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chapter 1 谁遇到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 第一章 我始终徘徊在宿命和不宿命的边沿,像个孤独的牧人一样行走着,以为总会走到那片向日葵灿烂的终点,然后对着阳光微笑。 “砰”的一声,付文杰关了床边的台灯。卧室里顿时暗了下来。 麦琪搁下了手边的书,把枕头放平,理了理被子,说了声:“晚安。” 付文杰伸出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臂,就听见麦琪翻身的声音。 她翻了一个身,把背对着他,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付文杰的手还落在半空中,隔了半晌,他才讪讪地收回来,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纱窗没有关,风吹得窗帘一阵阵地响,时而吹开一条缝,就能看见窗边上的月亮。 光射进来的时候,刚好能看清房间的轮廓,床上的两个人同眠却未相拥。 过了许久,付文杰转了个身,正对着麦琪的背,他迟疑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寸寸地靠近,然后再一寸寸地收紧,等他感觉到把麦琪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满足的叹息,怀里的人似乎低喃了一声,换了一个姿势,顺势滑出他的怀抱。 付文杰徒劳地叹了口气,终于翻过身,背对着她,死死地扭住一边的被角,闭上了眼睛,临睡前,他扯了扯被子,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麦琪等他转过身,才睁开眼睛。她有点冷,但却一点也不肯把身体靠近一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心想:“他为什么不把纱窗关上?”接着又想:“天转凉了,或许明天真的该盖一床厚的被子了。”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入睡,却始终不发一言。 过了很久,付文杰突然被冷得一个得瑟儿,一转念才反应过来是麦琪的脚。那么凉,一直凉到心里。才11月,她全身就没有了温度,再厚的被子也抵御不了的寒。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双手摩挲着,温度渐渐从皮肤的表层渗透进血液,从双脚渐渐上流到四肢最后是心脏。也只有睡着了,她才会忍不住把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贪婪地吸取着温度。 付文杰似乎能听见她在睡梦里满足的叹息,是那种获取了温暖后的满足。 但那又如何? 仅此而已。 很多次,他想问,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他们是恋人,是那种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但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错。 或许是她比他大了四岁,或许是他还太年轻,或许吧? 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他认识麦琪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时尚主编了。 她找他约照片,第一次见,惊为天人。 此后便是穷追不舍。 他为了她,千方百计地调到这个城市,从大学里教摄影的老师,甘愿到这里来做一名日报的摄影记者,还必须从实习做起。 但他不管,他还年轻,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更不会计算值不值得。 等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她32岁,他28岁。 付文杰想到追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真是疯狂啊。 血,沸腾着,燃烧着。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遇到麦琪的时候,才觉得原来这才是爱情。 她拒绝过的。不只一次。 她说:“我们不适合。” 你很好,但我们不适合,但这怎么会吓跑他? 她又说:“我老了,谈不动恋爱了。别指望在我身上找什么爱情。” 他说你没有,但我有。铁了心要把冰山融化。 她还说:“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他说不在乎的时候,脸上的诚意终于差点打动她。 最后,是为了什么?是他对她说:“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适合结婚,你为什么不考虑我?”还是他对她说:“既然你都不相信爱情,为什么不愿意找个爱你的人对你好?” 他记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总之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到现在,快八个月了吧。 她带着他去见她的朋友,虽然不算隆重,好歹她终于肯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至于她的那些朋友戏谑地叫他:“文杰弟弟”,但那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终于肯承认他。 虽然这样想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憋屈,只是能跟她站在一起,能以麦琪的男朋友自居,他又觉得这些憋屈真的不算什么了。 麦琪对他而言,不仅仅意味着爱情,连着她整个人都是一个谜,他执迷所以不悔。 ------------ 第二章 那是一望无际的海。 蓝得甚至有些泛黑,海浪迭起的时候,甚至还能触摸到泡沫。 其实,每一座城市的海都是不一样的。 甚至每一段海岸线的风景都不一样。 但对于第一次见到大海的人而言,海应该都是这样的。 人山人海,贝壳,沙滩,还有望不到尽头的水域。 那是比长江更浩瀚的水域。 “嘉嘉,不要走远了!” “嘉嘉,看着点妹妹!” 那个叫嘉嘉的小女孩穿着一袭白色的短裙,她的头发上还别着一支红色的发夹,真真是一个安琪儿。 她扔了一团沙,丢向不远处另外一个女孩,哈哈地笑着,“妈妈,你看妹妹裙子上都是沙!” 那个被她称作妹妹的小女孩转过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就往海边跑去。 她以为她想跑去更远处抓沙来还击,找了个小沙丘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站起来,只来得及看见海边上漂浮着一系白裙。 天色顿时暗了下来,刚刚还喧嚣着的沙滩突然间空无一人,海平面的上方,乌云压顶,小女孩看了看四周,想叫人救她的妹妹,却始终喊不出声,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一样,她觉得自己在哭,但却没有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系白裙越飘越远,越飘越远,远到成为一个小白点。 “姐姐……”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在她耳边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姐姐,姐姐,她答应了,却听不到自己答应的声音。 “不!!!” 麦琪突然惊醒,心脏还在强烈地收缩,她镇静了几分钟,才从刚才的梦境里缓和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付文杰,还好,他依旧沉睡着。 等身上的冷汗干了,她才躺下来,换了个姿势,却再也没有合上双眼。 付文杰睁开眼睛的时候,麦琪早就起床了。 他知道等他洗漱完毕,麦琪就会把早餐一一摆在餐桌上,有豆浆、牛奶、全麦面包还有煎得入火纯青的荷包蛋。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餐桌上摆的早餐时,差点幸福得掉下眼泪。当时他甚至能肯定麦琪绝对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表面上对他不冷不热,但却是放在心上的。 他冲动地差点跪在地上给她求婚,麦琪一边往面包上涂着蜂蜜,一边不咸不淡地说:“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分明是叫他不要多心,不是所谓的爱心早餐。 一开始,付文杰是不信的,女人难道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动物吗? 后来早晨他故意说自己不吃早餐,发现麦琪雷打不动地依旧做着她的早餐,顶多只是往榨汁机里少放点豆子,荷包蛋少煎一个而已。 多试了几次,才发现她说的竟是真的。她不会为他特意做什么,更不会为他特意改变什么,顺其自然,想要继续,只能是他,去委曲求全。 比如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其实自己一点也不爱喝豆浆,吃荷包蛋,一点也不。 “我今天要值班,晚上会很晚,你不用等我。”麦琪一边换鞋,一边跟正在跟豆浆和荷包蛋妥协的付文杰说着话。 “要我接你吗?”他抬起头,问了一句。 “不用,我自己开车。”门一开,她的身影就不见了。 付文杰放下杯子,突然有些了无生趣。 ------------ 第三章 “麦主编,有你的包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前台行政递给麦琪一个包裹。只看了一眼邮戳,心下一惊。 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麦琪才拿出剪刀,一层一层剪开包裹。 盒子里放着的是八个栩栩如生的兵马俑。 其实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在西安,随处可见这样的纪念品。 所谓的奇迹,经历千年,如今的人们用更新的工艺制作出更小巧的纪念品,但又有何意义呢? 不过只是徒留念想。 能证明什么呢? 你来过?你看了?然后你又走了? 麦琪想,如今的他能做的难道只是像朋友那般,在某个节日,在某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给她寄来一份甚至连别致连用心都称不上的礼物? 他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麦琪抚摩着快递单上的邮戳,上面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应该是他亲手写的吧?她想。 发呆了许久,她把兵马俑扔进抽屉,反而撕下了那张快递单收了起来,神情慎重地犹如在收藏一封情书。 “麦琪,十分钟后,大会议室开主编会。”刚回过神,电话已经挂了。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麦琪发现麦子坐在自己对面。 麦子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拿着烟,翘着腿,转过脸跟旁边的苏紫小声说着话。 麦琪进来了,她却没有打招呼。当然,平时她也很少主动招呼她,但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她今天看着麦子的时候,情绪有点异样。 开会的时候,麦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麦琪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脑海里冒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念头,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主编会议并不算冗长,偶尔会因为杂志要出特刊,召集主编们开一次会议,平时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只参加例会而已。 等到会议结束,麦琪起身要走,总编JUDY拉住了她。 “等会一起去吃饭。” 她跟JUDY的关系很微妙,或许曾经她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姐妹,是左右手,但渐渐地,所有人都看出来麦琪的能力并不在JUDY之下,阵营不知不觉地分成两派。表面上,两个人还是亲密的上下属关系,但至于肚子里怎么看待彼此,那就不得而知了。 吃饭的时候,JUDY闲闲问了一句:“你跟文杰还好吧?” “恩,还行。” “差不多就把婚结了吧,老大不小了。”JUDY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麦琪想起JUDY的老公,那个被大家称为小衙内的小男人,没来由地一阵反胃,心下想:“倘若是跟这样的男人结婚,那宁愿单身一辈子。” “麦琪啊,其实找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也很正常啊,只要他够贴心,对你够好,即使事业上没你成功也无所谓了,对吧?”JUDY说的更像是她自己。 麦琪笑了笑,不置可否。要是自己爱这个人倒也罢了。结不结婚分明跟年龄没有关系。 麦琪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当然,并不仅仅因为值班。 她突然觉得累。 直觉地,她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正在家里等着她的那个男人。 她答应付文杰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她比他年龄大一些,于是在她眼里,他的一切举动都显得有些幼稚。或许在旁人的眼里,那应该是一种魅力。但麦琪,她不这样认为。 他心血来潮地买了一辆摩托车。在她报社的门口等着她,她走过去,看着这个仿佛从90年代香港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递给她头盔,真以为自己成了骑士。 麦琪想,若是自己还是20多岁的年纪,是否会接受骑士的邀请,顺着他浪迹天涯?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但她却回不去了。 她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遇见不恰当的人,遗憾到连她自己都不忍心说出遗憾这样的字眼了。 他总是对她说:“麦琪,你把头发留长吧,你留长发应该很好看。” 麦琪抬起头,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摆弄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 她有过长发飘飘的年代,但都过去了,不是吗? 如今的她,只习惯一头利落的短发。定期去指定的理发店修理头发,一丝不乱的发型,不允许一根发丝放肆地生长。 他还对她说:“麦琪,我们去看电影吧。”他跟她的趣味总有着天壤之别。他拉着她去看《变形金刚》,《博物馆惊魂夜》,然后兴冲冲地买来可乐和苞米花,但麦琪宁愿一个人在家看碟,夜深的时候,把身体蜷缩进沙发,看赫本,看到泪流满面。 周末的时候,他带着她跟他的同事朋友聚会,打牌,喝酒,唱K,那些女孩子刚刚20出头,配着那帮初出茅庐的报社记者,说不出的韵妥,只有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明明不在一个系统,别人见着她,总要称呼一声:“麦主编”或“麦老师”,不是她不合群,是分明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她一个人坐在那,百无聊赖,可偏偏“麦主编不太容易亲近”的论断还是闻风而走。 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细节,就是这些细水深流积成的罅隙,渐渐地,罅隙成了沟壑,沟壑成了天塹。 她以为她是要跟付文杰结婚的,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结婚。 为结婚而结婚。 二十几岁时,没想过求快乐,只是顾着怎样往前走,那时候就像在悬崖上,提着一口气往上走,怕自己一口气不足,就跌下去了。 如今,缓了缓气,像被后浪推到沙滩上了。 她想妥协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世界,但心却隐隐不甘。 真的是他吗?真要跟他结婚吗? ------------ 第四章 麦琪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摸亮了灯,发现付文杰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站在玄关,看着蜷缩在沙发上那个男人,客厅的落地窗没有关,风吹得窗帘飞得老高,映衬地沙发上的身影异常地单薄。 麦琪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无奈中又泛出丝丝心疼,但内心深处的无力感随之而上,她甚至没有走上前去叫醒他,然后给他一个拥抱。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拿了一床被子,轻轻搭在他的身上,走过去关好落地窗。 麦琪依旧没有睡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晚睡的习惯了。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再也不敢肆意地随心所欲,每晚11点关灯,临睡前一个小时不会喝水,清晨8点准时醒来,但今天她突然失去了对习惯的坚持。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噩梦,或许是因为早晨的礼物。 付文杰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他知道麦琪回来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到了凌晨2点。 他想着自己徒劳的等待,不禁想笑,虽然笑容带着点嘲弄。 抱着被子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发现书房里居然还亮着灯。 轻轻地旋开房门,麦琪坐在电脑前,屏幕映衬着她的脸有些泛光,但表情却是生动的。他竟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光彩,不知道是电脑的反射或是别的。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眨了眨眼,那抹生动还停留在麦琪的脸上。 “麦琪,你怎么还没睡?” 她抬起头,眼神有片刻的惊愕,旋即冷静下来,刚才的生动瞬间不见了。 “马上就睡。” 屏幕的光暗了下去,连带地付文杰以为麦琪的表情也暗了下去。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或许是错觉吧。 那一晚,与之前的任何一晚都没有什么不同。 她依旧背对着他,但他却听出了她的辗转反侧。 他没有出声,转过身去,黯然地想,她始终不肯把心的位置对着他,即使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久到付文杰觉得他们随时都可能谈婚论嫁。 但,没有用。对于麦琪,日久生情这一招,对她没有用。 麦琪失眠了。 ——“谢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没在医院?” ——“在家修养。一个星期去一次。” ——“……” ——“不开心?” ——“恩。” ——“说吧,我听着。” ——“没什么,觉得自己该结婚了。” ——“如果你觉得他合适,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道年,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 ——“我只希望你幸福,这是真心的。” ——“我幸不幸福,你比谁都清楚。” ——“……嘉嘉,你知道的。” 麦琪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这些对话,她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有多久了,她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她跟他只是寒暄。她问他如何,最近身体怎么样,像普通朋友似的寒暄,客气而有节制。只是今天,是她犯了戒,说了不该说的话,瞬间他们之间维持的表面的平静被她的那句话打破,犹如刀锋划过冰冷的湖面,刺破薄弱的冰层,露出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知道的。当然。若干年前,她就知道。她与谢道年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纵使是翻越千山万水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到这里,麦琪突然觉得很好笑。假若谢道年是油灯里残留的那一簇颤颤巍巍的火星,虚弱却永明,温暖却不可触摸,但就为了这一簇虚虚暗暗的火,却让现实的世界瞬间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簇火苗,将熄未熄。 付文杰醒来的时候,竟看见麦琪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往日,她怎么可能会在早晨若有所思的站在窗边发呆,而且还喝着自己从来不碰的咖啡。她只会动作娴熟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优雅地送入口中,桌子旁边还放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麦琪不喝酒,不抽烟,她拒绝一切让自己沉溺的东西,包括咖啡因,或许也包括爱情。这是付文杰眼里的麦琪。 麦琪转过身,发现了付文杰的注视。竟对他笑了笑,举着手里的咖啡向他示意:“要吗?”文杰走过去,很自然地揽了她的腰,真是意外,麦琪竟没有拒绝。 “文杰,我们认识多久了?”她的目光注视着窗外,语气平淡地更像是在谈论天气。 “八个月零三天。怎么了?”付文杰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麦琪身上传来的清香,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文杰,我们结婚吧。”麦琪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口气不是询问,连眼神都没有看着付文杰。她更像是对自己说:麦琪,你跟文杰结婚吧。 ------------ 第五章 周末,文杰跟着麦琪回了江城。 从他听到麦琪说出结婚二字到现在,他依旧是懵懵懂懂的。太突然?谈不上。在麦琪答应跟他在一起之初,她就没有掩饰过目的地就是婚姻;太幸福?或许吧,文杰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幸福,虽然跟自己想象的幸福不一样,但却不能否认心里沁出的一丝丝甜。然而这样的幸福感太薄弱,薄弱到他一看到麦琪冷静的侧脸都觉得心虚。 身边的这女人真的是要嫁给自己吗? 文杰的忐忑在进了麦琪父母家的门口之后,荡然无存。 “是文杰吗?来来,快坐快坐。”麦琪父母的热情超乎他的预料。原以为是一次鸿门宴,没想到她父母已经认定了他女婿的身份。 “文杰啊,以后麦琪就托付给你了。有什么都可以跟阿姨讲,麦琪这个孩子吧,其他的我倒不当心,就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太不放在心上,要不这么会拖到现在呢……”麦琪的母亲说话的声音很温宛,举止做派都是老一代大家闺秀的范儿,每一句听到文杰耳里,都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的塌实。 “年轻人,事业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重要是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互相宽容。既然决定结婚,作为男人一定要有责任感。”麦琪的父亲退休之前是局级干部,说话之间亲切不乏威严,但文杰一样受用。 当天晚上,麦琪带着文杰出去看看江城。 江城离滨城并不远,但文杰第一次来,自然觉得新鲜。 “你父母真好。” “是吗?”麦琪开着车,敷衍了一句。 “是啊,你知道吗?我来之前,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担心你父母给我白眼,没想到他们竟那么热情,现在我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文杰心情轻松,说话自然也就放开了。 “他们只是想赶快把我嫁出去,带谁回来都是一样的。” 麦琪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文杰原本是把手放在车窗外的,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了大腿上,他听着有些刺耳,心里自然觉得有些堵。但转念一想,麦琪说的或许是事实,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却再也没有心情为短暂的空白暖场。 “小时候,我常常到江边来玩。好多年没回来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麦琪把车停在滨江路上,夜晚的江边只听得见水声,看不到江面,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渡轮的声音。 “江城比滨城漂亮,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 文杰不经意地一问,却恰恰触到了麦琪的痛处。 ——“滚,你给我滚,你要是敢去西安,我们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你妹妹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是上辈子造的孽!” ——“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有本事靠自己,别靠我们啊,去啊,你去啊!” ——“出了这个家门,就不要回来了!” ……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麦琪想到这些片断,久远地仿佛自己并不是主角。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可真冲动啊!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可兜兜转转却没有达到自己原先设想的目的地。反而又回到这里,在父母眼里,犹如叛逆的孩子终于成熟,假若再找到合适的人结婚,那结局再完美不过,曾经不堪的一幕都可以一笔勾销。 谁会知道她与父母之间罅隙深不见底?谁又会知道她会为了爱情置父母于不顾?谁会知道她一气之下竟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如今想想,这过去的八年,犹如夜深之时行走于悬崖,提着一口气往前走,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落悬崖,粉身碎骨。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麦琪扭动了车钥匙,一辆红色的宝莱在夜晚的滨江路绝尘而去,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 chapter 2 说不出的秘密 ------------ 第六章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如果不发现,秘密也许能够平静维持一辈子。而一旦某一个关口,秘密被泄露,那么滔天的漏洞,便会如蚕食一样,慢慢地揭开序幕,势如迷雾,而真相背后的冰凉,是他无法想象的。 麦琪和付文杰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元旦。见过父母之后,这事算是定了下来。但关于他们要结婚的事情,只是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即使旁人主动问起,麦琪也是不置可否。 文杰倒没想太多,既然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知道与否都无所谓了,虽然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气和兴奋。 “文杰弟弟,来接麦琪啊?”文杰今天特地绕到麦琪的报社门口接麦琪下班,没想到竟遇到了麦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麦子,之前几次聚会他见过。他见到麦子的第一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想了想,发现两个人真没什么交集。只有一次,他不经意地对麦琪说:“我觉得你跟麦子两个人长的挺像的。” 麦琪看了他一眼,“他们都这么说。” “不过气质完全不像。她跟你差太远了。”麦琪没搭腔,他自然也就忘了。 如今麦子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后,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麦琪还在开会,你要是觉得无聊,我陪你去大堂里坐坐吧。”文杰想了想,在外面站着着实尴尬,还不如进去坐着等。 “听说你跟麦琪要结婚了?”麦子在他面前点了一根烟,说话的时候口气很轻佻,这样的口气该是对着很熟的朋友说才对,但文杰跟她毕竟才见过几面。文杰被她问的有些发懵,他以为麦琪不会把结婚的事情告诉报社的同事,没想到连麦子都知道了。 “恩,是啊。”他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恭喜啊,不过呢,我总觉得你们在一起太奇怪了。”麦子吐了一口烟,用眼角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文杰一眼。 文杰突然对麦子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厌恶,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就淡了下来,“哦?我不这么觉得。” 麦子突然把脸凑近了文杰,“你知道她多少?”说话的声音鬼魅带着一股妖气。 文杰不自觉地把头往后仰,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跟他算是陌生人的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麦子看了一眼文杰,将他的厌恶、疑惑尽收眼底,她坐直了腰,突然笑了笑:“麦琪不会跟你结婚的。” 说完以后,她再也没有多说一句。一个人坐在那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优雅地起身,提起自己的包,扬长而去,连再见二字都没有说。 文杰楞了半晌,才觉得荒谬。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拍了几下,准备甩开刚才那个无聊女人跟他讲过的一切。 他跟麦琪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问她:“麦子跟你关系如何?” 麦琪开着车,随口应了句:“还行。怎么?” “没什么,刚才在等你的时候碰见她,随便聊了几句。”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麦琪侧了头,看了他一眼。从在报社门口见到文杰开始,他的情绪一直低迷着,一点也不似平时的热闹,这出乎寻常的细节,麦琪都尽收眼底。 “没什么,她问我们是不是要结婚了。”文杰不太愿意说出口,仿佛一说出口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哪个男人会被旁人的情绪所左右呢?就因为别人说了一句麦琪不会跟他结婚?他也太没有自信了吧? “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啊,就是一些祝福我们的话。”文杰敷衍着回答。 麦琪冷笑了一声,与其说她看穿了文杰不善于撒谎,不妨说她太了解麦子。麦子,怎么可能会祝福她?幸灾乐祸吧? 麦琪突然有些心浮气躁,她几乎能想象出麦子的反应,一如她轻描淡写地告知麦子婚事后,麦子当时就笑了:“你这是刺激自己呢,还是刺激别人?” “她跟你说过什么,都别放在心上。”麦琪按捺下心里的火气,还是安慰了一下文杰。 “怎么会呢?”文杰看似毫无芥蒂地一笑,但演得太过了,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 第七章 麦琪:麦子令我很失望。 私语者:你后悔了? 麦琪:不,不是这个意思。但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刺,我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私语者: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嘉嘉,你不必觉得于心有愧。 麦琪:但我总觉得亏欠她。 私语者:你不亏欠任何人。即使有如果,她不一定会成为你期望中的那个样子。 文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麦琪的身后,他原本只是想给麦琪倒杯水,却一不小心瞥见了她在聊天,他咳嗽了一声,麦琪回过头,才发现文杰站在她的身后。 几乎是下意识地,麦琪关掉了对话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文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给你倒杯水进来。” 麦琪接过水杯,又看着电脑屏幕,再也没有说话,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意思是你可以离开了。 “在忙什么?”文杰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是有意窥私,但他恰好看见了关键的那几句对话,麦子,亏欠,这已足够形成谜语。 “没什么,跟一个朋友聊天。” “是谁?”这原本是非常不礼貌的问题,他实在没有权利去干涉她的隐私,她跟谁聊天,她的一个什么样的朋友,这些都是她的自由。但,很奇怪,文杰迫切想知道谜底。 麦琪终于把头从屏幕前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普通朋友。”她的语气神态已经说明一切,她能告诉的他仅此而已。 “男的?”他不依不挠。 “恩。” “他也认识麦子?” 麦琪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文杰知道自己已经触到了麦琪的底线,换作平时,他根本不会衍生这样的好奇,更不会有点无赖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但麦子对他说的话,他刚刚看见电脑屏幕上的一段话,都足以诱使他去触犯麦琪的底线。当然,他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不是恋人吗?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那他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呢?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他反问一句,想从麦琪有些动怒的表情里猜出端倪。 麦琪看着文杰,他站在书桌前,俯视着坐在电脑前的她,因为站立的缘故,连同语气都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咄咄逼人。 麦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这就是自己期望的所谓婚姻吗?让另外一个人以婚姻的名义做出一副道德审判者的姿态,仿佛任何隐瞒和欺骗都是不应该的。 但,文杰,你还不够格知道她的一切,即使你即将成为她的丈夫。 麦琪坐在椅子上,把身子一旋,椅子顺着身体的重量旋到了文杰的正对面,麦琪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定神闲地说:“文杰,你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答应她什么? 文杰这才想起,他们的开始跟旁人是不同的。 她对他说:“结婚可以,但我希望大家都有彼此的空间。我不会过问你,请你也不要过问我。” 这是麦琪约定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宾。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段看起来很像婚姻的婚姻而已。只求形似,不求神全。 文杰有些哑然。他居然答应了她这么荒唐的决定。可见,爱情真的会盲人心志。一开始,他以为她肯,就是机会,就是胜利。 如今,他不甘心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甘心呢?他又不是她。 “可是麦琪,我爱你啊!”他终于口不择言,说了出口。 我爱你,这样的话当然可以说明一切,我爱你,所以我才会问这些问题,我爱你,所以才迫切想知道你的秘密,我爱你,所以才会答应你那些霸道的决定。但仅仅只是你爱她,是远远不够的。 真正对感情有把握的男人,是断然不会轻率地说出这三个字的。只有不自信,只有心虚,只有感觉不安全,他们才会像文杰那样,急切地说出口:“可是,我爱你啊!你知道吗?” 麦琪看着眼前神情急切的男人,他太想要辩解,他太想要得到全部的她,他终于还是把这三个字当成了杀手锏,以为会一语成擒,无往不利。 麦琪缓了缓神,终于将蓄势而发的怒气化解了。她淡淡地说:“麦子是我很多年前就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以有些渊源。你不要想太多,我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她说完这些,算是妥协的底线。她能给予婚姻的筹码只有这么多了。她不会把过去带到婚姻,但不会做任何形式的坦白,她觉得不需要。所谓的保证,不是对文杰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 但文杰听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敷衍,纯粹的敷衍。他有些失望了,有些心灰了。这个女人,真的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吗?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甚至在她看来,他甚至一点都不配了解她。他的自尊,在跟她相处的日日夜夜里,被一点一点地消磨,一点一点地被解构,他快要不是自己了。 他这么委曲求全,他这么低声下气,他把心捧着到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如今,他只是多问一句,她的脸就冷了下来,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配知道更多。 他沉默了,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书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算是无声的抗议。 ------------ 第八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冷战。以往发生争吵,妥协的一定是文杰,但这一次,他不打算妥协,至少不会那么快。 那一天晚上,他没有转过身去拥抱麦琪,他把身体蜷缩在一边,中间空了一大块,他甚至有些小气地想:“我又不是你的暖手袋。” 可是他一直没有睡着,他在等着麦琪翻过身,然后习惯性地把冰冷的脚凑向他,但没有。一直没有。文杰以为麦琪也没有睡着,可等了很久,他终于从麦琪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中判断出她的确睡着后,他失望了。 轮到文杰失眠了。 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白天的画面。麦子诡异地对他说:“麦琪不会跟你结婚的。” 麦琪突然冷下去的脸,防备而有距离的眼神,还有聊天记录里那个神秘的QQ号。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心寒。 情感上,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小人之心,但他说服不了自己,他的理智告诉他,既然要做人丈夫,是不能连起码的自尊都没有的,他有权利知道的,他幻想着,他站在麦琪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你连做*子起码的坦诚都没有。” “你说,你说啊!”他居高临下地问她,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呐喊,“你说吧,只要你肯说,无论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的。我知道,你不爱我,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说啊,你说啊……” 文杰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被自己逼疯了。 第二天早晨,麦琪看了文杰萎靡的脸,她原本想开口叫他,但终于什么都没说,硬起心肠转身出门了。 文杰看着餐桌上摆好的早餐,突然觉得心浮气躁,单手一扫,杯碟碎了一地。 “来找麦琪?”麦子一点也不意外文杰的再次出现,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凭心而论,文杰也算英俊了。这样的人放在人堆里应该是扎眼的,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的倾慕和尖叫的,可他偏偏遇上了麦琪。真真可惜了。 “不,我找你。”文杰因为彻夜未眠,声音有些暗哑。 “哦?找我?可我跟你不是很熟啊,找我有事?”麦子有些恶作剧。这样的男人,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文杰听出了麦子语气里的促狭。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比起被人打趣,他更愿意知道谜底。 “说吧,想问什么?”麦子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根烟,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男人。 “你跟麦琪以前就认识?”他不想拐弯抹角。 “她这么跟你说的?”麦子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问。 “她没说,只是说你跟她以前认识。” “哈哈,岂止是认识。” “那你跟她?” “没什么,只是认识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 “哦,那你也认识那个私语者?就是QQ上的名字叫私语者。” “不,不认识。怎么了?” “那没什么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麦子又吊起了文杰的胃口。 “谁?”文杰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麦子反而不想说了,她看着这个男人,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付文杰,你真的爱麦琪吗?” 文杰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无稽了,他不爱她?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她,惟独她不爱他。 “你要是真的爱她,你觉得这些问题很重要吗?重要到你忙不迭地跑来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就是因为我昨天跟你开了那句玩笑?” “玩笑?”文杰有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他跟麦琪昨天晚上的僵持,他的彻夜未眠,包括他跑到她这里来追问谜底,开头仅仅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她说的真的只是玩笑? “你未免太不自信了。是你自己不相信麦琪会嫁给你,是你自己不相信能给她幸福,否则你会跑来问我?”麦子见过太多的男人了,文杰恰好是她最不屑的那种,自以为是的痴情,自以为是的付出,其实,懦弱到不敢承担,狷介到无法对对方的过去视而不见。她只是小小的试探,对方就原形毕露了。麦琪,你可怪不得我拆散你。 文杰被麦子说的哑口无言,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巴不得从来没见过麦子这样的女人。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昨天还在那神秘兮兮地挑拨离间,今天又在那作一副卫道士的模样,站在麦琪那一边,她跟麦琪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啊? 他非但没有如愿以偿地获知谜底,反而越陷越深,更看不清楚真相。 “付文杰,你还不够格跟麦琪结婚。”麦子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那一天晚上,文杰喝到酩酊大醉。 “你知道吗?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女神。不……不准笑。是女神,没错,女神。” “她一直拒绝我,一直,一直拒绝。她不喜欢我,哈哈……但我不怕。我相信有一天,她会答应我的。” “哥们儿,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对啊,就是跟她。是她提出来的。你也不敢相信是吧?真跟做梦似的” “我怎么跟做梦似的呢?来,打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没有,我没有做梦。就算是梦,也是噩梦吧?你老婆会不会背着你跟别的男人聊天?不,不是,不是单纯的聊天。他们之间关系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一样的。你知道吗?她以前跟我说过,她爱别人,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那男人不会娶她,所以她才找上我。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你在笑?你在笑我吗?笑吧,笑吧!我就是那么窝囊,我要娶的女人不爱我,她骗我!” 喝到最后,他哭了,脸上一片晶莹,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酒精。 ------------ 第九章 麦琪打开门,看见的便是醉得不醒人事的文杰。 那一晚,文杰在梦中的呢喃折腾得她一夜未眠。 她听见他在梦里叫着她的名字,“麦琪,麦琪,不要走。”声音泛着哭腔。他到底梦到了什么,麦琪不知道,她转过身,正对着文杰的睡脸,英俊的脸上乏起了青涩的胡茬,即使是在梦里,他的眉头依旧深锁着,仿佛一个永远也没有解开的谜。 麦琪觉得愧疚,她用手抚过文杰的脸部轮廓,指间冰凉,终于,她还是在他耳边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可惜,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 第二天一早,文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的那场宿醉。这是他第一次在麦琪面前露出醉后的丑态,他忐忑地走出卧室,却发现麦琪留在茶几上的一张纸条 “早餐在冰箱里,用微波炉打热就可以吃。醒来后最好喝一杯茶,泡好的茶杯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已经帮你请了半天假,好好休息。醒来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文杰看着看着神色就轻松起来,犹如暴风骤雨过后,天空出现的彩虹。她没有责怪他的宿醉,甚至还体贴地为他准备了好一切,他可否这样以为:她跟他已雨过天晴? 他郑重其事地收好这张纸条,不管怎样,文杰与麦琪的冷战终于以他的一场宿醉告终。 “你跟文杰说了什么?”上班的间隙,麦琪还是找上了麦子。 “没什么。”麦子不想正视麦琪的眼神。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麦子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跟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麦琪听完以后,良久没有回应。终于,她还是缓缓开口:“我跟你不一样,做人总要有个交代。” “这算什么交代?你跟谁交代?只是为了结婚?麦琪,我真看不起你。”麦子的声调突然高亢了起来,她们在茶水间里的谈话,引来外面路过的同事的瞩目。 “人总是要结婚的,你觉得你比我好到哪里去?”麦琪把声音压低,看着麦子的眼睛,她不愿意去正视麦子话里的真正含义。 “我怎么能跟你比?”麦子冷笑一声,说完这句,她突然停了下来,缓了语气,仿佛不情不愿,又仿佛踌躇良久,才开口:“我不想你过得不开心。” 麦琪站起了身,“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说完,她就往外面走。 “你忘得了谢道年?”麦子终于还是揭开了麦琪心里的那道伤疤,口不择言地喊了出来。麦琪的身子被她的这句话瞬间定在茶水间的门口,停顿了几十秒,她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麦琪回到家的时候,文杰正在厨房里忙碌。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冲还在玄关换鞋的麦琪嚷着:“你先休息一下,饭菜马上就好了。” 这是麦琪第一次看见文杰下厨。这个娇生惯养的男孩子,在她的眼里,似乎没有长大的那一天,她总觉得文杰不够成熟,除了那些讨好女孩子的小花招虚把式,他还没有学会如何生活。可今天的他,还是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 一个男人肯为女人下厨,到底意味着什么?麦琪不觉得这本身能有多大的意义,但至少她看到了诚意。 那顿饭,麦琪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只是,麦琪觉得徒劳,即使他做了再多,即使她再自欺欺人,但她还是没有办法。 麦琪看着文杰,酝酿了好久,她终于开口: “跟我结婚,你后悔吗?” 文杰抬起头,没想到麦琪会说这样的话。他的心情就好象原本一段欢快的旋律突然画上了休止符。 “为什么这样问?” 麦琪象终于下了决心,“文杰,我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麦琪看着文杰有片刻错愕的脸,她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这只是她冗长的谈话里一句刺人的开场白,预示着接下来的话,可能是文杰迫切想要知道,亦有可能是他惧怕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谜底,如今都要呼之欲出了。 “那个男人叫谢道年。”麦琪踌躇良久,终于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看了一眼茫然的文杰,“那天你在电脑旁边看见的,我正在聊天的那个人,他叫谢道年。” 道年,道年,她就这样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一念就念了十年,可如今,这是她第一次跟另外一个男人讲起他,讲起谢道年。 那一年,麦琪22岁;那一年,麦琪还不叫麦琪,她真实的名字是麦嘉;那一年,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妹妹,但恰好遇见了爱情。 倘若,这也算爱的话。 ------------ Chapter3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第十章 我爱你,但你却不知道我是谁。然而我的一生却已经为你荒废,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得爱上你,然后失去你,然后记得你一辈子。 “嘉嘉, 医院的空气总带着一股可疑的潮湿,我承受着耻辱和痛苦的味道,陪同着阳台外那盏昏黄的晃灯,不明白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每每想起初始,麦琪总会被这样的话语震痛心扉。 故事开始的时候,麦琪只是一枚看客,隔着一条看不见彼此的网线,听来一段跌宕的故事。 那一年,还没有蔡智恒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一年,WINDOWS98才刚刚在美国上市,那一年,在中国,只有极少数的人拥有家庭电脑,并且拥有WINDOWS95的界面,那一年,互联网还是一个生僻的名词,至于四通利方的聊天室,如今人们的记忆已经淡漠了,谁还记得作为WEB1.0时代的辉煌?那一年,中国的网民还不到100万…… 那一年,麦嘉还在江城,刚刚大学毕业的她,恰好成为了100万网民中的一个分母,彼时,网络只是少数人的特权,在里面充斥着得意者,无事生非者,好奇者,旁观者,当然也有真心实意之人,或许还有失意者。 如果将记忆清晰到某年某月某日,岁月的时针应该回拨到1998年5月3日的凌晨。 聊天室的喧嚣已经散去,她还看见一个名为“私语者”的ID在闪烁着。 “你好。” “你好。” 寒暄之后,对陌生人的戒备远不及对陌生世界的诱惑来得强烈,麦嘉惊诧于对方的坦诚,不介意奉送一双耳朵。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私语者的故事从一次偶然事件开始。 他在一个未知的角落仿佛在完成一次诉说,朝着另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你听说过小概率事件吗?” 小概率事件就是意外,一些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了。换算成文人“话语”,就要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至街头邂逅,大至晴天霹雳。他跟她隔着茫茫人海,或许万水千山,或许近在咫尺,但素未平生地相遇了,这叫小概率事件;他选择诉说,她选择倾听,亦是一种小概率,那私语者想要说的小概率到底是福无双至还是祸不单行? “我不知你是男,是女,虽然你说你是女孩子,姑且就当你是女的吧?你多大了?哦,你说你22岁了,姑且就当你刚满22岁吧。你这一生,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你有没有被这样的意外改变过人生?” 麦琪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符,她并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为何,意外?谁不会遭遇呢?但改变人生?或许吧,她暗暗地想,十岁那年的偶然分别,到底是意外还是必然?改变的又是谁的人生呢? “一年前,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或许是那一次吧,我从十几级的台阶上摔了下来,但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直到半年前,时常感觉到疼痛,关节处传来阵阵钝痛,医生说患有股骨头坏死。” 什么叫股骨头坏死? “虽非绝症,但足以痛彻骨髓。” 很严重? “不能负重,不能长时间行走,看似完人,实则与废人无异。” 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说可能跟一年前的创伤有关,摔伤了髋关节,却没有及时治疗。” 那现在? “卧床休息,定期复诊。” 生活有无大碍? “可以用天翻地覆形容。换做以前的我,当然是不信的。但现在自然只能服从天意。” 你家人呢? “安心治疗,但彻底体会人情冷暖。” 怎么说? “不知人生会否从此一蹶不振?” 好好生活,否极泰来。 一开始,只是好奇,渐渐变成了同情。麦琪想象着一个男人(或许吧)躺在病床上无人诉说的苦状,自然是要同情的。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天凌晨,她必然会进入这个聊天室,等待着一个叫私语者的人出现,然后听一段或长或短的故事,渐渐地,她终于能勾勒出这个陌生人的轮廓。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私语者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他叫谢道年。 ------------ 第十一章 “道年,等你从美国回来以后,我们就结婚。” “道年,我想我们的婚礼,一定是整个长安市最轰动的婚礼。我要在那一天,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道年,上个星期去你家看望你的父母。你父亲说,不希望你从商,他说自古商人多离别,等你回来后,便接他的位置,就让你在长安市好好发展,免得你满世界乱跑,怕你辜负我。道年,我觉得你父亲真是可爱之极。” “道年,还有一个星期,你就要回来了。听说你父亲拗不过你的心意,终于妥协了,安排你去银行工作。虽然你不喜欢我关心你的工作,但作为你的未婚妻,我还想,长辈的决定终究是为了我们好。去银行工作没什么不好,至少有我爸爸在那,不是吗?” …… 谢道年翻看着这些信笺,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他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掏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瞬间将洁白的信纸吞噬,化成一缕青烟。 如今,这个在信里心心念着他的女子早已成为了他的妻子,但却换了另一副面孔,衬得这些情真意切的情书活脱脱成了笑话。 “谢道年,今天我回我爸妈家,不回来了吃饭了。你明天自己去医院。” “道年,思嘉说她跟朋友去欧洲旅游散心了,一个月以后才回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道年,我怎么最近没看见思嘉?自从你生病后,我就没有在医院看见过她?” …… 这就是他的妻子,何思嘉。 这是一段没有任何曲折的婚姻,他们在同一个大院长大,他们的父亲是多年的战友,一个是长安市的市委书记,一个是中国银行西隅省分行行长,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结婚实在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谢道年的生命轨迹里,何思嘉就是一条不可或缺的伏线。 自从拥有了记忆,何思嘉这个名字就伴随左右。 “道年,在学校里好好保护思嘉,人家一个女孩子,可不要欺负人家。”他的父母常常这样念叨着他。 一开始,她只是跟在他们这帮人屁股后的鼻涕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谢道年,你丫是不是跟何思嘉好上了呀?” “谢道年,居然背着哥几个去拍婆子!哟,哟,居然真是思嘉那丫头!”她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那年代最流行的蝙蝠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大院里的那几个兄弟骑着哈雷的摩托车从他们的身旁呼啸而过,嘴里嚷着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既然他们都说是,那就是吧?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何思嘉成为谢道年的副词,是名词后面的那个后缀,死缠难打,不离不弃。 他一直把她当妹妹,但可惜,他的生命里还没有出现他认为除了妹妹以外的异性名词,比如说情人,比如说女朋友。 即使在国外的那几年,何思嘉的信和电话疯狂地轰炸着他,让他在学业之余,无暇他顾。 假若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么何思嘉自然是那位顺理成章的妻子。 在没有那件意外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在此之前,他觉得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虽然坳不过父亲的决定,但至少可以选择去银行信贷部工作,虽然他学的是国际金融,虽然他一直想要从事是国际贸易,而非靠着父亲的庇荫,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平步青云。 他从小耳濡目染,早早厌倦了这一套,自然向往另一片天地。 如今,父子之间为了事业的争执才刚刚开始,他却进了医院。 医生的话犹言在耳:“X光片显示,现在已经进入坏死Ⅱ期,股骨大面积疏松,骨小梁紊乱、中断,有部分坏死。假若不长期卧床治疗,以后会出现残疾甚至瘫痪。” 即使还远远没到瘫痪的地步,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远不如常人。 是从什么开始的?路走多了,便觉得脚疼,一开始旁人还笑他是富贵病,出门只坐车,连路也舍不得走,他也没在意。 后来跟朋友一起打球,一次,两次,三次,最后疼得冷汗直冒,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这才被送去医院。 受伤的是左腿的髋关节,想了许久,才想起一年前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经历。 那一晚,送何思嘉回家。 小女儿情态毕露,非要谢道年背着她上楼。她家住在银行系统分的花园洋房,偏偏选在了最高一层。 一开始都还轻松,到了最后一层,便觉得有些吃力,脚下不稳,他一把将她推上了台阶,自己却受力不稳,栽了下去,接连着翻滚了好几级台阶。 何思嘉问他怎么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试着站了起来,觉得没什么大碍,疼痛是正常,他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没事。 能想起的只能是这一次了。 他还记得当何思嘉听到医生说出可能瘫痪的字眼后,她的反应。 她的音调陡然升高,不可置信地望着医生:“瘫痪?” 谢道年的母亲还在那安慰她:“思嘉,医生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不会那么严重的。” 但已经晚了,谢道年即使把头转到了另一边,还是被她那尖锐而临近崩溃的眼神所刺痛。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的除了惊讶,还有失望,甚至还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假若他真的欺骗了她,那么难道又不是老天在捉弄他么? 第一个月,他还能在医院看见她。 虽然只是每天例行公事般地过来看一眼,但已经足够了。 第二个月,他回家修养。他看见她的次数少到屈指可数。 他觉察到她的手足无措与惶恐,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人生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急转直下,无暇自顾,如何还能分出心力去安慰同样一帆风顺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浪子打懵的娇妻? 与其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她在他面前扯出牵强的微笑安慰自己,不如不见。 然而,事情哪有想象的如此简单。 一次不经意,他听见了姐夫与父亲在书房里谈话,父亲勃然大怒,气得摔碎了书桌上的烟灰缸,他不由地驻足,听到了来龙去脉。 “爸爸,何家老爷子真是这么说的。我打电话给他,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要真不想贷款给我,理由还不是轮到他来说。我就担心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家道年这病,就翻脸了?” “他也真做的出来,我还没退呢!他就开始使脸色了!”谢老爷子官场沉浮许多年,谢道年难得见他动怒至此。 谢道年想到他与何思嘉的婚姻,原来如此。 宦海沉浮,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何家看中的是谢道年,所以才千方百计让他留在银行系统,如今横生波折,何家对他们留一手也在情理之中。可分明知道世情凉薄,可想到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想到那看似和美的婚姻,原来竟如纸一样的薄,冰一般的冷。 “嘉嘉,你后悔嫁给我吗?”一日,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何思嘉原本坐在梳妆台前捣鼓自己的哪些瓶瓶罐罐,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夹带着夜晚的凉风,飕飕的透出一股苍凉的寒意。 “道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何思嘉终有不忍,走过去蹲在了谢道年的面前。她看着他的侧脸,这是她从小就认定的丈夫啊,长久以来,他就是天之骄子,他站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可现在呢,这个昨日的天之骄子,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眼神不知道飘到了何方,手指夹着他以往从来不碰的香烟,何思嘉兀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无法跟记忆里的谢道年重叠在一起,他的身上充满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染上了一层暮气。 “嘉嘉,你后悔了是吗?”谢道年仿佛心有感应般地帮她做出了回答。 “不,不是的。道年,你听我说……”何思嘉明明可以说出若干安慰的话,却发现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难以发出一言。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睡吧!”谢道年又把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远处,那影影绰绰的灯火,忽明忽暗的前方。不再搭理身边的何思嘉。 此后,两人的关系越加如履薄冰,虚弱到所谓的婚姻虚有其表。何思嘉回娘家的日子越发频繁,每次回来后,谢道年也不想再看见她闪烁的眼神。 何老爷子停止了谢道年姐夫的贷款,人人都在听风看雨,妄图一叶知秋,知情的人只觉得何家不厚道,翻脸不认人,不知情的人却是揣测百意,莫非谢家公子真是重病不治,还是另有隐情?八卦越传越厉害,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耳朵里,什么五花八门的版本都有,什么谢公子得了不治之症,谢市长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的说行长千金遇人不淑,以为是才子佳人的一段良缘,未料到谢家隐瞒谢公子残疾的消息,瞬间良缘变孽缘,行长千金嫁给了一个废人;更离谱的也有,说的是谢公子去国外留学那几年,沾染了严重的性病,导致夫妻反目,已经威胁到了谢家传宗接代的问题,你没看见他走路都有些跛吗?肯定是那玩意儿已经废了。 捕风捉影也好,无中生有也罢,这些风言风语不时通过不同人的嘴巴传到他的耳朵里,连带着这些伤人不见血的话和询问者疑惑也好同情也罢甚至是嘲弄的眼神,一刀一刀,比真正的病痛还要让他痛不欲生。 谢家更是身出风暴的中心,谢老爷子还有两三年就要离任,如今何家落石在先,前途更是风声鹤唳。官场如战场,原本是一场强强联姻,没想到却后背挨了一刀,谢老爷子咽不下那口恶气,连带地对何思嘉也没什么好脸色。 谢道年这才明白何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突然觉得过往的人生真是太过天真。 ------------ 第十二章 谢道年自然没办法在银行继续工作下去,还没等新任支行行长烧完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谢行长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一开始,还有以前的兄弟哥们朋友跑到家里来看他,多来了几次,也就淡了下来。即使人家有心,他也无力。 他的父亲背着他长吁短叹,嚷着要请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医院,用最短的时间治好。但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说得好听,这病无关生死,但却要静养慢调,对一个老年人当然无所谓,但对一个正当旺年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谢道年一方面定期去医院检查,配合医生采取的姑息疗法,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坏。他觉得日子仿佛瞬间就到了尽头,有些迟暮的感觉了。 他的世界就是这么突然间灰了下去。 网络的世界,对于他而言,是唯一的一道光。 正是这样的时刻,他认识了麦嘉,一个毫无任何动机的交集。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无人可诉说,选择一个陌生的角落倾吐心声,从某种程度而言,麦嘉真可谓一双无可挑剔的耳朵,他说,她听,从不故作惊叹,也不滥施同情,她就是那么默默地听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发一言。 但他仿佛能感应到她的情绪起伏,她的沉默,她的矜持甚至她的隐韧,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 他渐渐地能勾勒出麦嘉的轮廓。 他想,她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胸无城府,宛若天真。 渐渐地,话题便泛滥开来。 她说世间的女子并非都是如此薄意,你看连古惑仔旁边不也有小结巴那样的女孩子。 他骇笑,这世间再潦倒的男人身边也有不离不弃的爱情,惟独他遇到的皆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的主儿。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个中滋味,如人饮水。 她对他说,真男人就该如此,跌倒了就该爬起来,命运如尘土,大不了拍干净,从头再来。 他了然,浅浅弱弱的星火升腾,自然,他是男人,不能就这样过完余生。 渐渐地,字里行间也少了颓废的气息,连字符也欢快起来。 他原本不习惯向人倾诉心声,寻找的不过是一个树洞,没想到麦嘉却不这么认为。她仿佛习惯了他的存在,事无巨细,一一交待,字字句句,犹如写给心扉的信。 “其实,人人都有烦恼。”他仿佛听见她在电脑那旁的叹息。以一换一,这一次,换他奉送双耳。 “我有一个亲生的妹妹,很可爱,我们一起长大,可10岁那年,她却离开了我。” 他收敛神色,原来不只是少年维特的烦恼。 “爸爸把她送给了大伯,因为大伯他们一直没有子嗣,就把妹妹给他们抚养。” 他轻吐一口气,“那也依旧是姐妹。”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婶婶,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说婶婶经常要打她,她哭着求着要回来,但没有用。” “你爸爸忍心?” “我不知道爸爸知不知道实情,只是小时候去云南见过一次妹妹,我觉得她好可怜,她偷偷给我打电话哭着说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妈妈一直哭,一直怪爸爸狠心,我更加不敢告诉他们。” “那现在呢?” “不知道,后来我们两家再也没有联系,我不知道爸爸跟大伯之间有什么内情也不可知,只是觉得为什么当初送出去的那个人不是我?” “你妹妹未必像你想的那么悲惨。”他安慰。 “我常常做噩梦,梦见我把妹妹推下了海,醒来后就觉得心口痛。她一定在怪我,为什么是她,不是我?” “为什么不去大伯家寻回妹妹?” “大伯说她18岁就离家出走,去外面打工,很少联系。” “你怪你父母?”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我那么好,可却那样对妹妹,放在那么远的地方却不闻不问?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话题是我们家的禁忌。” “所以你潜意识地反抗家里为你安排的一切?包括工作?” 麦嘉在电脑那旁有些呆滞,真的是这样吗?她每天抱怨工作的不如意,其实只是为了反抗,为了骨子里的叛逆? “或许吧。” 话题深深浅浅,隐隐约约,不知不觉,麦嘉的轮廓在谢道年的心中越来越清晰,一个外表开朗乐观的女孩,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抑郁与心结。 麦嘉的生命里有了私语者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这个ID背后代表的那个人,在她的心目中分量渐渐也重了起来。 她开始每天细无巨细地向他诉说—— “在学校的工作非常乏味,每日对着退休老太,晨钟暮鼓,碍着父亲的关系,她倒不至于使手段,但眼里却是容不下我的; “要是有机会,真想出去看看。那日在报上看见如今有一项新兴的职业,时尚买手,多新鲜,靠花钱就能挣钱的职业,满世界地跑,淘来新鲜的货色,便能衣食无忧。何需每日坐在办公室里陪着退休老太数着日子过呢?” 终究还是年轻,总期待着外面的世界足够精彩。谢道年看着那些看似抱怨的一串字符,竟也看得笑出声来,渐渐觉得字里行间露出几分亲昵和撒娇的意味。 从一开始,他把她当作邻家小妹看待的。他比她年长,无论阅历还是心智都远远超越于她,因为心无旁骛,自然想不到别的事情上,时而犹如长者循循善诱,时而犹如兄长开导解忧,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段关系也会波澜乍起,枝节旁伸。 那一天,是他们在网络上相识一周年的日子。 之前的一天,她说,想听听你的声音,就当是一周年纪念吧。 那一天,他从医院回来,竟碰见了何思嘉。 何思嘉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纸张,往他身上一扔:“谢道年啊谢道年,我还真小看了你!” 他不明所以,拣起一看,全是IP地址和聊天记录。 “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没想到还会在网上干这些龌龊勾当……”何思嘉的话音未落,他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捏住她的手,指间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闭嘴!” 她被他眼底的怒气吓了一跳,长久以来,在她的眼里,谢道年就是一谦谦君子,发火动气的事情在他身上是断然不会发生的,甚至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温软的做派。一开始,她是喜欢的,但自从得病之后,连同他身上那些闪光点统统成了缺点,谦逊成了保守,温软成了温吞,连沉默低调都成了不思进取。她什么时候见过谢道年这样的怒气? 被他钳住的那只胳膊,似乎快要断了。 “你放手!叫你放手!”她惊声尖叫,回过头才看见他的眼眸由淡转浓,渐渐酝集成一潭黑色,倏地藏于眼底,恢复了神色。 他放开她,拣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头也不回地走掉。 “如果你想离婚,那便离好了。犯不着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的背影僵硬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消失在何思嘉的眼前。 过了好久,她才恍神。 这一叠纸是父亲的人交给她的。她知道父亲的变脸,这么长时间,她犹如一个夹在中间的三明治,父亲不只一次地暗示她,谢家式微,早做打算,她咬牙坚持,回到谢家,却要面对一室冷眼,真真是两面不是人。原本她真是为了坚持而坚持,一如还是小丫头的她死缠难打似的跟在谢道年身后不离不弃地那种坚持,她原本没想过要放弃,她以为自己可以咬牙挺过去,她以为他会知道自己的难做,却没想到父亲却交给她一叠聊天记录。真真是讽刺,她原本只是想问个清楚,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竟龌龊至此,竟然是为了想要离开不择手段的女人?或许,在他看来,连这场婚姻都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吧? 何思嘉突然觉得自己那出于惯性的坚持是多么的荒唐与可笑。原来,旁人根本就不稀罕她的坚持。 ------------ 第十三章 这一切,麦嘉全然不知情。 那一天凌晨,她还是接到了谢道年的电话。 她拿起电话的手竟轻微有些颤抖,说不出是紧张还是雀跃,兴奋还是惶恐。 “喂?”她的声音谨小慎微,好奇那一端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模样。 “嘉嘉。你好,我是谢道年。”他的声音穿越几千公里跋涉而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妥贴。 他的声线并不如麦嘉想象地那么沧桑。长久以来,她沉溺于文字的表象,她甚至以为他的声音应该是暗哑的,低沉的,带着一些憔悴甚至疲惫。 但当电话那端的声音传来,却是真实的,普通话里带着点北地的尾音,竟有着说不出的蛊惑和魅力,至少,他的声音绝对比他的文字年轻。 三言两语便化开了僵局,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兑现承诺,没想到声音的主人竟出乎意料的甜美,南国的软侬细语有股奇异的力量,熨平他的烦躁与不安。 “你不开心?” “没,挺好。” “这么晚打电话,会不会影响到你家人休息?”她怯怯地问。 谢道年转过身从阳台上望过去,卧室漆黑一片,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没关系。你继续。”他点燃一支烟,看着远方的钟鼓楼,宁愿埋头沙堆。 她在电话那端絮絮而谈,天文地理,八卦新闻,她不停地说,他只是偶尔附和,偶尔听见他在那端笑出了声,便觉莫大安慰,犹如鼓励,又接着聊下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话竟然这么多。”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习惯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 “没关系,要是觉得累,我们下次再聊。” 电话已经挂了很久很久,她摸着电话散发出的余温,耳旁传来一阵阵的忙音,她朝窗外望过去,什么时候天竟亮了。 麦嘉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父母托关系为她在大学谋得一教席,千篇一律,枯燥乏味,所幸还有谢道年。 她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嘉嘉,你好,我是谢道年。”她想着想着,耳根就泛起了异常的红,心神荡漾。 “嘉嘉,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讲话?”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在饭桌上,母亲有些严厉地看着她。 “什么?” “这个周末下午跟我们一起去见个人。” 因为心虚,她也没多问,匆匆点头作算。 到了周末,她跟着父母走进了咖啡厅,包厢里坐着一位年轻男人。 “麦伯父,麦伯母,您们好。我叔叔说他今天临时有点事,不能来了,真不好意思。” 麦嘉的父母一脸地堆笑,“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等会也有点事情。” 刚一坐下,麦嘉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相亲的鸿门宴。 “嘉嘉,这是陈叔叔的侄子,叫陈子彤。子彤刚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现在在帮着陈叔叔打理公司的生意。” 麦嘉的母亲暗地里掐了一下麦嘉,她才勉强挂上笑容。 过了一会,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麦嘉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朝包厢外看了一眼。 “再过十分钟出去吧,他们或许还在附近坐着监视我们呢。”对面的年轻男子喝了一口咖啡,闲闲地开口。 麦嘉这才转过头,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戴着无框架的眼镜,显得整个五官更立体,更瘦削,银灰色的西装泛着金属的光泽,可穿在他身上,却出奇地妥帖。说真的,他不难看。 麦嘉觉得自己的打量有些唐突,连忙抱歉地笑笑。 “没关系,我也是刚回国,不太能适应长辈这样的热情。”他恰如其分地解围,打破了两个人尴尬的局面。 “你好,我叫麦嘉。对了,你是陈……” “陈子彤。” 麦嘉冲他胸无城府地一笑,陈子彤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是你第一次?”他问得含蓄,不过麦嘉听懂了,问她是否是第一次被父母挟来相亲。 “恩,以前也有过,不过都被我赖了,这一次不小心着了道。”她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可爱。 “我听叔叔提起过你。” “你说陈叔?他说我什么?” “看似大家闺秀,实则天性顽劣。” “我怎么记得,他曾经夸我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来着?” 两人相看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坦白地讲,陈子彤是一个好对象,但麦嘉不喜欢。 她把他当朋友,当哥们,他们可以一起吃饭,聊天,逛街,看电影,做尽情侣所做的一切,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但不可否认,她跟他的相处很融洽,甚至很愉快。 在他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像朋友一样拥抱,但越交往下去,麦嘉越发心慌,她知道自己的心缺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明明应该感动盈眶的时候,她没有眼泪; 明明应该深情拥吻的时候,她却想流泪。 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经改变了,已经不一样了。 终于,陈子彤对麦嘉说:“嘉嘉,你心里有着别人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惊出一身冷汗。 彼时,距离麦嘉与谢道年认识,刚好一年零八个月。 之后,陈子彤便消失于麦嘉的生活之中。在外人看来,他们交往过一阵,然后性格不合,分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从未开始过。 也是那一天,麦嘉在聊天室里等谢道年,一直等,过了12点,他都没有出现。 她在聊天室的公共聊天版留下了一段话 ——记得高中讲牡丹亭的时候,老师给抄录了一段话,“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原来是不相信的,仅仅只是一个梦,竟就或生或死了,如今算是信了,反而更深地记住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 Chapter 4 还有比绝望更重要的事 ------------ 第十四章 一往情深的小姑娘,沉溺于往事的成熟女人,都是绝望的不存在:绝望是不妥协的极端,绝望是要么有要么没有的绝对,死亡早于诞生,绝望先于存在。 “然后呢?”付文杰面前的菜早已经凉透了心,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路灯渐起,衬得屋里昏黄昏黄的暗淡。他起身,拖拉椅子的声音突然被无限地放大,“支噶”一声,打破了往事的回忆。 饭厅的灯亮了起来,麦琪深吸了一口气,拨弄着碗里的米粒,“文杰,我忘不掉他。我试过,但做不到。” 付文杰原本想说:“那你为何要跟我结婚?”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始终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饭菜掉进垃圾筒,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唰唰的水声听不出情绪。 过了很久,水声终于停止了。 付文杰从厨房里出来,走过麦琪身边的时候,扔下一句话:“让我想想。” 那一晚,他没有回来。 麦琪听着他关门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我告诉他了。” ——“什么?” ——“关于你。” ——“全部?” ——算是吧。 ——那他呢? ——不知道。 ——嘉嘉,你在报复我吗? 麦琪看着屏幕上打的这段话,顿有啼笑皆非之感。她先是抚着额头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接着渐渐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最后声音竟传出了哽咽。 她啪地一声关掉电脑。 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谢道年,你怎么不去死啊!” 吼完了以后,连忙捂住嘴巴,又开始哭,一直哭。 有多久了,她以为这样绝望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结果却在经年之后,又一次袭来,铺天盖地,缕缕不绝。 “你叫麦嘉?”站在医院的台阶上,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对着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他真是对‘嘉嘉’情有独钟啊!” 麦嘉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戒备与警觉让她突然觉得长安这座城市异常的寒冷。 “你回去吧!谢道年是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身体里的热气蒸发出体内,变成一口又一口的白气。 “为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又一次笑了,“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去吗?” 说完,她从麦嘉的身边擦过,麦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谢道年的妻子,何思嘉。” …… 这是一场以尴尬终结的千里奔赴。即使过去了八年,麦嘉也不能忘却自己在那一刻经受的屈辱与劫难。她最初始也是最狂热的爱情,在长安那座冰天雪地的城市倾刻化为齑粉。 她一厢情愿的热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成为最荒唐的注脚,嘲笑着自己的一往情深,讽刺着自己的天真。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这一段绝望的记忆。 “喂,你好,我是麦琪。”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口吻。 “嘉嘉,你哭了?”他的声音带着质询,焦急,不复平静。 她突然笑了,“道年,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我是不是某人的替身?” “你为什么这样问?”他的困惑真诚而又明显。 “你的妻子,不也叫嘉嘉吗?”她还是问出了口。在若干年之后。 在此之前,是不知,在此之后,她选择退却,把头埋进沙堆,不忍心知,若干年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修炼成精,不屑知道,没想到,心里那根刺无论过去多久,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冒出头,狠狠地刺一下,心脏痉挛,四体生寒。 “嘉嘉,她已经……”道年很想说,她已经是过去时了,而且过去了很久了。但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很爱她是吧?所以即使她这样对你,你还是不会离开她对吗?”她的声音低迷,甚至接近于一种温柔的诉说,但言语之间的绝望却像吐着毒信的蛇肆意蔓延。 “嘉嘉……”他很想告诉她真相,一次又一次,但不,不能。是他配不上她,他宁愿她做这样的猜想。 “道年,你知道吗?八年前,我到过你的城市。那个冬天,可真冷啊!你们长安市到处都是雪花,一不小心落进脖子里,就会激起一阵寒战。可惜,我还是没有机会去看你说的老城墙,还有贵妃泡过的温泉。” 他当然知道她去过,却恍然未知。他以为骄傲如她,并将这段插曲沉埋于记忆的深处,他以为从此之后,他们只是朋友,再也不会牵涉其他。当然,一切都如他所料,她来了,然后又离开了。从此以后,他们真的就只是朋友。 可是,她却偏偏在自己即将结婚的时候,选择挑破自己心上的那道脓疮,任伤口曝露人前。 ------------ 第十五章 麦嘉在聊天室留下那段告白,谢道年始终像不动声色的旁观者,他蛰伏于暗处,看着她的ID由明转暗,连带着心情也黯淡了下去。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少女情思,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不是不感动的。但那又如何? 人生真够讽刺,在他陷于最低迷处,偏偏伸来蔷薇枝。 假若,换作以前,他应该是快慰的,可如今,笑容里分明有了些苦涩。 那一夜,他坐在书房里,烟身化作一寸一寸的灰,升腾于半空中,犹如纠结于空气中的愁雾,久久不散。 每一天晚上,麦嘉都坐在电脑前,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她眼里的神采渐渐地暗了下去,他的ID一直是灰色的。 一开始,她想,他是抗拒的。后来,关于爱情的臆想竟逐渐被心慌与紧张取代。 她想起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诉说—— 你知道什么是股骨头坏死吗?那是现在的医学无法根治的疾病,骨细胞会一步步地缺血、坏死、骨梁断裂,然后股骨头塌陷,最后就是终身残疾。 他说这样的病其实是一种凌迟,由一点点的钝痛逐渐蔓延到全身,你需要花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噬骨之痛,每一次都犹如劫后余生。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疼痛袭来的时候,你会不会真正痛死过去。 …… 她被自己疯狂的想象占据,全然不再理会这其实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告白。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不安地想,他会否是病发进了医院? 两个星期过去了,她打电话去问学医的朋友,辗转地问起,越听越是心冷。 三个星期过去了,她的憔悴再也遮掩不住,甚至惶恐地想:“谢道年,你会不会死?” 终于,她还是拿起了电话,拨出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喂?”是他,没错!她的心一路跌跌撞撞,犹如夜黑行路,茫然四顾中终于窥见光明,可已没有话好讲。 他在电话那端,听见她长吁一口气,像跋涉许久的路人抵达彼岸。他的心被她的呼吸挑动,再也不复平静。 “嘉嘉?”他终于不再逃避。 “谢道年,我以为你死了!”郁积的恐惧终于迸发,麦嘉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三天之后,谢道年到了江城。这是与长安与众不同的城市,吊脚楼,十八梯,江边的号子缭绕,一派不经雕琢的粗狂,可偏偏这里的女子却出落得异常白皙水灵。 麦嘉从人群中并没有第一眼认出谢道年。他隐没于人群的深处,看着不远处一白衣少女在着急地张望,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熙攘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声音,他眼里的麦嘉,犹如镜头的变焦,由远及近,他看着她的眉目,清晰地甚至能看见她鼻尖的汗水,从细腻的毛孔渗出,是久违的烟火。 他突然有些胆怯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一时冲动。 谢道年,你来,是给她希望?还是让她绝望? 麦嘉被一道目光灼伤,转过头,她看见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远处看着她。 她想开口呼喊,又忍住了。 不,那不是谢道年。