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别有人间行路难 ------------ 第一章 美人之恩最难消受 更新时间:2014-03-01 北宋时的应天府,如今唤作商丘,历经千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洗尽铅华,如今街头巷尾已再难寻到龙潜之地的感觉。若是谈起还有什么宋朝遗迹,那便只有那大运河南关码头遗址。要说这运河码头,也算是一处文物单位,奈何世风日下,被一群装神弄鬼的“神算子”给占了去。这些半仙讲起道理来口若悬河,又是弘扬传统文化,又是替人消灾的,搞得城管也没了脾气,只能斥之武力。然而彼深谙兵法,这边城管驱赶,就避其锋芒,那边城管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回来。日复一日,倒也过得安生。这些活神仙里,论起最机灵的当属唐宋。 唐宋是本地人,今年二十过三,本是大好青春,前途无量。两年前考上了一所大学,可是这丫的开学没半年把校长家小女儿的肚子给搞大了,东窗事发后唐宋就被开除了学籍,而小美人也自觉羞耻,做了人流手术,从此与君不相往来。唐宋回到老家,被父母好一顿打骂,一怒之下坐火车去了南方,发誓若不出人投地绝不归来。不曾想才过一年,唐宋就带着六位数的存款回了家。唐爸唐妈大吃一惊,儿子莫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问起唐宋他却绝口不提,只是一脸狡黠笑着说自己碰上了一位很赏识他的女老板。这之后,唐宋就在码头摆起了“龙门阵”,虽然收入微薄,倒也过得自由自在,还被同行起了个“唐散仙”的诨号。 此刻,唐宋正与一中年男子在自己摊位前拉拉扯扯。 “老乡啊,我们算命这行,讲究一个随缘,这一般人要我给他算上一卦,嘿嘿,我还真不乐意。可是今天,我必须把你给留下。知道为啥不?你呀,你有血光之灾啊……” 说完这话,唐宋瞥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子,却见那人一副不屑的表情,于是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大哥,我看你骨骼惊奇,气宇不凡,咳咳,别走别走……嗯,你在外面找小三的事嫂子还不知道吧。” 中年男子听了这话,果然停了下来,红着老脸说:“嘁,瞎说个啥,俺老王咋会干这事,你这个鳖孙,赶紧给俺放手。” 唐宋也不再拉扯他,笑的像只狐狸一样: “听在下一句忠告,大哥啊,你印堂发黑,头顶灾星,此番外出做事怕是赔了不少钱吧。还有,我若算的不错,你今年是本命年,命犯太岁,有血光之灾啊。” 老王见唐宋把自家大事一一说中,顿时拉着手惶惶道:“大师,大…大…大仙,您真是神机妙算,您…您一定要救俺啊。” 哼哼,上钩了。 其实唐宋哪懂得什么周易神学,用他的话说他不过是把心理学和科学有机的结合了起来。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叔了,光是这个月就见他来往了三次,像这种中年男人,特别是有钱的,十之八九是在外面风花雪月后回来了。想当年,十万小姐下东莞……咳咳,再看看那人一副苦瓜脸,肯定是做生意赔了本钱。他腰股间隐隐漏出红色内裤一角,必是本命年无疑了。 唐宋叹了口气,摆手道:“不可不可,若是泄露天机,可是会触怒那九天神佛的,说不准在下就要折寿啊。” “大仙,俺懂,俺懂,您看这是五百块钱,您要不先收着……” 这人真是傻得可以啊。 唐宋狠狠的在心里鄙视了一番,接过钱摆了摆手说:“有道是心诚则灵,在下今日就为大哥指点一二。” 老王顿时大喜,连忙一副恭敬的表情把耳朵凑了上去。 干咳了一声后,唐大仙人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这番劫难,皆是因你平日不行善举遭受报应,如今若要躲避这一劫,你得……你得赶紧对你那老婆好点啊,还有你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早些了断。此外还要日行一善,说不定那上天有灵就放过你啦。” 老王肃然道:“多谢大仙指点,俺今后一定谨遵教诲。” 一番低语后,老王才感激涕零的松开了握着唐宋的手,急匆匆的离去了。望着老王的背影,唐宋嘿嘿一笑,将三百块钱收入口袋,转身回头,不想却撞在一人胸前。 “哎呦”唐宋抬头看了看,竟然是一个一米九还多的大高个,脸上没有蓄胡须,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冲锋衣,下面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狐臭。唐宋顿生厌恶之情,再看自己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人家面前对比之下可真是羞死了,于是耸了耸鼻子说:“今天太上老君下班了,要算命的明天再来。”说罢就准备从大个身边绕过去,不料却被那大个伸手拦住。 “太上老君下了班,还有阎罗王在,这一卦,迟早是要算算,不如就今日吧。” 唐宋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低声问到:“你是谁的人?” “我只是过路的鬼”大个轻声说道“受人所托,带你去见一个女人。” 见唐宋仍是一脸戒备之色,大个干笑了两声说:“是给你富贵的人。” 唐宋哑然。 —————— 秦潇潇慵懒的半躺在床上,整个房间都是她让人精心布置过的,五万一尺的地毯,墙纸是昨天从英国运来贴好的,家具和电器也都是精心挑选的。除此之外,作为运河上游唯一的独栋别墅,本身就价值不菲。虽说作为临时住所似乎太过豪华了,不过只要是她喜欢的这点钱根本不放在她眼里。 唯一和整个房间不搭调的是自己眼前这个神棍打扮的男人。 看着这个男人,秦潇潇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业火。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他竟然要坐的离人家那么远,难道人家还能吃了他不成。越想越气,秦mm蹬了蹬被子,露出一条雪白丰腴的大腿,怨念的说道:“你给我坐过来!” 唐宋傻傻的看着那一片雪白,听到秦潇潇的话如触电一般跳了起来,然后苦着一张脸慢吞吞的挪到床边,坐到了床上。 看到他这副样子,秦潇潇又是气又是可笑,伸出两条玉臂缠上了唐宋的脖子:“你先说吧。” 唐宋唯唯诺诺的小声问道:“说……说什么。” “说说你逃跑这半年都干了些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唐宋大囧,颤声道“我在……” 只说了两个字,唐宋的嘴唇便被一片湿润覆盖了。不可以,不可以,唐宋这样想着舌头已经伸到了对方嘴中。隔着衣服,胸前顶着两团柔软之物,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心跳的起伏。秦潇潇雪白的双腿已经缠上了他的腰,而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一扭腰把这美人压在了身下。两人的双唇分开,秦潇潇轻咛一声,用力反把唐宋压在了身下。感觉到翘臀的摩擦,唐宋胯下的小兄弟也抬起了头。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啊。 —————— “这个女人啊”唐宋小心翼翼的穿戴好,生怕惊醒了还在酣睡的秦潇潇。唐宋现在心里也很纠结,这个秦潇潇,无论姿色还是家世都是极品的,一年前唐宋偶然之下救了她一次,秦mm激动之下遂以身相许。在度过一个奇妙的夜晚后,唐宋当时也以为奇货可居,不料事后秦mm听了唐宋的遭遇竟然大受感动,要收他做第十三个老公。唐宋那颗刚刚愈合的少男之心顿时又四分五裂了。唐宋宁死不屈,万般无奈之下秦潇潇提出让唐宋做自己的私人秘书。再三思索后唐宋同意了,可是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唐宋进了秦潇潇的公司如同羊入虎口,男厕所,更衣室,会议厅,食堂,唐宋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一束束目光在注视他,就好像他头上顶了一顶七尺高的绿帽子,不,是顶了一个七丈高的绿巨人!他唐宋就是个绿巨人!于是,唐宋不告而别,回到老家,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找上门来了。 “潇潇啊,我实在是不能做这绿帽公,你可莫要怪我。” 长叹一口气,唐宋悄悄走了出去。 待到唐宋走后,秦潇潇睁开了妩媚的双眼,捋一捋蓬乱的头发,轻笑道:“你这小冤家,别想再逃出人家的手掌心。” —————— 六月的初夏,伸手五指亮晶晶的正午,唐宋走在路上心中茫然一片。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唐宋扭头一看心中大骇,竟是秦潇潇的那些手下,心中暗骂:他个仙人板板的这么快就追来了,连忙沿着运河边向前跑去,跑了十几分钟浑身无力,还是没有甩掉对方。唐宋心中叫苦,眼见是又要落入敌手了。眼前是运河涛涛,身后是追兵连连,唐宋狠下心来决定赌一把,纵身跳进河里。 河水的恶臭差点让唐宋吐了出来,唐宋憋着气游了十几步远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莫非是水草?唐宋扭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无力,扯着自己大腿的竟是一对从河底伸出的几米长的手臂。唐宋越是挣扎那手臂越是抓的紧,只感觉身体的力气不断在流逝,意识开始涣散。直到唐宋喘不上气来昏死过去,那手臂拖着他进到河底淤泥中。片刻后唐宋的尸体便被淤泥吐了出来,漂浮在水上。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 第二章 姓唐名亮字元明 更新时间:2014-03-01 唐宋醒来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在梦里,他变成了另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河底泥沙之中。他看到他原本的身体正在离他越来越远,于是他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个瞬间,唐宋非常想哭,他的心里突然变得很难受,就像小时候看到爷爷在自己面前去世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永远的失去了什么。 好累啊。这样想着唐宋松开了手,任由身体飘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中,而他则在泥沙中越陷越深。在被泥沙包裹住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很漂亮七彩光球和他融为了一体。 ―――――― “其实你现在熟睡的样子人家也好喜欢,可是元明哥哥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唐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耳边就传来了少女动听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虽然眼前还有些模糊,但是身体感知还在,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元明哥哥,你睡着的这些日子府上发生了好多事情呢。二夫人又怀上了老爷的骨肉,二公子前些天也从西北那边回来了,咱们大小姐和二公子还是整天都在斗嘴……” 唐宋循着声音扭头看去,一名身着青色罗衫的古典美女正背对自己坐在床边。一番打量下,唐宋不禁一愣。当真是个标致的美女,乌黑的秀发柔顺到腰间,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醉人清香。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就是这张侧脸便胜过唐宋曾见过的任何女性。目光朝下看去,少女凹凸玲珑的身形曼妙无比,青色罗衫包裹下更是显得韵味十足。白皙无暇的皮肤如同羊脂玉膏,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看上去好像布娃娃一样。 古典美女似是感受到了唐宋的目光,身体转了过来。看到唐宋呆呆的盯着自己,顿时眼中泛起了一层雾气,扑在唐宋胸膛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唐宋苦笑着看着胸前的美女,刚才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对方的正脸,当真是清纯靓丽。目前的状况有些混乱,也只好等这人冷静下来再问她了。 古典美女就这样哭了快十分钟,直到唐宋胸口被压的喘不上气来,她才抬起了头。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擦拭眼泪。唐宋也从床上坐起来,直起身子问道:“这位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我又为什么在这里?” 不料古典美女听罢秀眉微蹙,古怪的看着唐宋,幽幽地说:“元明哥哥,奴家是沐儿啊,你怎么会不认得我?难道你的失魂之症还未痊愈?” 唐宋苦笑一声道:“你倒反问起了我,可我真的不认得你。我记得我掉进了河里,是你救了我?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 沐儿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这里是曹府,元明哥哥原来记得自己落了水。没错,是曹府的下人们救你回来的。元明哥哥,你已经……昏迷三个月了。”说完还瞥了眼唐宋,心中一阵委屈。 他居然忘了我。人家对他不离不弃,他竟然敢忘了我! 唐宋摇了摇头:“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三个月?我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对了,是梦!”唐宋想着想着顿时脸色惨白,血色全无,颤声道:“镜子……给我拿镜子。” 沐儿也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连忙掏出随身的小铜镜递给了他。 “啪!” 铜镜摔在地上,咣当作响,而此刻唐宋也陷入了灵魂出窍的状态。 镜子里那个人他不认识,梦是真的,他被拘禁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而且这里也不是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他变成了一个未知的存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唐宋嘶吼着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着。沐儿也被他突然间的发作惊的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扶起来后,却见他已经是满脸泪水。 穿越?起死回生?还是杀人夺舍?唐宋安静了下来,他迫切的想知道他究竟还算不算人类。 “元明哥哥……”见唐宋不再乱动,一旁的沐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唐宋不言语,伸手将这佳人抱在怀中。沐儿小脸一红,却也不做挣扎,温柔的抚摸着唐宋的后背。 “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甚至失去了活着的意义,那我究竟要为什么活下去?”唐宋趴在沐儿肩头,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沐儿,轻声说。 沐儿躺在唐宋怀里,温柔的说道:“忘记一切就当是从新开始,元明哥哥,沐儿会陪一直陪在你身边。这世上有很多惊喜,元明哥哥一定要振作起来。” 从新开始?唐宋一愣,是了,这个叫沐儿的女孩儿说的对,在搞清原因之前,他不能消沉,他还没有见识一下这死后重生的世界。 唐宋松开手臂,看着脸上一片羞红的沐儿,感激的说道:“多谢姑娘点拨,以后也请姑娘多照顾,我如今记忆全无,如同三岁小儿,世间之事,全劳姑娘为我讲解了。” 沐儿听罢含笑道:“三岁小儿?这话好生有趣,元明哥哥放心,奴家这就帮你回忆记忆。” 在沐儿的讲解下,唐宋终于对现今的处境有所了解。这里是太平兴国五年的大宋,当朝皇帝是宋太宗赵光义。而他现在是曹家庄曹府的一名管事。曹家庄说起来来头可不小。庄上有一百多户人家,庄主是曹府的家主曹安员外。这位曹员外,与开国功臣曹彬是远亲,曹员外正是靠着这层关系在汴梁城外建了这曹家庄,平日里负责为汴梁城提供新鲜的果蔬。至于他这个管事,据沐儿说在曹府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现在的名字叫唐亮,字元明,今年20岁。3岁那年被曹家老管事唐鹤在土匪手中所救,做了老唐的义子。平日里为人坦诚,人缘很好。两年前唐鹤去世,唐亮被曹员外提拔为新管事,此后也将曹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三个月前他去汴梁城送货的路上却遭遇不测,被人发现落水,救回来后便昏迷至今。 唐宋深吸一口气,此刻他心中可谓五味陈杂,从今天起,他就是唐亮了,唐宋这个名字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以唐亮的身份,活下去。 ―――――― 唐亮死而复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曹家庄上上下下,顿时引起了男女老少议论纷纷。有人说,唐亮是天煞孤星,命比神仙还硬;也有人说唐亮是被河仙附了体,河仙得道升天后他自然就醒了;甚至有人认为唐亮是被狐仙勾走了魂魄,魂魄和狐仙每日交欢淫乐,被榨干了身体才放了回来。当然,最后一种说法是庄上的李光棍说的。总而言之,现在全庄的乡亲都迫切想见一见唐亮本人。 此刻,唐宋正跪在曹府大堂内,而他面前端坐的正是年过花甲的曹安。 曹员外虽是年过花甲,但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一尺长的胡须梳理的干净整洁,脸上皱纹密布只显得和蔼可亲,一身朴素的紫色长袍颇有长者之风。 唐宋通过从沐儿哪里了解,这位曹员外性情温厚,处事低调,平日里从没摆过大老爷的架子。对下人也是极好,唯独有些好色,家里有两房貌美如花的姨太太,还经常去寻花问柳。唐宋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毕竟在封建社会能把他一个下人当人看,生病三个月还留他在府上,当真是个善良之人。可是无论如何唐宋也不敢托大,因此从进了这屋起他就一直恭敬的跪着讲述自己失忆之事。 “你还是起来吧,老爷我这样和你说话腰疼。”曹员外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虽说你小子因祸得福白白休息了三个月老爷我羡慕得紧,可是现在你说你记忆全无,也怪替你难受的。”说罢还深深叹了口气。 唐宋依旧没有起身,嘴角动了动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向曹员外深深一拜。 曹员外顿时不愿意了,作势要上前搀扶,说:“叫你起来你还趴下了,莫不是要老爷亲自扶你?” 唐宋直起身子,缓缓说道:“老爷对元明恩重如山,如今元明已然这幅模样,实在不愿留在曹府做个累赘。恳请老爷将我逐出曹府。”唐宋说完,对着面前又是一拜。 不料曹员外听后脸色大变,正色道:“我曹某若是无情无义之人,三个月前你便已经横死街头。如今你有手有脚,又能走动,如何留不得?待你记忆恢复后,我这偌大的府宅还要交与你打理。” 曹员外说完大袖一挥,转身便走。 “这段日子你就跟着老张在厨房做事吧,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老夫今天真是被你这番古板的说词惹得困了,我去歇息,你早些回去吧。” 唐宋这次是真心对这位曹员外心生感激之情,站起身来对着其背影深鞠一躬。 “元明,谨遵老爷吩咐。” 出了大厅,唐宋远远就看到内院门口,风雪中那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唐宋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厚袄,轻轻走上前从背后为她披上。 沐儿转过身来,见是唐宋,顿时眉开眼笑的说:“元明哥哥,这么快便出来了!老爷是怎么说的?” 唐宋也不答话,默默地为沐儿拂去身上的雪花,摸着沐儿滚烫的脸颊微笑着。 “回去了。”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雪地上,身后留下了两排长长的脚印。 ------------ 第三章 大小姐与二公子 更新时间:2014-03-01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唐宋就一个人上街溜达去了。 昨晚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很多事情都已经想通了,唯独对沐儿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唐亮,这样欺骗沐儿的感情,唐宋心里实在愧疚万分。昨晚他本想向沐儿坦诚相告,但当他对视上沐儿那双纯洁的双眸时,却退缩了,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真没出息。 唐宋漫无目的的走了老半天,在一家首饰店前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兜里昨日翻出的几贯钱,推门而入,向老板招呼道:“老板,你这儿卖的有铜镜吗?”老板闻言笑脸盈盈的从柜子里取出几件摆放整齐,说:“唐管事,这几面铜镜是俺昨日新进的货,您慢慢挑选。”唐宋拿起几面镜子看了看,最后拿着一面墨绿色边框的铜镜问道:“这面镜子多少钱?”店家听罢摆摆手,笑道:“听说唐管事起死回生,大病初愈。这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拿去便是。”唐宋再三推让下却不住老板美意,只得拜谢收下。 从首饰店出来后,街边已经多了几家叫卖早点的摊子,唐宋把铜镜往怀中一揣,打道回了曹府。摸索半天来到厨房,正碰到厨子王福海准备府上的早饭。王福海见唐宋傻乎乎的站在门口,就笑着招呼道:“唐管事,起的早啊,怎么?是不是肚子饿了,俺老王待会给您做大肉包子和八宝汤。”唐宋笑了笑,颔首道:“王叔不必客气,元明大病初愈,老爷吩咐我为王叔打个下手,您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王福海叹了口气道:“昨日听老爷说你记忆全无,俺还道是诳俺的。唐管事,你就帮俺淘淘米,洗洗菜,剩下的俺老王自己弄就行。”唐宋见这大厨子也把自己当成无用之人,连忙从旁拿起包子馅和皮,边包边说:“王叔,你瞧我这手法还行吗?”老王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位唐管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屋内传来一股糊味,老王顿时大叫着奔向灶台:“哎呀,天杀的,俺的宝贝八宝汤烧锅底了!”唐宋偷笑一声,继续包着包子。 午饭过后,唐宋无聊的蹲在门口发起了呆,倒是和曹府经过的人混了个眼熟。唐宋尤其印象深刻的是曹府那位二夫人。那二夫人二十几岁,身段曼妙无比,柔若无骨,一颦一笑都带着媚眼。她进门时还对唐宋微微一笑,问候了几句,声音让唐宋听了一阵酥软。唐宋闭着眼睛色色的回想着,大腿忽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哎呦!”唐宋疼的把脚缩了回来,抬头看去,却是一眉清目秀的妙龄少女正低头怒视着自己,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十六七岁长相俊秀的少年。没等唐宋开口,那少女就先问责起来:“好你个唐亮,好不容易醒来,不去通报本小姐却在这晒太阳,弟弟,你说该不该罚?” 那少年狡黠的笑了笑:“嘿嘿,自然是要罚。可是唐大哥如今丧失记忆怕是已经不认得姐姐了吧,姐姐要罚他可是仗势欺人了。” 那少女听罢顿时秀眉一横,恼怒道:“好你个曹人杰,又拿言语戏弄我,今天要连你一起罚。” 听到这里唐宋自然是明白眼前二人的身份了,不慌不慢的起身行礼道:“大小姐与二少爷若是因唐亮起了争执,那唐亮才是罪过大了。” 曹人杰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得了失魂症吗,怎生还记得我?” 一旁的曹家大小姐也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唐宋。 唐宋微笑着说道:“一见到大小姐和二少爷,我这就记起二位了。” 那二人听了均是脸色一冷,也不做声,唐宋心里暗叫一声坏了,怕是说错话了。 曹家大小姐冷哼一声:“干嘛一副奴才嘴脸,我们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失忆前何曾这般卑微过。听好了,本姑娘叫曹丹阳,以后你还和之前一样叫我丹阳。这是我弟弟曹人杰,嗯……你喊他二狗就是了。” 曹人杰急急反驳道:“不成不成,唐大哥以前从未叫过我乳名,都是喊我小杰的。唐大哥,我也说我姐姐的乳名与你听,哎呦!姐姐你干嘛!” “曹二狗你反了吗?本姑娘今天一定要教训你!” “好男不跟女斗,曹大妹,你别欺人太甚!啊!我的头!” “去死去死去死!” 唐宋看着眼前打闹的两兄妹,心里暖暖的。这两人不记身份,与自己结交,如今还来探望,让他颇为感动。看来这古代人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冷漠,是他多心了。唐宋哈哈一笑,伸手抓住二人的手说:“当街斗殴,我抓你二人见官去!” 曹丹阳被他抓了手脸色一红忙抽了回来,扭捏的说:“看你这副样子哪像大病初愈的人,既然没事,我也就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曹人杰见状,嘿嘿一笑,也跟了上去。 唐宋望着二人背影,戏谑的大喊一声:“丹阳小姐,今天的妆画的很好,千万不要生在下的气,不然就可惜了这花容月貌的一张脸。” 曹丹阳脚步一滞,嘀咕道:“要你管。” 送走了姐弟二人,唐宋也回了自己屋子。刚一进门,就看到沐儿这只勤劳的小蜜蜂正在为他收拾床铺。唐宋笑着从她身后悄悄靠近,等到了背后忽然“呜”的一声吓得沐儿大吃一惊,扭头见是唐宋,小脸红红的嗔怪道:“元明哥哥你这般欺负人家。” 唐宋呵呵一笑,搂着沐儿的芊腰坐在床上。沐儿抱着唐宋的手臂笑盈盈的问道:“元明哥哥,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啊?” 唐宋闭上眼,闻着沐儿的体香说道:“我的好沐儿来看我,我自然欢喜得很。不过沐儿是大夫人喜欢的侍女,你到我这来,大夫人不会怪罪你吧?” 沐儿感受到了唐宋不怀好意的手在自己臀上不规矩起来,脸红着向右挪了挪,答道:“大夫人人很好,何况明天内院李管事要进汴梁城采购,夫人此刻正与他吩咐呢。” 唐宋之前已经听沐儿说过这位李管事是专司内院事务,而自己这个管事则是专管曹府对外事务。自从他出了事以后,这位李管事就内院外院一把抓了。唐宋一边右手趁胜追击骚扰沐儿的翘臀,一边问道:“去汴梁?那我能跟去吗?整天憋在这曹府内,好生无聊。” “你……你自己去问啦!”沐儿耐不住唐宋的咸猪手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手抓着衣角,脸色通红的说:“人家不管了,人家要回去了。” “好沐儿,你别生气,我这有样东西送与你。” 沐儿好奇的站在那,歪着头看唐宋从怀里慢慢掏出那面小铜镜,顿时一阵感动,鼻子又有些发酸了。唐宋将铜镜递给她,说:“上次莽撞下弄破了你的镜子,今天专门找了面比较像的,希望你会喜欢。” 沐儿不想再让唐宋看到自己哭的样子,接过镜子,立刻头也不回的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长工李光棍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沐儿捂着嘴哭着从唐管事屋里跑了出来,还一边把什么东西放进衣服里,顿时目瞪口呆的自言自语道:“乖乖,唐管事真是好本事,这病刚好就把沐儿姑娘弄到手了,啧啧,啥时候我也能找个沐儿姑娘那么标致的老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宋就被大夫人派人叫去了。大夫人先是询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后又问他是否要随李管事一起去汴梁城。唐宋低着头,用眼睛偷偷瞄了瞄大夫人身边的沐儿,发现这妮子正在看着自己偷笑,唐宋立刻就明白这小丫头已经替自己说了。一口答应下来后,唐宋就从大夫人处告辞了,临走还不忘和沐儿眉来眼去的交流一番。 走出后院,唐宋就去找了那位李管事。李大木,四十多岁,武人出身。看上去虎背熊腰,七尺有余,给人一副粗枝大叶的印象。事实上,这位李管事不但知书达理,还精于管理,曹府事务经他手的,从未出过差池。唐宋和此人一番交谈后,也觉得他这人是个人物。李大木给唐宋看了要买的东西,唐宋不禁眉头一皱。清单上都是些日用品,但数量多的出奇。此外,还特别要求买两匹红布。两人合计了一下,正准备驾马车出发,不料,刚走不远,却遇上了二夫人。 二夫人喊住了唐宋,面带微笑踏着小步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唐管事,我这有封信,麻烦你这次进城捎给米行的潘老板。” “哦,小事儿,元明一定为夫人送到。” “那雅儿先谢过唐管事了。”说罢这位二夫人就聘聘婷婷走进了屋。 “驾!”李大木一鞭抽下去,马车向汴梁城开去了,唐宋在车上满怀期待,汴梁,大宋的都城,他来了。 ------------ 第四章 汴梁行 更新时间:2014-03-01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描绘了北宋都城汴梁及汴河两岸的繁华与热闹的景象,事实上北宋朝商品经济的发达一直被后世视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飞跃点。这一时期,文化的繁荣与市民经济的发展影响最是深远。这一切,得益于北宋重文轻武的国策。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文化的繁荣直接促进了经济的繁荣。 唐宋一路上和李大木聊的火热,二人甚至已经兄弟相称。从李大木嘴中他对汴梁城有了个模糊认识。不过到两人进城后,唐宋还是不得不赞上一句。这般宏伟,与电影中的可大不一样。三层城墙围护,皇城居中,外为内城,再外为外城。外城为商业区和居民区,内城与外城间有一段缓冲地带,是为了确保皇城的安全。街道宽的有二百步,最窄的也有二十五步朝上。街道两边,散布着一些货商和杂耍艺人,吸引着来往人群的关注。 唐宋指着那些街边的小贩向李大木问道:“李大哥,我看坊市离得也不远,这些商人怎的在大街上做起了生意?” 李大木一边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解释道:“唐兄你有所不知,以往的确如你所说的那般,只是今年自从放了春,这‘侵街’的现象就越发严重了。汴梁城的商人越来越多,坊市根本容不下,一些商人就占街为市,做起买卖来还方便了不少。朝廷如今忙于战争,不顾得处理这些琐事,所以啊还是有些散乱。你看,那边那个表演武艺的,都快占到路中央了。” 唐宋顺着李大木所指看去,果然有一人在表演手劈石块的绝活。唐宋顿时倍感亲切,天下骗子一家亲,他给人算命靠的也是骗术,跟这些表演假绝活的也没少打交道。唐宋于是对李大木说道:“李大哥,我就在此处下车吧,二夫人的信就交给我便是。待你采购完后,我二人在这边酒馆处会合。” 告别了李大木,唐宋像条泥鳅一样,滑溜的挤进了人群,兴致勃勃的看起那人表演。只见那黑脸老汉面前满是碎石,而他手上此刻又拿起了一块石砖,另一只手用一根手指顶着石砖,只听他呀的一声大叫,手指竟钻入了石砖里,从另一端透出来。围观者纷纷叫好,黑脸老汉笑了笑,丢下石块,拍了拍手抱拳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赵四行走江湖三十年,身上没有一处伤疤。靠的就是这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今日初临汴梁城,给各位带来了些小礼。我身后这一包包的药,正是老叟祖传的秘药,吃了之后保证像老叟一样身强力壮。各位,十文钱一包,数量有限。” “真的吗?吃了以后能金枪不倒吗?” “能治好我的断腿吗?” “能治便秘吗?” “能生男孩吗?” ……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会赵四听了这些荒诞的要求,干笑两声,大声说道:“没错!都能治!” 唐宋看得甚是好笑,这些在他看来十分蹩脚的招数效果居然这般好,惹得他一阵技痒,忍不住喊道:“老人家手段了得,不知道能让我也试试这手劈石砖吗?”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顿时人人看向唐宋。黑脸老汉皱了皱眉,眼前这小辈看上去来者不善,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可这么多人看着他怎能拒绝,于是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这位公子,千万不要逞强,大庭广众之下,脸上不好看啊。” 唐宋也不废话,径直走上前,掂起一块石砖对众人说道:“在下唐亮,只是一个大病初愈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今日路过,见诸位乡亲被这位老伯蒙骗,于心不忍,特上前揭穿。各位,瞧好了!喝!” 在众人惊呼声中唐宋徒手掰开了手中石砖。唐宋微笑着丢下手中断砖,看着脸色铁青的黑脸好汉道:“这些砖都是中间被掏空了或是塞满了砖屑。只要找准重心,人人都能做到。老人家,我说的可对?” “这……这……”老汉急于辩解,却哑口无言,旁人看来事实已然明了,纷纷破口大骂道:”好一个老不修,几乎着了他的道!” “带他去见官!” “别跑!大家追!” 唐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乐呵呵的拨开人群,去寻米行。 等到了米行,唐宋将信件交给了掌柜,说是曹安老爷府上二夫人特地嘱咐的。那老板还未多言,就听到一声冷哼,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从内屋走出来,语气不善的说:“我说甚么来着,你那便宜妹妹果然来信了,我看八成是为了他家那棘手的事。” 那米行老板听了只是眉头一促,拆开信件阅读起来。读着读着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合上信,长吁一口气看了眼唐宋问道:“你病已康复了?” “多谢老板关心,在下已无恙了。” “那好”米行老板把信装好还给唐宋说道“回去告诉我那小妹,就说我潘家自身难保,让她自求多福吧。”说罢,就背过手走回内屋了。 曹府出事了?唐宋心里咯噔一下,盘算着回去见了二夫人一定要询问一下,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全靠曹老爷好心赏了口饭吃,自己毕竟是未来人,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走出米行,唐宋见离约定会合的时间还早,就在街上走了走。走到一间赌坊门口时,见有两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人赤身裸体,浑身上下只有一块遮羞布,正叫喊着:“杜老板,我现在只有这一块遮羞布了,你还不放我走吗?” 另一人一身皮草,手里拿着一堆衣服道:“愿赌服输,从去年起,连本带利你一共欠下二百多两,如今加上这堆衣物,你只还了我二十两,还剩下一百八十两!” 裸体男子顿时大怒道:“你真的要连我的遮羞布都给要去?”随即他恍然大悟道:“杜洪,你原来是要羞辱我!” 杜洪哈哈大笑道:“蠢材,总算明白了。二百两对我杜某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今天你只要光着身子围着汴梁城跑一圈,让这汴梁城的男女老少都见识见识,这笔账咱们就一笔勾销。否则,我就卖你到蜂窠还账!” 唐宋听的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其中提到宋朝男风盛行,于是就有很多男子聚在一起和妓女争抢生意,而这些地方就是蜂窠。 裸体男子愤怒的说道:“杜洪,我雪里蛆今日即便是死也绝不任你羞辱!”未等说完,这雪里蛆就纵身一跃跳到房顶怒视人群道:“你们都看我笑话,都不是好人,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们!”说罢就从房顶跳下,倒地后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了。 杜洪大骂一声晦气就吩咐手下将尸体抬走,清扫血迹。围观的人也各自散去,只剩下唐宋还杵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真切切死在自己面前,他还记得那人死前的眼神是多么怨恨。两名伙计把那雪里蛆的尸体一抬,唐宋就跟在他们后面走。到了一个拐角,二人偷懒就把尸体往地上一扔便走了。待他们走后,唐宋走上前去,脱下外套蹲下来披在尸体上,叹了口气:“你这般自寻短见,却不知你家人如何是好?下辈子别再当赌徒了。”说罢起身向后走,不小心被尸体一绊,一个踉跄,手按住了尸体的羞处,没等唐宋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一声惨叫,脚下尸体一动,把他甩到一边。唐宋惊疑的看着死而复生的雪里蛆捂着裤裆上蹿下跳,眼睛里还冒出了泪花。顿时,唐宋忍不住笑道:“好个瞒天过海,你这身装死的本领当真厉害!” 雪里蛆心里把唐宋骂了一百遍,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愈发觉得可恶,蹲在地上气哼哼的说:“哪里来的撮鸟,敢寻你雪大爷的晦气,不怕你雪大爷杀你灭口吗?” 唐宋有恃无恐张开双臂的说:“你说我现在转身跑你追还是不追?哈哈,不管哪种结果,你活着的消息都会传出去,到时麻烦的是你。” 一听这话雪里蛆马上萎靡下来,把唐宋丢给他的外套穿上,说道:“罢罢罢,你走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外套就借我穿穿,反正你都给我了。” 唐宋笑呵呵的说道:“雪兄弟,在下唐亮,曹家庄曹府的管事。今日与雪兄一见如故,雪兄这身本事唐某佩服。日后若有难处,就来曹家庄找我,唐某一定竭尽所能。”说罢唐宋就大步离去。雪里蛆望着唐宋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人作风不像管事,倒像我辈中人。罢罢罢,今日也算承了他的情,日后再见还他人情便是。我这假死也有四分真的,还是等到天黑赶紧寻个地方顺些财物去买药疗伤。”雪里蛆想完就躺进雪里,一动不动,又和真的死了一般。 唐宋回到酒馆,李大木已带着一车货物回来了,二人简单吃完饭就上路了。临近天黑时回到了曹家庄,唐宋只觉身子骨都虚了,正准备熄灯睡觉,不想却有人拜访,。唐宋开门一看,原来是内院的喜儿,喜儿进门只说了一句话: “唐管事,二夫人有请。” ------------ 第五章 曹府危机 更新时间:2014-03-01 “二夫人,就是这些,那人只说了这么多。” 夜已深沉,唐宋毕恭毕敬的站在二夫人卧房内,将今日送信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珠帘玉榻之上,二夫人性感的身姿隐约可见。听过唐宋所说,帘中之人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唐管事今日奔波辛苦,桌上的钱袋是雅儿的一番心意,唐管事早些回去休息吧。” 唐宋拿起钱袋诺了一声,犹豫再三,唐宋走出房门前转身说道:“二夫人,若是府上有什么难处,尽管托付给元明,元明愿意一力分担。” “唐管事的好意奴家心知,不过雅儿是妇道人家,不便做主。” 唐宋于是默然,拱手道:“元明告退。”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宋一大早就又被喊醒,只不过这一次是曹老爷派的人。顿时唐宋心中一阵郁闷,昨晚是二夫人,今日又是老爷,这觉是真睡不成了。匆匆下床,穿戴整齐,唐大管事麻溜的跑去了后院。 唐宋赶到时,曹老爷正聚精会神的逗弄他喂养的鹦鹉。见唐宋进来,头也不回的说:“坐。”唐宋道了句谢,坐在椅子上。可是曹老爷子一句话又把他吓得站了起来。 “听说你昨晚半夜去了我夫人房间?” 唐宋身上冷汗直流,这曹老爷难道竟在府中安插满了眼线?若是他误会自己和二夫人有什么苟且之事,那可就麻烦大了。顿时支支吾吾道:“老爷,我……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曹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放下鸟笼子说道“老爷我英俊潇洒,英勇胜你十倍,我对雅儿放心得很。我猜,那妮子偷偷让你给她娘家人送信了吧?” 唐宋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二夫人对老爷衷心一片,老爷您神机妙算。” 于是,唐宋又把经过向曹老爷陈述一遍。 曹安听后皱眉道:“他说的是事实,潘家……也是自身难保啊。”说罢他又看了眼唐宋,说道:“小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现在你不记得许多事,可终究还是我最信任的亲信。如有件事我要托付你,只是此事关系甚大,危险极深,你可愿与我分担?” 唐宋顿时正色道:“元明愿与老爷,与曹府共进退! “好!”