矩在先,不许打斗,说不定早就上前夺取了。 苏逸见桃笙儿目光闪烁,似乎颇为中意,却见她摇了摇头,说到: “那石胎被封印在木盒中,连上景镇元符都动用了,恐怕不止是怕气机外泄,我敢说一定有什么变故要发生。” “莫非那石猴还能活过来不成!” 苏逸闻言一惊,想到一个上古石猴活过来,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看桃笙儿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就知道又被她骗了,在场的都是修道者,还轮不到他来担心这些。 “打死我都不信,你这个小财迷会不想要石猴。”苏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连自己都要敲诈的姑娘,没理由放过这样的宝物。 “石猴太烫手,你没看见在场的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吗,如果你得到了石猴,我敢说你留不到今晚,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交易会不是禁止打斗吗?” “交易会禁止打斗,又没说出去也禁止,被一群修道者惦记着,这日子恐怕不好过,所以这东西谁拿谁烫手,浑水摸鱼才是真的,看着吧,没这么简单,没看正气道那个老头一脸坏笑,没准又在打什么坏注意。” 桃笙儿示意苏逸看下去,场中众人停下议论,等待正气道修士的说法。 灰衣老者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笑了笑说到: “石猴珍贵无比,我正气道不过也是替人办事,将这石猴交易出手,各位要是看上了尽可出价。” 说完将木盒托在手心,盒子是古朴之物,上面雕刻的纹路复杂,应该是类似封印之类的法器。 石胎安静的躺在木盒之中,下面是一张的皮草,看上去也非是凡物,除去石猴,这一套物件也是价值不菲。 “正气道道友,你拿着木盒,说它是石胎石猴,旁人未必信服,不如将石猴取出来让我等瞧瞧,方好定夺。” 一位修道者出声说到,众人纷纷响应,木盒里存放的石胎,虽然看上去有些奇异,却没有更多的表现,如此神物,不该如此,众人心存疑惑也是理所当然。 “并非是老道我不愿拿出石胎,只是这种天生神物,存放最是讲究,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灵性,说不定还能招来什么祸患,当然,诸位想看也不是不可以,还请我师弟在此处设下禁制,方便诸位观赏。” 说完对最后的另一个正气道修士轻轻颔首,那人闻言退去。 众人见他去布置禁制,便坐下静静等待,这等神物的存放很是讲究,不然也不会存放至今。 片刻后,那人回来,灰衣老者见状说到:“禁制布置好了,诸位先一睹为快。” 说完将木盒上的神符轻轻揭去,显出古朴大气的纹路,这木盒也非是凡物。 灰衣老者将石胎取出放在手上,石胎不过两寸大小,玲珑有致,石胎表面光华内敛,周遭诸多铭文闪烁,一只石猴长眠其中。 众人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砰…砰…砰…砰。” 一阵细不可闻的声音传来,放佛心跳声,场中竟无人发觉,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天地间都伴随着这种韵律。 血流如泉涌,心跳如缶击! 石猴体表毛发渐渐有了光泽,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石胎之上。 裂痕越来越密,石胎开始一点点的剥落,这时众人从旋律中惊醒。 “嘣!” 忽然石胎炸裂! 一只金色毛发的石猴,挥起神拳,碎石而出! ------------ 第十五章 天惊 更新时间:2014-03-18 石胎炸裂,石猴出世! 上古之物存活至今,简直不可思议。 石猴不过两寸大小,浑身毛发金黄,怒目圆睁。 场中已经有人站起身来,眼睛通红,直勾勾的盯着石猴,这等神物一定要弄到手。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场中顿时一阵剑拔弩张。 “我道德宗缺一只守山神兽,我看这石猴合适。”道德宗文士羽扇轻摇,对石猴颇为中意。 “天生神物,能者得之,这石猴颇和我意,老朽也想插手一把。”白发散修目不转睛道。 “想不到路经此处,竟然能遇到上古之物,异兽之血对我万寿山,不知诸位道友可否割爱。” 角落里一个黑袍修士忽然说到,声音阴沉,听起来寒气逼人。 万寿山不在这一域,却是名副其实的大教,教中豢养各类异禽,有望重现上古万兽的风采。 “中州神物,什么时候轮到外域之人指手画脚,欺我中州无人吗?” 顿时有人出声不满。 万寿山修士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桃笙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石猴,似乎要把它看透,看到上景镇元符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石胎破裂,石猴出世。 没了石胎和神符的束缚,石猴看上去似乎没有半点不妥,只是冷眼旁观众人。 云谦在石猴出世的时候就来到苏逸身边,让苏逸把包囊还给他。 “上景镇元符镇压的无不是大凶之物,这群人不识好歹,那正气道修士肯定也不怀好心,小道感觉要有大祸降临,还是把包囊还我,赶紧跑路,有了包囊里的宝贝,咱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云谦郑重其事的对苏逸说到,和桃笙儿说他开不了口,被人家骗了两次,太丢人了。 桃笙儿这样的小财迷这时候倒是一反常态,把包囊扔给云谦。 苏逸对云谦倒有好感,觉得他的性格颇为和善,不禁说到:“小道长,那石猴为何能存活至今。” “小道不曾听说,不过应该是那石胎的作用,也许是被人封住生机,打入石胎,长眠于地,而后被人发现才得以重见天日。” 苏逸和云谦轻声交谈,场中众人争吵纷纷,唯独没发现正气道修士已经悄然躲开。 石猴怒火中烧,眼神扫过场中众人。 “啊啊啊!” 石猴暴起,眼中冒出金光,身形陡然变成八尺有余,抡起一双拳头,猛地砸向场中一位修士。 拳头落下,那修士还没来得及抵挡,就被砸成肉泥,神魂从头顶逃窜,被拳头挥中,顿时烟消云散。 一瞬间,身死道消! 咯噔!众人心中一凛,终于感到恐惧,两寸石猴化身八尺有余,一出手就斩杀一位修道者。 怎么忘了这是一只凶威赫赫上古石猴! 石猴浑身猴毛竖起,显然已经愤怒异常,刚才众人的话语分毫不差的落在他耳里,上古斗战一族何时如此蒙羞。 石猴看向道德宗的白衣文士,抡起拳头,纵身一跃。 “看俺打爆你肉身,拆烂你山门。” 白衣文士面色一变,后退一步,祭起手中山河图,喝道: “泼猴撒野!” 山河图洒下数丈霞光,一山是千重山,一河是通天河,携千钧之势而来,将石猴团团包裹。 这山河图是白衣文士的成名法宝,威名赫赫。 石猴却仿佛没看到山河图,抡起就是一拳,拳头上金毛闪烁,有如电光缠绕,却是威力无穷,山河图连同白衣文士在石猴愤怒的目光下,被一拳打爆。 白衣文士神魂一脸惊恐的逃逸,被石猴赶上一手捏碎。 上古石猴,凶猛如此! 众人顿时知道大事不妙,连道德宗修士都不是那石猴的一合之敌,简直凶残无比,把它放出来根本就是滔天祸患。 “诸位道友还不快一起出手镇压这妖猴!” 不知谁疾呼一声,一口弯刀法器从石猴脑后飞起,狠狠劈了上去。 “挡!” 仿佛砍在金石上,竟然擦出阵阵火花,石猴毫发无损,转手一拳将弯刀砸飞,目光扫向众人。 拳头之下,不时有人陨落,石猴愈战愈勇,浑身毛发被炉火焚烧,愈发金亮,而那个喷火的紫烟炉被他一拳击碎。 盖世凶威,不可力敌。 石猴暴起的那一刻,桃笙儿已经拉起苏逸后退。 苏逸眼疾手快,见白衣文士被打爆的时候,一张画卷飞了过来,想也不想,伸手放进怀里。 云谦从包囊里拿出三张符箓,一人一张,口中念咒:“看不见小道,看不见小道,三清道祖在上,急急如律令!” 见苏逸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脸上有点发烫,轻咳一声道:“掌门师兄说符箓用法不拘于一格,咒语也有千般变化,小道就稍稍改动了下。” 说完将符箓往自己脑门上一拍,整个人顿时就消失在眼前。 苏逸二人照样把符箓拍在身上,外人看来,三个人放佛一瞬间消失了。 “小道长,这是什么宝贝,这么神奇。”苏逸不禁称赞道。 “隐身符,是师门传下的一种古符,非是真正的隐身,只是暂时蒙蔽别人的神识和双眼,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退后点,免得被殃及。” 云谦拿出苏逸给的浑天仪,看见上面几处细微的裂痕,大敌当前,也顾不得心疼,将浑天仪摆放好,调整八卦序次。 浑天仪轻轻颤动,表面光泽黯淡,似乎失去灵性。 “不好,此处有禁制,浑天仪遭到压制,无法运转!” 云谦忽然想到正气道试下禁制一事,难道是早有预谋? 桃笙儿忽然说到:“正气道的人早就不在了。” 果然,石猴持棍大杀四方,场中根本没有正气道的人。 隐藏修为的大有人在,比如那位万寿山的修士,腰里缠着万兽袋,竟然都是异兽的神魂精魄,石猴杀来的时候,万兽袋自行打开,一道道异兽扑来,石猴步伐一滞,眼中怒火更盛,拳头挥舞得泼水不入。 尘封万载醒来,满腔怒火肆意发泄,眼中金光烁烁,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场中修士所剩不多,聚在一起合力抵抗着石猴。 石猴刚刚苏醒,元气还没有恢复,没有继续追杀下去,双手握拳站立场中,抬头看天,四周隐隐有波光闪动,一道道禁制隐藏其中。 冥冥中似乎有危险要降临。 石猴纵身一跃,就要打破禁制。 这时,惊变突起。 ------------ 第十六章 雷劫 更新时间:2014-03-18 “轰!” 石猴冲天而起,挥动着金色的拳头,一拳狠狠的砸了上去。 这时,一道惊雷响起,足有碗口粗细的闪电劈下。 石猴浑身毛发炸起,金光烁烁,雷电非但没能击杀他,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发出低沉的咆哮和嘶吼。 这时,所有人都感到了异常,空气有些压抑,头顶的阵法竟然显化出乌云来,隐约有雷声作响。 石猴本就通灵,知道冥冥中的危机是针对自己,并不打算久留,如今刚刚苏醒,实力不过剩下十之四五。 石猴一手指天,双眼射出两道金光,有如熊熊烈火燃烧。 石猴放弃了对众人的追杀,而是满眼警惕盯着天看,这是要干什么。 “这里面被人设下了禁制,想要困杀他!” “不止是他,恐怕连我们也被算计了,正气道好贼子,布下通天杀阵,等我们来自投罗网。” 众人大乱,头顶乌云聚拢,雷缠电绕,一副恐怖的景象。 里面被设下禁制,想要从里破开难上加难,正气道分明是早有预谋,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罪各大宗门必然会遭到反扑。 “轰!” 石猴感觉到不妙,不能再等下去,纵身就是一拳,长满金毛的拳头闪烁着金光,有如破天之锤,砸在头顶的禁制上。 “砰!” 禁制发出一声轰鸣,声音巨大无比,不远处的众人听得耳膜疼痛,很多人都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禁制缓缓隐去踪迹,乌云却没有丝毫退去,反而越来越密,已经可以听见炸雷轰隆,听的人头皮发麻。 “这是要……” 不远处,桃笙儿一脸震惊的看着天空,放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雷声越来越大,却迟迟不肯落下,似乎在酝酿着惊世一击。 石猴已经停下了动作,眼睛死死的盯着天空。 众人也把目光投到天上,空气越来越压抑,乌云已经变成巨大的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东西。 “轰!!!” 终于,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将天地间照成一片银色! 石猴浑身金毛竖起,每一根毛发都有如锋芒,强大的战意冲啸天际! 他挥打出霸天绝地的一拳,金毛闪烁的拳头狠狠的迎上了闪电。 天地好像炸开了锅,一瞬间众人都失去了听觉。 “轰!” 又是一拳,石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退缩,挣开闪电的束缚,整个身躯无限拔高,宛如巨人拔山倒海,让天地失色。 幸好此处设下无敌的禁制,不然以他的威能,整个太安城都要崩溃,在雷电下化为飞灰。 石猴愈战愈勇,大力无穷,头顶禁制被打破,露出一角光亮。 而这个时候,更加恐怖的气息传来,一道巨大的惊雷从天空落下! “哈哈哈,等的就是这一刻,天雷之下,上古石猴死而复生,沾染因果,必将饮恨,你们都得死,替我挡好天雷,我要拿这猴子的宝体炼成无上傀儡,我正气道将兴!”正气道修士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充满了疯狂之意。 果然是正气道,众人是被他留下抵挡天雷的,禁制是他二人布下的,雷电伤不了石猴,没想到打破禁制会引来真正的雷劫,石猴本就是封死之物,死而复生,是这个世间不能容忍的存在,必须在雷劫下了结因果。 “这是雷劫!” 桃笙儿脸色发白,显然上次渡雷劫的凶险还历历在目,这不是禁制产生的雷电,是真正的天地雷电,半点都沾染不得,动辄灰飞烟灭。 苏逸一把把桃笙儿和云谦拉到身后,他还没有踏入修炼,对雷劫的畏惧远没有他们两个深,尽管眼前的雷电足有腰口粗细。 云谦已经顾不得其他,把手中浑天仪摆下,毛笔蘸起朱砂在地上画了诸多阵图,又从包囊里拿出许多细小的杏黄旗,吩咐苏逸按照阵眼插旗。 “手头材料就这么多,想要复原门派的守山大阵是不可能了,希望那只猴子足够吸引雷劫,不要波及到我们,能不能活命就要看那只猴子是不是能度过雷劫。”说完看了苏逸一眼,问到:“还有什么宝贝都拿出来。” 办起事来的云谦认真无比,完全没有平日里软弱怕事的样子。 桃笙儿没有说法,一直盯着天空沉默不语,苏逸从身上掏出那块黑色木牌。 云谦眼前一亮,抓住木牌仔细看了一遍,说到:“乌神木,这是好东西,听说雷火都劈不坏它,要是有房子那么大一块,我们躲进去,估计就不怕这雷劫了。” 苏逸闻言一个踉跄,房子那么大,怎么不去偷,就这么块还是被人追杀的时候捡来的,怕他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苏逸刚要说话,云谦已经说到: “乌神木天生道纹,可以破除禁制,到会儿逃跑有大用,当然,得这只猴子把天雷都招去,不然我们谁也逃不了。” 云谦不慌不急的说着,全然没有身处险境的觉悟,也是是性子使然,总之场中找不到一个人比他淡然了。 …… 天空雷声大作,电蛇狂舞。 石猴纵身跃起,踏空而上,顿时电蛇化作一道道锁链缠绕在他毛腿上,将金色的毛发灼烧的一片焦黑。 “杀!” 石猴眼中金光更盛,宛如灯笼一般,低吼一声,以肉身抵抗天雷。 石猴肉身刀枪不入,法器打在上面也只是擦出阵阵火花,恐怕早就到了肉身成圣的境界,现在天雷击打,虽然浑身伤痕累累,但也不见崩溃,他这是要突破肉身桎梏,借助天雷洗练杂质。 难怪十年前乾京彻夜电闪雷鸣,传闻武王早已突破肉身成圣,必然是通过雷劫来砥砺自身,突破桎梏的。 雷劫既然是所有修道者的噩梦,肯定不止这点威力,腰口粗细的闪电由白转紫,纵使有圣体抵挡,石猴也是被劈的龇牙咧嘴。 石猴身体再次拔高,已有数丈高低,眼睛通红。 “啊啊啊!” 石猴一把扯住闪电,往嘴里咬去,上古之物凶悍如斯,连天雷都敢撕咬,简直不可思议! 一众修士早已被他吓破了胆,想来刚才出手对付石猴完全是自杀的行径,偌大的天雷到现在都没能奈何他,这猴子要逆天。 石猴根本就没瞧他们一眼,只是眼神扫过苏逸三人藏匿的地方,不经意的停留了下,然后就全力以赴的对抗天雷。 苏逸睁大双眼,唯恐错过一丝细节。 紫色电蛇缠绕在石猴身上,让他不得离开半步,又有一道雷,如有灵性一样,直击他胸口,将他击退数步,嘴里吐出几口鲜血,血色金黄,有股清香,肉身成圣就能全身血液焕然一新。 石猴受伤了! ------------ 第十七章 有神魂出窍 更新时间:2014-03-19 “石猴受伤了!”苏逸沉声说到,现在是石猴是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他死在雷劫之下,其他人恐怕就不妙了。 “没什么,我感觉石猴还有保留,眼中战意还盛。”桃笙儿虽然平日里精灵古怪,关键时候从来都很稳重。 三人躲在云谦布置的阵法里,周围落雷阵阵,却丝毫没有落在上面,十二杆杏黄旗如有灵性,光华流转,定非凡物。 雷劫肆掠,其他修士可没有这么好运,偶尔被天雷波及到,直接灰飞烟灭,再厉害的法器沾惹一点雷火都要粉碎。 “上古之物,沾染因果太重,雷劫迟迟不肯散去,已经超过一次雷劫的程度,这猴子莫非想把九重雷劫都渡了。” 石猴受伤后眼中金光爆射,从耳中拔出一根细针,眨眼间就变成一根巨大的铁棍,铁棍看上去暗淡无光,上面布满锈痕。 “啊……”惨叫声还在继续,在接近禁制边缘一个黑袍修士仰天摔倒在地,腰上一片焦黑,那个装满异兽精魄的万兽袋在天雷下化作灰烬,他死不瞑目,双眼睁大,死前恐惧的表情依旧凝固在脸上。 万兽袋是大恶之物,沾染太多因果,在雷劫下无法藏匿,万寿山修士被波及而惨死。 场中乱成一片,四周禁制还在,只有头顶禁制被天雷击破,刚有人飞到半空就被天雷击落,眼见是活不成了,还有人神魂出窍,想逃出去再寻找肉体寄托,只是没有经历雷劫的神魂还是阴神,离体不过几步就招来天雷,瞬间生死道消,只有神魂经过纯阳改造,成就阳神才能无惧天雷。 “杀!” 石猴持棍,抬头指天,猛地挥棍而上。天雷炸响,电蛇狂舞,一瞬间将他包围起来。那根铁棍不知何等神物,竟然也能变换大小,瞬间拔高,携着千钧之势捅进云层。 雷电沿着铁棍将石猴击得毛发竖起,只听他怒喝一声,手中铁棍搅动,天上乌云顿时被搅成漩涡。 简直不可思议!竟然以肉身如此抵抗雷劫,或者已经不是抵抗了,是挑战天劫,或许他根本就把劫难当做一次挑战,上古石猴威猛如斯! 这是一场生死大战,石猴已经一口气经历了两次雷劫,如果这次安然度过,三次雷劫的高手足以冠绝当世,除非那些神仙之地,大乾已经难有敌手了。 三次雷劫的天雷已经不仅仅是那种紫色的,而且有了各种变化,天雷化作凤凰,鲲鹏各种上古异兽扑来,气势骇人,仅仅一个冲击,石猴就浑身浴血,巨大的身体也被打回原形,变成八尺高低,金色的毛发早已经焦黑一片,那只握着铁棍的毛手不禁颤抖。 而另一边,云谦布下的阵法已经毁去,仅仅一个余波就将三人掀飞,甚至连身上的隐身符也没用了,被迫现身雷劫。 此时,无论是浴血奋战的石猴,还是隐匿现身的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天空,如果那道雷落下,就没有活路。 石猴没有再出手,他受伤太严重,久睡苏醒实力欠缺,根本不是渡雷劫的时候,而是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休养。 强行渡过两次雷劫已经是极限,好在雷劫已经有退散的样子。 石猴站立,并没有丝毫动作,不想引来天雷,眼中金光射出,想要找出幕后之人。 “好家伙,不愧是上古石猴,连过两次雷劫,这样的躯体才是炼制傀儡的绝佳材质。” “不错,想必你已经灯枯油尽,不用挣扎,为了设这个局,我们准备了两个月,甚至不惜让其他修士来替你分担雷劫,是怕你葬身雷劫下,没想到你还能在两次雷劫下不死,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石猴持棍,冷冷的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 云谦将苏逸拉到身后,暗中递给他一道金色符箓。 苏逸心中一跳,早就猜到正气道修士和这事有莫大的关系,没想到他才是幕后推手,如果不是石猴足够逆天,恐怕已经饮恨收场,正气道谋害各派修士,恐怕就没有放过一个打算,不然会引来滔天大祸,看来自己危险了。 “肉身二次雷劫,已经是难得的高手,自己束手就擒,不要我们动手。” 正气道修士念头汇成神魂,青冠素衣,踏步走来。神魂上纯阳之气阵阵,竟然是度过三次雷劫的高人。 好算计,利用天雷来对付石猴,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石猴没有说话,铁棍指着二人,战意滔天。 “砰!” 铁棍和飞剑碰撞,石猴遭到重创,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苏逸愣愣出神,在这样激烈的打斗中,脑中闪过的竟然是之前桃笙儿丢给他的那本【神游】法门,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神魂是由人的念头而来,念头观想出神魂的模样,那么纵身一跃,是不是能跳出肉体,神魂出窍。 “没有出窍,这是怎么回事。” 想象自己跳出肉身,发现现实中自己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什么变化。 “人是船儿魂是帆,帆要顺风船才能行,顺风就是顺势,顺势而发,顺势而谋。”苏逸想起法门中的一段话。 “顺势而发,顺势而谋。” 苏逸口里念叨,想象一阵风吹过,自己随风而去。 “好冷!” 苏逸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激醒,顿时感觉身子一阵轻飘飘,放佛一下子就能飞起来一样。 转身看去,另一个自己正保持冥想的姿势,那是自己的肉身。 “自己神魂出窍了!” “轰轰!” 天上雷声隐隐,听在苏逸耳里无异巨响,整个神魂都差点崩溃。 “难怪修道之人如此惧怕天雷,神魂脆弱无比,根本经不起天雷的打击,修道者想要度过雷劫简直千难万难。” 苏逸想起桃笙儿说过渡雷劫的凶险,更何况眼前的石猴都被雷劫击得遍体鳞伤。 心中念头一动,神魂缓缓动了起来,只是速度还是很慢,大概是自己神魂还不够壮大的缘故。 那边石猴和正气道二人的激斗还在继续,苏逸刚刚想要靠近半步,就被刮得神魂一痛。 “这会儿神魂出窍,你在找死吗!” 桃笙儿诧异的声音响起,拉住苏逸的神魂,一把推进他的躯体。 ------------ 第十八章 一剑自未来 更新时间:2014-03-20 神魂被桃笙儿推进身体,苏逸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又变得沉重起来。 “难怪古人有说’一副臭皮囊,神仙走庙堂’,神魂出窍的感觉妙不可言,没了束缚才是大自在,可惜阴神走不了太远,失去根基就要消亡,刚才被罡风刮到已经伤神。” 苏逸回过神来,感到头脑一阵胀痛,知道是刚才伤了神。 桃笙儿没想到苏逸误打误撞悟出了神魂出窍的法门,要不是她发现的及时,恐怕已经招来天雷了。 “初次神魂出窍,没有香火护神很容易出问题,以后多练习就好,但不要选在这样的雷雨天里,招惹了天雷,神仙也救不了你,最好在无人的夜里,就像游泳一样,你要在小河里熟悉水性,才能去大江大浪里翻腾。” “为什么会有冰冷的感觉,就像进入了冰窟窿。” “那是你气血太虚,神魂不够壮大,如果你肉身修炼到成圣的境界,就是日游万里都不是问题,现在你不过窥入先天,能够夜游已经不错了。修炼修炼,只修不练,只练不修,都难成大事,所以你肉身的修炼也不能丢下。” 桃笙儿本还想多说点什么,突然石猴被击飞到她面前,三次雷劫下的石猴已经虚弱不堪,眼中金光黯了许多。 正气道二人也不好过,那柄飞剑被铁棍砸出了三个豁口,身上道袍凌乱,显然在刚才的打斗中吃过亏。 “不能任由石猴溃败,他输了咱们都活不下去,至少先前石猴没攻击我们。” 桃笙儿当机立断,神魂飞起,手里拿起一根柳絮,上面沾染着丝丝雷电,扬手就往前面抽去。 “哪里来的野狐,也敢在这里撒野。” 正气道修士念头升起,一道飞剑斩在柳絮之上,电光闪烁,绕过一圈以后直接往桃笙儿飞来,这是要直接斩去她肉身。 云谦轻叹一声,朱砂毛笔在空中写了一个守字,顿时金光烁烁,字如水波荡漾,飞剑连破几道波纹后,堪堪止住。 正气道修士目光一凝,盯着云谦二人,冷笑到:“原来是两个毛头小子,不过仗着法宝秘术,看你们能撑多久。” 石猴身负重伤,却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铁棍横扫而去。 正气道修士冷哼一声,就要出手。 这时,异变再起! 一瞬间,天地都放佛静止,昏暗的天空中斩来一把剑,通体晶莹,放佛玉石铸成,捅天破地,拖着万丈剑芒,有如流星坠地般,狠狠的砸了过来。 苏逸感到浑身十万八千根汗毛都在颤抖,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甚至连思维都停滞了。 周围的禁制纷纷破碎,势不可挡的一剑飞来,要斩断一切生机,所有人都被禁锢起来。 “这是什么!!” 桃笙儿脸色煞白,那种发自灵魂的压迫,让她连伸出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正气道修士惊恐万分的看着剑芒从他们身上划过,有如割草一般轻描淡写,神魂都没有逃出来的机会,一瞬间就身亡,飞剑没有丝毫停滞,直直的斩向石猴! 飞剑的目标是石猴! 桃笙儿知道,这样的一剑根本无法阻挡!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于世,就是渡过八次,九次雷劫,也挡不住这一剑之威! 就在飞剑就要斩杀石猴的时候。 “轰!” 天空忽然被捅开一个窟窿,一只满是金色毛发的手臂从天的尽头伸来。 手臂和飞剑相撞,没有惊天的巨响,没有一点动静,仅仅是一丝余波就让周围的空间化为碎片。 所有人都惊住了,如果人力还有极限,修道还有极限,那这就是神仙一般的手段了。 “你过了!” 金色手臂的主人声音传来,贯彻天地。 “这石猴以后是大祸,我逆转时空,扭曲法则,就是为了斩他,你阻挡不了我。” “世间自有规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金色手臂以千钧之势拍下,所到之处,空间破碎。 “一只被镇压的猴子,也敢妄称规则。” 剑洒万丈霞光,斩在手掌之上,有如流星碰撞。 大手拍在虚空间,让气流猛烈冲击,有如雷暴轰鸣,神秘的力量流转,手掌上光华闪烁,终于还是挡下了飞剑。 飞剑的主人似乎非常愤怒,飞剑有如焚烧一般,通体发红,挥剑斩下,竟然有一道火焰冲出,将天地都笼罩了,炽热无比。 炽焰的温度极高,将金色手臂上的毛发尽数点燃,有焚烧天地的气象。 “铮!” 飞剑被弹开,巨大的手掌上火焰熄去,那手臂放佛金石一般,飞剑斩在上面竟然有铮铮声。 “你不在这世,仅凭一把仙器斩不了我。” 说罢,金色手臂一把抓去石猴,收了回去。 “你在找死!!” 飞剑暴怒,剑芒足有万丈,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狠狠的斩向那只手臂。 “轰!” 一根金色毛发缓缓落下,天空恢复一片平静。 苏逸伸手抓住那根金毛,足有拇指粗细,应该是那只手臂留下的,手臂足有数十丈,那只猴子该有多大,难道是石猴这一脉的族人。 大战结束,石猴不知去向,场中一片狼藉,正气道修士被剑芒扫中身死道消,剩下的早在雷劫中化作飞灰。 “此地不宜久留,赶快离去。” 云谦将乌神木牌按入浑天仪,顿时光芒大作,包裹着三人,一瞬间没了踪迹。 片刻后,三人出现在一片野地。 云谦收起浑天仪,缓了口气说到:“还好,总算离开了那个地方。” “刚才那只手臂是什么,还要那道飞剑。”苏逸问道。 “不知道,已经超过了小道的见识,就是掌门师兄也没有那种威势,小道怀疑根本就不是这一世的东西,什么镇压的猴子,什么逆转时空,简直不可思议。” 云谦看了看苏逸,说到:“这世间要乱了,小道得赶紧返回师门通知掌门师兄,就此告别,如果有机会,乾京还会见面。” 说完,从包囊里掏出几张符箓放在苏逸手上,对桃笙儿揖了一礼,转身离去。 苏逸有点目瞪口呆:“就这么走了?” 桃笙儿似乎对云谦的离去毫不在意,而是抬头看着天空。 一片乌云在天空聚而不散。 ------------ 第十九章 神游 更新时间:2014-03-20 苏逸也隐隐觉得不对劲。 先前笼罩在石猴头上的阴云早已散去,为何现在又重新聚拢过来,浑天仪不停变换地方,那片阴云就一直尾随其后。 “你难道也要……”苏逸刚要说话,就被桃笙儿打断。 “那家伙急急忙忙的走开,怕是知道我本姑娘要渡雷劫,修道者渡雷劫是大事情,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阴云迟迟不散,果然是要渡雷劫。 苏逸看着桃笙儿,渡雷劫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了忙,而且是危险无比,如果肉身被人发现,生死就全在别人手中,就像上次渡劫,差点被擒去皇宫。 “没办法,那家伙跑了,这次本姑娘的生死就看你了。” 桃笙儿慵懒的看着苏逸,全然没有渡雷劫的紧张感,她天生就是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不过这里的确不是渡劫的好地方,方才太安城城里动静太大,估计已经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云谦不知是有意无意,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浑天仪,既然要找鲜为人知的地方,浑天仪的随机传送在这里最靠谱。 苏逸从桃笙儿那里学来操纵浑天仪的手法,左右摆弄起来,不稍片刻,雾霭缭绕,白光升起。 一连几个传送,浑天仪已经碎裂不堪,险些就要崩溃,好在终于来到一片峡谷,四野山林丛生,全无人迹。 “这里应该没人。”苏逸站在峡谷下说到。 “看好周围,不要让人打扰我,记得离我远点,千万不要被天雷波及到,我需要入定调整一番。” 说完就地打坐,双目闭上。 “这姑娘虽然性子乖张了点,就凭她这份信任,一般人就做不到。” 苏逸心中暗叹,转身离开,说到山野峡谷,那就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徒手干掉几只野兽后,周围已经是一片干净,等他转过身时,桃笙儿头顶的阴云已经密布,隐隐有雷声传来。 “但愿她能度过雷劫,修道毕竟是逆天之事,万分凶险,九死才能博得一生,不过人生也该如此,如果就这样糊糊涂涂过去,我苏逸与这遍地草木何异。” 苏逸走到远处打坐,脑中念头观想,神魂一跃而出,远远的注视着周围。 神魂轻快无比,放佛鸿羽一般,再次出窍就感觉要熟练许多,念头移动,神魂就能飘远,一旦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发现,只是现在是雷劫,神魂万万不能靠近桃笙儿那里,动辄湮灭。 “轰!” 一声巨响,峡谷动荡。 就在苏逸正在神游的时候,一道惊雷往桃笙儿那里落去。 “开始了!” 苏逸睁眼看去,一道巨大的闪电落下,闪亮无比,将一片天空照的银白。 苏逸隔着好远都能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整个人好像靠近了火炉,又好像万针刺身,整个魂儿说不出的难受。 “难怪说天上响雷是要毁灭一些阴魂罪孽,神魂也是阴魂,稍微靠近一点都感觉要魂飞魄散。” 苏逸一连退后几步,那天雷还不是往自己这边落下,已经这么难受,可以想象雷劫中的桃笙儿是何等凶险。 桃笙儿神魂出窍,念头一动,便往天上飞去,那巨大的雷电劈下,带来一阵刺痛的感觉,一道雷电缠上她雪白的尾巴,不待她挣脱,四肢已经被雷电缠绕,她忽然化作一个雪色银狐出现在天空中。 银狐毛发雪白,上面流转着光泽,天雷击打在上面也不曾留下焦黑。 苏逸有点惊讶的看着桃笙儿,虽然知道她不平凡,但没想到她本体竟然是一直银狐,狐狸得道成精,原来神怪笔记里记载的狐妖鬼怪确有其事,狐狸修成人身,已经与常人无异了,难怪自己一直没看出来。 神魂一直对着天雷,心中总是感觉戚戚然,苏逸收回目光,虽然有点奇怪桃笙儿竟然是狐狸化身,但经历这么多事以后,也变得坦然起来。 “对了,既然是神魂,可以飞天遁地,我要好好领略这种本事,刚好看下周围有没有漏网之鱼,莫要打扰了笙儿渡劫,她既然已经度过一次,想来应该知道怎么应对。” 念头刚起,神魂就飘了出去,不敢往雷劫那处靠近,周围悬崖峭壁,便趋着神魂往一处峭壁飞去。 “神魂毕竟是无根之物,讲究顺风顺势,山上的空气果然要冷多了,高处不胜寒,幸好现在风不大,不然想飞上去也不容易。” 苏逸看见地面越来越小,知道不能再飞了,上面寒风刺骨,思维都要冻的停滞,想学桃笙儿一样飞到云层之上渡雷劫,那该是猴年马月之后的事。 “神魂还是不够壮大,不能冒险,还是下去吧。” 苏逸的神魂沿着峭壁转身下去,忽然他浑身一冷,仿佛被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谁在窥视我!” 苏逸心中一惊,看见峭壁之上游走着一条通体幽黑的大蛇,仿佛刻在石壁上,若非仔细看去,根本难以发现。 蛇是通灵之物,据说眼睛可以窥破鬼怪,想必是发现了游走的神魂。 大蛇足有数丈长,通体幽黑,蛇信猩红,眼神幽深的盯着苏逸, 苏逸发现大蛇身体紧绷,似乎就要发动攻击,顿时吓得往后一退,这才想起自己是游魂,身在半空,那大蛇顾忌这里峭壁,不敢扑过来,要不然掉下去非得摔个粉碎。 大蛇看自己眼神不善,难道还能吞食神魂不可,苏逸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顿时心中一惊,再看那条大蛇,眼中精光流转,显然是通灵之物,莫非也是成了精的妖物,想来也是,长这么大的蛇,成了精怪也在情理之中。 苏逸小心退却,那条大蛇忽然停下身子,并不追击,只是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盯着他。 “神怪笔记里都说通灵之物身旁都生有天灵地宝,莫非这条大蛇在这守着什么宝贝。?” 一道想法在苏逸脑中闪过,再看那条大蛇盘旋在那一动不动,蛇尾一直延伸到极远处,沿路都是长相极佳的肉灵芝,再往里看去,荒草中竟然隐蔽着一个山洞。 “好家伙,果然有蹊跷。” 苏逸没有冒动,而是转身退了回去,这条大蛇不好对付,况且桃笙儿还在渡劫,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再看去,远处天雷阵阵,已然弱了很多。 ------------ 第二十章 桃木斩蛇 更新时间:2014-03-21 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空中的阴云已经尽皆散去。 桃笙儿的神魂通体晶莹,念头颗粒饱满,隐隐有电光闪烁,成功渡过一次雷劫,神魂经受纯阳之气,开始向阳神转变。 天空中巨大的玉狐法相渐渐淡去,神魂归窍,桃笙儿挣开眼睛,顿时一道精光流转,气势逼人。 神魂已经有了不同,隐隐和躯体融合,无需出窍,只要念头一动,身体就飞起了来。 “身是船,魂是帆,船帆船帆。” 桃笙儿心中一动,好像有了一丝感悟,雷劫其实是一种熔炼,将血肉和神魂联系的更紧密了,难怪说大道殊途同归。 念头升起,身体就飞往苏逸所在的地方,见苏逸神魂还在飘荡,笑着张嘴一口气吹去,顿时大风作起,吹得苏逸连忙退后几步。 苏逸灰头土脑的看着恶作剧的桃笙儿,见她安然度过雷劫,心中也就踏实了,说到: “亏我还担心你渡雷劫,你倒是一下来就捉弄我。” “本姑娘现在是一次雷劫的高手了,弹弹指就能揍飞你,所以你以后再敢对本姑娘不敬,哼哼,你要小心点。” 桃笙儿虽然戏弄起苏逸来毫不手软,但还是比较关心他的,见他神魂薄弱,不禁说到:“你气血不够旺盛,神魂出窍久了有损盈亏,根基不稳,落下一身病根就麻烦了,以后尽量不要长时间出窍。” 苏逸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不由心中一暖。被她一说,才发觉丝丝凉意从脚底传遍全身,赶忙神魂归窍。 神魂本是虚物,穿墙过壁不在话下,只是不知如何才能驱物,苏逸可是对神魂驱物的手段眼红的紧。 “笙儿可知如何才能驱物?” 苏逸把心中疑惑说出,桃笙儿可是渡过雷劫的高手,在这方面足称大师。 涉及修炼,桃笙儿收起玩笑表情,想了想说到:“神魂无形无质,除非修炼到一定境界,也就是所谓的显形,当然驱物不必如此,将神魂寄托在物体上,如同人之手臂,念头动起,就能随心所欲。” 说完,指着一根细草,念头一动,细草就折成两段,其中一段飞了起来,随着桃笙儿手指一挥,有如利剑般斩了出去。 “这就是驱物的手段,你神魂不够壮实,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就送你一道桃木神剑,小子,接剑!” 桃笙儿话语刚落,一道桃木剑从她身后飞出,如有灵性般游走在空中。 桃木最是通灵,所以神怪笔记里都有道士拿着桃木剑驱鬼,桃笙儿这把桃木剑是千年红桃木制成,已是法器的极品,最是适合来寄托神魂。 苏逸没有伸手接剑,而是神魂飞起,念头一下依附在桃木剑上。 “起!” 桃木剑嗡嗡一响,念头一阵共鸣,苏逸念头一动,桃木剑笔直的飞出。 神魂寄托在桃木剑中,仿佛被温泉浸泡,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全然没有出窍时的冰冷感,先前的疲劳感竟然一点点的消除,看来桃木剑还有滋养神魂的功效,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叱!” 苏逸念头一动,桃木剑骤然直下,往一根枯木砍去,手起剑落,手臂粗细的枯木竟然无声断成两截。 “虽然由桃木制成,但也是削金断银的利器,桃木性阳,用来对付神魂最是好用。” 桃笙儿见苏逸忙的不亦乐乎,在一旁说到。 “御剑上青云,逍遥自在天。”苏逸效法剑仙,将桃木剑踩在脚下,神魂驱使前行,还没到半空,身子就摔了下来。桃笙儿捧着肚子好一阵嘲笑,让苏逸脸红不已。 “先前你渡雷劫时,我神魂出窍探查了一番,发现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蛇盘旋在峭壁上不可走开,说不定守着什么宝贝,要不要去瞧瞧。” 苏逸赶紧扯开话题,被一个小姑娘捧肚大笑,饶是苏逸的脸皮,也感觉阵阵发烫。 桃笙儿刚渡完雷劫,正是信心满满之时,听说有宝贝要抢,顿时双眼放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不要乱动,我带你上去。”桃笙儿拉住苏逸衣衫,念头升起,两个人已经飞了起来。 既然要去一探究竟,就要飞去那道峭壁,苏逸神魂不够壮实,还不能搬动自己的身体,桃笙儿已经神魂和肉身隐隐融合,念头一动就飞了起来,即使带着苏逸也没有丝毫影响。 这处峡谷荒无人烟,到处是飞禽走兽,苏逸二人飞到半空之时,一只雄鹰扑了过来,被桃笙儿一巴掌扇飞后,再也没有来挑衅的了,说是漫长,其实也就眨眼的功夫,大约有十几丈的高度,那条巨蛇盘绕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大蛇看见苏逸,知道他就是先前那人,顿时眼中寒光乍起,长长的蛇信吞吐,蓄势待发。 见桃笙儿落下峭壁上就袖手旁观,知道她是要看自己出手。苏逸也不保留,几次神魂出窍之后,卡住多日的先天境界终于突破,武入先天的身手,对付一般的猛禽不在话下。 见苏逸手持短刃扑了过来,那条大蛇竟然不避不闪,吐着蛇信盯着桃笙儿,知道那才是大敌。 断刃刺在蛇身上,仿佛劈砍的金石,连皮都没破开,反而让苏逸手臂一阵发麻,苏逸心中一惊,这条大蛇绝非凡物。 蛇尾扫来,带着一阵烈风,抽打得一块巨石四分五裂,如果这一下挨实,就是苏逸武入先天的身子,不死也要重伤。 苏逸收起心思,认真对付大蛇,这蛇不知是成了精还是如何,浑身铜皮铁骨不说,还灵活的不像话,苏逸几次往它眼睛刺去,都被它闪过,终于被苏逸弄得不耐烦,不在看桃笙儿,转身对付起眼前的人来。 “嗡!” 苏逸抬手,桃木神剑飞起。 大蛇眼神不善的盯着桃木神剑,本能的感到一丝威胁。 神魂驱使下的桃木剑快如闪电,狠狠的劈在大蛇身上,疼得它蛇尾摔打峭壁,伤口处隐隐有血迹溢出。 “笨蛋!蛇打七寸,你打它脖子干嘛!” 桃笙儿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喊了起来,明明她出手就能解决,偏偏让苏逸辛苦的搏杀。 苏逸念头一动,桃木剑剑身一折,往蛇身七寸处斩去。大蛇惊慌,身子一翻,险些落下峭壁。 “嘶!” 桃木剑在蛇身上留下一道偌大的伤口,大蛇一阵翻滚,转身往山洞逃去。 苏逸驱使桃木剑斩去,洞口留下一大截蛇尾,蛇身已经不知去处。 “走,进去瞧瞧。” ------------ 第二十一章 洞窟 更新时间:2014-03-21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在山阴背阳处,地处峡谷峭壁上,若非飞天遁地之辈根本不能涉足,洞窟微微下斜,只有洞口处有点光亮,往里完全一片漆黑,偶尔一阵阴风吹出,像是鬼物哭号,听的人毛骨悚然。 桃笙儿走在前面,看着深不见底的洞窟,微微蹙眉道:“这里怕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苏逸取出浑天仪,这个法器如今已经裂痕累累,无法再用,身上还有几张云谦赠送的符箓,一并取了出来放在袖中。 一盏淡青色的古佛灯出现在桃笙儿手上,也不知她从哪里变来的,灯盏古香古色,灯芯处火苗跳动,风吹过依旧如初。 桃笙儿提着灯盏,看了一眼苏逸:“走吧,进去看看。”说完往漆黑的洞穴里走去,苏逸急忙跟上。 越到洞穴里面,风声越来越大,听的人毛骨发寒,桃笙儿把古佛灯给苏逸提,说到:“这是佛寺里的宝贝,驱魔辟邪,你先拿着。” 苏逸接过古佛灯,果然入手一片暖意,洞穴里阴风多盛,灯光依旧没有熄灭,灯光笼罩的三尺范围内清晰可见。 走了没几步,脚下有异样,踩上去软软的,苏逸低头看过,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黑暗中传来吱吱的声响,猛地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脚下飞起。 苏逸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古佛灯一照,原来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不知怎么匍匐在地面,先前苏逸踩到它了。 那只蝙蝠尖叫一声飞起,洞穴里顿时躁动起来,无数只蝙蝠扑飞,黑漆漆的一片看的人头皮发麻。 桃笙儿毕竟是少女心性,看见这么多污秽之物,眉头顿时紧蹙,脸色微白,冷哼一声,手中法诀一掐打了过去,顿时打落几只蝙蝠,洞穴这才安静下来。 苏逸没去看掉落在地上的蝙蝠,而是紧跟在桃笙儿身后,一直沿着洞穴走下去,这里洞穴极深,也不知延伸到哪里,蝙蝠都在洞口处,越往里反而越安静。 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传来。 苏逸将桃木剑祭了出来,此时桃木剑上面泛着一层红光,在苏逸身旁围绕着。 声响是从前方传来的,分不清是什么东西,断断续续的,桃笙儿放慢脚步走去,待看清楚以后,不禁松了一口气,说到:“是滴水,洞穴里有活水。” 苏逸看去,果然有水滴从石壁上滴下,流入水潭中发出声响,忽然一道黑影从水潭里闪过。 “小心,那条蛇在这里。” 苏逸祭起桃木剑劈了过去,一块石头被削开,黑影逃得极快,一瞬间就没了踪迹。 大蛇显然对这个洞穴无比熟悉,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苏逸举起古佛灯,乌黑的石块上有大蛇游走的痕迹,它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洞穴也不知还有多深,走了半天还没见底,苏逸丢了块石头出去,洞穴里一阵回响,洞穴深不见底,让人心里慎得慌。 “多半是个野洞。不会有什么宝贝的。” 苏逸转身对桃笙儿说到,很难想象谁会生活在这样的洞穴,除了那条蛇。 桃笙儿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一道法诀打出,将前面的石块击散,顿时灰尘飞起,一具骷髅枯死在石壁下。 苏逸心中一突,走了过去。 “死了很久了。” 在一个漆黑的洞穴里遇到这样一个东西,无论如何也让人开心不起来,骷髅的肋骨断了几根,应该是被勒断的。 桃笙儿不去看那骷髅,一把火将它烧去,转身往洞穴深处走去。 那条黑蛇没有再出现,洞中有几处滴水,叮咚作响,已经汇成了小小的水流,不知要流到哪里。 苏逸看着桃笙儿,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应该是从进入这个洞穴开始,往日活泼的桃笙儿变得有点消沉,连话都说的很少,似乎有心事。 “这里肯定有人来过,只是岁月久了,痕迹都不见了。” 桃笙儿拿过古佛灯,将灯盏倾斜,里面的火油倒出,沿着石缝流了出去。 一粒火星落在火油上,顿时火龙蔓延,往洞穴伸出扑去。 那火油不知为何物,烈火点燃竟然不见分毫减损,一直蜿蜒而下,将整个洞穴照的火亮,藏在石壁后面的大蛇一个翻身,扑灭身上的火,急忙逃窜出去。 洞穴中一片光亮,照的人脸通红。 再往前走,洞穴比之前要窄多了,忽然一块红色的石头挡在前面,火龙到这里就熄灭了。 苏逸心中一动,发现那块石头上竟然有字。 “生者止步” 苏逸念了一声,不禁脸色一变,退后几步,生者止步,莫非下面是绝路不成。 桃笙儿看都没看那块石头,挥手将它拍飞,走了下去。 “待会儿情况有变你就赶紧出去,不用管我。” 桃笙儿面色微沉,想来她也对眼前的路没有把我,这才对苏逸说到,何况这一路她的话都很少。 苏逸将桃木剑祭出,红光撒出一片,手中古佛灯护住身旁三尺范围。 刚踏过那块红色石头,这时,异变突起,一道疾风闪过,苏逸手中的古佛灯光芒大作,放佛什么东西撞上一般,发生巨大的碰撞声,再看时,眼前空无一物。 苏逸浑身汗毛竖起,一阵寒意从心底冒出。 “是什么东西。” 苏逸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话刚说完,古佛灯似乎又受到什么撞击,火焰一阵明暗,嗡声大作。 桃笙儿一道法诀打出,好像击中了什么,几撮红色的毛发在空中落下。 红色毛发的怪物,快如疾风,竟然连身影都捕捉不到。 “这里有点古怪。”苏逸想要提醒桃笙儿,但见她已经继续往洞穴深处走去,便急忙跟了上去。 那红毛怪物似乎只攻击古佛灯,古佛灯将苏逸保护其中,三尺范围是没有任何危险,不过那怪物力道很大,古佛灯被撞的一阵晃动,火焰明暗不已,吓得苏逸将它护在怀中。 红毛怪物没有纠缠桃笙儿,不过桃笙儿却没打算放过它,她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 第二十二章 冥怨 更新时间:2014-03-22 发簪上一只蝴蝶活灵活现,桃笙儿低声念了一句,那只蝴蝶就活了过来,在她身边飞舞,翅膀扇动就是一阵飓风。 红毛怪物对蝴蝶似乎颇为忌惮,躲开飓风,寻找空隙往苏逸撞去,好在古佛灯来历神秘,灯光垂下,三尺之内为禁地,任凭红毛怪物如何冲撞,都不能撼动分毫。 苏逸脸色苍白,手中金色符箓攥紧,古佛灯一阵晃动,就要将手中符箓丢出,桃笙儿将发簪抛起,顿时霞光大作,那红毛怪物尖叫一声,地面刮起红毛旋风,一下消失了踪迹。 还没等苏逸喘口气,就当他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桃笙儿疾呼到:“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苏逸只感觉地动山摇,一双大手竟然从地下破石而出,猛地抓住苏逸的脚。古佛灯能够护住周围,却不能护住脚下,那怪物从下面钻出,一下子就打乱了两人的阵脚。 放佛可以听见脚下那双大手主人的阴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苏逸想都没想,当即把手中的金色符箓拍下,那双大手沾到符箓,瞬间被大火灼烧,沿着手臂一直延伸到地底。 一声怪叫从下面传来,大手松开,苏逸借机脱走,一个翻身到桃笙儿身旁,手中再一张符箓打出,可惜红毛怪物已经不在地下。 发簪有如灵物一般游走在头顶,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将红毛旋风吹散,忽然发簪一抖,猛地往洞穴一处刺去,只听一声怪叫,红毛怪物被狠狠打落在地上。 苏逸这才看清它的样子,果然是一个怪物,浑身红色的毛发,像是一只猴子,脑袋上长着三只眼睛,尤其是那第三只眼睛猩红无比,目光摄人心魄,仿佛幽冥之眼。 “冥怨,性戾,食人尸,以皮为鼓,骨为擂。” 桃笙儿看着冥怨,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这种大凶之物,冥怨是上古《山海志》里记载的异兽,传闻蜀中一处村落,八月天里刮起红毛旋风,村落里妇孺老少,都一夜间消失,而后在山阴处发现一堆骸骨,冥怨把人皮做成鼓面,用人骨敲打,凶残无比,尤其第三只眼是先天所生,能够勾魂夺魄。 苏逸听桃笙儿讲来,再看看冥怨一口獠牙,仿佛嘴里还叼着肠子,感到一阵胆寒,恶心无比,桃木剑已经握在右手,寸步不离古佛灯。 冥怨始终盯着苏逸,眼睛里除了猩红再无他物,再看它手里竟然拿着一根肋骨,分不清是人的还是野兽,只是瞧那凶狠的模样,不想也知道被它砸中肯定活不成了。 苏逸不知道它为什么盯着自己,难道身上有什么宝贝值得它觊觎,古佛灯、桃木剑都是法器,再者就是云谦赠送的几张符箓,交易会得来的《蜀中送天子帖》,还有一根金色猴毛,莫非它看中的是那根猴毛,苏逸用桃木剑砍过,那根拇指粗细的猴毛坚硬无比,竟然连桃木剑都砍不开。 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可那只红毛怪物连看都不看,眼睛始终盯着苏逸,苏逸心不断下沉,莫非只是想吃人肉不成。 “东西……拿……来!” 冥怨盯着苏逸,嘴里吐出声音来,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隔在喉咙一般,听的人头皮发麻。 “你会说话!” 苏逸一脸惊恐的说到,桃笙儿目光一凝,见冥怨又要扑去,手中法诀一掐,发簪扶摇而起,顿时一道霞光洒下,将冥怨狠狠摔开。 “拿来!” 冥怨声音低沉,死死盯着苏逸脖子。 这时一阵清凉之意在苏逸脖子间流转,低头看去,脖子上除了一块红绳玉佩别无他物。这玉佩通体乌黑,似乎由墨玉雕成,当初离开大明崖时,兮兮从身上取出给苏逸带上的,玉佩有阴阳两块,当初捡到兮兮时,就已经在她的襁褓里,后来阳佩就送给了苏逸,这些年一直带在脖子上。 玉佩除了清凉之外别无用处,苏逸不知道冥怨讨要玉佩所谓何事,不过这是兮兮给自己的信物,断然没有给别人的道理。 冥怨见苏逸不为所动,獠牙张开,疾风一起,身形已经出现在苏逸身前,古佛灯光芒乍起,却被冥怨一骨棍敲翻,灯油撒了一地,火光蔓延,冥怨却恍如未见。 桃笙儿怒叱一声,神魂化作玉狐法相,手中一截柳絮抽去。 冥怨转身,第三只眼洞开,顿时一阵玄青色光芒射出,神魂法相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桃笙儿冷哼一声,法相上一阵电光闪烁,纯阳之气喷薄而出,与那玄青色光芒相抵消,柳絮抽去,冥怨不敢硬抗,欺身躲去,柳絮卷着苏逸来到身后。 “去!” 柳絮沾染电光,滋滋作响,冥怨乃是大凶之物,对雷电最是忌惮,不愿面对,刚要躲避,身后一只彩蝶扇出一道飓风,冥怨怪叫一声,柳絮狠狠抽在它身上,飓风吹散一地红毛。 苏逸定睛一看,没有发现冥怨的踪迹,想必又被它逃了,不过既然是大凶之物,肯定不是这么轻易能对付的。 桃笙儿神魂归窍,彩蝶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发簪,发簪上霞光若隐若现,落在她手心。 古佛灯是一件极好的防御法器,可是被冥怨毁去八分,想要修复是不可能了,桃笙儿没去管它,而是对苏逸说到:“你那玉佩什么来头。” 苏逸将玉佩取下,就要拿给她。 没想到小财迷一般的桃笙儿竟然一反常态,没有要玉佩,而是说到:“一块墨玉佩而已,我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既然是你那个小侍女给你的,你自己好生保管。” 说完打量了下洞穴周围,见冥怨似乎已经退去,那条大蛇自从过了生者止步的石头,再也没有跟过来。洞穴底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桃笙儿没有打算返回,而是将发簪握在手中,笔直走了下去。 “笙儿你是不是来过这里。”苏逸好奇的问道。 “没有。”桃笙儿情绪有点低落,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 桃笙儿停下脚步,顿了顿,说到:“这里让我感到不舒服,让我想到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苏逸还想继续问什么,忽然看见洞穴前方出现一丝光亮,而且随着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不禁跟着桃笙儿走了过去。 洞穴的尽头是一片光亮,苏逸和桃笙儿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原来走过的是一道狭窄黑暗的洞穴,这洞穴外面竟然是一个阔大的平台,头顶足有百丈高低的洞顶。 一块巨大的石碑竖立在眼前,石碑上有两个血红大字。 “在渊” ------------ 第二十三章 八百年的老蛇 更新时间:2014-03-23 苏逸只觉得那两个血色大字仿佛漩涡,将他的心神都吞噬了进去,越陷越深,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这种感觉这么熟悉,熟悉到让人感觉不到危险,苏逸心中刚刚冒出这种想法,陡然一惊,咬住舌尖,强行清醒过来,这一吓非同寻常,两个字有如魔障一般摄人心魂。 “这是道韵,写下这两个字的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苏逸心中想到,不再去看那两个字,见桃笙儿没说话,便沿着她目光看去。 “这……” 苏逸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停止跳动,深吸一口气,盯着远处说不出话来。 数十丈长的身躯有如亘古的妖魔,盘卧在一尊巨大的石像上,两只眼睛仿佛两盏幽幽的灯笼,透着刺骨的寒意,它的上半身盘在石像上,下半身在幽深的水潭里。 难道是先前那条黑蛇!苏逸仔细一看,除了体形差异较大之外,再有就是尾巴尚在,显然不是先前那条黑蛇。 巨蛇盘绕在石像上,吐着猩红的蛇信,目光阴森的盯着苏逸二人。 苏逸艰难的移开目光,等他看到石像那张脸时,顿时如遭雷击!他看了看桃笙儿,再看了看石像,竟然在这洞窟底处发现她的石像! 桃笙儿目光滞滞的看着石像,伸手就要摸去。 苏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呼道:“笙儿,别动!” 盘绕在石像上的巨蛇放佛被激发了凶性,双眼竖瞪,血盆大嘴张开,露出两颗毒牙,就要扑了过来。 桃木剑飞起,霞光大作,横在苏逸二人身前。 巨蛇久居洞穴未见生人,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只是眼前的人竟和石像上的一个模样,这让它心生疑惑,一双灯笼大的眼睛盯着桃笙儿。 桃笙儿仿佛陷入了沉思,苏逸如临大敌挡在她身前,难怪一路上都见她情绪低落,果然这里跟她有莫大的联系,那石像和她如此相像,让人忍不住认为是同一个人。 就在苏逸和巨蛇对峙的时候,忽然身后疾风一起,一道身影扑来。 桃木剑铮的一声挡在身前,与那道身影相撞,红光摇曳,照出冥怨那张狰狞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 冥怨一击不成立刻退去,老老实实的站在巨蛇身后。 巨蛇看都没看一眼冥怨,而是看着桃笙儿,声音如同九幽之下传来,说到:“你是谁。” 冥怨忽然说到:“老祖宗,那小子身上有好东西。” “砰!” 一条巨大的蛇尾扫来,冥怨被猛地抽飞,狠狠的摔在角落里,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却没有丝毫躲避,而是微微颤颤的走到巨蛇后,甚是畏惧。 “聒噪。” 巨蛇看着桃笙儿,说到:“我被困在这里八百年,守着这个石像,告诉我,你是谁。” 桃木剑三尺红芒和巨蛇山一般的躯体相比,如同蝼蚁一般大小,那巨蛇始终都没看他一眼,但苏逸觉得那种压迫,让人喘不过气来,人生须臾百年,这巨蛇在这里已经困守八百年,简直惊世骇俗,对上这种老成精的怪物,苏逸看不到半点赢得希望。 桃笙儿从沉思中醒来,面对如山一般的巨蛇,眼里没有畏惧,问道:“这里是哪。” “在渊!” 巨蛇尾巴扫在洞口那块石碑上,数万斤的力道竟然没有撼动石碑分毫,那石碑如有灵性,在渊两个血色大字红光泛起,岿然不动。 “啊啊啊。”巨蛇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蛇尾乱扫,打得洞穴仿佛要塌陷一般,到处巨石掉落,石像下的水潭瞬间沸腾起来。 石碑,石像,石潭,巨蛇就被这三样东西困了整整八百年,难怪见到桃笙儿会发狂。 “告诉我,你是谁!”巨蛇缠绕在石像上的身体陡然竖起,有如山岳般高大,洞穴里回响着它愤怒的咆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动几次,这洞穴就要塌陷,你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桃笙儿慢慢的说到。 难怪巨蛇没有攻击,原来是被困在水潭中无法出来,桃木剑再厉害,也对它构不成伤害,就在它狂暴的时候,石碑上发出阵阵红光,潭水沸腾,让巨蛇一阵煎熬,这里的东西,恐怕都是为了对付这条巨蛇。 “你是冥怨,娘亲对我说过,你第三只眼未成开化之时,还是一只性格温顺的猴子,可是现在眼中只有暴戾,你不认识我,但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 桃笙儿指着冥怨说到,忽然走到巨蛇身下,抬头说到:“这是我娘亲的石像,你说我是谁?” 巨蛇眼中寒光更盛,蛇头伸了过来。 桃笙儿手中发簪自行飞出,一只彩蝶扑打着翅膀,洒下阵阵花粉,异香扑鼻,沁人心脾。 巨蛇似乎对这香味敏感无比,身子一缩,重新缠绕在石像上。 “娘亲说天下有几个不可知之地,南疆的妖冢,北海的归墟,东琉的蓬壶,西夷的青丘,还有就是中州一处叫做在渊的地方,听说下面镇压着了不得的东西。”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是那个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你,八百年的老蛇,估计道法已经通神,娘亲是个没有法力的女人,她的石像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就连我能够到这里也是机缘巧合,所以说你是你,我是我,你害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 巨蛇盯着桃笙儿看了一阵,身子绕着石像盘起,似乎想要脱离这个地方,只是刚脱离一点,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道牵扯回来。 冥怨显然还对苏逸脖子上的玉佩恋恋不舍,不过被桃笙儿先前的一番话吓住了,在巨蛇身后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眼神寸步不离苏逸。 苏逸被巨蛇的凶恶镇住,不知在发愣什么,手中攥着两张金色符箓,准备情况不对就拉桃笙儿跑路的。巨蛇盯着桃笙儿,场面一片诡异,忽然桃笙儿拉过苏逸,将他手中的符箓一抛。 “快走!!” 符箓猛地炸开,身后就传来巨蛇愤怒的咆哮声。 ------------ 第二十四章 六字真言,石像落泪 更新时间:2014-03-23 最后的两张符箓在手上化为粉末,苏逸二人有如疾光,一下子消失在洞穴中,瞬间出现在狭长的通道里。 “快走!等那条老蛇追上来,咱们都活不了!” 桃笙儿只要在她惹出祸来时,才好不容易正经一回,苏逸深知这姑娘的惹祸能力,来不及多想什么,后面如海啸一般的咆哮声传来,逃命要紧。 桃木剑踩在脚下,顺手扛起桃笙儿,喝了一声:“起”,瞬间剑光暴涨,桃木剑载着两人往通道外飞去。 “那石像怎么回事?真的是你娘?”苏逸好奇的问道。 “八百年前我娘还没出生呢,鬼才知道是谁,我这么说还不是骗那条老蛇,好不容易才想起这是什么鬼地方,在渊,真是倒霉,怎么随便走一处地方都是这种绝地,小子我发现自从有你了,什么怪事都能遇到。” 桃笙儿哼哼的说到:“那老蛇估计轻易离不开石像,赶紧出去,这里片刻我都不愿待着。” 话音刚落,一条腰口粗细的黑蛇出现在墙壁上。 “啊!” 桃笙儿一声尖叫,手中雷电劈下,顿时将黑蛇烤焦。 苏逸头冒冷汗,这姑娘一边打杀一边尖叫的功夫炉火纯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谁,再看向远处,顿时止住桃木剑,吓得掉头逃亡。 数以百计的黑蛇从通道里涌来,现在不用说都知道了,之前洞口遇到的那条黑蛇,估计就是巨蛇的蛇子蛇孙。 桃笙儿从身上拿出那盏破损的古佛灯,将其砸到远处。 “你干嘛?” “放火!” 说完,手中一道法诀打去,瞬间灯油然出一条条火龙来,呼啸的让众蛇身上扑去,那火焰很难扑灭,顿时就烧出一条空间来。 桃木剑铮的一声,猛的从大火中穿过,刚要飞起时,一个巨大的骨锤袭来。 桃笙儿神魂挥舞柳絮,一下将冥怨抽开,这是这一停顿,后面无尽的黑蛇就缠了过来。 “那条老蛇究竟什么来历!”苏逸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停留,通道极其狭窄,桃木剑飞得不高,又要小心躲开周围的尖刺,一时间根本飞不快。 “活了八百年的老东西,就是条恶棍,活该被困在地下,能镇守在渊上面的能是什么善物。”桃笙儿刚说完就看见肩上挂着一条细蛇,顿时尖叫一声,吓得苏逸差点从桃木剑上掉下来。 通道里顿时飞出一只彩蝶,翅膀挥舞,一道旋风刮来,将黑蛇纷纷绞成碎肉。 苏逸嘴角抽搐,这姑娘太凶残了。 “你刚才说认识那家伙是真的吗?”苏逸忙着对付冥怨,如今武入先天,炼精化气的手段被他使出,腹腔中一口真气吐出,化作刀剑劈砍上骨锤,只是那骨锤坚硬无比,一下子就击溃真气,让苏逸一阵手忙脚乱。 “东西留下!” 冥怨双目赤红,嘴里低声咆哮者,骨锤竖起,身前突然多出一面肉色大鼓来,锤落声气,仿佛幽冥之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苏逸猝不及防,神魂一痛,脑袋瞬间就麻木了,桃木剑往通道上一撞,顿时石头滚落,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本姑娘怎么会认识这种东西,娘亲的确说过,冥怨成熟之前与寻常猴子并无差异,第三只幽冥眼洞开后才会性情大变,笨蛋,这鼓声听不得,听我念一段,唵嘛呢叭咪吽!” 说完,佛家六字真言从她口里飞出,与那魔音相抵消。 苏逸大喜,急忙问道:“这是什么。” “佛家六字真言,以后教你,现在赶紧出去,我总感觉不对劲。” 桃笙儿默念六字真言,佛家经典玄妙无穷,发于声征于色,她不过是掌握了皮毛,就已经显现出如此威力,当真玄妙。 冥怨见鼓声被破,顿时空开第三只眼,青光冒出,只听见桃木剑发出一阵吱呀,如同陷入沼泽般,将人生生困了下来。 桃笙儿手中玉簪飞起,扫出数丈霞光,苏逸顿时觉得压力陡减。 冥怨还想追来,桃笙儿抽出柳絮,在石壁上留下数道痕迹,眨眼间两人已经飞出很远。 冥怨没有追过来,苏逸御剑飞了很久才发现不对劲。 “怎么回事?” “出路没了,这洞穴根本就只能进不能出!” 苏逸看着眼前的绝路,生生止住了飞剑,难怪冥怨没有追过来,这里根本就没有出路。 “走,回去。” 桃笙儿当机立断,手中玉簪一转,护在二人头顶,桃木剑护住身下,左右有柳絮防身。 “那老蛇应该暂时不能脱身,它将我们逼入绝路,想让我们原路折返,必是有求于我们。” 苏逸御剑飞回,冥怨果然在通道里守着,手中骨锤挥舞。 “聒噪!” 桃笙儿把老蛇的语气学的有模有样,手中柳絮快如闪电,将冥怨抽飞到一旁,不理它暴跳如雷,桃木剑剑芒暴涨,冲了进去。 石碑在渊泛着红光,石像下水潭沸腾,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怎么办!” 苏逸止住桃木剑,不敢踏进石碑前半步,那老蛇身如山岳,一个扫尾就是石破天惊。 “老蛇出不来,我们也不进去,就看它耍什么手段。” 桃笙儿扬起柳絮,小心提防着冥怨,没去看巨蛇猩红暴怒的眼神。 “在渊竟然被娘亲称为不可知地,肯定藏着什么辛秘,老蛇被困在这里,想通过我们脱困,等等,让我想想。” 话音刚落,巨蛇嘶叫一声,苏逸只感觉自己神魂就要破碎,口鼻都流出学来,险些晕厥过去,就连桃笙儿也是脸色煞白,昏昏欲倒。 “不好,这老蛇虽然被困,手段已经通天,我们远远不是它的对手。” 桃笙儿心中大惊,默念佛家六字真言,顿时一圈圈金色的经文围绕着两人身边。 巨蛇就要暴起,这时石碑在渊突然红光一作,巨蛇如遭雷击,顿时被无形力量拉扯下去,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看那石像!” 苏逸惊呼到,只见巨蛇身下的石像忽然发出阵阵乌光,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桃笙儿目光灼灼,心中突然涌现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那尊石像似乎和自己血脉相连。 “莫非真的是娘亲?”桃笙儿心中闪过这给念头,瞬间被自己否决了,老蛇被镇压的时候娘亲还没有出生,应该是自己的先人才对。 这时,石像那女子的眼睛里忽然留下一滴泪水。 桃笙儿无声晕倒在苏逸身后。 ps:感谢“唯树下不见伊”的打赏和礼物!更新奉上,继续码字去! ------------ 第二十五章 有碑在渊 更新时间:2014-03-24 石像中的女人竟然落泪,苏逸觉得不可思议,忽然桃笙儿一下软倒在他身旁,顿时让他一阵手忙脚乱。 “笙儿,你怎么了!”苏逸抱着桃笙儿,见她面色微白,用手探了下鼻息,气息微弱,还好只是陷入昏迷。 这石像中的女子果然和她有关!苏逸心中一动,再看时,洞穴里陡然晃动起来,好像地龙翻身,声势浩大。 巨蛇仿佛遭受了刺激,突然狂暴起来,巨大的蛇尾拍打着石壁,顿时乱石滚落,沸腾的水潭里喷出数十丈高的水柱来,蛇身不安的躁动着,任凭它如何挣扎,始终不能离开那块地方。 “我是谁!” 巨蛇愤怒的咆哮者,身子缠绕着石像,似乎要将她拔倒,只是石像上一阵柔光转动,以巨蛇庞大的身躯既然不能撼动分毫。 这时石碑在渊忽然光芒大作,那两个血色大字放佛活过来一般,不停的游走在石碑上,苏逸只感觉一阵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拉扯过去。 “这是什么!”苏逸抱起桃笙儿就要逃走。 只是股力量巨大的让人无法阻挡,偏偏只有他和桃笙儿受到影响。 铮! 桃木剑一阵轻吟,猛地插在石壁上,苏逸一手抱住桃笙儿,一手拄着剑,仍然抵不过那阵吸力,桃木剑在石壁上留下深深地划痕。 终于,两人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石碑在渊之中。 冰冷刺骨的感觉传来,苏逸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身子往下不停的掉落,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手里还握着一丝温热,那是桃笙儿的手,好在那姑娘已经昏迷,不然又要大呼小叫了吧,想到这里苏逸不禁苦笑,身临绝境还能有一个人陪着,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吧,这里叫在渊,笙儿说是绝地,一不小心到了这里,还能回去吗,苏逸闭上眼,把桃笙儿拉过来。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坠落,苏逸拉着那只温如暖玉的手,不过了多久,身子还没有落地,苏逸睁开眼,疑惑的看了下四周,身子似乎漂浮在空中,这里什么都没有,虚空里一片干净。 “这就是在渊?” 苏逸轻轻呢喃道,没有人回答他,轻轻迈出一步,空中可以行走,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可惜周围一片虚无,看不见半点风景,苏逸也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既然是绝经,却平淡的诡异,没有一丝风吹草动,这么一片天地里,就他们两个人。 “轰!” 陡然间轰声乍起,仿佛无尽的海浪奔腾,一条巨大的黑蛇携着海浪扑来,看那身躯足有百丈高低,那双眼睛里的阴光看的让人胆寒,苏逸惊得浑身湿透,此刻犹如大海里漂泊的一只木舟,在海啸中跌宕起伏。 这还不够,另一边又一只巨大的老龟背着石碑出现,石碑古老沧桑,仔细一看竟然是外面那块石碑在渊,只是两个血红大字已经不知去处,石碑也裂痕斑驳,老龟伏碑,脚生雷电,睁眼看着巨蛇,这老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赑屃,上古赫赫有名的异兽。 老龟和黑蛇对峙,一边是海浪滔天,一边是电闪雷鸣。 苏逸就仿佛一只蝼蚁,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无法动弹,桃木剑在这里已经失去灵性,变成一把普通的木剑,被苏逸那在手中,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苏逸试了下神魂出窍,只是念头刚刚升起,顿时被天地之威压了回去,似乎这里有特殊的法则,神魂无法出窍,更别说祭练飞剑了。 “该死的,神魂受到压制,难道要等死吗。” 苏逸咬牙,背起桃笙儿就要离开这里,刚走几步,忽然轰声大作,天上好像有无数流星坠落,吓得苏逸亡魂大冒。 一块巨大的火球从苏逸身边擦肩而过,地面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只是片刻后完好如初,被火球擦过的苏逸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不对,这是假象! 那两头异兽也是假象!石碑在渊完好如初的屹立在洞穴里,怎么会在老龟背上,这头黑蛇是什么来头,为何与困守的巨蛇如此相像,难道是一脉相承! 无数的念头在苏逸脑海中闪过,既然一切都是假象,那就不用逃走了,好好看完打斗才是。 老龟昂首,巨大的眼睛里竟然射出一道金光来,看破重重迷障,直直扫射在黑蛇身上,嘴里一声低喝,有如龙吟,传闻赑屃是龙的子嗣,天生力大无穷,座上石碑是上古大能用一座神山祭练而成,与人作战的时候,神山祭出,谁与争锋。 黑蛇直起身来,数百丈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隐天蔽日,巨大的蛇尾扫起一阵狂风,直直的抽来。老龟也不避让,龟壳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组成一道玄妙的图案,蛇尾拍打在上面,仿佛惊涛拍岸,荡起阵阵波澜。 两个如同山岳的异兽撞到一起,顿时天崩地裂,雷电将虚空撕开一角光亮,黑蛇用獠牙撕咬着老龟,庞大的身躯将虚空拍的片片破碎,巨大的海潮翻滚,巨浪滔天。老龟面露痛苦之色,龟壳之上竟然浮现出河图洛书一般的神秘图案,有如天罗地网,将黑蛇的每一击都尽数化去,脚底电光闪现,将黑蛇几处触得焦黑,几个回合下来,谁都没有沾到便宜。 忽然,远处显化出一块五彩斑斓的蝴蝶出来,翅膀扇来阵阵花香,一阵飓风升起,将无尽的海浪回旋,仿佛巨龙吸水。 “这是…….” 一旁观战的苏逸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扑翅的彩蝶,巨大无比的体型,五彩斑斓的蝶衣,精美细致的纹路,不正是桃笙儿头顶发簪变出蝴蝶的模样! 玉簪被昏迷的桃笙儿紧握在手中,连桃木剑都失去了灵性,而玉簪在这里反而光华流转,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一只彩蝶无声依附在玉簪之上。 黑蛇和老龟都停下动作,纷纷看向那只巨大的彩蝶。 “你来了。” 虚空中忽然走出一道身影,看着苏逸说到。 ps:新书冲榜,求红票收藏支持! ------------ 第二十六章 我来见白衣 更新时间:2014-03-24 “你来了。” 虚空中走出一道人影,对苏逸说到。 白衣素裙,绝美的容貌,仿佛天人走出画卷,身后那雪绒绒的尾巴,足有八条之多。 “是你......” 苏逸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想到洞穴里那尊石像,果然连容貌气质都一模一样!没想到真的能见到她。 那女子从虚空中缓缓走来,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当她经过黑蛇、老龟身旁的时候,方才的一切场景都如同粉末一般碎去,顿时消失在天地间,仿佛根本就没存在过,桃笙儿手中的玉簪忽然霞光一闪,自行飞起,落入她的手中,上面雕刻的彩蝶抖了抖翅膀,竟然活了起来,绕着白衣女子肩头飞舞,点点荧光洒落。 苏逸看的一阵入迷,如此气质出尘相貌绝佳的女子,当得冠绝当时,她来时轻盈如梦,款款而望,仿佛天人下凡,身边彩蝶萦绕,香雾醉人,远远看去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 “你来了。” 女子眉目清秀,目光轻盈的看着苏逸,仿佛在打量他,目光里有种出尘的气质,让人生出由衷的倾慕,一声你来了,仿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故人。这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神仙人物,莫非这世上真的有狐仙。 “你是……谁。” 苏逸迟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昏迷中的桃笙儿,两人如此相像,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一对姐妹,难怪巨蛇看见桃笙儿时会如此的失态。 “她叫什么名字。”白衣女子没有回答苏逸,而是看了看昏迷中的桃笙儿问道。 “桃笙儿。” “桃笙儿…….笙儿,挺好听的名字,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白衣女子八条雪白的尾巴轻轻扫动,眼睛看着桃笙儿,眼神有些复杂。 “她才一条尾巴,是刚刚渡过雷劫吗?” 白衣女子的声音轻柔,有如春风拂过,让人顿生好感。 “是......刚渡完雷劫。”苏逸回答道,忽然一下惊醒,不知为何和她说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的抵抗。 “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在这里等了八百年,就是为了等你到来,你是应劫而生的人,通过她才能到这里来,不要问为什么,命运洪流,你我不过一朵浪花,只有顺水而行。” 白衣女子轻轻说到,眼神仿佛穿过无尽虚空,有如一株出水的红莲,脱俗出尘。 “那你和笙儿……”苏逸顿了顿说到。 “她是我后人,或许可以这么说吧。”白衣女子轻轻一笑,对苏逸招手,让他跟上。 一道青石板的道路忽然出现在脚下,周围场景一变,不再是无尽的虚空,青山绿水环绕,木屋旁鲜花锦簇,树木繁森,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 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让苏逸一阵目眩,再看她时,已如天人。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我会给你说,但是你只可以听,不可以问,明白吗?” 苏逸点头,跟在她身后,无尽虚空里白衣女子的身影显得有点孤单,不知道她在这里八百年是如何度过的,再者,八百年容貌如初,难道她已经修成不老仙。 “你脖子上那块玉佩有两快吧。” 苏逸已经第二次听人说起这玉佩了,第一次是通道里冥怨的抢夺,似乎这东西对它颇为重要,甚至纠缠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第二次是眼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子。 女子似乎看出了苏逸眼中的恍惚,说道:“它应该已经给你带来麻烦了吧,阴阳佩本就是劫难的开始,你这是阳佩,阴佩是女子之物,不知在何处,劫难已至,现在更无法寻其踪迹了。” “你在外面看到那条黑蛇了吗?”女子忽然问道。 苏逸点头,疑惑的看向她,现在知道巨蛇缠绕的就是她的石像,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黑水玄蛇。”女子轻叹一声,说到:“当年上古之物,遭受劫难,被石碑在渊镇压此处,就连赑屃也不知去处。” 苏逸闻言一惊,《山海志》中记载黑水玄蛇乃是呼风唤雨的异禽,凶猛无比,赑屃也是上古之物,在渊应该是它身上那块石碑了。 “我们在的这片空间就是在渊的内部。”女子点了点头,说出苏逸心中的疑惑。 虽然早就知道被石碑吸入一片奇怪的空间,但如何也没想到就在石碑的内部。 “那一战,我和赑屃联手镇压了黑水玄蛇,赑屃丢下石碑在渊不知去处,而我真身化作石像,一缕残魂躲入了在渊。”女子说到此处,远处显化出两头对峙的异兽来,黑蛇嘶声通天,老龟背上石碑化作一座山岳。 那一战何等惨烈无人知晓,都已经埋没在时光洪流中,只能从这残影中可以看出一点痕迹,女子说的轻描淡写,苏逸却听出了一丝不寻常,刚才她问桃笙儿是不是刚渡雷劫,就是看见她只有一条尾巴,而她自己却有八条尾巴,那就是度过八次雷劫,这是何等的惊人,要知道雷劫之下九死一生,度过八次雷劫无一不是通天彻底的大能者,而今只剩一缕残魂。 苏逸忽然惊醒,一缕残魂,难怪说自己感到她有一点不寻常,却不知道在哪里,原来她是神魂念头所化,不过已经看不出丝毫差异来了,桃笙儿说度过一次雷劫的人,神魂就能显形,不必再通过观想来出窍,而是神魂和身体分开,念头一动,神魂出窍,这位白衣狐仙既然已经度过八次雷劫,神魂化为实质未必不可。 “笙儿应该是我这一脉的后人,玉狐一族想不到还有后人在世,这玉簪是我当年的证道之器,所以可以感受到我的气息。如今劫难又起,命运自然会指引到这里,只可惜她的修为不够,而你也不过堪堪踏入驱物境界吧。”白衣女子只一眼就看出了苏逸的深浅,苏逸倒没有任何尴尬,在人家八次雷劫的高手面前,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苏逸背着昏迷中的桃笙儿,担心到:“她怎么了,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中。” 白衣女子笑了笑,说到:“没什么,只是沉睡一觉罢了,这里对她来说是大机缘,她渡劫时应该出过状况,根基不稳,如今刚好可以好好调整一下。” “那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说了句苏逸听不懂的话:“非是我,只是命运洪流在此交汇罢了。” ps:第二更,求红票收藏,继续码字去。 ------------ 第三卷 ------------ 第二十七章 他和你,辛与秘 更新时间:2014-03-25 苏逸望着瀑布愣愣出神,那瀑布有如九天而下的银河,势不可挡。 “命运有如洪流,这是大势,你我都不能抵挡。”白衣女子弹指间一张石桌出现在眼前,上面已经沏好一壶清茶,茶香阵阵,两张石凳安放在一旁。 “坐下吧。”白衣女子指着石桌石凳,回头看了眼苏逸说到。 茶水里传来一阵清香,沁人心脾,苏逸轻轻品尝一口,顿时感觉一阵空灵之气从鼻孔中钻入,全身的毛孔瞬间都在张合,忍不住让人呻吟一声,等他发现自己的窘态时,不禁脸色一红,好在白衣女子并没有注意这些,而是一个人自酌自饮。 “这是遗香教秘制的百花茶,茶中有数百种灵花异草,有滋养神魂的作用,当初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一份,你这一口喝下,就值人间黄金万两。”白衣女子似笑非笑的说到。 苏逸闻言一咳,茶水差点呛出来,讪讪一笑,这是稀罕物,难怪这么清香诱人,见她没有反对,又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来,茶色金黄,香雾缭绕,细细品尝了一番,果然有如仙酿妙不可言。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这才是苏逸的一贯作风,被桃笙儿那小姑娘欺负惨了,好不容易她不在身旁,这下得犒劳下自己。 “小滑头。”白衣女子笑着摇头,说到:“你神魂不够壮大,出窍久了难免留下祸根,多喝点百花茶也有好处,我能拿出来,这壶茶就是为你准备的,这点你不要客气。” “仙子姐姐?”苏逸试探的说到。 “历经九次雷劫方能羽化成仙,我修行未满,而今只剩一缕残魂,不人不仙。” 白衣女子没有拒绝苏逸的称呼,平淡的语气里有一点遗憾,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惆怅。 “仙子姐姐找我过来,不只是喝茶叙旧的吧。” 苏逸见她颇为和善,又恢复了往日活泼洒脱的性子,嘴里讨好的说道。 “你也是个怪胎,身为应劫之人,偏偏修为还弱的可怜,我要是在你这般修为的时候,肯定在师父的管教下,哪肯随意出来跑动。” “我孤身一人,没有师门,修行的法门也是笙儿传授的。”苏逸将一路修行的苦楚诉说,听到石猴出世的时候,神色一动,沉思片刻说到: “那丫头她自己都是混乱修行的,渡雷劫被人暗算,神魂留下一道隐患,如今虽然法力恢复了,但隐患还在,若不是来到这里,恐怕以后也如我这般下场,倒是你对她有情有义,如今大劫将起,你俩更要好自为之。” 苏逸诧异道:“神仙姐姐,这大劫是什么。” 白衣女子默然,忽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只剩一缕残魂在这里。” 苏逸闻言摇头,这也是他困惑的地方,八次雷劫已经旷古绝今的高手了,就算遇到黑水玄蛇那般存在,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况且见识了她神乎其神的手段,更难相信有什么人能够将她伤成这样。 “天威难测,这个世间能让修道者感到畏惧的只要天劫,无数的天劫从天而降,许多上古存活下来的异兽都死在天劫之下,我知道这样的天劫每千年都会有一次,无数的大能者陨落,对修行的人来说,天劫仿佛天灾末日一样,而我就陨落在那一场天劫中。” 苏逸闻言一惊,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和黑水玄蛇的打斗中受伤颇重,没想到是陨落在天劫中。 “说是天劫,其实并非针对所有修士,比如渡雷劫时的天雷,是将神魂通过纯阳改造,从阴神变成阳神,说到底是一场磨练,虽然凶险异常,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只是当我度过八次雷劫的时候,我才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似乎上天在注视着我,我知道不能再继续度过第九次雷劫,因为那时必然是我的毁灭的时刻,我突然惊醒,上古大能惊才艳艳,无一不是通天彻底之辈,为何如今没有一丝下落,难道跟九劫成仙有关。”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眼中出现一丝迷茫,显然她到现在都没明白那些大能者的去向,也许还存在这世上,也许已经被上天抹去,但那已经成了久远的秘密。 “我不敢去渡九次雷劫,于是我开始沿着古之大能的脚步,探寻其中的秘密,途中我遇到了赑屃,也就是在渊的主人。” “赑屃是上古异兽,背上那座石碑在渊更是来历悠久,传闻是天地初开时的补天之石,里面藏着无上的神通。” 白衣女子说完看着苏逸,指了指这一方空间,说到:“你能来这里,就是机缘。” 苏逸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何又牵扯到自己,继续听她说下去。 “我没想到会遇到他,他也是渡过八次雷劫的高手,也许和我一样感受到了危机,沿着古之大能的路走了过来。我们结伴而行,他说他的记忆中有这样的碎片,仿佛末日劫难,应劫之物是两块阴阳佩,其中一块就是你身上的阳佩。” 苏逸闻言一惊,没想到脖子上小小的玉佩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若不是白衣女子亲口说出,自己未必会相信,当初从兮兮的襁褓捡来时,只当做一块普通的墨玉,难怪对冥怨这样的凶兽有致命的诱惑,原来是祸乱之根,不知道兮兮佩戴着这块玉佩会不会有凶险。 “你切不可让人看见这块玉佩,不然有杀身之祸。”白衣女子认真警告道。 “我只是刚能神魂的驱物的小修士,哪怕真的怀有应劫之物,难道还能害人不成。”苏逸疑惑道,毕竟自己修为浅薄,一个冥怨就让自己够呛,若不是桃笙儿一直护在身边,能不能或者来到这里还是一说。 “天地之变,怎么可能是一块小小玉佩引发的,古之大能不知去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惊人的秘密,我这样和赑屃说的,他让我一起去需找玉佩,或许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白衣女子顿了顿,看向苏逸脖子上那块阳佩,幽幽说到:“后来我们遇到持有玉佩的人。” “谁。” “你。” 苏逸如遭雷击,神情一片呆滞。 ps:新书榜第十名,再加把劲,冲上去! ------------ 第二十八章 劫将至 更新时间:2014-03-25 “是我?” 苏逸被白衣女子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很吃惊对吧,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很吃惊,天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你是你,他是他。” “他和我很像?” 白衣女子看着苏逸,点了点头,说道:“像,更何况你戴的玉佩也是一样,阴阳佩古来就只有这一对,听说是域外星辰打造,非金非玉,神秘无比,我师门就有记载,阴阳佩出世代表着劫难要起,阳佩主生,阴佩主死,阴阳相聚之日,就是劫难开启之时,万载悠悠,从古至今,每一次阴阳佩的出现都带来腥风血雨,古之大能的消失,上古异兽的灭亡,都有它的影子在。” 苏逸没想到一块简单的玉佩牵扯到这么多,不过听她的意思,大劫并非因此而起,似乎另有隐情。 “我们遇到那个人,准确说是那个人在等我们。”白衣女子眼中泛起回忆之色,缓缓说到:“他没问我们要去哪里,也没问要干什么,而是直接让我们回去,一言不合,我们就打起来了,那是我见过最是深不可测的人,他可以轻易从天上摘取星辰,我和赑屃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摘取星辰!”苏逸闻言深吸一口气,究竟是修为到何等地步才能摘星取月,这已经就是超越了世俗的手段,简直不可想象,难怪同样八次雷劫的赑屃联手都不能对付他。 当初大明崖上黎姓老人拄杖化龙的手段也未必有那人手摘星辰来得惊心动魄,难道这就是【造化】的手段,果然功参造化,让人心驰神往。 “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对手吧,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出手,不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只是我们手段用尽也不能奈何他分毫,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们才是劫难的根源,然后就就离开了。” “离开了?”苏逸道。 玉佩男子果然非是常人,拦路截人,甩下一句让人听不懂的彪悍话语就离开,莫非这白衣女子也是学的他的,苏逸无奈的想到。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说到:“那一战我和赑屃都身受重伤,甚至已经到了不可痊愈的地步,要不是那人最后留手,或许等不到黑水玄蛇的到来。” “黑水玄蛇…...” 说到黑水玄蛇,白衣女子波澜不惊的性子忽然也流露出一丝情绪来,冷声说到: “那条老蛇阴险无比,之前一直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等那人走了以后才敢出来,修行到了我们这种地步,神魂念头已经接近阳神,一个念头都是珍贵无比,老蛇想趁我们重伤吞下我们两个神魂念头,然后一举度过两次雷劫,当时它也是八次雷劫的高手,肯定也感到了不对劲,不过它不去寻根问底,而是想通过吞下别人的神魂念头,直接越过九次雷劫,一脚踏进【造化】。” “后来呢?”苏逸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和赑屃已经是重伤之身,被老蛇逼得险象环生,那老蛇竟然还想说服我们放弃抵抗,最后我念头化劫,引来九天神雷轰杀它,可惜老蛇见机不妙,已经远远遁走,赑屃见它要逃,动用无上秘术,将石碑在渊祭出,将老蛇活活困住,当时九天神雷落下,我的肉身化作石像镇守此处,神魂在雷劫下逃出一缕,躲进在渊中才得以存活下来。” 白衣女子说的平淡,苏逸却能想象到当时战斗的激烈,恐怕说毁天灭地都不为过,当初石猴不过三次雷劫,天雷已经化作各种凶兽扑下,饶是石猴上古异兽肉身成圣的躯体,也在天雷下苦苦支撑,吐血而退。不过九天神雷之下,老蛇还得以存活,如今被镇压在外,为何白衣女子也只剩一缕残魂,赑屃更是丢下在渊石碑而不知去处。 白衣女子似乎看出了苏逸眼中的疑惑,轻叹一声到:“赑屃将石碑在渊拿出,身上已经没了最强的手段,九天神雷之下恐怕凶多吉少,我玉狐一族,精通法术,肉身却远不如上古异兽,所以在九天神雷下一触即溃,只剩一缕残魂逃脱,黑水玄蛇毕竟是上古异兽,不过就算侥幸逃过一死,恐怕也要神魂受损,记忆残缺吧。” 苏逸想起洞穴下巨蛇狂暴的模样,那条巨蛇如今早已忘记过往,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谁,只是看见桃笙儿的时候,本能的狂躁起来,九天神雷的轰杀,八百年的困守,实力恐怕不如当初的十之一二,要不然就算困守此地,想要斩杀苏逸二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苏逸不禁点了点头,问道:“可这与上古大劫有何关系。” 白衣女子眼神飘渺,看着远方问道:“如今什么朝代。” “历经商、阳、周,如今是大乾的天下。”苏逸说到。 “八百年沧海桑田,想必劫难也快到了。”白衣女子叹了一声,微微出神,似乎有些落寞,又看了一眼苏逸,说到:“古之大能踪迹何在,上古异兽如今可有存活,就像你说的石猴,也是被封印在石胎中,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都消失了,修行之路,仿佛刚走出了一个牢笼,又进入了另一个牢笼,你修为越深,越感到世间就是一个骗局,然后发现自己走投无路,那才是最大的劫难。” 苏逸想要说话,白衣女子却摇了摇头,继续说到:“命运是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它将所有东西连在一起,所谓命运洪流不可逆转,修行到我这种境界才能感受到,可是感悟到又能如何,也许【造化】之上才能超脱命运,现在说了你也无法理解,如今我心血来潮,感觉大劫将至,又不知世间将要有多少高手陨落,鲜血染遍苍穹。” 白衣女子喃喃自语,伸手一挥,眼前场景顿时一变,又恢复了之前茫茫一片虚空。 这是在渊内部本来的样子,一片虚物,看不见尽头。 “把她给我吧,这里有你的机缘,当初持有玉佩那人就曾经来过在渊。” 说完,抱着桃笙儿,转身几步消失在虚空中。 ps:第二更送到,公布下书友群,群号:369602016,看书的朋友都加一下吧,闲暇之余聊天会友还是不错的。 ------------ 第二十九章 负手摘星辰 更新时间:2014-03-26 “那人也来过在渊?”苏逸闻言心中一动,再看时,白衣女子已经带着桃笙儿不知去处。 苏逸将墨玉从脖间取下,墨色的玉佩上暗淡无光,带着一丝温热,看上去平淡无奇,上面雕刻着看不懂的图案,像是星云,又像是河海,仔细看来竟然有点古朴浑圆的感觉。 “这块玉佩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苏逸捏着玉佩,看着四周的虚空,没有一点头绪。 “可惜神魂无法出窍,不然倒是可以探索一番。”苏逸尝试了下神魂出窍,依旧受到压制,白衣女子深不可测,似乎不受这里规则影响。 虚空似乎永无止境,苏逸大部分时间都在漫无目的的走动,白衣女子既然说这里有他的机缘,他也好奇那人留下了什么,手中的玉佩温热,按理说这东西是兮兮的,与自己无关,佩戴在身上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要说有什么秘密,恐怕早就研究透了,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只是没说为什么,命运洪流什么的听不懂,既来之则安之,修行刚踏出了第一步,想太多只会杞人忧天。 将玉佩放在鼻尖,索性躺在虚空之中,闭目沉思起来。 虚空寂静无比,让人心神平缓。 “咦,这是什么!” 