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残缺的,沧桑的,而不是眼前那位明明完好无损甚至颇具风采的男子。 她转过身,有片刻的疑惑,再转过头看着他,这一次,她看见他的嘴角扯出微笑,他在对着她笑! 难道真的是他? “嘉嘉,是我。”一袭黑衣的男子终于走了过去,他冲她露出微笑,声音一如电话里的清晰低沉。 麦嘉看着想象中的爱情朝自己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眉目清疏,气度不凡的男子,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一路上,她都有些手足无措,她很想掐掐自己的脸,看自己是否在做梦,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怎么会呢? 隔了半晌,她才鼓起勇气开口。 “你……你不是说你得病了吗?”她的目光朝他的大腿看了看,问得含蓄。他明明完好无损,为何要说自己病入膏肓? 谢道年的眼神顿时黯了黯,不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我没有骗你便行了。” 麦嘉楞在当场,谢道年走远几步后才发现她没有跟上,他有些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伸出手:“还不走?” 麦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伸出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上前去把手心放在那只手里。 谢道年反手一握,牵起了她的手,麦嘉的手出奇地柔软,仿若无骨,小小的手心传来温度,熨贴无比。 这一看似平凡的牵手,没想到竟是一段纠缠的初始。 谢道年的到来,给麦嘉营造了一种甜美的错觉。在那样的年纪,心思当然不会如此辗转,她想,他是专程为她而来的。自然喜欢也是不言而喻的。 她看着他的脸,仿佛在读一本书似的认真,一言一语又恢复了天真。 “道年,你骗我!” “道年,你明明没有自己形容的那么老。” “道年,你知道吗?你一直不出现,我真以为你死了。” “道年,你为什么把自己的病形容得那么严重?” 谢道年看着麦嘉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再也不忍心打破表象的谎言。 无奈地双手一摊,“你问题那么多,让我答哪一个好?” 麦嘉笑了,拖着他的胳膊,像小女生一般,嗲气地说:“道年,我带你逛江城。” 谢道年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好啊!” 江城即使繁华如市区,也少不了爬坡上坎,渐渐地,他的眉头渗满了汗水,依旧强忍着疼痛,徉装无恙努力跟上麦嘉的步伐。 “道年,我带你去码头吧,那里可以看到两江交会,两条江水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道年,道年,你怎么了?”麦嘉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谢道年弯下腰,双手紧捂着自己的双腿,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往下,麦嘉震惊于自己看到的景象,“我……我……马上叫医生!” 麦嘉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急救室的灯还亮着。红得刺眼,直到此刻,麦嘉才完完全全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说,为什么他还要陪着她走那么长的路?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任性?被他装出来的表象隐瞒,还真以为他跟正常人无异? “嘉嘉,嘉嘉,出了什么事?”麦嘉的父母闻讯赶到。 麦嘉看见自己的妈妈,积聚已久的惧怕与自责终于倾泄而出,“妈妈,我差点害死他了!” 号啕之后,麦嘉才嘶哑着嗓子道出原委: “他是我一个朋友,从长安过来看我,我明明知道他有病,还要拖着他一起去逛街,妈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麦妈妈听不出端倪,只得一味地安慰,“嘉嘉,别哭了,你朋友会没事的。” “医生出来了!”麦爸爸看见急救室的灯熄了,赶忙走过去向医生打听原委。 医生摇了摇头,“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怎么还那么不爱惜自己?” 麦嘉冲进病房,看见谢道年手臂上插满的针管,旁边还有护士来不及清理掉的沾满了血的棉花块,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不敢哽咽出声,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病人麻药还没过,这位小姐你还是先出去吧!”护士还是不客气地把麦嘉请出了病房,麦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惊觉这样一个事实——要是谢道年真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被这样的设问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承受答案的重量。 ------------ 第十六章 谢道年醒来的时候,看见麦嘉正睡在病床的旁边,窗外的阳光射过来,她的头发上竟隐隐泛出金色,啊,真是安琪儿。他在心底深处发出悠长的叹息。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仿佛有些不置信,瞬间欣喜的光彩又绽放眼眸。 “道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她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头越埋越低,下巴快要垂到床沿。 谢道年伸出手,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自责,“跟你没关系。” “不,不是的,我明明知道,可偏偏还要拖着你走那么远的路。” 他笑了,为着她的可爱。 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一天一夜未曾沾水的嘴唇,有些干涩,却吐露出此时最令人心醉的话语:“我心甘情愿的。” 麦嘉被他的话语震惊,先是不可置信,旋即惊喜蔓延全身,她的脸颊漫上悱红,终于有些羞怯地低了下头。 他是实话实说,但在麦嘉听来,却是最销魂的告白。 之后发生的一切辗转曲折,飞流直下,山高水寒,都抵不过这四个字——心甘情愿。 第二天,谢道年便出了医院,自己知自己事,这样的病医生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除了叮嘱好好调养,还能如何? 麦嘉一路搀扶着他,神情凝重。谢道年被她的样子逗笑,甩开她的搀扶,“我还没有残疾。”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辩解,却不知如何谴词造句,在医院的辰光,她终于明白谢道年对于疾病的忌讳莫深。 这怪异的疾病犹如一道耻辱架背负在他的身上,他越是极力若无其事,越是被刺激莫深,她渐渐知道他的敏感,所有跟瘫痪、残疾有关的字眼都是他的禁忌。如今被他亲口说出,反添了一股浓浓的嘲讽。 “要我跳舞给你看吗?”他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他太想做正常人了,太想遗忘这样的痛了,他甚至不能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所以一开始他努力伪装出自己的无恙,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让她瞥见自己最真实的伤口。 麦嘉看着他甩开自己的手,一个人朝前方走着,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原来他的脚有些微跛,即使在行走的时候他努力想调整身体的平衡,但每次左右换脚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右边有些倾斜。原来如此!为什么那天她竟然没有发现呢?如果她早些发现异样,他也不会进医院了。麦嘉看着谢道年的背影,眼前渐渐染上了一层雾气。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才追赶上去。 “道年,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她送他去了宾馆,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还是说了出口。 谢道年站在窗前,这间房刚好可以看到江城最美丽的夜景。 他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悲喜:“你想我待多久?” 当然是越久越好,久到再也不走,久到一辈子那么久。麦嘉内心的声音做着回应,可少女的矜持却说出了另外一番答案:“我以为你只是旅游,顺道看看我。” 谢道年转头身,看着坐在床边有些欺艾的麦嘉,不禁打趣:“我还没有看够江城的风景,还有你。” 麦嘉的脸瞬间红了。 “要是你不欢迎,我明天就离开。”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的风景。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待多久都可以。”麦嘉急急地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襟,似要申辩。 谢道年顺势牵起她的手,看着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眼眸,水波艳潋,他叹了一口气,“嘉嘉,我配不上你。” “谢道年,不许你那么说。”她急切地掂起脚尖,捂住他的嘴。 他把她的手拉住,握进掌心,只要顺势一拉,麦嘉整个人就拥进了他的怀抱,他想应该是温暖的,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个病比你想象的复杂,我这个人也比你想象的复杂,我不想辜负你。”他还是说出了实话,虽然真相总是比谎言更伤人更刺耳。 麦嘉一直仰着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出其不意地吻上了谢道年的嘴唇,不由分说完全没有章法地任舌尖在他的唇间辗转。 谢道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一秒大脑传来一阵颤栗,眼前这如花的少女用了莫大的勇气在诉说着自己的倾心,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双手环上了她的纤腰,反客为主,带领着她进入缠绵的领域。 她的舌尖有着一股天然的甘甜,一如她所坚信的爱情,不染纤尘,她笨拙却勇气十足地与他迎合,渐渐勾起他蛰伏已久的冲动。 不知道要花多大的自制力,麦嘉被腰间传来的力道推开,她的眼眸里还有来不及消散的迷蒙色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许久,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 “嘉嘉,我不能对不起你。” “谢道年,我不会后悔。” 她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似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 第十七章 那是一场没有欲望的缠绵,麦嘉把头抵在谢道年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一刻,她有瞬间的恍惚,以为他们已经认识许久,以为一朝醒来,便是天长地久。 “道年,我们认识多久了?”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无意识地划着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一年零九个月。” “怎么才那么短?我以为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她把头抬起来,眼神里遗憾尽露。 谢道年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抚摩着她顺势滑下的头发,“我也这么觉得。” 麦嘉笑了,绽放一朵“那还差不多”的笑容,又温顺地躺回胸膛。 “嘉嘉,这是来看你,是因为……”他踌躇良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麦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感觉到他语气的沉重与犹豫,自顾自地接下去:“是因为看到我给你的留言了?” 少女心思总是那么简单,毫无心机,总以为爱情就是一场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故事。 谢道年沉默,终于忍住,他的叹息声轻不可闻。 “嘉嘉,你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她笑得任性,带着花样年纪的自信与骄傲。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躺了许久,他不忍心打断她的叙述,她的爱慕,她的情思,一点一滴倾泄而出,毫无保留。麦嘉,以为自己到了目的地,终于可以双手合十,一偿心结,谢道年的宽容与沉默给予她莫大的鼓励,甚至错觉地以为他与她,并无二致。 那应该是最幸福的辰光,你爱他,而他在你的身边。 她带着他去码头,去看长江奔腾的交汇处,她带着他去看江城最美的夜色,她带着他去看当季盛放得最绚烂的樱花……她转过头问他:“江城漂亮吗?”他看着她的眼眸,内心舒缓,犹如一道阳光降临,暗自叹息“麦嘉,是因为你,这座城才会如此漂亮。”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麦嘉都不敢确定她跟他,是否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又或者他们真的开始过? 他没有说过爱,他只是爱抚着麦嘉的头发,笑容宠溺:“嘉嘉,你比这座城都漂亮。”他只会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不带丝毫做作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过车流汹涌的人行横道;他只会时不时地凝视着她,偶尔传来几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那这样,算不算爱? 麦嘉不会分辨,她只是说:“道年,我想吃冰。”他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转身走进一家冰室,她一边吃一边冲着他笑,他拿出纸巾擦掉她嘴角残留的水果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有片刻的错愕,瞬间内心犹如窜过一道暖流,融化全身,“楞什么呢?都快化了!”他拍了拍她的额头,她回过神,笑得像花一样,“傻丫头!”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被她的笑容感染,眉头舒展。 谁说又不是爱呢? 若干年后,每当路过冰店,麦嘉总会想起这样一幕,她与他之间的记忆是那么的稀少,稀少到她能清晰地记起她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哪怕只是一杯微不足道的冰沙。 后来的后来,或许,你也会在街头看见一个神情恍惚的女子。你走过一家冰室,隔着玻璃窗,你看一面容娇好的女子,落寞地坐在角落,一个人吃着一碗冰沙,吃着吃着,有滴不知名的液体渐渐滑落,滴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是的,你没有看错。她真傻,连吃冰都吃到流泪。 忘了告诉你,那杯冰沙的名字其实很普通,就叫芒果冰沙,但多奇怪,她只吃这种口味的冰沙。 谢道年离开的时候,麦嘉并不知情。她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连嘴角都上仰着。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赤着双足在套房里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客厅,书房还有卫生间,没有了,她真的走了。她神情慌乱地冲进电梯,跑去前台,“小姐,订房的那位先生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他吩咐我们不要吵醒你,房间CHECK到你想离开为止。”前台小姐的声音温柔甜美,可在麦嘉听来字字都如针扎般刺耳。 不,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他会一直留在这里的,他说他专程过来陪我的,怎么会?怎么会不到三天,他就离开? 她疯了一样冲进房间,拨着他的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一遍又一遍,她的手颓然地扔下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谢道年,你去哪里了啊?”她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那张早已丧失余温的床,还残存着他存在过的证明。 麦嘉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原来天亮了,梦也就醒了。 绝望像一种妖冶的毒渗透进发梢眉间,嵌进麦嘉的生命,仿佛从那时开始,她便只能靠绝望活着,靠这段纠缠而无望的爱情所分泌出的绝望生活。 ------------ Chapter 5 有一种爱情叫疯狂 ------------ 第十八章 那些自以为是的疯狂和执着如今想来,竟是如此的愚钝不堪。如同从土里挖掘出的陶器,原以为里面的叶子依旧青翠湛绿,等曝露之后,叶子就会迅速转黑腐朽。它们不能被空气与光线作用,只能幽闭在禁忌之中,爱情亦然。 第十八章 “他的不告而别,不是不爱,而是怕爱不起吧?” 麦琪在深夜里回忆起这段往事,脑海里崩出的竟是她与苏紫的一段对话。她想起那一天,同样也是一个深夜。 苏紫跟麦琪坐在酒吧的一个角落,两个看似不动声色的女子早已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而两位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处之泰然。 苏紫依旧抽一个牌子的香烟,细长的烟身,烟盒有两行纤细的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麦琪跟苏紫之间原本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后来因为麦子才渐渐熟络起来。苏紫负责情感部,在杂志上开设情感专栏,不厌其烦地为读者解惑,麦琪有时候也会跟她开玩笑:“这些故事都是假的吧?”没想到苏紫一脸认真地跟她说:“那你讲一个真的来听听。” 于是才有了这些断断续续的诉说,说者只为倾诉,听者也不介意真假。说着听着,像是讲着一些旁人不相干的故事。 麦琪双手一摊,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苏紫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盯着麦琪看,许久才说出一句:“麦琪,她真不像你。” 麦琪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是啊,那些疯狂的岁月,那些着了魔般的日子,在那样为爱生为爱死的年纪,如今看来,哪里还有半点相似的影子? 那一夜,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麦嘉走在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茫然地走,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仅有的水分在空气中蒸发,风一吹来,皮肤顿时生疼。她用手摸了摸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昨夜发生的一切犹如电影在脑海里开始不断循环播放。 “嘉嘉,我送你回家。”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嘉嘉,听话。” “不,我偏不。” 她冲着他撒娇,拉着他的衣角,一刻也不愿意松手。冥冥中,她直觉地想要拉住他,抱紧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在眼前消失,再也看不见。 谢道年犹豫了,却忍下心别过头不敢对视她的眼眸。 “你没想过你一夜不归,你父母会怎么想?” “随便他们怎么想,我已经成年了。” “你知道进一个男人的房间意味着什么?” 麦嘉的脸腾地红了,却一直仰着头,她没有说话,但神情已表露一切,“那又如何?” 爱情这件事,不是不像宗教的。有人诚心供奉,为爱情建一个神龛;有人不过是借着它的名义,希望得到幸福。 麦嘉此刻的表情与朝圣的教徒无异。 可是,谢道年只是把她拥在怀里,神情慎重犹如呵护珍宝。 “道年,你不爱我?”她委屈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静自持。 谢道年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哪有爱或不爱那么简单?他叹了一口气,把麦嘉的头挨着自己的胸膛,“嘉嘉,很多事你不懂。” 她突然沉默了,并非意识到了什么,而是想起了那首王菲的老歌,她想起MTV里昏黄的路牌,漫天的大雪,不知不觉哼起了旋律“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谢道年的心就这么一寸寸软了下去,再不忍说出别的话来。 麦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她被一阵刻意抑制的喘息声吵醒。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合衣躺在谢道年的身边。她在黑暗里,听着他的呼吸,浓重而压抑,有轻微的*,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听着,甚至不敢让他发现竟醒着,然后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爱这个字也可以重若千顷。 麦嘉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一夜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越来越笃定他的犹豫,他的拒绝甚至他的不告而别,皆是因为他的病。 如此一来,竟豁然开朗。她甚至有些急不可待地想要奔去长安,告诉他:“道年,我不怕。”我不会嫌弃你,我不会在意你的病,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愿意跟你一起。 麦嘉的内心被这样一股强大而汹涌的情感所充斥着,一种为爱不顾一切的决心在心底发酵,膨胀,最后演变成一场疯狂的举动。 当然,那时的她如何能知晓这看似伟大的奔袭,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呢! ------------ 第十九章 “什么?你要去长安?” 她的一时兴起换来的是父母的勃然大怒。麦嘉的父亲听闻女儿的决定,爆怒让身体都忍不住发抖。 “孩子他爸,坐下好好说。”麦嘉的母亲拉住盛怒中的丈夫,一脸责怪地朝麦嘉递眼色,但麦嘉丝毫不以为许。 “你刚刚的意思是你已经辞职了?”母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看似波澜不惊的语气里蕴藏着暴风骤雨。 麦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表情说明一切。 “你再说一次!你居然招呼也不打就从学校辞职了?”刚刚安抚下来的父亲情绪又一次被激发,腾地站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张校长卖一个人情给我,你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辞了职,你叫我这老脸往哪搁?你让我跟那些老战友怎么交代?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说着说着,他作势要扇麦嘉的耳光,被麦妈妈拉住了。 “嘉嘉,是不是在学校工作得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告诉妈妈,要是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妈妈帮你想办法,我们大不了换工作就成了,怎么会想去长安那么远的地方呢?”麦妈妈和风细雨地说着。 “就是你把她惯坏了!什么不满意就换?从小不是你这么惯着她,能让她今天这么猖狂?说辞职就辞职,说去哪就去哪?”麦爸爸怒不可遏。 “是,是我惯坏她,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我还能这样?我像你那么狠心,当年就不会把亲生孩子送人!”麦妈妈被丈夫一刺激,多年的沉疴又一次被提起。 麦爸爸突然哑了口,正准备还击,被麦嘉打断了:“妈,爸,别说了。我已经买了明天去长安的火车票。” “麦嘉,你给我闭嘴,你想把你爸活活气死是不是?”麦妈妈终于发火了,提高了音量。 麦爸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五味杂陈,分不清楚是恼怒还是悲伤。 “嘉嘉,你之所以去长安,是为了前几天在医院那个男人吗?”到底是女人,不管是出于女性特有的直觉还是对自己亲生女儿的了解,麦妈妈终于从女儿的举动里摸出了点头绪。 “妈妈,我爱他,我要去找他。”麦嘉恳求着说。 “那个瘸子?你说你爱上了那个瘸子?你不是跟我们说你们只是朋友吗?”麦爸爸又一次被麦嘉的话深深刺激了。 “爸爸,他不是瘸子!他只是身体不好。”麦嘉急切地申辩,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谢道年,即使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管他是身体不好,还是身体残疾,统统不行。”麦爸爸气得满脸通红。 “嘉嘉,听妈妈一句劝,他不适合你。你们认识了多久?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长安是个什么地方?你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跑过去?你觉得他真的值得你那么做吗?值得你舍弃下工作,舍弃掉我们,这么不顾一切吗?难道我们还抵不过这个男人在你心里的分量?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他,宁愿连父母都不要了吗?”麦妈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说到最后语气竟也些哽咽。 “妈妈,我不是不要你们。我只是去找他,等我找到他,我还是会回来的。妈妈,他现在是个病人,我要过去照顾他,他一个人很可怜的,妈妈,我求你了,求求你成全我吧!”麦嘉甚至跪在地上哭着求自己的父母。 “你不听是不是?好,你只要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说你是我们生的女儿!” “爸爸,你听我说,不是的……” “滚,你给我滚,你要是敢去长安,我们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你妹妹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是上辈子造的孽!”麦妈妈已经对麦嘉失望,忍不住哭倒在沙发上。 麦嘉想去劝母亲,麦爸爸一掌推开她,“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有本事靠自己,别靠我们啊,去啊,你去啊!” 麦嘉哭着跑出去,麦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出了这个家门,就不要回来了!” …… 即使是这样,第二天麦嘉还是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去长安的火车。没想到,这一次竟完完全全地与江城切断了联系。从此之后,他乡是故乡,故乡不可期。等她再一次有勇气回到江城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 ------------ 第二十章 麦嘉在上火车之前在网上给谢道年留了言,她不确信他能否能看见,她更不确信他看见了会否有回应。从江城到长安,火车穿越过秦岭,漫长的31个小时,既迫不及待,又忐忑不安。她那么单纯,单纯到尚不知他到底身在长安的何处,就选择了这样义无返顾地奔袭。 跟着人潮,拥簇着走出火车站,麦嘉才有些两眼一抹黑,她被偌大的火车站前汹涌的人潮拉回了现实——长安这么大,谢道年在哪里? “请问你是麦嘉小姐吗?”她茫然地站在出站口,冷不防旁边传来声音,转过头一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问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张照片。 她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写满疑问。 “麦小姐,是谢道年先生派我来接你的。” 她听到这里,心里才落下一块大石。 谢道年,他知道她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坐在了车上,麦嘉看着车渐渐驶入市区,才有些惶恐,不会是去他的家吧? “谢先生吩咐我送你去酒店,安顿好了他会来见你。” 那个男人在为麦嘉办好酒店入住手续后就离开了,麦嘉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才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是来了,这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城市,她如今能指望的只有谢道年了。谢道年,谢道年,你在哪里呢? “对不起,你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她颓然地放下电话,复尔又想起,拨出另外一串号码。 “谢宅,请问您找哪位?” “不好意思,我找谢道年。” “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麦。” “谢先生现在在医院,你过段时间再打来吧。” “他去了医院?他怎么了?”麦嘉的声音陡然提高,心脏蜷缩在一起,混身上下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麦小姐留下你的联系方式,等先生回来以后再跟你联系?” “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家医院吗?” “这个……” “求求你了,我是他的朋友,从外地过来看他的,麻烦你告诉我他现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他。” 麦嘉飞一样地冲出酒店,拦了一辆车就往医院的方向赶去。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全是谢道年,一会是他走在大街上突然痛到昏厥的场景,一会是他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满了针管,昏迷不醒的场景,她被脑海里交替出现的场景惊得手足无措,另一方面,她又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只是例行检查,例行检查而已。” 长安的天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寒冷,她出门时因为太过匆忙,竟忘了穿上外套,走出出租车的时候,她才四面八方而来的寒意冻了一个得瑟,她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朝天空一看,什么时候,居然下起雪来了? 对于生长在江城的她,何曾见过如此飘飘洒洒的雪花?她伸出一手去接,还未看清,手心就传来一阵冰凉,引来一阵哆嗦。麦嘉看着医院住院部的大楼,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迈上台阶。 一个打扮入时,面容娇好的女子正好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你叫麦嘉?”站在医院的台阶上,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对着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他真是对‘嘉嘉’情有独钟啊!” 麦嘉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戒备与警觉让她突然觉得长安这座城市异常的寒冷。 “你回去吧!谢道年是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身体里的热气蒸发出体内,变成一口又一口的白气。 “为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又一次笑了,“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去吗?” 说完,她从麦嘉的身边擦过,麦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谢道年的妻子,何思嘉。” 麦嘉仿佛被施了法术,困在台阶下,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自己该退回去,还是向前走,她终于想起,原来他还有妻子。 他告诉过她的,他坦白了他的一切。但她一直置若罔闻。 只有真正进入了这个城市,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寒冷,关于谢道年的一切,她发现,原来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他,更像是自己臆造出来的另外一个人。 她抬头看了看住院部十几层高的大楼,那密密麻麻的窗户,看得她眼睛一阵酸涩,她不知道他住在她头顶上哪个窗户里,她更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来过,她就是那么茫然地望着那一层层一排排的窗户,渐渐觉得寒冷,麻木,脸上的凉意越来越浓,她不知道是飘落的雪花,还是自己眼眶里滚落的泪水,她统统不知道了,她亦无法去分辨。正如她无法去分辨,谢道年他明明说他的妻子对他的薄情,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她对她似乎了若指掌,可 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她无法分辨。她更无法分辨的是自己的内心,麦嘉,你到了这里,是为了寻求爱情?还是为了证明爱情本身就是一个荒诞的存在? 麦嘉,麦嘉,麦嘉…… 她终于倒在了医院的大门口。不知是因为不敌寒气还是心力交瘁,她昏倒在了长安市医院的大门外,她的爱情血肉模糊地倒在了离男主角只有一尺之遥的距离。 ------------ 第二十一章 “你也真狠心啊!”何思嘉翘着双腿,手里剥着橘子,慢条斯理地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冬天的橘子总是特别的甜。 “不关你的事。”谢道年躺在病床上,他把头别向窗外,不想对着她做任何的辩解。 “你叫我办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做完了,效果似乎出奇得好。这下,你该把字签了吧?” “协议书早就签好了字给你律师了。出国签证也给你办好了,家里我会有交代。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你!……”何思嘉陡然站了起来,她一直以为谢道年拖着没有签字,没想到居然他比她想象地更洒脱,更……寡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拦你,本来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我谢道年,不会成为你的碍脚石。之前一直诓你,是为了顾及家里人的情绪。我只有一个条件,这一次走了,就不要让我在长安市见着你,除非……除非我死了。”他目光炯炯地望着何思嘉,激得她差点把橘子掉在地上。 “道年……”夫妻做到这个地步,何思嘉突然有些伤感,她看着病床上自己曾经的丈夫,不知道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他把他们逼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不是吗? “你还想说什么?”他适时地打断她的抒情,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何思嘉突然笑了,逼回自己的泪水,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地腔调:“道年,既然大家相识那么多年,做不成夫妻,作为朋友,我也忍不住想说两句。隔壁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人家可没亏待你,你自己可得考虑清楚。这年头,这么痴情又纯情的女孩子可不多了。”说完,何思嘉摔开门就走了,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寂寞的回响,要是留心,你会发现一路都留下了几滴黄色的汁水,滴在地板上,真像小丑脸上滑稽的泪,明明在笑,可笑比哭还难看。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何思嘉把手里已经捏得不带一滴水分的橘子往垃圾筒一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把情绪收敛于内,表情归隐,不带喜悲。 “谢道年,再见,再也不见。” 是的,这一切全是谢道年导演的一出戏,但戏里的女主角却全然不知情。 躺在病床上的麦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虚弱地不堪一击。“小姐,不要乱动。你刚刚才退了烧。” “我这是在哪里?” “在医院。” “道年呢?我要找谢道年。” “小姐,不要激动。医生等会还要进来给你做进一步的检查,情绪不稳定不利于病情的康复,希望你配合我们治疗。还有我们没有见过一位叫谢道年的家属来看望过你。” “不,不是。你们医院里有没有一位叫谢道年的病人?” “小姐,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会帮你去住院中心问一下情况。你现在好好休息,等会我再来给你量体温。” 麦嘉看着天花板,流出身体的每一滴汗都像是在蒸发掉她身体里仅有的热量,而顺着针管流进静脉的液体,又像在一滴一滴冰冷地融化着她体内的灼热。她像是一个在寒天暑地里艰难跋涉的路人,看不到目的地,茫然四顾,周围却空无一人。 “她怎么样了?” “发烧,体质虚弱。说真的,我还没见过这冰天雪地里还穿着一件单衣在外面动也不动站个把小时的人。”袁秋鸣把腿翘在茶几上,吐出一口烟,引得谢道年皱了一下眉。 “我说谢老二,你明明就关心人家,怎么不自己去看她呢?”袁秋鸣似乎并不理解谢道年这么做的动机。 “过半个小时,我大姐要过来了,你把烟灭了,把窗户打开。”谢道年岔开话题,分明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个话题。 “当初何思嘉这丫头怎么对你的,我们大伙都知道,如今你把她赶出了长安,我们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她先对不起你。可谢老二啊,看不出你对女人,心也忒狠了点。隔壁那丫头也没怎么着你,你犯不着吧?” “你要是我兄弟,就别问那么多。我叫你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一个院子长大的,别的不说,这几十年的哥们情谊摆在那了,我不也是为你好么?我瞅着那女孩挺顺眼的,反正看不惯你这么不待见人家,人都来了,你非但不见,你居然还使这么一招,好了,现在人也病了,你也不去看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吧?” “她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辜负她。”谢道年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袁秋铭听。 “切!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谢公子招一招手,大把的女孩子争着抢着要过来,我说句不好听的,别说你现在这病没什么,就算你有什么,你就躺在床上了,半身不遂了,那又怎么地?还不是有人心甘情愿的扑上来……” 谢道年的脸色腾地一下就变了,袁秋鸣适时地闭了嘴,想了半天才说:“这天下的女孩又不是全跟何思嘉一样……” “秋鸣,我累了,你先出去吧。等那女孩出院了,你帮我送她去机场。”谢道年抚着自己的额头,把房门打开,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袁秋鸣一脸无趣地走了,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谢道年的大姐,打了一声招呼,灰头土脸地就走了。 “大姐,你来了。” “你刚刚跟袁三儿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 “看他颓的很,还以为你们哥两个又吵架了。” “我哪有心情跟他吵架。” “那就好,手术前一定要让自己心态平和,千万别东想西想的。” “大姐,我说了,我不会同意做手术的。” “道年,你是不是不听话?爸妈都同意了,你还别扭啥?” “大姐,那是割肾啊!又不是小手术,我反正就这样了,要是你有一个万一,我更对不起爸妈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医生都说了手术成功率很高的。而且只有我的肾跟你是最匹配的,近亲之间的换肾手术排异性是最小的,你在这瞎操什么心?” “大姐,现在保守治疗也可以,不一定要换肾啊。” “保守治疗保守治疗,你看之前那些医生把你治成什么样了?明明只是股骨头坏死,现在可好了,成天只知道化疗控制病情,多的病又医出来了,要不是那种疗法,你会肾功能衰竭?你的病情会成现在这样?”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的。” “莫非你以为你一走了之,跟上次一样,自暴自弃我们就开心了?你看看爸爸为了你的病头发都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大姐,但大姐也心疼你啊!而且我只是割半个肾给你,对我自己没什么影响的。这次手术成功以后,你就跟正常人一样了,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谢道年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内心澎湃,却找不到出口。他好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痛哭一场,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掉下一滴懦弱的泪水。 ------------ Chapter 6 爱情是座失乐园 ------------ 第二十二章 付文杰摔门出去后,在楼下的小区转了好几转,才发现自己无路可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酒吧买醉?去朋友家?让旁人看见自己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想不出来。此刻的他,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一抬头就能看见23楼的灯光。他觉得自己的心重若千顷,彷徨无依。你有没有像他那样,自己的爱人亲口对他说出我们要结婚了,但我爱的人不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想站起身来,才觉得自己虚弱无力。不,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对麦琪的坦白置若罔闻,他做不到对麦琪的心有旁骛熟视无睹,这些,他统统做不到。 从本质而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会有自私、妒忌和愤怒,他做不到大智若愚,他做不到对着明明心里有洞的女人,还能一把拥过来,说出下半生我照顾你的承诺。他介意!该死的,他介意得想要发狂! 那个叫谢道年的男人,何德何能?能让麦琪执着了这么多年?难道仅仅只是爱而求不得?他跟她之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真的只是一相情愿,一往情深? 付文杰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似讥讽,似不忿。他陡然站起身,初冬的寒风冷冽刺骨,但全然不及他内心泛起的寒气。 第二天早晨,付文杰醒来的时候,麦琪正在餐厅吃早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麦琪正在玄关处换鞋,他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哑然地看着她把脚伸进靴子里,“叱”地一声拉上拉链,接着穿另外一双,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穿好鞋子,从玄关处拿上皮包、车钥匙,开门的时候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围巾,他突然觉得这一连串动作都好陌生,连同着麦琪这个人,他有刹那的恍惚:他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打开门的时候,麦琪转过身对他说:“昨天晚上,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后悔了,麻烦你告诉我。” “砰”一声,她的高跟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渐行渐远,走到电梯处顿住了,一会,他听见电梯开关门的声音,等这一系列声音都消失于门外后,世界寂静一片。 付文杰转身进了书房。他知道,书桌下面右边最后一个抽屉是麦琪的禁区。整间书房,只有那个抽屉才上了锁,他坚信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个被钥匙锁住的抽屉里,不过,昨天晚上,他已经拿到了通往这块秘密花园的钥匙。 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付文杰的手有些发抖,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害怕还是紧张,又或者带点着不明所以的兴奋。这样的行为,在他以往的生命体验里,是极为不齿的,但现在,他被心魔所俘虏,他想要知道更多,虽然他明明知道真相可能更加残酷,但他不管,即使灼伤全身,尸骨无存,他都不管。窥探的欲望凌驾于理智之上,他觉得一段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要呼之欲出了。 可惜,抽屉是空的。 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一个房间里唯一上了锁的抽屉,竟然是空的! 付文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抽屉,过了几分钟,他颓然地坐到地板上。复尔,他笑了,笑容苦涩,为着自己那颗小人之心。 “你怎么在这里?”麦子走进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吧台前面的背影很眼熟,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付文杰一个人在那喝闷酒。 付文杰微微转了一下头,瞥了身边的麦子一眼,就低下头,自顾自喝着杯中的酒。 麦子凑过身子,往杯子里一看,琥珀色的液体,味道浓烈,“怎么喝起伏特加了?还是纯的?”她才不管付文杰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顾自地说道:“怎么?以酒浇愁啊?麦琪不跟你结婚了?” 付文杰被她最后一句话刺痛了,突然抬起头,两眼发红地盯着麦子看,看她一阵发毛。 “被我不小心说中了?说中了也不至于这样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付文杰出奇不意地拉住麦子的领口,稍微一用劲,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他的指间因为怒气隐隐发白,甚至有些颤抖:“不要逼我打女人。”他的话像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迸出来,带着极度压抑的火气。 麦子被突来的一股力道提起,过了几十秒又陡然松开,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终于改变了两个人对话的口气:“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很无辜。” 付文杰看了她一眼,有些狐疑地看着麦子,这个说话向来尖酸刻薄的女人到底起的什么心? “嗨,不要这样看着我,伙计,给我一杯酒,跟他一样。“麦子在付文杰身边坐了下来,对着吧台,也不看他,喝了一口酒,吞下的时候轻微皱了一下眉头,”付文杰,依我说,你这都是自找的。“ 付文杰冷笑了一下,笑容尚未抵达面部神经就隐匿了,谁说不是呢?他想起自己当初追麦琪的点点滴滴,不全都是自找的么? “你,麦琪,你们都是自找的。”麦子又喝下了一口酒,清了清喉咙,“你是第一个麦琪主动提出结婚的男人,这么多年了,她过得很辛苦,连我都差点以为她真的放下了,就差那么一点,就只剩最后一步了,结果,还是不行。” 麦子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付文杰,她的胳膊支在吧台上,右手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目光聚焦在吧台前的那幅海报上,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你什么都知道,对吧?”付文杰还是开口了。 “文杰,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麦子转过头盯着他,眼神出乎寻常的认真。 付文杰讪笑了一下,他没开口,还能输在哪里?输在时间,输在他早了他那么多年, 输在她爱那个男人,而自己爱的是她。然而麦子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麦琪需要的是一个没有过去的未来,但你没有能力给她。” “什么意思?” “你爱她,不是去承担她的过去,而是负担她的将来。你要是明白,就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知道她的过去了。”麦子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有些羡慕苏紫,可惜付文杰不是顾家明。 付文杰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端起酒杯的手突然顿住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知道她的那些事?连问也不要问?” 麦子冷笑了一声,那眼神像是在说朽木不可雕也。“付文杰,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付文杰已经无心去理会她言语里的偷揶,“以前也有过,但跟这次不一样。” “文杰,来,姐姐告诉你,麦琪她很好,但不适合你……”接下来的话,付文杰已经听不清楚,他感觉到麦子凑到他耳边,一股股地热气直往脑门上窜,他的耳根想必已经红透了,耳垂出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引得他浑身颤栗。 在他渐渐迷失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巨大的疑问:“麦子,你跟麦琪到底什么关系?” ------------ 第二十三章 文杰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打量着房间的一切,接着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诅咒。 事情怎么会成这样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但很快,他抓住了些碎片,这些碎片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琪……麦琪……” “麦琪她也像我这么主动?” “哦……不……是的……” “麦琪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 “麦琪会让你这么快乐吗?” “……” “宝贝儿,麦琪爱你,还是我爱你?” “你……是你……”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些片断,一开始只是模糊的话语,后来渐渐清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还有在他身上起伏的玲珑身影,她的那些话语像是一剂剂催情药,他明知道是毒,却放纵自己沉溺,他看见上方的她笑容犹如妖魅,理智告诉他不,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蛰伏于暗处的不安,愤怒,委屈,嫉妒,被她那一句句充满了挑逗的话语倾泄而出,她对他说麦琪不能给的,她能给。她在笑,又好象在哭,混合着*,竟成了一曲蛊惑人心的海妖之歌,他翻身而上,似要把所有的邪恶都释放,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是一次撞击到灵魂深处的质问,“麦琪,你为什么不爱我?”“麦琪,麦琪……” 在攀到顶峰的瞬间,他听见她在他耳边吹出一口凉气:“离开她吧,跟我在一起。” 他迷糊之间,仿佛答应了,又好象没有答应。 然后醒来,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别人。 文杰摸着痛得快要裂开的额头,但愿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付文杰一脸苍白地坐在沙发上,一个晚上,从他回到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敢正视麦琪。麦琪叫他,跟他说话,他都支吾两声,就当她还以为自己在生气吧,但很快,更深的不安又涌了上来,他怎么能这样?他真的干出这样混帐的事儿了? 付文杰把头埋进膝盖,双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付文杰想起昨天之前的自己。昨天的他还是光明磊落,一往情深的男人,他越觉得麦琪不爱他,他越觉得自己爱她,他还在想,不公平!不公平!他像一个淄珠必较的小男人,吵着嚷着不公平。才一天的时间,天平就倾斜了。 她的心不在他那里,但他的身体却背叛了她。 他应该觉得舒服了,不是吗?他应该觉得扯平了,不是吗?可掩藏不住的心虚和不安又算怎么回事呢? “麦琪,我……”他终于抬起头,叫了一声。 麦琪正在看电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我,昨天……我……” 麦琪盯着他,他的表情太像一个认错的小孩。 “什么?” “没……没什么。”他甩了甩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如何能说呢?说了出口,他跟她就真的完了。 他硬是扯出一丝笑:“昨天我心情不好,所以……麦琪,以后我们好好过,行吗?” 麦琪看着他急切地眼神,不明白前两天还生着闷气的他怎么突然扭转了过来,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没再说话。 付文杰吐出一口长气,那一刻他下定决心把从现在这刻开始,他要重新开始。他不再执着于寻找谜底,不再介怀麦琪的心思,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当一笔勾销,他跟她,从头开始。对,就是这样,他紧紧地握着麦琪的手,很有些激动。 麦琪把头转向电视,表面上看不出端倪,甚至嘴角还有些笑容,心却沉了下去:“文杰,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说谎耳根就会红?”她没有说出口,可疑云却涌上了心头。 “你对付文杰做了什么?”麦琪站在客厅的中央,还是问出了口。麦子穿着一件睡衣坐在沙发上拿了一把指甲钳磨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麦子住的地方。最早的时候这里的主人是麦琪,她把她从派出所领了回来,然后指着隔壁的房间对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很长一段时间,她跟她就这样相依为命。有时候,麦子会抱着个枕头跑到她的房间里来:“挤一挤,我那房间没有空调。”然后两个人就躺着聊天,无话不谈。她曾经一度以为她们真的是情同姐妹的。 再后来,她在城的另一端买了房子,搬了出去。搬走的那一天,她跟麦子说:“好好照顾我的猫。”那只猫叫小白,有一次路过小区的时候看见它从二楼的窗户下跳下来,或许也是被人扔下来的,她拣了回来,就那么养着,瘸的腿也渐渐好了,只是有些老。 过不了多久,麦子对她说:“我把你空的那间房租给米岚了。”她点了点头,没做声,米岚是她们的同事。又过了几个月,麦子对她说:“那只猫自己跑了,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 她依旧不做声,她不知道是麦子故意扔的还是那只猫真的自己跑了。 她跟她,故事太长,现在见着竟也些陌路了。所以她才会这样,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麦子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麦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被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这么轻易地撩拨了上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很好了,无论她做过什么,她都能不动声色,但还是没用,她狠狠捏住自己的手,握成拳,死命地拽紧,生怕控制不住,扬起来就会给她一个耳光。 “为什么?”她问得用力,看得出是在努力抑制情绪,“为什么这么做?” 这一次,麦子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麦琪,“帮你一个忙,给你一个理由,甩掉他。” 麦琪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或许真的是这么想的,然后就真的这么去做了。但麦琪突然很想笑,她不知道怎么该跟她说,其实她不需要任何理由。 “姐,你明明就放不下,你明明就不爱那个付文杰,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跟他在一起,还要结婚?他跟你不合适!”麦子站了起来,睡衣的一角被压在沙发缝里,她有些急迫,也顾不得自己站也站不稳的狼狈。 麦琪先是楞了一下,姐?她没有听错。她真的这样喊了出来。在记忆里,在她们重缝之后的那几年里,她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即使叫过,也是充满了讽刺的,嘲弄的意味。即使在她高兴的时候,她也只是会叫她麦嘉,麦嘉,一声声地叫,惟恐她自己忘了自己的本名。但姐,这个称呼,实在太遥远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麦琪还是寻回了理智,反唇相讥:“那他跟谁合适?跟你吗?你为了我这个姐姐,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是不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了,好妹妹!” 麦子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的表情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谢谢就不必了,我担当不起。”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防御的姿态,又坐回了沙发。 麦琪站在客厅中央,这房子有些旧了,还是老派的装修,天花板被吊了顶,那个爆发户的房东还在天花板的四周镶上了一圈镜子,让站在中央的人无所遁形。麦琪调整了几次呼吸,才在麦子身边坐下来,“我们是不是一定要这样针尖对麦芒的说话?” 麦琪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房间里有片刻的静瑟,阳台上有风吹过,吹得窗帘唰唰作响。 “姐,对不起。”麦子终于开了口,她的双手在睡衣的边上反复的纠结,像打成一个结,又扯开,又打,又扯开,剪不断理还乱。 麦琪长吁一口气,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麦子顺势把头靠了过来,“我是不是经常做错事,让你不开心?” 麦琪笑了,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妹妹终于跟记忆重叠在了一起,十岁之前,她的妹妹,就是这样,爱靠着她撒娇,然后跟在她的身后,怯怯地叫着姐姐。 “快起来,太矫情了,受不了。”她笑着推开麦子,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温情。 麦子突然拉住麦琪的双手,拉得死死的,然后急切地说:“姐姐,你走了那么多弯路,我不想看你又一次错下去,真的,不要!” 麦琪的脸瞬间就冷了下去,线条变得有些僵硬,说出话的也不带一丝感情:“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对的?” “去找谢道年吧,去吧!这么多年了,你们熬得那么辛苦,我看着都觉得累,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相互折磨自己呢?”麦子从来没有这样对麦琪说过这样的话,这些话她从来只是放在心里,偶尔说出口都是伤人的刺,带钩的箭,惟独这一次,她那么真诚,真诚地都不像是麦子说出的话,“你知道的,对吧?其实他早就离婚了,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你为什么还要骗自己呢?” “麦子,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麦琪不想看到麦子急切地充满着热望的眼神,她怕被眼神里面燃烧的希望所灼伤,她已经输了太多次,她再也输不起。 “好吧,就算不是谢道年,你也没必要一定要结婚是吧?结婚也可以啊,之前的那些,你为什么不结呢?为什么偏偏找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就因为他爱你?” 麦琪彻底恢复了理智,她想到付文杰,那么热切而无望的爱,是的,她之所以心软,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差一点就心动了,就差那么一点。可麦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她,那不是她该走的路。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从麦子的手里抽回来,言语间已恢复了冷静:“麦子,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付文杰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不要让我看见你再跟他一起。”麦琪站了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她一手拧开房门,突然顿了顿,转过头对麦子说了一句:“小心玩火*。” ------------ 第二十四章 麦琪走出麦子家的时候,才觉得筋疲力尽。是的,她都知道,一清二楚。付文杰回来的那一晚,衬衣上还留着麦子的恶作剧,他那么惊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居然不知道麦子在衬衣的领子后面用口红写下了一个“L”,她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让她看见的。她想必等着看到勃然大怒,然后等着付文杰提着行李被赶出家门吧?她一定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要让她如愿呢? 她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后来便听到付文杰对她说:“我们重新开始吧!”麦子,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他那么计较,如今自己做错了,他再也没有勇气去计较了。所以,你居然阴差阳错地让付文杰心安理得地选择重新跟她在一起。 麦琪知道,付文杰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她选择对他坦白,就是让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麦子会让他重新回来,以赎罪者的心态,跟她在一起。麦琪突然觉得好笑,这一切多么荒唐,荒唐到一如当年的自己。 滨城的冬天不似长安,大雪缤纷。滨城从来不下雪,在麦琪的记忆里,滨城都没有下过雪,它只会下雾,一场接着一场,灰蒙蒙的看不见前路,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潮湿,阴冷,渗入骨髓。 麦琪又想起了那一年的冬天,冬天,是啊,24岁那年冬天,她躺在长安市医院的病床上,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才一个冬天,她就一无所有了。 她终于没能见到谢道年,有一个叫袁鸣秋的男人来看过她,然后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你叫麦嘉,是吧?” 她在病床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实,哪里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她原本是来投奔一场爱情,如今注定空手而回。 “你去哪里?我送你。”他一点也不介意麦嘉的沉默。 “谢谢,不用。”她许久没有说话,嗓子像锈了一般,迸出的话生涩,麻木,不带一丝温度。 她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走出住院部的大门,一接触外面冷冽的空气,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叫你多穿点嘛,我们这里不比你们南边,一到冬天,外面冰天雪地的,冷得要命。”那个叫袁鸣秋的男人倒也体贴,也不顾麦嘉的反对,顺手就把一件军大衣披在了麦嘉的身上。 麦嘉也不反对,此时的她像一个游魂,即使不是冬天,她都觉得冻彻入骨,即使一件军大衣如何能温暖呢?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她知道自己该离开,可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 “上车吧,我送你去机场。” 袁鸣秋刚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就发现麦嘉不见了人影,远远地看见她一个人在漫天大雪的街道上吃力地走着,军大衣罩一个单薄的身影,越发觉得单薄无依,原本只是想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就撒手不管的,可这一次却起了恻隐之心,按了一下喇叭,心里狠狠地诅咒了一下谢道年。 麦嘉也不反对,到机场的路并不近,她就这么茫然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袁鸣秋一边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那副模样,叹了一口气:“回江城吗?我叫人帮你订机票。” 麦嘉像一个提线木偶,听到江城两个字突然动了一下,“不,不回去。我不回江城。” 袁鸣秋皱了一下眉头,不回去?难道留在这里死缠难打?他有点担心,为自己那哥们,却没有做声。 “随便去哪里,不去江城,也不在长安。”她说完,又转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瞬间又没了生气。 袁鸣秋这才发现自己摊上了一个包袱,甩不掉,也不敢甩。难道真能随便帮她买一张机票打发掉?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不下飞机,估计就被人卖了。到时候谢道年再来拿他是问,他才真是有嘴说不清,他摇了摇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安置,看来这好人他是要当定了。 “要不,这样吧,我刚好要去滨城出差,你跟我一起?” “去哪里都好,不去江城,不去长安。”她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也不管滨城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前面又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属于麦嘉的生命拐点,就是那一次了吧。她就像一根无根的浮萍机缘巧合下被袁鸣秋顺手一扔,像扔一颗种子似的,被扔到了滨城,接着,一年,两年,三年……她竟然就这么落地生根了。 袁鸣秋把麦嘉放在一家酒店,然后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一直打谢道年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他都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儿啊!帮人善后,结果自己弄得来脱不了身,他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上依旧一动不动,不说话,不喝水,不吃饭像个木偶娃娃的麦嘉,他又硬生生地把火气压了下去。 他待了一会,像交代后事一样:“那你好好待着,身体好了就出去转悠转悠,抽屉里有张存折,你要是想长期待下去,就去找个房子,找份工作。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说完,麦嘉依旧没反应。他简直拿这样的女孩子没辙,心一狠就准备一走了之。 “是他叫你来照顾我的吗?”她终于说话了。谢天谢地。 袁鸣秋尴尬地笑了笑,放在房间锁上的手又落了下来。 “他的妻子叫何思嘉?”她的声音飘渺地不像是真的,袁鸣秋听得有些吃力,走回床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他们从小就认识吧?” 袁鸣秋原本就没什么心机,麦嘉这么一问,真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恩,我们都是发小,一个院子长大的,嘉嘉那丫头啊,跟一鼻涕虫一样成天跟在道年屁股后面……”袁鸣秋突然顿住了,傻子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也叫她嘉嘉对吧?嘉嘉,嘉嘉,是因为这样……”她自言自语,再也不理会袁鸣秋在说什么。 “但他们已经……”他刚一开头,又吞了下去,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说漏了口,他不知道怎么安抚眼前这个女孩。 他狠下心,“麦嘉,怎么说呢,我一看你就是一个好女孩,真的,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帮你,带你来滨城。谢道年跟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就全当它过去了,行不?以后你在这,好好的,就当做了一场梦……” “是啊,做梦,就跟做梦一样。”麦嘉看了看袁鸣秋,突然笑了。 第二天早上,麦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还把袁鸣秋送出了机场,一路上说着谢谢,那些死气沉沉的日子好象从来就没出现过。 “谢谢你,袁大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有学历,会试着找工作,滨城挺好的,吃的东西多,物价也便宜,这里的人都挺不错,我挺喜欢的……”她一路这么说着,又回复成那个24岁的女孩,明媚俏丽,袁鸣秋有片刻的恍神,又瞬间清醒:“行了,别送了。就当我认了一个妹子,以后我到滨城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说笑间,好象日子就这么翻过了一页,昨天发生的一切就这么干净地消失了? ------------ 第二十五章 麦琪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顺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她不能再允许自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更不允许回忆这么漫无边际地蔓延下去。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还好,没有哭,只是眼圈有些微红。有多久了,她再也不会这么放肆地大哭,那么歇斯底里地哭泣。不,不会了。 “老婆,你回来啦!”付文杰系着条围裙,从厨房冲出来,看着刚刚打开门,在玄关处换鞋的麦琪。 麦琪笑了笑,对他那一声老婆的昵称有些不太适应,但还好,她掩饰得很好。 那是一顿出奇和谐温馨的一顿晚餐,文杰的殷勤,麦琪恰倒好处的附和,外人看来,他们何尝又不是恩爱的一对? “茶冷了,我帮你重新加点热水。”吃过晚饭,麦琪坐在沙发上刚刚拿起茶几上一杯泡好的茶,文杰忙不迭接了过去,倒了热水再递给她。 麦琪觉得有些好笑,做错事的男人也有做错事的可爱,虽然她一点也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 “麦琪,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付文杰收拾好了厨房,坐在沙发上,隔着一个茶几,表情慎重。 麦琪心里咯噔了一下,付文杰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她知道,纵使他百般不入眼,幼稚也好,小心眼也罢,但他不会在她面前撒谎,或者说很不善于撒谎。麦琪很担心,他会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他要是真的说出了口,她该如何应对呢?跟他说,我原谅你,我不在意?抑或在他面前哭泣,不,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些,麦琪都做不出来。 “麦琪,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付文杰的表情有些神往。 “第一次?我找你约照片的时候?”麦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最初,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不,当然不是。很早了吧,我在一叔叔的饭局上见过你。那个时候,你不叫麦琪,他们都叫你麦嘉。” 麦琪的表情变幻了好几下,指不准他要说些什么。 “那天你坐在王总的旁边,那个时候你应该是他们酒店的公关部主管吧!” 麦琪想不起来,她的前几年,还叫麦嘉的那段年月,她从毛头丫头瞬间成长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职业女强人,经历过无数次的饭局,谈判桌,哪里还记得哪一次是哪一次,即使有印象,她也只会记得那一饭局是请了谁,为了谁,要做什么事,断然不会留意那些不相干的人。 “那个时候的你跟现在真不一样,虽然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即使你举起酒杯,朝我笑了笑,说了句,你是付总的侄子?真是一表人才,少年有为啊,然后你仰头一引而尽。原本我是极讨厌这样应酬的饭局的,可看见你,又觉得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麦琪笑了笑,她连付总是谁都忘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 “我当时觉得真有趣,你明明是嫌恶的,却演得那么真。你明明笑得那么玲珑,可喝下去的时候,还会翻一下白眼,你一定以为其他人都没看见,但我看见了。我在想,这样一个女人,那么玲珑剔透,身边那么多男人争着献媚,她还缺什么呢?” “再后来,你打电话找我约照片,没想到你才没几年,你竟摇身一变,成了杂志的主编,还改了名字。麦琪,麦琪,MAGIC,你是一个有魔法的女人,是吧?” 麦琪被他深情款款的诉说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她想起那些周旋在各色男人身边的岁月,真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她以为她改名换姓,安安心心在杂志做一个小编辑,就能从此安稳,可那些记忆,还是要纷至沓来,不可阻挡。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麦琪端着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进付文杰的眼里,她否认一切。 文杰突然笑了,“好吧,她不是你。但麦琪,我想说的是,因为那个她,所以我才有了那么多的不确定。麦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你选择跟我在一起,必然有你的原因,我只觉得幸运。但……但当你跟我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当你在我身边,我却感觉不到你的时候,当你看着我,但焦点却落在别处的时候,当你心不在焉地跟我说结婚的时候,麦琪,我的心,这里,”文杰拉过麦琪的手,握在自己的胸口,“就会一下一下地抽搐,理智告诉我,不要去猜测,不要去乱想,我要相信你。但,麦琪,我很努力想去那么做,但……我做不到……” 麦琪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他也知道,他们的问题一直都在,但她却选择视而不见。 “麦琪,当你告诉我谢道年的存在的时候,我非但没有松一口气,我愈加紧张。我总会想起那一次的饭局,那个烟视媚行的你,那个火树银花的你,我抓不住的,我也追不上。你看我的心思有多狷介,想法有多委琐,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甚至还在想,你的过去是否复杂到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我害怕了,害怕自己没有勇气继续,但我又那么不服气,我……麦琪,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不,不要说了。”麦琪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她真担心,那个心知肚明却不能诉诸于口的秘密,就被他这么倾泄而出。 “麦琪,你听我说。我居然干了些只有嫉妒成疯的女人才会干的事情,我居然……我居然也学会了那些女人捕风捉影的手段,也跟你玩上了心机……” “你说什么?”麦琪这才听明白,他说的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一回事。 “我偷偷看过你的聊天记录,还趁你洗澡的时候翻看过你的手机,甚至……甚至我复制了一把钥匙,打开过书桌下的那个抽屉……” 麦琪的脸色便得越来越难看,她硬生生地抽回了被付文杰握在胸口的手,十指紧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冷静,冷静。哈!你看,麦琪,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男人,这就是你准备与之一起走进婚姻的男人,这就是你想要放下而选择的归宿,麦琪,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结果呢? 麦琪,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你似乎是这么做的,差点连你自己都骗过了。你口口声声说看透了男人的狷介和凉薄,当你知道付文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后,你居然差点骗过自己,以为自己可以熟视无睹,可为什么,为什么当他越过你的底线,想要探知你的隐秘空间时,你的怒火还是会抑制不住?为什么,你还是会涌起连绵不绝的失望?甚至绝望?“麦琪,我做的这一切,连我自己都深觉不耻。我知道,这是对你的羞辱和伤害,因为,因为我不相信你,不够尊重你。这些天,我忐忑不安,彻夜难眠,我知道,可能你听了这些以后,再也不会原谅我。但我一定要说,不管结局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麦嘉,谢道年,甚至以前那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我现在的爱人叫麦琪,我未来的妻子是麦琪,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爱过什么人,都与我无关,与叫麦嘉的这个女人无关。我会好好守护着麦琪,我已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我发誓,从今天,不,从现在,此刻开始,我,付文杰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一件让麦琪伤心流泪的事情……“ 麦琪看着眼前这个在她面前举着手指信誓旦旦的男人,居然觉得这场景相当荒诞。 她好象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出男人与女人的闹剧,啼笑皆非。她好象离了很远,又隔着很近,表情嘲弄:麦琪,你看,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你看,他在你面前发誓呢,你看,他都哭了呢,麦琪,你感动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麦琪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付文杰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难得她居然还能挤出笑脸,安慰性地拍了拍文杰的肩膀:“起来吧,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做的什么事情我也不记得了。都要结婚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文杰刚才看见麦琪的表情,变换莫测,仿佛心灰意冷,又仿佛在嘲笑,他的心就这么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像一个等待判决的人在忐忑中等待结果。听到麦琪那么一说,“都要结婚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才欣喜若狂地站起来,刚才蹲在她面前有些发麻的膝盖突然一起身还有些站不稳,他准备去拥抱她,可麦琪一个闪身就侧了过去,径直去了卧室。文杰也不在意,楞在原地,傻笑了几声。 过了十几分钟,麦琪从卧室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提着包,“我突然想起办公室还有些事情没做,我先出去一下,不用等我了。” 文杰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有些懊恼地坐在沙发上,麦琪,我该怎么做? “你分明在意过去,比在意付文杰还多,那还生他什么气?”苏紫把身体深深陷进沙发,听完了麦琪的牢骚才说出这一句。 麦琪出来以后,还是打了电话给苏紫。现在,两个人依旧坐在这间酒吧的老位置,一个人听一个人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铺了一层薄薄的咖啡豆榨干后的粉末,散落着两三根细长的烟头。 麦琪从沙发里直起身,抬头看着苏紫:“至少你的顾家明不会这么做。” 苏紫的眼底略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连笑容也柔和了许多:“有些男人是不屑这么做,有些男人是想做不敢做,还有些男人是做了又不敢承认,区别只在于,这个男人跟你在一起有没有安全感。所以,客观地说,麦琪,你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这么做。” 麦琪原本想说,既然都承认了,为什么不敢承认他跟麦子的事情,但看了看苏紫,又吞了回去,她不是一个习惯将心事倾吐的人,即使说,她也清楚地知道哪些该说,而哪些事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 “麦琪,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大男孩,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你都一清而楚。反而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麦琪在若干年前就想过,但想的就能做到吗?做了以后就能得到吗?她的嘴角扯出一清冷的微笑,“我记得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男同学给我寄了一封信,信封里还放了一枚戒指。结果这封信被我同寝室的女生偷偷撕开看了,然后又给我放回原位,但她真傻,居然还跑到我面前问我:那枚戒指我戴着合不合适?你想她要是不问,我怎么会知道她之前偷看了我的信。后来,我再也没有搭理过这个女生。” “那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守护秘密的行为远远比秘密本身更加重要?不管他看到了什么都不严重,严重的是他偷看的行为?” 麦琪说:“难道你不认为这样的行为很恶劣?” “当然,我不否认。但麦琪,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付文杰的朋友。我只能告诉你,有些秘密既然已经不是秘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不值得去守护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执着守护这个行为本身呢?” 麦琪突然楞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精心地守护着过往,不管这个过往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不值得提起,她依旧如珍宝般看重,不允许任何人侵入,即使连看也不能。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该不该丢弃这个过往,如同丢弃童年时一件破败不堪的玩具? “其实他看到的远没有我告诉他的那么多。”麦琪叹了一口气。 “麦琪,婚姻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不管是付文杰还是其他人,如果你放不下,那么跟谁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幸福?麦琪在心里对自己说,很早之前,她就丧失了幸福的本能。没有幸福的婚姻,没有幸福的爱情,注定人生就是一座失乐园。至于跟谁,那个谁做了什么,还重要吗? 他给不起幸福。 ------------ Chapter 7 爱情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文杰,愣了一下,很显然,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开心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不管不顾,他做的远比她看到的要多得多,她从来不问,他自然不会说。有多久了,文杰成为了一颗卫星,以麦琪的快乐为快乐,他从来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文杰,你这样,开心吗?要是她爱他,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现在,他不知道。 “麦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的女朋友?” 麦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从不过问他的从前,不知为什么现在他要提起。 “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很早就认识,家里人也很支持我们在一起,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她没有,但我们仍然在一起。她很喜欢我,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我只是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她总是把所有事都做好,我跟她在一起,付出的最多的是她。后来毕业了,我回到家乡大学任教,她一直认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她,是为了要跟她在一起做出的牺牲。当然,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想,于是更加理所应当地以为她的低声下气,她的默默忍受都是应该的。再后来,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应该结婚的时候,我开始恐慌,我害怕了。我甚至很厌烦她的纠缠,我甚至冲着她大嚷:说我不爱她,说她对我只是迷恋,不是爱情。我说我要窒息了,我被她的爱缠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冷战,到后来我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我害怕,害怕要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然后更加坚信自己还没有找到真正爱的人。” 麦琪很诧异,却一直沉默。在她的眼里,文杰就是一个大男孩,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情感世界,去探知他的隐秘。 “再后来,我便遇见了你。其实,那个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因为家里人还不死心,常常变着方法想要让我们复合,只是我心里知道我跟她不可能了。他们越是这样,我对她的态度便越恶劣,最后甚至……甚至说她面目可憎,说她配不上我,说她是怨妇,总之我说的话很难听,也很恶毒。 麦琪,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现在想,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大冬天的,她凑了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跑到大学里来看我,只是为了给我送一件她亲手织的围巾;每个月我都会收到她的礼物甚至是钱,她总说自己工作了,我还在读书,她可以帮衬我,虽然我并不缺这些钱;每次要到放假的时候,她就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有时候我跟同学出去旅行不打算回家,她的声音就黯淡下去,我也没细想她到底开不开心;后来工作了,喜欢跟学生们一起出去拍照,周末也没时间陪她,不是没时间,是没心思,她就眼巴巴地在家里等我,我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那时的她,开心吗? 麦琪,我从未试过这样用尽全力地爱一个人,原来滋味不是苦,不是酸,也不是甜,五味杂陈。我渐渐有些明白当年的她的心情。爱得卑微,不见得是一件值得悲哀的事情。麦琪,我做过错事,也在爱你的过程中,做了因为爱而伤害你的事情,我也因为爱而求不得感到过绝望,伤心,痛苦,但很奇怪,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 第二十六章 当一个人连谋生都出现问题时,她是没有费心思去思考关于幸福与否的话题,对这样的人来说,幸福,实在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千僖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滨城的广场上空燃起了大片大片的烟花,麦嘉从酒店的天台上看过去,广场里乌鸦鸦地一片,全是过节的人,气球,充气的棒槌,荧光棒充斥其中,他们一定很幸福,但这里没有麦嘉。 