曹老爷正色道“元明,我问你,我曹府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是因为何人在背后支持?” 唐宋不假思索道:“是当朝枢密使曹彬大人。” “不错,说起来这位曹大人还要小我几岁,论辈分还需喊我一声二哥。可是他年轻时便随太祖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如今更是官至枢密使。这样一位开国良将,如今这官却是做到头了。” “什么!”唐宋大惊失色,他记得历史上这位曹彬大将军一直到雍熙年间还活跃在宋辽大战的战场上。如今只是太平兴国五年,他的官途绝不会就此结束。 曹老爷对唐宋的反应也未觉得异样,淡淡的说道:“枢密使虽然权大势大,但如果仅靠那微薄的俸禄是养活不了这偌大的曹家的。所以,靠着朝中的关系,我们曹家垄断了霸州一带的地下军火交易。” 军火?唐宋不禁从心里重新审视了一番曹老爷,表面上的土地主,暗地里的走私商,曹家的人好大的胆! “这份家业一向都是枢密使亲自打理,如此相安无事已十几年了。虽然也曾走漏过风声,但靠着一位与我曹家合作的贵人,最终都能化解。但是上个月起,不知怎的,官家对枢密使起了疑心,那位贵人也在这时突然没了音讯。之后不久,枢密使被急招入宫软禁起来。我多方打探才知,原来我们送往夏州的一批刀枪剑弩落在了官家手里,人赃俱获。” 听到这里,唐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学时学到过有关宋朝的刑法。宋朝刑法对上层统治阶级极为宽松,极少会有杀头的罪名,大多是以流放结束。但是走私军火,绝对超出了流放的尺度。如今宋辽两国在边疆对峙不下,定难五州的态度就极为重要。夏州李家向来不服朝廷管制,在定难五州中实力又最是雄厚,很难说会不会投靠辽国。曹彬在这种特殊时期出了事,恐怕凶多吉少。 “元明,我曹家根基俱在霸州,一但官家查出背后主使是枢密使无误,我曹家必有株连九族之祸。所以,我要你再入汴梁,打通关系,密见枢密使,然后将此事移花接木揽到曹府其他人身上。如此,可保曹家安全。” 唐宋心中不禁有些犹豫,曹老爷的意思是要他去和官家作对了。赵光义在历史上可不是什么善茬,太祖与两位皇子以及皇弟赵光美之死,他都有重大嫌疑。落到他手里,绝对是有死无生。他唐宋只有一个脑袋,虽说曹家对他不薄,但真的值得他为之做到这一步吗? “老爷,这一行,是九死一生啊。”沉默半响,唐宋幽幽说道。 曹安脸色一颓,正欲说话,却听唐宋又道:“不如老爷容我再考虑一番,无论如何,唐宋今晚就给您答复。” “也好。”曹安淡淡的看着唐宋说道“你下去好好想想,若我曹家躲过此劫,我便向枢密使保举你入朝为官。此外,我会将曹府一半家产赠与你,这处家宅也由你接手。” 好大的诱惑。唐宋心中为之一动,不过还是淡淡回应道:“老爷好生休息,元明告退。” 唐宋离开后,曹安孤零零的站在大厅里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自从曹人杰从夏州回来,曹府上下就热闹的像汴梁城的市集一般。这位曹二少爷不是带着一堆下人在院子里看猫儿狗儿打架,就是笑嘻嘻的围着漂亮的婢女扯东道西,有时还把街上的叫花子请到家里来唱曲,完全一副执绔子弟的做派。这倒把他亲娘曹大夫人给气得不轻,只得安排沐儿随他左右,看管他不得胡闹。这曹人杰天不怕地不怕,连脾气暴躁的亲姐姐曹丹阳都管不了他,唯独对沐儿这个下人百依百顺。平日里对沐儿倒比对亲姐姐还亲近三分。沐儿知他童心未泯,所以只要不是大事,也多半纵容他。曹人杰反倒怕沐儿被母亲责怪,收敛了许多。 曹人杰憋了许多日,终于耐不住了。一大早,他趁着大伙都还未醒,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唐宋的住处,想要找唐宋带他去汴梁玩耍。扑了一个空之后,曹二少正打算离开,却被过来的沐儿撞了个正着。见这位二少爷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沐儿便知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正想说教一番,却见唐宋从外回来了。 “你们这是?”唐宋奇怪的看着二人,不解的问道。 “夫人赏了沐儿一些从夏州运回来的果子,沐儿带来给元明哥哥尝尝,正好遇到了二公子。”沐儿当着曹人杰的面说出这番话,不禁有些扭捏的动了动。 曹人杰倒是人小鬼大,他瞄了瞄沐儿,又看了看唐宋,嘿嘿一笑:“我道唐大哥醒来后为何不找我和姐姐玩耍,原来是有沐儿姐姐陪伴。本公子告辞,你们当我没来,该干嘛干嘛吧。”不等唐宋反应过来曹人杰便从他身边闪过去,一溜烟没了人影。唐宋挠了挠头,转身看着沐儿傻傻的一笑:“那,我们该干嘛干嘛吧。”沐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嗔道:“那你要人家干嘛?你从汴梁回来也不来找我,人家一大早来寻你,你又不知去了哪里,莫非是在躲着人家?” “我得好沐儿,你可冤枉我了。”唐宋笑道“我一大早便被老爷唤去,这不刚回来嘛。”唐宋说完,脸色一沉,又低声说道:“沐儿,我问你件事,如果我要离开曹府,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沐儿闻言失声道:“元明哥哥,你要去哪?” “不不不,我只是问问。这次去汴梁,我忽然就想到这天下那么大,好不容易醒来,我想到处去走走。沐儿,我迟早是要娶你过门,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他说要娶我过门。沐儿心中小鹿乱撞,脸上浮现两朵红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道:“人家……人家自从九岁那年被父母卖给曹家,就再也没有离开曹府出过远门。曹府……老爷还有夫人,还有小姐他们对沐儿恩重如山,这么多年像对待家人一般。沐儿……还有,人家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唐宋叹了口气,摸着沐儿的脸颊说道:“我想也是,既然沐儿不想走,那我就在这曹府呆一辈子。” 沐儿连忙小声辩解道:“其实人家……人家也想出去看看。只是,我想有朝一日报答了夫人他们对我的恩情,到那时,元明哥哥去哪,沐儿跟着你便是。” 报恩?唐宋心中一动,在这种封建时代,像沐儿这种被卖给大户人家的婢女一般都是在这户人家过完一生,沐儿她已经把曹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如果曹家真的完蛋,到时沐儿会跟自己走吗?还是会随曹家一起锒铛入狱?唐宋苦笑一声,看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沐儿,他都要答应曹老爷的请求了。 夜幕降临,曹家内院,唐宋站在曹安面前毅然决然说:“元明只有一事请求老爷,若老爷答应,元明便也答应老爷所托之事。” 曹安抿了一口茶道:“你说来听听,只要办得到,老爷我一定答应。” 唐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请老爷允许我事成之后带着沐儿离开曹家。” “你要离开?”曹安惊讶的问道“你要去何处?” 唐宋微微一笑:“元明自从醒来就一直在想,这天下这么大,要是不能好好看上一看岂不可惜了?沐儿她一直在曹府做婢女,成人后便再未见过外边的花花世界,困在这一府之内未免太可怜了。' “好”曹安沉默后说道“我答应你,还有我之前许给你的东西也都归你。元明,曹家一千三百条人命,我可交到你手上了。” “元明一定不负所托。老爷,请静候佳音。” ------------ 第六章 想方设法 更新时间:2014-03-01 天蒙蒙亮,汴梁城的门禁才刚刚开放,街道两旁却已稀稀两两的有了许多小贩。太平客栈的店小二打开店门,开始招待南来北往的顾客。自从宋辽交战以来,太平客栈每天都会接待大批大批形形色色的客人。这些客人有的是穿戴豪华,来京觐见的地方官员;有的是一身铁甲,脾气暴躁的军爷;还有便是衣着平凡却出手阔绰的江湖异人。太平客栈不论身份,不问过往,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只要有钱,那你在太平客栈就是爷。太平客栈,也成了汴梁城内一处风云际会的场所。 “砰!”一声,客栈的大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正忙着招呼客人的跑堂闻声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衣着华丽的白面公子带着一名下人正站在门口,脸上尽是不悦之色。看到大门都被踢得变了形,跑堂的顾不上心疼,连忙陪着笑脸迎上前:“哎呦,赵公子,是谁惹得您生这么大气啊。来来来,快请上座,小的给您准备茶水。” 那位赵公子冷哼一声,走上二楼,伸手推开楼梯边靠右一间房间的门,正要跨进去,却见一清秀少年坐在桌前,正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顿时,赵公子脸色一寒,扭头向跑堂质问道:“本公子订下的天字阁,你们太平客栈如何却又许给了别人,难道是看不起我赵从约吗?” 听他这么一说,楼下吃饭的人纷纷向楼上看去。赵从约是谁,这汴梁城可无人不知。莫说他爷爷是前任宰相,当今太子太傅赵普,他爹赵承宗也是官居羽林大将军。只是这赵从约在汴梁城却实在没有什么好名声,坊间流传着不少他欺男霸女、流连风月场所的说法。 跑堂的被他这么一问,连忙解释道:“赵公子,不是小的大胆,只是这位白公子半个月前便已订下了这天字阁三天,这些小的之前也通报过赵公子的……” “混账!”赵从约抬手一巴掌,打的跑堂的一个踉跄,怒道“难不成本公子不吩咐,你就不知道为本公子留下这天字阁?还要本公子教你做事吗?”说罢又欲抬手打人,却觉手腕吃痛,动弹不得。赵从约扭头看去,只见那白姓男子不知何时已近身扣住了他的手腕。不平不淡的道:“赵公子想要这天字阁,在下自然愿意让出,赵公子又何必为难他一个下人。店家,为我再备一间客房便是。” 跑堂的连忙捂着脸领着白姓男子去了别处,赵从约呆站在原地,一声不响。他也是自幼习武多年的,刚刚那人能够在他发觉之前近身,并且一招制住他的命门,绝对是轻功与擒拿的双重行家。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赵公子,既然天字阁已经空出来,那我们进去谈吧。”一直站在赵从约身边,默不作声的那名下人轻声在赵从约耳边说道。 “嗯。”赵从约回过神来,又看了眼白姓男子所去的房间,转过身来领着那名下人进了天字阁。 赵从约进了房间,毫不谦让的往座位上一坐,看着那名下人说:“唐管事可放心在此处等待,等天黑之后,我自会安排人接你一同进宫。” 那名下人正是唐宋假扮,此刻房中无人,他也不再做作,拱手道:“唐某代曹家代老爷谢过公子与令尊。若无令尊开恩,唐亮万难入宫。” 赵从约得意的笑了笑;“我爹是羽林大将军,把你扮作羽林军带进皇宫不费吹灰之力。”说罢,赵从约起身向外走去,从唐宋身边经过时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唐管事与我年纪相仿,却是胆量过人啊。曹家与我赵家是世交,所以我赵家也是尽力而为。不过……”赵从约嘿嘿一笑道: “若是曹家注定难逃此劫,到时唐管事可来太傅府寻我,本公子绝不亏待你。哈哈哈哈哈……” 赵从约走后,唐宋苦笑一声,看来这位赵公子把他当成了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想收为己用。可惜,他唐宋本来就没想过攀附权贵,此间事了,就和沐儿一起浪迹天涯快活一生吧。 入夜之后,赵从约果然派人接走了唐宋。唐宋依照之前的计划,混在羽林军中进入了皇宫。走了几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一处僻静所在。羽林军中一位队长对唐宋说道:“唐公子,这里便是枢密使所在之处。半个时辰后,我们会再从这里经过,你必须在那之前与我汇合,否则,便会误了出宫的时辰。” 唐宋告别了羽林军,走到那房间外,轻轻叩了叩门,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衣的老者打开了门。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唐宋,道:“羽林军的人?老夫不曾唤你,你来做甚?”唐宋晓得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老人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曹彬曹大将军,按照曹安事先吩咐的,唐宋做了个手势,低声道:“枢密使,我是曹安老爷的人。” 曹彬笑道:“我兄曹安在外经商,在羽林军中并无故人,你诳我作甚?” “枢密使”唐宋掏出一枚古朴的戒指递过去说“在下唐亮,是曹府的管事。” 曹彬接过戒指,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环顾四处无人,于是说道:“进来说。” 关好房门,唐宋俯身行礼道:“小的唐亮,奉曹安老爷之命,特来解救枢密使大人。”曹彬示意唐宋起身,端详了他一番,问道:“我兄长派你来,想必是十分信任你。那我问你,你要如何解救我?” “老爷的意思是移花接木,将走私一事全部揽到曹府其他人身上。所以,特令小的来和枢密使设计。" “果然啊。”曹彬叹了一口气,又问“那大哥可有说是何人?” 唐宋犹豫一番说:“实不相瞒,正是老爷自己。老爷说,要帮曹府避祸,只能是他自己,别人,瞒不了官家。” “他也瞒不了。”曹彬淡淡的说道“唐亮,你知道我被软禁与此,为何从未给曹家带消息要救我?” “这……” “因为,官家这一次,并不是真的要动我。” “啊?”唐宋有些晕了,曹彬那边继续说道:“外人都以为官家是要借这个机会铲除我这个开国老臣在朝中的势力,可惜他们都小看了官家。官家即位以来虽然对我等老臣颇为忌惮,却并未真正动过手。这次,官家真正想对付的,是夏州。我曹彬虽然是太祖提拔的人,但对当今官家也是忠心耿耿,这一点官家心里清楚。官家将我软禁于此,不过是为了制约曹家,断了与夏州的交易,进而挟持夏州。夏州在宋辽间摇摆不定,一直是官家的心头大患。官家要对付大辽,夏州,一定要稳住。” “难道官家不会怀疑曹家和夏州有所勾结吗?”唐宋忍不住问道。 “不会。"曹彬爽朗的一笑道“你可知道一直对我曹家十分关照的那位贵人?” “难道说……” “不错,这个消息我从未告诉过别人,那位贵人正是赵官家。哈哈哈,想我曹家十几年来把持着霸州的军火交易,自以为奇货可居,其实却一直是官家的一颗棋子。早在官家还是开封府尹时,就已经暗地里在和曹家合作。现在官家自己切断这条贸易线,夏州就失去了最大的军火来源。夏州铁匠虽是天下之最,但只精于兵器箭矢,对铠甲的制作却不如我曹家。夏州铁矿贫乏,想要自己铸甲绝无可能。所以,夏州势必要向我大宋低头了。“ 唐宋听出了一身冷汗,又说道:“这么说来,曹家就安全了?” “不尽然。若是夏州情急之下与大宋撕破脸皮转而与辽国联手,那就不妙了。麟、府二州矿产丰富,会州又多铁匠,如今定难五州为夏州马首是瞻,若再让夏州一统麟、府、会三州,官家就无法再挟制夏州。那是,才是我曹家灭族之日。” 曹彬的眼睛直视着唐宋,说道:“我曹彬一生戎马不惧死。然而若不能保全曹家,我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官家心黑,如今我曹彬 只有用最后一手了。你回去后,可告诉我兄长,尽曹家一切能力恢复军火线,继续向夏州运送军火。而且不仅要运,要加速加量,还要让官家知道。而我曹家车队回程时会带回夏州李家给官家一封信,信中告诉官家只要这条军火线不断,夏州不但不反,还会帮大宋牵制大辽在西北的势力。你说官家他,会不会动心?” 唐宋终于明白这位枢密使打的什么主意,这一招,太过险恶,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触怒赵光义,只是时间紧急,或许这真的是解救曹家的唯一办法了。 唐宋算了算时间,是时候离开了。于是拱手告别道:“大人,唐亮会把消息带到,至于之后的计划,我想曹老爷自会定夺。” “嗯。你且去吧,这皇宫中藏龙卧虎,小心被发现了踪迹,你好自为之。”曹彬说完,就转过身去。 匆匆忙忙混在羽林军中出了皇宫,唐宋正准备绕路回太平客栈等待明早出城,却被人突然从身后捂住了嘴拖进了一条巷子里。喉咙处被匕首顶住,只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别动,不然要你的命。” ------------ 第七章 拜龙教 更新时间:2014-03-01 唐宋被人从身后挟持,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急忙求饶道:“好汉饶命,我身上的财物你尽管拿去,莫要伤我性命!” 谁知却听身后那刺客一声嗤笑道:“你是曹彬的亲信,却这般怕死,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自会放你走。你说,你夜晚进宫是为何事?” 是个女人,她是冲着曹家来的!唐宋心中一片怒火,曹家最怕的不是官家的发难,而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这女人想必定是被人派来阻挠曹家计划的。唐宋也不再挣扎,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若说我进宫当太监被人赶了出来你信吗?” 感受到裆部一片冰凉,唐宋不敢再说下去。那女刺客慢慢把匕首往下移,淡淡说道:“你想做太监的话,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我进宫,是为了保曹家周全。”唐宋低沉的说道。 “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我们会把罪名揽到其他人身上,代曹彬受过。” 一声冷哼,那女刺客用匕首在唐宋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从伤口处溢出了一丝鲜血。 “如果你再说一句假话,我会先去掉你的眼耳口鼻,然后再砍掉你的双手双脚,要是还不够,就在你的伤口上撒上盐巴,把你丢进辣椒水里慢慢等死。” “别别别,要死了要死了。”唐宋疼的眼角冒出了泪光,那女刺客咦了一声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般懦弱的男子,好了,你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马上就放你走。” “好,好。”唐宋恨恨的咬了咬牙,说道:“我们要联合夏州,做一桩大买卖,以夏州李家的承诺为交换,让官家迫于利益放过曹家。” “什么承诺?” “军火不断,夏州不反。” 女刺客收回了架在唐宋脖子上的匕首,唐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女子。一身紧身夜行衣下包裹的身段凹凸有形,脸上带着一层面罩,只余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露在外面。唐宋语气不善的问道:“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能走了吗?” 等老子脱了身,就去找赵从约,绝不会让你活过今晚。唐宋恨恨的想道。 “哎呀呀,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要放你走了,怎么能放心。”女刺客缓缓掏出一颗药丸扔到了唐宋面前“吃了它。” “你答应放我走!”唐宋怒视着她。 “我反悔了,怎么样。”女刺客蔑视的看了他一眼。 “你!” “吃了那颗阎罗丹,或者我把你砍成一段段喂狗。” 唐宋悲愤的看着眼前不容他讨价还价的女魔头,正打算放手一搏,不料这女魔头却掏出匕首大喝一声:“什么人!” “嘿嘿,俺只是从这里路过,小娘子你要行凶不必在乎我,我回避便是。” 好熟悉的声音,唐宋听罢一愣,大喊道:“雪里蛆!救我,我是唐亮!” “靠,怎么又是你。”只见那人纵身一跃从黑暗中走出,果然是那无赖雪里蛆,只是他此刻一身干净衣服倒比之前体面多了。 雪里蛆郁闷的看向地上趴着的唐大管事,又看了看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衣女子,翻了翻白眼道:“你自闯了祸,还要拉我下水吗?女侠,我与这人只有过一面之缘,你要杀他,我雪里蛆不会阻拦。尽管动手便是。” 什么世道啊!唐宋悲从中来,眼巴巴看着雪里蛆对那女刺客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女刺客冷哼一声,将匕首对准了唐宋,突然却闷哼一声,匕首从手中脱落,蹲下去捂着脚腕怒视雪里蛆道:“你用暗器?你是毒龙岛的人?” “什么毒龙岛。”雪里蛆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小石子“老子这招一石二鸟的手段是自己研创的。小妞,这姓唐的对大爷我有恩,我劝你还是放了他,不然大爷的下一击可要打你的小屁屁了。” “小心!”唐宋见那女刺客忽然拔地而起跃向雪里蛆,连忙大喊出来,可惜终究晚了一步。雪里蛆没料到她中了自己一记石子还能跳起来,匆忙之下伸手招架却被一脚踢在胸口,倒在地面。 女刺客冷笑着看着雪里蛆,道:“本来我就没打算放你走,只是见你轻功不在我之下,这才将计就计佯作被你打中。可惜啊,如果你不是他的同党,我倒是很想把你举荐进我拜龙教。” “拜龙教!”雪里蛆对着唐宋破口大骂道“你这撮鸟,怎么还得罪了官家,害的你雪爷爷陪你一起死!” 唐宋莫名其妙的回答道:“你知道这拜龙教?她是官家的人?” “拜龙,拜龙,别人不知我却知,拜龙教就是那赵光义老儿自己组建的刺客组织!”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女刺客笑盈盈道“那你们就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可是下一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唐宋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那女刺客倒下,连忙站起来走过去低下头看了看,庆幸的说道:“幸好幸好,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醒了。”雪里蛆也慢慢爬了起来,瞪着大眼看向唐宋问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怎么把她弄晕了。” 唐宋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见你用石头打她,突受启发,便也效法趁她对你逞凶猛击了她的后脑。” “咦?莫非你是暗器好手?你用的何暗器击她?” “额,我并不会用暗器,只是以前学过一些扔板砖,啊呸,扔石子的玩法。我身边也没有武器,情急之下我就解下腰间的钱袋,用银子砸了她。” “啥?”雪里蛆瞪着大眼不敢相信“你说她是被你用钱砸晕的。” “然也……” 雪里蛆一阵无语,转而低下头看了看,见那钱袋还在地上就捡起来说道:“我好歹也替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袋银子就当做你给我的报酬了。本大爷正打算去府州,咱们就此别过,此生不见。” “别,别走啊。”唐宋赶忙拉住他指着地上的人道“帮我把她捆起来放我马车里,不然她醒了还不是要杀我。” 雪里蛆气的牙痒痒,这姓唐的可真会使唤人,于是骂骂咧咧道:“老子最后帮你一次,别再烦我了。” 唐宋和雪里蛆二人小心翼翼的用麻绳把女刺客绑了左三圈右三圈,丢到马车里,之后不等唐宋道别,雪里蛆就几个大步没了踪影。唐宋喘了口气,看着还在昏迷的女刺客,好奇的扒下她脸上的面罩,不由大吃一惊:“竟然是她!” 天亮了,唐宋驾着马车驶出城外向曹家庄方向去了。现在他心里十分忐忑,他已经小心确认过了,那名女刺客的确是昨天在太平客栈所见的那位白姓公子所扮的,只是当时竟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唐宋叹了口气,他相信那个叫拜龙教的组织能派出一个刺客,就能派出第二个,他现在可是步步惊心。 “唔。”唐宋听到车内有动静,知道那人已经醒了,于是说道:“你醒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曹家庄,到时候怎么发落你就看老爷的意思了。” 车内顿时没了动静,半响,那女子幽幽说道:“你不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还有,我一旦脱身,一定杀你全家满门。” 唐宋听罢不屑地一笑道:“我家就我一个了,你要杀就来呀,你要真有本事就自己挣脱绳索啊。” “混蛋,若非姑奶奶小看了你,哪会让你得手。” “骂吧,骂吧,别把自己气着了。唉,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你在质问我吗?我是不会说的。” “拜托。”唐宋无奈的说道“万一老爷要将你杀死,我好歹能把你的尸体带给你家里人。” 车内又是一阵安静,唐宋有试探性的喊了声:“喂,你在听我说吗?” “没有家人,没人会替我收尸。”女子放低了声音“我叫白马。” “白马。”唐宋喃喃道“好名字,其实我并不想你死,说实话,你们这个时代,啊不,我是说你们女人大多对只会服侍男人,像你这么有本事的女侠客我本人是很佩服的。” 白马冷哼一声道:“你不必和我套近乎,你的这些手段我见识的多了。” 唐宋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多嘴,默默的赶着马车。 终于回到曹府,不等李大木通报,唐宋就吩咐府上的几个护卫看好白马,自己则径直闯入曹老爷房内。曹安与二位夫人此刻都在,见唐宋进来,曹安急忙问道:“怎么样,元明,见过枢密使了?” 唐宋看了眼二位夫人,曹安于是说道:“不打紧,这里没有外人,你说便是。” “老爷,情况有变。” 唐宋于是把曹彬所交代的事以及拜龙教行刺之事通通说给曹老爷与二位夫人听,三人具是一脸愁容,最后曹安对唐宋说道:“如此,还要劳烦你往夏州走一趟了,我会马上打点好一切,联合曹家各处,动用曹府能动用的所有能力执行计划。你先去休息一番,今晚你就动身往夏州。唔,还得劳烦你把那名擒住的女刺客带进来,我要从她那里再打探些消息。” “是。”唐宋默默退了出去,找到被五花大绑的白马,将她带进屋内,就去后院婢女们的住处寻沐儿。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沐儿出现。终于,当唐宋望眼欲穿时,看到沐儿和一女子一左一右有说有笑的走来。可是当唐宋看清沐儿身边那人容貌时,不禁瞪大了双眼,那女子不是女刺客白马又是谁? ------------ 第八章 化解 更新时间:2014-03-01 “你……你……”唐宋目瞪口呆的伸出手指着正站在沐儿身侧的白马,一时想不起说词。白马也不答他话,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唐宋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倒是沐儿按捺下激动地心情,含情脉脉的看着唐宋,说道:“元明哥哥,白姑娘是老爷的贵客,夫人托沐儿为她找一间上房,你……先去人家房间稍作等待嘛。”唐宋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哪还顾着答沐儿的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紧盯着白马的脸色,生怕她突然发难。 “沐儿姑娘,我和这位唐管事有些交情,我猜他此刻应该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才对,不知姑娘能否稍作回避。”白马忽然淡淡的对沐儿说道。沐儿听罢顿时升起警觉,面色不善的看向唐宋。唐宋摆出一张无奈的脸,示意自己是清白的。沐儿却又故意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分明的告诉唐宋:不许对这个女人有非分之想。这才迈着小步离开了。 “你……老爷怎么会把你给放了。”沐儿走后,唐宋故作镇定,反而先发制人向白马问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白马背着双手,围着唐宋来回踱着小步,满不在乎的说道:“曹安果然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若是动了我只会引来拜龙教的雷霆打击,只是我没想到,反而是我,竟成了他的棋子。” “棋子?你什么意思?” 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唐宋,白马一脸鄙夷的说:“你这人真是笨到家了,真不懂得曹安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让你做了管事。” 顿了顿,白马淡淡说道:“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我虽是拜龙教的头领之一,可是在外人眼中我们拜龙教不过是官家养的一群狗。我们重复着杀戮,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杀死。这就是我们这些刺客的命运,一辈子,都是别人手中的刀。” 古时候的刺客生活远不如现在的杀手、间谍,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刺客。表面上的豪情万丈难以掩饰心底的悲凉,他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做得好换来主人的夸奖和赏赐,能够美美的吃上顿好的,喝酒喝个够。然而一壶酒没喝完,可能就不得不为了下一笔买卖去往天涯海角,回不回得来还要看运气。做的不好,可能就是被主人打断腿赶出家门,甚至被自己人灭口。执行任务而死,反而是对一个刺客而言比较体面的死法。即便是荆轲、要离、聂氏姐弟这样后世闻名的刺客也无一人善终。刺客拿生命铤而走险,何尝不是自暴自弃的无奈之举。 听过白马有感而发的话,唐宋对眼前这名女子的敌意便褪去许多,反而升起了一丝怜悯。不过,他实在想不出自家老爷用什么理由稳住了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似是看出了唐宋的疑惑,白马解释道:“他要送我一件大功劳,这件功劳足以让我坐上大头领的位置,成为官家面前的红人,摆脱注定的命运。” “如此大的功劳,那唐某先提前祝贺姑娘了。不过,我想老爷一定也从姑娘身上得到了什么吧。” 白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宋。 唐宋摸了摸鼻子,纳闷道:“你看我作甚?” 白马看出这唐管事是个急性子,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此时见他摸样颇为可笑,于是也不再隐瞒,轻佻的说道:“在我看来,这桩事简直不值一提。您们老爷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本姑娘随你这个窝囊废一同前往夏州,保你平安,保曹家度过此劫。” “啊,啊!”听到白马说要随自己一同去往夏州,唐宋顿时菊花一紧。这女人嘴上不说可是上了路还不知道他要如何报复自己,于是急忙说道:“哪敢劳烦姑娘屈尊,唐某自己有手有脚,一般劫匪奈何不了我,自然去得了夏州。” “哼。”白马冷笑道“我是讲信用的人,答应了曹安就不会反悔。还有,你这厮脸皮也忒厚,就凭你的身手还想活着到夏州,真当我们拜龙教的人是吃干饭的。” 这话说完,白马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他算计擒住之事,脸色一红,气呼呼说道:“反正曹安给我的那份功劳也在夏州,就当我二人顺路算了。” 唐宋听罢撇撇嘴,见白马态度坚决,对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凶恶,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伸手告辞,自去找沐儿了。 “哎呦,我的好沐儿,你这,这是怎么了?”唐宋敲沐儿的门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应,于是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不料却正看到沐儿一脸幽怨的把脸侧向窗外,脸颊上还有两串泪痕。唐宋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沐儿肩上,却被沐儿一把甩开,嘴里呜呜着,明显是在忍着眼泪。唐宋挠了挠头,说道:“沐儿,你莫不是觉得我与那位白姑娘有染?冤枉啊,我跟她不但没交情,反而新仇旧恨一大堆。” “元明哥哥不必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家知道这段时间元明哥哥在外面奔波劳苦,自然需要找个人儿解闷。那位白姑娘又长的俊俏……”沐儿抿着小嘴说道。 “你说她漂亮?仔细想想还真是的,没注意呵。”唐宋若有所思道。 “你还说!”沐儿听他认同了自己的说法,顿时两串珍珠又止不住从眼中流出来了。 唐宋轻轻搂住沐儿,缓缓说道:“她再漂亮,与我唐亮何干?我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比月儿还亮,比花儿还美的沐儿。我得沐儿,此生足矣,不复他想。” 沐儿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唐宋,小声抽泣着,唐宋接着说道:“我今晚就又要离开了,这一次我要去夏州,再要相见只怕要明年了。沐儿,在府中等着我,等着我回来,和你一起长相厮守。” 没有等沐儿回答,唐宋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屋外,房顶上,美女刺客白马伏着身子偷听着屋内的动静,她也不知道一向稳重的自己怎么会突发奇想跑到房顶偷听。听到唐宋和沐儿接吻后你侬我侬的说着知心话,白马啐了一声,便从房顶跳下若无其事的走了。 曹家的车队出发了。唐宋作为主事人,坐着两匹马拉的马车走在最前头,领着这100多辆,带着5000多人武装的车子浩浩荡荡向夏州去了。与唐宋同行的还有曹府内院管事李大木。李大木和白马一左一右的骑着马跟在唐宋车驾两边。只是行了半天路以后,白马就嚷嚷着在马上太累,下马挤进了唐宋的车里。唐宋不好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挪了挪屁股,腾出好大一片地方脸上堆笑的看着白马。白马却无视他一般,也不说话,往座位上一躺,刷的一下抽出了随身的匕首。 “你,你想作甚?”唐宋紧张的看着她。白马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的擦拭着匕首,淡淡说道:“匕首是刺客的另一半生命,只有多加爱护,用的时候才会趁手。” “希望,不会用到吧。” “不可能,我都说过了,拜龙教不会放过你的。我久不复命,教主必然会在派别人来杀你。青羊,赤虎,金狐狸,在我之上还有他们三大高手。说实话,我真不看好你能活着到夏州。” “哈?你还能排第四?”唐宋说完看到白马直欲杀人的眼神,顿觉说错了话,又小声翼翼道:“那你在这里,他们也会对我动手吗?” “我随你去夏州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而且我们拜龙教比你想的要复杂,基本上,我和他们三个各自为主。如果为了完成任务,我想他们不介意连我一起除掉。” “你也是一样吧。”唐宋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白马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没错,虽然不愿意,但我也不介意和他们动手。所以,唐大管事,能不能不要再怀疑我的能力了?” 唐宋嘻嘻一笑,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众人嘈杂的声音,唐宋和白马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曹家车队此时还未走出霸州境内,如今四下是一片平原,官道笔直向前,也不见附近有什么人家。这几日雨雪都停了,地上的积雪也都已经融化了,只露出光秃秃的一片草皮。唐宋下了马车,见车前跪着一对老夫妇,穿着破烂,面瘦肌黄,似是多日奔波过。李大木正在和二人交涉些什么,见唐宋走来,于是面向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李大哥,前方发生了何事?”唐宋见到李大木好奇地问道。 “大老爷,帮帮我们吧,请帮帮我们吧。”不等李大木说话,那老汉就抢先一步跪倒唐宋面前以头抢地,不断哭嚎着。 李大木眉头一皱,转而向唐宋说道:“唐兄弟,这二人自称是从宋辽边境来的流民,躲避战乱去夏州投奔他们的远亲。只是走到霸州境内遇到了流匪作乱,二人慌乱之下遗失了行李。” 唐宋仔细打量了一番二人对李大木说道:“李大哥,既然如此,就为他们安排一下跟车队走吧。反正与我们顺路,也不打紧。” 李大木犹豫了一番,拱手说道:“唐兄弟,李某觉得他们二人身份尚未定论,实在不好将其留下。我们这趟差事十分要紧,还应处处小心才是。” “大老爷哟,小老儿与老妇真的是逃难至此,请大老爷开开恩,帮帮我二人吧!”老汉一见李大木有意将他们置之不问,连忙又磕头向唐宋求情。唐宋伸出手扶起了老人,转头对李大木说道:“李大哥做事小心,只是我看这二人装扮不似假扮。我们若是不管他们,这荒郊野岭的,他二人年事已高,哪里还有活路?” 主事人发了话,李大木虽然不太情愿,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马突然开口道:“且慢。” 诸人纷纷看向她,那老汉弯着腰低着头,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微微一颤。白马嘴角上扬,向前边走边说道:“老人家,你很怕我吗?” “我……老叟不敢。”老汉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哦,是吗?”白马看着他,眼睛瞥见他的手,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唐亮快闪开。” 唐宋扶着老人,还未反应过来白马是什么意思,就觉双手被人按住,眼前银光一闪,肚子上已经被一把短剑贯穿。短剑的主人却是之前一言不发的老妇,此刻她一击得手,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虚弱的样子。 “我干!”唐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第九章 再生变数 更新时间:2014-03-01 眼见唐宋在自己面前被人刺伤,生死未卜,白马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愤怒,如同一只发了狂野兽一般,刹那间便冲到了两名刺客面前交上了手。白马拳脚娴熟,一把匕首舞的蝴蝶穿花,不断向对方的要害发起凌厉的攻势。那二人虽也不是泛泛之辈,但此刻只有忙于招架的份,竟然被白马压制的死死地。只是毕竟他们占了人数上的便宜,白马虽然气势汹涌,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大木看着双方交手只能干着急,竟也忘了招呼身后诸多随从帮忙。猛然间看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唐宋,一跺脚飞奔到他身边探了探他的气息。见唐宋呼吸急促,心跳不稳,李大木这才省的随车队来的还有一位大夫,连忙向身后大喊道:“还愣着作甚,冯大夫呢,快把老冯给俺找来!”他刚一喊完,就见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咋呼道:“李管事,老夫在这儿。哎呦,唐管事这是怎么了?” 一眼看到快成了血人一般的唐宋,冯大夫哪还顾得上废话,连忙提着医药包为唐宋包扎起来。 再说白马那边与二人交手了几十个回合还未拿下对方,不由心中烦躁,出手又添了几分凌厉。那老夫老妇见状倒是大喜,在他们看来白马心境已乱,出手看似凶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果然又是几个回合后,那老汉故意卖了个破绽,被白马刺伤了左手,却也顺势一踢踢中白马心口。白马闷哼一声,倒飞出了几步。 老汉见计谋得逞,狞笑着看向白马:“白头领,教主派你来诛杀这曹家的人,你却反帮着他对付我们,当真不怕教主治罪于你吗?” 白马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摸着胸口道:“少要废话,我并不记得我教中有你们这两号人物,你二人究竟是谁?” 一旁的老妇人叹了口气说道:“白头领,我们哭丧二老和你不同,虽然一直混迹边塞,却也是隶属教主的人。你对我们这些编外之人向来不怎么放在眼里,就算见过面也未必记得住呐。” “哭丧二老!”白马闻言一滞,大怒道:“教主他老糊涂了吗,居然连你们这些声名狼藉的破落户也能为我拜龙教做事?教主置我们四大头领于何地?” 老妇嘿嘿一笑道:“白头领,你可错怪教主了。我们这次来并非教主授意,根据我们的线报。教主在你丢失讯息后,派出的是金狐狸头领。不过,我和老头子都觉得这么大的功劳,错过了实在可惜。所以才自作主张,先金头领一步抢下这桩买卖。只是万万没想到白头领竟然会反帮着他们,莫不是你已做了他的女人?” “放你的狗屁!”白马拔地而起,匕首直指老妇。老妇急急闪开,那老汉也不敢托大,第一时间加入了对拼,双方一时又陷入了焦灼的对战。老汉眼见白马已被激怒,又打算重施故技,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白马面前,只是当他转过身来愕然听到一声惨叫,就见白马双眼通红的一只手拿着滴血的匕首,另一只手抓着老妇的头发。那老妇人被白马划开了喉咙,血管清晰可见,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 “老太婆!”老汉急了,一个跃步就到了白马面前,虚晃一剑,将老妇人夺下,却见她已经没了呼吸,脸上因为窒息变了形。老汉动了真怒,正要和白马拼命,却感到背上一痛,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仰面一倒,死在了老太婆身边。 