偶然间睁开眼,苏逸发现透过玉佩,看见的虚空大有不同,漆黑的虚空中竟然布满星云,一颗颗星辰闪烁,忽明忽暗。 苏逸将玉佩从眼前拿开,星云消失,虚空还是一片茫茫。 “果然是玉佩的问题!”苏逸反复试了几遍,发现这或许这才是虚空的本质,星辰似大海,浩瀚无边。 “莫非是那人在玉佩中留下了什么,不对,玉佩平日无恙,只有透过它看这片虚空的时候才会看见星辰。” 苏逸将玉佩放在眼前,认真观摩起来。 “亿万星辰,那是什么身影,身与天齐!” 透过玉佩看去,茫茫星空里,无数的星辰在闪烁,苏逸不停的变化着位置,忽然看见一道身影伫立在天尽头,那道身影高大无比,几乎身与天齐,伸手间竟然摘取天上的星辰。 “莫非是那个男子!” 苏逸有种感觉,那道身影一定是男子留在玉佩里的残影,阴阳佩记录了下那惊人的瞬间。 立身天与地,负手摘星辰。 忽然无数的流星坠落,天火纵横,地石翻滚,男子立身天地之间,放佛唯一的支柱,所有的流星还未到他身旁就已经碎裂,那身长袍仿佛万劫不侵。 这种盖世的神通,难怪【惊蛰】巅峰度过八次雷劫的高手都要溃败,简直无可匹敌,让人不战而怯,那道身影伫立在那儿,就像亘古永存,并没有随着时间磨灭,而是与世长存。 苏逸终于看清星空下的那个人了,身均体匀,面白无须,整个人好像玉一样,大概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长袍,潇洒而沉稳,仿佛一代大儒,举手间气质儒雅,面容和自己有八分相像。 可是苏逸现在已经是神魂出窍的高手了,再看一眼那男子又是另一番形象。 你看见他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在那里,像是上天的神王降身而来,君临天下,哪怕亿万星辰坠落也不能沾到他一片衣角。 他在那里,就是一片天地。 尤其是那双手,有如羊脂白玉,却能轻易间摘取星辰,拥有者世界最为可怕的神通力量。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到全身都在兴奋,难道我是在渴望那种力量。” 苏逸神魂忽然从肉身中跳了出来,随着念头升起,缓缓的飞上天来。 “轰!” 不再是那片虚空,无尽的星辰放佛大海,神魂不再受到压制,而是一直往天上而去,没有冰冷刺骨的寒风,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明明看到远处无尽的星辰坠落,却没有一点感觉。 一瞬间,苏逸感觉无比的畅快,那是一种来自神魂深处的畅快,立身天地之间,无拘无束的飘飞,自己有种感觉,只要飞得更高,一定可以触摸满天的星辰。 “嗯?” 忽然苏逸停了下来,他看向那个男子,那人也看向了他,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两人之间足足有数里的距离,却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那男子转身过来,眼神投来,苏逸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星辰大海一般压在自己心头,心神猛地一震,仿佛要被压碎一般。 只一个眼神,就让人神魂动荡,无法安稳。 “你来了。” 男子只说了一句话,却仿佛等待了几个纪元。 又是这句话! 苏逸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白衣女子,第二次是眼前的男子。 他也在等我?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来这里,难道是因为玉佩,莫非他还活着,不可能,看得出来那只是一个念头,或许留在玉佩中,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苏逸可以料定,那只是那个人的一个念头,如果是那人真身在这里,或许一个眼神就能杀死自己。不过哪怕就是一个念头,也是毁天灭地的存在,负手摘星辰,旷古绝今! “你是谁?” 苏逸定了定心神,看向那个男子。 长袍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嗡动,顷刻间,数颗星辰化为湮粉,身子微动,已经行走到万里之外,再看时,已经在苏逸身旁。 苏逸有种神魂被禁锢的感觉,放佛周围的一片空间都凝固了,隐隐约约传来空间塌碎的声音,竟然连空间都可以扭曲。 当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苏逸才知道他的恐怖,明白为什么八次雷劫的白衣女子和赑屃为何重伤垂死,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情,因为他已经超脱了修道的范畴,或许说是修仙也不为过,如果世上有仙,那必然是他这样的。 这样一个人站在身边,扭曲了苏逸对世间的看法。 苏逸在想,如果让他全力施展,该是如何的威能。 “本来以为【在渊】已经是修道的尽头,这就是【造化】的境界吧,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场造化。” ------------ 第三十章 仙人抚顶授长生 更新时间:2014-03-27 男子站在身边,有如巍峨高山,让人生出深不可测的感觉来,他就这样负手而立,仿佛睥睨世间的君王,神圣不可侵犯。 无尽星空上,不停演化出流星坠落的场景,仿佛真的要劫日到来,星辰碎裂,大地崩断,江河倒流。 忽然一颗星辰往这边坠来,苏逸感到神魂一滞,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油然而生,天地之力面前,人力显得无比的弱小。 男子单手握拳,打出一道拳印,虚空指向流星,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灭!” 轰隆! 这一个字吐出来,仿佛一轮巨大的太阳,威猛剧烈,炽热无比,猛地撞向那颗流星。 在苏逸的念头里,如同万里晴空里一声春雷,轰然炸响,震得神魂剧痛,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就连眼神都是模糊一片,这一下,若不是男子在他身边,估计连神魂都要破碎。 星辰被斩成粉末,一圈圈震荡四散而去,所有被波及到的尽数湮碎,无数的空间塌碎,仿佛被黑洞吞噬进去。 “这是什么神通!”苏逸心神剧震,这种手段简直无法想象,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一拳打爆星辰,这是什么神通,根本无法无天。 男子转过身来,目光深远,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苏逸的存在,但苏逸有种感觉,他是看自己。 “仙人抚我顶,授我长生诀。” 男子轻声说到,忽然伸出手掌,苏逸只觉得全身被禁锢,动弹不得。 “大梦三千秋,一剑斩如来” 说完,眼睛看向苏逸,目光里猛地散出强大的意志,苏逸只觉得神魂一刺,庞大的意志瞬间笼罩在他心神之上。 “什么!” 苏逸来不及惊呼,神魂就已经被那股意志充满,无数的符文在他心中闪现。 远处星辰坠落的场景逐渐模糊,化作道道符文汇到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男子忽然放下手掌,身子化作一张符页飞起,符页通体金黄,古朴的纹路,有股洪荒的气息,符页上赫然写着长生诀三个字。 “长生诀?” 苏逸伸手接住金色符页,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张符页顿时没入他手掌之中。 一阵浩瀚的符文传来,无尽的星空,陨落的星辰,金色的符页,神秘的法门,亘古的传说,似乎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符文里记载的是一门旷古绝今的大神通,名为长生诀。 “仙人抚我顶,授我长生诀。” 苏逸口中呢喃,想起男子那伟岸的身姿,陡然惊醒。 “好家伙,竟然是一种神秘无比的神通,全然不似古法相传的那样,道家修炼念头神魂,武者修炼肉身体魄,这长生诀竟然另辟蹊径,找到开辟体内识海的方法,灵肉兼修,简直天纵奇才,神秘无比,可惜了可惜,只记载了【惊蛰】的修炼,后面的神通不知道是遗失了还是什么,莫非还有其他符页,这难道只是是其中之一?” “我再看看,惊蛰九重境界,一步一重天,练到深处竟然能够屏蔽气机,逆天改命,此身非是此身,好家伙,原来九重雷劫不过尔尔,这才是真正的大劫难大机缘,经历万世尘劫方能稳踏造化,可惜后面的神通遗失,不过已经够了,就凭这门神通,足以冠绝当世。” 刹那间,苏逸心头思绪万千,半晌之后才悠悠醒来,感觉到此刻那张符页已经镇守在他心口之处。 “这是一本难得的神通,或许根本不该存在于世。” 苏逸马上确定了这张符页上记载的《长生诀》的价值。 符页上根本没有字,寥寥几笔书写了长生诀三个大字,就像无字天书一样,或许根本就不是让人看的,要知道再高明的绝世武功,也无法通过书写或者言语来传授,正所谓言传身授,如果没有人在一旁传授,自己胡乱修炼的话,动辄就能走火入魔,好师父远比一本好功法重要,所以说苏逸自己一个人琢磨了数十年,还不如桃笙儿在一旁教导的几个月,如今已经神魂出窍,驱物大成。 而长生诀却能深入神魂,演化出诸般变化,如同师父言传身教,每一句话都变出一个动作在你眼前呈现,像翻动的画册,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能人所获良多。就像刚才男子负手摘星辰,那是一种道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逸放缓心神,就地坐下,脑袋之中自然观想出那张金色符页,诸多小人在晃动,一个个字符在心头流转,自己似乎看见一片浩瀚的星河,放眼是无边无尽的星辰,有如大海一般,自己独坐其中,一动不动,就像一叶扁舟,所有的星辰似乎都围绕着自己在转动,自己就像永恒的唯一,千百年的时光仿佛都在刹那间流逝,恒河沙数。 早已归窍的神魂,这时忽然蠢蠢欲动起来,竟然有种要出窍的感觉。 “炉火相生,灵肉相合,神念化识,府内生海。” 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在他心头闪过,长生诀是一篇高深莫测的神通,苏逸也不着急,静静揣摩,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常言道精气神,武者修炼精气,道家修炼神魂,两者之间毫无关联,没想到长生诀开篇就是讲究由气入神,炼气化神,把精气神相结合,走的自然大道,开启身体秘藏,果然非同凡响。” 苏逸细细品悟,有男子珠玉在先,领悟起来竟然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又看到一行字符显现,顿时陷入沉思。 “炼精化气,一念一瞬,神游万仞。” “这是什么意思,佛经里有记载,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才为一弹指,莫非炼精化气之后,一个念头动起,神魂就能神游万仞。” 苏逸想到男子刹那间神行千里,须臾又回到自己身边的场景。 果然,符页上有记载,却是说第一次领悟神通,会有神游太虚的机会,可以看到九州之地,深渊绝境,还有可能看清过去未来,简直是逆天的逆天,堪称旷古神通。 神游万仞,看清过去未来? 传闻有人山中劈材,观仙人下棋,一觉醒来已经是千年之后,可那毕竟是传说。 苏逸心神一动,不再多想,而是放下心思,开始演化神通。 ps:下周有首页推,再加把劲,冲上前十。 ------------ 第三十一章 山下小道,湖上老龟(上) 更新时间:2014-03-27 天下道门三千,登顶的不过大明崖一座羽仙宫,还不是被大乾王朝铁骑驱出了中州,至于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道门,如今连个正经的道场都不见,穷酸了一辈子的道士拉不下那张脸下山给人画符驱鬼,徒子徒孙都搬上深山老林准备和老君相依为命,其他不怨,唯独看不惯那些秃头和尚占着天下最好的地方,整天招摇撞骗,听说乾京里那些大寺庙里都是跑马点香,地方大得赶得上皇宫了,这句话被寺庙里泼皮的和尚听见,活活站在大雄殿前面骂了两个时辰,其心可诛血口喷人,总之把道门骂的一无是处,从此再也没人敢得罪那群秃子了。 羽仙宫都远远的搬出了中州,其他混的不济的更不用说,至于那个叫龙虎坛的地方,莫说外人,连本山头的人都不知道名号,只知道山上有一座道观,两个道士,一个白头冷脸年长的,一个笑脸和善年轻的,你问道号,旁人都要笑了笑,道长来道长去,谁还管你什么道号。 龙虎坛混得这么凄惨模样,掌门师兄都不心急,云谦更不用说,打心底的喜欢这种清净,一路回来风尘仆仆,到山底的时候,放牛的娃子拉着他,硬是从他包囊里掏走几张符箓,笑着鼻涕都洒了一身,回来急了点,忘记给他带外面好吃的糕点,放牛娃从山上掏出几个山果,笑着拿给云谦,咬了一口,山里土生土长的果子,汁水足,云谦只拿了一个果子,摸了摸放牛娃的头,转身上山去了。 今天山上放丹的日子,掌门师兄是炼丹的一把好手,山里山外都是乡亲,每个月都上山用山果野菜换点丹药,掌门师兄炼制的丹药管用,无论是驱蚊虫还是治伤痛,都是一等一的良药,以前还招呼云谦帮忙打点下手,打从被他坏了一炉丹药以后,被掌门师兄用扫帚把他从山门打到山脚,以后见他往丹房跑一次就打一次,绝不留情。 云谦走在山道上,看乡亲拿着锦盒装着丹药下山,贼头贼脑上去打招呼,被一个大娘子伸手拍脑袋,说别坏了丹药,大家笑他,他也笑,大家都知道山上的小道士脾气好,为人和善,山下的小孩都喜欢占他便宜,胆大的骂他傻子,还一个劲的掏他包囊,直到哪次把老君用的翻印给拿走了,那可是真金实银的好东西,小道士不知情,老道士找下来,只拿走了翻印,连声怪罪都没有,反倒是孩子爹娘把娃打了一顿,山上道长本事大,人又和气。 山下的老人都念叨,这年头,和气生财啊。 掌门师兄在炼丹,还是不要去凑那个晦气,被一扫帚赶出来今天的晚饭就没着落了,还是去后山瞧瞧那老龟,山里山楂熟了,小时候没少被那老龟怂恿去摘山楂,每次摔得鼻青脸肿,回去还要被掌门师兄罚跪,没少发誓要把它熬汤煮了,不过说起来,几个月不见了,也怪想念的,后山春亭湖的荷花不知谢了没有,路上采点山楂怂恿那老龟带自己游湖,至于那些要告诉掌门师兄的大事,还是以后有空再说吧。 一路的山楂树极多,云谦自己吃了几个山楂,酸的紧,用衣服包上一大包,走到春亭湖边,蹲在水边瞧了半天,那老龟没见踪迹,估计又在河底潜水,活了千儿八百岁的老龟了,也不怕一不小心憋死在湖底。 云谦洗了几个山楂,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放在鼻尖闻了闻,闻着酸溜,对着湖面说:“再不出来,小道可都吃干净了,山里的山楂可新鲜着,让掌门师兄知道我偷了这么多给你,非打断我腿不可。” 说了几句,湖面波澜不惊。 云谦怔怔出神,心道那老龟不会真的不在吧。 打开包袱,扔了几个山楂下水,它要老死在湖里,也就没趣了。 春亭湖极大,这周围穷山恶水的,唯独龙虎门这处山地有点灵气,尤其是这后山,当年师门的长辈把道场设到这里时,这老龟已经在这里了,龙虎门这一脉门徒太少,八百年传承下来,如今还只是两人,当然,后山还有只龟,活了八百年。 这时,水面忽然哗啦作响,整个春亭湖仿佛晃动起来,一个庞然大物从水底浮现,龟甲足有数丈之宽。 老龟缓缓划水,朝云谦游了过来。 云谦想了想,天下人都死绝了,也不见得这老龟会死,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才八百年呢,比小道我还年轻。 “看看,还是小道念记着你,你倒让我蹲在这里发了半天的呆。” 云谦将两个山楂喂给老龟,两个一扔,准头极好,老龟也不挑剔,张口就吃,吃完还想要,云谦一瞪眼,没了,再给你小道没得吃了。 “你怎么回来了。” 老龟看着云谦,缓缓爬到岸边,趴在他身边说到。 显然这老龟说话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云谦每次被掌门师兄揍了以后都回来找老龟,一人一龟能谈上半天,这老龟也就认云谦,掌门师兄去年要去湖底取一样东西炼丹,东请西请也没请动这尊老家伙,还是云谦出马才了事,这让云谦一阵满意,心道小道可没亏待它。 “打不过就跑回来了,被一只狐狸骗了,还有一只从石胎里蹦出来的猴子,差点就没命回来,果然小道还是要比你早死啊。” 云谦把一个山楂放在嘴里,看着湖面说到。 老龟听云谦愁眉苦眼的道来,没有波澜起伏,就是一肚子埋怨桃笙儿不厚道,还说遇到苏逸挺对胃口,可惜就是根骨不佳,不然让掌门师兄收下他,山上也能多点生气。说到石胎石猴的时候,老龟身子动了动,缓缓下了水。 “石猴啊。” 老龟说了一句就没声了。 云谦跳到它巨大的龟壳上,一人一龟渐渐往湖心游去。 “你认识那只猴子啊。” “不认识。”老龟想了下,摇了摇脑袋。 云谦躺在龟壳上,山上阳光很足,老龟游得又慢又稳,让人都有了睡意。 “回来也好,天要乱了。”老龟喃喃自语。 忽然,湖心水面分开,一人一龟潜入湖底。 ------------ 第三十二章 山下小道,湖上老龟(中) 更新时间:2014-03-28 春亭湖方圆几里都种满莲花,可惜回来的不是时候,莲花都凋谢了,要不载着老龟在湖面上悠哉游哉那才惬意,晴空潋滟还好,若是遇到雷雨天,那才叫一个惊心动魄,往日里波澜不惊的湖面就像水龙翻身一样,数丈的水浪排空,若是有个舟辑在湖里,指不定已经翻身见龙王去了,听说那老龟隔几年就要挨雷劈几道,倒是身子骨硬朗的紧,既然雷电劈不死它,想必这海浪也拿它也没办法了。 云谦抱着老龟的头,脖子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这宝珠发出一阵湛蓝光华,周围三尺之内湖水自行避开,好不神奇。 当初被掌门师兄领进山门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那年灾荒爹娘都被饿死在路边,云谦还是个孩子,哭到无力的时候,发现身边蹲着一个中年道士,太华髻上的象牙簪拿在手里,在地上画了个大饼,说请他吃,云谦摇了摇头,说泥不能吃,爹就是吃了它,疼了两天到死眼睛都睁着,中年道士不苟言笑,用象牙簪指了指画饼,眨眼就变成了真的,云谦拿起来吃了两口,那饼真的很好吃,云谦只记得饼的味道,却忘了怎么就跟那中年道士走了,那时上山的路很长,路边全是山楂野果,掌门师兄摘了好多给云谦,云谦舍不得吃,全放在身上,等到了山顶,发现好大的一座道观,只有掌门师兄一个人,要说还有其他,就是后山春亭湖里的那只老龟,云谦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它,两丈宽的龟壳躺着比什么都安逸,龟壳上不知被什么磨平了一片,问它也不说,云谦没少在它龟壳上撒尿,后来有次在湖边玩耍,一不小心摔进水里,差点被淹死,是老龟出来把他驮上岸的,那以后老龟就开口说话了,还送他一颗湛蓝宝珠,戴在身上避水防寒,云谦拿回去,掌门师兄只看了一眼就丢给他,说给你的就拿着,好好保管。 所以,宝珠一直挂在云谦脖子上。 湛蓝色的光华笼罩在一人一龟周围,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湖水隔绝在外,阳光照不进湖底,越往下越是黑暗,还好珠光宝气下倒也能看清去路。 这湖水不知年月,老龟说他来时已经在这了,春亭湖不知道是谁取下的名字,好听是好听了点,可掌门师兄却说这湖不好,再者山门就两个人,也没法在偌大的湖面上修建个亭子。 云谦闭上眼,念头升起,神魂刚刚离开湛蓝光华半点,一阵滔天的压力将他生生逼回,似乎整个春亭湖水都压在头上。 唉,还是不行,小道的道行还是浅薄了点,看来这趟上去,是该去渡雷劫了,云谦愁眉苦脸的想到。 “老龟,你说小道何时才能神魂下水,是不要要渡了雷劫才能将这整个春亭湖搬起来。” 老龟静静的往水下潜去,并不打算理会自言自语的云谦。 这里看不见方向,好在老龟常年潜在水底,虽然慢了点,但也算是轻车熟路。 湖里鱼虾很少,往下更是干净,除了一人一龟再无他物, 春亭湖占了大半个后山,湖面宽阔,湖底更是深的可怕,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头顶的光线已经没了,只剩下宝珠一圈湛蓝光华环绕在身边。 云谦坐在老龟背上,目光看向远处。 远处有点点光亮传来,再看去,一座古老破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湖底竟然是一座宫殿,让人看到还以为是传说中的龙宫,只是这宫殿极小,方圆不过数十丈的样子,在湖底只占了一处角落。 云谦似乎早就知道宫殿的存在,也不惊讶,只是拍了拍老龟,示意它停下来。 老龟停来,云谦就坐在龟壳上没有动作,静静的看着那座宫殿。 “当时憋了一口气下来,发现湖底竟然有宫殿后,差点没吓得叫出来,还好没出声,不然这么深的地方再喝上一肚子水,小道指定要去见三清道祖了。” 云谦想起当年的事,不禁对老龟说到:“还好有你。” 老龟无动于衷,抬头看了眼宫殿,把苏逸放下后,转身往上游去了。 云谦没去管老龟的离去,而是拍了拍下道袍,犹豫了下,还是往那座宫殿里走去。 宫殿没有门,也没有守卫,周围安静的仿佛一座空殿。 “一二三四五六七。” 云谦说了一句暗语,把脑袋伸进去,左右打探了下,没发现偷袭,这才缓了一口气。 忽然右耳传来一阵疼痛,一双粉嫩的手拧着云谦的耳朵,将他拽了进去。 “疼,疼,饶命,小道的耳朵要被你拧断了。” 云谦啊的一声,急忙顺着那股力道走去。 屁股上挨了一踹,干净的道袍上留下一道脚印,还来不及抱怨,抬头看见一个拳头砸来,云谦很没骨气的抱头求饶。 “有话好好说,小道身子弱,禁不起打,要打让我先躺下,说好打人不许打脸,不然掌门师兄发现了不好交待。” 云谦揉了揉手臂,不禁愁眉苦脸,这人下手可重,估计又要疼上几日了。 “出去一趟长能耐了,还敢还嘴。” 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没好气的说到。 云谦一听更加老实了,抱头蹲在柱子旁,头埋得很低,等了片刻没发现动静,刚要抬头。 “啪!” 挨了一下,云谦这才站了起来,笑着从身上掏出剩下的山楂,仔细擦了擦递给眼前的人。 “刚采的山楂,可新鲜了,我偷吃了几个,这些都给你。” 眼前是一个青色莲裙的女子,皓月明眸,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云谦。 “你不怕我吃你了?”女子打趣道。 云谦苦笑道:“你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吃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怪,当初下水被我抓过来,谁哭爹喊娘让我不要吃了你。”女子似乎没打算给云谦面子,一顿话说的他面红耳赤。 “那你不还是放我走了。”云谦吞吞吐吐说到,被那女子一瞪眼,顿时闭上嘴。 女子玩味说到:“怎么还敢过来,想找我打一架找回场面?” “没,山里山楂熟了,就想带点给你,还有就是,小道,上次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谦憋红了脸,才说出这句话来。 ------------ 第三十三章 山下道士,湖上老龟(下) 更新时间:2014-03-28 山上的山楂最是酸溜,怎么吃都不腻,春亭湖边那片山楂林没少被云谦光顾,被掌门师兄打了板子也不躲,有时候闲了就坐在湖边等老龟出来,没出来就把山楂丢到水里,一个,两个,三个,总能丢到它出来,后来有次不小心摔进湖里,身上的山楂都掉了进去,本想捡回来,一个漩涡把他吸到湖底,还没等他缓口气,被一个青色莲裙的女子抓进了宫殿。 三清道祖在上,云谦发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就算她是水里的妖怪又如何。 那女子一双眼睛仿佛能读懂人心,扯住云谦耳朵说自己就是湖里镇压了一千年的妖怪,专吃细皮嫩人的小道士,连皮带骨一起嚼才带劲。 说完还扔了一个山楂到嘴里,嘎嘣嘎嘣。 胆小的云谦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后来不知怎么被老龟一路驮上岸,到醒来嘴里都一直嘀咕着什么青莲。 云谦说水下有个青莲裙的女子,问老龟有没有发现。 老龟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咬了个山楂潜入水里,什么话都没留给云谦,只留他一个人在湖边恍惚,夜半掌门师兄找了过来,被狠狠揍了一顿赶回去山门。 那一晚,一袭青衣入梦来。 恍然间云谦好像看见湖底有一截断剑,上面铜锈布满,古朴沧桑,一株青莲摇曳其中。 …… 青色莲裙的女子看着年轻道士,饶有兴趣的说到:“你来干嘛。” “啊。” 年轻道士心想刚才不是说过,为何还要问,当然这话说出来又要讨打,还是不说为妙。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女子忽然说到。 “啊” 年轻道士脸色一红,感到一阵措手不及,张目结舌到:“你,你怎么这么说。” “我看你都看我看傻了。”青色莲裙的女子掩嘴一笑,不禁打趣道。 “没,没有。”小道士低头不知道怎么接话,脸上一阵发烧。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又问到。 “云谦。” 云谦不知道怎么就回答她了,想了想该是自己来问她名字的,不禁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拧着云谦耳朵,说到:“我干嘛要告诉你。” 云谦顿时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耳朵一疼,让他脸更加涨红了。 女子哈哈一笑,拿起山楂扔个云谦几个,笑着让他一起品尝。 云谦接过山楂,蹲在一旁,看着她吃山楂,只是笑,略显憨傻。 女子尝了几个,放下山楂,抬头看着年轻道士,说道:“我在这湖底住了这么久,也就遇到你这么个活人,现在就吃掉你怪没趣的,你说要不要多养一阵,哪天心情好了再吃掉,说真的,你怕我吗。” “不怕,小道的肉不好吃,酸的,吃了倒胃口。” 女子作势要打,云谦已经抱头躲远,见她没有追来,才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山楂,捡了放在衣襟上擦干净,就像摘的时候那样认真。 “喂,小道士,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问了,你不肯说。” “当然是妖,你见过有人在湖底住这么久吗。” 云谦低头想了想,掌门师兄说武入先天之后,府内藏洞天,能够闭息辟谷数日,再说这宫殿里也没有水,空气也算新鲜,断然没有活不下去的道理,当然,在山上生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湖底住着一个人,这让云谦颇为好奇。 女子见云谦在发呆,不禁敲了他一下,说到:“山上的道士不都要除魔卫道,你还敢来这里,不怕你家长辈看到受罚吗。” 云谦笑着揉了揉被打痛的地方,想也没想说到:“不怕。” 怕天怕地怕疼怕黑怕师兄的年轻道士第一次说不怕。 女子忽然停下手来,怔怔的看着他,忽然问到:“外面的山楂多吗。” 云谦点了点头,说到:“好多。” 女子叹气道:“下次给我多带点。” 云谦点头,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出去,但是看得出来她有些落寞,不知道怎么安慰,而是低头擦着山楂,一遍又一遍。 说完转身往宫殿里走去,云谦放下山楂就要过来,女子忽然说到:“你回去吧,那头老龟过来了,应该是你师门找你。” 云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 云谦走出宫殿,回头看了几眼,那道身影已经不在,一道金色符箓从远处飞来,缓缓落在他手中,掌门师兄已经知道他回来,符箓正是来催他的。 湛蓝宝珠自行开启,淡淡光华将云谦罩住,老龟悠悠的从远处游来。 “走吧。” 老龟唤了声发呆的云谦,载着他往水面游去。 “老龟你是不是认识她啊。”云谦忽然问道。 “不认识。”老龟罕见的回答道,不过显然不愿多说什么,一句话后就沉默不语。 “她好像很想出去。”云谦托腮想了想,问道:“我要是把这春亭湖水搬了,是不是她就能出来了。” “可惜小道法力低微道行浅薄,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办到,不敢轻易答应人家啊。” 老龟不说话,云谦就一个人在那愁眉苦脸的自言自语。 “唉,不知道掌门师兄有没有办法。” 云谦闭上眼,浑然不知神魂已经缓缓飞起,离开那一圈湛蓝光华,往水面飞去。 春亭湖上,乌云笼罩,隐约可听雷鸣。 小遥峰上炼丹烧药的中年道士忽然抬头看向西北,满眼诧异,手中丹药滚落一地浑然不知。 春亭湖底青色莲裙的女子忽然感觉宫殿抖动,湖水翻腾,一脸异色的看向年轻道士离去的方向,嘴里轻声呢喃。 波澜不惊的湖面忽然起了风浪,数千条鲤鱼在水面跳跃。 一道道惊雷落在湖面,惊起数丈高低的浪花。 云冠道袍的云谦从湖底飞起,一步踩浪一步踏云,扶摇直上九重天。 那一日,小遥峰龙虎山道门里百年罕见的连降三次雷劫,雷声惊天。 那一日,春亭湖被人以无上神通掀高起一丈有余。 那一日,龙虎坛道士云谦一念渡三劫。 ------------ 第三十四章 一念游万仞 更新时间:2014-03-29 石碑,在渊。 苏逸闭目而坐,心中默默演化神通,念头观想宇宙星辰,神魂豁然从肉身里跳了出来。 头顶星辰缓缓转动,将神魂往高处拉扯,一道月光落下,将团团神魂包裹起来,乘风而上。 长生诀本来就是旷世神通,苏逸初次参悟,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那股拉扯之力如此巨大,神魂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一瞬间就离地几十丈。 “莫非这长生诀是由星辰演化而来,弹指斩星辰。” 看到星辰离自己如此之近,苏逸蓦然想起男子弹指斩星辰的神通,心中有了一点明悟。 神魂离地越来越远,非但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而是觉得月光柔和,神魂仿佛被神物滋养一般,说不出的全身舒畅。 越往高处,迷雾迭起,遮住双眼,睁眼看不见尽头,这时神魂不再飞升,而是稳立虚空,浑然不动,忽然周围星辰运转,放佛要纳入其中。 冥冥中苏逸仿佛能够感到时间在流逝,围绕着自己往前或是往后,而自己成了那一片永恒。 长生诀里记载了神游万仞,于是迷雾散去,一念之间,万仞之外。 苏逸已经不知道神魂飘荡到何处,混混沌沌,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忽然眼前一变,陡然清晰起来。 “咦,这是什么地方。” 睁眼看去。 一座荒岛之上,一只浑身金色毛发的怪物正赤足走动,它的身体足有百丈高低,手臂挥去,巍峨高山尽皆崩裂,一声嘶吼顿时海浪翻腾。 “是那只猴子!” 苏逸陡然一惊,忽然想起那日破空而来的金色毛发的手臂,阻挡下飞剑对石猴的截杀,而后带走了石猴。 看到这只手臂,苏逸就知道它就是巨猴的真身,也才明白当初那只手臂的主人到底有多恐怖,挥手间高山崩塌,河海断流,眼中的金光射冲牛斗,一道眼神就能击落星辰。 巨猴眼射金光看着天空,不知在等待什么,显得异常暴怒。 “空。” 一道声音响彻天地,接着是一道宏亮的佛号。 “唵嘛呢叭咪吽!” 正是佛家大神通六字真言,这声佛号念出,不知要比桃笙儿念出的要厉害多少,天地间只剩宏亮的回响,仿佛开天辟地的箴言,一个字就是一个符号显化,六字齐出,人未至已经将巨猴逼退。 名为空的巨猴一声怒吼,对这虚空打出一拳,顿时空间爆碎,声势惊人。 一个身着白衣的清俊佛陀从虚空中走出,手书六字大明咒,忽然一张符箓从天而降,巨猴想要躲闪,却还是被困住,将它镇压在荒岛之下。 清俊佛陀目光投来,苏逸只觉得神魂一震,仿佛被他看了个通透,刚要说话,忽然眼前场景一变。 同样是无尽的虚空,无数的陨石碎片漂浮在虚空中,仿佛来到一座巨大的废墟之上,这里没有任何生机,如同上古流放之地,一眼看不到尽头。 陨石漂浮,碎片零落,一座巨大的太墟塔屹立其中,塔身十二阶,一阶一浮屠,仿佛蛰伏着一只亘古的凶物,稍微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陷入,无法自拔。 苏逸不知道那座太墟塔为何物,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神动荡不安,那太墟塔屹立在虚空之中,无数的碎片漂浮在周围,永恒的围绕着。 忽然一声轻唤从他心底传来,仿佛历经了万古的等待。 苏逸神魂巨震,那一声轻唤熟悉无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忽然有种心碎的感觉,放佛丢失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座塔似乎和他有着神秘的联系。 这时太墟塔轻轻转动,塔顶那颗巨大的明珠缓缓绽放光华,将整个塔身照耀的通体晶莹,隐约可以看见一道柔弱的身影。 不待苏逸有所动作,一念又是万仞之外。 自古南疆多部族,瘴气毒沼蔓延的丛林之外,有着数不清的部落,大大小小的村寨里供奉着奇异的神灵,夜阑篝火里闪烁着神秘的舞姿,一个个腼腆或是奔放的姑娘和少年在篝火旁起舞,白发的长者为村落祈福,身强体壮的汉子舞者火把,烈酒喷出,火焰将人脸照的通红。 在那部落的尽头,有一棵参天古木,足有千丈之高,树干直插云霄,青叶紫藤,那树干约莫十人合抱粗细,树下有座偌大的祭坛,上面摆满了牛羊祭品,一群穿戴怪异的女子在树下起舞,年迈的巫颂低头念咒。 古木通天,沿着枝干往上,在那白云的深处,一只巨大的金乌沉睡在巢穴之中,赤红的羽翼上燃烧着火焰,仿佛经久不灭,周围热浪炽人无比,让苏逸的神魂不得靠近半步,忽然金乌抖了抖羽翼,从睡梦中醒来,它感到冥冥中有种窥视,张口吐出一道火蛇。 苏逸感到一窒,神魂顿时被拉扯回去,一下又回到虚空之中。 “清俊佛陀,百丈猴头,太墟之塔,金乌建木,一念游万仞。” 苏逸喃喃自语,神魂回归石碑在渊里的那片虚空里,无尽的星光笼罩,让神魂充盈无比。 这一刻。 北海归墟以北,那里有一口干涸的泉眼,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泉水流出,泉眼幽深无比,仿佛通往地底幽冥,泉眼旁石屋石凳,一个白发驼背的老者正低头擦试着棋盘,棋盘上残留着一道棋局,不知道存在多久,老者盯着棋盘入神良久,身后是一座座荒芜的坟墓,久远到不知岁月。 西蜀崇山峻岭之中,一处狭长的峭壁上,有一只棕色毛发的瘦小毛驴,毛驴背上倒骑着一个老叟,手里提着一个青色酒壶,偶尔眯眼灌上一口酒,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毛驴忽然抬起后脚,一下将老叟踢了下来,老叟也不生气,笑骂一声后,拿着酒壶自己走在毛驴身后。 太安城里一家破旧的客栈外,一身破旧道袍的老道士一手拿杏黄旗,一手牵着年幼的孙女,面红耳赤和卖糖的走贩讨价还价,小孙女从小爱吃麦芽糖,所以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麦芽,爱吃麦芽糖的麦芽牵着爷爷的手,一路唱着歌谣。 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 看天上星河转,命运再无定盘。 ------------ 第三十五章 神识化海 更新时间:2014-03-30 “一念游万仞…...” 苏逸喃喃自语,神魂归窍,回归那片虚空之中,刚睁开眼,顿时有种充盈的感觉遍及全身,这是神游万仞反哺神魂的作用,如今神魂已经壮实到日游无阻的境界了。 一般念头神魂害怕靠近灼热阳刚的东西,所以要神魂修炼到极深处才能在白日里行走,所谓夜走昼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神魂到日游境界就如鱼得水,行动再无拘束。 神魂窥视己身,发现内府之中已经由精气汇成一片湖泊,原本只有水池大小,修炼长生诀神游万仞以后,竟然将识海阔大了数百倍有余,一片由精气汇成的湖泊上,无比纯净的湖水产生丝丝伟力,内府之中浑然形成一个小世界。 “原来神识化海是这样,原本修炼武术养成的精气竟然全部凝成液体,祭练神海,修炼神通。” 苏逸神魂进入府内小世界,来到那一片湖泊之上,顿时有种主宰一切的感觉,这片由自己凝成的湖泊将是自己的绝对主场,现在只是一片湖泊,以后境界高深终于变成一片汪洋大海,神海神海,神识化海。 府内自成小世界,湖泊之上是一片混沌的天空,苏逸忽然心神一动,全身一百零八个念头齐齐飞上天空,每个念头都化作一颗星辰,顿时星辰布满,丝丝伟力从湖泊升起,不断的滋养着念头,就连神魂也缓缓在壮实。 一百零八个念头就是一百零八颗星辰,散布在天空之上,忽然心口之处一阵温热,那张记载长生诀的符页忽然在小世界里出现,湖泊顿时翻腾起来,湖面上风浪大作,足足掀起数丈高低。 符页从天而降,上面字符流转,翻腾的湖面顿时安静下来,符页落入湖泊之中,缓缓沉入,直到落入湖底,再无动静。 “这个符页神秘无比,应该是一本经典的残页,可惜只到了惊蛰境界就戛然而止,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其他遗失的残页。” 苏逸看了眼符页,暗暗心道,神魂已经退出府内小世界。 睁眼醒来,在渊虚空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不过苏逸却发现有了一点不同,周围的空间仿佛在缓慢的塌陷,不由心中一惊。 “看来这里不可久留了,不知道那白衣女子带桃笙儿去哪里,我感到念头饱满,是该渡一次雷劫了,可惜在渊空间里无法形成劫云,不然这里倒是个渡劫的好地方,不会有人打扰。” 就在苏逸神魂归窍的刹那,念头中有种浑圆饱满的感觉,阴魂要经历纯阳之气的改造才能更进一步,所谓渡雷劫实质不过是洗炼神魂,神魂一步步变成阳神,到时候真正脱离世俗束缚,求个大自在。 当然,这种境界可遇不可求,先不要说雷劫之下九死一生,就是肉身的修炼也是片刻不能丢下,修身不修魂,修魂不修身,都是修行的禁忌。好在武道练窍入微的经验,早在渭城的时候,庞都统已经倾囊相授,如今神识化海,可以窥视己身,周身穴窍的全无秘密可言,相信步入练窍入微只是早晚。 苏逸沉思的时候,虚空中一阵动荡,忽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手里抱着熟睡中的桃笙儿。 苏逸修炼神通后,已经大不同过往,神识扫去,顿时发现白衣女子的不同之处,正如她所说,这并非是她的真身,也非是一道残魂,而是她的一颗浑圆晶莹的念头。 她当初肉身被困,神魂逃出生天,只剩下一颗念头躲进石碑在渊才免于一劫,哪怕是一颗念头,也有种滔天的威能,念头上的纯阳之气浓郁无比,离阳神之境不过数步之遥。 八次雷劫高手的一颗念头就能显化出本身,如果修炼了尸解胎迷的法门,哪怕只剩一颗念头也能尸解重生。 白衣女子也发现了苏逸的不同之处,见他念头饱满,竟然已经到了渡雷劫的地步,方才不过还是神魂驱物的境界。 “看来你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白衣女子看着苏逸,淡淡的说到。 苏逸见她没有询问,也就松下一口气,毕竟那套神通关系甚大,而且还是那男子所留,但想想如今也是债多不怕压身,那块阴阳佩已经将自己和那人紧紧绑在一起,如今多个神通又如何。 “仙子姐姐,不知这在渊石碑如何出去,我现在心血来潮,感觉到了渡雷劫的时候。” 苏逸抬头问道,不管武术道术,修行到一定境界都会有心血来潮的感受,如今神魂悸动,隐隐感觉雷劫将至,心神不宁。 话音刚落,虚空之中竟然剥落一快碎片,那一片虚空仿佛龟裂开来,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白衣女子抬头看了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快到时候了,如今根基已去,大厦将倾。” 话语一转,又对苏逸说到:“我没有什么宝贝交给你,却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苏逸闻言一怔,说到:“仙子姐姐请说。” “如今大劫将至,请好好照顾这个丫头,与你同世,确是玉狐一族不幸中的万幸。” 说完将怀中的桃笙儿交给苏逸,说到:“她神魂中的隐患已经帮她解除了,她没有事,只是沉睡几日就好。” 苏逸看沉睡中的桃笙儿嘴角含笑,不知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见她眉头蹙了蹙,甚是可爱。 苏逸点了点头,看向白衣女子,说到:“我会照顾好笙儿的,她领我入修行,恩同再造。” 白衣女子闻言一阵出神,周围的虚空已经开始大片的塌陷,一股股混沌气息蔓延,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就要重归混沌。 “好命的丫头。”白衣女子看着熟睡中的桃笙儿,忽然说到:“你看到他了吗。” 苏逸心中一震,吃惊的看着白衣女子,知道她口中的他就是那个男子。 “想来他那样的神通广大,不该走的悄无声息,也许会留下点什么,当初那场劫来去无踪,想必背后有他的影子,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这丫头,也许这就是命运。” “命运呐。” 白衣女子抬头看天,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轰!” 忽然大片的虚空崩塌,白衣女子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一颗光亮无比的念头出现在空中,念头通体晶莹,包裹着浓郁的纯阳之气,散发出阵阵威亚。 一道声音在苏逸心底响起。 “冀州老宅里有一幅画卷,或许那里能解开所有的秘密。” 念头忽然光华大作,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桃笙儿的识海之中,裹着苏逸和桃笙儿两人破空而出。 ps:粉嫩新书,求红票收藏,有什么好建议,请书评留言,拜谢,另有书友群:369602016,欢迎入驻。 ------------ 第三十六章 冰糖葫芦小麦芽 更新时间:2014-03-30 太安城前几日雷声紧,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半夜出来小解的老汉看见天边伸出一只金毛手臂,吓得软倒在地上,被自己婆娘骂骂咧咧的拉回炕头,说眼花了脑袋也不好使了,肾水亏了就吃点腰子补补,自己房事不举还害老娘眼角鱼尾纹多了几道,跑屋外大呼小叫也不嫌丢人。第二天城北一处宅院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没了,几户可怜人家不知去向,据说是尸骨无存,反正老汉在茶肆里吹得有板有眼,旁人听了还真以为有这回事,这年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来当谈资,什么米行的老肖的老婆娘和走江湖的游侠儿在牡丹坊春宵大战,什么老肖其实就是个银枪蜡头,整天里还往城头作坊的豆腐西施屋子里看,有那心思没那活儿,活该老婆娘被人拐了。 挑货架的老肖刚好从这里经过,拿着扁担一下就砸在老汉背上,红着眼骂到:“老王八蛋,老子婆娘在家做正经营生,乱嚼什么舌根子,你往王郎中家讨要虎鞭烈酒这事怎么不交待出来,在家被你婆娘收拾得服服贴贴,出来就乱嚼人舌根子。” 周围顿时热闹起来,甭管什么金毛妖怪,银枪蜡头,有热闹看就赶紧往前凑,老汉见二话不到竟然把正主给吹来了,被一扁担给拍得晕头转向,回头看见众茶客起哄,不想弱了威风,便一拍桌子,站起身说来:“如何乱说了,你说说城北那户人家好端端没了,天雷还尽往那处落,不是招了妖怪那是什么。” 挑货架的老肖见他不说自己,哪有工夫理他,挑起货架就要走人,那老汉得理不饶人,今儿婆娘不在身边,定要好生抖抖威风,连忙说到:“莫非老肖你跟那妖怪是亲家,听不得人说它丑话。” 老肖挑着货架就要发作,这时一个身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士经过身边,老肖一把拉住他,说到:“老丈,你说说,这里可有妖怪。” 老道士苍颜白发,手里扶着一杆破旧的杏黄旗,上面写着“算尽天命,半人半仙”,字迹苍酋,落款余玄机。老道士身后跟着一个瘦弱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充满灵气,手里扯着爷爷的道袍,只露一双眼睛出来。 老道士被人拉住,弄明白缘由,顿时捏了把胡子,说到:“如今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妖怪。” 老肖闻言大喜,从货架上拿出一根冰糖葫芦给小女孩,拍了拍她脑袋说了几声可爱。 众人闻言嘘了一声,无非是那老道士要给自己孙女讨根冰糖葫芦,帮了老肖一把。 老汉拍着桌子说亲眼看见一个金毛妖怪的手臂,从天那边伸来,一下子把城北宅子给砸碎了,要是半句胡说,俺老汉把自己命贴这里,老汉说的信誓旦旦,可别人却更不信了,要说被挨了天雷,宅子没了也就算了,被手臂给砸掉,那该是多大的手臂,妖怪有那能耐,人还往哪里活。 牛皮吹破了,众人觉得无趣自然就散去了。 小女孩嘴里咬着糖葫芦,跟在老道士身后,新鲜的山楂酸的她眼睛都眯上了,一路没少缠着爷爷给她买糖葫芦。 小女孩叫麦芽,爷爷给取得名字,说她从小爱吃麦芽糖。 小麦芽没爹没娘,从小就跟着爷爷走南闯北,吃过的糖葫芦可以绕太安城几圈了。 “爷爷,吃。”小麦芽把一颗糖葫芦放进老道士嘴里,缺门牙的老道士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直说乖孙女,身上的道袍比杏黄旗还要破旧,伸手抱住小麦芽,用胡子蹭了蹭她的脸,最心疼这个孙女了。 老道士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杏黄旗放在一旁,摆好摊位。 小麦芽知道爷爷要摆摊挣钱了,乖巧的躲在后面给爷爷捏肩捶背。 客栈看门的小二见这邋遢老道士竟然在门前摆摊,就要赶他走,只是见那小女孩乖巧可怜,于心不忍,便说只许摆个片刻,不要让掌柜的看到。 小麦芽见他转身,赶忙过去拉住他衣角,说到:“大哥哥不要从门口进去。” 店小二起初还不明所以,摸了摸小丫头的头,从侧门走了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小麦芽,就在刚才,楼上的一盆花摔了下来,如果走正门的话,怕是要被砸个正着。 小麦芽笑着说:“爷爷让我告诉你的。” 说完又躲到老道士的身后去。 客栈里的人都知道门口有个神机妙算的老道士,出口成箴,不过片刻,一个碧水罗衫的妇人急急忙忙跑来,扔下一锭银子,问她何时才有喜事。 小麦芽替爷爷只收下八文钱,爷爷说过,算人命,八文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那妇人得知结果后,喜上眉梢,留下一锭银子后转身就走。 等小麦芽气喘呼呼的送回银两的时候,老道士所在的摊头已经被一群人围住。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扯着老道的袍子不放手,说到:“你这老神棍,快给爷爷算下,我何时寿终,算的不准,爷爷砸了你的摊头。” 小麦芽吓得眼泪汪汪,赶紧躲到爷爷身后,老道士急忙安慰害怕的小麦芽,又对那凶神恶煞的汉子说到:“你气血旺盛,老道掐指一算,最少有一百年好活。” 那汉子闻言哈哈一声大笑,不给钱也就算了,还顺手拿走了摊上的钱,转身就离开了,那模样一看就是这街上的泼皮无赖。 老道士收拾好杏黄旗,拉着小孙女的手,走在太安大街上,来到一个货郎身边,经过一番面红耳赤的讨价还价,终于买下一根糖葫芦,递到孙女手上。 小麦芽破涕为笑。 夕阳斜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太安城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爷爷,为什么你刚才要说那人可以活一百岁啊,明明只能再活十年。” “爷爷老眼昏花,还是我家乖孙女看得清啊。” “爷爷,你才不老,麦芽就是看清了也不告诉那人,他是坏人,要告诉就告诉店小二那样的大哥哥,他心肠好。” “我家乖孙女有这一双看透阴阳、辨识人心的眼睛,爷爷也就放心了。” “那爷爷,这世上真的没有妖怪吗?” 老道士摸了摸小麦芽的头,和蔼道:“你看到了吗。” 麦芽点了点头,指着远处说到:“两只猴子一把剑,一只狐狸两个人。” “那就是了,爷爷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天下,顺便给我家孙女找个好人家,爷爷我没几年好活了,执掌天机殿,终究还是看不透这天机啊,以后啊,小麦芽不要学爷爷去算天机了,不要赴了你爹娘的后尘。” “我也有爹娘吗?” 老道士哑了哑嘴,夕阳照得他眼睛有点湿润。 麦芽抬头看爷爷,踮起脚帮他擦了擦眼角,说到:“爷爷不哭,麦芽给你唱歌听。” 说完,拉着老道士轻声唱到: 菩提树,两颗心,青狐丘上游人行。 酥花饼,抹油茶,冰糖葫芦小麦芽。 麦芽乖,阿公疼,画着圈儿数年轮。 年轮深,年轮浅,不见爹娘哭花脸。 ------------ 第三十七章 你如昆仑,我斩星辰 更新时间:2014-03-31 睡梦中桃笙儿感觉自己被一团光亮裹住,那种温热就像娘亲一样。 神魂之中,一颗光亮晶莹的念头漂浮着,周围无数的念头仿佛众星拱月般围绕,八次雷劫境界高手的念头,一颗都有着毁天灭地的威能,镇守神魂之中,如同壁垒般难以攻破。 周围一阵剧烈的晃动,将桃笙儿从睡梦中惊醒。 入眼苏逸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有周围崩塌的虚空,自己被她抱在手中,还没待她回过神来,突然眼前一变,人已经到了石碑之外。 石碑表面灼烧似火,在渊两个红字鲜红刺眼。 “嘶!” 黑水玄蛇看见突然出现的两人,顿时嘶叫一声,巨大的蛇尾狠狠拍出,将一块巨石击碎。 洞穴里忽然阵阵抖动起来,仿佛要塌陷一样,石像表面层层剥落,水潭里的水沸腾异常,黑水玄蛇开始躁动不安。 石碑在渊是上古奇物,手持玉佩的男子在里面留下旷世功法,又被赑屃用来镇压老蛇,沉守了八百年之久,如今仿佛脱困了一般,表面流火,在渊两个大字仿佛活过来一般,石碑骤然缩小,化作拇指大小,笔直飞起,一下打入苏逸法海之中,落入平静的湖面,安如磐石。 这一切都在电石火花之间,苏逸刚抱着桃笙儿从石碑中出来,突然石像上的老蛇忽然狂暴起来,一条巨大的尾巴扫来,凛风扑面,让苏逸汗毛竖起。 如今开辟内府小世界,修炼长生诀,神识已经不同过往,蛇尾还没扫来,苏逸就觉得一阵危险,身子一倾,堪堪躲过老蛇的袭击。 桃笙儿醒来,见老蛇袭来,二话不说一道柳絮抽去,那根玉簪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头上,蝴蝶绕着她身边飞舞。 “老家伙,敢偷袭本姑娘,活的不耐烦了。” 桃笙儿得理不饶人,神魂飞起,就要施展法术,忽然轻咦一声,发现神魂的不同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一颗念头,金色饱满,充满纯阳之气。 竟然是渡过八次雷劫的念头,来不及多想,手中法诀掐出,顿时一道寒光斩向蛇尾, 黑水玄蛇痛的一声嘶叫,蛇尾上竟然留下一道豁大的伤口。 桃笙儿一阵诧异,想来应该是那颗念头的功效。 水潭上的石像存存剥落,不到片刻只剩半截,如今在渊石碑已经被收入苏逸的府内小世界,恐怕再也镇不住这老蛇,要不了多久它就要脱困而出。 八百年的老妖怪脱困了哪还得了,站在那儿都是一番腥风血雨。 “轰!” 石像倾倒,老蛇一下脱困,顿时洞穴中阴风大作。 黑蛇顿时消失,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从虚空中走出,面色冷峻似冰,眼里尽是暴戾之气。 苏逸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感觉这个中年男子极其危险,万万不能力敌,黑水玄蛇终于脱困了,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身穿黑袍的男子。 桃笙儿神色一紧,显然也看出了眼前黑袍男子的危险,无数的念头飞起,一颗金色的念头主宰其中。 黑袍男子看见那个金色念头,脸色终于一变,伸手探出。 苏逸只觉得身体被禁锢,就像当初在在渊里,玉佩男子站在身边的时候才有那种感觉,但是那人无意发出,而现在黑水玄蛇化身的黑袍男子,目标就是他们二人。 一个巨大的蛇头在天空显化,猩红的蛇信,刺骨的獠牙,仿佛一口就能将人洞穿,让人不寒而栗。 桃笙儿头顶念头升起,最大的那颗念头顿时金光大作,一道白衣幻影从中走出,与那黑蛇幻影对峙。 黑袍男子似乎经受了什么刺激,顿时怒发冲冠,寒声说到: “你还没死。” 言罢,黑蛇猛地立起,往那白衣身影上扑去。 桃笙儿头上玉簪自行飞出,在空中饶了一圈,笔直的往前刺去。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也不见动作,那玉簪仿佛陷入泥沼,艰难前行。 轰的一声,两道幻影同时散去,只见金色念头不停转动,忽然退回到桃笙儿身边,桃笙儿一身闷哼,不禁退后几步。 毕竟是一个念头,用来对付同为八次雷劫高手的黑水玄蛇,自然有所不及,这老蛇虽然被困许久,修为锐减,不过依旧神通莫测。 黑袍男子依旧伸手而来,往那金色念头探去。 桃笙儿不禁变色,神魂中电光闪烁,想要动用什么秘术。 苏逸被黑袍男子忽视在一旁,这种场面的争斗显然他插不上手,心中不由一急,神魂深入府内小世界,那块在渊安如磐石,立在神海之中,石碑黯淡,如同凡物一般,看不出神异之处。 “这次只能靠你了。” 苏逸尝试着用神魂沟通在渊,只是神魂刚刚笼罩在上面,只感觉一块冰冷的石头,再无其他,不由一急,脑中忽然闪过长生诀的一道口诀,当即念到: “无我念时,天地自在;无他念时,万物慈悲。” 忽然冰冷的石碑上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一阵阵肉眼难查的波纹在空中回荡,弱不可闻的颤音传来,让人神魂一震。 缓缓逼来的黑袍男子忽然顿下脚步,脸色骤然一变,转身看向被他一直忽略的苏逸。 在渊安如磐石,不为所动,一阵声响之后便安静下来。 “那座石碑在哪里。” 黑袍男子声音有点低沉,仿佛野兽低哮,眼睛盯得苏逸一阵发寒。 苏逸有心将在渊石碑搬出来镇压了这条老蛇,可是那石碑根本就不受他控制,反而霸占着神海不出来,刚才那一声震颤只能让老蛇稍稍忌惮,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 石像完全剥落,水潭也已经轰塌,洞穴没有神秘伟力的支撑,开始晃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 这时,桃木剑自行护主,铮的一声飞出,苏逸一把拉住桃笙儿。 “我来拦他片刻,快逃。” 说完,苏逸周身一百零八颗念头齐齐飞出,有如星辰一般闪烁,脑中观想一指斩星辰的身姿,念头一转,一道巨大的剑芒落下。 轰! 洞穴塌陷,黑袍男子一掌拍出,势如昆仑,苏逸口吐鲜血,桃木剑破空而出,载着苏逸二人狼狈逃出。 ps:谢谢二淼,轻歌,闻述的支持打赏,好朋友不多说,我会认真写下去。 另外推荐一本同好书:荒神怒,书号:344504。神器聚来之时,便是众神回归之日。 ------------ 第三十八章 风波起 更新时间:2014-03-31 “噗!” 苏逸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顿时苍白下来,桃笙儿神魂暴起,就要挡去,苏逸急忙拉回她,说到:“快走,那条老蛇修为太深,你我万万不是敌手。” 话音刚落,一道庞大的神念忽然扫来,桃木剑一阵轻吟,猛的加速,黑袍男子已经一只手探来。 “还不留下。” 轰的一声,手掌拍在石壁之上,顿时坍塌出一方空间。 苏逸神魂寄托在桃木剑上,剑身不断转变方向,洞穴已经坍塌,通道里昏暗一片,看不清方向,后面的追杀已经赶到,让苏逸汗毛一阵炸起,摆脱不了老蛇,恐怕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想不到刚刚修行有成,就遇到这样的凶险,好像打从自己修行以来,就没有安逸片刻,不管是太安城里正气道修士设计围剿,还是这会儿的黑水玄蛇追杀,好像还都是修为高深之辈,稍有不慎就要身死道消。 修行一途,果然凶险。 在八次雷劫高手面前,一切反抗都是枉然,老蛇只是飞出一道念头而已,就已经追杀到两人走投无路,桃笙儿就神魂里那颗金色念头飞起,往黑衣男子身上撞去。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一颗同样煞气逼人的念头迎上。 桃笙儿再次闷哼一声,脸色顿时煞白,那道金色念头毕竟只是白衣女子残留,意识完全封闭,成为一种本源的东西,桃笙儿勉强能够驱使还是因为念头寄托在她神魂中,而白衣女子和她有神秘的联系。 金色念头回到神魂之中,固守神魂,黑袍男子的念头强大无比,不能力敌。 好在眼前已经一片光亮,通道走到尽头,洞口就在前面。 苏逸把心一横,十八颗念头飞起,猛地撞向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看也不看,未渡雷劫的念头不足为惧,就要伸手扫去,忽然脸色一变,只见那十八颗念头忽然组成一道法阵,念头顿时光芒一作,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苏逸身子一震,面白如纸,险些从桃木剑上摔倒下来,桃笙儿赶紧扶住他,见他神色萎靡,不由眼睛一红,骂道: “你这个笨蛋,不要命了吗,神魂念头是修行的根本,你连念头都不要了,是不想活了吗。” 苏逸虚弱的笑了笑,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疾风,赶紧侧过身子,一道寒光从他鼻尖堪堪擦过。 黑袍男子没想到苏逸竟然舍弃数十个念头来自爆,一个措手不及被炸的灰头土脑,这时距离已经被拉开,手中法诀一掐,一道寒刃斩去,从苏逸鼻尖擦过。 “快走。” 苏逸神魂操纵者桃木剑,不敢往高处飞去,而是沿着峡谷飞行,此处离太安城已经有一段距离,这会儿过去断然是来不及的,说不定还会伤了无辜百姓,就算不被大乾守卫围剿,自己也扛不住那种滔天罪孽,要知道修行以来,冥冥中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之线,所谓命运,所谓功德罪孽,并非虚有。 黑袍男子乃是黑水玄蛇的一道念头,紧紧尾随在二人后面,为了就是灭杀桃笙儿神魂中那颗金色念头,当初被白衣女子和赑屃封印此地,此仇此恨,怎能不报,就在封印破碎以后,往日的记忆全部恢复,才知道困守此处已经八百年,真身已经去找地方休养去了,留下一到念头追杀至此。 苏逸操纵桃木剑一路往北,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睁不开眼,桃笙儿神魂稳住四周,玉簪上蝴蝶飞舞,见黑袍男子手中寒光一闪,手里柳絮就飞出,每撞一次脸色就要苍白几分,如此下去,恐怕两个人都要遭劫。 “快看,那里有人。” 桃笙儿手指一处,桃木剑疾速飞去。 …… 天青峰是道德宗的宗门所在,这一片人迹罕至,深不见底的峡谷除了飞禽鸟兽,要说还能过来的,就是驱物飞行的修士了,不过今日里却有个素衣素冠的人双脚走在这里。 宗门的族老要渡劫了,那可是头等的大事,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可以,所以几日前就出动了几位门徒,说是帮忙留意尸解胎迷的法门,万一渡劫失败还要个准备,出去的门徒大多都已经归来,毫无疑问是空手而归,尸解胎迷的法门太过珍贵,等闲是找不到,唯独去太安城的那人没了踪迹,派人去那儿看了下,除了被雷劫劈坏的宅子,别无他物了。 素衣素冠的弟子一脸无奈的从太安城回来,不知道怎么跟宗门交待,这一去一回也就半天工夫,怕被人说偷懒,索性下了飞剑,一个人在山路里走着。 道德宗里多是文士,除了佩羽扇就是佩君子剑,这点从他身后的剑囊就可以看出来,君子爱剑,惜之如命,对剑最是了解,所以当他听到远处一声剑吟的时候,就知道有人遇到大麻烦了。 这里是道德宗的地盘,谁若敢在这里行凶,那就是对宗门的大不敬。 道德宗弟子抬头看去,见一个面白如纸的年轻人带着一个清秀女子,脚踩桃木剑狼狈而来的时候,顿时背后剑囊乱颤,一柄青色细剑横空飞起。 一阵黑风刮来,道德宗弟子来不及闭眼,忽然青色细剑咔嚓一声,猛地断成两截,一阵巨力将他撞飞。 他好像听到那个女子的惊呼,睁眼看去,一个黑袍的男子从他身边经过,直追那两人而去。 “站住,这里是道德宗的山门。” 道德宗弟子一声疾呼,那黑袍男子根本不予理会,念头一动,化作一阵疾风追去。 竟然在自己山门被无视,这让道德宗弟子很是气愤,手中掐决,一道青光打去。 黑袍男子忽然顿住脚,转过身目光扫来。 道德宗弟子忽然浑身一阵,感到无比的恐怖,仿佛被一只亘古凶兽盯住,一瞬间手脚发软。 打出的那道青光被黑袍男子挥手挡去,只见他目光宛如化作实质,从道德宗弟子的胸前穿透,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追去。 道德宗弟子一脸惊恐的倒下,神识消散之前,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 第三十九章 祸水东引 更新时间:2014-04-01 苏逸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伤势,将桃木剑收回,拉着桃笙儿躲到山野之中,低声说到:“那老蛇明显想要戏弄我们,恐怕没多久就要追过来了,听那小修士说,这里是道德宗的宗门所在,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桃笙儿忽然说到:“当初太安城那中年文士就是道德宗的,他身上那副《蜀中送天子帖》还在你那里。” 苏逸闻言一动,衣襟里那副字画至今没琢磨出名堂来,只知道神秘无比,神魂都能被牵扯其中,前朝大儒白晏之也是度过数次雷劫的高手,神魂接近阳神,若不是一心为国求死,就算百万铁骑之中也能来去自如。 “走吧,道德宗修士下山寻求尸解胎迷的法门,肯定是门派中有人要渡雷劫,这时候断然是不会让人胡闹的,我们趁机躲进去,那老蛇就是知道了也要投鼠忌器。” “你这小子,满脑子坏水,那老蛇我看起码是七八次雷劫的高手,他这次不把道德宗闹得天翻地覆不会罢休,你这是祸水东引。” 桃笙儿眼睛一转,就知道苏逸打什么主意,刚要说什么,忽然发觉远处有动静传来,知道那老蛇要追来了,赶紧拉起苏逸跑路。 天青峰直插云霄,周围的山路颇为险峻,自古修行之人就喜欢把道场设在云海之处,一来人迹罕至图个清净,二来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道德宗既算不上道家,也说不上儒家,只是一些游离世俗之外的文士,自前朝覆灭以来,就龟缩在这处山峰,很少有弟子出世,偶尔山外砍柴的人抬头能看到驾鹤东归,手摇羽扇的神仙人物,那必是山上的神仙闲来无事游走俗世。 天青峰山下多是种田的人家,祖辈生活在这里,对山里的神仙也最是敬仰,神仙们每过几年都会来村子里挑选根骨好的孩子,选中的被带上山跟着神仙学仙术,这辈子都不要干农田这苦活了,就算没选中的也会发下几颗仙丹,据说可以洗髓伐骨,过几年说不定有成仙的希望,只是这么多年来,上山的孩子没下来过,山下的孩子也没上去过,只是偶尔的鹤唳空灵,才让人想起或许已经成了神仙的孩子。 数百尺的山道修的极为大气,古松环绕,汉白玉铺地,比起当初苏逸攀登的大明崖也不逞多让,而这里更多了几分神仙飘渺,山中几声洪钟急促的响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逸二人刚踏进山道,忽然一道白茫茫的光幕就将整个山门笼罩其中。 “竟然开启了守山大阵,莫非道德宗遇到了什么强敌来袭。” 桃笙儿惊诧的说到,莫非感知到老蛇来到,大阵自行开启? 苏逸转身看去,这一看差点吓出魂来,老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后,之间不过刚好隔着一层光幕。 老蛇化身的黑袍男子一脸淡然看着眼前光幕,伸手就要破开,忽然轻咦一声,收回手来。 八方云雾汇集,化作一条雾龙,张牙舞爪而来。 黑袍男子静立,头顶黑蛇显化,一条数十丈高低的黑蛇飞起,与那雾龙对峙,气势竟然丝毫不差。 “轰!” 一声巨响,那黑蛇竟然率先发起攻击,一尾甩在光幕之上,顿时如轰雷一般炸响,雾气腾飞,那条雾龙竟然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山顶洪钟忽然响彻,一道神念从山顶飞来,显化出一个青冠文士,手持青芒剑,大步走来。 “不知道友驾临敝宗,有何贵干?” 青冠文士面如冠玉,头顶太华髻,一身素色长衣,举止优雅,体态风流,对着黑袍男子拱手问道。 “哼。” 黑袍男子显然没解释的心情,冷哼一声,大手往光幕抓去,顿时头顶那条黑蛇张开巨大的蛇嘴,猛地一吸,无尽的雾气被吸入嘴里。 青冠文士脸色一冷,喝到:“休得无礼!” 说完手中青芒剑化作流光刺去,果然如青芒一般,来去无踪,快到不可思议,这青冠文士显然是用剑高手,一剑在手,顿时气势大变。 说来也奇怪,那护山大阵似乎只拦住山外之人,对青冠文士却没有阻拦,一剑挥出,人已经到了大阵之外,黑袍男子赤手空拳,两只手指夹住剑芒,竟然让剑不能动弹分毫。 青冠文士脸色一变,念头飞起,裹着肉身退回到大阵之内。 “阁下是谁,为何闯我道德宗护山大阵。” “聒噪。” 老蛇是什么脾气,凶悍如冥怨还不是一巴掌拍去,青冠文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口鲜血喷出,人已经飞出好远。 几道剑光从山顶飞来,几个文士落下扶住那人,满脸怒色的盯着黑袍男子,剑芒乍起,大有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架势。 黑袍男子根本没注意他们,而是把目光放在护山大阵上,道德宗数百年根基在此,护山大阵更是第一代掌门留下的阵法,玄妙无比,牵一触而发全身,如果强行破阵,恐怕要早到极强的反噬,老蛇只是一道念头在此,并不想强行破阵。 苏逸见道德宗的修士到来,赶忙拉着桃笙儿往山里逃去,一群不怕死的垫后,两人刚好可以逃的更远些,倒希望他们能多撑会儿,看架势都是驱物飞行的高手,加上护山大阵,撑个一时半刻估计不成问题。 桃木剑早就收起,这里是人家地盘,指不定有什么禁制,还是不要轻易触碰的好,往山顶宫殿多了起来,一声声洪钟想起,更多的道德宗修士仗剑飞出,看来已经得知山下的动静。 护山大阵将整个天青峰笼罩在其中,峰顶是一片茫茫雾气,无数道白雾喷薄而出,滋润着那道光幕,雾龙游走,若有灵性一般,都往山脚汇去。 黑袍男子毕竟不通此法,眼见没有敲出大阵的破绽,就要徒手撕去。 这时,众人纷纷避让,一柄两尺见宽的青铜巨剑从远处飞来,落在黑袍男子身前,剑身嗡嗡作响。 ------------ 第四十章 道德宗说道德 更新时间:2014-04-01 低头山间秀色,抬首雾外仙宫。 天青峰云海深处有一百二十座宫殿,常年仙鹤盘旋,头顶逍遥巾的修士往来其中,道德宗这代掌门,据说已经是度过七次雷劫的高手,正儿八经的老祖宗一辈的人物,年轻时指断山峦,做过仗剑四海的豪气买卖,只是年纪大了越发胆小心细起来,躲在山门里做起了缩头乌龟,并对外说已经羽化仙去,要不是道德宗弟子在外面还算谦让,再者护山大阵威名远扬,恐怕道德宗的头号对手正气道就已经出手了。 派去太安城需求尸解胎迷的弟子十有八九是折在他们手中,道德宗数百年道统根基可经不起这样的羞辱,门中弟子已经争得面红耳赤,说下山给正气道一个好看,百八十把飞剑一起下山,那是何等的大气,足以一扫道德宗多年的阴暗晦气,可是掌门却下了死命令,最近有大事发生,闭守山门就可以。 掌门有令不可违,只是碰着这样一个窝囊的掌门,做弟子的也心生怨气,背后没少骂他一心做着长生梦,贪生怕死,蛇鼠之流,这些话做掌门的听不见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此刻山顶道德殿里,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年轻文士站在大殿之中,身穿紫色长袍,束发结冠,形如青松,面色如玉,身上隐隐有青气流动,仿佛方外之士,经礼大儒,忘俗而出尘,他正看着眼前同胞而生的兄长,眼神阴鸷,面带怒色,全然不似身上那股逍遥气态。 “何桃,这道德宗到底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 素衣青冠的老者只剩下一只手臂,只见他低头一礼,说到“师父临终之前将师门托付给你,当然你是掌门。” “那你为何三番五次阻我好事,要不是念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我早就将你送去万雷台见识那万雷凿顶的厉害。” “何杏,你执掌道德宗三十年,宗门大小事务可曾要你操心半点?” 道德宗掌门听他直呼其名,不由目光一冷,继续听他说下去。 “祖宗留下的基业,自然有门下弟子共同打理,你贵为掌门,一心修行就是宗门的福气,如今已经有了返老的迹象,可喜可贺。” 被恭贺的道德宗掌门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而是沉声说到:“何桃,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然明白,老祖宗将宗门命名道德宗,敢问道德二字怎生书写。” 素衣青冠的中年人一字一句铿锵问道。 砰! 正殿之中那座青铜雕刻,蟠龙环绕的香炉顿时飞出殿外,一股起浪以何杏为中心,四散而来,将素衣青冠的独臂老者逼退数步有余。 “何桃,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掌门何杏面沉入水,冷笑到:“我该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被气浪逼退的独臂老者不抬头不变色,说到:“敢,为何不敢,你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杀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何杏闻言冷笑:“修行之道,有死无生,你畏手畏脚,如何问造化叩长生,难怪比我入门早十年,修为还是这般,你知道老家伙为什么把宗门交给我,而不是交给你吗?” 中年文士的声音依旧如初,说到:“我资质愚钝,师父念我心诚,才授我修行的法门,只说修行一途,有合天道,天道自然,我潜修二十年才明白师父的意思,天道自然是人心,人心乱了,这修行也就走到了歧途,何杏你我一母同胞,又早我十年修行,师父在时你已经渡了五次雷劫,师父去后你已经是七次雷劫的高手了,师父说你天资聪颖,道骨绝佳,乃是修行的不二天才,师门唯一一个有望问鼎造化的人,为何要舍近求远,做出那样有违天道的事情,怎么就忘了师父的话了,没了道德的道德宗,离灭门不远了。” 掌门何杏脸上的怒意难消,忽然怒极而笑道:“狗屁的天道,老家伙悟了一辈子的道,最后还是驾鹤西归,我修行四十年,已经返老还童,你说到底谁是天道,谁叩长生。” 独臂老者闻言轻叹一口气:“饮鸩止渴趋于魔。” 忽然殿外洪钟响起,掌门何杏往道德宗牌匾上打了一道法诀,顿时上面的三个滚金大字散去,露出光华的一面出来,隐约有人影晃动,片刻后竟然显现出山下的场景。 “你去处理一下吧。” 何杏丢下一句话,转身走进殿内。 名为核桃的独臂老者看着画面中的黑袍男子,神色一怔,口中念咒,一柄两尺见宽的青铜巨剑从一处山脉飞来。 剑背之上刻有二字,藏锋。 巨剑藏锋载着中年文士飞出殿外,咫尺风雷。 …… 一柄青铜巨剑从天而降,笔直的插在黑袍男子的身前。 名为藏锋,重剑藏锋,乌黑的剑面不知由什么铸造而出,看上去黯淡无光,字藏拙,剑也藏拙,除了那两个苍劲的字外,看不出一丝奇异之处。 天青峰有个独臂老头,平日里沉默寡言,唯独爱使一柄重剑,重剑无锋,也不知道他那只手臂是怎么挥得动的,据说这老头还是掌门的长辈,只是长辈没有长辈的威严,待人倒是挺和善的,门中的弟子都和他走的近,也都知道这独臂老头在山里呆了四十多年,修为平凡,至今也不过二次雷劫的境界,甚至门中一些天才晚辈都比不上,好在他平日里不爱走动,只在他那处山头种些花草,那柄被称为道德宗第一重剑的藏锋一直立在山头,不知要蒙尘多久。 老蛇化身的黑袍男子眼睛看重剑藏锋,罕见的露出凝重的神色,抬头看着缓缓走来的那位貌不惊人的独臂老者。 此时只穿一身素衣,青冠已经摘取,独臂老者头发花白,看上去好似风烛残年,唯独一双眼睛平稳如水,波澜不惊。 “这剑是你的?”黑袍男子忽然问道。 独臂老者和蔼的笑了笑,并没有被剑拔弩张的氛围感染,扶着重剑说到: “老了,快扛不起这剑了。” 黑袍男子默不作声,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ps:第二更送到,今天还有第三更。 ------------ 第四十一章 菩萨蛮见菩萨 更新时间:2014-04-01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没想到一条老蛇一个老头,就这么两句闲聊就散场了,让一众道德宗弟子看在眼里,当真是迷雾阵阵。 连苏逸都瞠目结舌,这位貌不惊人的独臂老人难道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高手,一柄重剑横在路上,就让八次雷劫的老蛇知难而退,虽说这重剑的确大得有点惊世骇俗,但那老蛇是什么货色,被镇压了八百年还没死的存在,唯一能死死压着他的,到现在为止才一个玉佩男子而已。 但自古能有玉佩男子那样手摘星辰能耐的几个?更别说老蛇当初追着同为八次雷劫高手的白衣女子和赑屃一路追杀,被困守了八百年还妖焰不减? “这老头好像才二次雷劫。” 桃笙儿忽然说到,目光落在那独臂老人身上。 独臂老人提着重剑往回走,佝偻着身子,哪有半点高手风范,周围的道德宗弟子早已鸟散而去,没有半点敬仰高手的心思。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往日里全然不见的修行者,打从苏逸修行以来,都拼了命的往身边来,好不容易得了一门神通,还没神功练成耀武扬威一番,二次雷劫都追着八次雷劫跑着打了,修行修到苏逸这可怜份上,不说后无来者,绝对前无古人了。 护山大阵还没有散去,一时还出不去,说不定那老蛇还在外面守着,索性往山上走去,见那老人面善,便一路跟在他身后。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星光入水,天青峰仿佛被灵光笼罩一般。 苏逸对星空无比熟悉,曾怀疑过长生诀就脱胎于此,神魂深处就烙下了弹指斩星辰的景象,每当这时,神魂总是悄无声息的壮大,府内小世界里,一个个念头飞起,与星空的布局遥相呼应,一股星辰之力从天空降落,降临在神海之中。 独臂老人名为何桃,这何姓在宗门里乃是大姓,却不知为何这老人名声不显,就连所住的地方也在偏僻的山头。 老人站立山头,那柄巨大的重剑就躺在地上,光亮的月光照在上面,仿佛被吸收了一般,就那样静静的躺着。 “传说中,有一门修行的神通,是以满天星力为源泉,修炼到极致的时候,可以弹指斩星辰,甚至能让星辉入体,化身满天星辰,简直不可思议。” 老人背对着远处的苏逸二人,一个人站在山巅自言自语道。 苏逸闻言一惊,知道那独臂老人已经发现了自己,难道刚才感悟星辰动静太大,或者是这老人本来就深不可测,远非表面上二次雷劫那样境界。 “那条蛇是来找你们的吧。”老人忽然说到。 苏逸拉着桃笙儿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他相信这独臂老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说到:“我们不小心解开了他的封印,让他逃脱出来了。” “八次雷劫的念头啊,只要上古人杰才能达到那种高度。” 苏逸想说那黑水玄蛇,谁知道他已经说到:“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一条老蛇吧,念头纯阳,已经接近阳神。” “给贵宗添乱了。”苏逸对这独臂老人有好感,不愿隐瞒太多。 谁知道老人却摇了摇头说:“已经够乱了,我感觉大劫将起,道德宗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苏逸听他说大劫,心中又是一惊,这老人明明修为并不高深,却知道很多东西。 老人转过身看向苏逸,平静的眼眸里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要在此修行,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说完,盘坐在山巅之上,像枯木一般一动不动了。 “前辈。”苏逸听他说的莫名其妙,刚要出口想问,被桃笙儿一把拉住。 “他这是在坐悟,除非领悟或者坐化,否则没有醒来的可能。” 苏逸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来到老人的房屋,那是一间破旧的房屋,里面却打扫的一尘不染,石桌石盏,老人家生活清贫,几十年如一日。 正要离去时,忽然发现东方有天雷打滚。 …… 三教九流,南佛北菩萨。 传说佛门老祖宗一苇渡江以后,南北就是两个道统,南方讲佛北方念菩萨,天南地北两个禅,北方菩萨修的是苦禅和无心禅,尤以女子为甚。 天青峰道德宫往后是一片崎岖山路,通往云雾深处,云深不见底,在往前有一处凉亭,亭有八角,雕着白衣飞天的图案,亭下有一对男女,男的约莫二十多岁,紫袍金冠,形如青松,正是道德宗的掌门何杏。而他身前站着一个女子,轻纱遮面,头顶三千烦恼丝尽皆剃去,身穿一袭白色佛衣,腰缠白蛇,赤足而立。 要是苏逸在此,一定会惊呼一声女菩萨。 可惜白衣菩萨轻纱遮面,遮住那张绝美的容颜。 大乾王朝崇佛灭道,乾京城里更是佛寺无数,号称烟雨楼台八百寺,跑马点香黄帝宫,然而佛家修大禅,往生禅,和北方菩萨修的苦禅不同,所以中州之地是以佛家为释教正统,唯独不见北方菩萨。 腰间白蛇忽然绕到她脖间,何杏这才发现白蛇没有尾巴,而是首尾两只蛇头,一双黑瞳一双白瞳,同时看去,竟然让人片刻心神失守。 白衣白蛇的女子赤足站立,身上白衣无风自动,忽然双眼睁开,看向远处。 山外青山亭外亭,气象万千。 先前在大殿里暴戾异常的何杏,此刻在白衣菩萨一阵低眉顺眼,将亭中石桌上的茶杯里斟满茶水,然后静静的退到一旁,出声说到: “此亭里有雅士题词一首菩萨蛮,山亭水榭正合词境,如今你来了,菩萨蛮里见菩萨。” 白衣菩萨往前一步,抬手。 山间无尽雾气尽皆聚来,再一垂手,数丈山亭轰然碎裂。 七次雷劫境界的何杏依旧一个措手不及,念头飞起,才堪堪将自己停在半空,神色阴晴不定。 白衣菩萨赤足走在空中,一步一金莲,往远处的山洞里走去。 ps:第三章送到,求红票收藏。 ------------ 第四十二章 窃钩窃国窃气运 更新时间:2014-04-02 天青峰起初高有百丈,被开山祖师一剑削去大半个山头,这才有了道德宗的道场,几百年传承下来,除了山后那道秘洞,其他早已遍及人迹,说是秘洞,其实也就祖宗祠堂,除了掌门外人也进不了,甚至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当初老头子坐化之前把何杏带到这里,饶是何杏心府极深,当看到密密麻麻一片灵牌时,也不禁脸色大变,头皮一阵发麻。 道德宗开设山门也不过数百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列祖列宗、门下弟子都死尽了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灵牌,这该死多少人才行,何杏没开口问,老头子也没准备解释,一师一徒在洞中将门派传承演化了一遍,然后老头子就闭着眼就坐化了,临死前给何杏一枚玉扳指,算是交代了后事,然后让何杏在他坐化以后,肉身放进洞中莲花池里。 说来也奇怪,老头子肉身入水即化成一朵莲花,莲花六瓣,刚好老头子六次雷劫的修为,再仔细看了下,池中莲花少说有数十朵,三四五瓣各不相同,莲上莲子生,黑白诡异,池上气雾缭绕,隐约有龙吟。 清池锁龙,气运化莲。 何杏从白玉扳指上得到这八个字,这水池里数十朵莲花就是数十道气运交汇,前朝覆灭的时候,池中一半莲花尽皆枯萎,道德宗从此百年不振,历代掌门积攒下来的气运被冲散,尤其是开山始祖那朵九瓣莲花,一下枯萎在水池中,只剩几页残荷惨败凄零,莲子散落一池,不知为何,何杏看到那些莲子,就想到秘洞里摆放的无数灵牌。 道德宗每过几年都要去附近的村落挑选有根骨的弟子,老头子还在的时候,何杏就和师兄何桃一起去过,当时有几个一路相谈甚欢的年轻人,本来还想来山上做个伴,只是被老头子喊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何桃一向憨厚,被何杏怂恿去师父那里打听了一番,从不生气的老头子竟然一巴掌把何桃打出殿外,从此也没人敢打听那些人的下落了。 何杏仔细把玩着白玉扳指,目光扫过那些令牌,从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又低头看了眼池下黑白刺眼的莲子,沉默不语。 人生来是有气运的,有强也有弱,乾京城里那位九五至尊就是紫气冲霄,初见老头子时,头顶也是浩淼如烟,气运强弱又分先天和后天,先天根骨,后天修行,那些被挑来的人,无一不是根骨奇佳,而池中莲子结成的就是他们的气运。 难怪历代掌门本该是人杰百岁,却早早驾鹤西归,难怪门下弟子众多,却大多是愚钝之辈,那些天赋秉异之辈却下落不明,难怪老头子把掌门之位传他不传何桃,这一池莲花,满地莲子,都是历代掌门弟子所化,而天资绝艳的开山始祖竟然也只是气运池上一朵稍大的莲花,究竟是谁设下的局,让道德宗历代掌门甘愿沦为棋子,化身气运,百年道统徒作嫁衣。 这一刻,何杏有把手中白玉扳指扔进水池,斩尽一池莲花的冲动。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池中气运化龙,一下钻进他的胸中,神魂陡然一震,手中扳指忽然白光一作,不知何物刺痛手指,一滴鲜血滴入气运池,顿时生出一朵莲花来,莲开五瓣,发现自己竟然和莲花心意相通。 何杏脸色大变想要拔开手中扳指,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拔不开。 那一晚不知何杏在秘洞里经历了什么,只是当他出来的时候,气运池里枯萎六朵莲花,何杏从此性情大变,暴戾异常,只是修为却日渐高深,隐隐还有返老之相。 …… 白衣菩萨赤足行走在空中,脚下步步生莲。 吊索连成的栈道此刻已经随同凉亭碎裂山底,何杏一脸难看的飞在后面,身为七次雷劫的高手竟然怒不敢言,这白衣菩萨到底什么来头。 尽头是一座秘洞,门前两尊石兽镇守,面容狰狞,白衣菩萨却恍若未见。 “先师有曾告诫,祖宗祠堂,非掌门不得靠近,女菩萨还请小心。” 何杏在后面忽然说到。 白衣菩萨顿足,抬头看了眼两尊石兽,忽然两道寒光从兽嘴里射出,疾若闪电,眨眼就到她面门之处。 白衣菩萨张嘴一口清气吐出,连同那两尊石兽一起掀翻,滚落山底。 何杏看着她的背影,瞳孔一阵收缩,心中忌惮更盛几分。 白衣菩萨刚走进秘洞之时,忽然洞里摆满的灵牌尽皆摇动起来,气运池里云雾翻腾,异象纷呈。 何杏从门外走来,跪拜了列祖列宗,将灵牌扶正,对白衣菩萨说到:“道德宗数百年气运尽在此地了。” 说完,从池中捞出一把莲子,白衣菩萨脖子上那道白蛇忽然飞了过来,咬住一颗莲子就吞下,每食一颗莲子,蛇身就光亮几分。 白衣菩萨面无表情的看着气运池说到:“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天地气运者,可证长生?” 何杏那二十多岁的清秀面容竟然缓缓苍老,挺如青松的身子渐渐佝偻,片刻变成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甚至比之前的独臂老人何桃更显苍老几分。 白蛇瞬间游到气运池中,白雾气运加身,顿时如龙戏水。 “你这七次雷劫的伪境也是从这里来的吧。”白衣菩萨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何杏,轻启声音到。 何杏沉默不语。 白衣菩萨伸手折断一株莲花,顿时雾气如潮水退去。 何杏脸色骤变,手中方尺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去。 方尺在她身边不到一尺停住,挣扎不动,忽然折成两段。 何杏猛地睁眼瞪目,怒喝一声,两截断尺往前推出半尺,白衣菩萨赤足而立,纹丝不动,那断尺离她脖子不过拇指距离,忽然她笑了笑。 女菩萨一笑慈悲能杀人。 白衣菩萨伸手弹出一指,两截断尺嗡的一声撞落在墙角,再一弹指,何杏大口鲜血喷出,人已经摔出数丈之外。 何杏神魂飞起,面色狰狞的扑来,一颗颗念头组成一道偌大的山河图,图中山水环绕,铺天盖地而来。 白衣菩萨一招手,池中莲花瞬间枯萎两朵,再出手,山河破碎。 何杏神魂被她拘在掌心,只见巴掌大小的小人面色惊恐,想要逃出生天,却怎么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好好守下去,等气运充盈之时,我再来采撷。” 说完,将何杏神魂放开。 白玉扳指飞到她手中,顿时一池气运汇聚而来,白衣菩萨张嘴一吸,满池气运尽入口中。 秘洞中无数的灵牌碎裂。 ------------ 第四十三章 唯气运也 更新时间:2014-04-03 东方天雷打滚,一袭白色僧衣飘然而起,千山万壑尽在她脚下,步步种金莲。 道德宗诸峰草木尽皆折服,唯独一柄重剑竖地而立,剑身铮铮作响。 苏逸怔怔的看着空中飞过的白衣菩萨,恍如画壁上的飞天仙女,白衣白衫,赤足行空,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看不清面容,猜不透修为。 世上女子万万千,能有几个如此霸气。 “不好!” 桃笙儿忽然脸色大变,拉住苏逸就要躲开。 只见白衣菩萨腰间那条白蛇忽然抬头,盯着桃笙儿的方向,好像发现什么好东西,猛地窜了过来,恍如一条白线。 苏逸刚要动作,忽然变故突生,怀里一阵乱颤,那张前朝大儒白晏之的《蜀中送天字帖》竟然飞了出来,白光一作,卷着二人消失在原地。 白衣菩萨抬头看来,刚好看见苏逸二人消失,神色没有变化,只是看到旁边枯坐的老人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柄剑怎么在这里。” 白衣菩萨眉头微微蹙起,看了老人一阵,然后转身离去。 ……. 何杏面色阴沉的从秘洞走出来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数百年的气运挥霍而空,八株气运莲花,折一株,毁两株,剩下的五株也近乎枯萎,这让他心头滴血,不是心疼气运丢失门派不振,而是少了几株莲花,问鼎大道的机会就少了几分,妖邪之道也是道,你看三清道祖,金身佛陀,哪一个不是受尽人间烟火,窃取气运和聚集香火愿力如出一辙,何杏是道德宗百年难遇的奇才,曾被老头子认为有望问鼎造化,但那也只是有望,修行一道,根骨气运机缘,缺一不行,自从接任掌门以来,发现了气运池的秘密,舍万人气运,得一人成仙,不知为何历代掌门聚集这大好气运,却放之不用,就在他冥想之际,一袭白衣的菩萨来到这里,将这数百年积攒的气运一扫而空,若非不是她敌手,何杏怎么也得留住她弄清背后的隐故,这白衣菩萨是否就是气运池背后的设局人,如果不是,又是否和她有关系,只是想到身为九次雷劫的开山始祖也沦为气运池中一朵莲花,何杏就感觉通体发凉。 “到底还是伪七境啊。” 何杏喃喃自语,神魂飞上天去,一道惊雷劈下。 无数色彩斑斓的气运从天青峰各处飞来,往后山秘洞汇集,气运最浅为白色,最深为紫色,交织在一起,仿佛彩练凌空而来,在气运池上结成一朵莲花,足有数百颗黑白莲子。 天青峰无数弟子此刻盘坐在地,意识恍惚,就连修为深厚的长老也未能幸免,头顶气运如虹,一同汇入后山。 两朵气运莲花飞到何杏身边,花瓣绽放。 一声惊雷之后,所有打坐的弟子长老皆是口鼻流血,昏倒在地。 何杏紫袍飘飘而下,已经是八次雷劫的高手了。 “是时候该去了。” 何杏低语到,身形一闪,已经是百丈之外。 …… 苏逸和桃笙儿被那幅字帖卷走,眼前场景一变,竟然是来到了后山秘洞之中。 字帖忽然变成了普通的样子,任苏逸如何翻看也瞧不出半点蹊跷,只是上面的阵阵温热,让人明白刚才的一番变化因它而起,莫非那前朝大儒白晏之留下什么在上面,号称一代儒圣的人,道行更是高深莫测,就是在这幅字帖上留下什么暗手,也不是苏逸能看出来的,不明白它为什么将两人卷到这里来,想来是感知到刚才的危险,也或许是和这里有什么关系,道德宗文士无数,羽扇纶巾,莫非是那白晏之留下的道统。 苏逸一瞬间闪过好多念头,静下心打量周围的环境,当看到密密麻麻的灵牌时,也不禁吸了口凉气。 桃笙儿心有余悸的拉着苏逸,先前那个白衣菩萨的出现让他心神大乱,尤其是那条白蛇,仿佛是天生的死敌。 “这里是哪里。”桃笙儿抬头看见一片片灵牌,不禁咋舌。 苏逸却走向那一片气运池,四朵莲花盛开,气雾缭绕,仿佛仙境。 刚要往前靠去,忽然被桃笙儿一把拉回,只见她脸色一变,惊到:“别沾染上面的气运,这是气运池,以你的修为,这么多气运加持,出门就要被天雷轰死。” 苏逸闻言如避蛇蝎,赶紧后退几步,说到:“什么是气运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围这么多灵牌,咱们恐怕来了道德宗的祖祠。”桃笙儿眉头蹙起,不明白那张字帖将二人送到此处的目的。 “气运都结成莲花了,我听娘亲说过,凡人气运三六九等,白色最轻,紫色最贵,这里气运凝而不散,郁郁青气化作青莲,不知道要积攒多久。” “你娘亲好像什么都知道啊。”苏逸嘀咕到。 桃笙儿作势要打他,苏逸赶紧低头跑到一边,说到:“这里这么多灵牌,该不会都是来积攒这些气运。” 说完,两人顿时一怔,苏逸脸色发白到:“道德宗该不会是窃取活人气运吧。” “我看这里灵牌数以万计,断然不可能只是道德宗门下弟子。”桃笙儿忽然说到,只是话说一半就打住了,苏逸猜到她下面的意思,顿时踉跄几步,喉咙有点干涩的说:“道德宗...不是邪魔歪道,不会干这样的事吧。” “那这些灵牌哪里来的。”桃笙儿问道,说完看向那些灵牌,有的先前被白衣菩萨汲取气运的时候已经碎裂了,还有的无名无姓,只是一个空白的灵牌放在那里,更多是有名有姓的牌子,从名字无法看出什么,桃笙儿走了一遭,忽然把目光盯向了气运池,说到:“你怀里那张白晏之的字帖有古怪,它卷我们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看这些灵牌吧。” 苏逸刚要说什么,手臂一动,撞到了身后的一块灵牌,顿时一块块灵牌接连的倒地,当最后一块灵牌倒下的时候,气运池里的雾气如潮水一般退去,池里的水仿佛没入地下,露出干涸的池底来。 “咦,有古怪。” 桃笙儿轻咦一声,已经走到气运池旁,见那里有一处暗格,用手按去。 “嘎!” 顿时暗格降下,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块通体鎏金,泛着紫光的东西静静的放在池底暗格里。 ------------ 第四十四章 一念三千 更新时间:2014-04-05 那块鎏金的物件竟然是块玉玺! 玉玺之上雕有蟠龙祥云,纹路复杂,栩栩如生。 苏逸目瞪口呆的看着玉玺,想不到气运池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东西。 “这是传国玉玺!” 桃笙儿看那玉玺周围雕有密文,古朴大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到。 苏逸知道这断然不可能是大乾的传国玉玺,如今大乾正值春秋鼎盛,四方来仪八方来贺,传国玉玺作为镇压一国气运的宝物,肯定在乾京那座恢宏的宫殿里,断然不会沦落到这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前朝的传国玉玺,商、阳已经遥不可及,那只有可能是周朝,莫非这道德宗是前朝余孽? 苏逸脑中闪过无数想法,桃笙儿已经将玉玺拿在手中,果然底部刻着“天昌圣周”四个大字。 只见丝丝气运从周围吸入玉玺之中,继而消失不见,这玉玺不知在池底待了多久,表面紫气缭绕,恍如紫玉一般,玉玺代表着国之气运,如今大周王朝已经覆灭,而传国玉玺却出现在道德宗的气运池下。 苏逸忽然想到身上的字帖,白晏之既然是前朝大儒,字帖里有他的意志,既然将二人传送到这里来,必定和这有什么关联。 可惜字帖拿出来还是往日那番模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这让苏逸一阵疑惑。 桃笙儿将玉玺托在手里,玉玺在气运池里不知藏了多久,早已吸收了无尽的气运,说不定当初这气运池就是为它而设,这事也许道德宗都不知晓,道德宗自从前朝覆灭以来就一蹶不振,说不定有这个玉玺的影子在内,气运玄妙无比,若是直接吞食,能够生生造就一个雷劫高手,但也有极大的隐患,用来御敌倒是难得的法宝,一国玉玺,世代传承,神秘无比,手握这样一件重宝谁能不动心。 池底池水退去,暗格里除了那枚玉玺再无他物,玉玺已经被桃笙儿占为己有,对于好宝贝她向来是眼热的紧,要不当初也不会连骗带拐的把云谦身上的宝贝拿来,苏逸将暗格合上,忽然发现暗格青石之上有一块四方的凹进去的印记,因为久经池水淹泡,青石上已经生有一片青苔,若不是苏逸无意中看到,说不定就这样漏过。 