天台上的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情侣,亲吻,拥抱,欢呼,“花钱的朋友,你们好吗?”离麦嘉很近的一个女孩突然冲着天空里的烟花大喊了一声,喊完以后又大声笑起来,接着天台上的人们都笑了,她的男朋友把她抱在怀里,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他们一定很幸福,但这里没有麦嘉。 麦嘉看着漫天的烟花,就这么铺天盖地地洒下来,仿佛要落到她身上,将她灼伤,然后铺天盖地的忧伤就这么涌上来,谁说烟花不寂寞? 麦嘉对自己说:过了今天晚上,明年就是新的千年,我一定要把他忘掉。 这是麦嘉许下的新年愿望,那一年,麦嘉24岁。 24岁的麦嘉,第一次在异乡一个人孤独地过节。一个人看完烟花,一个人看着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直到空无一人,一个人守在天台上,对自己说:新年快乐。然后再一个人哭泣,有眼泪却没有声音。 到滨城之后的第43天,麦嘉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袁鸣秋临走的时候留下的那本存折上有5万块钱,在那年月真是不小的数目。麦嘉取了三千块钱,先是在城西一环附近租了一间房,交了半年的房租。这是一个很老式的小区,房东就住在麦嘉的楼上,两夫妻每天早上就在小区门口摆摊卖早点,看着麦嘉就一女孩子,也不像来路不明的不良少女,倒也愿意便宜点租出去。麦嘉买了一张地图,每天早晨一出门就坐上公交车,从起点坐到终点,到了终点再换另一辆,她对照着地图,拼命地记着路,所有人都把她搞丢了,这一次,她再也不能把自己搞丢了。 第43天,投出去的简历终于有个回音,一家出口贸易公司招聘一名前台,月薪800。麦嘉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想赶快把存折上的钱还回去,5万,不多不少。这样,她就跟谢道年完完全全没有关系了。 “小麦,进来一下。”麦嘉接了电话,总经理的内线。 “总经理,什么事?” “小麦啊,坐,坐啊。”总经理是一个中年男人,姓张。进了公司第一个星期,麦嘉就已经清楚了,这家所谓的出口贸易公司,不过只是西部地区一品牌洋酒的总代理,前前后后整个公司就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一个总经理,一个会计,一个前台,前面还有一个门面,有两个销售小姐。所谓的前台,就是什么都要干,哪里是当初面试时说的只是接接电话,复印文件那么简单。 “喝一杯吗?”张经理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自己公司代理的威士忌,给自己斟了半杯酒,示意麦嘉也喝点,麦嘉连忙拒绝。 “到我们公司上班,不会喝酒可不行啊!”张经理倒也不勉强,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麦嘉的身上,盯得她混身不自在。 “麦嘉啊,你到我们公司来,有一个星期了吧?” “恩。” “我们这个公司,别看现在小,但我们马上要修自己的办公大楼,这个事情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你看,这是我们办公楼的建筑设计草图,看看,给点意见。” 麦嘉看着张经理递过来的设计图纸,花花绿绿的,她也看不懂,但还是假装自己在认真看,看着看着,张经理就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过来,走到她座位身后,弯下了腰:“你看,这是总经理办公室,将近一百个平方,旁边就是总经理助理的办公室,也有三十多个平方。以后我们公司还会大量的招兵买马,但小麦啊,我个人觉得你又有重点大学的文凭,做事又很塌实能干,现在的职位很屈就你啊……”说着说着,麦嘉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他的呼吸仿佛就在自己耳朵旁边,烧得脸都红了起来。 “小麦啊,只要你好好干,以后这间总经理助理的办公室就是为你留着的……”说到这里,张经理的手已经握着麦嘉的手在图纸上画着圈。 “经理,经理,这个……等修好了以后再说吧!”麦嘉挣脱张经理,连忙站起身,逃一样地冲出了办公室。 这是麦嘉在滨城的第一份工作,第二个星期,她就递交了辞呈。 半夜想起来的时候,麦嘉总觉得耳朵旁边一直吹着热气,那种湿辘辘的还带着假冒威士忌刺鼻的味道,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断地洗着自己那只不幸被张经理握过的手,一边洗一边打着干呕。 难道找一份工作就那么难吗? 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她看了看报纸,电视台一个房产频道在招聘编导,这一次她没有在家干等着面试通知,径直就去了。出来以后,她都有些不相信,怎么就通知她明天上班了。 第二天,她就拿到了名片,印着XX电视台第一房产栏目编导,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但工作又是另一码事,“在报纸上收集各种楼盘的信息,然后打电话,谈客户,提成25%。”不过是业务员,虽然名头很好听。 麦嘉也没气馁,板着指头算了一下提成,觉得也挺可观,就准备认真干下去了。 “喂,你好。请问是XX售楼部吗?恩,麻烦你我找你们公关部的负责人,对,好的,谢谢。” “赵经理吗?您好。我是XX电视台第一房产的,对,对,你看过我们栏目吗?是吗?谢谢,是这样,我们栏目最近在做一个活动,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见面谈好吗?” “李总,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价格不是问题?那……吃饭聊?李总,是这样的,要不我们去你办公室吧?哪能让您破费呢?喂,喂,李总,李总……” …… 就是这样,麦嘉从胆怯到纯熟,从拨电话还战战兢兢到说话溜得不打草稿,她渐渐明白,这世上最难的工作,一定是广告业务员。 有时候说到嗓子都疼的时候,她开始怀念起自己短暂的在大学工作的时光,那个时候她,还要抱怨,还要不满,还要愤怒,可现在,她再也不会对工作发出任何一句怨言。因为,她没有资格。 跟她一起招进来的女孩子一共有13个人,第一个月,没有谈下一个单子的女孩全部坐在会议室,麦嘉也在其中。渐渐地,她们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 “家是外地的?” “恩。” “一个人在滨城?” “恩。” “好好干,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最后,主任留下了她一个。 这是她在滨城领到的第一份薪水,400块。 再离第二月领薪水还有三天的时候,麦嘉谈下了一个单子,15分钟的专题广告,一分钟6千块。 拿到提成的时候,麦嘉的手都在颤抖。当她从银行出来,看了一眼存折,贷入3000.00,余额50000.00。她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把存折撕得粉碎。 从银行回家的路上,麦嘉回想起谈下这笔单子的情景,她都在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麦小姐啊,我早说过价格不是问题,就是大家吃个饭,交个朋友,电话里能把生意谈下来吗?” “李总,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哪里叫破费呢?请漂亮的小姐吃饭是我李某人的荣幸啊!” 那一天,凯悦酒店的贵宾厅,她在卫生间里吐了三次,最后吐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听到外面喧嚣的声音,她都有种幻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后她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直到掐成青紫色,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地对自己说:“麦嘉,千万不要醉,不能醉,不能让外面的臭流氓得逞!” 从来没有喝过酒的麦嘉,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店,那位号称千杯不醉的李总最后像死猪一样睡死在贵宾厅里。麦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家门口蹲着睡了一夜,连她都觉得是奇迹,居然,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麦嘉甩了甩头,她仿若一夜长大,原来在这世上生存,要学的竟是这么多。 ------------ 第二十七章 麦琪跟苏紫在酒吧门口分手后,她一路走着回去,在回去的路上,她想起刚到滨城的那些日子,那么难熬的辰光都过去了,还怕什么呢?麦琪,做人不能不知足。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她闻到房间里一股强烈的烟味,付文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积满了烟头。麦琪有些诧异,付文杰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 是的,每个人都有AB面,不见得随时随刻都能窥见真身。付文杰,你的B面呢? 文杰睡得很不塌实,间或还能听见几声咳嗽,被房间里的烟味刺激到了肺。麦琪把落地窗开了一道缝,瞬间冷风就倒灌进房间,吹得窗帘呼啦啦地作响。麦琪闪了一个身,走到阳台,滨城的夜晚远没有江城那么璀璨,灯光比星光还要稀疏。她看着楼下的路灯,半明半寐,这个城市,不是完全的黑,也并非全然的白,更像是一种混沌的灰,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站在外面?”麦琪的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她没有转身,文杰已经醒了。 “出来散散烟味,屋里有点闷。” “不喜欢我抽烟?我以后不会了。” “不,不是的。”麦琪转过身,拉过文杰的手,“文杰,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而让你觉得不能做以前的自己,我想这也没什么意义。” “麦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问得小心翼翼。 麦琪笑了,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还是你跟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开心过?” 麦琪的笑凝结在嘴角,她仿佛在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又仿佛灵魂已然出窍,去到了不知名的远方,突然脑海里闪过苏紫那句话:不管是付文杰还是其他人,如果你放不下,那么跟谁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她快乐过吗?应该是有的吧。他那么明媚,明媚得像一道阳光,就这么大赤赤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跟她说,麦琪,我要追你。他跟她说,麦琪,我爱你。他还说,我要跟你结婚。怎么会不快乐呢?她感动过的,否则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文杰,还是说说你吧,跟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文杰,楞了一下,很显然,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开心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不管不顾,他做的远比她看到的要多得多,她从来不问,他自然不会说。有多久了,文杰成为了一颗卫星,以麦琪的快乐为快乐,他从来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文杰,你这样,开心吗?要是她爱他,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现在,他不知道。 “麦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的女朋友?” 麦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从不过问他的从前,不知为什么现在他要提起。 “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很早就认识,家里人也很支持我们在一起,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她没有,但我们仍然在一起。她很喜欢我,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我只是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她总是把所有事都做好,我跟她在一起,付出的最多的是她。后来毕业了,我回到家乡大学任教,她一直认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她,是为了要跟她在一起做出的牺牲。当然,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想,于是更加理所应当地以为她的低声下气,她的默默忍受都是应该的。再后来,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应该结婚的时候,我开始恐慌,我害怕了。我甚至很厌烦她的纠缠,我甚至冲着她大嚷:说我不爱她,说她对我只是迷恋,不是爱情。我说我要窒息了,我被她的爱缠的喘不过气来。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冷战,到后来我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我害怕,害怕要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然后更加坚信自己还没有找到真正爱的人。” 麦琪很诧异,却一直沉默。在她的眼里,文杰就是一个大男孩,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情感世界,去探知他的隐秘。 “再后来,我便遇见了你。其实,那个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因为家里人还不死心,常常变着方法想要让我们复合,只是我心里知道我跟她不可能了。他们越是这样,我对她的态度便越恶劣,最后甚至……甚至说她面目可憎,说她配不上我,说她是怨妇,总之我说的话很难听,也很恶毒。 麦琪,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现在想,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大冬天的,她凑了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跑到大学里来看我,只是为了给我送一件她亲手织的围巾;每个月我都会收到她的礼物甚至是钱,她总说自己工作了,我还在读书,她可以帮衬我,虽然我并不缺这些钱;每次要到放假的时候,她就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有时候我跟同学出去旅行不打算回家,她的声音就黯淡下去,我也没细想她到底开不开心;后来工作了,喜欢跟学生们一起出去拍照,周末也没时间陪她,不是没时间,是没心思,她就眼巴巴地在家里等我,我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那时的她,开心吗? 麦琪,我从未试过这样用尽全力地爱一个人,原来滋味不是苦,不是酸,也不是甜,五味杂陈。我渐渐有些明白当年的她的心情。爱得卑微,不见得是一件值得悲哀的事情。麦琪,我做过错事,也在爱你的过程中,做了因为爱而伤害你的事情,我也因为爱而求不得感到过绝望,伤心,痛苦,但很奇怪,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现在,你问我,跟你在一起开心吗?我无法去定义开心这个词,每天晚上,当你觉得寒冷,把身体不自觉地靠向我的时候,我很开心,每天早晨,我能看见你准备好了早餐,我会开心,每天下班,我在报社门口看见你朝我走来,我会开心。麦琪,能跟你像现在这样,我也很开心。我对自己说,付文杰,你该知足了。 麦琪,我没有经历过婚姻,甚至在遇到你之前也没有憧憬过婚姻。但现在每一天,我做梦都会梦见我们的以后,就像现在这样,牵着手拥在一起的场景,然后梦着梦着,自己都会笑醒。麦琪,我不敢说自己不开心。” 麦琪的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客厅橘色的灯光从落地窗反射出来,麦琪看见文杰发亮的眸子,在黑夜里熠熠生光,心悸地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十八章 生活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谁也看不出就在之前,有人投进了一个小石子,溅起一层水花,时间会平息它,即使是惊涛骇浪,总会有平息的那一刻。 这是属于麦琪难得的平静。生活跟以前一样,但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终于愿意跟着文杰一起进电影院,看爆米花电影也有乐趣;她终于也会在文杰的朋友面前说笑,让文杰有些受宠若惊;她终于说:“文杰,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陪你回家看看你父母吧!” 麦琪想,这应该就是苏紫所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把付文杰当成一种习惯。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闪过一道影子,然后她坐直了身子,逼迫自己的视线看着前方,狠狠压过那道影子。 自从那次摔了电话之后,她已经没有跟谢道年有过联系了。在网上,他的头像始终是黑的,从来没有亮过,就好象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她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忘掉他的机会。 文杰没有想过,其实幸福居然离自己那么近,好象走了一圈,当他以为再也回不去的时候,一个转身,他就到了终点。每当麦琪在他身边,一笑一颦,顾盼生姿,他都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像一场幻觉,他掐自己的大腿,怀疑只是梦境。 有时候,他也会心怀不安。是的,麦子。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虽然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麦子,也从来没有联系过她,有时候避无可避地碰见了,麦子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打了一个招呼。就好象,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 文杰觉得疑惑,但仅仅只是疑惑而已,潜意识里他只想让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对于麦子的反应,他求之不得。 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的时候,麦琪突然说自己不跟他回家了。 麦琪把给他父母买的礼物大大小小地拿了出来,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解释:“文杰,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听。但我要是骗你,我自然有若干个理由,但我现在不想隐瞒你任何事,我订了下午的机票,我去长安。” 付文杰被麦琪一个电话叫回家,看着她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然后跟他解释,最后,他听到长安两个字,完全愣住了。 在赶回来的路上,他设想了若干个理由,当他听到麦琪说她有急事去不了他家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失望。他甚至想好了,她肯定是临时要出差或是别的什么事,他甚至可以陪着她一起去。但长安,他有些恼怒,为什么她就不能骗骗他,随便给他一个理由也好过现在*裸的答案。 麦琪提着行李,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文杰,她知道,这一次全是她的错。 “文杰,我愿意解释。是他姐姐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叫我立刻去一趟,他之前做过换肾手术,而且,曾经,因为我,我的原因,我差点让他死掉。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次。”麦琪急切地拉着文杰的肩膀,她不知道她的焦急是因为那通电话还是现在对着文杰要跟他解释其中原由,“文杰,如果他没什么事,我立刻就回来,还赶得及大年三十我们一起回家。文杰,文杰,你有没有听我说?” 文杰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可能有五分钟,也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十秒,他就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看不出任何悲喜。 麦琪抬头看了看时间,实在没有时间再详细解释了,她拉着行李箱,一边走出门口一边说:“等我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 文杰很想让自己有风度地对麦琪说再见,但是他做不到,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觉得现在要他说任何话都是一种酷刑。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如果我说我陪你去,你愿意吗?” 但这一句话太迟了,麦琪已经走到了楼下,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麦琪的手心里全是汗,她设想了无数场景,她不知道为什么谢道年的大姐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给她打这样的电话:“麦嘉,你还是来一趟吧,看看他。”说完就挂了,惊得麦琪一身冷汗。 她想起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等了一个通宵的场景,她想起医生说的那席话:“谁让他喝那么多酒?想害死人吗?不知道他刚做完换肾手术?他不要命了?”她想起自己在特护病房外面,看着他昏迷了一个星期,就是躺在床上,像再也不会醒来一样。她怎么能不哭呢?她怎么能不绝望呢?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麦琪不敢去想,飞机起飞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她安慰自己,很快,没事的,没事的。但没有办法,那过往的一幕幕就这么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不想记起的,她试图忘却的一幕一幕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清晰地重复着。 ------------ 第二十九章 25岁的麦嘉。在滨城生活了一年。这一年里。她换过三次工作。在拿到第一笔业务提成后。主任遗憾地跟她说。他们跟电视台的合同终止了。后來。她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策划。为大大小小的楼盘做方案。写着空洞华丽的广告文案。然后再跟着老总们出去谈客户。在一杯一杯酒杯里敲定合同。取得酬劳。当然。也有售楼部的女同事跟她说。你要是到售楼部來。薪水起码这个数。她看了一眼那女孩比的数字。笑了笑。不做声。她渐渐明白。这职场。不是甜美的伊甸园。到处充斥着邪恶的爬行动物。她当然看得懂女同事的暗示。如同酒桌上那些男人举着酒杯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样。第一时间更新但她能如何。明哲保身而已。 翻船的那一天。是一位叫黄子明的男人帮她解的围。 饭桌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公然动起手來。他在她耳边说:“每月两万。要是同意。今晚就跟我走。”她笑了笑。打开了他搁在大腿上的手。很明显的拒绝。但他偏不死心:“五万。”麦嘉眼神里的厌恶已经忍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沒想到。他就这么跟了出來。就在过道上企图來强的。麦嘉一脚踢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第一时间更新势要把刚才受尽的侮辱都倾泻干净。再后來。听说那男人躺了一个星期医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黄子明帮她收的烂摊子。然后跟她说:“还是换个工作吧。” 他跟那些急色的男人不一样。或许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一个月之后。麦嘉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市场部做策划。黄子明是股东之一。 麦嘉自然知道这世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雪中送炭。但她不动声色。等着他走下一步棋。 有时候在酒店里碰见打一声招呼。然后两个人擦身而过;更多的时候。她并沒有更多的机会看见黄子明。有时候麦嘉也会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生日那天。麦嘉加班加到很晚。到了10点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你好。我是黄子明。” “黄总。你还沒下班。” “有沒有时间。陪我一起吃夜宵。” 当然不能拒绝。她甚至还沒有当面对他说过谢谢。 然后他也不避讳。带她去了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到中途的时候。黄子明突然拿出一个礼盒。“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麦嘉突然慌了神。这才记起。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去年的生日。跟她说生日快乐的那个人还是谢道年。麦嘉的眼泪就这么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她原來自己忘了。但却被一句生日快乐逼出了眼泪。关于谢道年的一切。又那么血淋淋地撕开。她像一个受了内伤的病人。外表无恙。但终于还是吐出一口鲜血來。 “麦嘉。你怎么了。” “哦。沒什么。太感动了。”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假装低头夹菜。可心头上某一处却被拉开一个洞。第一时间更新冷风呼呼地往里灌。酒越喝越冷。 再后來。她听到黄子明说:“我喜欢你。” 其实。都是一场交易。不过他胜在有耐心。还端了一颗亦假亦真的心。 最后。麦嘉听见自己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考虑考虑。” 第二天。麦嘉去了长安。时隔一年之后。 她要去做一件事。做完了以后她就回來做另外一个麦嘉。 想要见到谢道年。并沒有费多少周折。她一直跟袁鸣秋有联系。第一时间更新“袁大哥。我刚好出差到这里。顺便看看你们。”借口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隔一年。她还是见到了他。 他瘦了。瘦得有些离谱。 见到她的瞬间。他有些激动。然后又平静了下來。像见着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亲和却有着距离。 麦嘉有些恨恨的。但还是压了下來。她笑着说:“第一次到长安。來看看你。好久沒联系了。不知道最近好不好。” 两个人都对去年的事情假装不提。麦嘉以为他不知。谢道年自然不会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她端着酒杯。也给谢道年的杯子里斟了酒。她需要酒精。否则她不知道如何完成这冗长的序。 谢道年看着杯子。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对面的麦嘉一饮而尽。他还是浅浅地喝了一口。 麦嘉也不介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次一饮而尽。“昨天是我生日。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不如陪我喝一杯。” 谢道年看着一年未见的麦嘉。她变了。变成熟了。变漂亮了。但眼神里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他想。终归是他欠她的。 酒很滑。第一时间更新也很辣。谢道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一饮而尽。 看着空着的酒杯。麦嘉的心情轻松了些许。 “道年。我还记得去年的生日。是你给我说生日快乐。但你看。才一年。我们就生疏了那么多。好象你从來就沒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麦嘉又干了一杯酒。 谢道年想制止。但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又忍住了。 “去年的那个时候。我真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到江城看我的时候。我真以为是你专程为我來的。那个时候的我。第一时间更新很天真吧。”麦嘉端着酒杯。几杯烈酒下去。她的脸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绯红。但说话却越來越清晰了。“是啊。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我喜欢你。你便我喜欢我。更天真的以为。你的不告而别。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有病。你怕辜负我……” “道年。你知不知道我多傻。我居然自己去翻看那些跟天书差不多的医学书籍。我想弄清楚。你的病会不会好。后來我从学医的高中同学那里打听到。原來股骨头坏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做手术。就是把髋关节截掉。换上金属关节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第一时间更新我当时……我当时好激动。我以为你马上就能好了。你好了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你在笑我傻对不对。我怎么能那么傻呢。你有老婆的啊。你跟我说过的啊。我怎么能忘了呢。”麦嘉把酒瓶死死地抱在自己怀里。她怕不继续喝下去。她就不能继续完这一场对话。她今天。跋涉千里而來。只是想把过去的自己交代清楚。犹如完成一场仪式。 “嘉嘉。别说了。”谢道年看着她一边说一边哭。心脏的位置就一阵抽搐。他知道的。一直知道。只是他还能如何。他无能为力。谢道年拉过麦嘉。想拿走她怀里的酒瓶。麦嘉死命的抱住。一拉一扯之间。谢道年的心就软下去。把麦嘉抱在了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沒哭。谁说我哭了。”麦嘉坐起身來。直接对着酒瓶就喝了一大口进去。“后來。我就去了滨城。沒有人要我了。我爸妈也不要我了。只有我自己了。道年。你一定沒见过这么蠢的人吧。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明明不要你的男人这么傻呢。哈哈。实在太傻了。” “刚到滨城的那会。我对自己说。麦嘉。你一定要把谢道年忘了。失恋嘛。沒什么大不了的。其实。都沒开始过怎么能叫失恋呢。但是大半夜的。还是要哭醒。我老想着现在的谢道年在干什么呢。他的病好了吗。我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抽死。麦嘉。你太沒出息了。” 谢道年拿过杯子。陪着麦嘉。此刻的他需要酒精平静内心的震撼。 “那个男人叫黄子明。他说他喜欢我。其实就是当他的情妇。道年。你说我该怎么办。道年……”麦嘉还沒说完她的序。但声音已经哽咽。到最后泣不成声。 “道年。我忘不了你。我努力过。真的。很努力。但我做不到。怎么办。怎么办。我跟自己说。麦嘉。既然那个人。不是谢道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你沒有损失是吧。你沒了爱。还有钱。还有很多很多钱……” “嘉嘉……”谢道年终于忍不住。抱着醉得失去理智的麦嘉。他真的不知道原來他伤她那么深。深到已经不相信爱情。 麦嘉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感觉到唇间传來火热。是久违的温暖。她像一个饥渴的旅人跋涉千里后寻找到了一眼清泉。她贪婪地吮吸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要留住这最后的温暖。然后。她便彻底地醉了。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谢道年在她耳边说:“嘉嘉。不许你这么作践自己。你是我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8 并非藤井树才有情书 ------------ 第三十章 谢道年坐在床边。看着睡在床上的麦嘉。此时的她才像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女孩。她哭过。梦里也不太安稳。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每每听见。谢道年就伸手握住她的手心。帮她把被子掖好。她好象能感知到这一切。又翻个身。沉沉睡去。嘴角放松。恢复平静。 一年了。他有一年的时间沒见过她。虽然他时常能从袁三的口里得知她的景况。但每一次听完。他都极力压制住去找她的**。第一时间更新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就好象当初他为了逃避做换肾手术。想也沒想就去了江城。谢道年想。假设当初他沒有出现在江城。那么今天。他跟麦嘉或许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 他不想害她。所以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但沒想到却把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逼到了绝路。 “那丫头一个人在滨城也不容易。给她的钱。她又不要。看不出來性子那么倔。” “上次去滨城沒见着她。后來开车去她住的地方。房东说她每天都回來的挺晚。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个女孩子挺让人操心的。一走错就步步错了。” “我说谢老二。你又不要人家。还操心这些做什么。怎么。于心不忍啊。那当初为什么把人家一个人撂在冰天雪地里。还得受人奚落。” …… 包养。谢道年的眉头紧了紧。他沒想过要跟她怎样。但别人。不管是谁。那是决计不行的。 “你醒了。”谢道年看着麦嘉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头疼得厉害。但还是醒了。“几点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麦嘉坐起身來。就着谢道年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才恢复了几分清醒。醉酒前的一幕幕依次在脑海里过了一次。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真够不害臊的。 “凌晨两点。还早。你再睡会。”谢道年看着她脸红的不像样子。笑了笑。也不想她尴尬。 “那你呢。一直都沒睡。”麦嘉这才发现谢道年衣服整齐。看來刚才一直在都在床边守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了。 “等你酒醒了。你要沒什么。我就回去了。”谢道年刚一站起身。才觉得腰部一阵刺痛。他忍了忍。笑得一些勉强。 “你怎么了。”麦嘉看见他表情有些异样。担心地问。 还沒回过神。谢道年只觉得两眼一黑。就倒在地上了。 “道年。道年。第一时间更新谢道年……” “你就是麦嘉。”谢卫红看着手术室门口蹲着的女孩。气不到一处來。口气当然和善不到哪里去。 麦嘉抬起头。脸上纵横交错的全是泪水。她连忙站起身。拉住谢卫红就问:“道年。道年他怎么样了。” “我还想问你。你把他怎么样了。”谢卫红说出口。又想着这毕竟是在医院。三更半夜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不想跟眼前这丫头吵架。只好压低了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沾酒的。我告诉你。等会医生出來。我弟弟要是有个好歹。你自己看着办。” “酒。他怎么了。他沒跟我说过……”麦嘉的脑子全乱了。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道年明明好好的。虽然瘦了点。憔悴了点。但就那么突然一下在她面前晕了过去。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卫红接到医院电话后。第一时间更新风风红红地赶了过來。听医生说在喂里检测出酒精成分。她的火就这么腾地一下窜了上來。那孩子到底还要不要命了。她知道这一切跟眼前这个女孩子肯定脱不了干系。但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手足无措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气该往哪里撒了。 “你跟我弟弟什么关系。”谢卫红压住了火。试图缓一缓语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谢道年。是我弟弟。” “我是他朋友。但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你刚刚说他不能沾酒精是怎么回事。”麦嘉这才算听明白原來眼前这女人是谢道年的姐姐。 “你不知道他才做过换肾手术。” “换肾。。”麦嘉吃惊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又迸了出來。 谢卫红看着这女孩子。的确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打电话了。 过了一会。袁鸣秋也赶过來了。麦嘉终于见着一个熟人。也顾不上其他的。冲上去就问:“袁大哥。道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还想问呢。这么大的事。他也瞒得住。”袁鸣秋刚才接了谢卫红的电话才急匆匆赶到医院。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太清楚。“我还沒问你呢。你们俩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说就是吃个饭吗。怎么就到医院了。” “袁三。你给我过來。”谢卫红看见袁鸣秋來了。口气也不客气。 “行了。我先过去一趟。有什么事等谢老二沒事了再说。”袁鸣秋也是一头雾水。硬着头皮去找谢卫红了。 “那女孩叫麦嘉。”谢卫红用眼神瞟了眼蹲在手术室门外的麦嘉。又转过头看着袁鸣秋。 “恩。大姐。我先说好。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这女孩是谢道年的事儿。去年我才认识。谢道年托我看着她。这不。今儿她跑过來说是要见见。我就让他们见了。我也沒想着会出什么事儿。再说了。大姐。道年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也瞒着我。要不你刚刚给我说了。我还不是被自己兄弟骗了。”袁鸣秋急急解释。他显然还沒从谢道年做了换肾手术这一消息里恢复过來。 “他的事情我等会给你说。先说这女孩的事儿。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怎么回事。” “哎。大姐。我真不清楚。还不是去年。这女孩从江城过來找他。他也不见人家。还让何思嘉出去演了一场戏。活生生把人家逼走了。听说这女孩当初也是家里不同意自己跑出來的。结果回不去了。我见着也挺可怜的。就送她去了滨城。道年叫我看着她呗。具体他们俩什么关系。我可真不好说。之前我觉着吧。是这女孩子在唱独角戏。后來觉着又不是。道年还是挺关心她的。反正我说不准。这事你还是得问当事人去。” “麦嘉。麦嘉。嘉嘉……”谢卫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一章 谢道年从手术室出來后。直接进了重症病房。麦嘉就在病房外看着。一天24小时。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允许家属进去。前三天。麦嘉就站在病房外面。隔着一道玻璃。看着病床上的谢道年。他的身上插满了针管。除了病床旁边的仪器还在有规律波动。这样的他跟死亡一样的安静。麦嘉已经不哭了。她就那么木木地站着。也不觉得累。袁鸣秋想拉她回酒店休息。她两只手死死地拉着门框。表情木讷。看不出悲喜。 谢卫红终究心软。第四天的时候找到麦嘉。“我们出去谈谈。我有话给你说。” 麦嘉转头看了看。第一时间更新她脸上的悲切不比自己少丝毫。终于点了点头。 “道年是我们谢家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沒受过什么苦。也沒受过什么委屈。一帆风顺地长大。从來沒让我们操过什么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很少过问他的事情。”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谢卫红说话的时候并沒有看着眼前的麦嘉。她的表情更像是在回忆。因为事实太残酷。所以不得不需要一段平静而美好的铺垫。 麦嘉这几天一直沒有跟谢家的人有任何接触。他的父母來过然后又走了。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隔着玻璃注视着病床上的他。犹如一个在告解的罪人。第一时间更新如今。听到谢道年的大姐这么说。不由地认真听了下去。 “他得病是四年前的事情。一开始病情并沒有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父亲也给他找了许多医生。只是对于一个正当旺年的年轻人來说。这样的病对他心理上的打击更甚于生理上的病痛。当时医生的建议是做手术。把坏死的髋关节换掉。但手术过后。腿可能会有点微跛。他一直拒绝做手术。宁愿股骨头蔓延坏死。也不能接受微跛的事实。所以。就这么拖了下去。医生只能配合做保守治疗。” 谢卫红喝了一口咖啡。才能继续下面的话題。若是早知道会严重到现在的地步。第一时间更新那么当时他们就应该押着他上手术台。 “就这样治疗了两年多。病情并沒有大的好转。但更糟糕的事情却发生了。医生说由于长期服用药物。他的肾功能已经部分坏死。说简单点。就是肾衰竭。”谢卫红的口气充满了苦涩。“这一次。家里人再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來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沒想到。他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麦嘉突然想起那次谢道年到江城。他对她说。麦嘉。我怕辜负你。原來如此。当时的他不仅仅只是一个股骨头坏死的病人。所以他才会在大街上晕倒。才会用那么恋恋不舍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原來。如此。麦嘉想起那一夜。他刻意抑制病痛的喘息声。眼泪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流了下來。 “过了几天。他回來了。终于答应做这个手术。那一次出走。把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真担心他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谢卫红想起一年多以前的事情。还有些后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我们排了期。却一直沒找到合适的肾源。最后我把我的半个肾给了他。”谢卫红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已经很平静。对于两人之间长达几个月的争执一笔带过。仿佛捐肾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即使让我把两个肾都捐给他。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但是。道年他却不这么想。从他得病到现在。他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心理压力。他的世界因为这个病瞬间被颠覆了。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不仅身体垮了。连同着精神也垮了。” “换肾手术这件事情。我们沒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那些好朋友。手术过后的前三个月。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谁也不见。包括我们。可是听护士说。他每天都会写信。写完了以后也不寄出去。就放在枕头底下。做完手术后第五个月。那天我陪着他去医院复查。走过一间病房的时候。道年突然停了下來。他指着一个空的病床跟我说:姐姐。那个小女孩跟我得的是一样的病。但她今天不在了。我知道他心里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來安慰他。检查完回了家。道年就把那一叠信交给了我。他说如果。如果他沒有那么好的运气。过不了排异期。就让我把信收着。” “那些信。我看了。原來我一直以为他是写给何思嘉的。但自从见着你。我才知道原來自己误会了。”谢卫红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纸。“我想。如果沒有猜错。这信其实是他写给你的。” 麦嘉拿着一叠信纸。手有些颤抖。她并不知道原來谢道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接二连三的真相。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可抑制地望下掉。因为在极力控制。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大姐。他……会……死……吗。”麦嘉抬起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谢卫红站起身准备离开。听了这话。并沒有转身。只是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不会。”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二章 “嘉嘉。 医院的空气总带着一股可疑的潮湿。我承受着耻辱和痛苦的味道。陪同着阳台外那盏昏黄的晃灯。不明白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姐姐刚刚就进手术室了。我的推车被护士放在手术室外的一条长长的走廊旁边。身边有很多医生护士行色匆匆地在我身边走过。穿梭于不同的手术室之间。我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其实我自己是不怕的。对于死亡。那天从医生那里得知。其实我的手术危险性并不大。危险的反而是姐姐。想來也是如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活生生地在人身上取下一个器官。当初我为了反对。一个人去了江城。回來后。我看见父亲的头发竟全白了。我不知道自己答应做这个手术。是一种自私。还是为了成全亲人。沒有人能给我答案。 那个推我进來的护士抱着一堆消完毒的床单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我叫住了她。她笑了。告诉我姐姐的手术很顺利。我马上要进手术室准备了。 身边的一个年龄大一些的护士在走廊另一头叫我。我站起來。做了几个深呼吸。朝她走去。这时候的忽地一下感觉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來來往往的医生护士都像是在演无声电影。沒有任何表情…… ” “嘉嘉。 今天是做完手术的第三天。我终于有点力气可以继续给你写信。我醒來后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我看到了同一个病房的姐姐。她躺在隔壁病床上焦急地看着我。眼睛红肿。一定是刚刚哭过。 你可算醒过來了。她的声音微弱。与平时大嗓门的她判若两人。我扭过了头。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湿润了枕头。第一时间更新 那一晚我沒有睡着。我知道姐姐也沒有睡着。她的伤口一定也很疼。 第二晚晚疼得我烦躁不安。医生给我注射了一支杜冷丁后我昏昏睡去。姐姐的伤口比我的要疼得多。但是我沒有听到她发出一声**。说的最多的话竟是:医生。看看我弟弟吧。他疼得难受。 再过几天。就是千禧年了。我突然想起。我说过的。我要陪你看千禧年的烟花。现在想來。多半是不能实现了。 ” “嘉嘉。第一时间更新 前几天虚惊一场。所有人都以为手术失败了。原因是我三天内每天输进体内的液体是一万多毫升。但是只排出了二百毫升。人已经肿得沒有人形了。医生怀疑新的肾脏在我体内沒有工作。必须要重新手术。检查原因。如果是第一次手术时淤血堵塞排尿系统那还好办。但如果真是沒有工作。我将变成一个无肾人。只能靠透析來维持生命。那样的话就是生不如死。 所有人都懵了。 一个星期后。我又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所有的医生个个表情凝重。沒有一个人说话。 我打定了主意。假若手术失败。我宁可死。也坚决不做无肾人。 幸运的是这次手术时间不长。很顺利地取出了堵塞的血块。我的排尿正常了。在死亡线上转了一圈的我又回到了亲人朋友的身边。 嘉嘉。其实我很想亲口告诉你我许下的新年愿望。假若还有明天。我一定不会放你离开。 ” “嘉嘉。第一时间更新 做移植手术到11日就满三个月了。据医生和以前做过手术的病友们介绍。现在是肺部感染的高发期。我被迫取消了一切户外活动。但是每周二的例行检查还是必须要去医院报到的。何况上周检查时我有一项指标不正常。医生解释说是肉吃多了。这周减了肉量。明天要去看看这周的努力有沒有成果。当然要在抽血大厅里同先后和我一样的病友互相交换心得体会也是必不可少的。 和我同期动手术的有一个小女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今年19岁。老家是山西农村的。家境并不富裕。高考前体检发现病情的。这个孩子在做手术前已经把所有治疗尿毒症的方法几乎全试遍了。肾穿活检、血液透析、腹部透析……这些治疗手段里沒有一样是轻松的。特别是腹透。要把一根管子插到腹部。将一种药水注入体内。以清洗体内毒素。腹部上的孔是要一直保留的。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境况。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医院碰见她的时候。我意志消沉。拒绝手术。可她怯生生地站在我的病房外。对我说:大哥哥。你不愿意做手术是因为钱不够吗。 后來我才知道。她家里因为她的病早已经债台高筑。为了减少费用。她擅自把每周的检查化验分成两周完成。上个星期检查时她的指标突然不正常了。肝功突然比常人高了数十倍。 我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嘴角还扯出一股倔强的微笑。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让她的父母担心。有时候想想。其实我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还不如。不如她乐观。不如她坚强。 嘉嘉。我突然想起了你。第一时间更新假若你此刻也在我的身边。你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劝我好好地活下去。毕竟我比很多人都幸运太多。 ” “嘉嘉。 那位小姑娘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是最近以來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离开医院之前。我帮她垫付了医药费。临走的时候。小姑娘看着我:大哥哥。你还会來看我吗。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的原因。每个星期去医院的例行检查反而不那么难熬了。做完检查后。我总会去小姑娘的病房里看看她。跟她说说话。 就是昨天。她的病房里來了一个新的病人。一个年轻人。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他告诉我他是长安市附近一个小县城的。正在吃晚饭的时候晕倒在了饭桌上。离他做移植手术已经过去了三年。送來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经过抢救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 我看他也的确有好转。不停地说话。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会儿骂120。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想活了。我也就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他说话。从谈话中我知道他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还是家里唯一一个劳动力。 他说。农民就是要靠种地生活的。 可是这种手术后是绝对不能劳累的。上有老母。下有绕膝之儿。怎么生活啊。我问他是妻子送他來医院的吗。他说妻子要照顾家和孩子。老母亲送他來的。 我问他已经三年了。危险期应该早过去了。你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复。 他顿了顿说。沒钱么。我三年前得这病的时候就不想活了。可是我儿子才刚刚出生。我舍不得他。说完。他叹了口气。 护士进來问他要吃什么。他先说不吃。但是在护士耐心的劝导下。他想了想说:让我妈给我买个菜夹馍吧。很快菜夹馍买回來了。他跟我客气了一下就开始吃。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吃饭显得很费劲。脸上表情凝重。目光呆滞。他挣扎着吃了一半馍。看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把剩下的一半馍放到床头柜上。慢慢地躺到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想他一定很累了。 突然。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睁开眼看到他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焦急地看着我。那双大眼睛告诉我的是焦急、惊恐、还有一种对生命的眷恋。我赶紧就往病房外跑。大声地叫着医生。闻讯而來的医生马上看瞳孔、人工呼吸、吸痰…… 通知家属吧。医生宣布。 他走时是睁着眼的。脸上还能看得到痛苦、挣扎。双眼盯着天花板。眼神凝滞在那一刻。我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留恋。这个世界该让他眷恋的东西太多了…… 我打了一个寒战。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年。可能10年。可能是五年。可能跟刚刚离开的那个年轻人一样。熬不过三年…… ”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9 他们的中间亘着生与死的问题 ------------ 第三十三章 谢道年第一眼睁开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片茫然的白。迷蒙期间。他依稀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麦嘉。呵。嘉嘉。那个傻女孩。 “大姐……”他**了一声。才发现嗓音暗哑到几不可闻。 “你可算醒了。”护士通知谢大姐进了ctu。谢卫红眼眶一热。抓住谢道年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大姐了。我以为……” 谢道年的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苦涩地一如干涸的唇舌。 谢卫红喂谢道年喝了点生理盐水。顷刻。他才能发出声來。 “大姐。她还在吗。” 谢卫红顿了顿。叹了口气。“要我让她进來。” 谢道年摇了摇头。“让她走。” 谢卫红看了看道年。整整一个星期。他就这样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针管。她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病床上的弟弟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英气勃发的弟弟分明是两个人。 “大姐。别让她进來。让她走。” 谢道年看见大姐沒回答。又重复了一次。 “知道了。安心养身体。别的事情姐姐帮你处理。”谢卫红出去的时候。声音已然哽咽。 谢卫红出去的时候。原本想叫醒在隔壁的麦嘉。她推开了房门。看见的是一个女孩蜷缩着躺在医院提供的病床上。明明倦极。却一脸的神色不安。她叹了口气。终于沒有做声。悄悄掩上了门。拿出了电话。“袁三。大姐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等袁三赶到医院的时候。谢道年已经被谢家的人转走了。第一时间更新他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去面对房间里那个依旧懵然不知的女孩。这样的情景仿佛一年前的历史重演。袁三不知道该怪谢道年的狠心还是多情。 “袁大哥。他不想见我。对吧。”清醒过來的麦嘉。并沒有大哭大闹。看着一脸歉意的袁三。还沒让他说出口。她已经快一步猜到了答案。 “嘉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主要是他身体状态不太理想。医生说最好安心疗养。他家已经把他送去疗养中心了。那里环境比医院好很多。因为比较匆忙。第一时间更新他还來不及通知你。”袁三硬着头皮扯着谎。只是想让眼前这个女孩心里好过点。 “袁大哥。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等会自己会回去的。”麦嘉虚弱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去机场的时候。沉默许久的麦嘉终于开口:“袁大哥。假若你见着他。能帮我带一句话吗。” 袁鸣秋正开着车。车内气氛压抑。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沒來由地他有点疼惜眼前这个憔悴的女孩。 “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让他好好养好身体。就当我们从來……从來沒有认识过吧。”麦嘉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一直凝视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是啊。从來山高水长。一切归零。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多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袁鸣秋楞了楞神。却也知道此刻说任何话都是无益。点了点头。算是承诺。但直觉地知道这样的话谢道年是不愿意听见的。 麦嘉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去滨城的飞机。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心脏传來莫可名状的痛。她狠狠地扭住左边的衣服。却无法驱赶那心脏抽搐式的疼痛。等那阵悸痛消失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眼。发现已经身在远离长安的上空。眼泪此刻才悄无声息地落了下來。一直不肯停歇。 25岁的那年春天。麦嘉明白了一件事情。爱的背面不只是恨。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悔。叫做愧。 哪些自以为是的爱情啊。原來竟是一把把利刃。刀刀都插在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身上。第一次。他陪着她走在江城的街道上。在她面前轰然倒下。第二次。他陪着她胡闹。第一时间更新放纵她的任性与痴狂。换來的却是他躺在医院里一个星期的生死不明。麦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怨吗。你以为是谁在伤害你。谢道年。不。不是。是你自己。你那无知无畏的行径。你那自以为是的报复与怨念。却要对方用生命來回馈。麦嘉。你真的懂什么叫爱情吗。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吧。谢道年成为一根刺。深深地刺进了麦嘉的心脏。 三个月后。谢道年不顾谢卫红的反对出了疗养院。 “道年。第一时间更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大姐。我不但要活。还要好好地活下去。让我们全家都好好地活下去。”谢道年目光坚定。不由分说。 是的。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父亲还有一年就要离任。权势这东西不是不像瘾的。他的身体一病再病。虽然家人都瞒着他。但他却不得不想前路。以后。该怎么办。失去了何家依傍的姐夫。生意已日落西山。原本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而这世间。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却少之又少。难道还要天真地想着一年之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家还会依旧如往昔吗。 “她跟你说了什么沒有。”三个月前。他问送走了麦嘉的袁鸣秋。 袁三吞吞呜呜。“她那是使小孩子脾气。” “说吧。” “那啥。就是说当你们沒认识过。”袁三也沒了脾气。 谢道年楞了楞神。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走错路了。” 他以为自己埋首沙堆便可不闻世事。结果事实往往有违人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不顾谢卫红的劝阻。谢道年飞去了北京。 那是2000年的夏天。互联网刚好遭遇了第一次泡沫的破灭。整个中关村哀嚎一片;经历过97的对外贸易公司刚死掉了一批;股市还在底盘震荡。虽然是千禧年一切都好像欣欣向荣。但一切又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次不小的震荡。看似处处先机。却也可能处处陷阱。谢道年手里的筹码不过只是一个**的虚衔而已。 然而。虚衔却别有用处。那一段时间。他在皇城根下。犹如一个嗅觉敏锐的猎人在试图寻找事业的突破口。他叫着身居要职的叔叔伯伯。招呼着一同留学归來的兄弟朋友。他已经蛰伏许久。这过往的几年犹如虚度。与世隔绝。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然后以此揣测未來会发生什么。入仕已失去庇荫。他要的不过是靠自己双手顶天立地。 此刻的他。犹如涅槃。长久以來。他身居高处。有着**一样的骄傲。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而现在的他。懂得人情冷暖。自然少了往日那份天真。旁人给你青眼。并非是看上了你的人。而是你身后的家族。难得的是他肯低就。三教九流。悉数请教。少了身上那层浮躁之气。眼光与手法自然不同。 “小谢啊。过几年。看这房价是收不住的涨啊。”谈笑之间。那些云遮雾掩的政策。也就呼之欲出了。 回到长安的谢道年。心里已经有了大致脉络。拿出50万本金真正开始了闯荡的生涯。 “谢二。你真要做房产中介。那玩意儿能赚钱吗。你就去北京转转。随便倒一个啥也不只这个数啊。”袁鸣秋并不看好谢道年的决定。 “中介当然不比做房产开发。但谨慎有谨慎的好处。袁三。那些投机的事情咱们最好少沾了。什么时候一个浪头打过來。身都翻不了。以后咱们也不别指望着靠谁。就靠我们自己也能在长安这块地儿站稳了。” 就在谢道年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麦嘉却回到了滨城。 2000年是一个分界点。两个人曾经在某个时间点相交。却很快分开。犹如两条再也沒有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一如麦嘉所愿。两个人当真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山水无相逢。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四章 麦嘉拒绝了黄子明。拒绝的时候。黄子明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喜欢这个女孩。年轻靓丽的女孩子谁又不喜欢呢。但麦嘉的身上有股韧劲。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他隐约感觉这女孩做事很拼。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渐渐有了兴趣。他不年轻了。有家有室。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他不会花心思去讨她的欢心。世间男女的事情。不外乎你情我愿。他让她进酒店。让她看见他对她的与众不同。已然足够。至于点破那层纸。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麦嘉说她要时间考虑。回來以后的她照常上班。偶尔碰见她也照常向他问好。但他知道。她变了。他清楚地记得凝视她时。那时的她眼神里忽明忽暗的星火骤然熄灭。是一种哀到了极致的无所畏惧。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在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在她身上丢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他不明白。明明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为何举止神情犹如背负了一道取不下的枷锁。将自己隔绝与周围的世界之外。第一时间更新 麦嘉当然不会察觉到黄子明这样穿透人心的凝视。她的身心像经历过一次惨烈的洗礼。颠覆了她过往对人对情的所有认知。佛曰八大苦。爱而求不得。确然如是。以前的她以为爱是一场生命的馈赠。是一场无怨无悔的奔袭。是一次求仁得仁的惨烈战役。但现在。她知道。爱也可以反噬。反噬对方。反噬自己。她那自以为纯粹无比的爱。最终却让两个人成为陌路。 她突然为自己的任性与赌气感到无比的可笑与荒唐。第一时间更新过去的一年里。她就是在自怨自艾里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悲苦的情戏。她以为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一个。以为自己是最可悲的那一个。她就是那么自己跟自己拧巴着。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绝路。她甚至想着用黄子明的事情去刺激谢道年。以此來刺激自己。可是呢。结果呢。当然。她竟抱着显得有些龌龊的小心思。她把自己毁灭给他看。仿佛暗自期待着他眼里的悲伤就能得到莫大的快慰。她说那些给他听。要的无非就是让他心疼。让他后悔。多么幼稚的逻辑。 回头一想。麦嘉竟隐约觉得她与谢道年之间更像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幻觉。她想起她与他之间的初始。其实不过是只是自己的一场镜花水月般的一厢情愿而已。他从未开口承诺过什么。甚至于让她产生莫大幸福感的江城之行也不过只是他为了逃避而來的一次偶然。他们之间。始于情愫。终于情愫。她那么多汹涌的。激烈的。一点既燃的爱情。其实。确实。只是一场自己营造的幻觉的盛宴。想到这里。麦嘉全身发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止不住地冷战。呵。幻觉。在那一刻。她彻底地否定了自己。从而也否定了过往那一场似有还无的爱情。 就在麦嘉否定一切。怀疑人生的那段时间。谢道年却开始回忆起两个人那断断续续。似有似无的纠葛。他不是一个容易沉溺于情感的人。即使是何思嘉的离开。在他心里也不过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叹息而已。是的。过往的他。人生一马平川。一步也未行差踏错。何思嘉就是他对女人的全部认知。可是麦嘉不一样。一想到麦嘉。第一时间更新回忆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啊。她的天真。她的依赖。她的信任。包括她的一厢情愿似的追逐。都会让他会心微笑。他习惯用利益去看待周围的人事。朋友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好看的。妻子也不过是这样。假若天长地久让何思嘉成为谢道年的习惯。但这样的习惯。也因为他的病噶然而止。即使习惯是一种隐疾。他也有能力痊愈。但麦嘉不一样。麦嘉是一道光。毫无用心地结识。毫无心机地相处。毫无计较地喜欢。然后爱。第一时间更新他承认。她的出现是一种上天赐予他的礼物。麦琪的礼物。 可是这样的礼物。他却受之有愧。他后來想起自己为了逃避换肾神使鬼差的那一趟江城之行。真真是神使鬼差。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放肆如此。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來自内心的召唤。就当是一次生命的放纵吧。他的那些欲言又止。他的那些纠结心事。竟无法一一尽叙。他在她狂热近乎迷恋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沉溺。是的。沒有人能阻挡这样的诱惑。他犹如一个走到末路的旅人。却于最黑暗处发现了最璀璨的星火。在他无限接近死亡的那段日子里。他靠的不过只是这些曾经无限接近的星火用以支撑。他告诉她:嘉嘉。医院的空气总带着一股可疑的潮湿。我承受着耻辱和痛苦的味道。陪同着阳台外那盏昏黄的晃灯。不明白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他将他的恐惧。焦灼。悲伤。他的无能为力。他的亏欠。一一尽叙。他从未想过投递。嘉嘉。只是他的一种想象与延续。仿若两人依旧只是隔着一条网络的陌生人。他写下的字字句句都是给心扉的信。是的。嘉嘉在他的心扉。他终于肯承认。麦嘉。这样一个女孩。用她的全无防备。全无心机。她的一腔热情。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进驻谢道年的心扉。 谢道年突然为这样的认知。感到一种沒來由地甜蜜。是一种夹杂着覆盆子的微酸。又带点野桑葚的微甜。是一种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感。是被打上了封印的神秘禁忌。 他只有在每一个疲倦奔波的白日过后。在倦极。累极。支撑得摇摇欲坠的夜晚。第一时间更新才会小心翼翼地将封印打开。回味那种微酸又微甜的味道。仿佛凭此就能获取力量。第二天醒來。他又能成为人人眼中为了事业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敢于拼命的谢家公子。 他好像在隐隐约约之间又找到了生存的乐趣与目标。假若他的奋起只是为了不让谢家式微的一种被迫选择。那么如今。他渐渐能寻找到乐趣。他的尊严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成为一颗渐行渐暗的白矮星。他在这种神秘封印的指引下。重新找到了自己原本就该遵循的路径。毫不夸张地说。麦嘉成为谢道年扭转人生逃离恶性循环的一种路引。 只是。依旧会有点忐忑与苦涩。 “那啥。就是说当你们沒认识过。” 他知道她为何而來。又为何离去。他更清楚。这不是寻常的一句赌气话。易地而处。他自然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放纵自己。一杯一杯陪着她喝下去。穿肠毒药又有何妨。饮鸠之毒又如何。他知道她的委屈。她的赌气。她的愤懑。所以才放纵着她。放纵着自己。或许。他也是在做着同样赌气的事情吧。跟自己赌气。跟不争气的身体赌气。跟飞转直下的命运赌气。跟只可远观的爱情赌气。然后输的一败涂地。 世事嗔怪。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岁月。偏偏被提前宣布了判决书。 可能十年。可能五年。呵。医学上的奇迹也不过只是二十來年而已。他能如何。人定胜天吗。他不相信奇迹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好吧。就当从來沒认识过。他跟她之间。从來不是爱与非爱的问題。他们之间。横亘着生与死的问題。 每每想到这里。谢道年才觉得口舌发涩。这滋味好像一杯色泽瑰丽的鸡尾酒。前味浸甜。中间微酸。让人欲罢不能。却偏偏嘎然而止。仿若浅尝却被人无端端夺去了酒杯。口舌间的苦涩就荡进了心里。然后再一点一息地蔓延开來。是的。他失去了她。像一件永远不能修复的瓷器。一阕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是一段年华逝水的回忆。是一点点渗入骨髓的忧伤。 我们以为自己活的是未來。其实拥有的只有回忆。 而回忆。这个词。真让人忧伤。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五章 然而。生活却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依旧马不停蹄地继续着。 麦嘉在酒店的工作变得忙碌起來。她渐渐体会到工作的真意。人。总是要有所依傍的。当你一无所有。尤其是丧失爱的资格的时候。工作。便显得尤为可爱起來。因为。它不会背叛你。更不会有负于你。一分耕耘一份收获。工作之于女人。实在比爱情之于女人。公平良多。 那么多千头万绪的事情袭來。麦嘉埋首其中。才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麦嘉。下个星期五。张金昌教授要入住酒店。你跟策划部的人一起商讨细节。” “麦嘉。这一次的亚洲小姐比赛。我们酒店是唯一指定酒店。历时一个月。不容有失。” “麦嘉。外商论坛在我市举行。入住名单和时间流程你确定沒有。” “麦嘉。……” 是的。就这样慢慢成长起來。谁说不要七窍玲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长袖善舞。她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打交道。学会如何与合作单位丁卯计较。为酒店争取更大利益。她可以为了广告布景板上的logo位置不对。与制作方锱铢必较。通宵赶制出新的样本。让企图一家独大的赞助商哑口无言;她可以主动出击。敲定一纸纸合同。为酒店赢來高居不下的入住率;大到举办各色活动。小到客人与酒店的摩擦纠纷。麦嘉竟能游刃有余。一开始。人人都端着一双有色眼睛看她。后來流言噶止。谁还敢说她只是一只傍着黄董的花瓶。 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麦嘉为自己赢來尊重。 “还不下班。”黄子明路过公关部的办公室。不出意外地看见小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忍不住走了过去。 “黄总。”麦嘉抬起头。看清來人。“在赶一份报告。很快就完了。” 黄子明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到了11的位置。“还沒吃晚饭。” “啊。你不说还不觉得。好像真沒吃。”麦嘉恍然。才记起时间太晚。这一天吃了些什么。她全然沒有印象。 黄子明不由分说关了她的电脑。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提包。走到办公室门口。顿了脚一回头:“还不走。” 麦嘉呆愣了半秒。这才回过神。举步跟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她是打定主意的水火不侵。可于情于理都沒有理由给人白眼。黄子明实在绅士。自从上次她拒绝后。再也沒有提过任何与之有关的话題。甚至连旁敲侧击也无。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有时候。黄子明找她谈话。或者像今天这样下班路过顺势送她回家。一开始她依旧如绷紧的弦。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变脸。可对方城府实在深不可测。关心点到为止。询问的也只是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举手投足。更像是一个上司。一个长辈。麦嘉有点讪讪。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后來。才渐渐放松了防备。真端正了态度与他相处。这才发现。何谓良师益友。 他是真的尊重她。怜惜她。所以不吝赐教。三言两语。即可为她拨开愁绪。受益良多。渐渐地。她说他听。末了。指点二三。她便心领神会。是他在前路引导着她。在她成功的独自操作完成一个大型活动的时候。婉转提醒。不可锋芒太露;在她为了部门与部门之间协调耗费心力的时候。是他在背处斡旋。扫清障碍;在她抱怨客房部处处为难公关工作的时候。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擒贼先擒王…… 她是真的把他视作良师长辈。先前的男女戒备一扫而光。渐渐地她在他眼里读出激赏。读出尊重。内心无比满足。当然。还有一点。麦嘉心知肚明。沒有人会无缘无故如此。她太清楚。职场不是伊甸园。处处都是邪恶的爬行动物。黄子明的青眼。她心领神会。却佯装无知无觉。一方面。她在心里为着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龌龊。哎。你麦嘉仗着的不过是别人对你的好感而已。另一方面。她为了消除这一点点隐约的不安。只会加倍地拼命。她以为用自己的工作价值赢來尊重。就可以抵消这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暧昧。 而事实上。从表面看來。确如她预想的一般理想。 “带你去喝粥吧。我一老乡刚开了一家粥店。味道很不错。”黄子明开着车。驶出了停车场。 “太晚了。我回家随便吃点就好了。”麦嘉坐在副驾上。才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一样。浑身酸疼。 黄子明看了她一眼。沒有做声。但还是朝着粥店的方向看去。他对眼前这女孩子的倔强早有领教。所以不打算在语言上说服她。 “这段时间酒店好像沒什么特别大的活动。怎么你也要加班到那么晚。” “哦。”麦嘉原本快要睡着了。听见问话。才调整了一下坐姿。简明扼要地做了一个交代。“前段时间董事会不是说还要投资一个新的酒店项目吗。我自己做做功课而已。” “哦。说來听听。”黄子明也有点了兴趣。他从來不怀疑旁边这小小的身体里在关键时刻迸发出的能量。她说的谦虚。但他知道其中定有内文。 麦嘉精神一振。侃侃而谈。“我也只是一个很粗略的想法。现在我们酒店是做商务五星级酒店。承接的活动也是跟商务有关。现在商务酒店遍地开花。而包括很多老牌的国营的五星级酒店也在往商务的方向靠拢。竞争会越发激烈。而且。现在我们市都已经有了好几家连锁商务酒店。他们在定位上更加明确。酒店从客房装修到价格都是对商务酒店有力的冲击。所以。做新酒店的话。最好才是走差异经营的方向。” “怎么差异化。做旅游。” “也不全是这样。我看过国外一些资料。我觉得做主題文化酒店会成为以后酒店发展的一个大方向。你看迪斯尼酒店。还有一些别的特色酒店就是以当地文化为依托。然后发展起來的。而且滨城自古以來就是一座很著名的文化古城。这里可以挖掘的文化主題实在太多了。我们依托本土文化。做一家主題文化酒店。不仅在经营方向上形成了差异化竞争。更重要的是跟城市营销也能结合在一起做。以后我们做公关活动会更加有操作性。包括跟政府相关部门的合作。也会让酒店经营如虎添翼。” 黄子明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后來眉头一皱。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做这份报告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麦嘉摇了摇头。但见他神色不对。有些疑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沒。很好。”黄子明无意识地捏住了方向盘。一个危险的警号在内心长鸣。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孩。 “嘉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听说酒店新投资的事情。是从哪里知道的。” “嗯。哦。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是上个星期总经理叫我进他办公室。然后说了明年酒店准备投资新开一家酒店的事情。然后让我从市场的角度写一份报告给他。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由团队做的吗。至少该让市场部还有其他部门抽调人手做一个全面的调研。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做。后來他说只是看看我对此有什么想法。当是一个参考。我才开始着手做这个事情的。” 黄子明洞若观火。瞬间明白了來龙去脉。却按下不表。“沒什么。这份报告。你不要交上去了。” 麦嘉自觉地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口。她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想到的不外乎是高层利益倾轧的事情。还有一些话。她沒有告诉黄子明。就是在总经理叫她写这份报告的时候。也婉转了暗示升职的事情。她知道成败就在这一份报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黄子明只是董事。而总经理才真真掌握着底下人的生杀大权。她非常清楚如果照着黄子明所说的。不上交报告。她非常清楚接下來自己会面临什么。但。沒來由地。她选择相信黄子明。 这是2002年的冬天。麦嘉在一个与往常并沒有任何区别的冬夜。悄无声息地卷入了她进入职场以來的一次最大风暴。 两年的时间。不多不少。于一个普通人漫长的生命而言。这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可对于谢道年而言。他真要对过去的两年额首拍庆。真幸运。无惊无险。又过去两年。这两年里。身体甚少对他提出警告。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与平常人沒有什么区别。大姐的肾在他的体内安全而健康地运行着。除了要按时服用抗排异的药物。他真的觉得自己宛若常人。甚至比常人还要活得出色。 是的。谢道年在缔造着一个奇迹。犹如在赤壁决战的诸葛。算准了东风。便犹如摧城拔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势如破竹。50万的本金当然沒有实力做房地产开发。但足够让他做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谢氏的房产中介。从一家到两家。两家到四家。短短的两年时间。他的房产中介连锁遍地开花。仅仅是在长安。就拥有了五十多家品牌连锁店。然后他将触角延伸到了别的城市。迅捷房产成为那一时间国内当一无二的房产中介连锁品牌。他的房产帝国里。掌握了所在地区80%以上的房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买卖双方市场的盘口与价格。那是房地产方兴未艾的年代。他仅仅从中赚取差价。已是惊人的利润。 假若说华尔街的精英们是资本市场的秃鹫。靠着稳准狠的灵敏触觉在资本市场里翻云覆雨。那么谢道年就是房地产市场上的秃鹫。假若说开发商的回报周期是一年到两年。即使在最疯狂的时期。有人将工期缩短到半年。那么谢道年的地产中介航母只需要左右手对冲。即可完成资金回报。房产大鳄们。自以为掌握了上游产业的生杀大权。殊不知下游产业链一旦形成某种意义上的结合。亦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谢道年站在办公室那插满了小红旗的全国地图前。皱眉沉思。袁三掐灭了一根香烟。走过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滨城來了几个人。想要做加盟。是你去还是我去。” 谢道年一时沒反应过來。直觉地说:“滨城的地价偏低。沿海的泡沫还沒有在滨城起化学反应。我们不在滨城做加盟。我们直接买地。” 袁三眼睛一亮。别有用心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小子的算盘打的又远又精。” “什么意思。”谢道年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见袁三促狭的眼神。才明白话里另有所指。 他原本是不打算搭理。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怎么样。” 袁三这才得意起來。他实在太清楚。麦嘉就是谢道年的死穴。稍一提及。金钟罩即破。 “我见着她才明白。什么叫士别三日。这小妮子现在更精刮了。跟一女强人似的。听说在那行做的还算小有名气。你说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嫁个人算了。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虽说做的是酒店公关。但说出去也不太好听。是吧。”袁三打定主意要刺激某人。 谢道年沉默了片刻。“让她历练历练也是好事。”话语里竟是一片云淡风轻。仿若谈的无关风月。仅仅只是一个陌路。那平静下的暗涌。袁三是断然无法得知的。 他有些讪然。便止住了话头。突然想起今天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啥。恩。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谢道年平复了情绪。“难得见你那么吞吐。说吧。” “你也知道。我这婚结得有多不容易吧。那天你可得当我伴郎。” “就这事。” “那。那个。何思嘉回來了。你听我说。她就是回來度假。很快就要走。但我老爷子请了她。真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难做。我又不会不去。”谢道年顿了顿神。她终究还是要回來了。何必呢。 袁三吐出一口长气。“哎。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说女人们就是心眼窄。荷书那小妮子还在跟我说。叫我一定要先跟你商量。我说这有啥好商量的。跟你说一声不就完了吗。我们哥们那么多年了。你不可能到时候给我撂挑子吧。” 谢道年但笑不语。梁荷书是袁鸣秋的未婚妻。这不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婚姻。梁荷书出身微寒。也不知道是哪里吸引了袁三。就那么一门心思地陷了进去。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玩玩。包括他家老爷子也沒当真。后來袁三说要结婚。他家里才慌了神。好说歹说。机关算尽。也沒断了袁三的念想。后來他家老爷子还发了通牒。搞经济制裁。直接端了他的位置。袁三也够争气。二话不说把自己全盘身家当在了谢道年这。跟着他沒日沒夜地干了起來。迅捷房产能走到今天。一半是因为谢道年在背后运筹帷幄。另一半还是袁三在前面冲锋陷阵。斡旋辗转。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离了自己也出息了。这才松了口同意结婚。结婚不是一件小事。袁家老爷子为着儿子的事情憋屈了好些日子。如今只能在结婚这事上大办特办。才能一舒胸口一团郁结之气。达官贵要自然是要请的。袁三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主儿。自然老爷子退了一步。他也就不想在结婚的细节上多做纠缠。至于老爷子想在结婚当天摆出阵仗让他看不顺眼的媳妇一个下马威。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唯一的麻烦是。客人里还有何思嘉以及她的全家。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番外(一)迈阿密没有眼泪 ------------ 迈阿密没有眼泪 下飞机的时候。正是长安的隆冬。大雪漫天。來接我的父母穿着臃肿的羽绒外套。站在人群里。我一时竟沒有反应过來。什么时候。在我心目中说一不二的父亲。背竟有些佝偻。 长安真冷啊。甫一出机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很沒有出息地开始怀念起迈阿密的阳光。 纷飞的大雪。让我想起两年前离去时。好像也是这么一场大雪。长安街上白雪皑皑。我从医院的大门径直往前走去。一直走。直到浑身冰冷。冻彻入骨。彻骨的记忆终究还是沒有放过我。 从小。我的父母亲一直在北京。把我一个人仍在了长安市的外公家里。还是小女孩的年纪。谢家哥哥成为童年记忆里的唯一亮色。 大院子里并非只住着外公一家。很多小孩子。他们叫我小鼻涕虫。父母远在北京。尚不知这长安的政府大院里。小孩的世界也分尊卑等级。 年纪并不重要。你看谢家哥哥才读小学。那些十來岁的半大小子也要看他脸色。纵使开玩笑。也知道轻重。不知道哪里來的传言。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父母远在北京。皇城根下的小官自然不如一地诸侯。兼因着我年纪小。越发看不起。变着方法的拿我打趣。 他们嘲笑我偶尔冒出的北京话。鹦鹉学舌般地在我周围咋呼。他们嘲笑我因为太过寒冷。永远也干涸不了的鼻涕。一开始我只会哭泣。哭着求饶。哭着要回北京。不知是我的可怜引來他的关注。还只是因为我与他家离的最近。当书记的外公带着我去他家。指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对我说:“嘉嘉。叫哥哥。” 哥哥。谢哥哥。道年。谢道年。这迥异的称呼都是來自于同一个人。却将我与他的纠葛展露无疑。 因着这一位斜刺里冒出來的哥哥。我的童年在遭遇了短暂的冷遇之后。好过许多。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跟那帮半大小子一起疯玩打闹。他们看着我站在谢道年的身后。除了打趣。言语里少了许多敌意。 我渐渐明白。这看似纯净如伊甸园般的政府大院里。在这群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里。其实成人的处事法则依然适用。我终于发现。原來。跟着谢家哥哥。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更重要的是。他能保护我不受欺负不遇冷眼。 我终于鼓起勇气能跟他对话。及时发出的声音依旧稚嫩宛如雏鸟。“谢哥哥。你在做什么。” 他抬头。被那一句谢哥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才莞尔。“叫哥哥不好么。” “不。我有好多表哥。堂哥。他们都叫我叫他们哥哥。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谢哥哥。”小小孩童。童真无邪。说出來的话自然不知如此腻人。 谢家的哥哥笑了笑。沒作答。终于不再厌烦背后跟着的那条尾巴。 他从來沒有说过喜欢。说过爱。 我就这么在背后追随着他。犹如夸父。追逐着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我恨不得一日之间便可长大。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他的身后朝前一步站到他的身旁。 彼时。大院的男孩们年少荒唐。一出学校。身边便依偎着年纪般若的女孩。 我不是沒有过惶恐的。却丝毫不得法。每每做梦。梦见谢道年的身边也有了这么一个女孩。然后哭着醒來。才惊觉。谢家哥哥早已不肯让我做他的尾巴。我多么惶然。倘若有一日。这握在手中的线泵然断裂。那我该如何自处。 我尚在读初中的年纪。心思早已经不在课堂之上。迫切地想要长大。迫切地想让他用另外一种眼光投注在我的身上。我想告诉他。我早已不是隔壁的常年挂着一条鼻涕的邻家小妹。 那真是出尽百宝的年月。我享受着别的男同学投递过來的灼热眼光。心思却飘到他的身上。只是祈求他的眼神里是否能有片刻波澜起伏。然而。这样的试探得到的答案只会让人沮丧。 我大刺刺地跑到他的班上。对着所有人宣告我的存在。以谢道年的偏旁的一种存在。我以为他会动怒。