收起匕首,白马长嘘一口气,不管地上寒冷,就跪坐在了枯草上。出神了半响,才仰面看向李大木道:“唐亮他怎么样,死了吗?” 见识过了白马的手段,此刻李大木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与他一路同行的美艳女子,脸上抽搐着说:“唐管事已经被众人扶进车驾休息了,冯大夫为他诊治过,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暂时保住了性命……” 白马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根,淡淡的走向了车驾:“继续赶路吧,我胸口处受了点轻伤,帮我找些治外伤的草药来。” 既有吩咐,李大木哪敢怠慢,连忙诺了一声去准备了。 唐宋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身上缠的紧紧地,身体翻转一下就剧痛无比。 “要是不想自己的肠子流出来,我劝你最好别再乱动。” 是白马的声音,唐宋听话的不再动弹,想起自己遇刺的经过,问道:“是你救了我?那两名刺客被你解决了?” 模糊间看得见白马的身体轮廓,似乎她正在扯弄着什么。听到自己问话,毫无感情的说道:“本来我与他们打的不分上下,不过他们自作聪明,反中了我的飞刀,那飞刀上涂了剧毒,不过一日就会连骨头都腐烂掉。” 唐宋实在有些不习惯这种紧绷绷的感觉,他摸了摸头感觉头上被缠满了绷带,于是好奇地问道:“咦?我伤的不是肚子吗?怎么头也绑上了?妈呀,莫不是那两个老杀才毁了老子的容?” 一旁的白马收拾完毕,听过唐宋的话嗤笑一声,一把拿住绷带撕了下来。 “啊呀呀,你轻点!轻点!”唐宋疼的呲牙咧嘴,看着绷带上还粘下了他几根睫毛,又摸了摸脸,完好无恙,顿时不满道:“我脸好好地,怎生给绑上了,这大夫忒外行了。” “是我绑的。”白马俏生生的坐在一旁说道:“我在车驾里敷药,怕你突然醒来看见,又得挖你的眼,好心帮你缠上了。” 唐宋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看到白马胸前果然缠着薄薄一层绷带,想起一切都因自己大意而起,不由懊悔道:“女人的胸是讨好男人的本钱。我害得姑娘胸前留下疤痕,罪该万死。” 一声惨叫从马车里传来,李大木骑在马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暗道:听这叫声唐管事应该是无恙了,只是不知道这刚刚醒来怎么又大喊大叫,莫不是伤口松动了? 白马一脸杀气的按着唐宋的肚子,疼的他满头大汗。这才缓缓道:“不要把本姑娘看做一般的女子,在作为女人之前,我是拜龙教的四头领。再敢胡言八道,我就送你上西天。” 一想到唐宋也是关心她才胡乱说话,白马的气焰顿时消了,轻声道:“我只是胸口被人踢中,又敷上了化瘀疗伤的草药,不会有什么疤痕。” “本来就很平了,被踢上一脚,只怕是更平了。”唐宋小声嘀咕道。 一声惨叫又从马车里传来,李大木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唐管事实在是太娇贵了,只是受了些伤就不住大喊大叫,真是身娇肉贵。 几天后,车队走出了霸州境内,进入了并州境内。这么大队的人马大摇大摆的走进城实在是容易惹人非议,节外生枝。李大木和唐宋商议后决定派一队人进城买卖食物供给,剩下的人就在并州城十五里外扎营。这几日风餐露宿队伍里多了许多病号,就连白马看上去都清瘦了几番。提起白马,唐宋心中一阵纠结,他实在是在看不透这个女人。她杀人如麻,在她眼里人命和畜生一般不值钱,可她又频频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儿姿态,看得出她内心并不嗜杀。这些天来,她嘴上虽不说,但是行动上一直被唐宋看在眼里。唐宋行动不便,她在车内悉心照料,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唐宋试着用言语挑逗过她却被她把胳膊卸了下来,直到傍晚才给装上。车队停下后,唐宋便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白姑娘,这几日你也跟着唐某受了不少苦。不如你也随大家进城买些称心的东西,好生吃喝一番? 白马不屑一顾道:“你本来就是窝囊废,现在又成了残废,我怕一离开回来你就成了尸体。想当初我在青州追杀一个高手,在荒郊野岭和他周旋了七天七夜,喝的是山涧积水,吃的是生肉山菌,这点苦算什么?” 好好好,你行你厉害。唐宋闭上双眼,自顾自休息了。 并州城,大宋辖下难得的太平之地。或许在后世已经鲜有人会记得并州这个名字,但就是从这片土地,晋商走向了大江南北,从这片土地,诞生了赫赫有名的平遥古城。这些都是后话,如今的并州还是一片待经开发的土地,它不像夏州有藩王占守,也不似京兆府、开封府是商业中心,反而是流寇不断,辽兵时而侵袭。 进城采办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唐宋睡过午觉闲着没事就围着车队走了走。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这些天和他同甘共苦的这些人。这些人,都是曹家的忠仆,他们并不晓得个中原因,仅仅是曹老爷一句话,他们就抛下妻儿,跟着唐宋走上这一波。临近年关,谁不愿意在家侍奉高堂,与一家人团圆。唐宋默默的回到了车驾中,见白马已经趴在席上睡着了,便也没有叫醒她,看着外面出神。 “唐兄弟,进城的人回来了。”正当唐宋出神的时候,李大木掀开车帘子面色凝重的对唐宋说道。唐宋见他表情,就知道出了事。于是走出车门,只见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皮肤黝黑的少年正两腿发抖的站在车前。唐宋认得他叫张狗娃,也是进城的十几人之一。唐宋瞅了瞅,见四下只有他一人,于是问道:“狗娃,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其他人呢?” “扑通”一声,张狗娃一把跪在地上,满脸热泪说道:“唐管事,弟兄们,都被那并州通判给扣下了!” ------------ 第十章 人心险恶 更新时间:2014-03-01 并州衙门内,并州知州陈康端坐在高堂之上,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唐宋、白马及李大木三人。公堂之下,那位唐管事涛涛不绝的讲了快一个时辰,他听得是昏昏欲睡。这个唐亮倒是能言善辩,为人机灵,一会儿拿曹家与他以往暗地里的约定来说事,一会儿又用金银利诱,陈康差点就心动了。只不过,这次扣下曹家车队是通判杨守一的主意,他万万不敢自作主张。整个并州的官员都知道,杨守一杨通判是官家眼前的红人,是官家派来督管并州的人。至于他这个知州,屁,那就是纸糊的老虎――摆设。 陈康打了个哈哈,看了看堂下三人,懒洋洋的说道:“唐管事啊,我老陈认你曹家,他杨通判可不认。你们做的是什么勾当,你我都清楚,不是我老陈为难你们,只是你们要先说服了杨通判,本府才能为你们做主。哈……本府今日有些困了,你们先回去吧。” 唐宋三人气愤填膺的出了并州衙门,白马顿时不满道:“这算什么,他一州之主把事情推给了那杨通判?” “打太极,这招到了一千年后也还是经久不衰啊。”唐宋感叹道。 李大木满脸愁容,闻言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如再去找找那位杨通判吧。” “李管事,你又不是没见我们刚进城时那杨通判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什么叫容后再讲,我们等得起吗!”白马心直口快,忿忿不平的对唐宋说道“姓唐的,不如让我去杀了那杨守一,看看这陈知州敢不放人?” “然后我们三个就会暴尸街头。”唐宋斜了她一眼道“别冲动,需要动手我不会不告诉你。” 转过身来唐宋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幽幽的说道:“怎么给政府找麻烦,怎么能让政府难受还说不出,老子上辈子就已经精通了。” 陈万年人如其名,如同一只万年的王八老而不死。他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两个儿子一个是本地府富商,一个是并州知州。所以不管走到哪,人人都尊他一声老太爷。外人看来,他两个儿子都出息了,只有他忧心忡忡。大儿子陈泰生性老实本分,可是二儿子陈康身为知州为官不正,他担心总有一天要给他陈家带来灾祸。所以陈老太爷每天没事就喜欢上街上和并州城的百姓唠唠嗑,听听他们对他儿子的看法,然后带着一肚子气回家把他训斥一番。只是这样做效果并不明显,无奈,陈老太爷又习惯了求神拜佛,经常到山上的道观去上香。 陈万年走在街上看哪那不顺眼,这间药铺收费高,本该取缔,可是每月给官府的税银也多,他那二儿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药铺反而变本加厉。还有这间妓院,那些小姑娘大白天就露着大腿招徕顾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陈万年边走边叹气,猛然间他看到路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算命先生,旁边竖着一副大旗,上书四个大字“替天改命”。 呵呵,真是大言不惭。陈万年走到那算命先生面前,厉声道:“年轻人,你这旗上写的可是真的?” 那年轻的算命先生还未答话,他身边的那个丫头倒是抢先一步说道:“那当然了,我们先生游遍大江南北,人称赛神仙,今日偶经此地。老伯,不如让我们先生未你算上一卦吧。” “嗯,好,那就让先生算算。”陈万年掀起袍子坐下,见身后已经围满了看戏的人群,声色俱厉的说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九,无欲无求,先生就算算老夫的寿命吧。”说完,他看了眼那算命先生,只见他不慌不忙,掏出了几片铜钱放进一个罐子里在空中摇了半天,嘴里麻利麻利轰的说了半天鸟语,像个市井赌坊的赌徒一般,最后把罐子按下拿起,只留下四个铜钱,面色沉重地说: “老人家,早些让家里人准备后事吧,你怕是活不过年关了。” 什么!陈老太爷脸色铁青,瞪着算命先生说道:“老夫我虽然年事已高,但耳不聋眼不花,身子骨还硬朗着。你说我如何就活不过去了?” “呵呵。”唐宋淡淡笑道“本来老人家你是能活到一百岁的,可是却因为一桩事要折寿。你方才说无欲无求,可是从卦象上看老人家你不但有所求,还是为了儿孙所求。” 陈万年再不敢轻视,急忙道:“此话怎讲?” “老人家,你近来可曾感觉腰部常常刺痛、麻木、酸胀,出恭之后腿乏力,走一段路就会弯腰、无力?” “的确如此,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宋心里暗笑:腰间盘突出的都这样,我奶奶都知道。不过还是故作神秘说道:“这便是我所说的折寿之事,老人家,你被阴曹地府的小鬼缠上了。” 陈老太爷闻言大吃一惊道:“我老头子向来与人为善,那小鬼为何找上我?先生,可有破解之法?老夫这里还有些银两,求先生点拨一番。”他彻底被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却神通广大的赛神仙给唬住了,说起话来毕恭毕敬,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我为人算卦不受分文,老人家把银子收回去吧。老人家,你没做恶事,但这恶事是你儿子做的。从卦象上看,你儿子作恶多端,常常欺凌弱小。尤其是今天还收押了一批无辜的人,这些人里有投胎人间的鬼差,阎王爷气不过,这才派了小鬼来磨你。” 陈老太爷一听是自己混账儿子惹的祸,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拱手问道:“那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唐宋摇了摇头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要打发走这小鬼,还要老人家好好管教您儿子。这样我跟老人家出个招……” 陈老太爷把耳朵凑过去听着他讲,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最后拱手行礼道:“先生,实不相瞒,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就是并州知州陈康。老夫这就依先生所言回去教训这畜生,若能逃过此劫,先生就是我陈家的大恩人!”说罢,再三拜谢才离去。 陈老太爷走后,唐宋和乔装成丫头、仆从的白马、李大木相视一笑,匆匆收拾完行头离去了。 并州,知州府,陈康娇媚的小妾正坐在他腿上,此刻陈康两腿大开,上下其手,一口一个甜心的叫着,一层层扒着小妾的衣服。突然,府上的下人王二蹼蹬一声撞开了门,满地打滚的爬进来大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老太爷回来了。” 陈康被他突然一吓胯下之物顿时萎了,黑着脸把小妾推到一边,上去给了王二一个大嘴巴子:“说的什么屁话,我爹回家了有什么好咋呼的!” 王二捂着脸委屈的说道:“老爷,老太爷回来了,他还带回了大爷和一群本地的老人,正在大厅发飙呢。” “大哥也来了?”陈康听罢,一脸狐疑的走了出去。 “你这逆子!”陈康刚到大厅就被自己爹当着一大群人的面给扇了一巴掌。他看着一旁怒气冲冲的大哥和满堂的老人,转而愤怒道:“爹,无缘无故你打我作甚!” “打你?打的就是你这个六亲不认、猪狗不如的畜生!”陈万年说罢又是一巴掌打得陈康天旋地转。 陈泰冷冷的看着这位知州弟弟,冷言道:“二哥你也忒不孝,做了这般事,我这当大哥的都恨不得打你几拳解气。” “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陈康怒火中烧,咆哮道。 “你这逆子,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了许多亏心事!”陈万年也提高了嗓门,训斥道。 陈康想起自从今年杨守一上任后自己就在他教唆下办了不少丧尽天良之事,心虚之下捂着脸不敢回答。 “你这逆子,被我说中了吧!”陈万年又道“我再问你,你今天是不是抓了一批人进大牢?” “是,是。” “你这逆子,你抓了鬼差,如今老夫被小鬼所缠,几乎死于你手!” 陈康听罢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急忙道:“爹,你别听一些江湖术士瞎说,孩儿抓的都是有罪之人。是谁告诉爹这些的,孩儿抓他来对证。” 陈老爷子听罢一口气没上来,向后几个踉跄,陈泰急忙上前扶住。陈万年缓了口气这才又骂道:“你这逆子,事到如今,非要我老头子撞死在你面前吗?我告诉你,快点放人,否则我和这府上一百零八位老人都住进大牢!” “好,好。”此刻陈康渐渐将脉络捋清楚了,教唆老爹的定是那曹家的人,可是此刻他要不放人,真拿老爹没有办法。无奈之下,招手吩咐了一个小吏:“下去,把今天抓的那十几个人放了。” 一旁的陈万年还在训斥,陈康脑中却不断思索如何为此事善后。 曹家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并州,而就在车队走后,陈康也赶到了杨守一府上。 听陈康讲完了一切,杨守一蹙眉道:“百行孝为先,陈大人此属无奈之举。只是官家一个月前便吩咐我但凡曹家商队经过,不仅要仔细盘查,还不能放一个人通过。如今,却是麻烦了。” “杨通判,依你所看我们该当如何?” 杨守一细长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摸着手里的玉牌,冷冷的说道: “杀。” ------------ 第十一章 壮士解腕 更新时间:2014-03-02 自从并州一日后,曹家车队在茫茫草原上行了大半个月,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夏州已经不再是遥遥无期,唐宋他们却又遇到了一桩难事:车队所带的水已经不多了。一百多号人,一百多张嘴,距离夏州少说也有七八天路程,队伍里的病员还在增加,这样下去只怕要功亏一篑。 “李大哥,你怎么看。” 此刻,在唐宋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李大木与白马二人与唐宋面对面相坐,共同商议对策。李大木摇了摇头说道:“唐兄弟,你这方法虽然可行,却实在冒险。派遣少数人加快行路先抵达夏州,再带着水源掉头回来,其中难免有意外,若是迟上一两天,那剩下的人真要渴死在路上了。依我看,此计实在不行。” “怎么不行?”白马反驳道“给我四十壮丁,日夜兼程,我带着他们往返只需四天,哪里有风险?” “白姑娘,天有不测风云,如今车队行至延州,此地距离党项回鹘氏部族十分近,太平时期尚有党项人时常骚扰劫掠,如今战火纷然,若是姑娘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我李某人当不起这个责任!” 李大木也顾不上看白马的脸色,满脸通红的据理力争。 “你这匹夫!”白马正待回击,却听到帐外传来了号角声,顿时警惕的竖起耳朵。 李大木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颤声道:“这是……党项人的羌笛声,难道真让我说中了。” 一直像个死人一样听两人争执不下的唐宋此时却颇为冷静,安抚李大木道:“党项部族劫掠,多是在入冬前和入春后,如今腊九寒天,我看未必便是党项人。走,我们出去看看。” 三人走出帐外,四下观望着。此时夜幕降临,听到笛声熟睡的众人纷纷从帐中走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李大木站到一处高处,抬起手望着远方道:“从东北方向来了一对人马,看装扮,倒不像是党项人。”说罢,李大木猛然一顿,惊恐的大吼道:“快走!来的是四川的马匪!” 这么一声喊,曹家车队的众人顿时乱成了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唐宋急忙高呼道:“大家不要乱,把篝火扑灭,收拾好东西我们向西北方向隐蔽。” 众人纷纷照他说的去做,可是这么大的车队,东西繁杂,哪里收拾的完。眼看马匪已然近在眼前,唐宋一咬牙道:“放弃车队,大家马上跟我走!” “不行!”李大木吼道“这些铠甲兵器就是曹家的命,不能丢!” 唐宋顿时大怒道:“愚昧!再不走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曹家,车队没了我们还能想办法抢回来!” “我李大木誓与曹家共存亡!”李大木坚定不移不动半步,一旁的众人犹豫了半天也有不少站到了他身后。剩下的则都看着唐宋,等着他下命令。 “罢了罢了,李大哥,时间紧急,你我各带一半车队,分成两路走,若是有命活下来,我们在夏州相见。”唐宋叹了口气,转身振臂一呼道:“愿意走的,跟我向西北跑。” 曹家车队分成了两个方向逃跑,那队马匪的领头一人远远看到,眉头一皱道:“团练使,我们要分兵吗?” “不行。”旁边马上之人说道:“月黑风高,分兵危险太大,我们先擒下一路,再去找另一路,他们带着车队跑不远。” 说罢,他指着李大木那群人的方向说:“这边人多,先抓这边。” 马头一掉,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直奔西南方而去。 唐宋他们一群人逃了三个时辰,人困马乏,此时身后已经看不到追兵,再看身边只剩下三十二人,二十辆马车,路上又有人掉了队。唐宋叹了口气,幽幽道:“此番纵然到了夏州,怕也难成事了。” 白马见他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气不过道:“这些事等到了夏州再说,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摆脱这群马匪。” 突然,马蹄声震天,只见那群马匪已然追了过来。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累倒在地,唐宋脸色一沉,指挥道:“大家拿起车上的弓弩,聚在一起,听我号令。”众人于是疲惫的撑起身子,纷纷照做。 马匪逼近,将唐宋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当前一人挥起手中长刀指向唐宋等人道:“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老子是青城县王小波,想活命的就乖乖听话!” 见唐宋等人均不动,似是打算鱼死网破,顿时惹得他大怒,向身后道:“给老子带个人过来。” 身后一阵涌动,只见一个满脸惊恐的男子被推上前来,王小波也不说废话,一刀将他砍成了两段,刹那间尸首两处。 “牛二!”唐宋身后,一个拿着弓箭的汉子满脸是泪,他叫牛大,死的那人正是他弟弟牛二。 王小波见起了效果,嘿嘿的笑了笑,把刀一横说道:“从现在起,每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便杀一人,直到你们肯投降。继续给我带人!” “够了!”唐宋咆哮道“你要钱财就拿去,何必伤人性命,莫非你青城县王小波竟是如此嗜杀之人!” “哈哈哈。”王小波狂妄的笑道“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杀你又如何?” 这是,只见从人群中又被带出来一个人,唐宋身躯一震,这人竟是李大木。此刻他一脸血痕满身土色,必是受了极大的苦。唐宋咬紧牙关,难下决定,眼看王小波手中的刀就要落下,顿时把心一横道:“且慢!” 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唐宋苦涩的说道:“若是投降,能不能放我们一条活路。” “哈,可以。只不过,你这些货物就得归本大爷了。” 唐宋闻言默然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放下武器吧……” 众人听他说罢,相互看了看,将手中的刀剑弓弩纷纷抛在了地上,放弃了抵抗。唐宋看着白马的表情,奇怪的是他从白马的脸上看到的是嘲弄与怜悯,顿时呆呆的说道:“你……” “放箭。” 一支利箭从唐宋耳边掠过,顿时他的头发四散开来。还未等反应过来,他把便被白马一把抓住推上了马,一拍马屁股飞奔而去。白马纵身上马,回头一箭直射王小波,王小波躲闪不及被射中大腿,翻身落马,身边众人连忙去扶,他却一把推开,愤然道:“追!给我追!还有这些混蛋,全都给老子射死!” 唐宋趴在马背上如同灵魂出窍,他蓦然的回头,只见曹家车队的人一个个中箭倒地,李大木的无头尸体已经被马蹄子踩成了烂泥。再转过头来看着白马,这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倒底她看过了多少生离死别才有这般心境。还是说…… 唐宋猛然抬起头,向白马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信守诺言?” 白马一边向身后放箭,一边驾着马狂奔,淡淡的说道:“不错,因为他们不是马匪。” “什么!” 白马收起了弓,在自己的马和唐宋的马屁股上各敲了一下说道:“他们说的是河东的方言,而且真正的王小波是个仗义豪爽的好汉,远近闻名。”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提醒我?”唐宋心中由疑惑转为了愤怒,厉声咆哮道。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壮士解腕的典故。在我看来,曹家这些人都是负担,带着他们迟早要被连累,反正我们的水已经不够了,就算他们今天不被杀死,过两天也要渴死在路上。在我看来,只要你和我能到夏州,就足够了。” 唐宋听罢仰天一笑,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他无比悲伤的对白马说道:“你这个女人,究竟卑鄙到什么程度?” 似乎十分不满唐宋这样说,白马冷笑一声回击道:“千万别这么说,害死他们的可是唐大管事你啊,小女子可什么都没做。” “是我害死了他们。”唐宋顿时感到心中一片悲痛,再无力反驳。 “别说话了,该死,前面好像又来了一队马匪!” 正当唐宋失神时,白马的话把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抬头看去,果然前方有一大批和之前马匪装扮相似的人,不由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居然还是要死在这些肮脏的马匪手中。” 唐宋二人停在了那队人马五步外,他们身后的追兵见到突然出现的这对人马也不敢贸然前进,勒马停下来静观其变。 “前方的好汉。”白马停住马说道“我们是从霸州来的商人,被一伙冒充王小波的歹人所袭击,同伴们死伤惨重。请好汉救我们二人一命!” 那伙马贼顿时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当中一名身着戎装,脸庞俊秀,约有二十几岁的男子驾马走出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姑娘,你们二人先到我的人后面,这里交给我来解决。” 白马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拉着唐宋的马转入后方人群。 那名男子提马上前,指着假冒的王小波说道:“你们就是冒充青城县王小波的歹人?” 冒牌王小波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下是并州团练使裘虎,奉官家之命捉拿走私军火的车队。这二人是车队的领头人,还请好汉行个方便,将他们交给我,在下替官家谢过了。” “哦?你是官家的人?”男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啊,正是。” 刷的一下,大刀片子从裘虎头上袭过,多亏他反应快,否则此时这平原上就又多了一具无名尸首。 裘虎没料到对方突然发难,又何况自己已经搬出了官家这个后台,顿时怒道:“你是哪里来的撮鸟,居然敢和官府作对!” 男子仰天一笑,把刀一横,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阴狠的说:“老子就是青城县王小波。” ------------ 第十二章 守的云开见日出 更新时间:2014-03-03 裘虎万万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在这里遇到了真的王小波,顿时心中懊悔不已,思索着怎么对付这个瘟神。王小波平生最恨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家的人,不管是当初的赵匡胤,还是如今的赵光义,他们四川地区农民的生活都是苦不堪言。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土地分布不均,财富被少数人占有,王小波只恨当初唐末黄巢起义没有打到四川来。所以,他要自己做这个黄巢。这些年来招兵买马,纵横四海,身边已经有了数千忠心耿耿的属下,只待时机成熟,便扯起反宋的大旗还老百姓一个富裕的生活。他骨子里对宋庭视若仇敌,行动上自然也不会给官家的人什么好脸色看。因此,当裘虎说出自己并州团练使身份时,他便二话不说,直接大刀招呼了过去。 “王小波,你胆大包天,你在剑南西道恶名昭著,官家早有耳闻,你可知本官一声令下,你这群乌合之众便会瞬间化为飞烟!” 裘虎此番只带了三百士兵,其中有两百人还是步兵,看着对方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心里实在没底,但是又不敢输了阵势。不料他这番话却彻底激怒了王小波,王小波脸色一寒向身后喊道:“弟兄们,都听见了吗,你们被这位裘大人称为乌合之众,告诉我,你们是吗!” “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就给老子拿好手里的武器”王小波手中长刀再次举起“一个也不要走脱,杀!” 这些被裘虎带出来的并州兵,托了并州地理位置优越的福,平日里养尊处优,根本没打过硬仗,要他们欺负普通人还凑合,可是此刻见到迎面而来一群杀气腾腾的真马匪,不由心中先生了退意。裘虎气不过,抬起大刀,嘶吼道:“怂个蛋,长了卵子的就给老子使劲冲,杀出去!“说罢,他身先士卒纵马与王小波交上了手。 这一交手,裘虎不禁胆战心惊。这王小波天生神力,才交手几个回合,他便觉得虎口一阵生疼。偏偏这王小波刀法大开大合,虎虎生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裘虎心急,刀法也凌乱起来,几次都差点被削中脑袋。这般来来回回又是十几个回合,裘虎渐渐不敌,而他身后的三百军士或是被杀,或是被俘,整个战场只剩下他和王小波还在战。王小波又是一刀砍向他脖颈,裘虎急忙闪开,不料腿上先前被白马射中的伤口发作,剧痛之下闪避不及,整个右臂竟被连肩砍下,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来。王小波把刀一收,呼唤左右将裘虎绑了起来。 裘虎和剩下的几十并州兵均被押到人群中间,白马和唐宋二人骑马到王小波身边,默默等着王小波发落。王小波指着一班俘虏对着白马说道:“两位,这冒充我的人已被我擒下了,怎么发落就看两位是什么意思了。” 白马笑盈盈道:“大当家的好刀法,要说发落吗,我看为绝后患……” “别再杀人了。” 唐宋的脸上古井无波,蓦然说出这句话后,一众人纷纷看向她。白马蹙眉正待劝他,王小波爽朗一笑,先开口道:“这位兄弟,今日之仇可谓不共戴天。这位裘将军虽是被我擒下,但这笔账他还是会算到你头上,你今日不杀他,他日不怕被他报复吗?” “这片土地,今天已经染满了血”唐宋抬起头看向王小波“曹家人的血,他们的血还有你的人,今天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非要都死光了才能结束吗?” “蠢材,不可理喻。”白马在一旁听的气恼不已。 王小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在下唐亮,这位是白马。” “唐兄弟。”王小波说道“今日我死了十几个弟兄,你说这些人不杀,我怎么交代。” “这……” 王小波不再理会他,扭头看向白马道:“这位姑娘,我看你马上功夫十分娴熟,想必不是寻常人家女子,不知是我绿林哪路好汉门下?” 白马微微一笑,不敢说出自己身份:“在下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承蒙一位路过的江湖奇人指点过一些功夫,为曹府办事而已。” “不知姑娘与这位唐公子有何要紧事?” “实不相瞒,这位其实是曹府的大管事,此次去往夏州,是奉命运往夏州一批军火,也是杀头的买卖。” “军火!”王小波两眼放光的看向那一车车东西,喃喃道:“若是我的人装备了这些铠甲,何惧他官家?” 白马顿时感觉不妙,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王小波爽朗一笑道:“哈哈哈,姑娘莫怕,我王小波不是贪得无厌之途。这样吧,我送你们到夏州,路上保你们安全,到了夏州这些军火你们分我一半可好?” “这要问这位唐大管事了,我可做不得主。”白马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唐宋,王小波也随之看向了他。 “三成。”唐宋抬起头道“最多三成,再多便会误了我们的事。” “三成就三成吧。”王小波摸着额头道“最讨厌和你们这些生意人讨价还价,奶奶的,老子从小就不是这块料。哦,为了表示诚意,这位裘大人我就不杀了,剩下的人愿意随我入伙的我也不杀,不愿意的就通通砍掉双手放走。这些马匹,我也全都收下了。” 唐宋闻言张了张嘴,也不再说什么了。 放走了裘虎和他十几个被斩去双臂的亲兵,唐宋二人盘点了一下剩下的人和货物就跟在王小波后面上路了。货物一车也没少,人却只剩下三十几个。一路上,唐宋只是沉默,和白马之间基本上没有几句话。倒是白马和王小波二人一见如故,并排骑着马,一路上有说有笑,颇为投缘。 “王大哥,你说那县令听说你去击鼓鸣冤,当时就收拾家当跑了,真是好笑。” “嘿嘿,我那次倒真是有心报官,可是官没了,我就只好自己坐在台子上审了。那个破落户,当时就被我就地正法了。“ “好个就地正法,对付恶人,就该如此。” “我说白马妹子。”王小波看了眼身后的唐宋,悄悄问道“你对俺说实话,那个唐管事是不是你家相公?” “额,额,不是,怎么可能。”白马跟不上他生硬的话题转移,一时震惊不已。 “还好还好。”王小波沾沾自喜道“我看那唐管事虽然颇有大家风范,但心慈手软是个短命相,你要跟了他才叫委屈了。要说你这种巾帼,还是和俺这种绿林英雄最般配。” “心慈手软吗”白马慢慢回味着这句话,猛然醒悟过来道“王大哥,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王小波老脸涨的通红,像个腌的酱萝卜一般,支支吾吾道:“我是说,我和白马妹子一见如故,十分中意,不如姑娘完成这份差事后就跟我回青城县吧。俺一定风风光光,明媒正娶,用八台大轿,娶你进王家老宅……” “打住打住。”白马这才省得感情这马匪头子是看上自己了,连忙说道“王大哥,妹子拿你当大哥看,你哪能对我有非分之想?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王小波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晓得,只是这几日与你接触十分喜欢,眼看就要到夏州了,分别在即,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难受,罢了罢了,俺不再提了。” 两人这边谈笑风云,殊不知身后的唐宋看的是两眼冒火。 这几日,白马有意疏远他,那王小波瞧不起他的妇人之仁也不甚搭理他。在他眼中,这二人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个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倒是十分般配。只是不知为何,看到白马与对方十分亲近的姿态,他却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明业火。难道我也很中意她?不可能,唐宋马上排除了这个想法。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在我面前行凶,我怎会中意她,何况我此生所爱的只有沐儿一人。哦,一定是昨天吃饭时吃的大蒜太多了,有些烧心。该死的,说过多少次不能把大蒜当饭吃,这群马匪还是不懂。 就这样,唐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两日过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夏州地界。王小波令众人停下了马,恋恋不舍的对白马说道:“白马妹子,前方就是夏州李继捧的地盘了,我的人就不方便过去了。你们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进夏州城,他日有缘再相见……” 白马嗤笑一声道:“王大哥何必说的像生离死别一般,放心,此番事了,小妹一定去青城县上门拜谢王大哥。” “咳咳”唐宋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行了个礼说道:“有劳大当家一路护送,这十五车军火是事先承诺的,这些马匹也转赠大当家了,我祝大当家的今后武运昌隆。” “哎呀,唐管事太客气了,俺哪里好意思。李顺,去接收马匹。”王小波听罢大喜,接收完毕后乐滋滋的告辞了。 王小波走后,白马狐疑的看向唐宋,问道:“哎,你这个守财奴怎么舍得送那么多匹马给人家?” “哼!”唐宋冷哼一声,自然不愿说出是不想白马欠那马匪的情。 “我这是知恩图报,你懂什么。”说罢就驾马走到了车队前方。 “嘁,大傻冒。”白马翻了翻白眼,接着也跟了过去。 ------------ 第十三章 夏州的选择 更新时间:2014-03-04 几经辗转,多少波折,唐宋一行人最终成功抵达了夏州。不同与之前的霸州和并州,夏州在西北一隅俨然自成一国。爵位世袭,州内官员可自行任命,拥有自己的独立军队定难军,除了每年向朝廷进贡少的可怜的赋税,夏州李家几乎成了实际意义上的西北王。夏州东西二百一十五里,南北七十里,比之开封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民风彪悍,党项回鹘人散居,李家的祖上也是源于拓跋氏族。少数民族尤其注重自我保护,谁若是敢欺辱他们一人,便会招来全族的报复,因而夏州管辖内,还不曾发生过严重的暴乱,连羌人都不敢来这里劫掠。 进了夏州之后,忽然间天上就雷霆大作,风雨欲来。唐宋等人赶忙奔向最近的一家客栈,麻利的把货物通通遮好,又盖上一层布,这才长吁一口气走进了客栈。一声响雷过后,倾盆大雨如至。 唐宋进到客栈,直接从怀里掏出两锭元宝往柜台上一砸,学着李大木的语气大咧咧的说:“店家,有什么好吃的、好酒,统统都给洒家招待上来,只要我这群兄弟们吃好了,洒家少不了你的打赏。” 这老板是个五旬左右的男子,一副精明的样子。见到唐宋掏出两个元宝,顿时眼睛放光,嬉笑着把元宝揽到自己怀里,说道:“大爷您稍等,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上好酒好菜。”说罢,扯着嗓子向厨房喊道:“赶紧的给老子做十桌“状元宴”,莫让客人等急了!” 唐宋笑了笑,看身后众人已经坐定,皆是四人一桌,唯有白马独自一人坐在一桌前正在出神。唐宋犹豫了一番,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淡淡说道:“已经到了夏州,老爷承诺你的大功劳,还不去取吗?” 白马哼了一声道:“功劳老老实实的在那,我不去取,他也跑不掉,何况现在还不是时机。”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唐宋先说道:“白马,这次的事过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白马皱了皱眉道“自然是送你回曹家,顺便和曹安交代一下。之后就回去面见教主,向他请罪,再把这功劳一说,是生是死看教主怎么处置我了。” 白马眨了眨眼睛,看着唐宋问道:“你呢?继续做你的大管事?我猜曹安应该会给你不少好处。” 唐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了沐儿,这次回去就带她离开曹家,去游历天下,做一对快活鸳鸯。” “你,就只想这个?难道你不想做官吗?”白马把声音放低了,不自然的问道。 “做官?做官有什么好的,你看枢密使这么大的官,不还是不得自由吗?” “笨蛋,你脑子里只有一个沐儿啊。要是你做了官,就能用权利扫清那些和你作对的人,荣华富贵温柔乡,不知到时多少女子要争着被你欺负呢。”白马看着一旁的桌子,淡淡道。 唐宋严肃道:“我脑子里还真就一个沐儿。不瞒姑娘,我对做官之事实在不感兴趣,以前我就讨厌社会上那些人假惺惺的样子,为了金钱不顾一切,六亲不认。沐儿她太单纯,什么都不懂,我只想保护她不受欺负。” “单纯?我看,最单纯的就是你了。”白马说完,悻悻的扭开了头。 “来喽,烧花鸭,烧白鹅,蒸羊羔,炒猪肝……”正当两人没话说时,一桌香喷喷的饭菜适时的端了上来。 唐宋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对一大桌饭菜却无从动筷子,因为白马的吃相真的吓到了他。这些天来,路上没什么吃的,吃干粮的时候白马也一直显得斯斯文文。可是现在这些大鱼大肉一上,白马瞬间就不认人了,两手并用,连拿带抓,唐宋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女刺客一路随自己受了不少苦,也不管她,准备自己吃自己的。唐宋刚刚夹起一块鸭腿,低下头还没放入嘴中,就感受到从对面忽然传来一阵杀气。唐宋大惊,急忙抬头,却见白马一双眼睛正目露凶光,嘴里还咬着块羊羔肉。唐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将鸭腿肉放下,白马这才移开目光,收敛杀气。唐宋见鸭肉动不得,便去夹牛肉,不料杀气又一次袭来,唐宋恼羞成怒,将筷子一扔道:“你是要饿死我吗?这也动不得,那也动不得,你一个人又吃不了许多……许多……”唐宋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的菜已经少了一半,白马正在那里擦着嘴。 “你一个大男人和我一弱女子抢吃的,真不害臊。我吃饱了,你吃吧。”白马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倚栏听雨。 “我……我……”唐宋看见身到身边的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再看一眼桌上的饭菜,烧花鸭、烧白鹅没了鸭腿鸭翅和外边的皮,蒸羊羔、嫩牛肉剩下一堆剩渣,只有猪肝和一堆素菜还是满满的。唐宋心里默默流泪,诅咒着白马变成一个肥婆。 众人吃过饭,在客栈里又等待了一番,雨也停了,于是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唐宋又唤来那老板,给了他一锭银子,老板笑嘻嘻的收下,一对小眼滴溜溜的转着说道:“大爷,您是从外乡来的吧,不知此番到夏州是为了做生意还是有别的事?” 唐宋思量着这点老板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点有用的信息,便说给了他听:“不瞒你说,我是奉命给节度使李继捧大人带一批货物来的。” “哦,原来是给李节度办事的大人。那老夫可提醒您一句,前几日李节度的族弟李继迁从银州赶了过来,正对夏州的官员进行一番大的调动,据说还查出了几个朝廷的耳目,您这番回来,可千万当心,莫要惹到了他。” “竟有这事?掌柜的有心了,多谢掌柜的提醒,在下自会小心。”唐宋思量着要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白马,说不定这李继迁是个变数。 出了客栈,唐宋等人便朝着李继捧的府上去了。 此时此刻,李继捧的私人住宅内,他正一脸凝重的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族弟李继迁。李继迁愤愤不平的大声说着:“表哥,这官家招你入朝为官,摆明了是挖好了坑等你往下跳。你一向精明,如今怎么答应了他!” 李继捧带他说完,默默的抚摸着老檀木椅子的把手说道:“继迁,这些事情我如何不知。只是现在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我要是不去,那夏州才是真的完了。” “表哥,我们夏州怕他什么鸟大宋。