苏逸轻咦一声,感觉这个印记在哪里见过。 忽然渭城外的一幕在他心头闪过。 老者马夫,车队袭杀。 “龙蛇印记!” 苏逸诧异到,大乾王朝皇室的特有印记竟然雕刻在藏有前朝传国玉玺的石板上,简直不可思议。 桃笙儿闻言看去,不禁面露异色,当初她渡劫失败被人封住一身法力,说是送去给乾帝做妃,随行的车队的车辙上都是龙蛇印记,非大乾皇室不得拥有。 “莫非朝中有人私藏前朝余孽,而且那人还是皇室中人?” “灭国之恨,不共戴天,断然没有共谋的可能。”苏逸想了想说到,只是这事太过诡异,一时还没有太多的头绪。 桃笙儿哼哼说到:“等本姑娘境界高了以后,一定要去乾京掀了那皇帝的寝宫。” “你别忘了当世第一高手的武王就在乾京,再说乾帝未必知道你的事,抓你的另有其人,大乾皇室参与其中,当初庞都统透了口风,十三爷和太子,京城哪位十三爷,你我一无所知,你这样贸然前往,恐怕讨不了好。” 苏逸还真怕这姑娘一口气杀去乾京,那里龙潭虎穴恐怕是雷劫高手也得绕着走,当初大乾铁骑扫尽天下道门的时候,纵使羽仙宫也要避走世外,一国之力面前,个人终究是渺小的,前朝儒圣白晏之何等天纵奇才,还不一样累死在重重铁骑之下。 桃笙儿哼哼一声不再说话,把玩着传国玉玺,苏逸眼睛扫过,忽然发现玉玺底部,不知道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等等!” 苏逸让桃笙儿把玉玺拿来,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把身上那幅白晏之的字画取了出来。 “你发现了什么。” 桃笙儿知道苏逸有话要说,不禁问道。 “别急,你看这里是什么。” 苏逸指了指字帖落款处,白晏之三字铁画银钩,还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桃笙儿忽然脸色一动,看了看玉玺底部,再比较了下那个红色印记,发现竟然是出自一处,也就是当初白晏之写完这幅字帖的时候,这玉玺恰好在身边,白晏之一代儒圣,断然不可能携带玉玺,那只有一种可能,写这幅字帖的时候,白晏之正在帝宫之中,周帝也在身旁。 桃笙儿把玉玺拿来,往那红色印记上按去,果然一丝不落的合上。 “或许没什么,一代儒圣的字画,世面上流传甚多,只是这幅恰巧颇为周帝赏识。” 苏逸还没说完,桃笙儿就白了他一眼。 “传国玉玺何等重要,怎么会拿来印盖字画,国君本来就有自己的私印,传国玉玺代表传承,等闲不能动用的。” 说完自己脸色一动,看向那幅字帖的眼神就不对了。 “除非他本就打算传位白晏之,那这幅字画卷我们来这里就是情理之中。” 桃笙儿把玉玺按在字帖之上,忽然玉玺上紫气猛地被字帖吸去。 玉玺变得滚烫灼手,桃笙儿撒手退后几步,没想到那枚玉玺竟然自己漂浮在空中,紫气如龙如柱,字帖表面光华流转,一个个字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 “怎么回事。” 苏逸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池底青石板上那块龙蛇印记忽然飞起,印记光亮无比,仿佛一道皇帝旨意,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压来。 玉玺忽然抖了抖,从上面垂下无数的紫气,尽然都是由气运产生,一道紫气传来,把龙蛇印记挡下,相互磨灭。 看来这幅龙蛇印记是来镇压传国玉玺的,不过玉玺和白晏之的字帖相结合,顿时玄妙无比,紫气垂落,字字珠玑,只见字帖上一百二十个大字若隐若现,忽然一个字飞了出来,往前撞去,龙蛇印记一下子磨灭殆尽。 这一切都在电石火花间完成,苏逸还在诧异之中,忽然玉玺抖了抖,紫气洒下,苏逸心中长生诀自行运转。 长生诀来历神秘,似乎牵扯到上古辛秘,苏逸一路上都在参悟,可惜自从石碑在渊出来以后,修行已经停滞不前,他知道自身念头已经到了渡雷劫的水平,只是被黑水玄蛇一路追杀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渡雷劫的机会,不想玉玺一番紫气抖落,长生诀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刹那间,一道道紫气从玉玺上抖落,紫气如龙往苏逸身上钻来,桃笙儿脸色一变,刚想要阻挡,苏逸神魂已经飞起,紫气竟然化作一件紫袍包裹在他身上,气运加身。 “你小子疯了,快停下来,吞食气运,有违天道,你这样去渡雷劫恐怕凶险异常。” 桃笙儿急到,却靠近不了半步,紫气缭绕,苏逸紧闭双目,神魂出窍。 一百零八颗念头因为阻挡老蛇自爆十八颗,如今剩下九十颗,颗颗晶莹剔透,被紫气包裹,其中景象幻生。 忽然念头一生二,再生四,九十颗念头一瞬间生出三千之多。 苏逸未渡雷劫,已经步入惊蛰三重天。 一念三千。 ps:昨日出门未更,今晚三更补上。 ------------ 第四十五章 我入天人时,可斩妖魔 更新时间:2014-04-05 长生诀上记载在渊九重天。 炼精化气,神识化海,一念三千,金丹大成,阴阳之主,化界之力,逆天改命,生死玄关,万世尘劫。可谓一境一重天,苏逸步入一念三千的境界,只见府内小世界上诸多念头化作星辰,星罗棋布,念头一动,就能擦出智慧的火花,心思缜密。 这就是在渊的第三重境界,一念三千,并非只是念头足有三千之数,更是念头质化,仿佛诸多化身一般,佛祖行走人世有亿万化身,而苏逸现在三千念头就有三千种思维,每一次撞击都能擦出智慧的火花。 苏逸神魂还在领悟之中,长生诀果然神秘无比,竟然能吸取王朝气运,暂时还看不出丝毫隐患,桃笙儿暂且放下一颗心来,传国玉玺不再抖落紫气,而是缓缓落在她手上。 当初前朝覆灭,传国玉玺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沦落在此地,被人用道德宗千百年气运修复它,企图有朝一日还能气运冲天,果然所谋甚大,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可惜没想到苏逸这个变故,让玉玺落到桃笙儿手里,此刻桃笙儿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是为何白晏之《蜀中送天子帖》会在道德宗弟子手里,为何道德宗没有发现这样的秘密,难道是和这小子有关。 桃笙儿昏迷在石碑在渊里,所以不知道苏逸在里面经历的事情,之后出来还没来得及详细问过他,看来等他醒来要好好盘问下,桃笙儿暗暗心到。 再看苏逸时,神魂已经有种充盈的感觉,隐隐化为实质,但是这种过程还很漫长,没有度过雷劫的神魂,缺少纯阳之气的改造,本质上还是阴魂,经不起强烈的刺激,好比鬼魅不能在日光下行走一样,当然,苏逸的神魂已经媲美三次雷劫的高手了,在渊九重天,一步一重天,比起同境界的高手更要厉害,所以说,如今的桃笙儿,如果不算上那颗八次雷劫的念头,也只是跟苏逸旗鼓相当,这也是长生诀的霸道之处。 苏逸内视己身,三千颗念头星罗棋布般排列在神海之上,就在紫色气运灌入的那一瞬间,长生诀的残页忽然颤动一下,如鱼得水般在神海里游转,在渊石碑也瞧瞧吸收了一点气运,安如磐石般静立在神海之中。 神魂归窍,充盈之感更甚,苏逸感觉如果现在去渡雷劫,也许就能一口气度过三次,不过还不是时间,就像堤坝积水,越积越深,就等放堤的那刻一泻千里,如意更如意,长生得长生。 苏逸睁开眼时,发现玉玺已经变得寻常,紫气内敛,静静的躺在桃笙儿手中,那幅白晏之的字帖自行飞到他怀里后,不见动静。 …… 天青峰一处偏僻的山头上。 素衣青冠,重剑藏锋。 整个天青峰都在一片乌云之下,唯独这处天空上月色正明,深夜静谧,虚空无限,星河仿佛瀑布垂下。 断臂老人何桃静坐山头,重剑藏锋放在膝间,一阵清风吹过,重剑竟然嗡嗡作响,莫名的交织出一段玄妙的韵律。 天地万物沉睡,唯独月光渐显,山上枯草又生,生而又败,周而复始,仿佛生命在周转,一切回归自然本源。 何桃枯坐,一动不动,忽然睁开双眼,那双眸子由繁华到枯败,由光明到黑暗,仿佛经历了生死,演变出生命流转的迹象。 山峰间风吹草动,莫名的韵律出现,一道道复杂的波动在天空显现,交织出自然大道。 重剑藏锋,是道德宗最打的一柄剑,传闻是域外星辰铸造,为开山祖师偶然得到,藏于山峰之中埋没百年,何桃整日耕作山间,偶然发现这柄重剑,重剑除了巨大无比,朴素无华,更多是被他拿来锄草耕地,山门众人只知道这柄剑名为藏锋,重剑藏锋,就像独臂老者一般,默默生活在道德宗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号,二次雷劫的修为,在弟子中都不算起眼的成就,更别说这么一个辈分惊人的年纪里了。 “大道自然,大成若缺,大智若愚。” 一阵玄妙的声音在天空中回响,何桃静坐山顶,安如磐石,聆听这股大道之音。 当年还是憨厚少年的时候,被师父领进山门,被师兄嘲笑,修行更是一落千丈,比不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这么多年才勉强渡过两次雷劫,整日耕作山间,不理宗门的事务,若不是掌门所做之事实在有违天道,恐怕会将道德宗带入万劫不复的道路,他或许永远不会踏出这座山头,或者一柄重剑,一间茅屋就这样度过余生。 轻叹一口气,仿佛一地尘埃扫去,天上星河清澈,垂幕而下。 “大道自然,顺势而为,这是天人的道理,可为何这一代代掌门都要逆天行事,反而我一个资质平平,连入门都勉强的弟子却能看透。” 此刻山顶之上群星闪烁,星幕垂下,仿佛一池银河洒落,一切都变得灿烂起来。 “悟道五十载,一朝知生死,我入天人时,大道归自然。” 独臂老人低声说到,忽然站起身来,山间清风吹拂他的素衣青冠,这一刻仿佛天人一般,大道灌顶。 天地间仿佛一道道隐不可见的线在交织,不知是不是他所说的大道,隐隐有种巨大的力量,仿佛自然而成,天工细巧。 天命人命,当初在大明崖上,羽仙宫掌门老头知天命,仙人下凡青牛道童生而知人命,这一刻,道德宗独臂老人抬头看天,一股大道韵律孕育心中,眼前浮现四十年过往之事,历历在目,见往日,知人命。 在他眼前,那一道道线仿佛道理交织,若隐若现,天地间仿佛不断变化。 “万物枯萎,大道自然,这就是所谓命运之线吗?” 独臂老人喃喃自语,伸手要去触摸冥冥中那道道细线。 月光垂下,山顶狂风大作。 有一天人乘风而去,欲上青天揽月。 “我入天人时,可斩妖魔。” 忽然一柄重剑铮铮作响,自山顶飞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处,一个独臂老人缓缓走在空中,一步气势更甚一步,天雷避让,神魂隐天蔽日,第八步时,已然八次雷劫的高手。 独臂老人弹指一挥。 西山之外,一颗大好头颅飞起。 ps:第二更,继续码字,还有一更。 ------------ 第四十六章 西山赏雪,东山杀人 更新时间:2014-04-05 道德宗至今不过千年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却那些云里雾外的神仙之地,就属天青峰最得造化,一山的钟灵毓秀,入山则成了世人眼中的世外神仙,神仙人神仙事,神仙也有七情六欲,打从掌门的大肆从山下挑选根骨俱佳的门徒时,山上的弟子就一头扎进了世俗,自降身份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暴戾有之,淫邪有之,总之不见当年那股仙佛气儿,比如山下那位作坊里的俏皮小娘子,昨日还在作坊里辛勤劳作,家里百旬老母瘫卧病榻,急等着银两救命,小娘子无依无靠的,只得去求助山上的高人,山上人高山高德不高,一个玉面粉生的俊俏书生接待了她,二话不说丢下百十两金子,那可是山上炼丹用的赤金,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而那可是实打实的赤金,小娘子没敢收下金子,倒是一脸为难的看着俊俏书生,那书生手摇羽扇,翩翩好儿郎,笑着说无功非是要你受禄,而是治好了老母,上山随我修个道,大好炉鼎不用可惜了。小娘子山下实在人,不明白这炉鼎是啥,老娘听说山上道德宗的修士,在床上就要磕头,一番折腾下来差点要了老命,要不是邻家阿坤赶紧来搀扶,说不定就这样交代了,阿坤打小和小娘子熟捻,得到她要上山给人做炉鼎,一下慌了神,跑去山门庙里嘀咕了一晚,从守庙的老头那里得知炉鼎是什么意思,脑袋一热,上门就要抢回小娘子,刚好那道德宗的清俊后生在那里,一把羽扇抽的他不醒人事,要不是小娘子冒死拉着,这愣头愣脑的阿坤就要撒手而去了,山下人斗不过山上神仙,打从小娘子上山以后,阿坤就在山下替她照顾着老娘,头几个月还能看见她下山送些丹药山果,身子变得丰腴,举止一股媚态,全然不似当年那个小娘子,阿坤抓着她手问这问那,被小娘子撵开以后就不敢说话,后来那小娘子也很少下山了,老娘死的那天来了一趟,给阿坤塞了个物件,就匆匆上山去了,自此音信全无。 那是个簪子啊,那年下雪的时候小娘子说铺子里的簪子漂亮,可是阿坤买不起,就去雪地里那棵松树上找了块冻,坐在雪地里雕刻了一个晚上,冰雕和铺子里的那个簪子款式一样,本还打算第二天拿给小娘子,谁知道还没送到她手上,冰簪就化成一滩水了,小娘子红着脸将一撮冰插在头上,问他好不好看,阿坤念叨好看极了。 好看的小娘子害羞的时候更好看了,好看的小娘子下山给他一个簪子以后就再也不见了。 天青峰东山飘着雪,阿坤上山给小娘子她老娘扫了墓,折了一根枯木就坐在那儿,嘴里叼着根草,一脸迷茫的看着山上的宫殿,云里雾里看不清啊,心里有想过那个人,雪花都灌到脖子里才惊醒,在远处堆了个雪人,样子像极了她,还差一个簪子,抖着手从怀里拿出当初她送的簪子,细心的插上,真好看,好看极了,东山飘着雪,赏雪人赏雪人。 雪人经不起山风吹,一吹就滚了下去,阿坤跟着后面追去,雪球滚到一处山石处停了下来,松土上覆盖着白雪,一簇鲜红的鞋头露在外面,阿坤扑倒在雪地里,捧着那双红绣鞋,丈八的汉子眼睛里血泪纵横,哭的像个孩子,咬牙盯着山上那座宫殿。 “狗娘的道德宗,狗娘的仙人。” 西山的风雪很大,声音没传多远就被大雪覆盖。 狗娘的仙人正在炼着仙丹,东山赏雪正是时候,就当他要出门的时候,一柄重剑疾若奔雷,在他面前划过,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雪地里撒下一簇簇红梅,鲜艳刺目。 …… 西山赏雪,东山杀人。 独臂老人迎风而行,身形佝偻,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荒山耕作四十年,一朝入天人升八境。 何桃停下脚步,看向那颗滚落而来的头颅,一脚踩住,将它踢落山下,喃喃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声音不大,却能传到极远处,飞檐之上雪花簌簌落下,蔚为壮观。 重剑藏锋剑身乌黑,山间劲风吹拂,此刻却悄然无声。 无数的道德宗弟子从御剑而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在天青峰道德殿里,论资历辈分,这个老人可以排到前三,论修为道行,倒数第三都未必有,一柄重剑藏锋之所以叫藏锋,就是一口钝剑,砍柴都未必能胜任,也就被这老人拿去耕田种花了,偏偏他还在乎的不行,这些年一直念叨着委屈了老伙计,委屈不委屈不知道,重剑藏锋见血那一刻,剑身乌黑发亮,一道道密文隐现,大道齐鸣,在山雪中好似风铃一般,极远处都能听见。 “老不死的敢仗剑行凶,残害同门。” 一名道德宗弟子站来出来,盯着独臂老人说到。 何桃抬头看天,雪地里有些盲眼,轻轻叹了句:“对啊,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重剑藏锋嗡嗡作响,拔地而出。 那名站出来的弟子吓了一跳,见藏锋剑只是飞起,却无其他动作,不禁冷笑一声,手中大笔一挥,一道寒芒打出。 道德宗弟子多是文士,法器也以轻剑,羽扇,毛笔为主。 并非是他托大,而是这老人的的确确是两次雷劫的修为,虽然同为二次雷劫,但胜在年轻力壮,断然没有输给一个老不死的道理。道德宗弟子百千,有几个不是根骨奇佳的,这么多年只听说有个老头一辈子止步二次雷劫,若不是辈分太大,估计连个偏僻的山头都不会给他。 何桃抬手抓住那道寒芒,用手一掏,那只大笔就自行飞了过来。 那名弟子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笔断人亡。 何桃轻声说到:“为一己私利残害三个同门,该杀。” 说完,一脚踩出,满天的雪花化作一条雪龙呼啸而去。 场中的众人看见一人暴毙,顿时吓得脸色巨变,手中法器祭起,合力杀来。 “去!” 何桃大手一挥,重剑藏锋裹着风雪,势不可挡。 只一剑,场中弟子尽皆倒飞而出,鲜血撒遍一地。 再一剑,一座雪山被削去山顶。 “两剑还要借助藏锋,比起开山祖师还是差了不少啊。” 何桃轻抚重剑,看都不看周围气若游丝的门人弟子,而是仗剑一往无前。 “轰!” 紫袍青年一步从天而来,拦住那柄重剑,大喝到: “何桃,莫非你以为逆行倒施,强行提到八次雷劫境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若求死,那就让你赴死!” ps:三章送到,码完收工,请红票收藏。 ------------ 第四十七章 笔下走龙蛇 更新时间:2014-04-06 东山顷刻间风雪飘摇。 何杏一脚踩住重剑,凌空而来,怒发冲冠,盯着一母同胞的兄长,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几十年人忍气吞声差点让人遗忘的独臂老人这一辈子没直过腰,佝偻的身子似乎被这世道压的喘不过气来,何姓为道德宗正统,唯独在他身上瞧不出半点跋扈气焰,岁月在他脸色留下的一刀一痕都清晰无比,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出手浩荡如天人。 大雪卷天龙。 一条雪龙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猛地迎向凌空而立的何杏。 “来得好!”何杏一声冷笑,一脚踩住藏锋剑,一脚凌空化太极,浑厚无比的法力从袖口中喷薄而出,雪龙在他身前咆哮,周身法力一转,何杏单手抓住龙角,一掌拍去,数十丈长的雪龙顷刻间被撕裂,化作满天的风雪。 “世上哪有一步渡六劫的,你逆行倒施,终究是走了旁门左道。”何杏大手探出,风雪如龙卷,一下逼近何桃,就要取他面门。 独臂老人一袖空甩,如青龙衔骊,炸起数丈风雪,一股青色气胆拍去。 何杏化掌为指,两指直取那条气胆青龙的两只龙眼,画龙点睛,只听轰的一声炸响,满天雪花飘落,两人同时退后数步。 这一切不过电石火花间完成,却是惊心动魄无比。 何杏第一次认真看向这个熟悉的兄长,苍老的面孔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依旧沉默寡言,唯独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混浊,而像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道德宗千年道统丢不得啊。”何桃低声叹道,字里行间流出一股深情,而后抬头看向何杏,说到:“你可知道我这断臂因何而断?” 何杏冷笑,行走雪地之上,脚下没有半点印记,紫袍临风飒飒。 山上弟子都知道小山头里住着个独臂的老头,老实和善,除了耕田种菜没其他事情,论起修为来更是不值一谈,按理说这样一个没用的老头一辈子安稳的待在山里,最少也能安享晚年,却偏偏还少了只手臂,胆大的弟子不禁调侃他是不是斩妖除魔出了差错,被妖怪咬掉一只手臂,老头笑了笑,这把身子骨,妖怪啃着都嫌硬,没理由只吃一只手臂,弟子听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那只断臂处,然后一脸笑意的走开,一个修为平平又是断臂的老头,能干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买卖,混吃等死都是累赘啊,以后没人会好奇一个累赘,自然也没人知道断臂的往事,只要这独臂老人偶尔坐在山头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件事。 当年修行时,初夜梦里见恶龙从天上来,紫气加身,八爪少一爪,两角多一角,似龙而非龙,年轻的何桃除了人憨傻一点外,胆子倒是厚实,见那恶龙张牙舞爪而来,似要汲取他头顶气运,顿时一阵慌张后冷静下来,虽是梦中,但无法察觉,更不知身处何处,只好奋力奔逃,那恶龙穷追不舍,何桃只记得路过山腰时,刚好看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那里,何桃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师父,就要大声呼救,只是没想到师父竟然一下坐到龙背之上,乘龙而来,这下把何桃吓傻了,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竟然是要害自己,这下无路可逃了,就在何桃闭目等死之际,忽然心中感到一丝悸动,似乎是轻轻的呼唤,何桃只应了一声,这时惊变突起,一柄巨大的重剑从天而降,梦里斩龙,白发老者和重剑酣战一番,竟然不是那重剑的敌手,这样何桃既高兴又担心,一边是自己的师父,一边是要杀自己的人,两难取舍,就要退出一旁,那老者见重剑难以对付,便一把抓来何桃,挡在身前,重剑攻势已成,根本无法停下,只见剑身一斜,何桃一条胳膊就飞了出去。 何桃从梦中惊醒,剧烈的疼痛让他如梦境一般感同身受,当他抬头看向那只手臂的时候,顿时惊慌失措,好好的手臂竟然真的已经缺失掉一只,好像是被剑切去一般,只留下空荡的衣袖。 再看去,一柄乌黑的重剑安静的躺在床榻之间。 重剑上刻有藏锋二字,与梦中那柄重剑何异?难道那条恶龙真的存在,而自己师父就是要害自己的那人? 思绪烦乱的何桃莫名的走到宗派祠堂,眼前的一幕让他今世难忘。 万千灵牌之间,一块白玉做成的灵牌上竟然写着他的名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边擦试着那块碎裂一角的灵牌,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何桃喉咙动了动,终究没把那声师父喊出来,脸色发白,头也不回的逃走。 没有追杀,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少年独坐山头,一夜白发生。 至此山上没有憨傻的何杏,而是多了一个独臂的白头少年。 “为何要眼睁睁看着道德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东山有雪,独臂老人佝偻着身子问出这句话时,似在问自己,似在问何杏。 何杏脸色铁青,紫袍飒飒响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从他身上散出,风雪在三尺外避让,仿佛道和理的交织,无尽的威压袭来。 “我敬你兄长,处处让你,不好好修身养性,却仗剑肆意妄为,我问你,师父教你谦卑道理,纲常伦德到哪里去了,修行不修行,好好回家种田去吧!” 山中寒风呼啸,何杏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刺骨,既然宗门里辛秘的事已经被他知晓,那就不必念及什么兄弟之情了,万千大道一人独往,何杏如果脚踏实地的修行,也迟早有八次雷劫的境界,用气运拔高,走的却是轻捷之道,尽管如此,他也是自负比起何桃那种一夜顿升八境的修为,要厚实太多,他一个资质愚钝之辈,道德宗天才万万千,自己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同境也许谈不上无敌,但对付一般人足矣。 但是何桃接着一句话却让他片刻呆滞:“请掌门出山宝!” 山宝山宝,镇山之宝,道德宗传承千载,除却开山祖师擅长使剑,余下历代掌门皆是以羽扇作为武器,所以门下弟子向来是羽扇纶巾的文士打扮,只知宗门有一件道器,得道之器,是宗门的镇山之宝,有名道德笔。 何桃再请一声:“请掌门出山宝!” 何杏只以为这个岁过半百的老头疯了,真以为伪八境的修为能够对抗道德宗千年道器,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自作孽不可活!” 何杏面色狰狞道,大喝一声,道德殿里梵音大作,一道金色巨笔凌空而来,在虚空一画,就是一道裂痕,瞬间破空来到何杏身旁。 “四十年平心养气,却还是逃不脱心中杂念,道德宗生我养我,我怎能置之不管。” 说完,重剑藏锋如有龙吟,掀起数丈大雪,凌空而立。 重剑卷起千重雪,大雪满天山,一剑敢叫天地平。 金色巨笔忽然一动,笔尖扫过大地,笔下如龙蛇游走。 ps:第一章为书友遗忘的人贺,感谢打赏,今天最少四更爆发。 ------------ 第四十八章 一斤道德二两仁义,大雪三分白 更新时间:2014-04-06 梦里重剑可斩龙。 一柄乌黑的重剑除了名为藏锋以外,再也无法知晓其他,黑水玄蛇见这柄重剑默而不语,转身离去,白衣菩萨亦是如此,足见其来历惊人。 何桃两须斑白,一手指剑,一手掐决,重剑掠起数丈飞雪,笔直迎向那只金色巨笔。 道德笔凌空而立,仿佛在书写字画,笔下龙蛇游走,顿时一道道金色字符闪现,有如惊世阵法,凛冽的气息从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道德笔贵为一派道器,代代相传,早已被先人祭练出道性来,得道之器方为道器,那金色巨笔如有神助,一笔一划都是天地神韵,仿佛金色长矛直插云霄。 何杏乃是一派掌门,执掌道德宗已经有数十年之久,早已见识过道德笔的夺天造化,此刻仍不禁面露痴迷之色,那种大道独行于胸的感觉无法言语,老头子坐化之后,这只道德笔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襟中之物,视若胬肉,等闲不会动用此笔,听说前朝儒圣白晏之也是用笔高手,那只浩然笔至今还遗留在太极殿外,不知比起道德笔来,孰强孰弱,可惜气运池被那白衣菩萨汲去大半气运,不然说不定能趁此踏入造化境,从此天上地下第一人,何等逍遥自在,道德宗气运池之事断然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有灭顶之灾,虽然不知背后谁人设下的局,但不是他能对抗的,那白衣菩萨多半是设局人之一,为了独守秘密,何杏已经下定决心灭杀这位兄长。 何桃轻抚手中重剑,轻声说到:“长生之道终究不可取,你我既为修行者,就该明白修行之事,师父说顺势而为才是自然大道,你总说我逆行倒施,我死一人可救道德宗千百人,那我慷慨赴死有何不可,若你死道德宗可再传千年,你死也足惜。” “你敢跟我讲道理。”何杏寒声说到。 东山万千雪花被何杏以一己气机带起,大笔挥去,一道龙蛇飞舞,疾若闪电,满山风雪尽皆压去。 “见惯世俗人情,再看神仙道理,简直狗屁道理。” 何桃长啸一声,八次雷劫对八次雷劫,手中重剑轻若无物,一剑劈过风雪,携着万钧之势斩去。 “请掌门赴死!” 何桃一声喝下,空中重剑陡然壮大,迎起百丈剑芒,携天地以压山河,一剑要将整个天青峰斩断。 这时重剑藏锋才现出它原本的模样,乌黑的剑身上有密文流转,一道道上古凶禽的起伏幻灭,仿佛神魂被困杀在剑身里,剑身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豁口,似乎曾经受过严重的创伤,至今仍未修复,藏锋两个大字有如活过来一般,仔剑身游走,似乎有黑血流淌而过,让人胆寒,和断臂老人身上那种超然物外,自然大道的韵味格格不入,这把剑大有来头,或许只有老人身上那种自然大道才能压制住此剑。 少年白头,老来闻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独臂老人携剑而来,气若奔雷,千山万壑间只剩一把剑。 “死!” 何杏怒发冲冠,显然被他激起了杀意,脸色铁青嘴里怒喝一声,金色巨笔哗的一声破空而去,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守字。 百丈剑芒撞在守字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山间大雪滚落,树木倾倒。 何杏神魂冲天而起。 一道天雷轰然而下。 八次雷劫的神魂欲再渡天雷! 何杏脸色大变,急忙召回道德笔,退出数十丈有余,一脸惊愤的盯着何桃,说到:“你疯了!” 老人神态安然,天上阴云密布,无数轰鸣声隐约其中,似乎在酝酿着惊世一击。 活了大半辈子没疯过一把的老人临死要疯一把,携天雷以诛人,古来有几人如此霸气,这次该不输开山祖师了吧。 何杏欲要逃走,可惜头顶劫云已至,何桃气机已经锁定他,想要逃匿恐怕片刻就要比他追上,顿时脸色灰白。 独臂老人的神魂越飞越高,竟然隐隐要没入劫云之中,九重雷劫,一重高于一重,老人已经度过八次雷劫,这九雷劫云更在重霄之外。天上惊雷炸起,蛇电乱舞,独臂老人想携天雷诛杀何杏,还道德宗一个干净。 何杏怎敢让他如此,顿时神魂大冒,伸手欲要抓住他的脚,哪知道重剑藏锋发出一声轻吟,竟然笔直的斩了过来,若这一剑斩实,就是九次雷劫的神魂也要破灭。 道德笔笔身一晃,一道金色大字迎上,将重剑拦住。 何杏一把抓住他,就要将他拉下,却感到手中重如千钧,抬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何桃数以万计的念头一起燃烧,以无与伦比的气势拉着他一起飞升。 一根粗壮的天雷落下,将两人的神魂炸的粉碎成无数念头,然后念头又重新组合起来,但是脸色已经苍白了几分。 “放手!” 何杏发现自己已经被何桃狠狠拉住,不禁心神大乱,九次雷劫有死无生,断然不是现在去渡,就是有满池气运加身,他也没有丝毫尝试的打算。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何杏狼狈的滚到一边,堪堪躲过。 “道德宗可还有道德,还请掌门卖我一斤道德,二两仁义,我好还天地大雪三分清白。”何桃眼鼻流血,看了一眼茫茫大地,大雪覆盖,真干净。 何杏怒极,大喝一声,身上气运翻腾,口中念出一道咒语来,忽然远在秘洞中的气运池忽然抖动起来。 苏逸二人被突然的抖动吓得一惊,只见万千灵牌这一刻尽皆炸裂,传国玉玺竟然要从桃笙儿手中飞起,不待她有所动作,竟然抖落一片紫气,将二人包裹其中,一同吸了进去,转眼来到东山之上。 天空阴云密布,两个高大的神魂在空中斗法,看的苏逸二人胆战心惊。 无尽的气运从秘洞里传来,可惜没了传国玉玺的加持,那些气运还没到这里就被天雷击溃。 何杏面如死灰,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怒极而笑,紫金道冠脱落,满头黑发竖起。 一道天雷劈下,何杏身上气运一滞,只见他迅速苍老下来,一瞬间竟然和何桃一般皱纹满脸,身子更是佝偻几分。 “窃取气运,终于是小道。” 何桃低声说到,神魂往上更高几分。 忽然一道白色佛衣的女子出现在空中,伸手抓向何杏的神魂。 何杏忽然脸色一喜,继而变成惊恐,大喊道:“不要!” 白衣菩萨竟然张口吞下何杏的神魂。 何桃无喜无悲,好像知道这人的存在,忽然说到: “终于还是把你等来了。” 白衣菩萨静立天空,天雷避让,一脸冷色的注视这独臂老人。 何桃忽然跪地拜倒,大声念到:“不肖子弟何桃跪见列祖列宗,求天地开一线,我以身受罚,除此妖孽。” “以身受罚,除此妖孽。” 声音回荡不绝,昏暗天空忽然洞开一线,像是混沌初开。 天地一线,一道紫色雷劫倾泻而下。 ps:第二章到,继续码字。 ------------ 第四十九章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更新时间:2014-04-06 道德宗堂堂掌门身死道消,到头来连神魂都成了别人口食,让人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来,道德笔化作无主之物,一道流光闪过,已经自行飞回道德殿去,苏逸二人抬头看天,见天地一线,紫电倾泻。 何桃跪拜在地,神色安然,七窍足足有六窍鲜血流出。 “以身受罚,除此妖孽。” 天地之音回响不绝。 白衣菩萨赤足而行,来到何桃身前,眼中无喜无悲,轻启梵音到:“你不该止于此,道德宗千年气运一石,你一人独占八斗,列代掌门占一斗,而我也占一斗,所以你不该止于此。” “什么狗屁气运。”何桃大笑一声,看了眼落地天雷,忽然天空雷声大作,足有山岳粗细的紫电轰然而来。 白衣菩萨赤足轻点,飘然远去,天雷轰然掉落,竟然不能伤她分毫,只是下面的天青峰却遭了殃,数座山头被削去,滚滚烟雾缭绕,苏逸和桃笙儿早已被天雷掠去百丈之外。 又是一道天雷落在何桃神魂之上,神魂碎成无数的念头重组,每有一次他的脸色就要惨白几分,肉身七窍早已经血流一地。 何桃站立,素衣迎风而动,重剑藏锋拔地而起,飞到他手中。 白衣菩萨脸色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而是盯着那柄剑,蹙眉思索着什么。 “你认识它?” 何桃轻轻擦拭剑身,雷光下有些发亮,一道惊雷落在上面,竟然被剑身吸收,让人好不叹服。 “重剑藏锋。”白衣菩萨轻轻吐了几个字,就不再言语,那柄剑只是在她脑海里有种模糊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却无法想起,似乎至关重要,以至于她要认真对待,她不再看剑,而是抬头看向满天阴云,那里有一块巨大诡异的漩涡正在缓慢形成。 “告诉我,为什么要设局截取道德宗千年气运。” 何桃忽然咳了咳,一口鲜血吐出,问道。 白衣菩萨摇了摇头,无以作答,腰间白蛇飞起,笔直飞进劫云漩涡里。 天生白蛇夺造化,一遇风雷便化龙。 数寸大小的白蛇一入雷云之中竟然变成百丈粗细的白龙,长须数足,头有麟角,周身缠绕着雷电,仿佛神雷部将,操纵天雷。 何桃见状,怒目睁圆喝到:“大胆畜牲,敢窃取天雷演化天龙法身。” 说完,伸手一道法诀打去,只见那条白龙呜咽一声,瞬间变成数寸粗细,缓缓掉了下去。 白衣菩萨伸手接住白蛇,一指天空,顿时阴云洞开,一丝电光在她手中缠绕。 何桃数万念头顿时炸开,一粒一粒散落天空,天雷打滚,电闪雷鸣,紫色雷海漫延到天际,就是白衣菩萨也不敢降身雷海之中,何桃一心求死想以雷劫灭杀幕后之人,却无法困住她,天劫降下,已是必死之局。 重剑藏锋忽然颤动起来,一股大道气息蔓延。 白衣菩萨脸色一边,急忙闪身而去。 何桃数万念头依附在重剑藏锋之上,人剑合一,自虚空中斩来,留下白衣菩萨一块白色衣角。 天地雷劫都不能奈何的白衣菩萨在重剑藏锋下竟然留下一块衣角! 万丈雷劫从天而降,这一次不是劈向何桃的神魂,而是笔直的落在白衣菩萨的头顶,似乎连老天都不容她,亦或是道德宗列祖列宗当真显灵,准备除魔卫道。 忽然她低眉一笑,菩萨低眉,天地失色。 一朵白色莲台在她脚底生出,缓缓升起。 白衣菩萨轻举莲台,万丈雷劫轰落,那白色莲台竟然升起一道道柔光,将雷劫排斥在外,万法不侵! 白衣菩萨头顶气运如柱,贯穿天地之间,她每往前走一步,天上劫云就要消散几分,当走到何桃身前之时,满天劫云尽皆散去。 抬手,压下,雷海汪洋一片,数万念头同时掉落。 何桃肉身陡然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自胸口而下,似要将整个人撕成两半,苏逸在远处看得惊心,他对独臂老人有好感,不想他就这样陨落。 “他肉身受损,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离陨落不远了。” 桃笙儿忽然说到。 “我们怎么帮他。” 苏逸急促到,那白衣菩萨似敌非友,如果老者今天陨落在这里,恐怕他俩也不得善终,这时也顾不得为何会被传送到这里,急促问道。 桃笙儿一阵沉默不语,抬头看了眼苏逸,见他脸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到:“只能这样了,不知道是福是祸。” 说完,从怀里掏出传国玉玺,念头一动,将它抛到老人身后。 气运玄妙无比,既能助人提升修为,又能抵挡雷劫,还能修复肉身损伤。 玉玺陡然一颤,忽然印在他背上,老人那佝偻了一辈子的背似乎一瞬间挺直起来。 天地骤变。 紫气东来,气贯如虹! 一道冲天气运自传国玉玺里喷薄而出,紫气郁郁如云。 白衣女子看见传国玉玺的出现,脸色一变再变,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不禁尖叫一声,就连拿出它的桃笙儿都没想到她有如此反应。 何桃脸色苍白,紧闭双目,嘴唇隐隐抖动。 忽然他睁开双眸,目视白衣女子,声音浑厚到:“还不跪下!” 白衣菩萨如遭雷击,掩耳尖叫一声,退后百丈有余。 那一刻,何桃仿佛从一个不闻其名的老人变成了一个掌握国器的帝王,眼神睥睨。 金刚怒目,气势惊人。 这枚传国玉玺是前朝大周之物,不知为何沦落到道德宗的气运池之下,千百年来吸收了无尽气运,此时吸附在何桃身上,说不出是吸收他的气运,还是气运反哺其身,只知道气运如柱,贯穿天地。 一条百丈紫色巨龙横空出世,独臂老人跃身其上,和那一晚夜里那条恶龙何其之像,只可惜何桃已经不是那个憨傻少年,只见他大手一招,重剑藏锋如龙吟一般,拔地而起,稳稳的落在他右手之上。 苏逸凝望那一条紫色巨龙,老人仗剑飞升,顿时感觉头皮炸开,血脉喷张,一脸痴呆道:“有天人乘龙而来。” 桃笙儿喃喃说道:“大周皇帝……” ps:第三章送到,继续码字,请继续支持,谢谢。 ------------ 第五十章 疑是仙人落九天 更新时间:2014-04-07 大周王朝覆灭之时,儒圣白晏之兵解太极殿外,周帝自焚宫中,传国玉玺下落不明。 时隔七十多载,传国玉玺再现于世,有天人乘龙而来。 苏逸一脸呆滞的看着天上,口中喃喃自语,桃笙儿那句周帝却有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他心里。 “不可能,周帝早已自焚宫中,再说乾帝断然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大敌在外的,这老头不会是周帝,一定是那块玉玺搞的鬼。” 桃笙儿忽然说道,却不明白为何那白衣菩萨会像见了鬼一样,全然没有之前淡然的气质,尤其是面对传国玉玺时的惊恐。 莫非是这白衣菩萨和玉玺之间有什么关系? 天上天人天上仙,地上皇帝过百年,一朝驾鹤西游去,不叩蓬莱叩长生。 大乾之前是大周,立朝三百又三十载,末代皇帝其实是天人之辈,善演周天之数,一套伏羲八卦推演出无尽未来,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王朝覆灭的如此之快,当初一身黄袍加身,万千紫金气运缠绕,得万万人拜服,太极宫中初见那人时,白衣水袖,善歌善舞。 世间女子万万千,为何独独只有一个她。 三百年江山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到他手中时已是末期,十三岁登大典,十五岁执政中朝,十八岁已经是一代贤君,先师从海外归来,带来一个豆蔻少女,白衣水袖,一双眸子似水温柔,他只看一眼就乱了帝王心,女子姓赵,名轻歌,轻歌能弹细语能言,那年她才十五岁。 太极宫里有一扇铜镜,高八尺,青铜镜面光亮照人。 那日他早朝归来,路过太极殿时,惊鸿一瞥,镜中人正化妆,妆时浓浅有致,回眸一笑能落雁沉鱼,赵轻歌见君王到来,急忙俯身问安,他伸手搀扶,说让他算一算,一日一算的周天子破例一日两算,算可否为她抛下江山,算可否为她证得长生。 周天子掐指算去,又俯身在地上推演周天八卦,脸色时而感伤时而欣慰,看的赵轻歌一脸迷茫。 赵轻歌沏好一壶清茶,陪同周天子蹲在地上,等到茶水已经冷去的时候,周天子这才醒来,眼睛微红的看着赵轻歌,说道:“朕好舍不得你。” 赵轻歌懵懵懂懂,周天子说想看水袖舞,拿来布锤敲铜镜。 天子敲镜,轻歌曼舞。 那一日,从不断早朝的周天子没去早朝,让一干朝臣苦等半晌才默然而去。 那一日,不苟言笑一心推演周天的周天子,从此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和忧愁。 要是早遇到你就好了,要是我不是君王就好了。 周天子看着请袖曼舞的赵轻歌,痴痴的说道。 赵轻歌点头,陪周天子登上帝王台看北方烽火连城。 “大王你当日算到了什么?”赵轻歌忽然轻声问道。 “算到我们前世有缘,来世还会相见。”周天子笑了笑,说道。 “那我们今生呢?” 周天子怔了怔,摸了摸她的鼻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说道:“今生也要在一起。” 北方烽火连城,凉地反叛,蜀地祸乱已起,各路诸侯逼反,齐聚京都,其中更以乾州势力最甚,铁骑能平天下,此刻周朝已经四面楚歌,局势岌岌可危,诸侯云集城楼之下,欲要劝降周天子。 那一日,一曲城上舞,烽火戏诸侯。 群臣激愤,谏言周天子赐死赵轻歌,以平息诸侯怒火,被他杖毙几人以后,庙堂之上再无异声,一片死沉。 周天子退朝回来之时,赵轻歌已经服下必死的毒药,弥留之际拉住周天子的手,问他来世还见不见。 来世见不见。 周天子一把抱紧她,替她擦去眼角泪水,认真点头。 赵轻歌一袭白衣含笑而去,香消玉损。 只修性不修命的周天子抱着她冰冷的身子泪眼问天,国事家事天下事,为何要归罪于一个弱女子身上。 太极殿里传国玉玺陡然飞起,数百年国之气运化作紫龙倾泻而下。 周天子由凡人入造化,一步九重天。 伸手从天地间掬起无数念头,化作一个水袖善舞的女子来。 旧人旧景旧曾谙。 “朕忘了亲口跟你说,来世还要见。” 说完,手中那道身影化作无数的念头飞去,周天子抱着赵轻歌冰冷的身子缓缓走进太极殿,一道天雷落下,整个宫殿化作一片火海。 唯独一颗执念留在玉玺之内。 …… 白衣菩萨自玉玺而生,汲取道德宗百年气运,一身修为尽皆由此而来,所以看见玉玺时,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那道乘龙仗剑的身影何等熟悉,仿佛永不磨灭的印记烙在心底。 白衣菩萨清澈的眼神里竟然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来世见不见。” 白衣菩萨心底忽然涌现出一句话,不禁问道。 独臂老人闻言闭目,气势一泻千里,竟然笔直的从天上落下,嘴里已经喃喃道:“来世见不见。” 传国玉玺掉落,独臂老人还是那个独臂老人,仿佛刚才那个乘龙仗剑的场景不曾出现过。 白衣菩萨陡然惊醒,面色一沉,伸手抓向那枚玉玺。 “不好!” 桃笙儿见何桃竟然沉睡,就知道发生了变故,那玉玺里也许有周天子的一缕神念残留,是克制白衣菩萨的法门所在,现在玉玺掉落,何桃从周天子的夺壳中醒来,再也没人能够制住这个白衣菩萨了。 “不能让她拿到那枚玉玺” 桃笙儿疾呼道,虽然不知道白衣菩萨和玉玺的关系,但那是两人最后的护身符,断然不能流落在她手上。 桃笙儿和苏逸双双神魂飞起,想要夺回玉玺。 白衣菩萨冷笑一声,甩袖将两人抽飞。 白色莲台冲天而起,白衣菩萨赤足站立其上,疑是仙人落九天。 何桃已经醒来,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白衣菩萨,吐了一口浊血,说道:“你是那道执念。” 白衣菩萨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我是我,不是什么执念。” 何桃闭目疗伤,不再言语。 白衣菩萨神魂飞起,竟然看不出她的修为,只见一道法术劈天盖地而来,欲要斩杀下面的三人。 苏逸怀里那张前朝儒圣白晏之的字帖忽然冲天而出! 一道傲然身影从字帖中走出,伸手挡住白衣菩萨! ps:第四章送来,虽然迟到,但还是码出来了,谢观赏,共勉之。 ------------ 第五十一章 白晏之三声问天 更新时间:2014-04-07 字帖飞起,一道伟岸的身影从中走出,行云流水却有着一种自然韵味,伸手拦下白衣菩萨,白衣指点江山,轻描淡写却立竿见影,白衣菩萨退后三步,他就往前走了三步,两两对峙。 白衣负手而立,面白无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背影有种说不出是沧桑还是孤寂的感觉,只是他站在那儿,天地间仿佛顿时黯淡下来,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时间流逝衰老而他却从没变化过。 当日太安城交易会上,苏逸观字帖一时入神,金戈铁马入梦来,见那一人一笔独守在太极殿外。 所以当苏逸再次看见这位中年男子的时候,如遭雷击,与印象里那道身影重合,不禁说道:“前朝儒圣白晏之!” 天生儒圣白晏之,一笔勾绝兴亡事。 世上儒士何止千万,能有一人如白晏之那般万人敬仰?文章千古事,他却能以儒入圣,哪一幅作品不是流传于世,千金难买?后人谈论前朝兴亡,说的最多的不是说那位怀抱美人,算天算地的周天子,而是扼腕叹息那位为国累死在太极殿外的白晏之,无怪天下儒生都要说一句,天生儒圣白晏之,一笔勾绝兴亡事。 谁也没想到已经兵解多年的白晏之竟然从字帖里走了出来,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就连独臂老人何桃也睁开了眼,看向那道伟岸的身影,他不问世事,但也曾耳闻这位儒圣的事迹。 “你是谁!” 白衣菩萨停下脚步,看向中年男子,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他,却又如何也想不起。 她不知自己的出处,忘记了很多事,也无从寻找,感觉世事如局,而她和所有人都在局中。 “你不是她。” 白晏之抬头看着白衣菩萨,眼神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到。 “我就是我。” 白衣菩萨冷冷说到,说完看了一眼白晏之,一时间进退两难。 “你似乎忘记了一切,尸解重生之后陷入了胎中之谜。” 白晏之盯着他说到,仿佛只看一眼就能看清她的过去未来。 苏逸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太安城那位道德宗弟子,当初就是要用白晏之的字帖换取尸解胎迷的法门,莫非就是给这位白衣菩萨,她与道德宗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她通过掌门何杏指派弟子寻找的吗。 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苏逸看向身边的独臂老人,只见他也是眉头深锁,不知在沉思什么,掌门何杏肯定是知道这位白衣菩萨的存在的,可是为何要听命于她,最后还落得被她吞噬的结果,何桃不理宗门事务,但也隐约知道一些东西,明白这白衣菩萨是敌非友,曾窃取道德宗千年气运, 白衣菩萨却是冷笑一声,率先对他出手,她只想抢到传国玉玺,不想被人搅局。 白晏之忽然轻唤了声:“赵轻歌。” 白衣菩萨骤然停下,眼中瞬间混浊,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我是我,不是什么赵轻歌。”白衣菩萨陡然惊醒,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脸色一沉,脚下白色莲台转动,数道白练飞出,往白晏之身上缠来。 独臂老人何桃这时忽然说到:“她由一颗执念而来。” 他曾借助传国玉玺里的气运化身周天子,肯定经历过什么,所以看清了白衣菩萨的来历。 白衣菩萨和中年儒圣一般,都看不出修为的深浅,却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何桃经历九次雷劫而不死,此刻已经身负重伤,而苏逸和桃笙儿才不过两次雷劫的修为,这种场面下根本都没有插手的机会。 白晏之闻言轻叹了一声,却让人有种时间流逝,沧海桑田的感觉,咫尺已到了千丈之外,白衣菩萨一击未成,反身往桃笙儿那里飞去,赫然是要夺取传国玉玺。 重剑藏锋铮的一声横在她身前,将她拦下。 “你们拦不住我。” 白衣女子闭目,一条巨大的白蛇幻影竟然出现在她头上,蛇有重瞳,身形一闪,就要往前扑去。 桃笙儿神魂陡然飞起,拉住苏逸往后退去。 白衣菩萨冷哼一声,白蛇幻影张嘴一吸。 忽然狂风大作,苏逸两人顿时身不由己,往她身边靠去。 白晏之一步步走来,伸手一指,传国玉玺自行飞来,稳稳的落在他手中。 他的地位在朝中仅次于周天子,已算位极人臣,和玉玺之间有莫名的联系,所以一下就得到了玉玺的认可,伸手就能招来玉玺。 白衣菩萨放下苏逸二人,转身看向白晏之。 “交出玉玺,我不想与你为敌。” 白晏之看着玉玺,眼中满是回忆之色,往日的一幕幕仿佛尽在眼前。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就连当初天子最为宠爱的舞姬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告诉我,是何人用气运喂养你的。” 白晏之语出惊人,忽然眼睛睁开,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从他身边散开,那股盖世儒圣的气势再现。 “拿传国玉玺,国之气运来喂养你,好大的手笔,不知当初王朝覆灭是不是也有他的影子。” 苏逸闻言呆滞,这白衣菩萨竟然是被人用传国玉玺里的气运喂养而来,而玉玺在道德宗气运池下几十年,而那气运池更是千年之久,如果说道德宗也是被算计其中,那到底是谁在千年之前就设下这个局,为的又是什么。 白衣菩萨眼神一凛,头顶白蛇张牙扑去。 伸指一触,一张巨大的银网出现在指尖,电光缭绕,将那白蛇困住。 白晏之走到她身前,看着那条白蛇,喃喃说到:“跟当初见你时何等相像,可惜王朝覆灭,陛下身绝,天要亡我大周啊。” 天要亡我大周。 一代儒圣白晏之抬头看天,恨声到:“大周何罪,天要亡之,陛下何罪,天要亡之,白某何罪,天要亡之!” 白晏之三声问天,回答他的是一道惊雷。 一道惊天紫雷从天而降,笔直的劈向白晏之,放佛有人早就在此,伺机发起致命一击。 “已死之人,何来怨言。”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忽然显现出一道苍老的身影。 道袍道冠,脚踩云靴,一个白发老道从天而来,出手就要击杀白晏之。 白晏之目光如电,避开天雷,抬头看天,冷声道:“太上教。” ------------ 第五十二章 有笔指江山,有笔转经年 更新时间:2014-04-08 这江湖不像江湖,世道不像世道,过江龙还没折腾起小风浪就给地头蛇一脚踩死,煌煌大周三百载,最后灭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乾州手里,起初乾州十八骑发家,为首还是一个泼皮无赖,据说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扯旗造反,估摸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造反反出一个王朝来,皇帝交椅上轮流坐了番,才发现一旁有个太上教还在虎视眈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就率领三万铁骑将太上教横扫了个遍,道门之人多是迂腐之辈,除却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之外,太上教一百八十多具尸首尽皆陈尸在外,被乾帝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彻底,从此天下再无太上教,中州道门也一蹶不振,至于那太上教教主,倒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海外仙山众多,随便找个地方也够他安享晚年,没理由来中州自寻晦气,乾帝灭道崇佛,私底下也曾向龙象寺高僧打听过太上教掌教的下落,老僧闭目不可言不可言。 天上一个白玉京,天下一个太上教,都曾自诩为掌管社稷,大周最后一位天子擅长推演之术,创立周易,更是从道家典籍里整理出伏羲先天八卦二十四阵图,被太上教尊为继三清道祖后又一个道家鼻祖,这话未免没有捧杀的祸心,只是周天子醉心此道,外人说辞也不过耳旁听风,一笑而过。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教掌教从海外归来时,觐见周天子,身边带着一个豆蔻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娇弱无比,一双眸子里死气溢于灵气,掌教说她是天生灵胎,等闲养不活,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寿阳,非要在太极殿中以龙气滋养才能保命,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周天子,见那女子第一眼竟然说了句朕好像见过你。 见过?前世今生? 侍奉殿旁的儒圣白晏之忽然走上前来,指着太上教掌教鼻子骂道:“闻述老道,敢假以女色祸乱朝纲,是何居心。” 掌教名为闻述,闻其言,述其心,到底是三百年的养气功夫,就算面对一代儒圣仍是满脸笑意,说陛下自有定夺。 十四岁就落得玲珑有致的女子只喊了一声周郎,不动心不动情的周天子竟然罕见的双目微红,万千思绪尽涌心头,一袭白衣恍过眼前,竟如隔世,颤声唤了一声卿喃。 女子闻言微愣,轻声说她是轻歌不是卿喃。 卿喃是谁,轻歌是谁,那朕又是谁,周天子从思绪中醒来,喃喃自语道。 周天子问为何要叫他周郎。 女子想了想说到,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周天子掐指一算,惊疑道,奇了怪了,卦象斑驳混乱,竟然罕见的是无根之卦,再想算去,忽然口鼻流血,骇然止住,这天下有两样东西他算不得,一个是帝王运,一个是世人心,前者有违天道,后者变化莫测,现在竟然算不透这少女的命格,仿佛她根本不存于世。 闻述抚须而笑,说到:“陛下我这徒儿命格如何?” 周天子眼神恍惚,喃喃道:“算不透。” “天生灵胎,无父无母,老道云游仙山时偶然发现的她,便随老道姓赵,名为轻歌。” “赵轻歌。” 周天子呢喃一声,似乎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白晏之和闻述欠身退去,只留那豆蔻少女一人站立太极殿中。 一如当年赤水之上,白衣见紫衣。 太极殿外,掌教闻述和白晏之并肩而行,一个是天下第一道门太上教的掌教,一个是以儒入圣的儒家第一人,两人竟然罕见的走在了一起,自古道释不和,儒家要不游走方外,要不跻身庙堂,从不参与教派之争,若非危及国之社稷,白晏之断然不会与太上教多言一句,只是现在儒圣脸上阴云一片,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太上教是想要把持社稷神器?” 闻述洒然一笑,问道:“太上教几经王朝覆灭,何以屹立千年而不倒?江山社稷不在道义之内,国之神器也不在修行之中。” 白晏之闻言冷笑,唾了一声国贼,转身离去。 闻述站在太极殿外,回头看去,只见一条由气运化成紫金巨龙张牙舞爪而来,高有百丈,龙须垂地,呼啸而来。 他抬起一手,两指并拢,猛地压下龙头,道袍一震,气海翻腾。 “天地灵胎,帝王气运。”闻述轻声自语道。 …… 天青峰顶雷声大作,白发老道踩天雷而来。 白晏之刹那间须发竖立,眼神如电,盯着空中那道苍老的身影,寒声道:“太上教!” “已死之人,何来怨言。” 白发老道声如闷雷,目光射出一道金光,竟然从白晏之身上穿透而过。 “果然不是你的真身。” 白晏之忽然收敛气势,仿佛刹那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文士,身轻如羽,飘然而上,走到老道身前。 何桃此刻也站起身来,看着天空那道苍老的身影,面色凝重,太上教的掌教现身于此,道德宗深陷其中竟然浑然不知。 自从老道出现的那一瞬间,白衣菩萨脑中顿时一片混乱,只见那老道对她说了一句徒儿还不快过来,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前飞去。 白衣菩萨尖叫一声,腰间白蛇顿时化作一条玉带飞出,身形一闪已经躲到百丈之外,老道轻咦一声,扔掉手中玉带,说道:“竟然让你修出了脱胎之术,气运一道果然玄妙无比。” 嗤! 苏逸感觉手中那幅《蜀中送天子帖》忽然滚烫无比,赶紧松开手,只见那道字帖竟然缓缓展开,里面一百二十字忽然活了过来,一个个从字帖中飞起,变成一百二十颗念头往天上飞去,白晏之大手一展,气势陡然壮大数倍。 “这就是你在字帖中留下的念头,以传国玉玺的黄道气运镇压在里面,难怪当年在大乾铁骑之下能够逃脱一死。” 闻述看着白晏之,浑然不惧道。 “不过这还不够,你白晏之八次雷劫,九次雷劫,还是半步踏入造化?” 白晏之并不回答,袍身微动,对下面的何桃说到:“借剑一用。” 何桃点了点头,重剑藏锋冲天而起。 “好,早就想领教一番儒圣的浩然剑意了。” 闻述一声大笑,身形掠走,手中浮尘已经扫了出去。 重剑藏锋陡然一声剑吟,竟然从白晏之手中的玉玺中吸收一道气运,剑茫骤然放大,一剑斩去,竟将天空斩出一线光亮来! 闻述伸出两指斩断重剑与气运间的联系。 “传国玉玺在你这里。”闻述眉头一动。 “原来你就是背后之人。” 白晏之冷冷说到,挥起手中重剑,一道惊天剑芒斩落,闻述也不避让,手中浮尘扫出,与那剑芒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白衣菩萨已经有退走之意,奈何闻述早已留意她,伸手打出一道法诀,顿时四条青气蛟龙合围而去,白衣菩萨念头升起,白蛇乍现,巨尾扫去,将四条青色蛟龙拦下。 独臂老人何桃退后数步,身上升起淡青色罡气,将苏逸二人笼罩其中,脸色凝重道:“不要离开老夫身边。”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袭来,青色罡罩竟然发出一声金石撞击声,晃了晃差点破裂,何桃神魂飞起,包裹着苏逸二人,一股大道之音响彻,就连空中的闻述和白晏之都不禁动色。 一生默默无闻的老人顿悟自然大道后,足以比肩古之大能。 不过何桃没有参与两人的争斗,而是护在苏逸身边,不然以苏逸二人的修为,在这样的争斗下,稍有波及恐怕就要陨落。 “好一个浩然剑意,只是空有其神而无其形,你白晏之是用笔高手,而非用剑高手。” 闻述伸手斩落一道剑意,盯着白晏之手中的重剑,说道:“剑的确是好剑。” 苏逸呆立不动,一道剑气从他身旁划过,将大块山石削去,他不善用剑,当马匪的时候更是喜欢大开大合的马刀,但也震惊于白晏之的一手浩然剑意,到他那样的境界,哪怕一株草在他手上也是一柄利剑,剑意磅礴浩然,重剑藏锋之下,也只有太上教掌教闻述才有资格说出徒有其神而无其形。 世上哪有那么多剑道高手,哪有那么多神形兼备。 白晏之忽然抛下手中重剑,抬头闭目,嘴唇嗡动。 “你要用笔,那就用笔。” 忽然双目睁开。 万里之外的乾京,太极殿外那只久经风霜的浩然笔忽然颤动。 地面上无尽的裂痕从笔端往四处蔓延。 浩然笔陡然间光华一作,猛地拔地而起。 这一日,沉寂百年的浩然笔划过万里河山,隐天蔽日而来。 这一日,大乾万千儒生泪满衣襟,一如经年前跪于殿前。 白晏之一笔指江山,一笔转经年。 ------------ 第五十三章 你骑鹤来我斩仙 更新时间:2014-04-09 笔墨自有灵性,读书人讲究养意,养意于心才能挥毫千里,所以当天下文首的白晏之兵解太极殿外,天下士子尽皆搁笔,朝太极殿方向一跪再跪,天生儒圣白晏之,一笔勾绝兴亡事,敢让天下士子折笔又折身的也就这位千古儒圣了,此时道德笔从天而过,世间之笔尽皆颤动,如有灵性般,笔尖指南。 苏逸抬头看天,一道浩然之气从远方而来,笔名浩然,有养天下浩然意于我心的道理,一端是红缨做结,一端是龙须为料,笔身是千年古木打造,最是能通灵性,据说这只笔以白晏之自身道行滋养了几十年,已经是得道之器,一笔携惊天威势而来。 白晏之执笔而立,气势陡然变化,一阵无形的威压从身旁散开,周围的虚空荡起无数的涟漪。 闻述平静的说到:“浩然笔,的确你白晏之是用笔的宗师,只要这只浩然笔在你手上,离【造化】也不过是半步之遥了,天下士子万千,也就生你一个白晏之了,可惜你已身死,残念不灭,还有什么想法吗。” 白晏之看着眼前的白发老道,目光如电,手中大笔一挥,一道墨韵道痕划过,隐隐有囚天困地的势头,周天牢笼一般将闻述围杀其中。 “你白晏之半步造化那又如何。”闻述两指并起,在空中化了一道太极,阴阳双鱼衔尾而游,顿时混沌之气蔓延,喝了一声,太极阵图如水波荡漾,将那墨韵道痕挡住。 “周易之法。” 白晏之是殿前重臣,自然认出这是周天子演化的周易之法,闻述是当时天下道门之首太上教的掌教,通晓此法也是情理之中。 闻述手中浮尘甩去,轻触阵图,顿时阴阳二鱼跃起,有如鲤鱼跃龙门一般,化作两道龙气,呼啸的向白晏之飞来。 道!理! 白晏之挥笔写下两个大字,道理交织,读书在心,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两字飞出,顿时将龙气镇压,任两条龙如何咆哮都不能冲出。 “好一个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你白晏之自负如此,那老道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闻述眉发花白,一身道袍无风自动,相传太上教道统自古而来,历经数个王朝更替,可惜大乾皇帝一朝灭道,鼎盛无比的太上教首当其冲,门下弟子尽皆伏诛,仅仅一个掌教下落不明,好歹留下了一点香火传承,当初无比壮大的太上教一分为三,太上道在宫中日夜为皇帝炼丹,神符道和造化道游走方外,踪迹难觅,想要恢复太上教当时执牛耳的地位是不可能了,所以当白晏之唤出太上教三个字的时候,苏逸心中想的不是他何等厉害,而是他竟然还敢在中州出现,就不怕乾帝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踏来,就是个当世神仙也要避让,一个孤家寡人的老道能顶多大用?修为再高高得过乾京那座天子殿? 说不清满肚子怨气还是怒气的老道眉发竖起,竟然在空中盘坐起来,浮尘化作一道白鹤冲天而起。 老道忽然说道:“看招!” 天门大开,一只白鹤亮翅而下,老道端坐鹤背之上,如天人下凡,凝指成剑,斩下一道滔天剑气。 白晏之伸手虚空一探,那张《蜀中送天字帖》骤然飞起,缓缓在空中展开,上面已无字画,白晏之负手而立,右手执笔,洋洋洒洒一十四个字,豪迈笑道:“闻述老道,且看白某送你一帖字,皇天当负人不负,你骑鹤来我斩仙。” 皇天当负人不负,你骑鹤来我斩仙。 洋洋洒洒一十四个字,字字珠玑,竟然擦出智慧的火花来,文章千古事,传闻文到极处,可以用来沟通上古圣贤。 白晏之文以载道。 一生不负。 一十四个字如道纹镌刻,汇成神灵法旨,席卷而上。 瞬间。 剑芒消融,一十四个字竟然化作遥远星辰。 一道浩然文气从虚空传来,冥冥之中竟然沟通上古诸圣,引起百家争鸣,道德文章从天而下,繁花似锦,鸿运当头。 白晏之竟然沟通上古诸圣! 诸圣之力尽加其身,白晏之一笔划出。 闻述躲闪不及,道袍被划破一处偌大的口子。 苏逸目瞪口呆的看着意气风发的白晏之,千古道德文章加身是什么场景,密密麻麻的字符在虚空中隐现,也就是说,太上教掌教现在不是和白晏之在斗法,而是和上古诸圣在斗法,虽然只是文章意志,但那也是诸圣的意志,文章千古不灭,道德万载传承,可以说现在是人人得圣,众人众圣。 闻述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抬头看天,只见无数的道德文章从虚空中传来,围绕着白晏之转动,仿佛他一瞬间化身往圣,执笔著书。 “你以往圣道德文章压老道,可知天下兴亡之事,怎么可能在你书生一笔之言,简直笑话,诸圣早已消逝在时光长河命运洪流之中,天地无圣!” 天地无圣! 闻述一声喝道,地动山摇,一幅幅山河阵图从他身后飞出,足足有二十一道,前朝周天子从道家典籍中整理出二十四阵图,乃是上古伏羲所做,拥有毁天灭地的大神通,不知为何在闻述手中会有二十一道阵图,不过威力已是惊人,竟然将天地撕开一道裂口,往圣文章不能破空传来,尽皆流散在虚空裂痕里,这一下就斩断了白晏之和往圣的沟通。 二十一道阵图齐齐飞出,演化出气运更替,王朝转换的过程,天地无极,往圣如何了得,注定都要湮灭在时光长河里,谁也奈何不得时光和命运,天地无圣,儒圣也得死。 白晏之挥笔连破数道阵图,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远去,闻述已经离造化只有一线之隔,比起他的半步造化更是厉害,没有往圣文章铺路,闻述已经算是当世无敌了,不知道比起乾京那位以武证道的武王如何,道术武术,孰能更胜一筹。 白晏之眉头一蹙,刚要拿起传国玉玺,借助气运镇压闻述。 这时,一阵无比恐怖的威压传来,仿佛天地之威一般,根本无法阻挡。 白晏之和闻述脸色骤然大变,停下手来。 ps:晚上还有一章!请红票收藏,剧情渐渐展开,大劫将至,这卷也要结束,新的故事将要开启,敬请期待! ------------ 第五十四章 去时恍如初见 更新时间:2014-04-09 修行讲究一个修一个行,修者行于路,勇者攀于峰,修百年行十里,却少有人一日千里的,这也是为何如今修行之人众多,登峰造极的却少之又少,高手都如过江之鲫那何来高手一说,高处独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古之大能的去向也成辛秘,流传至今的道统残缺不齐,能籍此修炼到六七重雷劫已经是人杰中的人杰,更别提占尽多少天时地利,天灵地宝,所以说道德宗一门两个八次雷劫的高手足以傲视中州道门,虽然如今一死一伤,但独臂老人已经感悟自然大道,只要再调休一番,又是一个旷世高手,这世上能让老人变色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更别说都是半只脚踏进造化的白晏之和闻述二人。 造化已入神仙圣人之境,上古有九劫成仙的说法,可惜上古大能下落不明,往圣都已灭绝,如今顿入九劫之境的都要闭着眼摸石头过河,毫无经验可谈,苏逸桃笙儿二人全无感觉,但是独臂老人已经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盯着天空,就连白衣菩萨也是脸色微白,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 “劫难来了吗?”何桃喃喃自语道,感悟自然大道,所以对这天地自然的变动最为清晰。 “劫难?什么劫难?”苏逸闻言心惊,当初石碑在渊里,白衣女子反复提及冥冥的天劫,似乎只针对修为到八九次雷劫的高手,故此苏逸二人全无感觉。 何桃没有说话,重剑藏锋忽然乌光大作,一阵淡青色剑罡喷薄而出,将这一片天地护住,大道之音响彻,细草枯荣,斑驳有迹,独臂老人如临大敌,面色凝重。 忽然苏逸发现内府小世界里,石碑在渊轻轻一颤,竟然缓缓沉入水底,往日里和他泾渭分明的金色符页竟然没有排斥它,而是一同沉入神海之底,收敛起所有的气息,如同死物一般,任苏逸神识如何召唤都发不出半点动静。 “难道真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来了,不对,听她说过,我是应劫之人,阳佩在我身上。” 苏逸从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忽然发现玉佩竟然变得火红一片,偏偏没有丝毫灼热的感觉,一条八爪金龙在玉佩里游走,竟然隐隐有出来的迹象,苏逸不明所以,身旁的何桃却是身子一动,看向那枚玉佩,若有所思。 “老人家你认识这枚玉佩吗?”苏逸问道。 何桃摇了摇头,心中那股隐隐的危机越来越近,抬头看天,眉头紧促。 浩然笔一阵颤抖,笔直的飞回白晏之的手中,儒圣脸上也是一片凝重之色,道德文章漂浮身边,字字堆砌出一道天然的屏障,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不再去管太上教掌教,而是转身往白衣菩萨身边掠去,伸手禁锢住那片空间,不待她反应过来,浩然笔轻点她眉心,白衣菩萨一下软倒在地,只见白晏之大手一挥,白衣菩萨已经消失在远处,心中默念一道法诀,浩然笔顿时壮大,白晏之脚踩浩然笔,破空而去。 “闻述老道,若有他日,白某自当向你讨个说法。” 白晏之走时匆匆,仿佛已经明白冥冥中的危险来自何处,全然没有之前气定神闲的姿态,说走就走,根本没有留给众人考虑的时间。 大片阴云袭来,隐天蔽日,天地异象显现,就连苏逸这中修为浅薄的都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手中的玉佩竟然发出点点光亮,桃笙儿见它奇异,已经夺去一旁把玩起来,这姑娘一直是这番没心没肺的模样,似乎从来不知什么是危险。 天上的白头老道仿佛知道要面对什么一样,并没有像白晏之一样选择离开,而是招手收回二十一道阵图,化成一道巨大的山河图踩在脚下,身形一闪,已经从天上落下,来到天青峰上,抬头看天,缓缓说到:“总算来了,那就让老道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东西?”何桃闻言一动,忽然问道。 闻述看了他一眼,说到:“看来你知道很多。” 话音刚落。 无尽乌云翻涌,天地仿佛洞开一线,一束光线照下。 光芒刺目,苏逸不禁紧闭双眼。 那束光线仿佛活着一般,竟然在众人之间不停移动。 忽然定格在桃笙儿头上,或者说是照耀在那块玉佩之上。 所有人的实现注视道那块玉佩之上,闻述脸色一变,伸手往前探去。 桃笙儿早有防备,一下躲到独臂老人身后,取下头上发簪,法诀打出,化作一只彩蝶,将玉佩暗中还给苏逸。 重剑藏锋铮的一声横在闻述身前,拦住他去路。 不待他有所动作,忽然一声轻颤传来,无论是闻述还是何桃,都是脸色一变。 一瞬间,重剑藏锋仿佛经受了霸天绝地的一击,一阵巨大的反震之力将何桃推出数丈,只见他脸色霎时苍白无比。 闻述手中浮尘轰然炸裂,一块太极珠从浮尘尾端掉落,光华乍起,刚要飞出,忽然在空中一滞,一阵裂痕出现,继而片片碎落。 “走!” 这东西太过恐怖,还没显形就已经如此厉害,根本无法抵抗。 何桃带起身边的苏逸,就要飞去桃笙儿身边,谁知闻述更快一步,大袖一卷,已经将桃笙儿裹在其中,双指画了一道太极,阴阳双鱼划破一道虚空,白发老道一脚踩进,瞬间就没了踪迹。 一切都在电石火花中完成,苏逸还没反应过来,桃笙儿已经被卷走。 怎么就走了。 “走!” 何桃当机立断,抓紧苏逸,重剑藏锋嗡的一声划破天空,瞬息万里之外。 “笙儿!!!” 苏逸脸色惨白,忽然双目通红,撕心裂肺一声疾呼,欲要挣脱。 何桃轻叹一声,神魂猛然压去,苏逸只觉得脑中一刺,顿时没了知觉。 只是右手还紧握着。 手心握着一块玉佩和一只发簪。 发簪上蝴蝶栩栩如生。 恍如初见。 (第三卷完) 第二章送到,求红票收藏,本卷结束,明天三章爆发,敬请期待。 ------------ 第四卷 ------------ 第五十五章 好酒当饮,好剑杀人(上) 更新时间:2014-04-10 蜀地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少不入蜀,老不出川,大好儿郎一入蜀地就被磨去了八分志气,温柔乡里温柔郎,虽说比不起中州那些洞天福地,但也汇集了天下灵气,蜀中儿郎俊朗姑娘俏美,自古更是多剑侠豪客,大龙江上万剑奔腾的豪气买卖足有千年不见了,当初朝廷欲要西征蜀地,被那西蜀剑圣一人一剑挡在关外,千军万马入蜀难。 入蜀难,难于上青天。 蜀中剑圣李清白,名字没多豪气,干出的却都是十足十的豪气买卖,蜀地千百年也不过只出一个李清白,能诗能酒能剑,酒入豪肠,七分酿成诗意,余下三分啸成剑气,口一吐就是一个江湖。 只问诗酒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青莲山里穷山僻壤,连蜀地的百姓都不愿踏足的穷地方,山路被山洪冲开一截,余下的也是泥泞不堪,黑瘦的毛驴载着一个邋遢老头,一摇一摆的走在山路上,毛驴脖子上系着一个青色酒葫,酒香扑鼻,黑瘦毛驴低下头用鼻子闻了闻,不禁打了个喷嚏,后脚一抬,将背上的邋遢老头一脚踹下,老醉鬼在地上摔了两滚,吃痛的揉了揉腰,笑骂了一声,好好的一头驴,学啥不好学人喝酒,门都没有。说完举起青色酒葫,眯眼灌上两口,满口余香,回味无穷啊。毛驴哼哼的打了两个喷嚏,怎么也不肯走路了,老醉鬼讨好的将酒葫悬在它嘴上,灌了几口酒,毛驴才不情不愿的走起来,这山路难走啊,没了走山路的老伙计,老人家一个人走不动啊。 “千樽酒…值万钱…小娘子入梦来…” 这邋遢老头摇着摇着就眯眼入睡了,嘴里含糊有词,身子一歪,眼见就要摔了下来,好在那毛驴抖了抖身子将他扶正,低头闻了闻酒葫,又接着赶路去了。 青莲山有座破旧道观,名叫自在观,依山傍水的风光倒是不错,只是道观里住着的不是道士,而是一个老醉鬼,道观是前人留下的,这是被这老头鸠占鹊巢,尤其是屋子后面那条玉帘瀑布蔚为壮观,百十丈的高度垂直而下,溅起水花来都气势骇人,端的一处风水妙地。 这会儿,自在观里有一个姓黎灰衣老叟,笑脸搓着手跟在一个小姑娘身后,一脸讨好的说到:“兮兮啊,你听为师说,咱们天巫宗好歹也是天底下有头有脸的大宗派,虽然人少了点,但传承下来的仙术可是一个不差啊,你看羽仙宫那贼头贼脑的胖子没少往这里来,还不是想偷学咱们天巫宗的仙术,你看为师都七老八十了,万一有个病重,这天巫宗可就后继无人了,为师知道你不爱修行,可为何偏偏要学那什么飞剑呢,咱们天巫宗也有御剑的神通啊,比那飞剑豪气多了,女孩子学剑不好使啊,胳膊练的比腰还粗,将来都不好嫁人的。” 这黎姓老叟一身灰衣朴素,咋一看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子,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放中州去,指不定人家还不知道天巫宗姓啥名啥,只是在蜀中十万大山里,上得台面的都知道云海深处有个宗派,几千年的传承,轻易接触不到也招惹不得,只知道当初蜀中扬名的剑圣李清白曾想去天巫宗讨要一门剑术,吃了两回闭门羹,这活儿牛气啊,敢让李清白吃闭门羹的至今还就这么一个天巫宗,只是这事知道的人少,李清白也不会无聊到跟别人说起,所以天巫宗在许多人心里还是个神秘的宗派。 名为兮兮的小姑娘坐在瀑布旁的悬崖边,看都不看身后的灰衣老叟,怔怔出神。 黎姓老叟陪在她身旁,看着瀑布垂下,豪迈顿生悠然说道:“兮兮啊,这处宅子其实是为师当年送给那个老醉鬼的,那时还没有这瀑布呢,山缝里藏着暗流,为师一指就断开山峦,这才有了这瀑布飞流而下,那老醉鬼占了为师悟道时的道观,连声道谢都没有,你要是跟他学飞剑,要伤透为师的心啊,那老醉鬼耍剑是厉害,这点为师不承认也得承认,但是他那剑中看不中用,当初想要咱们天巫宗的一门剑术,你祖师爷爷还不乐意给他呢,他还死皮赖脸的在咱们宗门占了一个山头住下了,这老醉鬼就不是一个好鸟,你跟为师回去,去祖师爷爷牌位上拜一拜,请出咱们宗门里绝世剑术,那是老醉鬼死皮赖脸都没求得来的大神通,你看好不好。” “兮兮啊,别看瀑布了,你要是想那个人,就跟为师学些手艺,讲来继承了天巫宗道统,天上地下还不都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徒儿啊,那个混账小子有什么好的,让你牵肠挂肚,你看羽仙宫那小胖子就不错,贼头贼脑的,但是精明啊,偷了为师一盒玉皇丹,竟然知道拿来给你,他是知道为师舍不得怪罪你啊,我看他也不错,你看看他怎么样,听说他老子也是个人物,把他送去羽仙宫,跟咱天巫宗也算门当户对了,为师想羽化之前还能见找个好人,你要是不喜欢,为师再给你找去,蜀中好儿郎多着是,总归有一两个勉强配得上咱们乖徒儿的。” 灰衣老叟见小姑娘爱理不理,顿时有点丧气,指了指瀑布说到:“好大的瀑布。” 兮兮转头看了他一眼,这老头有神经病啊。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小胸脯,叹了口气,一脸苦恼道:“怎么还是这么小啊,苏逸个大骗子,还说多吃山药可以长大,骗子,大骗子。” 灰衣老叟听她说自己大骗子,顿时忙说道:“乖徒儿啊,为师可没有骗你,这瀑布一指断开的,可真就没用两指。” 兮兮脸色一红,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老头,刚才那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见,恼羞成怒道:“你是老骗子,还说带我学飞剑的。” “这飞剑有啥好使的……”灰衣老叟嘀咕道,被兮兮一瞪眼,顿时不敢说话了,赔笑说:“咱们乖徒儿要学飞剑那就学飞剑,女儿家就该使飞剑,豪气!” “飞剑呐。” 兮兮托腮看着瀑布,又想起了那个人。其实她不爱动不爱想事情,更对修行没兴趣,要不是那人喜欢飞剑,自己也许也不会学飞剑吧,哪一天乘剑出蜀川,来到那人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吓一跳呢。 兮兮想着想着,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从没见过她笑容的黎姓老人也跟着笑了笑,被她一瞪眼,顿时不敢笑了。 兮兮忽然有点想他了,拔起一根青草,扔下瀑布。 黎姓老人袖中气机翻滚,盯着那条瀑布,喝了一声,伸手一指斩去,一声炸响,百丈瀑布忽然断成两截,那根青草浮在半空。 “乖徒儿啊,师父可没骗你的。” ps:今天三更,第一更送到!粉嫩新书,求红票收藏,书评留言,拜谢,另有书友群:369602016,欢迎入驻,交流。 ------------ 第五十六章 好酒当饮,好剑杀人(中) 更新时间:2014-04-10 兮兮盯着瀑布怔怔出神,黎姓老人得意一笑,还没来得及显摆,小姑娘又丢了一根青草下去,说到:“你这么喜欢玩水,那就多玩几次。” 多玩几次?玩几次?玩? 一辈子得理不饶人的灰衣老人,面对油盐不进的徒弟,胡须抖动,眼睛瞪得滚圆,显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先前那一指断瀑布,到底是集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没在徒儿面前落了面子,袖中藏气机,那可是养气的无上法门,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再多来几次,还不得立刻去见列祖列宗了,老人叹了一口气,无比落寞,转身就要离开。 “师父。” 老头刚迈出的步子顿了顿,老眼昏花怎么耳朵还不行了,看了眼小姑娘。 师父? 兮兮看着黎姓老人,喊了声师父。 黎姓老人掏了掏耳朵,这次没听错,眼睛有点湿润,估计进了风沙,老人驼背的腰,那一刹那,似乎悄悄挺直了,嘴唇哆嗦着说:“乖徒儿,那为师再来一次?” 兮兮点了点头。 黎姓老人豪迈一笑,往前一步说道:“那就再来一次。” “为师年轻的时候行走天下,讲究一个气壮山河,袖中一胆气,胸中一口气,人在气不断,才能从蜀川入中州,再入蜀川,天底下走了一个来回,意气风发之时却遇到一个剑圣李清白,为师不让你跟他学飞剑,未必没有不愿输给他的小心思,天底下剑客万万千,就生了一个李清白,为师不服不行啊,其实为师刚刚骗你了,这白练瀑布当初是他一剑劈开的,为师没敢试,估计一指不行,非得两指三指不可,想不到老来临死还能一指断开,这是托徒儿你的福,比来比去一辈子都没分出个胜负。” “李清白作诗是到了极致,要是耍剑也能有作诗一半才气,早就稳坐天下第一了,为师也绝了和他一分胜负的心思,可惜这老醉鬼死活不肯入剑仙境界,修行到他那地步,没理由贪生怕死,估计是有什么放不下,心有所执,是为业障,他李清白也不例外。” 黎姓老人哈哈一笑,似乎颇为开怀,在自己徒儿面前奚落他人,尤其是一代剑圣,这种机会可不常有,你李清白再天纵奇才又如何,不入剑仙,就想压我黎道元一头?还要问问我袖中气胆愿不愿意呢。 白练瀑布高百丈,悬在峭壁之上,仿佛从天上来。 “海底龙王起惊滔,陆地神仙撼昆仑,你李清白不入剑仙,那我黎道元便做龙王。” 黎姓老人双袖中气胆翻腾,面色由白转红,继而转金,一口浊气吞吐,胸中竟然隐约有雷鸣,气机牵引,须发缓缓抖飘起。 …… 毛驴背上倒骑的邋遢老头侧头酣睡。 半葫清酒入肚,仙神都难挂肠,这世上神仙有什么好做的,兴尽酒来,有诗有剑这样的江湖才有趣,老死怎么看都没有醉死来得痛快,死了也就死了,谁没个一死,若说神仙境,为何千百年没见一个得仙入造化的,只是死了没个后人来立碑,这点倒是死的不痛快,想想碑文上刻些什么呢,是青莲乡青莲居士李清白,还是无碑无字留给后人头疼去。 没死就想着后事的老醉鬼打着呼噜被毛驴一脚踹下地,灌了一口清酒才渐渐转醒,这次他没笑骂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伙计,而是拍了拍驴脑袋说:“亏你叫醒我了,不然又误了大事了。” 毛驴打了个喷嚏,把鼻子往酒葫上凑。 老醉鬼一把抱住酒葫说道:“这次可不能再给你喝了,剩下半葫是留给一个老朋友的,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毛驴侧了侧脑袋,倒是没有再去看那葫酒。 “走咯,去晚了说不定就见不到老朋友了。” 老醉鬼摸了摸驴脑袋,拎着酒葫走在前面,毛驴哼哼又打了个喷嚏,慢慢走在他身后。 这老头自称青莲居士,名李清白。 …… 青莲峰上悬挂着一条白练瀑布,山势灵秀至极,瀑布旁那间屋子破旧无比,仍留着当年悟道留下的痕迹,甲子六十年过去,山还是这山,瀑布不减当年半分,唯独人去屋空,不复当年景象。 兮兮静坐在地上,身旁老人气机磅礴,一步一步走向瀑布。 “你是为师见过最有灵气的姑娘,不是羽仙宫小胖子那种看上去的机灵,而是内敛的神韵,你若随为师修道,修为必然要高出我一截,你若随李清白学剑,不出十年,江湖就要多一个女子剑仙。” 兮兮迷糊的翻了翻眼,实在懒得动脑袋去想什么是女子剑仙,对她来说,什么女子剑仙还没一只烤兔来得更有诱惑,苏逸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都是她上山打猎,明明有一身通玄的神通,却还是喜欢用一把寻常人家的弓箭,箭术倒是了得,比起苏逸来犹有过之,可见这些年在蜀川没少温习,骨子里还是小侍女的兮兮睡觉时还喜欢将一把匕首放在枕头下,渭城风雨飘摇的日子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都忘了有多少夜没有真正入睡了。 黎姓老人一身修为尽在气胆之上,张嘴吸入一口气,顿时衣袍飒飒鼓动,双手缩入袖中,身子缓缓飞上天去。 兮兮看着黎姓老人,微微张嘴,似乎惊讶于老人神仙一般的手段。 山巅瀑布飞下,轰声无数,老人越飞越高,足有七八十丈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乖徒儿,还看的清楚吗!”黎姓老人在上面喊到。 兮兮点了点头,瞳孔中那道身影依旧清晰。 黎姓老人笑了笑,忽然收敛起笑容,面色一整,衣袍陡然鼓起,无尽的气机从双袖中涌出,竟然化作两条青龙飞出。 “起!” 只见双龙携水而上,将百丈瀑布携起,黎姓老人衣袖一碎再碎,不退反进,胸中一口气氤氲,手里托起百丈瀑布,如天人一般,飞天而上。 兮兮惊得站立起来,忽然感觉气机一变,无尽压力袭来,整个人顿时又坐了下去。 黎姓老人脸色一白,身子竟隐隐有些颤动。 “黎老头,借你半葫清酒,敢不敢喝!” 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牵驴邋遢老头出现在悬崖对面。 “剑圣李清白的酒,有何不敢!” 黎姓老人洒然一笑,伸手接过从对面飞来的酒葫。 清酒入肚,一股比之先前更为磅礴的气机从他身上迸发,百丈瀑布轻若无物,黎姓老人携瀑布上九天。 刹那。 恍如天人。 ps:第二更到,晚上还有一更,书友群:369602016,欢迎入驻,交流。 ------------ 第五十七章 好酒当饮,好剑杀人(下) 更新时间:2014-04-10 都说蜀中天灵地秀,千百年才生的一个剑圣李清白,可又有谁认识那个能和李清白过招八十而胜负不分的黎道元,虽然黎道元事后说过招八十胜负不分,过招一百那么李清白就能稳操胜劵,这话断然没有谦虚的可能,黎道元一生狂傲,输了便是输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再讨回脸面就是。 兮兮刚入蜀中的时候,曾问黎道元,修行是什么,黎道元说李清白的修行就是一把剑一壶酒,而我的修行就是一胆气,至于你的修行是什么,那要看你为了什么。兮兮迷迷糊糊,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说为了吃饱,忽然想了想那也不对,有苏逸在身旁的时候不用担心挨饿,那是为了什么。兮兮想起那天苏逸陷入重围,自己背着他逃出来,逃了足足几里路,还被他取笑说太瘦,在背上硌得慌,小胸脯都给瘦没了,人家十六七岁的姑娘都是胸前揣着二两肉呢,二两银子都是那么一大坨了,二两肉该是多大,苏逸说二两拨千斤的二两,兮兮晚上自己在铜镜前比划了下,一晚上叹的气比一年都多,当她揣着两个花白馒头在胸口,敲醒熟睡的苏逸,看见他惊得嘴里都能放下鸡蛋,拿出馒头啃了两口,又把她撵了出去,让她把馒头趁热吃了,哪有先长胸再长肉的,多吃点才实在。所以在蜀中的日子里,兮兮除了吃饭,旁的便是修行都可以丢下,只是这吃饭从不落下,还让黎道元陪她去挖了些大好山药回来,每天熬汤喝着,一顿都没落下,起初黎道元还以为她在调养身子骨,心道天巫宗灵丹妙药无数,何必要这俗世山药,只是兮兮不说,他也不问,只当这女娃儿口味清淡,有老夫当年几分样子,疼徒弟疼成这副模样的,也能算是种天下第一了。 黎道元问兮兮有什么想学的,天巫宗道统久远,宗门里面传承很多。 兮兮想了想说飞剑,会飞的剑,就跟青城外那老道士使的那样。 心里念着给苏逸一个惊喜的兮兮,哪里管黎道元在那口干舌燥的兜售他的那些看家绝活,说了不学飞剑就不修行了,黎道元叹了口气骂李清白,便宜都让那个老醉鬼给占尽了。黎道元说他那两袖气胆的确也不适合传授女子,舍了阳刚之气便只剩下刁钻阴柔,不学也罢,不过天巫宗道法神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犯不着去学劳什子飞剑,兮兮托腮自顾自发呆去了,黎道元怏怏说你身子做,先练一身气胆固本培元,等身子骨好了,再去练飞剑不晚,兮兮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学着黎道元闭息练气,运转两个小周天,竟然头一遭就能毛孔收发自如,没两日就气沉于海,游走丹田了,惊得黎道元拍手直道可惜,如此天赋不学气胆简直暴殄天物,他李清白学剑时可否能两日就小成,天才不是天纵奇才,是天妒奇才。黎道元把她既当徒弟又当孙女疼,羽仙宫那小胖子常来混个熟脸,没少被他撵走,你羽仙宫连天仙下凡都有,还来祸害天巫宗这根好苗子,黎道元差点一把火烧了羽仙宫,幸好洪姓掌门赔礼又道歉,将朱胖子紧闭了数个月才放出来。 兮兮跟着黎道元学两袖气胆,境界几乎一日千里。 所以当黎道元两袖气胆携瀑布飞天而上的时候,气机牵引之下,兮兮不禁伸出双手,学他那样双手擎天,手中结扣,玄妙无比。 忽然空中电闪雷鸣,白练瀑布飞天而上,仿佛白龙腾起。 黎道元气势一涨再涨,双臂伸开,如老猿倒挂而下。 青莲峰上,一匹白练瀑布倾泻而下,笔直的往兮兮头顶冲去。 兮兮浑身衣衫鼓动,瀑布离她头顶两尺之处悬挂不动,滴水不沾,以她为中心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跌宕起伏,山石湮碎,房屋崩塌,唯独青草依旧在阵阵摇曳,气胆入体,一丈升二丈,气势陡然拔高无数,天庭之上隐约有仙人起舞,神魂竟然瞬间就要凝为实质。 黎道元面含微笑,双臂再震,衣袍鼓动,无尽的气机跌宕而下。 兮兮如睡梦般,双目紧闭,口中呓语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青气,郁郁不散。 黎道元看见那口青气,这才放下心来,大手一挥,百丈瀑布归于悬崖,已经带着兮兮来到悬崖对面,骑驴老头的身边。 邋遢老头李清白看着同样衣衫潦倒的黎道元,叹了口气说:“非要如此?” 黎道元面无血色,缓了半晌,吐了一口浊气,这才说到:“我这徒儿堪比仙人之姿,愈是不修行,修为愈是突飞猛进,我这一身气胆,也不过助她数年修行,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走到那一步。天巫宗传承万年,终究没有断送在我手上。” 说完脸色渐缓,与常人无异。 李清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看向闭目静坐的兮兮,说到:“的确是个好苗子。” “怎么,心动了?” “心动。” 黎道元闻言哈哈一笑,脸上全无萎靡之色,说到:“我黎道元一声跟你斗,终于赢了你一把。” “这女娃未必知道你的苦心的。”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 李清白沉默不语,忽然说到:“我的剑只来杀人,你把她交给我?” “是我徒儿自己要学飞剑,你李清白要说诗酒第一,我无二话,但要说剑术,不入剑仙,便当不得天下第一,可惜没能和你好好斗上一把。” 黎道元说完挥了挥手,身子有些佝偻,望向远处的瀑布,再看了看崩塌的房屋,喃喃道:“悟道于此,化道于此。” 李清白站在老人身后,看着他微微垂下的手臂,忽然说道:“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咱们来走一盘?” 青莲峰瀑布之下,两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在石盘上下棋。 天色渐晚,黎道元吃力的睁开眼,想要再看一眼棋盘,人之将死,一辈子不输人不输气的老人落下最后一枚棋子。 故意输去半子的李清白指着棋盘,笑了笑说道:“看,还是被你赢了。” 抬头却发现那边已无声音。 赢了半子的黎道元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再无动静。 ps:三章送到,码完收工,记得红票收藏~ ------------ 第五十八章 练窍入微 更新时间:2014-04-11 越是见不得离别的人越是要几经离别,一路南上走过的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到的人越多,留下的也就越少,苏逸躺在缓慢的牛车上,翘腿嘴里咬着一根野草,两眼盯着天空怔怔出神,想起兮兮在天巫宗不知过得好不好,想起了桃笙儿被闻述劫走,不知下落何处,想起了大明崖上的那个朱胖子,还想起白晏之,白衣菩萨,想起的越多,心里就越乱。 修行呐。 苏逸呢喃道,将嘴里的野草嚼了,味道有点苦,不禁把它吐开。 清晨的阳光刚刚出头,却照的人眼刺痛,苏逸眯着眼看着前面驾牛车的朴素老头,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不清楚他是睡着了还是在赶路,只是牛车走的极缓,轻微的颠簸容易让人困乏,四下里一片荒野,也不知身处何处了。 “老人家,这是到哪儿了。” “小客家啊,这里是淮岭一带了,往前过了那个山头就到有人地方了,小老儿这牛车走的缓,你要不打紧,再睡个片刻。” “不知不觉都走这么远呐。”苏逸喃喃自语,躺在牛车后面,想起近来发生的事。 那日天青峰上,太上教闻述掳走桃笙儿后,独臂老人何桃就携着他乘剑逃至千里之外,总算躲开了那冥冥中恐怖的存在,可惜道德宗千年道场顷刻间崩溃,天青峰轰然倒塌,何桃默然的看着一切发生,且无力阻挡,他整个人仿佛顷刻间苍老下来,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苏逸担心他会出事,刚要出口安慰,老人却摇了摇头,闭眼说命该如此,然后两步消失在眼前,苏逸不知道老人去哪里了,老人的修为出神入化,苏逸想追也追不上,只能在原地守了半天,见老人去而不返,这才离开。 手里握着桃笙儿留下的那根发簪,怔怔出神,上面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一如初见时,桃笙儿那精灵古怪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苏逸摇了摇头,苦笑道:“竟然走时还让我去冀州老宅,究竟干什么又不说清楚,只说是能救她。” 玉簪是桃笙儿她娘亲留下的东西,桃笙儿被掳走时给苏逸留下一句话就再无回应了,不过玉簪光彩依旧,显然还是有主之物,苏逸倒是暂且放下心来,不用担心她的生命安危,说到底她被掳走也有自己很大的原因,太上教掌教显然对自己的玉佩颇为看重,没想到玉佩已经被桃笙儿偷偷还给自己,桃笙儿这趟被掳走,其实是替自己遭了罪,到底还是欠下她这么一大份人情债,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救回来,太上教早就覆灭,如今一分为三,想要找到孤家寡人的掌教闻述基本是痴人说梦,更别说他的踪迹一向神秘,乾帝坐拥九州十八郡,还不一样对他束手无策。 “九劫高手,半步造化。”苏逸叹了一口气,忽然骂了一声:“真他娘豪气。” 大乾九州十八郡,冀州在西北之处,地处荒凉,一路恐怕要花去不少时间,只是不知道笙儿口中的老宅是不是还在,就连她自己都没去过,只是听娘亲偶尔提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从道德宗出来,苏逸不知何去何从,想起如今连个帮伙都没有,还不如在渭城当个守卫来得安逸,怀里还揣着庞都统送的文书,等去了冀州以后,弄清楚她所托何事,如果有机会救她出来,也许以后可以去乾京谋个出路,不过想想也就算了,入了兵部,自己这一身修为就隐瞒不下去,到时候会不会被大军围剿还很难说,既然这块玉佩这么危险,恐怕兮兮还不知道,等去冀州找出救桃笙儿的办法后,再入蜀一番,总要把这些麻烦解决掉,只是不知道兮兮现在如何,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懒,是不是还雷打不动的一大早就起床。 苏逸想了很多,有把桃笙儿那根发簪放回怀里,闭上眼睛,神魂降临内府小世界,暗暗修炼起长生诀来。 当日在渊里的玉佩男子授他长生诀绝非偶然,苏逸如今虽然没渡雷劫,但神魂已经厚实到二次雷劫的程度,因为修炼了长生诀,隐约感觉到一条命运之线牵引在自己身上,听闻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慧剑斩情丝,甚至可以斩断命运之线,只是苏逸修为尚浅,只能洞察一点命运之线,根本无法斩断。