却发现了他的不置可否。再后來。我开始收买人心。坚壁清野。拿着旁人写给他的情书。找到当事人。一阵伶牙俐齿的数落。尖刻地好似一个善妒的小妇人。我满以为他会在意。却发现了他不知是全不知情。还是感谢我帮他扫清障碍。 是的。就是这样。我在这一悲一喜里乍暖还寒。事情就是这样。他的身边沒有任何人。包括我。但。至少。我该是那一个离他最近的那位女子。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他要奔赴美国的前夕。我才鼓起勇气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第一时间更新那一夜。夜凉如水。我竟觉得有点壮士般的悲凉。仿若他是宛若天上的神祗。一句话便可让我上天堂或入地狱。 其实。我真应该记得。他说“好”的时候。眼神里并沒有悲喜。而我却因为他那这一个字激动莫名。 真的是愚蠢不堪的年月。直到过去了若干年。我才发现。虽然我与他的纠葛如此漫长。漫长到覆盖了我与他的整个盛夏光年。其实。他对我。仅仅只是兄妹情谊。那些情不自禁。那些波涛汹涌。那些欲罢不能。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更像是一枚看客。陪着我演完了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这一出戏。 父亲早已回到了长安。出身官家。这些利益倾轧。人际错综的事情。多少也能有所耳闻。我知道。我与他的婚事。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虽然在双方家长口里便成了青梅竹马。鹣鲽情深。我真傻。一腔蠢血就那么自以为是地为这一场政治婚姻披上了爱情的外纱。 其实。我该知足的。看看周围的那些男人。纨绔子弟能有几分真情实意。见惯了这些逢场作戏的男人。越发珍惜远在重洋的道年。 是的。道年。谢家哥哥已经成为年幼时的记忆。如今。我终于可以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这么称呼着他。 我写信给他。“道年。等你从美国回來以后。我们就结婚。” “道年。我想我们的婚礼。一定是整个长安市最轰动的婚礼。我要在那一天。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道年。上个星期去你家看望你的父母。你父亲说。不希望你从商。他说自古商人多离别。等你回來后。便接他的位置。就让你在长安市好好发展。免得你满世界乱跑。怕你辜负我。道年。我觉得你父亲真是可爱之极。” “道年。还有一个星期。你就要回來了。听说你父亲拗不过你的心意。终于妥协了。安排你去银行工作。虽然你不喜欢我关心你的工作。但作为你的未婚妻。我还想。长辈的决定终究是为了我们好。去银行工作沒什么不好。至少有我爸爸在那。不是吗。” …… 我常常回想起初始。假若这真是一场只关利益无关风月的联姻。那么这些字字句句真的只是一场幻觉吗。还是真如他在勃然大怒时的口吐真言。我当真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女子。将上兵伐谋的那一套也使在了自己丈夫的身上。 好吧。我不知如何辩解。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要承认自己的兵败垂城。还是要硬着一口气承受他的指责。与其将尊严让人踏之如草芥。不如当一次烈士。打落牙齿和血吞。何思嘉有何思嘉的骄傲。我不肯承认。绝对不会承认。我捧着颗心端上前去。却被别人一掌打翻在地。 谁说爱情不是一场战争。谁先爱了。谁便输得一败涂地。 然后便是那一次灾难。是的。我无法掩饰我的惊诧。却从他家里人的眼神里读出了戒备与猜疑。 那段时日。是我迄今为止都不想碰触的记忆。 我的父亲在第一时间召我回家。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真的关心病情。可是看见他皱紧的双眉。我内心黯然。其实。再华丽的外衣也抵不过棋子的命运。官家子女。何來自由。更妄论爱情。 “嘉嘉啊。我们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看你们才结婚沒多久。他要真瘫痪了。做父母的怎么忍心让你跟他在一起。” 说起來真是情真意切。犹如当初他们在结婚当天的热泪盈眶。然后祝福我这么一个唯一的女儿喜得良人。从此白首不相离。 母亲开始有意沒意地叫我回家。总有各种的理由与借口。看在旁人的眼里。自然是我对谢道年的病不上心。我何思嘉就是一从骨子里都凉薄的人而已。 父亲对谢家动手脚的时候。我哭着求着。在他的书房里哭得昏天黑地。父亲却犹如一夜苍老。说出的话让我震惊。“嘉嘉。你也以为父亲这么做。当真是个势利小人。女婿一病。就连亲家的面子也不给了。” “爸爸在这个位子上并不容易啊。什么叫高处不胜寒。谢家在长安的势力盘根错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连我都无法得知究竟。他父亲还有两年就要退下來了。你也知道他姐夫在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我跟你都心知肚明。到时候他家败了。收不了场。我倒沒什么要紧。可你怎么办。你有沒有想过。倘若谢道年还能指望。这事情倒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可嘉嘉。爸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爸爸不能担着风险。眼睁睁地拖自己的女儿下水啊。” “爸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的意思是说。他姐夫的贷款有猫腻。” 父亲摆了摆手。不想再说。但我已知这权力场上的纠葛。谁又能干净。 我终于止住了眼泪。 那一段时间。我内心天人交战。却宛若行尸走肉。我渐渐地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甚至不敢去感知他的沮丧无助和绝望。一走进谢家的大门。我就被一种暮气重重包围。谢道年的病是一个禁忌。可我越发看清楚。这背后还预示着一颗明明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在风雨飘摇之间摇摇欲坠。呵。原來如此。 我知道。我内心的天平已然倾斜。却让自己埋首沙堆。维持着早已分崩离析的太平。直到。直到我看到了那一叠打印出來的聊天记录后。我才彻底地明白。何谓心死。 我知道。这是父亲在催促着我做出最后的决定。他知道的。 我却被那一字一句彻底凉透心扉。 原來。他的那些隐秘心事。他的那些彷徨无助。他的那些绝望。竟可以对着一个不知來路的陌生人倾诉。我。何思嘉。他的法定妻子。才真正成为了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场戏。自导自演。我终于肯承认。我从來就沒有进入到过谢道年的内心。任我日以继夜地站在门口。砸响门环。他始终不肯透出一个缝隙。 我们。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一对俗世夫妻而已。 大难來临。各自飞。 离开长安的那年冬天。大雪下的特别大。那一个小女孩。竟然也叫嘉嘉。 她就那么站在医院大门前。我知道。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根伤人的银针。针尖涂满毒液。针针见血。 是啊。他竟然叫我來演这么一场戏。在他眼里。我可真是刻毒女人的不二人选。一定是那深宫里心机重重的妒妇。伤人于无形。 可是。我真的嫉妒了。我嫉妒的是他的用心。他那么狠绝地将这个叫嘉嘉的女孩推开。用尽心思。甚至放弃维护家族的面子。妥协离婚。我知道。他做的有多坚决。定然就有多用心。 是的。那个我以为千年不化的冰山。那个滴水不穿的石头人。竟然动情了。 我不过是他的一把匕首。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拿着这把匕首穿过女孩的心脏。然后反手再给自己一刀。决绝如斯。当真是我印象中那个谦谦有礼的谢家哥哥吗。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跟他。骨子里竟是同样的人。我纵然是输了。输在先用了心动了情。却在最潦倒破败处。也要维持自己可笑的骄傲与尊严。我宁愿成为人们口中的薄情寡意之人。也不愿端着颗心卑微地匍匐在地。假若他爱我。我放弃何家的一切又如何。可惜的是。我等不到答案。自然不肯再连自尊都赠与他人。 原來。谢道年亦是如此。那位叫嘉嘉的女孩。是万万不能理解这样的情感的。你知道吗。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谢道年。宁愿把你狠心推开。也不愿意让你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即使是你愿意。那是与生俱來的骄傲。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可笑的尊严。宁愿我负人。不愿人负我。谢道年。你终究也有怕的时候。你怕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疼惜看到怜悯。对吧。所以。即使那凌迟之刑重之百倍地加诸在你身上。你也要毫不犹豫地推开她。宁愿把你从來不曾遭遇过的纯洁爱情放在冰天雪地里蹂躏。也要紧紧护住你那可笑的自尊。 荒诞如现实。在我跟他纠缠不清了若干年之后。我却在离开的那一瞬间。才彻底了解到了谢道年的内心。 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迈阿密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城市。这里沒有大雪。所以我才能渐渐遗忘那些大雪纷飞的记忆。只是偶尔。还是听來只字片语。 我以为。自己已经云淡风轻。不是沒有旁人递來玫瑰。我也会嫣然一笑。欣然笑纳。可是笑完之后。内心空荡。一方面。我多想这过往的二十多年如同真空一般消失。另一方面。我却犹如贪婪的病人时刻沉溺于往事的幻觉。我总在不断地假设。假设多年以后。如果相逢。 两年后的今天。我又一次回來了。当初的承诺。我想他不会计较了吧。 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断然无法跟想象中的他联系在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潦倒的病人。可如今。呵。我忍不住在内心发出一声惊叹。这才是梦想中的谢家哥哥。是的。眼前的谢道年。足以满足所有耽于爱情的女性关于男人的幻想。事业有成。不失倜傥。那多年沉溺于病榻的记忆。当真在如今的他身上寻不到丝毫阴影。我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如果有机会。我真想问问他。如何才能。再世为人。 我知道。在这衣香鬓影的场合。周围已有目光在我与他之间巡视。充满好奇与揣测。终于。他还是走了过來。冲我举了举酒杯。我笑了。“好久不见。” “在美国过得可还好。”一如既往地谦谦有礼。仿若我与他真真只是多年未见的故人。 “还行。你呢。”我总不能在他的面前失了尊严。戴上面具。嫣然一笑。 “这次回來准备住多久。” “回來过春节。元宵过了就走。在美国住习惯了。一回來便觉得冷。长安的冬天。我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他转过头來看看我。突然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迈阿密阳光充沛。是个好地方。” 是啊。迈阿密不会有这么阴冷潮湿的天气。不会有这么铺天盖地的大雪。不会有一颗永远不会被我融化的心。更不会有眼泪。 那一刻。我终于释然。 我跟他。在相交的命运里。不过是棋局上两颗黑白二子。与生俱來的命运让我们相逢。是我领错了意。会错了情。是我妄图去造次命运。所以才会嗔怪痴迷。等到命运突起。我才恍然。其实我与他。都是身不由己。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过眼烟云。是的。他早已放下。早已涅槃重生。纵然我再旧事重提。也只是徒增笑话而已。未必自讨沒趣。 从今往后。何思嘉依然是何思嘉。是堂堂何行长的千金。前尘已废。我自有自己的路要继续前行。 上飞机的时候。我突然沒來由地想哭。不知道是在哀伤离别。还是在祭奠逝去的岁月。是的。我把眼泪都留在长安。到了彼岸他乡。在那片绵延海岸的阳光沙滩的城市里。我再也不需要眼泪。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0 一座伤城 两个庸人 ------------ 第三十六章 2003年的春天來得格外地早。谢道年下飞机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热情的阳光的包围。春天早一步莅临滨城。阳光便显得格外可贵。 “去哪里。” “城市名人酒店。” 他是打定主意不再相遇的。却又一次神使鬼差地让自己任性了一次。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但却又在心理安慰自己:“偌大的酒店。不一定就能碰见。” 麦嘉正在酒店大门口检查为了迎接入住酒店的一批企业领导而设置的横幅与x展架。“你把展架往旁边放一下。还有大堂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她正在询问一个工作人员。却听到身后刹车的声音。习惯性地转过身。准备为即将进酒店的客人腾出一条空道。却被车门里走出的身影活活定住了心神。 她看着他下车。看见行李生从后车厢里帮他拖出行李。然后拿进酒店。看见他背转身掏出钱包付给司机车费。看见他从她身旁经过。经过旋转门。然后径直走向大堂。她看着他。一直到看见他消失于自己的视线。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 是他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是他吗。 麦嘉甚至有片刻的不确定。 应该是他的。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那一举一动都在传递着似曾相识的信息。可应该不是吧。否则。他怎么会來到这里。他又怎么会对她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在他们仅仅相隔几步的距离。 “麦经理。麦经理。你看展架这边还有什么问題。”下属唤回了尚在发懵的她。她才顿了顿心神。企图抛开刚才那短短一分多钟犹如幻觉般的相遇。是的。定是近日工作压力大。导致幻觉重生。否则怎么可能青天白日撞到梦里的人。 结果。下班的时候她终究沒有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发梦。“jerry。我想查查今天下午2点左右是不是有位叫谢道年的客人入住了我们酒店。” “麦姐。等一下。我帮你查查看。” 是他。果真是他。 麦嘉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春寒料峭。白日阳光褪尽。才发现霜寒露重。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可笑。这两年來。她连自己都欺骗得够结实。真的过去了。她以为麦嘉已经再世为人。那冰天雪地的记忆连同着长安。江城通通遗忘了。可是。呵。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仅仅只是一条消息。仅仅只是他來了。她就犹如被法术打回了原形。张牙舞爪也好。兀自镇定也罢。风一吹來。就全散了形。最可笑的是。她竟然还隐约存在着这么一个幻想:他是为她來的吧。念头一起。她更加觉得荒唐。除了恨自己不争气。还能怨谁。 “怎么不开车。”她被身后的车灯晃了晃。一转身发现原來是黄子明。 “哦。忘在停车场了。”她才想起。自己竟是一个人走出酒店的。 “你今天怎么了。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他把车停在路边。跟她一起走。 “沒什么。” “还沒什么。”黄子明递來一个电脑包。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会在你这里。” “下班的时候路过大堂。经理说你把电脑落在前台了。我刚好路过。也给你送过來。打你手机也不接。” 原來是这样。 “不好意思。我……”她现在真不想说话。亦不想见任何人。 黄子明有点心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已经习惯了她在他面前的故作坚强。现在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心疼。他的内心一震。突然不想再去伪装平日里那副良师益友的扮相。 “带你去喝酒吧。” 其实是应该拒绝的。可麦嘉却不由自主地上了车。现在的她。需要酒精。只有酒精才能让她平静。 “我家还存了好些酒。去我家吧。”她坐在那里。像极了一个破碎的布娃娃。神情哀伤。 黄子明当然不会将这一句话看做是明目张胆的邀请。他知道她需要酒精。陪着她。却无关风月。 他从未送过她回家。至少走的那么近是第一次。他只知道她住在这附近。可却不知道原來是里面一栋毫不起眼的房子。 他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80年代的小区。楼道之间竟沒有路灯。他看着她摸着墙壁往上爬。对黑暗的恐惧竟比他來得强烈。“为什么不住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他忍不住开口。 “酒店配了单人间。况且住在酒店的时间比在这里多。能将就就将就了。”她继续朝前走。还是不忘提醒他。小心台阶。 在黑暗中。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细碎的高跟鞋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寂寞的回响。内心震荡。黄子明连忙收敛心神。唯恐失态。虽然他的手已伸在了半空。企图扶持起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影。 “想喝什么。” 黄子明打量着她的家。其实。并不能称之为家。至少在他看來。简陋得甚至有些寒酸。 这一看上去便知道是出租的房子。房东的口味奇突。天花板上竟镶嵌了一圈镜子。入门也是一面硕大的镜子。房子虽大。却空旷得觉得。有些萧瑟。 “这房子……”他还沒开口。麦嘉已经端了两个酒杯放在他面前。“怎么。是不是觉得阴气重。女孩子住的地方。很正常。” 他不再接口。她显然沒有用心生活。假若真是正常的女孩。即使是方寸之地也会精心布置。只有她这里。估计把卧室里的衣服一收拾。便可等待下一位租客进入。这房子沒有她的痕迹。是的。沒有人气。 只是除了酒柜里那满堂堂的酒。然后他看见她从酒柜下面拖出一个箱子。呵。好家伙。一整箱的芝华士。 “我以为你滴酒不沾。结果还是一酒鬼。”他接过酒杯。才发现麦嘉竟然靠酒精來麻醉自己。估计早已成瘾。 “在那些场合。不叫喝酒。所以我从來不喝。”是的。那叫应酬。不叫喝酒。但这样喝法。日积月累。终究不是长法。 “要冰块吗。”她已经喝了一大口。才转身去冰箱取出冰块。往他酒杯里放了几块。 “真不敢在你面前喝酒。” “我这叫暴殄天物。算不上喝酒。看看酒柜里。都是些不值钱的货。”她喝了酒。才恢复了点人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也懂得拿自己调节气氛。 一开始只是闲聊。黄子明是善解人意的高手。知道该说什么不该问什么也就陪着。看着她一杯一杯。如饮甘醇。倒也不劝阻。有些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一醉方休。他倒不介意奉献耳朵。 “黄总。你为什么不把你老婆从台湾接过來。” 他有些无言。他以为她不会好奇。 “婚姻之于男人是不一样的吧。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当初才会跟我那么说。但即使再喜欢。也不会离婚的吧。”她已经有些微醺。说起话來才开始肆无忌惮。 他以为。这件事情是他与她的禁区。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耻辱。他曾经也打算用最俗套的方式将她圈禁在自己身边。后來放手作罢。才渐渐觉得自己的过犹不及。他是越珍惜。反而越不敢碰触。 如今。他听她这么自嘲地问了出口。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她还是上了心。虽然是怨恨。 “你说。我上一世是干什么的。说不定真是谁谁谁的偏房。如今这辈子來來去去都是这样。活该做小伏低。想要的偏偏得不到。” “为什么这么埋汰自己。”他不该问出口的。可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却发现其实她的视线并沒有在他身上。 “说出來。你会笑我吧。”她的视线依然有些涣散。可眸子却越发清明。她终于借着一场求來的宿醉。絮絮叨叨地完成了内心的旁白。“他的妻子也叫嘉嘉。呵。他写的信也是嘉嘉。哪个嘉嘉呢。我不知道。其实。你会笑我的吧。女人真是沒有尊严。我竟然幻想过。真的幻想过。我想告诉他。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那么卑微的幻想。卑微到我都不敢去假设如果。可那又怎么样。” “那一次。我也是不停地喝着酒。不喝酒好像就沒有了勇气。豁出去了只想求一个答案而已。姿态那么地低。真是下作啊。跟死缠难打又有什么区别。他明明推开了。我还要贴着上去。我记得我哭了。哭着求他。威胁他了吗。我不记得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然后。醒來的时候他就进了医院。” 麦嘉的声音里已然有了哽咽。是的。那是一段不堪回忆的过往。她只是借着当时的钝痛。狠狠地埋葬到地表深处。可是一揭开。依旧是那么混沌不堪。记忆已腐烂。可伤口却依旧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他竟病了那么重。其实。我真的不了解他的。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不知所以。结果发现。其实不是。真的。错的实在太离谱。他不需要我。一点也不需要。是我害了他。所以他推开我是对的。他有他的路要走。虽然那条路绝望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但他不需要我。不需要这多余的我。” “酒。恩。是个好东西。可以忘。也可以记起。你知道吗。当我觉得要崩溃。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一喝酒就好了。真的。我闭着眼睛就会看见他。他在那里笑。快看啊。好看吧。”她真的醉了。一会哭。一会笑。痴痴地沉浸在自己梦里。梦里不知身是客。醒了以后呢。 黄子明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了过來。他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属于他。从前。第一时间更新现在。将來。都不会属于他。她的心里有个洞。无法填补。他只是觉得心疼。却发现除此之外。无法再进一步。 假若在今天之前。他还存着一丝把握。还想着如何攻城略地。如今。他是实实在在死了心。他不是双十年华精力充沛的少年人。能为着一个女孩如痴入魔。他能做到今天这般。已是极限。多年商场纵横。让他明白。得不到人心。便不可交心。 他对着她宿醉的神情。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句:可惜了。 谢道年失眠了。或许是睡不惯酒店的房间。或许是觉得房间里空调的温度高得有些离谱。他有种沒來由地燥热。打开窗户。他站在飘窗前。初春的滨城夜晚真有点冷。 他看着窗外的夜景。沒來由地开始怀念起当年在江城的那一夜。他站在窗边上看着这座以璀璨夜景闻名的城市。内心的焦灼远甚今日。可为什么回忆起來却觉得如此美好。 千城一面。繁华总有相似。滨城的夜晚也是如此。霓虹闪烁。歌舞升平。可。为什么觉得春夜的寒风破窗而入。第一时间更新直直穿过心脏。空荡得飘忽所以。 是的。他看见了她。却故作不视。他是在沒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狭路相逢。竟发现不知以何种神情何种语气何种面貌走到她面前。“你还好吗。”“嘉嘉。原來你在这里。” 不。都不是。都不能。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她走的。自然不能半途而废。一方面他够狠心。对自己对她。另一方面。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非要走到近处。真像是一个上瘾的病人。明知不可触碰。偏偏要离得那么近。也不怕自己引火**。 烟花纵然绚烂。可走近了。却会灼伤双手。晃痛双目。 “听说你住在名人酒店。”袁三的电话还是不合时宜地响起。刚一接起。就是一个不让人愉快的问題。他沒有做声。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 “见着了。”袁三不依不饶。“我沒说错吧。是不是像个女强人。呵呵。跟当年相比真是太不一样了。可是你发现么。是不是更漂亮了。” 他有点烦躁。突然不想听见袁三的聒噪。即使是又如何。他突然不喜欢听见旁的男人这样评价她。 “我明天去一趟规划局。地已经看好了。但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你那边准备地怎么样了。” “资金沒什么大问題。可我担心我们第一次做开发。中不了标怎么办。毕竟不是在长安。”袁三听见谢道年扯到正事。自然而然收敛了打趣的神情。 “投标的事情我來负责。这边还有些关系。你把资金准备好就行了。还有就是加盟连锁的事情放一放。中介这块摊子我不想铺得太大。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 “道年。有句话。我老早就想说了。今天你又提这个。我可忍不住了。我知道。你从小主意就大。哥们也是听了你的。跟了你。才有今天。可这一次我不赞成你做开发。而且是异地开发。” 谢道年知道袁鸣秋对他这一次的投资行动有微词。他肯定是以为自己是为了私人原因才这么做的。他想辩解。但忍了下去。 “之前你做中介连锁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这么说吗。说做地皮资金投资太大。而且资金回笼也有风险。虽说现在房价都在涨吧。可你说这么大一工程。咱们除了投地的资金以外。就沒别的余钱了。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中介这一块。势头那么好。现在就收。不是站在原地等着别的人追上咱们吗。” 谢道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不见得旁人就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其实有一肚子的理由可以分析给袁三听。告诉他之前做中介是资金限制所以才能小打小闹的做。他还可以告诉他。做开发的投资回报率远远高于做房产中介。他更可以清清楚楚地对他说。之所以选择滨城投地是因为滨城的土地增值速度会远远高于长安。他还可以告诉他的他的全盘战略。从上游拿地到中端开发再到下游销售。只有形成一条完善的产业链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创造利润。抵御风险。 可这些。却被袁三的接下來的话全堵了回去。“道年啊。我知道你这次去滨城是存了些私心的。往常这些出差打前阵的活你都交给我來做。当然。我也沒说你这次做的不对。可这毕竟是大买卖。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接下來的话谢道年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他知道他跟袁三。这对曾经患难的兄弟。这对起于微式的生意搭档。合作就快要到头了。路不同不相为谋。他叹了口气。他跟他的确不一样。结了婚的袁三。跟家里的关系缓和。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事事顺心。自然沒了往日那股拼劲。是的他想着守着眼前这摊生意。按部就班地走也就圆满了。当初那股孤注一掷的心态早就变了。而他不一样。他沒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坐享其成。他只能逼迫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更多。所以一个固守。一个激进。总之。他们是到分岔口了。 谢道年突然有些感伤。从今往后。他就真的只有一个人。前路是明是暗。都只有一个人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七章 这一场风暴來得悄无声息。等到麦嘉第二天上班被总经理叫去办公室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里。坐着总经理。分管财务的副总。还有财务主管。麦嘉一走进去。便发觉了气氛怪异。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会议。更像是三堂会审。 “麦嘉。我刚看到财务报表。有些疑问想问问你。在座的都是经手人。大家面对面把问題说清楚。” 财务主管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不知道是在说“不关我的事”还是“无能为力”。他硬着头皮开了口:“公关部去年的预算是200万。年初的时候做盘点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单据对不上号。所以找你來查查。你看。这几张单子都是你签的。” 麦嘉昨日醉的厉害。一时半会沒回过神。看了那几张单据。傻乎乎地说:“是。都是我签字报销的。怎么了。” 总经理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像极了看见鱼儿上钩的表情。又突然觉得索然。是不是错估了她的能力。竟然如此大意。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第一时间更新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你看这几笔。报表上写的都是个人借款。我想问问还了沒有。”总经理缓缓开口。 麦嘉只觉得有一股血直往头上冒。脑子一阵阵地发晕。什么意思。 公关部总有些开支是沒有正规**的。请客吃饭。送礼。大大小小。总会有不能经过正常渠道报销的账目。所以会计这边一般都按照个人借款的名目入账。如今总经理竟然拿这个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來质问她。意欲何在。她的脑子终于在这一下重击之后回复点清明。神情一变。却再也不做声。 “麦嘉。你仔细想想这几笔钱的出处。”账务经理知道來龙去脉。也只能想着麦嘉能说出个丁卯來。不要拖他下水。 会议室里突然一片寂静。静得可怕。麦嘉隐约摸出了点头绪。却不得要领。但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 “我无话可说。”她开口。 总经理终于掩饰不住得意。“那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麦嘉抬头直视总经理。眼神竟是出乎意料地凌厉。总经理有些下了不台。干咳了几声。想从气势上压倒她。 “交出去。可是职务侵占罪。我想着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前途毁于一旦。” 麦嘉觉得浑身发冷。她很想知道这当头一棒是所欲为何。可脑子却不听使唤。她有点恨自己。这么那么沒出息。果真是喝酒误事。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她在脑海里搜索着。可却想不明白。真是得罪了谁。那谁能讨到好去。公关部里的手下。不。她要把这细末一五一十说出來。纵然做不了证据。可公关部的人却沒有一个人干净。别的部门。那斗垮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她想不清楚。依旧不做声。 “好吧。你先回去想想。想清楚了來找我。”总经理见已经收效。便不再继续演下去。她就算此刻不明白。等会总会有人告诉她來龙去脉。 谢道年刚从外面回來。就看见麦嘉抱着一盒纸箱子往外面走。他原本是想躲过去。却不经意发现她的神色有异。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他继续朝前走。可走到电梯哪里却顿住了。一转身跟了出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认识你吗。”早就发现了他跟在她身后。她原本是打算不理睬的。可一想到他的身体。想到若干年前。他因为走多了路疼得昏倒在路上的情景。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回了头。 “出什么事了。”一问出口。谢道年才觉得有些唐突。是的。他从來沒有想过他们之间隔了这些年。第一句竟像是从未分隔一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好像中间那段平行的岁月从來曾存在过。 可是在麦嘉听來却觉得五味杂陈。是啊。出什么事了。她也不知道。她就是被这么一句关切的问句问得卸了元气。顿时丢盔弃甲。到头來。你还是想着的。不是吗。 他与她的初始。便是一场倾诉的开始。她这才发现。原來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是有根可循的。她就是信任他。一如当年隔着那条网线。隔着千山万水。她将自己的心事吐露无一。 如今。他们的重遇。竟亦是从一场倾诉开始。 “事情就是这样。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就是一次明目张胆的陷害。但我不知道原因。”她颓然地坐在那里。神情一如当年。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酒店的人员架构。你当初是怎么进酒店的。” 麦嘉有些尴尬。但想着当年既然都说了。如今再说清楚点。又有何妨。 “你不会是怀疑是因为黄子明的关系吧。我跟他真的沒什么。他们沒理由拿我來对付他。”说完了。麦嘉自己补上结论。 谢道年突然有些想笑。谁说她变了呢。看着精明能干的模样。其实不谙世事。自己以为清白。旁人却不会那么认为。平白无故被人当了枪使。 “那你再说说你们酒店准备投资的事情。你刚才说怀疑沒有交报告上去。所以得罪了总经理。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酒店上市以后。有了一大笔资金。第一时间更新所以今年年初的时候准备新开一个酒店项目做投资。要赶着在三月财报的时候出。当时我也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总经理叫我一个人做一份建议书。这不是很合规矩。我那天跟黄总提了一下这个事情。他也沒说什么只是叫我不要把报告交上去。所以我就沒继续写下去。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事情。总经理觉得我不是他的人。所以才要铲除异己。”麦嘉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好像找准了事情的关键。 谢道年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会这么简单。他要黑掉一个公关部主管是很容易的事情。犯不着拿坐牢威胁你。他想威胁的是你后面的人。” “你是说黄总。”麦嘉惊讶地叫了出声。 谢道年沉默。可表情说明一切。 麦嘉连忙摸出手机。可听到手机那边传來“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时。她才觉得事态严重了。 “他犯了什么事了。”麦嘉自言自语。昨天不是还在酒店看着他吗。昨天晚上他还送她回家。还一起喝酒。对。她还醉的很厉害。但。等等。他昨天为什么來找她。她只顾着发泄情绪。却忽略了黄子明为什么昨天会特地追上來找她。送回电脑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是不是在她毫无察觉地情况下。已然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沉默了半响。麦嘉开口。两个人谈完那桩突來的变故。才觉得有些尴尬。这才想起两个人的关系真有些不伦不类。 “为什么这样问。” “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哪里可笑了。” “很多。很多地方都可笑。” 对话有点无稽。说到这里。两个人都笑了。麦嘉在经历了暴风骤雨般的一天后。第一次笑的那么放肆。谢道年觉得两个人的对话才真正可笑。哪來那么多可笑的事情呢。可他的嘴角就是止不住地上扬。 分别的时候。谢道年看了看时间。“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知道你來滨城不是來玩的。去忙你的吧。”麦嘉挥了挥手。 “那……再联系。” “恩。” 这是一场告别的有些尴尬的分别。可麦嘉却觉得甜蜜。说不出哪里会让她觉得甜蜜。回到家里。她才敢细细回想。 这真的是一次神奇的相遇。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出了这挡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跟他该不会在这么平静的交谈里再一次恢复邦交。 多神奇。她居然忘了自己当初给自己许下的承诺。不是说不认识了吗。可居然就这么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了一下午的话。说到口舌干燥。说到永远想这么说下去。 直到现在。麦嘉才敢细细回想起刚才见面的点点滴滴。他的样子真的看不出來是曾经病入膏肓的人。他痊愈了吧。顷刻。麦嘉又对自己说。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这个人自尊顶顶要紧。才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病弱的样子。那。他还是很辛苦吧。这两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啊。听他刚才说。第一时间更新想在滨城做点小生意。莫非是想长期在这边。那为什么还住在酒店里。是因为她吗。…… 麦嘉就一味地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这些暗自揣测的心态。时而担忧。时而暗喜。那一股叫做甜蜜的河流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喷薄而出。这样的喜悦冲淡了她几个小时前在办公室里遭遇的风雨。直到手机铃声突然惊醒。 “麦嘉。我在你家楼下。” 该來的始终会來。麦嘉挂了电话。起身下楼。内心已经有个一个大致的轮廓。因着谢道年的分析。她总不至于惊慌失措。 “黄总。什么事。”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來看看你。” “能告诉我原因吗。” 黄子明诧异地看着麦嘉。他以为她会茫然失措。是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都不知情。很多时候他想提醒。可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说到底。他还是不会信任她。商人嘛。他把利益和感情分的很清楚。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吃惊。这真的昨天晚上还在为情所困。第一时间更新哭闹不止的女人吗。他以为她会看到她的惊恐。害怕。他以为她看到他出现会犹如看到救星。可沒有。她的平静让他开始重估眼前的这个女人。 “即使要死。总要问个清楚吧。”麦嘉开口。盯着黄子明。目光如炬。 黄子明顿觉尴尬。可却知道不得不说。费了些神想着如何措辞。才能将事情的來龙去脉讲清楚。 “你知道我们集团上市的事情吧。”顿了一会。黄子明才开口。 “我当初进入酒店。身份是董事。占了15%的股份。上市以后。总之事情有些复杂。不只是我。还有别的一些股东也在购买公司的股票。但你知道。股票这东西。如果价格不变。怎么可能会有利益。谁还会愿意买呢。” 麦嘉听着他的开头。终于摸出了点头绪。说的倒是轻描淡写。但这里面的龌龊事情不知几多。无非就是做低抛高。玩资本运作那一手。 “年初说新开酒店的项目。咳咳。只是董事局的决定。当然。会有人不赞成。其中就有董事长。” 什么时候。董事长竟不能控权股东会议了。他否决的方案竟然也能通过。到底是什么原因。 黄子明注意到了麦嘉震惊的神情。却不知道该和盘托出还是一笔带过。“总之原因很复杂。但即使通过了。他也不是甘心就范。而且。他明明知道。我们提出这个项目。并非是真的想做。只是想让财报做的好看点。” 麦嘉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做让财报好看点。虚报项目。追加投资。假作报表。炒高股价。原來如此。他想做庄家。不。不是。他根本就是一个庄家。 一定是他拿股价威胁。所以董事长才迫于就范。可发现这个项目根本就不可能真正实施。黄子明只是一个股东。他做这些无非是想通过股市赚钱。但董事长不一样。酒店是他的实业。他是法定代表人。别说他不敢拿这么大的家业去投机。要是出了什么篓子。出事的人是他。而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董事。想到个中厉害。麦嘉才觉得黄子明这个人看着是儒商。结果做生意的手法却是那么见不得天日。 “所以董事长反击了。他让总经理叫我做这份建议书。只是想留个证据。把你拖下水。对不对。” 黄子明惊讶于她的脑子能转的那么快。是。至少说对了一些。虽然不是事实的全部。可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你是我的人。所以拿你开刀。其实你跟整件事情都沒有关系。” 麦嘉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什么叫不知情。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让所有人都以为麦嘉是他的人。她就是黄子明的靶子。是他的盾牌。他就那么竖在那里。让那些想对他下手却无从下手的人拿这个靶子开刀。以为可以打开一条缺口。却沒想到。麦嘉这个靶子做的何其冤枉。 麦嘉想到这些年在酒店。真的。她居然还在为自己的成就默默自喜。殊不知在外人看來。不过只是上面有人的闹剧。真可笑。而她自己呢。不同样如此。她以为自己拒绝了黄子明。便可清者自清。她还天真地以为。黄子明还能待她亲厚。全然是为了那点异性的吸引力。渐渐地才是对她个人的尊重。她居然沉浸在这样的自欺欺人里。甚至觉得他是良师益友。多么可笑。别人段位不知比你高了哪里去。你以为你是利用了他对你好感。却不知道别人却乐得顺水推舟。把你拖出去当了一盘靶子。 “他们真天真。以为黑了我。就可以要挟你。是吧。”麦嘉终于明白。 黄子明算是默认。 “财务总管才是你真正想保的人吧。”真正跟他瀣沆一气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黄子明有些后悔告诉她始末。原本是存了些愧疚。如今他竟生了几分戒心。为着她的举一反三。只是那么敷衍了几句。她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那你今天來。是想告诉我。你根本就不打算为了我。放弃你的计划吧。即使是他们真要抓我去坐牢。” “嘉嘉。事情沒你想的那么严重。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无非是做个样子给我看。我怎么可能轻易受他们威胁。” “那我知道了。谢谢。”麦嘉只觉得身心俱疲。再也不想敷衍下去。转身就走进单元门。“黄总。不早了。我先上去休息了。辞职报告我下个星期一会交上去。不会让你难做。” “麦嘉。你听我解释……” 麦嘉完全不理睬背后的那个人。自顾自地上了楼。 谁说她不可笑呢。平白无故做了别人的冤死鬼。如今还要元凶來告诉她。末了。还要插上一刀:一路走好。我是不会帮你。他以为今天來还能继续糊弄过去。假若她真是病急乱投医。岂不是被对方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还好。最后关头。她终于收回了已经踏空在悬崖边上那只脚。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三十八章 这场牢狱之灾來得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星期一麦嘉原本打算去递交辞职报告。沒想到一进酒店。就看见总经理陪着两位穿制服的人走了过來。呵。真是心急手快啊。看來他们算是谈崩了。不得已还是使出了最见不得人的那一招。有些人不试试。谁知道最后结果呢。估计他们那帮人还是存了点幻想的。真以为逼到了绝路。黄子明会松口。 “请问你是麦嘉吗。”穿制服的人先开了口。 麦嘉点点头。转身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总经理。笑得很飘渺。总经理顿了顿神。看她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神色一黯。难道这步棋走错了。 非但走错了。而且错的还是很离谱。 黄子明老神在在。董事长提起了麦嘉的事情。他还给他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这场仗。董事长算是彻底输了。 达成的协议倒也简单。董事长终究还是在那份投资计划书上签了字画了押。末了。黄子明淡淡地开口:“听说新酒店的地你已经看好了。我也不催着你。转让股份的事情。虽说我给谁都一样。但我们毕竟兄弟一场。我就先知会你一声。到时候你要沒资金接不了招。希望老许你也要多多考虑兄弟我的难处。” 董事长的脸瞬间就黑了。早知道他会使一这招。以为丧权辱国地签了协议。让他抬了股价。沒想到他还是不肯放他一马。15%的股份可不是小数目。换谁接手对酒店來说都是大事情。弄不好他连酒店都保不住。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也知道我老婆孩子都在台湾。这些年东奔西跑的也累了。挣了点钱回家养老。你说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辛苦做什么。” 董事长是撕破了脸想问出个所以然。黄子明却丝毫不退一步。还拿这些台面话堵他。分明就是告诉他。沒有资格看他的底牌。 谈判算是崩了。临走的时候。黄子明闲闲地说了一句:“听说你那位总经理的任期快到了吧。” 彭地一声就关上了门。至于办公室里面那一位如何的歇斯底里。都与他无关了。 这一役。他赢得漂亮。却实在不厚道。不过。对黄子明來说。生意处处都有。何必困在这家酒店。至于被无辜牵扯进來的那一位。他只能在内心说一句抱歉了。还能如何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公安机关的人对她倒也算客气。因为是经济案件。而且是由资方主动报案的。面前这一当事人看來也是一个代主受过的主儿。检察院的人來了一次。审來审去沒什么结果。就把她关进小房间。自己思过去了。 对于麦嘉來说。这一夜却异常地漫长。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像被当头一棒喝了个清醒。 不是想象中那种几个人住一间的拘留所。一个人一个小房间。幸运的是还开了一个小天窗。即使如此。漫天漫地的折堕感还是汹涌袭來。 麦嘉即使再如何冷静。这二十多年里。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为阶下囚。她也想过。这些事情扯得清楚吗。第一时间更新 她是问心无愧。可法律能认这些问心无愧吗。 她可以辩解这些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可税务工商能认这些潜规则吗。她可以说这些只是报销的一种行规。可行为却可以上纲上线。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说明自己不算职务侵占呢。谁给你耳提面命了。谁主使了。谁参与了。 她到此刻才觉得。什么叫有冤无处伸。 这些介于黑与白之间灰灰浅浅的地带。真的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罪可奖。是否曲直都是旁人嘴里的一句话而已。 如今才觉得自己天真可笑。不知怎的。她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开始反思自己。越往回想。越发觉得自己天真。 职场就是角斗场。即使她觉得自己是凭借真才实学那又怎样。第一时间更新身前身后。还是有许多看不见的刀子。谁能保证自己能毫发无伤。 幼时读古书。总觉得那些居庙堂之高的权谋斗争都离现实实在遥远。可利益二字却是亘古不变的。有利益。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是江湖。腥风血雨。谁还去体恤谁的无辜谁的冤屈。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做事就是做人。可以前的麦嘉不懂。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可混出天地。可事实上。她实在有够失败。盲着双眼过春秋。才发现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些加班加点的时辰。那些尽职尽力的细节。统统只是印证了一点。所谓的热血不过是一腔蠢血而已。 她突然觉得累。 职场。战场。名利场。第一时间更新人人都是角斗士。有的人只攻不守。命门大开;有的人龟缩隐忍。似闲庭胜步;有的人勇猛有余。沉着不足;还有的人犹如跳梁小丑。丑态尽露。倒也无耻者无畏;……当然。他们中沒有胜者。真正的胜者是看台上的看客。总归是场戏。为了a角b角争得头破血流。倒是白白便宜了买票进场的观众。 忒精彩。也忒无奈。所谓的职场人生。 厌倦。就像是一场突如其來的病。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被近日來疾风骤雨般的变故折磨的有些脆弱的神经。 是的。她已经厌倦了。 虽然只是短短数载春秋。可细细想來竟像是过了一生那么长。她想起人人口中那位最年轻的酒店公关部经理。想起那位叫麦嘉的女子。如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市场部工作人员升任成了一夫当关的公关部主管。她想起那个女子。在茶水间里听到同事的流言蜚语。还要故作无知无觉地走过;她想起那个女子在酒桌上巧言笑兮。八面玲珑。用僵硬的笑容來掩饰自己厌恶至极的内心;她还想起那个女子在同事们的诧异声中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赶出來一份预算计划书。然后在惊叹里掩饰自己眼底的黑色;她想起斡旋在各色人等中间的情形。衣香鬓影。鲜车怒马有之。与贩夫走卒讨价还价有之。与甲方阿谀奉承有之。与乙方色茬厉荏有之。与上司察言观色有之。与下属恩威并重有之……不是不光鲜的。在外人看來。总会演绎出各个脚本。有谈资的女人总有几分出众之处的。可如今想來。演的竟统统不是自己。 她突然厌倦去扮演这样一个角色。第一时间更新 灰心是必然的。可却发现不仅仅只是灰心。她总是想起自己的初始。不过是赌了一口气。恍惚间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于是。心底有个声音响起。犹如一声闷雷。。 麦嘉。你这是要做给谁看呢。 是想告诉某某。你离了谁都一样活。而且还活得很好。 还是你自欺欺人。以为工作就是你全部的依傍。 她想装作沒听见。可这声音却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响起。犹如要扳开她死命想要掩饰的伤口。然后逼她睁开眼睛。看清楚伤在哪里。 她总是用名片上的名头去安慰自己。用银行卡上的数字來抚慰内心。她。就是麦嘉。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第一时间更新她爱过。错过。然后再世为人。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作罢的。 工作。只是工作。是饭碗。是名片。是阶层。可它是沒有生命的。甚至显得冰冷。这不是一种享受。只会让你沦为一种机器。 麦嘉闭上眼。想到前路。假若继续往前走。她无非就是明天的总经理。或许还不如人家那么厚黑。但那又如何。这。真的是你想要走的路吗。 这一夜。麦嘉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像是发烧。又像是受寒。身上密密一层汗。不知是邪风入体。还是酷热难挨。她感觉到体内有些东西正在流失。比如存留于内心的一点天真。比如以往对人性的某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妄念。 倘若昨日的她还只是一只带刺的刺猬。第一时间更新不过只是存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戒备。那么现在的麦嘉。身上罩着一层天蚕丝甲。看似吹弹。实则刀枪不入。水土不侵。 这一夜。是炼狱。亦是涅槃。 麦嘉设想过无数个天明以后的可能。她知道自己这一进去不过是做戏给人看。谁也不能奈何。等到尘埃落定。自然会有人來放他出去。但她沒想到的是。來接的人竟是谢道年。 她看着他。晨曦刚露。滨城常年阴雨。可那一天。竟是出奇的晴好。当她适应了有些灼人的光线。视线中的那个人急急地向她走过來。她想笑。可发现面部的神经好像僵硬过久。有些不听使唤。不知道这样的笑。在他看來。是否比哭还要难看。 “还好吗。”明明是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那是那最平淡无趣的三个字。 还能好吗。他看着她。显然是一宿未眠。明明是料到的。可偏偏还是晚了一步。费了若干周折。竟还是让她在里面待足了24小时。不是不心疼的。尤其是看见她有些憔悴的有些凌乱的发梢。还有。还有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眼神。结了一层冰似的。明明在笑。可在谢道年看來。真真是在哭。比哭还要让人看得剐心。 “谢谢。” 是该说谢谢的。可一说出口。才觉得这一句谢谢像是要将人隔绝到千里之外。说不出的生分与隔阂。谢道年明显楞了一下。终究还是沒做声。打开了车门。让麦嘉上车。 “检察院怎么说。” “酒店撤诉了。说是一次误会。”他是下过功夫的。却只字不提。想來也清楚。即使他们真的撤诉。也不会來得那么快。董事局哪是那么容易就范的。 麦嘉也不想拆穿。索性闭目养神。阳光真刺眼啊。突然有些不能适应。 “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沒事了。”送她上楼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些无话可说。 麦嘉点了点头。她需要的不只是一次睡眠。最好一朝梦醒。就垂垂暮年。终于不用唱戏给人看。 突然两个人都有些无话。麦嘉看着他。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是真的爱眼前这个男人。以前是。现在是。或许。将來也是。但。哪又如何。 麦嘉抬了抬手。想去捕捉从楼道缝隙里照射到他侧脸的光线。手伸到半空。才觉得举动有些任性。就这么顿了几秒。 谢道年有些失神。觉得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就在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几秒里。两个人响是被滞留于某个时空的旅人。有些话沒说。可好像又什么都说了。是无语凝噎。又像是语尽千言。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打破了这有些神秘带着无限迤俪的空气:“我还有些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跟你联系。” 然后转身下了楼。连忙下了几级台阶。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走到一楼的时候。又顿住了。想转身上去。到了三楼。又折返下來。 想不清楚的事情。理不出头绪的东西。还是暂时先放在一边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1 带刺玫瑰模拟心的葬礼 麦嘉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住,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麦琳,目光如炬,“你要是有地方可以去,你会想到来找我吗?你明明知道我在滨城,你明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为什么之前一声不响?现在出了事,你在我面前使什么性子?我对不起你了?我把你关进去的?我让你变成今天这样的?”麦嘉累积的情绪瞬间爆发,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说出口的话却句句带刺,不知道怎的,她就是觉得委屈,莫名的委屈。她的亲生妹妹,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老死不相见,她想尽办法地寻她,大伯说她出去打工了,却不知道是在哪个城市,她没好意思回去问父母,这事就搁成了心病。可如今,她这个妹妹明明跟她在一个城市,明明从杂志上看到了她的名字,想必是偷偷确认过的,偷偷从杂志社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却打定了主意不跟她相见,如今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想必她们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吧?现在呢,她刚一出来,就急忙跟她划清界限,她做错了什么?她亏欠她了吗?即使有,难道就不能补偿吗?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又急忙按下去。 麦琳完全被麦嘉一顿抢白弄蒙了,本能地竖起全身倒刺,她这一天实在是受够了,如今这个扮演上帝的人还要来奚落她,数落她的不是,“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吗?你是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妹妹吧?像这样不干不净,没出息的妹妹拿来干什么?你瞧不起我,可以不用来啊,我只是叫你放我下车,怎么了?我不是遂了你的愿吗?从此以后我躲你躲得远远的,别说你有一个妹妹,我这样留有案底的妹妹丢不起你这个人……” “啪”的一声,麦嘉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手垂下来了,可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你……你再说一遍!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麦琳被她那一巴掌扇得双眼充血,声音越发尖利:“干吗!现在才来扮姐妹情深啊?麦嘉,我告诉你,晚了!我被送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云南老家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车间里当小工洗瓶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睡三十块钱大通铺,打黑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诬告进了派出所,你呢?你在哪里?你现在怪我没体会你的感受,那谁来体会我的感受?我难道跟你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你的都是最好的?我就要在地狱里不得好死?我生错了人家,我还能怪爹妈,现在呢,我能怪谁?” 麦嘉刚想声辩,却被麦琳压了回去:“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又会弹钢琴,又会跳芭蕾,谁都喜欢你,我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你以为父母不偏心吗?要是不偏心,为什么被送走的人偏偏是我,而不是你啊?” 麦琳这些话竟是哭着吼着说完的,歇斯底里,犹如一个困兽,终于把蓄积在内心若干年的愤懑发泄而出,说完以后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倒在椅子上,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显然是在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麦嘉看着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终于,她伸出了手,轻轻拍打着麦琳颤抖的肩膀:“好了,我们回去吧。” 麦琳这才抱着麦嘉,哭出了声:“姐姐!” 麦嘉把麦琳带回家后,她显然已经疲倦至极,洗了澡就回房间睡觉了。只有麦嘉,麦嘉彻夜难眠,虽然时针已指到凌晨两点,可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睡意。这冲击太过强烈,她需要时间才能消化刚才麦琳所说的那些话。 无论现实如何冰冷,可记忆却是温暖的。 ------------ 第三十九章 这是麦嘉來到滨城之后。过得最无所事事的一段时间。 她不再过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她从來沒有跟那些事扯上过联系。关掉手机。拔掉电话。其实。人。哪有那么忙。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好像从地缝里突然窜了出來。捧着一大堆细沙。看着它从指缝里一分一秒地过。 她买回一大堆杂志。累了就睡。醒了就吃。原來日子也可以这样打发掉的。 谢道年來过几次。她打开门让他进來。举目都觉得萧条。 他也甚少说什么。坐了片刻。竟挽起袖子开始帮她收拾。她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吃的零食。看着电视。也沒想过要拒绝他的帮忙。 两个人甚至很少交谈。來來去去无非是几句。 “你家的拖把放在哪里。” “好像沒有。” “电脑桌旁边的书我帮你放在书柜上了。好不。” “恩。随便你。” “嘉嘉。盐放在哪里的。”他在厨房里喊她。 “橱柜里第二格。那白色的小罐子里。”她坐在那。竟也懒得起身。 “厨房里熬着汤。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喝了。我先走了。”他走到玄关处换鞋。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帮我把我门带上。” 彭地一声。门关了。她却发现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些什么。 谢道年总是隔三差五地出现。每一次來总会大包小包地带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生活用品。只是为了让这房子有些生气。 明明是官家少爷。做起事情來竟也有板有眼。他不知道如何去劝她。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去说些他想说的话。所以干脆不说。 一开始。她只是坐在那。后來终于忍不住跟着到了厨房。远远地站在那。看着他背对着她。在菜板上切着东西。 “我从來沒用过这个厨房。” “做菜也很有乐趣。要不我教你。” “你怎么会这些。”她依旧抱着双手。只是眼神里有了动摇。 “昨天熬的汤好喝吗。山药炖排骨。多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他手上的活丝毫也沒有慢下來。 一來二去。渐渐有了些生气。 “嘉嘉。帮我剥点蒜。” 她连忙走进去。“要几个。” “你能吃辣的吗。”他打开火。往锅里倒油。 “快走开。我要炒菜了。厨房里呛人的很。”他连忙把她推出去。 她就站在厨房门口。油烟升腾。才发觉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一种有别于以往的生命体验。明明是发誓再不可能同路的两个人。此刻却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此和谐地相处着。 他不说。她亦不说。但此刻也无需多说。 她想开口。留住他。但脑海里自动回闪当年的片段。才发现自己已经沒有理由再开口。 他也想开口。告诉她。但所有的事实都在提醒他。你已经沒有资格再开口。 佛曰八大苦。爱而求不得。 既然如此。她跟他只想自私一点。只是这样。就这样。已经很好。 “你在忙什么。”他终于沒有离开。破天荒地两个人共进晚餐。 “看上了西边一块地。最近在忙投标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也不打算深问。继续埋头吃饭。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才发现气氛暧昧得异常。第一时间更新 尴尬了几秒。 “你先说。” “你先说。” 终于大笑出声。 不是不默契的。可那又怎样。 最终还是把想问的问出了口。 “你打算在滨城待多久。” “目前还不太清楚。应该会待一段时间。但可能会两头跑。” “身体吃得消吗。” “还可以。” 然后。她看见他吃药。十几片。各色的药丸。一口气倒进嘴里。动作娴熟。连眉头都沒皱一下。 她突然有些心酸。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仿佛感知到她的注视。视线里有关切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他朝她笑了笑。算是安慰。 “你休息完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摇了摇头。第一时间更新表情茫然。 “真不打算追究。讨回公道。” 她嘴角扯动出一丝笑。再次摇头。 “有什么意思。最多听到一声对不起。对我來说沒什么意义。”她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表情慵懒。仿佛真的过眼云烟。 他的内心有句问句。正在蠢蠢欲动。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终究。还是不敢放手一赌。 赌她肯不肯跟你走。 于是。起身。离开。 打开门要走的时候。他转身。“有时间的话。可以陪我逛逛滨城吗。” 麦嘉仿佛听到彼岸花开。土地萌芽的声音。她抓住门框。许久才听到自己说:“等你有空再说吧。” 兜兜转转。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可曾经那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那种奋不顾身的爱情早已沉淀于地底。无处寻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岁月带走了最纯粹的感情。留给世间这对男女的。是欲走还留。是欲言又止。亦是欲罢不能。 这段情。不知怎的。从轰轰烈烈。不成功便成仁般的壮烈竟成了如今这般的辗转绵长。明明近在眼前。咫尺可及。可两颗心。却似相隔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如今。两个人终于达成共识。仿佛真是铁了心要将彼此埋藏在最深处。眼神出卖真相。可举止却在欲盖弥彰。 成长。真是一个丧失的过程。她历经数载。再也不肯如当初那般勇烈。他生死轮回。看清内心后却再也不敢贪心。 从此。爱。只是神龛。只是枷锁。诚心供奉。却不敢靠近分毫。 一个月之后。麦嘉见到了黄子明。 原本是不想见的。可内心却还是想知道最后的答案。 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冲着她笑。“一段日子沒见。看來你休息得不错。” 仿佛他才是置身事外。最最无辜的那个人。 麦嘉也笑。只是嘴角多了些嘲弄。 “黄总找我什么事。”不打算虚与委蛇。开门见山。 “上次听你提了一下关于开发主題文化酒店的方案。我比较感兴趣。想听听你具体的一些想法。” 麦嘉勃然。见过无耻的。真真沒见过这么无耻的。插了一刀。沒有任何下文不说。如今竟來套这样的话。 他看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解释。“是这样。我最近打算自己投资建一个酒店。目前正在收集方案。上次听了你的建议。我打算邀请你跟我一起合作。” 原來这就是他所说的补偿。 “黄总真是抬举我。我入行的日子太浅。新酒店百废俱兴。肯定是要找经验丰富的同行。我怎么有资格。” 黄子明听出了她的暗讽和推诿。倒也不生气。“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情。确实很抱歉。所以今天來。的的确确是想所有补偿。” 话既然说开了。麦嘉也不客气。“这也叫补偿吗。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工而已。黄总打算开什么价。” “做生不如做熟。公关部仍然给你。而且你也可以参与酒店的管理。从定位、风格都可以参与讨论。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我不想看着你整天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这段时间闷坏了吧。” 明明是自己着急。说出的话反而觉得是在处处为她着想。老狐狸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黄总。之前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计较。心想这你毕竟带我入行。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必要反咬你一口。可是。你这么说。真的让我挺失望的。你也知道。我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黄子明一脸的茫然。 麦嘉这才怒从胆边生。第一时间更新原來这才叫真正的老江湖。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原來就是这样。他既然不提。摆明了就是不认账。平白给她抓住口舌。明明是想还债。可偏偏要做出一副施恩的嘴脸。麦嘉突然觉得一口气腾腾地升起來。压也压不住。终于打算撕破脸。 “黄总。我听说名人酒店的财务经理好像还沒走。这一次你不打算请他过去帮你吗。” 黄子明陡然变色。她竟然威胁他。 可姜还是老的辣。转了几个念头。他已换了一副嘴脸。依旧笑脸盈盈。 “麦嘉。我不说什么补偿。这是來之前我想的两条路。一开始我看重你这个人才。而且你当初给我提过的建议也不是沒有实施的可能。我给你一个大展才华的机会和平台。既然这样的机会。你打算让它溜走。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说人才嘛。真是可遇不可求。只能在心里叹一声惋惜了。还有嘛。我是个商人。喜欢拿数字说话。这里有张卡。你要觉得自己委屈了。就拿去。全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麦嘉看也不看桌子上那张黄灿灿的卡。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听说黄总把股份让给了董事长。让他沒有资金去拿原本想修建新酒店的地。想來黄总打算建酒店的地方也选好了吧。不知道那15%的股份是多少呢。” 黄子明终于明白。终究还是低估了她。他明白这个女人跟他再也沒有什么交集了。不会再是朋友。连虚与委蛇的朋友都不是。她厌恶他。甚至鄙视他。看穿了他的底牌。所以才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跟他说话。而在见面之前。他以为自己是有把握哄回她的。 “黄总不要多心。我只是有些好奇。这张卡里的数字。跟你那套现后的股份相比。到底占了千分之几。或者是万分之几呢。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自己这黑锅到底价值几何而已。” 黄子明彻底黑了脸。尴尬地想开口。妄图扳回一城。可对面的麦嘉已经起身了。 “不好意思。黄总。我约了人。先走一步。”她优雅地起身。拿起包走的时候。把那张卡拿起來放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你说我把这张卡寄给你台湾的老婆。告诉她。她老公在大陆包养了一个女人。你说她会怎么办。不知道这张卡对她打离婚官司。有沒有帮助。平白无故给一个女人一张卡。总是有些让人想入非非的。你说呢。黄总。” 说完。麦嘉就走了。 黄子明气得坐在那。半晌都沒有动静。 “是不是玩得有些过火。”谢道年刚才一直坐在不远处。隔岸观火。原本是打算随时出手。总是有些担心她。可一路听來。发现曾经的麦嘉早已非吴下阿蒙。她有她的手段。笑起來的时候毫无防备。可谁要得罪了她。一不小心就被刺得浑身是伤。 她长出一口气。转过头看他。“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他不语。他终于肯承认。此时的她。是一株带刺的玫瑰。哪里还需要他的保护。进而一想。又觉得心惧。什么时候她也会拿这样尖锐的刺对准他。 “沒有。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无需客气。”他终究沒有开口责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吗。你真是这样想吗。”她站在他面前。眼光射过來。竟觉得有些尖利。 “嘉嘉……” 麦嘉叹了一口气。顿时卸顿下來。“不过只是过过嘴瘾。又怎会真的要他怎样。我原本就不想跟他计较。” 他无端端松了一口气。 “嘉嘉。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你最想做的职业是时尚买手。还记得吗。”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若干年前的时候。想了想。点点头。“那时候真天真。总觉得学校的工作枯燥乏味。喜欢买东西。疯狂地购物。羡慕那些靠买东西为职业的人。”回忆终于让她刚才紧绷的嘴角线条放柔。 “其实。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沒有打算换个职业吗。” “來之前沒想过。不过刚才的确是打定主意不在这行混了。真真累人。” “那就好好想想吧。虽然滨城不如上海这样的城市。可是从事跟时尚有关的工作。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杂志啊。周刊啊。跟你当初的职业理想很接近。” “我。做杂志。可能吗。”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他冲她鼓励地笑一笑。眼神里有充满那种是曾相识的宠溺。 麦嘉沒有做声。两个人往前走。身体挨得很近。分明沒有接触。可影子却重叠在一起。像极了头枕着头的一对亲密恋人。 假若。能相扶相持。结伴而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章 只隔了一个星期。麦嘉的邮箱里便收到了一份邮件。 本地一家新杂志正创刊。正在招兵买马。橄榄枝竟伸向了她。 麦嘉打电话给谢道年。才发现他已经回到了长安。 “去看看也无妨。”他只字未提自己从中费了多少功夫。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她意见。 “但这一行我完全陌生。” “旁人不也是从无到有地学起。” “真的可好。” “假若跟想象的不一样亦可转身。” 她在电话这端笑。内心安稳。 真奇怪。只字片语也能获得力量。 第二天。她便神清气爽地去面试。 新杂志社的地址位于闹市区一栋写字楼里。整整租了一层。也算豪气。 办公区空荡荡的。看來人手还沒到位。应聘的职位是编辑。可面试她的人却是总经理。旁边才坐着总编。 “以前在酒店工作。” “可有接触过这一行。” “有沒有相关文字作品。” 都是意料之中的问題。并无太多刁难。但凡总编皱了皱眉头。那位总经理总能找到话帮她解围。 “编辑并非只是单纯的文字工作者。靠的还是敏锐的触觉和思维。就杂志定位而言。城市生活包罗万象。时尚是大家竞相追逐的热点。既定位于时尚消费类杂志。必然要跟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时尚品牌。大型卖场。高端场所。相信我以往的经验能为本刊效力。” 三分关系。三分实力。第一时间更新三分自信。或许还有一分。算印象吧。鲜少有人拒绝像麦嘉这样周身都能散发光芒的女子。 这是与以往完全迥异的行业。人或事都显得新鲜。 麦嘉渐渐做出乐趣。这一行多是文人或是写手。心思单纯。沒太多利益倾轧的事。尤其是新创刊的杂志。人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打出一片天地。她身历其境。竟也沾染了些许热情。 当然。还有若干好处。工作时间自由。大把的闲暇都由自己支配。工作无非是拉着一帮模特摄影去时尚卖场拍照。联系品牌商。在以往酒店的专卖店里早有联系。如今做來更是不费功夫。得闲了回想。这工作薪水尚可。内容轻松。竟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口。真该满足了。她这才渐渐明白谢道年的良苦用心。他终究是舍不得让她继续在那一行里摸爬滚打。相对而言。这杂志社的工作简直跟养老院差不多。她甚至不需多消勤力便能赢得掌声。过往阅人无数的经验放在这里。用到十分之一便已足够自保。何须像往常那般。蝼蚁竞血似的生活。 “道年。谢谢你。”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他看出了她的疲惫。看出了她的厌倦。进而才想着提醒她换一种方式享受人生。是的。享受。而不是以往那般憋着一口气往前走。那是抗。是挨。是熬。而不是如正常人一般。他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她的生活。只是稍一点拨。她已明白。他不想见到她累。可也不愿意见着她就这么惫懒下去。就这么消沉下去。是他提醒了她。路还有很多条。不是到南墙。亦可通罗马。假若不是他。她能否很快从那场风波的阴影里走出。她不知道。 谢道年的日子并不平顺。待在滨城的日子比他计划的要久。第一时间更新回到长安后。一连串的变故打得他猝不及防。 袁三见着他的时候。虽然依旧热情。但神色却显得有些吞吐。谢道年一开始沒做声。只是处理完手上琐碎的事情。他还是打电话约了袁三到家里。 谢道年自从生病后。爱上了茶道。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温着茶杯。倒弄了半天。递给袁三一杯。“尝尝。15年的陈年普洱。” 袁三一进來。闷着头在那看了他半天。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上次在电话里沒说清楚。我只是担心你误会。” 谢道年也沒说话。甚至也沒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一丝也沒闲下來。 “这是公司的账目。你看看。”袁三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显然是有备而來。“道年。不是我想要怎么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外人说起來。感觉我们好像要搞分家一样。要不这样。这公司咱们继续做着。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但业务还是目前这样的方向。至于房地产开发这一块。我觉得风险太大了。而且积压的资金太多。我光看这贷款的数字都觉得心惊肉跳。觉都沒睡好。你说这上亿的钱砸进去。万一房子卖不出去砸在自己手上了怎么办。别说还贷了。单就每个月的贷款利息都够呛。这边公司的利润都不够填那个洞。” “总的來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块。都属于良性资产。现在把所有的资产都抵押给了银行。手上的流动资金都拿去搞开发了。那我们这边还怎么过。你想过沒有。”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也沒什么大志。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我也懂。我要是现在还是孤身一个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第一时间更新咱们兄弟俩绑在一起生绑在一起死。你就是叫我跳火坑。我都沒二话。可……你看我现在拖家带口的。有老婆。有父母的。我可不能不顾及他们。你说对吧。” 谢道年接过袁三的杯子。给他又沏了杯茶。示意他喝。 袁三吃了一记闷棍。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喂。我说谢老二。我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心底怎么想的。也要透个底不是。要不你把在滨城的计划跟我说说。别每次打电话就要我打钱过來。开资产证明啥的。我这心里悬得七上八下的。你要是有什么必胜的招儿。那哥们还跟你扯这些有的沒的做啥。” 谢道年伸了一伸腰。一脸的疲惫。“哪里有什么必胜的招儿。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那你……”袁三的脸色已经有了些挂不住。 谢道年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了。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一定给你个答复好吧。” 袁三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很多话梗在喉咙哪里。明明是不吐不快。可看着谢道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回去的时候。一路寻思。发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匕首刀刀都往谢道年的心上扎。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何用。明明是自己不甘心冒险。不愿意跟着兄弟一起担风险罢了。 他想到两年前。真真是物是人非。 才不到两年。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境就变了呢。 那个时候的他喜欢上了梁荷书。就这么一门心思栽了进去。老爷子也真是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说断粮就断粮。免了他的职务不说。连车子房子都一起收了回去。那时的他才多多少少体会到当年谢道年得病以后的心境。周围的狐朋狗友全沒了。他还好。至少身体健康。身边还有一荷书。但谢道年呢。两个人就在温泉疗养院策划着未來。谢道年说。他听。真是热血澎湃的时候啊。那个时候的谢道年何曾不是跟现在这样。作风冒进。说一不二。明明资金只够开一个店。他却有办法拿这个店做抵押。开第二个。第三个。否则两年的时间他们能有这么大的版图。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反对。 袁鸣秋才发现。根本的原因在自己。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走投无路。被家里逼到绝路孤注一掷的袁鸣秋了。现在的他事业顺遂。婚姻美满。家庭和睦。他。还有什么必要跟着谢道年这个孤家寡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呢。 想到这里。袁鸣秋突然一个急刹车。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鬼迷心窍了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转身回去跟谢道年说清楚。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怎样。他袁三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主儿。但开到一半。他又转了一个头。硬生生地停在了路中央。 “你这人就是江湖义气重。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什么事摊到面上说。谢道年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总经理连人家肚子里的蛔虫都不如。” “鸣秋啊。爸爸知道你有今天不容易。也知道谢道年那小子是个人物。但一码归一码。问你个什么事。你都一问三不知。世道好的时候。大家都沒话说。要是有个风吹草动的。第一时间更新你说你怎么办。你要爸爸怎么办。你别以为你在外面帮他跑贷款的事情。我就不知情。要是出个什么事情。谁來担。” 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着梁荷书和他父亲的话语。一个冷眼嘲讽。一个苦口婆心。戳到的都是袁鸣秋的死穴。是他一直忽视或者说是故意忽视的死穴。他。作为谢道年的兄弟。他选择毫无保留地信任。但他的妻子呢。他的父母呢。 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袁鸣秋就这么突兀地把车停在路中央。车厢里早已经是烟雾弥散。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阻止了内心两股力量的不断角力。 好吧。既然谢道年要给他一个说法。他就等等看吧。 倒转了个头。一辆白色的切诺基在黑夜的街道上呼啸而过。传來一阵刺耳的汽笛声。或许。他的内心还有一股真正的声音却沒有宣泄出口:沒有哪一个有血性的男人甘愿跟在别人的身后。一辈子笼罩在旁人的阴影之下。或许他的内心想的正是:看看离了谢道年的袁三究竟能干出番什么事业來。 那天晚上。谢道年躺在床上。明明倦极却发现辗转难眠。 其实袁三的事情。他早在预料之中。并不意外。两个人虽是多年好友。可性格却迥异。他当然可以解释。但解释又有何用。正如袁三所说。是否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这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百战百胜的。他靠的不过是一股孤勇。既然当日的伙伴已生怯意。他又何必硬拖着对方下水。可何况。他不用用兄弟之情去挟持。虽然他知道只要说出口。袁三断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但又有什么意义。如此狷介的事情。他谢道年。还使不出手。 可即使心里亮如明镜。依旧觉得心绪繁杂。说不出的郁卒。他从未像今晚这般。想听听麦嘉的声音。真的。只是听听就好。至少。为了证明。他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他拿着手机。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出键。算什么呢。左手的拇指一直摩挲着手机的按键。却一直狠不下心。突然铃声响起。仿佛心有灵犀般。竟是那串自己熟稔于心的号码。 “还沒睡。”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可背景却一片空旷。 “有事。” 麦嘉也不再追究为何他如此迅捷地就拿起了电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措辞。 “恩。沒什么。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谢道年只觉之前馄饨的情绪一扫而清。原來真是单单听到她的声音足矣。 “你沒在家。”他听出了背景里传來喇叭声。 “恩。我正在路上。”麦嘉从未像此刻这般发觉原來自己也需要安慰需要肩膀。可那个人却在遥远的他方。可望不可及。 “道年。我想问问你在滨城可有认识的人。就是公安部门之类的。” “出了什么事。”谢道年的语气紧张起來。 “不。沒什么。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叫我去派出所领人。我现在还在路上。从來沒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慌。” “什么人。”谢道年听到原來不是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我妹妹。”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一章 麦嘉就是在这样一个深夜。在一个她设想无数次重逢却也沒有预料的地方见到了麦琳。 “你叫麦嘉。”派出所的警察倒是拿出本子。煞有介事。 “恩。” “你跟麦琳什么关系。” “姐妹。哦。不。堂姐妹。” “到底是堂姐妹。还是姐妹。” “有关系吗。我只是被通知过來保释她而已。”麦嘉面色微怒。对这样的地方深恶痛绝。 那位警察倒也不再刁难。继续埋头记录。麦嘉实在忍不住。“警察同志。我想问问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涉嫌偷窃。” “啊。” 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心里暗忖。眼前的女子跟里面那个长的一点都不像。怎么可能是姐妹。 其实也不是相貌。感觉。感觉南辕北辙。否则她怎么可能那么诧异。 这个时候。有个警察走过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连忙点头。一脸了然。等那人离开以后。他的神情明显比刚才热情。“麦小姐。麻烦你在这签个字。我们同事已经去放人了。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麦嘉了然。定然是刚才挂了电话后。谢道年又知会了声。否则。这衙门里的人怎么是那么好相与的。 “保证金多少。”她也不多言。提起笔就签了字。 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突然觉得内心慌乱。竟径直走到了院子中央。靠在车门处。深呼吸了几下。才稳住了心神。 “姐姐。”她听见身后传來声音。才敢转身看她。 是她吗。有多少沒见了。隔着岁月的长河。她竟然发现眼前这个人竟是如此陌生。是自己曾经血脉相融的妹妹吗。是每个午夜梦回惊醒的身影吗。 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瘦削。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她看不清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只是觉得陌生。但这陌生跟平常的又有不同。是那种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去应对的陌生。 “上车吧。回去再说。”她转身打开了车门。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多待片刻。至于心里叠加的若干疑问。既然找到了当事人。谜底自然会揭开。何必在这样的地方惊慌失措。丢人现眼。 车厢里气氛显得诡异。麦嘉一门心思开车。一句话也不说。麦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开始有些不安。后來才缓缓开口: “不好意思。这次麻烦你了。原本是沒想过要找你的。可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只能想到你。” “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麦琳的嘴角不经意地一弯。有些自嘲。“你们杂志卖得很好。我每期都在看。” 原來如此。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在滨城。你怎么会在派出所。你怎么会被人控告盗窃。你怎么会变成今天怎样。太多的怎么会。竟不知道先从哪一句问起。只能开了一个头。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就行了。今天麻烦你了。那个保证金。我会想办法还给你。”麦琳的口气突然冷了下來。坐直身子。随时准备下车。 麦嘉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住。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麦琳。目光如炬。“你要是有地方可以去。你会想到來找我吗。你知道我明明在滨城。你明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为什么之前一声不响。现在出了事。你在我面前使什么性子。我对不起你了。我把你关进去的。我让你变成今天这样的。”麦嘉累积的情绪瞬间爆发。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说出口的话却句句带刺。不知道怎的。她就是觉得委屈。莫名的委屈。她的亲生妹妹。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老死不相见。她想尽办法的寻她。大伯说她出去打工了。却不知道是在哪个城市。她沒好意思回去问父母。这事就搁成了心病。可如今。她这个妹妹明明跟她在一个城市。明明从杂志上看到了她的名字。想必是偷偷确认过的。偷偷从杂志社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却打定了主意不跟她相见。如今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想必她们根本就沒有见面的机会吧。现在呢。她刚一出來。就急忙跟她划清界限。她做错了什么。她亏欠她了吗。即使有。难道就不能补偿吗。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又急忙按下去。 麦琳完全被麦嘉一顿抢白弄懵了。本能地竖起全身倒刺。她这一天实在是受够了。如今这个扮演上帝的人还要來奚落她。数落她的不是。“你以为我想來找你吗。你是恨不得沒有我这个妹妹吧。像这样不干不净。沒出息的妹妹拿來干什么。你瞧不起我。可以不用來啊。我只是叫你放我下车。怎么了。我不是遂了你的愿吗。从此以后我躲你躲得远远的。别说你有一个妹妹。我这样留有案底的妹妹丢不起你这个人……” 啪的一声。麦嘉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手垂下來了。可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你……你再说一遍。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麦琳被她那一巴掌扇得双眼充血。声音越发尖利:“干嘛。现在才來扮姐妹情深啊。麦嘉。我告诉你。晚了。我被送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云南老家被打的死去活來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车间里当小工洗瓶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睡三十块钱大通铺。打了黑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诬告进了派出所。你呢。你在哪里。你现在怪我沒体会你的感受。那谁來体会我的感受。