我们定难五州扯起旗子反了,再联合北辽,不信灭不了他大宋。” “继迁啊,宋人奸诈,我定难军虽然骁勇善战却不是他们的对手。若非有大辽牵制,他赵光义早就亲征来灭我了。如今招我入朝,只不过是来试探我罢了。” 李继捧幽幽的站起来,抬起头看着天空道:“父亲临终前将夏州托付给了我兄长李继筠,无奈兄长年初暴毙,死因我不说你也知道,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拜龙教。这一次,我急召你来,帮我肃清了拜龙教的奸细,暂时身边是没了危险。夏州百姓视我李家为官家,那赵光义怕的是我像父亲一样继续坐大,直到他管不住。本来我也不怕他,可是自从得到秘密为我们提供军火的曹彬被软禁之后,我便有些担忧了。” “没了曹彬,我们就去向府州折家借工匠,再说我银州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军械,我不信他赵光义老儿真敢来动我们。” “不好办啊。”李继捧苦笑道“这次收到请帖的不只是我,折御卿、杨重勋也被官家请去开封府。麟府二州同气连枝,向来与我夏州不合。我担心他们未必肯助我们。所以我这番入京,只是为了稳住他赵官家,继迁,我走后夏州便全权交给你打理,只要我夏州韬光养晦三四年,到时我想办法逃回来,就是赵光义亲征,也奈何不了我。” “表哥你莫要诓我。”李继迁摇了摇头道“入了宋庭,哪里还能有活路,岂不见太子赵德昭之事?” 李继捧默然,太子赵德昭,两年前莫名其妙得了怪病不久就不治身亡。可是现在他骑虎难下,这位族弟虽然机警,是一位帅才,可这官场的勾心斗角却不如自幼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自己。李继捧淡淡道:“继迁,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为了定难五州的未来,这一次,我必须去!” “表哥!” “禀告大人,外面有一男一女求见,自称是从霸州曹家来给大人送礼的。 李继捧与李继迁二人面面相觑,李继迁道:“曹家?难道是曹家派人来我夏州求援的?” 李继捧沉思一番道:“去把他们带进来。”转过身来他又对李继迁说道:“继迁,你暂且藏在我屋内,先不要让这二人见到你。” “这是为何?”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了,快去快去。” 李继迁摸着脑袋,莫名其妙的走进了内屋。 ------------ 第十四章 白马的功劳 更新时间:2014-03-05 李继捧比唐宋想像中看上去更为儒雅,在他印象里,夏州从官僚到百姓大多是虎背熊腰,有缺教化的蛮夷之人。可是眼前这位李节度不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的风范,言谈间引经据典也是信手拈来,让唐宋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种族歧视太严重了,至少和这位李节度相比,他更像一个粗人。 唐宋开门见山的向李继捧说出了曹彬的打算,态度极是诚恳。出乎唐宋的意料,李继捧听完二话没说一口答应,甚至还主动提出要随他二人回京面圣。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的唐宋顿时傻了脸,反而思索起这李继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白马在唐宋的身边,此时却默默一笑。李继捧看着唐宋,微笑道:”前些日子官家来了书信,招我入京,如今既然二位替曹府为我带来了这份大礼,我自当保曹府上下周全。二位且回客栈稍后,等我交待完府上和夏州的事,我们明日就出发。” “李节度光明磊落,义薄云天,在下深感佩服。那么在下就回客栈,听候节度使的差遣。”唐宋再三拜谢,这才与白马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二人走后,李继捧默默说道。 “表哥。”李继迁走了出来,看到李继捧喜忧参半的表情,欲言又止。 “不必说了,继迁,夏州我就交到你手上了。” 竖日,唐宋整顿了人马,在城门口恭候着李继捧。不多久,在一班夏州百姓和臣子的拥护下,李继捧一路微笑的走来了。这次离开夏州,他拒绝了一干侍卫保护左右的请求,坚持要孤身一人离开。身手矫健的上了马,恋恋不舍的看了夏州最后一眼,便跟着唐宋他们一路渐渐远去。 一路走着,没了来时的货物,行路也快了许多。李继捧独自一人骑着枣红大马走在所有人前头,没有回头说过一句话。唐宋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驾马追了上去,和李继捧并肩走着,淡然一笑道:“李节度,此番入京只怕少不了官家的为难,你真的就不做打算吗?” 李继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们拓跋氏一族,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赵光义就算想要我的命,我又有何惧哉!” 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唐宋心里狐疑道,昨日见他还是个文质彬彬的样子,今天就直接在自己面前直呼官家的大名,这个李继捧还真是喜怒无常。不过记得宋史上说过,他入京后没过多久就死了,也是英年早逝。想到这,唐宋偷偷瞥了他一眼,见李继捧依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叹了口气。 “唐管事,这里已经出了夏州的地界。“ “哦。”唐宋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我是想提醒你。”李继捧突然勒马止步,面色阴沉的说道“你现在已经了可以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唐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李继捧仰天大笑,不阴不阳的说道:“哈哈哈,拜龙教的人行事这般小心吗,若是换做武德司,只怕早就按耐不住了。” “他不是拜龙教的人。”白马提马上前,一脸平淡的说:“在下是拜龙教四头领白马,李节度,没想到我们的计划你早就知道了。” 李继捧颇为欣赏的看向白马,赞叹道:“白头领果然深藏不露,我万万没想到,拜龙教派来刺杀我李继捧的居然是个女人。当真如此小瞧我吗?” 白马双手各掏出了一把短刀,骑在马上气势凛人的说道:“李二公子,你若觉得奴家是个女人便掉以轻心,那我杀你可当真是没了乐趣。奉劝一句,我白马共执行过四十六次任务,杀人三百一十五,其中三百零一人都是像你这般自负甚高的男子。” “白马!”唐宋挡在她马前,大叫道“你从未告诉我拜龙教要杀李节度。我曹家一身安危都系在他身上,你不能杀他!” 白马冷眼瞟了他一眼,阴森森的说道:“唐元明,你给我滚开,他的人头就是曹安答应给我的功劳。” “好笑,好笑,居然有人把我李继捧的人头当做一件功劳送人。唐管事,你让开,我的人头,就送给这位白头领了。” “你傻了吗,这女刺客武艺高强,她要杀你你还不跑,说什么胡话。”唐宋心急火燎的扭头朝李继捧喊道。 李继捧嗤笑一声,把双臂张开道:“我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到开封府,你放心,我死之后,只要这位白头领带着我的人头在赵光义老儿面前美言几句,只说杀我的功劳曹家也有份,到时他赵光义自然不会再为难曹彬。” 唐宋还待劝他,白马却收起了双刀,从怀中拿出飞刀打在唐宋马腿上,那马吃痛顿时把唐宋从马上颠了下来。白马目视着李继捧,冷冷道:“我讨厌被猎物给算计,就像现在这样。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难得姑娘还容我这将死之人说上几句,实不相瞒,在下舍得这一身皮肉,正是为了夏州的基业。” 李继捧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他看着夏州的方向,幽幽道:“我已经秘修一封书信,此刻应该已经转达我弟继迁手中。我死后,继迁将遵我遗命,率定难五州扯起反宋的大旗。麟州杨家,府谷折家,听闻我的死讯必然以为官家要对西北诸藩动手,一定会跟随继迁联合抗宋。我本来打算是自行了断的,没想到我前几日却得到消息说是拜龙教已经派人冲我来了。赵光义实在太蠢,他若是容我多活几天,哪怕是见过他之后再杀我,也不会令麟府二州陷入绝境。如今我刚离夏州就遇刺身亡,你说,天下人会怎么想?” “你说这么多给我听,不怕我反悔吗?要你人头的不是官家,是我,我只是把你当做我在拜龙教高升的一份大功劳,并不曾想到这许多。如今听你说罢,我若真杀了你,才是得罪了官家。” “姑娘何必骗我一个必死之人。拜龙教的人,想杀谁不是说杀就杀,你心里自然也明白,就算我死的不是时候,但是对赵光义来说你帮他铲除了一个大的祸患,自然论功行赏。姑娘,动手吧,在下已经说完了。”李继捧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来。 父亲,大哥,夏州我保住了。 白马默然,举起了手中短刀,慢慢骑马到李继捧的身边。 “最后让你做个安心鬼。曹家告诉了我官家召你入京之事,我怀疑曹家只是配合官家演了一出戏。” 白马举刀,唐宋怒吼:白马刀落,李继捧殒命。 血染夏州城外。 “哈哈哈哈哈……”唐宋疯疯癫癫的看着李继捧的尸身从马上跌落,满目怒火直射白马:“白马,恭喜你又得了一件天大的功劳,我祝你平步青云,大大的功劳!” “啪” 白马下马,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了唐宋的脸上。 “唐亮,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视人命如草芥,但我告诉你,这才是这乱世正确的生存手段。这一路走来,我只以为你长进了许多,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妇人之仁。你要是继续留着这份善良,你自己早晚要落得惨死,沐儿,你也保护不了。站起来,给我看看你身后,这些人跟你受了这么久的苦,还等着你带他们回家,你若只会这里悲天悯人,我,瞧不起你。” 白马说完,就转过身去,拖着李继捧的尸身走到一旁,挖起坑来。唐宋惨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我果然很讨厌她。唐宋这么想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白马跟前,蹲下来和白马一起刨坑,二人间也不再言语。 “啪。”一声,夏州衙门内,檀木公案在李继迁一掌之下断成两半,接着是茶几,桌椅,古董花瓶,全部一一遭殃。夏州的官员战战兢兢,不知道里面那位暂代夏州节度使的李继迁大人到底为了何事如此生气。一番议论后,李继迁带来的亲信张浦被一众官员推进去查看。张浦走进屋子,就见到处都是破烂的家具,自己的主子正坐在一堆碎木头上满脸是泪,手上的鲜血洎洎的向外流着。张浦一声大叫,赶紧奔上去扶起李继迁道:“我的天爷,您这是怎么了,大人啊,您有什么想不开的说给我听啊。” 李继迁伸出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张浦,我告诉你,我呀打算造反了。” “哎呀,大人,您怎么还说起胡话了。” 张浦没说完,李继迁一张书信甩到了他脸上,张浦细细读下顿时脸色大变,抬头看向李继捧,李继捧突然一下把他按在了地上。 “张浦,我要报仇,要造反,但是还不能声张,不然会令兄长的苦心就毁于一旦。你马上回去绥州带我书信通知继冲早作准备,我会和夏州的重臣亲信相商,一次性把他赵光义的狗奴才全部铲除,我要把他赵光义在定难五州的势力连根拔起!” 李继迁红着眼睛,凄怆之色一扫而光,脸上渐渐扭曲成了吓人的狞笑…… ------------ 第十五章 物是人非泪先流 更新时间:2014-03-06 大年三十晚上,曹家庄一百多户人家还沉浸在大年夜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准备着年夜饭。自打曹管事带着庄上强壮的男人去了夏州,庄上就只剩下是妇孺老人。庄上的女人们心里默默盘算着日子都过了个把儿月,自家男人应该这几天就能回来了。心里面这样想着,她们干活时也加了把力气。热乎乎的年夜饭一盘又一盘的被端上了饭桌,火炉子烧得正旺,家里的床也暖乎乎的,女人们倚着门看着男人们去的方向,眼中尽是期待。 李光棍孤身一人,又体弱多病,平日里只靠着为曹家做些杂工才能混口饭吃,唐宋这趟出去也就没有带他。他打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如今大过年的,家里就他一个人也实在可怜得很。于是,早早的吃了晚饭,李光棍揣着两条胳膊,到街上见到小娘子就去搭讪。 “李家娘子,李管事这次出了大远门,说不定会带个夏州的羌人小娘们回来啊,你还在这等甚,跟俺到董家娘子那坐坐去。” 李刘氏见他这幅嘴脸,倚着门窗笑骂道:“你这泼皮,又拿言语来撩拨老娘,等俺男人回来,非叫他打你个半死不活。” 李光棍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道:“李家娘子你对我这般凶悍,俺李光棍哪敢惹你,得得得,俺去找董家娘子。等李管事回来,俺再来你们家给你们夫妻俩拜年。”说罢就缩着手和脖子走了,一路和庄上的女人耍嘴皮子,讨骂,他心里倒是觉得十分欢快。 “你们看那,是不是唐管事带人回来了。”村口的胡杨氏眼力好,远远看到村子几里外尘土四起,便大喇喇的喊道。 众人听她一喊,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到又近了些,有人便摇头否定道: “我看来的人不像他们,你看这些人都没几个骑马的,咱们男人去的时候那可是骑着大马驹去的。” “咳,这么多人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哪见过有那么多人来咱们庄上的。” “唉,好像真不是,你们看,他们手里都提着刀,好吓人呐。” 众人这时才感到了不对劲,来的这群人个个手中拿着鬼头大刀,一身裘袄,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一股杀气。有些胆怯的女人纷纷躲进了家里,胆大些的还站在门口看着这群人。人群中,一个骑在马上的汉子走了出来。这人满脸虬须,左臂的袍袖空荡荡的,右臂筋肉分明,握着一把六尺长的大砍刀。他纵身下马,看着前方不明所以的妇孺,残忍的一笑,向身后的人说道:“一家家的搜,凡是活人,无论男女老幼,不得留下活口。杀!” “血染江山的花,怎敌你眉间一朵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声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唐宋一行人离曹家庄已经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了,心情转好的他不自觉地在马上哼起了歌。白马从未听过曲调、歌词都这般奇怪的歌曲,顿时好奇道:“这首歌我以前从未听过,曲调不拘一格,听罢竟让我心里起了波动。不知道这是哪位大家所作?” 这些天来唐宋对白马虽不似一开始那般信任,态度却也好转了许多,闻言笑着解释道:“这首歌名字叫《倾尽天下》,至于作者是谁没人知道,我也是从一位老人那里听来的。” “你继续唱吧,我听着。” 唐宋于是也不再说话,长吸一口气,嘴里轻轻唱着: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曹家庄,此刻宛如一片人间地狱。裘虎被王小波放过一命,转而记恨起了唐宋。砍他手的王小波,他斗不过,但是曹家他是有把握解决的。回到并州之后,裘虎点齐了四十多名骁勇的亲兵,亲自带着他们辗转到霸州。沿途的关卡一旦阻拦,他便拿出并州团练使的身份去压,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几人敢不许他通过的?可怜这曹家庄一百多户人家,留守的尽是些妇孺老人,哪里是这些匪兵的对手,全庄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哀嚎声中夹杂着妇女被凌辱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裘虎带着三两个亲兵提到闯入了曹府,护卫曹顺几人见来者不善,连忙拿着武器挡住路。无奈他们着实不是裘虎的对手,几个照面便被裘虎他们给抹了脖子。曹府的后院,早有人通报了消息,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来不及收拾细软,曹安把二位夫人和一干婢女唤到一起,面色凝重的吩咐道:“这伙歹人来历不明,但从他们的人数和身手来看,都不是寻常的劫匪。这番怕是难以逃出去了,万幸的是人杰和丹阳都去了开封府二哥那里过年,我曹府不至于被灭满门。待会那伙歹人闯进来,你们免不了受辱。不想受辱的,就……就自行了断吧。” 曹安说完,将一把剑抛在了桌子上,眼睛里泛起了不忍之色,两行浊泪呼之欲出。 潘雅儿拿起剑,抚摸着剑背,柔情似水的说道:“嘻嘻,老爷,妾身也是将门之后,从小就见惯了这打打杀杀,今日妾身是不怕的。妾身自13岁嫁给老爷,和老爷做了16年的夫妻,老爷知道雅儿脾气暴躁,事事忍我让我,妾身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是未能为老爷产下子嗣,有愧列祖列宗,此外再无他求。老爷,妾身走了……” 剑刃精准的插入了心脏,潘雅儿婀娜的身姿瘫倒在曹安怀中,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渐渐,渐渐,渐渐的定格在了那一瞬。 “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 白马见唐宋突然不唱了,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唐宋在马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呢喃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看着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曹家庄,唐宋笑道:“怕是我太思念沐儿了,走吧白马,我们回去见老爷。”说罢,唐宋一马鞭抽下去,奔向曹家庄。 血染大地,哀嚎遍野,唐宋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凄惨景象,难以置信。他弯下腰,抱起躺在血泊之中的一具不完整的尸体,探了探鼻息,已经……断气很久了。 当铺的门被砸开,掌柜的一家四口的尸体躺在血泊中,脸上布满恐惧之色。两个拿刀的歹人正从当铺里走出来,他们一眼看见了唐宋和抱着各家亲人尸体痛哭的众人,毫不犹豫的就飞身冲了上去。白马怕唐宋有失,连忙祭出飞刀,取了一人性命,跟着一记飞腿铲倒了另一人,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割破了他的喉咙。白马从尸体上站起来,恨恨的说道:“该死,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谁指派的,看情况,曹家庄的百姓已经被他们杀尽了。” 唐宋漠然捡起了那死人身边的刀,直挺挺的从白马身边走了过去。 “唐宋,现在此处危机四伏,你最好……” “给我闭嘴。”唐宋的面色如霜,脚步不停,低沉的说道“沐儿一定在等我,她不可能出事,我要去救她。” “唐亮!” “白马,帮我杀人。” 唐宋立在原地,一脸凄凉的笑着看向白马。白马长久以来波澜不惊的内心此刻却被唐宋的表情所震慑,到嘴的话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曹府的大门大大的敞开,门口的尸体已经证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厨子王福海胸口插着自己做菜的菜刀,嘴角的鲜血还在不停溢出,身体痛苦的抽搐着。白马从他身边经过,挥刀为他结束了痛苦,转向内院走去。唐宋提着刀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到了曹家后院的内厅门口,白马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原地。唐正在提放着身后突然有人袭击,感受到白马的怪异,边扭头边问道:“怎么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唐宋听完扭过头来,怔怔的立在原地。大厅之内,房梁上悬吊着四个婢女的尸体,就在她们下方的柱子上,曹安的尸体被钉在了上面。一把鬼头大刀从这个老人的胸前贯穿而入,在他尸体的脚边是大夫人的尸体,大概她不愿忍受失去清白之身的屈辱已经自我了结。即使已经死去,尸体看上去还保持着优雅从容。唐宋跪在了地上,狠狠的朝着曹安的尸体磕了三个头,放声大哭。 白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突然,唐宋停下了哭声,声音有些扭曲的说道:“沐儿不在这里,她一定是落到了这伙歹人的手中。我要去救她,我去救她!”说完他便发了狂的拿起刀冲了出去,在院子了疯狂的挥砍着空气,口中大叫着:“出来!你出来!来杀我啊!来啊!” 裘虎在曹家庄出口处外清点了人马,发现比带来时少了两人,正在疑虑,忽然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呐喊。他狐疑的看了看身后已经没有活人的曹家庄,对着亲兵说:“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剩下的人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罢,就带着三个人提刀朝着曹府方向去了。 ------------ 第十六章 分别 更新时间:2014-03-06 (之前有读者提出铜镜是摔不碎的bug,现在已经修订成摔破,感谢迦太基的失落) 我总是逃避,总是以为这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的。 我讨厌杀人,杀人是最直接最愚蠢的方式。 原来最蠢的是我。 “唐亮,是你。” 裘虎踏进大门,看到了跌坐在地上恍若疯狂的唐宋,张狂的大笑道: “本来只想杀光曹家的人,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天可怜见,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让我杀。今天你,还有你身边这个小贱人,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沐儿在哪?” 唐宋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裘虎。 “什么沐儿?老子今天杀人的时候可没有问过名字,唔,难道是你的姘头?我手下那群兵今儿个倒是上了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说不定你那姘头也在其中呐。” “你是个恶人,你这种人才是最该死的。一切因我而起,我若没有阻止王小波杀你,曹家庄便不会有今日。我才是害了曹家庄的凶手。” ”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你这种天真的蠢货根本不配活在这世界上。“裘虎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是啊,好人是不适和生存在这世上的。”唐宋低下了头,发出一声嗤笑。 ”砰“ 裘虎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的家伙,此时却睁着血红的双眼和自己对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气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横刀接下了自己这一击。虽说自己只有一臂,但是这个没练过功夫的家伙居然能接下来,当真令他感到错愕。这么一个瞬间,两人的刀已经被白马从中挑开。 白马手持两把短刀挡在唐宋身前,淡淡的向身后的唐宋说道:“你太逞强了,这个人让我来杀,你帮我挡一条杂鱼,我来对付三个。” “对不起。” 唐宋说完,指着那三个裘虎的亲兵道:“白马,这三条杂鱼就拜托你了。裘虎,我一定要亲手杀。” “大言不惭。”裘虎又是一刀劈来,白马一个躲闪到了一边,三名并州兵顿时默契的围了上去。白马虽然武艺高强,但此刻同时面对三人围攻,也分身无暇,只得无奈的把唐宋留在了裘虎面前。 唐宋手里握着刀,不断招架着裘虎凌厉的攻势,只是他终究不是裘虎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只觉得胸口如撕裂般痛,血液翻腾,虎口欲裂,渐渐抵挡不住。裘虎趁势发难,大喝一声一刀横劈唐宋胸前,志在必得。亏得唐宋腰力过人,几乎把身体翻成了九十度才堪堪躲过这一削。不过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裘虎的下一刀已经砍了过来。生死之间,唐宋已然陷入了绝境。 白马和那三人纠缠了许久,终于寻了个破绽将三人击杀。转过身来就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失声大叫:“小心。” “呃……” 裘虎感觉眼前渐渐地开始模糊,手无力的松开了还插在唐宋身体里的刀,不甘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能在刀贯穿胸口的情况下反而起身一刀杀死了自己。这个叫唐亮的小子,难道真的是阎王爷派来送我下地狱的?想到这,裘虎释然一笑,吐出一口鲜血,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一切都结束了。唐宋长嘘一口气,四肢大敞,脸上带着安详地笑容,慢慢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啊,沐儿,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你。 白马失魂落魄的移动着步伐,慢慢走到了唐宋的身边蹲了下去,颤抖着手放在了唐宋鼻梁下。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白马无力的垂下了双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喃喃道:“你这窝囊废,只做了一刻钟的英雄,便去了吗?我为什么会为你这个过客感到悲伤?” “白马,你现在这幅表情,不知要迷倒多少凡夫俗子啊。” 白马警惕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面若桃花的男子背着把怪异的长枪站在墙头上,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金狐狸。"白马冷冷的注视着他“你来晚了,你的猎物已经和猎人同归于尽。” 金狐狸哈哈一笑凌空将一样东西掷向白马,白马顺手接下,伸开手掌一看,原来是一颗淡蓝色的圆润药丸,不禁愕然道:“这不是……” “尸鬼丹,那老蛤蟆最得意的杰作。”金狐狸悠悠的说道“你给这丧门星服下吧,若是未伤及心脉,半个时辰后就能醒来。只是若想治好,怕是不可能了。” 白马拿着药丸迟疑道:“你为什么要救她?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金狐狸听了一耸肩道:“本来你们遇到哭丧二老之后,我就跟了上来打算出手取他性命,可是一看到你在场,我便迟疑了。等到了并州,我又想取他性命,不料却被一个老道士出手阻拦了。我和那老道士过了几招,竟然完全不是他对手,被他逼着打发走了。几日前,那老道士走了,我却又接到教主的急讯,要我留着这小子的命,说是有位大人物和他有莫大的关系。也真是晦气,一会儿要杀一会要救,合着我这次出来就剩跑腿了。” “大人物……”白马疑惑的说道“什么大人物会和这家伙有关?” 金狐狸嘁了一声道:“我猜那大人物八成还是那老道,那老道只说这小子是个什么“奇士”,我问教主,教主也不告诉我。那个,白马,你杀了李继捧的事我已经报告了教主,等处理完这小子你赶紧回去亲自复命吧,狐狸我先走一步。村口那几十条个杂鱼,我来时顺手帮你解决了,不必谢我。呼哈哈哈……” 金狐狸笑声还在耳边,身影已然不见了,轻功显然比白马还高上一筹。 白马眉头紧蹙,跪坐在地上,把唐宋的投放在自己大腿上,喂他服下了那颗尸鬼丹。而后,费力的将他抬进了屋里。 唐宋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本来尸鬼丹是化死气为生气,能够把将死之人的命给拉回来。无奈连唐宋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身体里几乎全是死气,尸鬼丹化了四个时辰,终于把自己给化没了,唐宋体内的死气也只去了八分之一上下。不过,他的命总算是保住了。等他睁开眼来,就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白马坐在床脚看着他。 “我没死?”唐宋淡淡问道。 “你很失望吗?” “谈不上失望,老天爷不要我这条贱命,那我就只能好好活着了。”唐宋忍着胸口的痛坐起身来,说道:“我休息了多久?” “四个时辰。” “差不多了,等安葬了老爷他们,我也要离开这里。” 白马犹豫一番道:“我把尸体都拖到了街道上,不过实在太多了,埋起来怕是费些时间。” 唐宋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说道:“你一个女子,自己搬运这么多尸体,辛苦了。” “你还是,很讨厌我这种冷血的性格.” “没有错,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是对的。” 唐宋说罢,穿上靴子走了出去。 曹家庄的街道,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如今尸体一路铺出了百米,称为黄泉路也丝毫不夸张。 “尸体太多,即使埋在一起,挖坑也要挖到明晚了。”白马这样说着,却被唐宋打断了。 “白马,我想放一把火。”唐宋站在曹家庄外,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说。 “我要放一把火,让他们和曹家庄一起离开这里远远地,去天堂,去仙宫,去那九天佛土,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去那里。从今以后,这世上只有唐宋,没有唐亮,唐亮一直只属于曹家庄。” 白马看着唐宋的脸庞,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重新审视着他。半响,默默说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具具翻看了尸体,这里面没有沐儿的。沐儿一定还活着,既然如此,我就一定要找到她。不过,在那之前,我准备先去一趟汴梁。” “汴梁?你要去找曹彬?” 唐宋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过,唐亮已经随曹家庄去了,从此我和曹家也就没了关系。如今我唐宋只是想要真正的活出个人样,在这大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去汴梁,是因为我要做官。” “你……” “我要做官,我要做最大的官,我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着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因我而死,再也不会牺牲任何人。” 白马听罢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去太平客栈找那个跑堂,他是我的眼线,自会通知我。” 天色越来越黑,唐宋和白马将庄上的柴火通通搬了出来,把曹家庄围了一个大圈。直到放下最后一束柴火,唐宋看着夜色中朦胧的曹家庄,抚摸着胸前的伤口,悲从中来:“我又成了一个人了。” “唐宋。” 唐宋扭头,见白马已经准备好了十几束火把,摆放在一起。脸色不自然的看着他。 是啊,还有她,原来我从来没把她当成过自己人。唐宋在心中自嘲道。 “马上就可以点火了,你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怅然的最后望了一眼曹家庄,唐宋转过身来,裹紧了棉袍,头也不回的从白马耳旁走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 ------------ 第十七章 烛影斧声,弟篡兄位 更新时间:2014-03-07 已是深夜,赵光义静静的坐在晋王府内,亲信程德玄、贾琰、张平、陈从信几人围在他的身边低声说着话。不过,他却并没有在听,心思全都系在另一件事上,想的出神。 “晋王?”程德玄干咳了一声道“晋王今日是累了吗?” “啊?”赵光义回过神来,看着程德玄摇了摇头“不是。本王只是在想继恩被急召入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继恩回来后,晋王只需要问他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当下最要紧的,是晋王早下决策,官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晋王再不狠下心来,那皇长子……” “晋王,王继恩在门外求见。” 程德玄的话还没说完,门童突然走进来通报道。赵光义一挥手说:“带他们进来。” 宦官王继恩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匆匆行过礼没等赵光义问起,王继恩便抢着说道:“晋王,官家他看样子是不行了。” 堂下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抬头看向了正坐的赵光义。只见赵光义面色坦然,悠悠问道:“是官家让你来找我的?” “非也,宋皇后急召小人入宫,是要小人通知四皇子赵德芳。小人自作主张,出了宫就奔晋王您这儿来了。” 赵光义听罢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抛开堂下众人,径直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说道:“继恩,德玄,随我入宫见大哥。” 张平几人还未反应过来,程德玄何等聪明,闻言大喜道:“是,官家。”而后便和王继恩紧随其后,一路入宫。 赵光义三人一路大步流星,未等通报,便径直走进了赵匡胤的寝殿。王继恩上前敲门,宋皇后推开门,看到他便问道:“德芳来耶?” 王继恩侧到一旁,低声说道:“晋王至矣。” 宋皇后本就反应敏捷,此刻看到台阶下赵光义与程德玄二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力回天,她便想也不想的跪在地上泣声道:“我们母子的性命,皆托于官家了。” 赵光义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伸手托起宋皇后道:“皇后不必惊慌,有赵光义在,便有你们母子的荣华富贵。且待我先见过官家。”说罢,赵光义吩咐王继祖、程德玄二人在门外等候,自己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赵光义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赵匡胤。这位大哥,自从得了天下,那节俭的习惯却是一点没改。这堂堂官家的寝殿里,只挂着廉价的青布和苇帘。床头粗糙的丝质品上也没有花纹,旁边放着一件旧衣服也是绢布所做。赵光义靠近了一些,两名守在床前的禁军认得他身份,弯腰行礼道:“晋王千岁。” 躺在床上的赵匡胤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双眼,张开嘴声音沙哑的问道:“是二哥来了么?” 赵光义微微欠身答道:“大哥。” “扶我起来。” 赵光义慢慢扶着大哥坐起身来,看着夕日何等威武的马上帝王如今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兄弟之情令他不禁为之一动。 赵匡胤做起来后咳了一阵子,伸手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他和赵光义还在房中。一阵沉默后,赵匡胤在赵光义的搀扶下走到了桌前,看着桌上的几道菜肴和一壶酒,缓缓说道:“二哥,陪我喝两杯。” “好。” 一杯酒入肚,赵匡胤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光义,举着酒杯说道:“你不在晋王府好好歇着,来看我作甚。” 赵光义也举起酒杯随大哥一起饮下,说道:“听说大哥身体不适,廷宜便入宫来看看大哥。” 廷宜是赵光义的字。赵匡胤呵呵一笑,说道:“有你在,我便是去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赵光义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酒水洒了一身,默不作声的擦了擦。 赵匡胤熟若无事,继续抿着酒说道:“{说起来,我最对不起的便是你这个二弟。这天下是我们兄弟一起打下来的,我做了十六年的皇帝,享尽荣华富贵。你却始终在我之下,委屈了这么多年。二哥,你对我说实话,可曾恨过我?” “换做是大哥是我,大哥会恨我吗?”赵光义不动声色的说道。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我封了你做晋王,位居宰相之上。论家产,这些年你在官位敛财,我也从不过问,你的家产比我多上几十倍不止。我待你,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赵光义打断了他的话“大哥想没想过,你死之后你的子孙还是皇帝。我的子孙,却要世世代代给你家做臣子。凭什么我们一起打得天下,我赵二的后人就只能屈居人下!” 赵匡胤沉默半响回答道:“看来你对我真的怨念颇深,那我问你,我若禅位与你,你便不再怨天尤人了吗?” “这天下本来就该有我的份!”赵光义愤然站起来围着赵匡胤边走动边说道“你不想敢皇帝,我帮你策划了陈桥兵变;你带兵出征,我为你守着汴梁,百姓谈起功劳只有你赵官家如何英勇;你杯酒释兵权,天下人称赞,是我带着禁军包围了皇宫,石守信、高怀德这些粗人才乖乖就范。我做了这么多,可我得到了什么?我和赵普争权十数年,现在连你的儿子也要爬到我头上了,我不服,凭什么都是一个娘生的,你就事事压着我。我的好大哥,你说啊,你说啊!”赵光义越说越激动,伸手扯起了赵匡胤的领角,红着眼咆哮道。 “做你想做的吧。”赵匡胤面带微笑,任凭赵光义大发雷霆“你现在杀了我,就能坐上这官家的位子。你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的吧。动手吧,二哥,我会在黄泉之下等你,等你在我赵家列祖列宗面前向我谢罪!” 赵光义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把把赵匡胤摔倒在地上,紧接着扑了上去,掐着他的脖子,狠狠的说道:“你当我不敢吗?大哥,我不会再让你了,你做了十六年的官家,该轮到我了,你说话啊,大哥,我赵光义现在像不像大宋的官家?” 赵匡胤喘不过气来,手里拿着玉斧在地上敲击着,试图将卫兵吸引进来。可是当他看到赵光义如同一个受气的孩童一样,眼中装满了泪水。便释然的一笑,放弃了挣扎。 “善待我妻儿,善待百姓。” 缓缓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一代豪杰宋太祖赵匡胤便溘然长逝了。 窗外大雪纷飞,中州大地穿上了白衣素缟,北风呼啸,如同长歌送魂。宋太祖寝宫的院中,几只麻雀落在雪地上叽叽喳喳,似是感受到屋里的主人已然离它们而去。 赵光义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渐渐冰冷的赵匡胤的尸体,心中忐忑不安:我真的杀了大哥,我真的做出了弑兄夺位之事。我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又看了看紧闭着双眼的赵匡胤的尸体,他拿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大哥你至死还在挂念妻儿和百姓,你放心,我不是昏庸之辈,你的妻儿,你的百姓,我会好好待他们。我会做一个好的官家。”他这般说罢,便站起身来。 不料还未等他站起来,就被一条手臂有力的扯倒了,赵光义回头,骇然发现赵匡胤正面目狰狞的抓着自己的腿。 “你骗我,你害死了德昭,现在还想害死德芳。” “不是的,不是的。”赵光义惊恐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可是赵匡胤的手像一把铁钳牢牢地抓住了他。他嘶吼着说道:“德昭是自杀的,我只是说了他两句,我也没想到会害死他。德芳,我没想过害德芳,大哥,我真的没有啊!” “你说要善待朕的百姓,可你连年发动战乱,害的民不聊生。你征辽失败,葬送我大宋的英雄男儿,你还要骗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潘美和石守信他们,是他们指挥不当才吃了败仗,不是我!” “你骗我,我要你偿命!”赵匡胤如同野兽一般扑向了他。 “啊!!!!!” 一声尖叫,赵光义从御榻上醒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脑海中此刻一片空白。 “官家,发生什么了?” 御榻之上,赵光义身边的王德妃被他吵醒,脸上潮色未退,眼神迷离,娇滴滴的问道。 赵光义扭过头来看着她,缓过神来,把这娇人儿搂到怀里,轻声说道:“爱妃受惊了,朕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你继续睡吧,朕睡不着,出去走走。” 赵光义穿戴完毕,此时已是四更天。他走进了御书房,见程德玄还在灯下为他专心致志翻看奏折,并未惊动他,走上前去,看到奏折上写着的是霸州曹家庄灭门惨案一事,皱眉道:“已经过了这么久,大理寺还未查出凶手吗。” 