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苏逸默默念了句,神海之上,一个金色小人盘坐,身下是若隐若现的石碑在渊,一张金色符页从水底浮现,一道密文字符隐现,围绕着小人身边飘转,苏逸念头一动,天空的星辰就洒下一片光华。 “可惜只是一片星空,如果能生自然万物那才了得。”苏逸不知不觉中竟然感悟一点造化,忽然明白何为造化,造化生万物,自然就是造化。 “何时才能入造化。”苏逸喃喃一句,神魂竟然自行飘起,欲要伸手摘取星辰,可以他没有玉佩男子那样的修为,神魂不过飞起百丈就飘落下来,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出现,天有多高,无法触及。 “长生诀讲究内外兼修,如今我肉身已入先天境界,恐怕还是差了点,庞都统说人体穴窍就像秘藏一样,唯有打通穴窍,开发秘藏才能练窍入微。” 苏逸念完忽然身子一动,只觉得丹田之处一股热流上涌,周身肢体隐隐发烫,尤其是诸多穴窍之处,竟然有丝丝白烟升腾。 忽然内府之中,神海惊起一片波澜,大片雾气从水面升起,那是纯正的精气化成,武入先天就能炼精化气,修行道术之后又是炼气化神,所以这一片神海其实是苏逸所有修为的积攒,说是神海丝毫不为过,如今神海惊腾,大片雾气缭绕,竟然从周身毛孔溢出,想要冲破肉身束缚。 苏逸感到身体一阵刺痛,那是毛孔被雾气冲突,收放还不自如,便静下心来,神魂窥视己身,只见周身穴窍如同火山口一般,喷薄着雾气,灼烧无比,苏逸明白自己已经摸索到练窍入微的门槛了。 练武修命,练法修性,魂为阴,魄为阳,只修命不修性那是犯了修行的大忌,难怪世上武者万千,能够登峰造极的少之又少,现在苏逸知道,恐怕乾京里那位武王也是道术高手,不然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断然没有可能踏入圣境,只有性命兼修才能突破肉身成圣的境界。以前自己修行缓慢,恐怕就是因为没有修行道术的缘故,练武讲究锤炼肉身,有什么比神魂窥视己身来得更好的,所以苏逸如今的武道修行才一日千里,短时间里就已经摸到练窍入微的门槛。 “打通穴窍,练窍入微!” 苏逸引导体内热流,往周身穴窍出冲去,只见刹那穴窍里竟然喷出炙炽,接着一股狼烟从周身穴窍里冒出,浑身汗毛如同钢针一般竖立。 窍生狼烟,汗毛如钢针。 苏逸武道一日千里。 练窍入微! ------------ 第五十九章 龙门客栈 更新时间:2014-04-12 练窍入微也算是打遍渭城无敌手的境界了,苏逸一边感慨一边张合周身毛孔,直到收张自如这才睁开眼,入眼感觉又有点不同,佛家讲究天眼通天耳通,其实就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以后,神识扩散,六感灵敏,所以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充满了色彩。 “练窍入微,肉身强大了何止十倍,就是不知武王那种肉身成圣甚至突破极致的境界是如何修炼的。”苏逸喃喃说道。 牛车走的极缓,赶车的老头是山那头种地的老农,自家闺女嫁到外山,据说是嫁给一个八杆子打不到的穷苦亲戚家去了,一年两年都回不来一次,老头架着牛车要两天才翻得过这座山头见自家闺女一面,路上遇到同样在赶路的苏逸,这才顺路载了一程,起初还不要路费,只是拗不过苏逸,这才说小客家看着给就是,农家人厚实,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老头只想着还能多见自家闺女几眼,人老了没几年好活,当初就该狠心不让她嫁出去,嫁给那个穷书生,一辈子劳碌命,活该那穷书生死活不见下落,只是苦了自家闺女啊。 苏逸呼了一口气,老头讲家事倒苦水,说起自家闺女时一脸笑意,待到说那书生时便黑着脸,说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连自己婆娘都养不活,前两年自己背着个书笈就赴京赶考了,走了四五年不知死在路上还是根本就没想过回来,除了自家闺女人傻心善,要是其他女子早就改嫁从人了,山里面没那规矩说一棵树上吊死,好人家多着,何必守那活寡,还说小客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清官难断家务事,苏逸这个外人只好点头,老头一心念着自家闺女的好,若是这会儿说不是,还不被人家扔在路上,淮岭一带多山岭,虽然比不上蜀中的高山险峻,那一座山头也足足要花去大半天时间,老头驾车不急不缓,牛是自家耕地的老牛,和老头一样都没几年好活,眼里屎泪噙着,老得连鞭子都不忍心往身上送,也亏的它识路,走一段歇一段,这才走到现在。 翻过这座山头的时候,苏逸走下牛车张望了下,果然远处山脚里有许多人家,炊烟袅袅,路上还有刚忙完农活回家的老汉。 下山的时候苏逸不坐牛车,跟驾车老头聊了片刻,才知道她闺女在这里开了间客栈,龙门客栈,名字倒是阔气,只是挣些银子不容易,上头关系要打点,下面还有一帮子人要养活,说完老脸上皱纹又多了几道,叹了声他的苦命闺女。老头说要给闺女挑个肥大土鸡补补身子,就在山脚作别了,苏逸给了一些碎银,老头谦让后收下一半,只说要住店就去照顾下自家闺女那间客栈,去就报上老汉的名字,银两或许少不了,桌上香豆酒水总能多点份量,说完笑着走开。 说是山脚,也望见人烟,但是望山跑死马,苏逸没马就一双腿,走到炊烟升起的地方足足又花了半个时辰,果然在风口里看见那张酒旗,龙门客栈四个字写的风骨俱佳,苏逸在青城里随土夫子学了几年小隶,在他熏陶下也能附庸风雅一番,看那四个字似是文人写来,龙门两字更是遒劲有力,得了八九分神韵,不是渭城那种小地方的土夫子能比的,苏逸心想这该不会就是老头嘴里失踪四五年不知死活的女婿写的吧。 客栈规模不小,两层的吊脚小楼,周围竹筋编成,牢实稳重,客栈外一个简陋的马厩,再有七八张八仙桌摆在门口,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在划拳喝酒,一边躺着几个醉鬼,呼噜声把马厩里几匹老马都弄得不耐烦,闷声打了几个喷嚏,低头啃着食槽,一边的店小二忙不迭的替马屁洗刷着身子,伺候好人还要来伺候畜牲,都是大爷。 见苏逸从远处走来,眼尖的店小二就忙着招呼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大山里头一个人就是一天也翻不过去,只是见苏逸身上也没包袱,不像是赶路之人,人又面生,倒是有点俊俏,可惜不是貌美女子,要不然看着也赏心悦目啊,这荒山野岭的总是饭饱不解渴,能来个生人都是稀罕物,就不奢求是个女子了。 苏逸不清楚店小二心里想什么,他走到一张没人的八仙桌旁坐下,伸手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凉茶,山泉煮出来到茶入鼻就有一阵清新,忍不住叹一句好水好茶。 店小二说客官好眼力,方圆几里就属咱家的茶水最解渴,四海的朋友到这儿都要歇个脚,客观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苏逸摸了摸身子,掏出几个碎银,问他这点钱够不够。 店小二起初还满怀期待,眼睛亮了又亮,等看到就这几个碎银后,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把桌子上的茶壶拿了过来,心里骂了一声穷酸死鬼,面无表情的说到:“一壶茶八文钱,酒水饭菜另算,住店一晚二两银子,童叟无欺。” 放你个屁的童叟无欺,宰人不过点头的事,这店小二铁了心不给苏逸好脸色,几个碎银吃饭住店了,哪还有闲钱打赏给他,兜里有钱的才是大爷,惹不起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还怕你个后生不成,小爷在这店里待了七八年,最不待见就是这类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鬼。 苏逸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身上银子不多,正要打算再掏出点来。 那边醉酒的汉子吵着摔破一个大白碗,客栈里忽然传来一声大骂,河东狮吼一般骂道:“孔江湖你个王八儿子,要死一边死去,弄坏老娘的碗筷,一个赔十个,赔不上晚上让人剁了你那小泥鳅,老娘给你做盘下酒菜。” 周围的汉子顿时轰然笑成一片,拍着那个醉酒摔碗的汉子说到:“孔老二你今儿走运,得了老板娘青睐,今晚准备来个颠龙倒凤,不过你这小泥鳅人家不中意啊,哈哈哈哈。” “放屁,人家孔老二就是小泥鳅,说不定人家老板娘就喜欢小泥鳅呢。” “对对,老板娘那男人就是个小身板的穷书生,连孔老二的小泥鳅都比不上,不过老板娘你不厚道啊,看上孔老二怎么看不上咱们哥几个。” 众人调笑成一片,这时客栈里走出一个双手插腰的中年女子,脸上涂着厚重的胭脂水粉,只是掩不住那一抹陀红,半老徐娘风韵依旧,丰腴的身子上那双巨大峰峦显然不堪重负,走起路来颠簸荡漾,指着门口几个喝酒的汉子就大骂,丝毫不落气势。 苏逸诧异,这就是老头口里人傻心善的闺女? 老板娘看见一旁的苏逸,顿时换上一脸笑容,伸手招呼道:“小郎君要吃饭还是住店啊,咱们龙门客栈好酒好食,断然不会亏待了小郎君,做的都是回头客的生意,小郎君要是不满意就不收银两。” 旁边顿时有人笑到:“老板娘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这小后生寸板小,怕是和你家男人一样满足不了你啊。” “放屁,老娘风韵犹在,你们这群天杀的瞎了狗眼,敢在老娘头上拉屎,下次一两酒给你们兑二两水,看你们谁敢嚼舌根子,老娘就是要偷男人怎么着。” 老板娘威武霸气,双手插腰颇有舌战群儒的架势,扭着水桶腰招呼苏逸进门去了。 ps:晚上还有一章,第四卷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故事,画卷渐展,波澜壮阔,敬请期待。 ------------ 第六十章 细皮嫩肉小郎君 更新时间:2014-04-12 苏逸付了银两,跟着她上了二楼,老板娘走起路来摇曳生风,胸前波澜壮阔,一路看得苏逸胆战心惊,总算有惊无险的来到二楼,收拾好房间安排苏逸住下,又说地方小请打理好自己的包袱,遭了盗窃小店概不负责,苏逸点头说是,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老板娘,关上房门这才洗漱了一把脸,一路风尘一扫而尽,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窗明几净,倒也勉强能说干净舒适,难怪价格不菲,本还以为被店小二狠宰一顿,想来还真是委屈他了,这客栈不大,往来的都是些江湖豪客,坦胸露肉的大有人在,遇到狠茬子估计连人命都敢买卖,这老板娘一个人经营着这么份家业,在众人中游走看上去还颇为熟络,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不过既然行走江湖,少不得遇到这种事,倒也不必太在意。 推开窗台,楼下的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还在酣酒,店小二从后面搬来几个大酒坛送了归去,得了些许打赏立刻眉开眼笑,躲一旁的老槐树下撒尿去了,眯眼还没嘘一半就被老板娘一巴掌拍在脑勺上,兔崽子活腻了敢在老娘种下的槐树下撒尿,说完还摸了摸老槐树说可别被浇坏了,还指望来年老树冒新芽的时候那死人能够回来呢。 门前老树冒新芽,良人当归不当归。 店小二见老板娘又在那儿发呆,悄悄退了回去,哪想耳根一疼,被老板娘狠狠扯了过去,骂道:“让你多兑点水给那群杀货,大碗喝着酒能尝出什么好坏,白白浪费了好酒。” 店小二连忙喊应,才逃脱了老板娘的蹂躏,一个人跑去刷马去了,伺候畜牲总比伺候人来得惬意点。 院子里桌子上躺着的几个大汉,眼睛眯着仿佛醉倒了一般,以若不可闻的耳语说道:“娘的,这老娘们太不识趣了,要不是仗着她还有几分姿色,还有寨子里的一帮老杂碎帮衬,老子早就干了她了,听说她那个没用的男人已经死了四五年没回来了,也亏她耐不住寂寞看上今天那个小白脸,要不今晚就收拾了她。” “别急,山里寨子里的那群老杂碎没解决前不要动她,好歹她名义上还是大掌柜的,要打就打她个措手不及,等几日安排妥当了,咱们来个人财两获。至于那个小白脸,这年头听说皇宫里的娘娘都开始养面首了,咱们弄回来养着,偶尔走走旱道,人生得意,当浮一大白啊!” “扯你个卵蛋,还当浮一大白,那娘们说你是小泥鳅可真没冤枉你。” 旁边几个喝酒的推了推说话的二人,不经意的看着周围,见老板娘走近,继续喝酒划拳,不一会儿就醉了大半,老板娘骂骂咧咧的让店小二出来收拾桌子,她自己从旁边走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摸了下白嫩翘臀,她红着脸唾了一口,老娘的便宜也敢占,回头拿菜刀砍了这双猪手。 揩油的猪手到底没被砍掉,老板娘摇着丰乳肥臀走进了客栈,吩咐把今天的例钱打发下去,有财一起发,有活一起干,断然不能亏待了任何人。 几个彪形大汉骑马而来,面目看上去就不是善人,把几个醉鬼拉上马背,闻着满身酒气,不禁皱了皱眉,扔下一袋银子,在老板娘笑意奉承下绝尘而去。 “打烊啦!” 店小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关上客栈的大门,荒山野岭的客栈晚上不开门,这会儿天色渐晚,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分。 苏逸关上窗户,留下一道缝隙,又在床上摸索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盘坐在床榻之上,闭目修行起来,食指中指相扣,内府神海翻腾,毛孔张合有致,一阵轻烟冒出,不过片刻屋子里已经白烟缭绕,肢体周身穴窍传来一阵火热灼烧的感觉。 半柱香过后,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听上去是男子的脚步,细而稳重,手轻轻触碰了下房门,随即就缩了回去,腰间的刀器发出一阵细微的碰撞声,随后那人就退了回去。 苏逸闭目修行,没有去管门外之事,神魂内视,神海之上一个金色小人演化着摘星神通,长生经文在金色符页上流转,每一个字都回荡着一个大道之音,响彻心扉。 客栈的厨房里,老板娘正一脸正色的磨着一把菜刀,烛光下菜刀射出一道耀眼的寒光。 “大掌柜的,那小子是个走江湖的,竟然在门缝里留着一根头发,幸好小的我没忘记大掌柜的交待,没有贸然推开房门,不然说不定就打草惊蛇了。” 老板娘瞪了眼他一眼,骂道:“放屁,我看你个小兔崽子没啥好心,是不是又想瞒着老娘,宰了肥羊之前把油水摸足了。” 店小二谄媚笑到:“小的这条命都是大掌柜的你给的,怎么敢有事瞒着您呢。” 说完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老板娘的丰乳肥臀,偷偷咽下口水。 老板娘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说到:“没有就好,那小白脸我看还行,要不劫财再劫个色,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老娘没男人,要不就将就将就。” 店小二一听心中邪念更盛,不过眼中却是寒光一闪,想要就去宰了那个小白脸,脸上却笑到:“后厨里人肉包子分量不足了,这小子衣着光鲜,行囊盘缠却是少得可怜,细皮嫩肉的,把他宰了少说店里能撑个十天半个月,等下一个肥羊来了,日子就宽裕了。” “放屁,人肉包子的买卖不能再干了,寨子里老人说这东西有伤天和,咱们强盗归强盗,取人钱财留人性命,你个小兔崽子人不大心倒是挺黑,让老娘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透了。” 店小二连忙摇头躲开,忙说道:“那怎么处理他。” “绑起来送寨子里,那些家伙老了,总嚷嚷着要整些新人,可找来都是些不入台面的歪瓜裂枣,老娘看的都心烦,这小白脸还可以。” 店小二皮笑肉不笑的说到:“大掌柜的不会真的瞧上他了吧。” 老板娘重重磨了磨刀刃,闻言冷声骂道:“放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就不许老娘找男人了吗?” ps:第二章送到,请红票收藏,不出意外会有第三更。 ------------ 第六十一章 压寨的不一定是夫人 更新时间:2014-04-13 这年头游侠不像游侠,强盗更像强盗,开门揖盗说的就是那些刚涉江湖的傻蛋,要不是百丈豪气,要不就是百丈傻气,总之当店小二一脚踹开苏逸的房门时,就觉得这个江湖小后生是一脸傻气,混江湖的好歹带把刀剑出来,砍不了人好歹能壮胆,两口空空活该被人惦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苏逸才缓缓挣开双眼,张口一吐浊气,店小二嘲笑道:“乖乖,还学人神仙吐纳,敢情你还神仙子弟啊。” 苏逸怔了怔,赶忙一脸笑意的说道:“小二哥有话好好说,刀架着脖子谎言,您要是一不留神,咱这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嘴倒是挺利索的,看不出来还有分胆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小鸟不可手量。” “是海水不可斗量。”苏逸小声提醒到。 “放屁,老子说鸟就是鸟。”店小二学着老板娘一句放屁,当真是十足十的豪气啊,对着苏逸说到:“老子这会儿就想砍了你怎么办。” 苏逸精气内敛,与常人无异,只是双手在背后结扣,劣质的钢刀还伤不了他练窍入微的身子。 就在苏逸准备出手打发掉店小二时,房门推开,身段妖娆的老板娘摇着风情万种的身子走来,脸上足是挂了几斤媚意,直勾勾的盯着苏逸说到:“小郎君要不从了人家吧,人家好歹是十里寨里有名有分的大掌柜的,谁说压寨的一定要是夫人,老娘就要劫个男人回去压寨,小郎君你说这活儿说阔气不阔气。” 谁说压寨的一定是夫人。 苏逸神情呆滞,这女人忒阔气了,劫个男人压寨,敢情这趟是来了土匪窝了啊,他娘的还是个女土匪。 苏逸笑了笑,面带羞涩的一拍即合道:“嫂嫂这么看得起小生,那么小生只有勉为其难答应了。” “放屁,嫂嫂你个腿儿,老娘今年芳年十八。”老板娘一巴掌拍在苏逸脑袋上,说完又对店小二说到:“绑起来带走。” 店小二把手里匕首抵着苏逸的腰间,狠狠说:“老实点,不然就给你放点血。” 苏逸老实的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的看着老板娘,不是刚才还说上山压寨共赴巫山来着,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老板娘拍了拍他的细嫩白脸娇笑道:“小郎君迫不及待了?” 苏逸佯装咽了咽口水乖巧点头,说实话这妇人身段说不上婀娜,但一举一动媚意十足,一双眼儿都能挤出秋水来,尤其捧胸时那种波澜壮阔,饶是苏逸也不禁一阵脸红心跳。 苏逸点了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是杀是剐全凭掌柜的。” 老板娘揉了揉他的头,笑到:“小郎君倒是识时务啊。” 店小二见老板娘一阵亲密,顿时眼中寒光一闪,虽然掩饰的极好,还是被苏逸察觉到了。 苏逸哈腰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板娘骂了一句怂蛋,转身让店小二将他绑走。 本来就是荒郊野岭的,客栈早早就打烊了,此时更不会有人注意,老板娘提着灯笼从客栈的后门出来,店小二押着苏逸走在后面,往山后的路不算崎岖,只是绕了几道山口,碰到一个守山的汉子盘问,老板娘说这是新抓来的,不是富家子弟,甭怕出麻烦,送上山由长老调教就是。 到山上才看见有一个破旧的寨子,名叫十里寨,字歪歪扭扭的写着,不知道出自寨子里哪位好汉的手笔,那叫一个不忍直视,苏逸撇了撇嘴,混土匪混成这般凄惨,还不如回家种田吧。 老板娘忽然问道:“念过书没有。” 苏逸点了点头,当初在青城,把兮兮送去土夫子时,也在身边旁听过一段时间,算是念过书了。 老板娘有些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啧啧说道:“还是个文化人啊。”不过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唾了一口,沉着脸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苏逸不明所以,老板娘却说道:“念过书就来咱们寨子里做个军师,总比那些歪瓜裂枣要强太多,寨子里一年到头入不敷出,全靠老娘一个客栈撑着,不知道养那帮废物有什么用。” 莫名其妙成了军师的苏逸在大掌柜的带领下第一次来到了寨子,见识了一帮老弱病残的土匪,年纪大的叫老钱,据说以前就是道上混的,一次跟仇家火拼后,两条胳膊就剩一条了,还瞎了一只眼,被救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也还好有个收留他的地方,就在寨子里调教新人,资历算是长老辈的,年轻时一把双锋刀舞得泼水不进,就是现在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还有个稚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生的乖巧可爱,一双眼睛盯着从外面走来的老板娘,嘴里青姨青姨的喊着,光着小脚就跑了过来。 老板娘一把抱起小女孩,亲着她的笑脸说:“墨墨最近乖不乖。” “墨墨最近可乖了,跟钱爷爷学经纬,将来要做青姨一样的女侠。” 老板娘笑骂道:“青姨算什么女侠,可别学你青姨,墨墨是咱们土匪窝里的金凤凰,好好跟着钱爷爷学经纬,将来有出息了也给咱们十里寨长脸面,你钱爷爷要是藏私不教你,青姨就找他算账去。” 一旁坐在地上喝酒的瞎眼老钱笑着说到:“掌柜的不怕老朽耽误了好苗子就好,老朽当年是耍刀的好手,教人可就不如耍刀的十之一二了,墨墨天资聪颖一窍通百窍,老朽恐怕没几日就教不了她了。” 老板娘看向瞎眼老钱,脸上罕见的流出一丝和善,说到:“钱老你这些年为寨子出生入死,早该颐养天年了,墨墨这孩子不省心,劳烦你了。” 说完还鞠了一躬。 “掌柜的客气了。” 老钱起身还礼,忽然看见老板娘身边的年轻人,眼神疑惑。 “这是新落网的鱼虾,身世清白,听说肚子里有点墨水,带回来给你调教调教。” 老板娘笑了笑说到。 “清白就好啊。”老钱眯眼看着苏逸,忽然伸手往苏逸肩头拍去。 苏逸吃痛一声,额头上冷汗直冒,手臂竟然畸形扭曲起来。 老钱又一掌拍去,手臂顿时回位,苏逸踉跄两步退后,脸上痛苦之色稍缓。 老板娘见老钱点了点头,脸色终于放松下来,笑着喊到:“有新来的了,还不给老娘滚出来好酒招待。” 寨子里年轻人很是少见,大多都是年老之辈,老钱拿着酒碗到一边坐着去了,苏逸这才稍稍缓了口气,没想到一个破落山寨里竟然有一个先天高手,要不是自己已经是练窍入微的境界,将精气藏于周身穴窍之中,说不定刚才那一下就被他探出虚实了,这瞎眼老钱绝非善类啊,不知道刚才装的像不像。 老板娘坐在桌子旁,倒了碗劣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三,家里排老三。” 老板娘哦了一声,给他倒了碗酒,娇笑到:“苏三小郎君生的倒是俊俏,不知这酒量如何。” 苏逸不说话,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看不出来还挺豪气,就是不知裆里的鸟大不大。”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将碗里的劣酒一饮而尽。 “大不大掌柜的一试便知。” 老板娘脸上一抹异样陀红,媚眼笑到:“等你这药效到了。” 苏逸闻言一惊,神魂窥视己身,并未发现异常,精气游走经脉之中,将先前的酒气尽皆挥发出去。 “哈哈,骗你的。” 老板娘笑了笑,又饮了一大碗酒,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逸愕然。 第一更到,晚上还有一更。 ------------ 第六十二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 更新时间:2014-04-13 本以为要大风大浪里走一遭,哪想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夜,钱老给苏逸安排了一间屋子后就离开了,还有那喝醉酒的老板娘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是她的山头,倒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只是那个她能毫不设防的醉倒在自己面前,还真是有心算无心,料定苏逸不敢乱来,要不然和苏逸稀里糊涂给洞房了,第二天苏逸指不定要被寨子里的人剁成肉馅。 苏逸静坐在草席上,没有闭目睡去,人生地不熟的也睡不安稳,要不是存心要打探下这个山寨的虚实,早就一把桃木剑荡平山寨了,虽然干不出屠村屠寨的勾当,但好歹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抢劫到土匪祖师爷头上来了,这还是头一遭,苏逸想起店小二的眼神,阴鸷贪婪,怕是有猫腻,不知道那老板娘什么来路,靠一帮老家伙怕是镇不住这么个野心勃勃的人,一个妇人家守一座山寨本就不是容易事,何况手下还是一帮土匪。 第二天,房门一早就被人轻轻推开,本以为是老板娘过来找他,没想到是昨天那个小丫头墨墨,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苏逸,惊讶道:“你就是新来的哥哥吗?” 苏逸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墨墨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哥哥带我出去玩好吗?” 苏逸不明白这个丫头的意思,问她:“怎么带你出去玩?” “钱爷爷他们每天都要安排人出去巡山,听说今天该是你了,可是钱爷爷以前都不让我一起去,哥哥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苏逸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身前的小女孩,皓齿明眸,一双纤细的马尾辫扎在脑后,眼含期待的看着苏逸,似乎苏逸只要摇头,她就要大哭一场,双手拧着衣角,似乎颇为担心苏逸拒绝,说完就低头看着脚尖,七八岁的孩子竟然也知道害羞了。 苏逸没有答应他,而是看向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钱老已经来到这里,只是一直没有出声,见苏逸看向他,这才点了点头,走到墨墨身旁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到:“墨墨要出去跟钱爷爷说,这种事情不要麻烦大哥哥了。” 墨墨嘟着嘴,睁着大眼睛问道:“钱爷爷你真的带墨墨一起去巡山吗?” 钱老笑着点了点头,有看向苏逸,说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钱老叫我苏三就好了。” 钱老说:“入了寨子就是自家人,你也别有什么怨气,掌柜的是个苦命人,一个女人操劳一个寨子,又要打理那间客栈,累死累活养着一大群人,还是要被一群男人虎视眈眈着,早年没了丈夫,人要不强势点,估计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苏逸心道这天下谁不苦,那也总不能见个路人就抢回寨子做苦力,虽说天高皇帝远,大乾律法断然是管不到这里来,但万一遇上个狠茬子,整个寨子不就交待了。苏逸一身武术道法,行走俗世也算难得的高手了,遍观整个寨子,除了眼前的瞎眼钱老有点实力外,都是些老弱伤残,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苏逸没去问,钱老也没打算交待,只是对苏逸说到:“刚才这丫头也跟你说了,寨子里人不多,每天都要安排去巡山,今天你刚来,就由老朽陪你一起去巡山吧。” 淮岭一带多是山地,十里寨子外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说是巡山,其实就是四周打探,遇到落单的人顺道来个劫富济贫,更多的是连人带财一同抢回来,不知道寨子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回来的,土匪混到这种凄惨地步也算前无古人了,不过显然老板娘不在乎,她把这里当家事操办,连同龙门客栈打理的有条有理,手下还养着一批人,比起男人来也不呈多让。 这样的女子心思多难猜测,老板娘拗不过墨墨,将她交给钱老的时候,嘱咐千万要看好她,尤其是对苏逸说,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回来剁他一斤肉来包饺子,墨墨笑着跳到苏逸脖子上,要骑着大哥哥出去,苏逸乐的和小孩子一起,架着墨墨跟在钱老后面,三步两步往寨子外面走去。 钱老边走边说道:“淮岭一带好些个势力,十里寨算是最弱的一个了,老掌柜的还在的时候也算一方人物了,可惜前些年患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就这么交待了,留下偌大一个摊子下来,大掌柜的当时还只是一介女流,靠着寨子里的关系才把龙门客栈开下去,要不是她家男人有些文化,被老掌柜的赏识,怕是早就遭难了,她家男人失踪以后,她便想办法和寨子里搭上关系,老掌柜的死后,周围的几个势力都想要这处地盘,甚至连大掌柜的都想指染,谁都没想到往日里和里和气,没男人撑腰的女子,发起狠来竟然一刀砍下两个汉子的大腿,愣是没眨一下眼睛,我们几个老家伙看不惯女人被人欺负,将几个外来的赶了出去,还杀了几个寨子里闹事的,这才安定下来,事后顺便把寨子交给她打理,没想到一来二去还真让她给弄活了。” 苏逸点了点头,说道:“砍人腿脚,大掌柜的好魄力。” 就连墨墨也瞪大眼睛听钱爷爷讲故事,没想到往日里温柔的青姨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骑在苏逸脖子上问道:“钱爷爷,我们这就去把他们赶出去。” “这几日我看周围几个山寨都行动诡异,不知道有什么打算,所以平日里多往山脉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出来。” “行动诡异?”苏逸闻言诧异道。 钱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到:“抱着这么大一个孩子走了半天山路,面不红气不喘,苏三小兄弟恐怕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 苏逸没想到这老头观察这么仔细,但也不再掩饰,说道:“当初练过一点武术,身体比常人要壮实些。” 钱老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叹了一口气说:“山里头闹腾啊,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说完看了看天色,见太阳逐渐升高,便指着一处山头说到:“走,去那里瞧瞧。” 苏逸把墨墨架在脖子上,就像当初在青城时背着年弱的兮兮,嘴里唱道:“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巡完东山巡西山咯。” 墨墨听得有趣,也跟着唱到: 大王叫我来巡山咯。 ps:第二章到。 ------------ 第六十三章 巡完东山巡西山 淮岭九村十八寨,呼风唤雨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向来很多,可庙大能容的下几尊菩萨,还不是南来北往争斗个不停,这山寨里除了土匪就是强盗,说得上话的全靠刀剑和棍棒,偶尔来个武艺高强的想要一统山寨,事后都被剁了手脚扔山野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武功再高也抵不住下面的人玩阴的,堂堂高手死在女人肚皮上也就算了,死在蒙汗药石灰粉这类阴险的勾当下,阴沟里翻船可别提多憋屈了,所以这年头一个好汉三个帮,出来单打独斗都是活不长久的,当初一个号称铁掌无敌的沈眠风,武入先天的境界,一口气灭了几个寨子,还没得意多久,就被人连人带马给劈了,第二天尸首还挂在寨头上,据说做这事的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铁铮铮的一个响马汉子,马尾巴栓着沈眠风的尸首足足跑了十几里山路,到寨子时早已经面目全非,拿着人头当酒壶,这份豪气九村十八寨谁人不服,就连钱老听说这事时都说,黑风寨都是些仗势欺人的狗杂种,唯独这个大当家的是条汉子,不服也得服。 响马出生的黑风寨离十里寨有几个山头,那个被钱老称为汉子的大当家这会儿正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身后跟着一群手下,皆是骑马提刀,马是山野里杂种,性子烈,也只有这群恶汉才能降得住,刀是宽口马刀,锋刃无比,一刀下去连皮带骨一起割下来,这群人是黑风寨响当当的打手,纵横九村十八寨,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此刻正骑马停在原地,等待着大当家的发话。 孔江湖是大当家手下的头号悍将,有点辈分的喊他一声孔老二,辈分浅的都要叫一声二哥,孔江湖这人嗜酒如命,要不是仗着黑风寨的威名在闯荡,早就醉酒时被人割下脑袋了,大当家的偏偏还最待见这个家伙,没少往山下客栈里去提这个醉鬼,此时孔江湖正一脸不耐烦的骑在马上,磨了磨手中的马刀问道:“大当家的,咱们干脆不等那个吃里爬外的家伙,直接带兄弟们杀过去灭了他们就是,一个娘们带着一群老杂碎,还能反了天不成,我看那吃里爬外的孙子就是不舒服,指不定哪天还能咬咱们一口,要是我,一刀宰了他算了。” 黑风寨大当家的是个丈八身高,体型魁梧的汉子,手中是一柄鬼头金刀,也不知道来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一身武艺高强,据说比武入先天的高手高出不止一线,当初宰了沈眠风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这些年也没人见他真正动过手,不知道武艺臻至何等地步了。 大当家的抬头看着眼远方,胯下黑马打了个喷嚏,便不再发出声响。 孔江湖见大当家的没搭理自己,也觉得无趣,便和身边的几个兄弟说到:“我看十里寨那个娘们身子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等大当家的经手之后,再咱哥俩几个玩乐玩乐,也没白亏咱这几年酒钱把她养的白润。” “据说十里寨里那个耍单刀的钱瞎子是个人物,拿下他其他都好说,甭说老板娘,就是那个小黄毛丫头给你孔老二都可以。” 孔老二骂了一声:“扯你个卵蛋,你二爷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好歹等那黄毛丫头养几年熟透了再吃,瞧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孙子。” 众人笑说你那小泥鳅人家说不定还不要呢。 孔老二刚要说话,大当家的举起手,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匆忙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走时小心翼翼打望着四周,见到远处的黑风寨众人,顿时加快步子走来。 大当家的胯下黑马一声嘶鸣,猛地跑了过去,将那人撞到在地,抬起前腿,就要踩下。 来人是一个青衣小厮打扮的少年,倒在地上一脸惶恐的看着就要踩下的黑马,哭丧着脸说到:“爷爷饶命。” 孔江湖唾了一口,骂道:“又是个裆里没鸟的软蛋。” 那人赶紧爬了起来,理了理衣服说到:“大当家的别怪我来晚了,实在是那娘们最近变得疑神疑鬼,小的好不容易借口去采货才出来的,一路还要小心被人盯上。” 青衣小厮打扮的少年正是龙门客栈的店小二,此刻一脸阿谀的看着黑风寨大当家的,全然没有在意孔江湖的嘲笑。 大当家的冷着脸问道:“交待你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店小二不敢看他的目光,感觉如芒刺背,顿时冷汗阵阵,弯腰说到:“小的这几天仔细盘查了下钱瞎子的来历,还有那娘们家男人的失踪,发现真的有些蹊跷。” 说完顿了顿,看向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目光一冷,从身后掏出一袋银两扔了过去,说到:“继续说。” 没想到店小二看了一眼银子,咽了口水,竟然摇了摇头说到:“替大当家的办事是小的福分,哪里敢收银子,只是等十里寨灭了以后,还请大当家的留我一个吃饭的地方。” “叫你拿就拿,哪里来那么多屁话。”孔江湖骂骂咧咧说道,他瞧这贼眉鼠目的家伙不舒服,要是他敢说出讨要那娘们的话,估计孔江湖忍不住这会儿就要劈了他。 店小二不敢得罪孔老二,赔了一脸笑容,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到:“那钱瞎子来山寨之前和老掌柜的就认识,据说是道上的朋友,当时有一群人通过道上找到了钱瞎子,让他帮忙在淮岭一带找些东西,钱瞎子才找到老掌柜的,两人合计一起出力,只是不知道遇到什么变故,老掌柜的回家就中风死了,钱瞎子也断了一臂瞎了一眼,绝口不提这件事,据说那娘们的男人失踪也跟这件事有些关系,据说淮岭一带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让这些人舍了命都要得到。” 大当家的闻言眉头一深,看了一眼店小二,忽然手中马刀抽了过去,将他一刀拍倒在地,刀光一闪,鲜血洒下,一只耳朵飞了出去。 “你敢骗我。” ------------ 第六十四章 黑吃黑 大当家的随手收回那把鬼头金刀,目光冷冽的看着店小二,说了一句:“你敢骗我。” 溜须拍马一把好手的店小二做梦也没想到大当家的说翻脸就翻脸,眼神呆滞的捧着那只断耳,忽然痛呼一声,哭爹喊娘的哭喊,捧着那只断耳往后退去,脸色苍白的看着大当家的,艰难颤声说到:“大当家的,不不,大爷爷,小的真的不敢骗你啊。” 大当家的收回鬼头金刀,用马布擦去上面的血,也不抬头。 店小二惶恐的在地上磕头,脑袋都磕出血来,估计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早该知道这群人是干刀口买卖的,何必要来趟这趟浑水,偷鸡不成蚀把米,稍不留神今天小命就算交待在这里了,赶忙说到:“大爷爷,小的真的不敢骗你啊,这事要是有半点作假,你剁了我做包子都成。” 刀光一闪,店小二另一只耳朵飞出。 “还敢说谎,真以为我黑风寨都是心慈手软之辈吗。” 大当家的从黑马上跳下来,一脚将他踹翻,踩在他头上说道。 两耳丢失的店小二鲜血流了一地,样子凄惨无比。 “钱瞎子是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但那老掌柜的是个人精,断然不会和他合作的,吃独食这东西在山寨不少见,他会放着一个宝贝不去独享其成,还去跑着和别人分享不成?老掌柜的虽然晚年才入先天境界,但起码还有三十年好活,怎么会中风而死,偌大一个山寨在他死后就靠一个女人在这九村十八寨存活下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店小二听大当家的说完,脸色顿时煞白无比,不知是疼痛到麻木还是什么,已经说不出话来,大当家的骑上马,吩咐一声道:“把他带上,我们去会会那个钱瞎子。” 吁的一声,十几匹马一同奔向山下。 ….… 苏逸将墨墨架在脖子上,跟在钱老身后,那座山脉极高,站在上面可以远眺周围数里的风光,钱老虽然断去一只手臂,但身子骨依旧硬朗,爬起山来比苏逸这个年轻人也分毫不差,当然,苏逸也有意隐去修为,额头微微出汗,说道:“钱老,这附近什么山头势力最大。” “黑风寨的响马,光头山的剑。”钱老念叨了一句,抬头看向远方。 苏逸刚要说话,钱老忽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远方。 只见那处山头上十几匹马载着一群汉子,手提马刀,正风尘仆仆的往一处赶去。 钱老忽然脸色大变,叫了声:“不好!” 只见钱老单手攀崖,竟然如老猿爬树一般灵活,笔直的往寨子里赶去,嘴里说道:“那是黑风寨的响马,他们是冲着寨子去的,我们赶紧回去报信,晚了会有危险。” 苏逸顿时了然,原来是遇到黑吃黑了,淮岭里山寨极多,土匪横行,有利益就有争端,这黑风寨既然是最强势的一个,吞并其他弱小势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看那领头的汉子魁梧异常,手中宝刀煞气十足,恐怕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偌大一个十里寨,除了一个钱老,恐怕没人能拦得住他,当然自己可以,不过苏逸却没有动手的打算,坐山观虎斗才有趣味,实在非出手不可,那也是为了救下脖子上的骑着的小女孩,对他来说江湖就是江湖,有生有死,当初在青城的日子里,没人去可怜那对饿到半死的主仆,只有少年背着少女在死人堆里翻找食物,这就是苏逸的年少江湖。 “墨墨,坐稳了。”苏逸轻轻说了声,架着她就随钱老下山往寨子里赶去。 往日里在半山腰守着的汉子见十几匹马载着人过来,一看还是熟人,黑风寨的大当家的,刚要出口盘问几句,还没说的出口就被一刀削去了脑袋,还好临死前手中的细线一牵,一道闪亮烟花冲天而起。 敌袭! 当老板娘看见一身褴褛的钱老出现在寨子里,对她沉重的点了点头后,就抱着墨墨一个人来到柴房,打开一个破旧的木柜,将墨墨藏在里面,摸了摸她的头,脸色严肃的说到:“墨墨听青姨的话,待会儿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要出声,更不要出去,事情过去了青姨给你带好吃的。” 墨墨乖巧的点了点头,把身子缩在木柜里,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双手拧着衣角,似乎有些害怕,老板娘将柴草铺在木柜外,转身来到寨子里。 偌大的寨子里站着两批人,一边是战马嘶鸣的黑风寨众人,一边是以老板娘为首的十里寨众人,钱老佝偻着身子站在老板娘身旁,苏逸则远远的躲在一群老家伙后面,饶有兴趣的盯着众人打量。 满脸是血的店小二站在大当家的身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面对一群人的注视,饶是他城府极深,也不禁有点难堪,毕竟吃里扒外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让人不齿的,靠着出卖自己人,没出头还被削去两只耳朵,被老板娘一阵打量,不禁低下头来。 老板娘啧啧两声,微笑道:“现在叫你小二还是叫你鱼蛋呢,我可是知道黑风寨里的孔江湖人称二哥,你到那儿有没有混出个二哥来。” 孔江湖唾了一声骂道:“老板娘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要是随哥哥我快活一番,你要做这个二哥二姐没问题,但是要让这个没卵蛋的家伙做二哥,我们这帮老兄弟可就没人答应了。” 老板娘仰头一笑,不去理孔江湖,而是盯着店小二鱼蛋说道:“鱼蛋,老娘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要去投靠黑风寨。” 店小二鱼蛋苦涩一笑,不过这会儿好歹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大掌柜的救我。” 老板娘讥笑道:“老娘为什么要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要不是那个死人见不得你冻死在山里,老娘会养你这条白眼狼?” 鱼蛋见老板娘不愿管他死活,先是面如死灰,陡然间抬起头来,眼睛通红的说道:“只恨老子到死都没能上了你个娘们。” 老板娘走上前一脚踩在他身上,讥笑道:“就你也想上老娘。” 说完又哈哈大笑一声,转过头对周围的人说道:“这里面还有多少是想上老娘的,老娘一个孤寡女人,还没成亲就死了男人,活该被你们这群男人惦记着,只是他们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抢,而你只能背地里咽口水,你以后不叫鱼蛋,叫软蛋好了。” 老板娘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黑风寨人马,面色平静道:“你们也是来打老娘主意的?” 大当家的没去看老板娘,而是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寨子,指了指脚下说道:“这个寨子以后是黑风寨的了,包括你。” ------------ 第六十五章 刀对刀 敢做人肉包子这趟买卖,老板娘也算大风大浪里见识过的人,龙门客栈里没少和这位大当家的打交道,当即笑到:“什么风把黑风寨的大当家的给吹来了,小小十里寨蓬荜生辉了。” 孔江湖打趣道:“老板娘你这文绉绉的不像话啊,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龙门客栈掌柜的是个人物,拿刀砍人腿脚都不眨一眼,今儿是不是看上咱大当家的了,要不咱也学你吟诗一首,幽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只是不知道老板娘这门今儿为不为哥哥们开一把。” 旁边顿时有响马叫喝道:“孔老二淫得一手好湿。” “放你娘的屁,孔老二你那小泥鳅老娘可看不上,你家大当家的要是肯要我这寡妇,老娘倒是无话可说,就你还差了点。” 孔江湖骂咧一声,刚要说话,大当家的挥手让他退下,对着老板娘身旁的钱老说到:“你就是钱瞎子?” 钱老点了点头,神色不卑不亢。 大当家的手中鬼头金刀陡然一闪,往钱老身上劈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浅伤口,大当家的轻咦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金刀推出,哪知道老板娘已经挡在她身前,不由收手。 老板娘一脸冷色的笑道:“大当家的好手段,不远而来欺负一帮寡妇残废。” 大当家的没有理会老板娘,而是看向钱老,问道:“还拿得起刀吗?” 钱老点了点头,大当家的便从身后拔出一把马刀扔过去,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刀法。” 说完,手中金刀已经挥去,空中掠过一道寒光,直取钱老的咽喉之处。 钱老马刀在手,气势陡然一变,失去一臂的衣袖甩出,卷着那道寒光,手中马刀挥出,隐隐撕裂空气。 “来得好!”大当家的手起刀落,寒光乍现,一刀开山式,一刀揽江海,皆是走的大开大合的套路,配合那把鬼头金刀,竟然有几分宗师迹象。 苏逸当初在青城看一个老兵卒耍过军刀,据说是战场里腥风血雨走出来的好汉,一把刀出招不留活路,苏逸也是用刀的高手,在他手里走不到五个回合就要败下阵来,那还是在他不出死手的情况下,老兵卒的刀法刁钻阴险,直指要害,战场上讲究一招致命,多一份力气才多一分活路,苏逸死缠烂打也没学到他半点刀法,他只说这套刀法杀人有余,行走江湖怕是要被人瞧不起,少了几分刀法气势,只是他退伍后留下一身伤病,没多久就老死在家中,苏逸给他打理旧物的时候才发现那本刀法,《从军行十二刀法要义》,名字倒是文绉绉,看来是后来找人整理的,苏逸日夜琢磨了好几个月才将那本刀法吃透,用刀不比用剑,所谓阔刀细剑,一般刀法都是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唯有少数人走刁阴险的路子,所以当钱老使出一把阴刀时,苏逸眼中精光一现,这瞎眼独臂的老头绝对不简单。 钱老反手一记阴刀斩出,将鬼头金刀绕开,一口精气沉在丹府之中,运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竭,钱老一口气挥出十二记快刀,让人眼花缭乱,就连大当家的也被逼退了数步有余。 十二记刀法以后,钱老竟然弃刀退下,脸色有些苍白。 大当家的单手提刀,不禁说道:“好刀法,耳闻不如目见,你钱瞎子也算一个用刀好手。” 钱老却摇了摇手,说道:“老朽十二岁耍刀,二十岁就行走南北江湖,遇到的用刀高手数之不尽,不过像大当家这样的高手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老朽再年轻二十岁,定要向大当家的好好讨教一番,只是现在人老气衰,一身精气所剩无几,有心无力了。” “我敬你是条汉子,也不为难你,跟着我黑风寨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其他人可以离开,你和老板娘得留下,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我再来这里。” 说完,拧着缰绳策马而去,十几骑浩浩荡荡的下山。 老板娘目送黑风寨众人的离开,钱老已经脸色苍白到坐地休息去了,店小二鱼蛋想跟着马队离开,奈何人家瞧都没瞧他一眼,老板娘面带讥色的说道:“自己抹脖子还是要老娘送你上路?” 那鱼蛋也是个狠人,见老板娘没打算放过自己,抓起一把马刀就横刀自尽了,鲜血足足喷了丈高,刚刚从柴房里伸出头的墨墨吓得惊呼一声,翻眼晕厥过去,老板娘抱起墨墨,看都没看一眼已经气绝的鱼蛋,走向钱老,问道:“没事吧。” 钱老闭目摇了摇头,运转体内精气调节身体,一阵轻微的白烟在他头上升起,苏逸眼睛一眯,心中大动,好家伙,这老头果然隐藏了修为,明明是练窍入微的境界,却扮成武入先天,不仅瞒过了黑风寨大当家的,还差点瞒过自己,他那头顶白烟根本就是精气所化,周身穴窍闭合才造成的假象,窍生狼烟,练窍入微,这老头的修为比起黑风寨大当家的分毫不差,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大当家的也是练窍入微的修为,天下武者众多,练窍入微的何其稀少,没想到这么个小山寨,就一口气遇到了两个,要不是自己有道法在身,恐怕这趟浑水还趟不得。 苏逸没有去揭穿老头的伪装,老板娘见钱老没事后,脸色才渐缓,吩咐人将鱼蛋的尸体搬走,又将墨墨放到屋子里休息,这才一个人坐着发呆。 这一闹腾已经去了半天时间,寨子里一下折了几个人手,黑风寨明天就要来收地盘,现在人心惶惶,有几个寨子里的人已经准备打包离开了,老板娘也不阻拦,只是挥了挥手说到:“要走都给老娘赶紧走,一群老弱病残留下来给人家呼来唤去的,你们不嫌寒碜,老娘看的都寒碜。” 除了几个老人抱着心与寨子一起老死,其他人大部分都选择离开,老板娘抬头看着被自己掳来的年轻人,一脸诧异的问道:“你不走?” 苏逸笑了笑不回答,反而问道:“那你怎么不走?” 老板娘苦涩一笑,说到:“走,往哪里走,出了这寨子我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人尽可妻的寡妇,淮岭九村十八寨就一个黑风寨,一个大当家的,他指名点姓的要我留下,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往哪里走。” 苏逸愣了愣,却听老板娘说到:“你要留就留吧,当土匪都有你这份心,早揭竿打天下了,念过点书全成了榆木脑袋,百无一用是书生。” 老板娘骂咧了两句,转身回到屋子里。 (第三更送到,请红票支持~) ------------ 第六十六章 世道何苦为难女子 墨墨醒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屋顶,乌黑的眸子里没了往日的神采,生活在江湖中却没经历一点江湖事,也多亏老板娘对这个命苦的孩子疼爱有加,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她眼中顶天立地的青姨也有孤苦无助、面容憔悴的时候,黑风寨十几骑就踏平了十里寨,除了一个钱老能勉强出力以外,一帮老弱病残能指望帮多大忙。 老板娘伸手捂着小女孩的额头,感觉有点烫热,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什么,把手上的莲子羹放在一旁,抱着她说道:“怨不怨青姨。” 小女孩动了动嘴唇,目光里稍稍有了神色,忽然把脸埋到她怀里,大哭道:“青姨我怕。” 老板娘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也不说话,就紧紧的抱着她,小女孩哭完一阵后这才睡着,一天里经历太多恐怕比这一辈子都多,刀光剑影的江湖不是女子的江湖,更不是她的江湖,江湖儿郎江湖死,可没说江湖女子就要百般辛苦,老板娘轻轻呢喃:“这世道何苦为难女子。” 苏逸贴在门外,听到这句心里一酸,转身就要离去。 “怎么了,走一趟寡妇门都不敢敲了?” 苏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伸手推开房门,老板娘一脸倦意的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女孩,瞧了眼苏逸,说道:“莫非小郎君和那鱼蛋一个模样,有贼心没贼胆,连我这寡妇门都不敢敲,那今儿你还留下来干什么,黑风寨可不比咱们十里寨,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可不比我一个寡妇,大乾如今盛男风,你要落到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男人手里,下场能比我好多少。” 苏逸笑着说道:“你一个妇人都不怕,我这裆里带把的难道害怕不成?” 老板娘唾了一句,骂道:“你裆里带把不带把老娘不知道,但老娘十八妙年,你哪只眼瞧我是妇人了,都瞧着盯了半天了,是不是要来摸一把。” 说完挺着颤颤巍巍的山峦,媚眼如丝的对苏逸笑了笑。 苏逸难得老脸一红,眼光瞥向别处,这老板娘少说有三十好几,不过保养的极好,眼角的几道鱼纹都被悉心打理掉了,身子丰腴的有如大湖大江里的一尾红头锦鲤,多了几分江湖气,少了几分女子阴柔。 苏逸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女孩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老板娘摇了摇头,说道:“苦命孩子,爹娘都死了,死在别的寨子里,她爹是老掌柜的拜把兄弟,一身横练十三太保还不照样死在乱刀下,被人送回寨子的时候还吊着一口气,看见自家婆娘才咽了气,她娘也是个情种,眼见自己男人不在了,刀架脖子上一抹,连声交待都没留下,老掌柜的在时最疼这丫头了,不在了还把她交给我来养,可是身子少了调养,越来越瘦,寨子外请来的郎中说这是先天不足,三魂六魄缺了一魂一魄,活不过十八岁,十八岁才多久,估计还没到这花花世界走一遭就过去了,可偏偏还是个乖巧的孩子,你说这老天长眼不长眼。” 苏逸走到墨墨身边,伸手探去,身体中一道精纯精气灌输,缓缓流入墨墨的身子里,忽然发现她丹田之下竟然是一片虚无,法力流到那里就凭空消失了,仿佛是被吞噬掉了,苏逸轻咦一声,再输送一道精气,还是一样的被吞噬干净,但是墨墨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起来,老板娘见苏逸摸着墨墨不说话,不禁问道:“你懂这些?” 苏逸摇了摇头,说道:“很怪异的病,我恐怕没办法。” 老板娘闻言脸色一黯,说道:“找了许多郎中,都说先天不足,医不好,上次犯了病,还是靠钱老用功力压制了下去。” “钱老也知道这病?”苏逸忽然问道。 “知道又如何,还不一样束手无策,你要是能医好这小丫头,就是要老娘这身子给你都愿意。”老板娘自嘲的笑了笑,把墨墨放进被窝里。 “你这么晚来我这寡妇家串门,不是为了闲聊这些吧。” “我想听听钱老还有你家男人的事。” 老板娘神色怪异的瞧了他一眼,讥笑道:“等不得了?准备干掉老的,然后掳走老娘,还害怕我家那个死鬼男人回来找你算账?” 苏逸摊了摊手面色平静。 老板娘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听不听我都要说,这些年留老娘一个人打点这个破寨子,要不是那死鬼当初走时说还会回来,老娘早就改嫁回娘家去了,你说你们读书人都有讲究,怎么就离家四五年也不托人带个口信回来,是死是活好歹也让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我要是就死在这里会怎么样,说句不怕你取笑的,老娘怕死,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等他回来时就剩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在那里,渗得慌,他要是死在外头,有朝一日我还能给他收尸,我死了,这一寨子的人谁来收尸。” “他去哪儿了?” “鬼知道,一个文弱书生混在一帮土匪窝里,能有什么好下场,老掌柜的看好他,还不就是看他文弱好骗,寨子里的好处有几个能落到他头上的,家里开了间客栈还要时常来接济寨子,走的时候话都没多留一句,只说还会回来,回来个卵蛋,老掌柜的半死不活的回来了,钱瞎子瞎了一眼缺了一只胳膊回来了,就他一个人没回得来,老娘这些年不敢问不敢打听,就怕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没死我一口气还撑的下去,他要死了,我一口气泄了,这么大一个寨子压在肩上,还不立马就死。” 苏逸听出她口气里的不同,尤其是说出老掌柜的和钱瞎子时,往日里她都要尊称一声钱老,这时情绪激动的连掩饰都不用了。 老板娘看出了苏逸的诧异,一脸嗤笑道:“怎么着,还指望天下男人能有几个好种,害死了我家男人还守着我这个寡妇,希望挖出最后点线索来,可惜老娘就是知道什么也装作不知道,就想着他们能也连我一道宰了,活着都不怕还怕死不成。” 说完看了一眼熟睡的墨墨,说道:“唯一放不心的就是这孩子了,跟着我是受罪,明日黑风寨的过来,这么个女孩子可别被畜牲给糟蹋了,你要看得上我几分姿色,今晚把我睡了,明天带着孩子离开,我给你份东西,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把墨墨安排妥当了,东西都归你。” 老板娘说完盯着苏逸。 “老板娘你到这会儿还不忘算计我,你是不是知道门外还有人偷听着,故意把话头给我,这招祸水东引用的漂亮。” 苏逸笑了笑说道,忽然转身看向窗外,只见一道身影忽然闪过,远远逃匿。 ------------ 第六十七章 累不累 老板娘看都不看窗外,仿佛根本不知那人的存在,而是一脸认真的盯着苏逸,说道:“老娘说的是真的,你敢不敢答应。” 苏逸没有回答,开窗跳了出去,追向那道人影。 一身练窍入微修为的苏逸仅仅展现出刚入先天的水准,不急不缓的跟在那道身影后面,没多久就出了山寨,忽然那道身影停了下来。 苏逸看他身形身形略微佝偻,缺了一臂,背影看上去有点熟悉,玩味的说道:“不知钱老把我引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在十里寨做了十多年长老的钱瞎子一脸森然,忽然转过身来,那双独眼盯着苏逸,仿佛要把他看通透,冷哼一声,化掌为拳,往苏逸胸口袭来,苏逸身形一闪,已经退后数步,将翻腾的气海压制住,只露出刚入先天的修为来。 钱瞎子冷笑道:“果然是隐藏了实力,这么小年纪就能武入先天,是哪家府上的公子爷出来游历江湖,竟然连个随从都不带上。” “你不用打探我的来历的,我一没背景二没师门,这荒山野岭的正是杀人的好地方,钱老大可以一刀干脆利落作了我,管杀都不必管埋,事后也不必担心别人来找你麻烦,这买卖划算吧。” “油腔滑舌。”钱瞎子目光冷冽,余光看了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埋伏,却疑惑这年轻小子的气定神闲从何而来,越发不敢下手,越发落实了心中的那个猜测,说道:“你幸苦混入十里寨,又故意隐藏修为,有何企图。” “我一个江湖儿郎被老板娘掳来寨子,没杀人没放火,能说什么企图不企图,倒是钱老你忠心耿耿啊,一声不吭就待了十几年,就差为这给寨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要不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人还以为是老寨主的私生子回来继承寨子呢。” 苏逸看着钱瞎子,一句话说的他脸色铁青。 钱瞎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顺手捏死这个年轻小子,忽然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逸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你就去死吧。” 钱瞎子掌风劲起,刮得苏逸脸皮生疼,一个鲤鱼翻身躲过,身子如同无骨的泥鳅,几下就躲过攻击。钱瞎子目光一冽,化掌为拳,一拳劈下,苏逸躲闪不急,双手不经意掐出一道法决,身子往后飘去,钱瞎子拳头如同打在棉花之上,空有一身气劲却无法发泄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心中狐疑,不禁多看了苏逸两眼,见他还是那番模样,除了略显狼狈外,并无怪异之处,冷哼一声,大手抓去,却忽然停下收来,看向苏逸身后。 老板娘不知何时来到这里。 “打呀,怎么不打了,都打死算了,老娘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大袖一甩,转身就往回走去。 苏逸没看一眼脸色铁青的钱瞎子,而是笑着脸跟在老板娘后面,厚颜无耻说道:“跟着老板娘有饭吃。” 老板娘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个读书人?书上都教人如何耍无赖了?” 苏逸嬉皮笑脸道:“寨子里就数你最大,我一个新来的不巴结你巴结谁,钱老不待见我,要出手灭灭我这个新来的威风,这不是跟着你大树下底下好乘凉啊。” “哟,刚才还一副好汉模样,不把我的话放心上,跑来和一个断臂瞎了眼的老头比划招式,怎么这会儿就怂了,你年纪轻轻一身修为,装楞扮傻糊弄我一个寡妇,东西交给你又不要,那你告诉老娘,你来这里是为了啥。” 老板娘一脸讥笑道,双手插腰,不知是气愤还是如何,胸前高低起伏,波澜壮阔,说道:“还是看上了老娘这身子?” 苏逸摇了摇头,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个吃法啊,你老板娘看上我就直说,一边勾引着又一边骂人淫贼,这活儿忒不厚道了,欺负咱老实厚到不成。 老板娘挑了挑眉,说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苏逸还真说不出来为什么,一路往北是去冀州,被掳来寨子也是顺势而为,本打算做一回江湖好汉,一刀一剑拆了这寨子,但发现除了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板娘开了间黑店,这寨子里一帮老弱病残能掀起什么大波澜,还有一个藏了十几年的老瞎子,要不是老板娘有心算无心的那一句话,他说不定还要隐藏个几年,为人还是为物,能有什么值得这个练窍入微的高手潜伏在此,苏逸第一次对老板娘嘴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黑风寨的大当家来历神秘,练窍入微放在军队里都是一把好手,跑来当土匪就莫名其妙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两个练窍入微的高手围着一个女人转,也许等明天那个大当家的过来就水落石出了,这也是为何老板娘要让自己带走墨墨的原因,或许她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局势,不过她为何找到自己,莫非她能看出自己的修为。 老板娘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没听说哪个书生会武术的,贼眉鼠眼的看你就不是好东西。” 苏逸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去理她的话,一旦开了话匣子,这妇人绝对不屈不挠的让他带走墨墨,不过既然准备留下来看完这出戏,没理由坐视不管这孩子的生死,苏逸笑了笑说道:“墨墨的安危交给我,老板娘就不必再劳心劳神了。” “算你个负心汉还有良心。”老板娘擦了下眼角,也不知道有泪无泪,表情幽怨的仿佛久待闺阁的痴女,风情万种的瞥了眼苏逸。 苏逸头疼,明知她一脸轻柔的媚笑是假态,却又无可奈何,生活硬是把一个女人逼成这幅模样,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她有也无数的无可奈何吧。 老板娘停下挑逗,掩去一点羞意,娇笑道:“还是叫你小郎君,瞧把你吓得。” “老板娘。” 苏逸忽然说了声。 老板娘诧异的抬起头:“额?” “累不累?” 老板娘愣了一下,一脸妆容的脸上表情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老板娘才轻声的说到。 “把肩膀借我用一用。” “干嘛。” “累。” 两道泪痕划破她的妆容。 多少年了。 多久没人问自己累不累了。 累不累? ------------ 第六十八章 君子佩剑,良人当归 谁说书生都是白衣翩翩。 那日田陌上就来了一个穿青衣的书生,面白清瘦,佩剑负笈,分明是个文弱书生,腰杆却挺得那么直,徐幼娘不禁多瞧了他两眼,这大山里头哪来的书生,他这又是要道哪里去,青衣书生见她瞧来,报以微笑,徐幼娘轻唾他一下,面颊微红的跑开,心想原来是个登徒子。徐幼娘不瞧他了,他反而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没等那青衣书生开口,徐幼娘已经把锄头拦在身前,紧张的说你想干嘛。老农家的闺女不比富家千金娇贵,但性子却是烈,这一问把那青衣书生给愣住了,半晌才说道,是幼娘妹子吗。 是幼娘妹子吗。 徐幼娘脸色霎时红透,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举起锄头就扑头盖面打去,这个登徒子,果然连自己小名都打听到了,莫非想趁爹爹不在此处,轻薄于我。 青衣书生显然没想到徐幼娘的反应这么激烈,忙不迭的躲开,做事有条不紊的他第一次乱了手脚,书上说君子静心制怒,女子敬贤养德,为何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这女子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来,青衣书生伸手抓住锄头,哪想那女子力气却这么大,一把把他推开,更是把锄头架在她自己脖子上,说再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青衣书生刚张开嘴,徐幼娘尖叫一声,把手中的锄头扔开,蹲地上哭了起来。 青衣书生喃喃道,我只是想说你锄头拿反了啊。 晚风扑面,夕阳残霞。 田陌之上,身着青衣的书生站立,身边蹲着一个垂头低泣的女子,就像画里人儿一样,让人不忍去打扰。 徐幼娘偷偷瞄了眼那书生,见他没有轻薄自己的意图,抽泣问道:“喂,你怎么还不走?” “我和你一起走。” 徐幼娘闻言骂道:“谁要和你一起走。” 青衣书生想了想没说错,又说了一遍:“我要和你一起走啊。” 徐幼娘瞪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就往回跑去,忽然想起这书生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小名,山里山外的都叫她徐家闺女,只有在家的时候爹爹才叫她幼娘,莫非是爹爹告诉他的,可没听说爹爹有这么年轻的书生朋友啊。徐幼娘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那书生,问道:“你谁啊。” 青衣书生解开腰间的佩剑,弹指剑鸣,轻笑道:“君子佩剑,良人当归,小生顾当归,见过幼娘妹子。” 犹记当年田陌岸,书生仗剑青衣薄。 徐幼娘远远的看着夕阳下的那道青衣身影,忽然觉得他的笑很好看,就像晚风夕阳一样干净,青色纶带束着长发,负笈而立,风骨俱佳。 徐幼娘一时看到有些痴了,口中呢喃道:“当归。” 待到顾当归走到她面前时才恍然惊醒过来,面红耳赤解释道:“什么顾当归,我不认识你。” 顾当归把剑归鞘,双手递给徐幼娘,笑了笑说道:“幼娘妹子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幼娘妹子,幼娘只需问下徐老爹,便可知晓。” 徐幼娘鬼使神差的接过那把剑,拔剑出鞘,只见剑身古朴,纹路斑驳,落款是当归二字,古朴大气,徐幼娘伸手抚去,剑身竟发出阵阵轻吟,如有灵性般,一阵透心的凉意从指尖传来,徐幼娘瞬间回过神来,急忙把剑送回,说道:“你的剑干嘛给我,还有,你认识我爹爹?” 顾当归却没有接过那柄剑,而是笑道:“好剑送佳人,这剑名为当归,我出生那年,家父落难此地,恰好山洪爆发,这柄古剑就是从山石崩落的地方,重现于世的,家父说这剑与我有缘,所以我名里也有当归二字,徐老爹于家父旧日有恩情,顾当归此番前来,一为赠剑,二为报恩。” 徐幼娘不知爹爹旧日与人有何恩情,见这青衣书生满腹经纶谦逊有礼,不由暗生好感,只是嘴上说道:“我一个女儿家要这剑来干嘛,你要嘲笑我不识女红就直说,何必用一把剑来羞辱我,既然你认识我爹爹,那就自己跟他说去。” 说完把剑塞到顾当归怀里,转身就往家里跑去,一时心如鹿撞,不知方才为何要说出那番话来,心道徐幼娘啊徐幼娘,人家一番好意送剑,你不要也就罢了,偏偏还把自己不会女红的事说出来,羞死人了,忽然又想到,徐幼娘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女红又没人知道,干嘛要说出来呢,还这么在乎那人的看法。徐幼娘撇过头看了那青衣书生一眼,见他没有跟在自己身后,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失落。 回到家以后徐幼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徐老爹看闺女今天这么早回来,有些诧异,敲了敲房门,没动静,心中一慌,焦急问幼娘怎么了。 半晌房里才传来动静,徐老爹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徐幼娘,片刻愣神。 徐幼娘见爹爹诧异的看着自己,顿时有点羞赧,说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徐老爹乐呵道:“咱家闺女也会打扮了,只是闺女啊,这眼线描得深浅尚好,可这红妆可就扑得有点厚了,足有二两了吧。” 生平第一次抹胭脂水粉的徐幼娘脸色通红的想找块地缝钻进去,不禁嗔怪道:“爹爹你也打趣女儿。” 徐老爹笑了笑说道:“女儿家就该打扮打扮,你娘走的早,没人教你这些,现在打扮的这么漂亮,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告诉爹爹,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子了,爹给你探探口风去。” 徐幼娘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漂亮,心里美滋滋的,后面的话完全没听见去,迈着步子往屋子里走去,忽然探出头来对徐老爹说道:“爹爹,外面有个人找你,说是认识你。” 再一看,没有应答,原来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外,跟那青衣书生在说着话呢,而那书生忽然转过头来,一脸和煦微笑的看向自己。 徐幼娘心中一跳,赶忙缩头紧闭房门。 脸上的红妆簌簌的落了一地。 ------------ 第六十九章 一个愁字,秋心拆两半 徐幼娘想要的江湖是什么,不是大碗的酒肉,也不用仗剑行走天下,只想黄昏灯下挑针缝补,倚坐在门槛上等待良人归来,膝下能有对子女,一男一女刚好搭伴作伙,男孩子要像他爹一样谦逊,却不要认死理,最好会点武功,女孩子就不要像自己了,恬淡静雅,会点女红,能嫁个好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这才是徐幼娘心里的江湖,淡而温馨,儿女情长多于英雄气短,这才是女子的江湖。 不知道那个青衣书生如何说服爹爹,又是如何将自己牵走的,只是当时脑子里有种喜悦,却不知从何而来,他的笑还是他的温言温语,这样一个满腹经纶却又认死理的书生怎么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爹爹怎么就轻易的把自己交给他呢,顾当归,真好听的名字,和那把古剑一样好,让人爱不释手,徐幼娘怀抱着那把当归剑,被他牵着走过一山又一山,他说他家道中落,到他手中的时候仅剩一间破旧的屋子,还有满屋子的书。徐幼娘心想有间屋子也不错了,至于条件如何,都是穷人家子女,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被扑面的灰尘呛了几口,顾当归罕见的有些尴尬,把徐幼娘搀扶到门外,又进屋收拾起凌乱的书房来,好半天才收拾完了,出来发现徐幼娘已经端来一盆清水在擦洗家什,身后是一摞厚厚的书,顾当归说让你见笑了,徐幼娘摇了摇头,帮他把青色衣衫又洗了一遍,晾在院子里,两人的第一日就在操劳中度过。 顾当归是个儒酸却又认死理的书生,祖上还传下点堪舆之术,不过用的少之又少,他读诸子百家,诵经史子集,他说再有两年赶上乾京大考,就去考取个功名回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去乾京恐怕有数万里路,那就把这一屋子的书读完才能上路。徐幼娘说有什么能不能,乾京里天大的功名在这大山里都不管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是去做个土匪强盗我也是你的人了。顾当归却直起腰说读书人立功立言立德,读书换取功名是立功,著书传道是立言,至于立德那是后事。徐幼娘不太明白,顾当归笑着说,就是盖一间更大的屋子,像你我这样的患难夫妻都能住在里面。徐幼娘似懂非懂,不过却喜欢患难夫妻这个词儿,听到心里便暖到心里。 顾当归写得一手好字,以瘦金和小隶最为传神,山下谁家刚开了店铺,都要拿着份钱来请他写个额匾,他把这些年卖字挣的和父辈留下的银两来开了间客栈,取名龙门客栈,有鲤鱼跃龙门的寓意,把客栈交给徐幼娘打点,做些小本买卖,一来二往大家都知道山下有间客栈,有个念书写字的书生。 那些年龙门客栈卖的是清淡的米酒,做的是往来熟客的正经生意,那些年龙门客栈的老板还是一个整日里握笔写字的书生,好结客好施舍,还娶了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山上有个土匪寨子名叫十里寨,在淮岭一带出了名的凶悍,好在从不打扰寻常人家的清淡日子,专门打劫过路的商队,十里寨老掌柜的是个粗人,却做的都是细活,好饮一口醇香米酒,经常在客栈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一来二往也就和顾当归混熟了脸,只是顾当归是书生,自古书生强盗不相往来,老掌柜的送来一带银两,有意请顾当归替寨子写一份额匾,这是这青衣书生却毫不领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遇到土匪,有理都懒得说了,老掌柜的大半辈子纵横山野,什么狠人没见过,一拍桌子说给我绑回去。手下一群悍匪绑着青衣书生就要往山寨去了,没去乾京大考而进了强盗窝的顾当归神色安然,倒是把客栈里的徐幼娘给吓坏了,尖叫了声从后厨里提了把菜刀就出来,闭着眼就胡乱冲了过去,不过十八的少女嘴里却喊着老娘跟你们拼了,被山寨里的汉子一巴掌拍在粉嫩的脸蛋上,五条指印红得发紫,一辈子读书养气养意的青衣书生看到这一幕,睁目欲裂,挣开捆绑的绳索,举着那把当归古剑活生生劈了那个汉子,鲜血沾满了他的青色衣衫,徐幼娘目光呆滞,他却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不怕,等我回来。 入了寨子的顾当归没有被老掌柜的生吞活剐,而是好酒好肉的招待,只是不让他下山,几日不见就消瘦了几分的徐幼娘背着书笈来到寨子的时候,顾当归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也不说话只是哭,哭完从书笈里掏出一整只烧鸡来,还有一瓮酒,说来的匆忙,怕你吃不好,所以就只带了些吃食没带书来,顾当归带她来到屋子,指着满屋子的酒食,说不缺吃食,就缺书本,还缺你,老掌柜的不是赏识他的字画书法,而是那手堪舆之术,暂时不会加害于他,徐幼娘哭着捶了他几下,说你知道老娘这几天怎么过的吗,平生第二次称老娘的徐幼娘一双眼睛哭的像桃子,说完就出寨子去了,说客栈没有人照应。 徐幼娘做了客栈的老板娘,顾当归却在寨子里读书,老掌柜的对他颇为赏识,一些寨子里的事情给他打理,除了限制他自由外,俨然也成了十里寨的一号人物。徐幼娘和他在一起时,他就教她写字,诗句,长短句,徐幼娘总是一字一字的写来,有时一整晚都未必写成几个字,有时十天半月才能写出一句诗,顾当归手把手教得细致,徐幼娘也写的不急不缓,每晚这个时候都是她最安心的时候,有时候还想他要是不去赶考了,就这样该多好,只是忽然有一天,老掌柜的唤去顾当归商议了一夜的事情,徐幼娘就在灯下等了他一夜,早上回来的时候,顾当归满脸的倦意,一双眸子却是明亮,那几日他总是和大掌柜的早出晚归,回来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徐幼娘服侍他净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沉沉睡去,那几日徐幼娘总是一个人在灯下练字,字写的歪歪扭扭,显得心神不宁。 终于有天顾当归走前拉着她的手,说他这几日出去堪舆,画了一张图,让徐幼娘看完记下,又说他这趟出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但总会回来,但让徐幼娘留心提防寨子里那个和善的钱姓男子,说完就出去了,半个月后独臂瞎眼的钱姓男子背着半死不活的的老掌柜的回来了,而顾当归却不见人影,徐幼娘不敢问不敢打听,就怕知道听到他不好的消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哭了一晚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了。 顾当归说女子写字隽秀细腻,不求力透纸背。 顾当归说一个愁字最是动人,秋心能拆两半。 顾当归说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就会归来。 客栈前的老槐树年年又泛新芽。 那个愁字被她写了百遍千遍万遍。 怎么那人还未归来? 再也不会傻到二两红妆涂面的徐幼娘时常站在老槐树前远远眺望。 在望什么。 (第二更到,如果觉得满意,请红票支持。) ------------ 第七十章 老娘姓徐 次日清早苏逸出门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在给墨墨梳洗,寨子的人走的走留的留,除了几个打算老死在这里的老人,也就剩被黑风寨点名留下的老板娘和钱瞎子了,前者一脸微笑的瞧着苏逸,大概是昨晚答应她保护好墨墨,虽然还是有点担心这小子武功的深浅,不过好歹能和钱瞎子比划个几招,再不济照顾一个小孩够了,后者则不见踪迹,昨晚被老板娘撞破身份的钱瞎子看来是连解释都欠奉,也亏他在十里寨守株待兔了这么久,不知他要得到的是什么,按理说老板娘一介女流,就算力气足了点,也不可能是钱瞎子的对手,有什么秘密擒来一问便知,何必要拖这么久呢,非要等到黑风寨的得到消息才露出了马脚。 黑风寨?苏逸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东西凭他钱瞎子练窍入微的武术修为也吃不下,所以想借助黑风寨的势力,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想必黑风寨那边的消息也是他透露过去的,不过他这样引狼入室就不怕被人家黑风寨的给黑吃黑了? 本以为这趟是个轻松买卖,没想到越陷越深,两个练窍入微的高手不是轻易可以打发掉的,好在仗着两次雷劫的神魂法术,倒也不甚担心,苏逸走出门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 老板娘揉了揉眼角,抚平几道鱼尾纹,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先带着墨墨离开,你死还是活老娘不操这份闲心,可别连累了孩子。” 苏逸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抛向远处,笑着说道:“不走,这事没得商量,赶我都不走,当初押我来寨子时可没跟我商量。”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郎君你这扮猪吃虎的手段玩得熟捻,老娘好歹也在江湖里熬过几年,恁是没遇到你这样奇怪的人,当初是见你和我家死鬼男人有几分相像,这才有了把你留下来的心思,龙门客栈做的可不单单是人肉包子的买卖,没道理连一个江湖后生都不放过。” 苏逸颇为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说道:“难道你家男人年轻时也有我这般英俊潇洒?看来男人长的俊俏也是罪啊。” 老板娘呸了一声,说道:“别装了,就你这身手去哪儿不被迎为座上宾,老娘看走了眼才被你忽悠了进去,不过你也别太大意,黑风寨大掌柜的可不比钱老缺臂瞎眼的,人家正值壮年,别大风大浪走过去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苏逸点头道:“明白了,老板娘实在人,受教了。” 老板娘牵着墨墨的手,对她说道:“青姨待会儿要是顾不上你,你就跟着这个大哥哥身边,这寨子估计要没了,青姨也会出去,你跟着大哥哥就不要回来了,过段时间青姨再去找你。” 看见墨墨眼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老板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青姨没事,青姨可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墨墨快去屋子把青姨那柄古剑拿出来。” 墨墨闻言一笑,点了点头,跑回屋子从墙上取下那柄貌不惊人的古剑,乖巧的递给老板娘,说道:“青姨拿剑。” 老板娘笑了笑,轻轻掸去剑鞘上的灰尘。 拔剑出鞘,古朴的剑身出现在眼前,老板娘轻轻触摸着剑身镌刻的当归二字,满眼忆色。 苏逸看到古剑出鞘的那一刻,神魂竟然隐隐一跳,府内小世界里金色符页微微一颤发出共鸣,不禁脱口喊到:“好剑!” 老板娘诧异的看了一眼苏逸,问道:“你也懂剑?” 苏逸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离古剑,神魂出窍,想要以驱物的神通驱使这把古剑,却发现古剑之上传来一阵抗拒之力,剑身微微颤抖,苏逸心中一惊,知道这剑是有主之物,抗拒外力,不禁说道:“这剑的主人在哪里,必然是用剑的高手。” 老板娘见剑身忽然颤抖,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听到苏逸苏逸的话后,眼神又是一黯,说道:“还不就是我那死鬼男人,一介书生,剑都提不起,能是什么狗屁的用剑高手,要不然也不会死在外头。” 苏逸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男人没有死。” 老板娘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用安慰老娘,这些年过来了,就算知道他已经死了,老娘也不会矫情的去殉情,老娘做不来那豪气买卖。” 苏逸没有说话,忽然当归剑一声轻吟,如同当年田陌之上,那位青衣书生弹指剑吟一般清脆入耳,老板娘眼神迷茫,颤声道:“真活着吗…….” …… 黑风寨的人马在正午的时候来了,这次带了足有四五十个人,一路浩浩荡荡的杀来,见者无不闻风丧胆,大当家的骑着那匹神骏黑马,手持鬼头金刀一马当先,孔江湖紧随其后,一众人来到十里寨的时候,老板娘正怀抱着古剑坐在院子里,墨墨躲在了苏逸身后,钱瞎子则是已经坐在那块空地上喝着劣酒,眼神一如以往的混浊,正漫不经心的朝寨子外看去。 人马齐至。 大当家的还未出口,孔江湖已经说道:“老板娘这抱着把剑,怎么比那王昭君抱琵琶出塞还要妩媚几分啊。” 老板娘皮笑肉不笑道:“哟,啥时候强盗窝里的男人也干起附庸风雅的事来了,孔老二你知道王昭君字甚名甚,芳年几许,家在何处吗?” 山里的男人不管是强盗土匪还是正经的庄稼汉子,都好这一口酒,酒劲来了一群男人围着桌子胡吹海吹,若是碰到一个过路的说书先生,一个故事打赏几文钱,就能听个半天,孔老二不知在哪里醉酒听到这个王昭君的段子,更不知是否确有其人,只是听那说书的说王昭君善使琵琶,琵琶遮面时那种欲说还羞才最是勾人魂魄,孔老二别的没记下,就这段话记在心里,想起山下客栈里那个撩人的娘们,这腹下就一片火热,恨不得提枪大战个三百回合,可惜这娘们看得吃不得,据说还是个克夫娘们,山里头还有一帮老杂碎护着她,要不是大当家的这次铁了心要吞并了十里寨,自个儿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吃到这块肉。 被老板娘一番话问得进退两难的孔江湖,只见他脸色难看的说道:“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让你再得意个一时半会。” 老板娘故意惊讶道:“难道你孔老二还有什么想法不成,我怎么听说黑风寨是你们大当家的做主,就是你想和你大当家的有个连襟之义,也要问问人家同不同意啊。” 孔老二还想说什么,大当家的却是说道:“好了,你徐家娘子的强势我算见识了,可惜你家男人走的不明不白,如果你还想打听他的下落,就带我下山,我给你个保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板娘笑了笑说道:“大家都是强盗,我干嘛要相信你。” 大当家的鬼头金刀挥出,杀机暴涨,对着众人说道:“因为我可以杀掉所有人。” 老板娘闻言,双手插腰大笑,说道:“听着,老娘姓徐,我家男人叫顾当归,你们要下山我陪你们下山,你找你们的东西,我找我家男人,但要是敢伤害孩子的性命,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东西都在我脑子里,我死了你门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拔出当归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大当家的看了她一眼,策马转身说道:“给她三匹马。” 吁! 几十骑浩浩荡荡下山而去。 ------------ 第七十一章 仙人下山 淮岭九村十八寨,此外绵延十万大山,有数不尽的绝境险地,而人力终有尽时,未能探索出其中的奥秘,出了十里寨那处山头,众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徐幼娘骑着白马行走在队伍中,苏逸骑着一匹棕色毛发的瘦马,怀里抱着墨墨,身边是独臂纵马的钱瞎子,黑风寨众人有意无意的将他们放在队伍中,不无防备她们逃跑的意思,徐幼娘扯了扯嘴,这么提防一个妇人,还怕跑了不成,这荒郊野岭的就算跑能跑到哪里去。 对于的苏逸的跟来,大当家的没说什么,主要是看这小子有些底子,到时候也能帮衬一二,这年头愣头青不好找,江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江湖了,一个个后浪恨不得拍死前浪。 大当家的看着白马之上徐幼娘丰腴的身腰,笑着说道:“徐家娘子风韵不减当年啊。” 徐幼娘这会儿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蹙着眉头回忆起脑子里的东西,对他说道:“大当家的看来心情不错,就是不知道对这趟买卖有多少准备。” 大当家的将鬼头金刀扛在肩上,拉起缰绳,策马回头说道:“没准备,倒是知道一点,不过十里寨老掌柜的死了,你家男人生死不明,现在对这东西了解最深的也就你,或许钱瞎子知道,不过想来也知道的极少,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在你身边了,估计也没打探到一丝半点的消息,倒是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兴许下面的路会好走点。” 一旁的钱瞎子倒是脸色平静,仿佛没听见大当家的话一样。 走了十几里,众人下马整顿,大当家的来到墨墨身边,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墨墨似乎有点害怕,躲在苏逸背后不敢出来,倒是徐幼娘蹙眉说道:“我一个妇人能知道多少,家里那死鬼男人也不肯多说,临走才给了我一份地图,关于他走过的地方,相信你们打探的比我清楚。” 徐幼娘说完看了一眼钱瞎子,这些年他绝对私下里有去过那处地方,只是没了顾当归的带领,终究是没能再进去过,空有宝山而不得进,难怪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爆发了。 大当家的倒是坦荡,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来:“我也是听你们老掌柜的一次醉酒时说起的,这淮岭十万大山里,百年之内曾来过一位龙象寺的宗字辈神僧,并且有可能圆寂在这里。” 徐幼娘听着没多大反应,倒是苏逸闻言不禁色动。 大当家的看向苏逸说道:“这位小兄弟看来也知道什么。” 苏逸却拱手说道:“不敢当,在下只是听闻祗陀岭龙象寺乃是天下三大修行圣地之一,如今的龙象寺更是被乾帝册封正典,寺庙住持为当朝国师,佛门一时香火鼎盛,隐隐压过其他两大圣地。” 大当家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可知这宗字辈有什么典故。” 苏逸摇头:“那就不知了。” “龙象寺传闻为佛祖论道时点化的一只白象而成,龙象寺传承数百载有余,历经悟、觉、法、圣、虚、荣、华,如今到这代掌门住持已经是宗字辈了,这宗字辈有四位绝代神僧,皆是佛法通天彻底的的人物,而在这里坐化的那位神僧,据说就是其中最为惊才艳艳的宗法神僧,宗如、宗来、宗真、宗法,如来真法,通天彻底,让人神往。” “那宗法神僧既然佛法通天,怎么会坐化在这里。”徐幼娘显然没听过这段典故,对这些云里雾里的神仙人物也是打心底的不感兴趣,神仙人物神仙地,没理由一代神僧要跑到淮岭这穷乡僻壤来坐化,不是说出家人都讲究死后烧出舍利子吗,那宗法神僧不在龙象寺坐化,跑这里来干嘛。 大当家的却说道:“那些神仙人物的想法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坐化在这大山里,必然就是一块神迹,天下人都知道那些佛门僧侣富得流油,佛堂里都是十几丈的金身佛像,天下要说有十足十的赤金,就是乾京龙象寺里那块金身佛陀了,既然这宗法能列为四大神僧,不说他身上的宝贝财物,就是他那惊才艳艳的修为,若得到他一丝半点传承,恐怕就是功参造化四方无敌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放出消息说神僧坐化此处,恐怕全天下的修道者都会趋之若鹜的赶向这里来,你家男人多半也是去寻找神僧坐化之处去的。” 徐幼娘闻言却是嘲笑道:“放屁,就他那榆木脑袋读圣贤书认死理,就算万贯黄金放在他身前,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要说他和那死和尚品茶论道我还相信,说他贪恋什么神僧遗物,你以为天下乌鸦都是你们这般黑?” 大当家的不去管徐幼娘的冷嘲热讽,而是看向一旁不做声的钱瞎子,对他说道:“你去过几趟那里,知道怎么进去吧。” 钱瞎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个书呆子的指引,谁也进不去那处地方,老朽只是在外围就迷路了,还差点丧命在那里,这趟过去别的不求,还请大当家的找到神僧坐化之地,放老朽一条活路,人活久了就越来越怕死,有什么用的到老朽的地方,老朽也尽量配合。” 