我难道跟你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你的都是最好的。我就要在地狱里不得好死。我生错了人家。我还能怪爹妈。现在呢。我能怪谁。” 麦嘉刚想声辩。却被麦琳压了回去。“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又会弹钢琴。又会跳芭蕾。谁都喜欢你。我就是你跟在你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你以为父母不偏心吗。要是不偏心。为什么被送走的人偏偏是我。而不是你啊。” 麦琳这些话竟是哭着吼着说完的。歇斯底里。犹如一个困兽。终于把蓄积在内心若干年的愤懑发泄而出。说完以后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倒在椅子上。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显然是在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來。 麦嘉看着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终于。她伸出了手。轻轻拍打着麦琳颤抖的肩膀。“好了。我们回去吧。” 麦琳这才抱着麦嘉。哭出了声。“姐姐。” 麦嘉把麦琳带回家后。她显然已经疲倦至极。洗了澡就回房间睡觉了。只有麦嘉。麦嘉彻夜难眠。虽然时针已指到凌晨2点。可却发现自己丝毫沒有睡意。这冲击太过强烈。她需要时间才能消化刚才麦琳所说的那些话。 无论现实如何冰冷。可记忆却是温暖的。 是啊。麦琳。这个小她两岁的妹妹。怎么不温暖呢。 她跟她一起长到十岁。这十年的光景。她们如同平常姐妹般。当然是爱的。却少不了口角摩擦。无外乎姐姐的发夹比妹妹的好看啦。妹妹有的玩具姐姐沒有啦。麦嘉以为她跟她会这样吵吵闹闹。相亲相爱。一起成长到老。 她从來沒有想过。这样的爱会在麦琳的心中成为天长地久的怨毒。她知道她会怨。但绝对低估了她这样的怨。足以连她这个唯一的姐姐也囊括其中。未能幸免。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父亲突然当着全家的人面说。“你们还有个大伯。”然后破天荒地低下身子。跟麦琳说:“琳琳。想不想去大伯家玩啊。” 那时的麦琳看了一眼姐姐。声音显得稚嫩:“爸爸不带姐姐去吗。” “姐姐要学钢琴。爸爸只带琳琳去好不。” 她还记得麦琳冲她笑。仿佛又一次战胜了姐姐。然后飞快地点头答应。 谁也沒想到。这一次的笑容竟成为隽永的烙印。 然后便是年少无知的她向父亲问起:“妹妹什么时候回來啊。” 一开始。父亲还能敷衍几句。后來便对她说:“嘉嘉。你同学家也有妹妹吗。” “沒有。”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她天真地摇头。 “因为每对爸爸妈妈啊。只能有一个孩子。现在我们家有了嘉嘉。还有琳琳。但大伯家却一个孩子也沒有。那嘉嘉。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大伯家怎么沒有孩子呢。”她并沒有想到所谓孔融让梨的故事。 “恩。这是大伯的秘密。大伯很喜欢琳琳。所以琳琳就成为大伯的孩子了。知道吗。” 拙劣的谎言竟能让十岁的孩童若有所思地点头认可。 “那爸爸我们可以去大伯家接琳琳回來吗。” “可以。当然了。我们都可以去大伯家。以后嘉嘉也能去大伯家玩。大伯住在云南。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所以琳琳贪玩。就不愿意跟姐姐在一起玩了。” “琳琳不乖。不爱爸爸妈妈。” “恩。那我们嘉嘉呢。” “嘉嘉才不要离开爸爸妈妈。” “那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找琳琳好不好。” 她欣喜。以为妹妹真的只是乐不思蜀。她要把妹妹带回家。她看着房间里空着的那张儿童床。竟不知不觉有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琳琳。你回來以后。姐姐不跟你抢玩具了。好不好。” “琳琳。今天童晓宇说他也有个弟弟。上次爸爸说一家人只能有一个孩子。肯定是在骗我的。等你回來了。我们去找童晓宇玩。我跟他玩。然后你去找他弟弟玩。好不好。” “琳琳。到底什么样啊。你都不想回來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呢。” “琳琳。第一时间更新周末我们要去动物园。你不是最喜欢去看猴子吗。为什么还不回來啊。” 有时候也爱说些高兴的事情。比如得了小红花。考试得了一百分。被舞蹈老师表扬了。她也喜欢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对在着麦琳曾经住过的那张儿童床。窃窃私语。眉飞色舞。但更多的时候。会觉得不开心。小小的人儿。只是单纯地认为她的妹妹去了别的地方玩。但总是会回來的。 直到那年春节。她跟父母坐上了去云南的飞机。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激动地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有更深的一层原因。她要去把她的亲生妹妹接回來了。 那一次。麦嘉刻骨难忘。 她的妹妹。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竟只是躲在房间的门口。就那么窃窃地看着她。甚至不敢与她的视线接触。她一看过去。她就躲开了。彭地一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琳琳有些怕生。跟着我们习惯了。都不愿意认亲生父母了。”大伯婶嘻哈一笑打着圆场。她真的有些伤心。却不知道这伤心是从何而來。她开始检讨。是否自己真的得罪了她的妹妹。她想了好久。都沒有想明白。最后趁着大人们在聊事情的时候。她大着胆子靠近了门边。敲着门。“琳琳。我是姐姐。” 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却不敢再大声。只是小心地敲着门。一直敲一直敲。里面却一直沒有声音。 “嘉嘉。哎呀。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大伯婶。琳琳怎么不出來啊。” “你等一下。我帮你叫。”大伯婶使劲拍着门。“琳琳。快出來。这么那么沒大沒小的丫。姐姐來看你。你也不出來。” 不一会。门开了。但门缝里的那个小女孩。眼神里竟是惊恐和害怕。就这么水汪汪地看着她。她不明所以。想伸出手去拉她出來。门却被大伯婶一把推开。“叫姐姐啊。越发沒有规矩了。平时怎么教你的。” “姐姐。”麦嘉听过无数次她叫姐姐。可从來沒有这一次。听得如此刺耳。她从來沒有用这样陌生。甚至带着点抗拒的声音叫过她。 她只会嗲嗲地喊。“姐姐。给我嘛。给我嘛。”又抑或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唯恐她不理她了。尖着嗓门在后面追着跑。“姐姐。等等我。” 当然。她也会生气。生气的时候她只会直呼她的名字。“麦嘉。妈妈叫你写作业。” 她看见姐姐发怒了。反而更得劲地喊。边跑边喊。“麦嘉。麦嘉。麦子嘉。麦嘉子。小嘉嘉……”变着法地叫。只是想看她生气。当然被捉住以后。她也会求饶。“再叫啊。叫啊。麦嘉是你叫的吗。沒大沒小的。” 她被她挠得全身不自在。只好一个劲地说。“不敢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姐姐。姐姐。姐姐。好姐姐……”姐姐两个字的音被她拖得又细又长。再也不忍心看她那副可怜相。 是的。各种各样的“姐姐”。撒娇的。发嗲的。生气的。使性子的。正儿八百的。情真意切的。什么样的“姐姐”二字她沒听过。却唯独这一次。这一声“姐姐”叫得让她有些发杵。陌生到她怀疑这两个简单的音节并非出自麦琳的口中。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回过味來。这一声姐姐。更像是那种重组家庭的孩子被父母强迫着要挟着叫一个陌生的男人或者女人为“爸爸”“妈妈”的感觉。 只是礼节。无关感情。 然后当天晚上。她跟着父母出了大伯家。住在附近一个酒店里。第二天。他们就踏上了回江城的飞机。 从此。麦琳的名字成为麦家的禁忌。 她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直觉。她再也不敢那么理直气壮地询问父母。“琳琳怎么还不回家。”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但这样的事情或者变化早已超出了童年人的理解范畴。 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在只字片语里拼凑出碎片。 一开始。只是一次无意间听到父母的争吵。夹杂着母亲的低泣。 “你太狠心了。那也是我亲生的孩子啊。” 然后是父亲压抑的叹息。“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她自己不愿意跟我们回來。” “是真的不愿意。还是被逼的。难道你看不出來吗。” “但那个人是我亲哥哥啊。你叫我怎么说。他也很为难。当初主动提出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哪有送出去了又带回來的道理。而且。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不会亏待琳琳的。” “不是自己亲生的。能好到哪里去。就算他自己沒有孩子。但也隔了一层不是。你上次沒看见吗。她看见我们跟见着陌生人似的。问她跟不跟我们回來。她居然摇头。你大哥到底是在怎么带孩子啊。” “哎呀。你就是妇人之仁。既然都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孩子。从此以后你就只有一个嘉嘉。麦琳是你侄女。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麦彤民。你实在太狠得下心了。拿自己亲生女儿去报恩。而且你也看见他们家是什么环境了。天差地别啊。你让我们家孩子去那个地方受罪。吃的穿的我就不说了。光是以后受教育的问題。我看你怎么办。你这是在毁我们家孩子啊。” …… 麦嘉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惊呼溢出嘴角。这是一个硕大的谜团。而她终于看见了第一丝探知谜底的曙光。 接下來。全靠自己的拼凑。在父母亲神态各异的表情里捕捉真相。在母亲的隐忍的低泣里探知究竟。在他们的字言片语获得信息。 恩怨竟要从上一辈开始回溯。 他的父亲是家里的老二。跟大哥一起读书。一起下乡。78年恢复高考。他的大哥把回乡的名额给了他。而自己却留在了云南乡下。从此造就两兄弟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分配到机关。一步步做起。竟也小有成就。成家立业以后才想起远在国境之南的大哥。 他的大哥曾经教他读书替他下田干活的大哥。却成为云南农村里一泯然众人的普通农民。早已与一当地妇女结婚。过着跟当年大多数山区农民一样贫穷的生活。 他有多愧疚。不得而知。只是很快地动用了人力财力将自己的大哥接回江城。大哥不愿意离开早已扎根的农村。不得已。只能在云南一个叫寻甸的县城里为大哥落户。并将户口转为居民户口。在一家当地的国营小厂矿工作。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在当年的中国并不鲜见。可大哥未有子嗣的事情却成为了父亲梗在心里的一根刺。 天长月久。大哥不说。但遗憾和失落却溢于言表。他太想补偿这若干年來的稀罕和歉疚。终于有了决定。 所以麦琳被过继到了大伯家。 原本这并非沒有什么。总归还是一门血脉。相亲互溶。可。早已不是旧时代。母亲迈不过去那道坎。父亲心里也不好受。县城与大城市。环境天差地别。他担心自己的小女儿。可却又无可奈何。 麦嘉懂事以后。再也不问麦琳的事情。奇怪的是。麦琳的过继非但沒有让两家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反而越走越远。大伯生性寡言。父亲主动了几次。便也就凉了心。渐渐少了联系。麦嘉矛盾。一方面她怪父亲的狠心。另一方面却又要暗自替他开脱。只是她内心无比清楚。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人就是麦琳。而她所能想象的无辜。也只是她缺少了真正的母爱父爱。缺少了锦衣玉食的环境。缺少了跟她一起成长的过程而已。除此以外。她想不到更多。或者是有些更隐秘的事情。她不敢去想不愿意去想。 这是在遇到麦琳之前。麦嘉所能拼凑出的所有真相。 但麦琳的话语却像是一颗颗炸弹。炸醒了她长此以來企图自我安慰自我麻醉的神经。 这里漏洞太多。出乎意料之处太多。可她和着她的父母一起不约而同地选择做了鸵鸟。以为不看不听不问便是天下太平。 她的大伯婶。据说性情乖张。不知是终身未孕的原因或是本身性格已彪悍。她听母亲提过大伯在大伯婶面前的唯唯诺诺。却从不敢往深里想。这样的一个大伯婶是否能善待她的亲妹妹。 今天。她一个字都沒听错。麦琳哭着说。她在云南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在哪里。是啊。她只是想过最多只是不亲。何曾能想到虐待这样的事情上去。而她。和她的父母。竟关着耳朵。放任了这样的事情发生。然后继续粉饰着太平。 她从來不会去想。为何每次只是大伯给他们家打电话。而她的妹妹一次也沒有主动打过电话來。她从來不会去想。每次在电话里。大伯的平安一切都好里。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是为了有所交代。还是刻意隐瞒。 又或者。她的父母是知情者。可偏偏将她蒙在了鼓里。 她却只能在若干年之后。在重逢几乎象人不出的情况下。听着她的一连串反问里。去拼凑属于麦琳破碎的人生。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番外(二)若要辜负,便来辜负 ------------ 若要辜负,便来辜负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那么远。 。。因为你的幸福证明了我的失败。 两个少女。一个生在波兰。一个生在法国。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年龄。她们也有一样的名字:薇罗尼卡。她们都那样喜欢音乐。嗓音甜美。波兰的薇罗尼卡非常喜欢唱歌。唱高音特别出众。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沒想到一天她真的遇到一个样子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可是她自己却在一次表演中心脏病发暴毙在舞台上。此时身在法国的薇罗尼卡正沉醉在与男友的欢愉中。突然她觉得特别的空虚难过。此后她的生活中便常常响起一段极其哀怨的曲子。她爱上了一个儿童读物作家。一次与男友聊天的过程中。她发现了在波兰拍的照片中。出现了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此时她才深深相信。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 这是我常常看的一部电影。有人叫它《薇罗尼卡》。更多的人喜欢叫它《两生花》。两生花。花开两朵。同茎同蕊。可却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是谁说的。殊途就能同归。 一旦殊途。便是咫尺天涯。相逢不知归路。 但我还是热爱她。两生花。我看着它。才能记起。原來。我还有一位姐姐。 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病人。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沒有人知道我自杀过几次。第一时间更新更沒有人能数清楚我身上的伤痕。但我只是记得。每一夜我醒來。然后憎恨天明。 是啊。这日子长啊。长啊。居然到不了尽头。 不。我不是一个行将暮年的老妪。我还很年轻。是的。他们说的。正值青春。 可。我是什么时候老去的呢。 八岁。十岁。十四岁。 时间太过久远。我竟记不分明了。 其实故事的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假若不曾得到。便不会有怨怼。不会有嗔怒。不会有悲喜。可。老天。你为什么要让我得到。 故事的一开始。是有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她们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他们。他们一起生活在美丽的城市森林里。童话般的开局。 故事里的那个姐姐啊。宛若安琪儿。从小到大。她都是视线和灯光的聚焦点。她比妹妹爱笑。一笑就会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然后大人们就喜欢摸着她的酒窝。笑嘻嘻地说:“嘉嘉啊。给阿姨跳个舞吧。” 她也不怯生。跟她妹妹真不是一样。这个时候。她的妹妹早就躲进房间里去了。 甚至都不需要音乐。她拿着母亲的一块纱巾。就在客厅里舞了起來。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的旋转着旋转着。一路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她还那么小。像精灵一样。她的妹妹从门缝里看着她。脸就这么红了。是的。她以后会跟她的姐姐一样。宛若精灵。 她就是这么跟在这个精灵般的姐姐后面。她的母亲说:“要像姐姐那样。如何如何”她的父亲说:“你怎么不学学你的姐姐。” 她总是这样低着头。然后她的那位姐姐突然转过身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她又悄悄地笑了。那是两生花之间才有的秘密。外人。怎么可能知晓。 是的。在很多个她独自哭着睡去的夜晚。她总是回想起这样的片段。温暖的。却又有些扎心。然后在心里默默地问:“是不是我不够姐姐好看。不够姐姐听话。才会送來这里呢。” 她很想听见天边传來一个声音。或者冲她摇摇头。但沒有。 天长地久。她终于自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这道设问。 她跟她。从來不是什么两生花。她不过只是花茎旁多余的那一片绿叶而已。 再后來。这片绿叶飘到了地底。就成了卑贱的小草。只能去仰望。上扬。上扬。却怎么也够不到那朵花的高度。 她应该是与众不同的。谁能比她幸运呢。竟然会有两对父母。 她应该庆幸的。因为这样。她就能得到多一份的父母之爱。第一时间更新难道不是这样么。 她永远都会记得。她被带到一个中年女子的面前。她的父亲。哦。不。她的前父亲对她说:“琳琳。快叫妈妈。” “爸爸。不是该叫大伯婶吗。” 她的父亲神情有些尴尬。却跟她说。“想不想让大伯婶当琳琳的妈妈吗。” 她直觉地摇头。可看见父亲严厉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好啦。还是小孩子。以后再慢慢教也一样。”那个叫大伯婶的女人亲切地把她揽到怀里。又亲又啃。 她的身上有股很奇怪的味道。说不出的难闻。像是陈旧的棉絮旧未见到阳光。又好像角落里的灰尘日积月累后发酵而成的味道。她想推开她。却始终沒有成功。这时她才发现。这是截然不同于母亲的一双手。手指粗大而且布满了老茧。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可她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來。 年幼的她何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过。破旧的厂区宿舍。她睡在原本是阳台封起來的小隔间里。而这位突然升级成她妈妈的女人却让她对母亲这个词有了别样的理解。 “快起來吃饭了。都什么时候了。是不是每次都要我叫你才起來啊。这么大的人了。居然也不知道做做家务。你以前的爸妈是怎么教你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点规矩都沒有……” 她何曾遭遇过这样犹如疾风骤雨般的呵斥。而她的大伯。哦。不。她的爸爸却坐在饭桌前翻看着今天的报纸。对正在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又或者早已司空见惯。 而这。绝对不是结束。她的人生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之前的八年。上帝很残忍地将所有的幸福都重新归零。 此后的岁月成为一种禁忌。我不能回想。不。不能。 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却在一个星期之后。独自走出了家门。她当然要走。却不知道走向何方。 一直走。深夜的时候。她蹲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看着越走越偏僻的小道。茫然地不知该去向何方。她在陌生的旷野里呼喊。“爸爸。妈妈。姐姐……”渐渐地喊声里就有了哭意。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她在一个能闻到早熟的稻香的田野之间。终于惊觉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被遗弃了。 再后來。她的养父母找到了她。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打。 一开始。她本能地哭出声來。可训斥的声音却让她自觉地闭上了嘴角。 “孩子那么小。才刚來。认生是正常的。你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大伯在旁边阻止。可大伯婶的怒其却升腾地越发炽烈:“小孩子不打不成气。你看看。第一时间更新你看看。这就是你弟弟教出來的孩子。还有沒点规矩的。小女娃娃。居然还会跑了。你跑啊。你跑啊。看你能跑多远。你还想着你爸妈呢。他们不要你了。他们让你跟着我呢。平时闷声不吭。连个人都不会叫。只知道跑。说啊。想跑去哪里啊。……” 她的嘴巴沒有停歇。手上也沒有停歇。藤条已经打断了。但她又拿出了笤帚。是的。她觉得孩子不打不成气。一开始就要断了念想。否则怎么养得家。 后來她累了。她也累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敢轻呼出声。原來唇角已经被自己咬得发青发紫了。 她学会了沉默。她也学会了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叫他们爸爸妈妈。 “爸。吃饭了。” “妈。菜摘回來了。” 她的手在那一年的冬天。破天荒地长了冻疮。当然。也并非沒有所得。她学会了站在板凳上炒菜。学会了跟着附近的邻居去他们的自留地里摘菜。学会了上街打醋打酱油。学会了扫地拖地洗衣服。 她躺在冰冷潮湿的床上。手上的冻疮又痒又痛。却不敢开口。她突然很怀念江城家里那张儿童床。虽然跟姐姐在一个房间。但那。是多么温暖的房间啊。 然后。她便听说她的亲生父母要來的消息。 “要是你爸爸问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在这里住的好不好。你怎么说。” “好。”她低着头。这短短的大半年。她已过早成熟。 “要是你爸爸问你。新的爸爸妈妈爱不爱你。你怎么说。” “爱。”她依旧低着头。 “要是你爸爸问你。想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你怎么说。” “……”她沉默了。瞬间燃起希望。她突然抬起头。眸子还在发光。却触及到大伯婶阴冷的眼神。又瞬间冷了下去。 “说啊。想不想。”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 “想。”她终于鼓起勇气。吼出了心底的声音。 然后。她愤怒了。这半年多的乖巧不过只是假象。原來还是在帮外人做假衣裳。养不家的孩子。日后还能指望送终。她又一次举起了手。可小小年纪的她却第一次学会了反抗。 她一个巴掌扇过去。转身就从阳台上拿起了晾衣杆。她竟学会了躲。学会了跑。 她在后面追着打。越追越觉得怒火难抑。口里也沒停歇。 她骂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她慌不择路地爬到了阳台上。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你再过來。我就跳下去。”她竟学会了威胁。用性命威胁。 她吓住了。第一时间更新把晾衣杆一扔。坐在地上开始大哭。“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给别人养孩子。还要被冤枉啊。我命这么那么歹啊。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啊……” 她也在哭。却死抓着栏杆不肯松手。 然后便是街坊邻居叫回了她的大伯。大伯走过去。一把把她抱下來。她还沒有在他的怀里汲取到足够的温暖。却被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大伯婶一把拽过去。 她把她拖进了房间。门在外面一反锁。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吃饭。” 她只是趴在床上哭。哭累了。才觉得肚子传來饥饿。但神情却异常倔强。闭着眼睛。眼泪又流了下來。 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她的大伯把门打开了。 “乖。快吃点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碗剩饭。压低着声音说。 原來。她的大伯也不过是个弱者。 弱者还能帮弱者出头吗。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她的大伯婶就是这样一个比后母还要可怕的角色。只会用暴力用歇斯底里的哭喊來表达情感的人。 直到我成年以后。那是多久了的事情了。 我跟她的关系。却一直犹如两根截然不同却僵结在一起的绳子。第一时间更新明明互相憎恨。可却要用自己最坚韧的刺去伤害对方最柔软的部分。当然。这已经是若干年以后的事情了。只有当我成了强者。才有资格。才会用这样可怜又可悲的眼光去看待这样一位暴戾的母亲。 我还记得。当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在她的面前撕毁了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看着她的眼神就这么灰败下去。变得沒有光泽。“你。你……”她还沒有來得及举起她那象征着权威的手对我施与惩罚的时候。我的话语已经犹如匕首刺向她:“从今天起。我不会花你一分钱。明天我就搬出去住。我不会叫你一声妈。这辈子。你别想从我嘴巴里听到这个字。决不。” 然后我大义凌然地关上了房门。虽然身体还在战抖。但却有股说不出的畅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终于用行动狠狠地打击了那个烙印在我童年里挥之不去犹如恶魔般的身影。 然后。当天夜里。我听见了她的低泣。她的哭声竟不如往常那般高亢而又尖利。犹如做戏般的嚎啕。竟是那种低沉的。从骨子里泛出的悲哀。 “真是冤孽啊。沒想到她那么恨我。我只是想着让她学好。别让她亲生父母拿话说。我们家里环境是不如他们。但我们还是能教出个大学生的。我平时打她。是。打的凶了一点。但你不知道吗。我就是这个性子啊。我们农村人管教孩子。哪个不是这样打出來的。哎……真是。要是亲生的。她会这么恨我吗。会用刀子样的眼光看我吗。……我真是造的什么孽啊。自己生不出來娃娃。居然还埋汰掉别人的孩子……” 我的心。这么多年恍然沒有温度的心就这么裂了一块。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但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她已经把我所有的课本和衣服扔在了门外。 “要走赶快走。以后我也沒有你这个女儿。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原來。心软果真是可笑的。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从此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而那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家。不。那不叫家。我想。我沒有再回头的理由了。 一开始。我是存着念想的。我去了江城。 那个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个在黑暗里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亮光。 我的父母。哦。不。现在。我该叫他们叔叔。婶婶。 他们的目光陌生而又惊讶。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和局促。 然后我听见父亲去了卧室打电话。是的。他总要问个明白。 我突然改了口:“只是想去外地打工。爸爸叫我來看看你们。” 一场千里奔袭竟这样无疾而终。 我的母亲。哦。不。我的婶婶。她还是用我记忆里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看着看着就泛起了泪光。那泪光里不是爱。又或者不只是爱。更多的竟是愧疚。 哈。我的母亲。她亏欠了我。可为什么。我却会觉得受伤。会觉得心里生硬的疼。 我突然不习惯她这样的温情。竟想起了那位说话粗声粗气的大伯婶。她不会用这样含义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但我却发现。我竟不喜欢这位依然说话客气举止陌生眼神里充满内疚的母亲了。 我害怕。是的。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听见她提起姐姐。我的姐姐。呵。已经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我的母亲指着那些相册给我看。你看。嘉嘉如何。嘉嘉如何。这时她的眼神里才会出现我想象中的母亲该有的眼神。自豪。宠溺。毫不保留的爱。 我自卑了。我终于明白。终其一生我都做不了她心目中的那个女儿。因为她。麦嘉。已经在那里了。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我。竟是多余的那一个。 我就这样匆匆地來。匆匆地离开。 一张去深圳的火车票。开始了我这漫长的独行者的求生之路。 只有在芸芸众生中。我才不会想起其他。我只是一个南下的打工妹其中的一员。我并沒有什么不同。 当然。工厂的日子。我就被分配在车间里洗瓶子。那些酸奶的瓶子。放在流水线上。周围坐在一排工人。洗好一个放上去一个。谁手脚慢了一点。工头就会走过來呵斥。 呵斥。我已经习惯了。 但。我不甘。 为什么。我的人生竟要这样。 那些巧言笑兮的照片。那些流光溢彩的青春。活生生刺痛了我的双眼。 为什么。她在天。我在地。 我换过无数的工作。脱离了工厂。做过小时工。在工余的时候自**学课程。拿到文凭之后。我终于可以像白领一样地生活了。虽然只是最卑微的白领。千把块的工资。普通的文员。但跟工厂里的女工已有了天壤之别。 这个时候。我却辗转得知了麦嘉在滨城。 呵。滨城。在滨城的麦嘉竟是一风云人物。听说。她很能干。听说她在行业里已是佼佼者。 然后我竟神使鬼差地去了滨城。 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想看看。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姐姐到底过得如何。 等我找到那家酒店的时候。她已经辞职了。 我有些灰心。你知道吧。那样的感觉竟有些像是武侠里。为了在排行榜上占居榜首的某某挑战的人。满腔热血地赶去。却空手而归。 我又有些雀跃。那些夸张的言辞估计都不是真的吧。 后來竟有些担心。她是我的姐姐。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当然。最后的那种情绪。我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我就是这样。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游荡。流浪。我知道。有些人是生而残缺的。例如我。 有些东西。是求而不得的。例如爱。 她质问我。为什么明知却又不來相见。 我该如何回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那么远。 。。因为你的幸福证明了我的失败。 这是最关键的。同性间的嫉妒一直是本能。因此的自卑。可以引发为荒诞的自弃。或者邪恶的斗志。而我。只有远远站着。仿佛这样可以离本能远一点。 我收集她的名字。打听她的地址。我既然还干过跟踪的蠢事。她变了。却沒有变。还是那么熠熠生辉。无论放在那里。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她依然是熠熠生辉的那一个。 而我。站在她的阴影里。卑微地仰视。自卑地抗拒。可命运。还是让我找到了她。在我从未想过的夜晚。她站在我的面前。犹如一个救世主。而我。只能低着头。背上早已烙上了挥之不去的污点。 她该如何看我。她该如何去想。 一个自暴自弃的女子。一个不求上进的女子。一个挥霍度日的女子。一个已染上污点的不良少女。 是的。我受不了。恶毒的语言终于抑制不住。倾泻而出。是的。我要看见她流泪。看见她诧异。看见她震动。才能抚慰内心。 但。有何意义。我辜负了谁。谁辜负了我。 钟鼓楼的一夜已经远去。明晨醒來。我该如何面对你。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2 人间烟火 霎时温暖 Judy明白麦嘉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倒也不再耍花腔,径直倒了出来:“今天上午那会你也听明白了,现在杂志社孤立无援,失了投资商。但事情哪有表面那么简单。你知道康大是之前DM集团找来起头做这本杂志的,他跟DM的关系,跟董事会的关系绝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现在的形式是,康大在极力劝说董事会继续投资,因为毕竟案件只涉及DM董事长,其实伤不了DM集团的元气,继续投资也不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那张总想走哪条路子?” Judy看了一眼麦嘉,笑得很是诡异:“张总想空手套白狼。” 麦嘉心下一惊,莫非张总是想趁DM集团内乱之时,从DM集团手里低价收购杂志社囊入自己怀中? 她吃惊地看了一眼Judy,没有开口,但从Judy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有几成胜算?” Judy摇了摇头,直言说:“赢了就是百分之百,输了就是零。” 的确,这里面的环节层层相扣,行的是一招有去无回的险棋,他能动这个念头,证明是看到了机会,否则不会把这样的事情透露给Judy。 而她透露给Judy是为了什么呢? 很明显,要是康大胜了,断然无张总生存的余地,这是康总编的翻身之战,他可以凭借这一次重新获得融资然后找个借口踢张总出局,并且洗掉他的人,那么跟他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像麦嘉这样又不是康大的人,即使不走,也断然是会被猜忌被冷落的。 要是张总赢了,他不仅是运营总经理,他更是整个杂志社名副其实的老大,而康大是断然没有容身之地了。但康大走了,采编怎么办?他能控制别的部门,但采编他却是一个外行,那么他只能从中分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然后晓之以利,许诺云云,自然能帮他撑住采编部门的局面,那么这个人自然会在结果知晓之前就要笼络她觉得值得笼络的人,好果子一层层地分下来,大家都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不成功便成仁。 对于Judy而言,康大在,她升无可升,只有他走,她才有机会出头,从主编跃升为总编,而对于麦嘉而言,虽然职位的晋升对她的诱惑不大,但Judy看准了她的性子,她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而一个有能力的人是愿意选择一个良主还是昏君呢?张总的能力和康大简直高下立判,要是康大能用几分心,他能让一个运营总经理骑到自己头上来?要是跟一个这样的主子,经营发行一窍不通,管理一片混乱,就靠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让杂志存活下来吗?即使有投资商,但一年以后,两年以后,杂志的业绩不能达到指标,那还会有谁愿意砸钱进来? Judy也没多说什么,现在说的这些话跟策反无疑,既然她听懂了,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许多,省了许多拐弯抹角的麻烦。 ------------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早晨。麦嘉醒來的时候。便看见麦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她有些诧异。看见烟灰缸里已有了若干白色的烟头。 “早上想吃什么。”明明是想开口质问的。但又憋了回去。 麦琳朝天吐了一口烟雾。摇了摇头。 麦嘉径直去了厨房。她还沒找到与麦琳和谐沟通的方式。在那之前。她只能拼命地告诫自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要动怒。否则。她会一去不返的。 整整一个上午。这个房间里的气氛都是压抑而且沉默的。沒有人再开口说话。麦嘉沉默地收拾着房间。拿小本子记下要为麦琳添补的物品。麦琳坐在沙发上。一开始视线还有意无意地瞟到她的身上。最后。终于耐不住: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进派出所。” 麦嘉放下手里的扫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平视着她的双眼: “你觉得什么时候想说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 麦琳突然想泄了气的皮球。那些自以为是的伪装原來根本就不管用。 “姐。我错了。”她低着头。手无意识地在衣角处打结。 麦嘉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我相信你。第一时间更新你是被冤枉的。” 麦琳从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到现在。才终于舒缓过來。 “我以为沒有人会相信我。”她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事情即简单又复杂。所为的不过是利益而已。可是麦琳既然看起來如何如何老成世故。可被人诬陷的感觉。换到谁的身上都不舒服。 “年初的时候我找到一份工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在一家市场调查公司。专门做超市类的市场调查。这份工作虽然每天都要在外面收集数据去每家超市点货查看上架情况。但跟以前比起來。已经好很多了。”麦琳喝了一口水。还是打算原原本本告诉麦嘉。毕竟这事情并沒有结束。 “跟我分在一个组的同事。姓张。每天我们都一起出去然后一起填写报告。可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这里面水这么深。” “那天我们去城北那家超市。我在仓库点数的时候发现货品的数量跟单据上的不合。我跟小张说。他居然叫我不要写上去。” “你沒问他为什么。” “我问了。他沒有明说。后來店长过來把我拉到一边。给我塞了一个红包。我沒要。” “你的意思是说是超市叫你们填写假数据。第一时间更新制造虚假的报告然后欺骗供货商。” “应该是。因为这家超市的进货违反了供货商的协议。” “恩。然后呢。” “我把红包给她退了回去。然后小张让我等等。说再跟店长说一声。等我走出去的时候。他们就把我拦住了。一翻我的包。里面有两三瓶超市的化妆水。” “诬陷是你偷的。” “对。店长和小张都是证人。” “后來你们公司的人去了沒。” “去了派出所。但老总只说了一句。公事公办。让警察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说要是传出去。他的员工在超市里偷东西对公司的名誉影响很大。叫我不用去上班了。” “他都不问清楚情况吗。” “怎么问。小张早已经把情况告诉他了。我辩无可辩。或许。这也只是他们这一行的潜规则。调查公司挣两边的钱。只有我傻。所以撞上了。” 此时。麦嘉和麦琳都沒有说话。谁说的。人为蝼蚁。求不过是一口安稳的饭碗。可总会有层出不穷的事情出现。让你连做蝼蚁的资格都沒有。麦嘉想到前不久的自己。谁说他们不是姐妹。连遭遇都如出一辙。 “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沒有。” 麦琳摇了摇头。原本说出來就需要极大力气。那派出所的一天一夜。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听说留了案底。我不知道。大不了就回工厂做小工吧。我是从那里出來的。就回哪里去。还能怎么样。”她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麦嘉倒也沒责备。只是去酒柜那拿了两个被子。“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麦琳抬起头。接过了酒杯。 这是她们姐妹俩在相隔若干年的岁月之后。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一开始只是谈工作。谈工作上的不如意。谈两个人相似的遭遇。后來开始一起唏嘘人生。唏嘘现实。麦琳终于知道这位她曾经现在都在仰望着的姐姐。并非如她想象的那么完美和如意。她同样要经历若干磨难。同样在承受现实叠加的痛苦。怨吗。冤吗。原來大家都一样。 后來话題渐渐泛滥开來。麦嘉终于从她的回忆里拼凑去一个完整的麦琳。当她讲到自己的过去。身体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发抖。然后强自镇定。靠着滑入喉咙的滚烫才能抚慰被回忆牵扯出的脆弱和难过。 那是一场迟來的倾诉。两个人仿佛是从原点出发。朝着两个不同方向行走的旅人。终于在无垠的沙漠里相遇。欲叙尽人生。欲历尽过往的风景。 酒瓶空了。就任它倒在那里吧。酒杯空了。來來。喝干了再斟满。最后两个人在迷蒙的视线里相遇。不知是谁先笑出的声。 “姐。知道我为什么不敢來见你吗。” 那位叫姐姐的人也开始笑了。 “因为我比你漂亮。” 她推了她一把。两个人倒在沙发上。都不愿意起身。 “你怎么不说你比我老。” 最后她感觉到两个人的体温。多少年了。她在酒意淹沒意识的那一刻。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她缺失的那一块。终于拼了回來。 那位叫妹妹的人。看着她嘴角上扬的表情。却怎么也笑不出來。她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出了真相:“因为我嫉妒。我嫉妒你。” 可惜。坠入梦乡的那个人却沒有听见。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三章 谢道年再次踏上滨城的土地。已是半年之后。 滨城的工地已经开工。他下飞机的时候。才陡然发现。长安。这个他浸润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竟再也沒有盘旋的余地了。 给袁三的答复。大大地出乎了袁三的预料。 “中介的业务都给你。之前我投资在滨城地产项目的资金算做我撤走的股份。” 袁三惊讶到说不出话來。还有这样便宜的事情。第一时间更新 “别拒绝了。以后我也不会常回來。这块业务本來就是你冲锋陷阵打下來的。既然道不同。两个人硬绑在一起也沒什么意思。” 股份转让。法人易主。办下來的时候。谢道年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临走的时候。袁三死拽着要给他践行喝酒。说是喝酒。也是袁三一个人自斟自饮。喝到高处。竟有了哽咽。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谢老二。你说我他妈是不是忒沒人性了。” 谢道年倒沒这么想。他知道把兄弟情谊看得最重的反而是袁三。他知道他自己心里迈不过去这个砍儿。 “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别想太多。不是沒合作了。就不是兄弟的道理。” 袁三听了。腾地一下站起身來。“谢老二。我。袁三。这辈子只认你这么一个兄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你要是在那边……有个什么万一……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拉回來。”说完。他竟自顾自干了一瓶酒。一喝完把酒瓶子往地上一砸。 “好了。好了。”谢道年劝他坐下。“虽说这些产业都是你打下的江山。但作为兄弟。我想提醒你一句。不可冒进。不要以为现在世道好就能一味地扩张。小心尾大不掉。” 袁三双眼充血。这心里的憋屈、自责、愧疚已经折磨了他几十个日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如今谢道年反而不给他白眼。竟在临走前耳提面命。他如何自处。 “嘭”地一声。谢道年都沒反应过來。袁三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抬手拿了一个瓶子就往脑门上砸。“兄弟。今儿算我对不起你了。” 谢道年连忙检查他的伤势。还好。只是眉峰斜上方破了个口子。“年纪一大把了。还使什么性子。”|说完就开着车送他去了医院。 第二天。谢道年便踏上了去滨城的飞机。 从此以后。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只是。在机场却遇见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大哥通知我的。他说他沒赶上去机场送你。叫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麦嘉冲谢道年笑了笑。 谢道年这才觉得浑身倦意袭來。呵。谁说他只身一人呢。第一时间更新 “怎么了。不舒服。”麦嘉看见谢道年的神色。不由的紧张起來。 “沒什么。坐飞机是这样的。”谢道年挡开了麦嘉伸过來的手。自己提着行李走在了前面。“麻烦你送我去酒店吧。” 麦嘉顿了一下。复又跟上他的步伐。“听说你这次來是长住。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找了一间房子。现在带你去吧。看看合不合心意。”说完。已经干练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谢道年有些诧异。原來他心目中那个有些天真带着点倔劲的女孩子已经长大了。 麦嘉是用了心思的。在二环处为谢道年选了一处房子。环境相对清雅。但胜在交通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离谢道年已经开工的工程很近。 “谢谢。”原本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发现也只有这两个字才能代表心声。 “是我自作主张帮你选的。第一时间更新所以目前只是租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跟房东商量。他愿意出售。” “恩。好的。” 麦嘉带他看了客厅。厨房。卫生间。书房。还有阳台。走到卧室的时候。麦嘉打开衣柜。“担心你带的衣服不够。我帮你准备了一些。要是不合意就跟我说一声。还沒扯标签。可以去换的。” “好了。嘉嘉。你已经给我很多惊喜了。”谢道年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用手捂着眉头。 “很累。”麦嘉走过去。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探上了他的额头。 谢道年却反握住了她的手。他闭上眼睛。轻轻把那双手从额头移到了唇角。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麦嘉突然楞住了。一动不动。从手背传來的温度让她感知到原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并非无动于衷。 或许手指间传來的温度尚不能解救彼此。谢道年终于伸出手将麦嘉揽进了怀里。 麦嘉忍不住轻呼出声。这实在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谢道年。她认识的谢道年。只会对着旁人决绝。更加对自己决绝。何曾。他竟做出了这样温柔的举动。 “嘉嘉。我好累。”他的声音从她的怀里闷闷地传出。抵达心脏。一阵尖锐的疼。 麦嘉觉得眼眶有些湿。却忍住不敢滴下來。她只能从袁大哥偶尔的來电里听到端倪。但却不知这外表洒脱。看似淡定若常的男人竟脆弱至斯。 他把他的伤口藏起來。不给旁人看。也决计不给自己后退的理由。就这么捂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倔强地往前。往前。甚至连一个停顿也无。 这么多年。她爱慕他在前。一如既往。即使后來成了心照不宣的秘辛。即使心知肚明。他不会为她停下。哪怕只是一个转身。但她还是这么义无反顾。直到此刻。麦嘉终于明白。她是真的爱眼前这个男人。 不只是年少冲动的狂热。而是在细水长流的知己知彼。他是她在懵懂年少时。情动之初遇见的第一个人。后來。她在他的决绝里顿悟。再然后。他朝重逢。他又成了她的指明灯。那些不动声色的雪中送炭。那些溢于言表的宠溺。她看尽眼底。却深知他为自己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感知到了他的脆弱。他的恐惧。他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他甚至还远不如常人。而自己。却出于一种异乎寻常的自觉。相信他。信任他。然后矢志不渝地认为。他能带给她安全。 时光仿佛停滞。阳光透过飘窗。洒了进來。两个相互依偎的人都无言无语。却仿佛千山已过。 谢道年终于在这一刻。承认了自己的贪心。 独自跋涉了那么久。原來停下來的理由其实简单到无法言表。麦嘉。是他的业。亦是他的解。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只希望回忆里。这拥抱的时间能再久。再久一点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四章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为什么听故事之前一定要点沉香屑。为什么爱情总要在按摩床上被怀念。为什么我们在十八岁时迫切想有三十岁的倦怠。为什么我们在三十岁的时候开始捡拾流光片语。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迂回、曲折、翻來覆去装饰**。粉饰太平。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然后遗憾然后接着错过。为什么我们再也沒有勇气面对面说出那些海誓山盟。 简单。清白。主语、谓语、宾语。我爱你。 从什么时候起。爱情早就面目全非。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战火离乱。沒有一整个城市的倾覆來作爱情的背景。盛世之恋。个人经历最大的兵荒马乱不外是幻灭。最惊心动魂的爱情故事也只能如此。黄碧云早说过了。我们想着日常洒扫。却不免怨;我们想着跌宕传奇。却从不敢。一打开门。灯又红酒正绿。你步步为营。我见招拆招。游戏需要技术。需要秘籍。需要纵观全局运筹幄握。 就好像现在的麦嘉与谢道年。 沒有人再会开口。那么简单的三个字。他们只会说对不起。沒关系。谢谢侬。却再也不敢提那三个惊心动魄的字眼。是心照不宣。是心有旁碍。是心有余而力已竭。 那是2004年的盛夏。这一年。麦嘉28岁。距离1998年的5月3日。她跟他竟认识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爱早已不是一见倾心。再见携手。是华丽的转折。是逼仄的顿挫。是被时间演绎成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码。是繁华与哀凉的对峙。是盛世与寂寞的僵局。他们的爱。在那些真实的存在和虚妄的记忆之中。明明近在咫尺。却再也不会歃血为盟:今生今世。 这六年里。他们相遇过。错身过。放弃过。亦重逢过。巫山之上。细纹密布。却只有那么一根。直直地穿越过生命线。烙印进心里。 六年前。那是对心扉的告白。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六年后。她跟他。终于应了那句箴言:我们同梦。摒弃言辞;我们同语。无需暗示。 可。他们。却一年比一年更善用形容词。來为内心掩饰。 就如同现在。麦嘉拿着电话。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见他一面。 他应该还在工地。或许在物色新的写字间。或许在家里。 那是为了什么事呢。 天气预报说今天39°。请注意身体。 工地的事情忙的怎样。 写字间找好沒有。需不需要我帮忙。 …… 她自问自答。发现对答了无生趣。为何就不能单刀直入。告诉他:我想你。 踌躇良久。麦嘉颓然地放下电话。 “麦琪。外面有人找。”索性。总有人來分散她的思绪。 麦琪是一个典故。是属于她跟谢道年之间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那一日。在夕阳西下的傍晚。他携一身尘埃奔赴滨城。第一次将她拥入怀里。然后在她的耳边呢喃:“嘉嘉。你是麦琪的礼物。” 这是她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动人的一句情话。 或许。他只是出于感激。但在麦嘉听來却有着别致的理解。她竟破天荒任性了一次。将笔名改成了麦琪。呵。麦琪。 是否人一旦成熟。爱情就再也不能单刀直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非要如此蜿蜒委婉。九曲十弯。 见了人。转身回到办公室。总编已经等在那里。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是的。我们总有那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要忙活。忙着生活。忙着工作。忙到把爱当成了最旁枝末节的事情。 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时。麦嘉已完全收敛神态。职场里沒有性别。沒有情意。她不得不的挺直了腰听这位突然坐在办公室里。一肚子欲言又止的总编要讲些什么。 “麦嘉。你來多久了。” 她不明所以。“大半年了。” “知不知道当初我并非出于本意留你下來。第一时间更新”总编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浸淫此行若干年。从年轻时候的文学青年老成了如今的中年文艺愤怒青年。总的來说。或许这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气质。 麦嘉笑了笑。倒沒有否认。洗耳恭听他的下文。 “总经理叫我留你。可沒想到你的表现……”他吞了一口烟。故作的高深。然后才徐徐吐出烟雾。“很让我吃惊。” 麦嘉抬了头。直视总编的目光。“总编过奖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夸你。” 麦嘉笑了笑。“如果不是。那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明明是狂妄至极的一句话。可总编却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了一声好。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有话直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看得出你是一个人才。也很能干。是一个踏实做事的人。平时也不会跟其他人拉帮结派的。”话说到这里。语速明显快了起來。 接下來才入了正題。 杂志社的组织构架。其实无外乎是投资方(董事会)。然后是总编。按理说主管运营的总经理该总编管辖。第一时间更新可在这里。总经理无论对上对下都显示出了强势的控制力。而总编却有被架空的危险。直接将其的职能压低到执行主编的级别。这个。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而今天。所谓的倾心交谈。说的无非是总经理如何干政。不在其位亦谋其政。谈话的核心则是让麦嘉站好队。 “张总这样的人。董事会是绝对容不下的。现在看他得意。不见得就能永远这么下去。欣赏的还是做事的人。而非靠拉关系就能混下去的人。这些。不需要我教你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麦嘉一直沒有表态。总编不得不加重了筹码。“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提议董事会。到时候一通过。他只有走人的份儿。” 麦嘉正了正色。“康大。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只是一个编辑。在面试之前我也不认识张总。投简历。然后面试。做的也只是采编的工作。跟张总负责的那部分沒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对我來说。影响不大。不管张总也好。王总也好。我都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我想您是多虑了。” 总编原本以为能听见一席热血的宣誓。沒想到却换來这么寥寥几句不冷不热的回答。虽然话的意思是沒错。可总觉得自己似乎用力过猛。 可麦嘉的话里确实找不出半点毛病。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他挥了挥手。算是结束了谈话。 麦嘉走出办公室门口。心底暗自摇头。这半年下來。这杂志社里的关系。她看得一清二楚。所谓的拉帮结派。不过是分以经营中心为首的总经理一派。以采编为主的总编一派。而总经理将发行、财务、行政、人事都渐渐揽在了手里。成就了今天独大的局面。而相反的。总编的实力却在渐渐薄弱。一方面毕竟只是文人出身。天生少了算计这一根筋。发行、经营一窍不通。想管也无从管起。而自从采编被分离成两个**部门。一个部门主要负责非赢利性内容。一个部门负责专刊。所谓的专刊就是和经营结合。通过做策划性选題和报道盈利的部门。而麦嘉所在的时尚部门。一方面因为时尚卖场一直是经营主攻的方向。另一方面这一领域跟新闻、城市比起來。属于油水部门。一个发布会來回机票。动辄上千的红包加品牌附赠的礼品。日积月累早已是不菲的收入。所以划入专刊部门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虽然名义上仍属于总编管辖和控制的范畴。但小到选題申报。大到经营收入。都是由经营中心说了算。 总编着急了。拿离自己最近的有把握能煽动的部门下手。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可无论从手段还是能力。康总编都不是张总的对手。如今靠谈几句话就能说服人心。是件多么幼稚的事情。 这场仗。还沒打。已经输了。 可对于这些。麦嘉从未打算参与。即使张总早已不只一次地对她递出过橄榄枝。短短的半年的时间。她已经成为时尚部门的实际负责人。虽然名义上只是责任编辑。可主编空缺。手下那几个人。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算是对她委以重任了。 可经历过比这复杂若干倍的工作以后。麦嘉算是明白。这只是一份工作。何必要唱戏给人看。 蝼蚁竞血。想要适者生存。凭借的无外乎是八个字: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所以。至于他们谁输谁赢。于她又有干。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五章 这场办公室的内斗还没见分晓,更大的一场风波已经来临,麦嘉刚准备去上班,行政部已打电话过来说,杂志社被查封,正在接受调查。 她呆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想找个同事问问究竟,刚摸到手机,铃声就响了。 “嘉嘉,听说你们杂志社被查封了?你现在在哪里?”谢道年的声音传来。 多奇怪,明明是彼此都放不下的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城市,明明有着若干理由可以见面,可偏偏敌不动我不动,假若不提,还真以为对方从来不曾存在过。只有出了事,才发现,原来那位离你最远的人其实就在你的身边,片刻未离。 麦嘉依旧是没来由地一阵心安,“你的消息比我还快。” “我看的新闻。”谢道年听见她没事,语气也就松了下来。 “啊?上电视了?出了什么事?”麦嘉连忙打开电视。 “不是电视,是报纸,今天的商报。”谢道年这才知道麦嘉尚不知情。 “DM集团董事长涉嫌行贿被逮捕了。现在DM的资产被都查封,等待检查,所以你们杂志社被查封,我是看了这条新闻才知道的。” “啊?”麦嘉吃惊不小,“你等一下,我出去买份报纸。” 还以为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报道,结果不过只是在社会新闻那个版块语焉不详的寥寥几句而已。 DM集团是一家大型的控股投资集团,主业是靠化工起家,后来渐次做大,开始了跨行业的收购、资产重组,旗下有多家资产控股公司。而杂志社只是DM集团若干个投资项目里微乎其微的小项目而已,毕竟对于一家杂志社而言,投资成本远远低于重工行业。 这么大一家集团,原来祸福也只是在旦夕之间,报纸上的说的含蓄,也多半是跟政府施压有关,毕竟DM算是本省的龙头企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能忌惮还是要该忌惮一些,谨慎报道,出现在报纸上的也只是寥寥数行字而已。要不是谢道年,即使把报纸给麦嘉,她也不一定能留心到这样一条看似与她相距千里,实则休戚相关的新闻。 “麦嘉,麦嘉,你在听吗?” 原来电话还没有断,而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恩,你说。” “其实跟你们杂志社无关,这解封只是早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麦嘉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殃及的池鱼,“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想过。想了解一下情况吧,估计别的同事还蒙在鼓里。” 等麦嘉跟同事们接上头,才发现早已风云变色。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说我们杂志社垮了,关门是早晚的事情。现在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叫进警察局,接受什么调查啊?” “你想什么呢?人家DM集团好几万人,我们?我们就是那其中的一粒小虾米,人家还看不上眼呢,现在查封不过是例行公事。” “那,那你说,这次只是董事长出了事,事过了以后,DM集团要是不会继续投资杂志社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大家都沉默了。原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顿时人人的表情都很精彩,有若有所思的,有一脸死气的,有的已经开始想,“那这个月工资怎么办?” 过了一会,经营中心一个同事突然开口,声音特地压得很低,“我听说,张总这几天老往DM总部跑,不知道在筹划什么事情。” 众人沉默,但似乎又想不出什么头绪。 麦嘉的心思算是里面最沉稳的,毕竟风暴中心离自己隔得尚远,进一步说,杂志社性命无虞,即使有也轮不到她来操心,退一步讲,这只是一份工作,失去了也不会多可惜。 还没等到案件进入审判程序,杂志社已经解封,说的是张总动用了许多关系,卖了许多人情,而这份产业确实与案件无涉,为了让杂志社尽快进入正常运行状态,就放关通行了。 可是这来来去去,半个月已经过了。 休假完以后第一天上班,原来已经人心各异。 坐在会议桌首座的人已经是张总,而非康总编,张总坐在那里,大概讲了一下之前发生的情况已经对杂志社的影响,说到最后无外乎是现在虽然解封,但我们已经不可能从DM集团获得任何资金,现在杂志社只能背水一战,靠自己赢利存活了。然后又鼓励大家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共度难关,云云。 一个不算冗长的会议开下来,人人脸上神色各异,会上都不发一言,可私底下,谁知道又在打些什么算盘呢? JUDY就是这个时候,走近了麦嘉。 JUDY是采编中心的一位部门主编,因为工作上没有什么交接,所以大家一直以来都是泛泛之交,而下班之后,JUDY却破天荒地邀请麦嘉同进晚餐,说是有话要说。 JUDY是重庆女子,外表柔弱,可生性却耿直,说起话来倒也不拐弯抹角。 “那些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而且我们之前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现在跟你套,也来不及了。我就直话直说,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JUDY虚长一点,可做事作风跟麦嘉大相径庭,假若说麦嘉在杂志社是属于埋头做事,韬光隐晦的类型,那么JUDY却属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一走进办公室就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虽是耿直,可未尝没有些许手段,可麦嘉不介意,往日的她跟她又有何异? “你也知道康大跟张总之间的事情吧?我想听听你站在哪一边?” “现在讲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JUDY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道你不屑于站队,但现在这个情势,不战队也不行了,要是你有离意,不妨现在就告诉我,省的我浪费接下来的口水。” 麦嘉看着她闪着精光的眼眸,突然来了兴致,“那你说。” “你要走,那也就罢了,既然你想留下来继续做事,不管是唱戏也好,还是看别人唱戏也好,我觉得还是要选个好位置不是?否则那也忒没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位置看不了好戏?” “坐的那么远,想看也看不清楚,只听得锣鼓震天,落到你哪里也不过只是几粒小雨点罢了。这地方虽然没你以前经历的精彩,可既然你答应留下来了,为什么就一定要把自己隔绝在戏外呢?” “那你想让我唱哪一出?”麦嘉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女人了。 “水浒传。” 麦嘉终于笑出了声,“那是起义还是招安啊?” JUDY明白麦嘉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倒也不再耍花腔,径直倒了出来,“今天上午那会你也听明白了,现在杂志社孤立无援,失了投资商。但事情哪有表面那么简单。你知道康大是之前DM集团找来起头做这本杂志的,他跟DM的关系,跟董事会的关系绝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现在的形式是,康大在极力劝说董事会继续投资,因为毕竟案件只涉及DM董事长,其实伤不了DM集团的元气,继续投资也不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那张总想走哪条路子?” JUDY看了一眼麦嘉,笑得很是诡异,“张总想空手套白狼。” 麦嘉心下一惊,莫非张总是想趁DM集团内乱之时,从DM集团手里低价收购杂志社囊入自己怀中? 她吃惊地看了一眼JUDY,没有开口,但从JUDY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有几成胜算?” JUDY摇了摇头,直言说:“赢了就是百分之百,输了就是零。” 的确,这里面的环节层层相扣,行的是一招有去无回的险棋,他能动这个念头,证明是看到了机会,否则不会把这样的事情透露给JUDY。 而她透露给JUDY是为了什么呢? 很明显,要是康大胜了,断然无张总生存的余地,这是康总编的翻身之战,他可以凭借这一次重新获得融资然后找个借口踢张总出局,并且洗掉他的人,那么跟他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像麦嘉这样又不是康大的人,即使不走,也断然是会被猜忌被冷落的。 要是张总赢了,他不仅是运营总经理,他更是整个杂志社名副其实的老大,而康大是断然没有容身之地了。但康大走了,采编怎么办?他能控制别的部门,但采编他却是一个外行,那么他只能从中分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然后晓之以利,许诺云云,自然能帮他撑住采编部门的局面,那么这个人自然会在结果知晓之前就要笼络她觉得值得笼络的人,好果子一层层地分下来,大家都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不成功便成仁。 对于JUDY而言,康大在,她升无可升,只有他走,她才有机会出头,从主编跃升为总编,而对于麦嘉而言,虽然职位的晋升对她的诱惑不大,但JUDY看准了她的性子,她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而一个有能力的人是愿意选择一个良主还是昏君呢?张总的能力和康大简直高下立判,要是康大能用几分心,他能让一个运营总经理骑到自己头上来?要是跟一个这样的主子,经营发行一窍不通,管理一片混乱,就靠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让杂志存活下来吗?即使有投资商,但一年以后,两年以后,杂志的业绩不能达到指标,那还会有谁愿意砸钱进来? JUDY也没多说什么,现在的说的这些话跟策反无疑,既然她听懂了,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许多,省了许多拐弯抹角的麻烦。 麦嘉思虑停当,才有了心思开玩笑,“他的胆子真够大的。” JUDY听到这么一说,就明白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说笑几句,就散了场。 虽然天色已晚,麦嘉却觉得心里空虚得厉害。想了许久,还是开车一路向南。 到了谢道年住的地方,她从楼下往楼上看去,灯是亮着的。那么他应该在家吧。 “道年,我在你家楼下。” “嘉嘉?上来吧。” 挂了电话,熄了火,锁了车门,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么晚,来做什么呢? 没等她多想,电梯门已经开了,谢道年竟出来接她,看着她愣在那里,“怕你想不开,转身就走了,特地下来接你。要是你觉得不方便,我陪你散散步。”还是那副善解人意,温润如玉的表情,她什么都不说,他了然于心。 麦嘉正想说好,但担心他的身体,还是摇了摇头,“上去坐坐吧,我有些累了。” 她看见他在她面前摆弄着茶具,忍不住说:“这么晚了还喝茶,不担心失眠?” “我的睡眠一向很差,已经习惯了。” 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句话,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她又想起那一夜,她躺在他的身边,他那些隐忍的咳嗽,隐而不发的疼痛。这么些年,他到底是怎样过的? 拿起茶杯的时候,麦嘉已经被自己的那些想象弄得眼眶一热,就着热茶,她硬生生吞下来了眼眶里的那股潮热,既然他不说,那就不提吧。 “你们杂志社的事情怎么样了?” 总要有了个话题,麦嘉正愁没人商量,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你觉得张总有胜算吗?”麦嘉还是觉得玩空手道的事情太过玄乎。 谢道年沉思了一会,“我倒觉得很有可能。DM集团表面上是董事长因为行贿被拘捕,但一家那么大的投资公司,而且据说他们涉嫌行贿的滨城相关政要涉及人面也很广,怎么可能只是个人行为?现在DM集团,尤其是高层,应该是自顾不暇,人人自危的时候,要是那位董事长把谁咬了出来,或者想不开了,就真的是一窝都垮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听康总编的继续投资杂志社呢?而且DM集团资金已经被冻结,什么时候解封,以后怎么发展,统统都是未知数。文化产业虽然前期投入成本不多,但考虑资产回报却是三五年以后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实现盈利,什么时候能收回成本,对于现在大伤元气的DM集团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投资选择。按照我的估计,他们只会守住自己的主业,化工和能源,至于他之前扩张的一些行业,我想他都会逐步收回,或者变卖或者停滞。你们张总想从中讨便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据我所知,张总并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就算把我们现在的资产打个对折卖给他,他也没钱买啊,好几百万的生意,他就是一个做经营的总经理,能拿出手的能有多少?而且即使有,他全部掏完了,借遍了,那卖给他以后,他哪里还有流动资金维持运作?而且我们这个行业又不能申请贷款。” “你看的只是表面,既然DM集团有心要卖,那么怎么买,怎么卖就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就看他的手段了吧,要是手段了得,他甚至不花一分钱,他就可以吞下你们杂志社。” 麦嘉又一次吃惊了,听这些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这……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谢道年笑了笑,麦嘉啊麦嘉,虽说你职场沉浮,可生意场上的事情你终究了解得太少,这资产运作的事情,哪里你是想的那么买进卖出的那么简单?这世界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在这样的情势下,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发生,更何况这一招,又不是没有先例。 当然,这些话谢道年并没有说出口,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或许吧,但不管这么说,你的决定我都是支持的。而且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也不需要做什么。我们都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操心。好了,你那位妹妹怎么样了?” 麦嘉喝了一口茶,转念一想也对,这些事情于她何干呢?未必为帮人在那起争执?也顺着谢道年的话题讲了下去,只是说到麦琳,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怎么了?”谢道年看见麦嘉神色一暗,才觉得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没什么,”麦嘉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这个妹妹,哎。 “我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但关系时好时坏,其实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总觉得隔了一层厚厚的膜,我怎么用心也无法跟她真正交心。原本有一次,我们都喝醉了,还以为一觉醒来,两个人就能如平常姐妹般相处,但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你们相隔那么多年,有隔阂也很正常。” “当然,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我真的,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刚开始,她就每天待在家里,窝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打开门就是一屋子的烟味,然后对着电脑,都快疯魔了。后来我忍不住了,劝她去找工作,我帮她找个几个单位,最长的做了一个月,最短的一个星期,还有很多她连去都不去,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的?是,我是她姐姐,我有义务照顾她,但她也是一个成年人了,难道不该找一分正式的工作,好好干吗?” “她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件有阴影?担心别人会看不起她,所以破罐子破摔?” 麦嘉点了点头,“我也怀疑是这个原因,但隐隐又觉得不全是。我总觉得她虽然表面对我没什么,但……好像对我有种……”麦嘉在费力想着措辞,一时之间她很难形容麦琳在某些时刻某些细节上流露出来的敌对的情绪,“你觉得她会不会是恨我?所以才这样自暴自弃?” “如果只是工作,慢慢找也可以。但两个人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不,要只是工作,我也能应付。她……”麦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些烦恼她又能对着谁说呢? “我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这半年多,我见到她身边出现的男人,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而且,那些男人很明显都不适合她。”麦嘉没有说出口的是,麦琳的滥交让她觉得无能为力了,为此,她们吵过无数次架,却不得善终。 谢道年感觉到了麦嘉的无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如你说的那样,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她的选择,她亦有她的自由,交什么样的朋友,是她的选择,至于后果,不该由你来承担。” “可是,道年……”她的我的妹妹啊,可话还没说完,她抬头看着道年的眼神,突然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觉得是鸠酒,旁人觉得未尝不是甘露。旁人觉得是砒霜,在她看来或许就是蜜糖。例如谢道年之于她,感情这码事,哪里有孰是孰非?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两个人都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好像有一层窗户纸,明明摇摇欲坠,可他们都任凭窗外的风在使劲刮着,谁也不去撕它,任它吹得腊腊作响。 ------------ 第四十六章 原以为这场官司会拖得又长又久。可沒想到一个月之后。已经上交到市中院审理。结果很快下來了:dm集团在收购国有股股权以及公司经营、工程施工过程中。为了谋取不正当利益。大肆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法定代表人牟达军因犯单位行贿罪。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东能集团被判处罚金2000万元。 对于麦嘉这样的事件边缘人而言。这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新闻。因为无论是从案件到定罪量刑都算不得严重。可对于dm集团而言。这无疑是多方斡旋到了最后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只是一个人进去了。但外面的人却统统倒下了。dm集团经此一役。名存实亡。 而无疑。这里面最大的赢家是张总。 只是在一次跟judy的谈话里。从语焉不详的几句里。麦嘉才知道原來这就叫做空手道。一方面张总以私人名义向dm集团收购了杂志社。另一方面他跟dm集团又签订了一份低息借款协议。分三年偿还五百万借款。 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 麦嘉终于明白谢道年说的哪些不一定。原來。这些人。段位早已高出不知几个天地。玩弄资本于股掌之间。别说麦嘉。就连康总编。他什么时候能成为别人的对手。 于是。杂志社的一切变化看似突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实则实在顺理成章。 康大下台了。也有跟着他一起走的编辑。在外人看來。是康大挖了一批人走。让张总下不了台。实则却是张总借刀杀人。借着他走。清理出一批异己分子。而那些沒走的人。早在风声來临之前。就被点了穴。如同judy对麦嘉的招安一样。 采编空缺。急需新血。來的人自然应该是自己人。否则难保不会军心不稳。虽说大权在握。可沒了投资方。一切只得从简节约。 张总每天开会。大会小会不断。说的无非还是共度难关那一套。很快。他们便换了办公室。写字楼的租金比之前便宜了一半不止。真是将刻苦勤俭发扬到了极致。除了谋朝篡位的那几位功臣。下面的人工资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是谁说的。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可偏偏这个时候。倒也真激出了点血性。越是困难的时候。反而还能众志成城。万众一心了。 哎。只有太平日子下。才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 麦琳就是这个时候进的报社。 这里面是judy的顺手人情。说句不好听的。也是一个牵制。麦嘉沒走。就是天大的功劳。可升到主编。那是理所应当。奖无可奖。只能靠着做这样的人情。才能继续留住她。 “我妹妹可什么都不懂。” “我们进这行之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谁懂这些。” “她……她有案底。” “杂志社又不是国家机关。又不考察这些。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谁知道。又不是大不了事情。” 麦嘉知道judy哪会这么好心。本來应该拒绝。可想着麦琳不上不下的样子。还是发了狠。动了一回私心。 回去告诉她消息的时候。麦嘉看见麦琳的眼睛亮了一下。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沒有做错。 耳提面命了一个通宵。麦琳居然沒有像往常那么不耐烦。真是附耳温顺的很。因为以前一直关注这本杂志。倒也是有问有答。麦嘉也放下心來。总归不会太丢人。 两姐妹难得能那么聊得來。麦嘉忍不住还是老话重提:“听说那个老袁。是有老婆的。” 麦琳张口欲辩。可话堵在那里。反而把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不是反对你交男朋友。可琳琳。咱们就不能认真看清楚对方再继续跟人交往吗。” 麦琳缓过了气。一脸的绯红退了下去。转而是一阵青白。口里吐出一口凉气。“姐姐。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吧。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麦嘉受不了她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每天电话來电话去的。深更半夜不回家的时候。你去干嘛了。那人叫啥。你连做梦都是他的名字。道年。道年。谢道年是吧。”麦琳看着麦嘉瞬间变色的脸。知道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地自己在那瞎掰。“怎么。你当初玩什么离家出走。不会是为了他吧。怎么。那么多年还沒到手。多半是人家有老婆。把你发配到这里让你安心做小吧。” 啪地一声。麦嘉看了看自己手心发白的手掌。真不敢相信自己就真的这么扇了过去。更不敢相信的是这些年來的隐秘却在她的亲生妹妹嘴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你有胆再说一次。”她已然咬牙切齿。 麦琳捂着发痛的左脸。腾地一声站了起來。不怒反笑。“怎么。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真让我猜中了。我就说呢。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那伪装什么贞洁处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说完就进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麦嘉顿在当场。只觉得胸中有一口浊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气得浑身发抖。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先后从房间里出來。又好像跟什么事都沒发生过一样。 麦嘉临走前说了一句:“10点记得去面试。以后在杂志社。我们只是同事。我是你姐姐的关系。不要给别人知道。” 门一关。就走了。冷得跟防盗门一样沒有温度。 麦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沒有说话。说话又怎样。沒有人听。四周都沒有声音。静得可怕。甚至还能听到烟丝燃烧的声音。 是的。她就是这样。浑身都充满了倒刺。越是靠近越是被她伤害得伤痕累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见她陡然变色。看见她伤心得不能自已。自己却分明沒有快感。 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你那位高高在上的姐姐。昨晚被你气得在客厅里整整坐了一夜。你躺在卧室的床上。甚至还听到了她的低泣。 她哭了。你该高兴的是吗。 你看。这天底下的伤心人又不只你一个。可为什么。你竟有了负疚感。 你觉得对不起吗。你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你。而你不需要欠天下人吗。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 你住在这里。你吃她的。用她的。给她白眼。给她冷语。为的不就是让她活生生看见自己堕落吗。你就是要堕落给她看的。不是吗。你就是要把撕裂开來。毁灭给她看。不是吗。否则这二十多年的折堕坎坷。你又说给谁听。 她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心里也在为现在的自己不齿。你为什么不好好找份工作。你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她。其实是自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是自卑吧。沒有学历。还有案底。甚至连肤色都是暗哑无光的。手指都是粗糙起茧的。你拿什么出去跟人争跟人抢呢。 她骂自甘堕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二十多年來。你已习惯了双手环抱自己取暖。可内心却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快要把自己牵扯进无边无尽的深渊。你自己也知道。哪些形形**的男人。统统都不是良人。可良人又在哪里。你不过只是贪恋那一两句明明是谎言的甜言蜜语。他们的拥抱即使是假的。可你连这样的温暖都觉得珍惜。虽然明知不会长久。你太缺爱了。所以才这么盲目。 你从來不解释。你只会反抗。无谓的反抗。因为你怕。怕把自己唯一的底牌都露给了旁人。即使这个人是你的亲生姐姐。你自卑到居然要用自负去伪装。你自卑到连爱都是虚妄的。他们都以为你在虚掷青春。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青春早已老去。 而这些。你的那位姐姐知道吗。 你只能靠这样犀利的言辞去伤害她。掐住了七寸。非要自相残杀才觉得痛快。但你为什么会后怕。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是从哪里蔓延上來。生生不息。让你彻夜难眠的。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却不肯好好地相处。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两个人。却不肯承认殊途同归。 烟头已经灭了。灼伤了手指。麦琳连忙扔掉。 指针指到了九。麦琳擦了擦眼角。终于起身。 好吧。我们就试着天下大同吧。 可那些言语却不是浮云。能风一吹就散的。那些一字一句都犹如针直刺进麦嘉的心脏。她痛不欲生。却又无法反抗。 她能做的。只是不能接他的电话。不能。不能见他。不。再也不要。 她又想起。那个白雪漫天的情形。那个也是叫嘉嘉的女人。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就那么低进了尘埃里。再也看不清眉目。 纵使他时间不多又能如何。她跟他之间。相隔得又岂是万水千山。又岂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爱她。但他不要她。 她爱他。但她得不到他。 原來如此。事到临头。连清白都做不到。我们真的。很会自欺欺人。 那一年的夏天就在这样的烦事喧嚣中结束。麦嘉成了麦琪。麦琳成了麦子。麦嘉看到她的名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麦琳挑衅地冲她一笑。 是的。岁月太平。天下大同。再也沒有什么比安稳的日子还要平静无波的了。至于那些惊心动魄。不过是旁人的戏码。是荧幕上的桥段。于他。于她。于他们又有何干。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3 1小时,2小时……直到2046 ------------ 第四十七章 那年秋天。一日乍寒。从电影院出來的时候。麦琪才觉得冷。沒想到滨城的深秋竟是这么冷。一直冷。一直下雨。淅淅沥沥。绵长不息。只能靠反手拥抱才能温暖起來。 麦琪那天。一个人去的电影院。 身边都是情侣。王家卫的片子。其实一点也不适合情侣來看。太清冷。是谁说的。电影只适合一个人看。谁说不是呢。再契合的两个人。即使看着光影流动。却不一定会同步起伏。你指给他看那个让你心跳的光影。人已非。物已换。连音乐都过去了数秒。 原來台上台下。第一时间更新演绎都是错与对的命題。 什么是对的时间。 什么是对的人。 沒有人知道答案。 在窗外等待判决。等待他心念一动。等待他來说不确定的跟我走。为什么阴差阳错不是那个例外。任你抵死缠绵。任你娇咤蛮横。任你颠倒众生。你最想要的那个青眼那个例外。却总是微笑婉绝。 直到最后。他仍然将她温柔地推出生命之外。有礼貌。含蓄。有风度有关爱。恋人不成情义在的拒绝掉她。 而她。第一时间更新经此一役。苍凉得连个手势都已经多余。 她几乎耗尽心力。而他。不过当她繁花过眼。 原來。这才是她跟他的2046。 麦琪的不甘就这么泛上來。只要他肯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可是他。他为什么不说出口。 从盛夏到深秋。真的。原來真的是这样。即使在同一个城市。又如何。依然可以陌路。 有多久沒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 结果。还是走到那里。心永远比身体诚实。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身体会说冷。然后反手环抱。它就听之任之。 心的冷。怎么办。它不会相信自己取暖的谎言。 “你來了。” 她又看见了他。眉目清疏。竟瘦削了几分。 “恩。好吗。” 还是那么言简意赅。好似回到了那一夜。窗户纸被风吹得腊腊作响。可这一次。终于会有人來撕开。 “道年。你离婚了。对吧。”不言不语。可一说出口。却让听的人眉心一跳。 他沒有承认。第一时间更新沒有否认。可表情说明一切。 她知道的远比这一句话更多。但还需要说出口吗。沒有必要了吧。这些话只能是毒。烧得她五脏俱焚。却无法诉之于口。这。只能成为她的耻辱。她第一次的千里奔赴。被一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挫骨扬灰。粉身碎骨。 “你打算就用这样一个借口把我挡在门外吗。”她的声音清冽。可字字入刀。那扇窗户终于禁不住这样的质问。分崩离析。 他们。各自藏着的哪些小心思。心照不宣。粉饰太平。 可。道行不够。终于有人体力不支。大力一扫。毁了一盘棋局。 僵持也不可能。黑白二字。再也不能各自对持。被打乱了格局。混为一片。 那副千年冰封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痕迹。他的手指缓缓升起來。抚摸着她缤乱的发丝。竟有些战抖。 “嘉嘉。嘉嘉。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來。似乎这样的问題他已经问过无数遍。对着自己。对着自己的那颗心。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她的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第一次觉得原來流泪竟可以这样的。沒有声息。甚至不会哽咽。可泪腺仿佛不受控制。一滴。两滴。三滴。滴在他的手心里。晕开。晕开。晕成了一滩绝望的死水。 后來。他们再也沒有说话。 时间已经不存在了。空间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只是两颗隔云相望的星子。在无垠的苍穹中。一秒就是一生。 她在他的怀里。终于将泪流干。渐渐地绽放一朵妖冶的花。“道年。我们不管明天如何。” 他抱着她。缺失的那一块终于满荡荡起來。他亲吻着她的鬓发。她的耳垂。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1小时。2小时。1天。1年……直到2046。 好吗。 好。 在那一刻。灵魂无比脆弱。那些强大的意志。那些无坚不摧的盔甲居然不翼而飞。他守着她。终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谢道年。你终归还是自私的。你还是贪心的。 你连只身赴死的勇气都沒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偏要拉着人陪你下地狱。 她的双眼亮得让他无法正视。突然之间。时光倒流。他突然记得第一次在火车站看见她。那一袭白衣的小女孩。在人群四下张望。然后等他走近了。她的眸子也像现在这般。犹如璀璨群星。 呵。原來。什么都变了。但什么都沒变。 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甚至连台词竟都是一样的。 “嘉嘉。我不能辜负你。” 往日。她不明所以。如今。她竟笑了。 是的。还是不肯。是吗。你即使愿意。你愿意陪着他下地狱。他还是要一把把你推开。 是你求着他。哀求他。“我愿意跟你走。” 但。但是。他还是要摇头。 是啊。再逼。又有什么意义呢。 麦嘉闭上眼。假使沒有明天。这怀抱还是温暖的吧。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想起那些传说。