程德玄一惊,见到赵光义连忙行礼,而后皱眉道:“官家,凶手手段太过残忍,整个曹家庄被一把大火烧得寸草不留,被害者的尸体没一具完好的,大理寺也实在不知从何查起,” 赵光义沉默一番道:“曹彬被朕软禁了许久,究竟是何人做了这番事?朕拜龙教派出去的此刻已经会来,她带给了朕一个好消息,,夏州李继捧已经死了。不过对曹家庄的事,她也不知。德玄,吩咐大理寺增加人手,一定要查出凶手。” “是,官家。”程德玄双手一合行礼,目送赵光义离去。 ------------ 第十八章 上元节 更新时间:2014-03-08 农历新年的热闹还未散尽,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已经如期而至。汴梁城内,一片灯火通明,原本还算宽敞的大街此时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平日里生意就不错的一些烟花之地,此刻门庭若市。不只是那些有钱的公子王孙,连一些年过五旬的老人和刚刚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兴致满满的揽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走进深闺。街上卖元宵的根本闲不下来,赏花灯猜灯谜累了的男女老少都愿意歇下来吃一碗热气滚滚的元宵。只有那些书香门第的公子小姐流连在灯火璀璨之间,对着一副副灯谜苦苦思索。若是寻常的灯谜,大家稍微想想,便能答出,灯谜的主人便会笑着奉上一些讨人开心的小礼物。换做是那些难猜的灯谜,便会在那摊位前聚满了人,大家前思后想不得答案。 汴梁城四大公子的头号人物赵从约此时满脸春风,在他左右各有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汴梁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的公子小姐。他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这种热闹的节日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一群人有说有笑,见到有灯谜便猜上一猜,若是哪位公子最先猜出,便会博得在会的美人们一笑,享受着从身边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赵公子,你看这幅谜面好有趣。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妙哉妙哉,奴家实在不知道这说的究竟是何物?”一直在赵从约的身边挽着他胳膊的一名女子看着一副灯谜,轻笑着说。 赵从约虽然外表上像个执绔子弟,其实他不但自幼习武,在武学上是个好手,在四书五经上也颇有造诣,常常令一些老一辈的官员对他赞不绝口。它能成为汴梁城第一公子,着实是有一番真本事的。一路走来,数他猜出的灯谜最多,此刻见身旁的佳人问他,他便扭头看向那灯谜,只用了几秒钟,便嘴角上扬,轻笑道:“这个简单,我猜这谜底必然是算盘。” “赵公子果然聪敏过人,谜底的确是算盘。这两个泥塑的小人儿,是给猜中谜底之人的奖赏,公子不嫌丑陋便拿去吧。”灯谜的主人笑呵呵的取出了一对泥人儿,双手奉上。赵从约也不嫌弃,从他手中接过,分别递给了身边两名女子,道: “你们两个都是聪颖的女子,下一个灯谜谁若是谁先猜出,本公子就为她画一副美人图。” 两名女子听罢不由暗暗的较上了劲,纷纷等着赵从约出题。赵从约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却发现前方有一处花灯摊位前聚了几十个人,赵从约不禁好奇的带着众人走了进去。那围成一圈的人都认得这位赵公子,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让他走到了最前去。赵从约看向一只灯笼上写的谜面,默念道:“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答一物什。” 赵从约低下头默默想着,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物。猛然间想到答案,赵从约拍手大叫道:“我知道答案了,谜底是蜡烛!” “赵公子猜对了,谜底的确是蜡烛。” 这声音好熟悉。赵从约抬起头看到那灯谜的主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失声大喊道: “唐管事!” 唐宋见到赵从约,倒一点也不惊讶,拱手回答道:“唐宋如今已不再是管事了,赵公子倒是别来无恙,风采依旧。” 赵从约之前也不知道他本名,只晓得他是曹府的管事,姓唐,此刻见到唐宋可谓意外之至。几天前他听人说曹家庄在除夕夜被人一把火屠了满庄,当时还以为这唐宋也在其中遇害,心里还默默惋惜了一声。赵从约笑看着唐宋,说道:“唐兄你不做管事,怎么却在这里摆起了花灯摊子,呵呵你这灯谜好让人难猜啊。” 唐宋施施然道:“赵公子有兴趣可以看看我这里其他的几幅灯谜,还未有人猜出。” 赵从约听他说罢,便看向另外三幅灯谜,只见一副上写着“城墙四围立诸侯”,另一幅上写“元末明初不统一,张弓搭箭射向前”,最后一幅上写“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三幅灯谜,分别对应了一字、一词、一人,着实让人难猜。 赵从约反复思考了良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唐兄,本公子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这三幅谜面的答案,你这灯谜好生奇怪。” “在下想到一些答案,这位唐公子,你且听我说的对不对。” 赵从约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有人说道。他和众人纷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说话那人是一个三旬左右的方脸男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对芝麻绿豆似得小眼儿在脸上看起来既不匀称。赵从约见他长相粗鄙,穿着简陋,顿生厌恶之情。语气不善的说道:“本公子尚不能答出的灯谜,你一个粗人能想得出来?” 那方脸汉子听罢一笑道:“赵家公子,你莫看俺像个粗人,俺在三年前便已经中过进士,是如假包换的读书人。” 这大汉方一说罢,就见周围人一阵嗤笑。开什么玩笑,长成这样的读书人,若是孔夫子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被气得喊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唐宋看着他淡淡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兄台若腹中有真学问,尽管说出来,唐某这儿准备了一项薄礼,不知兄台能否拿走。” 方脸汉子赞许的看了一眼唐宋,悠然说道:“唐兄弟,你这第一幅谜面,谜底是个玉佩的玉字。” “不错,正是玉斧的玉字。” 这汉子猜中了第一幅灯谜,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还未等回过神来,那汉子又说道: “第二幅灯谜,这“元末明初不统一”虽然句意难懂,不知所云,但其所指的是一个兄弟的兄字。“张弓搭箭射向前”,说的是兄弟的弟字,你这第二幅谜面,谜底是兄弟。” “不错,正是这兄弟之情的兄弟。” 方脸汉子连解开两道难住众人的灯谜,此刻再没人敢小觑他。却见这汉子又答道:“这“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取自白乐天《长恨歌》点评中的一句,原文前后句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在下愚钝,思索半天实在不知是何人,难道是那华山著名的睡仙人陈抟老祖?” “兄台,真可惜,这次你可错了。”唐宋微笑道“这最后一幅谜面,谜底是卧龙先生诸葛亮。君王不早朝,那是何处去了?自然是在寝宫睡觉喽,那不正是“卧龙”吗?” “哈哈,妙,妙。好一个卧龙。哈哈,既然谜底已经解开,在下便不再久留了。唐兄弟,告辞了。”说罢,那方脸汉子便作势要走。唐宋却喊道:“兄台,我这还有最后一幅谜面,不知你是否愿意猜上一猜。” 方脸汉子停下脚步回应道:“愿闻其详。” “这最后一幅谜面,就是之前四幅灯谜的谜底。” 蜡烛、玉、兄弟、卧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脸汉子一头雾水的说道:“在下实在没有头绪,还是请唐兄弟亲自揭秘吧。” “这最后一幅灯谜,我却不能亲自解。” 方脸汉子一翻白眼,心道:莫非根本就没有谜底,专门来消遣我的?想到这,他郁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是告辞了。” “兄台,还未请教姓名。” 那汉子犹豫了一番说道:“在下王化基,字永图,正定人士。来日方长,希望和兄台有缘再见吧。”说罢,头也不回的挤开人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王化基,原来是“文章换桂一枝秀,清白传家两弟贫”的王化基。”唐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 赵从约本来有意待那汉子答不出来上前奚落一番,可是人家三道题答出了两道,莫说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也十分佩服。此时见人群渐渐散了,他便走到唐宋身边笑着说道:“唐兄,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来汴梁这里卖起了花灯?” 唐宋哪里好意思说是下好了套,专门在此守株待兔,等着抱他赵公子的大腿。于是干笑一声道:“来到汴梁后,我本想先去枢密使府上找到曹家大小姐与二公子,不料那曹家居然闭门不见客。在下口袋中银子也所剩不多,便想先找份能够糊口的营生。万般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赵从约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道:“唐兄,你忘记我昔日对你说过的承诺吗?为何不去太傅府找我。” “我确实想到去投奔赵公子。不过,如今曹府一案尚未查清,在下身上还有重大嫌疑,这几日便有大理寺的人在暗处观察我。赵公子难道不用避嫌吗?”唐宋这般说着,偷偷观察着赵从约的脸色。果然赵从约眉头一皱,沉默了一番,而后坚定的说道:“今日见了唐兄所出灯谜,在下深知唐兄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在下就冒这个险。唐兄,你随我回去,做我的幕僚,我猜他大理寺也不敢在本公子头上撒野。” 唐宋嘴角上扬,顿首拜谢。 王化基从唐宋处离开后,脑袋里思索着唐宋给他留下的最后一道谜题,也没了看花灯的兴致,一路走回了翰林使程德玄的府宅。自从赵光义继承大统后,有从龙之功的程德玄便步步高升,他官拜翰林使,又被给与了总御营四面巡检的实权,可谓春风得意。于是和大多数官员一样,他的小资生活也渐渐过的越来越滋润。每天从宫里回来,他都要喝新鲜的茶叶,吃进贡的水果,找府上的婢女捏脚捶背。此刻,他正享受的有滋有味,见王化基回来了,便问道:“化基回来了,外面如何,可是十分热闹?” 王化基欠身行礼道:“大人,下官上街游玩未通报大人,请大人责罚。” 程德玄摆手道:“你现在是我的幕僚,又有功名在身,不需要再和以前一般谦卑。时候也不早了,不必在意本官,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是,大人。”王化基说完,便缓缓退下了。 ------------ 第十九章 青楼文化 更新时间:2014-03-09 “公子,咱们真要穿成这副摸样吗?” 唐宋不自在的摆弄着身上那套不伦不类、五颜六色的怪异服装,苦着张脸巴巴的看向了赵从约。自从跟赵从约来了太傅府,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来,唐宋跟着赵从约正事没干一件,倒把整个汴梁城的妓院给逛了个遍。让唐宋颇为奇怪的是,这赵从约去妓院和别人大不相同,他从不逛荤场,进妓院也只是和那些富家公子把酒言欢,把身边娇滴滴的美人晾在一边。 难道他患有暗疾?唐宋不怀好意的猜测道。 赵从约此刻身上穿着比唐宋还要夸张,那衣服只有半边袖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撕扯了一半,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头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哪里还看得出是赵家的小公子。他小心翼翼的穿戴好,对唐宋说道:“小宋,你不知道,本公子今天要去见得是位重要人物。这些衣服正是她设计的,虽然十分奇葩,但正好可以掩饰身份。走吧,咱们去久香茶室。” “久香茶室?公子,久香茶室可是只做皮肉生意的。” 宋代的妓院,最初叫瓦舍,后来还叫做窑子。在当时,逛窑子并非是什么下流之举,反而是文人雅士也常常称道的消遣活动。晚唐的李商隐在诗中就曾把妓女说作“神女”,也有诗人称这些女子为“窑姐”、“勾栏美人”,一些有才学懂诗书略有名气的女子则被称为“女校书”。如同这些女子中也分个三六九等,妓院也有许多不同档次。首先是官窑,就是皇宫里御设的给达官贵人们享乐的窑子,通常里面的女子都是些犯妇或因家族被牵连卖进去的清白女子。至于民间的妓院,一、二等的妓院的名字大多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像现在我们耳熟能详的丽春院、潇湘馆便是这一等的。一二等的妓院里一般分有荤场和素场。荤场自然是做床上生意的,卖的是一身皮肉。素场的讲究更多,这些女子一般只卖艺不卖身,但收费却比荤场更高。因为请他们的大多是文人或权贵,大家交流感情时找一两个艺妓弹琴陶冶情操也属正常。 最后是妓女中最极端的两类,暗娼和行首。 暗娼,顾名思义,不属于妓院的独立工作者。这类女子未经过官府的许可,在家中接客,一旦查出是要判刑的。她们省去了中间被类似中介的窑子克扣的环节,收费反而低廉。你少吃两碗面的钱,都能找那些廉价的暗娼过一夜。而行首,则是在这一业当中的佼佼者。她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瓦舍,只接待那些达官贵人,其实更像现在的女公关。和素场的女子一样,他们只卖艺不卖身,但也有少数起了从良之心的也就破了例。总之,越是高档的娼妓,越是靠人际关系立足。 唐宋乍一听赵从约要去久香茶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才提醒他久香茶室是最低等的四等瓦舍。赵从约却认真地回答道:“没错,咱们今天就逛荤场。” 看赵从约真的不似是在开玩笑,唐宋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两人奇怪的装束引得街上众人指指点点,赵从约却毫不在乎,唐宋也只能有样学样装作没看到。末了,走到了久香茶室门口,赵从约小声对着唐宋说道:“我来这儿的时候都是隐藏了身份,这儿认得我的人不多,你待会儿可别给我说破了。” “好的公子,没问题公子。”唐宋苦笑一声应道。 二人进了那窑子,老妈妈顿时堆着张笑脸迎了上来:“呦,赵公子,您来了啊,我这就去知会薇薇。” 赵从约散漫的示意唐宋拿出一锭银子给了她,说道:“不必,我自去找她。”说罢,他便带着唐宋走到了一处雅间。不过说是雅间,也只比其他房间看上去好一些,仍是破旧不堪。他推门进去,果然有一女子正端坐在织布机前双手上下飞舞。抬头看到赵从约,冷哼一声,便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 唐宋细细观察她,这女子身上透漏着一种成熟的韵味,身材十分妖娆,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幽怨。和沐儿、白马不同,这女子有一种唐宋难以言明的美,若真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只能说是:国色天香。唐宋又看了看身旁嬉皮笑脸的赵从约,心里暗笑道:这女子只怕有二十七八了,这厮原来竟是个熟女控。 赵从约没有理会那女子对他的冷淡,凑到面前去说道:“薇薇,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上次穿回家后我就一直没舍得脱下来。” 薇薇听他说完,淡淡说道:“你偷走我做的衣服,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还来烦我作甚?” 我去,这妓女太嚣张了吧,连赵从约的面子都不给?难道是新的营销手段?唐宋顿时目瞪口呆。 “薇薇啊。”赵从约十分委屈的看着她“本公子一表人才,家境又好,而且我擅于诗画,对你一片真心,你何必对我这般冷淡。” “赵公子。”薇薇放缓了语气,叹道“奴家正是不想公子在奴家身上浪费青春才拒公子与千里之外,擅于诗画又如何,真心又如何,你和他……算了,赵公子,奴家只是个下贱的娼妓,赵公子又是何苦呢?” 正当二人纠缠之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秦公子不要啊,要人家服侍你,也先到奴家的房间嘛,这儿不可以的。” “哎,有什么不可以的,本公子就喜欢这儿。” “秦公子,啊!” 房间的门被撞开,一名尖耳猴腮一身酒气的男子拥着一名姿色平平的女子闯了进来,他见房中有人,不悦的说道:“你们是谁?”一扭头又看到了薇薇,眼前一亮道:“好俊俏的小娘子,你来,告诉你们老妈妈我出双倍价钱,你们两个一起服侍我。” 他这么一说,赵从约顿时头上青筋暴起,阴沉的说道:“本公子的女人,你也敢抢。” “耶?你谁啊?”那姓秦的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倒是他身边的女子轻笑一声道:“秦公子,这位赵公子是这位微微姑娘的恩客,不过可能他的钱够不上荤场,所以每次啊只能看不能吃。” “哦,原来是个穷鬼。”哪位秦公子恍然大悟般,不再理赵从约,又对薇薇说道:“怎么?还不过来伺候本公子?” “我不做皮肉生意,你走吧。”薇薇咬着嘴唇坐在那,淡淡说道。 倒是那姿色平常的女子冷笑道:“薇薇,人有骨气没错,可是做我们这个的还要骨气那就是不识相了。我劝你一句,别不识好歹。” 唐宋见赵从约此时眼中冒火,杀意已决,只怕这般下去要出人命。唐宋连忙抓住他的手,对上了他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而后慢慢上前对那女子说道:“这位娼妓姑娘,你在我家公子面前飞扬跋扈便是识好歹了吗?” 那女子见唐宋直呼她“娼妓姑娘”,登时大怒呵斥道:“你这别人家的下人,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秦公子,你要为奴家主持公道啊。”说罢,作势要落泪,看向那姓秦的,谁知那姓秦的只顾着看向薇薇,哪里还有空理会她。 “姑娘。”唐宋含笑道“你和这位薇薇姑娘都是可怜人,你又何必从她身上寻不快呢?你自甘堕落是你的事,我也送你一句话“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哈哈,说得好。”唐宋说完,赵从约就鼓掌叫好道。那女子满脸羞色,当下也不顾那位秦公子,一路泪奔出去了。 “呃……”那位秦公子转过头来恶狠狠地1看向唐宋道“你这贼厮,吓跑了我的姑娘,你得赔我一个。” 唐宋轻蔑的打量了他一眼道:“还未请教,这位破落户是?” “直娘贼!”那亲公子登时大怒道“我秦秀是本地的举人,你敢骂我是破落户!” “在我们公子面前,你就是个破落户!”唐宋上前一拳把他打趴地上,踩着他的胸口说:“我们公子是朝廷三品大员之后,又是朝廷钦封的进士,你再敢对我们公子不敬,我现在就取了你狗命。” 那秦秀被唐宋这么一吓,顿时酒醒了一半,当下不顾形象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唐宋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好笑。赵从约赞许的看着唐宋说道:“不错,小宋,幸亏有你在才帮我出了这口恶气,要不然我又要把事情闹大了。” 一旁的薇薇看向唐宋的眼神起了变化,她起身向赵从约他们二人作揖道:“多谢赵公子和这位公子为奴家解围。” “呵呵,没事没事。”赵从约傻笑道。 薇薇见他摸样好笑,轻笑一声看向唐宋道:“我看你倒更像个破落户。你方才话也说太重了,有谁会是自甘堕落,那位慧慧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 唐宋淡淡道:“这天下可怜之人太多了,若个个像她那般咄咄逼人,那便成了恶人。” “薇薇。”赵从约打岔道“我该走了,临走前让我抱你一下成吗?” 这个情种怎么跟个白痴似的。唐宋默默转到他身后抬起一手推到他背上,赵从约立足不稳,登时一个踉跄倒向前,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上。他不解的回头看向唐宋,却见唐宋朝他努了努嘴,回过头来就看到面前是两座挺拔的乳峰,在往上看,是薇薇满脸惊恐之色,通红通红的脸。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赵从约觉得自己几乎幸福的晕了过去。 ------------ 第二十章 命运之始 更新时间:2014-03-09 “呵呵,呵呵。” 唐宋略有些无奈的瞅着身边像个二傻子一样捂着脸傻笑的赵从约,实在无法理解。自从被那薇薇从久香茶室给轰了出来,这赵从约就一直保持这种笑容,看的唐宋忍不住自己的脸也开始抽搐了。 再这么下去,老子就要成北野武了。唐宋拍了拍脸颊,说道:“公子,这位薇薇姑娘真个儿让您这儿么中意吗?” 赵从约的眼中绽放出了一道异样的光彩,满怀期待的说道:“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自从上个月第一次见到她,我便被她吸引住。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么优雅。以本公子多年来的经验,她以前一定是生活在一个权势通天的家庭。每次见她,我都想去握她的手,拥抱她,她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子。” 唐宋疑惑道:“公子若是喜欢,何不为她赎身呢?” 赵从约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提起过,不过那老妈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只说送她来的人是朝里的大官。无奈我只好吩咐她不准让薇薇去接客,不料她却告诉我说她可不敢让薇薇去接客,薇薇至今在久香茶室也只是整天自己做些女红之类的。我反复着人去打听薇薇的身份,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唉。” 唐宋脸色一黑,大脑快速的运转着,最后低沉的说道:“公子,在下想如果在民间打探不到,那薇薇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赵从约恍然大悟,叫道“对了,幸亏你提醒,我马上着人去查。”说罢,他又看了眼唐宋,满怀歉意的说:“小宋啊,真不好意思,这些天让你跟我东奔西走的,还没给你找个差事。这样,我回去向我爹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威风的好差事还空着,我帮你安排一下。” 就等你这句话了!顿时唐宋心里有点儿小激动,不过还是装作平静的说:“全凭公子差遣。” 回了太傅府,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赵承宗咆哮如雷的吼声。赵从约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心想难不成自己去逛窑子的事让老爹发现了?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赵从约见爷爷赵普端坐在堂上,顿时底气又足了几分,大咧咧的走上前去,问道:“爹,怎么了,谁让您生这么大气啊?” 赵承宗见自己儿子这个时辰从外面回来,脸上还隐隐留着一道妇人的手印,准是没干好事。冷哼一声说道:“你又去哪里撒野了?” “我。”赵从约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和卢丞相家三位公子去吃了个饭,您平时不是教导我要多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嘛。对了,爹,您还没告诉我怎么了?” 赵承宗咬着牙说道:“还不是那程羽给我惹的麻烦。汴河水运杂乱无章,他向陛下进言说设置一位专管水运的官员。你说设就设吧,凭什么要从我羽林军中调人?这厮说我羽林军人员过多,他不知道宫里每天有多少事要做啊。” “够了。”赵普皱眉打断他“不就要走你100人吗,看你急成了什么样。那程德玄本来就是秉公办理,你这般小家子气还不让人笑话,丢人都丢到你儿子脸上了。” 听到老爹被爷爷骂,赵从约偷偷的在底下笑了起来,赵承宗一瞪他,他才赶紧闭上嘴,可那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更让人忍俊不禁了。 赵普缓缓地端起茶,抿了一口说道:“你就差一个放心过的手下,给他100人让他帮你去管就好了。管不好就罢了,要是有了成效,这功劳还不是算到你头上。” 赵普一番话算是解开了赵承宗的闷气,赵从约倒是眼前一亮,急忙指着身后的唐宋说道:“爹,你不是缺人吗?让他去吧,我保证他的本事绝对够用。” 赵承宗这才转身看到唐宋,疑惑道:“这人是?哦,想起来了,你不是上次曹家派来送死的那小子吗?” 他话说完,才晓得说错了话,干笑一声道:“唐管事是吧。” “唐宋见过大将军,大将军别来无恙。”唐宋面不改色的行礼道。 赵从约急忙替唐宋夸耀道:“爹,小宋这人机灵的很,前几日他在上元节出的灯谜没一个人能猜出来。今天我去久香茶室被人为难,多亏了他帮我出气。” “等等,你这混蛋小子去了哪?”赵承宗瞪着双大眼面色不善的看向他。赵从约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你是曹府的管家?怎么曹府发生了这么大事你却来了从约身边?”赵普眯着眼睛看向了唐宋问道。 唐宋毫不逃避地对上他的眼神说道:“在下奉命去了夏州一趟,回来时曹家已经遇难了。幸得公子收留,才保存了性命。” 赵普又问道:“汴河两岸多商贾,要让汴河运输通畅,必先解决他们。你有对策吗?” 唐宋心里暗笑,丫的老子一千多年后也是在这儿干这行的,不就是要我想办法安顿祖师爷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最想要什么,我当然知道。当下施施然道:“晚辈听闻自去年起,汴梁城侵街现象便屡禁不止,主要是有利可图。这汴河两边拥杂,晚辈认为也是这么个理。只要在不伤及他们利益的前提下将他们转移到别处,汴河两边自然就宽敞了?” “转移?”赵普打量着他说“转移走后,这些人还是在,只会让另一个地方拥堵,你又如何解决?” 唐宋狡黠的一笑,双手一摊道:“那就跟晚辈没关系了,晚辈只负责维持汴河运输通畅,那些小商贾只要不在汴河扎堆我就管不着了。” “哈哈,好,好。”赵普开怀大笑道“你这后辈,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就能想到解决办法。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唐宋谦逊的答道:“太傅过奖了,当年太傅“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激励了晚辈很久,晚辈一直都渴望能亲眼见见太傅,如今得太傅夸赞,实在惶恐之至。” 赵普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不缓不慢的说道:“你随从约先下去吧,汴河治理官的事,承宗会给你安排好。年轻人,你要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 唐宋再三拜谢,和赵从约一道走了出去。 不到两日,官府的批文就下来了,擢升唐宋为汴河转运使,虽然不同于大宋各道的那些“某陆某州水路转运使”,唐宋这个转运使只是临时设的连从九品都不是的未入流的芝麻官,不过好歹也算摆脱了平民阶级。此刻,唐宋站在汴河前,心里万般滋味集一身:转运使,希望这个转运使能真的让我转运吧。 宋代的官僚机构大致可以分为十八层,从正一品、从一品到正九品、从九品。像太师、太傅、太保,这些没有实权的官职都是正一品,是专门封给那些德高望重、再无可升的老臣。真正有实权的,要从从二品开始说,内阁学士、各省的巡抚、布政使都是从二品。再像赵光义登基前做的开封府府尹,虽然只是正三品,却因为掌握有实权,比那些一二品的官还受人待见。从从三品往下,大多是些地方官,类似并州知州这种就是正五品,而并州团练使和通判则是从七品。最后正八品、从八品、正九品、从九品这四级,除了翰林院的典薄、刑部司狱等,就是些地方主薄、吏目了。最后还有一种特别的,就是像唐宋汴河转运使这样不入流的官,各县典史、驿丞也归属这类。 唐宋新官上任,看着这繁华的汴河信心满满,只待伸展拳脚大干一番。身后一百多名羽林军分配来的士兵,此时也脱下了禁军服侍,换上了一身标准的“大宋制造城管制服”,全在那等着唐宋的命令。有这些兵哥哥跟着自己干,谁要是敢不服,那就是一顿爆揍。要是他横下心来要做这汴河的地头蛇,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既然有现成的城管队长做,这破落户还是算了吧。 这边唐宋还在做着白日梦,身后那群士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当中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士兵走出来,附到唐宋耳边提醒道:“唐大人,咱们就在这儿站着看吗?” “唐大人?是叫我吗?”唐宋听到这个新称呼不由心花怒放,被人称作大人的感觉,啧啧,倍儿爽。 那名士兵翻了翻白眼,心道不是叫你难道是叫我,说道:“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呃,今天就这样了,先解散吧。”唐宋想了想对身后众人说道。 “啊?”身后的士兵一阵喧哗,不解的看向他。 唐宋解释道:“今天主要是来踩点,啊呸,来考察,明天才是正式行动,你们都回家吧,别让老婆孩子等急了。”说完,他就一溜烟钻进了汴梁的商贾中,留下了一群苦笑不得的士兵。 就在离他们几十米外一艘小船上,两个汉子正偷偷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对另一名白脸汉子说道:“哥啊,这群人就是朝廷派来砸咱们饭碗的?” 白脸汉子哼了一声道:“弟啊,你记住,这汴河是咱爹留给咱俩的地儿。咱爹喝多了酒掉河里淹死了,可咱俩还是这儿的老大。咱不能把这地儿让官府给抢了。” “那咱们怎么和他们斗啊?” 白脸汉子吐出嘴里的水草,嘿嘿一笑道:“我倒看看这芝麻官有什么手段。” ------------ 第二十一章 城管唐与钉子户 更新时间:2014-03-10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唐・皮日休《汴河怀古二首》 说起汴河的起源,就要追溯到隋炀帝时期了。隋炀帝在位时,为了乘龙舟下江南,一睹扬州的风光,于是发动河南淮北的民众开掘了这条当时名为通济渠的大运河。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经黄河入汴水,再循春秋时吴王夫差所开运河故道引汴水入泗水以达淮水。故运河主干在汴水一段,习惯上也呼之为汴河。船舟如织,往来不停,两岸餐饮业发达,也有许多纸马铺,就是卖祭祀用品的地方。隋炀帝游览扬州时被宇文化及害死在船上,他无心插柳修成的这汴河却造福了后世几百年的繁荣。汴梁上下几百万的百姓,每天所需粮食无数,全靠这条运河从江淮湖浙等地运来米粮。天下的珍宝顺着这汴河汇到汴梁,成了官僚机构的私有物。一些各地的特产顺着这汴河汇到汴梁,成了老百姓眼中的新奇物件。汴梁河不只是沟通南北的运输枢纽,更是大宋老赵家维系天下太平的“龙脉”。 当然,汴梁河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重要地位,这里是北宋黑帮藏污纳垢之地。 汴河两岸鱼龙混杂,许多地下组织都是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字号。这些地下黑帮的存在是出于北宋上层阶级的某种需要。众所周知,北宋是士大夫待遇最好的朝代,赵匡胤为了稳固江山,在赵普的建议下玩了一出杯酒释兵权。他鼓励部下广积钱粮,能捞就捞,对贪污纳贿之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赵光义当政时期,这种习惯也保留了下来。当官的收了不少好处,可是要到哪里去销赃呢?于是,这汴河两岸的地下黑帮就成了一处风云际会的场所。 汴河边,临时搭建的办公处。 唐宋皱着眉头看完了部下搜集来的关于汴河两岸及地下黑帮的信息,又听那位羽林军队长徐锦衣一番讲解,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朝廷要他治理汴河两岸的交通,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要说管吧,怕是要把朝中的大臣给得罪遍了,自己到时也要被牵连;若是不管,那官家若治他个庸碌无为的罪那还了得?唐宋叹了口气,对徐锦衣说道:“徐队长,关于那些汴河较大的黑道势力你再帮我排排号。” “是,唐大人。”徐锦江回答道。 “汴河码头势力最大的就是那三大船帮。这第一位,是四海兄弟会,帮主彭正大以前是吴越的水匪头子,十年前带人来了汴梁,用了五年吞并了许多大的船帮,成了这汴河第一帮;第二位,是九州商会,帮主余得水似乎与西北几位藩王以及南方众多巡抚的交情都十分要好。最后一位,是齐头帮,帮主是兄弟俩,哥哥叫郑大钱,弟弟叫郑老钱。齐头帮是三帮中历史最久的,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基业。这三大帮会垄断了汴河至少百分之九十的生意,都是说一不二的主。” “徐队长,马上派人去请这四位大爷,就说我新任汴河转运使要请他们到太平客栈一叙。”唐宋说完就又低头看起了汴河的那些信息。徐锦衣诺了一声便离开了。 唐宋让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如今他在桌前苦苦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一人赴约,不由苦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而尽。 “没错啊哥,就是这儿。” 唐宋刚放下杯子就见两人推门而入,左边那人白面瘦低,右面一人魁梧精壮。唐宋还未问话,那白脸瘦低之人看着他问道:“你就是那汴河走运使?” 唐宋干笑一声,站起来说道:“在下是汴河转运使唐宋,未请教二位是?” “齐头帮,郑大钱。”白脸汉子冷冷答道。 “齐头帮,郑老钱。”魁梧汉子抱拳答道。 “原来是齐头帮的两位帮主。”唐宋陪笑道“来,坐,坐,咱们坐下说话。” 那二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郑大钱翘着二郎腿,傲慢的问道:“唐大人,你不是约了我们三家共谈吗,怎么今日只来了我们一家?” “或许……另外两家还在路上吧。” 郑大钱听完一楞,心道:那两个孙子比老子还会摆谱,我迟了一个时辰以为已经够不给这芝麻官面子了,他们倒好,难不成准备不来了?郑大钱犹豫一番道:“唐大人,不知你今日找我们来是为了何事?” 唐宋为二人倒上了酒,悠然道:“两位都是痛快人,我唐宋就直言了。朝廷要整顿汴河的运输,两岸的商铺、地摊势必要转移。我今日来,就是和二位商量关于你们名下商铺转移之事。” “唐大人。”郑大钱说道“我们家在汴河两边已有六十一年基业,这些商铺都是老字号,你要我们转移去哪?再者说,汴河的运输主要是水上的事,关我们岸上什么事。官府要管,也不能乱管,你去找那姓彭的,要他少造些船,自然就通畅了。” 唐宋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怕是拿不下这二人了,于是又说道:“唐某人不是来砸两位场子的,实不相瞒,我唐某人以前也是江湖中人,你们手下有不少张嘴要养活,我理解。今天我来也是要给二位指条明路,这小小的北关码头一下子挤了那么多船帮,哪还有什么油水可捞?二位若是肯将船队移到南关码头,我保证利润比现在要翻上几番。” “砰!” 郑大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恼火的说道:“你当我们傻吗,南关码头规模又小,向来无人,那周围都是些破落户,哪有什么人家,你要我赚谁的钱去?” “我既然能向郑帮主提出这个请求,自然就有我的办法不损及你们的利益。”唐宋淡淡回答道。 郑大钱哼了一声,示意郑老钱起身,向门外边走边说:“我信不过你,这酒就不吃了,等你什么时候摆平了那两家再来和我们谈吧。” 唐宋苦笑一声,低头喝起了闷酒。 再说赵从约,自从没了唐宋跟在身边,赵公子倒觉得身边少了许多乐趣,每日里吃花酒的次数也少了。今天他本来是去久香茶室找薇薇培养感情的,不料刚到了那儿,就看到管事的李妈妈被人打翻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班女子和龟公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赵从约急忙上前掐了掐李妈妈的人中,老婆子一醒来,睁开眼看见赵从约,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道:“赵公子,薇薇被人抢去了美人馆,你快去救她,迟了老身的命就没了。” 赵从约登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细细琢磨李妈妈说的话,一个箭步冲出去,直奔红人馆。到了店里,那管事的一见是他,正要迎上来,不料赵从约直接冲上前,抓住她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道:“我问你,刚刚是不是有人从外面带了个女子回来?” “呃。”那管事的吓得花容失色,颤抖地说“公子,我这里每天带姑娘来的客人有许多,你究竟问的哪一个我也不知啊。” 赵从约想了想说:“那人穿着有些奇怪,不过长相美不可言,约有二十七八。” “那应该是卢公子带到雅字阁的那位姑娘。” 赵从约放下那管事,直接奔向了那雅字阁。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惊叫声,赵从约一踹门,就看见里面床上一男子正趴在女子身上欲要施暴。那女子衣衫半露,小裤被撕扯的破破烂烂,丰腴的大腿不断地反抗着,可惜只是徒增了那施暴之人的兴致。 “你个畜生!”赵从约一眼便认出那脸上满是泪痕的女子分明就是薇薇,于是上前从背后抓起那人一拳打墙上去了。转过身来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微微身上温柔的说道:“别怕,有我在。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薇薇裹着赵从约的外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躲在他身后只是摇头。 赵从约转而看向那边爬起来的人,正要发难,却突然一愣喊出了声:“卢又元?” 卢又元从地上爬起来,也认出了赵从约,恶狠狠地说道:“赵从约,是你?” 卢又元的父亲是公安主薄卢雍,他爷爷则是兵部尚书卢多逊。说起卢多逊,他和赵普可有一段恩怨。当初,卢多逊主持制诰,与赵普不和,在翰林院时,每次召对,常常攻击赵普的短处。赵承宗正任潭州知州时,娶了燕国长公主的女儿,受诏回朝举行婚礼。不满月,卢多逊要求宋太宗让他回到任所,赵普从此对卢多逊愤怒在心。卢、赵两家一直以来明争暗斗,相互打压。卢又元只比赵从约小两岁,因为赵从约在京城子弟中颇有人气,暗中指使同辈中人孤立他,卢又元一直以来怀恨在心。前几日听说赵从约经常出入一间下等妓院,和里面一名窑姐关系非比寻常,他便想偷偷去瞧瞧。不料一见到薇薇,马上也被她的姿色所吸引,马上另手下砸了久香茶室的场子,把薇薇带到这美人馆,准备好好享用一番。不料被赵从约给闻风追了过来,一时间也十分尴尬。 赵从约一见是他,顿时脸更黑了,冷言道:“卢又元,你想逼我对你赶尽杀绝吗?” ------------ 第二十二章 小周后 更新时间:2014-03-11 卢又元见到赵从约,自知理亏,当下不知所措。可是再一看赵从约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叫嚣道:“姓赵的,你别欺人太甚,老子找个窑姐也惹到你了?” 赵从约・指着薇薇道:“她不是窑姐,是我赵从约的女人。” 卢又元冷笑道:“好笑,赵从约,你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娶这个窑姐回你赵家还真是门当户对。” 他一句话说完,便被发怒的赵从约打翻在地,赵从约一边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吼着:“我再告诉你一遍,她不是窑姐!你给老子去死吧!” 卢又元抱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任他殴打。倒是一旁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薇薇,急忙道:“赵公子快住手,不要闹出人命!” 赵从约被她一喊总算回过神来,停下了拳脚,卢又元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赵从约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有口气。于是转过身去,看了眼薇薇,一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赵公子,你要做什么!”