徐幼娘碍于这些年的情分没有对钱瞎子报以颜色,而是冷哼一声,说道:“老娘只是去找我家那死鬼男人,你们要神僧遗物就尽管去,地方我带你们去,至于能不能进去我也不知道。” 大当家的点了点说道:“徐家娘子不要心存芥蒂就好。” 徐幼娘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苏逸,对他说道:“保护好墨墨,老娘要是死在里头了,替她找个好人家。” 说完手中马鞭甩去,一声轻吁,白马当先。 下面的路众人都没走过,只有跟随在徐幼娘身后,山岭中岔路极多,豺狼虎豹倒是鲜有出现,大概是众人的声势颇大,所以一路倒也安稳,徐幼娘走走停停,时而闭眼回响脑中的地图,顾当归只是给她一份地图,也没说明什么,她只能凭着记忆走路,好在这些年一直有个念想再心中,不曾忘记。 顾当归当年说仙人下山,菩萨入海。 这山是淮岭十万大山。 可这海又是什么海? 徐幼娘骑马绕着一处树木丛生的地方转了几圈,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股眩晕的感觉传来。 众人胯下的野马嘶鸣,暴躁不已,忽然眼前场景一边。 众人出现在一片广阔的空间中。 仿佛置身一片海中。 枯竭的海。 (晚上还有一章,菩萨入海。) ------------ 第七十二章 菩萨入海 苏逸曾疑惑长生诀源自何处,玉佩男子那种近乎通天彻地的神通让他神往不已,伸手摘星辰,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如此霸气,而玉佩男子却化作一纸符页镇守神海,或者说那玉佩男子根本就是符页所化,二者不分彼此,似乎相伴而生,在渊里那位白衣女子说持玉佩的便是应劫之人,苏逸却不以为然,这玉佩本不是他的,再说兮兮也是人傻心憨的丫头,连吃饭都懒得动脑筋去想,要说她是什么应劫之人,苏逸第一个不相信,但阴阳佩的出现又给苏逸带来了无尽的机缘和气运,特别是长生诀的修炼让他顺利开辟了体内小世界,神海之上群星闪烁,何谓神海,神识化海,那是力量的源泉,修炼的源泉,他曾经问过桃笙儿关于法力的事,桃笙儿说法力存在于人的五脏六腑之中,充盈在体内,就像流过的水流,有疏有堵,自然就有强有弱,而苏逸的法力则来自于体内神海,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苏逸曾想过是长生诀的功效,所以当他踏足这片枯竭的海时,神情瞬间大变,内府小世界中的神海剧烈翻腾,竟然和冥冥中有一种沟通。 这竟然是人的神海!一片枯竭的神海! 其他人没注意到苏逸的异样,唯有他怀里的墨墨感到他身子一僵,不禁抬头问道:“哥哥怎么了。” 苏逸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地方诡异的很,墨墨待会儿要听哥哥的话。” 墨墨乖巧的点头,把身子蜷缩在苏逸怀里。 徐幼娘蹙眉看着一望无垠的枯海,说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刚才不是还在丛林里吗。” 大当家的没有接话,胯下的骏马躁乱不安,不禁的踢着马蹄,他拧紧手中缰绳,转身看向徐幼娘。 徐幼娘扯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家男人走之前就给我了这张地图,我也顺利把你们带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我不知道,是走是留全凭大当家的做主。” 钱瞎子却是脸色阴沉道:“走?往哪里走。” 刚才还在丛林中,这会儿已经来到一片枯海,堪称神迹,要不就是什么厉害的障眼法可以蒙蔽众人的眼睛,不过其他人也许可以蒙蔽,但是苏逸是修道者,自然可以看出这里是一片枯竭的法海,一位绝世大能陨落在这里,神海显化出来,直至枯竭。 “莫非就是那龙象寺的神僧宗法。”苏逸轻声呢喃,看着周围的神海一阵入神,体内小世界阵阵悸动,仿佛有种莫名的感应:“难道那神僧宗法也修习了长生诀,并且陨落在这里。” “不可能,既然是龙象寺四大神僧,又习得长生诀这样的法门,有什么东西还能危及他的性命,让他陨落在这里。” 大当家的听他小声嘀咕,忽然问道:“小兄弟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神僧宗法的陨落之地,有什么奇怪的都不足为怪了。”苏逸点了点头说道。 大当家的闻言笑道:“的确如此,那神僧宗法既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手段通天,肯定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既然是佛门圣僧,断然没有害人性命的道理,究竟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一探便知。” 徐幼娘却说道:“都说佛门之中慈眉善目好说话,但我却听说过一句金刚怒目血流四海,要是闯出什么祸患来,可别说老娘没提醒你们。” 大当家的一提缰绳,快马加鞭走在前面,孔老二瞧了眼徐幼娘,笑着跟在后面,黑风寨一众人紧随其后,钱瞎子一声不吭的跟上,唯有老板娘还待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苏逸见她不动,问道:“不跟上?” “跟上怎样,不跟上又怎样,你没发现这里是一处死地吗,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我家男人十有八九就死在这里了,你说我也在这里算不算圆满了。” 苏逸沉声说道:“要死也不是现在,最少找到你家男人的尸骨再说。” 说完骑着瘦马跟在众人后面,现在人生地不熟,或许人多才是唯一的优势。 徐幼娘瞧了一眼众人的背影,缓缓跟上。 …… 都说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这也是为何眼前这满身泥水的和尚能被对面的书生杀的丢盔弃甲。忽然书生抛了一地的黑子,怒目瞪视着这个可敬又可笑的和尚。 和尚说自己叫泥菩萨,书生就说自己是土夫子。 泥菩萨土夫子倒是对仗,只是这和尚满身泥水,邋遢无比,而书生却是青衣薄衫,眉目清秀,脚下还有一双千层的布鞋,似乎穿了有些时日,千层底都磨破了底,上面几个补丁歪歪扭扭,像是在嘲笑他离不开心灵手巧的女人,青衣书生瞪视这和尚,骂道:“泥菩萨你又耍赖,佛家弟子讲究四大皆空,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变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了!” 泥菩萨却是从桌子旁掏出几个炒豆子,嘎嘣嘎嘣的吃着,一脸得意的看着青衣书生说道:“有酒当饮,有曲高歌,贫僧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见西方的佛祖来救贫僧,所以这佛祖菩萨都信不得。” “那你趁我出神偷偷拿走一颗黑子算什么。” “哦弥陀佛,贫僧只是以为一只苍蝇路过,随意吆赶的。” 青衣书生想把一盒黑子都砸到他头顶上,再砸出千儿八百个香疤出来,只是那和尚似乎心有灵犀,说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和尚的脑袋打不得。” 青衣书生不信邪,一颗黑子砸到他脑袋上,蹦的一下掉在地上。 泥菩萨摸了摸被砸疼的脑袋,笑了笑。 青衣书生又砸了两颗。 泥菩萨躲掉一颗,砸中一颗。 青衣书生举起一盒黑子想要砸过去。 泥菩萨抱头鼠窜,急忙说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都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为何你这泥菩萨被打了都不动声响。” “哦弥陀佛,佛祖说过,三更仇五更报。” “佛祖有说过这段话?” “我将来是要成为佛祖的,这句话是我说的。” “真不要脸。” “施主谬赞了。” 两人对视一笑,一黑一白两子齐齐落下,一盘必死之局竟然被整活了。 ps:这几日事情颇多,尽量保持每日一更。 ------------ 第七十三章 女子练剑养气再杀人 青莲峰自在观那条白练瀑布下,兮兮光着脚泡在水里,托腮看着河水那头的孤坟,怔怔出神。 一株青嫩的草儿随风摇曳在坟头之上。 说是孤坟,也就是个衣冠冢。 天巫宗家大业大,黎老头走时心愿已了,自然要归于祖宗祠堂,兮兮替他料理完后事以后就搬来青莲峰住了,这本来就是黎老头的地盘,后来给了李清白,黎老头死于此处,兮兮就给他立了个衣冠冢,山明水秀的或许也算是处安息的好地方了。 酒鬼李清白依旧整日里骑驴醉酒,唯一做的事就是把瀑布旁那间屋子给修缮了,屋子并没有多少布置,简陋异常,不过兮兮也不在意,比起青城里颠沛流离的日子,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河那头的孤坟是兮兮给黎老头堆的,里面埋着一节竹杖还有老头平日里喜欢的灰色布衣,可惜老头走得突然,还没见自己的宝贝徒儿修成女子剑仙,还没见天巫宗名满天下,就这么睡过去了。 兮兮跟李清白要了半葫清酒浇在坟头,估计是害怕黎老头在那头过得不舒心,那边能有酒喝也算是一件幸事。 李清白掏了掏耳朵对着坟头说便宜你了,也亏得你这么偏爱这小妮子,死后隔三差五还不忘给你捎点酒,就不知道老夫死后是否也有后人捎酒。 兮兮转过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邋遢老头呵呵一笑,仰头灌下一葫酒,酒水沾满衣襟,花白的胡须上也沾着些许晶莹,老头张嘴一吐,一道白色气劲喷出,刹那恍若惊雷。 瀑布轰的一声炸开,水花溅起。 兮兮瞪了他一眼,赤足如蜻蜓点水一般,一下就来到对岸,从背后掏出一把破旧的雨伞,撑伞为孤坟挡下漫天水珠。 李清白打了一声酒嗝,兮兮眉头一蹙,手中雨伞在空中旋转飘起,被老头一口酒气炸起的瀑布水花忽然跳起,顺着雨伞的劲道,放佛珍珠窜连,沿着伞檐挂下,兮兮托住伞柄,双手推出,两指轻扣,只见水花仿佛黄豆一般砸去。 邋遢老头双指化剑,于空中画了一个圈,顿时滔天的剑势席卷而来。 扑哧一声,雨伞被划破一道伤痕,兮兮赤足退后几步,盯着李清白的手势,依葫芦画瓢,双指画圈,一道凌厉剑气斩去。 李清白轻咦一声,酒醒三分,大袖一甩,满天的水花哗啦啦的落下,砸在湖面之上恍如巨石落水一般动静。 兮兮撑起雨伞,赤足一点水面,身子凌空而起。 瘦弱的身子上忽然气机乍起,双袖中青气如蛇,兮兮一甩袖口,以当日黎道元一指断瀑布的姿势,气胆扑面而下。 李清白依旧两指并拢,一道骇然剑气斩去。 两股磅礴气劲相撞,如同龙蛇戏水,浩然无比,顷刻间瀑布炸开,水花漫天。 邋遢老头哈哈笑道:“黎道元一身气胆已经被你学去十之八九,女娃儿,你以伞为剑,老夫以指为剑,看你能挡我几招。” 并未显化出多高深的修为来,而是单纯的以指为剑,一道浩然剑气有如粗壮的电光,在空中肆意而来,将四周的水幕排斥在外。 兮兮拧起眉头,想了想,收拢雨伞,伞尖轻点水面,一串珍珠贯连,双手骤然推出,两袖气胆浩瀚如蛟龙,水珠散落,有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惊艳景象。 青衣站立原地,两道剑气纵横,将满天水珠尽皆留下。 再一剑,携天地气势,如同倒挂白练瀑布一般扑面而来。 兮兮眯起双眼,准备后发制人。 李清白微微点头,这女娃儿不止修行的天赋惊人,连学剑也是天人之姿,只是不知她以何破解这一招,李清白忽然有些期待,忽然口中一口酒咳出,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兮兮竟然撑开雨伞,身子躲在雨伞后面。 水珠尽数轰落在伞面上。 没想到她竟然以最简单的一招躲过。 李清白爽朗一笑,说道:“老夫一生练剑,最是讲究用剑套路,一往直前,有剑无回,追求快意潇洒,六十年前一剑荡蜀川,将数万大军拦在关外,那时候意气风发才有荡地一式,三十年前遭遇变故,醉酒江湖,无心于剑,遇到同样意气风发的黎道元,以一式平川险胜于他,此后三十年剑道再无进展,黎道元一句话说得好啊,任你剑道如何浩瀚,不入剑仙,终究算不得天下第一,女娃儿我观你剑法不拘于一格,可进可守,这才是练剑的无上诀窍。” 一式荡地、一式平川,皆是走的浩然剑道,两剑两江湖。 “再来,看好老夫的剑。” 忽然对着黎老头的衣冠冢说道:“借剑一用。” 坟头上那株青草拔地而起。 “一剑,荡地!” 一手扣酒葫,一手捏青草,两指按下,一道浩然剑气喷薄,席卷而来,地上细石卷起,地龙翻身,青莲峰上轰然响起阵阵惊雷,放佛被剑气吸引而至。 “二剑,平川!” 言罢,剑气如龙翻卷,冲天而起,携着百丈瀑布,势以万钧。 白练瀑布被李清白气机牵引,一涨再涨,竟然迟迟不肯落下。 何谓平川,一剑断流能平川。 三十年前一剑断瀑布,三十年后一株青草足矣。 李清白诗酒万篇,剑术只有两式,两式完后便提着酒葫在一旁饮酒去了,黑瘦毛驴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抢过酒葫,似乎埋怨他刚才动静太大。 兮兮看着百丈白练瀑布从天而落,怔怔出神。 半晌之后,李清白问道:“女娃儿,老夫这两式你记住了多少。” 兮兮摇了摇头。 李清白笑了笑说道:“没记住才对,这毕竟只是老夫的剑道,你的剑道不止于此,天道剑道不过都是一杆人心,你心里有什么,你的剑道就是什么,听黎老头说你喜欢飞剑,喜欢那你就练飞剑。” 兮兮有个习惯很好,想不明白就不去想。 “黎老头把行走江湖引以为傲的一身气胆都传给你了,女子练剑,养气再杀人,老夫的剑招简单,也只能杀人。” 兮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苏逸说男子杀人用刀,女子杀人用剑。” 李清白唾了一声骂道:“老夫当年仗剑江湖的时候,多少江湖少女捧剑送行,蜀川男儿多佩剑,耍刀那都是土匪。” 兮兮疑惑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土匪的。” 老头闻言语塞,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了老了,江湖是你们的了。” 说完摆了摆手就要离去,忽然转身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 兮兮双袖气胆已经青青郁郁,化作一道青芒飞出。 女子脚踩青芒冲天而起。 一声叱诧。 百丈瀑布应声而断。 李清白又叹了一口气。 “不服老不行啊,你这样的女子练剑,此后江湖百年谁还敢提剑,养气还是别杀人了,气就能气死个人。” ------------ 第七十四章 有个和尚说禅 乾京有一座佛寺,号称三万尊佛祖菩萨度尽众生,八百座庙宇祠堂跑马点香,若论乾京城里最高的楼宇,不是那座天子行宫钟鼓楼,而是龙象寺的雷音殿顶上那块飞檐,隐隐高出钟鼓楼半丈有余,龙象寺门前立着一块乾帝题字的石碑,文官到此落轿,武官到此下马,整个大乾王朝当此殊荣的唯有武王府和龙象寺,武王异性称王,堪称一代人雄,而龙象寺却以香火鼎盛而闻名于世,寺庙里僧侣数万,当代住持更是贵为国师,可以说龙象寺象征着一国气运,每年香节如果不去龙象寺跪拜烧香,那就是错失了天大的盛事,据说那一日就是乾帝都会放下手中要务,和满朝文武驾临龙象寺,焚香祭天。 龙象寺传闻是在一只神象背上,脚下镇压着地狱,据说佛祖当时在此日日讲经,夜夜超度,这才有了龙象寺道统。 住持宗如在宗字辈长老中最为年长,有师兄弟四人,宗来、总真两位师弟坐镇龙象寺碑林和塔林,修为深不可测,常年不见踪迹,而年纪最小的宗法神僧年纪轻轻已经佛法惊人,擅长辩机,舌绽金莲妙语生花,天下僧侣万万千,能靠一张嘴就说得住持宗如改小成佛法为大成佛法的,古来就一个宗法,只是这神僧宗法少年成名,从后再无音信。 那日住持宗如慈眉善目不言不语盘坐在雷音殿外。 老僧的对面是个年轻的和尚,红布袈裟,手里提着一串念珠,黯淡无光,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弯腰对眼前的老僧执了一礼。 雷音殿是龙象寺第一大殿,供有百尊金漆大佛像,香火鼎盛千年,殿外是六扇宽宏的檀木大门,其他五扇大门平日里紧闭,留着一道大门进出,此刻住持宗如枯坐在门前,拦住眼前年轻和尚的去路。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一拜。 老僧宗如无喜无悲,枯坐禅定。 “大师念佛,小僧讲菩萨,天南地北两个禅,你修往生我修来世,不知那位说出小成大成是一家的宗法大师在哪里,小僧想和他说个禅。” 年轻和尚踏出一步,距离雷音殿的大门仅有三步之遥。 老僧宗如枯坐禅定,眉目轻轻抖动,仿佛就要醒来。 年轻和尚忽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说道:“宗如大师佛法通天,小僧不是对手。” 老僧宗如眉目抖了抖,到底没睁开眼,而是开口说道:“北方修菩萨修苦禅和无心禅,既然无心那就要静意,当日两派师门长辈划江论道,约定南佛不入北方半步,不知小禅师此番赴京所谓何事。” 年轻和尚名为道理。 遇人说道,遇佛讲理。 小和尚道理轻诵经纶,盘坐在老僧对面,身虽未至,脚下却生出朵朵金莲,一直往大殿里生长而去。 老僧闭目枯坐,也无动静。 金莲忽而绽放忽而枯萎。 唯独在老僧身前三尺处寸步不能前。 “小僧想和宗法大师说个禅,不过在此之前先和宗如住持说个禅。” 老僧宗如一抖眉头,说:“你说。” “大师心中几个佛。” “两个” “大师心中几个佛。” “一个。” “大师心中几个佛。” “没了。”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坐而论道,说些听不懂的东西,身边一个扫地的老僧路过,看了一眼两人,没听懂,摇了摇头走开。 小和尚道理摸了摸小光头,双手合十敬了一礼,说道:“只听说龙象寺神僧宗法最善辩机,宣扬大成佛法,没想到大师你却是修己禅。” “渡己才能渡人。”老僧宗如顿了顿又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和尚摇了摇头却说道:“地狱在脚下,我便成佛。” 轰的一声! 偌大的龙象寺忽然晃动起来,无数的佛像倒下。 一条条黑色交织的气机从地底传来,仿佛灭世之灾。 隐隐还听到地底传来撕心裂肺的咆哮。 恐怖之极,令人闻风丧胆。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地下出来。 向来无喜无悲的住持宗如,忽然怒目睁圆,喝到:“你敢!” 无数的佛号从龙象寺的万千佛庙中传来,汇成一声大道雷音。 一旁扫地的老僧忽然放下手中的扫帚,表情凛然,身上气机乍现,顿时间幻化出丈六金身,一脚踩住地面,仿佛经年的木鱼落下,沉闷异常。 远处的塔林之中,一声佛号响天动地。 小和尚道理表情肃穆,喃喃说道:“龙象寺地下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 老僧宗如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口中诵金刚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畔,每念一句,地下的动静就弱去几分,直至全部消散。 老僧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小和尚摸了摸光头说道:“龙象寺果然卧虎藏龙,小僧只是趁着龙象寺地底百年暴动之际,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还是被大师给镇压,方才有两声佛号宏亮无比,听声音雄浑,想来宗法大师于我年纪相仿,应该不是其人,不知道宗法大师现在身处何处。” 传闻龙象寺地底镇压着地狱,世间秽浊凶恶之物尽在此处,每逢百年要动荡一次,小和尚道理方才以无上秘法唤醒地下生物,只是被龙象寺众僧镇压下来,所以一场浩劫才幸免于难。 老僧宗如一脸肃穆,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但让人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嘴里轻诵经文,手上一串念珠磨得发白。 红布袈裟的小和尚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蛋,眉心一点红印,仿佛十二三岁的稚童,个头还没长开,站起身来也不过那么高,唯独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始终谦谦有礼。 住持宗如没有答话,而是默念经文,小和尚道理不恼也不愠,转身看了眼周围雄奇的宝殿,低声念了声佛号,似乎有些感叹龙象寺的底蕴。 “小僧要和宗法大师说个禅,他不在,小僧就在这里坐三天,三天后如果还不在,小僧这就离去。” 小和尚道理没有坐在雷音殿外,龙象寺里遍地菩提树,他就找了棵树底坐下,头顶绿荫成盖,点点碎光从缝隙间落下,落在他红布袈裟上。 满寺的僧侣都知道寺院里来了个小和尚,要找长老宗法说禅,宗法长老不在,他便静坐等待。 在树下静坐两日的小和尚忽然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说,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 第七十五章 打嗝还放了个屁 自从深入这片枯竭的神海之后,苏逸府内小世界反而平静下来,除了满天星辰运转依旧,再也不见半点动静,修炼长生诀可以感应到冥冥中的命运,他感到这里有他的一份机缘,却也是凶险异常,所以苏逸一边小心的跟在众人之后,一边提防着他们,尤其是隐藏修为的钱瞎子,到现在还没出手,显然图谋不小,反倒是平日里刀子嘴豆腐心的徐幼娘这会儿显得有点孤弱可怜,不过倒是硬气的骑在马上,眼睛环视着周围,想要找出那个男子的蛛丝马迹,眉头淡淡的失望之意可以看出所获甚少,故而更加冷言冷语。 大当家的一马当先,忽然勒紧缰绳停下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片沼泽地,上面芦苇成片,隐隐有虫鸣鸟叫声,看上去一望无垠,孔江湖低骂了声什么鬼地方,那宗法和尚忒不大气了,要死也不死个宽敞明亮的地方。 倒是一旁的其他几个黑风寨兄弟忧心忡忡的问道:“大当家的,这沼泽怎么过去。” 大当家的没说话,而是一摇缰绳,双脚蹬出,身子腾空而起,脚下劲头一踩,三步两步飞出好远,就要落地之时,脚下又是一阵气劲轻踩,如同凌波微步,在沼泽地上滑出好远,片刻后就来到沼泽那头的空地上。武者练穴窍练骨髓,一身精气浩瀚如烟,大当家的是练窍入微的绝世高手,一口精气在胸中运转,身轻如燕,越过几十米长的沼泽地轻而易举。 苏逸皱了皱眉头,想要越过沼泽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就算没有达到练窍入微的境界,就凭现在道术上二次雷劫神魂的厚度,搬运躯壳也是手到擒来的,只是身边还有个孩子,徐幼娘估计也只会些皮毛功夫,一旦自己出手恐怕一身修为就要暴露,若是不出手,就让这孤儿寡母落在这里,苏逸肯定是做不到的,对这群人来说,少了利用价值的徐幼娘和一株洗白干净的白菜没甚区别,唯一就是清炒还是红焖。 孔江湖还在掂量着自己的修为能飞出多远,钱瞎子却已经上前一步,单手举起他那匹马,低喝一声,猛地将马匹扔到远处,身形一展,蹬地而起,飞至半空的时候双脚踩在马肚上借力一转,一个鲤鱼翻身来到对面,比之大当家的少了几分从容。 徐幼娘早已将墨墨交给了苏逸,抬头忧心仲仲道:“我怎么过去。” 苏逸笑着玩道:“可别指望我飞过去,带着个孩子还好说,带着你估计半道就得摔下来。” “呸,就你那细胳膊嫩腿,老娘指望你还不如指望那傻头傻脑的孔老二呢。” 一旁的孔江湖听徐幼娘有意无意的打趣他,方才被钱瞎子抢去风头,这会儿正恼火呢,闻言说道:“老板娘叫我一声哥哥,保准儿送你去对面,老子行走江湖的时候,扛过的黄花闺女没有千儿也有八百,不多你一个。” “哟,孔哥哥当年这么风光,如今怎么落草为寇混得这么个凄惨地步。” 徐幼娘妩媚一笑,那一刹那的风情看得孔江湖微微愣神。 一旁的黑风寨众人没有大当家那样的修为,皆是一鞭子抽去,野马受惊奔走,一下子闯进沼泽地之中,不过走了三步四步就陷了进去,然后众人借力将自己抛出,在空中无处借力,气短的就摔了下去,被后面的人踩上,等到众人过来的时候,三十几人的队伍,不过还剩下十五六人,一个沼泽就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大当家的脸色微沉的清点人数。 孔江湖抓起老板娘,怀抱着趁机揩油一番,用力抛出,不待她惊呼,孔江湖已经腾空而起将她借住,袖中甩出一道明晃晃的细索,砰的一声砸在对面的地上,一手怀抱一手抓住细索,身形一展就飞了过去。 墨墨骑在苏逸脖子上,紧张的闭上双眼,苏逸伸手砍去一根枯木,抓住一段猛地推去,枯木在沼泽地上滑行,苏逸纵身跳在枯木上,有惊无险的来到对面,仅仅表现出武入先天的修为,虽然大家都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 徐幼娘挣开孔江湖的怀抱,把他推到一旁,脸色微红骂道:“孔老二你个孙子,好端端的勒个那么紧,是多久没爬上你家婆娘的炕头了,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吃老娘豆腐?” 孔江湖一脸得意,若不是顾及那个态度不明的钱瞎子,早就把她拖到一旁就地正法了,九村十八寨谁不知道这个徐家娘子年近三十还是一样的娇嫩似水,若不是她那死鬼书生丈夫家与她家有点渊源,怎么会嫁给一个短命书生,要不是这妇人一意孤行,再嫁个村霸寨主,哪有他孔江湖尝鲜的机会。如今在这荒山野岭的,孔江湖心思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大概是瞧出了孔江湖眼里的不怀好意,徐幼娘不动神色的来到苏逸身边,伸手抱过骑在他脖子上的墨墨,说道:“墨墨乖,已经没事了,睁开眼睛吧。” 墨墨缓缓睁开眼,看见是青姨,这才说道:“青姨,墨墨不怕。” 徐幼娘抱着她的头说道:“是青姨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现在倒也不是温情的时候,身处不知何地,孔江湖明显对她不怀好意,钱瞎子之流也是狼子野心,所有人看下来也就这个当初无心绑回来的年轻后生顺眼点,只是跟他走得太近或许会给他带来麻烦,倒不是说徐幼娘心地善良,而是墨墨这孩子在身边,唯有苏逸能带她出去了。 所有野马都被沼泽留下了,众人选择步行,这片枯竭的神海不知多大,一望无垠,墨墨低头给苏逸挑着头上的白发,说道:“哥哥是不是也和墨墨一样,心里发愁,头上也有白发了。” 苏逸喃喃道:“是愁。” 墨墨笑了笑,眯着小眼说道:“哥哥不愁,墨墨笑给你看,青姨说最喜欢墨墨笑了。” 苏逸指尖点了下墨墨的鼻尖,柔声说道:“你青姨也爱笑,只是后来不笑了,你看她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几道,估计是怕笑多了长皱纹。” 墨墨反倒是笑得更开了,青姨说女子相貌七分天成两分打磨,还有一分靠保养,墨墨小小年纪哪里懂这些,只是单纯不愿意青姨老去,仿佛自己多笑一点,青姨眼角的鱼尾纹就能到自己身上来,苏逸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青姨最是疼你,你看这些人里她谁青眼有加了,就是大哥哥多说两句还要被她念叨,只有墨墨是她的心头肉。” 墨墨点了点头说道:“青姨是我娘亲就好了。” 小女孩托腮想着,娘亲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青姨这个样子吧。 越往深处地势越为复杂,大当家的打定心思一鼓作气走到底,途中遇到一个吊睛白额的大虎,足有两人大小,一巴掌就拍晕两个黑风寨帮众,大当家的出手击退大虎,众人这才发觉此行的危险,被拍晕的两人已经尸骨不全,吩咐埋好以后,大当家的让钱瞎子和徐幼娘走在前面,孔江湖还想说什么,被大当家的眼神一瞪,顿时安静下来,徐幼娘面带嘲讽,径直走在前面,钱瞎子不言不语,倒是苏逸主动走了过去,脖子上的墨墨抱给徐幼娘,自己走在她前面。 徐幼娘没有说什么,能走出这片绝地才谈感激,不然说什么都是空谈。 行至半途,忽然天空中一声炸响,苏逸惊咦的看向天上。 只见几个巨大的黑白相间的巨石从天而降,仿佛棋子一般。 苏逸一手抓住徐幼娘,抱着墨墨退去数步。 大当家的纵身飞起,大掌劈去,瞬间巨石劈碎飞散。 接着一粒粒黑白巨石从天而降。 地面的众人被突然来的石头砸的晕头转向,有几个运气差的甚至被石头砸成肉饼,连声惊呼都没喊出来。 苏逸眯眼看着大当家的纵横巨石之间,灵活腾动,一身练窍入微的修为发挥的淋漓尽致,精气丝毫没有浪费,由衷赞道:“单说这身法就不知道超出常人多少了,一掌一拳都能力劈巨石,火候掌握的极好,起码二十年练窍入微的水准。” 徐幼娘没听清苏逸在说什么,只是对突然天降巨石比较好奇,墨墨已经吓得把头埋在青姨怀里,钱瞎子一脸严肃,如临大敌。 “这他娘的把巨石当板砖扔来也太阔气了,莫非这枯死的神海之中还另有其人。” 苏逸喃喃自语道,忽然身形一展已经来到一处,伸手探出。 神魂出窍,忽然发现这片天地原来就是一个天罗地网覆盖。 伸手探出一块石块,挫成粉末从指尖滑落,那粉末竟然在空中凝成一个笑脸弥勒的样子。 苏逸退后三步,抬头看天上天雷阵阵。 “仙人打嗝放屁都是天雷,这宗法和尚忒他娘阔气了。” ------------ 第七十六章 不解风情解衣扣 枯竭神海之内,风云骤变。 巨石从天而降,黑白如棋子,大当家的挥手间一身练窍入微的修为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周围的黑风寨众人一阵心潮澎湃。 连钱瞎子都眯起一眼,这大当家的来历神秘,短短数年就在九村十八寨里站稳脚步,开拓出一番偌大的基业来,断然不能等闲视之,可万万没想到,便是练窍入微的境界,也被他练到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世人眼中可观不可求的境界,在这么呈现在眼前。 苏逸微微皱眉,拉着徐幼娘退后数步。 “好气魄,天地为盘,众生为子,难道宗法和尚并没有陨落,而是潜藏在此处。” 钱瞎子语出惊人,眯眼看着天空落下的巨石,一掌推出,巨石湮碎,好在巨石数量有限,并不是漫无止境的掉落,顷刻后雷声大作,风云骤变,天空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墨色漩涡,似乎要将人吸入其中。 这种场景何曾相似。 苏逸心神一动,隐隐觉得神魂悸动之感,竟然不由自主的要脱壳而出。 “不好,这是......雷劫!” 苏逸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墨墨忽然发现哥哥不见了,脸色发白的退后几步,徐幼娘眼疾手快,一把抱过墨墨,急忙问道:“墨墨怎么了。” “大哥哥不见了。” 徐幼娘微微愣神,不知道苏逸此刻身在何处,只好安慰墨墨说道:“大哥哥修为深厚,不会有事的,墨墨跟着青姨。”说完拉着墨墨退到队伍后面,黑风寨的人还没发现苏逸的消失,自然也没有看出徐幼娘的异常,而是紧张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大当家的抬头看天,眉头深深皱起,一旁的钱瞎子突然身形一闪,消失在前方,他伸手不及阻拦,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孔江湖说道:“要不要去追那个老家伙。” 大当家的欲言又止,依旧看着天空,往前走了两步,孔江湖满腹疑惑的看着他,忽然发现大当家的竟然也这样消失在眼前,顿时脸色大变,手中大刀挥砍,只是身边全无异样,急得众人团团转,越发不知道怎么办。 徐幼娘抱着墨墨冷眼旁边着众人,嘴角噙着冷笑。 孔江湖突然唾了一口浓痰,转身不怀好意的盯着徐幼娘,对她勾了勾手说道:“怎么着,骚娘们迫不及待想和哥哥野合,你这眼神直勾勾的盯得哥哥心头乱跳,如今身陷绝境,反正大伙儿都逃不了,不如让哥哥好生快活快活,也不枉走这一遭。” 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的徐幼娘动了动身子,把怀里的墨墨挡在身后,手里拿着从山寨里带出来的当归剑,哗的一声拔剑出鞘,古朴的剑身横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孔江湖,嗤笑道:“你那帮兄弟看着你,你要是在这干出那事来,裆下那泥鳅软了可怎么收场。”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落下,眼前场景陡然一变,孔江湖和徐幼娘忽然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徐幼娘焦急的寻找着墨墨的下落,发现眼前除了一脸慌神的孔江湖再无他人,绝望道:“墨墨在哪里。” 孔江湖起初慌乱过后定下神来,笑道:“这是天助我也,你刚嫌弃我那帮兄弟碍眼,这就送我俩来一处安静的地方,至于那个黄毛丫头的下落,待哥哥宠幸你之后再去找她不晚。” 死了丈夫又丢了最后一点牵挂的徐幼娘盯着眼前的走来的强盗,一把当归剑握在手里,眼中已经全无生意,冷笑道:“就你这怂样也想要老娘的身子,你试试再往前走两步,老娘拼着性命也要剐你几两肉,最后再一剑抹了脖子,看你孔老二对着一个无头的妇人还提不提得起兴致。” 孔江湖投鼠忌器,反正被困在这怪异的地方,也不急于动手,转身看了眼四周,茫茫一片天地仿佛归于混沌,望之飘渺,其实近在眼前,忽然一阵劲风拂面,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孔江湖拔刀插地,发现地面坚实的诡异,钢刀插在上面竟然不能深入多少。 徐幼娘稍稍放下心来,忽然转身看向远处,身子一僵。 一截青色衣角随风飘来,徐幼娘伸手接住,放在鼻尖嗅了又嗅,眼里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徐幼娘只看了一眼,便目光呆滞,眼里泪水止不下来,将青色衣角捧在手心,缓缓的往前走去,这四五年来就算再苦再累受尽委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的徐幼娘仿佛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上一次哭泣还是在什么时候,那晚上钱瞎子归来,半死不活的老掌柜的归来,唯独一身青衣的顾当归没有归来,徐幼娘在灯下写了一晚上的字,一个愁字写了千遍万遍,纸写完了,笔写断了,泪也流干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流过一滴泪水,这世道已经累成这样了,再苦不过如此罢了,徐幼娘把自己逼成一个泼妇,心里相信那个从不说谎从不发脾气从不埋怨半句的顾当归一定会回来,他的名字里有当归呢,良人当归,那一年他站在田陌之上轻唤幼娘,那一年他弹指剑鸣,那一年春风和煦,那一年夕阳西下,幼娘眼中只有恍惚,一身青衣的书生有傲骨认死理,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去乾京考取功名,说天地灵秀不及幼娘一抹风情。 天地灵秀不及幼娘一抹风情。 徐幼娘轻声呢喃,眼神模糊,手中当归剑嗡嗡作鸣。 孔江湖一脸诧异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徐幼娘,不知道这刹那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哭泣的徐幼娘别有一番风味。 徐幼娘狠狠擦去眼泪,咬着嘴唇挤出一抹笑容来。 可是怎么笑都像哭啊。 不过还是要笑,顾当归说徐幼娘笑着比哭好看,那个呆子,哪有哭的比笑好看的,读书人也尽说些傻话。 孔江湖咽了口水,看着风情万种的徐幼娘,忽然目瞪口呆,鼻下流出两道鲜血来。 徐幼娘手中的当归剑不知何时割去她身上的腰带,梨花色的青裙滑落,白如羊脂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徐家娘子不解风情解衣扣。 她眼中已经全无生意,一捧长发披肩,犹如当年。 “我美吗?” 徐幼娘问了一声。 孔江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呆滞。 徐幼娘淡淡一笑,似有欣慰。 手中当归剑架在脖间。 一抹残红即将绽放。 ------------ 第七十七章 一颗大好头颅 自古女子红颜薄命,可一辈子没出过淮岭的徐幼娘只当自己命比什么硬,不到万不得已从没想过去死,万一那个认死理的男人死在外面,自己还能替他收拾尸骨,要是自己死了,一寨子的人谁来收尸,徐幼娘早过了那个葬花落泪的年纪了,无事感怀春秋那是笼里的金丝雀干的荒唐事,偌大的一个客栈需要打理,一帮老弱病残需要照应,短短几年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几道,夜半躲在屋子对镜抹了又抹,可怎么都抹不平,都说女人三十过后就年老色衰,可她才二十七八,正值当年,人没老奈何心已经老了大半。 所以徐幼娘问出那句我美不美的话时,半是问己半是问人。 风情万种只为你。 家中老父送来一只土鸡还在院子里,客栈前的老槐树下埋着一坛梅子酒,当初顾当归说女儿出生时就饮梅子酒,再放进去一坛女儿红,女儿出嫁时再饮女儿红,顾当归说女儿能有她娘亲一般贤惠懂事就好,徐幼娘问他为何不是男孩,他说男孩闹心会惹她娘亲不开心,徐幼娘想说男孩女孩都开心。 梅子黄时日日雨,良人当归还不归。 不过,真的好想喝一杯梅子酒啊。 徐幼娘不无遗憾,手中当归剑当即抹下。 霎时。 天地骤变。 一股惊人的气势传来,徐幼娘手中当归剑一滞,顺势滑落。 “顾郎吗。”徐幼娘轻声呢喃,心力憔悴,已经恍惚晕倒。 哗! 一道滔天剑芒划破天空。 孔江湖手中马刀横竖,瞳孔中倒映着那道剑芒,一阵紧缩。 还没待他叫出声来。 哧! 鲜血喷出数丈之高,一颗大好头颅飞出! 半生落草为寇的孔江湖还没有揽成美人腰就这样做了剑下鬼,头颅滚落到一旁,死不瞑目。 桃木剑铮的一声折回,苏逸一步从虚空中踏出。 头顶阴云如影随形,隐隐有雷声轰鸣。 苏逸将轻纱覆在昏倒的徐幼娘身上,看都没看一眼气觉的孔江湖,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阴云,眉头深皱。 自从进入这片枯竭的死海之后,苏逸就感到冥冥中的一阵悸动,神魂不安,本来以为是出于对危险的感知,没想到这里竟然遇上了雷劫,苏逸修行长生诀讲究内外兼修,渡雷劫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本来在道德宗吸收了玉玺上的国之气运,已经是两次雷劫的神魂高手了,欠缺的只是雷劫经历,不过苏逸不急于渡雷劫,而是准备巩固修为,以后再一鼓作气渡过雷劫,所谓厚积薄发,惊蛰境界九境九重天,一步一登天,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苏逸之前看见头顶阴云郁郁,想尝试着躲开试试,没想到阴云如影随形,根本躲之不及,如今唯有强行渡劫了,正当他准备挑选一处无人的地方渡劫时,忽然心神一跳,感觉有事情发生,或者说冥冥中有人托意给他,让他救人,苏逸不知道这枯死神海中还有何人,按理说神僧宗法身死道消,就连神海都已经枯竭,没有存活的可能,那么是谁托意给他不得而知,苏逸一指桃木剑破空而去,果然发现徐幼娘不知何时被孔江湖掳到此处,正要挥剑自绝,苏逸以神念压制她,顺手一剑斩了孔江湖,这才有了先前的场景。 徐幼娘昏迷不醒,现在不是渡劫的时候,苏逸将她抱起,缓缓走在地上,四周混沌一片,根本找不到出路,任凭苏逸精通道法也不能窥出一二,这片空间仿佛独立开来,就连苏逸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传送而来的,若是浑天仪还在就好了,说不定能传送出这个鬼地方,不过竟然是神僧宗法的陨落之地,诡异点也属正常。 苏逸步伐不急不缓,昏迷的徐幼娘忽然动了动,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嘤咛了一声,说不出的倦意,忽然见眼前之人并非顾当归,眼神一黯,出神的盯着一处看着,久久不语。 “是你救我的?” 徐幼娘语气里说不出的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活下去的勇气。 苏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眼神盯在手心那块青色衣角上的徐幼娘忽然咬了苏逸一口,痛哭道:“干嘛要救我,老娘是死是活要你管,死了一了百了,干嘛还要让老娘这么幸苦的活着。” 一直端详徐幼娘面容的苏逸柔声说道:“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我不怕死,也不怕活,甚至不怕被孔老二那狗东西玷污了身子,就怕等着的人再也回不来,临走前我给他缝了一件袍子,天青色,一针一线都是我缝下的,你看,还跟那时一样。” 徐幼娘微微颤颤的捧着那块衣角,已经泣不成声。 “如果我说是那人叫我来救你的,你信吗?” 徐幼娘瞬间恍惚。 “他还没死吗?” 手里攥紧那块衣角的徐幼娘眼含期待。 苏逸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情况诡异,或许说了你也不懂,他们寻找的那个神僧宗法八成是陨落在这里了,这块地方其实就是那和尚体内的神海枯竭而来,所以发生种种奇异之事也是情理之中,便是我也将有一场劫难,至于你说那人是否存活,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能托意给我,肯定是和你最为亲近之人,想来除了那人再无别的可能了。” 苏逸娓娓道来,听得徐幼娘一阵恍惚,却是明白了自家男人还有存活下来的希望,顿时眼中焕起了生机,站起身来,拉着苏逸就要走,说道:“快带我去找他。” 心中尚且没底的苏逸没想到徐幼娘反应这么大,一时摇了摇头说:“你没发现我现在也是劫难当头了吗?” 说完指了指头顶的郁郁阴云。 徐幼娘抬头看天,不知何时头顶已经阴云密布,隐隐雷鸣。 “这是......”徐幼娘喃喃不语。 “天地雷劫。”苏逸走出一步,将她拦在身后,抬头看天。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苏逸摇了摇头,说到:“等我就好。” ------------ 第七十八章 海上生明月 枯海深处,一块巨石之上,青衣书生和满身泥水的和尚对视而坐,修行上并无多大起眼之处的顾当归,一身气度倒是有几分当世大儒的模样,双指扣着青瓷茶杯,轻口品茶,然而神色却是愤懑。 对坐的和尚面容带笑,春风和煦道:“顾施主为何心不在焉。” 顾当归咬牙恨不得把茶杯摔到光头上,平息一口气道:“还不是被你这个泥菩萨给害了,好好的转世菩萨不做,偏偏来这处地方装神弄鬼,害死了那么多人不说,还让我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你孝敬的佛祖知道你造了这么多杀孽,还渡不渡你了。” 宗法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佛不渡我,我便自渡,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倒是和那北方菩萨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听说年轻一代里有一个叫道理的小禅师最是了得,修的未来禅,和佛家往生禅不同,不讲因果轮回,讲究无我无生的未来道理,年纪轻轻就成了讲师,南北两个禅,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顾当归递了一杯茶过去,想了想说道:“他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能做到。” 宗法和尚低头饮茶,说道:“我不信佛,也不讲禅。” 和尚不信佛,宗师不讲禅? 顾当归问他:“你不信佛怎么入佛门。” “你读圣贤书怎么不去科举进第?”宗法和尚反问道。 青衣书生愣了愣,盯着茶盏上袅袅轻烟,道:“舍不得啊。” “好一个舍不得,万般道理就是一个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是你的道,而我舍得是我的禅,我就是佛,所以不信别的佛,禅在我心里,所以我不说禅。” 说完抬头看了看似有变化的诡异天气,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这一身衣衫,舍不得这一双布鞋。” 顾当归起身拂去青衣上的灰尘,看了看缝着补丁的布鞋,眼中满是柔情和不舍。 “若你去修禅,定能立地成佛,若你去修道,修行也是一日千里,这便是书生的禅理。”宗法和尚盯着顾当归看了一眼,说道:“可你这么多年还是不愿意去修行。” 青衣书生轻声道:“修行有什么好的,我念书写字只想着幼娘开心,便是你这般修为通天的光头,还不是一样被困在这里。” “天下没人能困的住贫僧,贫僧是自困于此,涅磐重生。” “然后就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还害我也守在这里?”顾当归愤懑的瞪了一眼宗法和尚。 “哦弥陀佛。”宗法和尚打了一声禅号,微笑不语。 顾当归忽然身子一僵,手中茶水跌落,抬头看向远处的混沌天空。 “来了吗?” 宗法和尚闭眼诵经纶。 顾当归整理衣衫,就要远去,忽然发现衣角在来时被割破一角。 愣了愣。 不由想起幼娘夕阳下穿针引线细心缝补时的样子。 …… 苏逸端坐在地上,神魂出窍。 一股惊心动魄的压力从天上传来,但凡阴神无一不畏惧天雷,只有经历雷劫成就阳神之后才能行走自如,苏逸早已达到日游的境界,神魂驱物无往不利,神魂相当于二次雷劫的高手,所以虽然隐隐感到压力,但仍是一往无前的往天上飞去,雷云阴沉,无数的雷火动荡,神魂刚刚触及雷云就感到一阵颤栗。 “轰!” 一道雷光劈下,苏逸神魂猛地一颤,三千六百颗念头散开重组,念头上电光萦绕,纯阳之气丝丝升腾,苏逸大喝一声,神魂重组,宝相庄严,三千六百颗念头齐齐飞起,洗涤在雷火之中,感觉万蚁噬心般的痒痛感,知道这是神魂在裂变,当初一念三千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虽惊不乱,口中长生诀念起,肉身发出阵阵宝气,那张金色符页从神海中飞起,一个个金色字符盘绕在心头,府内小世界神海动荡,掀起数丈高低的巨浪。 天雷劈下,神魂陡然再变,三千六百颗念头轰然炸裂,竟然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足足有一万颗念头漂浮在空中,一万是单元之数,万载为一单元,苏逸念头突破单元之数,神魂更进一步。 地面的肉身忽然一颤,府内小世界里神海翻腾,金色符页陡然飞出百丈高低,此刻念头化成的星辰尽皆飞去渡雷劫,天空空无一物,金色符页金光灿烂,仿佛烈日一般,高悬天空。 传闻道家内修金丹,乃是证道的不二法门。 “显密圆通真妙法,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是总来精神气,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由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无形颠倒用,功完随作仙与佛。” 苏逸口中法诀念出,顿时金色符页金光大作,仿佛烈日一般,当空而悬,光芒耀眼,顿时气象万千。 神海之上,烈日当空悬。 苏逸知道这是自己已经到了长生诀里记载的金丹大成的四重天境界,内视府内小世界,果然神海之上有一轮烈日,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月藏玉兔日藏乌,却能火里种金莲。” 苏逸轻声自语,忽然心中一动,神魂继续往上飞去,此刻已过三次雷劫,尚有余力,只是阴云渐薄,电光不足,神魂往上飞去百丈,陡然一根粗如腰杆的雷电落下,当空一击,苏逸只觉得神魂都要碎裂,身子不由一滞,硬着头皮往上迎去。 这会儿什么道器法宝都无法使用,修道者的雷劫是淬炼神魂,修武者的雷劫是淬炼肉身,都是不假借外物的,再好的道器在天地雷劫之中也会湮灭,所以现在苏逸无他物可借助,只能自己渡劫。 “厚积薄发,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苏逸感觉三次雷劫不是尽头,神魂跃起,迎接天雷,府内小世界里烈日当空,洒下灼灼光芒,驱散掉周围的阴云,甚至连神海里的水都在缓慢蒸腾。 “月藏玉兔日藏乌,孤阳不足,孤阴不长,天上只有太阳万物怎么生长。” 苏逸忽然心中灵光闪过,小世界里在渊石碑陡然浮出水面。 一只玉兔从石碑上挑出,抬头看着天空烈日。 烈日之中一只金乌挥翅而飞,烈火撒遍一片天地。 玉兔忽然一跳,一轮深色的月亮从神海里升起。 阴阳调和。 海上生明月! 苏逸一下顿入在渊五重天。 阴阳之主。 ------------ 第七十九章 高手那么高 世上能有几人能如道德宗的独臂老人何桃那样厚积薄发,一夜顿入八境之地,更多的是像苏逸这样修行路上孜孜探求的平凡之辈,能够从一念三千晋升为阴阳之主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长生诀可谓功不可没,念头变成一万之数,瞬息便能百丈,此刻神魂缓缓归窍,沾染了纯阳之气的神魂反哺肉身,让练窍入微后便再无动静的肉身隐隐有了松动。 徐幼娘估摸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场景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冲天而去,在电闪雷鸣之中淬炼己身,这已经算是神仙一般的手段了,此前不论是练窍入微的大当家,还是耍刀出神入化的钱瞎子,虽然厉害但也在情理之中,唯独这神魂出窍,怎么看都是志怪笔记里的东西,以至于她半天还在恍惚之中,想不到这一失手,竟然绑了个神仙人物回来。 苏逸神魂归窍,内视己身,发现府内念头愈发圆润,一颗颗星辰遍布天空,烈日金乌和圆月玉兔分隔两处,阴阳调和,神海一片波澜壮阔。 陷入恍惚的徐幼娘没发现苏逸已经睁眼起身,只当苏逸摇了摇她的时候,才恍然惊醒,吓得花颜失色,退后几步说道:“你……是人是鬼。” 常人哪能接触到这些修道的法门,便是那神魂驱物的简单手法,对她来说也是神仙一流的手法了,苏逸神魂经历三次雷劫以后,就已经顿入在渊五重天的境界,神魂经受纯阳之气的洗礼,愈发实质,所以在她眼中就是苏逸乘风而上,渡雷归来,坊间里说妖魔鬼怪造孽深重要经受雷劫,可这细皮嫩肉的小郎君怎么也不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徐幼娘紧张倒不算太紧张,可心底就是没有底。 有这份能耐的人还贪图个美色还是钱财不成,万千家业还不就在一念之间,想通这点过后,徐幼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苏逸有点诧异的看着花颜失色的徐幼娘,好奇刀剑扛在脖间都面不改色的女人为何对自己如何失态,此刻神魂归窍,安然度过三次雷劫,道术武术都提升一大截,心底高兴,不禁打趣道:“小的就是那恶鬼,年前被老板娘做成人肉包子,今儿过来讨命来了。” 缓过神来的徐幼娘唾了他一口,瞪眼说道:“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老娘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光着腚呢,有债讨债,有命还命,老娘今儿就在这里,你倒是讨着试试。” 被徐幼娘唤作小兔崽子,苏逸不经意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女人没有过多询问他这一切,一笔带过,倒是合她的性格,到底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情绪这么快就调节过来,苏逸对这个苦命的女人打心底的同情,却是知道她不需要这份同情,半开玩笑道:“江湖都讲究辈分,老板娘这已经是祖师爷辈分了,小的就是再混个千儿八百年,也不过就这样。” 谁知道徐幼娘却脸色一正道:“既然你小子有这份能耐,老娘倒也不担心你的安危了,替我照顾好墨墨就行。” 苏逸刚要点头,徐幼娘却问道:“这地方如何出去。” 桃木剑嗡的一声飞出,苏逸手指一点,划出丈长的剑芒,剑气所及之处,乱石惊空,约莫到了几十丈外才消散,又归于一片混沌。 苏逸眉头皱了皱,说道:“这片空天诡异的很,是那神僧宗法陨落之地,神海枯竭,我们就在那片枯海之内。” 徐幼娘却听不懂这些云里雾里的,听苏逸的意思是段时间出不去,倒也不去再想,索性找了块空地坐下,看着苏逸神魂驱剑,面露奇异之色。 “怎么,想学两手?” 徐幼娘只是看个热闹,却这些刀啊剑的没甚兴趣,再多就是跟着顾当归学过几手毛笔字,若不然估计一辈子就守着间客栈,很难踏足这个江湖,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让一个女人遭这么多罪,徐幼娘这些年见过的刀客剑客何其之多,哪里瞧不出苏逸这半调子剑术,不由笑道:“小郎君你这御剑之法倒是玄妙,可这剑术只能算是平平了,老娘听人讲起,刀法讲究大开大合,剑术却是中规中矩的轻盈快捷,你这剑术叫泥狗打滚还是叫野鸡上山。” “这招叫蚍蜉撼树。”苏逸哈哈一笑,两指合并,虚空一指,桃木剑铮的飞起,以剑尖敲击地面,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荡漾开来,只见坚固如斯的地面竟然四处龟裂,再看去,已经化作无数粉尘。 徐幼娘饶有兴趣的看着,摇了摇头说道:“难怪能以人力对抗天雷,果然深不可测妙不可言,既然你连钱瞎子、大掌柜都瞒了过去,想来也不惧怕他们什么了,说真的,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在淮岭九村十八寨顶了天的高手,在这少年郎面前还不就是一介武夫,徐幼娘没来由的想起那个青衣负剑的书生,若是他也学道,若是他也用剑,会不会也是这般潇洒,是不是就不会遇险。 苏逸没有回答徐幼娘,而是收回桃木剑,坐在地上仰头看天,修行修到最后连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身边,说来也可怜,当初在青城苦虽苦,但是有兮兮那丫头,到也算有个依靠,后来去了渭城,每日和野东那小子混迹山野之中,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也算自得其乐,冒死救回一个精灵古怪的小狐狸,最后却被一个老道给掳走,连声道别都没说出口,如今独自一人上路,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路险象环生不说,还进了这处死海,仿佛打从修行以来,种种怪异的情况就不约而同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这一切仿佛都是自己无法干预,无力扭转的。 修行若是连自己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那还修行个什么。 所以当苏逸看见徐幼娘一个人站在老槐树前怔怔出神的背影,就有种冲动想去帮助这个有故事的女人。 苏逸猛然回神,笑着说道:“有多高?高手那么高。” 徐幼娘听到莫名其妙,高手那么高是多高,这么赖皮的话也亏的这小子说的出口,便说道:“大高手,那咱们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 苏逸打了个响指,桃木剑骤然飞起,苏逸拉着徐幼娘,双脚踩剑。 走不出去那就飞出去。 徐幼娘没有丝毫准备,只觉得顿时疾风扑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不禁叫道:“放老娘下来,老娘怕高。” 看到这滑稽一幕的苏逸忍俊不禁,不怕死不怕杀人的老板娘竟然怕高。 “飞低点,万一他在下面,就看不见我了。”徐幼娘轻声喃喃道。 第一次带人仗剑飞行的苏逸没有听清她的言语,惊讶道:“什么?” 闭着眼不看朝下看的徐幼娘高声喊到:“飞低点。” 苏逸点了点头:“好!” ------------ 第八十章 我见佛陀 苏逸仗剑飞行,徐幼娘勉强睁开眼朝下看,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种神仙手段,加上身处云海之上,脸色不正常的潮红,苏逸屏息凝神,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一方混沌虚空,神魂运转到极致,传闻佛家有神眼通,可以堪破虚妄,倒是和神魂观想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死海怪异不同往日,不能以常理夺之,苏逸一时还没找到破解之法。 长生诀演化出神海,这点苏逸颇有感悟,所以说这神僧宗法和他可谓师出同门,只是对方境界更为高深罢了,长生诀也许是古法相传,未必是那玉佩男子的独创,那么这和尚也是修习的古法? 古法讲究内外兼修,神海存在府内小世界,神海枯竭,小世界,苏逸口中喃喃,忽然心中灵光一闪。 “好家伙,既然是在那和尚的府内小世界里,这枯海该是有多大,可以将众人围困其中,任凭飞剑这么久都不能脱困,那和尚已经身死道消,按理说这片枯海是无主之物,不应该这么变化多端,更不会无缘无故将人引导到这里。” 苏逸二话不说双目闭上,神魂小人降临府内小世界之中,无尽的金色符文环绕身边,口中咒语念起,忽然神海之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苏逸恍若未闻,两指结扣,一道法诀打出。 只见身外的混沌虚空陡然显出一丝光亮。 “果真如此,境由心生,你想到的是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这宗法和尚好深的道行,很好,就是现在!” 苏逸低喝一声,一道精纯法力自体内澎湃而出。 法力化作一道剑芒斩去。 轰然一声。 天边被撕开一角光亮。 苏逸急忙念咒,脚下桃木剑铮然前行,只一瞬间,两人就逃出这方小世界。 双脚落地,徐幼娘这才睁开眼,看了眼四周景象,依稀记得这是来时的路,知道两人终于终于逃出生天,不由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墨墨至今下落不明,脸色一边,高声呼叫了几声,不见回应,眉头不由深深蹙起。 方才仗剑飞剑,潇洒无比的苏逸这会儿也是畅快无比,见徐幼娘面带忧愁,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那个小丫头,在这里她反而是最安全的,一帮修为惊人的家伙来到这里,反倒是她一个小丫头最是平凡,要武术没武术,要道术没道术,这地方明显就是为了对付有修为的人,对她来说,除了路难走点,在无其他,说不定再走两步就能看见她了。” 徐幼娘面露疑色说道:“那为什么老娘也被卷进去,难道我还是个隐世不出的高手?” 苏逸一拍额头,有点无奈,这老板娘精明的很,这几年红尘摸爬打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田陌之上稍一挑逗就会面红耳赤的农家闺女了,一口一个老娘还真不好忽悠过去,不过这本来就没有忽悠她,这处地方怪异的紧,连境由心生这种大造化的手段都出来了,苏逸有理由相信,若是那个和尚想要众人的性命,根本无需这么曲折,这也是为何苏逸相信他不会加害墨墨,一无所有单纯如纸的女孩,怎遭如此。 收回桃木剑的苏逸点了点头,表情严肃的盯着徐幼娘,道:“我看老板娘天庭之上一股精气郁郁葱葱,显然是久不出的内家高手,传说方外羽仙宫修习的道家正统的闭息术,讲究养胎于神,你这眉心一颗红枣,正是道家无上的因果。” 徐幼娘震惊道:“小郎君好眼力,老娘就是那千百年前得道成仙的西天王母,左带瑶池,右环碧水,住在那昆仑山上,今日得见小郎君,我看这地山清水秀,要不咱们就来个露水姻缘,仙家那百般合欢之法也让小郎君见识见识?” 说完眉目含笑,看的苏逸一阵面红耳赤败退而下,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徐幼娘哼哼一声:“跟老娘耍嘴皮子,小子你还嫩了点,亏的你是一番好心,要不然老娘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江湖武艺高强的多了去了,还不是一个个身首异处,活到最后的未必是最厉害,但一定是最精明,既然你不愿意多说,老娘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会多问你什么。” 徐幼娘就是这点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只字不提,苏逸轻笑一声带过。 听他说这里怪异,果然不是九村十八寨的任何一块地方,似乎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徐幼娘对此不明就里,只觉得能带着墨墨走出安稳出去,如果再能找到自家男人一丝半点的下落,也算不枉此行了。 说来奇怪,苏逸打从认识徐幼娘以来,这女人就不曾对那个男人又过一句好话,却是念念不忘旧情,估计心底还是念着她的好,只是久了生了埋怨,这枯海诡异无比,说不定他家男人就被困在里面,不过四五年过去了,就算佛家的龟息神通,辟谷数年那也不可能,说不定准要饿死在里面了,一代神僧陨落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善地。 苏逸走上一处山头,放眼看去,茫茫天际劫云已经散去,方才天地雷劫引发的动荡仿佛不曾存在,至于那些同行的众人,更是不知踪迹。 蓦然,苏逸仿佛看见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由远及近,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泥泞的袈裟,邋遢的外表,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脚下禅鞋破烂,却走的四方有力,头顶光秃,一看就是个和尚。 神僧陨落的地方看见一个和尚从远处而来,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饶是苏逸胆识过人,也不禁心神一颤。 徐幼娘见苏逸身子僵住,不由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不知和尚,钱瞎子和大当家众人已经包抄在和尚前行的路上。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苏逸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躲好。 “莫非这和尚就是神僧宗法,那群家伙脑袋坏了才去找他麻烦吧。”苏逸喃喃说道。 “难道这和尚已经死去,这只是他的一道残影。” 苏逸陡然一惊,却是愈发看清那和尚的面容,并非佛寺里那些道德高僧一样宝相庄严,而是满脸和煦微笑,一身破烂袈裟。 枯竭神海之内,众人得见佛陀。 ------------ 第八十一章 宗法不如宗吾 南佛北菩萨。 据说当年两派师祖划江而立以后,就形成了释家一南一北两家道统,中州以祗陀岭龙象寺为佛宗之首,北方以菩萨观为正统,如来真法四位神僧享誉盛名,其中尤以宗法和尚最为年轻,造诣也最为深厚,至于北方菩萨观里,最近出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名为道理,起初谁也不在意,只是当他辩堂之上七战七捷,将住持坐下七位弟子说的哑口无言以后,这才名动天下,据说是这些年除了那个不问宗门事务的宗法,最有希望一统南北道统的人,起初被寄予如此厚望的是龙象寺的宗法和尚,只是不知有何变故,宗法和尚已经在数年前消失,至此杳无音讯。好在这些宗字辈的和尚在世人眼里,本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他的消失除了有心人之外,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那宗法和尚是谁,谁又知道呢。 枯竭的法海之上,一个身材算不上高大的年轻和尚穿着一身泥水的破烂袈裟,脚踩僧鞋,双手合十走来,若不是知道他是那位年纪轻轻威名赫赫的宗法和尚,谁能想到天下三大圣地里出来的神僧就这番邋遢模样,对修行者来说,三大圣地的传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在里面闯出一番名声出来更是难上加难,由此可见这泥菩萨模样的和尚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宗法和尚双手合十走来,身形忽隐忽现,看上去有点不真切。传闻宗法和尚遭遇变故陨落此地,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就是他的一道灵身。 众人眼神热切,大当家的和钱瞎子包抄在宗法和尚前行的路上,并不急于动作,似乎还有所忌惮,都说宗法和尚佛法滔天,就算身死道消,恐怕也留下了难以预测的手段。 年轻和尚穿着破旧僧鞋,轻缓缓的走来,脚下既无莲花显现,也无异象纷呈,仿佛就是平平常常的样子,如同那年刚入寺庙的时候,龙象寺还没有被册封国教,宗如大师兄还没有进宫,乾帝还没有定都乾京,那时候一切都还刚刚开始,小时候大师兄喜欢待他上山去玩,走过漫长的山道阶梯,雨天就撑着黄旧的雨伞,一步一步的走在师兄后面,师兄弟里就属他最小,排行老四,师父以如来真法列序,最小的宗法自然得到最多的关照,师父把自己托付给大师兄照料,于是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个大和尚领着小和尚从山上砍柴归来,那时候大师兄爱吃山里的果子,却总把最新鲜的留给小师弟,还把重重的柴火扛在自己肩上,三步两步下山去,那时的大师兄腰背还挺,那时的他还未懂事,他问大师兄为何对他这么好,大师兄说都是一个寺院里的,都是亲兄弟,从小兄妹就在饥荒中饿死的宗法第一次感到温暖,大师兄说兄弟那就是兄弟。十二岁那年师父突然暴毙,偌大的龙象寺交给大师兄掌管,若不是乾帝突然派兵把守,恐怕寺院已经乱了,大师兄说他这辈子或许看不到南北一统的盛况了,这种事只得小师弟做来才阔气,龙象寺数千年传承,就属他最得慧根了。 最得慧根的宗法没有一头扎进佛经里,最擅辩机的小师弟一夜逃离了龙象寺,寺里的众人不管不问,连平日里的最是疼爱他的大师兄也没有来寻找他。 苏逸看着眼前走来的宗法和尚,不由心生亲切之意,轻声叹道:“果然跟那尊细沙弥勒十足的相象,佛法精妙不可言。” 宗法和尚欢喜相,面带笑意的看着苏逸一眼,继而转向徐幼娘,道:“徐施主终于来了,贫僧受故人所托前来带个话儿,他有要事不便出来,还有个年幼的小丫头也在此处,徐施主不用担心。” 徐幼娘不明就里,心中感觉他说的故人正是顾当归,知他并未身死,顿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芳心寸乱,一双泪眼婆娑,口中呢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苏逸却是开口说道:“在下苏三,敢问是否是宗法大师。” 年轻和尚哈哈一声笑道:“宗法不如宗吾,贫僧不宗法,名为宗吾。” “鬼物阴魅,妖言惑众!”一旁的大当家的闻言喝到,浑身气血大作,灼热逼人,练窍入微再往后就是换血的肉身成圣境界,这类武者气血旺盛,百邪不侵,鲜血比鸡血狗血都好破妄除灾,便是一般虚弱的神魂在他们身边都要被活活烧死,这便是练窍入微武者气血的旺盛之处。 除了武者气血旺盛,读书人也有一股精神气,有的小如蚕豆,有的大如灯盏,更有甚者煌煌如巨日,那是满腹经纶的大儒,志怪笔记里记载有位读书人在深山的破庙里留宿,夜间有狐妖鬼魅来敲门,那位读书人闭门读书,朗朗正正,狐妖鬼魅无可奈何从窗户外伸手进来,被读书人毛笔点住手臂,霎时间尖叫连连,一身修为去了十之八九,差点陨落在此,所以说武者气血旺盛,读书人精气神足,都是可以克制邪物的存在,如果此时的宗法和尚当真身死,只剩一尊灵身,那么在大当家的这一声低喝下,少则神伤。 至始至终没在意大当家的和钱瞎子的宗法和尚第一次转过头来,脸上欢喜相变成慈悲相,钱瞎子脸色一变,惊呼道:“是你。” 当年一同下海寻宝的众人,老掌柜的回来后就已经身死,钱瞎子留下一眼一臂,所以对眼前的众人印象深刻,当时也没见什么诡异的状况,同样是一个慈悲庄严的面相拦在众人前,这和尚莫非一身两面,一面欢喜,一面慈悲,欢喜主生,慈悲主杀。 钱瞎子已经退去好远,大当家的不明就里,手中鬼头金刀已经回去,血气浩然如烟,滚滚狼烟冲天,一步就杀至年轻和尚身边。 这一刻,无数佛号响起,混沌之气逐渐散去,露出恢宏的神海来。 宗法和尚轻诵经纶,身形已到百丈之外。 龙象寺宗法和尚擅辩机。 舌尖万朵金莲绽放。 ------------ 第八十二章 金刚坏不坏 后发夺人,舌绽金莲。 混沌之气逐渐散去,百万金莲如同染血一般绽放,大当家的躲闪不急,一脸惊骇之色下折身而返,身上已经多处受创。 这金莲是宗法和尚的道理交织的结果,合这天地气运的脉象,一时间威力无穷,不过气势有余而杀机不足,否则任凭大当家的修为惊人,也不会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钱瞎子认出这个慈悲相的和尚就是那日阻截众人的神秘高手,没想到宗法和尚陨落的地方遇到宗法和尚,这是人是鬼?单凭他现在展现出来的修为,万万不是众人能匹敌的,钱瞎子眯眼看去,只见宗法和尚身形恍惚,仿佛不是肉身之体,不禁低声说道:“莫非这和尚已经身死,却转而修了鬼仙。”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宗法和尚直冲为首的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手持鬼头金刀,浑身气壮如龙,精气冲天。 一刀斩落鬼神。 宗法和尚双手合十,不躲不避,肉身迎向鬼头金刀。 一声金石的铿锵之声传来。 大当家的脸色一变,急忙退去,只见宗法和尚宝相庄严,肉身金光烁烁,竟然修成了密宗大法号称金刚不坏的肉身,这鬼头金刀来历神秘,专门克制鬼魅一类的妖物,若是宗法和尚只剩一道灵身,断然不可能如此安然。 宗法和尚单手扣刀,两指一弹,脚下步伐跟着大当家退去。 一时间步履如云。 鬼头金刀被他弹出一道弯月弧度。 “不是肉身,就连神魂也炼成了金刚不坏的大神通。”钱瞎子眯眼说道,突然暴起,一把三寸左右的小金刀在指尖游走,一刹那在宗法和尚身边掠过数次,宗法和尚立地不语,半晌之后,浑身的袈裟已经破烂不堪,一道道深浅纵横的伤痕暴露在外,点点金黄的血液流下。 金刚坏不坏? …… 爷爷这几日抬头看天的时候眉头总是深深的皱起,小麦芽吃着酸甜的糖葫芦,迈着小步跟在爷爷身后,太安城没找到要找的东西,爷爷说来晚了一步,给那个恶人跑了。 恶人是谁啊,小麦芽问问爷爷,爷爷笑了笑说恶人就是坏人,咱们家小麦芽专门赶坏人的。 小麦芽抬头看着爷爷,好奇道:“坏人什么模样啊。” 白发苍苍的老道士一手撑着破旧杏黄旗,一手牵着小麦芽,和蔼的说道:“乖孙女啊,那坏人长着两只鼻子四双眼,一脸的穷凶极恶,听说专门吃你这么大的小孩子,一口一个,连骨头都不吐。” 胆小的麦芽这辈子最怕就是遇到爷爷口中的恶人了,记得当初在祁连山一带有个头戴七星冠的恶道人,专门去附近的寨子抢劫幼婴,用来修炼一门恶毒至极的法门,后来被爷爷找上门的时候,正围着一口大锅打坐,爷爷赶紧遮住麦芽的眼睛,但还是让她看到一只伸出锅炉的苍白小手,那一次麦芽咬着牙从头到尾看爷爷把恶道人打得吐血,把整个山洞一把火烧了,这才脸色苍白微微颤颤的被爷爷牵着出来。一双眼睛辨识阴阳看透鬼神,自然能够看出山洞里淤积无数细小怨灵,麦芽壮着胆子走上前两步,哭着鼻子让他们转世去吧,从爷爷手里接过一根还愿香,闭目祈祷,只见洞里无尽的怨灵尽数拜服,化作点点荧光漂浮在空中,小麦芽睁眼,伸手接住一道荧光,只见骤然所有的荧光都钻向她,形成一道偌大的光环笼罩她在头顶之后,恍若神明。 所以当爷爷说那恶人穷凶极恶的模样时,小麦芽脸色微微发白,眼看就要哭了,身后光环里万千的人影簇拥在她身边,似乎在安慰她,小麦芽说道:“爷爷骗我,我刚才算了算,那人虽然心思果断,但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满头白发的老道士有些欣慰的摸了摸小麦芽的头,说道:“乖孙女终于肯学爷爷这门手艺了,只是天算人算皆有尽时,有时并非害人才是恶人,救人也许也是恶人,这世间大是大非太多,顺应天道才是自然,逆天则亡。” 小麦芽似懂非懂,老道士忽然笑了笑,道:“乖孙女不懂也罢,这是爷爷的路,算尽天机落得如此下场,你可千万别赴了爷爷和你爹娘的后尘。” 乖巧的麦芽点了点头,说道:“爷爷说是坏人就是坏人,咱们去打坏人,不要让他再作恶了。” “爷爷这门手艺讲究天时天命,枯燥乏味,麦芽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去学点别的,羽仙宫那本《太上羽仙谱》讲的羽化飞升的无上大道,你要是想看,爷爷给你讨去,再者龙象寺那本《大日如来真经》也是玄妙无比,咱们家麦芽做个女菩萨冠绝一世好不好,要是喜欢,爷爷这就去龙象寺给你讨来那本镇寺秘籍来。” 小麦芽闻言托腮想了想,忽然说道:“才不要做女菩萨,麦芽要和爷爷在一起,爷爷去哪里,麦芽也去哪里。” “爷爷还没咱们家小麦芽看的通透啊。” 眨着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人见人爱的小麦芽揪着爷爷的白胡子,笑得老道士合不拢嘴,一辈子没享天伦之乐的老道士这一刻热泪盈眶,算尽天地怎及膝下一双儿女来得痛快人心。 数千里的路程不算短暂,老道士拉着小麦芽有说有笑,一路来到太安城,又往南赶去,走一路算一路,老道士说八百年前欠下一个因果,八百年后要去了解它,麦芽不明就里,开心的吃着手里的糖葫芦,对她来说,有着吃不尽的糖葫芦,爷爷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什么因果欠下八百年。 老道士深深皱起眉头,抬头看天,轻咦一声说道:“刚才还在讲女菩萨,没想到还真出了个泥菩萨,龙象寺当兴五百年,可惜被这个宗法和尚独占了三百年气运,如今岌岌可危了,还有个读书能读出半仙的书呆子,倒是和我这旗号上的半人半仙十足相象,江湖平静千年了,是该出几个神仙之流的人物了,是西蜀的李清白还是乾京里以武证道的武王洪盘,亦或是龙象寺那个感悟天道自然的何桃,天机不可言啊不可言。” 小麦芽抬头疑惑的看了自言自语的爷爷。 老道士洒然一笑,说道:“走,随爷爷去看场好戏,说不定我们要找的那人就在那儿呢。” 言罢,手中杏黄旗挥动,咫尺万里。 ------------ 第八十三章 道理我的理 北方来了个小和尚,开口是禅,闭口也是禅,便是上山的土匪,田里的庄稼汉他也能说上一番,骂也不走,打又下不了手,当真是没办法他了,只是这一身红色袈裟的小和尚有个习惯,和人说禅以后便会留下些许碎银,八钱半两也算不得出手阔绰,只说是菩萨观门人行走江湖的善事,便是调皮的小孩跟在他身后贪图那半两银子,他也不气不恼,坐而说禅,直至他们无聊散去,若是哪个孩子听到最后,半两碎银该给的还是要给,小孩子拿了银两回去给了大人,口口相传便知道来了个傻和尚,年纪轻轻出手阔绰,山里的强盗起了坏心思,要绑他回来洗劫一番,只是当众人赶到那儿的时候,看见一尊丈八的金身佛陀笼罩在小和尚的身上,宝相庄严,乡里乡下最是敬拜鬼神,看见当真是佛祖显迹,一个个吓得跪拜在地,那小和尚不理不问,已经闭目参禅,张口一个道。闭口一个理,道理交织,无数的佛经在空中环绕。 名为道理的小和尚说要行走江湖,北方菩萨练得是苦禅和无心禅,讲究众生皆苦,未来无量,所以他打从八岁以来,就谨遵师命出门行走江湖,脚下路印证心中禅,起初听闻中州龙象寺的宗法和尚佛法造诣深厚,便要去切磋一番,谁知宗法和尚已经离开寺院几年,便是院中住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道理小和尚静坐两日,见识了中州龙象寺的底蕴,那貌不惊人的住持宗如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不是说他境界有多高,佛家修往生禅和大禅,讲究自然顿悟,不渡雷劫,而是要立地成佛,若以雷劫定论,兴许此刻二次雷劫的和尚,下一刻已经是半步造化了,这就是佛家顿悟的精妙之处,和当初道德宗独臂老人何桃感悟自然大道有异曲同工的妙处,道理小和尚是来说禅的,不是来打架的,静坐两日无果,便要自己去寻找宗法和尚,籍此修炼苦禅,所以几个月的行走下来,一身红色袈裟染尽尘埃,眸子却是愈发深邃起来。 方才以无心禅感悟未来之尊,通彻丈八金身,睁眼看见一众匍匐在身前的乡民,先是诧异,后是漠然,全无出家人所谓的慈悲为怀,古经相传渡己才能渡人,道理小和尚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念咒,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化作百丈金身凌天而立。 “你入过去佛陀,我修未来道理,金刚坏不坏,道理我的理。” 说完,百丈金身转头北顾,只见两头蛟龙拖着一驾华丽玉辇横空而来,华盖遮顶,虹光开路,钟鼓齐鸣。 玉辇之前站着一个华服锦缎的中年男子,他站在那里,仿佛擎天之柱一般,光是那股威严就让人不寒而栗。 道理小和尚收回百丈金身,双手合十对北方疾驰而来的玉辇打了声佛号。 “哦弥陀佛。” 玉辇上的珠帘轻轻被掀开,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 “洪盘,前面是何人?” 名为洪盘的中年男子虎目含光,看了眼远处的道理小和尚,说道:“回陛下,是一个修成金身的和尚。” 玉辇之内的人哦了一声便无下文,佛家有谓丈八金身不可破,这些年在皇宫里讲经的宗如法师就曾说过,所谓丈八金身,只是佛家的一门练体神通,不可破那是糊弄人,所谓的不坏金身,其实讲的是出家人的佛心,就如同儒家的浩然正气,都是这般道理。 “陛下稍等片刻,臣一去便归。” 洪盘俯首称臣,得了玉辇中那位的应肯,大手一挥,直取那尚未完全收回的百丈金身,平淡无奇的一掌扫过,金身岿然不动,而后陡然碎成无数的金色碎块,道理小和尚第一次面露凝重之色,倒退数步有余。 “哦弥陀佛,小僧菩萨观道理小和尚,敢问施主可是从乾京而来。” 道理小和尚不卑不亢,菩萨观地处关外,不受大乾王朝节制,自然无需顾及君臣之礼。 中年男子却是面带讥色,冷笑道:“什么菩萨观尼姑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小菩萨观和尚见了我朝皇帝为何不跪拜,见了我朝重臣为何不行礼,其心可诛!” “小僧只修一个未来之尊,只敬一个未来之佛。”道理小和尚低声念道。 “大胆!” 洪盘大喝一声,一双手掌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招式,简单一抓,就仿佛当初佛陀镇压顽猴一般,五指仿佛大山压来。 道理小和尚避而不战,面对当朝第一人的武王洪盘,恐怕更多的是心有余而力不逮。 武王洪盘是谁,当初追随乾帝征伐天下的绝世高手,二十年前就已经是肉身成圣的旷世修为,近年来更是有传闻肉身突破极致,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以武证道的高人,就算是前朝太上教如日中天,教中高手如云的时候,又有谁达到这样的高度,太上教掌教闻述有心造反,却至今不敢踏足乾京半步,还不就是忌惮这个武道第一人的武王洪盘,大乾第一位异姓王,总领前朝军机大务,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谓权势滔天。 毫无疑问,那玉辇之中让洪盘俯首称臣的除了大乾皇帝之外能有何人? 一代乾帝神勇无敌,竟然和武王洪盘一起驾辇出行,所谓何事。 天上地下,又有谁能阻下二人的脚步。 道理小和尚擅长说禅,却不擅打斗,所以在武王洪盘的大手之下不断后退,丈八金身尽然也隐隐出现裂痕,道理小和尚避而不战,正色道:“武王说你的理,那小僧也来说说我的理。” 言罢,轻理袈裟,席地而坐。 身前一串灰黄念珠四散开来,围绕着道理小和尚旋转,一颗碎裂便是一尊金刚怒目的佛像出现。 洪盘骤然止步,眉头一皱,冷笑道:“邪魔歪道,计止此耳。” 说完,一口精气入腹,猛然吼出。 天空中肉眼可见的巨大涟漪散开,竟然和佛家狮吼功一般,声势夺人。 道理小和尚手中三十六颗念珠碎去十八颗,才堪堪挡住那吼声。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道理小和尚指天指地。 “狗屁道理,天大地大,拳头最大。” 武王洪盘大拳打去,天崩地裂。 道理小和尚口吐金血退去,丈八金身轰然崩溃。 “来日小僧定要去皇宫和武王讨个道理。” 只说禅的小和尚还未见到宗法和尚便被武王拦至关外,还说要来讨个道理。 武王洪盘岿然不动,眼神冷冷的看着远去的小和尚。 ------------ 第八十四章 梅子黄时雨 肉身修成大金刚境的宗法和尚,一脸肃穆神情,无喜无悲。 金色的血液流淌,传闻肉身练窍入微以后便是肉身成圣的圣人境界,圣人换血,更有一股药香,凡人喝了以后都能百病不侵,这宗法和尚兴许肉身还未成圣,但周身气血却已经换去。 钱瞎子深藏不露,就连大当家的也被他神出鬼没的刀法惊住了,若不是这会儿共同对付神秘的宗法和尚,恐怕两人都已经拔刀相向了,大当家的眉头深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欺身上前,宗法和尚一身金刚不败的肉身境界,不躲不闪硬生生扛下了几十刀,袈裟早已破烂,金色血液流淌下来,片刻后伤口竟然结痂,自行脱落。 大当家的眼神一凛,这宗法和尚攻势上到不算强悍,可这打不坏的肉疙瘩,着实出人意料。 宗法和尚无意与二人缠斗,径直往苏逸身前走去,低声念道:“小施主,你不应该来趟这趟浑水,是非因果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你来了,就会纠缠不清。” 苏逸不明就里,但这宗法和尚却是对他说的,继而说道:“小子无心参与此事,只是陪老板娘来寻人,寻到便走。” 宗法和尚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并非你我意愿,贫僧久困此地,算到今日大劫将至,这才现身,你现在想走恐怕也不行了。” 久困此地,看来这和尚并非传言中的陨落此处,苏逸以神魂观看宗法和尚,发现这并非是他的肉身,而是一道灵身,那他的肉身困在何处。 宗法和尚显然看出了苏逸眼中的疑惑,对于苏逸修行道法,神魂出窍却是没有多大的惊讶,而是饶有兴趣的说道:“小施主已经度过三次雷劫,这等年纪有这样的修为的确难得,古法讲究内外兼修,倒是与我所得到的那套古法相当,不过你这神海似乎有些异常,恐怕有大造化的东西镇守在里面。” 苏逸闻言心惊,这宗法和尚眼光如炬,神海之内的秘密差点被他看透,不过他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说完就看向徐幼娘,说道:“顾施主不久便来,你稍稍等待片刻便好。” 一旁的钱瞎子和大当家的没听到苏逸和宗法和尚的对方,二人以神魂沟通,不为外人察觉,不过见宗法和尚对苏逸颇为看重,心中顿时了然,知道这小子也是扮猪吃虎的主,说不定隐藏了修为,心里不禁对他多留心了几分。 宗法和尚抬头看天,喃喃说道:“都快来了吧。” 钱瞎子眼中阴晴不定,得知这个和尚原来并未真正陨落,心里又打起了另外的心思,见大当家的久攻不下,黑风寨其他人恐怕如今已经凶多吉少,便传音成线对大当家的说道:“如今你我也不用保留,这和尚诡异的很,凭你一个人练窍入微的修为恐怕还不能奈他何,不如你我二人联手,一起对付这个和尚,至于那武入先天的小子顺手除了便是,到时候这和尚的宝贝我都不要,只等他烧成灰时,取他一截琵琶骨,一颗舍利子。” 龙象寺高僧的舍利子珍贵无比,但大当家的志不在此,而是龙象寺传承千年的真正根基,现在一个人当真奈何不了他,只能选择联手,对钱瞎子的说法些许心动,但也不能全部相信,这人隐藏的深,若非宗法和尚出乎意料的难以对付,恐怕还要继续隐藏下去。 “舍利子归你,其他给我。” 大当家的点头,不再留手,练窍入微的修为展现的淋漓尽致,钱瞎子手捏三寸金刀,游走自如,宗法和尚佛法惊人,修为身后,但此刻毕竟只是一道灵身,被两个练窍入微的高手联手攻击,一时也有些疲于应对。 苏逸对这和尚有些好感,却也没有贸然帮忙,一个练窍入微的高手或许还能对付,两个就算是他也要避开锋芒,当然他相信这宗法和尚既然被称为龙象寺的四大神僧,肯定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果然,欢喜相转慈悲相的宗法蓦然回首,两手结扣施展佛家大狮子印,两道金色手印轰然飞去,将两人的攻势一缓,随即双手合十,口中默念金刚经,一字一句,竟然如那日龙象寺里宗如住持那般,字字珠玑,如流星般坠落。 须知,龙象寺的住持宗如和尚一辈子就读一本金刚经,也只会一本金刚经,却是比任何人都读的通透,宗法小时候可没被大师兄在耳边唠叨。此刻施展出来,竟也有几分宗师般的气象。 轰的一声,两人一退再退。 佛法庄严,纵然是一道灵身,也有莫大的威力。 佛家有慈眉善目,也有金刚怒目,宗法和尚一脸慈悲相更见如此。 “五年前贫僧曾放过你,这些年你多有试探,我也不曾过问,只是受顾施主所托,饶你性命,单说这些年守着一个寨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你不踏足这个地方,便没有节外生枝的事发生,可惜你还是执迷不悟。” 宗法和尚其实已经改名宗吾,却一如往日那样淳淳善教。 钱瞎子闻言冷笑,说道:“已死之人,何来废话。” 说完,手中金刀骤然飞起,猛地刺向宗法和尚的眉心。 宗法和尚偏头躲过,谁知那金刀竟然有细线牵引,折身而返,往他后脑刺去。 宗法和尚金刚怒目,喝了一声:“孽障。” 恍如惊雷炸落,钱瞎子吐了口鲜血,脸色惊惶,暴退数步。 一旁的大当家的见宗法和尚难以对付,竟然转身往徐幼娘抓去,想要投鼠忌器。 “洪盘你不要以为是你的一道灵身,我就不敢灭了他!” 一道谦和中带着愠色的声音传来,不待苏逸前往相救,一个偌大的青石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向大当家的。 书生提着一壶梅子酒,背负剑囊,口中低喝,徐幼娘怀抱里的当归剑铮的一声猛然飞起。 古剑归鞘! 徐幼娘眼神恍惚,嘴唇微颤。 那日细雨,梅子黄时下酒。 良人此去经年,当归。 ------------ 第八十五章 良人当归 顾当归一袭青衣归来,手中当归剑发出一阵嗡动,弹指剑吟。 钱瞎子看见青衣书生的出现,脸色骤然大变,五年前可是亲眼看见他身陷枯海之中,已死之人为何出现在眼前,何况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修为高深的剑客。 大当家的也被这一击吓住了,特别是这青衣书生喊出洪盘的时候,脸色骤变,一时间忘了还手,这些年九村十八寨多有兴衰更替,唯独黑风寨长存久立,黑风寨大当家的姓啥名啥不清楚,身世背景更是一概不知,纵使稍微耳闻的,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结果,全然当不了真。 五年前还没有这处黑风寨,更没有大当家的这号人物,被江湖仇杀的钱瞎子投靠了十里寨,被老掌柜委以重任,此后才有了枯海探索这买卖,被埋骨此处的青衣书生如今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谁人不惊。 顾当归一击逼退大当家的,便不再管他,而是转头看向喜极而泣的徐幼娘,柔声道:“这些年还好吗。” 梦里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他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这次也不例外,半辈子念书识字的顾当归当初连剑都不会使,是如何挡下凶悍如斯的大当家的,徐幼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是欠下身百转千回的喊了声。 顾郎。 徐幼娘手中攥着那块青色衣角,眼中含泪,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袍子,看见那块片割破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外面吃足了苦头,回家吧。” 顾当归放下手中古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好,回家。” 尚在恍惚中的徐幼娘被顾当归牵着手,如当年田陌上,你一言我一语,总是不觉时辰来去,转眼天光破晓到暮色归来,五年来徐幼娘生怕见到一个死去的顾当归,所以大多时候不敢去做梦,怕太想念而不愿醒来,都说江湖儿郎江湖死,可他一个整日念书写字的书生,何曾涉足过这个江湖,对徐幼娘来说,两个人的江湖足矣,多一个人太多,少一个则失魂落魄,如此才刚好。 一直好奇那个精通堪舆,写的一手绝妙书法的人是什么模样的苏逸,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顾当归,心中微怔,既诧异于他的高深修为,更诧异他与龙象寺宗法和尚的关系,这枯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局。 顾当归看了一眼苏逸,点头问好,对周围的其他人熟视无睹。 被唤作洪盘灵身的大当家的脸色奇差无比,冷眼盯着顾当归,似乎想知道这书生从何而来,倒是一旁的钱瞎子说道:“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眨眼成就一身修为,看来这枯海之中的确有了不得的大造化。” 大当家的在淮岭多年,自然就是为了这番造化,事已至此,不必多言,留下这个青衣书生自然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洪盘何许人也,大乾开国武道第一人,异姓封王,身为武王的一道灵身,再不济也是练窍入微大成的修为,半步入圣,何曾怕过任何人,龙象寺宗法和尚陨落此地多半有他的影子在,身为皇帝身前第一红人,就算宗如和尚贵为国师,又能奈他如何。 都说大当家的使得一手好刀法,鬼头金刀更是削铁如泥,但有谁知道他的一身修为尽在拳法之中,拳名造化,乃是武王一等一的绝世功法,敢以造化起名,这武王端得自负,大当家的哪怕身为一道灵身,自然通习本尊这套拳法。 弃刀用拳的大当家的打出一派恢宏气象来,练窍入微的修为展现的淋漓尽致,钱瞎子依旧缠斗宗法和尚,大当家的一拳封住顾当归的去路。 哪怕是同为练窍入微并且兼修道法的苏逸,也不敢独挡大当家这占尽天时地利的一拳,而顾当归青袍鼓动,看都没看那一拳,挥剑斩去。 被这一剑斩去头顶狼烟的大当家面色凝重,看不出来这青衣书生是何等修为,不似道法也不似练体之法,不禁说道:“前朝白晏之以儒入圣,想不到你一介书生也能得此造化。” 在徐幼娘眼里,胆敢对她男人下手的都该统统扔进客栈后厨里做成人肉包子,哪里管他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全然忘了自家男人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即红眼骂道:“地方也带你来了,你还要怎样。” 大当家的沉声说道:“都留下吧。” 顾当归却是一声笑道:“纵然你是武王洪盘的一道灵身,那又能奈我何,我顾当归念书写字讲究一个正气,留走全在我心,与你无关,与皇帝无关,与天下无关。” “好一个正气,顾施主当浮一大白!” 宗法和尚大笑一声,纵酒高歌道。 顾当归从袖中掏出一册书来,撕开一页纸,弹指斩出。 有如秋风落叶一般扫过。 一纸可破百甲。 一力可降天人。 这就是顾当归读出来的道理。 大当家的脸色凝重,一拳开天辟地般的气势,落在书页上竟然有金石撞击的声响,擦出阵阵火花。 苏逸沉浸在顾当归行云流水的招式之中,当归剑早已归鞘落于背后,青衣书生昂首而立,指尖轻弹,一道道凛然的气息散开,大当家的铁拳攻伐无双,练窍入微的修为却打出一番宗师气象来。 徐幼娘从未见过自家男人如此霸气,脑海里依旧是那个灯下练字的清瘦身影,早该想到念书写字都是如此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于修行上无一是处,如果他想,这天下该是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吧。 不输人不输势的大当家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顾当归的招式说不上诡异,只是非是寻常的精气练体之术,也并非神乎其神的道家法术,前朝白晏之以儒入圣可也兼修道法,而这书生却是纯粹的念书得道,比之佛家的立地成佛更是多了几分神秘诡异。 修成金刚不败的宗法和尚似乎无心作战,而是一味的被动防守,钱瞎子任凭刀法惊人也是久攻不下,见大当家那边也是陷入胶泥,不禁心中一急,修炼到这份地步,心识六感都别于常人,自然可以感觉到冥冥中危机的降临,当下身形一退,竟然避开宗法和尚,往顾当归身边迎去。 