那么多至死不渝的爱情。原來真的只是传说。 农业社会的时间那么漫长。日出而作。太阳的影子一点点移过去;一封情书。要经过水里游的鱼。天上飞的雁。做成羹肴端上來。忽然发现。尺素寸书;朋友死了。把琴摔碎;后花园赠完金。就是他的人。山河绵邈。粉黛若新。恩爱。便是一辈子。离弃。也是一辈子。也许正因为这样。殉情或者殉义。才那么决绝。就是你。只有你一个。我可以为你杜绝这世上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你是我的恩人。我可以杀身以报。你是我的朋友。我便破釜沉舟。你是我爱的人。我可以自毁双目。只记得你最美的样子。难道他们不可以再等等。也许另一个更值得的人。在前面。但是他们说。沒有也许。悬于一线。互托性命。 而现在。一秒就是一瞬。钻戒取代了玫瑰花。loveyou变成了i服了u。更妄论谁还会有心思找根葡萄藤看星星。谈情说爱的人。不多了。除了白蛇精。谁还愿意相信爱情就是“千年等一回”。牛郎与织女的爱情早已沉淀到中国情爱史地表深处。无人寻觅。麦嘉。终于把自己的爱情演绎成了现代社会里的一出孤本。谁还在坚守。谁还在相信。爱情。徒有虚名。 你捧着的那颗星。他都不敢回应。 何必呢。他是不敢。臣服于世道艰难的种种不敢。 一个跟死神有个约定的人。如何给予承诺。 她壮士断腕。说自己不稀罕承诺。 可时间不多了。 有多久。 1个小时。2个小时。1天。1年…… 他还是不肯。让她抱着悬念度过余生。 索性。连可能都不给她。 只因为担负不起。 “道年。我好累。” 是啊。她一直站在那里。维持同样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已过了数年。 原來。青山已过。云烟不散。她不年轻了。 她有她的路。何必为了歧途执迷不悔。 他有他的命。何必拖泥带水。损人利已。 好吧。等天一亮。我们终于可以微笑着说再见。 再见以后。是朋友。是兄弟。是知己。可却再非红颜。 她斩断红尘。从此她的人生与谢道年无关。 他自断筋脉。从此爱与他绝缘。 然后。两个人。陌路红尘。他朝梦醒。太阳很好。咖啡很香。前尘往事。她。他。统统都不记得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八章 谢道年离开滨城的时候。走得很突然。 那一夜。好似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也沒发生。有时候他们也会见面。也会聊天。但谁也不会再去提那道哈姆雷特式的问題。所以。在外人看來。或许。包括他们自己。都把自己欺骗了。 谢道年是麦嘉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麦嘉是谢道年的知己。很重要很重要的知己。 但仅此而已。 明明话題可以很深入。但偏偏两个人却默契地绝口不提。她与他。终于把感情藏在深深的湖底。任由那湖面风波不兴。那冰冷的湖面任由它结冰。任由冰越结越厚。厚到坚不可摧。终于安全。 仿佛真应了那句老话。退一步即是海阔天空。 她陪他去看工地。寒冬数九。盛夏炎炎。她走在他的身后。戴着安全帽。丝毫也不在意周围人诧异的眼光;她陪他出席楼盘开幕的酒会。从布展到现场活动。她是最默默无闻的功臣。他举着香槟。冲她点头示意。是的。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说谢谢。他从不会在她面前皱眉叹息。以至于。她差点相信。谢道年无所不能。谢道年无懈可击。只有很久很久之后。她才会从蛛丝马迹里捕捉到他当时的困境与不易。这个男人。只会让她看见最完美的一面。丝毫也不肯透露半点残缺。 他依旧是她最无可挑剔的耳朵。仿佛输入问題便可知晓内心最真实的答案。她发烧发到39°。醒來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她一睁眼便会看见他。然后看见他放心地呼出一口长气。“医生说你差点烧成肺炎。”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眼底泛起的青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是的。无论她发生任何事。他总会是第一个出现。然后在众人到场之前。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每次。当她被麦琳气得毒火攻心的时候。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坐在她的面前。只需要沏上一杯清茶。只需片刻。她便回归灵台清明。 有些时候。她也会想。或许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幸事。给彼此一段距离。让他保留自尊。让爱有所余地。或许在分别的那一天。她更能接受失去的痛苦。 只是。沒想到。这一场离别。第一时间更新來得如此突然。 那一天。还是麦嘉送的行。 “还会回來吗。”这两年。谢道年在滨城的工程早已完工。是一场漂亮的开头仗。各中心酸他不说。但不代表就可以轻描淡写地一扫而过。如今。刚刚站稳脚跟。可袁三却出了事。 她不明白具体何事。只好叮嘱他。万事小心。 最终。她还是问出了口。“你还会回來吗。” 沒有人知道答案。 原本也沒期待什么答案。第一时间更新可谢道年还是说出了口。“嘉嘉。找个人结婚吧。” 或许他不在这里。对彼此都好过。 麦嘉以为自己不会痛了。那个已然已经麻木的地方。可。为什么。还是会。好像被人猛然打了一拳。抽搐似的疼。 她笑了。“当然。”那面具上的她。哪里看得出她已经30岁了呢。哪里知道这个30岁的女人用了她生命里最奢侈的那段年月赠给了一个男人。却得到了一场空欢喜。 而现在。这个男人对她说。“嘉嘉。找个人结婚吧。” 好。当然。结婚。 离开机场。麦嘉的笑容一直沒有变过。三十岁的女人。呵。原來岁月真的经不起推敲。 她几乎耗尽心力。而他。不过当她繁花过眼。 离开。很好。一直这样。保持离开。保持离开的姿势。不要回头看我。我看不见你笑的弧度。看不见你的汗水滴落。看不见你手表指针跳动的一格。我在安静的同时高声歌唱。我看着太阳移过云层投下阴影。玫瑰从盛开的顶端呈现枯萎的脉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看见过吗。那么高。那么无足轻重。那么无足轻重。可是我对你像对高音那样无力抗拒。 我们在一刹那笑过。我们在一刹那拥抱过。我们在一刹那手指缠着手指一起跳下去。我们唾弃泪水恐惧时间。我们在一刹那把一辈子的情话都说完然后永远地沉默。我们一起离开吧。 你说过我是你永远的少女。我会离开那个断代。永远不再回來。永远不曾回來。 那阳光太过刺眼。太阳镜也挡不住的刺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终于刺伤了泪腺。 谢道年知道。他会失去她。终于。 滨城。只是栖息地。 他以为。他站在这里。以一个守护者的心态。在最近的距离。做她的影子。做她的使者。直到终点的來临。 曾经。在那个秋雨绵绵的雨夜。他以为。那是离幸福最近的瞬间。 然后。他陡然放开双手。 任由自己被寂寞的黑洞吞噬殆尽。 他当然知道。第一时间更新医学昌明。并非一场手术就能让人了断俗尘。最高的记录是23年。而5年、10年的人比比皆是。他无意去挑战这样的记录。因为活着并不仅仅是活着。至少对他而言。 很多事情。非要堪破了生死才会明白。 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死也并非只是结局。 而生的意义却远远凌驾于死亡之上。 怎样活。在医生的耳提面命之下。终日不可见阳光。因为医嘱有云。做过移植手术的病人远比正常人更容易受到阳光的侵害;终日与苯巴比妥、苯妥英钠、二丙级醋酸、利福平、异烟肼这些绕口的药片为伍。为血液浓度指标忽上忽下。提心吊胆;体温高一度。低一度。衣服穿多了穿少了。甚至连菜品稍微不新鲜。都有可能被送进医院;更重要的是。这些不得不服用的药物里。常常会让他产生头晕目眩之感。有时候连视线都感觉模糊。 这样的活。当然。你们一定认为他与正常人无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小心翼翼才能换回半载性命。 这样的活。与苟活又有何异。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他拿自己剩下的命作为筹码与上帝來一次豪赌。 他还记得手术后第四个月。他在北京奔走。第二日醒來。发现马桶里可疑的血迹。最后还是去医院输了三天液。医生才放他回去。 他还记得他跟袁三一起去外地出差。饿得两眼发昏。袁三不知就里。还想办法给他买了一杯豆浆。直到医生把血液检查指标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加号指给他看时。袁三那时的表情。恨不得受罪的人是他自己。 当然。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数不胜数。医生从最开始的担心到勃然大怒再到最后的无能为力。甚至对他说:“你是不是还想再做一次手术。” 或许不仅仅是肾。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死亡实在无需太费周折。皮肤癌。肺炎。糖尿病。任由一个。都可以让他的生命嘎然而止。与其小心翼翼地避让。他只能选择在仅有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 是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麻烦。他从不肯让麦嘉陪他去医院复查。他无法想象在每一个凌晨醒來。让她看见自己孱弱的身体站在体重计上为了或上或下的体重。露出忧心的表情;他更无法接受她每日拿着体温计为他量体温。每日提醒他吃药。每周提醒他复查。出门前提醒他防晒。吃饭时提醒他饮食。即使她不说。可这些细节都在宣示着自己是一个病人的事实。所以。从不肯让自己最虚弱的一面展示给外人看。他宁愿她误会。他也不能把这残缺斑斑的自己展露在她面前。 他不敢。他怕。 袁三。或许是个理由吧。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留下去。既然自己并非良木。为何还要蹉跎彼此。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四十九章 袁三是真的出事了。 刚一下飞机。大姐來接的谢道年。 “袁三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姐欲言又止。“路上说。” 谢道年一边听着脸色已经凝重。是的。他想到过。但沒想到事态会恶化成今天这个地步。 大姐看他脸色不善。开口问他:“是先回家休息。还是去拘留所看袁三。” 谢道年稳了稳神。“去迅捷总部。” 最初。这是他打下的江山。最后。依旧由他來收尾。 这两年。他已经不再插手迅捷的任何事务。可一刻也沒有停止过关心。 袁三依旧犹如疯草一样在拓展迅捷的版图。即使谢道年几次提醒。他也不为所动。是的。如今。他已经沒有立场告诉他。如何做。 只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虽然心里有了计较。可看到现实的情况。又是两码事。 以前气派的迅捷总部大楼。如今围满了人群。总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那是逮捕袁鸣秋以后贴上去的。而在此之前。总部大门口的那间营业厅。上面贴着“停业整顿”的四个白底黑字的大字条已经被人撕得摇摇欲坠。 拉起了警戒线。可依旧有人群迟迟不散。 还钱的呼声络绎不绝。 原來大厦将倾只需一刻的时间。 “回去吧。”他坐在车上。远远看着这一切。已经说不出是心痛还是其他。是的。这是他从无到有的起点。可迅捷的崛起才四年的时间。而分崩离析。仅仅只需要几个月。 “迅捷的那帮人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大姐原是不想让谢道年趟这一浑水。可沒想到事态已经失去控制。第一时间更新要是袁三沒进去。或许她还能瞒住谢道年。 “谢总。你终于回來了。”一进客厅。原來袁三的司机小张就站了起來。 谢道年咳嗽了一声。“我已经不是迅捷的谢总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 谢道年当年的离开。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原委。可谁也沒有站出來反对。如今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当初第一个离开的人。 世事无常。 “袁经理。我想看一看财务报表。”谢道年对着在场的那位三十出头的男人说。叫袁经理的人是袁三家的亲戚。一直在迅捷做财务。也算是袁三的亲信。 “恩。正本现在被检察院的人拿走了。我这还有一套副本。” 谢道年一边翻着财务报表。袁经理也就七七八八说了起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主要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之前资金链已经比较紧张了。但袁总还是在继续扩张。又陆续开了几家分店。当时我们都劝过他。他说沒问題。” “这些资金是从哪里來的。”谢道年点了点头。指着报表上的一串数字。 “哎。袁总当时提出可以截留一部分资金。业主的尾款和定金都沒有按时支付。有些只给了点利息。然后就用这笔钱继续维持新店的运营。” 谢道年看得心头火气。啪得一声合上账本。 “直接说现在欠了多少。” 袁经理吓了一跳。低了低头。“两家银行的贷款6000多万元。欠员工工资和业主尾款、定金等各种款项约4000万元。” “他们以什么名义拘捕的。” “现在还沒打听到。当天晚上就來人带走了。直到现在还不准人探视。听说检察院那边接到的投诉是非法骗贷。但……” “但什么。” “当时资金不够。袁总他。他找了几个生意场上的人。以抵押的形式借了点钱。现在这些人看着他垮了。有可能会告他非法集资。” “数目很大。” 袁经理点了点头。“1.7亿。” “什么。。”谢道年腾地站了起來。 “谢总。其实早在一年前。我们的账目已经不好看了。好多地方的房价都在降。而且二手房的业务也在萎缩。去年年底我们就已经出现赤字。但袁总的意思是借钱把窟窿填了。他说的是要为上市做准备。这笔钱在账目上是看不出來的。所以我们都担心要是坐实了。袁总他……” 个人非法集资1.7亿。不用袁经理再开口。谢道年已经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先把那几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还有其他资料。今天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等人都走了。谢道年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大姐端了一杯参茶走进书房放到他手边。“你真打算帮他。” 谢道年看了大姐一眼。沒去理会手边的那杯茶。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大姐。你还记得四年前吗。四年前。迅捷不过只是淮海路上的一间小门面。二十多个平方的小铺子。袁三不让我去。每天就坐在那里。接电话。接待客户。带人去看房子。楼下楼下的跑……” “好了。我知道了。”大姐打断了他的话。既然知道他心意已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帮你问问检察院的人。看能不能进去见见。” 谢道年感激地看了看大姐。是的。很多事情再已无需多言。比如他跟袁三。他跟大姐。 长安。血脉相连。长安。骨肉相依。 哪里又那么容易能离开呢。 三天后。谢道年见到了袁三。 毕竟是前国资委主任的儿子。袁三在里面并沒有受什么委屈。只是。人明显瘦了一圈。憔悴得不成样子。 谢道年坐桌子的另一端。突然不知道该开口问些什么。 终于。还是袁三打破了沉默。应该是许久沒发音的缘故。声音异常的暗哑。“大哥。对不起。” 或许想听的只是这三个字吧。或许能说的也只是这三个字吧。 谢道年把手伸了过去。拍了拍袁三的手臂。“外面有我。” 袁三的眼眶瞬间有些潮湿。拼命想忍住。所以不敢说话。 “还有什么想交代的。沒开审前。他们都不容易进來。”谢道年不想气氛太压抑。只得换个话題。 “大哥。帮我好好照顾荷书。她。她有了。” 谢道年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接下來的一个月。奔波劳碌快要超乎谢道年能承受的极限。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支持不下去。还是大姐看不过眼。在一次饭局上。中途冲了进來。拉他去了医院。 “你还想不想救袁三了。”难得见大姐发一次火。“你是不是非要让大姐把另外一个肾也给你是吧。” 话到说这份上。第一时间更新谢道年只得答应住院。 有些是卖人情。有些是走关系。还有些以前爸爸在任时的一些关系。虽然时过境迁。但毕竟有些是自己的前辈。有些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同辈。知道谢道年为了袁三这个兄弟。命也不要地也要救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动容。话也软了点。一软就有方向。就有了门路。 “其实迅捷这么大的摊子。说倒就倒。政府也不愿意它倒下來。看怎么妥善解决。要是手上沒那么多资金。破产清债。还是可以堵住债权人的嘴巴。” “关键还是1.7亿的事情。你要是能说动那几位财神爷。这事自然也能大事化小。” 谢道年出院后。陆续见了这几位温州商会的老板。人家不是本地人。自然不吃那一套。见钱说话。 “小谢啊。我做生意那么多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还沒听过欠钱不还的事情。袁三那破摊子可别想着就能还欠我钱啊。沒有真金白银。我们就不谈了。好吧。” 再三游说。到了最后。终于谈到。“你要是别的东西可以抵押。我们也可以考虑分期。少点利息。” 迅捷的所有资产用來填补业主和员工的工资已经够呛。而且还走的还是破产的路子。至于那1.7亿。只能谢道年自己想办法了。 “黄秘书。麻烦你把公司的资产负债表。财务报表。工商登记资产全部寄一份副本过來。” 谢道年挂了电话。才觉得一阵虚脱。 “道年。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你是不是该慎重点。你把自己都贴进去了。以后怎么办。”大姐一路陪着他。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用自己的公司作为抵押。或者是贱卖给债券人抵消那1.7亿。第一时间更新“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姐都看在眼里。你这么拼命为了还不是让我们这一家子过舒坦。可你现在这样做。你忍心吗。你舍得吗。咱不说别的。袁三的事儿。要判无罪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題。你这样做。我们两家人以后还有啥指望。无论是你为袁三。还是为自己。怎么都要留条后路啊。” “大姐。我不能让袁三在里面待太久。他老婆怀孕了。我要让他出來后能亲自去产房看自己的孩子。”谢道年说得轻描淡写。可言语之间决绝异常。分明沒有回旋的余地。 既然帮人。就要帮到底。谢道年。你叫人怎么说你才好。 资产评估很快出來了。3亿的市值。谢道年以股份转让的形式卖给了那几位债权人。从此以后。滨城的那家公司与自己再无瓜葛。当然。这便宜到不可思议的价钱。唯一的附加条件只是放弃控诉。 袁三的案子先刑后民。刑事判决书很快就下來了。有期徒刑三年。 律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谢总。我已经尽力了。” 是的。已经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 谢道年点了点头。“放弃上诉。就这样吧。马上开始办减刑的事儿。”这一步追着一步。压根也不敢放松。 出庭的那一天。袁家的人都來了。 袁三临上车的时候。看了眼梁荷书。做着口型。可很快。车门就关了。一个呼啸。再也看不见。 梁荷书的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可却沒有眼泪。或许这几天泪已经留干了吧。 “他刚才跟我说什么。”她依旧眼也不眨地看着囚车远去的方向。神情呆滞。 “他叫你等他。”谢道年说。 半晌。梁荷书突然蹲下了身子。放声大哭。 谢道年连忙扶起她。“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你现在还要好好照顾哈你们的孩子。” “孩子……孩子……大哥。我把孩子弄沒了。”梁荷书哭得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谢道年抓住梁荷书的手腕不自觉收缩。 “我说。我把他的孩子弄沒了。是我的错。我的错……” 谢道年觉得有一股怒气在内心升腾。却不知道烧到哪里去。只能硬生生憋下那股火。说出的话也有些生硬。“这事先别告诉他。” 梁荷书察觉到谢道年的神色。不觉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连哭泣都小声了些。“大哥。我之前。不知道……他不会怪我吧。” 谢道年突然觉得莫名地烦闷。转身对袁家的两位老人说。“袁叔叔。你们好好照顾荷书。我先走了。” 上了车。他才缓过劲來。“是她自己去打掉孩子的。” 车里只有他和以前袁三的司机小张。小张一开始沒反应过來。后來才知道谢道年问的是梁荷书。点了点头。“谢总。你之前一直为袁总的事情奔波。他们袁家都炸锅了。袁老爷子之前也去求过人。但毕竟退下了好几年了。也沒多少用处。后來他们听说袁总这次不是死缓都是无期。估计袁夫人也是担心这孩子生下來会沒有爸爸才私自做的主吧。” 谢道年闭上眼。疲惫得不想说话。许久以后。他在喃喃开口。“她连一个月都不愿意等么。” 声音低沉。更像是自言自语。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章 谢道年在长安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麦嘉曾经想过。打一个电话吧。 她想过无数的理由。袁大哥与她的交情。无论如何她也可以借着这个去问问。可明明想知道的要命。却硬生生挂断电话。 不。他说的。离开。 你看过鹰从空中滑翔而下翅膀的姿态。你看过从悬崖上纵身一跃。完全坠落前的失重。你看过吗。你看过吗。你感觉到与空气的摩擦吗。你有决心那样离开吗。高昂。低徊。第一时间更新理所当然。目标坚定。 原本是不相信的。 这两年。谢道年在滨城窜起的很快。时代广场14f的公司总部。还有城南、城北的两处楼盘。他不会不回來的。 原來。还是心存了侥幸的。 那几个月。她过得浑浑噩噩。原來。两个人。在不在同一个城市。竟有着天壤之别。 换做以前。她跟他。也可以这么几个月不联系。但不知怎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知道他在。他就站在那里。她只需要一声呼唤。他便涉水而來。可现在呢。 或许是机场上那句决绝的话。 终于发现。两个人竟真的千山万水了。 她在心里低叹:道年。道年。 可他再也听不见。 麦嘉突然很想一个人呆着。无念无息。眉目清扬。心洁意乐。宛转而笑。不至无端落泪。长期失眠。 第一次那么任性。居然旷班。 是的。谁都看出她神情低迷。意志消沉。 她任由自己坠入无边谷底。再也沒有气力爬起。 麦琳少有的听话。竟学会倾听。 “他会回來的。姐。” “不。他不会了。” “姐。别那么天真了。找个人嫁了吧。” “好。好。再也不天真了。” 她笑着喝下最后一杯酒。眼神迷蒙。 可是。她居然站在时代广场那座城市中央最高的写字楼前。 你看。还是放纵自己。怀抱幻觉。心存侥幸。 她对自己说。去看一眼。或许跟往常一样。她走上去。电梯停在14楼。前台的行政已经认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麦小姐。谢总在办公室等你。请跟我來。” 然后她会路过一条走廊。穿越过400平米的半封闭办公区。抵达最尽头的那间办公室。第一时间更新透明的玻璃门。推开以后。他从偌大的办公桌前抬起头。笑着看看她。“坐。” 她喜欢坐在那张单人的沙发上。茶几上依旧会放着一套紫砂茶具。他的办公室沒有什么装饰。也沒有任何附庸风雅的字画。只是有一次。她送给他一盆仙人掌。绿色的根茎。长了一点红。他放在电脑旁边。每一次抬眼都可看见。 然后呢。他会绕过办公桌。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烧开一壶水。沏上一杯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嘉嘉。尝一尝。刚带回來的铁观音。” 他会记得。她不喜欢喝普洱。唯一能接受的只是铁观音。 而现在。沒有了。 她从14楼下來。电梯上不停地显示着变换的数字。14。13。12。11。……1。像不像被打入无间地狱。一层又一层。永世不得翻身。 她设想过。她会看不见他。但从未设想过。这偌大的公司会凭空消失。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就能易主。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沒有这个人。” 很明显这里还沒有人入住。只是旧人已去。荒凉地可怕。门口有个女孩在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搬东西。 这么快。怎么就能这么快。你就急着消除自己的痕迹。 他说的。离开。 原來。竟是真的。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 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 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怀旧不需要借口 影像在眼前漂浮 遗忘不再有借口 情怀在心里漫游 怀旧不需要借口 情怀在心里漫游 四季风雨淡然接受 一些言辞渐陈旧 她听着那些老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第一时间更新呵。真的是老歌。这一吟一唱。从红颜竟白了头。 往事是时光背后河道上的点点鳞光。闪着亮。却遥远。摸不到。抓不住。离得近点就破碎给你看。你以为是美好的。捞起來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什么都挽留不了。过了就是过了。 是的。言辞已陈旧。往事不能回首。 那是2006年12月22日。冬至。日照最短。这一天。满城的羊肉飘香。麦琪一个人走在路上。这一夜。霓虹凄清沒有破晓。冬至这天的滨城。竟有些浮华盛世的哀凉。热气氤氲之间。麦嘉看见此去经年的自己。泪眼婆娑。那笙歌烟火竟成为离歌的背景。原來。这30岁的岁末。不过只是一个人红着两眼坐看孤城。 再也沒有什么峰回路转。起承转合。 人就是这样。二十出头的时候。恨不得一朝便可白头。也只有她们。才觉得三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难怪师太才会如此刻薄。“你以为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便老了。” 三十岁的麦嘉。用八年的时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朝梦醒。才方知身在何处。 当然。我们很难去想象一个女人的三十岁。尤其是在20出头的时候。以为三十岁简直是噩梦。是极限。想想看。你的皮肤即使再精致。却再也不敢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放肆。稍一失眠。黑眼圈挥之不去。眼袋旁边竟是一条条细密的皱纹。稍微一扬起嘴角。立刻显露原形。三十岁的女人。像是一道烟花。绽放在最深邃的夜空。然后人生再也无悬念。 然后。渐渐地。往事埋藏在树洞。如同当年的欧阳锋远走白驼山。在大漠黄沙里。喃喃自语。“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又或者她又什么都忘了。沧桑沉淀在眼底。一派云淡风轻。 终于。这身旁的人。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耳旁呢喃:“嘉嘉。嘉嘉”。终于。再也不会在心心念念间辗转反侧。终于。再也不会。 如今。她成了麦琪。不过是在芸芸众生里平凡无奇的一位。 职业尚可。大龄。未婚。杂志上喜欢称呼这样的女性为剩女。又或者是所谓的三高女性。但无论职业如何诱人。相貌如何出众。能力如何突出。总免不了落入最终的俗套。人们开始这样问她:“怎么还沒有男朋友。” 是的。从麦嘉到麦琪。她终于把自己蹉跎成相亲大军里的一员。 2006年。黄历上讲:双春。闰月。宜嫁娶。宜生子。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番外(三)十分红处便成灰 ------------ 十分红处便成灰 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神也不再有了。 《圣经?启示录》 如今算算。我与麦琪竟做了三年的同事。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友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一开始。我与她之间甚少交谈。麦琪比我早一步进杂志社。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浑身上下却熠熠生光。那是一个精致得无懈可击的女子。仿佛生來就有那么的从容不迫。是的。在她的眼里。我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修边幅。泯然众人。 只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应该是麦子的出现吧。 judy带着她走进办公室。对我说:“苏紫。这是你以后的新同事。”judy对她态度很友好。甚至还转过头问她:“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笔名和昵称。一般很少有人直呼真名的。除了你面前这位小苏紫。” 当时麦子神情一闪。“那以后你们都就叫我麦子吧。” 不知哪个嘴快的同事已大声问出了口。“那你跟麦琪什么关系啊。” 当时judy尴尬地一笑。“怎么。想跟麦琪做姐妹么。连笔名都一个姓。” 麦子笑了笑。众人也就不再打趣。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不过是judy想掩人耳目。只是某人不领情而已。 麦子不止对我说。“苏紫。我好羡慕你跟顾家明。” 那个时候。我跟顾家明结婚沒多久。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这期间的起承转合。只能回以沉默的微笑。 因为在同一个部门。熟悉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很多时候。麦子是一个看起來性格乖张。不太合群的女子。是的。他们都不喜欢她。阴郁得像滨城最阴冷的寒冬。一走近就担心会被冻伤。只是有一次。我们所有人在开选題会。我不知道当时她怎么了。就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我吃痛地看着她。才发现她把头埋在桌子下面。身体却在颤抖。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沒有发现她的异样。他们依旧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选題。说到某个话題时再爆发哄堂的大笑。气氛热烈。可麦子却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一个人沉默。然后哭泣。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我朝她坐的方向靠了靠。只能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表示安慰。她的头缓缓抬了起來。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耳朵依旧听见來自四面八方嘈杂的说话声。笑闹声。可肩膀处却传來一阵一阵的寒意。不知道为什么。纷闹逐渐沦为背景。越行越远。而我竟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她的颤抖。她的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觉肩膀一轻。她已经恢复正常。点燃了一根烟。微笑地看着众人。加入到那场轰轰烈烈的讨论中。我甚至怀疑。刚才她的崩溃。她的哭泣。她的颤抖只是我衍生的一次幻觉。 我沒有问她为什么。也沒有问她怎么了。在很早之前。我已经明白。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而获知秘密的代价太过沉重。又或许这秘密本身就不堪重负。说真的。我缺乏这样的好奇。 直到有一次。我们部门的人去ktv。那一天是麦子主动提议的。这个甚少参加社交活动的人居然自己提出要请大家k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虽然众人表情怪异。但也沒有推迟。 那一天。在钱柜。她喝了很多酒。然后唱了很多歌。所有人看起來都玩得很嗨。麦子上去点了一首王容的《爸爸妈妈》。前奏响起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起哄。“哎呀。太恶心了。居然唱这些口水歌。要不给你换一首《我不是黄蓉》吧。”“麦子。装嫩呢。学什么90后呀。” 她只是笑。也不回应。只是唱到副歌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嗓音竟越发显得有些凄厉。转过头一看。竟泪流满面。只是他们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谁也沒注意到她的异常。 那天晚上。她要我陪她回家。 就是那一天晚上。我听來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她把她身上的伤疤给我看。她给我讲述她在云南的那位青梅竹马。她告诉我他已经散落在天涯。她既自我厌弃又食髓知味的速食爱情。她的自暴自弃。她的歇斯底里。她的那位像神仙一样的姐姐。然后她说你知道吗。麦琪就是我从小羡慕又嫉妒的姐姐。 是的。我吃惊了。 我怀揣着这样的秘密看着麦琪。我在麦子与麦琪之间搜索着线索。试图将看似毫无瓜葛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我吃惊于她跟她。是多么的不同。 直到有一次。麦子生病。我去她家看她。终于在非公事的场合遇见麦琪。 那年夏天。麦子得了口腔疱疹。一张嘴就疼得眼泪直流。连喝水都疼。才两天。整个人就瘦了下去。 麦琪把水果、蔬菜打成汁。拿了一根吸管递给麦子。“再疼也要喝点东西。医生说退烧以后就会好了。” 麦子听话地拿起吸管喝东西。看了一眼麦琪。闭着眼睛喝了起來。喝着喝着眼眶就起了水雾。看得出她在努力抑制。不知道是从口腔传來的疼痛还是内心泛起的感动。 此刻。我终于明白。这个看似对她不闻不问的姐姐其实面冷心热。这个看似叛逆不羁的妹妹实则内心软弱无比。两个人。明明血脉相连。偏偏要故作陌生。 “麦子她很喜欢你。”我跟麦琪一起走了出來。原來麦子现在住的地方有着麦琪生活的痕迹。只是。在不久之前。她搬去了城南的一所公寓。 “她很孤独。”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看着她。这三年來。我们只是同事。泛泛之交。因为部门不同。甚至沒有任何私人话題的交集。可因为麦子。我不知道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还是同事的立场。向她的姐姐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 麦琪看了看我。表情甚至沒有丝毫的诧异。“她对你比对我好。”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自从那一晚。我进入了麦子的内心世界。在那里住着一位她理想世界里的姐姐。只是在现实里。她却用冷漠。用反抗。用疏离去面对她的姐姐。 而对于麦琪來说。她渴望的。麦子不会给她。甚至还不如对待像我这样的朋友坦诚。 “但是在她的心里。你很重要。”我想了想。这不是安慰。而是事实。 有些时候。人与人。真的只是寥寥的几句。便可知对方是否会成为你的朋友。气场吧。投契吧。或许都算不上。只是你突然发现。你跟她的对话。不需要太费周折。她知道你的意思。而你亦明白她的内心想法。 麦琪不是一个有着强烈倾诉**的人。她跟麦子截然不同。麦子是一个强烈需要爱。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但麦琪不一样。她的内心自成岛屿寂然不动。有一种自觉自控的气场。 她不喜欢与人搭讪及刻意地靠近。眉眼间有着过眼云烟后的淡定。我不知道要经历过过怎样的痛彻心扉才能修炼成如今的从容不迫。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那是2007年。我跟她去了《色戒》的看片会。 两个人都沒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电影。 那些难防的爱。难挡的戒。那个叫王佳芝的女人。我突然走神了。因为某些一晃而过的镜头。干奄的皮肤。耷拉的皱纹。那展露无疑的衰老。胶片也无法修饰的塌陷。犹如时光碾过一样的破败。灯光打在雪白的床单上。犹有余温。内心却不可抑制地轰塌。虽然这一切都与《色戒》无关。我固执称呼他为易先生。却不敢叫出他的真名。生怕一出口。这场与人无关的爱情便曝露在白光之下。瞬间成灰。 我像是被抽离的一个观众。观看了一场与人无关的爱情。 散场的时候。我竟看见了麦琪眼角的晶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时光真是让人幻灭。”我唏嘘。无关情节。只是纠结于时光与爱情。 在电影院旁边的咖啡馆。我们竟有了如此多的话題。 我跟她讲。我的初中同桌爱上了我们的政治老师。那样的爱。远远的。淡淡的。充满了倾慕与仰视。可即使这样。还是让她时而幸喜。时而沮丧。沒有人能洞察她如海潮般汹涌的内心。包括我们那位政治老师。毕业之后。她把毕业照剪下來。只留有他和她的合照。而这只是她仅存的印记与秘密。若干年后。她在家乡的街头偶然见了他。擦身。然后离去。 很久之后。她说:“他恐怕是认不出了我吧。其实我真的不敢叫他。怕一叫。就让自己灰飞湮灭了。”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世间最残酷的字眼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物是人非。秃顶、啤酒肚、油腻的西装。甚至还有隐约可见的头屑。那位沉浸在世俗生活里的政治老师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亲手幻灭了一个少女的青春梦想。 “时光能扼杀一切。包括那些与人无关的爱情。”她喝了一口苦得发涩的咖啡。神情哀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那段故事。冗长到竟可以贯穿她的整个青春岁月。盛夏光年。而在此过程里。他从始至终都沒有参与。是的。她用八年的时间演绎了一场与人无关的爱情。 “你有沒有听过一句话。”我的职业便是倾听这样各种來路的情感。可麦琪。她还是让我惊讶。她的执着。他的自持。终于让这场旷日持久的爱恋便成悬而未决的死集。 她抬头。手里把玩着我的烟盒。洁白的盒身。一抹妖异的山茶花。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开到荼靡花事了。十分红处便成灰。”是的。我终归比她现实。爱情抵不过时光。再炽烈的爱也有燃烧殆尽的那一刻。更何况是一出无人能和的离歌。 麦琪的嘴角突出苍凉的微笑。“他走的那一天。我就当他死了。可是死比活着还可怕。他在天边。可还是在这里。”麦琪捂着自己的胸口。“苏紫。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有时候我也恨他。恨得浑身都会颤抖。我怕接他的电话。但更怕接不到他的电话。我不知道。我肯定是疯了。我扔掉过手机。换了地址。只想切断跟他的所有联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然后对自己说。就当他死了。可沒有办法。我还是控制不住。我担心他。真的死了。我又找到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还活着。心里又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恨自己。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跟她。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个外表冷漠的女子其实内心柔软无比。一旦认定了。竟真心如磐石。巍然不动。宁愿被这样的情感反噬。直到自己千疮百孔。我欣赏她的勇气。或许。曾经。在那些我刻意遗忘的记忆里。我也有过那么一瞬间这样飞蛾扑火的勇气。可是。或许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早就不是当初的自己。一如她们根本就回不去。 再后來。我甚少见到麦琪的失控。假如那一场在咖啡馆的倾诉只是她的一次情绪失控的话。 只是。从那一次后。我们表面上依旧甚少联系。只是偶尔。她会主动跟我约会。我们不太似平常意义上的闺蜜。或许是年纪或许是阅历。那些热烈的八卦的话題。似乎都不能成为交流的最好借口。 她逐渐热衷于物质。第一时间更新我常常听到办公室的那些小妹妹的惊呼:“麦主编。这款我前段时间在米兰的发布会上才看到过。你去意大利的时候买的。”“blahnik。《**都市》的carrie也穿这个牌子。”她只是笑。并不张扬。可却丝毫不会冷却自己血拼时的热度。 我看见过她一掷千金的样子。只是看了看吊牌。然后刷卡走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只能靠物质的温暖來填缺内心永远缺失的一块。 只是。她终于不再拒绝异性的邀约。她这样一个女人。精致得无可挑剔。自然有各式各样的男人蜂拥而上。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对于杂志社來说。绯闻才是最大的新闻。 “昨天在报社楼下停了一辆林波基尼。麦琪。是不是來接你的。” “我听说宝格丽的区域总裁在追你。” “麦主编。这里有你的花。我帮你数过了。一共999朵。”连前台小妹都忍不住好奇。 麦琪一时风头无两。之前的黯然与现在的绯闻女王简直辩若两人。 “麦琪。你到底选谁。” “有钱的。” 众人对答案失望透顶。似乎觉得了无新趣。不过只是一个芸芸众生里的拜金女而已。凭着一副好皮相卖个好价钱而已。 于是。流言蜚语也纷至沓來。“她那些衣服都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哎。听说她买了车买了房。不知道上一个金主开价多少。” 是的。女人就是这样。要满足好奇。窥视。然后再倾泻嫉妒。不忿和隐隐的失落。 只是她似乎乐于见到人们对她这样的认知。很好。仿佛这样便是再世为人。麦琪。终于成了一个沒有心的芭比娃娃。心脏的位置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粉红钻石。 我只是沉默。静静地看着她。只是很多时候。她回避了我的注视。我暗暗摇了摇头。 “你瞧不起我。是吧。” 我沒搭理她的自甘嘲讽。只是回了一句。“何必自欺欺人。” 我转身走出了茶水间。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可是。我无能为力。她。他。他们。都无能为力。 我对顾家明说。“原來。麦琪其实只是喜宝。” 顾家明知道我有时候有些梦魇。有些文气。说话的时候不免要泛些酸。 他只是说。“值得她那么坚持的。必然会得到回报。” 我不知道他的笃定是从哪里來的。我只是隐隐觉得。怎么可能。 是的。很多时候。我比他们还要悲观。 我不相信。那个男人。真的会回來找她。 但我又隐隐地那么期望着。或许。也有奇迹。 “家明。如果你是谢道年。你会怎么做。” 顾家明揉了揉的头。他自己剃了一个光头。老是嫉妒我的长发。“那你是麦琪吗。” 是啊。我是麦琪吗。不。我不是她。否则。我怎么会遇见顾家明。 备注:顾家明与苏紫的故事详见《开到荼靡花事了》。澄清一下。我并非是在为另一篇文做广告。只是情节需要。我需要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麦琪和谢道年这么长达若干年的纠葛。很多亲不喜欢麦琪的性格。觉得她年轻的时候一腔蠢血。成熟以后对付文杰不够好。其实一切都有來路。有时候。我们见着那些火树银花。熠熠生光的女子。总会心怀羡慕“她们穿开司米毛衣。脚下是名牌平底鞋。最厌恶高跟鞋。拎名贵手袋。房子大得能骑脚踏车。蜜色皮肤。牙尖嘴利。不肯饶人。听的歌是老歌。最常引用拜伦的诗:“多年以后如果相逢。何以贺汝。以沉默以眼泪。”但却不知道这样火树银花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爱恨离愁。刻骨铭心。沒有人是完美的。我们天生残缺。尘埃落定也好。垂死希冀也罢。沒有人会一开始就如此可怖。即使是李莫愁。从这一点上。我欣赏麦琪的勇气和坚持。我不知道那些敢爱敢恨的女子们还能有几分这样的坚持。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4 你在哪里?眉高眼低 ------------ 第五十一章 袁少卿第一次见到麦琪是在他们公司的品牌发布会上。一开始只是觉得漂亮。但做这一行。最不缺的便是形形**的美女。袁少卿一开始并沒有放在心上。客套地寒暄。转身就去应酬旁人。 “那边穿紫色晚礼服的是xx杂志的时尚主编吧。” “你说麦琪。” “那女的可厉害了。上个星期我去66号会所吃饭。刚好看见鸿运地产的二世主送她出來。” “我怎么听说她跟宝格丽的那位在一起。” “这女人手段不简单啊。听说追她的那些男的都吃憋了。” 袁少卿突然來了兴趣。顺着视线扫过去。说实话。她的样貌并非倾国倾城。只是妆容精致。应对得体。隐隐有种说不出來的气质。明明巧笑倩兮。可却觉得那笑容拒人千里。 男人就是这样。尤其是生意场上的男人。追逐与猎取。全凭兴趣。他突然想看看麦琪到底有几分能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能成为这帮男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约到麦琪并非难事。以广告客户的身份便可以让他大摇大摆地进出杂志社。更何况这些小事。根本就轮不到他这一堂堂老总出马。 “袁总。非常荣幸能与您见面。这是我们杂志社为你们的香水品牌撰写的策划书。之前我已经提交一份给你们的媒体总监。请您过目。” 袁少卿心不在焉地翻着那一叠文件。很快放在一边。“麦小姐。不知有沒有兴趣跟袁某一起共进午餐。” 袁少卿看见麦琪嫣然一笑。突然有些走神。 “那是我的荣幸。”麦琪大方地应对。 那只是一次平常的商务宴请。两个俗世的男女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袁少卿暗暗惊叹:还好。麦琪沒有让他失望。 她并非故作矜持。大方得有些让他诧异。看似毫无戒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可眼神冰冷。 对的。这就是他兴致勃勃的源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年岁月。体内升腾起一种勃勃的热情。想着征服。想着猎取。 他跟她。吃过几次饭。统统都是以公事的名义。但所谈的都无关公事。其实彼此心知肚明。不过她从不开口去挑破这层欲盖弥彰的关系。他点到即止。她置若罔闻。他以退为进。她以静制动。几个月下來。他突然有些沉不住气。心里恨恨的:真是个妖孽。 有生意场上的哥们打趣他。“滋味怎么样。” 他只能苦笑。他连她的手都沒碰到过。哪里知道什么滋味。 终于。还是他先摊了牌。 那一日。他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 他把车门反锁。麦琪也不吃惊。只是坐在副驾上。看着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缓缓地说:“麦琪。你想怎么样。” 麦琪突然笑了。装起傻來功夫一流。“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袁少卿习惯性地反讽。“沒想到麦琪小姐是这样交朋友的。” 麦琪突然敛了笑。“袁总。要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你直说就是。假若袁总觉得我交朋友的方式有问題。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袁少卿少有被女人这么耍过。忍不住用手捏住麦琪的下巴。手上的力道重了点。但看见她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又颓然地放下。是的。她就有能耐把自己逼疯。 “麦琪。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麦琪看也不看他。坐直了身体。冷冷地说:“我要下车。” 袁少卿的耐性彻底磨光。“你开个价吧。” 袁少卿以为自己会听到麦琪的拒绝。毫不留情那种。是的。他耍尽百宝。最后能用的竟还是最俗气的那一招。 “袁总。我也想给自己开个价。你说有些东西要是能用钱买到那该多好。”这是袁少卿从未见过的麦琪。口气哀凉。像一个溺水的女子绝望的呢喃。 他突然明白。这个女人之前的种种并非只是手段。只是圈套。因为无所求。所以从未被人得到。沒有人知道她要什么。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在那一夜。袁少卿知道自己彻底玩了。 一个34岁的年轻总经理。从一个品牌代理商做起。终于拥有自己的香水品牌。并且建立起一个全国性的庞大销售网络。袁少卿以为自己足够成功。少年得志的人生不是沒有吃过苦。受过挫折。但现在要事业有事业。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算得上两情相悦。生活似乎完美无缺。可麦琪的出现。让这看似完美的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觉得自己要的远远不只这些。 男人。终归是最贪心的那一个。 袁少卿离婚的消息。麦琪是从旁人嘴里知道的。 她心下一紧。沒想到他还当了真。只是表面上不做声。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都知道袁少卿离婚是为了什么。也有人笑他。假戏真做。为了外面的狐狸精真傻得担负陈世美的骂名。他听着也不言语。离婚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从说出离婚两个字开始。就一个人住在办公室。这期间他再也沒找过麦琪。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但沒有答案。这不过只是一次赌博。可他生性里最不缺乏的就是赌性。赌赢了。就是江山美人。赌输了。就是孤家寡人。但好在。他向來知道愿赌服输。 只是两个当事人。再也沒有联络。任旁人把这滩浑水搅得翻天覆地。原本麦琪以为会遇到袁少卿的妻子。可听说她在一个月后就同意离婚。不作纠缠。她隐隐有些佩服这个女子。然后开始深深厌恶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苏紫问她。 是啊。所有人都在看她怎么办。一个身价上亿的青年才俊为了她抛妻弃子。她除了报之以琼还能如何。 “现在说我是无辜的。有沒有人相信。”麦琪自嘲。 “你就不担心他破罐子破摔。对你用强的。”我们的老好人苏紫也忍不住担心了。 “苏紫。当年他也有妻子。明明离婚了。却要这样诳我。一骗就是好几年。我倘若不问他。他还会一直拿这个借口拒绝我。” “你这是报复给谁看。” “我。报复。我累了。看來。我还是沒资格做红颜祸水。” 风波來得快也去得快。不知道袁少卿跟麦琪有过怎样的一次谈话。只是在此之后。麦琪的生活里再也沒有出现过袁少卿的名字。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你可以游戏人生。结果恰恰是被人生游戏。有些人。是铁了心想要折堕。可偏偏要在最紧要的关头。管不住自己那颗心。 妖孽也好。祸水也罢。麦琪发现。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 谢道年知道伤到她了。很深很深的那一种。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却只能回以沉默。 他知道自己在捱。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袁三还在监狱里。保外就医的手续一刻也不能耽搁。他不能让他在里面待太久。一层层关系都要打通;外面的那堆烂摊子还需要他收拾。迅捷的那帮元老还等着他一起东山再起;至于他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等在面前要一一处理。捱不下去的时候。他也想任性一回。 然而。冲动只能促使他拨通那串铭记于心的号码。然后欲辩已忘言。 说与不说。都那么难受。 有无数次。他想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是的。到了最后。他还过了不自己那一关。 一开始。他就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他只能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她的身后。再进一步都不能。 有些时候。他会怀疑她的坚持。想到她身边车水马龙穿梭而过的男人。就觉得心悸。是的。他不是圣人。做不到熟视无睹。但有些时候。他又忍不住想。或许这样。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善终。 他不能给的。旁人能给。他负担不起的。旁人能。这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至于内心里泛起的苦涩。和深深浅浅的不甘。除了仰头一饮而尽。还能与谁分享呢。 “谢总。有件事情。我不知该不该讲。”袁三的司机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谢道年从沉溺的思绪里抬头。才发现车已经快要到城西监狱门口。 “说。” “最近。最近袁总夫人好像不常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谢道年眉头一跳。想起审判那天梁荷书的表现。说真的。他对这个女人并不了解。只知道袁三这些年算是陷了进去。当时他沒有劝过他。一如他也沒有资格去对旁人的感情指手画脚。只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他隐隐觉得羡慕。所以私心地以为。梁荷书理应对袁三有所信任。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谢道年知道有事发生。绝对不是不常來看望那么简单。 小张从后视镜看了眼谢道年的神色。才鼓起勇气说下去。“我听别人说。梁荷书最近跟一个男人走的很近。” 谢道年神色紧了紧。知道小张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胡说八道。袁三如何对待梁荷书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所有人都担心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跟袁三讲。至于最适合开口的那个人只能是谢道年了。 沉默了片刻。谢道年才开口。“查清楚再说话。” 小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点了点头。 “叫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谢道年最后又加了一句。 袁三精神倒是挺好。知道谢道年在外面帮他奔走。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又开始重见天日了。心情一轻松。话也多了起來。更多的时候。是袁三在讲。谢道年在听。 “前几天跟一个人拜了把子。呵呵。沒想到吧。那人身上背了几条命。听说是帮他老大抗的。虽然是混道上的。但为人讲义气。在里面。全亏他照顾着。”袁三性格豁达。外向。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搭上朋友。跟一个道上的兄弟拜个把子。到也是他的作风。 “大哥。要是外面那摊子抗的辛苦。你就扔了吧。我还不信我们哥俩以后出去还混不到一口饭吃。” “大哥。荷书她身子重。我沒叫她來看我了。这地方终归煞气太重。我担心伤着孩子。你帮我捎句话。我铁定能守在医院看着孩子出生。让她放心。不要成天哭哭啼啼的。对身体不好。” 谢道年沉默。只能点头答应。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毁了袁三的信心。 “袁三。你在里面好好待着。我要是忙。刘律师会跟你讲操作的细节。至于时间现在还沒定下來。我只能保证不会让你里面待上超过两年。” 袁三眼神急切。虽然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还是忍不住哀求。“大哥。荷书她明年年初的预产期。” “行了。我知道了。”谢道年不忍再继续说下去。打断他。起身准备离开。“最后说一句。好好待着。不要闹事。” 从监狱出來后。他想了想。还是吩咐小张去找梁荷书。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了。 这是谢道年第一次单独见到梁荷书。平心而论。这个女人的确有让袁三死心塌地的资本。不过。人心呢。 “荷书。袁三托我给他捎一句话。” “什么事。谢大哥。”梁荷书依旧住在袁三留下的房子里。不过乍一见到谢道年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她跟袁三的这个铁哥们一直热络不起來。在她的印象里。谢道年过于神秘。仿佛无所不能。所有的人在说起他的时候。神情无一不是惊叹中带着点崇拜的。而对于梁荷书而言。却有种一股说不出的敬畏。是的。她潜意识里怕他。 “他叫你安心养胎。他保证出來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谢道年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大哥。我……”梁荷书不知道谢道年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流产的事情。谢道年早就知道。也是谢道年告诉她。不要把事情给袁三讲。今天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的姓程。”谢道年出其不意地开口。接下來不再是疑问句。而是斩钉截铁般的肯定。“程俊。32岁。本地人。家住莲花胡同21号。在一家百货公司上班。之前谈过两次恋爱。上一个女朋友是去年三月份分的手。那个时候。你们刚刚认识吧。” “你调查我。”梁荷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羞极转怒。 “我不管你们之间是怎么开始的。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去打掉的孩子。总之。我不希望袁三出來以后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 谢道年说完转身准备走人。临走的时候扔下一句。“你知道袁三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好自为之。” 梁荷书听见嘭地一声关门声。脸色刷白。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二章 麦琪很是修身养性了一段时间。至少在外人看來是确是如此。至少沒有了那些嚣张的玫瑰花。杂志社的楼下也鲜少见到等待的豪车。她的那些光辉岁月。犹如一只花蝴蝶蹁跹在恋恋红尘的日子。真是璀璨而又短暂。 江湖从來不却新闻。所有人只当她是明日黄花。如今杂志社当仁不让的绯闻天后是新來的时尚编辑米岚。够年轻。够漂亮。更甚者。人家是真的把嫁个有钱人当做事业轰轰烈烈的进行。于是。每日都又新故事。青出于蓝胜于蓝。 就是在这些看似平静的日子里。麦琪给人的印象则是。气定神闲。似乎真要把单身的牢底做穿。 后來。周围人的说辞也渐渐变了。从一开始的嫉妒如今竟泛起了点不可多得的同情。 judy常常对麦琪说。“周末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就连她的手下也会说。“麦琪姐。眼光不要太高的伐。”潜台词是你已经不年轻了。 至于一向对她赞誉有加的张总。更是明目张胆地借着公事的名义。硬性要她出席各种宴会。真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麦子依旧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模样。她也知道。她们两个也只有出了事才会说几句真心话。平时。都是各玩各的。只是。麦琪学乖了。再也不会对她身边频繁变换的男友再发微词。半斤对八两。她能医不自医。 只有苏紫才把当她一个正常人看。偶尔陪她聊天。喝咖啡。只是逛街这件事上。苏紫断然拒绝。借口是“看着她血拼的样子。血压会升高。心脏负荷不了。”是的。她戒了很多事情。唯独戒不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逛街买东西。 可是她偏偏就喜欢拉着苏紫。喜欢她看着自己刷卡时脸色刷白。捂着眼睛不敢看的样子。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心理扭曲。竟然有了这样的恶趣味。 这一日。先是她诳她出來喝咖啡。结果不由分说拉着苏紫上了电梯。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苏紫沒好气地跟着她上楼。一脸地心不在焉。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熟识以后。两个人的关系近了许多。虽然还远谈不上闺蜜。但至少言语上放松很多。 “你是就行了。第一时间更新不用担心我。”苏紫的头发已经留的老长。每次陪麦琪去剪头发的时候。理发师总是看着她的一头长发流口水。好说歹说让她修一下层次。都被她断然拒绝。虽然不甚在意衣着。可背影看上去还是窈窕淑女。 “你们家顾家明也忍心看着你这样埋汰自己。”麦琪比苏紫高了几公分。两个人看上去真是截然不同。苏紫常常打趣麦琪是白天鹅。自己是丑小鸭。不过各花入各眼。她们的确风格迥异。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 “他那是对美女。尤其是精装美女审美疲劳。”苏紫从來不在意。她的心不在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氛有点冷场。麦琪神色有些黯淡。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幸而她转身进了一家专卖店。苏紫根本看也不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她出來。 “你又累了。”麦琪走出來就看见苏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倦。 “大姐。这是第几家了。市中心的卖场都被你逛完了。从美美到西武。从王府井到仁和。我腿都要走断了。我都一直强忍着不敢出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麦琪突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平常这个时候。正是她虐苏紫虐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可今天却觉得一下沒了兴致。 “那我们走吧。” 苏紫都觉得诧异。她一样东西沒买不说。连平时消遣她的话都沒说。这么快就打道回府了。这到底是心情好了。还是更差了。 “你良心发现了。” 麦琪笑了笑。“给你一次机会。走不走。” “走。当然走。”苏紫迅速站起來然后起身。沒想到动作幅度太大。竟撞到了一堵墙。 “对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对方竟是个男的。 苏紫说完对不起。正准备拉着麦琪离开。沒想到对面的那个男人竟说话了。 “你是麦琪主编。” 呵。竟是认识的。 苏紫这才有闲功夫打量她刚才不小心撞到的男子。 穿着一身休闲装。胸口上还挂着相机。模样。竟不算难看。看着麦琪的时候眼神里冒出惊喜。苏紫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退后了几步。自动隐形。 “你是。”可惜女主角不入戏。竟记不起对方的名字。 “我叫付文杰。”他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上个月你找我约过图。还记得吗。时尚记忆的那一组大片是我拍的。” 麦琪恍然。记性当然不会差到记不住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可她分明就沒见过他。“我记得你好像沒在这家报社啊。你当时不是在学校当老师吗。”麦琪看了眼名片。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对。我刚过來上班。今天來这里拍点编辑部需要的配图。”付文杰的脸红了一下。但瞬间就消失了。他特地对苏紫说。“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那拍橱窗。所以沒看见你。对不起。” “不。沒什么。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苏紫歉意地说。说实话。他谈吐得体。谦谦有礼。苏紫对他印象不错。自然又一次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那你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麦琪准备拉着苏紫离开。女主角显然沒有寒暄的兴趣。 付文杰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更新眼睁睁看着麦琪跟苏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等走过了三五米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转过身大声说了一句。“麦琪小姐。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麦琪显然沒料到还有这一出。正准备开口回绝。沒想到耳边有一个声音乍起。 “那麻烦付先生破费了。”苏紫朝麦琪无辜地看了看。做着“我已经累得走不动”的口型。 那边。离她三五米远处。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付文杰的神情一亮。 呵呵。真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大男孩。 凭心而论。跟付文杰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一开始。麦琪很少说话。只是付文杰实在有够风趣。可能是在学校做过老师的缘故。冷场这两个字应该不在他的字典里面。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的是口气和善。侃侃而谈。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浮夸。 苏紫原本是一个少话的人。可居然一來二去竟也可以跟付文杰相谈甚欢。 麦琪坐在那。看着对面的这个男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应该是叫男孩吧。刚刚苏紫还在一个劲吃惊于他的年纪。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原话是这样的吧。)。付文杰竟长了一双好看的眉目。所谓的剑眉星目就是这个样子吧。天气还不太热。可他好像不怕冷似的。身上只穿了件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行内人戏称的摄影背心(就是那种包包奇多。颜色偏军绿色的休闲背心。)衬衣的扣子有两颗沒系。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隐隐露出结实的肌肉。真奇怪。竟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点也不似脸上看上去那么白皙。 麦琪觉得自己走神走得有些过火。耳边就传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她的脸有些微红。有点心虚。为自己刚才一些不太纯洁的联想。 “你们在笑什么。”她终于决定加入他们的谈话。以免自己盯着眼前这个充满了阳刚气的年轻男人胡思乱想下去。 “文杰刚刚说收到女学生的情书。结果不小心被夹在学术报告里交给院长了。” 才聊了多久。两个人已经熟成这样了。苏紫叫文杰。文杰。叫的甚是顺口。 “那后來呢。” “那封情书沒有落款。也沒有抬头。而且我们院长是个女的。”分明之前已经讲过。可文杰还是耐心地讲了一遍。他知道她心不在焉。但阻止不了自己看向她的目光灼灼。 麦琪忍不住笑出声。才觉得自己笑得有点不合时宜。不免有些尴尬。 “我给你们讲个冷笑话吧。”苏紫这丫头今天出奇地活跃。 “话说在一艘跟泰坦尼克差不多的船上。有很多动物。大家就说我们一人讲一个笑话吧。谁要是讲的不好笑。谁就会被扔下海去。”苏紫看了眼麦琪。笑容诡异。“小猪就说。我來讲。我來讲。讲完以后。大家都笑了。可是大象沒有笑。大家看了一眼。就把小猪扔了下去。接着长颈鹿开始讲了。讲完了以后大家又笑了。可大象还是沒有笑。长颈鹿也被扔下去了。后來小白兔。狐狸和老虎都开始讲笑话。唯独大象一个人沒有笑。等到大家都被扔得差不多的时候。大象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小猪讲的笑话好好笑啊。” 文杰笑了。居然沒发现他笑起來是有酒窝的。麦琪有些嗔怪地看了眼苏紫。敢情这丫头在拐着弯骂我呢。 文杰看着麦琪似嗔似怪的表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瞬间就痴了。 苏紫一边挡着麦琪对她的攻击。一边嚷着。“文杰。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你怎么不出声呢。” 一时间气氛热烈。那一次。竟是众人尽欢。 就是这样。麦琪跟付文杰竟渐渐熟悉了起來。 他似乎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迹。就任由旁人都看尽眼里。老好苏紫也从不拿这件事情打趣麦琪。可明着暗着都在帮着付文杰。比如说。明明是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看画展。可一不小心就会看见付文杰也在那。一个人拿着相机。匆匆地走过來。看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知情。“好巧。你们对80后的画展也有兴趣。” 麦琪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对苏紫说。“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自己有心无力所以拿我來挡箭牌。” 苏紫也不示弱。“我一向对弱势群体都充满同情心。” 麦琪干笑一声。“人家风华正茂。年轻俊朗。身后小粉丝一大把。哪里让你苏大小姐看出是弱势群体了。对着人家大施善心。你有这闲功夫。怎么不同情同情我。” “麦琪。你要是看着一个人甘心丢盔弃甲。毫无技巧。毫无伪装。就这么端着一颗心捧上去。然后明知结果是被人狠心地踏上几脚。你会不会也会产生恻隐之心。”苏紫依旧是笑语嫣然的样子。可口气郑重许多。 麦琪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会上去踏上几脚。”不过。还好话到嘴边及时收了回去。“他乐在其中。不是吗。” “麦琪。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苏紫终于敛了笑。一本正经地说。 两个人说话。话里话外。意思重重。不过好在彼此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不会太尴尬。也不会显得太过热络。 苏紫并沒有明说。她甚至从未开口明言说过付文杰任何好话。这红娘当得隐晦。明明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用力却恰到好处。 麦琪当然知道苏紫的意思。付文杰或许什么都沒有。可那一腔真心她却看得一清二楚。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他那样。端着一颗真心走到别人面前。然后就是一直等。第一时间更新一直等。把自己等成了过雨巫山。沧海桑田。 他那么年轻。他那么英俊。更何况。他还对她一往情深。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似乎游戏已久。之前的岁月她跟一个男人。在繁华与哀凉之间对持。活生生把一场棋局演成了一出暗昧不明的死局。再后來。她游戏人间。玩心机。玩战略。步步为营。见招拆招。饮食男女的那套把戏。她无师自通。了然于心。可付文杰不是。他的身上有着跟她一样的孤勇。命门大开。毫无虚招。仿佛是一位莽撞的剑客。平身所学只余一招:我爱你。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原來。无招就是最高明的招数。剑就是人。人即是剑。原來如此。 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家日报社的实习摄影记者正在追大名鼎鼎的麦琪主编。似乎所有人的都想看他的笑话。麦琪是谁。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之前的那些公子王孙。非富即贵的主儿都折戟裙下。更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大男孩。 其实。人就是这样。两个人要是单独开來。其实各有各的世界。他是前途似锦的有为青年。她是事业有成名声在外的资深熟女。各有天地。互不相干。可一旦有了交集。怎么看都觉得不搭调。 也有人说他鬼迷心窍。为着一个大他四岁的老女人甘心折堕自己。 也有人说她命犯桃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沒钱沒地位的小男生自降身价。 人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可怎么看。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只有苏紫。老好苏紫。却觉得他们是佳偶天成。 “你有的他沒有。他有的你沒有。刚刚好。互补。”她什么都不缺。缺爱。再奢侈点。就是缺一段泛着光的青春岁月。他什么都沒有。可有的就是一腔热血。真金白金都换不回的一片热爱。更何况他那么年轻。年轻到看到他的眉目。她都忍不住叹息。 她渐渐不再拒绝付文杰的邀请。每一次都有惊喜。 终于不再是那些她常见的衣香鬓影。鲜车怒马的场合。 他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其实滨城。她比他熟悉太多。可依旧任他带着去。 之前去过。不过是一个鲜有人迹的果园。然后一路听见快门的声响。他觉得美丽得不得了。“嘘。不要说话。”她跟着他去一片四处都开满花的草地。他趴在地上。相机对着一颗花骨朵儿。眼也不眨。“你有沒有看过花开的过程。”她不解。但沒他灼热的神情打动。也蹲下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朵花骨朵。 “什么时候会开。” “不知道。”他也不看表。就那么时不时地闪着快门。 她有些好笑。不过不忍心打断他的专注。只好逼自己看着那朵花。心思飘忽。 “哇。”然后听见他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不绝于耳的快门声。 等她恍过神。发现真的开了。 她这才觉得惊奇。“快给我看看。”她抢过相机。一张张看着回放。这才发现造物的神奇。居然每一秒与一秒之间。都在绽放。不过肉眼哪里看得分明。 她忍不住惊叹。眼里都是华光。付文杰看着她看着相机的模样。内心震荡。 后來。她终于明白。在这位对摄影有着炙热情感的男孩眼里。任何事物都是美丽的。及时是一片普通的油菜花地。他都觉得是人间美景。可渐渐地。她终于折服付文杰对视觉的热爱。在他的镜头里。你总能发现惊喜。那些平常一闪而过的平常景致。原來在他的眼里却另有乾坤。造物神奇。不过只是你缺少了发现的眼睛。 只是。仅此而已。她依旧拒绝。毫不留情。 有时候。她都觉得话已经说得很难听。她都会在拒绝之后。有些黯然。或许从此以后再也沒有付文杰这个朋友了。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可惜。 只是。下一次。他还是会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弄到最后。麦琪不知道是该感叹他阴魂不散。还是佩服他屡败屡战的勇气。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三章 付文杰的死党说他入了魔障。所有人都那么说。到了最后。付文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走火入魔。 他第一次看到的麦琪。远不是现在这般混不在意的模样。火树银花。暗地妖娆。他以为自己是不屑于这样的女子的。可偏偏还是惊了艳。入了心。 再后來。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杂志主编。好奇心才这么一层一层地被掠起。最后见到真人。精致得有如琉璃。那种笑容亲和。眼神却拒人千里。分明和蔼。可心神却不在此地的模样让他意乱情迷。是的。他就是犯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她比你大那么多。要你被你妈知道了。还不脑溢血。” 他就是那么率性而为。之前沒去父母安排的企业上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家里人只当他淡泊名利。好在家族里不缺乏男丁。便由了他去。 如今。他一口气辞了工作。辗转到了滨城。只是为了离她更近。说真的。这不是魔障又是什么。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在家乡的晨光。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甘心俯首地对他好。学校工作清闲。家底殷实。他真沒有不知足的理由。可偏偏就是这么机缘巧合。让他碰见了麦琪。天生的煞星。命定的劫数。 他不是一个言拙的人。可偏偏见着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也不是什么莽撞少年。可偏偏见着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脸红。活脱脱像初识情事的少年。他不是不知道她不会给他青眼。可偏偏就是不信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凭着一腔蠢血。死完了一次又一次。 到了最后。她都很无奈。“文杰。你说我们做朋友多好。”当时他带她去看流星雨。原本是浪漫的事。可她远远地走开。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望着天。魂不守舍。半晌。她缓缓地说。“我们做朋友。多好。”语气不是不惆怅的。 他只能干干地笑一笑。再也不搭话茬。他也曾油嘴滑舌地玩着文字游戏。比方说难道现在我们不是朋友吗。她从來不理会这样的欲盖弥彰。他也沒了兴致。表白变得异常廉价。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再后來。他听见她的声音从旁边传來。“跟你一个喜欢你的小女生在一起。结婚。生子。多好。” 她说话的时候并沒有看着他。夜幕下的苍穹。繁星点点。所谓的流星早已一晃而过。 他不做声。只是把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上。然后又走回原來的位置。视线望向远方。天上。那些苍渺的星辰。 “文杰。我31岁了。”她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头微微地上扬。不知是星辰吸引了她的视线。还是这样的姿势可以不至于让眼泪溢出。 文杰的心腾地一下。沒來由地心慌。 “我用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去喜欢一个人。追逐一个人。但他。始终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文杰的心骤然抽紧。原來如此。他沒來由地觉得心疼。说不出的心疼。他已经习惯了麦琪冷冰冰的话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带感情的言辞。如今。在凌晨三点的荒野山岭。在刚刚那一场稀疏的流星雨之后。在依旧漫天繁星的夜空之下。他听到了麦琪來自心扉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好像瞬间离她很近很近。再也不似往常那般不可触摸。 他仿佛听见字里行间的点点湿意。那种带着初露般的潮湿。又仿佛经历了夜晚霜降洗礼之后的湿意。却不能动弹。 “文杰。我想结婚了。” 哀管繁弦。起承转合竟是如此地突兀。上一句。明明还在拒绝。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下一句。她却在对他说。我想结婚了。上一句。她还只是惆怅的怀春少女。可下一句。她便成了绝望的妇人。 电光火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觉得自己浑身仿佛左边是火。右边是冰。非要这样乍冷还寒才明白她到底是何用意。 麦琪终于不再说话。转过身开了车门。“太晚了。回去吧。” 一路上。两人无话。 付文杰终于明白。她要的是婚姻。给不起的是爱情。 谢道年坐在日本厂商提供的温泉酒店里。随行的翻译rebecca一筷子夹着生鱼片。蘸了点芥末放进嘴巴里。瞬间被辣得眼泪都出來了。“谢总。你也尝尝啊。这家的芥末很地道哟。”rebecca是台湾人。说话的口气总带着点软软的嗲味。 谢道年看着她被芥末辣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走神。 那还是他在滨城的时候。第一时间更新他带她去吃日本料理。明明是体寒之人。一到冬天双手就冰冷。可麦嘉偏偏爱死了吃这些刺身料理。 放了一块进嘴巴。就看见她半天也不说话。渐渐地脸就红了。使劲抽鼻子。一直忍着眼泪。忍了很久。才开口。“哇。好好吃。” 他劝她少吃点芥末。她偏不。恨不得拿芥末拌饭吃。还振振有词。“你不知道。那种从这里一直到太阳穴。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爱死了芥末的刺激。明明辣到脑门心都在疼。还是乐此不疲。 他也曾宠溺地说。“有机会我们去日本。” 她抬起头。眼眸都在发光。 可终究沒能成行。 如今。他果真到了日本。可身旁再沒有别人。 “谢总。谢总……”rebecca看着谢道年在走神。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谢先生?” 谢道年回过神。才发现对面桌的日本客人正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干咳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走神。连忙收敛心神。端起装着麦子茶的酒杯。正色道。“山本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与日本人的谈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一起來的长钢的几个工程师去了厂区检查生产线。询问安装和使用的问題。谢道年这个穿针引线的人反而闲了下來。 “谢先生。您是第一次來名古屋吧。”rebecca是外商局推荐的高级翻译。年纪不大。性格外向。一路上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即使对着沉默寡言的谢道年。她也有兴趣跟他交谈。丝毫不觉受挫。 谢道年不置可否。算是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來过名古屋。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一条专卖手工艺品的小街。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哟。”rebecca一脸兴奋地说。“一起去看看吧。买点回去送给家人朋友。” 谢道年刚想开口回绝。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改变了念头。竟一路跟着她走了出來。 “谢先生。名古屋不仅以汽车制造和钢铁出名。它的纺织和陶瓷也很有名哟。”rebecca刚开始的时候还称呼谢道年为谢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称呼。“我们待会要去的那条街。就是汽车城附近的一些居民自己加工的一些手工艺品和陶瓷。非常有纪念价值哟。” “你不当导游可惜了。”谢道年听着她的长篇解说词。笑了笑。 这应该算是这么多天以來。becca看着谢道年柔和的嘴角。不禁有些愣住了。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來。笑着说。“谢先生怎么知道我初中毕业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导游。第一时间更新” 谢道年不再接她的话茬。becca也不在意。小跑着跟了上去。突然恨不得这到达民俗街的路越长越好。 民俗街并不长。街道两旁都有些小商店。卖一些陶艺制品。becca毕竟是女孩天性。一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走不动路了。谢道年一个人往前面走。不经意间在一个简陋的商店门口停了下來。 “どのようなものを売るか。”卖家是一个精瘦的日本老头。听见谢道年的询问。比了比手指。 rebecca一进店铺就听见谢道年在用日语在跟老板还价。她吃惊地说:“你会说日语。” 谢道年转过身发现她。“來。告诉他。这是景泰蓝。不是七宝烧。” “什么。”rebecca哪里知道这些专业的术语。一时回不过神來。 谢道年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掏出钱夹。买下了手上拿的那个小玩意。 becca才问。“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他卖的是赝品。” 谢道年看着包装好的礼物。刚刚只是觉得好奇。觉得这悬心炉做得别致。便想问问价。结果拿出來一看才发现是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球式香薰。真沒想到。在这样的乡下地方还能找到这么一件别致的小玩意。 “我知道是赝品。只是更正他的说辞而已。” “能让我看看吗。”becca想看看这个什么炉到底是什么样子。 becca左看右看看不出端倪。“是用來做什么的。” “古时候的熏香炉。” “哦。”rebecca恍然大悟。“那把香薰放在里面。” 谢道年难得这么有耐性。居然打开中间的启盖钮。一边给她看一边解释。“你看这里分别有三层活轴相连的同心圆环。它们与炉耳轴成交错十字形。无论外层球体如何滚动。悬于三环中心的炉体总会保持水平状态。把香薰放在里面。无论怎样都并不会倾斜。所以古时候人们都称其悬心炉。” “那你刚刚叫我跟店家说的七宝烧是什么意思。” 谢道年沒想到rebecca还是个好奇宝宝。只得耐住性子。继续解释了。“刚才店家说它这是日本贵族用的七宝烧。我只是告诉他这不是日本的七宝烧制成的。外面是珐琅釉而不是透明釉。” rebecca忍不住赞叹。“谢先生。你懂好多东西啊。” 谢道年也沒继续答话。径直往前走。 becca看着谢道年的背影发呆。突然才想到一个问題。这么精致的小礼物他是要送给谁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四章 麦琪收到礼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谢道年打了电话。“怎么会去日本。” “去帮人谈点生意。” “那么远。你身体吃得消。” “还好。” 有片刻的沉默。结果还是她忍不住。“谈什么生意。你不做迅捷了。” 她听见他的叹息。但很快又上扬了声调。“只留下了一部分。交给迅捷几个老员工在打理。等袁三出來以后看他的意思。我自己。现在在做点别的。” 他始终还是不肯告诉她实情。成功的时候轻描淡写。但跌入低谷的时候更不希望她看见。有时候人就如此。可笑的自尊胜于一切。 “袁大哥他还好吧。”她断断续续听到只字片语。只知道他坐了牢。可碎片拼凑。自然知道当初的那一场人去楼空是所谓何事。 “还行。下次见面我帮你向他问好。”谢道年无端端地想起梁荷书。隐约有些头痛。 “道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保重身体。”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麦琪觉得这些宽慰的话。原本想好的说辞。一旦倾诸于口。竟如此轻飘地沒有分量。 谢道年应了一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沒说好。也沒什么不好。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语气。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停滞。彼此都想从电话这端听见对方的心跳。用以判断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嘉嘉……” “道年……” 异口同声。又引來一段沉默。麦琪觉得荒谬。仿佛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飘忽地不知所以。她言拙语劣。她拙于表达。她语无伦次。她懵懂无知。她跌跌撞撞。她死性不改。都是因为在梦里。梦醒方知身是客。 麦琪觉得眼角有些潮湿。又连忙压住涌上喉头的那股潮热。第一时间更新咳嗽了一声。恢复清明。再开口。言语之间已有了冰霜。 “道年。我认识了别人。” 她以为他会说恭喜。可沒想到传來的又是一段惊人相似的沉默。过了一会。她听到电话那段。传來“嘟嘟嘟”的声音。他竟然挂了电话。 麦琪拿着电话竟笑了。脸上还有泪水。可笑容却挂在嘴角。说不出的诡异。像极了被下了情人咒的面具。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左边带笑右边含泪。原來爱情就是这样。一半甜蜜一半苦涩。 谢道年知道自己失控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沒來由地一阵心悸。仿佛心脏已经不是他的了。再也不由他控制。脸色差得像一张白纸。他发现再也不能继续沉稳的声调。只好挂了电话。 rebecca刚从酒店大堂走进來。就看见坐在偏厅里的谢道年神色异样。一脸刷白。 “谢先生。你怎么了。”她连忙走过去。拿出电话准备叫医生了。 谢道年抓住她拿电话的手。摇了摇头。 rebecca连忙递给他一杯水。看着他喝了一口。神色才缓过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我沒事了。谢谢你。” “真的沒事了。”rebecca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神秘。刚刚明明苍白地要死。仿佛脆弱得像一张薄纸。可现在他又挂上了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神情。她有些疑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谢道年知道她充满探究式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扫射。不过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愿意看见任何人。 rebecca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有些吃惊。第一次看见他走路竟是有些微跛。不知道是往常的他把自己掩饰得太好。第一时间更新还是今天的谢道年特别异常。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会比他自己更像自己。在这日本的二十多天。其实日子不算长。可偏偏觉得度日如年。他并非懵懂少年。早在当初。他也曾远渡重洋。一去经年。那时的他并未觉得日子难捱。可从未想在日本的这些时日。竟然会无端失眠。辗转反侧。往日的碎片有如毒慢慢反噬。他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个人。想到她的只言片语。她的一笑一颦。她的哭泣。她的悲伤。还有她无边的绝望。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的。 出了那方天地。他开始怀疑往日的自己是否太过残忍。对人对己。氤氲的温泉池水。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反复播映岁月残片。 故事的开始他算得上天之骄子。谁说不是呢。他有兄弟。有姐妹。家世赫然。得天独厚。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缺。只等时來顺势飞天。顺理成章。有如血统尊贵的九翅鸟。生來就该是傲视世间的。 命运仿佛就是在那一刻按下了删除键。属于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自以为是的白首不相离。自以为是的得天独厚。最后都不存在了。假若一切顺理成章。他不会遇见麦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如今算算。竟快十年了。呵。时光真是经不起推敲。 一开始。她只是巧笑倩兮的少女。涉世未深。那一腔情深他未必能受。可偏偏是在于生命最灰暗处升起的一处微光。浅浅灼灼。足以燎原。 后來。他拒她于千里。看见她倔强犹如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在心内疯长。莫名的。他竟会在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竟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其实算算。那时的他们。相见能有几次呢。可偏偏就刻进了心里。当成了树洞。 再后來。他还是起了私心。滨城的那几年。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近情情怯。他害怕辜负。可偏偏又阻止不了自己靠近。可一旦靠近。又生了怯意。硬生生推开。每一次。只会引來叹息。不是不像毒的。一次次。越发气短。好几次。他都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如同外表那般无动于衷。 离开并非所愿。可离开之后才觉得人生索然。他并非什么得道高僧。能做到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只不过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残缺罢了。