薇薇在她怀里不知所措惊呼道。 “带你回我家。”赵从约冷冷的答道。 “回你家?”薇薇听罢一愣,瞬间回过神来,两只粉拳在他胸前敲打着,娇小的身子不断挣扎。 “不行,不行,赵公子快放我下来。” 赵从约也不回答她,就这么抱着她走出了美人馆。 赵从约今日可没有穿薇薇设计的那些奇怪的衣物,他这一身打扮任谁也认得出他的身份。大街上的人见赵大公子怀里抱着个美人,脸色铁青,纷纷交头接耳,心道这是他从谁家抢来的小媳妇儿。薇薇受不了街上众人的目光,把头缩进了赵从约怀里,小声嘀咕道:“赵公子,明日只怕整个东京都要传遍你带着一位青楼女子回家的消息了。” 赵从约笑道:“汴梁城哪个不晓得老子是欺男霸女的恶少,我本来就很出名,这下我会更出名。” 薇薇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咬着嘴唇说道:“赵公子,你若对奴家真的有情,就送奴家回久香茶室,奴家有些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赵从约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她,半响说道:“好。” 回到久香茶室,薇薇换了件整齐的衣服,把赵从约的外套递还给他道:“公子,奴家知道公子暗地里打听过奴家的身世,不过我劝公子还是不要再白费心机了。奴家是被官家送来这里的。” “什么?”赵从约惊呼道“你是说……你是官家的女人?” 薇薇的脸色顿时黯然道:“我的确是官家的女人,不过不是他赵光义赵官家。我的官家,是南唐国主李煜。薇薇是奴家很小的时候用的乳名。奴家本姓周,名嘉敏,字女英。家父是南唐大司徒周宗。” “小,周,后!”赵从约苦涩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小周后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慢慢答道:“南唐灭国后,我夫妇二人便被送到了汴梁。赵官家看上了我的姿色,便设计诱我入宫强行要了我的身子。回到家里,夫君见我衣衫不整,先是骂我不守妇道,后又大哭叹息。夫君生性懦弱,最后竟告诉我要我好生服侍赵官家。当时我只想若是这一身贱肉能换得李家太平,女英就从了他赵官家如何。可是女英没想到他赵官家为了彻底占有我,竟然毒杀了我的夫君。女英生无可恋,对赵官家也只是抗拒。官家玩腻了奴家的身子,于是一怒之下将奴家送来了这间破旧的瓦舍,要看奴家被寻常百姓欺辱。奴家不想再受屈辱,本想一死了之,可是赵官家却以夫君家里的老父老母性命来要挟我。奴家万念俱灰,只想早日脱离这苦海。” “女英,做我的娘子吧。” 小周后正在诉说着不幸,听到赵从约的话不由一愣,失声道:“赵公子,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是李煜的遗孀周嘉敏。” 赵从约打断她道:“没错,我要娶的就是你。女英,做我的娘子,好吗?” 小周后眼眶里噙满了泪,咬着嘴唇说道:“你会被官家视为大逆不道,你们赵家也会落得和李家一个下场,这些你想过吗?赵公子,女英的确对你有爱慕之心,但是女英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早就过了少女做梦的年华。赵公子,请你以前程为重。” 赵从约挠了挠头道:“原来你比我大了四岁啊,嗯,还好,应该还在我爹接受范围内。对了,你是南方人,要是你不喜欢北方的气候,咱们就去南方成亲如何?” “赵公子!” “女英。”赵从约忽然换了副面孔,严肃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向我吐露了心意,从约再无不娶你的理由。赵官家?好大的皇威啊,老子就是要做这乱臣贼子,不然枉生了这副男儿身躯。” 忽然,赵从约眼前一亮,拍手道:“对了,我们可以去找唐宋,就是我上次带来的那个人。他计谋百出,说不定能帮我们像个万全之策。”想到这,赵从约喜笑颜开,看向了小周后。 小周后苦笑着看着眼前天真的赵从约,叹了口气。 就在赵从约和周女英在久香茶室郎情妾意之时,正在汴梁河桥下的暗洞里猫着腰前进的唐宋,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擦了擦鼻子,唐宋嘀咕道:“这是谁又惦记我了?沐儿?还是白马?”一旁的几名羽林军听到纷纷偷笑,唐宋不好意思的连忙转移话题道:“徐队长,没有搞错吧,那彭正大会住在这么憋屈的小洞里?” 徐锦衣忍住笑回答道:“大人呐,这暗道是水匪躲避官府的常用手段,彭正大当了这四海兄弟会的帮主,可水匪习惯一点没改,您就将就点吧。” 唐宋无语的继续向前龟速前进,谁让他自己突然提出了亲自去见另外两位帮主的。就这么猫腰前进走了一会,果然见到了一扇门。唐宋轻轻推开,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门里的景象和之前可判若天地,只见这里地方宽敞,人群密集,不但有许多交易脏物的摊位,还有供人吃饭喝酒的地方。唐宋一行人从一个狗洞一样的地方爬出来,顿时吸引了一片怪异的目光,几名羽林军的脸上霎时都挂不住了。唐宋干咳一声,拱手向众人道:“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你们几个……是来做苦力的?”一名小二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看看了看众人,迟疑道。 唐宋他们几个穿的是便衣,钻地道时沾了一身灰,此时灰头土脸的倒真像是做苦力的。唐宋只能无奈解释道:“我们是来找找彭大当家的,麻烦小哥为我们指一下路。” “哦,那跟我来吧。”那小二把他们领到里面一扇木门前,说道:“就是这了,我们帮主正在里面见九州商会的余老板。你们进去前记得敲门。” 余得水也在?唐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稍稍一沉思,敲了敲门道:“彭帮主,在下汴河转运使唐宋前来求见。”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半天才听有人道:“进来吧。” 唐宋几个推门而入,只见一名身长九尺,满脸横肉的汉子坐在正中央一把太师椅上。那汉子面目狰狞,尤其是一只眼睛没了眼珠子,空洞洞的,令人看了顿觉惊悚。在他身边另一把椅子上,一名一席银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那里,这男子面容销售,面色和蔼可亲,二尺长须挂在胸前,好不威风。唐宋笑着打了声招呼道:“彭帮主,余帮主,二位久仰了。” 那二人也抱拳回了礼,独眼汉子道:“唐大人,我前日收到了你的信函,可是这里实在忙的走不开,见谅。我彭正大没这么多弯弯肠子,就直说了吧,唐大人近日是来和我们谈生意呢还是散布皇威?” 唐宋呵呵一笑,自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自然是谈生意。朝廷要整改汴河风气的事想必两位早已听说,今天唐某来,就是想和二位商量一个不失两家和气的解决办法。” 余得水笑呵呵道:“唐大人说话好听啊,朝廷要整改的是汴河的运输,不是我们两家的生意。唐大人到了汴河这里,不先考察民情,反而向我们几大船帮发难。唐大人,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唐宋笑道:“汴河是几位帮主做主的,这些谁人不知?要是唐宋不合几位打声招呼直接插手几位的生意,那才是失礼了。” “我听说,你和郑家那两兄弟已经谈过了?”彭正大眼皮子都懒得抬,躺在椅子上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在下提议让他们将船队、生意转到南关码头,可是那二位不理解我一番心意,唉,唐某很为难啊。” 余得水忍住笑道:“唐大人,你今天不会也是来劝我们去南关码头吧?” 唐宋笑道:“不会,不会,我已经答应了南关码头是给郑家二位帮主,余帮主和彭帮主在下别有主意。” “哦?”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问“什么主意?” “二位觉得东瀛那边如何?” “砰!” 彭正大把桌上的玉貔貅掷向唐宋,破口大骂道:“小杂种,胆敢戏弄你爷爷,来人,给我把他们打将出去!” ------------ 第二十三章 洪水 更新时间:2014-03-11 彭正大一声令下,就见十几个汉子涌了进来,这些人个个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练家子,唐宋身边的羽林军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但和这些水匪一样的大汉交起手来,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只能掩护着唐宋边打边退,最后灰溜溜的被人赶到那狗洞一样的隧道口撵了出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唐宋怒气冲冲的叫嚣着,此刻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乱七八糟,和街边的叫花子有得一比。偏偏又赶上现在天上雷雨大作,几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刚刚一番乱战,虽然有徐锦衣几人守护,还是吃了不少拳脚。再看徐锦衣几人,比他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蔫不拉几的,哪里还有半分羽林军的风采。 唐宋带着几人回了汴河边临时搭的小破屋里,拿块干布擦了擦头发恶狠狠地说道:“今天这笔账老子给他彭正大、余得水记上了,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从这汴河驱逐出去。” 想到这,唐宋心里又是一酸:他要真是个七品以上的大官还好,就算动用武力强轰,那伙人也不会这么目无王法。现在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官看,说打就打,要完成治理汴河的任务,谈何容易! “大人,你看这水势是不是不对劲啊。”徐锦衣扒在窗口瞅着外面对唐宋说道。 “这两天雨水多,河岸线高点也正常。真要是发洪水才好,淹死彭正大那群王八蛋!”唐宋气呼呼的答道。 “大人,情况不对,好像真的是洪水。”徐锦衣脸色惨白的呼道“真的是洪水!汴河要决堤了!” 唐宋一个精神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把徐锦衣挤到一边,趴在窗户上一看,回头喊道:“快去疏散岸边的人,徐队长,把咱们的人都聚起来。还有你们,赶紧去通知南衙和宫里派人来,迟了,要出人命了!” 吩咐完这些,唐宋就冲了出去,对着河边还未察觉危险就快来临的人喊道:“快跑,洪水要来了。” 岸边的众人莫名其妙的纷纷扭头看向他,心道:汴河几十年都没发过水灾了,何况现在还是春季,虽说这两天雨水大了点,也不至于发洪水吧,这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多半是个傻子。 唐宋见这些人不听自己的劝导,一狠心,咬牙对身后羽林军道:“打,你们过去,有谁不走就给我打,官家若是怪罪下来,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快去!” 一干城管领了命纷纷跑到河边按照唐宋的吩咐去做,在打骂之下有些人虽然仍不情愿也不敢反抗,但是大部分人看到越来越高的水势,纷纷感到了不对劲,急忙向城里跑去。 唐宋站在雨中看的心急,护城河已经快要满了,汴梁城地势低平,一旦洪水涌入,整个汴梁将毁于一旦。当下对着零零散散的羽林军喊道:“去通报消息的人呢!抢险的物资和人员还没到吗?” “大人。”一名羽林军回答道“消息已经传到了官家耳中,官家正在派人过来。南衙那边,消息刚刚送到。” 他话音刚落,唐宋的耳边就传来一声轰鸣,唐宋回头看去,顿时脸色一片绝望。 汴河河堤,决口了。 开封府尹赵廷美正在大堂里审阅着上个季度的财政报告,去年年底汴梁出现了严重的财政赤字,他皱着眉头在想怎么才能把这笔钱补上。就在这时,他的一名亲信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他说道:“魏王千岁,大事不好了,刚刚汴河转运使传来消息,暴雨不断,汴河要决堤了!” “什么!”赵廷美听罢大惊,这决堤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马上吩咐道:“去,吩咐李符,让他马上带人去河边控制水势,孤现在就亲自进宫,告知皇兄。”说罢急急地走了出去,让人准备轿子。 看着外面越来越大不见小的雨势,赵廷美的心跳不断在加速:万一,要是有个万一,他这开封府尹必然难逃其责,到时皇兄一怒之下要问他的责他该如何是好? 轿子到了皇宫门口,赵廷美下了轿向那门卫问道:“官家可在宫中?” “回禀千岁,汴河决口,官家已经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去督导了。” “汴河……决口。”赵光义面色惨淡,看着汴河的方向。 南衙的人马还没到,皇帝的车驾先到了。风雨太大,赵光义在轿子里也看不清前方水患有多严重,心急之下直接从轿子里跳了出来,卷起裤脚奔向前去。一般文武大臣看的傻了脸,一句“万岁不可!”还未还出口,一个个也赶忙学着赵光义紧跟了过去。赵光义走到近处,洪水滔天之势,堤坝眼看就要撑不住。缺口处,只有一百多人在苦苦支撑,整个现场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中还多是百姓。赵光义登时火冒三丈,身体瑟瑟发抖道:“赵承宗,去调你的禁军过来守坝。廷美呢?他南衙的人呢?” “官家!洪水还在涨,这里实在不安全,官家若有个闪失,我大宋江山就完了!” “是啊,官家,这里有臣等在,请官家速速退避!” “请官家速速退避。” “都住口!”赵光义指着前方抗洪的众人道“这里是我大宋的都城,若是这水势止不住,汴梁城和这城内几百万人的性命就完了。朕的都城和子民在这,朕哪也不去,朕要和汴梁共存亡。” 赵光义说完就不顾阻拦冲了上去,跪着的各个大臣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一个个都跟着冲了上去。开什么玩笑,官家都上了,哪个还敢怂? 水面过腰。唐宋在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疲软,头昏眼花,他在的这处人手不足,看到打远处跑过来了一人,也看不清是谁。此时唐宋哪里管那么多,一把抓住那人袍袖道:“这里要撑不住了,快帮我一起磊沙土。” “大胆!” “住口!”赵光义看了看唐宋,心中一阵温暖。国难当头,连这么一个老乞丐都舍了性命投身抗洪,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保护这大宋的子民。当下扛起一袋沙土摞了上去,气喘吁吁道:“小兄弟,你今日为大宋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得,这场天灾过后,我一定封你做个大官。” “屁!”唐宋只道眼前这人可能是朝中的官员,懒得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道“这些官军都是羽林军来的,水性不好,在这水里比你我强不到哪去,唉,要是下面那群孙子肯出来帮忙……”说罢,他看了眼已经驶进桥下,用铁锁固定的一艘艘船,叹了口气。 “啊!!!!!!!” 这边缺口刚刚堵上,另一边突然又炸开一处缺口,一名羽林军被冲入了水中。唐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夹着两袋泥土就堵了上去。稍一松口气,他又马上伸起手臂高呼道:“各位兄弟,只靠沙袋是挡不住洪水的,听我的,大家砍些树木或者木桩,先固定木桩再堆上沙袋,然后用土石封住,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唐宋这么一指挥,有些反应快的马上就去照做了。赵光义看着唐宋,默默在心里又为他记上一功。 果然,插上木桩后,情况变好了很多,只是这大雨始终不见小,依然让人紧张。 这边情况稍一缓和,赵光义便笑着和唐宋攀谈起来:“小兄弟,你这些学问是从那里学来的?似乎我大宋那些精于治水官员也不曾知道这巧妙的法子。” 唐宋靠在沙袋上,他浑身乏力,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以前我听一个老兵说的,长江发洪水的时候他们就是用的这些法子。” “我怎么不记得长江什么时候发过洪水?”赵光义狐疑的在心里嘀咕道。 “太,太阳出来了!雨停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大雨忽的就停了,乌云散去,太阳重新照耀着大地,一道彩虹在水面上空出现,宛如通向天界的桥梁。 “真美啊。”唐宋这样想着,又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轰!” 又是一声巨响,就在离唐宋不到百米之外,洪水突破了堤坝和木桩沙袋,汹涌的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唐宋咬牙切齿的喊道:“大家别怕,雨已经停了,快找沙袋堵住缺口,我们能挺过去!” 那缺口处,一名士兵颤抖着声音说:“大人,已经没有沙袋了。” 唐宋闻言惊了一身冷汗,环顾四周,能用的沙袋都已被堆上了,现在真的是弹尽粮绝。唐宋呆呆的站在那里,最后,他狠狠的看向那个缺口,喊道:“各位,还有办法,没有沙袋就用我们的身体去挡!” 在场的人此时个个情绪激昂,当下许多人就吼叫着冲了上去,手拉着手堆成了一层又一层人墙。有的人爬到他人肩上去搭人墙被大水冲下来,就再爬上去。有的人则摔下来便再也没能起来。 两个时辰后,汴河外的通水渠畅通了,洪水也渐渐消了。救洪的人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直到这时,才有人注意到皇帝的御驾就停在不远处,那些俊俏的小宫女还俏生生的站在那,可是皇帝人却没了踪影。那些老百姓顿时心里一沉。 奶奶的,咱们官家让洪水冲走了…… 赵光义缓过了气,一班文武大臣围着他嘘寒问暖,他摆了摆手,慢腾腾的走回车驾,本来就黑的脸此时更是像块碳一样。 “赵廷美人呢?” “回官家,魏王爷不在此处。” 赵光义冷着脸,又问: “前几日,德玄向朕提议设置了汴河转运使,那人现在何处?把他给朕找来。洪水滔天,为何提前没有通知?朕要好好治他的罪!” ------------ 第二十四章 又见白马 更新时间:2014-03-12 赵光义此时大发雷霆,文武百官纷纷派了人去寻找官家提到的那位“汴河转运使”,不多会儿,唐宋就被人带着来到了众人面前,茫然的看着他们,一脸无辜的样子。 “是你?”赵光义此时见到他也是顿时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唐宋看着刚刚还和自己一起抗洪救灾的大叔此时高坐在御驾之上,一群大官围在他身前,马上就明白了现状。连忙趴在地上道:“臣罪该万死,请官家息怒!” 赵光义之前还对他颇有好感,此刻没想到这汴河转运使竟然就是他,不禁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就是汴河转运使?” “是,小臣唐宋,正是这汴河转运使。” “我问你,连日大雨,河面上涨,你为何不及时上报,险些酿成不可收拾的惨剧!” 唐宋抹了把脸上的水,十分幽怨的说道:“官家,小臣上任才第三天,而且小臣只负责治理汴河运输,这水面监测的职权并没有转交给小臣,如今还是南衙的人在管理。” 赵光义厉声问道:“汴河运输?那这些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汴河运输也未见眉目,莫非你尸位素餐,白白食用大宋的俸禄吗?” 唐宋委屈的指着脸上的瘀伤道:“官家,小臣这几天辗转三大船帮间,为了能说服他们协助通顺汴河,吃了不少苦头。臣和手下还吃了他们的拳脚,官家您看,臣脸上的伤还是今早留下的。” 赵光义听罢一愣,眼前这人刚才能不顾自身安危抢修堤坝,足见其忠心可嘉,再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估计他所说的多半是真的,如此这包袱又被丢给了他那皇弟赵廷美。他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个皇弟才好? “官……官家。” 就在赵光义脑海中还在细细思索时,一群布衣百姓战战兢兢的在他面前跪了起来。赵光义细细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草民,草民等人有事禀告官家。” 赵光义于是挥手道:“尽管说来,朕在此自会为你们做主。” “是。”那当头一人站起来转过身指着唐宋说道“官家,在您来之前,这位大人指示手下拿着武器追打我们。” 晕!唐宋欲哭无泪,没想到这些人这个时候在官家面前告自己的黑状,他此刻百口莫辩,看那赵光义的脸色黑的吓人,唐宋不由的低下了头:来吧,要治罪就治吧,反正人我已经救了,至少问心无愧! “官家,草民等人是想向官家请命,褒奖这位大人。洪水来时,我等愚昧,不肯退避,多亏这位大人强行将我们赶回城里,草民等人才保全了性命。我等感谢官家,感谢这位大人,请官家一定要论功行赏!” 唐宋机械的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百姓,蓦地,五体投地向着那些百姓深深一跪,泪水混着雨水流的满脸都是。 赵光义听他们讲完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略一沉思,说道:“唐宋听旨。” 唐宋擦干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把头转向赵光义,跪拜道:“臣在。” “朕有旨,汴河转运使唐宋舍身为国,尽忠职守。处理水患,处变不惊,屡次献策,劳苦功高。擢升唐宋为正八品司天监五官保章正,同时汴河输运处理一事仍由你接手,继任汴河转运使可从民间遍寻能人,自行任命。” “臣,领旨。”唐宋懵懵的听赵光义讲完,别的没记住,他只知道他如今已然是朝廷的八品大员。从不入流到正八品,他连跳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三阶,简直是坐着火箭在升官,这还是大宋开国以来头一例。唐宋怔怔的跪在那里,甚至没有意识到赵光义已然带着文武百官回宫了。 回到宫里,赵光义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了一番,洗刷干净,换上了一身便装,一个人走到御书房里坐了下来。 “官家。”赵光义这边刚刚坐下,就听门外王继恩通报道“魏王在门外求见。” 听到魏王这个词,赵光义脸色顿时难看的又成了猪肝色,应声答道:“叫他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赵廷美信步走了进来,脸上一片紧张不安的神色,羞愧之心溢于言表。关上门,赵光义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道: “官家,臣该死啊。” 赵廷美真的感到害怕了。汴河洪水,本就是因他监管不力出的事,他进宫通报,二哥却已经比他先去了一步。羽林军在洪水中坚持了一个多时辰,他南衙的人才赶到。之后他又听回来的人说二哥和百姓一起守在洪水前线,这让守在宫门口的赵廷美更加惶恐。是以一听说二哥回宫,他便急忙赶来谢罪。 赵光义若无其事的翻阅着奏折,丝毫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赵廷美,淡淡的说道:“汴河的水势止住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赵廷美,又说道:“前几日我任命的那个汴河转运使,好像是叫唐宋,你觉得他是不是一个可用之才。” “官家,我……”赵廷美汗如雨下,唐宋是谁?这种小官他哪会去关心。 赵光义似是看清了他的心思,幽幽道:“今日抗洪,多亏了此人屡次献出奇策,才挽救了一场浩劫。” 话锋一转,赵光义忽然一把将案上的砚台扔在赵廷美面前,厉声道:“你身为开封府尹,朕把钦天监交给你,你玩忽职守,以致洪水来时尚且不知,这是第一过;洪水来后,你南衙的人行动缓慢,你本人未至现场调度,这是第二过;唐宋此人足智多谋,随机善变,你却弃之不用,这是第三过。你说,如果抛开你是朕的皇弟的身份,朕该不该砍了你的脑袋?” “二哥。”赵廷美扑在地上,爬到赵光义的腿边痛哭流涕道:“臣弟愚钝,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官家若是为难,就用我的人头向天下人谢罪吧!臣弟九泉之下会和大哥一起,保佑我大宋万寿无疆。” 赵光义本来想借此机会狠狠惩治他一番,可是这时听他提起大哥,身子猛地一震,握紧的双拳松开,叹了口气道:“赵廷美听旨。” 赵廷美一愣,马上跪拜道:“臣在。” “皇弟赵光美,玩忽职守,酿成大祸,但念在其多年治理汴梁有功,又素无过失,特准其继续担任开封府尹一职,罚俸禄半年,此次洪水中遇难的家属,一律由开封府尹安置。朕马上派人拟旨,你回去吧。” “官家……”赵廷美惶惶道“臣弟拜谢官家。”说罢就站起来推门而去。 出了门,赵廷美立刻换上了一副寒冷的面孔,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汴河的洪水退了,不过唐宋可丝毫不敢懈怠。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司天监报道,就有投身于汴河的工作了。水虽然退了,但是沿岸的房屋、田地和船只毁去了大半。他从民间征调了许多帮闲,协助他那百十号人一起把防洪时用的木桩、沙袋收了起来。为了尽快恢复漕运,唐宋在河上划分了区域,将一部分区域划分为官道,只许朝廷船只通行。河底泥沙囤积如山,唐宋又任命徐锦衣为新的汴河转运使,全权督导开挖淤泥。抗洪行动中,有十三人牺牲,唐宋又忙里忙外将他们的家属转交给了南衙安置。水患过后,许多人都感染了风寒,唐宋联想到现代社会十分注重灾后防止瘟疫滋生,于是又上书请官家派了几名御医坐镇民间,为受寒百姓诊治。等这些安排完,唐宋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原本的肚腩此刻已经有了向八块腹肌发展的趋势。 “唐大人,泥沙的清理已经快要做完了,只是汴河河底的泥沙总量太多,如今都积攒在工地里,不知道大人可有良策。” 依旧是之前简陋的办公室,徐锦衣恭敬的向唐宋陈述着,唐宋听罢皱眉道:“本来我是打算将这批淤泥运到老百姓田里当做肥料,不过我又担心汴河近些年水质恶化,这些淤泥中恐怕有不少危害成分,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昨天我向烧瓷器、砖瓦的那些行家打听过,他们说淤泥晒干后可以制成砖块造房屋。我寻思咱们可以把这些淤泥做成砖块贩卖给南京等地对砖石需求大的工程,徐运使你看如何?” “就依大人所言吧。”徐锦衣不假思索的答道。 徐锦衣走后,唐宋默默的拿起汴河的河道图仔细观察着,这时身后又传来开门声,唐宋头也不回地问道:“徐运使还有事吗?” 转过身来,唐宋却呆呆的发现,门虽然开了,却没有人的影子。 “唐大官人,你如今好威风啊。” 唐宋闻声抬起头,愕然发现白马俏生生的坐在房梁上,晃悠着双腿,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唐宋失笑道:“我还道今天的风儿有点喧嚣,原来是白大小姐驾临敝处,哦,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喊你一声白大头领?” 白马轻盈的从房梁上跳下,一身淡蓝色的男子装束倒也不怕会在唐宋面前走光。她走到唐宋的椅子前,躺上去惬意的说道:“我这个大头领可比不上你唐大人风光。司天监五官保章正,正八品耶,好厉害!” 唐宋笑着摇头道:“别取笑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你白姑娘一定有事找唐某吧。” “不错。”白马忽然肃然道“我找到了曹家庄遇难那夜的幸存者。” ------------ 第二十五章 汴河局势的转机 更新时间:2014-03-13 唐宋万万没想到,李光棍居然从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 当日尸横遍野,唐宋又认不全曹家庄的所有百姓,是以悲伤中也没注意过这平日里就不起眼的李光棍。当白马带着他在一间汴梁的地下水库里找到李光棍时,这个可怜的男人早已疯疯癫癫,神智不清。他满头脏发披散着,衣不蔽体,浑身上下有多处划伤,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浑浊的双眼紧盯着走进来的唐宋看。 唐宋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光棍没有回答他,依旧是用那副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在往曹家庄去的那条路上遇到的他,当时他正在被几个孩童在戏弄。我在曹家庄见过他一面,就把他带来了这里。我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头部后面受过重击,或许是因此才变成了这般摸样。之前我试着问过他一些问题,不过他一个也没有回答过。”白马站在唐宋身后,小声说着。 唐宋伸出手扶着李光棍的头,扒开他蓬乱的头发,对上了他的眼神道:“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李光棍依旧只是看着他,半响,嘿嘿的傻笑起来。 唐宋用力揪起他的衣领,大声道:“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沐儿呢,沐儿在哪?” “沐儿姑娘……”李光棍突然张开嘴道“沐儿姑娘骑着大马和爷爷走了,嘿嘿,沐儿姑娘的爷爷是仙人,能腾云驾雾!” “什么爷爷,什么仙人,你说清楚。” 看到唐宋狰狞的表情如若鬼神,李光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爷爷就是仙人,仙人就是爷爷!” “够了唐宋。”白马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他只是个疯子,你不要再枉费唇舌了。” 唐宋跌坐在地上,双手扶着地仰天道:“好不容易得知了沐儿还活着,可是天大地大要我去何处找她?” 李光棍瑟瑟发抖的缩成了一团,偷偷的瞟了瞟唐宋,忽然又说道:“你杀了曹家庄的人,还放火烧了村子,你是个魔鬼。” 唐宋眼中猛然现出杀机,他看向李光棍低沉的说道:“你看到我放火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是恶魔,是恶魔!”李光棍一边大叫着,一边惊恐的站起来又蹦又跳。 唐宋默不作声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唐宋。”白马凌厉的眼神瞪向了他。 “这个人满口胡言乱语,又神志不清,我不能让他把曹家庄的事泄露出去。” 没有任何的迟疑,唐宋的匕首从李光棍胸前穿过,可怜的疯子的脸上带着惊恐迎面倒了下去。收起匕首,唐宋幽幽说道:“谢谢你,白马,这下我至少知道沐儿还活着。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真的谢谢你。” “唐宋……”望着唐宋离去的背影,白马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把你变成现在这样,恐怕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件后悔的事。” 同一时间,汴河的灾后善后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汴河北关码头边郑家兄弟最大的一艘货船上,郑大钱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船内的雅舍。郑老钱掀开帘子,瓮声瓮气的喊道:“哥,我烧了条大鲈鱼,咱们哥俩先吃点东西吧,你从昨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这样……” “老钱,你坐过来。”郑大钱睁开眼,看着弟弟说道。郑老钱应了一声,庞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坐在郑大钱对面。 “老钱,我们郑家在这汴河上生活了六十一年。咱们爷爷郑海龙当初创下这齐头帮的初衷,是为了让像咱家一样在河边讨生活的船夫日子能好过一些。咱爹郑富贵,当初接手了齐头帮第一把交椅,只用了十年就让齐头帮成了汴梁的第一大船帮,那宋太祖赵匡胤当初来汴梁还特地来见咱爹。为啥?人家不是敬重咱的势力,是敬重咱爹在江湖上“侠肝义胆”的名声。齐头帮到了咱们哥俩这一代,是一年不如一年,你为人忠厚老实,怪不了你。可我……我,我是个混账东西啊!” 郑大钱忽的大哭着趴在桌子上,郑老钱吓了一大跳,连忙拍着兄长的背说道:“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自从爹死后,咱们哥俩什么事不都是一起担着,你有什么,倒是对兄弟说啊?” 郑大钱抬起头,苦笑着道:“我混账,汴河洪水来时,我只顾自家的安危,不但自己做了缩头乌龟,而且没有出一人一船,对那汴梁百姓的生命置于不顾。反观那个被我们瞧不起的芝麻官汴河转运使,人家在洪水来时亲自顶在最前面,那份胆识,我郑大钱自愧不如。这些年,自从彭正大和余得水发展起来,我们在汴梁的势力越来越小,祖宗留下的基业,迟早被这两人吞干净。老钱,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如我们答应了那转运使之前的条件,归顺官府如何?” 郑老钱傻里傻气的笑道:“大哥,你从小就比俺聪明,有什么事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只知道,跟着大哥走,这些年我没吃过苦,没着过道,我相信大哥的决定是对的。大哥说归顺朝廷,那咱就归顺朝廷。” 郑大钱欣慰的看着面前傻笑的弟弟,一笑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那芝麻官,不,是转运使。” 郑家兄弟俩从船里出来,一路找到了唐宋原本办公的地方,可是进小破屋一看,哪里还有人在。正不知去何处,唐宋沉着脸推开了门。一看到二人,惊愕道:“咦?二位找我有事?” 郑大钱打量着唐宋一身装束,只见他一身青色公服,圆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有革带。头上戴着小小的幞头,脚上穿的是崭新的革履。郑大钱平日里也和不少朝廷大员打过交道,一眼就认出他身上穿的是正八品大员的官服。当下肃然道:“草民郑大钱、郑老钱见过唐大人。” 唐宋被他一阵打量也醒悟过来,当下抖了抖衣服轻笑道:“这衣服是今天才拨下来的,有些肥大,唐某穿起来是有些滑稽。哦,两位不要拘束,就当在下还是之前那个唐宋,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当下,两人将想要投靠官府的打算说了出来。唐宋听罢,惊喜的握着郑大钱的手说:“承蒙二位这般信赖,元明一定为二位和齐头帮向朝廷多多美言,保准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郑大钱见唐宋为人没有一点官架子,顿时好感也增了不少,掏出一个礼盒友好的说道:“有劳唐大人费心了,这颗夜明珠是我们兄弟从一个东瀛商人那里得到的稀罕玩意,也是我们兄弟一番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我靠,这玩意就是夜明珠?”唐宋伸手接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观看,这才又觉得有些失礼,不好意思道:“呃,郑帮主,这行贿之风咱们大宋是不提倡的……” “唉,唐兄弟此言差矣。”郑大钱笑道“这珠子,是我们以私人名义赠送给唐兄的礼物,只在兄弟感情,不是赃物。大人收下它,我们兄弟心里也高兴。” “那唐某,却之不恭了。”唐宋不好再推辞,怕他们二人反感,这才收下。二人这边做势要告辞,唐宋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他二人道:“郑兄留步,在下有个问题请教,望郑兄帮我解惑。” “不知唐兄所言何事?” 唐宋干咳一声道:“郑兄大名是郑大钱,何以令弟反而是叫郑老钱?难道不该是郑二钱或郑小钱吗?” 唐宋这边说完,那郑老钱大脸通红,听他对自己名字评头论足,顿时一脸怨念看向来。郑大钱颇为尴尬的应道:“唐大人,这个嘛,我们跑船的当然是要挣大钱、挣老钱,怎么能挣小钱,我爹他就是希望我们兄弟俩能荣华富贵伴一生。” “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唐某保证在朝廷支持下,齐头帮一定能挣大钱、挣老钱!” 送走郑家兄弟,唐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三大巨头已经搞定了一家,剩下的彭正大和余得水两家他可没打算再继续用软弱的手段。这两头老倔驴不追赶着他们是不会走的。唐宋狠狠的拍了把桌子,冷笑一声已然有了主意。 是夜,太傅府,赵从约、周女英二人双双跪在祖宗祠堂之外。天气渐渐回暖,赵家大院里光秃秃的树木上已然开始冒出了新芽。就像赵从约和周女英二人,自从捅破了那层纸,二人的关系如一日千里般突飞猛进。尤其是前几日在赵从约强烈的要求下,小周后最后的防线也被他攻破,把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当小周后解开胸前的小衣,露出了胸前乳此动人的一对伟大,赵从约像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少男一样,在身体和心理上都被她征服了。是以今日一早,他强拉着小周后回赵家,向爷爷、父亲坦白了一切。 出乎赵从约的意料,一向古板的赵承宗居然默许了。起初,父子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赵普坐在高堂上也被气得瑟瑟发抖。然而就在赵从约红着眼睛和赵承宗据理力争之后,赵承宗一言不发,沉默了半响。之后,他领着这对儿鸳鸯来到了祖宗的祠堂前跪下,这一跪,就是七个时辰。天已经黑了,赵承宗的动作却从来没变过。就当赵从约快要沉不住气时,赵承宗忽然开口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赵承宗今日在此将长子赵从约逐出赵家,断绝父子关系,从此赵从约所做一切与赵家再无任何关系,死后不得入赵家祠堂。” “爹……”赵从约颤声喊道,不敢相信。 小周后此时也慌了,当下楚楚可怜的说道:“赵大人,奴家改变心意了,奴家今后绝不会再和令公子有任何牵连,请大人不要将赵公子逐出家门。” 赵承宗看了她一眼,叹气道:“红颜祸水。”转过头来看向赵从约说:“今后,你想要去哪,赵家都不会干涉。你闯下的祸要由自己来承担。男儿生于世间,必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你们走吧,离开赵家。” “爹!” “走吧。”赵承宗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去和你爷爷道个别。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面想念你爷爷,或是我这个老头子,就……就换个名字悄悄回来看看。” 赵从约放声哭喊道:“爹爹的养育之恩,孩儿此生无以为报。愿爹爹从此武运昌隆,长命百岁!” ------------ 第二十六章 瞒天过海 更新时间:2014-03-13 自从那场声势骇人的洪水过后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汴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渐渐从劫后余生的庆幸变成了各种家长里短。汴梁城的姑娘们津津乐道的青年才俊,除了久负盛名的四大公子,又多了一人。这人就是那位整日在汴河边来回晃荡,脸上带着轻浮笑容的神秘大人。风度翩翩,相貌不俗,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朝廷的八品大员。不少天真的少女对这位大人芳心暗许,着人偷偷去打听他的家世。 这位轻浮的大人,此时正被一桩事搞得焦头烂额。 自从唐宋把齐头帮投效朝廷的打算向官家报告后,赵光义大笔一挥绕过三司使,把齐头帮四十多艘船划给了唐宋处理。唐宋马上上书征得了赵光义的同意,把汴河南关码头分给了齐头帮。为了能支撑齐头帮的生意路线,唐宋决定把那批用淤泥制成、打算运往南京的砖瓦的运输生意交给了齐头帮来做。这般大的运输量,又有官府作保证,郑家兄弟自然十分欢喜的接受了。考虑到南关码头地处偏僻,管理松散,唐宋又派出了自己的“城管大队”。一百个凶神恶煞的兵爷爷手里拿着唐大人给的大棒槌把南关的破落户们打的哭爹喊娘,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惹事。 治安好了,可是没人还是不行。于是唐宋又让人放出了风声,说朝廷打算在南关码头附近建造商业圈,不但赋税有优惠,而且商铺售价也十分低廉。这招一出,顿时吸引了那些在街边摆摊的商贩。摆摊永远摆不出个老字号,谁不想有个正式的摊位?可是汴梁城的商铺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他们的位置。连唐宋自己都没有料到,他这一招,居然还解决了困扰南衙许久的侵街问题。 码头商业圈要建成还要些时日,不过既然风声放了出去,剩下的自然会水到渠成。唐宋索性把整个南关码头大小事务交给了郑大钱去打理,自己又专心于解决彭正大和余得水的问题。 齐头帮跟了朝廷以后,对两大另外帮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三足鼎立的局势被打破,另外两家一时间关系极为紧张。谁都想在汴梁一家独大,因此连日来两家冲突不断。唐宋乐的看他们狗咬狗,可是要扳倒其中任何一人凭这些小打小闹是不可能的。给唐宋带来转机的是前几日郑大钱给他带来的一则重磅消息:余得水背后的支持者很可能是西北的一位藩王。唐宋当时闻言十分震惊,他马上着人去搜寻一切和余得水有关的情报,可惜结果一无所获。