苏逸眼疾手快,念头飞起,神魂观想出一尊夜叉铺天盖地而下。 “修道者!” 钱瞎子一脸惊骇道。 这时,懵懵懂懂的墨墨不知从何处走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禁惊呆在那里。 徐幼娘刚要唤出声来。 钱瞎子已经将她掳来,大手捏住她的脖子说道:“姓顾的自己自己剁去双手双脚,不然这黄毛丫头现在就死。” 墨墨不明就里,但见往日里和善的钱老这会儿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眶一红,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苏逸闭目,桃木剑猛然从地下飞出。 一剑斩去钱瞎子仅剩的一只手臂,抱回晕厥中的墨墨。 ------------ 第八十六章 我辈书生饮酒不磕头 三次雷劫的修为未必冠绝当世,但此刻却有着超乎意料的妙处,道法诡异,桃木剑一剑斩去钱瞎子仅存的一直手臂,折身而返,一颗大好头颅飞出,鲜血洒出数丈之高,钱瞎子独目圆睁,死不瞑目,或许以他的修为本不至于如此,只是苏逸这一身道法从未显露,桃木剑更是占尽天时地利,这才一剑斩去这厮。 顾当归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苏逸,随即点了点头,手中书册再翻一页,一篇道德文章飞出,无数的金色字符环绕,将大当家的攻势一缓。 对于钱瞎子的死去,大当家的面色不变,而是双目眯起,冷笑道:“什么土鸡瓦狗,如果就这点手段的话,那就都去死吧。” 说完,低喝一声,两手结扣印下,精气入腹凝而不散,丹珠暗结,体内精气如龙游走,顾当归目光一凛,欺身而前,单手化掌拍出,大当家的不避不闪,直直硬挡下来。 顾当归一掌在大当家的胸前炸开,浩瀚内劲四溢开来,胸前衣衫被轰成碎末,一朵血莲如花绽放,经此一伤的大当家反而大笑出声,说道:“好一个气不外泄,若你修武道恐怕也能达道肉身成圣的圣人境界,可惜到底是个空架子,根基不稳,读书要是能读出个圣人来,天下还要什么狗屁圣人。” 大当家的身形微弓,两拳挥出一道凛然拳罡,原本顾当归那一掌拍在他心口之处,一下就能将他心肺击碎,可他如若无事的模样就连顾当归也是微微诧异。 “半步入圣,练就不坏之身,移心动脾,缩骨成针。” 顾当归通晓百家经典,见那一瞬间胸膛蠕动,便知道洪盘的一道灵身已经到了半步入圣的境界,就差一步就能肉身成圣,恐怕那时更难对付。 “泥菩萨,苏小兄弟,快来搭把手。” 顾当归不是迂腐之人,知道眼前之人难以对付,拖的越久将要有大麻烦,当即喝到。 宗法和尚脚踩金莲步步走来,轻诵经纶,单手一指念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随即一道金色汪洋从天而降,竟是浩瀚的法力形成,铺天盖地,气势恢宏。 苏逸手中桃木剑铮铮飞起,斩出一道滔天剑芒。 苏逸武道兼修,便是寻常的四五次雷劫的高手也能对付,加上宗法和尚一身通玄的本事,三人联手之下就是身为洪盘的一道灵身也要避其锋芒。 果然,大当家的避而不战,一遁远去千米。 “龙象寺和尚和尚胆敢包藏祸心,就不怕大乾皇帝如同当年剿灭太上教一样,一把火烧了你龙象寺?” 宗法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低声说道:“贫僧自从寺院里脱逃出来,就自改法号为宗吾,世上再无龙象寺宗法和尚,只有云游僧宗吾和尚,龙象寺贵为一国之教,传承千年,并非武王一家之言就能诋毁的,你若有理,大可找住持师兄理论。” “找死!” 大当家的恼羞成怒,到底没有和尚那种养气的本事,双脚踩地仿佛弓箭射出,宗法和尚低声一道佛号退去,至始至终都不曾真正出手,顾当归当仁不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毛笔来,对苏逸传音说道:“苏小兄弟,照顾好幼娘和那孩子,我来对付这道灵身,待会儿你们先退去,既然洪盘一道灵身在此,本尊真身恐怕也在不远之处,小心为妙。” 苏逸闻言一惊,一道灵身已经厉害如此,若是本尊来了,断然没有人能够挡下他,就是当初道德宗看见的太上教闻述那种通天彻底的手段,还不一样输了那武王洪盘一筹,被称为大乾第一人的武王,传说二十年前已经突破了肉身成圣的圣人境界,踏入造化。 顾当归面无表情,眼神清澈。 手中毛笔并非珍贵的道器法器,而是寻常练字时的笔,徐幼娘家中藏有一只,还有一只便被他带在身上,这些年困于此处,便靠它来打发时间,念书写字陶冶心性,书生最是意气,千百年江山如画尽在笔墨之间,顾当归青袍负手而立,一手提着毛笔,洋洋洒洒挥出数十道大字,铁画银钩,正是前朝一位自号白云仙人的吟游诗人写下的《临安风骨十八贴》。 大字如画,气贯长虹,顾当归一笔挥出便是一道惊天气势。 一十八字写完,已经气满盈怀,青袍鼓动。 “我辈书生饮酒不敬诸佛鬼神遇皇帝不磕头。” 初时浩然大气,等最后一笔挥尽时,一十八字如同丹书铁卷飞出,遮天蔽日而来。 大当家的面色一凝,欲要脱走。 顾当归弃笔从剑,当归剑嗡然出鞘,古剑天成,山洪携着古剑从淤泥中出现,被顾家长辈拾来,更是籍此取名顾当归。 一剑斩出,浩然剑气磅礴如龙。 大当家的见避之不及,探手一抓,没有抓住那道滔天剑芒,五指骤然一紧,五道凛然气机射出,大当家的冷笑一声,伸臂探去,将空中划破五道裂痕,顾当归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身上却留下五道深浅伤痕。 徐幼娘眼神一急,想要从跑去,苏逸急忙拉住她,现在正是二人斗法最激烈的时候,等闲不能插手,而且方才顾当归已经说过,武王洪盘或许就要出现,现在徐幼娘留在身边恐怕十分的危险。 宗法和尚此刻抬头看天,掐指一算,喃喃道:“快了吧。” 话音刚落,大当家的骤然冲天而上,拳上气机如同瀑布垂帘,一双拳头握紧,轰然而下。 一鼓作气! 大当家的气壮如龙,精气郁郁如云,周天运转的浩然气机骤然加身,练窍入微入不坏之身,再入肉身成圣! 轰! 凛冽的气机将地面炸裂出无数道裂痕,以顾当归为中心,地面细微龟裂。 砰! 顿入肉身成圣的境界的大当家骤然脸上表情僵硬。 血雾弥漫。 那一十八字丹书铁卷不知何时贴附在他身上。 顾当归闭目念起。 我辈书生饮酒不敬诸佛鬼神见皇帝不磕头。 大当家的衣衫尽数碎裂,无数道血丝在体表弥漫,为了修炼这道灵身,武王洪盘肯定花了天大的代价,灵身同样天赋惊人,短短几十年就步入肉身成圣的圣人境界,武道巅峰说来容易,天下有几人能够达到,登峰造极饱览秀色的古往至今也不过寥寥数人,他洪盘一人就独占两席。 本想离这青衣书生一个全尸,却见他似笑非笑,大当家的挥拳而下,脸色骤然僵住。 两人相撞在一起,丹书铁卷在他身上炸裂,无尽的气机缭绕,最终形成一道极深的沟壑出现在他身上,纵然肉身成圣的身子也经不住这番毁天灭地的打击,大当家的表情僵硬,怒喝一声暴退数步。 “你入仙得造化了?”大当家的声音沙哑说道。 顾当归一指眉心一指天地,点了点头,表情淡然。 “我入仙了。” ps:今天三更,红票都砸过来吧! 推荐一本同好作品,小白的《未来雷神》,欢迎入坑。 ------------ 第八十七章 武王一拳得造化 前朝白晏之以儒入圣,太上教闻述以道入圣,武王洪盘以武入圣,现在又来了个书生顾当归读书入圣,圣人之后便是玄之又玄的仙人境界,功参造化,又称造化境,万人惊蛰,一人造化,说的便是仙人境界的可遇不可求,顾当归走的是读书入圣的路子,存一身浩然正气,不受天雷之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个青衣书生身上,一句我入仙了,比什么都来得震撼人心,千百年来除了乾京里那位武道臻至巅峰的武王洪盘,可有一人得之造化?顾当归读书入圣再入仙说不上后无来者,前无古人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碗口粗壮的浩然气机从天而降,气机一涨再涨,天地动容,大有踏破天门,羽化飞升的架势,徐幼娘睁眼看着空中青衣鼓动的男人,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大声喊到:“死鬼,我不要你做什么神仙,你给老娘回来。” 入天门而返的顾当归眼神清澈,看了眼犹在哭泣的徐幼娘,闭目不语,顷刻后睁开双眼,怔怔出神道:“这便是世人眼中的仙人境界吗?” 顾当归三岁识字,七岁便随父辈行川走脉,堪舆天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就连剑术也趋于小成,就是这样的书生带着一纸媒约来到淮岭,认识了那个剑面就把锄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彪悍女子,那是她还不过十八岁,青丝葱葱,岁月还不曾留下半点痕迹,背负当归剑的顾当归站在田陌之上弹指剑吟,说君子佩剑,良人当归,漫长的日子里,那道身影在夕阳下从田这头到了徐幼娘心那头,久而挥之不去。那年黄昏等下妇人倚门盼归人,纤手挑灯缝补,那年月下把手研磨红袖添香,两人共书字画,学术近乎天人的顾当归在她眼中永远只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开了间客栈也是仗着和气生财,仙人是什么,于徐幼娘来说还不若碗里一口酒,盘中一块肉,亦或是手中纳的千层布鞋,更比不上顾当归捧书闲读时那股淡然雅致,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不是撑着一口气没吐出,徐幼娘早想跟这个世道来个一刀两断,狗娘的世道何苦为难女人,何苦为难有情人。 苏逸睁大眼睛看着一脚踏入仙人造化境的顾当归,惊叹不已,一旁的宗法和尚双手合十说了声:“哦弥陀佛,顾施主有天人之姿,此番堪破造化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成为这个不老仙了,读书人的固执,出家人的业障,都是难以迈过的,那武王洪盘或许已经入了仙人造化境,可这道灵身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身成圣的圣人境界,仙人两隔,小施主还请看好了,下面才是真正的大手法,自古读书读出个仙人境界的也就顾施主一个人而已,出手招式兴许平平,却讲究一个韵道,这种境遇可遇不可求,如果贫僧猜测的不错的话,仙人之后,道术武术不分彼此,尽皆化为一统,归于混沌,造化钟神秀,此为造化。” 顾当归睁眼看去,气满萦怀。 轰的一声天雷落下。 天地异象突起,电闪雷鸣。 大当家的此刻面沉如水,浑身被一道气机锁定,根本无处可逃,顿时间心神摇曳,饶是见识过仙人境界的大场面,但也由不得不去紧张,却不再去想着脱逃,而是抬头看天上仿佛仙人一般的青衣书生,说道:“便是有望登仙,也只是半步入造化的伪仙境界。” “伪仙又如何,对付你足够了。” 顾当归洒然一笑,满身气机浑然落下! 一道惊人紫电足有合抱之粗,从天而降,顾当归身子岿然不动,翻手为印,一字天人印压下,身下的一片空间全然被压成虚物,顾当归低声喝到:“你要的造化在我手中,你若想取那便来取吧。” 言罢,紫电当空砸下! 轰然一声,大当家所处的那片地方被天雷击中,他七窍流血想要侧身脱逃,却被紫电拉扯牵引过来,丝毫动弹不得。 大当家的强忍着,肉身成圣的境界在天雷之下暂时不会毙命,他在等顾当归成仙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时就是被他反杀之日,读书入仙说来好听,其实就是旁门左道,哪里比得上堂而皇之的修炼,根基不稳再厉害也是竹篮打水,纵然被顾当归识破想法,大当家也硬生生支撑下去,兴许再有个一分半刻,那人就能赶到吧。 “该去了。” 顾当归一声念道。 万丈惊雷落下,将整片天地颠覆。 苏逸愣神的看着天空中恍如天人的顾当归,当初在道德宗见八次雷劫的独臂老人何桃,见破空而来的太上教闻述,见恍如白衣菩萨的女子,可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气象,一根粗大的惊雷落下,便是一座山头湮灭,万道惊雷落下那是什么盛况,只见大当家所在的那处地方已经彻底湮灭在雷光之中,空间阵阵碎裂,苏逸看的目瞪口呆,嘴唇颤动。 惊雷过后,烟消云散。 大当家仿佛不曾来过一样,尸骨无存,场中只剩青衣翩翩的顾当归。 顾当归忽然看向苏逸,说道:“好一个石碑在渊,好一个长生之诀,小兄弟也是命中之人,可证造化,多谢这一路对幼娘多般照料,待我处理完这事,再送你一场造化。” 苏逸刚要张口说话,顾当归忽然摆了摆手,抬头看天,前者心有感应,不禁扭头看去。 只见无尽的虚空骤然汹涌翻腾起来。 仿佛一滴墨水掉入清池中一般。 蓦然散开。 浩大的枯海之中,一轮金色的巨日霍然升起。 哪里是巨日,分明是一双巨大的拳头,泛着金光。 宗法和尚面露恍然之意,低声念道:“终于来了。” 说完,一道百丈金身落下,将苏逸和徐幼娘等人笼罩其中,盘坐地上,无数的金色经文环绕在身旁,身上那件破烂袈裟此刻也绽放出无限的光芒,耀耀生辉,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众人笼罩其中。 巨拳轰破虚空,携着滔天的气势而来。 “伪仙也敢造次!” 一驾玉辇乘风而来,两头青色蛟龙威势凶悍,玉帘垂下遮住辇内之人,只见蛟龙之上站立着一个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眼如疾电,盯着青衣翩翩的顾当归,巨拳轰下! 遮天蔽日。 “武王洪盘。” 顾当归低声念道,身形暴退百步。 武王踩蛟龙而至。 一拳得造化! (第二更到。) ------------ 第八十八章 万斤桃花,一剑开蜀 世上哪有那么多陆地神仙。 西蜀千年才出了一个李清白,便已是十足的幸事了,但这却不是江湖的幸事,江湖百年总该有几个问鼎天下的人物,不说太古前诸圣崛起的年代,就是千年前的太上教掌教,八百年前的玉佩男子,五百年前的诸天法伦,三百年前的白衣剑客,一百年前的儒圣白晏之,如今沉寂了百年的江湖总觉得透着一股子死气,用李清白的话来说,我诗文第一,饮酒第二,剑术只能说第三,若是我一个饮酒作诗的糟老头也能问鼎这个江湖了,那也忒无趣了。 饮酒作诗的糟老头此刻醉卧在青莲峰的瀑布旁,身上是经年不换的邋遢衣衫,手里提着青色酒葫,一旁的毛驴用嘴探了探酒葫,见里面空空如也,不满的打了个喷嚏,甩了下尾巴走开。 六十年前西蜀出了个用木剑的年轻人,一手剑法端的传神,快意潇洒,数万大军征伐蜀中,硬生生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后生拦了下来,虽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但那一剑却让世人见识了什么叫剑术,当年武评榜上李清白这个新人占据了探花位置,让无数江湖后辈折腰又折剑,当时西蜀儿郎有谁人不知道李清白的剑,有谁不学他身负一把木剑行走江湖,便是闺阁里的姑娘们为了见识一面这个才气和剑术一样问鼎江湖的李清白,当年的蜀川两岸站立眺望的可是大有人在,如果哪位有幸能掳获这位剑道高人的心,不说三生有幸,这辈子都能在江湖上横着走了,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当年被公认有望踏入剑仙境界的年轻一辈中的扛鼎人物,三十年后却黯然消失在江湖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让多少江湖儿郎扼腕叹息,让多少江湖女子暗自垂泪,没有李清白的江湖终究是不完整的,若是让他们知晓当年的剑术奇才如今只是一个爱喝酒的邋遢老头,不知是否还能生出半分敬仰来。 三月里桃花尽皆盛开,桃花流水鲤鱼肥。 兮兮习惯的坐在瀑布旁,光脚放入水里,任凭锦鲤在脚下游来游去。 几尾鲤鱼被山上的桃花养叼了口味,别处的东西都入不了口,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这锦鲤比人还贵气,也最是通灵,大抵是这山里泉水滋润,身子肥润,若是知道兮兮此时想的是如何煮了他们,不知道这些锦鲤是否还能如此悠闲自得。 兮兮用脚轻轻拨开水面,几朵桃花落下,锦鲤簇拥而来,此刻她却无心于此,而是托腮盯着水面,身旁放着一柄灰色的雨伞。 这柄在青城陪伴她多年的雨伞上面留着许多补丁,有兮兮自己缝补的,也有苏逸留下的,这些年走过来,见证了风风雨雨,很多时候兮兮一个人无聊,就会抱着这把灰色雨伞发呆。 李清白眯眼打着呼噜,邋遢的衣衫上沾满了酒水,一只青色酒葫倒在一旁。 “也不知道苏逸现在怎么样了。” 少女忽然站起身来,手里托着那柄雨伞,看了眼打呼噜的邋遢老头,纵身一跃,往瀑布上跳去。 “一剑,荡地。” 兮兮低喝一声,以伞为剑,平地生出万丈剑芒,地龙翻身而上,将瀑布托起数尺有余,剑气四溢。 “二剑,平川。” 再出一剑,白练瀑布瞬间断流,水花四溅而飞。 两剑斩出,气机凛然,兮兮撑开雨伞,飘然而下,无数的桃花被劲风吹拂落下,水底的鲤鱼纷纷跃出水面来。 一道水花落下,就要落到李清白身上,只见一道浑然剑罡笼罩,将雨水纷纷挡落在外,丝毫不能浸湿衣衫。 李清白睁眼看了下无聊练剑的兮兮,打了个哈欠,眯眼说道:“女娃儿,老夫这两式压箱底的剑招都被你学去了,再有黎老头一身气胆相助,相比你成就剑圣境界只是早晚问题,至于能不能成就女子剑仙,还要看你的悟性了,这点我也放心,百年江湖太孤寂了,总该出两个女子剑仙才有趣呢。” 兮兮收回雨伞,赤足站在瀑布之旁,抬头看着天空,默默不语。 “怎么了,又在想那个好命的小子了?” 邋遢老头提了提酒葫,没倒出酒来,将它甩到一旁起。 兮兮点了点头。 “老夫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一个人,一身青莲衣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清透劲儿,老夫看的喜欢,便叫她青怜儿,这青怜儿是蜀川氏族出生,门户极高,我一个穷困书生八杆子也及不上她,还是在一次庙会上遇见她,老夫此生无酒不吟诗,那次却见她一面便诗兴大发,一连写下三首,傻傻的递给她,没等她看见就被几个恶奴截了过去,一阵恐吓不说,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她何止是天鹅,天上的凤凰都差不多,青怜儿心善,私下里来见过老夫几次,颇多照料,一来二往老夫就动了真情,老夫一狠心就要去学那最是风流的剑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仗剑归来,迎娶那青怜儿,可是等老夫剑成归来,她却已经病死闺中,青冢青莲,唯独不见那个青衣青群的青怜儿,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清白说时面带嘲讽,想要喝酒,却发现酒葫已经空空如也,便把脾气发在喧嚣的瀑布上,大手一挥,剑气纵横,骂道:“聒噪!” 百丈瀑布轰然断流。 兮兮白了眼邋遢老头,自顾自托腮去了。 李清白大概也觉得这点陈年烂芝麻的事说来无趣,闭嘴去了,忽然兮兮转过头来问他:“那你悔不悔?” 诗酒无双,剑术无敌的李清白被这个少女问得哑口无言,怔怔出神,半晌过后说道:“悔,怎么不悔,人活大半辈子为了啥,老夫若是不求那陆地剑仙,带着青怜儿行走江湖去,这会儿指不定已经鸳鸯成双,子孙满堂了,人老了心思淡了才觉得有些事可做不必做,有些事不可做也必须做,女娃儿你若是相见你那心上人,老夫这就带你去,方才老夫掐指一算,这趟出蜀川本就是你劫中之事,那小子既然也是劫中之人,恐怕现在处境也不妙,想去就去吧,别学老夫伤心人做了伤心事。” 邋遢老头顿了顿说道:“活在当下。” 兮兮哦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李清白侧头睡去,梦里恍惚见道那一袭青衣青裙的年轻女子。 “青怜儿看我这剑招厉不厉害,待我再学一剑归来,三剑我带你入川开蜀地。” 三剑到头只有两剑的李清白睡梦中说着呓语。 兮兮不禁侧目,从屋子里找来一件旧袍子给老人披上。 山顶桃花盛开。 忽然一阵微风吹拂,满山桃花飘飞,掉落在水面之上。 无数的锦鲤跃出水面。 李清白鼾声如雷,忽然呓语一声:“青怜儿,瞧老夫一剑开蜀。” 满山桃花枝尽数折断,李清白袖中气机卷起万斤桃花,汇成一道桃花巨剑斩去。 这一刻,西蜀无数儿郎抬头看天,一个邋遢老头有如天人挥剑而过,像极了当年年轻后生那一剑的风采 这个江湖孤寂太久了,大概都忘了李清白了吧。 李清白一剑开蜀,万万里。 (第三更到) ------------ 第八十九章 女子可证剑仙 袖卷万斤桃花的李清白一剑开蜀,斩向万里之外,约莫这一剑已经入了剑仙的造化境界,人未至万丈剑芒先至,天地间万剑齐鸣,有如当日白晏之笔指江山时天下笔墨尽折的气魄,顾当归手中当归剑轻颤,似是欢悦,苏逸背后的桃木剑也已经嗡然出鞘,往外飞去,万斤桃花化作巨剑从天外斩来。 剑起、拳落。 被一剑阻下攻势的武王洪盘诧异的看着万里外飞来的一剑,沉声说道:“陆地剑仙?” “早就听闻大乾武王洪盘乃是肉身臻至巅峰的武道奇才,以武入圣,再夺造化,老夫西蜀李清白今日偶入剑仙境界,特来拜会。” 西蜀李清白入剑仙境界。 苍老的声音有如惊雷一般在空中炸响,一身青衫的李清白手提树枝一脚踩破虚空,没有一代剑仙那股出尘气质,反倒像个邋遢老农,手中树枝掏了掏耳屎,虽然嘴里说着话,却看都没看一眼武王洪盘,而是瞧了青衣翩翩的顾当归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有老夫当年几分风骨,境界却比老夫当年强多了,读书读出个半仙来,底子不错。” 说完忽然眼神一动,看向顾当归腰间的梅子酒。 顾当归心领神会,拔开酒葫扔给老剑仙,说道:“晚辈顾当归旁门左道证得仙门,让老前辈笑话了,以酒代罚。” “你认识老夫?” “西蜀剑圣李清白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剑拦下千军万马,一百年就没人再干过这等豪气买卖了,今日老前辈再入剑仙境界,可喜可贺。” 李清白哈哈一笑,仰头饮酒,说道:“这江湖到底是年轻人的江湖,倚老卖老这事情我李清白做不来,今天喝你一壶酒,再借你一剑,来日相还。” “老前辈借剑有何不可。” 顾当归手中当归剑凌空一抛。 “好剑。” 李清白拔剑出窍,弹指剑吟,数道磅礴剑气纵横,有如龙吟,不禁抚剑说道:“万斤桃花到底比不上三尺青锋,若非要让那女娃儿欢心一把,老夫宁可拎着一根树枝过来。” 说完才看向脚踩蛟龙的武王洪盘,说道:“我有一剑,不知武王可接不接的下?” 洪盘大袖一挥,眼神睥睨,纵然是面对老一辈的剑道扛鼎人物,也是气色不变,道:“我倒要看看一把剑如何入仙的。” 顾当归回到徐幼娘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悄然退去百步之遥,徐幼娘轻轻握住他轻微颤动的身子,觉察到他的一丝不对劲,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青衣被汗水沾湿,如今强敌被新入剑仙的李清白挡住,终于可以松下一口起来,不禁闭目微憩,徐幼娘细心的替他擦去鼻尖汗滴,央求道:“这些云里雾里的神仙人物咱们不管它,咱们回家好吗?” 顾当归握住徐幼娘的手腕,睁开眼说道:“过了这阵,咱们就回去,只是你不该过来。” 徐幼娘闻言一滞,手中泪巾不禁滑落,低下头轻轻说道:“回不去也好,就算死了最少能跟你在一起。” 苏逸同样被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万斤桃花一剑开蜀的气势吓住了,李清白什么玩意儿,倒是这陆地剑仙怎么听着这么豪气,西蜀之地多山川,地势荒凉,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向他打听一下天巫宗的消息。 宗法和尚收回百丈金身,对老前辈投来的目光报以和善一笑,双手合十轻诵了声佛号,退到苏逸身边,不禁叹道:“李老前辈的出现才是这个江湖百年的幸事,若说谁有机会问鼎造化神仙境,六十年前李清白,三十年前洪盘,可惜世人只知道武王洪盘,却不知道当年的西蜀剑圣啊。” 苏逸到底是没见识那个年代的风采,看这个掏耳屎手提树枝的老头,怎么也没办法跟一个绝代剑仙联系起来,倒是青衣书生顾当归倒有几分高手风范,比起武王洪盘的飞扬跋扈更能让人心生好感,当然,身边这个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出手的宗法和尚,说不准也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事到如今,一个个的陆地神仙蹦哒出来,倒是让苏逸个三次雷劫的小高手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这枯海本该是宗法和尚的神海所为,可是这和尚虽然只剩一道灵身在此,但显然没有彻底陨落,那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枯海之中又藏着什么样的造化,苏逸不明就里,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 只问诗酒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李清白饮酒作诗,纵酒出剑。 当归剑洒下万丈剑芒,通其意尽其神,一声欢畅剑吟传来,邋遢老头举剑过头顶,三尺青锋三尺神佛,气机陡然爆发,三十年前有荡地平川两剑,三十年后又磨出一剑开蜀,当归剑在手,万千豪气顿生,仿佛当初在蜀川两岸初见那道青莲青裙的身影。 一剑敢叫龙王点头,一剑可叫佳人倾心。 李清白嘴唇微颤,眼中却是精光四溢,比之先前万斤桃花斩来的一剑少了几分慷慨激昂,多了几分细致柔情,仿佛女子顾盼,生姿而不舍,李清白轻声自言自语道:“到底不是那个江湖了。” 言罢,挥剑斩向武王洪盘。 中年男子站立蛟龙头顶,眼神微凛,问道:“这一剑叫什么。” “开蜀。”李清白轻吐两字。 “好一个一剑开蜀,还请李剑仙看我一拳造化!” 武王洪盘不退反进,浑身气机收敛,看似平凡的一拳打去,周围的虚空无声的湮灭,仿佛鸿宇漩涡一般,将万千剑芒吸收其中,一拳打出鬼神震惊,神仙造化境,武王一拳得造化。 剑气激荡,拳罡四溢,满天的气机缭绕纷繁。 李清白洪盘各退一步,凌空而立。 忽然远处虚空一阵波动,武王眉头微微一皱,众人不禁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脚踩剑罡而来,身子微微颤颤似乎有些还不习惯,身后背着一把灰色的雨伞,破旧灰败,上面还有几块歪歪扭扭补丁,显眼异常。 女子以青草为飞剑,御剑过万里而来,难怪看上去动作如此生疏。 理了理凌乱发梢的兮兮瞪了眼老剑仙,说道:“走那么快,就顾着自己耍威风,也不知道等等我。” 李清白却笑道:“女娃儿你这御剑万里手段,足以让这个死气沉沉的江湖喧嚣百年了。” 就连一旁闭眼憩息的顾当归也不禁抬头看去,说道:“江湖女子何以如此豪气,当真可证剑仙。” 苏逸看着从天而降御剑而来的女子,身子僵硬的伸出手,嘴唇颤了颤差点喊出声来。 (新的一月,月票红票都砸来吧~) ------------ 第九十章 相见识剑不识人 有李清白万斤桃花一剑开蜀的珠玉在前,这个御剑飞来的清瘦女子就有几分莫名神秘了,敢让新入剑仙境界的李清白骂不还口的女娃儿,莫非和那羽仙宫的青牛道童一样天仙下凡,有着莫大的身世来历不成?就连武王洪盘都深皱眉头,一脸诧异的盯着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更多是诧异那两袖气胆的浩然无双,敢以一株青草御剑万里,就算是老一辈的江湖剑客,又有几个人能到这份地步,莫说有望证得女子剑仙,就算是十年之内证得剑仙境界都有人信,江湖何止百年没见过这样惊才艳艳的人了,何况是个女子。 兮兮收起两袖气胆,身轻如羽轻飘而下,双脚踩地荡起一阵浩然气劲,天底下一等一的御剑之术她也不过三日就小成了,让诗酒第一,剑术如今也是天下第一的李清白叹气有叹气,说这女娃儿天生是练剑的料,若是早先百年出现,哪里还论道他李清白扬名蜀中,恐怕天下剑客都不敢提剑了,兮兮说是想要学青城老道那样的桃木剑飞出百十丈,李清白却说无剑胜有剑才是最拔尖的控剑手段,先是以桃木为剑,再者以青草为剑,最后弹指截江,把那百丈白练瀑布当做一柄浩然巨剑,女子何以如此豪气,敢让江湖剑客不愿提剑。 苏逸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可能,却没想到当年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女子如今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皮肤黝黑,背上那把雨伞缝满补丁,人也一如当初那样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年过的可好,大明崖上那个黎姓的老头带走了她,本以为以她的懒惰性子,混吃等死一辈子也不愿意修行,谁知道最后竟然随着这样一个陆地剑仙来了,这丫头估计是打算成心气他不成,青城里那一口飞剑没少被苏逸一路上念叨,当初作为一介凡夫,看见那柄飞剑时何等惊为天人,如今也算修为小成了,可比不上这丫头一株青草御剑万里来得豪气啊,说到底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带?够带着这个傻里傻气的丫头纵情江湖,吃的苦不必任何人少,为何不能过的比别人好,这世道最多是可怜之人,最多也是可气之处,不过当兮兮一剑飞剑踩来,苏逸反而怔怔出神半晌说不出话来,近乡情更怯还是什么,该怎么唤她一声,三次雷劫的修为在这里就算是个小泥鳅,连朵浪花都翻腾不起,让他不禁唏嘘,嘴唇颤了颤愣是没说出话来。 依旧喜欢穿着布衫的兮兮如今挽了一道流髻,还是喜欢赤足而立,苏逸却发现她脚下一层青气郁郁如云,刚落地便把目光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 苏逸心中莫名一痛,却转过头,抱过徐幼娘手中的墨墨。 兮兮一阵恍惚,嘴唇不禁动了动。 一剑开蜀和武王洪盘打得平手的李清白转头看着怔怔出神的兮兮,叹了一口气,却是对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愈加的看不顺眼了,这女娃儿到底算是自己的衣钵弟子,一身剑术也被她学去了十之七八,资质算得上天人之资,唯独的一块心病就出在这小子身上,那当初舍着天巫宗千年万年的道统不要,跟着老夫学剑还不就是为了这小子,若是不带她连见见他,恐怕心底的执念越来越深,于修行本无益处,大道本就无情,越是执念于心越是停滞不前,不然以李清白当年西蜀第一人的天纵之资,何以到今天才踏入剑仙境界,还不早早就登峰造极了,还能让一个以武证道的洪盘在天下第一的宝座上安然端坐几十年?和黎道元不同的是,那老头一心念着徒弟的好,而李清白未曾没有关心过这个资质惊人的徒弟,只是从不表现出来罢了,此刻见那名为苏逸的小子似乎不远相见兮兮,李清白也乐的见此光景,藕断丝连哪里比得上斩草除根来得省心。 兮兮抓起那株青草默然的站在李清白的身后,低头没再去看苏逸一眼。 邋遢老头趁火浇油道:“怎么,看见人家有了孩子就不愿打扰了?” 气机暴涨,几十道剑气骤然纵横而出,将周围的虚空划出道道裂痕。 沉默不语的兮兮爆发之后便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抬头不说话。 李清白不再说话,过犹不及,而是转头看向脚踩蛟龙的洪盘,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武王在此,那么玉辇之中坐的必然是大乾皇帝了,西蜀既然也是天府之国,理应拜会一下这位了。” 一句拜会而不是跪拜,让武王洪盘怒发冲冠,气机乍现,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迹象,李清白不气不恼,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修行到他们这份地步,世俗已经很难有什么能约束他的了,皇权对于这类人来说可有可无,当然也不会像前朝白晏之那样被大乾铁骑活活累死在太极殿外,剑仙之境若是一心想走,谁又能留他下来。 玉帘挑动,顿时数道紫金龙气骤然从玉辇中冲出。 李清白弹指剑芒,拿起一壶梅子酒,张口饮道: “顾书仙那一句喝酒不磕头深得我意。” 剑芒击碎数道紫金龙气后化于虚空,李清白大袖一展,带着兮兮腾空而起,隔空远远的看着玉辇。 玉辇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黄袍加身,怒目威严,手上拿着一卷奏章,抬头看向远处的李清白,口气平淡说道:“看到本皇,为何不下跪?” 敢叫剑仙磕头的也就这位乾州八百龙骑出世,掀起百年江湖腥风血雨的乾帝了,他一出现,玉辇之前的两条异种蛟龙被他一身气势所震服,低下头低声喘气。 李清白仰头喝酒,道:“西蜀虽是小国,却也有国君,莫非乾帝以为这普天之下都是大乾的滨土?” “为何不是?” 乾帝一声说到,声如滚雷,大手如同翻天之印一样盖去。 李清白低喝一声,臂粗的剑气荡起,清水出青莲,芙蓉遍地走,一招清水芙蓉青莲出斩出,将手印挡下。 乾帝却点到为止,看了一眼邋遢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准你不行礼。” 说完便退回玉辇之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枯海之中,一帮高手莫名其妙的聚集在这里,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苏逸抱着睡去的墨墨,看了眼天空上御剑而起的清瘦女子,嘴里苦涩,喃喃道:“到底已是不同,如此不见也好。” 就在这时。 沉默不语的宗法和尚忽然抬头看天,说道:“它来了。” 风云骤起。 ps:上架第一更,求订阅支持,拜谢!另外谢谢墨墨、江湖的打赏支持! ------------ 第九十一章 千年气象,万载辛秘 为何江湖千年都难以出一个神仙造化境的人物。 八百年前一场祸患让众多九次雷劫的高手死伤殆尽,便是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是苟延残喘,在渊石碑里的白衣女子曾言劫难将其,苏逸不明就里,倒是眼前正儿八经两个神仙造化境的高人在此,还有一个半步入仙的顾当归,着实阔气了一把,宗法和尚语出惊人,一句它来了,出口成箴,果然天地变色,滚滚乌云铺天盖地而来。 它是什么东西! 顾当归眉头微皱,沉默不语,武王洪盘抬头看天,就连一边掏耳屎的邋遢老头也放下手中桃树枝,唾了口痰骂道:“什么鬼东西。” 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恐怕就是无知无畏的徐幼娘了,她似乎注意到了苏逸的不对劲,发现他往日里脸上嬉笑的神色褪去,正一脸骇然的看着越来越聚拢的乌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玉佩上散发出淡淡乌光,并不起眼。 道德宗的一幕幕仿佛在眼前倒映,苏逸陡然间后背冷汗淋漓,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尚且不明所以兮兮,想要让她把她身上那块阴佩收起来,否则要有不可预知的祸患。 还没等他开口,宗法和尚忽然拉住他拔地而起。 只见一道腰粗的电蛇从阴云中蜿蜒下来,在他的脚底轰然炸响。 苏逸凛然,知道这道闪电是追他而来,桃木剑飞起,神魂陡然化作无数念头附在剑身之上,化作一道流光冲了出来。 这里到处? ?虚空混沌,枯竭的神海所化,里面孕育着不知名的造化,洪盘、李清白先后至此肯定是为此而来,蓦然间苏逸想起白衣女子所说的劫难之物,仿佛阴影一般看不见形状,既然是针对有望晋升造化境的高手,那么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危机,自己若非身怀玉佩,说不定根本不会卷入这场劫难。 苏逸一瞬间思绪万千,念头一动,就要往兮兮身边赶去,谁知李清白已经大袖一展,将她带飞,霎时间剑气磅礴,这新入剑仙境的老头也发现了来者的恐怖,隐隐还有针对他的意思。 “女娃儿你先到别出去,这东西有点棘手,便是老夫也没有对付的把握。” 李清白这才正色道,转过头对站立蛟龙头顶的洪盘说道:“这劫难因何而起想必武王心里清楚,若想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恐怕不行。” 武王冷哼一声,却也走下蛟龙来。 邋遢老头说完看了眼一旁神色凝重的宗法和尚,道:“龙象寺妙法惊人,想必你就是号称造化之下机辩无双的宗法和尚吧。” “正是贫僧。” 宗法和尚双手合十,轻诵经纶,身形却渐渐模糊起来。 李清白眉头一皱,说道:“看来你也遭此变故,竟然自斩法身,毁道于此,想要涅磐重生。” 宗法和尚摇了摇头,轻笑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苍灰色的阴影弥漫开来,将这片空间笼罩其中。 武王洪盘一踩蛟龙头,凌空一拳打出磅礴拳罡,阴云密布的天空竟然被轰出一线光亮来。 二十年前就已经突破柔声成圣的圣人境界,顿入武仙的洪盘此刻威风凛凛,大有踏破虚空羽化飞升的仙人气势,那墨色阴云被武王一拳打出个窟窿,竟然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发出阵阵低呜,让人毛骨悚然。 李清癎清白纵然是面对这莫名的东西,依旧气定神闲,方才的当归剑已经还给顾当归,到了他这种境界,万物皆可为剑,双指并拢,数道浩然剑气斩出,斑驳壮观,大块阴云被切成飞絮般的物状,阴影之物颤抖一下,竟然动作一缓。 按照白衣女子的说法,这应劫之物似乎只针对神仙造化境一下的修者,面对顿入造化的高手并没有多少威胁,但那位玉佩男子的修为显然不止造化,同样对此忌惮不已。 “早就听闻天地大劫,今日一看不过如此,所谓修者劫难,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能奈何得了我。” 武王洪盘大掌再翻,身形陡然壮大数倍,竟然有一道神魂从头顶飞出,轰然一炸,足足有十亿八千万颗念头重组,想不到以武入圣的洪盘竟然也是一个道术高手,简直不可思议,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战栗,十亿八千万的念头重组,一尊威武大帝的金像凌空而至,金色巨拳烁烁生辉,一拳破万千魔障。 那声“奈何得了我”,被洪盘以无上大法吼出,天空阴云骤然翻滚,频频退散,纵然那阴云里有异物惊人,也挡不住武王一拳之威。 “这东西今天未必就是向着你武王来的,这地方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造化,恐怕它是为此而来,不过既然龙象寺的宗法和尚自斩法身于此,有什么你问他就是了。”李清白一声笑道。 此时宗法和尚那道灵身消散在虚空之中,再也不见踪迹,李清白不可能不清楚,却是这时提出,未免没有提醒武王的意思,说到底这里是宗法和尚的地盘,纵然两个人的修为无惧什么阴谋诡计,却也不能徒做了嫁衣。 李清白一剑开蜀而来,一为拦截武王洪盘那必杀的一拳,二来就是为了探求万年未解的辛秘,成就西蜀剑圣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诚如白衣女子所讲,修行到一定境界都会心有感应,冥冥中的危机自会降临,如今两个神仙造化境的高手出世,已经是千年未有的大气象了,如果真有那东西存在,断然不会放任如此,不然有一场惊险的截杀针对他们。 酒入豪肠,一口剑气吐出,郁郁有如华盖平地而起。 满天天雷落在剑气华盖之上竟然不能击破丝毫,李清白开怀笑道:“老夫闻道百载,不问苍天不问鬼神,只问心中一口气手中一柄剑,若天要灭我,也要问问老夫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说完,两指结扣,弹指剑气纵横。 天地间无尽阴云翻腾,剑气四溢而出,将阴云搅出一个混沌漩涡来。 两代江湖的扛鼎人物此刻一同出手,对付冥冥中的阴影之物。 就在这时。 枯竭的神海骤然大变。 一尊血色佛陀从地底出现,面目含煞,全无慈悲之意,周身捆绑着无数的粗壮链条。 苏逸只看了一眼变亡魂大冒,惊出声来:“神僧宗法!!” ------------ 第九十二章 龙吟凤唳 一代神僧宗法何以变得如此狰狞,哪有半点慈悲为怀的菩萨模样,难不成任凭龙象寺佛法精妙,也抵不住这地底恶煞? 分不清是被夺舍还是这宗法和尚本身就是地底恶煞,苏逸一声惊呼让场中的气氛陡然凝重下来,宗法和尚既然号称龙象寺四位神僧里悟性根骨都最接近开山师祖的绝世人物,纵然是场中众人也不敢小觑,通体红黑的链条将面色狰狞的血红佛陀镇压在地下,单单这份暴戾的气息来看,若是将它放出来,恐怕是一场滔天的祸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天空阴云里那道阴影此刻仿佛隐匿起来,并不急于出手,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地底涌现的血色佛陀吸引过去。 众多高手齐聚枯竭的神海之中,就连冥冥中的它也赶了过来,偏偏宗法和尚消失不见,这时地底突现血色佛陀如何让人不惊,若论对他最为了解的,还是青衣负剑的顾当归,当初被困在此地足有五年之久,更是籍此读书入了半仙境界,只见他此刻眉头深皱,盯着那道血色佛陀,脸色诧异道:“这是宗法和尚的法身。” “法身?”苏逸微微怔神,却是不明白一向慈眉善目的宗法和尚为何有这样一道混乱法身。 “好一个宗法和尚,自斩法身于此,想要借地底恶煞造化炼化这道法身,籍此成就无上大道,这秩序链条下面恐怕有了不得的东西。” 李清白目光如剑,射出一道骇人精芒,欲要穿透那道血色佛陀的法身。 武王洪盘却 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俯首看向车辇里的乾帝,低声问道:“陛下何去何从。” 一路从乾京奔赴此处的乾帝始终坐在玉辇之中,除了与李清白那一掌试探之外,再也没见过这位大乾皇帝的出手,再者有武王洪盘这样武力滔天的臣子在身边,的确没有他出手的必要,只是现在情况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这才需要请示于他。 玉帘里传来浑厚的声音,道:“龙象寺的千年传承《大日如来真经》听说就在这个宗法和尚身上,国之大教,社稷传承,断然不能落到外人手上,这宗法和尚既然已经从龙象寺叛出,理应收回典籍。” 武王洪盘抱拳轻诺一声,看着链条下的血色佛陀,骤然一拳打出,天地失色,灵肉结合以后的仙人造化境,武力已经远远超过极限,每一招式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处,这简单至极的一拳却打出巍峨气象来,比之李清白的缥缈剑意多出几分威武霸道来,一拳轰至,虚空层层崩塌湮灭,血色佛陀双目射出两道红光,将拳罡破去七分,陡然间生出八手八头来。 传闻天地开时,佛祖菩萨证道之时,尽皆千手千眼,法相万千变化,用的是取名千宝河的神仙法宝,顾名思义千宝成河,让人闻风丧胆。 宗法和尚自斩于次的混乱法身,虽然没有千手千眼,却也生出八手八头来,每一只手臂之上都拿着佛门的法器。 木鱼,念珠,金佛,禅杖,金杵,月铲,袈裟,宝瓶。 只见那血色佛陀嘶吼一声,正是佛门大狮子吼的神通,苏逸一个措手不及,竟然被吼得头痛欲裂,从桃木剑上摔倒下来,好在顾当归眼疾手快,当归剑嗡然飞起,稳稳的接住他。 还没来得及道谢,那边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既然那阴云中的恐怖阴影已经遁去,此刻不知踪迹,邹,那就不必再顾及它,李清白以酒为剑,弹指万千,无数剑气在血色佛陀周围纵横折返,奈何铁索将他困锁在内,任凭吼叫连连,却也无法躲闪,武王洪盘更是大拳压下,化作一道天地磨盘,名为造化大磨盘,将血色佛陀一下压到地底。 宝光乍现! 八手之上的佛器尽皆光芒大作。 宝瓶倾斜,流出一捧黄水出来,陡然间变成一道黄河,携着滔天气势呼啸而来。 在青莲峰已经能够御剑开山开河的兮兮尚且如此,李清白又哪里会畏惧一条黄河,以指为剑,猛然挑起黄河,携河飞天,恍如天人一般,大河笔直落下,将宝瓶击碎,八宝顷刻间毁去一宝。 木鱼、念珠飞出,化作一尊尊细小的血色佛陀,坐而诵经,却是渡人苦海的阴险法门,扰人神魂,奈何武王等人的神魂已是纯阳,顿入阳神之境,颇有万邪不侵的架势,任凭木鱼敲碎也没阻下丝毫攻势。 轰然一声,竟然有一根金杵猛地射向苏逸。 早在一旁严阵以待的苏逸哪里会中招,顾当归反手一剑就要替他挡下,谁知苏逸已经神魂出窍,口中默念长生诀,府内小世界里神海翻腾,一页金色符页骤然飞出体外,那根金杵撞击在符页之上,不能突破半点,颤动一下就要脱离,却被金色符页稳稳吸住,丝毫不能动弹。 嗡! 一声肉耳不可闻的细微颤动忽然从金色符页上发出。 就要被两位陆地神仙打入地底的血色佛陀陡然僵住。 忽然迸发出滔天的血色气息! 双目爆射出两道惊人红光,一下将苏逸笼罩其中。 苏逸瞬间感觉神魂被禁锢其中,丝毫动弹不得,好在金色符页嗡然震动一下,将红光驱散,这才恢复过来,金色符页没入身体之中,缓缓沉入神海,苏逸神魂乍起,一道法诀打出,清风万里,桃木剑轰然爆射而出,载着他逃出生天,金杵被符页带去神海之中封印起来,血色佛陀手中那尊金佛像被他一手甩出,陡然间天空中阴云散开一个大圈来,一尊金身佛陀坐而诵经,闭目不动,身子缓缓飞天,天空无尽的光芒照耀,烁烁生辉。 金身佛陀单手指向苏逸。 轰! 胸前玉佩陡然惊醒,一道道密文在上面隐现,佛陀一指没有拦下苏逸,却激醒了玉佩中沉睡的生灵,一道青龙模样的身影在玉佩中游走,最终一口龙气吐出,天地间回荡着声声龙吟,武王脚下的两条蛟龙吓得瘫软过去。 兮兮脖子上那块从未取下的玉佩此刻也是隐隐发烫,就在苏逸被追杀的时候,忍者不去看他的兮兮终于不再忍去,而是散出磅礴剑意,手中一株青草斩出,将那金色佛陀生生斩出数道裂痕。 这时候,兮兮脖子上的玉佩忽然密文流转,一道凤凰状的生物游走其中,一声凤唳仿佛是要应和那道龙吟,刹那间响彻天地。 金佛像被顾当归一剑彻底斩去。 血色佛陀没入地底,骤然间秩序链条收敛下去,仿佛地龙翻身一般,大地剧烈颤抖起来。 隐蔽在阴云中的阴影这会儿突然出现。 化作一道灰暗猛地往地底扑去。 仿佛猎人看到狩猎已久的猎物。 ------------ 第九十三章 诸圣齐至 自从在渊石碑沉入神海以后便再无动静,白衣女子化作一道八次雷劫的念头钻入桃笙儿体内,对于那场大劫种种,恐怕除了那条八次雷劫的老蛇外,就那个不知踪迹的赑屃,对此尚有一丝了解,道德宗外惊鸿一瞥,便是修为如太上教闻述还不是一样避而不战,连阴影中的东西忌惮异常,独臂老人何桃带着他远处的时候,曾看见一道红光尾随其后,被重剑藏锋蕴含自然大道的一剑挡下,此后便远远遁去再无踪迹。 所以当天空那道阴影扑下的时候,苏逸心里陡然一动,按理说它的猎物是成就八九次雷劫的高手,难道那地底还藏着什么东西。 神魂出窍,入眼浩瀚澎湃的红色岩浆,似乎要从地底翻涌而出。 传闻龙象寺地下镇压着一方地狱,难道此处才是真正的地狱不成,那宗法和尚神通如何广大,也不可能挪动一方地狱的,虽说这地下镇压着宗法和尚的一尊混乱法身,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道阴影扑下,顿时仿佛一方天地合拢,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那种惊心动魄感,地底岩浆里的血色佛陀抬头看见那道阴影,脸上陡然惊恐起来,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手中的佛器尽皆抛出,万丈血色光芒发出,似乎要阻止下那道阴影。 李清白大袖一展,带着兮兮退去,目光凝视着那道阴影,沉声说道:“大道残缺。” 兮兮闻言眉头一皱,说道:“什么?” “剑有剑道,佛有佛法,便是念书写字也有自己的道,所谓证道成仙,便是感悟自己道,踏入神仙造化境,万般皆大道,若是大道残缺的话,断然不可能踏入造化境,除非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道,而且残缺不全。” 兮兮不明就里,反倒是一旁的武王洪盘闻言脸色一变,再看去时,眼中少了几分忌惮,多了几分炽热。 “这是一个天然大道?” 顾当归经李清白稍稍一提点,眉头一挑,惊讶道。 何谓自然大道,就是孕育在自然之中,浑然天成的一种大??种大道,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或许是催命的东西,但对于武王这类顿入造化境的高手来说,如果能捕获成功,却相当于多出一份自然大道来,修行到了造化境就是感悟各种大道法则,多一种大道就能多一分实力,上古覆灭的场景历历在目,想要不去延续前人的悲剧,就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李清白点了点头:“一条自然大道,虽然残缺,但是对付造化一下的修士却是轻而易举,看来古来所传的修士大劫就是它了。” 说到大劫的时候,邋遢老头骤然抬头看天,眯眼说道:“既然是古之大劫,能让上古圣贤尽皆陨落,古之大能去向成为谜团,显然不止于此,老夫倒有点期待了。” 三十年后再入剑仙境界的李清白一朝悟道,眼界见识都是天人之上,一语道破天机,既然那道阴影非是常人,而是一道残缺大道的话,虽然对付起来凶险异常,却也不是全无下手之处,李老头半生纵酒吟诗,感悟剑术大道,何曾怕过什么。 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苏逸听得也是稀里糊涂,倒是神魂被那地火炙烤的难受,不由回神归窍,如今度过三次雷劫,昔日桃笙儿所赠送的桃木剑已经有些不合手了,想来以后要再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法器,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开地底的秘密。 那道阴影在地火的炙烤之下也不曾露出半天形态来,或者说原本就是无形无态的东西,李清白说它是残缺大道,武王洪盘若有所思,顾当归却已经扶着徐幼娘在一旁休息。 血色佛陀被那道阴影覆盖,顿时惊叫连连,如血的肤色上霎那间龟裂开来,一道道血脉喷张,面色狰狞无比,腹中突然一烈,一道地气骤然飞去,簌的钻入地底。 阴影之物看到那道地气,陡然精神一振,沿着地底追去。 “跟上!” 武王洪盘眼神一亮,大手一挥,脚踩蛟龙,拉着玉辇紧随而去。 “女娃儿你是在这里等老夫,还是随我一起下去探个究竟?” 李清白转身对兮兮说道。 清瘦女子一言不发,脚下剑气乍起,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下去。 苏逸愣了愣,就要追去,却看见顾当归脸色微白,对他摇了摇头说道:“苏小兄弟要去就去吧,你既然是渡了雷劫的道家高手,又有李老前辈在,安危倒不要太担心,倒是我走了旁门左道的路子,千百年何曾有一个读书入仙的,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一日,我这身伪仙境界的修为就要尽数退去,再次之前,还请苏小兄弟来见我一面,既然答应送你一场造化,顾当归说到做到,我这就随幼娘回去安排一些事情,到时候还请来十里寨一聚。” 说完,微微点头,带着徐幼娘和熟睡的墨墨仗剑而去。 苏逸看着远去的顾当归,没想到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既然如此豁达,或许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气节,一入龙门客栈门前酒旗上那风骨俱佳的铁笔勾勒,字字深入人心,难怪徐幼娘这样的女子如此牵肠挂肚。 此刻不是感怀的时候,好在不必担心兮兮的安危,倒是对她怀有一丝歉意,苏逸心中苦涩,却又不愿说出,此后终究要是陌路之人,何苦长情。 桃木剑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地底,府内小世界里在渊石碑悄然浮起。 金色符页有如太阳一般悬挂在天空之上,另一边是念头化成的星空,一轮明月皎洁升起。 无尽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逸神魂紧缩,体内的小金人也退守神海之内,忽然金色符页嗡动一下,将灼热驱散而去,淡淡冷意滋润着神魂,无比的舒畅。 李清白等人已经追赶而去,苏逸刚入地底,就要施展驱物的神通。 这时一道豪迈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如此盛况,怎少得了我白晏之!” 轰的一声。 一阵金色毛笔划破虚空,载着儒圣白晏之破空而来。 许久不见,昔日的儒圣不过是数道念头而成,如今已经修成一道完美的肉身,天庭念头饱满,颗颗绽放光华,显然境界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 白晏之走过苏逸身旁,对他轻轻点头示意,随即进入地底。 唯独不见昔日那位白衣菩萨赵轻歌。 还有掳去桃笙儿的闻述老道,可也曾路过这里? 苏逸微微愣神之际,眼前场景陡然一边。 又是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 一个白胡子老道手持杏黄旗,拉着一个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有说有笑而来。 ------------ 第九十四章 得小道者玄机 当苏逸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蹲在自己身边,周围依旧是荒芜的枯海无尽的虚空,只是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一个白胡子老道士手扶杏黄旗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一边眯眼品尝着小姑娘递来的一颗新鲜糖葫芦,苏逸以神魂观察这个白胡子老道士,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明明从气质上看去就像三教高人,偏偏觉察不到半点差异,倒是那个乖巧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来到苏逸身边,伸手递来一根糖葫芦,笑着说道:“你就是我看见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吗,爷爷说你是大恶人,可我看你不像,你身兼龙象之力,中庭隐隐有紫金气运,还有一座大山镇压心头,再就看不透了,大哥哥你要吃了小麦芽这颗糖葫芦,咱们就做朋友吧。” 苏逸抬头看向这个乖巧的小姑娘,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只有在桃笙儿身上看到过,该是怎样的眼睛,清澈无暇却仿佛能看透世事人心,苏逸心中惊讶她说出的话,却是笑着接过糖葫芦,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叫小麦芽吗,真好听的名字,告诉哥哥,你怎么看出这些东西的?” 递去糖葫芦的小姑娘机灵的眨了眨眼睛,躲过苏逸摸她脑袋的那双手,躲到爷爷身后,道:“爷爷不许麦芽在别人面前参语天机,说这有违天道,小哥哥是我看不透的人。” 张口天机的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笑了笑,指了指苏逸胸前那块玉佩说道:“此蛰龙也。” 苏逸顿时头皮发麻,想起先前看到的玉佩里? ??气游走的场景,难道自己身边封印了一条真龙不成,想要掏出玉佩来看看,对面笑着抚过胡须的白发老道士却阻止道:“小道友莫要惊动了蛰龙,恐怕会惹来祸患。” 似乎知道苏逸想问什么,白发老道士脸上和煦的笑了笑,将杏黄旗搁置一旁,说道:“老道对这阴阳玉佩也好奇的紧,传闻天地劫难尽皆开始于此,小道友身怀玉佩,想来应该是应劫之人了。” 老道士语出惊人,苏逸看不出此人修为的深浅,心有不禁生出深深的忌惮之心来,被他一语道破天机,却也不去多做隐瞒,而是点了点头。 白发老道士眼中含笑说道:“小道友倒是实诚,修为也是不凡,难怪应劫之人会是你。” 苏逸难得羞赧一把,摸了摸头不知道如何作答,倒不是因为老道士所言,而是这老道士一脸和煦笑容,看上去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小麦芽更是如此,一双眼睛充满灵气,仿佛纤尘不染的湖面,让人怜爱有加。 也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如何了,苏逸陡然想起这事来,急忙说道:“老道长还请放晚辈出这虚幻空间,地下正有一番大战,老道长若有兴趣可以随在下前往观战。” 白发老道士名为余玄机,又称余半仙,手中杏黄旗一展,忽然说道:“小道友莫要慌乱,老道此番不远万里而来,正是要给小道友算上这最后一卦的。” 苏逸指了指周围被法力改变过的虚幻空间。 老道士歉意一笑,说道:“是老道疏忽了,怕小道友走势太急,才设下这掌上禁锢之术,老道这就撤了它。” 言罢,单指一划,一道法诀打出,只见肉眼可见的波澜散去,周围仿佛有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消散,声音清脆入耳。 苏逸对老道士的手段感到越发的惊异了,弹指禁锢空间这种手段简箵简直闻所未闻,这老道既然能有如此手段,断然不会是无名之辈,苏逸拱手问道:“不知道老道长是那座山门的高人。” 老道士笑而不语,倒是身边名为麦芽的小姑娘扯了扯爷爷那杆杏黄旗,指着落款余玄机三字篆书说道:“爷爷和小麦芽浪迹江湖,没有宗门的。” 老道士点头笑道:“无宗无派,天地为家,小道友大可放心,老道并没有恶意。” 莫说心怀恶意了,以这老道士的手段,若想要擒下自己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苏逸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见杏黄旗落款余玄机,便拱了拱手对他说道:“那在下就喊前辈一声余道长了,不知余道长留在下的所谓何事。” 老道士一扶杏黄旗说道:“自然是为小道友而来。” 算命一道其实归于六甲六丁的周易之说,八字预测,紫薇斗数,再者就是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奇门遁甲,苏逸混迹青城的时候可没和这些算命的赤脚道士打交道,但眼前这位老道士看不透虚实,既然敢带着孙女踏足这片枯竭的神海,想来也不是寻常之人。 “不知余道长以何算命?” 苏逸只见这白发老道长手扶一柄杏黄旗,并没有寻常算命先生的八卦罗盘、纸符占卦,不禁好奇的问道。 老道士笑了笑,抚须说道:“老道祖上传有《天机玉阙书》一卷,皆是讲述的心算的无上神通,自然无需凭借那些凡俗之物。” 苏逸听他说的玄妙,更是对那《天机玉阙书》有几分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不禁对这老道士起了几分兴趣,当即说道:“那还请老道长开卦一算。” 谁知老道士却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此刻。” 说完看了看天色,说道:“得小道者玄机,得大道者永恒,还待诸圣远走之时,才是老道此生最后一算。” 苏逸一脸诧异,倒是小麦芽忽然放下手中的糖葫芦,一脸紧张的看着爷爷,说道:“爷爷不要走好嘛。” 余玄机摸了摸白胡子,豁达说道:“算尽天命,半人半仙,爷爷这一辈子都在替人算命,临走之前给自己算了一算,卦象中正,是该走的时候了。” 手中的糖葫芦似乎勾不起小麦芽半分兴趣了,那双充满灵意的眼睛忽然充满泪水,说道:“爷爷,咱们不算了,麦芽跟你学天机好不好,以后让麦芽替你来算好不好。” 余玄机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说道:“乖,爷爷想听乖孙女唱歌谣。” “菩提树,两颗心,青狐丘上有人行。 酥花饼,抹油茶,冰糖葫芦小麦芽。 麦芽乖,阿公疼,画着圈儿数年轮。 年轮深,年轮浅,不见爹娘哭花脸。” 老道士闭眼跟着哼歌谣,小麦芽破涕为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乖巧的跑开,把空间留给爷爷和大哥哥。 “我这孙女命不好,出生就没了爹娘,跟着我一个老头浪迹天涯,也不知道喊苦喊累,老道寻思着,舍着天机殿偌大一个道统传承不要,也不要让她再受罪了。” 余玄机看着蹦跳而去的小麦芽,咧着嘴笑着。 苏逸咀嚼着老道士的话,口里下意识念过那句天机殿,仿佛晴天霹雳在心中炸开。 诸矶峰天机殿! 与大明崖羽仙宫,祗陀岭龙象寺同为天下三大圣地,却游走方外,飘渺无踪的一方道统,号称一梦入神机的《天机玉阙书》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上乘仙术,传闻修炼道极致,何止算人命,足以算尽天命了。 这白发老道士余玄机竟然是天机殿的人! ------------ 第九十五章 天地不仁 在这个愈见青黄不接的江湖里,老一辈的大风大浪里走过,新一辈还没崭露头角就被埋没在风尘里,再几个出生时便异象纷呈的年轻后生,也被宗门当宝贝一样看守着,所以说一个读书入半仙的青衣书生,一个有望问鼎陆地剑仙的清瘦女子,一个红袈裟到处与人说道理的小和尚,在世人看来才是真真正正的百年奇才,老一辈的江湖不退去,新一代的年轻后生如何能施展拳脚,一生算尽天机,修身高深莫测的余玄机执掌天下三大圣地之一的天机殿,此刻把杏黄旗搁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陷入一阵空灵之态,苏逸端坐在地,心神放松,双手结扣而放,以醍醐灌顶的姿势仰首吐出一口郁郁青气,凝而不散。 余玄机发须无风自动,莫名的气机在空中四溢开来,眼中陡然射出一道金芒,透过苏逸头顶的郁郁青气,只见数道细小青龙在其中追逐打闹,衔尾而游,十分安然惬意,掐指又是一道法诀打出,一块玉盘从襟中缓缓升起,玉盘无字无画,浑然天成,仿佛一卷无字天书一般,神秘莫测,忽然玉盘上泛出一阵柔光,这才显现出天机玉阙四个滚金大字。 传闻天机玉阙书来自上界,亦或是域外星辰,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上乘仙术,想不到此等仙术非书非册,而是一块浑圆玉盘,被余玄机以法力轻扣在苏逸头顶,一道光幕垂下,将苏逸笼罩其中,一点细微丹朱在他眉心出现,仿佛赤红发紫的枣子一样,陡然间眉间丹朱绽放出米粒之光,愈见浓烈,余玄机眯眼而视,张口一句我见天机,如佛家箴言一般,周身光华顿显,和光一阵,迷雾渐渐散去,只见苏逸半身变成一道混沌虚空,渐而显化出一片混沌星空来,无数的星辰围绕着一片神海环绕,一个赤金小人盘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忽然那小人双目一睁,一道凛冽的气机传来,余玄机妙语轻诵,头顶玉盘摇摇晃晃落下数道光幕,将那无形中的气机化去。 余玄机再喝一声,脸色霎时间有点不正常的潮红,只见天机玉阙书化成的玉盘陡然间光芒大作,刺人眼目,无尽的星空轰然碎成粉末,再度呈现出一片茫茫的虚空,苏逸脖子上的玉佩如有感应,轻轻触动一下,一点涟漪在虚空中荡开,陡然间场景一变,一个浑然大物出现在虚空之中,遮天蔽日而来,入眼一片藏青,仿佛无根无源之物,但是白发老道士看到这番场景的时候,却是动作僵住,嘴唇微颤。 苏逸身上显现的混沌虚空中,无数的黄色气机从四周涌现而来,将青色身影团团围住,轰然撕开一角,将其吞噬下去,然后化身大道出现,气机一涨再涨,竟然隐隐能和青色巨物分庭抗拒。 余玄机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忽然玉盘嘎吱一声脆响传来,天机玉阙书上竟然一丝斑驳裂痕,白色光幕阵阵抖动,显然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混沌虚空渐渐淡去,玉盘飞回到余玄机手中,此番以天机玉阙书窥看天机,着实下了极大的本钱,甚至伤及了道基本源,白发老道士闭目调休,身上散发的丝丝气芒让他看上去有点不真切,这是隐蔽自身气机的莫大神通,余玄机作为天机殿的掌门,行踪诡异自不必多说, 苏逸缓缓挣开双眼,见白发老道士闭目而坐,脸色极度苍白,仿佛大病初愈,小麦芽一旁乖巧的替爷爷擦去额头的汗水,见苏逸睁眼看来,笑了笑仿佛告诉他爷爷不碍事,只是怎么也掩饰不去眼底的那一丝担忧。 半晌之后,这位算道上足以问鼎天下的老道士张口吐了一口浊气,面色由白转金,再转红润,这才说道:“小道友命显贵格,老道法力低微,算不出什么来龙去脉,所谓劫难应你而起,现在看来就是一道谎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苏逸不明就里,刨根问底道:“余道长算到了什么?” 余玄机轻轻吐气,安慰了下眼中藏着担忧的小麦芽,口气深远道:“什么是天,什么又是地?” 苏逸瞠目结舌。 余玄机自顾自说道:“如果老道说,这天其实是一个吃人的怪物,这地其实是一扇门,这天地间的人就是牢笼里流放的刑徒,而门外就是掌控这些人生死的域外神仙,你会怎么想。” 一旁托腮的小麦芽忽然说道:“神仙不是好人吗?” 余玄机抬头看天,喃喃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呐。” 苏逸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不禁说道:“莫非这一方天地就是为了关押我们,那往圣诸贤的消失,又和这有关系吗。” 余玄机闭口不谈,苏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有种感觉,仿佛天空之上有无数道目光盯着下界之人,一旦有人入圣成仙,就要被上天毁灭。 而毁灭他们的上苍竟然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简直不可思议! 苏逸忽然想到那道灰色阴影,老剑仙说它非人非物,而是一道残缺的大道,莫非就是所谓的苍天的一道化身,专门捕食下界之人,或者是针对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修士? 地下镇压的什么存在,宗法和尚自斩混乱法身于此,想要籍此修炼无上大道,扰是血色佛陀法力惊人,还不是一样被秩序锁链困守此处,龙象寺镇压的一方地狱又是什么,可是就是老道士口中所说的打开牢笼的大门? 一时间,苏逸思绪万千。 胸前玉佩阵阵温热,相传此为应劫之物,苏逸想从上面找出蛛丝马迹,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苏逸忽然问道:“那余道长该何去何从?” 余玄机一手指天,说道:“想必下面的诸位也同我一样,想要打破牢笼,上去看看。” 苏逸刹那失神。 就在这时。 地底忽然冲出一道清瘦的身影,磅礴的剑气纵横而出,显得缭乱纷繁,兮兮一脚踩剑神态慌张,看到苏逸,便御剑而来,抓住他一只手,不由分说御剑疾去。 身后。 是万丈熔岩。 ―――― ------------ 第九十六章 臭不要脸的 尚不明所以的苏逸被兮兮一把拉住,踩剑而上,一别数年再见面时却无从开口,亦或许那份感情埋在心底,就差一个契机。 此刻兮兮面色慌乱,全无先前的淡然之色,苏逸不明就里,但听她说道: “快走!” 话音刚落,只见地底忽然涌现出一阵灼热的气息,苏逸用神魂窥看,只觉得身后仿佛一个咆哮火焰巨兽,炽烧得神魂隐隐作疼,不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只有她一个人逃出来,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苏逸闭目,神魂陡然飞出。 兮兮如有感悟,惊咦的看了他一眼,只见苏逸念头散开重组,一尊金身灿灿的佛像出现在眼前,脸上有宗法和尚几分慈悲韵味,那金身佛像张口说道:“我看这金身佛陀的法相最是善于防守,所以观想出一尊来,你御剑飞行,我负责垫后。” 当务之急是躲开身后喷薄而出的岩浆,天机殿余姓道长高深莫测,自然不用担心他们爷孙的安危,苏逸神魂观想出一道金身佛像笼罩在周围,兮兮微微侧目,便沉下心神,以老剑仙传授的一字御剑的大神通,张口吐出一把不过一寸的红色剑胎,取名蜉蝣,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意味,传闻自古西蜀一代流传着一套养剑于心的法门,将细小剑胎含在口中,以心血喂养,少则数年,多则几代人,这才能铸就一把绝世通灵的好剑。 兮兮这把蜉蝣剑,乃是天巫宗黎姓老人留给她的一份重礼,为开山祖师游历方外时偶然得到,只是剑身短小,适合女子使用,所以才取名蜉蝣,天巫宗传承千载,不乏有惊才艳艳的女流之辈,用剑的也是多如牛毛,但让这把蜉蝣剑自行认主的,除了这个身形清瘦的姑娘便再无他人了。 女子练剑养气再杀人,兮兮有黎道元一身气胆在身,便是不学李清白那杀人的剑术,也是一等一的高人了,此刻张口吐出蜉蝣剑,剑胎通红,如有血肉一般,细剑在她身侧游走一圈,甚是亲昵,兮兮弹指一道御剑的法诀打去,两袖?两袖气胆一鼓再鼓,带着两人轰然飞起。 熔岩一下将原来的那处地方覆盖,阵阵浓烟泛起。 苏逸低头看去,只见一道苍老的身影从熔岩中走出,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儿,火红的岩浆自行分出一条道路来,纯白色的玉盘洒下一片光华,正是天机殿的余玄机和小麦芽。 余玄机看了一眼御剑飞行的兮兮,便把目光投向熔岩中。 无数道火龙翻腾,仿佛火焰地狱一般。 兮兮低头轻轻思量,倒是苏逸担心地底情况,不禁问道:“兮.......兮,老剑仙他们如何呢?” 兮兮陡然抬起头来,身旁蜉蝣剑霎时间剑气纵横,猛地指着苏逸的眉心刺去,苏逸有阵神魂被撕裂的错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剑尖离他眉心几寸的地方停下。 神海之中一片宁静,周天星辰运转自然,苏逸低着头,微微皱眉,忽然轻轻一笑,身后捏住那个可当得天下前三的锋利细剑,伸指一弹,细剑折返,在空中不断回旋,伸出手来,顿了顿,还是往兮兮头上摸去,笑着说道:“傻丫头,刺人要往心口刺,脑袋一扎就没气了,刺心口还能多活一会儿,指不定能多掏出点家底来,青城里学的东西怎么这些年全忘了。” 兮兮低头看着脚尖,蜉蝣剑如有灵性般,仿佛知道主人心情,顿时敛去周身光华,变得平淡无奇。 小麦芽好奇的看着这对奇怪的男女,方才还救下了对方,怎么现在就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呢,余玄机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眼神在兮兮脖子上那块玉佩处顿了顿,随即恍然。 “当从那天你被那个黎姓的老前辈带走,我便下了山,羽仙宫到底是神仙之地,呆不习惯,包裹里的番薯被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回青州的路上给了快饿死的小孩,我们那间屋子还在,不过已经被人光顾了好多次,垫床的破棉絮也被拿走了,箭匣里的银两被我给了东坡老酒鬼,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他死了没有,当年欠了三两银子就还了他二十两,这么亏本的买卖少爷我还是第一回干,也亏的你还记得。” 苏逸轻声说道,忽然停了下来。 兮兮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苏逸,咬紧嘴唇。 “喂!” “嗯?” “苏逸,你说来接我的。” “叫少爷。” 蜉蝣剑骤然飞起,斩落百丈剑芒,将下面的熔岩搅出一个极深的漩涡来。 兮兮瞪了一眼苏逸,赌气说道:“我现在比你厉害。” 苏逸捏了捏她的长着些许雀斑的鼻子,故作惊讶道:“有多厉害?” 兮兮二话不说两袖气胆甩出一条磅礴龙气来,席卷巨石掠过,如同陨石落地般砸向岩浆表面。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逸眯眼,这丫头如今一身剑术已经趋于大成,特别是那一手御剑的绝妙手段,就是苏逸也惊为天人,以前不会嫉妒这个丫头天赋惊人,被一帮神仙里的人物争着抢着收徒,以后更不会有半点不快,约莫都是自家人,帮亲不帮理就是这个理,兮兮两袖气胆滔天,苏逸只顾眯眼点头欣赏,全然没有任何比拼的心思,世上能有几个女子如此好运,遇上一个千年难遇的陆地剑仙倾心倾力传授剑道,再者真如顾当归所说的,天下再出一个女子剑仙,以后说出去也倍长面子,青城里攀爬滚打没饿死没冻死终于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以后还有谁敢欺负? 苏逸故作一脸深思表情:“这么厉害了。” 兮兮眉头轻缓,似乎想要笑。 苏逸忽然说道:“不许笑。” 兮兮抿紧嘴唇,不笑,抬头疑惑的看向苏逸。 “再笑就有皱纹了。” 身形清瘦的兮兮忽然手忙脚乱的理了理眼角眉头,忽然手中动作一滞,说道:“你真无聊。” 顿了顿又说道:“我真是个白痴。” “白痴若都能像你一样练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那人人都想做白痴了。” “你就是骂我白痴。” 兮兮瞪了一眼苏逸,发觉这样没趣,便把气撒在蜉蝣剑上,伸手一弹剑身,蜉蝣剑陡然逃开,委屈的躲到一旁去了。 苏逸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他们都说咱俩是应劫之人,祸乱的起源,你好好的不在蜀中待着,跑这边来干什么。” “祸乱是你,我就是在蜀中吃饭睡觉无聊了,跑出来散心不成吗,谁说就是来找你的。” “我也没说你来找我。” 兮兮一跺脚,御剑飞去。 苏逸盯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丫头也长大了,却依旧沉默寡言,性子倔强依旧那副脾气。 御剑飞出好远的兮兮忽然停了下来,转身说道:“喂。” 苏逸抬头,笑着说道:“叫少爷。” “臭不要脸的。” 蜉蝣剑陡然一转,载着她来到苏逸面前。 兮兮抬头认真的说道: “我想你了。” ------------ 第九十七章 新人换旧符 大明崖一万八千道阶梯取名“青云”未必没有一入山门,平步青云的意思,走在洁白玉石铺垫的阶道上,脚底柔软,一阵暖意传来,无意间消去几分疲乏,山间雾色空蒙,青松之上一轮淡日升起,鹤唳空灵,端的气象万千。 半山腰上一座四方矮脚的凉亭里,一桌玉石切成的棋盘前,青云道袍的老者正闭目憩息,老者姓洪,在这山间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年岁,但凡上山的弟子都认识他,却没人瞧出他羽仙宫掌门的身份,此刻老者身子摇而不倒,仿佛睡卧中的罗汉,从日出睡到日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骑青牛的小道童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那幅模样,牛角挂着一卷经书,头缠太华宝髻,一顶青色道冠斜挂在身后,腰系横笛,经过老者身边,顿了顿,拿起腰间的横笛,一曲绿野仙踪响起,陡然间远处传来一声空灵鹤唳。 身形臃肿的朱邺水此刻趴在一只仙鹤之上,全无半点世人眼中仙人骑鹤的潇洒姿态,两只手抱着仙鹤的脖子,差点双双坠崖毙命,总算有惊无险的来到凉亭处,那只在山里活了数百年的仙鹤头也不回的逃走,要不是被这胖子软磨硬缠着要载他来,谁愿意动身,在松涛之下再睡个百年才叫舒坦。 小胖子朱邺水落地轻踩,掸去身上尘埃,一副老实恭敬的样子,对一边握笛的小道童请了个万福,说道:“大师兄。” 小道童点了点头,转身对沉睡中的老者说道:“师父,小师弟到了。” 不起眼的老家伙是羽仙宫的当代掌门,已经是一百五十岁的高龄,慢悠悠的醒来,似乎有点老眼昏花,见这位往日里都不曾起心的小徒弟如今也这般修为了,见他往日里油嘴滑舌,这会儿见到自己便这么老实,顿时笑了笑说道:“六水,你根骨奇佳,也算是一棵好苗子,你要一门心思放在修行上,纵然比不上你大师兄,登顶造化还是轻而易举的。” 小胖子在师门里排行老六,名字里带水,所以就有六水这个称号了。 羽仙宫门下大弟子据说是仙人下凡,百年前紫?前紫薇殿天降神谕,赐下一卷无字天书,天书裹着一个婴儿,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大明崖上骑青牛读书的小道童依旧这幅稚童模样,似乎不曾长大,而当年正值风华的羽仙宫掌门,如今已经是垂垂暮年的老家伙了。 小胖子乖巧称是,对这个修为境界和年纪相当的老人打心底的敬畏有加,若说羽仙宫不敌乾帝大势远走中州,他朱邺水第一个不信,六十年前武王洪盘还不过是一介武夫,而那时的洪姓道人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羽仙宫掌门,修为深不可测,更不用说传闻羽仙宫里还供奉着三位真君级别的道教高人,所谓真君便是踏入神仙造化境的高人,本人自不必说,便是那三位出来,随便跺一跺脚都是一场天翻地覆,凡俗武夫再厉害又如何,千军可以累垮一个以儒入圣的白晏之,可又能奈何得了真君级别的道教高人?一力降十会,那十力百力千力呢,所以羽仙宫一举迁出中州,非是忌惮那个百骑出乾州,万骑平天下的乾帝,而是另有隐情。 老头儿一身青云道袍穿了百十年,早已洗了又洗,可是怎么都穿不厌,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念旧,旧人旧事旧酒旧棋旧地再重游,百年前的江湖还是李清白一剑平川的江湖,黎道元一声狂傲难逢敌手,三教高人辈出,便是庙堂里也有几个神仙不出世的白衣卿相,他洪如风只能被世人评为中上之姿,羽仙宫历代掌门里最为平庸的一辈了,便是如此,那样的江湖才有趣不是吗,都说宁做太平犬,不为离乱人,可怎么觉得少了那些人的江湖总透着一股子死气,黎老头还没下完那盘棋就不声不吭的走了,便是活下来的也都准备老死不出世,他一个羽仙宫掌门三十年浪迹江湖,只做一个饮酒潦倒的糟老头,还不就是再多看两眼世事人情,这东西管你修为再深,能带进棺材板不成,修炼修行到故人尽皆离去,多孤寂荒寥啊,江湖代有才认出,各领风骚千百年,自己门下的仙人下凡小道童不出意料就是下一代江湖的执牛耳者,黎老头收下的那个女娃儿敢让世人折腰又折剑,就是身边这个油头滑脑的小胖子也不会让这个江湖太清净,更别说三教圣地,九州各教,层出不穷的年轻后生,这个江湖不孤寂咯。 大明崖,原来不叫大明崖,而是佛教一尊大明菩萨在此处和羽仙宫的一位前辈高人坐而论道时,天地异象纷呈,这才有了大明崖一说,至于为什么不以羽仙宫那位前辈的道号命名,难道那位高人暂输一筹技不如人不成,洪如风却是知道那两位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设下一场浩瀚棋局,先手七八子便开了万年气象,这才有了异象分成,这盘棋自然没分出个胜负,想来观棋不语的也不禁动容,言此局包容天地,可堪千年前庙堂里那两位推背而书的道家箴言,此后几十年闭嘴不可多言半句,以聋哑示人。 天地为棋盘,众人为棋子,好大的手笔,洪如风初听时震撼,再听时陷入沉思,若这天地真为棋盘,众人尽皆为棋子,那么执子拼杀的又是何人? 再想下去就会陷入无尽恐慌。 呔,这座江湖,便是老去也有不服老的洪如风,哪怕小小的一粒石子总要在这片湖海之上折腾出一片浪花吧,何况这粒石子如今已是巍巍昆仑,放个屁总该能响彻这个江湖吧。 骑青牛的小道童看身边的老头儿气势一涨再涨,脸上少有的显出一丝凝重之色,小胖子朱邺水退后几步,心中震惊于师父的浩瀚气机,担心这个凉亭被不知所谓的老头儿连人带盖一起掀了,到时候万丈深崖又多了几个可怜枯骨。 老头儿陡然醒来,气势收敛,笑着对骑青牛的小道童说道:“伯机,这趟老头我出门,羽仙宫就交给你了。” 小道童不置可否,手里把玩着那只横笛。 老头儿自顾自说道:“都去凑个热闹了,怎么能少得了老头我,不服老还是老了,这个江湖到底是你们的。” “八百年前羽仙宫里前辈高人没下完的棋,老头继续下完。” 老头儿咧嘴一笑,对着西北处虚握酒杯,大声喝道:“黎老头儿,一干为尽。” 无人回应,倒是骑牛小道童眉头一紧,问道:“你真要去?” 门下有仙人转世的洪如风倒也不在乎小道童很少将师父挂在口边,而是笑着说道:“人老了,总想给这个不服老的江湖留下点什么,你要有天能回上界去,记得给老头儿收拾下尸骨,浇点劣酒,也不枉这一世的情分。” 面容稚嫩的小道童点了点头,随即骑牛远去,牛鼻鼾声如雷,脚下祥云阵阵,四角有两角生紫雷,紫色瞳孔射出万丈豪光。 老头儿伸手招来小胖子朱邺水,笑着说道:“若不出意外,你爹这趟也要去哪里,此番十去九不归,你大师兄心系天道,若大的羽仙宫道统或许也留不住他,你们师兄弟六人理应相互扶持,为师临走之前再赐你一宝。” 说完,抬头看向羽仙宫道门方向。 “请神符!” 万丈崖坪轰然泛起漫天霞光。 神符之上书有羽仙宫的至高法门《太上羽仙谱》,本是残缺不全,数年前被觉醒前世记忆的小道童补全,算是天下一等一的仙家法门了,神符本身更是不可多得的道家法宝,此刻被老头儿一并交给了小胖子朱邺水。 新人换旧符。 小胖子怔怔出神。 老头儿却笑着踏出一步。 已至千里。 ------------ 第九十八章 化界开天门 兮兮负手御剑飞行,苏逸紧随其后,桃木剑在蜉蝣剑面前温驯得像个小兽,后者不过寸许有余,奈何是实打实的仙家法宝的胚胎,自然不是千年桃木打造的剑身可比的,当真人比人气死人,修行不过数年的小丫头如今也是一方神仙人物了,两袖气胆滔天,再者剑仙李清白三剑除了那招收官的开蜀式,其余两招尽皆被这丫头吃了个通透,黎道元说她十年修成女子剑仙,哪有半点是吹捧,分明是这世上最实在的话了,世间修行者万万千,能登堂入室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能有几人如她天资卓卓,更多是像苏逸这样一步一雷劫过来的,修行不易,且行且珍重。【无弹窗.】 苏逸不清楚那地底熔岩因何而来,再者李老剑仙和武王等人已在地底,不知遭遇了何等变故,是否还安然,兮兮独自御剑上来,神色慌张,想来是遇到了什么,苏逸后知后觉道:“地底下是什么东西,竟然连宗法神僧的一道法身都可以困锁此处,李老剑仙纵然手法滔天,恐怕抵挡这天地之力来也很吃力吧,不过想来气机不断之前,这些熔岩就算灼热逼人,也不能伤他丝毫。” 御剑数丈之高的兮兮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说道:“地底下火红一片,除了岩浆根本看不见东西,那道血色佛陀退到了岩浆后,李...师父让我先出来,说下面可能有了不得的凶物,还说外面有两位故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们。” 所谓故人,一是旧人旧友,二是已故之人,不管前者后者都是李老剑仙认识的,兮兮跟着李清白学剑数载,纵然没有亲口喊过一声师父,但对这位邋遢的老酒鬼是打心底的愿意亲近,这世上除了苏逸再就是黎道元和李清白两个年岁过百的老头对她最好了,就再无其他了,所以说死了活着的都要珍重,兮兮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想法,苏逸说过,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既然没弄清楚地底的情况就出来了,苏逸再好奇也不能亲自下去探寻,倒是对李老剑仙说的两位故人颇感兴趣,天机殿的余姓道长应该是其中以为,那另一位故人是谁,苏逸侧头看去,只见一个青云道袍的老道登天而来。 苏逸诧异,想起那日在大明崖上的遭遇,不禁皱眉:“是他。” 兮兮也抬起头看向那个青云道袍的老头儿,疑惑的想了想,转身看向苏逸,问道:“羽仙宫?” 苏逸点头,对这老头儿实在欠缺好感,不过既然是三教高人,断然不能轻视,再者这老头儿也许先知先觉,知道玉佩应劫之事,所以才拒绝收下兮兮,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兮兮忽然低头说道:“羽仙宫当初那个小胖子时常去西蜀蹭吃蹭喝,被黎师父抓住揍了一顿便再也没来了,听说被他师门关禁闭了。” 苏逸惊讶,想起那个肥墩墩的小胖子,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虽说那家伙脸厚贪吃,但心肠却不坏,当初大明崖上带着两人上山却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差点就成了同门师兄弟,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起一路的坎坷修行,苏逸心中百感交集,心神一动,许久没有进展的修为境界竟然在这会儿有了触动,苏逸闭目而视,府内小世界里群星闪烁,明灭不定,开辟阴阳世界的神海上数条小鱼跳跃,那是阴阳之气化成的生灵,自此神海之中有了生命,传闻府内小世界修炼道极致,可以演化为大世界,创造万千生灵,等同造物,苏逸现在不过才踏出了千万步的第一步而已。 神海之底沉下的那张金色符页看上去光芒内敛,平淡无奇,苏逸却感到它表面一丝细微的颤动,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精气骤然从天空垂下,如同帷幕一般将整个神海遮住,念头一动,金色符页浮起,在渊石碑上盘坐的金色小人口中咒语默念,金色字符环绕身侧,忽然睁眼单手一指,天空念头化成的一颗颗星辰停止运转,渐渐散开,仿佛一个透明的漩涡,渐而洞开一扇大门。 “开天门。” 万丈星光倾泻而下。 如瀑布垂帘。 苏逸喃喃自语道,手指一划,眼前波澜再起,虚空陡然荡起一圈圈涟漪,一道肉眼可见的法门出现在眼前,沟通着冥冥中的远方。 长生诀上记载的在渊第六重,化界之力。 苏逸偶然顿入第六重,感悟化界之力,实力陡然间一涨再涨。 传闻化界之力修炼到极致,可以沟通十八层地狱,简直是天上神仙一般的手段了。 兮兮目光柔和,蜉蝣剑握在指尖,替苏逸护法在一旁,见他顿悟醒来,这才轻轻说道:“修行?” 苏逸点了点头,知道她不在意这些,也不过多解释,而是抬头看着登天而来的青云道袍的老头儿。 洪如风两袖空空而来,见到同样鹤发童颜的余玄机,点头问好道:“余道友好久不见。” 小麦芽躲到爷爷身后,偷偷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老头儿,悄悄问道:“爷爷,这人是谁啊。” “羽仙宫一代掌门亲临,不胜荣光啊。” 羽仙宫、天机殿同为天下三大圣地之地,加上那位被逐出龙象寺的宗法和尚,如今三教高人齐聚此地,当真是修行界一等一的盛事。 小麦芽在偷看这个笑意盎然的老头儿,却见那老头变戏法一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儿,伸手送了过来。 小麦芽眼睛一亮,却摇了摇头不去接手,而是说道:“爷爷说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老头儿洒然一笑说道:“我和你爷爷虽然没见过面,却也是神交已久,算不得陌生人。” 小麦芽转身看向爷爷,却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笑着接过糖葫芦,乖巧的喊到:“谢谢老爷爷。” 洪如风摸了摸她脑袋,怜爱的笑了笑,抬头看向余玄机,说道:“余道友此番也要去探个究竟?” 余玄机轻抚白须,点头道:“理应如此。” 洪如风忽然砖头看向苏逸,笑着说道:“小友,好久不见。” 苏逸还没说话,兮兮却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嘀咕道:“装模作样。” 说完蜉蝣剑铮鸣一声,冲天而起。 洪如风面带欣赏的看着赌气的清瘦女子,不禁点头再点头,由衷叹道:“资质惊人,短短数年就已经摸到剑道大成的境界,难怪黎道元当年不顾自身气运,硬要接走她,可惜故人已去。” 苏逸神色一动,见方才还气愤连连的兮兮听到老头儿这话,不禁神色黯淡,想来是对黎老头的逝去愧疚在心,大抵是为了报答黎老头的舔犊之情,这才剑道上愈发用心,境界一日千里,这才有今天女子御剑的巍峨气象。 洪如风见兮兮冷脸相向,倒也不生气,而是低头看向地底涌现的熔岩,说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余玄机拉着小麦芽的手,点了点头,说道:“老道修为平凡,就是在此等候羽仙宫洪道友前来相助的。” 天机殿最擅天机命运一道,自然可以算出洪如风的到来,自此等候片刻也在情理之中,洪如风也不谦让,大袖一挥,红热的岩浆陡然分出一条道路来,口中念咒,一道青色罡气笼罩在周围,将灼热的气流隔在外面。 苏逸看了眼兮兮,点了点头,便纵剑飞了下去。 ------------ 第九十九章 锈剑钉佛陀 说来奇怪,冲进熔岩的那一刻,苏逸灵识紧闭,反而没有丝毫灼烧之感,似乎那万丈岩浆是本就不存在,除了满眼火红之外再无别的东西,苏逸手里牵着兮兮柔若无骨的手,神魂驱动桃木剑猛然而下。【最新章节阅读.】 也觉得地底走势跌宕起伏,苏逸兮兮一前一后,眨眼间就不知道走了多远,飞剑走势一滞,苏逸念头一动,轻身而下,双脚踩到实处,睁眼看去,这地底竟然是一方宏大的广场,古朴自然,仿佛年代已经。 兮兮收回蜉蝣剑,亲临这里才发现地底空间是这样的广阔,古朴的石砖铺地,一盏盏幽暗的石灯漂浮在周围,明灭不定,兮兮两袖气胆飞出不过数步之远便悄然消散,她不禁轻咦一声,手中寸许的蜉蝣剑嗡然飞起,拖出一道光亮的剑芒来,兮兮单手一指,蜉蝣剑飞出,只是片刻之后便再难前进半点,似乎受到了什么阻隔一般,微微颤颤的折回。 兮兮气不过,还要再试,苏逸一把拦下她说:“没用的,我试过,到这里法力受到了禁锢,能够使出原先的十之三四已经算不错了,更别谈御剑飞行的手段了。” 地底竟然有这么一块地方,那么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兮兮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多在意,倒是苏逸眉头深深皱起。 “怎么了?” 苏逸忽然说道:“为何一同下来的,那两个老头却不见了踪迹?” 兮兮闻言神色一动,转身看了看周围,果然没看到两人的踪迹,本来是沿着同一个方向下来的,为何不见了。 “这地方有点古怪。” 苏逸说完走了一步,脚下的石砖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地底听得人一人毛骨悚然,苏逸眉头一皱,神色间倒也不见多少慌乱,到底是青城里大风大浪走过,就算一具尸骨出现在脚下也不至于多吃惊,低头看去,一块青色的东西掉在地上。 兮兮目光投向那个东西,神色一动。 “你认识它?”苏逸见她如此,不禁问道。 兮兮捡起那块青色物件,仔细观察了一下,脸色稍白,点了点头看向苏逸,不确定道:“好像是李师父的…酒葫?” 苏逸闻言一惊,李老前辈已经顿入陆地剑仙的仙人境界,难道在此遇到了什么变故不成,方才兮兮也下来过,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兮兮见苏逸目光投来,不禁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到地底来,师父就吩咐我上去了。” “兴许是李老剑仙遗落此处的,我们再往前走走便知。” 说不出是安慰还是什么,苏逸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既然不能御剑飞行,神魂出窍恐遭患难,苏逸二人索性步行此处,庞大的地底广场一眼瞧不到尽头,苏逸走了片刻,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一座巨大的宫门出现在眼前。 不似寻常宫殿那样的金碧辉煌,此处的宫门反而有些阴森可怕,入口黑漆漆的一片,苏逸和兮兮对望一眼,这个地方充满了诡异,对于陌生的东西,恐惧恐怕要多于好奇。 “既然来到这里,那就进去吧。” 苏逸在身边的时候,兮兮一直懒得动脑筋,既然他拍板决定的事,照着做就是了,苏逸走在前面,兮兮把寸许的蜉蝣握在指尖,小心观察着周围。 宫门大概有数丈高,奇怪的是没有丝毫卫兵值守,也不对,若是这地底宫殿多出几个人来值守,那才叫奇怪呢。 苏逸脑中忽然闪过这样奇怪的想法,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地底宫殿是何时建造又是和人建造的,那高阔的城楼之上,只有一个空白的牌子,并没有注明地名。 兮兮紧随其后,对这巨大的城墙宫门视而不见,而是走到墙角之下,弯腰蹲下,伸手抹去,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不禁蹙眉。 一道干涸的血迹在地面之上,似乎已经干了好久,在昏暗的石砖之上并不容易发看出,若非兮兮心细,断然不能发觉。 苏逸盯着那道血迹看了一阵,似乎深陷其中,兮兮疑惑的看了一眼陷入魔障一般的苏逸,轻轻拉了一下他,陡然间苏逸脸色一白,退后几步,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是什么凶血,只看一眼就能勾人心魄。” 兮兮不明就里,倒是看着那血迹没有丝毫印象,苏逸对此也感到诧异,莫非这血迹针对修士不成,可是兮兮也是剑修之人。 苏逸沉吟一阵,再看这座城池时,入眼仿佛一座恐怖的死城一般。 桃木剑在手,一阵红光泛出,苏逸弹指一道法诀打出,天火纵横,将那血迹点燃,尽数烧去,转身对兮兮说道:“走,进去看看。” 