说穿了。不过是可笑的自尊作祟。可这曾经坚不可摧的所谓的尊严。也在摇摇欲坠。 他看见袁三在狱中。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梁荷书三个字。他不相信袁三一无所觉。可他的执念却让谢道年深受震荡。是的。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这样。全心全意。即使残缺。也要有坦诚的勇气。是的。在这一点上。他远沒有袁三來得坦荡。之前一帆风顺的岁月。让他自以为是的以为。所谓的佳偶天成。就是要把最好的呈给对方。可假若沒有心。这外表的华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同之前的他跟何思嘉。他以为他们是顺理成章的一对。即使最后的分开。他也有过恨意。可如今。他竟渐渐回过味來。现在的他。身在异乡。终于明白想念的滋味。苦涩中夹杂着甜蜜。甜蜜里又带着点未來的无望。那种滋味往日的他何曾体会过一味。他远在美国留学的时日。他甚至从不曾想到过主动联系过她。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不过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甚至谈不上热烈的回应。 原來。爱与不爱。竟有如天渊。 他终于有些些许动摇。开始怀疑之前的坚持是否是庸人自扰。所以。他才会送给她那个悬心炉。三层同心。心悬于半空。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他以为自己进了一步。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他想说的是。嘉嘉。你愿意跟我赌吗。跟老天做赌。赌在有生之年。得偿白首夙愿。 可她说的是。道年。我认识了别人。 不是不讽刺的。 命运轮回。他转身的时候。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很多时候。我们都高估了像谢道年这样的男人。本事是有的。能力亦是有的。放在人群里。不是不瞩目的。可偏偏。生性淡薄。不知情为何物。自尊自然是最顶要的。所以常常给人疏离之感。彼时。你以为他冷静自持。其实不过只是固有的惯式作祟。放不开而已。等到回过味來。才是真真的天人交战。内心流脓溃血。都不让外人看出分毫异样。憋着一口气往前走。自以为死得其所。 世事无常。说的便是这样。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自以为是的骄傲。内心笃定旁人一定会在原地等。等到他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影子。可世人往往同情站在原地等待的那一位。谁叫他从不肯回头看一眼呢。哪怕只是一眼。 可鲜少有人知道。骄傲如他。等鼓起勇气回头。那一眼需要多大的决心与毅力。如今。还剩多少力气來收拾这空无一人的残局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5 相亲竟不可接近 ------------ 第五十五章 那是2007年的岁末。滨城竟出现罕见的暖冬。到了12月。温度竟还在十几度。 可麦琪觉得冷。冻彻骨髓的寒冷。 她披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夜已经很深了。但远处的灯火依旧斑斓辉煌。从高处看去。人和车都如此渺小。 她把手伸出去。突然很想抽烟。她的手指纤长。模拟着抽烟的模样。不是不寂寞的。 可为什么呢。在刚刚那一场激烈的欢爱之后。她选择一个人站在这高台之上。迎风站立。却再也沒有眼泪。 “怎么出來了。”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环抱住她。麦琪下意识地想挣脱。又顿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 湿热的吻从耳垂、脖子处一路密密地洒下。那环抱愈加紧密。背后有声音传來。“怎么在发抖。很冷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他的吻越加灼热。她快要喘不过气來。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抗拒和冷漠。但很快。她垂下眼睑。“太晚了。睡吧。” 付文杰想激动地对着深邃的夜空大声呼喊。是的。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麦琪。终于是他的了! 那年轻的躯体。在这初冬时节的夜晚。竟一点也不惧寒冷。穿着薄薄的衬衣。扣子洒落了几粒。说不出的蛊惑。麦琪的视线只及他的胸口。她的手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多宽阔的胸膛。真的可抵御风霜。 “麦琪。我爱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麦琪闭上眼。眼角隐约晶莹闪烁。 麦琪不是一个忸怩的人。男欢女爱本就如此。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空虚从心里。从骨子里层层叠叠的泛上來。 她把头转向另一侧。身体蜷缩成一团。将付文杰环抱她的胳膊从枕头下方移了出來。 “怎么了。”他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睡意。 “沒什么。膈着不舒服。”她又往床边移了移。为什么还是觉得冷。 就在刚刚。房间里氤氲着欢爱的气息。她竟有如一个灵魂出窍的个体。看着床上那两个纠缠的躯体。第一时间更新 她压在舌尖的呼唤。她破碎的**。他额头滴下的汗水。他浓重的喘息。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在看一场戏。看这俗世的男女像动物一样纠缠。却始终沒有声音。 无端端地。她会想起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她赖在他的房间不走。他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 可他始终沒有再进一步。他只是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睫毛和嘴角。然后轻轻地在她耳旁说。“嘉嘉。我不能辜负你。” 原來。这就是遗憾了。 第二天一早。麦琪早早地便起了床。不知道是一夜未眠的原因。神情有些冷清。可眼底的黑紫挡也挡不住。 有好事者看见付文杰送麦琪來上班。恶作剧似的打趣。“麦琪姐。小心纵欲过度啊。” 麦子的脸色并不好看。拉着她去了茶水间。“你來真的。” 麦琪不置可否。 “他不适合你。”她们俩已经许久沒有这样好好地说过话。可这话題很明显不会善终。 麦琪笑了。“那你说谁适合我。” “至少……”麦子有些失语。是的。她一时竟想不出这个问題的答案。其实彼此明明都有答案。可却知道这答案不会让人愉快。只得讪讪地说。“他比你小那么多。” “麦子。我已经过了依靠婚姻证明存在的年纪了。我不需要他如何如何。至少他愿意娶。我愿意嫁。如此而已。” 麦子冷笑一声。“之前那些男的就沒几个真心想娶你的。袁少卿为你离了婚。也沒见你眉头皱一下。现在对着一个小男生大发同情了。” 麦琪突然冷下了脸。凑近麦子。声音低沉。第一时间更新“麦子。做戏也是要讲对手的。与其对着那些阅过千帆的男人做戏。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不如找个段位低的。做人也轻松些。不是吗。”麦琪看着麦子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何尝不是如此。” 麦子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不是成精了。就是已经疯魔了。 “你不就是仗着他爱你。” 麦琪原本已经打算起身。听到这句话。回过头。第一时间更新笑得有些苍凉。“是的。那又如何。” 那天下班。麦子拖着苏紫去了咖啡店。“今天沒有约会。居然找我打发时间。”苏紫叫了一杯蓝山。笑语殷殷地看着一脸心事的麦子。 麦子挥了挥手。“一边去。跟你商量重要的事。” “你姐。”苏紫习惯性地掏出烟盒。眼也沒抬。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麦子明明比苏紫虚长几岁。可很多时候都不如她來得气定神闲。 “她这次好像打定主意要跟付文杰结婚了。” 苏紫沒有说话。抽了一口烟。视线往着窗外。 麦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语气也不免激烈起來。“你说她这么儿戏。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现在沒结婚的人一大把。何必把自己埋汰进去。而且还是跟一个自己压根就不喜欢的人。” “麦子。她不是想结婚。她只是累了。不想继续熬下去了。” “那为什么非要结婚。” “是啊。为什么非要结婚呢。结婚了就可以前尘往事统统归零。结婚了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结婚了就可以躲进婚姻的壳。自以为安全。”苏紫的声音有些飘忽。不知道是说麦琪。还是在说自己。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但我不想她不幸福。”麦子低着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这些话她从來不曾说出口。即使对象不是麦琪。她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实在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苏紫似乎沒有听见她的呢喃。定定地望着窗外出神。 良久。苏紫突然回过头。对麦子说:“我要去一趟c城。” “嗯。”麦子显然沒有回过神來。 临走的时候。苏紫留下了一句话。“麦子。你有沒有听过知非即舍。” 麦子一脸茫然。后來。当她把这句话转述给麦琪听的时候。她看见麦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轻轻地叹息。“她倒真的会安慰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六章 2007年的冬天。是一个奇异的寒冬。南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长安的雪已经下了二十多天。几乎每一天都是鹅毛大雪。整个交通网络都已接近瘫痪。 谢道年坐在长钢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听着张老先生的唠叨。 “那批设备怎么办。” “还在路上。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有沒有折中的路线。多花点路费也是值得的。这年后就要开机的。否则损失不可估量。” “张董。我倒有个办法。但前提是这未來一个月长江流域不会结冰。要是也封锁了。我就沒有办法了。还不如让设备停在港口。” “你说。” “航运到江城。走水路过來。耗时长一点。但至少能保证年前能达到长安。” 张董事长看着地图。一脸思索。隔了半晌。终于敲了一下桌子。“好。就按你说的办。” 谢道年准备起身离开。张董事长拉着谢道年的手。“道年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按理说。到叔叔这里來。可真是委屈你了。指不定你爸爸还要怎么说我苛待后辈呢。” “张叔叔。你可别这么说。你老也是看我可怜。好心拉我一把。怎么能说是苛待呢。我爸感激的很。成天叨唠着要跟你一起喝酒呢。” “那就好。那就好。”张董事长大笑了几声。使劲握了几下。终于放开了谢道年的手。 等谢道年出去之后。张董才叹息一声。这人才终究留不久。 他跟之前的谢市长是旧交。算是看着谢道年长大的。一开始。听说他得病出事。渐渐淡出了长安。他还觉得惋惜。谢道年还小的时候。他就不只一次地当着老谢的面夸奖过他这个年少聪慧的儿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后來。听说他靠着区区五十万白手起家。最顶峰的时候身家过亿。像他这样的生意精。不是不知道房地产是个什么样的行业。他除了叹声后生可畏。还是由衷地为老友感到快慰。直到袁鸣秋。别说长安。就连全国也算是一桩大新闻。他居然就为了一个兄弟。当上了自己全部的产业。任他阅人无数。他也不得不感叹谢道年这个人不简单。 邀请他來长钢帮忙。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他原本沒想过谢道年会答应。可他倒是爽快。能屈能伸。只是条件只拿佣金。不算长钢的编制。他终于明白。长钢只是谢道年暂时的歇息地。等这小子恢复了元气。早晚也会一飞冲天。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到了如今这地步。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长钢在全国來说。只是二三流的大型钢铁企业。远不上宝钢之流。发展步调倒是跟国内其他的钢铁企业一样。从80年代末期开始转向做外销。如今70%的钢铁都销售到国外。国内的市场反倒是被一些民营的小钢铁企业所占据。一來是因为像长钢这样的大型国有钢铁企业早几年占据了政策的优势。狠是引进了一些先进的设备。产品的价格偏高。国内市场无法消化。虽然目前看來还是赞歌一片。可身处其中就明白这样的产业结构是很危险的。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别说长钢。对整个钢铁行业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开始只是闲聊。谢道年无意之间对他说。“张叔叔为什么不考虑做汽车用钢。这几年国内的汽车行业做得到是风生水起。可国内的大钢铁企业一般不生产符合汽车用钢的产品。但民营的质量又跟不上。为什么不考虑调整一下产业结构。争取国内的汽车用钢的市场。” 虽说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可这席话到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不得不对谢道年这样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不知道是旁观者清还是别的。总之他采纳了他的建议。一番调研才发现已有了这样的趋势。恨不得快马三鞭。立刻赶上。 所以才有了谢道年的日本之行。才有了工程师的海外调研。只需要引进一些配套设施。在原有的一车间的主设备的基础上做一个调整便可以完成生产线的改造。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生产线还沒安装。已经有几家国内的汽车生产商闻风而至。预定了钢材。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愿意放过谢道年这样一个人才。 这样的人。如果不为己用。实在太过可惜了。 “谢先生。听说在实行分段式关闭河道。现在很多地方不是结冰了就是断流了。根本沒办法走。” 谢道年站在江城的码头。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依旧是一半浑浊一半清明。江水滔滔。他原本以为这短短的河程不会受到大雪的影响。毕竟身处腹地。哪里是容易受到风雪侵袭的。他有些懊恼。不该在张董面前多嘴。平白给自己惹來一身麻烦。 人算不如天算。是否就是这个意思。 “rebecca。麻烦你去订到长安的机票。先把这几位日本工程师送到长钢。我留在这里等着解封。一解封。我负责把设备送过來。”他简洁地做了决定。 “可……谢先生。你……”rebecca有些疑惑。即使他在这里。河道就能解封了吗。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突然有些舍不得让他独自待在这冷风凄凄的江城。 “我留下來陪你。”rebecca的声音从身后传來。 谢道年转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说话口音嗲嗲的女孩。眼下。她的脸被江风吹得通红。虽然带着帽子。可不安分的发丝还是被寒风吹得到处都是。 他有些不忍心。“快回去吧。这里冷。” 刚刚蓄积的勇气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弄得一泻千里。她看着他站在栏杆处萧索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感到酸涩。 谢道年漫无目的地走在江城的街头。这层层叠叠的山城以火热著称。可依然扛不住罕见的雪灾。漫天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还未落地。就成了水滴。润在地上。潮湿一片。 江城是他们的初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熙攘的人群里。他一眼看过去。那不远处的白衣少女在着急地张望。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熙攘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声音。他眼里的麦嘉。犹如镜头的变焦。由远及近。他看着她的眉目。清晰地甚至能看见她鼻尖的汗水。从细腻的毛孔渗出。是久违的烟火。 她带着他去码头。去看长江奔腾的交汇处。她带着他去看江城最美的夜色。她带着他去看当季盛放得最绚烂的樱花……她转过头问他:“江城漂亮吗。”他看着她的眼眸。内心舒缓。犹如一道阳光降临。暗自叹息“麦嘉。是因为你。这座城才会如此漂亮。” 原來。他一丝一毫都沒有忘记。这样的初始。他从未说过爱。可却竟是他们最幸福的辰光。 他对她说。“嘉嘉。你比这座城都漂亮。”。笑容宠溺。如今想來竟不觉得肉麻。是的。彼时。他觉得这江城人间烟火。处处璀璨。只不过全是因为她罢了。 那时他叫她傻丫头。那时他对她说对不起。那时他甚至以为这并不算是爱。那时他不过是在寻找逃避的借口。原來。那时。就已经开始了。之后的飞流直下。辗转曲折。山高水寒。竟是从那时开始的。 麦琪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地望c座的楼上看上一眼。她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动作。只是看一眼。并沒有任何意义。 可今天。终于有些异样。 那漆黑的窗户竟透出一缕昏黄。 麦琪倒退一步。生怕是自己的错觉。稳住心神。从一楼往上数。是的。沒错。真的亮了灯。 怎么可能。钥匙还在她的手里。是他临走的时候沒有带走的。在机场的时候。她要退给他。他摇了摇头。“就当留作纪念吧。” 她并沒有住进他留下的那套公寓。反而神是鬼差地在旁边买了一套住下。从她住的地方望过去。依稀可以看见对面一栋的灯火。她总是在黑暗里。第一时间更新看着那永远不会亮起的窗户。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 可今天。这房里竟亮了灯。 她拿出手机。原本是想拨给他。可说什么呢。你在哪。她又有什么资格來问他的出处呢。终于颓然地放下手机。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定。那窗户的灯依旧亮着。她看不见里面是否真的有人。可灯光昏黄。实在蛊惑。照得她神不守舍。 “你去哪。”付文杰看着她一晚上吃饭的时候闷头挑饭。连看也不看夹的是什么菜就往嘴里送。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盘子。切水果的时候手指竟被割伤了。状况不断。他再粗心也看出了异常。这会。她竟什么也不带。就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麦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玄关处。“我……出去倒垃圾。” “垃圾刚才已经收走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哦。那我下去散散步。” 付文杰有些崩溃。这天寒地冻的。她连外套都沒穿。说要下楼去散步。 “麦琪。你今天怎么了。” “沒什么。我出去一会就回來。”她终究还是出了门。 麦琪看着电梯变幻的数字。不断的对自己说。我只是上去看看。或许他把房子卖了。或许是转租给了别人。或许只是钟点工。或许只是进了小偷…… 她只是上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钥匙插进去。应声而开。沒有换锁。不会是卖了给别人。不会是中介。不会是房客。 她站在门口。一入眼就看见谢道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就坐在那里。一如往常她看见的模样。仿佛他从未离开。仿佛他只是下班回來累了乏了躺在沙发上小憩一样。 麦琪捂住自己的嘴。心思百转。竟不知如何形容当下的感觉。 谢道年睁开眼睛。看见麦琪站在门口。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你來了。”可能因为刚才睡着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感冒了。”沒想到第一句竟是这样。麦琪沒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沒问他为何又回來。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感冒了。是的。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他双眼通红。神色憔悴。 谢道年摇了摇头。“刚才不小心睡过去了。有点着凉。” 谢道年起身。示意麦琪坐在沙发上。“喝什么。” 麦琪摇了摇头。谢道年从厨房出來。“很久沒住人了。什么都沒有。” “吃饭了沒。”麦琪站起身。走上前去。 谢道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原本只是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可因为下雪起雾的缘故。关闭了从江城到滨城的高速公路。只得绕了远路。开了**个小时的车。一路上小心翼翼。路况又差。如今一到。实在忍不住疲惫。才睡了过去。 麦琪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一样。离他走的时候。竟憔悴了那么多。 “道年。你竟有白头发了。”她看着他。耳鬓处竟有了白霜。 “是吗。”谢道年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 “快去休息吧。我帮你弄点吃的。” 麦琪不由分说把谢道年推进了卧室。关上门的时候。麦琪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不过只愣了三五秒。她转身进了厨房。检查了厨房里的食材。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 听见开门的声音。谢道年打开卧室的房门。 “你要走。” 麦琪顿在玄关处。她第一次觉得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是之前他伪装的太好。还是沒有机会看到。现在的他竟像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守在门边。问她。“你要走。”虽是疑问。可语气竟有些哀怨。 麦琪都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她來不及分析眼前的他为何如此异常。摇了摇头。“这里什么都沒有。我下去帮你买点吃的。” 关门的时候。她对他说。“好好休息一下。等会我叫你。”声音轻柔。仿佛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桥段。他们之间并非是一年多的时间未曾谋面。这中间的空白都不存在。 他一直都在这里。而她从不曾离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七章 饭菜做的很简单。熬的白粥。三两小菜。可香气扑鼻。 他原本就浅眠。很早便醒了。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竟有些说不出话來。 假设。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或许。在之前的若干次。他都能让这样的假设成真。只需要任性一次。自私一次。他便可以如愿。可如今。即使他愿意。可已然失去了资格。 “站着干什么。快吃吧。” 许是饿久了。竟觉得这饭菜难得的可口。不知不觉竟吃了两碗。麦琪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吃完。然后进厨房收拾好碗碟。 再出來的时候。两个人都沒有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得可以听见外面淅沥的雨声。 “如果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麦琪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沉默。像是风暴來临前的海面。平静得异常。她终究还是沒有力气再去询问那些为什么了。假若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她还有再一次承受结果的勇气吗。 “嘉嘉。”他坐在沙发上。终于开口。“这一次我只是过來看看你。” 麦琪回头。是的。就是这样。每次当她绝望地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又会出现。一脸地无辜。一脸的哀怨。仿佛她命中注定就是该在原地等待的那一个。 怨气就这么深深浅浅地泛了上來。“我很好。谢谢关心。”她的语气冷冷的。与之前的温柔做派辨若两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时间的长河。隔着那些深不见底的岁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如今再开口。竟觉重若千顷。 其实对于谢道年这样的人而言。放弃反而更容易。因为隐忍已成为他骨子里的东西。不过就是得不到。自然无需去承担得到的后果。他太理智。所以才将自己陷入这样这般两难的境地。 这样的千里奔袭。这样的欲言又止。竟是活生生到了眼前。才发现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嘉嘉。离开他。”他还是开了口。虽然艰难。可人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假若自私。就自私一次吧。 麦琪恍若未闻。只是身子却顿住了。 嘉嘉。我不能辜负你。 嘉嘉。对不起。 嘉嘉。找个人结婚吧。 可如今。他对她说。嘉嘉。离开他。 她突然很想笑。可笑容浮在嘴角。看上去却冰凉的犹如冷箭穿透人心。 这么多年。是她的执念。生生地把一段盛夏光年的青春莽撞演绎成了今天荒腔走板的模样。他说拒绝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他叫她另寻高枝的时候。那么苦口婆心。是的。在她的记忆里。在他们漫长的纠缠的岁月里。她从來就沒有赢过他。哪怕一次。 他说完便完了。由不得她恨。由不得她怨。更由不得她不爱。 他总是那么笃定。笃定她不会纠缠他。如同八年前的那一次长安奔袭。从始自终他都不肯解释一句。他亦笃定她不会抛弃他。第一时间更新如同那一年的雨夜。也是在这里。她的质问他恍若未闻。然后留下一地叹息。他如今是否也笃定了她依旧会在原地等他。 麦琪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年少的时候。她想过。他抱着她。虽然亲吻那么凉薄。可只是一丝温暖都足以燃烧。她甚至还有着更加卑微的念头。即使有另外一个嘉嘉的存在又有何妨。再后來。她也想过。他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嘉嘉我累了。只消那么一句。她就心甘情愿了。摒弃言辞。无需暗示。最后。他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要插上一刀。对她说。嘉嘉。找个人结婚吧。他哪里來的自信。认定自己就是那低到尘埃的那朵花。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胸口起伏得厉害。但看得出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是的。质问。愤怒。委屈。爱意。恨意。心疼。叹息。磅礴的情绪扑面而來。如今才來细说从头。这样的宛转悠长。从青春少艾到盛世光华。原來。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追。犹如夸父。追逐着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如今。她才明白。原來很多东西不是追便能得到的。不是等就能等來的。她终于灰了心。缱绻的玫瑰。终究成灰。 她靠在玄关处。就那么静默地看着他。眼神百转。神情变幻万千。终于。这一次。她扳回一局。打定主意了的铁石心肠。 “凭什么。” 她的话语冰冷。语气讥诮。全然不是往日的她。 往日的他温软隐忍。往日的她委曲求全。可今天。全然颠覆了。 哪一个才是真相。哪一个才是面具。 谢道年深吸一口气。知道已是苛求。已是妄想。这么多年。终究是他负她。如今终于肯私心一次。可换來的却是她的冷场冷面。是该死心了吧。 心底有个声音还在叫嚣。还在挣扎。还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欲破茧而出。 他站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步伐坚定。丝毫看不出端倪。他的双眸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一眼就要看进心里去。 “嘉嘉。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从耳畔传來。刮起一阵潮湿的暖风。说不出的蛊惑。 麦琪打了一个激灵。不。这不是她认识的谢道年。她认识的他。是温润公子。是青衣谪仙。哪是今晚的他。周围的气息都如此地带有侵略性。 麦琪抬起头。眼神倔强。嘴角的那缕笑还是强硬地挂在脸上。 她也变了。他还记得当年见到她的模样。一眼望进眉目。是毫无心机的痴情一片。如今她的笑容讥诮。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些挑衅。 是的。她更迷人了。往日的她就是这样。用这样危险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 所谓的火树银花。暗地妖娆。她当真算是修炼成精了。 谢道年有些愤愤然。那些镇定自若的气场全乱了。他竟然会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有些惊诧于自己的反应。终于。对持良久。他放开她的下巴。用手撑着墙壁。声音带了些颓意。“嘉嘉。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用看其他男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这不是一场戏。不要戴着这些妖娆的面具。不要。 他的心发出深深浅浅的叹息。可她却置若罔闻。 “你恨我吧。”他终于还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摩挲着她的发丝。你恨我吧。不是问句。不需要怀疑。他只是发出叹息。你恨我的。是吧。 一开始。她本能地挣扎。后來在他的怀里静止不动。渐渐地他觉得胸口有些潮湿。他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拍打着。哭声从气闷的胸膛传來。渐渐大声。最后竟成了嚎啕。她终于敢在他面前放肆一场。“谢道年。放了我吧。”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歇斯底里。渐渐支持不住。蹲了下去。 放了我吧。跋涉好累。等待好累。追逐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他听见她哭喊着说。“放了我吧。” 一开始。他还搂着她。可最后。终于还是放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声还未停歇。每一声都深深扎进自己的心里。 放了吧。散了吧。算了吧。 爱情这东西。不是不像宗教的。如今。他捧着那神龛。终于在她面前。砸了个粉碎。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付文杰看见麦琪的双眼。吓了一跳。“沒睡好。” 她把早餐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 果真是老了。怎么也遮不住的眼袋。黑眼圈。还有布满红丝的双眼。那一场恸哭。真是大伤元气。 “我不等你了。先走了。今天有早会。” 一切都好。一切都沒有变。她还是那个冷清性子的女子。有个比她小四岁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友。沒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好的了。 “哭过。”早会过后。麦子还是追了过來。 “沒睡好。”她不想解释。突然不想见任何人。听任何话。就只有她一个人。寂寞是一个人的。喧闹是一个人的。冬天是一个人的。夏天是一个人的。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 麦子看见她匆匆走过的背影。若有所思。 麦琪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依旧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她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想。“他走了吧。” 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不能想。可手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脸上有种灼热感。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凌晨。 她哭得累了。终于止住了。这么多年。原來痛快地哭一场竟是那么难。哭过了才吐出一口长气。终于不怕在他面前觉得难堪。 她以为就这么算了。刚要起身。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上來。先是那些未干的泪痕。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吻尽。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吻她。麦琪突然不能动了。就这么呆在那里。任由他的吻这么细细密密地散下來。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麦琪有些恍惚。原來。两个人之间。虽然跋涉了这么久。连亲密的记忆都那么寥寥。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当是离别前的纪念吧。 是什么时候。他的吻覆上了她的唇。齿贝轻启。像一条灵动的蛇穿进了她的心田。第一时间更新不是那种充满了**的挑逗。更不是灵巧嚣张的炫技。不是什么你赢我输的战争。他只是在吻她。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生命。一开始他只是鹅毛轻点。像是在呵护一件世间的珍宝。后來他将她抱在怀里。渐渐深入。缱绻的犹如一曲清平乐。原來亲吻竟是这样的。不是**的前戏。不是挑逗的证明。他只是在诉说。更像是一段摒弃言辞的剖白。他的舌尖微微有些苦涩。像是对她说。我明白。我明白。他在她的舌尖打转盘旋低回宛转。第一时间更新她的泪又默默地流了下來。是的。他的不能诉说。他的情非得已。他的隐忍。他的放弃。她忍不住回抱了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一秒已是一生。或许十分钟。年华老去。 他终于放开她。彼此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从不曾如此。尽心地去亲吻一个女子。像是把心剖开來。递到彼此的面前。他轻轻拨她额前的一丝乱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擦干残留的泪痕。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是一种以往极力想要去抗拒想要去阻止但依旧发生了的那种悸动。无法抑制。不可抗拒。 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沒有说话。 麦琪终究还是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窗外的寒风正破窗而入。瞬间就能让刚刚炙热的温度降到冰点。 是的。温暖只是一时。他们之间那么深的鸿沟。是天堑。是深渠。她再也沒有勇气只靠这零星半点的温暖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苟活。 “道年。他对我很好。”她还是要走。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她的神情。看不见她的战抖。看不见她的天人交战。看不见她的犹豫与决绝。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麦琪这么对自己说。终于摇了摇头。决定遗忘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再也沒有联系。只是偶尔。他会寄回礼物。她只能从这些礼物里去判断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去了哪里。他好像很忙。可却再也沒有继续过那一夜的追问。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湖面又回复了平静。波涛暗涌。又波澜不惊。 就是这样的日子。她跟付文杰在一起。如今算算竟有了八个月。 他很好。真的很好。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带他去见自己的父母。仿佛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离家出走的女儿早已涅槃。那是昨日旧梦。从麦嘉到麦琪。是重生。是來世。却再也回不去。 她跟他说。“文杰。我们结婚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所以她对着远方完成诉说。她恨。所以把一些星星点点的愤懑都倾斜而出。她怨。用他的辜负來抵御内心蠢蠢欲动的声音。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 结婚。很好。真的很好。 她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声音。那个人。在一个风雪的雨夜。在她决绝的背影之后。留下了一句话。“等着我。” 等着我。嘉嘉。等着我。 ……谢道年幡然醒悟篇…… 谢道年坐在回长安的飞机上。这几日的奔波。让他的眼底浮上了青丝。有一条清晰的黑影从眼脸处一直蔓延到眼角。但神情却大不一样。如今的他看起來神情竟有些轻松。仿佛一个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身上沉重的背囊。又或许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绿洲。 他会想。报纸上那些新闻。谁谁罹患了绝症。在病床前的那一场婚礼;谁谁重病不治。可却演绎了一场千里求医不离不弃的故事。爱情。总是要在这样的时刻被证明。被渲染。然后呼唤出伟大。以往的他。总是不屑。这样的人。未免太过自私。他总是觉得。辜负就是这样的。明知自己不能给与承诺。那这些海誓山盟也会随着死亡而行将就木。他太骄傲。骄傲到不屑爱情成为一种施舍。一种慈悲。一种怜悯。他太自负。自负到以为所有的爱情都是如此。他给不起。自然就不要。可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骄傲不过只是画地为牢。 医生对他说。可能十年。可能五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他就真的给自己判了死刑。在缓期执行的日子里。他就是这么自我囚禁。以为爱情就是锦上添花。怎么会是雪中送炭。 其实。不是这样的。 即使到了现在。依然会有这些传说。爱。也可以命悬一线。互托性命。它可以卑微到任意践踏。也可以强大到足以照耀残缺的生命。他终于懂了。这所谓的爱。我爱你。我便可以为你自毁双目。只为记住你最美的样子。我爱你。即使只看过一眼。便可以历经十八载无怨无悔。我爱你。所以一秒就是一生。一辈子。往常的他不懂。所以他才会说她傻。这些一往情深。这些辗转反复。他不懂。所以才妄自以为自己的伟大。放弃不是选择。隐忍不是出路。只是他自求自困。不知道爱就是胸口上的那枚勇字。一往无前。粉碎碎骨。心甘情愿。稍有一点迟疑。都不算。稍有一点犹豫。都不算。稍有一点惶恐。都不算。他太自信。所以笃定。他太自卑。所以抗拒。 他呼出一口长气。心里轻轻地呢喃。嘉嘉。等着我。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6 想要一出皆大欢喜 ------------ 第五十九章 已是2008年的初春。长安市的街面上偶尔还有些烟花残留的痕迹。临时搭建的烟花爆竹的售卖点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顶顶橘红色的帐篷。等人來收。这一年的雪灾铺天盖地。百年难遇。竟让每年一度的春节都显得有些萧索。 长钢的冬天显然并不好过。明明已过了法定的节假日。可车间的轰鸣声并沒有往常來得那么喧嚣。危机潜伏在萧索的表面下。蛰伏待发。 “新的生产线什么时候能上马。”谢道年一走进办公室。张老不再是往常那副笑吟吟的客套模样。冷冷地抛出一句话。直奔主題。半句寒暄也无。 谢道年挑了一下眉。“张叔。我记得我们合同上沒有这一条款。什么时候上马不是我的义务范围之内的事情。” 张董显然料到了他的反应。也不说话。抛给他那份合同。“晚了十五天。” 谢道年直觉地想解释。但立马住口。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只是圈套。 “道年。今年的日子不好过。你难道就不想帮叔叔一把吗。”张董立马又换了一副容颜。脸上的憔悴是真的。配合着语气。看起來真是老了。老得不堪重负。 “张叔。有话就明说吧。道年愚钝。还请赐教。”谢道年到是很快就镇定了下來。 “道年。这份合同你还是仔细看看。我们可以因为合同瑕疵。并且设备并未按时到厂宣布合同无效。”说穿了。都是商人。说到利益二字谁还分什么叔侄情分。 “张叔。你不是想赖小辈的帐吧。说出去。长钢的面子往哪里搁。”谢道年不怒反笑。 “这两百万是小事。道年。这里子都要烂了。你说我还稀罕什么面子。”张董站起身。走到谢道年面前。长吁一口气。“留下來帮我吧。这是另外一份合同。签了它。200万我一分不少都给你。” “张叔。你留人的手段真是高明。可我真的看不出哪里需要你这样大费周章。”谢道年拿着那份新合同。翻了几页又放回了办公桌。 “这条生产线是我最后的资本了。我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你是经手人。自然要从头负责到尾。”张董说的轻描淡写。但谢道年却听得心惊。 批文是谢道年去争取的。靠的是谢道年在部委的关系。联系的设备提供商是谢道年在做中间人。可眼下。设备到了厂里。到底能做成什么样。估计当初张董是在董事会下了军令状的。否则不可能孤注一掷。停了一车间让他放手去要批文。买设备。如今。设备回來了。回报预期到底如何。谁也不敢说自己心底有谱。毕竟世道摆在那里。理智的人都应该明白未來的日子不会太乐观。虽说当初是准备开拓国内的汽车用钢市场。可眼下美国的次级贷闹腾的厉害。直接波及到的还是国际汽车市场。而且估计还会越演越烈。张董心里沒底。所以才栓住他。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找一个背黑锅的而已。 谢道年寻思到这里。也不再做声。拿回第一份合同。翻了几页。也不看张董的表情。心想。原來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所谓的设备沒有按时到港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合同瑕疵。哼哼。就算一切无误。他还是会有别的办法栓住他。 “张叔。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就越來越胆小了。”谢道年翻着合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第一时间更新语气里听不出端倪。仿佛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张董一听。知道谢道年明白了他的动机。尴尬地一笑。倒也不想再掩饰。“在这里做事。比不得外面。规矩多。条款多。不谨慎点怎么做得到今天。” “张叔。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道年。这事由不得你了。”张董听出他口气松动。人也放松下來。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袁三应该快出來了吧。” 谢道年眉毛一挑。原來还有一招。 “放心。你们那些心思我都知道。也不想插手去管这些闲事。可你也知道。长安这地方能有多大啊。是吧。道年。” 谢道年深吸一口气。手已狠狠地握成了拳。又渐渐放开。过了半晌。“不知道张董觉得我能胜任哪一个岗位呢。” 一场诡谲风云就被两个人轻描淡写地抹去。纵使张董宦海沉浮。见惯了人精。也鲜少见到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他伸出手与谢道年握手。“道年。我是真心惜才。莫要怪叔叔这样强迫你。” “张叔。多谢厚爱。道年惶恐。”他握上去。笑了笑。 “那我送你出去。”张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改天到家里來陪叔喝几杯。” “张叔。既然有你操心袁三的事情。道年也就放心了。按道理是今年6月才能办好手续。如今张叔这么关心子侄。想必不会让袁三在里面待太久才是。”谢道年轻飘飘地说。 张董眼神一暗。这么快就被反将了一军。但这些都是小事。他连忙说。“当然。当然。” 谢道年转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话。“张董。那200万原本是打算袁三出來我们两兄弟防身的一点小钱。想來你也不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小辈的出來饿肚子吧。” “当然。当然。”说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谢道年走出长钢的大门。才吐出一口长气。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他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人在江湖。不过是我为鱼肉。之前。他想得太过简单。不外乎做完这单。办完袁三的事情。就回到滨城。 可现在。还能如何呢。他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吗。他可以不管袁三。可以不要那两百万。但以长钢在长安的势力。他能全然脱身吗。张董那么有恃无恐。不过就是赌他根基不稳。无法对抗而已。 如今。他除了安心在长钢做人质。争取让生产线尽快上马。不出岔子。还能如何呢。稍有差池。死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谢道年坐在书房里。谢卫红看着他洗茶。烧水。温杯。沏茶。一连串的动作下來。她终于忍不住了:“你就让张复新那老家伙牵着鼻子走。” “不然还能怎样。”谢道年递给大姐一杯茶。紫砂的小茶杯。这是他最钟爱的一套茶具。 “要不我们去找爸爸。不管怎么说。都是多年的朋友。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小辈。” “退了就退了。大姐。这么多年下來。你还沒看够这些人的嘴脸。” 谢卫红叹口气。她性格大大咧咧。有着北地女子的豪爽。虽说心思不及弟弟。可毕竟出身摆在这里。很多道理一点既明。 “道年。你说你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开始。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不垮。拼死拼活地干。好不容易有点了起色。为了袁三你又眼也不眨地把这些东西抛了。这些姐姐都知道。可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做个打算啊。” “大姐。我这样挺好。张复新开的条件不算太差。左右给人打工。也无所谓是谁了。” “好。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问你。你自己的问題怎么办。” “什么问題。” “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算起來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你就忍心耽误人家那么久。要是你们断了。大姐心里也好有个数。要是沒断。那就好好对人家。你这样的性子。大姐我都看不下去了。也亏得人家还那么一门心思对着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谢道年苦笑一声。沒有作答。倒掉了冷掉的茶水。洗了杯子。又沏了一杯新的。 “是好是歹。你要说句话呀。”谢卫红自己都奇怪。怎么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自己的弟弟性格温吞。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姐。我不会让她等太久。”他喝了一口茶。今天的茶叶放得太多。入口竟有些发苦。 “袁三这个月就要出來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他。” 袁三出來的时候正是2008年的3月。春节刚过。看來张复新的手段远远高于谢道年。手续提前了快三个月。这样也好。谢道年站在门口。这个地方他几乎每个月都会來一次。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大门口的哨岗。院墙外的杂草。甚至是公路旁的一些低矮的平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所幸。这是最后一次了。 梁荷书站在谢道年的身旁。她有些怯怯地看了旁边不发一言的谢道年。本能地她惧怕这个男人。不由自主地站得开了一点。 “大哥。等会他出來。看见我……我该怎么办。”她想起就觉得头大。想起袁鸣秋热切的眼神。才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谢道年看了她一眼。“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其实他们都低估了袁三。 大门开启的时候。走出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虽然已到了不惑之年。可遥遥看过去竟丝毫不见风霜。衣服早已在里面换过。穿的是谢道年之前给他准备的一套新衣。走出來的时候哪里还有丝毫阶下囚的模样。 他走到离谢道年十步之遥的时候。生生就顿住了。 谢道年看见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神经。顺带地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下來。双手一开。袁三这才快步走了过來。狠狠地给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算重见天日了。” “走吧。回去再说。” 袁三这才回过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梁荷书。眼神变幻。一时热切。一时愤怒。一时怀疑。一时狂热。但很快他控制住情绪。坐上了谢道年的车。转身对梁荷书说。“老婆。你先回去等着我。我晚点回來。”口气亲昵。看不出端倪。 梁荷书刚刚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只得点头。等前面的车呼啸而过。在漫天的尘土中。她才回过神來。 谢道年带袁三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会所。他倒是沒变。一边吃一边抱怨。“虽然在里面开小灶。可里面的厨子怎比得上这里的王总厨那手艺啊。”虽说吃得极快。可吃相倒也斯文。丝毫看不出狼吞虎咽的恶狼样。 谢道年不由得笑了。见着袁三。是这么久以來。他觉得心情最宽松的一天了。“小张他们几个偷偷打赌。赌你一出來肯定是朝着奔了。” 袁三刚往嘴里塞了菜。听见被打趣。放下了筷子。“他们几个皮痒了是不。下次让他们也进去尝尝滋味。” 谢道年吃的极少。这时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你知道了。” 袁三一听。知道说的是梁荷书的事情。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出來不理她。让她一个人回家的道理。 “这事早晚也得知道。你想帮她瞒我知道。我这么几个月在里面也想清楚了。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谢道年呼出一口长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袁三冲动的性格。如今听他说得那么理智。也信了几分。想來这一年多在里面也算长了点教训。 他点了点头。“你好好跟她谈谈。这件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别光生气。还有。你给我记着。你现在还在保外就医的身份。好好待着。别到处惹事。过几天。我会把钱打到别的账上。你省着点用。也够了。至于做事。缓一缓再说。” 袁三诧异地抬头。“你不是把公司卖了吗。哪里來的钱。” 谢道年不想多说。随口搪塞了过去。袁三一直把谢道年当偶像。觉得他做什么都有一套。倒也坚信不疑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章 最后。还是谢道年把袁三送回了家。下车的时候。袁三已经喝得有些高了。说话颠三倒四。步履也有些紊乱。谢道年原本想送他上楼。袁三一把把谢道年塞回车里。“走好啦您。”然后又跌跌撞撞地进门了。 谢道年摇头笑了笑。开车走了。直到谢道年的车消失在袁三的视线里。他的眸子腾地一下变得清明起來。全然不似刚才醉酒的模样。 原本已经到了家门口。袁三坐在台阶门口。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又狠狠地灭了。拍了拍身上。转身按响了门铃。 “回來了。”梁荷书刚才听见门外的汽车声。已经猜到袁三回來了。许是在刚才的空白时间里做了些许心理建设。神情恢复了些平静。不至于早上那般慌乱。 袁三原本想扯出一丝笑容。后來发现还是牵强。嘴角扯动了一下。终究沒有成功。“嗯。回來了。”声音低沉。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喝酒了。”她转身给他拿双拖鞋出來。口气平淡地仿佛只是等待晚归的丈夫。第一时间更新而不是一年多沒见刚刚出狱的丈夫。 默契依旧。他换了鞋。走进客厅。随手递给她刚脱下的外套。她转身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头也沒回。“茶几上是刚泡好的茶。解解酒再去休息。” 袁三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胸腔里发酵。愤怒。嫉妒。仇恨。爱意。内疚。磅礴而來。搅得内心一阵翻腾。明明各怀心思。可偏偏要去维持平常夫妻般的平静。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四周。什么都沒有变。仿佛他沒有经历过那一场牢狱之灾。熟悉得仿佛今早才刚刚离家的男人。他心忒地就软了。脑海里想到的全是梁荷书的好。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只是银河王朝酒店里的一名侍应生。无意间弄脏了他的衣服。她傻傻地站在那。大堂经理走过來一边诚惶诚恐地道歉。一边呵斥。袁三瞥了一眼。原以为她会有些害怕。或者委屈。沒想到嘴角眉间都是一股倔强。 就这样入了眼。进了心。不知是怎的。每次走进酒店。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去搜索那道有些瘦削但却倔强的身影。周围的朋友打趣他。以为他玩腻了。想换换清汤小菜。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所以找了个理由。约她出去。沒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他低估了她。以为这小妮子玩的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戏码。沒想到人家是真的沒有看上他。 直到后來。她肯对他说一两句正经话。“我跟你天差地别。沒事别找我斗闷子。”纤细温柔的外表下。性格倒是直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袁三。却偏偏入了魔。 真是穷追不舍。到了后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她什么。只是越发觉得离了她便不能活。于是。他带着她大哧哧地走到父母跟前。“你们听好了。我这辈子就娶她一个。”说完拽着她出了家门。果真就跟家里断了來往。 只有到这个时候。她才肯正眼看他。他笑着说。“好了。现在我们两个一样了。都一无所有了。这下你敢跟我在一起了吧。”她先是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后來又笑了。第一次主动抱他。吻落在他的眼角。他突然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如今想來。那段日子竟是最幸福的。他每天跟着谢道年起早贪黑。谈生意。带人看房子。跟楼盘谈代理。开着一辆富康车东奔西走。可不管多晚。每当回到家。他一开门。都会看见她站在玄关处。轻轻地说。“你回來了。”然后给他拿拖鞋。帮他脱下外套。等他走进客厅。一定会看见茶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一杯茶。不一会儿。她就从厨房里出來。端出一碗汤或是一碗面条。“外面吃得不踏实。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他看着她。无数次。他都会觉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是的。她爱他。所以他要加倍对她好。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要给她最好的。名正言顺。富足安逸。他以为这是她想要的。所以更加努力地去得到。 那场婚礼。迟來了许久。可终究还是圆了他的一个梦。他的身边站着他曾经立誓非姝不娶的女子。而他给她了最豪华的婚礼。他的父母终于在一杯媳妇茶之后。化解了多年的心结。沒有比这个更好了的。不是吗。 他加倍地爱她。加倍地对她好。包容她的一切。然后对她的变化置若罔闻。其实。他是知道的。却从不以为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有了些许家底。换了房子换了车之后。她对他说。酒店的工作多么的枯燥。这低人一等的工作不做也罢。他听在耳里。竟觉得理所应当。他的妻子理该由他來照顾。怎么忍心让她吃苦。是他的生意走上了正轨。忙于应酬的那段时间。她对他说那服装设计的课**真乏味。不学也罢。还不如买衣服开心。他宠溺地亲了亲她。“宝贝。你想干嘛就干嘛。” 是那场婚礼过后。她的身边不再是往日的那些同学邻居。而是圈子里的那些太太小姐之后。后來。她竟比他还要忙。她有时跟他说自己在会所。在做spa。在跟某某的太太在一起度假。在香港。在上海。在巴黎。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偶尔抱怨。“不要玩得不着家。”竟沒有想过。如今的她跟初始的那位眉目倔强的少女已然有了天渊之别。第一时间更新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甚至在监狱里。在那只有一扇小窗户的小房间里。他想到的还是只有她。他已经习惯扮演照顾她的角色。以为她还是那只羽翼未丰娇弱又倔强的小鸟。他总担心她会吃亏。会委屈。会受气。他总是这么想着。想到心脏一阵阵的绞痛。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竟任由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忍受着凄风苦雨。是的。全是他的错。从头到尾他都沒有怪过她。 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什么时候。他心目中那爽气敢爱敢恨的少女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个男人。真能带给她快乐吗。还是她已经迷失得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了。 袁三的眼角有些酸涩。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梁荷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若干年的女人。这个他曾经发誓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的女人。这个他以为用尽了生命全部力量去爱的女人。竟是如此的陌生。她比最初见的那时更漂亮了。第一时间更新妆容精致。即使在家里。她也容不得自己脸上有分毫差池。是什么时候。她的神情竟跟他从小见到的阔家小姐一般模样了。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冷傲。一副持靓行凶般的盛气凌然。那股天生的倔强去了哪里。那股不假颜色的冷冽到了哪里。那股不卑不亢的气势到了哪里。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荷书。你有沒有话想对我说。”他终于还是选择开口。 她沒有做声。只是沉默。空气突然变得压抑。重若千顷。 他终于还是起身。像是做出了莫大决定。 “如果你觉得他真的好。那我同意离婚。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这套房子早就登记在你的名下。江边那套别墅也是你的。我刚出來。沒什么多的余钱。你要是觉得不够。尽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仿佛一首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他歇了歇。继续说到。“如果你要回來。我会当一切都沒有发生过。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了给我电话。”说完。他再也沒有勇气留在现场。砰地一声门响。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梁荷书的眼泪这才缓缓地流了下來。 一开始。只是流泪。后來她再也压抑不住。捂着脸。恸哭起來。 她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他会打她。会骂她。会不理她。但从未设想过。他竟对她说。你走。我放你走。你留下。我一如既往。 她真的沒有想过。竟会是这样的答案。 这辈子。她都沒想过会遇到袁鸣秋这样的男子。她会痛恨。亦庆幸。可如今心里泛起的竟只有深深的悔恨。 假若她沒有遇见他。他沒有招惹她。那该多好。 她只是住在长安东门平民区的一个小女子。父母早早地下了岗。在居民区的门口摆了个小摊卖早点。她似乎过早地就洞悉世事。还是读初中的时候。天不亮她就起來帮父母摆摊。卖豆浆烧饼油条。炸油条的油翻滚着。熏得她眼疼。别说衣服。就连书包上都泛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条味。周围的同学都叫她油条妹。不是嘲笑她迟迟未发育的平板身材。而是她无论如何勤洗衣服都洗不去的油条味。读书用功又有何用。她的父亲掏出家里所有的存折。上面的数字让她绝望。“我们家就只有这么点钱。怎么供你读大学。”她终于灰了心。报读了中专。老师痛心疾首觉得痛失良才。可她还那么小。就已经明白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 毕业以后分配在酒店在实习生。这壁丽堂皇的地方出入者非富即贵。她冷眼看着周围的同事做着栖高枝的美梦。然后看着这些所谓的有钱人觥筹交错嗤之以鼻。是的。她痛恨他们。痛恨一切比她富有的人。因为他们的富有剥夺了自己的权利。他们的存在讽刺着自己的贫穷。一开始。她是瞧不起袁鸣秋。纨绔子弟。仗着有点权势。对她抛出了橄榄枝。难道她就应该欣喜若狂吗。然后就等着跟那帮同事们一样的命运。第一时间更新打发点小钱成为这些人的过眼云烟。她是不屑的。甚至是痛恨的。所以。她从來都是冷眼看他。对他极尽嘲讽。毫不留情。 直到被他缠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她才发狠想吓退他。“你敢娶我吗。你父母会同意你跟我结婚吗。不结婚谈这些做什么。” 她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沒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拽着她回了家。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动心了。她一直以为像袁鸣秋这样的人。与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决然沒有交集。所以她才那么决绝拒绝他。他固然是好的。对她极尽温柔。可她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如同她断然不会相信仙度瑞拉的童话一般。只是当他真的抛却了所有。她才有了点真实感。仿佛从虚无的云端降到了地面。她终于肯相信。终于敢相信。眼前这个男子。是属于她的。 其实。那段日子。她相信。她是爱他的。或许一开始已经爱了。只是不敢。可那段她终于可以与之平视的那段日子里。她才肯敞开心扉。勇于承认。自己是爱他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总是怀念起那段日子。跟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竟是如此接近。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就好像那段日子。岁月静好。天下太平。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她也无需仰视才能企及他的视线。她与他不过只是俗世里的平常小夫妻。各自忙碌。各有苦乐。她每日等着他回來。看着洗尽尘埃。已是心满意足。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他骨子里的那股不甘愿。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距离感。是他获得成功后那得意志满的神情。她终于明白。他终究不是安于蛰伏的命。当初的困窘不过只是龙困浅滩。他终究有一天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 可她怕。怕身后的流言蜚语。怕眼前那些带刺的眼神。她逃避过。从不愿意抛头露面。她不喜欢跟他一起出席那些社交场合。那些饭局。那时的她尚且自卑。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话。就连看着谢道年。她都会从心里生出深深的戒备与抗拒。因为她知道自己离那样的一群人很远很远。仿佛一举一动都渺小地不值一提。稍微说多一句。看着他们的眼神。又觉得露了拙。丢了人。是的。她就是那么自卑。所以才去读书。可心不静。处处都是尘埃。她沒有办法。始终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直到后來。那场全市瞩目的婚礼。她从那些复杂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原來飞上枝头的麻雀。成为凤凰。不在于它能飞多高。而是它能否承受这样的高度。 一开始。她安慰自己。只是不愿意给袁鸣秋丢脸。她开始学穿衣打扮。开始学着用这些名牌把自己武装起來。她要学会的不过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以袁鸣秋太太的方式生活着。 她看着周围人的眼神。不再是清澈地犹如一滩清泉。她看着他们。终于不会那么一览无遗地表达自己的鄙夷与不屑。她只是冷漠。用冷漠伪装虚弱无力的内心。然后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人人都在扮上流社会。她以为只有把自己扮演成了名媛淑女才能站在他的身旁而不会逊色。只是。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内心一片虚空。像一个无边无尽的黑洞。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这样犹如芭比娃娃的生活。每一日都在消耗着她的精血。她曾经深以为然的爱情。她会有种错觉。自己亦是凉薄的。爱情无非只是幻觉。而如今她与他。不过是金装披着那对木偶上演着一出叫佳偶天成的童话而已。 直到他出事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他会如何。而是自己该如何。她竟有种解脱的感觉。仿佛终于可以脱下这繁冗的戏服做回自己。她太累了。累得都忘了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变得那么累。她终于可以不用伪装做那个养在深宫里的蔷薇。 去医院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很早之前就不是了。之前的自己多么怀念那甘苦的岁月。那么怀念那狭窄空间里的两人世界。可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她想的竟是。如果沒有爱。那么有许多许多钱亦是好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终于开始信仰这些死物。房子。车子。存折。珠光宝气的日子。原來这些才是真的。纵然他们沒有生命。可却能给她安全感。 她那么缺乏安全。爱着的时候觉得危险。迟迟不敢靠近。拥有的时候觉得虚空。迟迟不敢袒露内心。直到失去的时候。她都不敢去抓住。生怕又是一场空。所以。她索性做了一回薄情的负心人。在那群人眼里。她看到了他们的鄙夷。是的。那种拜金女子现实人生毫无情义可言的鄙夷。她不在乎。她对自己说倘若这样能保存尊严。总比低到尘埃的空等來的安全。她终究还是不信他的。从头到尾的不信。爱可以不由心。可理智却始终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身在炼狱。他都不会完全地属于你。云就是云。泥就是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谢道年一出门就看见了袁三的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片刻车窗摇了下來。露出袁三憔悴的脸。 “大哥。我是不是特沒出息。” 谢道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了看积满烟头的烟灰缸。也沒说话。“我们有多久沒去大院后面的山坡了。” 袁三楞了楞神。很快反应过來。踩了一脚油门往南门的方向驶去。 这座六朝古都。处处都隐藏着秘密。所谓的大院后面的山坡。是属于谢道年与袁三关于童年与青春的所有秘密。 对于住在大院里的子弟來说。高墙里面的世界也有等级之分。比方说拉帮结派。军委大院的孩子们看不起政府大院里的孩子。而政府大院的孩子们却因为住在市中心。得了地势偏偏又瞧不起那帮在南门边上在郊区山地里滚來滚去的部队子弟。然而对于身处闹市区的这些男孩子而言。那片依山傍水的小山坡。是禁地却亦是向往。 是哪一年呢。或许才刚刚十一二岁吧。经不起挑衅。一拨孩子就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南门的部队大院里。决斗的地点定在大院后面的小山坡。三十多个孩子打得不可分交。可这些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依着地势之利的那群成天见惯了部队拳脚功夫的孩子的拳头和砖头。沒几下就溃不成军。 “当年你那股狠劲。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路并不远。谢道年看着记忆里熟悉的山坡出现在眼前。突然感叹道。 袁三下了车。径直往山上走。情绪似乎比刚才振奋了许多。拉了一把谢道年。“大哥。还记得那个山洞吗。” 怎么会忘记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谢道年的额头滴着血。他原本就沒打算参与这场斗殴。一直拉着袁三不要去。可沒想到到了现场却控制不住场面。分明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明明是劝架。后來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场混乱的争斗。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扔的砖头砸中了额头。血就一直往外冒。袁三看着谢道年的样子。这个当时比他还要矮一头的男孩子不知道怎的发了狂。两眼充血。一只手拿着砖头。一只手抓着他。把谢道年护在自己的身后。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往山坡的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两个人就迷路了。打斗的声音渐渐消失。天色也暗了下來。两个孩子这才有点后怕。下山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当年还是你发现的那个山洞。头都破了。流了一脸的血。居然还能看见前面有个山洞。”袁三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來。 “进了山洞才发现其实你伤的比我还重。”谢道年显然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真的不知道。直到就着夕阳的余光。才发现袁三的背后居然被人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衣服都破了。因为穿的是深蓝色的校服。竟一时沒有发现其实血早就把衣服浸湿了。 所谓的山洞应该是当年抗战时期废置的防空洞。一直走进去了二十多米。发现还有一道铁门。锁已经生了锈。可见这里已沒有人來过了。 两个人就在这个空置的防空洞里待了一个晚上。一直等到远处响起了呼唤的声音。才浑浑噩噩地清醒过來。 那场斗殴还是震惊了大院双方的父母们。后來谢道年的额头上缝了7针。袁三的背后直到现在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第一时间更新处理的结果当然是各大三十大板。唯一让人有点意外的是。后來他们查出了拿匕首的那个男孩听说送去了劳教所。 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青春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挑衅和揸架。挂彩和落红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一场架能他们记忆犹新。不只是结果异常的惨烈。只是从那以后。两个人就真的成了兄弟。保护着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那个山洞。他们后來來过无数次。 一开始。只是探险。打开了生锈的大门。发现并沒有什么有价值的宝藏。 后來竟成了他们的秘密的根据地。山洞里有着两个人留下的痕迹。 一些是童年时舍不得丢弃的玩具。一些是年少懵懂时收到的情书或者卡片。更多的是两个人一起在山洞里共同守护的记忆。 “大哥。何思嘉有沒有跟着你。”那个个头矮小一点的男孩看着身材瘦削的男孩摇了摇头。满意地笑了出來。 “大哥。等你以后娶了何思嘉当媳妇。你也不能带她到这里來。这里只有咱们两兄弟才能來。” 两个男孩子相视而笑。学着武侠里的桥段。咬破了手指在山洞的墙壁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歃血为盟。男儿郎之间的情谊。 …… “哟为。你轻一点。怎么下手比我妈还狠。早知道就回家了。随便贴个创可贴就好了。你包成这样。回家给老爷子一看。什么都完了。” “早跟你说了。别跟他们计较。经不起人家削。就冲上去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少人。你这成天喊打喊杀的样子。早晚要吃亏。” 高个子的男生拿着棉签沾着酒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矮个子男孩手臂上的伤。一边包扎一边唠叨。惹得受伤的男孩子一阵呲牙咧嘴。 …… “袁三。我高考结束之后就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他脱下了深灰色的校服。躺在山洞门口的石头上。看着茫茫的夜空。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惆怅。还是为即将到來的离别惆怅。 躺在他旁边的男孩子身高猛窜了十几公分。再也不是当年跟在他后面的矮个子男生了。他故作潇洒地说。“你又不是不回來了。等你回來。这长安的地盘可就姓袁了。” …… 如今想來。这记忆竟如此绵长。他视他若弟。他待他如兄。这情谊仿佛早就植根于记忆。植根于骨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大院的幼儿园。是从子弟校开始。还是在这个山洞里。他跟他一起经历成长的阵痛。青春的懵懂。乱爱的互伤以及不可诉说的隐秘。 这个山洞其实并不远。但因为在山坳处。其实发现的人很少。走了二十多分钟。谢道年觉得腿有点疼。皱了一下眉。坐在山洞门口的那块石头上。 “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袁三习惯性地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还记得读初三那年。你为了隔壁班的穿白裙子的那个女生。跟高二那帮男生打架的事情吗。” “怎么会不记得。”袁三吐了一口烟雾。他明明个子矮小。可生來就有股狠劲。例如当初他一个人拿着砖头逼退那一帮部队里的男孩子护着谢道年到了这个山洞。第一时间更新再例如他就是为了一个女生。跟高二那帮男生打了一架。还把其中一个男生打得进了医院。听说是鼻梁骨骨折。他因为这件事挨了处分。复读了一年初三。可轰轰烈烈完了。他居然不记得那个白裙子女生叫什么名字。而他又是为了什么跟那帮男生打了那一场架。连命都不要了。他好像就是这样。骨子里就是这么莽撞。所以才无畏。才胆大。才混身上下都是一股戾气。说得好听点叫江湖义气。说的不好听或许就是鲁莽吧。 “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做傻事。”袁三把烟头掐灭。才缓缓开口。他当然知道谢道年的用心良苦。他带來他这个山洞。是告诉他。这一辈子他都是他的兄弟。更重要的是。他要让他记住以往的自己。那一身挥之不去的戾气。第一时间更新他终究还是担心他做傻事。 谢道年沒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他才说。“终究你那性子会害了你。” “大哥。你错了。”袁三的嘴角突然扯出苍凉的微笑。“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会。我还沒出來的时候。就在想。想了若干种方法。我把那男的废了。还是把她废了。想得咬牙切齿。想得脑门都在一阵阵抽痛。可我一看见她。心就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觉得终归还是自己对不起她。跟着我吃了那么久的苦。后來日子好过了。我也沒多少时间陪着她。更何况现在的我什么都沒了。我有什么资格继续留着她。” 谢道年有些震动。他真的沒有想过袁三会是这样的心思。在他的心里。袁三就是他的弟弟。莽撞的。敢爱敢恨的。做事不记后果的。第一时间更新天塌下來他也不会眨眼的。但他从來沒发现原來他也有死穴。也有放不下。爱不了。甚至连恨也无从恨起的人。 谢道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之前一直担心你冲动不计后果。所以一直瞒着你。既然你想明白了。我也就放心了。” “想不想的明白都是这样了。我昨天已经跟她说了。她要走。我也不跟她计较。要是留下。我就跟她好好过。这之前的事情。我就当……当什么也沒发生过。”袁三苦笑。但说出话却无比的坚定。带着千顷的决心。 山坳里的风吹得腊蜡作响。一时间两个人都沒有说话。谢道年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震动。 “袁三。我有沒有告诉你。其实我很羡慕你。” 袁三转过头。拳头敲了一下谢道年的胸口。“怎么。我都进去一年多了。你还沒把麦家那丫头搞定。” 谢道年苦笑。摇了摇头。 “大哥。虽然一直以來你都在前面罩着我。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你那些道理都是对的。可这件事。你还得听我说。这句话。我憋在心里很多年了。这么多年來。我堵得慌。看着你更觉得难受。虽然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袁三的神情突然变得正经起來。再也不是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年你叫我帮你送走麦嘉。我沒你那么多弯弯心思。只当人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真的帮你把她打发了。可后來那几年。你又一个人在那憋着。谁也不说。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不是沒有那份心思。为什么就偏要做出那副冷心冷肠的模样呢。” “袁三。你知道有句话叫作茧自缚吗。”谢道年看着远处。自嘲地说。 袁三也是顶聪明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忍不住说。“你自己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还这样拖着。还是你真以为人家会等你一辈子。” “她要结婚了。” “那又怎样。”袁三自觉地反应。 是啊。那又怎样。 谢道年也不知道是在问袁三还是在问自己。“要是我活不了几年了呢。” “呸呸呸。别听那些庸医的。之前你那腿不就是被那帮庸医治成现在这样了。后來给你换肾的医生跟你说啥了。三年。五年。现在呢。还不是好好的。”袁三一脸地不屑。“敢情你就因为这个。” 是。但又不全是。可那又怎样。 谢道年突然觉得心里有一道亮光划过。瞬间通明。是啊。那又怎样。 电光火石间。他觉得好像脱下了长久以來的枷锁。浑身上下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拍了拍袁三的肩膀。终于不再开口。 两个人下了山。來之前。一个心思重重。一个焦虑不安。可下山的时候。一个心无旁骛。一个知非即舍。 山洞还是以前的那个山洞。人还是以前的人。秘密好像來过。又好像被风吹散了。就如同若干前的无数次的相聚。來了。又走了。留下了一地烦恼。封闭于山洞。留给山听留给风听。然后孑然而去。重复洒脱。重新上路。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二章 袁三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梁荷书在家。 她的眼睛肿的厉害。想必也是一夜未眠。一时之间。两个人碰上了面。却谁也沒有先说话。房间里静得落下一根针也听得见。 袁三转身准备上楼。可突然听见梁荷书的声音从楼下的客厅传來。 “鸣秋。再给我一次机会。” 袁三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他跟她认识多久了。第一时间更新一直以來都是在他求饶。他在示弱。何曾见到她对他哪怕说过一声对不起。可今天。他真的听到了。她对他说。再给她一次机会。那是否意味着她愿意留下。 “鸣秋。对不起。”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声音很低。可还是清晰无比地传到了他的耳朵。她的声音里沒有哭意。想必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顿住了身子。手捏着楼梯的扶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快要捏出水來。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他是想走过去的。还是硬生生顿住了。 “鸣秋。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怕他听不清楚。还是觉得这三个字实在飘忽地沒有重量。 袁三沒有转身。停顿了几秒。径直上了楼梯。原本是下了决心放她走。沒想到还会峰回路转。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第一时间更新莫非是她舍不下如今的一切。还是真的舍不下他。后來。他还是选择做了一只鸵鸟。他宁愿埋头沙堆。自欺欺人。她选择留下。是因为他。 此后。日子又平顺了起來。 他依旧早出晚归。甚至一个星期不回家的情形也时常出现。但好在。他沒有苛责她。至少在人前。他依旧是爱妻如命的袁鸣秋。他给她换了新车。带她去购物。放任她过着以前的生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仿佛这过去的一年多只是一个休止符。如今一切又回复到了从前。 再次出现在人前。人人都羡慕她。这圈子能有多大。谁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被扫地出门。做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堂妻。可人家既往不咎。反而恩爱更甚从前。人们才知道低估了她。于是总有张三李四的太太小姐们在她面前叹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她们是真的羡慕她。梁荷书只是淡然地笑。人总归要知足的。得一样便会失去一样。我们总是拿自己的所有去换自己沒有的一切。 她只是寂寞。但寂寞在窒息的生活面前。又不值一提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错。 他也很想如同往日那般爱她。有时候温柔的眼神只是转瞬一逝。又恢复冰冷。他怕了。怕一错再错。仿佛蛇之于井绳。他不是不肯继续相信她。只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们都回不去了。正如同他再也不当年意气风发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浪荡公子。她也不是当初纯洁如小白兔眼神凛冽清澈的青艾少女。他们只是俗世夫妻。用残存的爱多年的习惯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关系。 当然。他不是真的在避开她。只是。当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未在谢道年面前说过一个谢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但不代表他对谢道年所做的一切都懵懂无知。 在监狱里的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这些时间。可以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情。沉淀很多过往。这些时间。是用來回忆的。亦是用來让自己不要忘记的。 有些时候。他会想起从前。那个跟在谢道年身后的小个子男生。靠着一股天生的蛮力去保护着自己心目中的大哥。第一时间更新那个时候的他常常嘲笑何思嘉是跟屁虫。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幼时的谢道年。是他的偶像。他那么优秀。那么完美。他崇拜他。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后。以影子的存在。但他不介意。丝毫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自豪。他一直以为在他跟谢道年之间。抛弃的那一个人。会是谢道年。而非自己。 直到后來。他的自我膨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是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扩张。然后传达着一个信息。。我不愿意做谢道年的影子。 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当初做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但超越和替代的快感依旧诚实地告知了他这样一个事实。 他丝毫也不敢奢望他会回來帮他。在他最捉襟见底的时候硬着一口气不向他求援。于是他输了。与其说是生意的失败。不如说是这三十多年的仰望追逐超越到了最后只是一场幻影。映衬着他的卑微。他的渺小和另一个人的不可触及。 他知道他在外面奔走的艰难与不易。可真正得知真相的时候。还是诧异。他其实是不相信杀身成仁的。上行社会奉行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还会为了谁。去倾家荡产。去孤注一掷。甚至舍生取义。 有些东西在苏醒。有些东西在躁动。可有些信念却第一次如此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脑海。倘若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他袁三舍弃所有。哪怕牺牲姓名。那么这个人。也只有只会是谢道年。 他的前半生。是在他庇佑下。安心做着大树下的影子。那么他的重生。终于给了他生的信念。让他冲在这颗树的面前。为它扫清一切牛鬼蛇神。也就是此刻。殉情或者殉义才那么决绝。你是我的恩人。我可以杀身以报。你是我的朋友。我便破釜沉舟。 ……穿越的分割线…… 我试图去从另一个角度解读男人这样的生物。在言情里。他们总是化身成痴情的典范。不管是腹黑的。还是小白的。仿佛男人的思维都跟女人一样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來谈情说爱。 之前。我也相信。谁沒有幻想的年纪呢。袁三这个角色是为了解读男性的另外一面而存在。我向來反感所谓的兄弟情谊。觉得义气二字真是最最愚蠢的。有时候会听到女友的抱怨。男人会为了朋友的一个电话。招之即去。将女友冷落在旁。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是怎样的呢?还是古时代的传说只是传说。我想一个重情的男人。必然也会重义。而这个义。含义跟爱情一样的复杂。同样也会有曲折跌宕。也会经历若干考验。包括生死。倘若一个男人只会谈情而非重义。我想我们对男人的定义都太过片面与偏激了。 生命总是有所敬畏与坚持的。情义二字也当如此。 倘若一个男人他会对此嗤之以鼻。我只能遗憾地说。那是他的生命里还沒有遇到能堪当“兄弟”二字的这样一个朋友的存在。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7 请许我尘埃落定 ------------ 第六十三章 时针就这么到了2008年。这不是很好的年份。古书上说逢八必乱。可沒人听这些。彼时次贷危机还只是在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而在中国。奥运的行情已经提前上演。麦琪所在的杂志社早早就在策划着“8月8日。你嫁给我吧。”千人婚礼活动。而她也打算在2008年把自己嫁出去。 此时。她跟付文杰已经在一起了8个月。在8个月零三天的那一天。她一早醒來。对着付文杰说。“我们结婚吧。” 从1998年到2008年。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她下定决心了的。可却快要结婚的时候。她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了长安。 下飞机的时候。她有些恍然隔世。仿佛这十年都只是空白。是转瞬。是白云过隙。是苍云苟苟。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女孩。那么义无反顾。宁愿粉身碎骨。 她并沒有见到谢道年。來接她的是谢道年的大姐。 “大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看见她。电话里语焉不详。她一头雾水。 谢卫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拉着她。“跟我來。” “道年呢。”她跟在她的身后。忍不住追问。 “在医院。” 谢卫红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身后沒了人。转过身一看。麦琪已顿在当场。迈不动步。她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不打算澄清。如今这个女人是她拯救谢道年的唯一砝码。 “先别说这么多。快跟我來。” 麦琪被谢卫红拖着往前走。可早已神不自主。 真的要來了吗。这一天真的要來了吗。 她从知道他生病的那一天开始。对这样的恐惧丝毫也不陌生。但他不说。她只敢将这样的情绪深深掩藏在心底。例如若干年。她守在手术室的那个夜晚。她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一个星期。她一直都是知道。却永远心存侥幸。 他对她说过。可能三年。可能五年。也可能是明天。会吗。可能吗。 她明明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字眼。第一时间更新但又坚信不可能。 不。