这个男人不像彭正大一样大大咧咧,他处事极为谨慎,连他的老窝在哪都没人知道。一时间,唐宋的计划又陷入了僵局。 城北,一间简陋的小屋内,唐宋躺在摇椅上打起了瞌睡。这一处房子,是唐宋自己出钱购置的。城北的物价低,唐宋首个月的俸禄足够买下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里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唐大官人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早上起来吃了碗面,打算一觉睡到下午,不巧才刚过午时,就有人敲起了门。 唐宋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知道他这处住处的不外乎就那几人。徐锦衣、赵从约、郑大钱,还有白马,虽然唐宋没有告诉她,不过以她的本事要找过来不是难事。唐宋哈欠连天,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定睛一看,原来是赵从约和那位曾经见过面的薇薇姑娘。 说起来,唐宋这处房子还是托赵从约才找到的,入住那天还请赵从约来家里吃了顿酒,当时这位薇薇姑娘便跟在赵从约的身边。进了屋里,还没说几句话,赵从约忽然握着唐宋的手,神情激动的说道:“小宋,这次我遇到了些麻烦,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帮我!” 赵大公子居然会突然有求于他?唐宋登时吓了一跳,先招呼他们二人坐下道:“赵公子,你慢慢说,只要我唐宋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赵从约坐了下来,苦涩的说道:“其实半个月前,我就被爹爹逐出了赵家,如今还是寄住在一家瓦舍。我和女英商量后,想要走水路去南京,等到了南京,我们就平平淡淡的过老百姓过的生活。” 唐宋狐疑的看着他,答道:“这倒好办,回头我吩咐齐头帮备一艘小船和一名船夫,你们什么时候想去都行。只是,赵公子,这些即使没有我安排,以你在汴梁的影响力也是可以轻松做到的吧?” 这一次,赵从约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指着周女英说道:“小宋,她的身份我本来不想再提的,希望你切勿告诉别人。薇薇的本名叫周女英,是南唐国主李煜的遗孀。” “小周后!”唐宋张着嘴扭头看向了小周后,小周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 唐宋弓起身子,依在赵从约耳朵边小声说道:“赵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小周后以前可是官家的人,你要带她走,若被官家听到了风声,那可就……” 唐宋说完把手放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赵从约坦然道:“我和女英早已山盟海誓,就算赵光义要对我不测,我也一定要带她走。小宋,你素来足智多谋,你帮想一个万全之策,怎么才能让我带女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汴梁离开?” 唐宋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一番思索后说道:“作为朝廷官员,我不希望你冒这个险。但作为唐宋个人,公子,我愿意帮你到底。” 赵从约和周女英二人脸上顿时一片欣喜之色,唐宋不等他们道谢,又说道:“赵公子,我的确想到一个计划,把你们藏在船上偷偷送出去不难,关键是要想瞒过官家的耳目,制造一种小……嫂子还在汴梁的假象比较麻烦。这样,你们按我说的去做……” 唐宋和二人把头凑在一块儿,详细的把计划告诉了他们。 汴梁城回到正轨后,赵光义的工作却一点没有减轻,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御书房度过。西北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接任的夏州之主李继迁不是个善茬,还要想办法安排拜龙教的人打入内部;辽国那里蠢蠢欲动,看来他们对大宋还是不死心;汴梁的局势趋于稳定,那个唐宋倒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他倒是很担心赵廷美上次被自己训斥过后会不会怀恨在心。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在乎,那就是和小周后有关的事。 那女人自从被他一怒之下送入了窑子,倒是一副老老实实坚贞不渝的样子。两个月前,探子回报说那赵普的孙儿赵从约和她来往密切,想必那赵从约还不知道周女英的身份,若是知道了只会避而远之吧。 说起周女英,这几日倒是十分奇怪,原本和她十分亲密的赵从约前几日忽然从美人馆大怒而去,之后就看到周女英和三司使家的小儿子从里面说笑着走了出来。之后几天,她身边的人变来变去,还总是在这些人家里留宿。想到这,赵光义冷笑一声,心里暗想:这女人终究耐不住民间的疾苦,开始攀附权贵。她的媚性已出,只要自己现在去她面前轻轻勾一勾手指,她就会放下尊严,哭求着成为自己的禁脔。想到这里,赵光义不仅心花怒放,吩咐门外道:“继恩,准备轿子,朕要出趟宫。” 他是大宋官家,他不在乎女人是否干净,他只需要她们完全臣服自己。 打听到小周后昨日留宿在鸳鸯楼,似是和两个男人一起进去的,直到今早还没出来,赵光义便一路跟了过去。赵光义的驾临,让那些鸳鸯楼的嫖客不胜惶恐。官家难道亲自带人来扫;了?再看赵光义左顾右盼的样子,他们又心有灵犀的恍然大悟。男人嘛,吃惯了宫里的,来这民间尝尝野味,官家也是来嫖的。 赵光义问过店里的人,得知今早没人见到过小周后出去。直到整个妓院被翻了个底朝天,赵光义才意识到一件事:小周后失踪了。 什么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走了她的女人?赵光义怒不可遏的大吼道:“把这里的人都给朕抓回去,找到周女英之前一个也不许放走。” 其实,远在七天以前,赵从约找到唐宋的那天夜晚,赵从约和小周后就跟着一批运往南京的砖瓦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了汴梁。这几日,赵光义手下所见到的小周后,都是唐宋安排白马化妆后假扮的。白马身材妖娆,仔细打扮一番身段和小周后有九分神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易容,那更是白马的拿手好戏。不过,咋一听唐宋要她扮作娼妓,白马愤怒的一顿拳脚把唐宋打了个半死不活,后来听唐宋讲了赵从约、周女英二人的故事,得知自己假扮的是大名鼎鼎的小周后,当下一口答应下来。当赵光义派人找来时,白马早就远遁而去。 赵官家在鸳鸯楼发飙的事很快传到了在河边勘察的唐宋耳中,唐宋望着茫茫无边的天际,喃喃道:“不知道你们,此刻是否已经安全到了南京?” ------------ 第二十七章 过河的小卒 更新时间:2014-03-14 赵从约从汴梁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这位第一公子去了哪里。一时间,有关赵从约的流言蜚语充斥了汴梁的大街小巷。有人说,赵公子与一名东瀛来的女子私定终生,如今改名换姓,与那东瀛女子远赴海外。也有人说,赵公子大彻大悟,决心痛改前非,如今去南方遍访名师,有朝一日学成归来必成国之栋梁。 直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唐宋唐大人,酒后失言无意透露:赵从约是因为勾引了自己二叔公的老舅家的大外甥的小侄女的亲姐姐的小姨妈,被父亲赵承宗一怒之下赶出了赵家。有好事者向赵承宗求实,赵大将军怒气冲冲的把那人臭骂了一顿,说赵从约已经不是赵家的人,有什么事和赵家无关。结果这么一来,更坐实了人们对赵从约勾搭宗亲,羞愧而逃的说法。 清者自污,不失为掩盖真相的一个好办法。唐宋心里暗道:赵公子,在下只能帮你到这了。 赵从约消失的消息还没一个星期,另一桩事又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三月刚过,官家便昭告天下:太祖第四子赵德芳逝世,死因是突发肺病。这位后世被后世虚构为手持金锏,正气凛然的八贤王,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前年,太祖次子赵德昭病重去世。曾有传言赵德昭是被官家训斥后心中惶恐,回到家里就自杀了。如今不到两年,赵德芳也死了,这让许多人纷纷开始揣测会不会这一切和赵官家有什么牵连? 赵光义在深宫中,这些猜测他虽然不可能全部知道,但是也能猜到个一二。看完拜龙教搜集到的民间的情报,他放下手中的笔,漫步在御花园,看着悄无一人的林子,默默的坐在了石阶上。从她下决心弑兄夺位的那一天起,他便做好了被人泼一身污水的准备。金匮之盟,堵得住人的嘴,堵不住的是人的心。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都要算在他头上。赵德芳远在兴元,肺病发作而死,可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这非要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他又为之奈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时头痛的何止赵官家一人,汴梁城九州商会的余得水余大帮主,如今也是急的头大如斗。 自从齐头帮投效了朝廷,在南关码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彭正大在北关码头势力也得以进一步扩散。如今他余得水夹在中间何等难过。他在凤来楼设下宴席,打算向朝中有来往的大臣求助,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一个人也没有来。后来有人偷偷传了消息给他,原来那位主管汴河事务的唐宋唐大人如今正在到处搜集他销赃灭迹的罪证,意图明显,这些人为了避嫌都不敢再和余得水来往。 余得水听罢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初这唐宋只是个无用的小卒,自己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也没有百般提防。如今他成了八品大员,官家有十分信任,托以重任,自己再想动他可以说已经不太可能。虽说自己平日小心谨慎,没有露出过马脚,可是这唐宋屡次出奇制胜,明里暗里帮着另外两家打压他的生意。唐宋这颗小卒,如同已经过了河,横冲直撞,吃掉了他许多大的生意对象。这般下去,他还怎么完成折帅托付给自己的重任? 想起折帅,余得水的心中又燃起了斗志。不错,他的主人,是西北藩镇府州的折家。他受折御勋之托,卧底汴梁十数年,本来早该回乡的。不料折帅英年早逝,他的卧底计划也因此不得不继续下去。如今府州的主人是折帅的亲弟弟折御卿,这位新的折帅比之兄长心机更胜一筹。有折家的支撑,他余得水还怕斗不过一个唐宋? 余得水沉思良久,决定向折家求援,派遣折家军情部门的精英来汴梁协助他稳定局势。这般想着,余得水便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 把余得水害的焦头烂额的元凶,被属下认为一肚子坏水的唐大人此刻春风得意的站在汴河桥头,看着对岸正在施工的地方欣赏的点着头道:“不错,不错,看来我这修建汴河广场的计划还是不错的,你看这些大爷大妈,老人家多开心啊。嘿嘿,本官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高兴。” “大人。”徐锦衣十分艰难的忍住笑道:“您是高兴了,那余得水可就惨了。这广场建在他们商会最大的会所前面,这些老人每日在这广场上打拳健身,人家本来想进去的都被吓的去了四海兄弟会那里。” 唐宋白了他一眼道:“想笑就笑嘛,干嘛忍着。” “哈哈哈哈哈。”徐锦衣再也忍不住,十分不顾形象的大笑着。 其实唐宋这些天真是把余得水折腾的够呛。他雇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神棍,蹲在余得水的地盘那里,一旦有人靠岸,就上前“碰瓷”。那些初来的货商不明所以的就被讹诈了一笔钱,以后再做生意只敢绕道去南关码头,或是干脆找四海兄弟会的人。余得水的手下得知这些事马上就出动去教训几个老人,可是他们还没动手,几个老人就默契的倒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喊疼啊打死人啦的。这时候,马上就会有一队拿着大棒槌的城管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对着余得水的人一阵乱揍,完了还给抓进了大牢里。几天后放了出来,一群人早已憔悴不已。余得水吃了个哑巴亏,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打碎了牙咽下去。结果九州商会人心涣散,许多零工纷纷甩手不干,商会的客户流失也愈发严重。 再说彭正大,他从唐宋这里尝到了甜头,当下就默契的配合起来要把余得水逼到死路。这日,彭正大和唐宋又进行了一次会面,他亲自向唐宋赔礼道歉,并且十分有诚意的派了十艘大船远赴东瀛,专司和东瀛人做买卖。唐宋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笑着有意无意的说道:“彭帮主英雄本色,本官十分赞许彭帮主的做法。若是彭帮主能够接管余得水在水路上的商业线,再下担保朝廷不会有什么异议。” 彭正大听罢喜形于色道:“如此这般甚好,我虽然如今不做了水匪,但是昔年的一些老友还都是水上的霸王,只要我知会他们一声,就能……”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唐宋。 唐宋默默思索一番摇头道:“彭帮主万万不可借助水匪的力量,若是那余得水抓住这个把柄,恐怕会借机向我们发难。不过……在河上贸易冲突是家常便饭,若是彭帮主船上的人和余得水的人起了争执,那彭帮主可以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彭正大嘿嘿一笑,会意的点了点头。 此刻,就在二人密谋之时,从府州来的余得水的救星正好刚刚下了船。 他是一名年轻男子,却身材娇小,宛若女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上一席紫色长袍十分优雅。下了船,年轻男子看着前方喃喃道:“这便是汴梁吗?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宏伟。” “哎呦,你这小辈走路这般不小心。我这腿断了,走不了路,你要是敢跑,小心周围这些人抓你去见官。”这年轻男子刚刚落脚,就有一名老人飞奔着倒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撒气泼来。年轻男子皱眉道:“原来汴梁老人欺生的传言是真的,唔,起来。” “哎呦。”年轻男子笑盈盈的扶着老人站起来,旁人看着还道他是个好心的晚辈,只有那老头心里清楚,这人的手上暗暗用力,抓的他的这把老骨头几乎要散了。老头子咬紧牙关说道:“松手,松手,我不用你来扶。” 年轻男子松开手道:“老人家刚刚不是说伤着了吗?要是没什么事在下告辞了。”说罢转身走进了九州商会的会所,老人悻悻的看着他,诅咒道:“老子碰到硬茬了,这小东西早晚要掉到河里喂鱼。” 青年男子进了会所,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一间密室,敲了敲门道:“余帮主在否?” 吱呀一声,门开了,余得水惶惶不安的迎着他走了进去,吩咐属下准备了好茶,顿首说道:“四小姐,属下看到您,这心里就有谱了。您先休息,听我慢慢给您讲这汴梁的局势。” 这年轻男子正是折御卿的小妹折文芯乔装的,当日收到余得水的书信,折文芯就向折御卿毛遂自荐,说要为家族的事献一份力。折文芯虽然未及弱冠,但素来足智多谋,折家的事常常都是要她来出谋划策。这一次听说了汴梁余得水的困境,她深感对手不是泛泛之辈,这才亲自坐镇决心和那人斗一斗。 折文芯淡淡的看着余得水,轻声说道:“余叔叔,你为折家这些年劳苦功高,文芯在你面前不敢妄自尊大。你不必把我当成高高在上的四小姐。” 余得水顿时跪下以头抢地道:“小姐这番话让老奴无地自容啊。” 平日里,这位折家四小姐虽然行事作风手段凌厉,但待人随和,大家闺秀的做派十足。她扶起余得水,抿着嘴微心里暗道:“按照信中所说,那人的手段不循常理,出招倒像流氓无赖。余叔叔这般古板之人,斗不过他是自然的。就让我折文芯来试试看,这人究竟有多少本事。” ------------ 第二十八章 无言的收场 更新时间:2014-03-15 汴河码头的局势再次急转直下,唐宋未曾想到,他在汴河码头的全部部署一日之间被人全部清除。不巧,一大早他便被皇城司的人请去问话。皇城司的前身是武德司,相当于现在的反贪局。唐宋在皇城司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些子虚乌有的问题便被放了回来。待到他一回来,就看到徐锦衣急匆匆的跑来报告。九州商会外佯作“碰瓷”的几名老人,他们的婆娘一大早就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一边嘴里骂着老不修,一边扯着衣服把他们带回了家。汴河码头广场上,多了许多凶神恶煞的破落户,把广场上原本载歌载舞的人都赶跑了。这些破落户,都是唐宋扶持南关码头时被清走的,如今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居然大胆来砸他的场子。 彭正大那边,此时也分身无暇。昨夜,他门口的一艘大船上不知被何人动了手脚。高高的桅杆上悬挂着一具骷髅,船上到处是飞禽走兽的尸体,一些苍鹰落在船上啄食腐肉。这是江湖上鲜有人知的下战书方式。彭正大见了这景象,断定是过去的仇家要来寻他的晦气,于是今日严令禁止部下出海,停止一切贸易,在帮派内严谨以待。 “这绝对不是巧合,看来这次遇到强手了。” 唐宋走在大街上,心里杂乱的想着。从皇城司出来后,就有一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在他身后,让他心忧不已。想必皇城司还在怀疑自己有贪污纳贿的举动。唐宋最担心的是皇城司若是顺藤摸瓜,查出他和曹家庄纵火案有关,那时可就麻烦大了。 汴梁城街边的风味小吃种类繁多,唐宋带着身后这条小尾巴在汴梁城走走停停,动不动就坐下来吃碗混沌或是米粉之类的。之后,他又七拐八绕的在一些小巷子里钻来钻去,直到他向身后看去,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嘿嘿一笑,抄小路进了太平客栈。 到了太平客栈,跑堂的小六子见了唐宋连忙热情的迎了上来问道:“呦,唐大人,您来了,快这边请。” 唐宋一边跟他向里走去,一边小声道:“小六,帮我通知一下白马,说我遇上点麻烦。” “唐大人。”小六子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低声回答道“白姑娘今早去了杭州,走时匆忙,托我向大人知会一声。” 唐宋顿时一愣,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难道对方连白马和他的关系也了如指掌,竟然这么巧,在他最需要人的时候白马却不在汴梁?紧皱着眉头,唐宋正想起身告辞,忽的瞥了眼门口,吩咐小六道:“六儿,帮我拿一小壶烧酒。” 小六诺了一声就下去了,唐宋一动不动佯作无聊的偷偷打量那刚进客栈之人。 折文芯紧皱着眉头走进了客栈,满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那个臭无赖当真十分狡猾,他定然是发现有人跟踪才像只老鼠一样钻来钻去,搞得自己跟丢了他的位置。最可气的是这个人之前还若无其事的带着她在那些街边小吃前走走停停。本姑娘从早上到现在可滴水未进哎!他倒吃得快,每次自己的食物刚端上来,这人就吃完抹干净嘴要走,害的她只能含泪撇下那些美味,继续跟踪。想想刚刚那碗热乎的米粉,还有那笼水灵灵的小笼包,折文芯的心里就不禁一阵恼火。 似乎感受到了一束火辣辣的目光看向自己,折文芯愕然回过神来,就发现那被他跟踪之人正笑眯眯的坐在桌前看着自己。折文芯今日是一身男子打扮,倒也不需避嫌,径直走上前,微笑着坐在唐宋的面前道:“唐大人路上已经吃了许多东西,如今还有胃口吗?” 唐宋若无其事的嘿嘿一笑道:“哦,本官向来胃口大,不吃饱这心里不舒坦。阁下跟了我一个多时辰,似乎也品尝了许多小吃,不知阁下莫非也没吃饱?” 饱了,全被你气饱了。折文芯强压住心里的不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唐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啊,那个啊,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唐宋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道“我在酒里掺了蒙汗药,尝尝。” 折文芯知道他在说笑,于接过来是抿了一口道:“那唐大人说说看我是什么身份?” 唐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道:“本来呢,我觉得你是皇城司派来监视我的,不过现在一照面,我便推翻了这个答案。” 唐宋指着自己鼻子道:“整个汴梁,和我唐宋有过节,会派人跟踪的,那就只有一个余得水了。你一定是余得水的人。” “你又如何这么肯定我不是从皇城司来的呢?”折文芯这般说着,看向了唐宋。 “很简单”唐宋摊开手道“皇城司没有女人做官。” “你居然看出了我是女人?”折文芯一阵吃惊,这时她忽的身体一阵无力,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的看着唐宋道:“你居然,真的下了蒙汗药,你……好……卑鄙。”说完就伏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真蠢。”唐宋无奈的把折文芯抱了起来边走向门外嘀咕道“我都说了我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又没骗你。” 唐宋走出太平客栈,雇了一辆马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折文芯放了上去,一路回到自己的家。他走进门,找了根又粗又硬的大麻绳,结结实实的把折文芯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做完这一切,唐宋发现折文芯已经醒了过来,一双俏眼正怒视着自己,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女子,她的身手三五个大汉近不了身,这蒙汗药也是她给的我。我又不知道你的底细,怕你对我图谋不轨,只好出此下策喽。” “怕我图谋不轨?”折文芯讥笑道“所以你就先对我图谋不轨了?” “是。”唐宋认真的回答着。 折文芯见他厚不要脸的承认了,顿时一阵无语,然后说道:“你是怎么识破我是女子身份的。” “你的演技和我那位朋友相比也差太远了,举手投足间尽显小女儿神态。在那馄饨摊前,你捏着鼻子一副嫌弃身边之人身上味道的样子鬼都看得出来。还有你走个路扭来扭去,胸部这么大也不知道掩饰一下。拜托,要装男人也认真点好吗。”唐宋语气十分无奈的说着。 折文芯被绑在椅子上倒是十分安静,听唐宋说完,脸色一红道:“我以前又没学过变装。你劫我来这里,究竟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的身份,还有帮余得水算计我的幕后主使是谁,然后乖乖在我这里等我解决了汴河的事就放你走。” “噗嗤”一声笑,折文芯仰起头来说道:“我是谁只怕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啊,对了,你说的幕后主使是从西北来的一位高人,他收了帮主的好处,这才答应帮我们对付你。” 唐宋叹了口气道:“女人说谎不好,会变胖的。其实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那幕后指使是从府州折家来的吧。” 折文芯忽然警觉地看向他,不动声色问道:“不错,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从郑家兄弟、彭正大和我自己搜集的消息来看,余得水是折家派来潜伏汴梁的一步暗棋,只不过似乎这枚棋子已经不在折家计划内了。嗯,我猜猜。是因为折家感觉大势所趋,打算向官家臣服了?有可能,那现在派人来帮助余得水不就多此一举了?所以,折家一定是改变了主意,有什么人让他们又起了反心。” “折家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到的?” 唐宋目瞪口呆的看着折文芯忽然发力挣断了身上的绳索,一个眨眼间,风一样的绕到他身后,制住了他的咽喉。 “本来还想将计就计,利用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不过可惜你既然知道了折家和九州商会的关系,我不能再冒险留你性命。得罪了。” 折文芯说着,掐着唐宋脖子的手就加重了力气。 “慢着,慢着,我有对折家十分重要的消息。” 折文芯怕他有诈,犹豫一番,喝道:“快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折家什么人?” 折文芯冷笑道:“想拖延时间?告诉你也不打紧,我叫折文芯,是折家的四小姐。还有,你一直在找的余得水的幕后指使者,就是我。”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变态吗?唐宋又一次被女人给制服,心里十分窝囊,一边想着保命的手段,一边说道:“折姑娘,你来汴梁无非是想帮折家稳固汴梁的部署,你留我一命,我可以做中间人,帮你们折家和太傅赵普前线搭桥。” 赵普?折文芯一阵心动,她调查过唐宋的来历,深知此人与赵普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禁犹豫道:“你什么意思?” “太祖在位时,相爷与官家就向来不和。官家即位后,就夺了相爷的实权。相爷他想为子孙谋条好的出路,折姑娘你觉得呢?” 听他一口一个相爷的称呼赵普,折文芯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半响笑道:“几乎中了你的计,你这家伙还敢拿谎话来诓我,算啦,你说完了,那就上路吧” 啪! 折文芯睁着双眼软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看着唐宋也紧跟着倒在了她的大腿上,不由又羞又怒道:“你又动了什么手脚!还不滚开!” 唐宋试着挪了挪,可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动来动去也只是拿头在折文芯的腿上蹭了几下。折文芯大窘,可是此刻她连蹬开唐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唐宋白白占了便宜。 “折姑娘”唐宋苦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解开了蒙汗药的药力,不过这软骨散药力持续三个时辰,想必你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你几时下的药?” 其实折文芯当时并未真的饮下那杯掺了蒙汗药的酒,只是骗过了唐宋的眼睛。如今莫名其妙又中了软骨散,不禁咬牙切齿的看向唐宋质问道。 “软骨散无色无味,姑娘掐住我脖子时,我便从袖中取出散在了空气中。你放心,我自己也中了软骨散,没办法怎么样你。” “等我能站起来,一定立刻杀了你。”折文芯十分愤怒的对他说道。 “大人,大人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了徐锦衣的声音,唐宋眼前一亮,得意的向折文芯一笑,当下扯着嗓子喊道:“老徐,快进来,有刺客行刺我!” 哐当一声,徐锦衣毫不含糊的把唐宋家的门撞开了,等到他看到屋内唐宋和一男子相卧在地上,诧异道:“大人,这是……” “先扶我起来,我慢慢解释给你。” 在唐宋指挥下,徐锦衣从他腰间找到了解药,喂他服下。半响,唐宋恢复了行动,伸展着胳膊冷冷的看向折文芯:“折姑娘,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们折家一心为了大宋的子民和江山戍守一方,赵光义这弑兄之贼想我折家成为他的傀儡,做梦吧。你这赵光义的走狗,又懂些什么?”折文芯说完把头一扭,不屑和唐宋再做争论。 唐宋叹了口气道:“折姑娘,你行的是谋国之举,为的是家族基业,唐宋敬你。但你帮余得水对付我,不过只是为了控制汴河的水运,一己私欲。我说的可是对的?” “你”折文芯未料到唐宋一眼便识破她的计谋,顿时仰起头辩解道“是又如何?由我统一了汴河四大帮会,再暗中渗透漕司,到时我府州军队便可趁夜渡河,包围汴梁,诛杀赵二。赵二一死,大宋自然会天下大乱,我兄长便可有机会继承大统。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我为的是自己的家族,如今落在你手里,只恨自己江湖经验浅薄。” “愚蠢”唐宋红着脸争执道“你这招擒贼先擒王,简直是大错特错。你可曾想过,在这小小的汴梁里,府州军和皇城守军一旦打起来,会殃及多少百姓?到时尸横遍野,你折文芯就是千古罪人!” “我,我。”折文芯生于将门世家,考虑事情习惯了以折家的利益为出发点,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此刻被唐宋一番训斥,顿时哑口无言,无力地辩解道:“我府州军队,不是山里的土匪,怎么会伤及百姓。我,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当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折姑娘,请听我讲一个故事。”唐宋将她从地上扶起到椅子上,说道: “从前有一个和尚跟一个屠夫是好朋友。和尚天天早上要起来念经,而屠夫天天要起来杀猪。为了不耽误他们早上的工作,他们约定早上互相叫对方起床。多年以后,和尚与屠夫相继去世了。屠夫去上天堂了,而和尚却下地狱了。为什么?因为屠夫天天作善事,叫和尚起来念经,相反地,和尚天天叫屠夫起来杀生……折姑娘,你做的东西不是都是你认为对的,却不一定是对的。天下是赵家的,还是折家的,跟我唐宋无关,唐宋希望的,只有天下太平。” 折文芯默然,半响不服气的说道:“你这故事说的不对,和尚叫屠夫杀猪错了,那屠夫杀生无数,就不算罪过吗?你说了这么多,其实还不是为了让我听从你的安排?” “真是不可理喻。”唐宋不想再和折文芯多费口舌,于是吩咐徐锦衣道“老徐,看好这位小姑娘,你要小心,她的身手可是十分了得。” 看着唐宋离去的背影,折文芯恨恨的冷哼一声。 天色渐晚,汴梁城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街上摆地摊的人也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道路两旁,客栈、妓院、赌坊,门庭若市。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小心翼翼的扫干净一栋大宅子后面的一方土地,满足的躺下去。月明星稀,烟花之地门前的灯笼好似地上的繁星,那诡异的红色,勾魂夺魄,把游荡在外的人一个个引诱进温柔乡。这就是汴梁城,它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不会因为汴河局势的风起云涌而改变自己的繁华。相比之下,汴河只是它小小的一部分,汴河的人也只是整个汴梁不起眼的人群中的一部分。 唐宋向来不会逛窑子,也没有醉酒的习惯。可是今天,他非常希望大醉一场。汴河码头的争斗接近了尾声,就是这种节骨眼上,他却被人抢走了胜利的果实。官家的一纸文书,汴河上下事务全权转交给了三司。今日从家里来到汴河边,远远地便看到了带着诏书来的太监,没想到等着他的竟是这么个消息。唐宋的一百羽林军城管,也调回了皇城。他孤身一人,明日也要进皇城,在那名为司天监的牢笼里过着被软禁的生活。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触怒了赵光义。农夫辛苦种下果树,果实却被偷儿给摘去了。这种郁闷,在唐宋的心里渐渐转变成了对官家的怨恨。 “这趟浑水,老子不稀罕再去趟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我唐宋,也学一次赵从约,也不枉做了这么一出窝囊官,受这么一肚子腌臜气。” 唐宋信步走进莳花馆,将白天的不快抛向九霄云外。 ps:这章有5000多字,从今天开始,咱就改成每天稳定5000-6000字了,当然偶尔爆发一下,日更万字也是极好的。最后向大家求收藏,求红票,感谢大家支持! ------------ 第二十九章 落幕 更新时间:2014-03-16 (今天稍后还有一章) 天已暮,群山如怒,八百里汴河,若九曲盘龙。 余得水从未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好的帮主,但他骄傲的认为,自已在妻儿面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在这隐蔽的居处,他无暇顾及商会的运转,但至少能保障家人的平安。他坐在女儿床头,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微笑着说道:“妙妙,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余妙妙像小猫一样的躲在被窝里,扭了扭身子撒娇道:“爹爹再给人家讲一个故事,人家就睡。” 余得水慈祥的摸着爱女的头,宠溺的说道:“那爹爹就再给你讲个故事。”清了清嗓子,余得水慢慢说道: “从前,有一个人要过一座桥,可是当他走到一半时,才发现,原来桥的对面有一只吃人的大老虎。回过头来,他又看到身后以一条虎视眈眈的大蟒蛇。这个人苦思冥想,最后放弃了一切,跳到河里,但是河水很急,冲着他一路向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停在哪里。”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余妙妙躺在父亲怀里已经睡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余得水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悄悄在女儿额头上一吻。 “官人,早些休息吧。”杨蕊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看着余得水说道。 “嗳。”余得水应了一声,跟着她走了出去,走前轻轻地掩上了门。 杨蕊默不作声的帮扶着余得水坐在床上,为他脱下衣服、鞋袜,又为他打来一盆热水,蹲下去服侍余得水洗脚。余得水看着她额前的抬头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你这些年来,跟着为夫在汴梁受了不少苦,为夫对你实在是问心有愧。” “官人说的什么话,奴家嫁给官人哪里受过委屈,只要有官人在,奴家觉得受苦都是甜的。” “夫人,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余得水肃然向她说道“明天,你带着妙妙回府州吧。” “官人……” “四小姐还是没有消息,多半是遇到了不测。朝廷新派来整治汴河的官员,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娘俩留在我身边太不安全,明天你们就回府州吧。汴梁的生意是保不住了,等打听到四小姐的消息,我就回去找你们。” “官人。”杨蕊急道“官人是打算遣走我们母女,和朝廷鱼死网破吗?” 余得水温柔的一笑,说道:“为夫不是不知屈伸的人,只是找不到四小姐的下落,我哪有脸回去见折家?好了,起来吧,早些歇息。” 余得水刚刚从热水里伸出了脚,忽然就传来哐当一声,他这秘密住宅的大门便被人踢开了。一对军容整齐的士兵,在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带领下闯了进来,那军官走进屋后趾高气扬的问道:“你就是余得水。” 一见来者不善,余得水顿时感到一阵不妙,说道:“是我,你们是谁,居然私闯民宅?” “余老板,我家大人吩咐,要我们来送您上路。”那人阴险的笑着,掏出了腰间的刀。余得水还待挣扎,却被两个士兵架住了双手。刀刃穿胸而过,余得水不舍得看了眼一脸惶恐的妻子,前一秒还是鲜活的生命,下一秒已经变成了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老板,拿酒来!” 莳花馆内,那老鸨子一伙儿人,看着那位奇怪的客人指指点点。这位客人自从进了莳花馆。就挑了他们店的老板娘芍药姑娘喝酒作陪,可是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那位芍药姑娘都已经哈欠连天,这位客人还兴致高昂的自顾自的喝着酒。 这人有病吧,跑到窑子里喝闷酒,真是钱多烧的了。老鸨子听他又要酒喝,翻了翻白眼,只能为他又拿了一壶来。 “我告诉你,老子不是稀罕当他老赵家的官,老子以前当过学生会的部长,没劲。真的,特没劲。我留在汴梁,拼命地往上爬,是为了有权有势,受人尊重。等找到沐儿,我就给她买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把她娶回家里当我媳妇儿。嗳,你说我在哪买房子好呢?” 唐宋趴在桌子上,脸色通红,身上酒气冲天,活生生的一个老酒鬼。他拉着那姑娘的手,撩来撩去,直撩的那芍药姑娘跟他一样面带红晕。芍药抽出手来,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公子,快歇息吧,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哦。”唐宋吱了一声,端起酒壶就向后走。 “公子,睡觉你拿酒作甚?” 唐宋奇怪的看了看手里的酒壶,喃喃道:“咦?谁给我的酒?” 芍药无奈的从他手里取下酒壶,扶着他走进了厢房。老鸨子和一干打杂的长嘘一口气,终于肯消停了,接下来他再怎么折腾,也是在床上折腾芍药了。 芍药扶着唐宋在床上躺好,之后再怎么唤他也未见他有回应。只能无奈的为他脱下衣服、鞋袜,这时唐宋却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喝道:“你要作甚!” “奴家服侍公子宽衣啊。”芍药被他抓疼了手腕,用力挣扎着,唐宋却毫不留情的握得更紧,愤怒地说道: “不对,你一定是想强暴我!” 我晕!芍药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活宝,挣开他的手腕道:“公子,你花钱来莳花馆,难道不要奴家服侍你?还是你对奴家不满意?” 呼噜……呼噜…… 这边芍药话还没说完,唐宋那里就已经鼾声大作了。芍药见他把床整个给霸占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嫖”了一晚上的唐大官人早晨醒来时,已经是太阳晒屁股了。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女子的房间内。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他昨天喝了很多酒?脑袋昏昏沉沉,记得不详细了。 唐宋穿戴整齐走出了厢房,莳花馆的一名伙计赶紧带着笑脸迎了上来道:“唐公子您睡醒了?昨晚芍药服侍的您还好吗?” “啊?”唐宋想了想说道“还好,还好。” “那您把账结一下吧。”那伙计笑眯眯的把账本递到他面前。 唐宋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惊叫道:“你们开的黑店吗?我喝酒才喝了二两银子,这姑娘陪一下就要五十两?” “这。”伙计的脸色明显不善的说道“芍药姑娘是我们老板娘,是我们莳花馆最好的姑娘,唐公子不会尝了甜头想赖账吧。” 唐宋身上哪里来的有五十两,正焦急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小黑,只收他的酒钱就算了,他昨晚根本什么都没对我做。” 唐宋转过身来,就见一名穿着靓丽,脸上画着一层淡淡的妆的女子聘聘婷婷的从楼上走下来,想了想,似乎她就是自己昨夜点的那个姑娘,顿时满怀笑意的向她笑了笑。 芍药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说道:“拿来吧,酒钱二两。” 唐宋回过神来,连忙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芍药收下交给一旁的小黑,转身对唐宋说道:“你这个客人实在奇怪,以后想喝酒,欢迎再来我们莳花馆。慢走不送。”说罢,芍药转身就走向了后院。 唐宋刚刚从莳花馆走出来,回到了自己家。刚到门口,就看到徐锦衣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了唐宋,“啊”的一声大喊,扯住他的衣服道:“唐大人,你昨夜去了何处,你不知道发生了许多大事!” 唐宋狐疑的看着他道:“什么大事?你慢慢说来。” “那个刺杀大人的女贼跑了,属下去了趟汴河的功夫,回来她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唐宋叹气道:“罢了,本来也要放她走的,逃了就逃了吧。” “大人,还有一事。昨天夜里,余得水死了。” “什么!” “是真的,属下打听到余得水一家三口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一艘小船上。现在九州商会也被三司的人以朝廷的名义掌控了。彭正大见局势不对,也向三司的人认了怂,声称愿意听从朝廷安排。” “汴河的闹剧,终于结束了。”唐宋心里喃喃道。 ------------ 第三十章 又升官了 更新时间:2014-03-16 “姓唐的,本姑娘回府州了。你坏我折家好事的这笔账,他日我一定和你好好算一算。