兮兮点头,脸上有点凝重,想来连她这样的懒散性子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座城池有多大苏逸不知道,只是城外石砖铺地的广场就这样广阔,就连城墙也是巍峨百尺,苏逸双手推门,已经用上搬山之术,方才将那扇重重的宫门推开些许,一阵咯吱声传来,仿佛经年没开启一样,让人听得分外难受,近距离看去,才发现宫门之上雕刻着无数的飞禽走兽,有的可以分辨出种类,有的却是全然没有见识过的,便是那些认出来的也是上古便灭绝的,只是在后世一些志怪笔记里才有记载的。 兮兮一并合力才将整扇宫门推开,骤然间,一阵仿佛时隔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空中荡漾着刺鼻浓郁的气味。 苏逸眉头皱起,一道清风决打出,将混浊的气息驱散,这才眯眼看去。 一条官道通往无尽的深处。 周围是茫然一片,看不出丝毫东西来。 仿佛这宫门之后就只有这一条官道,那么这条官道是通往何处,幽冥地狱? 轰的一声,大门自行关闭。 苏逸脸色有点难看,不禁想起传闻中龙象寺地底镇压着一方地狱,莫非此处也是如此。 可是为何不见前面下来的人的踪迹。 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退路了。 苏逸和兮兮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之上,小心戒备着周围,好在这一路上除了安静的可怕,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在往前走去,又是一座巍峨的城墙竖立在眼前,就连同那扇宫门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苏逸在城墙下发现的不是一滩血迹,而是一个残破的金钵。 苏逸拿起残破的金钵细细打量,发现这竟然是一道法器,只是破损的厉害,加上年代久远,灵性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难道是宗法和尚的金钵?可为何这般破旧,仿佛经历无尽的光阴。” 苏逸喃喃自语。 推开宫门,依旧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官道。 苏逸越走脸色越沉。 终于下一个城墙出现在眼前,等他抬头看去,不禁停下脚步。 目光骇然。 城墙之上,破旧袈裟包裹的和尚竟然被一把锈蚀的铁剑贯胸而过,钉死在城墙之上,黑色的血流淌而下,风干在墙上。 ------------ 第一百章 心灯能除万年暗 “不是宗法和尚。【最新章节阅读.】” 苏逸的嗓音有些干哑,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什么比眼前的场景更触目惊心的,一座死城之中,一道又一道的宫门,走到此处突然发现一尊佛陀被钉死在城墙之上,流淌着黑色的血迹。 之所以说他不是宗法和尚,一来在枯竭法海中,曾见他练就不坏金身,浑身血液金黄发亮,还散发着一股药香,说是神液也不为过,此刻城墙上被风干的血迹却透着一股子妖异的黑色,让人望而生畏。 苏逸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死去依旧的佛陀,依稀有些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不过苏逸却可以肯定从没见过这个人。 兮兮显然不是寻常姑娘,见到死人依旧神色不变,想来青城那几年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面对一些东西,手中蜉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自行飞起,环绕在她周围,一道青色罡气垂下,将她守护在其中。 不知为何,苏逸总觉得那被钉死的佛陀有什么诡异之处,生锈的铁剑贯胸而过,干脆利落的将其斩杀,贯胸而过?蓦然,苏逸知道哪里不对了,那锈剑贯胸,为何胸中那颗心却不见了。 都说菩萨心肠,这天地万事万物皆有理由缘,修佛的除却修佛理佛缘,便是修一颗佛心了,一生功德造化也尽在此处,而现在看来,那铁剑贯胸之前,菩提心已经被人取走。 这一次城楼牌匾上终于不再空白,而是多出了几个血红大字。 “地狱。” 苏逸轻声念道,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而生,这地方处处充满诡异,先是佛陀钉死城墙之上,再者城为地狱,恐怕不是什么善地,相传龙象寺地下镇压着一方地狱,难道这里也是这样?苏逸遍体生寒,偏偏没有退路,只能盯着那两个猩红大字打量再打量,这字是后人书写上去的,却有种说不出的禅韵,苏逸有种感觉,写下这字的也许会是个得道高僧。 被自己想法唬住的苏逸,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看那猩红二字,而是动身前往城墙之下,既然佛陀已经死去,顾忌太多反而会吓到自己。 苏逸眯眼看着死去的佛陀,竟然年纪不算太大,至死依旧眉目庄严,不嗔不怒,心口果然被人挖出,或许锈剑贯胸之时已经死去,苏逸双手合十打了个佛礼,便伸手触摸那道锈剑,入手一阵冰凉,仿佛经久的寒冰,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锈剑上面的寒气之浓,足以侵蚀普通人的体魄,苏逸心中一动,神海之外骤然涌出一丝精气来,将寒冷抵挡在外,苏逸闷哼一声,猛地拔出锈剑,那尊佛陀从墙上滑落,竟然就此端坐在墙角下,双手合十做诵经状,若非知道他已经全无生机,还以为已死之人又复活了。 苏逸握着锈剑观摩一番,没发现任何痕迹,兴许是久经岁月,早已磨灭了所有印记,不过纵然于此,也没有湮灭在滚滚洪流中,想来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不过既然是不祥之物,断然没有留在身边的道理,苏逸将锈剑扔在一旁,伸手就要推开那道名为地狱的宫门。 忽然手一滞,苏逸转身看着兮兮,说道: “早知道这趟如此凶险,就不带你一起下来了,打从修行以来,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便是妖魔鬼怪都遇上了好几波,青城苦虽苦了点,但你我这么多年下来了,总不担心平白丢了性命,反倒是活着挺安逸的,有没有后悔跟着我修行?” 兮兮默不作声,半晌,忽然抬头说道:“便是不跟你出来,你就不修行可吗?” 苏逸想了想,认真说道:“还是要修行的,做人嘛,不就是要活个人模人样出来。”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动脑筋。” 苏逸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咱们也是两个糊涂虫,揣着点微末道行,也敢下来凑这热闹,如今被困在这死城之中,只能进不能退,下面的路有什么不知道,想来会遇到更多比这死和尚更可怕的东西,你怕不怕?” 兮兮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怕。” 苏逸咧嘴一笑,摸了摸清瘦女子的脑袋,一入经年前那样,桃木剑横在身前,转身一把推开那扇宫门。 路到了这里已经是尽头,漫长的官道没有继续蜿蜒下去,入眼是一间恢宏的宫殿,恢宏却又空荡,不见半点人烟,却依旧香火鼎盛,烛光耀眼,仿佛人还没有离开多久。 苏逸轻轻踏入一步,如同一颗细石惊开水面,荡起阵阵涟漪,骤然一声暮鼓晨钟传来,醍醐灌顶般,让毫无准备的苏逸二人身子一滞,神魂恍惚。 抬头看去,一座巨大的铜钟悬挂在高堂之上。 苏逸三次雷劫的神魂在钟声之下隐隐被震得脱窍,不由默念长生诀,转头对身后的兮兮温柔说道:“不怕啊。” 手心是汗的兮兮低头嗯了一声。 苏逸看不清这大殿顶上阁楼中人,那阁楼中人却能看见他。 一张干净的木桌之上,放着一盏青灯,灯碗里盛着透明的灯油,灯芯上一小撮火焰明灭不定,偶尔跳动一下,将桌子旁那个人的身影拖得几长,圆圆的光头看上去像根圆棍。 那是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看得出来原本是个僧人,只是身上已经是还俗的衣服,头顶的戒疤已经淡去,眉毛苍白而垂,眼中也尽是混浊,方才一直盯着身前的青灯,久久凝视,等到苏逸推门而入的时候,才把目光移开。 说来奇怪,木桌上的那盏青灯就是普通的古佛灯,可那灯碗里流淌的灯油却有些怪异,那灯火点燃跳动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一张笑脸的佛陀,说不出的诡异,若是懂行的在此,一定会惊讶出声来,这灯油不为外物,正是由心肉熬成,此灯不为别物,正是心灯。 心灯能除万年暗。 老僧人在点头,好似在打瞌睡,那心灯一明一暗,笑脸佛陀若隐若现。 苏逸骤然停下脚步,眯眼看去。 不知何时,一个奇怪的女子舞袖出现在大殿之内,看不清是影子还是什么,入眼模模糊糊。 轻袖善舞,女子婆娑。 一道昏黄的灯光不知道从哪里而来,将女子的舞姿映照在墙上。 那阁楼之上的枯槁老僧陡然身形一动,化作一阵青烟钻进心灯之中。 若是苏逸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枯槁老僧竟然就是城墙上死去的和尚,只是面容苍老,仿佛老去了几十岁一样。 一盏心灯独自存放在阁楼之上,不知有了多少岁月,虽是明灭不定,却始终没有熄去,而那长袖善舞的女子身影,也一直映照在墙壁之上。 陡然间,墙壁上的影子走了出来。 ------------ 第一百零一章 舌藏符箓 女子清秀隽美肌肤胜雪,这样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苏逸弹指剑鸣,桃木剑铮然划出一道剑芒,红光大作,兮兮亦是将蜉蝣祭出,可见对来人是多么的忌惮。【全文字阅读.】 一座死城之中的宫殿里,忽然从墙上走出来的影子,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森然意味,若非两人皆是修行者,胆识过人,恐怕此刻早已心神大乱。 苏逸抬头看去,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从墙下走下来,便挥起水袖,在眼前跳起舞来,一眼看去,仿佛时间流逝匆匆,晃眼就过去千年。 一舞千年? 兮兮却不似他这般沉溺于舞姿之中,而是眉头深蹙,两袖气胆甩出,轰然而前,却在半路被一道莫名气机拦住,两两相撞,一声炸响,兮兮飘身而退,蜉蝣剑已然飞出,与那个舞女对峙。 被蓦然惊醒的苏逸脑海中始终印记着女子的舞姿,深深骇然于她的手段,那段舞姿仿佛带着他走过了千年,莫名的愁绪染上心头,让他一阵烦乱,倒是兮兮发现了苏逸的不对劲,蜉蝣剑飞起,一下子拦在他身前。 女子依旧前行,直到蜉蝣剑抵在她眉心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 苏逸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远山黛雪峨眉含春,面容如诗如画,让人看上去感到一丝不真切,美到不真切,仿佛画中之人,唯一的瑕疵在于那双眼睛却木然无神,仿佛丢失了神魂。 苏逸将兮兮拉到身后,桃木剑握在手里,阵阵红光泛起,将这一片空间笼罩,手中长生诀掐动,心中感到莫名的危险,却又不知出自何处。 女子伸手一双白如凝脂的手来,一指将蜉蝣弹开,兮兮脸色一动,就要出手,谁知苏逸却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而后对着这个女子说道:“你是何人?” 苏逸不想动手,因为他感觉这个女子很危险,道德宗的那位白衣白蛇的女子菩萨,在渊石碑里桃笙儿一族的白衣女子,都没有眼前的女子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大,恐怕只有李清白一类的陆地神仙才能与之过手一二,断然不能轻启祸端。 苏逸想这女子冷虽冷了点,但也不似那种穷凶极恶的面相,反倒是有几分慈悲为怀的圣人模样,这点倒也不能相信,修行到一定境界,换血换骨都是小事,改变一个人的气场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常有妖狐倾国倾城惑乱人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苏逸不敢轻举妄动,却也不能坐以待毙,见那女子依旧冷清,不言不语的走来,不禁桃木剑一横,拦在她身前。 不知为何,兮兮一贯沉默寡言,不爱惹事的性子,打从这个女子出现以后,便全然变了,只听她冷哼一声,蜉蝣已然飞出。 “不可!” 苏逸喊时已晚,蜉蝣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仙剑胚胎,被兮兮以心血喂养,养剑于胎,比之黎道元亲力亲为传授下的两袖气胆也不呈多让,张口一吐凛然剑气,有李清白口吐江湖的七八分神似,蜉蝣临空斩下,女子不避不闪,两指夹住剑尖,舌尖轻启,一张杏黄色符箓现出。 不知为何,苏逸感到莫大的危机,仿佛只要这张杏黄色符箓一旦被揭开,将要大难临头,舌含符箓的女子,莫非是被道家高人镇压此处的鬼怪不成,苏逸也曾问过桃笙儿,这世上可有鬼怪,桃笙儿说万物皆有灵性,虽说修行不易,但是修成精怪的还是很多,唯独这个鬼魂一说,不是很确切,人的神魂离不开身体,一般神魂出窍太久没有归来,那么肉身就会坏死,神魂也会枯竭,单论那些修炼成鬼仙的存在,也是要尸解胎迷之术保存神智不失,灵台清明,还要投胎肉身,这才能修以证道。 这女子莫非就是志怪笔记里所说的野鬼不成,还有如此漂亮的女鬼? 兮兮不明就里,也觉得这女子舌含符箓,着实怪异的紧。 苏逸不敢让她将舌下符箓吐出,当即身形闪过掠至女子身边,一手掐决封住她心口气机,一手掩口,那女子竟然也不避让,任由苏逸作为,待到那股危机感悄然消失以后,苏逸这才折身而返。 做完一切以后苏逸才发现那女子嘴唇冷如寒冰,根本就不像生人,方才事出紧急没有感觉,这会儿忽然想起,不禁心头一突,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兮兮发现了苏逸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苏逸咽下口水,说道:“她……不是人。” 兮兮哦了一声,没心没肺的把玩她的蜉蝣去了,也许在她心里,舌含符箓,从墙下走下的女子是人才怪呢。 得出这个结论的苏逸再看那个女子时,目光已经是深深的忌惮,虽说学了几手法诀,再者得到在渊里玉佩男子的功法传承,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刚入行数年的新人,面对这个似鬼非人的女子,能撑着不露怯已经是难得了,若让他想出什么降魔除妖的手段来,恐怕就是难为人了,好在两人都不是胆小之辈,青城里死人堆里攀爬滚打过的货色,纵然女子就在身前,也不曾就此乱了阵脚,反倒是苏逸发现这女子眼神木然无神,仿佛是依照本能在行事,这倒让他稍稍安心。 那个长袖善舞的女子不前不后,就那样的站在那儿,口里舌下含着的杏黄色符箓不知为何物,此刻她闭上嘴唇,反而不能察觉,木眼空洞的眼神盯得苏逸心头一阵发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就这样和她对峙。 她忽然张口。 苏逸惊得肝胆皆裂。 可这位从墙下影子走下来的女子只是张口吐了一口气,便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苏逸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庆幸她口中的符箓没有脱落还是庆幸女子昏迷过去,总之这一行路有惊无险,总算没有出多大问题。 还没等他回过气来,那昏迷的女子骤然挣开眼睛,这一刻,眼神没有半点空洞木然,而是射出两道豪光。 头顶洪钟想起,无尽的佛号在大殿中回响,像是普度众生的声音。 女子仿佛没听到那满天佛号,而是大袖甩出,竟然笔直的缠绕在苏逸的脖间,不待他有所动作,人已经飞到她身边,苏逸感到一阵窒息难忍,兮兮手中蜉蝣剑已经斩出。 就在这时。 “唉。” 二楼兀然传来一声叹息。 女子水袖缠住苏逸,转头看向阁楼之上,目光森然。 ------------ 第一百零二章 菩萨道场,众生鬼域 顶上竟然还有一层阁楼,声音是从那里传来,可惜苏逸被轻纱缠住,无暇其他,倒是兮兮一剑斩去,被那女子轻易躲过,说来奇怪,那水袖轻纱不知何物,竟然将苏逸的神魂困在躯窍之内,好在桃木剑在他身边温养已久,和他心意相通,骤然暴起,将轻纱割去一片,苏逸一个鲤鱼翻身逃到一旁,那女子竟然也不去追赶,而是转身盯着阁楼之上。【最新章节阅读.】 兮兮将他扶起,蜉蝣游走在身边,以防那女子突然出手,苏逸揉了揉发青的脖子,这次被她打得个措手不及,也足以看出她修为的高深,不过此刻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一惊。 一盏古佛青灯摆放在木桌之上,灯火明灭跳动。 不知为何,苏逸看着那碗灯油,心里一阵发堵,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方才似乎有一丝声音从上面传来。 女子对上面的那盏青灯十足的顾忌,目光冷冷盯着,却再无动作。 突然灯火一动,一道苍老的身影从灯芯中走了出来,眉毛白垂的老僧双手合十,竟然看向苏逸,轻声诵了声佛号,算是打招呼。 待到看清这老和尚的面容,苏逸忽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难怪看着那盏青灯如此的心堵,为何这老僧如此面熟,不正是城墙之上被锈剑洞穿的那个年轻和尚吗,古来有心灯熬油一说,莫非这经年不灭的灯盏竟然是由心油点燃? 这老和尚又是人是鬼? 龙象寺贵为国教,连带着僧人也水涨船高,要是在大乾境内的僧人吃穿向来都是予取予求,既然被称为正统国教,大乾遍地都是僧人佛寺,得道高僧多之又多,只是这老僧和外面死去那和尚如此相像,便是苏逸心底存着一丝好感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 “哦弥陀佛。” 老和尚轻诵佛号,声音在大殿内回响不绝,头上那顶洪钟如有灵意般,轰隆一声响起,平地起惊雷。 女子身形闪去,眼中不再犹豫,而是直取那老和尚去了,只是还没靠近,灯芯跳出一粒火苗,便引燃她一双水袖,她急忙退后两步,止下攻势。 老和尚端坐在木桌旁,始终没有起身,苏逸见他手中把玩着一串念珠,颗颗饱满晶莹,知道那是得道高僧以自身温养的宝贝,不可多得,驱邪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能以佛家念力温养神魂,乃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苏逸不知道这老和尚是谁,但显然墙外端坐枯死的那个和尚是他的肉身无疑,莫非他一身神魂便是靠着这串念珠存活下来,见他如今形如枯槁的模样,说不准还真有七八分可能。 女子见一击不中,便要远遁而去,老和尚垂眉一挑,桌上的灯火骤然亮起,洒下一片光亮,那女子如遭遇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尖叫一声,便要往墙上躲去,只是灯火照到哪里,她身后便多出一道影子来,如影随形,头顶洪钟适时响起,将女子笼罩其中,一道金字密文从大和尚手中打出,将女子重新封印在墙上,便再无动静了。 苏逸看见老和尚神乎其神的手段,顿时感觉高深莫测起来,那女子说强没见她再多的手段,说弱连三次雷劫的苏逸猝不及防下也要中招,可偏偏在这老和尚收下撑不过几个回合,莫非佛家高僧都是捉鬼的大能不成,都说道士捉鬼,和尚渡人,自己这个伪道人反倒吃了个闷亏。 见眼前大患除去,苏逸倒是松了口气,反正这老和尚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总之没表现出半分敌意来,那便没有多大危险,兮兮抬头观察着四围的大殿,罕见的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苏逸见她如此,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在天巫宗的典籍里见过这个地方。” 兮兮语出惊人,饶是阁楼之上的老和尚也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了一眼。 天巫宗传承千年,典籍自然无数,一代剑仙李清白当初还不是一样去天巫宗求书无门,硬是软磨硬蹭了好些年才离去,足见天巫宗道统的不平凡,兮兮跟着黎道元那几年,除了修炼一身气胆以外,便是在被他带去天巫宗的密室中观阅一些典籍,小姑娘心不在此,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些,脑袋里印象也不多,黎道元也不强求,天下万理万物,做不到格物致知,便求个稍有涉猎,遇事也能不慌不急,足见这个年岁过百的老头有多溺爱自己这个徒弟了,可苏逸却知道这妮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初在青城的时候被土夫子又喜有恨,喜的是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足有百年不见了,拿来念书科考可谓百战不殆,恨的是这女娃是女子身也就罢了,偏偏也懒惰的很,若非土夫子有意提点,说不定半年都识不得几个字来,懒得动脑子的坏毛病估计从那时就有了。 兮兮蹙眉想了想,说道:“鬼域?” 一阵寒风出过,阁楼之上那盏青灯陡然熄灭。 “女娃儿你知道鬼域?” 老和尚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分外的诡异。 桃木剑飞起,垂下一阵光幕,将方圆三尺内笼罩其内。 突然一阵火油烈响传来,只见青灯上灯火跳了跳,又点燃了,老僧已经端坐在原地,咳嗽了两声,显得有气无力,指了指古佛青灯说道:“灯油燃了数百年,快烧完了。” 苏逸闻言一惊,这地方果然已经有了数百年历史,难怪落满尘埃。 “菩萨道场,众生鬼域。典籍上就记载了这八个字,下面画着这座宫殿的样子。” 兮兮依稀记得当初也问过黎道元何为鬼域,黎老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那一带的天巫宗掌门曾深入过鬼域,也曾遇到诡异的东西,一战退去,对此闭嘴不谈,只是将这个地方记载在典籍之中,提醒后人不要轻易踏足这个地方,只留了一张图,连地点都没有说明。 “菩萨道场,众生鬼域。” 老和尚低声念道,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来了,就上来坐坐吧。” 苏逸没有动,而是抬头问道:“为何与我们一同来的人都不见了。” “你俩来了众生鬼域,其他人自然去了菩萨道场。” 老和尚说道:“几百年不见生人了,随我来吧。” 说完,咳嗽两声,枯槁的身子站了起来,往后殿走去。 ------------ 第一百零三章 斩身外身 老僧顶上戒疤已经淡去,唯独两条白眉修长如同垂柳一般,身形不急不缓往后殿走去,苏逸二人紧随其后,这殿里别有乾坤,无数的壁画雕刻在走廊之中,这老僧走到一处,走廊里的烛灯便接连点燃,颇为奇异,倒是苏逸留了一份心,与那老僧保持数十尺的距离,手中掐决不放,在人家地盘想要不做刀俎上的鱼肉,那就得存两份自保的心思。【风云阅读网.】 老僧对此不闻不问,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烟火气息,脚步轻伐少有声响,苏逸见他绕过漫长的走廊,这才到了后殿,当即比之先前更为恢宏的一座殿堂出现在眼前,万卷经书林立,一张玉案摆放在殿堂之间,上面摆放着许多合着的玉牍玉筹,斗大的香炉燃着兽烟,四周各摆着硕大的蒲扇,一层幕纱垂下遮住眼帘,轻烟袅袅。苏逸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向脾气很好的老和尚有问必答,开口说道:“御书房。” 苏逸闻言一挑眉,大乾建朝足有百年了,虽说对外宣称前朝覆灭,周帝死于一把大火,这些年却一直往域外派遣能人,企图将海外潜逃的叛逆一网打尽,可惜终是力有不逮,这处地下的宫殿,莫非就是前朝遗留的不成? 那和尚轻笑一声,似乎知道苏逸心中的困惑,当即说道:“还问小施主当今是什么朝代。” “大乾。” “老衲一缕神魂寄居此处,已有百年,想必已经改朝换代几个轮回了。” 苏逸皱眉想到,大乾方才百年不足,大周也不过堪堪三百年,这和尚想必还要更早,莫非这宫殿还是更为久远的商阳两朝不成。 老僧闭口做高深状。 苏逸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方丈是前朝之人?” 老僧轻诵一声佛号,答非所问道:“方外之人,不论朝代。” “那城外那具.....” 苏逸刚要开口问道,突然身前的老僧转过身来,眉头深皱,忽而舒展开来,说道:“小施主也看到了?” 苏逸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的老和尚到底是佛家高人,养气的功夫上十足厉害,方才见他心中似有一口怒气,哪知稍纵即逝。 老和尚自顾自说道:“此处是大商末代皇帝开辟的一座地底宫殿,而老衲是后来之人,城外便是老衲的肉身。” 虽然早就知道真相,但苏逸还是心头一惊,历经数百年而不湮灭枯萎的神魂,足以见得这老和尚生前是何等厉害,那是经历了何等变故,才抛弃肉身,神魂逃至此处。 方才木桌之上的青灯早已飞起飘在他的头顶,一路跟随下来,此刻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青灯上,久久凝视,忽而说道:“大商皇帝曾派遣三百仙童玉女出海寻找仙山,此处便是其中一处神仙地。” 老和尚语出惊人,分明是一座死城,哪里看得出半点神仙地的气象来。 苏逸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急着接话,而是翻开玉案之上的一册玉筹,上面果然是臣子上奏的章言,世上关于商朝的史料少之又少,只知道那个时候大劫刚过,天下修炼之人极少,问鼎造化的更是空无一人,商朝皇帝醉心长生之道,曾派遣三百仙童玉女出寻海外仙山,寻求不死神药,至于结果如何无人知晓,似乎每一代王朝的覆灭,都不见皇帝的身影。 苏逸摇了摇头,想不通其中的关联,倒是老和尚笑了笑,和善道:“小施主有没有兴趣听老衲多唠叨几句?” “愿闻其详。” 老和尚从书柜旁找到一个蒲团坐下,手里拿着那串圆润念珠,一颗颗的拨动,开口说道:“不知当今大乾盛世,佛教地位如何。” “一国之教。” “老衲当年在树下悟道之时,便曾说过要光扬佛家正统,想不到后继之人倒是替我了解这份心愿。” 老和尚看着苏逸一眼,微笑的说道:“我看小施主佛缘颇深,此番能来到这里,也是机缘的指引。” 苏逸投桃报李,面带笑容,全天下的和尚都这幅模样,很难让人心生厌恶,当即问道:“方丈先前说菩萨道场,众生鬼域,又是怎么样说法。” 老和尚平静道:“菩萨道场,自然是老衲的讲经坐化之地,后人称之为菩萨道场,而众生鬼域却是大商皇帝留下的一处绝地,老衲就是身陷如此,落得如此下场。”老和尚说时平静,苏逸却听得心惊,皱眉问道:“进了这里就出不去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字:“难。” 然后他顿了顿说道:“老衲肉身陨落此地,非是被歹人所害,也并非此处凶险难以逾越。” “哦?” “小施主也是修行之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灵身一说。” “传闻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化出身外身,便是方丈口中的灵身,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道家讲究斩三尸之神,佛家讲究三生轮回的因果之说,这灵身便是过去之生的体现,斩因果断过往,才能修得来生。” 苏逸不明就里,那老僧继续说道:“小施主可又知道墙壁中走出的女子身影又是谁。” 都是数百年前人事,苏逸哪里知道这些,当即摇了摇头。 谁知那老和尚竟然说道:“老衲也不知道。” 苏逸木然,这和尚眼看似正经,可这又是玩哪一出。 老和尚轻笑道:“老衲一缕神魂逃至此处时,她便已经在这里了。” “她是人是鬼?” “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是何物?” “小施主忘了先前老衲说的吗,佛家讲究因果轮回,修过去、现在、未来三生之佛,那女子身影说人不是人,说鬼不是鬼,分明是丢了过去未来之身,独独有个今生。” 苏逸仔细咀嚼着老和尚的话,却是问道:“方丈所言玄之又玄,那女子来历暂且不谈,单单这前世今生就让人不明白了,佛家道理小子了解甚少,只担心现在的处境,方丈身陷此处,到底遭遇了什么。” 老和尚枯坐在蒲团之上,身形若隐若现,手中的念珠陡然乍现一道光华,将他笼罩其中,渐渐的温养着快要枯竭的神魂,忽然抬头看了眼苏逸,不知为何,苏逸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知名的意味来。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方才老衲说那些就是想说,所谓身外身,也是一种神通,源自三生之佛,老衲身陷此处,肉身被斩,不是别的,正是被我那一道灵身斩去。” 都言斩身外身。 老和尚竟然被一道灵身斩去肉身? ------------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怜天下可怜之人 佛家讲究大愿大慈悲,更别呈是一代得道高僧,都说大劫以后这天地气数少了十之七八,可龙象寺还不照旧一门多神僧,念经讲佛说慈悲的和尚一样有业障,红莲业火烧身,所以修出身外身不足为怪,便是之前的宗法和尚也是自斩一道法身于此,只是法身多孱弱,比起肉身不知相差几何,眼前这老和尚被自己法身斩去,当真不可思议,再者苏逸不是佛门中人,但也听说过佛祖菩提树下悟道的事,一苇渡江树下悟道,佛门这位祖宗辈的人物,干的都是天上天人的买卖,再看眼前枯槁的老和尚,果真今非昔比。【全文字阅读.】 陡然间,苏逸想起那日在渊石碑里神游万仞时看到的场景。 白衣清俊佛陀,手书六字大明咒,镇压巨猴。 后来从桃笙儿口里得知,那是佛门一代鼻祖,法号如来的和尚。 难道就是眼前此人?那世上那个白衣清俊的佛陀是谁? 老和尚看见苏逸投来疑惑的目光,笑道:“猜着了?” “你是佛陀?” “哦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诵道。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黄钟大吕,仿佛无数的佛号在诵读,宝相庄严。 这才是得道高僧应有的气象。 “那孽障斩去老衲肉身,又将我的心油点成烛灯,镇压此处,世人只知道敬佛向佛,却不知那佛陀原本是一道孽障法身。” 苏逸心中骇然,当真是天大的辛秘,若是让龙象寺知晓此事,不知会不会来救他这位佛道鼻祖。 老和尚仿佛知道苏逸心中所想,摇了摇头说道:“便是知道老衲身处此地,也未必会来救我,世上只有一个佛陀,也只能有一个佛陀。” 苏逸默然,想起城外那个年轻和尚的面容,难怪当时如此眼熟,竟然与那日神游万仞时,见到的白衣清俊佛陀一模一样,若是真如老和尚所讲,那么外界的那个清俊佛陀,就是一道罪孽法身了。 至于老和尚徒留一道神魂此处,数百年过去,那道法身恐怕已经化为真佛也未必不可能,苏逸心头总有一丝莫名的疑惑挥之不去,却又不知为何。 “就是出去了,老衲神魂就会立刻枯萎,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沉默半晌,苏逸抬头问道:“那方丈有出去的方法吗?” 老佛头指了指苏逸,又指了指墙壁。 出去的方法在自己身上?在墙壁之上? 蓦的,苏逸想起墙壁上走出的那道女子身影,难道生路出在她身上。 佛家身外身的神通法门脱胎于三生之佛,以替身代己身,老和尚只剩一道神魂残留此处,断然没有出去的可能了,可苏逸不想被困死此处,按他所说,在他来此之时,那墙壁中的女子身影便一直存在此处了,竟然是大商皇帝留下的一座地底行宫,想必有了不得的东西,传闻大商王朝一夜覆灭,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难道都尽在此处,苏逸不清楚当日钱瞎子和大当家的所说地底造化所谓何谓,连同李清白、白晏之等神仙一流的人物都赶了过来,不过想来应该和这座行宫有关系,前朝皇帝去踪成迷,一代佛陀陨落此地,地底究竟藏着什么造化,余玄机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为一方牢笼,那这里是打破牢笼的关键?或是还要其他?苏逸一刹那思维万千,却是毫无头绪。 老和尚说了几句话就仿佛变得很虚弱,手中念珠掐动,一道道念力从上面传来,不停的滋养着枯竭的神魂,纵然如此,也不曾让他气色有多少改善。 半晌之后,老和尚抬头看向苏逸,直说道:“出去的关键在小施主,更在那个女子身上。” “可怜天下可怜之人。” 老和尚忽然一声叹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旁默不作声的兮兮忽然拉了拉苏逸衣袖,对着远方努了努嘴。 苏逸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道女子身影竟然出现在内殿之中。 老和尚枯坐在蒲团之上,掐动念珠。 一道道金字佛经从他嘴里飞出。 女子眼中忽而清明忽而混浊,竟然流下两行泪水。 苏逸心弦触动,莫名的可以感受到女子的彷徨与悲意。 仿佛潮水般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 “回神!” 一声炸响在苏逸耳畔响起,老和尚以狮子吼的大神通唤醒苏逸。 原来不知何时,苏逸已经和女子的眼神对上。 兮兮不喜欢这个女子,手中蜉蝣乍现出一道寒芒。 剑气四溢。 女子一步踏出。 苏逸一步退后。 蜉蝣斩出,划出一道惊天剑芒。 女子伸手指尖轻点剑芒,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从她指尖荡漾开来。 刹那屏障。 纵横的剑气将苏逸的衣袍鼓动。 兮兮一个女子哪里来的那么重杀意,就连老和尚也不禁抬头看了眼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清瘦女子,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怪哉。” 苏逸神魂飞出,以桃木剑为根基,观想出一道青衣道冠的钟馗来,既然这女子似人似鬼,那便用镇鬼的方法来降伏她。 老和尚始终枯坐在蒲团之上。 一弹指。 一道惊人佛光打出。 女子眼神刹那清明,看向老和尚,接着眼中涌出无尽怒火来。 轻叱一声,也不见她如何手势,已经欺身来到他身边。 苏逸如何敢让她坏了老和尚最后一丝神魂,还指望着靠他走出这个死城,当即一剑挑出,横斩而去。 桃木通灵,若是女子是神魂之物,断然不敢硬挡,谁知她竟然挥袖卷起桃木剑,猛地砸出。 苏逸偏头躲过,兮兮已经一剑斩来,剑气凛然。 女子双目瞪去,张开嘴唇,舌尖轻抬,杏黄色符箓隐现。 老和尚这时止住念经,而是伸手甩出手中的念珠。 一百零八颗念珠四散,封住女子周身各处穴窍,隐隐连神魂都可以封住。 那道杏黄色符箓始终没有吐出来。 女子眼神由清明又转混浊。 身形渐渐淡去,就要退回墙壁之上。 这时,老和尚忽然低喝一声。 “神魂上身!” 苏逸只觉一股念力附在神魂之上,不由往前飞去,笔直的撞在女子身上。 冰冷之感传来。 眼前漆黑,陡然场景一变。 ------------ 第一百零五章 女子禅心 自古洛阳地,多生儿女情长,除却烟柳巷口几抹姹紫嫣红异样动人,再看哪家闺女不是落得个芙蓉出水玲珑有致,商朝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一说,富足鼎盛才是实打实的盛世之象啊。 王家闺女前些日子刚出阁,礼钱就整整挑了两担,李家二小姐已经有了几个月身孕,月婆足足请了八个,再看那谁家的小子整天趴在阁楼游廊之上翘首眺望,还不是相中了个水灵姑娘,想着有朝一日来出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温情戏码,可惜相中那位姑娘的显然不止一人,比如城头米铺的何老汉,比如凶神恶煞一脸痞样的管哥,还有......青衣小帽的客栈小二苏酥。 此刻苏酥脑袋里竟然冒出个荒唐想法,这云家小姐乍一看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上辈子见过不成,都说女儿似水,在苏酥眼里,云家小姐何止一汪水啊,简直一片汪洋了。 被汪洋淹没的苏酥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到了睡梦中的阿黄,被这条黄毛楞头的恶狗足足追咬了大半条街,要不是扔下厨房里顺手藏的几个肉包,恐怕那黄狗还不肯善罢甘休,往日里没少给它扔些骨头渣子。 娘的,全给狗吃了。 苏酥骂了声,想了想,那本来就是条狗,骂来也无趣,出门被狗撵,人活到这份田地,还有心思打云家小姐的主意,也就他苏酥了。 端茶送水跑堂接客,忙活了一天的苏酥此时也没了心思,此刻走在摩肩接踵人满为患的街上,想着去哪可以打个秋风,顺便把晚饭解决了,这洛阳街上谁不知这青衣小帽的小子嘴甜心善,偏偏无亲无长,如今天下富庶,谁家还少他一双碗筷不成。 面摊的汤家嫂子给他上了一碗大好的臊子面,加葱加料总之照顾有加,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想要个女婿,家里尚未出阁的闺女,都是待嫁之年了,夫君还没个着落,这不心急嘛,见这青衣小帽的小子还算眼顺,客栈小二的活计虽然累了点,可自家也是是穷苦人家出生,这才富庶了几年,这年头能吃苦还不忘本的男人才最靠谱,苏酥配上她家闺女也算良人佳配。 一心念着云家小姐的苏酥不忘和汤家嫂子打听消息,都是一条街巷,家长里短也没少听这群妇人唠叨,本想轻易可以问到一些,哪知道人家已经存着招贤纳婿的心思,被苏酥这么一问,还不尽把话头往不好的地方说。 云家娘子名叫禅心,据说落胎之时,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士手扶一柄杏黄旗,牵着一个女孩儿走来,好酒好肉招待之后,那道士竟说这女娃三魂六魄缺了两魂,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看不见来世今生,不是这世之人。 若是寻常人家,早就赶走这个疯言疯语的老东西了,偏偏云家老爷子一把年级了,往日里吃斋念佛,拜菩萨又拜三清,听了老道士一番话,急忙询问对策,老道士说这女娃有佛缘,不入道门便入佛门,便取名禅心。 云禅心,多好听的名儿啊。 苏酥念了又念,全然没听见汤家嫂子在神神叨叨些什么,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才回过神来,狼吞虎咽的吃完面条,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跑开了,妇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骂着贼小子。 才吃完饭不愿回去,被那妇人说得心思活络,苏酥情不自禁的往云家宅子那处走去。 夕阳西下,一个白发老道手牵着女孩走在官道上,手里扶着一杆杏黄旗,上面写着“算尽天命,半人半仙”,落款余玄机。 苏酥盯着那老头儿看,老头儿也盯着他看,忽然那女孩儿跑来,张口叫了声哥哥,问要不要算命。 都说穷兵黩武,商朝百年养战下来,比之前面春秋战乱要安定的何止一点半点,这世道一旦安宁,就兴起一股修行入道之风,像这类卜卦算命的老道士更是满街都是,苏酥见那小女孩儿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不禁摸了摸她脑袋,笑着问她测不测姻缘,小女孩儿说爷爷什么都测。苏酥摸了摸口袋,半天都没摸出个铜子儿来,尴尬的笑了笑,倒是那老道士走过来说没钱也能开卦,测姻缘就要看手相。 那白发老道看过苏酥手相之后,带着小女孩儿就往云府走去,苏酥拉住老头儿,说老丈算得如何,老头摇了摇头。 没算出来? 老头儿说,三生无缘。 去你娘的三生无缘。 苏酥想说这辈子都没看够呢,哪管他什么三生啊。 老头儿摇了摇头,拉着女孩儿进了云府。 府里的管事说十八年前那个仙师道长来了,惊动了在祠堂做斋事的云老爷子,连带着久居闺阁的云禅心也想看看这个闻名不曾见面的救命恩人。 苏酥走在白发老道后面,见他没有阻拦,便壮着胆儿跟了上去,女孩儿转过头对他吐了吐舌头,模样可爱,苏酥却正经颜色,生怕露出马脚来,好在云府高门深宅,往日里也不认识他,这才蒙混过关。 白发老道十八年前赐下一符,让云府的女婴佩戴心口,这才得以免去早夭之虞,这些年小心佩戴,不曾离她半步,老道说半截神符吊命可以,有些事情却是命中改犯,躲也躲不掉的。 白发老道说十八年后还会过来,于是他来了。 十八年前云禅心尚且是个幼婴,不记得白发老道的模样,可云府上下却记得,说来奇怪,十八年岁月不曾给他爷孙留下丝毫痕迹,就连她那小孙女也依旧是那副乖巧模样,似乎永远都长不大,至于身后那位小兄弟,虽说眼熟的紧,却也不知哪里见过,想来是名师高徒。 当真是仙师道长啊。 云府上下不敢懈怠,把地方留给仙师,云禅心自然留下来作陪,小女孩儿想来不认生,一口姐姐喊得讨人欢心,云禅心逗弄她一番后,忽然疑惑的看了眼老道身后的苏酥,说我好像见过你。 苏酥想都是一条街上的人家,当然见过,嘴上却是问道,哪里见过。 云禅心想了想说到,梦里。 ps:明天四更,后天五更,上架第一波爆发,求红票订阅支持,谢谢。 ------------ 第一百零六章 少一生都不是三生 苏酥差点惊呼出来,你也在梦里? “你叫苏逸?” 苏酥满心欢喜顿时被她一盆冷水浇熄,不对呀,梦里依稀记得叫她阿蛮,难道我不是苏酥是苏逸吗。 苏酥轻轻唤了声:“阿蛮?” 云禅心眉头轻蹙,问道:“阿蛮是谁?” “苏逸是谁?” 苏逸当然是苏逸,可云禅心也说不出是谁,总不能去梦里抓住他问他是谁吧。 白发老道捏着一把胡子在一旁眯眼笑着,乖巧的小女孩贴在他身上,粉嫩的小拳头在给爷爷捶背,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的哥哥姐姐。 以云禅心风轻云淡的性子,仅是微微失神,原本就是梦中之物,说不清原由,便很快就回过神来,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天下男子千万,比之相貌才学家世良优的又何止万千,为何独独梦见一个他,云家家殷底实,门当户对自然不说,云禅心虽然性子冷清,却还是愿意听那位为家劳心劳力的爹爹的话。 苏酥猛地记起白发老神棍说过什么三生无缘,不就这个理吗,苏逸赶紧转身求助道:“老丈?” 余姓道长摇了摇头说:“老道算命却不改命,那是神仙才能做的事。” 苏酥这会儿才正视这个童颜鹤发的老道士,见他素衣素袍不像寻常市面上的老神棍,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姿,再说带个小女孩出来骗人也不至于,那小女孩见苏酥看他,取笑道:“小哥哥你的眼睛贼溜贼溜的。” 苏酥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叫啥名字。 “麦芽。” 名为麦芽的小女孩打心里愿意和这个哥哥亲近,爷爷说她一双天眼可以看透命运,可天下有太多东西是天眼也看不透的,比如这位和善的大哥哥,比如这位冰冷的大姐姐,之所以愿意和他亲切,因为他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 爷爷说,那是命运的味道。 麦芽的小鼻子在苏酥身上蹭了蹭,无比满足。 余姓道长转过头对云禅心说道:“十八年前给你的那张符箓可还在身上。” 云禅心点了点头,从脖间取下一包香囊。 老头儿点了点头,打开香囊,拿出里面的那张杏黄色符箓,说道:“神符天成,上景镇元符更是古之难求的神符,老道踏遍天下也不过寻来了几张,你出声之时便天象异常,三魂只剩一魂,极容易脱逃,老道以上景镇元符镇住你的神魂,吩咐你爹爹这数十年不得带你见外人,唯恐生人冲破你的神魂,都说修行之人神魂出窍为一难,登顶造化为二难,而你天生魂魄残缺,却是最适合修行,出窍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却也是再危险不过了。” 修行,神魂,出窍,符箓。 老道士说的云里雾里,苏酥抬头看了看陷入沉思的云禅心,再看看悠然点头的老道士,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莫非他还真是个老神仙不成。 老道士转过头对苏酥笑了笑,有些莫名的味道在里面,苏酥笑着讨好道:“老丈,老神仙,你这云里雾里的我也听不懂,只是听你说三生有缘三生无缘的,心里好奇的紧,能否再多说几句?” 只见那老道士一招手,眯眼笑道:“小相公想问什么是三生?” “对头。” 苏酥点了点头。 “前世,今生,来世。” “没了?” “没了。” 老道士说完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目憩息,悠然自得。 一个云府下人端着一盒糕点过来,敛袖施礼,放在一旁后便转身离开了院子,院里大树遮阳,水仙盛开,香气点点刺鼻,小麦芽跳着蹦着拿来一块桂花糕,要喂给爷爷吃,老道士笑着尝了一口,直夸好吃。 一盒糕点吃去小半,沉思中的女子已经醒来。 云禅心对着老道士一拜,说道:“老神仙是要渡我修行吗。” 老道士摇了摇头,指着苏酥,又指了指自己,说道:“佛家渡人,道家却没有渡人这套说法,你有佛缘,注定不入道门,我算准十八年后过来,一半为你,为这小相公,更多是为老道自己。” 说完抬头看天:“老道也想看看天外是什么模样啊。” 庭院里人少清净,外面的风吹草动都听得见,老道闭目微鼾,麦芽自顾自玩着他的白胡须,云禅心走进自己屋子,倒是苏酥一个人左右无聊,便对麦芽说道:“你爷爷多大了。” 小麦芽掐指算来算去,迷糊道:“七……八百吧。” 苏酥瞠目结舌,倒是老道士睁眼佯作生气,麦芽吐了吐小舌头。 “老道算到你会来,也算到那和尚今天要来,且等着吧。” 老道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逸一愣,等我做甚,和尚,哪里的和尚。 倒是小麦芽小声嘀咕道:“最烦和尚了。” 忽然看着苏酥说道:“大哥哥若是以后遇到一个老和尚,千万别相信他的话。” 商朝修道之人颇多,彼时佛家刚刚传入东土,被称为西方教,往日里洛阳街的和尚少之又少,出去那座破旧的寺庙,哪里还能见到什么老和尚,不过听麦芽这样说,还是不禁点了点头,打趣道:“老和尚指不定是得道高僧,为何不能相信他呢。” 麦芽拍了拍小脑袋,似乎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迷糊道:“爷爷说天眼看到的东西未必会发生,命运支流万千,而小哥哥的命运更是看不透。” 小丫头最近看人看多了总是犯迷糊,比她爷爷更像个小神棍,老道士轻轻的揉着她脑袋让她不要乱想了,天机不可泄露。 苏酥揉了揉下巴,一本正经的思量着什么是天机不可泄露。 老道士忽然轻声说道:“来了。” 门开迎远客。 一身白衣的清俊佛陀走来,脸上不喜不悲,双手合十,一串念珠挂在手腕之上,步步生长莲。 比起貌不惊人的老道士,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云家老爷子敬佛,庭院里有一株千金植下的菩提树,亭亭如盖。 清俊佛陀走到菩提树下,端坐念经。 和藤椅上的老道士南北对峙。 气机缭乱。 苏酥闷哼一声退后数步。 老道士瞬间凝色,站起身来,说道:“老道本以为来的是佛家一位高人弟子,想不到佛陀如来亲临。” “哦弥陀佛。” 清俊佛陀青年轻诵佛号,看向屋子里走出来的云禅心。 “少一生都不叫三生,何况少了两生。” 苏酥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这和尚诡异的紧。 “道家的上景镇元符镇压神魂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恐伤神魂,女施主听贫僧一句,就此封印神魂,待来世三魂齐聚,再出来又何妨?” 清俊佛陀继续说道,而后竟然看了苏酥一眼,轻咦一声,叹了声:“此乃变数。” 命运长流中投下一粒石子,也许就成了一个变数,何况多出一个人来。 (第一更) 更快更新尽在:. ------------ 第一百零七章 玉盘开书,国手作画 这年头和尚都会作画了,一个两个还都是丹青国手,更不可思议的是要画的人竟然是云家大小姐。 要不是看那个清俊佛陀相貌还算正直,苏酥都忍不住怀疑是哪里来的淫贼恶徒了,白发老道士对这和尚似乎颇为熟悉,也任由他作为,知会了云府老爷子一声,一僧一道便在云府住下了,就连苏酥也莫名其妙的受到了款待,足有丈宽的床榻睡着就是安逸,富贵人家的生活当真不可想象,亏的自己还想着有朝一日把云禅心讨回家当媳妇,哪有凤凰嫁给草鸡的。 躺在床上的苏酥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反复想起云禅心的姿容,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雾障,非是门户之第那种隔阂,而是像隔了数百年一样不真实,前些年时常梦到那个叫做阿蛮的女子,服装怪异的紧,性子比之云禅心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淳朴天真,可这几年反而不再做那个梦了,若不是云禅心无意提起,自己都快忘记了。 苏逸,那是谁?莫非自己在梦里的名字叫苏逸。 苏酥双手搭在脑后,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鲤鱼翻身从窗户钻了出去。 此时月明星缺,一身白色僧衣的年轻和尚背对着他,站在庭院之中。 苏酥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遭了贼。 清俊佛陀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如同明月皎洁。 苏酥不知道这佛陀故意引他出来所谓何事。 清俊佛陀看了他一眼,闭眼掐指算了一遭,似乎没有算出什么,而后开口问道:“小施主哪里人。” “柳州人士,早年父母亡故,流经此地,如今孤身一人。” “父母?”清俊佛陀轻咦一声,眉头轻皱,自言自语道:“分明无生无母之相,怪哉怪哉。” “佛陀找小子何事?” “无妨,你先睡去吧。” 说完摆了摆手,就此离去。 庭院来苏酥被佛陀的一番举动搞得摸不清头脑,屋子里余姓道长烛光之下把玩着一块玉色圆盘,身边坐着乖巧的小麦芽。 小麦芽见爷爷又把压箱底的玉盘拿出来,不禁问道:“爷爷又要开书了?” 玉盘名为天机玉阙书,爷爷平日里很少动用,用它测天机,即为开书。 老头儿点了点头,罕见的脸色凝重。 “要不要麦芽开天眼。”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道:“天眼还是少开,伤己身伤天和。” “爷爷遇到什么测不到的命运了吗,非要动用玉盘。” 小麦芽偏过头来,疑惑道。 老头儿闻言笑了笑,放松下来,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连那个和尚都说是变数,爷爷看不透也是正常。” 小麦芽知道爷爷说的是谁,那个自己开天眼也看不清的大哥哥,身上有一阵浓郁的命运味道。 小麦芽除了一双天眼,最厉害还是对命运的感知。 玉盘轻轻的漂浮在空中,散发出阵阵柔光。 白发老道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浮尘,甩出两道光芒,打到玉盘上去。 陡然间,玉盘上轻烟浮现,逐渐散去。 玉盘之中忽然显现出苏酥的样子,在庭院里和佛陀说话的场景,小麦芽睁眼看去,忽然那清俊佛陀投来一眼,场景顿时一变,又倒退到云府前偶遇的时候,到退到苏酥在面摊上吃面的时候,玉盘竟然神秘如斯,能让时光倒流,重现过往之事,简直不可思议,苏酥一桩桩往事在玉盘中显现出来,直至五年前出现在洛阳街上,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街上,仿佛命运生生造出了这个人,再往前看去,玉盘里一片混沌。 白发老道士手中浮尘打出数道光芒,玉盘越飞越高,不停旋转着,却是再难显现出什么场景来,半晌后光芒敛去,渐渐回复平常的模样,落在老道士手中。 小麦芽耐心的陪在爷爷身旁,玉盘乃是祖传的仙器,轻易不能动用,就是爷爷也要耗费太多的心神,才能勉强使用,一阵调息过后,老头儿挣开眼睛,顿了顿说道:“无中生有,恐怕那和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好休息吧,明日看那和尚作画。” 既然算尽天命的爷爷都看不透其中的古怪,天下恐怕少有人能看透了。 次日一早,云府便在庭院摆设了一个偌大的祭坛。 清俊佛陀一夜都在菩提树下打坐,此刻见余姓道长走来,作揖一礼,说道:“贫僧刚斩去身外之身,伤了根基,段时间难以恢复,所以作画之时不可受到打扰,还请道兄代为护法。” “理所当然。” 白发老道士手扶杏黄旗坐在一旁,小麦芽一早就去找大哥哥玩了,云家人此刻虽是一片愁云惨淡,但也不敢拿自家大小姐的生死开玩笑,被封印在画中总有活命的希望,若是像那和尚昨日说的,三生少了两生,连投胎做人的机会都没了,那才吓人,云家老爷子心里再多不舍,也生不出半点阻拦的心思。 云家大小姐走出闺房,看了一眼老道士,取下脖间的香囊,就要递上。 老道士摇了摇头说道:“这上景镇元符你留着,到时候含在舌底,以防不备之需。” 云禅心点头照做,走到清俊佛陀身旁,说了声好了。 清俊佛陀轻念了声哦弥陀佛,转身走上祭坛。 一张白色宣纸从天而降。 足有一丈高低。 白衣清俊佛陀负手而立,单手执笔,轻点墨汁。 骤然间,天地变色,墨色铅云滚滚而来。 苏酥一辈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简直就是末日来临,群魔乱舞的迹象,心头阴云比之天空阴云更盛几分,隐约中仿佛有道声音穿过九幽之地,直达心头,呼唤着他。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苏酥陡然一滞,眼神空洞。 “我是苏酥,我是苏逸……”苏酥整个人陷入浑噩之中,口中念念有词道。 “你是苏酥,那和尚想要封印你的心上人,将她打入画中,万劫不复。” 那道身影直达内心,在苏酥神魂深处炸响。 “我是苏酥。” 苏酥眼神通红,往前走了一步。 小麦芽发现了他的异常,想要身后拉过他。 忽然苏酥转过身来,眼神里竟然投射出一道血色佛陀出来。 小麦芽脸色一白,说道:“是你这个坏和尚。” “哼。” 苏酥冷哼一声,转身看向祭坛上负手闭目而立的清俊佛陀。 此刻白色宣纸从天而降。 清俊佛陀猛然提笔。 刹那间。 洋洋洒洒数百笔,勾勒出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形出来。 祭坛中的云禅心身子一颤,看着画中的人,渐渐往画里走去。 (第二更) ------------ 第一百零八章 两愿还当下 六百年后还有没有苏酥他不知道,只知道有个叫苏逸的家伙过着和他一样的日子,喜欢着和他一样的姑娘,梦里的阿蛮,梦外的禅心,那个不是秀色可餐,昨晚苏酥罕见的又梦见了那个叫阿蛮的姑娘,带着精巧的银饰和头冠,凤凰吊坠和一个漂亮的银项圈,梦里笑得很甜,再一看,脸蛋和云禅心根本不分彼此,苏酥说不清是喜欢梦里的淳朴善良的阿蛮,还是喜欢梦外冰冷淡然的云禅心,怪自己太贪心,都喜欢都放不下呢。【最新章节阅读.】 商朝的皇帝问道叩长生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儿了,打从三百童男玉女出海寻仙山,此后又在淮岭一代大兴土木,修建地底王陵,若不是上周数百年的积攒下来国力昌盛,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什么仙啊神啊,对苏酥来说都太遥远,像云家大小姐的笑容一样遥不可及,他以前的愿望就是能知道这个倾心的姑娘姓啥名啥,后来又想看见她的笑,至于再多不敢想了,哪肯有什么龌鹾心思玷污了佳人。 成仙好,不及云禅心一抹轻笑好。 苏酥昨晚一个人的时候在想,白发老道士说三生无缘,要是能有三生,要是能陪她见她三生,纵是无缘也好,可听说大小姐别说三生了,仅有的一生还要坎坷跌宕,十八年前一张符箓吊命,十八年后符箓压不住气机,只有将她封印在字画中才能存活下去,否则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苏酥想这该死的贼老天何苦为难女子呢,平平安安的走完这生,为何下辈子的事要这辈子了结呢,苏酥想替他担上这一切,可是只是一个跑堂小二,一个凡夫俗子,神仙都难办到的事情,他便是抓耳挠腮也没有丝毫头绪,一觉早醒便发现院子里摆设的祭坛,比云府祭祖的规模还要大了,想来云家老爷子也心疼这个闺女,一把年纪没了独女着实可惜可叹可怜可悲。 所以当云禅心走到祭坛上的时候,云家老爷子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一把年级活活晕倒在堂椅之上,下人统统回避,说是怕影响了法事,说这话的下人被管事的狠狠的扇了大嘴巴子,死了人才叫法事,大小姐活着呢,乱嚼什么舌根子,云府往日里待下人不薄,例钱银两及时发放从不克扣,下人哪个不念着主家一个个长命百岁,大小姐得了这怪病,打心底的伤心难过啊。 云禅心一步一步走在祭坛之上,眼见就要走进画里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苏酥,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凶险红光,说道:“你叫苏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说完,一步走进画中。 苏酥瞬间清明,眼中红光退去大半,被云禅心一番话惊在当场。 你叫苏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原来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梦呢。 苏酥喃喃自语。 “哦弥陀佛。” 清俊佛陀打了一声佛号,云禅心就这样走进画中,画中的女子忽然变成她的模样,轻袖挥舞,舞姿翩翩。 佳人入画,清俊佛陀手中掐决,轻诵佛经,显然还没有结束。 “云……禅心,我苏酥也喜欢你。” 苏酥忽然往前走去,麦芽被他一下撞到在地上,一旁守着的老道士手中浮尘挥去,将苏酥一下挡在原地。 一道凶煞无比的气息瞬间从苏酥心底传来,只见他双目通红,那道冰冷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杀……了……那……个……和......尚……!” 苏酥仿佛丢了魂一样,低喝一声,竟然身子笔直飞起,往祭坛扑去。 清俊佛陀本就刚斩去身外之身,正是法力受损,根基不稳之时,又强行替云禅心逆天改命,丝毫不能分神,若是被苏酥这一下惊扰了,恐怕走火入魔是小,动辄要劫火烧身,万劫不复。 “我佛如来。” 清俊佛陀声如洪钟,一道金光冲散阴云,足有百丈高低的金身端坐在庭院之中,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菩萨慈悲,宝相庄严。 忽然天空中的阴云翻滚起来,由黑转红,竟然凝成一尊血色佛陀。 清俊佛陀陡然色变,大声喝道:“孽障!” 场中的余姓道长也是眉头一挑,惊道:“身外之身?” 尚被血色佛陀附身的苏酥一下走到祭坛之上,面露仇恨之色,盯着清俊佛陀说道:“你斩我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被我斩去肉身。” “哦弥陀佛。” 白衣清俊的佛陀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余姓道长大袖一展,手中杏黄旗陡然间飞起,化作三十六杆小旗插在祭坛周围,顿时间猎猎风起,尘土大作。 只会算命从不出手的老道士一出手便惊动天人。 从上古伏羲卦象上演化出来的小周天三十六天罡阵,此刻光芒顿显,将“苏酥”困在其中,霎时间电闪雷鸣,异象纷呈。 “苏酥”一步踏出,地底霎时冒出一条火龙来。 再一步,踏龙而上。 “苏酥”眼中刹那间清明,忽然有变为赤红一片,开口说道:“谁阻我,我便杀谁。” 白发老道士飞天而起,手持浮尘,远远和“苏酥”对峙。 “为何要为难这个孩子。” 老道士口中的孩子自然就是苏酥。 “苏酥”轻蔑一笑,说道:“天机殿也有算不透的天机?” “非也非也,此子命不在当下,算不透也是情理之中。” “你当然算不出,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人,被我从来世擒来,就是为了斩去这虚伪和尚的肉身。” “他便是你,你便是他,肉身法身同为一体,何苦来哉。” 话音刚落,“苏酥”陡然怒发冲冠,滔天业火燃起,恨声:“佛不渡我,我便成魔。” 天空那道白色宣纸缓缓落下,一道佳人倩影书写其中。 “我先掐断天机,再灭你这和尚肉身。” “苏酥”身形一闪,伸手往那画卷抓去。 陡然间,“苏酥”身子一滞,竟然从天下落了下来。 “嗯?” “苏酥”瞳孔中那尊业火燃烧的血色佛陀忽然轻哼一声,没想到一直被忽视的小子,神魂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反抗,竟然要和他夺取本身。 “蚍蜉撼树。” 好一个蚍蜉撼树。 苏酥这辈子没干过什么豪气的勾当,唯一喜欢的姑娘还没来得及说喜欢,她就已经成了画儿,无声无息两行清泪流下。 街头面摊的汤家嫂子说过,人要有个愿景,才能活得自在。 当下自在不自在? 苏酥的愿景就是有朝一日能看见云禅心笑,苏酥的愿景就是一生两生三生都能看到她。 万里之外淮岭地下皇陵里,一口巨大的黄钟大吕陡然敲响。 声震如雷,宏如天籁。 一道血色念头从苏酥身上逼出,不甘的消散。 白衣清俊佛陀闭目念诵经文。 余姓道长神情肃穆。 谁说蚍蜉不能撼大树。 苏酥两愿还当下。 洛阳城。 有天人背负画卷往西北飞去。 ------------ 第一百零九章 一剑斩如来 素衣素裙的清瘦女子弯下腰,将苏逸背在身后,用裙摆将他绑紧,打了个死结,同生共死的死。 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由晴转yin再转狰狞的老和尚,一路走到这里,直到苏逸与那墙壁上的女子身影相撞,直到他昏迷失魂,都不曾紧张害怕的兮兮,又怎么会怕这个假慈悲的和尚。被李清白称为江湖百年的女子剑仙,又怎么会是心性怯弱武艺平平之辈,枯竭法海中有众多前辈在场,轮不到她一个后生晚辈出手,她不争不抢不动气,是因为苏逸在场,少爷在,自己一个小侍女逞什么威风,可就当苏逸昏迷不醒之后,不温不火不生气的清瘦女子第一次动了杀意,李清白是用剑的行家,曾说女子练剑养气再杀人,养气在袖便能气吞山河。 面对尚不知修为深浅的和尚。 曾说菩提树下悟道,法号如来的和尚。 兮兮眼神瞬间坚毅起来,单手挥剑,一道剑气如龙翻滚。 偌大的宫殿之中无数本典籍尽皆哗啦翻动。 气机一涨再涨。 兮兮两袖甩出,恍如chun雷炸响。 眼神再无半点慈悲之意的老和尚此刻脸色yin鸷,本想以佛家一花一世界的大神通,让那小子沟通女子残魄在六百年前商朝,在如来合道之时斩杀了他,偏偏人算不如天算,生生被搅乱了棋局。 都该死。 城外的坐化的年轻和尚是数百年前清俊佛陀斩落此地的身外身,而这老和尚是凭着手中念珠才存活下来的一缕残魂,他方才和苏逸所说的根本就是谎言,他才是真正被斩去的法身。 破烂袈裟的老和尚高高跃起,以佛家千斤顶的姿势踩下,整个地面瞬间龟裂,无尽的气机缭绕,将那两袖气胆的威势阻挡了下来。 兮兮冲天而起,直面迎向老和尚那稳如磐石的身体,如同当日青莲峰上黎道元借瀑布之势传功于她,仙人一剑洞磐石。 老和尚面无表情,虽是一道法身破魂,却也曾是佛陀那样的大能者,眼界胆识皆不是泛泛之辈,任由那蜉蝣一剑斩下,他赤手空拳攥紧剑身,顿时间虎口上火花四溅。 老和尚一拳砸在剑身之上。 chun雷惊响。 凌乱剑气四溢,将大殿之中无数的书柜掀飞。 兮兮对蜉蝣剑被拦无动于衷,脚步在地面碾出一朵莲花状,缩手再探手,蜉蝣剑竟然猛然吞吐出八尺锋芒,笔直的刺向老和尚的胸膛。 老和尚推出双掌,作醉酒卧佛式,掌心抵住剑尖,一个御劲化解。 兮兮不退反进,气机再盛,素衣素裙猎猎作响,以她脚下为中心方圆数尺之内的地面尽皆湮成齑粉。 气浪翻腾,一片片涟漪荡漾开来。 老和尚屈膝而蹲,作金刚伏虎式,十指交错紧握一拳,猛地砸出。 黎道元两袖气胆天下无双,兮兮没能学成那种霸道阳刚,反倒是yin柔刁钻,用来对敌最是好用。 两袖气胆轰然炸开,化作青龙吐水而出。 风从虎,云从龙。 龙争虎斗。 一袖甩出再接一袖,青龙尾尾相衔,竟然结成一道伏羲阵图出来。 老和尚以佛家罗汉拳相叠,拳罡猛如虎,打出无敌的气势来。 青龙翻江倒海,白虎下山过海。 女子持剑退去八步,老和尚仅仅退去一步便稳住身形。 高下立见。 蜉蝣剑游走在她身旁。 嘴角血丝渗透。 到底修行不足十年,能背负一人和佛陀法身征战数个回合已是不易。 老和尚眯眼冷笑,隔空打出一拳。 龙象寺千年传承,据说初年曾出过一苇渡江树下悟道的先天佛陀,当得前后五百年无人再提佛家第一的名头,那位佛号如来的佛陀当真如此了得,敢让高手层出的龙象寺此后五百年不敢再提第一?不为别的,那套寺院里传承下来的就是他羽化飞升前写下的,何等了得? 寻常武夫修炼武功,便是侥幸登顶肉身成圣境界,换血换髓也逃不过日积月累气血败坏,唯有踏过造化那道门槛才能算是以武证仙的无上大道,除却乾京城里那个胆敢坑杀前朝万千儒圣的武王洪盘,还有谁能有这等气运,江湖千年才出了个陆地剑仙,还是个垂暮的老酒鬼,可千年之前呢,一苇渡江的高人菩提树下悟道飞仙谁又知道,仅仅留下一卷经书就让龙象寺繁盛千年,更别谈他的武学造诣,直达天人。 这一拳没打出什么巍峨气势来,颇有拈花参禅的清净意味,兮兮面色凝重再凝重,蜉蝣剑乍现八尺剑芒,猛地抖出数道剑身来,以那日青莲峰李清白一剑荡地的姿态,化守为攻,人未至,剑气已至,只见那平淡隐晦的拳罡送至面前时,剑身陡然一反,毫无征兆的上挑而去,一剑荡地再接一剑平川,李清白三十年两剑平天下,被这个女娃儿学了个通透,两剑推出,拳罡已经被刺了个通透,眨眼间消散。 老和尚第一次对这个貌不惊人的清瘦女子青眼有加,论眼界见识活了千年的老匹夫怎么也算这个江湖的第一人了,何曾遇到女子如此惊艳,但也只是惊艳而已,终究要死去,被佛陀斩去的法身心中除了怨气还是怨气,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天才尽皆死去才好。 我不得佛,你们也跟着下地狱。 老和尚只说了一个镇字。 陡然间大殿之中竟然显化出一头巨大白象出来。 神象镇狱。 传闻佛陀讲道之时有白象伏在身前,飞升之时更是将白象留在龙象寺,神象镇狱的法门足以让江湖红眼千年。 老和尚睁开眼睛,白象两脚踩下。 排山倒海,兴起一阵飓风。 兮兮此刻竟然紧闭双目,全身气胆尽皆收敛,瞧不出半点高人气象来。 接下来一剑却算得上惊世骇俗。 前有李清白万斤桃花一剑开蜀。 今有女子沧海蜉蝣一剑斩如来。 大殿之中所有的书柜尽皆翻倒搅碎,那张玉案轰的一声化为粉尘。 无数的残页纸张凝成一道磅礴剑气席卷而来,竟然罕见的缓缓旋转,离地数尺化作一道龙卷。 当真女子可证剑仙,若是黎道元还活着,一定笑着说,有我这徒儿在,江湖千年不寂寞咯。 平地起龙卷,这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剑席卷所有残页而来。 兮兮轻喝一声,刹那惊雷。 剑出,斩如来。 (四更完,一气呵成,求订阅支持。) ------------ 第一百一十章 菩提子,两颗心 苦海无边。 此刻大浪拍打轻舟,卷起足有数丈高低的浪花,吞噬着海面上的一切。 轻舟之上,一个白衣翩翩的清俊佛陀静坐其中。 安如磐石。 这一片望之无垠的苦海之上,铅云如墨,无尽森然的气息蔓延,一朵朵黑色的莲花漂浮在水面上。 一眼望去,除却白衣佛陀身下轻舟这方丈之地,皆被黑莲占尽。 白衣佛陀双手合十,闭目轻诵经文,任凭海浪滔天也没有丝毫动摇。 淡淡的金光将他那无比安详的面容照亮。 陡然间天空阴云汇聚成一张可怖的脸庞,发出一阵阴渗的怪笑声,顿时阴风大作,刮起红毛旋风。 “哦弥陀佛” 白衣佛陀声如洪钟,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那张怪脸。 “没用的,苦海无边,如来你终究还是要被困在此地。” 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怨气,顿时化作无数小鬼从天扑来。 白衣佛陀无动于衷,依旧轻诵经文,只见那些小鬼头触到那层金色光幕的时候,顿时白烟大作,一个个被灼烧殆尽,灰飞烟灭。 天空那鬼脸冷哼一声,化身一个冰冷的黑衣男子走了下来。 黑衣对白衣。 水面上无尽的黑莲涌来,环绕着黑衣男子,仿佛众星拱月一般。 这里是苦海,而他就是这里的主宰。 这一叶轻舟漂浮再苦海之上不知多少年月,海上没有日夜之分,无论早晚都是一轮惨白的月亮悬挂夜空,时而阴云大作,时而狂风怒号,佛家有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这茫茫一片海域,回头除了水还是水,哪有什么岸。 无尽的阴云汇聚成一杆长枪。 黑子男子持枪而来,枪出如龙卷水。 每刺出一枪,就有一条水龙翻腾,转瞬之间足有八条水龙袭来。 白衣佛陀依旧无喜无悲,拈花一指轻点龙头。 水花四溅。 一条,两条,八条水龙齐齐炸裂,洒下满天水珠。 黑衣男子闷哼一声,脸色阴沉,忽然笑道:“你的那道身外身已经通过九道之术斩杀你的过往肉身去了,便是连同那个你救下的凡俗女子也一并斩杀了,任你佛陀修为通天,在你过去斩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白衣佛陀见这作祟了百年的恶物如此作为,平白连累他人,终于发怒,金刚怒目,大声喝道:“孽障!妖魔便是妖魔,留你性命百年不知好歹,欺我如来心慈手软,那我今日就要除魔!”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顿时间天空阴云翻滚散开,无数道光芒刺透阴云从天而降,金身无敌,佛光万丈。 然后白衣佛陀两指斩出,一道法轮金光耀目,将整个水面划成两半,传闻佛陀悟道之后曾一苇渡江之时,过江心时弹指划江为路,惊动天人。 金色法轮斩出,黑子男子面露惊色,手中长枪刺出,被法轮阵阵搅碎,如炮仗连响,一溃千里。 “是时候了。” 白衣佛陀掐指一算,抬头看天,骤然吼出一声:“我佛如来!” 一望无涯的苦海之上轰然炸起无数条水龙。 千百根水龙如柱冲天而起。 黑衣男子惊骇欲绝,退之不及。 山无路,我便开山,海无边,我便填海。 白衣佛陀卷起千条水龙冲天,于苦海之中开路。 云消雨散。 黑衣男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白衣佛陀站立轻舟之上,乘风破浪而去。 与此同时,淮岭地下王陵,城墙之下坐化的那尊和尚法身,刹那间化为粉尘。 清瘦女子一剑斩出万千气象。 一颗光亮人头惊起。 尚有一丝骇然之色。 一鼓作气再而衰,兮兮脸色苍白的退后几步,不去看那已经消散而亡的老和尚,蜉蝣剑即是以心血喂养的仙家宝剑,对付这类残魂最是好用不过,想必老和尚已经魂殇蜉蝣之下,兮兮摸了摸身后昏迷的苏逸,双手冰冷,方才与老和尚斗法之时就感到一阵寒气袭来,苏逸神魂久去未归,肉身逐渐孱弱,再过一时半刻恐怕就什么都晚了,兮兮修行的是正宗的御剑飞仙的高明手段,对神魂修行的道理一窍不通,却也知道不能任由这样下去,以蜉蝣展开裙摆死结,将苏逸平躺在地上,两袖气胆传下厚重功力,以自身气机温热他冰冷的身子,只是所获甚微,半晌之后兮兮已经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用功太深,再继续下去恐怕有性命之虞。 “他如今神魂尚未归来,你再以你的浑然气胆温养他的肉身,恐怕归窍之时更是难上加难,剑气凛然七分杀敌三分伤己。” 一道冰冷的女子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大殿之中。 兮兮猛然抬头,森然剑气拔地而起,剑指那个女子的眉心。 墙壁上走下的女子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中,看着昏迷中的苏逸,眼中异色连连,更多的是困惑。 她在困惑什么? 兮兮不喜欢这个女子,说不上为什么,只要这个女子再言一句,她便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斩去。 女子身影被蜉蝣抵住眉心,面色不改,光是这份胆色就让人佩服,可惜兮兮对着不速之客谈不上任何好感。 “你不会杀我。” 话音刚落,蜉蝣划出一道惊人剑芒。 “我知道怎么救她。” 兮兮止住攻势,心意一动,蜉蝣剑骤然折回。 “哼。” 兮兮冷哼一声,抬头看着这个女子,面容说不出的清美,气质冷清宛如雪莲,一身白色的衣裙仿佛画上走下来的仙子。 若是苏逸这会儿清醒,大概能明白为何兮兮如此不待见她了,天下女子若是都她这般容貌,得罪最多的也就是女子了。 “你是人是鬼?” 兮兮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如何救他。” 兮兮杀机大作,冷冷的看着她,手中蜉蝣大有暴起的趋势。 女子身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有很多东西不知道,需要等他清醒了再问他。” 转过身从方才老和尚被斩去的地方捡来一个东西。 形似核桃,上面有着天生的神纹,仿佛雕刻着一尊笑脸佛陀。 女子将那东西随手扔给兮兮,说道:“既然是你斩杀了他,那么这颗菩提子就归你了。佛陀悟道时留下的宝贝,不可多得,用它来温养身子,比你那袖气胆要好太多。” 兮兮闻言将菩提子放在苏逸心口之处。 说来奇怪,那颗菩提子竟然化作一道白光钻入苏逸胸口。 一阵浑厚的心跳声传来。 女子身影面露异色,惊讶道:“竟然多出一颗心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逆天改命 沉睡中的苏逸感觉胸口之处一道热流传来,磅礴的心跳声仿佛巨锤敲击,让他从那场梦中退出,说不出是梦还是什么,只记得自己是一个叫苏酥的店小二,喜欢一个叫云禅心的富家小姐,至于后来如何,这会儿已经全然忘了。【最新章节阅读.】 “云禅心,阿蛮。” 苏逸轻轻呻吟一声,胸前那股热流愈发灼人,心跳之声磅礴剧烈,他发现一个核桃状的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了右胸那处位置。 体内的精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打散,又瞬间重聚。 神海之上的周天星辰绕转,金乌玉兔各占据半边天空,金色符页化作一条大鱼在神海中游走,石碑在渊岿然不动。 忽然从天而降一尊金身佛陀。 神海顿时掀起百丈浪潮。 金色的大鱼一摇尾潜入水底,那尊金色佛陀面目含笑,春风和睦,盘坐在天空之上,轻诵经文,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经文在他身边环绕,金字璀璨耀眼,仿佛指引人度过迷津的箴言玉律,让人心生虔诚。 苏逸却从无由的感到一阵危机,似乎这经文背后隐藏着什么。 “不对,这和尚诵经本无恶意,只是这是他的追求,并非我的道,佛要渡人,也要问人愿不愿意被渡,强加而来的造化要不得。” 苏逸瞬间惊醒,只见那一道道经文仿佛雨幕一样垂下。 菩提子是佛陀证道的关键,被苏逸偶然得到,更是嵌入右胸之中,此时热流涌动,是佛家秘力体现,悄然改造他的肉身,甚至渗透神魂,直达神海之中,苏逸修炼长生诀这等旷世的大神通,神海如今已经是一片真正的海了,阴阳调和顿生万物,此刻金光乍现,大有驱散阴云的架势,不过苏逸却无此意,生命的衍生需要几个即为繁琐的过程,阴阳为其一,雨雾雷电更是必不可少,据长生诀里记载,修行到一定境界,府内小世界发展到和大千世界并无诧异,自然孕育出电闪雷鸣来,甚至修士可以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渡劫,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自己的小世界里当然自己就是主宰,再也没外界渡劫那般凶险,甚至不用担心除了天劫意外的任何袭杀了。 苏逸不愿接受那金身佛陀的道,而尽是需要他的道化为己用。 当即满天星辰运转,化作一道巨大的磨盘压下。 金身佛陀笑意如初,仿佛永远这幅模样,陡然化作一捧金色粉末散开。 星空挂银河。 巨大的磨盘一扑而空。 苏逸却没有停下,府内在渊石碑上打坐的小金人陡然飞起,身披银河扶摇而上,挥洒出满天星河。 霎那间,星河逆转。 晴朗的夜空中陡然生出几声炸雷。 阴云肉眼可见的汇聚而来,将整个天空遮蔽。 劫云正在缓慢成型。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劫云竟然隐隐有消散的趋势。 苏逸知道还不够,想要形成劫云,还需要些什么东西。 阴云笼聚忽然下起暴雨来,仿佛珠玉罗盘一样清脆,在水面激起无数的涟漪,锦鲤跳过水面越龙门。 小金人猛地一拍额头,瞬间醒悟过来,鱼跃水,人渡劫。 少了渡劫之人,凭空怎么能生出雷劫。 神魂陡然钻入神海之中,没有任何法器可用,就这样赤手空拳的迎上去,劫云仿佛滴入水中的墨滴,愈见浓郁,滚滚雷鸣震耳发聩。 苏逸起势磅礴,如平地起惊雷,以雷对雷。 天空星辰垂下,化成一道光幕笼罩在他神魂之上。 时至今日,长生诀才显化出真正的威力来,之前苏逸的修为还是太低。 星辰外衣坚实如斯,狂暴的劫云森然的气机竟然不能穿透它分毫。 苏逸再凝一气,身形上浮,蓦然睁眼,只见一根粗如儿臂的雷电从天而降,笔直的落在他头顶。 苏逸双手抹去,一身气机乍现,形成一个弧形罡罩,将雷电引至外侧,不得近身半丈,一道天雷落下,接着十道百道落下,层出不穷的粗壮闪电狂轰滥炸,如银蛇一般无孔不入,苏逸如今已经是在渊六重天的境界,面对这样的弱等雷劫,已然从容不迫,长衫飘动,清逸出尘。 两指缠绕在一根雷电之上,缠绕三圈如琴弦拉动,弹指拨弄,周围气机顿时缭乱,火花四溅,电闪雷鸣。 蓦然,一根粗如腰杆的雷电穿梭在雷海之中,极为刁钻阴险的出现在苏逸身后。 这道雷电白中带着一抹紫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却悄无声息,一下出现在苏逸身后,惊心动魄。 苏逸仿佛早有预知一般,侧身躲过那凌厉的一击,而后以长生诀里牵引气机的方法,以自身磅礴气机对抗天雷。 修行本就是逆天的勾当,顺者未必昌,不逆必定亡。 世人所谓天打雷劈就是这番场景。 无尽的天雷丝丝条条,形成一道天网,天网恢恢笼罩而下,无处可逃。 苏逸神魂飘然而起,双手往上一抬,脚下顿时滑出几步。 神魂本就是念头化成,此刻遭受雷劫,撑到现在还没有散开,就是等着这一刻。 苏逸抬头,眉心额头之处洞开一双天眼,引紫色雷电入天眼。 疯狂至极。 雷电本就是狂虐之物,稍有不慎就要暴乱,苏逸竟然引雷入体,当真疯狂。 雷电入体,苏逸一身长衫鼓动,轻轻颤动。 闭目伸展任由雷电在周身四肢奇脉之中肆掠游走。 周而复始,神魂本是无质之物,此刻竟然有丝丝血迹蔓延。 以雷火淬炼神魂是不二的法门,但是有和人敢引雷入体,雷火狂暴不可控制,苏逸这番作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当真九死一生。 十几个来回,神魂已经坠落水面之上,不同于府内小金人,那是由自身精气而成,不会遭受体内雷劫的侵蚀,而神魂本是阴物,最容易勾起雷劫了,苏逸引雷入体,神魂一下就受了重创,心头微微有些焦急,低喝一声扛起天雷往上飞去,代价是神魂一下轰然炸开,化成三千六百颗念头尽数散开。 雷电化成一片汪洋。 每一粒念头都在雷海之中,丝丝电光缠绕,淬炼煎熬。 这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心中再无牵挂,比之先前金身佛陀那种悲天悯人的笑容更加纯粹,两手结扣,心中默默运转长生诀心法。 天上星河运转仿佛星罗棋盘一般,他竟然毫不知晓。 “知命方能不受于命。” 苏逸默念一句,手中法印扣下,身前一道天门洞开。 无尽的雷光没入天门之中。 苏逸神魂悠然落下,没有半点雷火沾身。 所谓逆天改命,就是借助天机掩盖自身气机,便是修为盖过自己的高人,若无特殊指引,也无法测算自己的命运了。 佛家有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一股莫名韵律传到心头,苏逸抬头看天,喃喃道: “气机掩盖,逆天改命,这便是在渊八重天的境界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人坏人女人 苏逸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兮兮正吃劲的将他挪动,见他醒来,这才理了理凌乱的发梢,说了声你醒了啊。 依旧是那间恢宏大殿,出去被兮兮剑气扫荡留下的断垣残壁,便只剩下一片废墟了,一身白裙的女子此刻背对着苏逸,正专心的看着尚且仅存的一架书柜,不曾挪步。 苏逸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神魂归窍,如今已经渡过八次雷劫,除了那几个不出世的老神仙,也算一个十足的高手了,只是看那个女子身影的时候,心头还是不禁一动,不知为何,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是那道墙壁上的影子?” 苏逸轻轻问道。 兮兮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女子身影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苏逸。 苏逸仿佛白日见鬼一般,脸色一变,指着她颤了颤嘴唇,终究没说出话来。 兮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见过她?” “你见过我?”女子声音清冷如故。 苏逸收敛心神,愣了愣说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没有见过。” 兮兮哦了一声,便不再过问,倒是那女子眉头深蹙,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在梦中见过我。” 苏逸闻言一惊,蓦然一道道记忆碎片在脑中浮现。 “云禅心?” 苏逸不知道为何神出鬼没的喊出这个名字,却见那个女子竟然点了点头,说道:“这名字不错,我以后就叫云禅心了。” 苏逸忽然问道:“云禅心……你是人是鬼?” “你说?”女子回眸一笑,美到惊心动魄。 苏逸摊手一笑,腰间忽然吃痛一下,不知何时兮兮用手拧了他一下,这才正色道:“为何问我梦中见过你,难道你见过我?” “没有。”女子口气平淡,不再看苏逸,而是转身看着那个书柜。 苏逸不明就里,倒是兮兮说道:“是她救了你。” “老和尚将你神魂推出,与她撞在一起,此后就消失不见了。” 苏逸深深皱眉,脑中竟然没有一点印象,忽然问道:“那老和尚呢。” “死了,被我杀了。”兮兮轻描淡写的说到,不过看她衣衫凌乱的样子,显然不像她说的这般轻巧,想必经历了一场鏖战。 苏逸看着一地被搅碎的书卷,再看墙壁上纵横翻滚的剑气痕迹,心中微沉,说道:“那你没事吧。” “还活着,死不了。”不知为何,兮兮口气有些冷淡,似乎在生气。 苏逸不明就里,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却不再把话头往这里说。 女子身影站立书柜之前,苏逸隐隐觉得她很熟悉,却不知道是谁,但也感觉没有危险,否则断然不敢放任她在眼前。 那架书柜方才险之又险的没毁在兮兮的剑气之下,上面沾满灰尘,寥寥几本书册比之其他书柜说不出的寒碜。 云禅心眉头一蹙,水袖一甩,书柜轰然炸裂。 灰尘散尽。 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书柜后的墙壁之上。 云禅心转过投来看着苏逸,说道:“我感觉你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我也不想欺骗你,这里我以前来过,至于怎么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我感觉自己被人动过手脚,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墙壁上走下,苏逸几度问她是人是鬼,连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感觉这个洞口通向一个地方,很重要也很危险的地方,现在我要下去,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经历过什么。” 说完看了眼苏逸,眼神询问他的想法。 兮兮忽然心中一阵烦闷,蜉蝣剑陡然乍现八尺锋芒,浩然剑气纵横。 云禅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喜欢我。” 兮兮抬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是好人,你是坏人。” 剑芒乍起,猛地斩去。 云禅心不避不让,剑芒斩至她眉心的时候忽然停下。 兮兮冷哼一声,说道:“为什么不还手。” “我是好人,你是坏人。” 气机一作,兮兮就要挥剑斩下,苏逸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仿佛仇人一样见面分外眼红,所谓何事? 苏逸感觉到云禅心没有恶意,或者说是故意和兮兮斗气,所以拉住兮兮宽慰几句。 云禅心摇了摇头,转身看着那个漆黑的洞穴,脸上表情凝重。 “你说你以前来过这里?” 云禅心撇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苏逸顿时哑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下面有危险?” 云禅心点了点头,不多解释。 苏逸也是七次雷劫的高手了,长生诀神通在手,只要不是面对李清白那样堪破造化的陆地神仙,等闲也留不住他,不过连他都没有感知到的危险该是什么,这就有点骇人了,云禅心来历神秘,所言未必就耸人听闻。 苏逸沉吟一阵,没有忙下定论。 忽然云禅心转过身说道: “下去之前我们先把事情解决了。” “什么事情。” “你,还有她。” 云禅心指了指苏逸,又指着兮兮说道。 兮兮眉头一跳,这是她要发怒的征兆。 蜉蝣自行游走,空中磅礴的剑意四溢。 云禅心却恍若未闻,自顾自说道:“我说过,我是好人,她是坏人,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带着她你会有危险,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苏逸不知她为何总是针对兮兮,却也根本不可能丢下兮兮,当即说道:“别忘了,她刚才救过我。” 云禅心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兮兮忽然挣开苏逸的手,御剑负气而去。 这姑娘脾气一如既往的倔犟,事关苏逸根本就不愿动脑筋去想,而是把这局面留给他自己解决。 苏逸看着云禅心,问道:“为何感觉你总是针对她。” 云禅心却笑了笑说道:“我也不喜欢她。” 苏逸无语,这两个女人天生命里犯冲不成,却说道:“那你为何总说她是坏人。” “感觉,你知道女人的感觉一向很准。” 苏逸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对眼前的女子一见如故,仿佛是经年的旧友一般,此刻也生不出再多责怪来,只当是两人寻常的斗气,不过方才她那句你是坏人,却勾起了苏逸一丝回忆,当初大明崖上骑牛道童拒绝兮兮,再者石碑在渊里的白衣女子所说应劫之事,如同阴霾在心头挥之不去。 青城的那些日子里,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想要活下去,少不了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也许好人算不上,但也不是什么十足的坏人,更别说懒散如兮兮这样的女孩了,这点苏逸从未怀疑。 苏逸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找她去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帝陵,阴阳佩 暗格轻扣,眼前再换天地。【风云阅读网.】 入眼满目漆黑,苏逸跟在云禅心身后,兮兮持剑走在一旁,放眼看去,一条狭长的甬道出现在洞穴之中,方才在上面的时候还在思考,既然是商朝的地底王陵,为何只见行宫,却不见墓地,此刻看见如此狭长的甬道,可以肯定这就是地底的墓道了。想到世面上流传的皇家墓地的种种奇异传闻,机关之术,暗箭石门流沙毒气,说是十死无生都不过分,到这里修为倒是其次了,最重要的是过心里那关,墓地遇到个活鬼也不足为奇,只要不被自己吓死就好。 云禅心不见修为多深,这胆子苏逸是拍马都赶不上,只见她气定神闲的走在甬道之中,饶有兴致的看着甬道周围墙壁上雕刻的壁画,说道:“商朝修道之人繁多,留下的典籍也是数之不尽,可惜被后世皇帝付之一炬,这处墙壁上大多是描绘的那时的风情。” 说完指着一处壁画,上面画着一个白发老头骑着青牛经过一处关隘,栩栩如生。 苏逸惊讶道:“莫非就是道家老祖宗骑牛出函谷关?” 传闻道家的老祖宗是个骑青牛的老头儿,深居大山之中悟道有成,却发现这片地方没有成仙的机遇,这才一路往东出函谷关,寻找成仙的契机。 尤其是那老头儿留下的数千字的《道德真经》,乃是道家上表三清的不二法旨。 苏逸再看去,竟然发现了佛陀菩提树下悟道的雕刻图案。 蓦然,苏逸想起胸中那颗化为第二颗心的菩提子。 只见那幅图案上,白衣清俊的佛陀手握菩提子,闭目参禅。 苏逸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颗菩提子是了不得的宝贝,云禅心投来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苏逸不明就里,但听见兮兮惊呼一声。 “小心!” 苏逸脸色一边,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果然咯吱一声,仿佛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苏逸知道这是触碰到了墓地里的机关,当即缩头一退,甬道两旁墙壁上忽然出现几个细孔,猛地喷出几根箭矢出来,苏逸险之又险的避过,所说如今也是修为有成的高手了,但肉身还是还未成圣,尚还有瑕疵,遇到刚烈凶猛一点的攻击还是扛不住,更不用说地底王陵里铸造者的险恶动机了,恐怕是个神仙都有办法将你留下来。 兮兮以剑气斩去苏逸脚下的那道机关,说来容易,苏逸却大感不妙,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云禅心也是眉头一蹙,瞪了一眼兮兮,说道:“墓地之中不要轻举妄动,墨家机关大多是一环扣一环,动辄要出事。” 兮兮哦了一声,脸色不算好看。 果然,地底甬道忽然摇动起来,仿佛什么庞然大物要出世一般。 云禅心一脚踩地,飘然掠过。 一抹阴影陡然从甬道尽头闪现。 接着,足有万千的细小尸蹩从甬道尽头用来,有如洪水泛滥一般涌来,难怪声势如此浩大。 云禅心脸色一变,转头对苏逸说道:“起火。” 兮兮冷哼一声,蜉蝣陡然乍起数丈剑芒,鲜艳如火的剑芒轰然斩出,直达甬道深处,将无数的尸蹩灼烧殆尽。 这地底尸蹩最是惧怕阳刚之物,剑气最为凌厉,可惜由女子使出,却少了几分阳刚,苏逸念头一动,桃木剑飞起,在空中画了一道天门,顿时间一道道烈火从天门中涌现出来。 “开天门?” 云禅心诧异的看了眼苏逸,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段。 开天门浇烈火,甬道里的尸蹩尽数散去。 “我不知道会这样。”兮兮小声的和苏逸道歉,苏逸刚想安慰她,谁知道云禅心却说道:“这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墓地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那是什么? 莫不是有鬼不成? 苏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倒是云禅心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多想,只是一个阴物罢了。” 这种至阴之地产生什么阴物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次换兮兮走在前头,刚才被云禅心看似嘲讽的教训了一顿,这小姑娘心里赌气着呢,一柄蜉蝣在手,大有一剑毁了整个甬道的架势。