怎么可能。 上一次。她哭着挂断了他电话。他们便再也沒有联系。但那也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不。不可能。 “大姐。你说道年在医院。”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可身体却出卖了她。一直在瑟瑟地发抖。 谢卫红终于不忍心。“不是他。但他的确在医院。” 不知道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受。明明快要窒息。然后突然有人把捂住你的枕头拿來。当你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的空气。才恍若重生。 “到底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更新”她终于缓过劲來。可口气难免生硬。 上了车。谢卫红并沒有朝医院的方向开。反而是带麦琪到了一间会所。坐下來以后。她才喝了一口水。故事似乎很长。她正在考虑到底从何说起。 “你知道两年前道年为什么从滨城回來吗。” 麦琪不知道这事跟谢卫红叫她到长安有何关系。又跟在医院的谢道年又有何关系。她焦急地想知道答案。却被谢卫红这不缓不急的样子弄得焦躁不安。于是说出的话也有些火气。“大姐这么着急叫我來长安。是让我來听故事的吗。” 谢卫红反而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才算落了地。第一时间更新”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救人也不急在一时。只是听说你要结婚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而已。” 麦琪按捺住火气。“他是为了袁大哥。这个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她明知道谢卫红在卖关子。但还是忍不住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她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事出有因。 “故事很长。听完了。你要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 麦琪沒说话。算是默认。 “我这个弟弟看似不声不吭。其实从小主意就大的很。当初他卖了自己的公司救袁三。我也沒有什么话可讲。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兄弟。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情谊我们女人真的很难明白。不过我们跟袁三从小一起长大。我既然能给一个肾给道年。自然能理解他倾家荡产也要救袁三的心情。只是。我都是到了后來才从袁三那里知道。其实他早就决定跟你在一起。只是你沒接受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情。”麦琪想不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都是袁三出來以后告诉我的。道年怎么会告诉我这些。我这个弟弟。太骄傲。”说到这里。谢卫红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有你。还记得当年我给你的那些信吗。很多话他不会说。很多事他不会做。但不代表他不想。他只是不敢而已。他这病。他就给自己判了死刑。也亏得你这么多年來不离不弃。” “袁三跟我说。道年说办完手上的事。但他终究有一天会去找你的。” 麦琪突然想到当年的那个悬心炉。想到了那一夜他的突然而至。有些东西突然灿若星火。乍明乍暗。 “后來。他为什么沒來。”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袁三之所以这么快能出狱。是道年跟一个人谈的条件之一。他留在长钢。而那个人会让袁三提前出狱。当然。这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我不是很清楚。再后來。袁三跟我说。他会帮道年尽快脱身。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袁三出來也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我也想着他早晚都会去找你。 但是三天前。还是出了事。” “袁三的妻子叫梁荷书。当时袁三在监狱里的时候。她跟一个男人有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后來袁三出來了。她答应洗心革面。两个人看上去又和好了。袁三出來后跟**上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这期间他跟道年吵了几架。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道年跟我说袁三这样很危险。但屡劝无果。一个月前。我也是从道年那里知道。梁荷书又跟之前那个男人在一起了。道年跟我说担心要出事。叫我看着点袁三。第一时间更新可是三天前。梁荷书被人挑了脚筋。现在在医院。” 麦琪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袁三干的。” 谢卫红沒否认。“袁三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脾气。之前他一出來。道年就担心他会干点什么事。后來看见他们两夫妻又和好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沒想到。人的性格啊。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了呢。” 麦琪叹息一声。她沒见过梁荷书。只是袁大哥对她有恩。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个人会干出挑人脚筋的事情。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自己的妻子。 “但是这些跟道年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把袁三关在房子里不准他去投案自首。他说他要去帮袁三顶罪。” “他疯了。”麦琪腾地一下站起來。 谢卫红终于忍不住。“他跟我说他也沒几年好活了。而且当时他也在现场。他还说他不能让袁三毁了。你说他这样不是在自己毁自己吗。” 麦琪拿起包。“大姐。带我去找他。” 谢卫红也不再多话。起身就带着她上了车。 可是车在路上疾驰的时候。麦琪却又沉默了。 她为什么要去劝他。 她以什么样的立场要去阻止他做这样荒谬的事情。 她细细回想。才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骄傲不要她。但他却可以为了所谓的兄弟情谊舍生取义。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病而一再拒绝她的靠近。可却可以以此为理由杀神以报。只是为了让兄弟免于牢狱。 这是什么荒谬的逻辑。 倘若换作是她呢。 麦琪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來。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乍悲乍喜。直到此时她才流下泪來。她爱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谢道年这三个字是如此的陌生。 “大姐。我为什么要去劝他。他生他死。与我何关。我跟他。早就结束了。哦。不。其实我们从未开始过。”她的声音冰冰凉地传來。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 谢卫红开着车。沒想到麦琪会突然改变心意。有些猝不及防。 她把车停在路边。才开口说话。“是的。是我造次了。明知道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却还为了自己家的事情把你拖进这趟浑水。” “麦嘉。假若你现在要离开。我这就送你去机场。我不会怪你。其实。说來也惭愧。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仅不知道自己弟弟为什么要这样做。也知道我的话他听不进去。却还是存了点私心。我以为你对于道年而言。是与众不同的。我甚至还猜测过。他这样的决定是否有你的因素。” “我。”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要结婚了。他生无可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麦琪震动莫名。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姐。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也只是听说并未亲见。或许他只是一时冲动。而且还沒有付诸实际。或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荒唐。” 谢卫红听了。深吸一口气。“是。是我冲动了。关心则乱。当初听见他这么一说。而且不由分说把袁三关了起來。我真的以为他会这么做。所以才给你打的电话。麦嘉。对不起。” “大姐。既然來了。我就去看看他吧。你也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四章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麦琪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突然想起了那一段往事。这一段來龙去脉她终究只是听说。但即使时间荏苒。却依旧忍不住唏嘘。她跟苏紫讲。“你说爱情这件事像不像宗教的。” 此时的她岁月静好。但想起來仍然觉得惊心动魄。后來苏紫听完。久久沉默。末了才说出四个字。“鬼迷心窍。” 不多久。麦琪从苏紫的博客里读到了这则故事。 “昨日。听來一段鬼迷心窍的故事。 男人与女人原本是一对夫妻。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嫁的这个男人戾气太重。剑走偏锋。终有一日。锒铛入狱。第一时间更新 铁窗之内的男人。戾气稍敛。大半的日子用于回忆。反思。得出的结论是前半生亏欠女人太多。來日定要用尽余生弥补。 高墙之外的女人听不到男人的忏悔。红杏寂寞。忍不住探墙。姑且把另外一位男人称为情人吧。 谈不上这情人有多好。论魄力比不上男人。论手腕比不上男人。不过是拿着月薪艰难度日的蝼蚁。或许贪恋的不过是一臂温暖。或许他肯哄。她愿听。甜言蜜语。砒霜鸩酒。哪还分得清明。过一日。算一日。这世间的忠孝礼信。百日恩爱。终究抵不过一晌贪欢。 两年之期还是如约而至。第一时间更新不知否。这几百个日夜里。女人是否自私地想过。希望他永远不会走出高墙。念头乍起。又摇头甩开。 看女人的神情。男人心如明镜。犹如被一盆冷水把浑身浇头。如果有如果。他能不能忽略这两年。忽略女人的心不在焉。 “你可以走。我们离婚。我不会亏待你;你可以留。我既往不咎。但必须有个了断。” 合情合理。大方的外表下是怯懦的隐忍。他实在不想放开。即使明知她的心早已丢失。即使明知留得住人。却留不住灵魂。 她选择了后者。恻隐之心也好。歉疚之意也罢。往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理智上头。告诉她前者是不归路。后者才是安乐窝。 看似一段岁月静好。是的。他对她太好。好得令世人妒忌。这男人大度得让她疑惑。他是真的不计较还是假装。她开着他为她新买的车去赴女友的约会。一片惊羡之声。她婉转地笑。不细心。谁会看得到她的落寞。心陷了一块。不知用什么办法填补。 她从不知他的注视。片刻后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的嘴角溢出。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眼前的她沒有灵魂。她的目光穿越她。落向不知明的远方。 平静被一个电话打破。心慌失措。一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冒险。她心知自己在以身涉险。可情人的臂弯犹如罂粟。一旦上瘾。欲罢不能。 男人隔岸观火。洞若神明。女人小心翼翼。天真地以为神鬼不知。 终有一日。男人出门。女人以为又是一次天赐良机。 酒店。捉奸。这一生最潦草的一幕。 他的脸上沒有更多的表情。仿若看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却是痛进心髓。早已麻木。 女人突然有了豁出一切的勇气。转头一看衣杉不整的情人。接下來的戏码应该是放爱一条生路。 却未料。剧情陡然突变。正剧变喜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轮到滑稽的小丑上场。 情人下跪磕头。指责全是女人的勾引。自己如何无辜。啊哈。这就是爱情。还未死到临头。就急急撇清。 男人未料到有这一出。可悲又可气。可悲的是女人的眼光。一辈子都不曾带眼识人。可气的是她的这一腔热血却偏偏不是对着自己。 这一幕。匆匆落下。 发展至此。真像一出大团圆的结尾。女人断了去路。看透红尘。甚至无须怒沉百宝箱。转身后男人依旧愿等。情人自知委琐。不再纠缠。男人一忍再忍。终于等到女人回头张望。于是。破镜。重圆。从此。携手白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岁月苍苍。她终于有勇气笑自己年少不知春衫薄。误把宵小当良人。至于《唐传奇鉴赏集》那字字血泪:“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已是别人的故事。 命运再起风云。这一出只能叫鬼迷心窍。 情人。如鬼魅再现。厚脸如斯。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巧言令色。女人招架不住。此时的她真像那些可卡因的门徒。心里明明憎恨之极。可灵魂却偏偏畅快之至。她不能理解自己的灵肉分离。他。不值她爱。她知;她。已不能再错。她也知;他。已不能忍受辜负。她更知。却执意如此。于是。悲剧不可避免。为执迷不悟。第一时间更新为鬼迷心窍。 男人的怒气如火山迸发。拼的是鱼死网破。这一招取人命取己命。剑式的名字叫有去无回。又或者叫同归于尽。 他把她按在床上。挑去了脚筋。这一刻。他是法官。古时。他们赐予女人的刑罚是点天灯。可他不信天。正如他不信百转千回之后。她依旧不肯安于在他身边。挑去脚筋。她便不会走。不会跑。永远在他身边。 第二日。他便去自首。世间的名利不再重要。他只是要讨回一个公道。平复内心。 隔几日。一位凶神恶煞的男子出现在一民居。沙发上的两位老人簌簌发抖。双手奉上钱财。不断求饶。男子不屑一顾:“要的只是你儿子的命。钱。老子多的是。” 而那个闻风而逃的情人早已不知所踪。根本不知自己的父母还在家里经受一番恐惧惊吓。 幸福真的是一件见仁见智的事情。不靠美貌。不靠资历。甚至也不靠努力。全凭运气。故事里的男人与女人。看似完壁佳偶。惟独此生都缺乏运气。 后來这故事被另外的男人讲于另外的女人听。他对她说。你可千万不要负我。千回百转。旁人的故事也能引來心虚。终归是缺乏安全。否则何來多此一问。 这世间猥琐的男人太多。孤勇的女人太少。所以听闻才觉得稀罕。大多数的男人和女人。都愿半睁着眉目。用旁人的悲衬自己的喜。过一日且一日。鬼迷心窍。也要靠值不值得。甘不甘愿。一旦有了计较。便不再执着。” 后來。不知怎的。麦琪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仿佛那些日子又犹如时光倒流。明明只是一位局外人。却偏偏要在旁人的故事才能找到信仰与真心。 更重要的是。还有很多事情。她并沒有诚实地告诉苏紫。又或者她自己也宁愿这只是一出旁人的故事。 事实的真相却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那一天。她还是到了医院。看见了谢道年。也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梁荷书。 她有些好奇。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可以执迷不悟如此。又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能让另一个男人恨到刻骨。恨不得抽筋剥皮。 她走进去的时候。径直地走到病床前。并沒有理会在病房外面的谢道年。 她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紧闭着双眼。那受伤的双腿被被子掩盖着。她看不清真伪。只是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破碎的窗户纸。半丝血色也无。她明明闭着眼。看似还在昏睡。可仔细一看。才看见两道泪痕。顺着眼角浸润进枕头。她在哭。却沒有声息。又或者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 麦琪沒有说话。也不打算说话。她终究只是旁观者。可这静瑟的一切很快被房间外的喧闹打破。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來。带着浓浓的哭意。 “你是鸣秋的大哥吗。你跟鸣秋说。这一切都是我教女无方。生了个这样一个女儿。你放心。我们不会起诉的。我们会跟警察说这不关鸣秋的事情。”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算镇定。 “你在说什么啊。那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医生说她可能会残废啊。”苍老的女声有一次响起。带着诧异与不解。 “我可不认这样一个女儿。你问问你女儿做了什么事情。之前瞒着我们去打胎。后來还偷人。偷了一次又一次。你有脸认这个女儿吗。”男人的声音带着愤怒。还有一丝战抖。 “谢兄弟。全是那男人的错。全是他勾引荷书的。真的。你跟鸣秋说说。说说好吧。我……我……我给你跪下了。”苍老的妇人一边哭一边说。传來拉扯的声音。 麦琪走了出去。看见了病房外的人。谢道年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发一言。他的前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谢卫红拉着那位妇女。把她从地上拉了起來。 “我们只是外人。这些事情你跟我们说也沒有用的。” “谢兄弟。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你也要体谅一下啊。我们知道鸣秋就听你一个人的话。我们说什么都不管用的。” 谢道年终于站了起來。视线并沒有看着眼前的两位老人。眼光落在病房门口的麦琪身上。目光灼灼。一直定定地看着。不发一言。 “道年。我有话跟你说。”麦琪终于走了过去。看着谢道年。一时间她仿佛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惊喜。感动。伤感。沉痛和无奈。交杂的情绪转瞬即逝。然后又恢复平静。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五章 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麦琪终于听完了事情的來龙去脉。 “怎么会变成这样。”麦琪还是不能接受这只有黑帮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会发现在现实生活当中。 “他出來后一个月就发现了她跟那个男人还有联系。他给过她机会。但那一天。不是他动的手。” “大姐说你当时在现场。” 谢道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俨然还未抽离出事情发生时的情绪。 “我终究是去晚了一步。那男人跑了。我只來得及帮他们善后。” “他们?你是说不是袁大哥一个人。” 谢道年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叫老黑。是我们这一带数一数二的老大。我不知道袁三怎么跟这帮人混到了一起。也是事情发生后我才知道的。” “大姐说。你要去帮袁三顶罪。”终于还是问了出口。虽然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但更担心答案是她最难接受的那一个。 “大姐这么跟你说的。”谢道年有些诧异。这才反应过來怎么会麦琪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不是。”麦琪看出來他的诧异不是假装。才隐约发现事情跟之前想象的有些出入。 “也是大姐叫你來的。” 麦琪点了点头。看见谢道年苦笑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或许我來错了吧。果真是自作多情。”麦琪站起身准备走人。 “嘉嘉……”麦琪擦身的时候。谢道年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走。” 麦琪生生顿住了脚。她沒來由地想起若干前的那个午后。黄昏的夕阳从窗外映射进來。她的心沒來由地一软。她总是会记得当年的那个黄昏。他伏在她的怀里。对她说。“嘉嘉。我好累。” “要是大姐沒叫我來。你想必会继续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对吧。”她的声音虽然镇定。可语气里已然带了点凄楚。 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仿佛从未有过让她参与的可能。从前如是。如今亦是如此。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眼前的一团乱麻。与她又有何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拉着她坐回他的身边。突然之间又丧失了解释的勇气。是啊。他的确沒想过。又或者想到了。如电光火石般划过。然后又消失隐匿。对于谢道年而言。麦嘉是另外一种存在。他断然是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半点手足无措的凄惶的。 麦琪坐了下來。才想到这事情分明沒有解决。才定下心來。“那大姐说你把袁大哥关起來。不让他去自首又是怎么回事。” 谢道年叹了口气。这事情远比看到的还要复杂。 “袁三出來以后。我曾经问过他想做什么。他说他自有打算。我也沒有再劝说什么。毕竟我跟长钢还有些牵扯。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这里面的个中曲直。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袁三跟老黑走得很近。老黑在这一带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也不知道袁三是怎么结交到他的。也是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才知道袁三这么做。全是因为我。” “因为你。” 谢道年点了点。继续说下去。 “老黑之前是做运输的。手上掌握的全是好几条公路的命脉。前几年铁矿石的价格一直上涨。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取得了一家中型铁矿石的开采权。渐渐地势力越來越大。我们这的钢铁企业竟都要看他的脸色说话。我听袁三说。老黑扣住了长钢的铁矿石。也给其他矿主发了话。不准发货给长钢。即使发出去了。也运不到厂里來。” “你是说。袁三是通过老黑。帮你从长钢脱身。” 谢道年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天袁三跟我说。谁要是扼住了你的咽喉。你就要反过來扼住他的咽喉。看谁死得更快。我不知道他怎么知晓我跟长钢的纠葛。其实完全沒有这个必要。但他却因为这个理由。就跟老黑搭上了。越陷越深。” “嘉嘉。倘若你是我。你明明知道挑人脚筋的并不是袁三。你还会任由他去投案自首吗。” 麦琪沉默了。她远沒有想到事情竟复杂到这样的程度。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仅仅只是听说。亦觉得惊心动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警察早晚会知道。” “不是早晚。是已经知道了。” “那袁大哥怎么办。不是老黑做的吗。你可以给袁大哥作证啊。” “连警察都不敢动他。我作证又有什么作用。更何况这件事情老黑只是看不过眼。帮袁三出气。用他自己的方式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警方的意思是说不一定要抓到真凶。我们随便交给人上去就可以。” “不是顺便交个人。是交袁三。” “那老黑呢。他不是挺有能耐吗。他躲到哪里去了。” 谢道年正要开口。发现谢卫红急匆匆走了进來。他招了一下手。谢卫红连忙走过來。“道年。他们说要找你。” 谢道年看了看大姐背后站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地站了起來。把麦琪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才冲那几个人点了点头。 “谢道年是吗。我是老黑。”一位穿着白衬衣的男子从那几个男人中间走了出來。麦琪看了他一眼。貌不惊人。可眼神却充满了戾气。 “请坐。” “这说话不是很方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谢道年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原本是想叫麦琪跟着大姐一起先回去。可麦琪却执拗地拉着他的走。“我跟你一起。” 谢道年刚想解释。老黑转了过头。“你婆姨。带着吧。你既然是袁三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又不会把你怎样。一起走吧。” 麦琪一直提着口气。片刻也不敢松懈。这平生她以为自己跌宕地足够。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却还是生平第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气。紧跟了几步。追了上去。 “老弟。你把袁三藏哪儿。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一上车。老黑就单刀直入。 “我跟他还有点事情沒有交代清楚。清楚了他自然会來找你。” “这么。道年兄弟。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啊”老黑转过头。盯着谢道年。“怎么。以为我要害他。以为我要劝他去自首。”表情倒是一本正经。可眼神却说不出的凌厉。 谢道年沒搭他的话茬。捏了捏麦琪的手。不再看他。目光投向了窗外。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带你去看看袁三吧。”老黑看到谢道年不理睬的样子。竟然也不恼。笑嘻嘻地转过头去。跟司机说了句。“嘉江花园。” 谢道年倒也沒表现出诧异的神色。镇定自若地说了句。“劳烦带路。” “不客气。”老黑冷冷地回了一句。一时间两人再也沒有说话。 一行人径直进了房门。麦琪跟在谢道年的身后。走在最后面。 突然谢道年俯下身。在麦琪耳边说了句。“怕吗。” 麦琪抬头看了眼他。竟说不出的心安。她回手用力握了握他们一直沒有放开的手。嘴角浮起一朵微笑。算是回答。 谢道年这才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轻声对她说。“你在外面坐一会。我很快出來。” 袁三就在楼上的卧室里。样子沒有什么变化。被困在这里三天。似乎也沒有抓狂的迹象。看着老黑和谢道年依次走进來。一点也不诧异。仿佛他已经等了很久。 “你们來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袁三原本是靠在床头抽烟。这时才懒洋洋地起身。站了起來。“随便坐。” “你这小子还挺悠闲的嘛。” “托老大的福。过得还可以。这里比监狱里强多了。”袁三一点也沒躲闪老黑拍过來的手掌。喷了一口烟。一脸的无所谓。 老黑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掏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才发话。“老弟。你让我好找啊。眼下这事情总得要有个交代。这几天警察來了好几次。一会扣我的车。一会突击检查。要的不就是我一句话。你说。你要是大哥我。手下几千人要吃饭。你能给他们什么交代。” “挑人脚筋。又不是杀人放火。大哥。你还怕他们吗。”袁三靠着床边。玩世不恭地笑。丝毫沒把老黑的话放在心上。 老黑的脸色有点挂不住。顿了顿。才继续说。“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我可是要了你的那句话。我才动手的。怎么。你后悔了。就算是我随便挑个兄弟拉出去。他们信吗。那对奸夫**可是你当场抓到的哟。” “大哥。那是我的私事。之前我也是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你怎么会了错意。既然是我的私事。大哥你那天那么热心。急匆匆地带着人杀进來。二话不说就把我撂倒了一边。至于她做错了什么事。也是我袁明秋的老婆。还犯不着让你老黑哥出來替天行道吧。”说到最后。袁三竟有些咬牙切齿。 “袁三。你这么说。是怪我多管闲事了。” 袁三冷哼了一声。不想再接他的话茬。 谢道年一直站在窗边。冷眼看着两个人的对持。等他们都沉默了。才缓缓开口。 “老黑。你是故意的。对吧。” 老黑神色一滞。然后才放声大笑。“早就听说谢公子身残志坚。看來外面的人说得还真是**不离十呢。怎么。想当我老黑肚子里的蛔虫么。” 谢道年脸色顿时沉了下來。沒做声。可袁三早就腾地一下站起來。“穆老黑。你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点。” “哼。在我面前充老子了。之前还叫我大哥的嘛。你袁明秋算哪根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老黑也不再掩饰。“是。当初是听你的话。加了过路费。涨了铁矿石的价。包括敲长钢的那一笔。也让我老黑赚了不少。但。袁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拿我当枪使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付长钢。为的是你面前这位兄弟么。对你來说。这个人才是你大哥吧。那我今天做这些事情。也不算对不起你这个老弟了。不是么。”老黑拍了拍袁三的脸。说话的时候。眼神凶悍。这个时候你才会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能走到今天。靠得岂止是一身戾气和孤勇。 “这分明就是双赢的事情。沒想到老黑兄的心胸如此狭小。手下那么多个兄弟。偏偏就容不下肯为你出谋划策的。”谢道年走近了几步。虎视眈眈地看着老黑。话虽说得云淡风轻。可压力却不容小觑。 老黑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眼神里的凶光一闪。才懒洋洋地说。“知道我老黑最讨厌什么人么。就是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勺长大的纨绔子弟。我老黑之所以有今天。全是拿命换來的。你袁三别以为坐过几天牢。就可以跟我称兄道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知道道义两个字怎么写吗。你以为我老黑只会杀人放火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么。你为了要挟长钢。把我架在火上烤。真以为我只看见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今天我让你摆了一道。改明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我还能留你么。要是哪天长钢反过來摆我一道。不要我的铁矿石了。你袁三能承担起这个责任。你能眼睁睁看着我手下那么多兄弟沒饭吃。是。我沒喝过那么多墨水。花花肠子沒你们这些人多。要不是别人提醒。我还一直拿你当兄弟。 兄弟。这一次。你是脱不了身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在场都看见呢。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好好在里面待几天。顺了我这口气。我也好有个交代。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怕吃不下长钢而已。你也不想想。你把袁三扔进去了。你跟长钢的关系就能修复吗。当初可是你压着货不发。还给他们暗地使绊子的。怎么。现在想跟人家重修旧好了。老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这长安附近大大小小的铁矿。多你一个老黑不多。少你一个老黑不少。你真以为这事就可以这么了了。你知道袁三是怎么出來的。是长钢的人把他弄出來的。”谢道年看着老黑。“你说你最讨厌我们这些人。可这世事真是说不好。有些事情还非得我们这些人才能做。你老黑在他张老板的眼里算什么呢。你自己心里想必也清楚吧。人家都还沒说什么。你就心虚成这样。当初那胆色去了。” “谢道年。你什么意思。”老黑完全变了脸。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只觉得惊心动魄。难道真是他想到了初一。沒想到十五。 “老黑。这世上沒什么非黑即白的事情。你有你的道义。我们也有我们的道义。什么时候机缘巧合了。我们也可以坐下來好好讲讲各自的道义。倘若这件事情了了。我保证你继续做你的矿老板。长钢也会照样买你的铁矿石。你那几条路上的兄弟也不会被人吃了。你说。这生意划算不划算。” 老黑神色一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能兑现。” 谢道年看见老黑动摇了。才正色说道。“袁三现在就可以去自首。我们以十五天为限。要是这事我能帮你摆平。十五天之后我要看见袁三完好无损的从拘留所里走出來。要是十五天之后。我做不到我承诺的事情。那么我们只有各自想办法了。老黑。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找那把匕首吗。上面还留有你的指纹。我可是都放得好好的。到时候。可真是鱼死网破了。想必。你也不希望看到那个局面吧。” “你……你真以为你们这些人就能只手遮天了。”老黑沒想到谢道年还留着杀招。一时有点恼羞成怒。 “做生意就是这样。这跟赌博可不一样。你可以孤注一掷。可做生意却不一样。无论怎样。我们手上总得留点筹码不是吗。”谢道年走开了几步。才转过头看着老黑。“只手遮天的那个人。可不是我。我们也只是凭事实说话。” 老黑一时沒有说话。显然是在思考这其中的厉害。凭他的能量断然是沒办法去跟人谈和的。但他却不相信谢道年也有这样的能力。可就算不相信。他也不能眼看着事情落到最后鱼死网破的局面。最后两败俱伤。沉默了半晌。他咬牙答应。“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老黑。我也信你一次。总之。十五天之后。我要看着袁三完好无损的出來。至于你用什么办法。不关我的事。” 老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转身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袁三和谢道年两个人。 “大哥。她还好吗。” “医生说抢救及时。残废的可能性不大。” “大哥。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 袁三颓然地坐在床边。“为什么每次我想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把事情搞砸。” 谢道年拍了拍袁三的肩膀。沒说什么。 “走吧。我们先出去。” 袁三站了起身。欲言又止。终于放弃。跟在谢道年的身后走了出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六章 麦琪看见谢道年和袁三从房间里走了出來。就从沙发上站了起來。“袁大哥。好久不见。” 袁鸣秋看见麦琪也在这里。诧异地看了一眼谢道年。小声地询问。“成了。” 谢道年的脸上罕见了出现了一丝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題。“收拾点东西。我送你去。” 麦琪走了过來。“需要我帮忙吗。” 袁鸣秋恍然。对麦琪笑着说道:“嘉嘉。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就带着麦琪上楼。谢道年想跟上去。却被袁三阻止了。“大哥。你在下面坐一会。我们很快就下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麦琪跟着袁三走进房间。“需要我帮你收拾什么。” 袁三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看着麦琪。渐渐地眼神里涌上了笑意。“你都不问我要去哪。” 麦琪摇了摇头。“那是你们的事情。” 袁三这才笑出了声。“嘉嘉。你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离开长安的时候吗。那时的你也不问我。我要把你送到哪儿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当时我就在想。谢道年放了你。那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不过。还好。你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第一时间更新” 麦琪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哪样。你们两个玩自欺欺人的把戏。一玩玩了那么多年。难道不腻吗。” 麦琪被袁三的话击中心事。一时脸色有些挂不住。但又倔强地反击。“袁大哥。你一点也不担心你现在的处境吗。还有闲功夫管这些事。” 袁三一听。倒也不恼。“嘉嘉。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如今算算。我跟你也算是旧识了。要不是因为谢道年。我想我们俩如今也站不到这里说话了。这些年。我欠他。他欠你。人跟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这些天。我也在想。要不是因为我。说不定大哥他就不会回长安了。当然。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儿。说到底。你该怨我才对。” 麦琪觉得这话題沉重到她一点也不想去触及。避重就轻地说。“这都是他的选择。与人无关。” 袁三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來。甚至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哀求。“嘉嘉。回到他身边吧。大哥他活得太累了。” 要说沒有片刻的震撼。那是骗人的。可麦琪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收拾完了就出去吧。他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袁三说什么也不要他们送。临走的时候。只对谢道年说。“要是谈崩了。你就别管我。跟嘉嘉一起离开吧。” 说这话的时候。麦琪也在场。可她却把脸转向了别处。 等到袁三离开。谢道年才对麦琪说。“我送你回去。” “回哪里。” 谢道年沒想到麦琪会这么一问。“我家。” “不用了。送我去机场吧。既然你沒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麦琪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时间更新让说出的话听起來理所当然。而不带任何怨怼或者赌气的成分。 谢道年的脸色突然就暗了下來。手握成了拳头。指间发白。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于再也不可挽回了么。她那么恨你。恨不到不能再多待一秒。她如此想要逃离。是这样吗。 空气仿佛都停滞了。谢道年按下了车锁。“上车。”转身打开了车门。 一路上。两个人都沒有说话。麦琪一直把脸朝着窗外。就这样离开吗。他们的事情真的解决了吗。他还会不会有麻烦。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吧。有关谢道年的一切都再也与她无关了吧。他就真的急不可耐地要送她离开了吗。 麦琪转过头。看着谢道年的侧脸。在记忆里永不能磨灭的面孔。在梦里无数次触摸过的面孔。如今。就真的不能再见了。她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又很快转过了头。忍住了这突如其來的悲伤。 “到了。下车吧。” 麦琪回过神。才发现根本不是机场。他的车停在一幢别墅的门口。 “什么意思。” “跟我來。” 谢道年不再理会麦琪的质问。径直下了车。第一时间更新然后打开副驾的车门。拉着她的手一路走进了房间。 “谢道年。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那么用力。丝毫沒用察觉这样会弄痛她。她无法挣脱。只得任由他一路拉着她进了大厅。上了楼梯。然后进了房间。膨地一声关上房门。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这不是她认识的谢道年。 谢道年放开了她的手。却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麦琪突然丧失了挣扎的力气。任由他拥着。闭上了眼睛。鼻尖传來他的气息。第一时间更新 “嘉嘉。留下來。等着我。”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來。带着一种不可辩驳的魔力。像是之前的若干次。直到如今。她依旧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她抬头。理智在告诉她。叫眼前的这个男人“放开”。可轻启齿贝。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吻。就这么落了下來。 跟记忆中的不一样。那么蜿蜒。那么绵长。仿佛是带着一股千顷的力量。在倾诉。在倾吐。亦在承诺。 麦琪闭上眼。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的狂热与粗犷。第一时间更新那些埋藏在心里。以为永远也不会开启的情愫犹如倾泻的闸口。一泻千里。犹如一粒星火。瞬间蔓延。炽热整个平原。 “道年……”她明明是要拒绝。可从舌尖溢出的音符却带着异常的暧昧与蛊惑。她才惊觉。狠狠地一把推开。试图平复自己。 谢道年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很快镇定下來。重新把麦琪拥进怀里。“嘉嘉。等着我。” 麦琪听见自己仿佛“嗯”了一声。又好像沒有。 这一切太梦幻。等她清醒过來的时候。谢道年已经离开了。 ……………………小宇宙消失的分界线……………………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早已精疲力竭。我以为我不会倦。不会厌。不会累。不会烦。后來我发现。原來这旁人的故事要细细道來。竟也需要煞费心力。 尚未试过对故事这样。又爱又恨。明明恨到了极致。想束之高阁。置之不理。可梦回辗转。它又隐约出现。勾起遐思。明明爱到了极致。想唱一曲高山流水说于旁人听。可偏偏未成曲调。就成了一曲荒腔走板。 从未这么艰难过。在一个故事里沉浮。被一个漫长到我曾经以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故事主宰心情。 我的歉意就是这么深深浅浅地浮了出來。不知道是对不起诸位看官。还是对不住早已被赋予了灵魂的主角们。 我总是执拗地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竟出自不相信的人之手。 若干的不信。不信她的狂热。不信她的坚持。不信她的放弃。不信他的决绝。不信他的怯懦。不信他的犹豫。 一开始。总是美好的。比如我总想美好地去编织一个故事。但多嗔怪。偏偏要去怀疑这些。仿佛这世间真的沒有这样的男女。真的就沒有这样可以绵延的情爱。真的就沒有什么可以值得去坚持的信仰了。 我想。我是一个失败的作者。失败到去怀疑故事本身。 我总是在写写停停。然后听见心里两个交织的声音。在辩解。在争执。在喋喋不休地讨论下去。 我会在梦里问麦琪。“你幸福吗。” 我会质问谢道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任由这样蹉跎下去。” 其实更多的时候。我跟麦琪一样。都看不清楚谢道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比如说我们总是用女性的角度去揣度男性。痴情如斯。绝情如斯。纯情如斯。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男人的成分总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很多。 他会爱。但却不是全部。这样的男人。真像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给予一个梦幻。然后沉溺。凌迟。不知梦醒。 每一日醒來。每一晚我打开电脑。总是在想。该梦醒了吧。该结束了吧。 可生活还在继续。麦琪与谢道年的故事还在继续。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番外四)你既无心我便休 ------------ 袁三之番外 这是我第二次來到这里。 拘留所的条件比城东监狱要差一些。比如说要忍受十來个人一起挤在这样一个大通铺的屋子里。 我不想说话。可能是外面的人打了招呼。沒有人來打理我。或者说试图找茬。一直蹲在门口的男子嘴里叼着一根烟屁股。时不时拿眼角瞥我几眼。我想这应该是老黑的人。他想干什么呢。保护我。监视我。 我沒有看他。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假若这也能算作床的话。我的视线一直望着天窗外面的天。看着它亮。然后熄灭。因为注视得太久。以致我能清晰地判断出远处的射灯以五分钟的频率路过这天窗一次。 这里是拘留所。关着所谓的各色各样的犯罪嫌疑人。抢劫的。强奸的。还有故意伤人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是的。无话可说。无事可做。 但又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她的脸。然后就是刺目的红。刺得我眉尖一跳。仿佛有人在拿着锥子死命地砸着我的脑勺。 是的。我丧失了睡眠的能力。假若睁着双眼也能睡着的话。 我还是会想起她。即使在看着那片狭窄的天际时。我还是能看见那一缕红。刺目得像是天边的一朵火烧云。 很早之前。我就见过那个男人。 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明白。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跪在我的面前。哭着对我说要跟他在一起。 多奇怪。那一刻。我竟答应了她。女人的心思。她想要的。跟你给她的。原來天差地别。 可是。我又很想笑。这就是她选的男人么?这就是她放弃一切跪着哭着也要在一起的男人么。 “大哥。大哥。我求你了。全是她勾引我的。跟我沒有关系。真的……”他拉住我的裤脚。嘴里反复念叨的竟是这样的字眼。 我是应该笑的。可为什么现在想來。心还是觉得痛得无以复加。 她的眼神。就是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空洞。冷冽。带着生无可恋的决绝。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草木本无心。 她该是恨的吧。为什么。我宁愿她恨的人是我。可连恨。她也不愿意给我吧。 关于感情。我想我远沒有他们决绝。谢道年。第一时间更新梁荷书。甚至麦嘉。他们都比我狠。比我绝。所以我才会想不明白。才会到了今天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成今天的局面。 我记得她对我说。她要的不过是现世安稳。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居家过日子的男人。其实。这么多年。她都看不明白。我要的也不过如此。 我总是会想。所谓的现世烟火。不过就是那几年最平顺的日子吧。可人心啊。第一时间更新仿佛生來就不懂得满足。还是我们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头饕餮的怪兽。 我渐渐有些明白谢道年的选择。 他终究还是怕的。所以才迟迟不敢踏出那一步。人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诱惑面前巍然不动。而人要有多怯懦才能如此举棋不定。兜转反侧。 闲來无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想。倘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呢。会不会也会跟我们一样。跟俗世的夫妻一般。罅隙渐生。终于形同陌路。 当然。不爱就无伤。谁说ktv那些歌唱的又不是真理呢。 可是。这都不是真的谢道年。 “大哥。给根烟抽抽吧。”旁边一个小子突然蹭了过來。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不想搭理。 可这个小子却悄声在我耳边说。“一位姓谢的先生托我给你捎句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我腾地一下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围。那个大个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把眼光移向了别处。我大声地嚷了一句。“你他妈少烦我。” 那小子又凑近了几步。低声说。“事情已经妥了。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但要防着黑子使诈。大哥你今夜要留点神。” 我不耐烦地扔了一根烟给他。大声地说。第一时间更新“给老子滚远点。”说话的时候我拍了拍的手。算是知道。 那小子叼着烟离开了。得意洋洋地跺开了。蹲在门口吞云吐雾起來。 我呼出一口长气。又躺了下去。 终究还是他。终究只有他。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嘴角牵扯出的那道幅度。到底意味着哭还是笑。又或者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吧。 道年啊道年。 我好像很少叫他大哥。除了小时候。 小时候的他不是现在这样的。 那个时候。他虽然冷清。傲气。可还是会笑。会打架。甚至还会骂人。他还是会容忍他身后跟着我跟何思嘉这样的小尾巴。后來。我们这两条尾巴。一个成了他的妻子。一个成了他的兄弟。而现在。这两条尾巴。一个成了抛弃他的前妻。一个成了只会拖他后腿的负累。所以现在的谢道年。不是人。是神。只有神才会像他这样。不怨不悲。无爱无求。他从來沒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可我真宁愿他一拳打过來。对我说。“袁三。你真他妈是个瘪三。瞧你做的这些混账事儿。”我真宁愿他在当初就跟我撕破脸。对我说。“袁三。你不仁我不义。以后咱们再也不是兄弟。”我真宁愿他在我破产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然后对我说。“袁三。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他从來沒有说过。他非要在我们面前做一个完人。以德报怨。还要做出一副无念无求的模样。 现在的谢道年。是个妖怪。是个我恨不能敲醒他。砸醒他。然后恨不得在他面前自裁的妖怪。 就是这个妖怪。我认识了三十多年的妖怪。呵。偏偏要把自己搭进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救我这个废人。这个只会闯祸的废物。 天一下就黑了。那天边的红烧云终于隐匿不见了。 我试图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说。 姓谢的妖怪。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我想。明天醒來以后。我应该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Chapter 18 假如明天来临 ------------ 第六十七章 麦琪回到滨城。已是一个星期之后。 回单位销了假期。下班的时候在大厅碰见麦子。不。准确地说。麦子早就在那等着她。 “走吧。一起吃饭。”麦琪看见了麦子眼神里的询问和好奇。但显然。她不想多作解释。 永恒不变的一点味。 这家茶餐厅就在报社的旁边。虽然來來去去就那几样。可胜在环境舒适。第一时间更新价格公道。不会太过喧闹。而即使沉默。还好有淡淡的背景音乐可做陪衬。不至于太过尴尬。 她依旧点那道永恒不变的卤肉饭。好像來过无数次。她从头到尾都只点过这样一道快餐。即使这家店到餐牌换了又换。新品推陈出新。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道卤肉饭而已。 “不想换一换。”麦子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餐牌。试图从里面看出点新意來。 麦琪摇了摇头。 “连吃个饭都那么坚贞如一干什么。”麦子讽刺地一笑。随便点了一道饭。 “有些菜不用尝试也知道不适合自己。”麦琪看着麦子点燃一根烟。习惯性地把墨绿色的烟缸推到她面前。 “这么说。你要改变主意了。”麦子的眼眸亮了一下。试探的意味很明显。 “我说什么了。”麦琪顾左右而言他。分明不想透露更多的信息。 很快饭就來了。麦琪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吃着。 一顿饭并不需要太过功夫。一刻钟便可解决。麦琪结账。准备离开。“走吧。去哪。我送你。” 一顿沉默的晚餐。一次劳而无功的试探。麦子有些讪讪地。终于压抑不住。“不想知道这几天谁跟付文杰在一起。” 麦琪坐了下來。眼神锁住麦子。“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不可能。但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说。” “沒什么好说的。只是很好奇。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付文杰会背叛你吗。” 麦琪不怒反笑。“麦琳。是不是所有我不喜欢的事情你都会做。所有我在意的事情你都会去破坏。包括男人。” “姐。他要真是你的。我怎么抢也抢不过來的。对吧。”麦子冲她喷了一口烟。一脸地玩世不恭。 “够了。麦琳。”麦琪从麦子手上夺过她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第一时间更新 眼神的乖戾好像突然不见了。麦子又恢复成那无辜而委屈的麦琳。她的眼神里竟充满了一股……哀怨。 “姐。你放他了吧。”麦子低低地哀求。“我发誓。我发誓这一次是真的。” “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沒办法。一开始。我只是恶作剧。想逗逗他。可……可我现在真的喜欢上他了……姐。第一时间更新我沒有办法……” 麦琪震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來。仿佛这荒谬的一切都跟她无关。她只是木然地坐在那。听着一个女人对着另外一个女人上演着只有清宫戏里才有的桥段。“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可你却困着他。你明明就不爱他。为什么不放了他。你跟他。分明就不配。”接着。那个女人的声音竟带着点哽咽。“姐。你知道他很不快乐吗。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哪里也不去。人也不见。叫他开门也不开。就这么傻傻地一个人关在房里。你放了他吧。你放了他吧。” 麦琪突然很想笑。她什么时候竟有这样的荣幸扮演一个黑心大房奶奶的角色儿。 “麦子啊麦子。看不出你本事沒长。演技倒是突飞猛进了。”麦琪冷冷地站了起身。再也不管眼眶里还挂着泪的麦子。自顾自走了出去。 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真他妈的乱。 麦琪很想清醒一下。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原本以为过去的一个星期已足够跌宕起伏。沒想到刚一回來就遇到了更加崎岖的戏码。 麦子跟付文杰。 不。怎么可能。 麦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楼梯口。习惯性地从包里掏出了钥匙。 终究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一打开房门。浓烈的烟味。夹杂着刺鼻的酒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麦琪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打开了客厅的灯。 从玄关到客厅。随处可见散落的酒瓶。有些酒瓶倒了。剩余的酒就洒在了地板上。吃剩的盒饭。一次性的筷子。鞋子。衣服。书。碟子。一片狼藉。 “文杰。”麦琪朝里间喊了一声。沒有人答应。 她叹了口气。放下行李。开始收拾起房间。 等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已经全黑了。她走进卧室。准备开灯。发现床上有个巨大的阴影。麦琪探视性地喊了一句。“文杰。” 床上的阴影支吾了一声。动了动。 麦琪确定他是喝醉了。便走过去。准备叫醒他。 “文杰。文杰。醒醒。” “麦琪。麦琪。你回來了!” 麦琪听见他回应。以为他醒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扶他起身。可是沒想到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付文杰发射性地推开她。“不。你不是麦琪。走开。走开。你给我走开。” 麦琪的手僵硬在半空。听见床上的那个男人的呓语。 “麦琪。麦琪……不要走……麦琪……” “麦琪。是你吗。” “不。不。走开。你走。你走吧……” 麦琪看着连睡梦中都不安稳的男人。他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明明硬朗的线条。如今却长满了胡茬。才短短几天。头发就这么凌乱了。他的衣服皱得不像话。上面有可疑的脏渍。她很难想象。这是她印象里的付文杰。那位站在太阳底下连阳光也会黯淡的男子去哪里了。 是她吗。是因为她吗。 麦子有一句话总是对的。“他真的不快乐。”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八章 付文杰醒來的时候发现麦琪已经回來了。他懊恼地拍了拍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要被她看见自己最落魄的一面。 其实他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走的第一天。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去上班。然后下班回家。晚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询问他为什么沒有回家。他随便支吾了几句。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摩挲着那一串熟得发烫的号码。 他很想问她。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你的那位朋友怎样了。 但他发现。打通这个电话需要莫大的勇气。他不想做那个咄咄逼人的原配。生生逼出好像自己的女人背着他如何如何的场景。说起來。或许他才算是第三者。 他站在阳台上。做深呼吸。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他总会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麦琪气息的房间里。轻而易举地幻想着麦琪与另外一个男人生活着的场景。 最后。他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删删减减。还是发了出去。只有四个字。“你快回來。”心虚得一泻千里。 第二天。他疲于应付那些叫嚷着要他请客的同事。“你们什么时候扯证儿啊。”“该不会是奉子成婚吧。”他笑着一拳打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可笑容分明有些尴尬。 下班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意外麦子会出现在他家的楼下。又或者。他其实在心底就隐隐期盼着她的到來。 倘若不是她那些冷嘲热讽式的话语。付文杰得承认。麦子其实是一位很好的听众。又或者两个人多少有些牵扯。所以连思念。牵挂。忐忑。悲伤和绝望都显得那么一脉相承。 他会在每一杯酒下肚的时候。不无悲哀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的嘴巴真毒。可却都是事实。” 然后他便从麦子那里知道了更多他隐约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实。第一时间更新是的。现在的他宁愿毫不知情。埋首沙堆。那么等到麦琪回來。他还能无辜地看着她。假装这些都沒发生过。 麦子总会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弟。别傻了。我姐姐怎么可能会跟你结婚。她这辈子啊。就算栽在姓谢的那个男人手里了。那个男人叫她生。她就生。叫她死。她就死。你说。你说。你还有什么活路吗。” 麦子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愤怒。继续笑嘻嘻地说。“感情这码事啊。都是老天爷注定好了的。你想争吗。你争得过吗。赢了又如何呢。跟一个行尸走肉过下半辈子吧。” 说真的。第一时间更新她的嘴巴真毒。付文杰恨不得封上她的嘴巴。叫她永远也不能开口说话。 可是酒醒之后。他还是会神使鬼差地看见她。然后又请她进门。然后又开始喝酒。抽烟。说话。 再后來。他突然有些想不清楚。那剩下的那几日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记得他沉默地喝酒。又或许在喝醉之后。叫嚷着一个人的名字。 或许有温暖的唇贴近了他干渴的嘴巴。他支吾地说不出话來。他记得他推开了。又或许沒有。 然后在酒醒之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又会想起一些碎片。提醒着自己的荒唐和堕落。 是的。他不能自救。所以宁愿坠身地狱。 可如今。麦琪回來了。 他不知道是继续装聋作哑下去。还是狠心地撕破两个人之间摇摇欲坠的那张画皮。 “你醒了。” 他走出房间。看见麦琪在坐在饭厅的餐桌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着她一成不变的早餐。 这一天。跟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沒有什么不同。倘若他沒有在客厅的沙发旁边看见自己的行李的话。 明明早有预感。可真的看见。又是另外一码事。他几乎是冲着走到麦琪的面前。指着那堆行李。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麦琪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豆浆。“先去洗涮吧。我等会有话跟你说。”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加重了语气。不依不饶。 麦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文杰。我们分手吧。” 她给过自己机会。也给过他机会。她以为自己的坚持和妥协都是对的。可突然之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样的妥协沒有丝毫意义。第一时间更新 付文杰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讲。但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是的。激愤。他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愤怒。然后这股愤怒在凌迟着他。燃烧着他。以至于他说出的话像是一条条吐着毒信的蛇。肆无忌惮。最后两败俱伤。 “怎么。那男人终于肯娶你了。叫你回來跟我分手。你终于要甩掉我这个备胎了。麦琪。你原來竟是这样一个女人。你利用我。对不对。你骗我说要结婚。是做给那男人看的一场好戏吧。好了。现在人家上钩了。你就二话不说要分手了。是谁跟我说要结婚的。是谁在一个星期之前还说要跟我一起回老家的。”到最后他的声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些凄厉。 啪地一声脆响。麦琪站了起來。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两个人像决斗的公鸡一样。一个带着愤恨。一个带着惊诧。就这么对持着。 是的。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以为是一场好聚好散。她以为她放了他。就是求仁得仁。皆大欢喜。可是。还是成了怨偶。他恨她。恨不得寝其皮。食其骨。她终究还是沒能做到。再见亦是朋友。 “文杰。不要让我看低你。好吗。”她终于开口说话。第一时间更新话语里竟充满了一丝痛楚和哀求。是的。不要再把彼此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暴露于阳光之下。你插我一刀。我还你一刃。直到两败俱伤。 付文杰听见她话里的哀痛。心突然就软了。是的。他张牙舞爪。他狷介不堪。他口出恶言。他睚眦必报。可这么难堪。是要让谁难过呢。她吗。还是他自己。 她说。不要让我看低你。好吗。 难道。他不是一直都低在尘埃里吗。 付文杰苦笑着。浑身的利刃都收了起來。他颓然地坐在沙发那里。头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杰。跟我在一起。其实你并不快乐。”麦琪看着他。想起曾经初见时的那位阳光少年。他的笑会连太阳都会逊色。可为什么如今眼角眉梢都是阴影。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以为。即使心里放不下。还是可以跟另外一个男人一起生活。我只是图个安稳。一心想要躲进婚姻的壳。却从未想过这样对你來说实在太不公平。” “我承认。我很自私。自私地不想付出。自私地以为婚姻就是这样。有完全的自我。有不被窥探的私人空间。甚至回忆。但这样却让你变得不快乐。我想。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也请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文杰转头看着麦琪。有些诧异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却无法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那你说要多久。” “等我们两个都明白婚姻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文杰听见麦琪的回答。突然无声地笑了。 他终究还是存了奢念的。所以才会傻到去追问时间。婚姻到底是什么。 他一直都明白。两个人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 她不明白。只是因为她不爱他而已。 分手需要勇气。原來接受分手更加需要勇气。付文杰不知道自己如何站了起身。如何走进卧室。穿好衣服。再走出客厅。拿着自己的那堆行李。看起來那么镇定自若。那么稀松平常。一如去上班的模样。 “你准备去哪里。”她终于在他开门的时候问出了口。 付文杰看着她。她眼里的关切不像是假的。甚至还带着点受伤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主动要离开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面前这位快要抑制不住眼泪的女人。 你会哭吗。你会为我哭吗。你会在因为离开我而流泪吗。他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竟然崩出这样的问題。 可是。他还是毅然地转身。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哪里都不会有个叫麦琪的女人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沒有问出口。那个俗套到极致。但却拼命想要知道的答案的问題。。你到底。有沒有爱过我。 倘若他真的问出了口。麦琪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有。只是还不够。 但。这样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六十九章 世间男女的爱情总是这样。充满了潦草败笔和冤假错案。 到最后。谁也不能说谁负了谁。 她只是不能忘却。他偏偏要追根究底。忍到心底生癌。 他只是因爱生惧。越怕失去。然后越将她推得更远。 其实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像是一个冗长而又癫狂的梦境。 在梦里。他明明爱的是她。要生要死的都只是她。可身体却在跟另外一个女人纠缠。饮鸩止渴。自断筋脉。 他总会陷入类似的梦魇。以为远方的那诸神是雅典娜。却被海妖的歌声迷惑。分不清方向。 是谁说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正派。只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而对他而言。或许这样的背叛。都不足以成为伤害对方的筹码。因为。她从來平视过他。她的视线从來都透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世间。哪來那么多痴情怨女呢。所谓的西厢记。牡丹亭。良辰美景也好。断壁残垣也罢。再也不会有如此多坚贞不二的传说。男人如斯。女人如斯。谁再说。谁负了谁。谁又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爱也好。恨也罢。因因果果而已。 只是竟然要到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狠绝。 有时候。快刀斩乱麻的那一个。反而是痛得最深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以为她够洒脱。所有人都以为她够绝情。但事实上。遗憾又岂止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呢。 麦琪总会想起那个少年。其实已经不能算做是少年了。只是。在他的笑容下。总会衬得自己苍老。 她会想起。那些相处的时光。不是沒有快乐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只是安宁太过短暂。昙花般的幻觉就让她产生了天长地久的依靠。 她以为自己可以的。看着他在她面前张扬着青春。骑着摩托车站在楼下痴痴地等候。拿着爆米花和可乐从人潮里朝她走过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飞快地按下快门。她以为这就是爱情。是一种她在遗失在过去的时光里从未尝试过的滋味。 她想。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属于这段爱情的白衣裙早已泛黄。被烙印在一个叫谢道年的男人心里。所以。从开始到结束。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关于分手。日子还是热闹了一阵。 这圈子本就小。明明婚期传出。可又以分手作为结局。对于知情人而言。是一个情理之中的结局。但对于一些无事生非者。可以大书其书的地方实在够多。 缄默的永远是处于风暴中心的男女主角。 “听说付文杰辞职了。估计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这边厢。她是彻头彻尾的负心人。定是狠狠地伤了对方的人。才惹得别人黯然离场。连工作都不要了。 “那天看见付文杰在我们报社附近。你猜他跟谁在一起。是麦子。” 那边厢。她又成了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年轻男人受不了老女人的脾气。终于陈仓暗渡。另结新欢。 “你有沒有发现麦子跟麦琪最近都不怎么说话的。第一时间更新” 得了。明明只是简单的分手。非要臆想成八点档的言情剧。男人都站在一边。剩下两个女主角在那斗得风生水起。 其实事情哪有那么复杂。 付文杰的确提出了辞职。可是离开却是要在一个月之后。对他而言。这座城市已无再留念的理由。而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对他而言。都沒什么区别。 麦子在他们分手之后。见过一次付文杰。 “你怪我吗。”她搅着咖啡。终于不复尖锐。脱下了重重的盔甲和倒刺。其实她又赢了什么呢。 付文杰摇了摇头。他很迷惑于麦子这样一个女子。他甚至不敢去细想。他跟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关系。 床伴。情人。阴差阳错的朋友。还是同为天涯失意人。他不太想去深究眼前的这个女人接近他的目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好像从未对他说过什么。也从來沒有告诉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他隐约觉得有个答案。却不想去深究。或许。这模糊的答案。现在的他根本就承受不起吧。 “准备去哪里。” “还沒想过。暂时还不会走。办完手续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场面有些冷。好像大家都沒有说话的**。而麦子似乎也忘了约他出來的初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似乎只是为了见一面。只见见就足够了。 恐怕只最后一次了吧。下一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呢。 而他。想必是不愿意再见到她的吧。 “你……跟她。真的不可挽回了。”她问出了口。才觉得有多么得虚伪。 付文杰很意外地沒有反击。之前不是她一直在挑唆么。一直在从中作梗么。如今却又可怜兮兮地问他。仿佛真有重來的可能。而她真的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想通了。你说的对。我跟她。不合适。”付文杰伸了一个懒腰。虽然眼角眉梢都是憔悴的痕迹。可话语里竟透露出一丝解脱。 麦子有些诧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原來要死要生的从來都是她们自己。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呢。或许真的跟她们不一样的吧。所以才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好像转个身。就能成为路人。昨天那个痴情腼腆的少年根本不是自己。 麦子突然就释然了。爽朗地一笑。“祝你一路顺风。” 或许过不了多久。连麦子都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度。她是真的动了心。用了情。她远远地注视着那个站在麦琪身旁的男子。他的眼神里全是满当当的爱意。纯洁得不容玷污。神圣得不可触碰。她只是出于本能。带着地狱而來的那股妖火。用好奇的眼神去打量他。用妖冶般的言语去激怒他。然后用海妖般的歌声诱惑他。她以为自己无往不利。像娜迦一样。学会了技巧。学会了如何设置陷阱。然后俘获。然后战胜。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股受伤的神情。是她听闻着他的呼吸。感觉到了他的孤独。还是她跟他的身体缠绕在一起。却体会到了來自另外一个灵魂的绝望而压抑的呼喊。 她想。他跟她。总有同质的一面。而她。差点就为了这点相似。这点牵动人心的悸动万劫不复。又或者。她本來就已经万劫不复。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其实。她连娜迦都不如。那个人身蛇尾的生物。还能收获半兽人的爱情。而她。却连爱到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第七十章 在付文杰离开之后。麦琪与麦子有过一次谈话。 “你爱过他吗。”麦子问。 麦琪反问她。“那你呢。” 半晌。两个人都沒有说话。 冗长的沉默。 但又不同于往常般。沉默地那么尴尬。那么敌对。 麦琪长久地注视着麦子。这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是在这世上与她最相亲的那一个人。可是。长久以來。她在内疚中忍耐。她在自卑里挣扎。却从未向彼此敞开心扉。 她们之间的情感复杂。沉重。相亲而不可接近。相生却要互相折磨。 她明明想补偿她。可居高临下的姿态又在深深地伤害她。 她明明想亲近她。可内心的自卑与叛逆又将她推得更远。 付文杰也好。张文杰也罢。男人。事业。都是磨心。她们对持于天平的两端。遥遥对视。不相上下。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叹息。打破了这长久的静默。 “姐。我好累。” “我也累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是的。再漫长的相持也有停歇的时候。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事。说不明到底是什么时间。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放下高傲。放下难堪。放下心结。放下自卑。放下过往。等待明天。 假如。还有明天。 日子好像又回复了平静。 她与她依旧不够热络。但似乎两个人对现在的状态都很满意。 她习惯在单位将麦子视作普通同事。点头。问好。不过不失。 麦子亦习惯她的冷漠。第一时间更新终于不再针锋相对。 两个人彼此有不同的生活烙印与轨迹。 她依旧是那样循规蹈矩地生活。早起。上班。下班。回家。11点之前睡觉。睡觉之前两个小时不会喝水。不会进食。她沒有太多的朋友。也杜绝太过喧嚣的生活。只是在偶尔。她跟朋友一起坐在咖啡厅里聊着天。就这样。又过一天。其实这样的日子。跟往常沒什么不同。甚至她感觉不到身边有个人或者沒有人。有多大的不同。甚至回到一尘不染的家。每次打开灯。她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这里跟早晨离开的时候沒有两样。 她们不常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见面。 麦子又有了新男友。这一次那个男人小她6岁。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到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这一次。她终于学会沉默。对于妹妹的恋情。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果真是真理。 她看着她在办公室肆无忌惮地打着电话。口气嗲得厉害。“嗯。我不知道嘛。你说了算嘛。”她只是微微地把头转向一边。笑而不语。 是的。她终于学会如何旁观。用旁观者的心态生活。第一时间更新 再后來。她养了一只猫。那只美国的短毛猫。其实一点也不可爱。但她喜欢。她叫小妖。 于是。日子又变得有些不一样起來。 那只叫小妖的猫总会在每天早晨8点眼巴巴地守在她的卧室门口。听见房间里的闹钟一响。然后发出有些谄媚的叫声。 不一会。它就会看见它的女主人打开房门。走进厨房。它的食盒里又多添了些猫粮。它屁颠颠地跑过去。那样子跟黏人的狗沒什么两样。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妖也沾染了点主人的脾气。它总是坐在沙发的一端。慵懒地躺在那里。不知道它在冥思还是在打盹。有时候它听见主人的召唤。也只是懒懒地点了点头。又恢复自己慵懒的姿势。 天气转冷的时候。它的主人会破天荒地允许它进入主人的卧室。它猫在主人的床边。房间里暖和极了。可主人却总会拿冰冷的脚招惹它。它不太喜欢。但第二天醒來的时候。它会发现自己睡在主人的脚下。那双脚终于不再是寒冰一般的凉。 一个第一时间更新一只猫。就这样。在城南的一所公寓里互相取暖。 再后來。麦琪辞职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或许还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但却很难让人发现她生活的痕迹。或许有人知道。但知情人似乎不愿意暴露她的痕迹。 麦琪也好。麦嘉也罢。更像是一个与我们擦身而过的路人。她或许曾经是你的同事。或许曾经跟你有过一面之缘。又或许是泛泛之交。然后在擦身之后。成为彼此的空集。 某一日。你或许会谈起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但每个人口里的那个人似乎都离真实差了一步。 她的下属会说。麦主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仅此而已。他们再也说不出关于这位上司更多的东西。因为除了工作。他们再也沒有机会更进她一步。他们只会在私下里羡慕过。多想成为像麦琪这样的女子。**。自主。坚强。好像什么也打不倒她。风雨來临也不会变色的从容不迫。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总会羡慕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她们也能跟她一样。 她的上司会说。麦琪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仅此而已。他知道他留不住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自然也不会花费时间去回忆这样一个人。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judy们会对她的离开松一口长气。然后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叹息。是的。她们本该能做朋友。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紫不会谈论她。只是在偶尔。她以为已经失去联系。可突然想起。又觉得有些温暖。有些人。仿佛不需要刻意记起。也不会轻易的忘记。有多久沒见。可再见的时候相逢一笑。又觉得熟悉地仿佛昨天才分开。麦琪这样的朋友。不会让你觉得是负担。是累赘。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份淡定去维持一段如水的友情。第一时间更新 那他们呢。那些爱过她的男人们呢。 付文杰会说。他在少不更事的时候。他爱过一个像麦琪一样的女子。一见钟情。万劫不复。在付文杰们的记忆力。麦琪是一个妖精般的存在。若即若离。带着谜一样的存在。接近。燃烧。然后黯然地熄灭。 黄子明会说。在他的前半生遇见过一个像麦嘉一样的女孩。他看着她如何从一个清新动人的女孩成长为烟视媚行的女人。他看见她的美丽。她的蜕变。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她片刻的青春。然后他会发出惆怅的叹息。沒有得到的终归是最好的。 袁三会说。他这辈子认识很多女人。伤害过她们。也被她们伤害过。但麦嘉是一个奇迹。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奇迹。连他都会忍不住惋惜。这样一个勇敢的女孩会得不到归宿。还是说这世间孤勇的女人太少。所以连上天都不愿意成全。 那谢道年呢。谢道年会说什么。 谢道年在麦琪回到滨城之后半个月。就跟着到了滨城。 他住在离麦琪的家隔楼相望的公寓里。可是。她不见他。 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窗户里亮着灯。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看见楼下有个男人。长久地站在那里。他渐渐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目光跟他注视着同样一个方向。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又斜又长。等到路灯熄灭的时候。那男人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去。第二天他一早起來。会发现他站立过的地方有一地清洁工人还來不及打扫掉的烟头。 半个月之后。那男人消失了。 可麦琪还是不见他。 他总会想起她來长安的那个夜晚。亲吻那么真实。拥抱那么真实。连缠绵都是真的。可是当他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嘉嘉。等着我。” 她却在他的身下。眼神里还残留着缠绵的痕迹。可说出的话却那么坚决。“不。” 不。太晚了。她不等了。她等得太久。久到似过完了一生。久到她都忘记了等待本身的意义。所以。这一次。她那么狠绝地对他说。“不。” 不等了。不爱了。不要了。不留了。 这是你要的吗。嘉嘉。 谢道年在阳台上对着那盏孤灯。暗暗地问。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你等得那么累。那么该我來尝尝等待的滋味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后记之给麦太的情书 我永远记得见到麦太的第一眼。她穿着chanel的无袖裙装。戴dior的宽边墨镜。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已经熠熠发光。 那应该是四年前。那时候。她还不叫麦太太。不妨称呼她为miss麦。 miss麦是我的朋友。第一时间更新亦是我的上司。 如何形容她呢。 总是想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都市》或是《粉红丛林》。她真像亦舒笔下的都会女子。“她们穿开司米毛衣。脚下是名牌平底鞋。最厌恶高跟鞋。拎名贵手袋。房子大得能骑脚踏车。蜜色皮肤。牙尖嘴利。不肯饶人。听的歌是老歌。最常引用拜伦的诗:“多年以后如果相逢。何以贺汝。以沉默以眼泪。” miss麦从來不讳言自己对男性生物的歧视与偏见。她常常用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身边那些年轻女孩子为了爱情前仆后继。然后发出一声“傻女”的叹息。 另一女同事为了选择面包还是爱情所苦恼。前者是疯狂追求的老板。后者则是相恋n年却一直不文一名的现男友。第一时间更新她忽左忽右。旁人看着也觉得累。跟miss麦提起。她也只是一边拿出粉饼盒修饰自己早已无懈可击的妆容。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做女人总要自己争气。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到头來也是丢了西瓜拣芝麻。第一时间更新” 朋友失恋。酒醉之后哭得呼天抢地。痛诉前男友始乱终弃。甚至将对方的**与不堪一一道破。旁人均附和点头。唯有她。坐在一旁。冷静犹如洞若观火:“分手便分手了。谁对谁错一笔勾销。明早醒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前尘往事不期望你忘掉。但紧要做到绝口不提。别失礼人前。对别人尊重。也是对自己尊重。” 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所谓的绝口不提。绝对是种高贵的人格。然而并非人人都是聪明人。 我这样说來。第一时间更新iss麦是情感教母。自己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得以教化旁人。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miss麦。一个人住在城南的公寓里。不允许男性朋友进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家里有一只叫小妖的猫是她的最爱。其他的事情已经激不起她的悲喜。她的眉眼间有着过眼云烟后的淡定。她的内心自成岛屿寂然不动。有一种自觉自控的气场。这样的女人。该是修炼成精了吧。 后來渐渐熟了。才得以拼凑出前世今生的脉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男人。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得了病。可能会死。也可能会瘫痪。沒有未來。” “有一次。我曾经一个星期沒有接到他的电话。我真以为他死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在医院。刚做完换肾手术。” “他的病时好时坏。虽然看上去与旁人无异。但他一直拒绝我。他说他怕辜负我。” 我望着她看不出年龄的脸。情不自禁地发问:“那现在呢。”她别有深意地一笑。然后微微别过脸。略过不提。 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被她三言两语地带过。但再迟钝。也听得出她的怅然。原來。爱而求不得竟是如此凄惘的一件事。 麦离开了公司。我与她的联络便少了。江湖之间少了miss麦。很快又有别的miss代替。一样的风生水起。可是miss麦。只有一个。那么人淡如菊。眉目清扬的女子。只有一个。 后來。我才见着故事中的男主角。 她在他的面前。犹如情窦初开的青艾少女。欢喜与幸福溢于言表。全然不似往常那冷心冷面的模样。 从始至终。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心。生怕一不小心放了手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原來。爱情也是要讲对手的。 麦终于修成正果。成了名副其实的麦太。30岁之后。她终于成为一个内敛和矜持的女人。是一种白色香花的缱绻。这样的静水深流。的确无法想象她从前的样子。被一系列坡坎经营过后。有了智慧。亦有了隽永的美丽。曾经的眩目玫瑰。在岁月里沉淀成一抹缱绻的白。一抹历练的灰。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泊星石书院) ------------ 后记之麦太,你好 从麦琪离开到现在。我见过她三次。 我叫苏紫。在麦琪的故事里。我只是一个旁白。一个忠实的听众。又或者只是一双沉默的耳朵。 她辞职的那一天。第一时间更新我突然觉得很难受。我对她说。真想他朝梦醒。就垂垂暮年。终于不用唱戏给人看。一米阳光。一尺书桌。一床软塌。名正言顺地唱自己心仪的曲名。虞美人也罢。水调歌头也好。千金难买心头好。荒腔走板。总好过鸭子上架。人多奇怪。稍有困倦疲意。心就怯了。一怯到底。把头埋进沙堆。舍不得看外面的刀光剑影。蝼蚁竞血。 她只是淡然地对我笑笑。沒有答案。不知道她是因为累了。还是真的盲着眼数春秋。 再后來。第一时间更新我们竟很长一段时间沒有见面。我知道她依然是一个人。又或者旁边还有着别人。但都不重要了。她有时候会打來电话。十句有八句里都是那只叫小妖的猫。想來那个男人她真的不想再等了。我宁愿是这样。但又觉得应该不只是那样。 2008年5月12日。滨城沦为一座伤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我从灾区采访回來的路上。恰巧路过她的公寓楼下。我给她打电话。原以为在那密密麻麻的帐篷里能搜索到她的身影。可她在电话里说。“你走到小区里來。往上看。” 我从未去过她的公寓。可是一抬头。漆黑的一片里只有一扇窗户里亮着一盏孤灯。这个女人。连死亡都不怕了。还能怕什么呢。 然后我在窗户的投影里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第一时间更新终于我挂掉了电话。折身而去。再沒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吧。即使是死亡。 这座城市。似乎在改变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有变。生活依旧在继续。而麦琪。我。还有我们中的其他人。就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穿梭着。各自忙碌着各自的忙碌。擦身。然后陌路。 我明白。她依旧**。自持。冷静。而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再后來。便是最近的一次见面了。 她突然给我发來一条短信。告诉我她正在产房。一边生着孩子。一边拿手机给我发短信。“官方消息。女孩。6斤2两。母女健康。”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修炼成精。得道升仙。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生孩子。然后再淡淡地告诉你。母女平安。你有再多的疑问都只能生生地逼回去。 去医院看她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请來的看护刚出去了。孩子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安静地睡着。新鲜的婴儿。脸上还有些皱纹和蜕皮。可是眉目清晰。跟她的母亲一脉相承。 我沒有看见她的父亲。但也沒有多问。虽然可以臆想出若干种结局。 “辛苦吗。” 她摇了摇头。 “以后打算做什么。” “带孩子。当移动奶瓶。” 然后我俩相视而笑。从头到尾。她都沒有提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护士走了进來。催促着她跟孩子要量体温了。我告辞。临走的时候我看着她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样子。真好。真的。很好。 女孩。女人。母亲。我们的一生不都是这样的么。 再绚烂的玫瑰。也会成灰。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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