好在接下来的路还算安宁,没遇到所谓的阴物,甬道的尽头是一个青铜古门,兮兮以蜉蝣剑斩门,削金断银轻而易举的蜉蝣剑却不能撼动它丝毫,这样兮兮很生气,两袖气胆一涨再涨,大有使出压箱底招式的架势,苏逸赶紧拦下她,说到底这是帝王陵宫,强取不得,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发生,再者若是这么容易破开,还叫皇帝陵宫吗? 青铜门上雕刻着异兽面容,可怖至极,在场的三人皆是胆识过人之辈,自然不会被这小小图案镇住,倒是这门却不那么容易打开了,云禅心在一旁观摩了大概半个钟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难道原路返回? “返回?”云禅心似乎看出了苏逸的意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还回得去吗?” 苏逸不明就里,倒是兮兮补充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那个洞穴就已经自行封闭了。” 苏逸微微皱眉,看向那道青铜门,莫非要困死在此处。 青铜门上布满异兽图案,唯有两个地方凹陷下去,似乎是开门的关键。 “这是什么?” 苏逸忽然问道。 “开门的暗槽,放置钥匙的地方。” 云禅心随意看了一眼,说道。 千百年前就开始铸造的墓室,谁知道它的钥匙如今在哪里。 兮兮放佛气不过,就要用蜉蝣剑强行破开大门。 云禅心说道:“你要想我们三个人都困在这里,那就继续。” 兮兮冷哼一声,却是不再动作。 苏逸忽然说道:“你是否记得上次你来这里是如何破开这门的。” 云禅心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大殿遇到了那坐化此地的老和尚,却也没有进入这个甬道来。” 苏逸哦了一声陷入沉思,细致观察起那个凹陷的暗槽来。 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兮兮也是惊咦一声,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玉佩来。 玉佩往那暗槽上贴去,刚好印入。 还有一半。 苏逸掏出玉佩往里面按去。 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 仿佛什么机关被触动。 抬头看去。 青铜门缓缓打开,现出门内的场景来。 (求订阅)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石俑石棺 yīn佩阳佩,凤篆龙形。 难怪那暗槽如此眼熟,两枚玉佩轻轻按入,青铜大门应声而开。 一片巨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数以万计的兵马俑并排站立,手持兵戈战刃,身披坚甲,列阵两旁。 云禅心看着气势磅礴的军阵,微微动容。 苏逸一步踏入,忽然一个苍白的身影倒挂下来,长发及地。 四目相对,苏逸心跳猛然一滞,喉咙发涩。 女鬼? 兮兮已经一道剑气斩出,那面sè苍白的女鬼飘然而去。 云禅心制止了兮兮的进一步作为,这里是地底王陵,轻举妄动恐怕会引来无妄之灾。 “是那yīn物?” 倒是之前听云禅心说过,苏逸这才想起。 “yīn物已经化形了,这地底王陵足有数百年不见光rì,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足为怪,最危险倒不是这个yīn物,而是王陵里数不胜数的机关。” 云禅心显然对此颇为熟捻,一句道破天机,这数万的兵马俑分成两列站立,中间有一条细长甬道,尽头是一个高台,应该是帝王的棺椁所在,不过听闻商朝末代皇帝死于出巡途中,下落不明,出殡之rì足足有十八支队伍,分别从不同的城门出去,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墓地在哪里,也许这里只是其中一处假穴。 甬道就在眼前,走不走? 兮兮看了眼苏逸,见他还在踌躇之中,云禅心却是已经一步踏出,步步登天台。 苏逸收敛心神跟了上去,她一个女人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脚下是白玉铺成的甬道,一阶一天梯,饶是数百年过去,表面仍是纤尘不染,苏逸左右打量着那些身披坚甲的兵马俑,自古有俑人守尸的说法,据说里面都是活生生的人陪葬,地上的皇帝到地下一样是统帅一方的帝王,这些俑人就是手下的兵士,单单那些寒气森然的兵器,看的就让人心底发寒。 不知为何,苏逸总感觉那坚甲里的俑人还活着一样。 云禅心轻轻瞧了眼苏逸,说道:“你想试试看?” 苏逸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些俑人有些怪异。 “最好是不要动,墨家的机关术天下无敌,就算你是修行者也会被困身此处,大商修行之风盛行,难道就没有考虑这点?” 苏逸闻言止住脚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好奇她为何知道这些。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云禅心说完看了眼天台之上的巨大建筑,眼中流露一丝迷惑。 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困在此地,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方才那个老和尚被用剑的女子斩去,自己才从浑噩中苏醒过来,想来应该与之有些关系,姓苏的小子也应该知道一些,云禅心,这个名字倒也熟悉,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就是她,越是一无所知越是渴望知道一切,所以这番深入王陵,除了无路可退,再就是找到想要知道的东西,至于生死,这样不生不死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墓地里空气没有想象中的混浊,这就说明这里不是一处封闭的死地,有通风口就有出去的地方,老和尚说这里是众生鬼域,那么与之相对的菩萨道场又在哪里呢,还有为何城楼以地狱命名,那老和尚既然是如来的一缕法身,是否佛陀也来过这里。苏逸思绪万千,一时间没有理清这些,倒是兮兮没有这些庸人自扰的想法,而是提着蜉蝣剑跟在他身后,左右观望着场中的兵马俑,有好奇也有抵触。 索xìng一路走在甬道之上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这回老天终于保佑了一番,临近天台,云禅心忽然停下脚步,示意苏逸放轻动作,侧耳倾听。 苏逸愕然,莫非这地底还有货物不成? 果然,万般静寂之下,一股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朵。 苏逸脸sè有点不好看,这封闭的空间里,怎么会有脚步声的。 云禅心抬头看去,眼睛一眯,说道:“那yīn物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刚才突然出现,仿佛就是要引我们深入。” 苏逸顺着云禅心看的方向看去,果然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可是yīn物已经深入天台之上,莫非还有其他yīn物不成。 “这地方是它的地方,只有它才能来去自如。” 苏逸忽然问道:“那么它引我们过来干嘛。” 云禅心没有回答,而是盯着苏逸脖间的阳佩,饶有兴趣道:“你这东西似乎和这里有莫大关联,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的。”兮兮看不惯云禅心清高的样子,说道。 云禅心不置可否,而是说道:“既然走到这里了,又分什么引诱不引诱,走上去,或许就知道一切了。” 苏逸哦了一声,却半天没见云禅心动作,不禁问道:“怎么不走?” “你不会让我一个弱女子走在你前面?” 弱女子?苏逸闻言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敢和拿着蜉蝣剑的兮兮针锋相对的女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弱女子啊。 苏逸祭起桃木剑,一剑游走在前面开路,天台高有数十丈,阶梯也越来越高耸陡直,苏逸方才一步踏出,只见周围无数的烛火忽然点亮,墓地里顿时间有如白昼一般。 毫无准备的苏逸倒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皱眉看了下,便又往前赶去。 十数丈的天台近在眼前,云禅心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倒是兮兮握紧手中的蜉蝣,小心提防着周围。 苏逸投过视线,只见巨大的天台之上是一块数丈宽的青sè石板,上面雕刻着无数的图案和铭文,许多字都难以辨识,想来是当时的作品。 最后三步台阶的时候云禅心叫停了苏逸,轻身越过她走了上去,头也不回说道:“这里我来。” 苏逸不明就里,但听见她说道:“墓地里yīn气极重,你一个活人,稍有不慎就要引发变故,而我仅仅是一道灵身。” 灵身又是什么东西,不过她不是正常人苏逸倒是看得出来,从墙壁上走出来的影子,怎么都透着股怪异味儿。 苏逸却也不愿意见她冒险,说道:“你小心。” 云禅心口气平淡:“这墓地恐怕没这么简单。” 说完踩上倒数第二道阶梯。 顿时间,场中数以万计的俑人这一刻竟然全部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兵戈! 兮兮气机一提,蜉蝣剑暴起数丈剑芒,就要斩去。 云禅心冷喝一声:“不想死就住手。” 果然,那些兵马俑只是转身过来,并没有其他动作。 会不会再踏一步,它们就杀了上来。 显然没有。 云禅心再走两步,来到天台之上。 整张青石板雕刻成的棺椁出现在眼前。 该有多大? 长宽都足有数丈,便是都埋着金银珠宝那也得数以万计。 莫非这大商皇帝把整个国家的财宝都埋在这里不成? 接下来这个清冷淡然的女子做出来的事却让苏逸头皮发麻,无法淡然了。 只见她轻描淡写的一脚踩出。 整个覆盖在棺椁之上的青石板雕刻被她一脚踩碎。 (喜欢看的麻烦自动订阅下,毕竟成绩好点,书得到的推荐机会就多点,拜谢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该死不该死 苏逸没见过云禅心出手,但这女子出手便骇人。 偌大的青石板雕刻轰然炸碎。 只见一根细小的红线连着石板,应声而断。 放眼无尽的兵马俑尽皆伏跪在地,忽然举起手中兵戈,猛地往天台之上抛来,无穷的箭雨密密麻麻而来。 苏逸一阵头大,这女人不会是要玩死大家。 还没来得及打量棺椁一眼,就要惨死箭雨之下,这买卖划不来,苏逸当然不肯束手待毙,就要观想出金刚佛陀的法身来强撑一波,谁知道云禅心竟然拉着他,连带着兮兮一起跳进了棺椁之中。 头顶传来金石铿锵的撞击声,不过片刻就被兵戈掩埋,好在这棺椁空间巨大,三人掉进来之后便滑出了数十步,拐角竟然掉进了一个狭长的地洞里,想要上去恐怕难上加难,更不用说上面还有数以万计的兵马俑虎视眈眈,这地洞阴暗潮湿,苏逸将桃木剑祭出,阵阵红光将周围数尺空间照亮,地方应该是后来打通的,表面粗糙,似乎像是盗洞,难道地下的王陵已经被盗墓贼光顾了?皇陵的构造显然考虑过这一点,地底流沙设计的层缝足以让大多盗墓贼望而生畏,那这地洞因何而来,难道是下葬之人后来匆匆挖掘的不成。 苏逸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条,大商皇帝把自己埋在这里,又挖了个地洞逃出去? 忽然走在前面的云禅心停下脚步,苏逸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地底王陵里阴物竟出现在地洞前头,依旧倒挂在墙壁上,黑发垂地,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苏逸终于看清那阴物的脸了,准确说是根本就没有五官,仿佛白纸一样扁平,隐隐有显现出来的轮廓,只是还不明显,她就这样倒挂在那儿,数尺长的黑发垂地,看的人毛骨悚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 见到众人来到地洞,阴物那白纸一般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像画上去一样。 这阴物竟然已经有了灵智? 兮兮提剑就要斩去,忽然那阴物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 兮兮还想追去,苏逸却摇了摇头,这地底便是它的地盘,想要追上它谈何容易。 “我怎么感觉这里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劲儿。” 苏逸忽然对云禅心说道。 “怎么,你认为我要害你?”云禅心眼神冷清,根本不愿解释。 再此之前她也是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虽然来历神秘,但如果想害苏逸根本无需如此费劲,再者她刚才那一脚踩下,分明是肉身极为高深的武夫也难达到的境界,纵然这样还是身陷此处,究竟遭遇了什么? “菩萨道场,众生鬼域。这里大概就是真正的众生鬼域了。” 云禅心抬头看了眼,忽然说道:“将众生拦截在外,无人的地方才是鬼域。” 说完继续往前走到,地洞挖的粗糙,到处坑坑洼洼,这倒也难不住苏逸三人,苏逸和兮兮分分祭出自身法宝,将地洞照的洒亮,越往深处越是安静,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神经紧绷过度,终究会有一点疲倦的,兮兮的脸色微微发白,若不是苏逸时刻留神她,说不动此刻她已经昏倒在地洞里了。 “你怎么了?” 兮兮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云禅心看了她一眼,说道:“地底空气逐渐稀薄,你师门就没教你闭气的法门吗?” 黎道元愿意教,那也得兮兮愿意学啊。 兮兮闭目不吭声,倒是苏逸把她背在身后,对云禅心说了声:“走。” 云禅心看了眼苏逸,眼光难得柔和一把,稍纵即逝。 “你不好奇为何我对这里如此熟悉?” 云禅心忽然问道。 “为何?”苏逸径直问道,见她侧了侧头,以为她又要说出我也不知道这种吊人胃口的话来,却听见她说到:“那你告诉我,你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苏逸顿了顿说道:“你叫云禅心,被一个和尚装进画里,就这么多,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幅画哪里去了?” “被苏酥拿走了。” “苏酥是谁?” “是我也不是我。” “嗯?” “毕竟是梦,分不清彼此。”苏逸摊了摊手,表示毫无头绪。 “你比想象中要出息多了。” “为何?” “至少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知道刚才问你为何我对这里这里如此熟悉吗?” 苏逸皱眉:“为何?” 云禅心口气平淡:“因为也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并且活着回到上面,却被我杀了。” “你为何要杀人?” 苏逸双手不禁握紧桃木剑,盯着她问道。 云禅心自顾自说道:“本来就是死人待的地方,活人来了,不是求死还是什么,我变成这幅模样困身此处,应该和那老和尚脱不了关系,他想通过我找到尸解重生的法门,可惜他身前是佛陀的一缕法身,哪怕仅剩一缕亡魂,也不是寻常肉身可以寄托的。” “所以他找上了我?” “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那以前来过这里的人呢?” “不是说过吗,被我杀了,哦,啖心而死。” 食人心肺的女魔头? 云禅心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逸,说道:“怎么,怕了?” 苏逸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老子两颗心,管你吃饱,怕个球。” “为何要杀他们。”苏逸感觉话题总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里。 “因为他们该死,因为我要他们死。” 苏逸哑然失笑:“天下该死之人多去了,唯独不听过路过这里就该死的,忒霸道了。” “是啊,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反而都活着了。” 云禅心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忽然又说道:“你不该死。” “他们呢,为何该死。” “因为他们看到不该看到的。” 苏逸一头雾水,问道: “比如呢。” “比如我。” 苏逸笑了笑:“我也看到你了,是不是也该死?” “我说过了,你不该死。” “他们也下来了,来过这处地洞?” “来过。” “见过那个阴物?” “见过。” “为何要回去?” “往前走没有活路。” 苏逸哦了一声。 身后背着的兮兮忽然暴起一剑,刺透云禅心的胸膛。 一剑贯心。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吐符 苏逸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恳求,继而是狠戾之色。【最新章节阅读.】 这样两种神色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眼中。 被兮兮一剑贯心的云禅心蓦地洒然一笑。 身形陡然紧缩,霎时间变成阴物模样,白纸一样的面孔上神色不停变幻。 这时,远处竟然走出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 不是云禅心又是何人? 云禅心徐步走来,忽然张嘴吐出一个杏黄色符箓,饶有兴趣的把玩了一阵,然后伸指轻轻一捻,符箓便化为飞灰散去。 “怎么发现的?”云禅心抬头看着苏逸。 “不应该是我问你怎么还没死吗?” 苏逸放下背后的兮兮,冷眼看着徐步走来的女子。 “我说过你不该死。” “然后呢?” “然后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苏逸忍俊不禁,冷笑道:“好一个不为难你,你辛辛苦苦带我过来,就是为了放我走?” 云禅心眯眼摸着下巴,大抵是没见过男子生气的模样,苏逸越是生气,她脸上的笑意越盛,一双眼睛眯起风情万种万万种,哪有往日里冰冷清淡的模样,仿佛眨眼间换了个人似的,说道:“继续说。” “你是人是鬼?” 苏逸忘了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只是这次表情尤为认真。 “这道符箓吐出来之前是人,吐出来之后就是鬼了。” 兮兮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装神弄鬼。” 被她一剑扎透的阴物飘然退后,一下来到云禅心身边,贴着她身子游走了几周,颇为亲昵,看的苏逸一阵皱眉,果然这阴物和她有关系,方才走在墓道中就觉得身后隐隐有脚步跟着,想来就是这阴物了,不知何时竟然和云禅心已经对换了身份,若不是兮兮早就知道她不正常,佯装累倒伏在苏逸耳边轻声私语,然后趁她不设防之时一剑刺出,恐怕她还要继续下去,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她竟然和阴物来了个偷梁换柱。 那张符箓苏逸知道,在梦里的时候是佛陀如来赠予她镇魂所用,只是梦中的云禅心和眼前的女子比起来,除却面容相同以外,性格作风全然不同,啖食心肝,恐怕已经是妖魔一类了,难道也与那佛陀法身一般,是个罪孽的存在。 仿佛看出了苏逸眼中的疑惑与忌惮,云禅心轻笑一声,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摘去符箓之后,便永远只有我了,说来也谢谢你,这地底阴物本来就是镇压我的存在,被你身后那小丫头一剑毁了根基,才让我出来。” 苏逸听她说阴物镇压的时候,面无异色,平静依旧,而是问道:“她还回的来吗?” 云禅心似笑非笑,问道:“怎么,想那个梦中的小情人了?” 冰冷清淡时的云禅心已经是国色天香了,女子面容含笑岂不更是倾国又倾城? 兮兮冷哼一声,两袖气胆盛之又盛。 云禅心脚尖轻点地板,两条地气骤然升起,忽然一条青蟒出现在她头顶。 青蟒吐蛇信,眼如灯笼。 兮兮浑然不惧,青莲峰上以一株青草敢斩百丈瀑布,这又算什么。 阴物忽然闪过,身形快如闪电。 苏逸两指掐决,气机猛然提起,桃木剑剑影足有十八。 只见他头顶十八道剑芒四散而出,横竖没有定式,苏逸大手猛地按下,气机竟然凝而不散,一鼓作气,十八道剑芒猛然回旋,以阴物为中心刺去。 一直气定神闲的云禅心脚尖轻点地面,猛然来到苏逸身边,看似闲庭漫步,实则步步通玄,这地洞的秘密说不定她早已熟透在心,此刻几步走下,苏逸顿时感觉四周气机缭乱,十八道剑芒微微一滞,如陷泥潭。 兮兮忽然闭目伸手一指,有当日青莲峰青草斩瀑布异曲同工之妙,一剑斩出,弯腰提气再呵气,你以地底气脉做盾,我便以万千气胆做剑。 李清白说他自己一身剑术只杀人,平天下不平之事,兮兮心思懒撒,不养气不足以杀人,好在黎道元一身气胆尽数相授,胸中一口气,手中一把剑,敢斩如来。前有李清白万斤桃花一剑开蜀,后有女子斩如来,倒不是说兮兮大江后浪压前浪,若问诗酒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千百年才出了一个剑道成仙的李清白,足以空前绝后,而是这女子心性也好,悟性也罢,都足以开辟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前人的道毕竟是前人的道,兮兮一剑斩如来斩出自己的剑道来了。 方才两人对峙的时候,云禅心有意露拙,或者说还未借机吐出嘴里的符箓,那个云禅心还是原本的她,现在的她根本就是另一种存在,是正是邪不好说,但苏逸觉得她既然引他下来,恐怕没安多少好心,这里恐怕没有谁比她更熟悉了,既然能引地气化青蟒为己用,只怕更难对付。 兮兮以自身气机化成万道剑气纵横而下,可云禅心已经脚下轻点地面,无数道地气油然而上,化成条条青蟒,相互缠绕。 黎道元袖里藏青龙,兮兮尚不到那份境界,却也不是些许青蟒可欺。 杀意一动便势不可止。 云禅心看了眼胸中剑意杀意无双的清瘦女子,忽然笑了笑说道:“你是害怕我抢走你的小情郎吗?” 兮兮弹指为剑,一道凌厉剑气斩去。 “我只是对你和那小子的玉佩很感兴趣,既然可以不从侧道开启青铜门,想来是这玉佩和那大商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之前说过的并不是全骗你们,我来到这里,也是想要找到我的过去。” 说完,顿了顿,眼神一寒:“到底是谁害了我。” 苏逸却不敢再相信她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断然不可无的,谁知道这个吐符以后的女子会将如何,鹿死谁手也不能死在她手上,无仇无恨,这样死也太憋屈了。 谁知说完那句话的云禅心竟然诡异的笑了笑,一如阴物被剑刺穿那时模样。 女子转身轻点地面,身形已然百步之外。 不战且退? 待到苏逸二人追去,女子和阴物已经全无踪迹。 两扇更为大气的青铜门半开半掩在眼前。 里面是两条幽黑的通道。 门上分别刻有两个大字。 生,死。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险死门 生门死门,怎么走? 现在两条路摆在自己面前,那云禅心既然把自己引诱之这里,偏偏又消失不见踪迹,有何目的,还有那生死二字写的酋劲苍凉无比,笔力极深入木三分的的感觉,单单看上一眼就让人深陷其中,苏逸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观看白晏之《蜀中送天字帖》就伤了神魂的毛头小子了,而是已经度过八次雷劫的高手,此刻看着门上雕刻下的两个字,还是一阵恍惚。 仿佛鲜血流淌而成,动人心魄。 生门代表生?死门代表死? 苏逸摇了摇头,越是这样越不敢轻易踏足。 兮兮看了他一眼,她习惯听从苏逸的安排。 门里是幽黑的通道,至于最里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很难想象地底竟然出现这样两道门,是有人刻意安排?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当务之急是进入哪个门,云禅心想来刚走不久,或者是正躲在阴暗之处瞧这他,苏逸不明白她的想法,却也知道既然走到这里了,就没有退后的可能,出路应该就在二者其一。 是生是死? “要不咱们分开走?” 兮兮忽然说道。 苏逸摇了摇头,这里人生地不熟,两个人分开危险更大,在一起好歹有个帮衬,自从修炼越高以后,心底果然隐隐感到一丝压迫感,不知从何而来,却时时刻刻压抑在心头,苏逸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大劫,此刻却清晰的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挑选出一道门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要死,我便走出一条生路来。” 苏逸当机立断,一步踏入死门之中。 就在这时,原来栖身的地方忽然顷刻间崩塌下来,将后路彻底断绝,青铜大门缓缓关闭,洞道里一片幽黑。 “嗯?”兮兮忽然一动,感觉脚下有异物,低头一看,不禁脸色一白。 苏逸只顾着往前打探洞道,却没有注意脚下的东西,此刻低头看去,竟然发现有一条数十丈长的巨蟒躺在地上,硕大的脑袋高高扬起,冰冷的眼睛盯着苏逸二人。 更惊人的是,巨蟒身下竟然有数十架枯白骷髅,看来是被它吞食掉的人。 苏逸心中凛然,小心戒备,见兮兮想要抬脚退后,一把拉住她,轻声说道:“不要动。” 果然,那巨蟒见兮兮稍有动作,身子已经紧绷。 “怎么办。”兮兮到底心性过人,短暂惊愕之后,瞬间缓过神来。 “我数三,御剑往前飞,前面洞口窄细,它应该过不来。” 苏逸一手在身后掐决,嘴里轻声念道。 “三。” 巨蟒抬起头,冰冷的眼睛盯着两个不速之客,稍有困惑,为何不见两人动作。 “二。” 兮兮心念默动,蜉蝣光芒收敛,轻轻浮起。 “一。” 苏逸低喝一声,身形猛然一动,桃木剑暴起,载着他化作一道流光往洞道深处飞去。 巨蟒狂啸一声,转身扑去。 兮兮亦是在苏逸喊出声时,蜉蝣一道剑芒斩出,猝不及防的巨蟒被生生击中一道瞳孔,兮兮踩剑而前。 “走。” 苏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符箓来,头也不回的往身后抛去,只见一道火墙顿时拦住狂啸而来的巨蟒。 可仅是一瞬间,火墙就被巨蟒庞大的身子扑灭。 苏逸发现自己很有蛇缘,太安城地底在渊困守的大蛇便是如此,好在这次遇到的巨蟒虽然开启灵智,却还没修成腾云驾雾的道行,否则在这狭窄的洞道里,谁收拾谁还不一定,这死门当真是死门啊,放一条巨蟒守在门内,那些个被吞食的人,恐怕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兮兮御剑飞在前面,此刻回头一看,见那巨蟒尾随其后,当即一剑斩去,那巨蟒不必不多,蜉蝣竟然在它身上擦出一道火花来,金石铿锵声不绝于耳。 苏逸心中一惊,好家伙,竟然修成一身钢筋铁骨。 好在地底通道越到深处越狭窄,巨蟒在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去,显然就要被甩脱,不过既然是一条洞里,恐怕最后还是要被追上。 苏逸脚踩桃木剑,将洞道氤氲出淡淡红光来。 苏逸是以念头附在剑身之上,使的是驱物之法,和兮兮那种御剑的手段稍有不同,此刻一剑当先,全然不管身后之物,知道声音渐渐消失,才发觉已经飞了好久,而巨蟒早已没有跟来。 以二人方才卖命御剑飞行的速度,莫说小小洞道,就是淮岭九村十八寨也飞了个小半来回了,好在这一路没遇到什么危险,以他俩这样的做派,若是在寻常墓穴里,早就被机关捅成马蜂窝了,只是这洞道该有多深,都半晌时间过去了,竟然都还没到尽头。 莫非真的是否极泰来,死门就意味着生? 苏逸微微愣神,便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狂啸声。 该死,又追来了。 “再快一点!”兮兮眉头一蹙,这次却是主动拉起苏逸,以李清白传下的御剑口诀念出,只见蜉蝣剑陡然冒出数尺寒光,猛地窜出数丈之远。 咫尺风雷。 死门称之为死门,恐怕不止这一条巨蟒如此简单,果然,一道白线涂在洞道之上,巨蟒追至此处的时候,竟然罕见的止下了攻势,冷冷的盯了两人一眼,守在白线之外,不敢往前半步,却也不回头。 苏逸并不是鲁莽之人,见巨蟒如此忌惮这个地方,恐怕有什么诡异之处,低头才发现那道白线,似乎天然而成,不像是被人刻画上去的。 白线内外,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巨蟒竟然惊骇一声嘶鸣,转身往后逃去。 苏逸脸色一动,还没等他动作,一种让人心悸恐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巨大的阴影遮盖在心头,悄然而至。 苏逸骇然的发现,安如磐石漂浮在神海之上的在渊石碑,此刻竟然缓缓沉下海底,收敛起所有的动静,就连金色符页也是纹丝不动,似乎有所忌惮。 金色符页是玉佩男子所赐,记载着长生诀的功法,苏逸把它视作身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也屡次救了他性命,此刻见它也沉寂下来,顿时心中一沉,大感不妙。 “这是什么东西?”苏逸惊咦不定,念头飞起竟然被生生的压制在体内,仿佛整片天地都是敌人,将他尽皆包裹起来。 这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铜棺叩石门 不管来的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苏逸也不会坐以待毙,脖间阳佩发出阵阵温热,仿佛有所感应。【无弹窗.】 可惜苏逸却没有留心这些,而是抬头看向头顶,不知何时,一大片阴云笼罩过来,桃木剑发出的光芒被压制到极限,仅仅照出几尺的光亮,似乎被吞噬掉光芒一样,兮兮一抖蜉蝣,剑气冲霄,霎时将阴云冲出一道空隙来,不过片刻又被重新填满,一个仿佛巨锤敲击鼓面的声音忽然传来,震耳发聩,听上去有规有律,就像人的心跳声。 忽然,阴云涌现,一具青铜棺从阴云深处隐现,而心跳声正是从那里面传来。 苏逸骇然,一个不知年月的青铜棺,里面竟然埋着一个活人不成? 这里是地底王陵,莫非里面是大商皇帝? 那青铜棺不知从何而来,就这样出现在面前,随着那规律的心跳声响起,每一下阴云就被驱散几分,一种玄之又玄的波纹在空中荡漾,看的苏逸一阵目眩。 “青铜棺有了不得的东西。”苏逸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兮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收起蜉蝣剑,看着架势根本无法阻挡,无缘无故招惹了青铜棺里的存在,恐怕才是大罪孽。 青铜棺就这样浮在空中,慢慢往地底深处飘去,苏逸二人秉气凝神,丝毫不敢轻举妄动,那种恍如天人般的压迫感,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如果说能给他这样感觉的,不是李清白这样的剑仙高手,而是那日在太安城破空而来的飞剑,一剑斩落金色毛发,方才有这样的压迫感。 青铜棺在前面漂浮,任何挡在它前面的东西都被摧枯拉朽一般碾过,忽然一道道混沌之气荡漾,洗涤着这方天地,像是雾霭一般,朦朦胧胧,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忽然眼前黑影闪过。 “是它!” 苏逸见道那道身影,不禁骇然说道。 兮兮闻言捏住蜉蝣,严阵以待,说道:“什么?” “残缺大道。” 兮兮闻言微微蹙眉,之前也曾听李清白、余玄机说过关于大道的一些说话,却也是语焉不详,甚至连这大道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只知道它曾经扑杀血色佛陀而去,而李清白一行人又是追它而去,没想到大家都没追到的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它的样子,明显是对青铜棺非常感兴趣,隐藏在一旁伺机而动,若不是方才苏逸留心,断然不能发现那一抹残影。 残缺大道在这里,那李清白一行人呢? 是否去了老和尚所说的菩萨道场了。 苏逸看到了残缺大道,那灰色形状的东西自然也看到了苏逸,不知如何形容它的样子,除却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人心,其他五官已经淡去,就像之前的阴物一般,说起阴物,他又不禁想起云禅心来,她此番过来,是否也是为这青铜棺而来。 忽然有种感觉,所有人寻求的造化,就在这个青铜棺里。 让金色符页沉默不动的青铜棺,足可见神秘之处,到底是什么来历。 青铜棺缓慢移动,灰色阴影已经没入黑暗之中,苏逸相信云禅心也一定是在周围看着,只是无法发现她罢了。 近乎无法阻挡的力量推着青铜棺缓慢漂移,这是一种近乎天地本源的力量,那道灰色阴影既然是残缺的大道,恐怕对这类本源力量最是渴望,所以让它放弃了对血色佛陀的追捕,而是潜伏在这里,或者说,那血色佛陀的产生也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宗法和尚自斩法身于此,被秩序锁链封锁在地下,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 无数的问题缠绕心头,让苏逸有点心烦意乱,所有的所有都集中在这口青铜棺上,跟着它,或许能解开一切谜题。 青铜棺漂移缓慢,苏逸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一阵阵如锤击鼓的心跳声从里面传来,让人不禁生畏,该是怎样一颗强大的心脏才有如此声势,青铜棺里真的装着活人不成,苏逸很想打开它看看里面有什么,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莫说打开了,就算靠近都不容易,每一次心跳过后,从里面泛出的混沌之气如波纹荡漾开来,摧枯拉朽,将挡在前面的一切尽皆湮灭。 “我有办法打开那口青铜棺。”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果然她在周围,苏逸心中一动,却又听她说道:“前提是你替我挡住那个残缺的天道。” “我为何要帮你?” 苏逸皱了皱眉头说到,莫说是他,就算是李清白、洪盘那一类的仙人之辈也不一定能说拦下天道,自古大劫很大可能就是因它而起。 “因为这口青铜棺和你有关。” 苏逸心中大动,却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果然她又说道:“你没发现,那口青铜棺上的图案,和你那玉佩上的图案相似吗。” 云禅心是以密术传音,所以兮兮不曾听见她的话,见苏逸和她那玉佩,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便掏出了阴佩,果然,苏逸将两块玉佩拼凑在一起,发现形成的图案和青铜棺上十足的相似。 莫名的,苏逸感觉那道心跳声竟然隐隐和自己的心跳声重合,竟然是那么的熟悉。 “不用了,我对这青铜棺不感兴趣。” 苏逸忽然一口回绝道。 云禅心显然没想到苏逸回绝的这么干脆,倒是停顿了半晌,才说道:“那你也要小心那残缺天道,想必除了这口青铜棺,它就对你兴趣最大了。” 想起那灰色阴影没去身形的瞬间,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火热的神情,看的苏逸心头一阵发毛。 苏逸不再理会云禅心,而是看着青铜棺,心情复杂。 兮兮忽然说道:“它在看我们。” 说完抬头看向远处,灰色阴影藏身在阴云之后,与青铜棺保持一定距离,此刻一双眼睛火热的盯着苏逸二人。 苏逸这才想起,阴阳佩此刻还握在手里。 果然它很感兴趣。 苏逸庆幸此刻青铜棺在前,残缺大道暂时不会对他俩出手,否则两人断然不是它的对手,可以捕捉上古大能的存在,哪怕是一道残缺的大道,也是恐怖异常的。 青铜棺漂移的重点在哪里,这洞道的尽头又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青铜棺忽然微微一动,停在了半空。 一道宏大的石门出现在眼前,名为长生门。 仙人叩长生的长生? 可以确定青铜棺里的人不是大商皇帝了。 龙袍裹枯骨,一道骷髅枯坐在长生门前。 得仙门而不入。 大商皇帝果然生前就进入了这处王陵,而后还通过洞道来到这里。 却又为何枯坐此地,直至死去。 青铜棺仅仅是微微停顿,便又漂移起来。 一代帝王枯骨静坐此地,被青铜棺慢慢碾过,枯骨化成了粉尘,彻底烟消云散。 青铜棺轻叩三声长生门。 如洪钟大吕。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灵灭 天有两日,地有重影。 李清白与武王洪盘一前一后追至地底,可惜还是让那血色佛陀泡逃去,就连残缺大道亦是不见踪迹。 与苏逸所在的死城不同,这里的大殿呈现出一种堂皇大气来,一朵朵青色火焰仿佛女子一般婆娑摇动,无数盏青灯将这片天地照的通亮。 李清白抬头看天,这地底竟然还能依稀看到太阳的轮廓,而且是两个,简直骇人听闻,灯影婆娑之下摇曳是无数女子的身影,仿佛点燃神火的神明一般,单从这份景象看来,名副其实的菩萨道场。 武王洪盘何许人也,千百年来以武证仙第一人,大袖一挥走在前面,根本不瞧这巍峨景象半点,而是盯着高大门额之上那道身陷其中的法轮,眼睛一眯,猛然化指为爪,法轮一下被他吸到手上,上面竟然还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金色血液滴到地上,顿时砸出一道坑来。 洪盘将法轮拿在手上把玩,眼睛看着上面的“无生”二字,神色琢磨。 无生老祖,百年前一位惊才艳艳的修道者,以一己之力证道成仙的人物,传闻已经跳出这方世界,为何他的得道法器会遗失在这里,是否他得到超脱这方世界的秘密。 “老夫感到这大殿之中的呼唤了。” 李清白闭眼一阵,忽然说道。 修行到他们这种地步,六感已经异于常人,可谓上达天命,自然可以感悟道冥冥中的天意。天意是什么,就是万物运转的规则,而晋升造化境,所要掌握的就是诸般规则。 “无生老祖。” 武王洪盘轻吐出这个名字来,眼中一片战意的盯着眼前的大殿。 滔天战意仿佛即将被点燃一样。 李清白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对后来的两位打招呼道:“想不到天机殿的高人还是来了,这位想必就是前朝儒圣白晏之?” 余玄机身边是乖巧可爱的麦芽,只见她替爷爷回答道:“你就是六十年一剑平川的剑圣爷爷?” 李清白看麦芽小人一个,老气横竖样子十足的可爱,不禁笑了笑,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是我,小女娃儿有什么指教。” 小麦芽吐了吐舌头躲到爷爷身后,说道:“李爷爷要打坏人吗?” 李清白闻言笑了笑,说道:“打坏人是你爷爷做的事,老夫只喝酒。” 一旁的白晏之拱手说道:“我朝未亡前有幸见过老前辈,想不到一别多年,沧海桑田。” 大周与西蜀修好,当时尚且年轻的白晏之曾有幸见过西蜀老一辈的剑圣,虽只是远远眺望,但也钦佩其无双剑意,曾言西蜀剑客参差百万,剑仙独此一家,此刻虽然生死大敌的大乾皇帝近在眼前,也还是那幅宠辱不惊的儒圣模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傲骨挺然,就连武王洪盘也不禁侧目,被数千铁骑活活累死在太极殿外的一代儒圣,没想到还有尸解重生的机会,听说她找到了前朝祸国殃民的妖妃赵轻歌,还私通一帮前朝遗老,欲图不轨,不过当今乾帝得天下大统,天命所归,万万不是这帮人可以推翻的,莫说是儒圣,便是儒仙又如何,大势所趋之前,恍如蚍蜉撼树。 果然,哪怕听说儒圣白晏之在这里,玉辇里那位乾帝也不曾露出一面来,仿佛不放在心上。 李清白看着白晏之,摇头说道:“你这尸解重生到底是夺了天机,讲来渡仙人劫的时候恐怕会难上加难,前朝覆灭乃是命里之事,气运当尽,你又何苦为止。” 白晏之轻笑摇头,不置可否,这位前朝重臣自从尸解重生以来,便带着同为前朝妃子的赵轻歌离开乾地,不知去向,此番却独自出现在这里,想来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也根本不畏惧眼前的洪盘君臣。 “乱臣贼子,预谋不轨,看见大乾皇帝在此,还不下跪,是谁给你的胆子!?”洪盘看了眼白晏之,当即喝到。 白晏之朗声说道:“白某尸解重生,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跪天跪地却不跪君王,武王身为修行中人,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为何比我一个儒生还要拘于礼俗?” “国无理法不立,家无理法不立,是什么狗屁儒圣,皇天后土天下大统,让你下跪就下跪!” 洪盘霸道无双,手指白晏之当头喝道,竟然让一代儒圣下跪。 “别忘了来这里是干嘛。” 李清白到底和白晏之有一丝渊源,出言说道。 “容老道说两句,若所猜不错,想必这就是地底造化所在之地,修炼到我们这种境界,都能感觉到莫名的危机,也越发觉得这天地就是一道牢笼,想要打破牢笼超脱这方世界,想必就要寻找到这番造化,此前看到无生老祖一代绝世奇才的法器遗留此处,不管是陨落了还是超脱方外,我们都不可掉以轻心,为今之计还是大家放下恩怨,各找各的造化,至于那残缺大道,如今踪迹不明,恐怕是在一边伺机而动,还是小心为妙。” 余玄机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武王冷哼一声,不再挑弄事端。 李清白往前走去,一把推开那扇大门。 空旷的大殿,比之外面的奢华大气,显得无比的简陋,似乎此处的宝贝早就被人搬空一般。 一行四人往前走去,忽然在名堂之下发现数十具尸体,竟然全部是有名有据的前代高手。 “好家伙,都是传闻羽化飞升的前辈高人,想不到都陨落在这里。” 纵然是李清白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面容肃穆,眉头深皱。 “这处地方恐怕没那么简单,为何他们会陨落在这里。” 余玄机轻轻走到一具白骨身边,发现地上竟然有字迹。 无生老祖。 果然他是陨落在此地,法器遗留在大殿之外。 小麦芽见到这么多尸体,已经吓得躲到李清白身后,见爷爷往前走去,竟然不敢跟着,而是怯生生的说道:“爷爷他们好像都看着一个地方。” 这十几具白骨死时都抬头看着一处地方,似乎心有不甘。 众人抬头看去,高堂之上明镜高悬。 一道璀璨光芒从镜面上照射而下。 余玄机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抽身而退。 只见那光芒照射在白骨之上,早已坚硬到岁月不侵的骨架此刻竟然化成一道灰烬。 “生灵灭!” 一旁的白晏之此刻也面露惊色,说道。 ------------ 第一百二十章 书生事 老汉穷的只剩一头牛,这些年若不是自家女儿时常接济,指不定已经饿死在哪个角落了,可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吃穿一辈子啊,再说她一个人打点着客栈也不容易,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年轻书生总算知道回来了,老汉不打他不骂他,就想问问他可曾念着幼娘的好,可曾记得当初迎过门时答应老汉的话。【最新章节阅读.】老汉牵着老眼昏花的黄牛一步步走在路上,和他一样,都老得没几年好活咯,这趟过去就打算接幼娘回去住两天,人老了不怕一觉睡过去不醒,而是怕醒来膝前没有儿女那种落寞难忍啊。 远远就看见龙门客栈的酒旗迎风飘展,老汉眯眼看着酒旗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字,掏出腰间的旱烟杆子吸了几口,神情说不上感慨还是念旧。 今儿个客栈早早就打烊了,据说老板娘她家男人回来了,出外游学四五年才回来,不知高中状元没有,那可是九村十八寨里唯一的读书人,与人和善不说,还时常接济乡里乡邻的,所以他这几年不在家的时候,徐幼娘打理着偌大一间客栈,纵是受了委屈,也有人出来帮忙说上几句,念来念去都是情啊。 远远看见老汉牵着一头老牛过来,过路的乡亲都笑着打声招呼,有人问他就笑着说来女儿家讨口饭吃,是啊,这九村十八寨谁不知道徐家娘子最是孝顺了,隔三差五都去回去看看,酒肉都挑上好的送去,这样的女儿到哪里找。 徐幼娘站在门口眺望,看见老汉牵着牛走来,急忙赶去扶住老汉,埋怨道:“老爹干嘛不骑着它,要说女儿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银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儿住下,不愿意就给你置办个马车,山路崎岖,总让你一把年纪走来走去,我这心里也不放心。” “人老咯,还是念着旧的好,就在那边住着挺好,这老黄牛跟着老汉数十年,早就老得只剩一口气了,骑不动也骑不得了,顾家那小子在哪里,喊他出来跟老汉说两句话。” 老汉蹲在地上,把烟嘴在地上敲了敲,从口袋里拿了些烟叶添入,眯眼吸着旱烟,脸上皱纹深浅堆积,说不出的苍老。 徐幼娘背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埋怨道:“老爹你这不愿住女儿这儿,却也不能劳累自己,你今天不来,我也和当归回去见你,那书呆子一看书就入了谜,女儿这就去喊他。” 说完就要往客栈里走去。 老汉一把喊住她,说道:“你忙饭去吧,我进去就好。” 徐幼娘知道老汉有话要单独对他说,点了点头,往后厨走去。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除了那满柜的书册外,就数墙上挂着的那把当归剑最是大气了。 此刻青衣书生捧书而立,闭眼对着墙上的当归剑说道: “君子佩剑,良人当归,这些年我顾当归对不住幼娘。” “读圣贤书没读出个榜眼探花来,却读出一个道理,家事国事天下事,我顾当归一介书生,到头才发现最该念着家事。” “门前老槐树下埋着的桂花酒,走时被我带去大半,如今埋下的女儿红也快五年了吧,当初说好生儿便饮桂花酒,生女便饮女儿红,其实生儿生女我都喜欢,可惜没能为你留下一儿半女。” “可怜我顾当归读书读出个半仙来,却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累这些年,西蜀李清白曾说好酒当饮好剑杀人,这些年让她受过委屈的,也该有个了结了。” 说完这句,顾当归举起书桌之上一壶桂花酒仰头灌下。 墙壁之上挂着的当归古剑此刻竟然颤鸣如龙。 书生饮酒落泪,怔怔出神。 门外老汉伸了伸手想要推门,最后还是垂下手臂,叹了口气转身走开,连饭也没吃就牵着那头老黄牛离去了。 “作孽啊。” 老汉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下一道苍老的背影,顾当归在窗下看的出神。 徐幼娘一把推开房门,焦急问道:“我爹呢?” 顾当归从墙上取下那柄当归古剑,拔剑出鞘说道:“走了。” 徐幼娘咬着嘴唇蹲在地上,慢慢抽泣,顾当归走到她身旁蹲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身子,柔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当年爱哭。” 当年初见之时,田陌上的女子不也是爱哭吗。 读书读出个半仙来的青衣书生替她擦去眼角泪水,笑着说道:“再哭都有鱼尾纹了。” “骗人。”徐幼娘嘴上轻唾道,却还是停下了抽泣,眼圈红着说道:“我爹还是在生我气,当年就不该嫁给你这个负心汉。” 顾当归笑着不说话,任由徐幼娘的拳头敲打在他身上,摸着她的头说道:“好些没有?” “你傻啊,我打你不知道躲?”徐幼娘故意沉脸说道。 顾当归学着她说:“我傻啊。” 对啊,这人就是傻,哪有读书读到不吃饭,把酱饼沾到墨汁上的,哪有此去乾京五万里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就读上五万卷书的,天下哪里这么傻的傻瓜,新婚之夜竟然面红耳赤的像个姑娘样不知所措,愣是在灯下读了一晚上的书,次日还被嫂嫂们笑弄了许久,念书写字的年轻书生竟然羞赧嚅喏的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徐幼娘善解人意的替他解围,日子还长,跟着这样一个人总该是有趣的,徐幼娘有时在想到底哪里喜欢他了,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是吗。 顾当归难得扮傻说道:“幼娘,我想你了。” “嗯?”徐幼娘抬头白了他一眼:“老夫老妻的,说这些不害躁。” “不害躁,不说怕再也没机会说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造化困在地下那么多年,读书读出个仙人境界,也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天上仙人八千载,地上却只有一个徐幼娘,只有一个顾当归。”顾当归伸出手,轻声说道。 “这次不许一个人走,我陪你。”徐幼娘闭眼将脸贴在他胸口,喃喃说道。 “好。” (第一更)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许哭 淮岭九村十八寨。【全文字阅读.】 青衣负剑的年轻书生带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走在山路之上,书生算不上多英俊,背负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眉目清秀,倒是那女子说不来的风韵,面目含笑的观赏着一路的景致,时而指点着一处有声有色的说着,书生只管听着,不时的点头,就是被女子埋怨了,也是一副和气的表情。这一趟不去远处,就在附近的山头逛一逛,出去这么久算不上物是人非,但也换了新人旧貌,淮岭自古就是一处风水宝地,风水格局上说是困龙之地,好巧不巧十里寨那处山头就是画龙点睛的要害,年轻书生说到十里寨的时候,眼中流露一丝回忆之色,转身扶过身后的女子,笑着说叫你不要乱跑,非要跟着我出来,要是动了胎气,你爹还不打杀了我不成,年轻书生祖上就是堪舆的高手,这地龙的脉向入眼便知,此刻当做奇闻说给女子来听,后者睁大眼睛饶有兴趣的听着,听他说起肚子里事,有些甜蜜又有些无奈,说哪有这么快就有身孕,怀胎三月才稍微显怀,年轻书生说常人是这样,他道行深厚自然可以未卜先知。两人就这样一路唠唠叨叨的走下来,没有马车也没有随从,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女子走累了便找了处石块坐下,倚着年轻书生闭目不说话。 她问他堪舆上地龙有什么说法。 年轻书生说龙脉聚集了天地的气运,不可多得的地方。 不可多得?那作为龙眼的十里寨不还是了不得的好地方,赶明儿孩子出生了,赶紧搬去十里寨住着,要是讲来出个文曲星状元郎,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年轻书生嘀咕道,咱家别再出状元郎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说不出也得出,不能学你这个老爹不学无术。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年轻书生伸出手,把女子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口说道,对,别学他老爹,要记得对他娘亲好才行。 女子白了年轻书生一眼,问他是不是这些年出去勾搭水灵姑娘去了,嘴里像是抹了蜜一样。 年轻书生不说话只是笑,略显无奈。 女子忽然抬头看天,托腮问他,这风景明明不动人怎么也看不厌,就像当初不知怎么就嫁给了你,唉,你说好人真的能够一生平安吗? 年轻书生默不作声,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怎么看都是坏人活得长过好人啊。 女子揉了揉眉心,忽然笑了笑说道,反正我不是好人,你不在的日子里,客栈里没少做人肉包子的买卖。 年轻书生罕见的露出一丝苦痛的表情,说该死之人当杀则杀,是我连累了你。 女子心疼的拉着他的手,说这样才算患难夫妻,不是吗。 年轻书生点了点头,高山峻岭之上可以远眺方圆景致,山间秀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可惜赏景人心不再赏景。 到底是旁门证道入仙啊,年轻书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武王洪盘说书生证道本就是歧途,自古左道三千旁门八百,可真正有几分证得大统的,还不是一个个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顾当归和苏逸说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日便要功力散去,没有半点虚假,只是他强提着一口气不愿散去功力,还要许多心愿未了,还有许多地方没去,徐幼娘说想去周围走一走,当初怎么走来的,现在就怎么走回去,回去,回的去吗。 年轻书生摇了摇头,不求回头,但求她能尽兴而归。 答应她不再一个人走的,这最后一趟,就一起走吧。 九村十八寨里的土匪寨子,但凡是曾经在龙门客栈耀武扬威,欺凌过徐家娘子的,这会儿无不心惊胆战,听说昨日那客栈老板娘的男人回来了,回来也就罢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可谁知那书生竟然学了一身本事回来,老天爷,手下的人可是亲眼看见那书生带着徐家娘子踩剑飞行而出,吓得那日准备去吃霸王餐的手下一阵屁滚尿流,这可是实打实的仙人买卖啊,这都他娘得罪谁了,逃能逃得过神仙?一个个守着寨子打算坐以待毙了。 年轻书生拉着女子走过一个又一个寨子,除却当初那个人走寨空的黑风寨,被书生一把火给烧尽意外,九村十八寨尽皆被逛了个遍,没有御剑飞行的天人做派,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的,到后来女子脚走痛了,年轻书生便背着她走路,每到一处地方,除了收取寨子里欠下客栈的银两,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年轻书生问杀不杀,女子摇了摇头,说给子女造福,纵使这样也吓得那些人面无人色,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只有握着他手的女子才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逐渐冰凉,微微颤动着。 “走吧,咱们回去。” 女子带着哭腔说道。 书生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回哪里?” “见爹爹去。” 年轻书生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干出仙人御剑的豪气买卖,一柄当归剑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地而起,剑气重霄,扶摇直上九重天,有仙人乘剑飞出,他刚踩剑而上,地面众人尽皆伏地不起,磕头谢罪,老天爷,这才是活神仙啊。 千里淮岭,一剑而出。 依旧日薄西山,田陌之上还是当年那两道身影,女子轻声低咽,说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远处的矮小茅房升起炊烟袅袅,一个年迈的黄牛系在枯树之胖,甩着尾巴老眼混浊的看着来人。 搬柴的老汉转身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两道身影,愣了愣。 爹。 女子轻声唤了声。 抱柴的老汉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年轻书生,说了句回来了啊。 回来了,书生点了点头,上前替老汉抱起柴火。 老汉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念叨着回来就好,一起吃饭吧。 什么没问,什么也没说,简简单单的农家饭菜。 外面下雨了,风声无声大作,女子拿起木拴把门关紧。 房间内是年轻书生若有若无的读书声,女子在想,就是这样一辈子该是多好啊。 打开房门,看着那个坐在书桌前不动的背影,拿着一件袍子轻轻替他披上,然后挑灯说道,爹爹他没怪你,他说遇到你是我的福分,还说咱们的孩子,要好好教养,你总念着读书赶考,将来就让他给你了了心愿。 无人应答。 忽然她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旧袍滑落而浑然不知。 半晌之后,女子欠下身捡起袍子,对自己说, 不许哭,都不好看了。 可是。 真的想哭啊。 (第二更)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巍巍昆仑登天路 明镜悬高堂。 寒光照下,若是余玄机抽身及时,恐怕也要如那白骨一样灰飞烟灭,历经岁月而不朽的枯骨,可见生前有多强大,还不是一样被寒光湮灭,白晏之喊出的那声生灵灭又是什么。 “白某曾见一册上古志异中记载过这面镜子,仅是聊聊数笔,语焉不详,但可以肯定是一宗旷世凶器,能断阴阳分生死。” 白晏之眉头深皱,对着明镜颇为忌惮。 手扶杏黄旗的老道闻言一惊,蓦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再变,继而说道:“的确是那面镜子,想不到竟然在这里。” 无论是白晏之还是余玄机,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自然能知道这面镜子的处处,李清白虽然不清楚,但也明白这面镜子莫名凶险,断然不能大意。 这时久居玉辇之中的乾帝忽然一手挑开珠帘,也不见如何动作,一道豪光从玉辇里打出,骤然铜镜翻转,同样一道寒光照下。 一个照面,两道光芒竟然相互抵消。 忽然一面同样古朴的铜镜从玉辇之中飞出来,与那高堂之上的明镜隐隐对峙。 两面铜镜? 玉辇中那位乾帝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这样的铜镜都能拿出一面来。 白晏之盯着两面铜镜,微微皱眉,半晌说道:“一面主生,一面主死,阴阳两立,或许本来就该是两面铜镜,同生同源。” 乾帝始终在玉辇之中不曾露面,除了拿出一面镜子来克制高堂明镜,便再无动静,只是没人敢小觑于他,国之正统,肩负一国气运的大气运者,更加神秘莫测。 可是那些枯死的白骨真的是陨落在生灵灭之下? 既然是来探寻个究竟,断然没有止步不行的道理,武王洪盘转身和玉辇里的那位低声说了几句,便抬头看向那面铜镜。 山不就我,我便搬山。 仿佛感到一阵危机,生灵灭忽然抖动一番,镜面之上竟然呈现出茫茫雾气来,混沌之光涌现,高堂明镜现出一股威严的气势来,铜镜垂直落下一道光芒,此刻地面所有的白骨竟然齐齐动了起来,往高堂深处攀爬而去,骇人无比。 已经死去多年的前人还有多深的执念,想要寻找什么? 哦弥陀佛。 一阵响亮的佛号洞穿时空,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尽在耳边。 是行踪不定的宗吾和尚! 自从上面消失以后,除了那尊血色佛陀,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按理说他是自斩法身于此,对这里无比的熟悉,所以说当他出现在大殿之外的时候,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曾经气度淡然,潇洒自如的白衣僧人,此刻竟然一身破烂狼狈不堪,身上到处可见的伤痕,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莫非是和那血色佛陀大战一场? 洪盘本就是来寻找地底造化的,更是为了清理龙象寺叛逆,当然和他不对付,此刻见宗吾和尚一出现,冷哼一声,一道肉眼可见的波澜将满天佛号击碎。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洪盘点到为止,宗吾和尚轻诵经纶,走进大殿之中,对着众人打过招呼,然后就地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串念珠来,闭眼念起经文,一道道金色经文从他嘴里冒出,层层打在那些爬动的白骨身上,竟然让它们的行动顿时缓慢下来。 佛家讲究大愿大念力,宗吾和尚既然是龙象寺千年难得的佛家天才,有望称为继如来以后的新一代佛头,念力浑厚到化形化物,所谓佛家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宗吾而不宗法,这是何等的自信,敢破一切之法,毅然从龙象寺出走,未尝没有走出束缚的想法,只是能做到如此的,千百年能有几人?此刻只见原本巍峨的打点竟然慢慢的剥落出岁月的痕迹,一片片的木漆剥落,屋檐腐朽,尘埃落定,转眼间仿佛过去千年,一切变得腐朽陈旧不堪。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不到眼前的一切竟是虚妄。 佛家念力是破解一切虚妄的根本,宗吾和尚一通佛经念诵下来,大殿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洪盘虽惊不乱,冷哼一声说道:“无非是障眼的把戏,死去多年的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 说完,一步当先,笔直往前走去。 一条漫长的索道出现在大殿之后,永远无法想象这里竟然别有一番洞天,说是洞天,其实更像是一番天地,仿佛置身于悬崖之上,满天的雾气缭绕,白云暮霭,仙气翻腾,一丈见宽的木板索道出现在眼前,远处竟然隐隐听到鹤唳空灵,而不知云深何处。 看到这里,场中众人竟然都深深震撼了。 余玄机最先说话:“巍巍者,昆仑。” 神仙境昆仑?这天地真的有神仙,而不是所谓的陆地神仙?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也是他们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如今的天道之下,已经没有成仙的可能了,我辈所谓的剑仙境界,不过是世人追捧的陆地神仙,比起搬山倒海的仙家伟力来,还相差甚远,朝闻道夕死可矣,被困死在这片牢笼之中,最终沦为天道的食物,老夫虽死也有遗憾,便让老夫闲先走一步,为后辈子孙开路。” 李清白竟然潇洒笑到,白发苍苍背部佝偻,弹指剑气飞出,赤脚踩在剑气之上,仿佛仙人一般,御剑飞上木板索道之上,白色雾气瞬间将他的身影淹没。 登天路? 自古相传昆仑乃是神仙之地,余玄机既然推测出上去劫难的起源,又何尝不曾挖掘出更多的线索,通天的路径已经被断绝,如今除了那几处绝经之外,根本没有丝毫捷径可走了,既然是绝经,纵使是他们这样的人,也难免会身死道消,所以能找到这处疑似昆仑遗迹的地方,又怎么会退缩,唯有打破牢笼为后辈争取一线生机,天机门虽不行大义,却也明白天无绝人之处。 一袭白衣的白晏之手持浩然笔,登天路。 继而, 余玄机将一张符箓塞在熟睡中的小麦芽身上,叹了口气说道:“爷爷恐怕不能照顾你了,这枚上景八符中的天元符,乃是绝世仅存的一张,可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有故人会照顾你,爷爷是算命之人,按照这行的规矩,理应不算亲近之人,但爷爷却给你算了一回,命途还顺,小灾逢吉,去。” 说罢,不舍的看了眼熟睡的小麦芽,忽然那道滚金色的符箓裂开一道裂痕,卷着她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原地。 余玄机杏黄旗挥起,一步登天。 武王洪盘对身后的玉辇点了点头,谈上登天之路,而玉辇则停在远处,此番是武王开路打探,乾帝在此等候消息。 至始至终都再无动作的宗吾和尚这时挣开天眼,透过层层雾气,看向悬崖之下,只见云海翻腾中一个青铜棺椁冲天而来。 棺椁之上后面隐隐有两人御剑飞起,还有一个女子身影若隐若现。 陡然间,云海翻腾,一张巨大的脸庞出现在空中。 哦弥陀佛。 宗吾和尚闭目化身百丈金身,与那脸庞遥遥对峙,只是一眼过后,宗吾和尚便抬脚走进云海之中。 而那张脸庞仿佛露出一幅诡异的笑容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继往圣开路 都说神仙造化境,其实入了造化也未必就是神仙,就拿西蜀这位陆地剑仙来说,剑气浩荡足以荡地平川,却也做不来一剑挑山的仙人买卖,武夫登顶也不过是洪盘这般拳夺造化,肉身强悍终有枯竭的时候,就如同黎道元气竭而亡一般,生而不老是谓长生,比之陆地神仙的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有古往今来修士的孜孜追求,修行到他们这种境界除了追求长生之外,再者就是求个洒脱自然,所以当得知这方天地其实是一片牢笼之后,才有了这次行动,以李清白一剑在前,独步登天路,巍然大气。【全文字阅读.】 木板铺成的栈道足足深入云层,遥望而不见尽头。 白色的雾气涌现翻腾,喷出一朵朵雾花,仿佛浑然而成,美丽动人,偶尔鹤唳空灵,一副仙家气派。 不知为何,这云海似乎有些诡异,众人进入以后就被单独分开,明明可以听到周围的脚步声,偏偏看不见人影,便是呼唤对方也没有丝毫反应,越往深处,脚步之时越是密集,仿佛有无数的人从这里经过,丈许宽的栈道变得跌宕起伏,偶尔竟然还能听见长枪出击万马嘶腾的声响,当真诡异。 栈道上的人上看不清云层里面的东西,但骑坐在青铜棺椁之上的苏逸却着实被吓得头皮发麻。 打从青铜棺椁一下击破那扇石门之后,一道女子身影便抢先进入里面,不是云禅心又是何人?苏逸尚不及反应,就被青铜棺椁之上的一道秘力吸引过去,与铜棺一起深入石门之中,可谁知石门之后竟然是万丈悬崖,哪里有路,分明就是虚空一片,幸好这青铜棺椁造化惊人,竟然能够漂浮起来,带着苏逸二人往上缓缓飞去。 抬头看见似敌非友的云禅心此刻竟然也紧随在青铜棺椁之后,心中诧异她为何先冲进来反而落在后面,却也不知道怎么说起,倒是兮兮冷哼一声,对这个女子打心底的厌恶,恨不得此刻就拿出蜉蝣将她一剑劈落,好在此刻情况特殊,被一口棺椁抬着上天,十足的诡异,也容不得她耍小脾气了,云禅心盯着青铜棺椁一阵凝视,饶有深意的说道:“本以为那位旷古绝今的大帝会埋在里面,却没想到就那样坐化在长生门前,得长生而不得入,那这青铜棺椁里会是何人,往前春秋五国的皇帝?还是上古时期的大能?” 被问话的苏逸无言以对,这女子仿佛知道很多东西,偏偏苏逸对这些知之甚少,只能皱眉说道:“你要知道这些干嘛,关系到你的过往?” 没道理关系到她,苏逸与她撞魂以后,在那个烟花巷柳的洛阳城里相遇,经历了许多事情,虽然醒来后全完忘却,可是这会儿已经想起一些,她前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莫非是她被封印到画卷以后还发生了什么? 云禅心抬头看了眼苏逸,说道:“你要将那两枚玉佩交给我,我就告诉你。” 苏逸翻了个白眼,这姑娘这会儿还惦记着玉佩。 青铜棺椁里的心跳声时而想起,每一跳的都能让周围的云海翻腾退去,每一下也都敲击在苏逸几人的心头,尤其是云禅心,仿佛对这心跳声颇为敏感,几声心跳过后竟然远远落后,难怪她先行出来却远远落后,除了让青铜棺椁开路之外,恐怕还有这层原因,至于苏逸二人,完全是被青铜棺椁的秘力吸引过来的,根本容不得他反抗。 云高不知深处,棺椁移动的极为缓慢,苏逸见没生命危险,索性研究起棺椁上的纹路来,说是青铜棺椁,其实表面绝大部分都是镶金戴银,除却封口出用铜水浇筑,已然生锈以外,棺椁表面画着各种奇珍异兽,莫说苏逸,就是云禅心也不知道出处,只是一个个面貌狰狞,画的栩栩如生,想来就是凶禽,古人有凶禽镇宅镇墓的传统,只是不知这棺椁主人是何人,死后心脏还在跳动,亦或是还没有死绝,又被什么唤醒了生机。 只要不去想他,就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心跳声吓到,苏逸看了看棺椁上的纹路,实在研究不出什么头绪来,干脆抬头看向周围的风景,因为是一片内空之地,四周是万丈悬崖,云雾缭绕,偶尔有松柏扎根在峭壁之上,苍劲无比,仿佛经历了无穷的岁月,苏逸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高空,莫说是仗剑飞行了,御剑到气竭也未必能飞这么高,上天揽月毕竟是传说,就算是石碑在渊里的玉佩男子也不过是推演长生诀的时候才能重现挥剑斩星辰的壮举,苏逸是借助青铜棺椁的伟力才来到这里,至于云禅心,她不是说自己是一道灵体吗,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想来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苏逸正在愣神之际,忽然远处隐隐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似是人声,似是脚步声,纷乱嘈杂。 云海上面还有人? 青铜棺椁已经不缓不急的移动着,苏逸却已经神魂出窍一尺,想要用神通秘术观察上面,谁知道山风一吹,差点将他的神魂带走,更不用说那刺骨的寒意,若不是长生诀稳固心神,恐怕连神魂都要被结成寒冰,方才有青铜棺椁的秘力包裹才能相安无事。 身后的云禅心见苏逸神魂出窍,神色一动,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见他脸色一百,赶紧神魂归窍,冷笑说道:“古人都知道高处不胜寒,更别说这等登天之地,你还真是够狂妄的,敢在这里神魂出窍。” 苏逸本想反驳一句,忽然抬起头看向天上,脸色骇然。 只见无数的人出现在天空之上,有裙带飘飞的女子,青衣执扇的士子,还有年迈的老儒生,挥斥方遒的书生,画符掐决的道士,形态各异,却是各具仙姿,缥缈潇洒迎风而行,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下凡。 “世上还真有仙人啊。” 苏逸喃喃说道,眼神痴迷。 就连下方的云禅心也是一阵恍惚,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心神。 “不对,这些不是仙人,而是往圣先贤!”云禅心陡然惊醒,看向那个白发苍苍,背影佝偻的老夫子,那是大周的一位学识通天之辈,传闻已经得道飞升的老人。 “往圣先贤,难道说是已死之人?” 苏逸忽然想起那日在道德宗,一代儒圣的白晏之笔指江山之时,曾沟通往圣诸贤,共书道德文章,才挡下了太上教的闻述老道,那是错乱时空里借力的神通,想不到现在往圣诸贤竟然出现在眼前,而且是这么多位。 难道只是幻象? 这些英灵御风而行,这是要奔赴哪里? 苏逸一时陷入恍惚,忽然上方传来一阵响天彻底的豪迈声:“千百年后李清白,一剑敢继往圣开路!” 李清白继往圣开路!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竖子登天无路  不但是苏逸听到这豪迈一声,就是兮兮也面露惊喜之色,李清白竟然在这里,众生鬼域菩萨道场,最终都在这里相遇了,可是为何只听其声未见其人,苏逸看不透诡异之处,此刻身处青铜棺椁之上,进退都不由己,只能眼见着棺椁缓慢上浮,云禅心说往圣诸贤怎么回事,已死之人为何都出现在这里,苏逸不明所以,但听李清白那一句为往圣开路,不禁感觉热血迸发,血脉张涌,好一个继往圣开路。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天空之上飘过,有士子有老妪,数之不尽的大人物都出现在这里,往着同一个方向飞去,眼中充满了炽热与希望,就像下一刻就能得到成仙一样,苏逸想起了长生门前枯坐的大周皇帝的枯骨,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分炽热虔诚的心,当一道长生门在自己眼前却得长生而不得入,该是何等的绝望和落寞。 不过李清白早已看透生死超脱世俗,没理由单单追寻一个长生天道,此番作为一定有什么隐故,只是苏逸还不知道罢了,想起此前众多诸如白晏之、武王洪盘一类绝世人物,这番动作想必一定惊天动地。 无数英灵在空中飘飞,彩带飘舞,大袖洒遍汪洋恣意,甚至有几个身披坚甲的士胃从青铜棺椁旁边飞过,惊人的煞气扑面而来,想来是过往战死沙场的人屠,坚甲之上伤痕纵横,生前一定是鏖战沙场,苏逸忽然发现这些的确都是英灵,或者是无意识的英灵,亦或是纯粹显化出来的幻象,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人物,此刻显化在这里,前赴后继的登天而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办到这点,苏逸知道有些法术能有障眼的功效,可是蒙骗一般人可以,修行者都是可以神魂出窍的,玩玩不会受法术蒙骗,除非修为相差太大,因为脚下青铜棺椁着实来历神秘,偶尔一阵心跳声伴随着轻微的颤动,让那些幻象破妄成真,所以才没有被迷惑,但也仅此为止,想要探明这些东西,已经不是苏逸的能力所在,或许李清白那样的陆地神仙可以,但至少他不行。 凭苏逸从桃笙儿那儿学来的皮毛望气功夫,断然不能窥查出半点线索来,倒是云禅心眉头轻蹙,想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过她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始终小心的和青铜棺椁保持着距离,似乎对这东西十足的忌惮,苏逸有时候在想,要不是这青铜棺椁在身边,那冰冷的女子是不是就要过来抢走两枚阴阳佩了,看她似乎对此颇为看重,苏逸总觉得这玉佩关系甚大,甚至怀疑周天子曾经拥有过它,不然为何地底王陵的大门需要它来开启?想起那个坐化的枯骨,苏逸一阵默然,任你功高盖世四海捭阖,到头来还是逃不了一抔黄土,这也是世人追求长生成仙的根源吧。 青铜棺椁看似行动缓慢,可别忘了这是数千丈的高空,四周都是陡峭的悬崖,此外云海茫茫,根本不知道着落,不过盏茶的功夫,苏逸已经能够隐隐看见两手掐剑诀的李清白了,还是那个不修边幅的样子,略微佝偻的背上似乎肩负着太多的东西,便是隔着好远也可以看到他眼中射出的数丈精光,可以穿透云层看向远处,就在苏逸看向他的那刻,邋遢老头儿忽然转头看来,似乎看到了青铜棺椁上的苏逸二人,微微诧异,而后咧嘴笑了笑。 看口型似乎在说:“两个小家伙胡闹,竟然跑这里来了。” “师父看见我们了。”兮兮肯定也看到了李清白,说道。 “嗯,想来李前辈应该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过看上去还是很轻松,其他人也应该在周围。” 苏逸说完掐手决开天眼,曾经跟在桃笙儿身边一段时间,软磨硬泡学来了好多小的神通,别看桃笙儿人小鬼大精灵古怪,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许多佛门的神通,除了她那次拿来糊弄龙虎坛小道士云谦那手龙象镇狱神通,其他都是实打实的佛家真传,想来是跟佛家有一段渊源,苏逸不清楚这些,却不妨碍他对神通的兴趣,好在桃笙儿也不敝帚自珍,只要苏逸能学下的,她都愿意去交,苏逸对她也是打心底的感谢,所以当她被闻述掳走的时候,苏逸形如癫狂,若非技不如人形势所迫,他连打上太上教的心思都有了,不过这次在枯海连白晏之都出现了,却没有遇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闻述老道,这倒是让苏逸一阵黯然,也不知道桃笙儿现在身处何处,她那件玉簪还一直放在苏逸衣襟之中随身保存,上面光华依旧,说明她并没有性命之忧,这也是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苏逸瞬间收回心思,掐指念口诀,以佛家天眼通观察雾海,果然一切变得清晰了好多,他一时间竟然发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有气度不凡的白晏之,还有桀骜霸气的武王洪盘,再者手扶杏黄旗的老道,他们都有转过头看向苏逸,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有无形的东西正在牵制着他们,让他们不能分心,给苏逸一个很难受的感觉,明明可以看得见,却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古人有云海市蜃楼,至于是不是海市蜃楼苏逸不知道,本能的觉得自己能够看到他们,恐怕绝大部分还得归功于脚下神秘的棺椁。 云海之上。 李清白掐指弹剑诀,一道凛然剑气忽然从指尖划出。 虚空之中一阵荡漾,无尽的雾气竟然汇聚成一道恶龙的头颅撕咬而来。 剑气斩落龙头,想不到雾气一散又聚,比之先前气势更盛几分。 李清白何许人也,天下一等一的陆地剑仙,怎可能技止于此,只见他大袖一甩,两道磅礴剑意如蛟龙出水,拧成一道青龙呼啸而出,我以青龙战白龙,青龙剑意一下将雾气击溃,一往无前的开路,周遭的雾气纷纷避让,李清白从腰间取下酒壶痛饮一口,张口一道酒气一吐,伸指画了个圈,一道仿佛草结般的圆环出现在空中,张手甩去,牢牢禁锢在一条雾气刚刚化形的龙头上,老头儿一脚踩出,手拧草结,脚踩龙头,如天人一般乘龙而前,大有一醉三千场,酒里看河山的气势。 与此同时,手扶杏黄旗的老道士却是一直在原地踱着罡步,脚踩七星步阵图,手中杏黄旗摇了一下,陡然间分出七道小旗出来,闭目念了一句口诀,只见七道小旗陡然间光华大作,瞬间插到指定的阵眼之处,说来神奇,那阵图竟然将周围的雾气尽皆捕捉而来,形成一道道颗粒漩涡,就像诸天星辰一般,看的人一阵目眩,但那白发老道却是眉头深皱,甚至大袖一甩,竟然一同布下四十九道小旗,半晌之后喃喃说道:“明明是生路,为何却无路可走。” 比之更奇异的是前朝儒圣白晏之,这里的修为算是他最为不起眼,就连神秘的余玄机都比不上,但纵使以武证仙的洪盘也不曾与他动手,肯定有他的厉害之处,就比如现在,常人可是视为幻象的诸多英灵,从身旁走过而不停留,而白晏之却能单凭一只浩然笔,在空中画出一道密密麻麻的符文,让同是一位大儒的往圣寄托其中,按理说这是道家拘魂的手段,也是白晏之涉猎颇多,这样的手段着实惊人,白晏之竟然留下了以为古之圣贤,甚至以浩然笔点石为金一般画出一桌酒菜来,与那人饮酒交谈,若非苏逸天眼开启,知道眼前所见非是虚妄,恐怕还以为自己入了障,他是怎样办到的苏逸不知道,也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东西,天眼通不等于天耳通,佛家有天耳通的神通,但那桃笙儿并没有教给他,只是见白晏之脸色时而变化,颇为精彩。 终于武王洪盘一拳似乎要打破洪荒宇宙,无尽云海忽然涌现出一道惊世漩涡出来。 众人只觉得一阵狂风凛然。 一个摇摇欲坠的紫色身影从天而降,竟似那天人下凡。 苏逸见到那道人影惊得差点从青铜棺椁上掉下,就连兮兮也一阵诧异。 那模糊的身影不是羽仙宫的洪姓道人又是谁? 脸色似乎颇为痛苦的洪如风忽睁开开双眼,眼神睥睨。 三十年久居深山三十年游走世俗的一代羽仙宫掌门,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脸色紫金转红。 张口刹那惊雷:“竖子登天无路!”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苍天已死,皇天当立 在场的无不是上了年纪的前辈高人,若论资历最浅偏偏武道修为最高的,当属武王洪盘无疑,当初大乾铁骑横扫天下,一句拔掉所有道观道场,就连号称天下三大修行圣地的羽仙宫也只能避走锋芒,远离中州,所以但洪如风这般天人姿态喝出竖子登天无路时,武王洪盘当真动了真怒,大乾百年鼎盛之际,什么天人天仙,统统给我趴下。【全文字阅读.】 一拳打出,无尽的风暴席卷而来,将漫天的雾气拧成一道巨大的磨盘,命运大磨盘,出手便是杀机凛然。 天人下凡的洪如风面色紫金带红,张口就是一口混沌之气吐出,如洪钟大吕一般沉重,一口由规则凝聚而成的规则之钟出现在眼前,古朴沧桑的纹路,似乎经历了长久的岁月,钟声响起,一圈圈的波澜荡漾开来,摧枯拉朽一般席卷场中,大有将一切颠覆的意思。 李清白罕见的没有出手,倒不是他忌惮这老道,说起来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黎道元生前和这老道交友,时常也听过他的事情,说来修为平平却从众多师兄弟中脱颖而出,可以说是千百年来羽仙宫里最为平庸的一代掌门了,但黎道元却说他不止于此,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我们这一代人物中,说不定他最有可能问鼎长生,所以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李清白第一眼就发现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羽仙宫掌门洪如风了,尤其那双眼神仿佛大道一样无情,凛冽而森然。看出洪如风不对劲的还有天机殿的余玄机,同为三大圣地,彼此间的联络不断,自然也瞧出了其中的问题,此刻眉头深皱,手中杏黄旗罕见的无风自扬,莫名的气场以他为中心荡漾起来,不过他却克制下来,没有轻举妄动,却也不阻止武王洪盘的动作,这些人,总要有一个人出手打探虚实,无疑他是最好的人手。 洪如风看似随意的一口浊气吐出,便是一口混沌之钟,将武王洪盘成名杀技悍然挡下,伸手从身后抽出一根白色浮尘,甩出一道光影来,轻轻抽打在磨盘之上,只听见一声金石轰鸣的巨响,命运大磨盘节节退去,竟然不敌老道轻描淡写的一击,要知道武王洪盘已经是顿入造化神仙境的高人,举手间的威能不说移山搬海,但也不是这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的,只能说此刻的洪如风已经是造化境的高人了,而且境界比起洪盘来只高不低,当真骇人。 武王洪盘脸色巨变,硬是咽下一口磅礴气机,十指一抓,擦出阵阵虚空火花来,化指为拳,一刹那无数道拳影落在洪钟之上,打出声声巨响,将古钟活活打成稀巴烂,最终化为天道消散在空中,饶是知晓他武道惊人的李清白也不得不承认:“洪盘武道臻入巅峰,不说后无来者,已经算是全无古人了,唯有上古时候的洪荒异兽可以与之媲美。” 白晏之似乎对这生死大敌的臣子并无多少关注,而是盯着那口混沌之重散成的天道,久久不语,忽而说道:“不知各位可曾注意看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劲。”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眼力见识无双,不乏有修行了类似佛家天眼通之类的神通,经过他这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再看洪如风时,眼中多了许多忌惮。 洪如风肯定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羽仙宫掌门了,按理说修行到他们这种境界,被人夺舍之类的大多不可能,除非境界相差太多,在这个天下无真仙的年代,这样的存在已经找不到了,除非是他甘愿被人操控,可操控他的人又是谁,此刻天眼之下迷障顿散,只见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天道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引天道入体,这洪如风疯了吗,当真不怕迷失本性,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洪如风依旧是那淡漠的眼神,见武王洪盘毁掉洪钟大吕,表情连动都没动,而是抬头看向众人,说道:“你们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 这一句话里似乎有了一点人气儿,众人从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这里危险无比,纵然是他们这样的修为,也不能涉足? 武王洪盘脸色阴沉,不知是因为洪如风一直无视他,还是他没有一举拿下这个牛鼻子老道。 余玄机看向李清白,说道“李老剑仙何去何从?” 李清白掏了掏耳屎,佝偻着身子看了看雾气缭绕的天际,笑道:“走不走,也得问问老夫手中的剑。” 果然,余玄机这番询问,其实是一起动手的暗示,李清白岂能不懂? 只见话音刚落,一道早已驭在手中剑气突然流光溢彩,迸发而出,三十年前看山不是山,三十年看山还是山,此种境界不可与外人言,谁说李清白手中无剑就不能斩出万千剑意来? 这一剑没有多大气势,更无繁琐的剑招,比之一剑开蜀的架势何止少了万千气象,根本就是乡野老匹夫耕田舍不得下力气,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剑,在洪如风眼中却变得异常凶险起来。 与此同时,久居一旁的白晏之闭眼召唤浩然笔,一道天光洞开云层,从天而降,落在浩然笔上,虚空徘徊的英灵自然的亲近于他,气场一涨再涨,竟然隐隐有了几分造化境界的气势,这就是他敢和洪盘针锋相对的底牌?或许不仅如此,不过此时的白晏之比之道德宗时更强盛了几分,持笔作画,一道道奇异的符文从笔尖划落,将洪如风四周的虚空封锁住。余玄机更是直接的将杏黄旗抛起,化作一道巨大的黄色天幕铺天盖地浩浩荡荡而来。 天机殿算天机,这黄色天幕遮盖天机如何? 洪姓道人眼神睥睨,仿佛看待众人的冷漠,任由众人施展神通,大袖一甩,无数的天道气运汇聚在他身边,只见他面色紫金转红再转黑,这是透尽生机表现。 李清白一道通玄剑气刺透层层阻碍,直达洪如风眉心。 却见这羽仙宫的老头眼睛不眨,似乎面带嘲讽说道:“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使剑的,这身臭皮囊输给你一辈子也算活该,可你这剑到底还是人剑,要做到天人一剑,就不能心怀慈悲,否则连伤我的可能都没有。” 果然剑气到达他眉心的时候便寸步难行,李清白到底没有杀机,更别说遇上此刻同样境界不输于他的洪如风。 “你不是洪如风,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不是洪如风,我是谁?我是天。” 一阵刺耳的笑声从虚空中传来,接着只见洪如风的身子陡然化成无数道天道散开,空中雾气缭绕,陡然形成一张巨大恐怖的脸庞来,面带狰狞的说道:“苍天已死,皇天当立!”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下无仙,苍天遗孽 苍天已死,皇天当立。【最新章节阅读.】 枯海之上余玄机问苏逸什么是天,白发老道说天就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并非虚无缥缈,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所以当洪如风喊出苍天已死皇天当立的时候,余玄机面色一肃,手中杏黄旗抖动,霎时间风云大作,足足有一百零八道小旗摆成一座周天大阵,将四周紧紧封锁起来,其他众人也是面露凝重之色,各自掐决,严阵以待。 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老不正经的道士,一把年纪还喜欢盯着人家黄花闺女瞧,恁是瞧得人家面红耳赤为止,被骂老不知羞还一个劲的乐呵,修为不高脾气不小,路过酒家茶肆还尽挑贵的酒水,道家人讲究清心寡欲,超凡脱俗,他倒是样样都沾了遍,凭啥念经的秃子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咱们道家却要守那清规戒律,一身酒气归来被上一任掌门生生丢进大明崖上那口化龙池泡了三天才放出来,那个印象深刻啊,若不是路上认识了个死党,那个叫黎道元的西蜀男子,把他抬着回了山门,说不定这趟回都回不来,他被关在化龙池三天,黎道元就照顾了他三天,这份情谊不说,都放在心里。 黎道元问他有什么理想。 那时一身酒气的洪如风说看最美的姑娘和最好的酒,最后找个称心如意的徒弟,把羽仙宫的道统继承下去,然后就能一心一意的追求天道去了。 黎道元问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什么?他洪如风也说不清楚,莫说是他,就是他的师父师祖们也未必知晓,只知那场亘古以来的大劫似乎和天道有关,也跟师门有关。 记得有天傍晚老掌门拉着他来到祠堂,指着诸多的灵牌说,这些都是列祖列宗的牌位,有些已经仙去,有些也许还活在世上。 洪如风骇然,活着还立灵牌? 老掌门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话,是啊,或者,哪怕沦为天道了,有个牌位,又算有家可归。 洪如风咱们羽仙宫列祖列宗都只剩灵牌了吗。 老掌门闻言一滞,泪眼混浊盯着天上说道,对啊,都羽化飞升了,什么都没留下。 是飞升还是死去没人知道,也没有丝毫消息留下,老掌柜的可能知道一点,所以说沦为了天道。 那时尚且年轻的道士不明所以,还想再问,老掌门却不再多讲一句。 天道呐。 洪如风想了想对黎道元说,天道就是天道。 那你为何要追求天道? 我想知道师父他们还在不在? 在不在很重要吗? 重要,至少让我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天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去了。 哦,那你去吧。 两个尚且年轻的宗派继承人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在大明崖的朝霞中结束,就此作别。 谁想到。 后来那个说天巫宗不发扬光大不会死的黎道元就这么死了。 后来那个说看遍天下好姑娘尝遍天下美酒之后再感悟天道的洪如风就这么沦为天道了。 你看看呢,当初一起闯荡的江湖都已经老去了,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喊出苍天已死皇天当立的洪如风笑如癫狂,竟然流出一丝泪水来。 或许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吧。 苍天是什么,皇天又是什么,或许无人知晓,但到最后的时候洪如风已经知道,羽仙宫列祖列宗都已经化身一代又一代的天道,冰冷而无情的天道,老掌门说的或许活着,就是这样空洞的活着,多没劲啊。 知晓真相而无力阻止真相,那种感觉真不好。 洪如风一啸冲天,表情冷冽无比,目光看向场中的一百零八道杏黄小旗,冷哼一声说道:“周天伏魔大阵?可惜再也难现上古时期的万圣布阵的恢宏大气了。” 余玄机不受影响,继续耐心布阵,武王洪盘却已经纵身而起,抬头看向仿佛天人的洪如风,说道:“羽仙宫叛逆,还敢来中州撒野?” 洪如风目光如电,一束光亮从瞳孔中射出。 洪盘手演太极,阴阳两鱼衔尾而上,将光电挡下。 想不到以武证仙的武王洪盘竟然会一手道家的太极功夫。 “证道成仙?简直是个笑话,末世无仙,天下无仙,伪仙也敢称仙?” 洪如风大喝一声,仿佛晴天霹雳,当空炸响,如同那日洪盘对顾当归所说的一样。 天下无仙,伪仙也敢称仙? 武王洪盘却是哈哈大笑,抬手拧成一指,世人只知晓武王善使拳法,一双造化神拳天下无敌,却鲜有人知晓一法通万法通,弹指也可破苍穹。 一指仿佛捅破天幕的铁杵,洪如风脸上出现一丝诧异之色,随即恍然,冷笑道:“原来是借力取巧,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你这一指不过还是走的巍峨中正的路子,有何改变?” 话音刚落,余玄机费劲心神摆放的周天伏魔大阵终于完成。 只见无数道豪光冲天而起,如同一百零八道擎天柱。 霎那间风起云涌,气象万千。 反观洪如风轻描淡写的挡下了洪盘的一指,丝毫不在意余玄机的布阵,等阵法完成,才饶有兴趣道:“果然得了几分天机,不过天机终究由天道而来,我是天道,你又能奈我何?” 自称天道,何其狂妄,可余玄机这时却沉默了,面色凝重的盯着洪如风说道:“天道又如何,你迷失了本性,只能算一个死物罢了,天道下的工具,人性已经与你无关。” 或许是这句话激怒了他,洪如风冷笑一声:“看我破你你的阵。” 言罢,就要伸手破去阵法。 这时异变突起,一口青铜棺椁从云海深处出现,破阵而入。 青铜棺椁之上,年轻男子闭目存思,清瘦女子被一阵莫名气机缠绕,长发飘动,气机凛然。 忽然,男子和女子身上的玉佩都飞了起来,化身一条真龙、一只真凰。 缠绕而起,祥云吐瑞。 洪如风只看了一眼清瘦女子,待到真龙真凰飞起,这才脸色大变,指着她失声说道: 苍天遗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