你这千刀万剐的龌龊鼠辈,你这不得好死的腌臜泼才,本姑娘诅咒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双眼失明,出门被人打断腿……” “呼”唐宋合上书信叹气道“难得她堂堂折家大小姐能想出这么多不堪入耳的咒骂我的话。” 出了门。唐宋走在大街上,也不知怎么就不知不觉走到了汴河码头。如今看去码头的进出终于通畅了,只是看上去冷清了许多。余得水九州商会的那些手下,脸上写满了沮丧之色,看来为这位老帮主的死去颇为感伤。想到徐锦衣所说,余得水一家三口,连年仅六岁的小女孩都没有逃过毒手,唐宋不由叹了口气: “汴河的河面上是取之不尽的金钱,而金钱之下就是数不清的骸骨。” 默默在心里为余得水这位对头的死哀悼一番,唐宋便赶去宫里。他没忘记那日传旨太监带来的话,他要进宫面圣了。司天监,如同今日争议颇大的地震局,很适合他以前那种随遇而安的性子。但现在不同了,唐宋不是唐亮,他想要权利。没有牙的狗,叫得再凶也无人害怕。到底该怎么和官家说呢?唐宋苦苦思索,想不到答案。 到了宫门口,正巧遇到了那日为他传旨的太监,唐宋于是笑着迎了上去打招呼:“王公公,别来无恙。” “哈?”王继恩正在和守卫攀谈,冷不丁的听人一喊,看着面前之人,愣是没想起是谁。半响,恍然大悟道:“哦,唐大人,怎么?是来见官家的?” “啊哈,正是。” 王继恩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笑道:“那随咱家走吧,官家如今还在御书房。”说罢,就在前面带起了路。 中国的古代,不只是北宋,五品以下的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到了清朝,这规矩就成了三品以下官员不得上朝。像唐宋这种小官,被赵光义召见,也只能私下相见。唐宋跟着王继恩到了御书房外,王继恩在门外道:“官家,司天监唐宋唐大人到了。” “进来。” 王继恩向唐宋使了个眼色,唐宋会意,推门进去,一掀衣服跪下道:“微臣唐宋见过官家,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宋进门就跪,赵光义反而被他这行为搞得一愣。其实北宋时还没有这许多繁文缛节,一般除了皇帝封赏时要跪谢,其他时候是不用的,只需要拱手作揖即可。唐宋进门就跪,赵光义反而有些奇怪了,心里只道这唐宋不清楚这些礼节,只好伸手道:“免礼吧。” 赵光义仔细打量了一番唐宋,淡淡道:“汴河的事朕已经吩咐移交三司了,今后,你便不用操心那诸多琐事。” “多谢官家。”唐宋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马上拜谢道。 多年的官场生涯,赵光义早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唐宋的细微变化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对眼前这个八品小官,当真十分重视,如果不是大理寺和武德司那里调查到的一些和此人有关的消息让他疑惑不已,他当真想把唐宋扔到地方上锻炼几年,然后召回朝中重用。犹豫了一番后,他说道:“唐宋,朕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朕的安排,不过这就是朕的安排,不舒服也要服从。” “臣不敢,臣惶恐。”唐宋顿时一阵紧张,生怕惹到赵光义,心里一番计议,说道:“臣对官家的决定没有异议。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官家英明神武,震古烁今。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你这都是从哪儿东拼西凑来的诗句拍朕的马屁。罢了罢了。”赵光义真是被唐宋说的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唐宋,事办的漂亮,这话却说得狗屁不通。赵光义又叹了口气道:“唐宋接旨。” “司天监五官保章正唐宋,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现提拔为从七品太子中舍人,即日上任。” “额,微臣拜谢官家。” 唐宋愣愣的跪坐在地上,半响指着鼻子道:“官家,臣不用去司天监了?” “是。”赵光义没好气的对着他说道“不用去了,赶快回去收拾收拾,搬到东宫去,以后跟在太子身边好好掌管东宫的事务。” 跟在太子身边?唐宋口中称谢退了下去,嘴角默默的上扬。 赵光义老贼,敢罢老子的权,等着看我把你宝贝儿子变成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吧。 唐宋走后,赵光义默默的在房间中说了一句:“德玄,你怎么看?” “官家。”赵光义身后,程德玄从屏风后慢慢走出,皱眉道:“这唐宋确实是个可用之才,微臣看此人也不像会是能作出杀人放火勾当的。不过,臣府中的大理评事王化基所查到的那些线索,这唐宋仍是嫌疑十分大,官家将他安置在东宫,的确十分妥当。但此乃权宜之计,是杀是留,官家还要早作决断。” 早做决断!赵光义听到这里出了神,仿佛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雪夜…… 唐宋成了太子中舍人,却无人可以一同庆祝。徐锦衣回了羽林军,寻常无事再相见已经不易;赵从约去了南京,今后能否相见也是看缘分;白马有任务在身,此刻还没有回汴梁。唐宋走在街上,心中空荡荡的,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他真的十分讨厌。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去处,于是加快了步伐。 莳花馆,唐宋面前一桌酒菜,他笑眯眯的不停往嘴里塞着菜。芍药十分无奈的抿着酒,看着他道:“你这人真是厚不要脸,对我做了那般事情,还敢回来见我。” “不是你说欢迎我来喝酒的吗?” “你喝二两银子的酒,要老娘亲自陪你,唉,我这生意可亏大了。”芍药轻笑道。 唐宋挺起胸膛,说道:“坐在你面前的,是大宋官家亲封的从七品太子中舍人,本官陪你喝酒可是你的荣幸。” “切。”芍药鄙夷的说道“一个七品小官罢了,就是太子赵元佐来了我这,不花钱也休想本姑娘给他好脸色。” “哈哈,一会儿自称老娘,一会儿自称本姑娘,芍药姑娘,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芍药锤了一下唐宋的胸,佯作生气道:“哪有随便问人家姑娘年纪的,快喝你的酒,然后结账走人。” “好冷淡,早知道这样,昨天你要强暴我的时候我就从了你了……” “小黑,牵狗来!” “别,别。”唐宋喝了口酒幽幽道“马上就要开科举了,天下的士子都要来京,芍药姑娘,你这小小的莳花馆到时可要大赚一笔了。 芍药不在乎的说道:“你是外行人,有钱赚也是那些大的瓦舍,我这莳花馆只有三十几个姑娘,那些读书人还未必看得上。” “你信得过我唐某吗?”唐宋瞥了她一眼道“看在我们有些缘分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出几个妙招,保证让你莳花馆大红大紫!” “就凭你?”芍药狐疑道“你还懂怎么经营瓦舍?” “略懂,略懂。” 就这样,两人愉快的决定了,唐宋负责给芍药出谋划策,如果有了成效,莳花馆接下来三个月的收入便分给唐宋十分之一。如果唐宋是信口胡邹的,那唐宋就要给莳花馆当一个月的门童。 有朝廷七品大官给我当门童,我这莳花馆说不定真的要火啦!芍药望着唐宋离去的背影,心里偷笑道。 ------------ 第三十一章 大宋年间的脱衣舞秀 更新时间:2014-03-17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每逢到了朝廷开放科举考试的时节,来自五湖四海的试子便齐聚一堂,一时间好不热闹。宋初的科举制度,大体沿袭了唐代的体制,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有时一、二年不定。至于科举制的时间变为三年一次,还是在1068年,王安石任参知政事之后才发生的。宋初科举,进士科的考试内容分为三种,即贴经、墨义和诗赋。贴经,顾名思义,类似于现在高考试卷的填空与默写。考官从经书中选取一页,摘其中一行印在试卷上。根据这一行文字,考生要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这种问题在整个试卷中占的比重也是最大的。诗赋,考的就是真才实学了,考生要根据要求作出一诗一赋。 总体而言,宋初的科举虽然依旧是有很多弊病,但已经相对接近完善,为赵宋王朝输送了大批人才。寇准、吕端、包拯这三大名相尽是出自科举选拔。 赵元佐虽然贵为当今太子,赵光义亲封的楚王,但事实上他如今只不过是个懵懂的17岁少年,对于一切都抱着一种好奇的态度。是以一听说汴梁城如今到处都是前来应试的考生,马上兴致勃勃的带上了身边两个父王新任命的小官跑出了皇宫,来到大街上凑热闹。这两人,一个是新任太子右赞善大夫,一个是新任太子中舍人。赵元佐十分欢喜的走在前面,完全不顾身后二人均是一张苦瓜脸。他走到一家赌坊外,指着那里问道:“唐舍人,这处赌坊似乎是新开的,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楚王,万万不可。”唐宋大吃一惊,失声就在街上喊出声来。他和身旁的王化基对视一眼,王化基顿时会意,上前小声说道:“楚……公子,臣在民间,素问这间赌坊惯用千术、敲诈客人,公子还是莫要进去了。” “哦,这样啊。”赵元佐失望的嘀咕道,忽然眼前一亮,看着前方边跑边道“前面那间瓦舍前聚了好多人,唐舍人,王大夫,你们快跟来。” 所以我讨厌熊孩子啊!这小子真是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吃喝嫖赌无师自通。唐宋苦笑一声,和王化基二人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咦,原来是莳花馆。”唐宋走上前,发现原来赵元佐说的地方竟是芍药所开的那间莳花馆。莳花馆外搭了个大台子,此刻赵元佐挤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看向台上。 唐宋顺着众人的目光也看了上去,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瞪大了双眼。此时台上有几名身材妖娆女子头戴面纱,在台上翩翩起舞。体恤飞凫,飘忽若神,但关键是她们除了面纱之外身上未着寸缕。她们身上纹着各色的纹身,随着她们身体的扭动,那些纹身也好似活了一样。大宋年间的脱衣舞秀!唐宋真的没想到,芍药居然会把他的提议当真实行了,而且还加以改革。他四下瞟了瞟,果然看见芍药就站在莳花馆二楼,默默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一双媚眼笑成了月牙状。 低声和王化基交谈了一番,要他看好熊孩子赵元佐,唐宋挤开人群走上二楼。来到芍药身边道:“芍药,你这一出也玩的太大了吧。” 芍药一看到他,惊喜的挽住他的胳膊,指了指楼下数百人围观的盛况,兴奋地说:“唐宋,唐宋,你看啊,真的好多人啊!你给我出的主意真的有用哎!嘻嘻,我该考虑好好扩建一下莳花馆了。” 唐宋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要你找几个外乡来的烟花女子,身上涂上彩绘站在门外吸引客人,你怎么就改成了脱衣舞?” “这不是效果挺好吗?”芍药无辜的看向他道“还有你说的那些什么年费会员制,外卖套餐,比翼双飞套餐之类的我也统统用上了。今天才开门一个时辰,光会员就有四十几个人预定了,唉,看来我要找以前的姐妹们借些姑娘来了。” “哦,那想必你这莳花馆老板娘本人也被不少公子哥预定了吧?”唐宋玩味的打趣道。 “去去去,没个正经”芍药气呼呼道“老娘现在是有钱人了,哪还会自降身价去迎逢你们这些臭男人。” 唐宋笑道:“芍药老板莫非起了从良之心?正好,唐某还没有纳妾,不如……” “你!” 这边两人正在嬉笑打闹,下方却忽然传来了打骂声,唐宋伸长脖子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楼下赵元佐和王化基被十几个人围了起来,周围的看客都自动退了开。那些脱衣舞女郎此时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们指指点点。 唐宋一个箭步冲下楼,大吼一声:“你们是哪来的泼皮,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我们少爷!” “这,这货谁呀?”当中一人莫名其妙的看向了他。 “大哥,他好像是之前那个汴河转运使。” “没错,我认得他,他手下个个手里拿着大棒槌,我这腿还被他的人打过呢。” “大哥,好汉不和官斗,咱们还是走吧。” 那位被称作大哥的泼皮犹豫了一番,咬牙道:“走!”说完,围着赵元佐二人的一众泼皮便聚在了一起,作势要离开。 “唐舍人,不要让他们走!这伙人刚刚在人群中偷人荷包,我看见了呵斥他们,他们还要打我!”赵元佐像个受气的娃娃,红着个脸大喊道。 周围众人听他一喊,顿时纷纷摸向自己口袋,一些人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马上怒气冲冲的看向那伙泼皮。唐宋叹了口气,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脑袋里缺根筋的太子爷,真是个惹麻烦的麻烦精啊! 人群中一群人认出了唐宋,纷纷喊道:“唐大人,这伙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了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大人把他们带回衙门吧。” “是啊,芝麻官,把他们抓走!” “芝麻官,为我们主持公道!” “够了!”唐宋怒气冲冲道“你们这些刁民,一口一个芝麻官,本官现在是从七品太子中舍人,这些坊间的破落户我管不着!” 说罢,唐宋指着王化基道:“找他,大理寺的评事在这呢。” 王化基在心里骂了唐宋一声没义气,走出来道:“在下如今是太子右赞善大夫,不过大理寺那边还是能使上些力气的。” 他话说完,却见众人没一个搭理他的,不由好奇。众人此刻全部一动不动的盯着赵元佐看。一个太子中舍人,一个太子右赞善大夫,他们口中的公子是谁还用说吗? 赵元佐见众人纷纷看他,不由奇怪的指着鼻子说道:“你们看我干吗?我是楚王赵元佐。”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街上的人纷纷跪下,朝着赵元佐拜了起来。 完蛋了! 唐宋和王化基不由自主的心里暗道,不用想了,只需半日,两大奸佞,教唆太子观看脱衣舞、逛窑子的事就会传到官家耳中,到时……到时…… 赵元佐慌忙让众人免礼,似乎也意识到搞的动静太大了,于是赶紧扯着王化基和唐宋要走。芍药拎着裙子从楼上一路跑下来,不顾众人的眼神,一下扑到唐宋怀里喜极而泣道:“唐宋,你真是太好了,连太子爷都请来帮咱们莳花馆招揽生意,你放心,莳花馆从今天起有你一半!” 王化基闻言顿时面色不善的看向唐宋,似乎怀疑他是有意利用赵元佐,唐宋只能朝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元佐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正在擦眼泪的芍药,嘿嘿一笑。 那一天,莳花馆火了,一跃成为汴梁第一瓦舍。因为那一天,传言太子爷带着两个大官一起去嫖了一出…… ------------ 第三十二章 凶案 更新时间:2014-03-17 “混账!混账!混账!” 赵元佐、唐宋、王化基三人,一声不吭的跪在赵光义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个。没办法,今天在民间闹出这么大的风声,赵光义除非是弥勒佛转世,不然怎么会不生气?何况赵光义这种狗熊脾气。 赵光义此时怒发冲冠,站在御案前把御笔、奏折、砚台什么的一股脑全扔向三人,破口大骂道:“唐宋,你是被木头撞了脑子吗,上任第三天就带太子去吃花酒?王化基,朕听德玄称赞你向来儒雅,颇有才华,才把你也安排在太子身边,怎么你也跟着这唐宋胡闹?赵元佐,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三人见官家此时化身破落户,哪个敢反驳。赵光义骂了许久,口干舌燥,最后无奈的甩手道:“罢了罢了,东宫整日无事,我看你们都是闲的了。这样,王化基,你那大理寺评事接着做。唐宋,你这小孽畜,还敢笑?从明天起,你就随礼部一起照应科举考场的秩序,不许再给朕捅娄子!滚滚滚,你们三个赶紧给朕滚出去!” 三人出了御书房长嘘一口气,王化基苦笑道:“楚王,唐大人,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王大人留步,元明正巧和你同路。” “哦,那你们走吧。”赵元佐无奈的看着二人,无趣的回了东宫。 科举首日,唐宋无聊的站在考场门口,看着形形色色的考生走进考场。这些举子的打扮都差不多,清一色的方巾、长袍、布鞋、书篮,看的唐宋眼睛都要花了。这时,忽然一个举子引起了唐宋的注意。只见那人身上的衣服尽是补丁,皮肤黝黑,长相憨厚,像是个小一号的王化基。虽然穿着简陋,但他在人群中不卑不亢,反而透漏出一种孤芳自赏的气质。唐宋看到,不禁多留意了他几眼。这人进门时对唐宋微微一笑,唐宋也礼貌的还以笑容。 第一日考的是贴经,也是相对最简单的一科。到了中午,举子们渐渐都走出来了,唐宋也得以清闲,就近找了家客栈,一个人要了几道小菜自顾自的吃着。 “店家,请问你们这儿的馒头几文钱一个?” 唐宋正在吃着饭,忽的看见那名穿着破烂的举子走进客栈向店家问道。不由放下了筷子,看向他。 “五文钱一个。”店小二见他一副寒酸样,顿时心生鄙夷。笑贫不笑娼,不管在中国哪个时代都是社会风气使然。 那人听罢皱眉道:“五文钱?前两日不还是一文吗?” “哼,科举一开,自然要涨价,你去别家打听打听也一样。” “那麻烦店家为我拿个馒头。” 这人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了五枚铜钱,递给了店小二,就站在门口等了起来。店里那些吃饭的顾客嗤笑着对他指指点点,他也全做没有看到。 唐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走过去说道:“店家,为我加双筷子,再来盘肘子和腰花。兄弟,不嫌弃的话,一起坐吧。” 那名试子也认出了他,一笑道:“多谢兄台好意,在下取了馒头就走,就不坐了。” “兄弟。”唐宋拉着他说道“不要和我客气,我这人就是穷大方,我看你投缘,来来来,陪咱喝两杯。” 说完,唐宋不由分说的扯着他坐到了自己面前。那名举子也不再推却,满怀感激的举杯说道:“多谢先生的好意。学生寇准,华州人氏,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噗!咳,咳咳……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唐宋嘴里的酒喷了一地,寇准看着十分错愕道:“学生寇准,字平仲,先生认得我?” “哦,没有没有,好名字好名字。”唐宋呵呵一笑道:“这名字真不错,想必令尊一定也是个读书人吧。”寇准虽然纳闷唐宋这般反应,还是恭敬的答道:“家父寇湘,曾中过进士,在一位贵族府中当过几年小官。不过家父早逝,学生一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 唐宋对这位后世著名的贤相十分有好感,又对他的出身感到惋惜,当下说道:“在下其实也没有年长你几岁,姑且喊你一声寇准老弟。在下唐宋,是太子身边的中舍人,科举期间老弟你在汴梁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兄弟我一定倾力相助。” 寇准听罢当下心里一阵温暖,多好的人啊,堂堂朝廷大员不以卑微,屈尊和自己称兄道弟,这对自己的赏识,这般胸怀堪比那些书上所载的古圣贤呐。寇准于是十分感激的拜谢道:“唐大人,学生在此谢过,他日若能金榜题名,大人这一饭之恩必不相忘!”几杯酒入肚,唐宋担心寇准喝醉会误了科举,匆匆与他告别。第二日考的科目是墨义,唐宋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站在门口。今日倒真遇到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举子在门口大放厥词。唐宋处理的方式倒也十分简单粗暴,丢给大理寺,直接一顿板子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果然这招一出,那些落榜的举子安分了许多,即使有些人颇有微词也不敢在考场外飞扬跋扈了。寇准毫无悬念的进入了第二轮,走进考场前还向唐宋报以诚挚的一笑。考试过了两个时辰才结束,等这些举子一个个从考场中出来,唐宋看着他们脸色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心里偷笑道:想必今年墨义的考题必然很难,这些人这副样子估计是感觉到要挂科了。 就在唐宋打算收工之时,忽然一名现场协助秩序的小官从考场内跑出来,急匆匆的和门口唐宋几人说道:“几位大人,不好了,考场书房里死人了!” “什么!” 在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唐宋当机立断道:“大家别急,我们先去看看。” 众人赶到书房时,远远就闻到一股焦味。唐宋皱着眉不悦的说道:“怎么有股焦味?难道书房还失火了?”待到众人进了书房,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书架倒了一地,散落的书籍到处都是,房间西南角那里还有一些已经烧过的灰烬。灰烬一旁,是一具死相极其惨烈的尸体。死者是一名年轻男子,书生打扮。此人死时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再看他手脚多於痕,似乎是和人有过激烈的搏斗。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内脏被人挖出来扔在了一旁,看上去身体只有肋骨在连接。 尸体旁边站着五人,当中有两人是唐宋认识的。其中一人是这场的监考官,礼部员外郎周德龙,唐宋来时和他打过招呼,另一人则是寇准。其余三人唐宋不认得,但观其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应试的举子。周德龙见了唐宋,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脸色阴沉的说道:“本官赶到时,恰巧这四个人在场,凶手很可能就在这四人之中。” “大人,学生冤枉啊!”四人之中,一名面容消瘦,皮肤灰白的举子顿时哭天喊地的喊道“学生当时正在上茅房,闻着一股焦味就过来了,当时他们三人已经在这里了,我……我冤枉啊!” 周德龙此刻肚子里正一阵火,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文明范,大吼道:“喊个卵子,本官只是说有嫌疑,又没说是你,你是做贼心虚才急于狡辩吗?不是就闭上你的鸟嘴!” “尸体身上的伤痕还未愈合,凶案一定是刚刚发生。嗯,为什么会是考场的书房呢?凶手的话,也未必是在这个四人之中……” 唐宋在一旁小声嘀咕,被周德龙听到了。周德龙于是面向他问道: “唐舍人有何高见?” ------------ 第三十三章 寇准入狱 更新时间:2014-03-18 “高见不敢,不过在下有几个建议。这第一,我觉得应该马上派人请仵作查验尸体,其次,我建议最好把这个消息立即封锁,不能传到那些举子耳中。” 说到这里,唐宋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四名举子,四人连忙拱手称道,以示服从,唐宋于是接着说道: “最后,并不排除有凶手杀人潜逃的可能,一切还是等大理寺的人到后再做定夺吧。” 周德龙听罢点了点头,马上示意手下去请仵作来。不多久,仵作便到了,而王化基正巧也带着两名大理寺的官员赶到了。王化基闻见焦味,捂着鼻子道:“仵作留下,其余所有人出去,未经我允许不得踏入房中。” 一众人于是纷纷退到了门外,静静等候。除寇准外的三名举子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之前那名面容削瘦的举子走出来向周德龙拱手道:“主考大人,学生是扬州举子孔令庵,我和这两位同窗商议之后,认为这位寇准兄于此案有重大嫌疑。” 寇准一听这孔令庵这般诽谤,登时心中火气,说道:“孔兄莫要信口雌黄,平仲来时,凶案已经发生,与平仲实无半点关系。” 周德龙这两日监考,对寇准的印象极佳,听罢也是皱眉道:“你且说说你们为何怀疑他?” “是,大人。”孔令庵冷笑一声看向寇准道“大人,据学生所知,寇准兄家境贫寒,此次进京赶考所带盘缠也不多。里面的死者我们都认识,是这次考试的状元大热程渝,程兄家是江南巨富,我们认为是这位寇兄谋财害命害死了程兄!” “荒唐。”他刚一说完,唐宋就破口大骂道“这种无端揣测也拿来公共场合胡说八道,这么多年圣贤书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孔令庵脸上挂不住,忍住气道“大人,学生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假话。” 唐宋走到他身前,上前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嗤的一声笑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凶手。” “大人!” “我看你脸色发白,骨瘦如柴,一副内经不调的样子。走路还内八字,站在这里两腿打飘,想必是有龙阳之好吧!我看你是贪图那位程公子美色,想要用强,遭到反抗才杀人灭口的。” 这边话说完,一旁众人早已笑开了怀。周德龙忍着笑看着二人,知道唐宋是在捉弄这孔令庵,两不相帮,默默开启了看戏模式。 孔令庵本就皮肤白,此时被唐宋说的更是脸色发白没有血色,咬牙切齿的说道:“大人,无凭无据你如何诽谤学生!我……我要告官!我不服!” “有证据啊,你长得丑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唐宋戏谑的嘲讽道。 “大……” “闭上你的鸟嘴。”唐宋忽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笑贫不笑娼,以为寒门子弟,口中无金。殊不知人穷志不穷。在本官眼里,那些奋发图强的寒门子弟,比起你们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丧门星,简直好一万倍!”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孔令庵咧着一张嘴,喃喃说道。他看了一眼唐宋,默默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反驳半句。 “吱呀”一声,门开了,王化基咳嗽着领着仵作和两名跟班走了出来。看着众人都在等他消息,于是拍了拍仵作的肩膀道:“你先说吧。” “是,大人。”仵作向众人施礼道“在下仔细检验过尸体,发现尸体咽喉处有些发黑,应该是生前吸入过有毒气体。内脏被人挖去,胸前是否有伤口也不得而知。死者死亡时间是在半个时辰内,身上有多处外伤,但俱不致命,不排除是杀人后伪造的伤痕。死者指甲很干净,应该生前没有打过打斗。各位大人,小的说完了。” 听他说完,众人脸色更加凝重了,凶手懂得破坏尸体和伪造证据,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老手。只是不知究竟是谁那么迫切的想杀死这程渝呢? 王化基听仵作说完,顿了顿,看着四名举子问道:“你们四个,哪个是叫寇准?” 寇准一番犹豫后拱手回答道:“是学生。” “嗯。”王化基伸手掏出一个小物件说道“这块玉,是你的吗?” 寇准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登时脸色刷白道:“大人,这块玉是在下的,不过前日寄住在客栈时遗失……” “把他带走吧。”王化基叹了口气向两名跟班吩咐道。 “大人!学生冤枉啊,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学生冤枉啊!”两名大理寺的人不顾寇准的辩解便将他拖走了,唐宋正欲上前求情,周德龙却伸手拦下他道:“唐大人,你最好现在不要说什么。如今证据在手,你为他求情,只会徒增自身嫌疑。” 唐宋眼睁睁的看着寇准被人带走却无能无力,握紧双拳,咬牙道:“可恶。” 墨义的考试一共分三天,周德龙令人严密封锁了消息,继续正常考试。唐宋心里装的全是这庄离奇案件,哪还有心情管什么科举,于是向周德龙告了假,打算去莳花馆喝几杯。 自从前日上演了一出太子微服私嫖,莳花馆的生意便如日中天,来往客人络绎不绝。芍药临时从那些大瓦舍借来了近百名姑娘,又盘下了莳花馆旁边几家小瓦舍,可是依旧是供不应求。这两天,芍药忙里忙外,乐此不疲。晚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白天早早的就从梦里笑醒。赚钱,数钱,赚钱,数钱……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呀! 唐宋信步走进莳花馆,那些伙计和女子大多都认识他,见他一来,全都恭敬的在门口站成两排,向他深鞠一躬喊道:“老板好” 唐宋被吓的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莫名其妙的看着一众莳花馆的人说道:“你们怎么喊我老板?芍药呢,她上哪去了?” 人群中,一直跟在芍药身边的贴身婢女小茴走出来笑着说道:“老板,是芍药姐吩咐我们这么说的。芍药姐说了,这莳花馆有您一半的产业,以后就是您在这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大伙都跟着您走!” 唐宋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半响说道:“我成了莳花馆的大老板?” “是二老板。”小黑连忙解释道“芍药姐说,虽然各占一半,但她算一大半,她要做大的。” “唉,算了,你们先告诉我她在哪吧……” “芍药姐在楼上睡懒觉,额,她说您要是来了可以直接去找她。” 唐宋心里纳闷道:这大下午的她睡的哪门子的觉?支散了众人,唐宋走到二楼芍药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道:“芍药?我是唐宋,方便进来吗?” “进……进来……” 这娇喘是什么情况?唐宋犹豫了半天,推开了门,登时两腿一软,差点又摔地上,像见了鬼一样嚎叫:“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整的哪一出?” 芍药的闺房内,此时满地扔的都是银票。天上飞的,地上飘的,床上堆的,简直数不过来有多少票子。芍药穿着件小衣,把自己下半身埋在一堆银票里,两只手各抓着一把银票,眼角还挂着一丝眼泪,面色潮红。她一副委屈的看向唐宋道: “呜呜……我从没想过能有这么多的钱,你先把门关上。” 唐宋叹了口气,关上门,转过身来,就被一把银票砸了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兴奋过度的芍药,唐宋说道:“芍药,你难道昨天是在钱堆里睡着的?” “嗯嗯。”芍药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又不知道怎么花这些钱,光是看着我就激动地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行。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在数,可是……可是……钱太多了,我实在数不过来,呜呜……” ------------ 第三十四章 疑云重重 更新时间:2014-03-18 风言风语终究还是传开了。今年科举考试,状元呼声最高的程渝接连两天没有出现在墨义的考场上。之后,不知是谁先走漏了消息,坊间的百姓才知道了墨义考试第一天,程渝离奇死在考场书院的事。这可不得了,民间那些赌坊早就开了盘口,赌今年的状元会是谁。要知道,下注押程渝高中的人可是最多的。如今程渝一死,这些人的钱就等同于打了水漂,哪里愿意。一气之下他们纷纷跑到大理寺门口叫嚣着要朝廷早日缉拿真凶。 “唐兄,你有什么想法?” 大理寺内,王化基在房中透过窗户看着屋外情绪激昂的群众,转过身来面向唐宋问道。 唐宋受他所邀协助查案,此时看着这般场景,皱眉道:“很显然,是有人蓄意透漏消息,意图引起群愤。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本案的真凶。” 王化基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不知凶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作案,究竟是有何目的。唐兄,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去审问今日在场的那四名举子?哦,那寇准因为嫌疑较重,已经被收押入狱,其余三人,也已经被我派人监视起来。” 唐宋注视着王化基,摇头道:“审,一定要审,但不是现在。在审问之前,我要再去案发现场仔细查看一下。寇准此人,品行端良,绝不会是本案的真凶。现场一定还有什么蛛丝马迹。王兄,我们先去再说吧。” 回到考场书院,远远地就是一股臭味。尸体已经移走交给了仵作,房间杂乱不堪,现场倒是没有动过。唐宋和王化基二人捂着鼻子在房间里来回清查,仔细的查看每一个角落。 唐宋先是看了看原本尸体所在的地方,此时那里只剩下一滩血污,周围则是一堆散乱的书籍。唐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翻了几页便又丢下继续去别处查看。他走到一架倒下的书架旁边,蹲下去摸了摸上面的一层灰,皱眉道:“这书房,怕是很久没人来了。” 王化基正在另一边调查,听唐宋一说便答道: “听说这里存放的都是历年的考卷和一些文献,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来,今年贴经的试卷还存在翰林院,等着三科考完再移过来。咳咳,这里平日没人打扫,书上面有好多的灰尘。” 唐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了翻皱眉道:“这程渝也是奇怪,你说好好地非要往这里跑什么。对了,墨义第一天的考试他有没有参加。” “我问过周德龙,好像是参加了,但是只写了半个时辰就匆匆交了卷。” “哦?”唐宋狐疑道“这人对待科举这般儿戏?还是他真的胸有成竹?” 突然,唐宋注意到这些地上的书籍似乎乱的有些不太正常,总感觉像是要遮掩什么。他脑海中模拟着把这些书放回书架上的样子,猛然失声喊道:“不对,这里的书是被人刻意弄成这样的!” 唐宋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历年的考卷和这些史书、文献不应该放在一起的,但是这本《后汉书》却和一堆试卷混在一起,显然是有人故意弄乱了这些书的位置。” “这……难道是为了掩藏他在这里留下的踪迹?”王化基也站起来冥想道。 “极有可能。”唐宋继续翻看着地上的书说道“凶手可能出于特殊目的带走了这里的某本书,为了掩人耳目,就弄乱了书的顺序。程渝有可能是这个时候正巧撞见凶手,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两人又在书房内搜索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再看天已经快黑了,光线渐暗,于是无奈的只能先退了出去。走出书房,唐宋对王化基说道:“王兄,这两天最好能找到当初负责给这里的书排序的人员,要他小心的把这些书归位,到时再看究竟是少了哪些书。哦,还有那堆灰烬,不要乱动,如今看来很可能是凶手销毁的证据。” “嗯,在下明白了。唐兄今日随我在此查看,十分辛苦,化基在此感谢了。” 唐宋摆了摆手道:“别那么见外,你我是旧相识,又同在太子府上为官,这是应该的。今日天色不早,在下就先告辞了。再会。” “再会。” 离开科举考场,唐宋回了趟东宫。这两天他和王化基都忙于公事,东宫的那位小祖宗只能无聊的跟着赵普上课。唐宋回来时,正巧遇到赵普,二人照面,唐宋也微微一笑施礼道:“下官唐宋见过太傅。” 赵普面带笑容道:“不必多礼,唐舍人,老夫还要替从约多谢你呐。” 唐宋闻言一愣,心道这老狐狸难道猜出来是我帮着赵从约逃跑的。当下不露声色道:“哪里哪里,下官来得不巧,既然太傅正在教授太子知识,那下官先告退了。” “唐舍人,我和你一起走!”赵元佐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喊道。可是赵普干咳了两声,赵元佐咬了咬牙,只好又悻悻的坐回了位子上,叽里咕噜的念起了诗文。 告别二人后,唐宋想了想也没什么去处,本想先去莳花馆看看,不过自从上次看到芍药从钱堆里爬出来的场景,他被震撼到了。他对钱财没有那么多贪念,所以也没有过问,芍药给他多少他便收多少。转念一想,最后径直走向了太平客栈。 在太平客栈点了两道小菜,一壶烧酒,等小六把酒菜端上来时,唐宋附在他耳边问道:“六子,白马回来没呢?” “唐大人,白小姐的确已经回来了不过她还不能见你。”小六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白小姐说官家对她起了疑心,这段时间就不和您联络了。” “唉。” 唐宋闷闷不乐的倒了杯酒,慢慢饮着。这时,邻桌几名举子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嘿,你们知道吗,今年科举状元最大的热门是谁!” “知道,不是程渝程公子吗。” “嘁,没见识了吧。”那人嘿嘿一笑道“程公子前两天已经死了!现在最大的热门,是兵部尚书卢多逊的公子卢又元。” “卢又元?就是那条当初被赵从约赵公子欺负的不敢露面的狗?就凭他?” “小声点你。卢公子如今在汴梁可不似从前了,今年的三甲预测,本来是程渝、寇准、卢公子,如今程渝横死,寇准入狱,你说这状元不就成了卢公子囊中之物。” 卢又元?唐宋默默多留了个心眼。他听赵从约曾说起过和卢家的过节,这个卢又元似乎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难道他突然开了窍?唐宋吃完饭结了账,起身向外走去。忽然脚下一滑,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双手向前正好扶住了一个人。唐宋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施主,不必多礼。”老道士微笑着看向他说道。 老小子占我便宜。唐宋干笑一声道:“呵呵,道长,麻烦让下路,让我过去。” 老道士一把抓过来一条长凳坐下来挡在唐宋面前面色凝重的说道:“施主,你有血光之灾啊!” 我灾你一脸!唐宋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老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坑蒙拐骗的祖师爷,无奈说道:“道长,晚辈也学过些面相之术,我没血光之灾,你有血光之灾啊!” “我没有,你有血光之灾。” “你有!” 周围的人奇怪的围成一圈,看着两人在那里扯蛋。 “你这老贼。”唐宋终于恼羞成怒一拳打了过去,老道士也不闪避,等到唐宋打在他身上,唐宋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一阵无力瘫在地上。 “妖孽,还不使出真本领吗?贫道可要降妖除魔了。” 脑海里忽然传出这么一句话,唐宋吃惊的抬头看去,老道士依旧是一副慈祥的面孔,淡淡的看着他。 ------------ 第三十五章 第二具尸体 更新时间:2014-03-19 唐宋瘫坐在那老道士面前,一旁围观的众人好奇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两名怪人。唐宋正诧异不知道这老道用了什么手段,脑海中忽然又响起了这老道的声音: “妖孽,先随本道去个清净的地方再慢慢算账。” 话音刚落,唐宋愕然发现双腿不就听使唤的自己站了起来。 “起!” 一声令下,唐大官人如同前面有五头牛在拉一样,以非人的速度冲出客栈,一路穿过汴梁大街,绝尘而去。路边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他的模样,错愕的向身边之人问道:“刚刚过去的……是芝麻官吗?” “好像……是吧?”另一人犹豫的答道。 唐宋就这样脚下生风,足足跑了一个时辰,直到跑出了汴梁,到了城外一处河边,双腿才终于停下。唐宋气喘吁吁,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那老道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前,笑眯眯的看着他。唐宋此刻相信这人一定是个有大神通的奇人,连忙讨饶道: “道长,我知错了,我有血光之灾,我有血光之灾!道长快收了神通吧!” 老道士看着他笑道:“这个好办,你先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古尸成了精?” “我?”唐宋一愣转而大喊冤枉道“道长你搞错了,我是正儿八经的活人啊!” “活人?活人身体里会只有死气没有生气?如实招来,你是谁家的老祖宗,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道士毫不留情的斥问道。 唐宋终于清楚这道士为何会寻自己麻烦,沉默半响说道:“道长,在下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 “你且说来听听。” “事情的起因要从我前世说起……” 当下,唐宋便把自己落入汴河,借尸还魂的经过讲了一遍,并且反复强调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难怪,难怪贫道跟了你那么久也没看出个结果,唉,看来我注定是参不透这天机了。” 老道士失落的低下了头,又见唐宋一副奇怪的样子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道:“瞅什么瞅,不用想了,从你第一次进汴梁贫道就一直在注意你了,只是见你一直没有做恶,所以也就懒得管你。只是最近,我看你似乎似乎魔根深种,老道马上又要去见我那重阳子师弟,才出手稍微教训一下你。本以为你身上有什么玄机,如今看来却是天机不可泄露。唉……” “是是是,道长,既然事情清楚了,那麻烦您把我放了吧”唐宋心里骂了句老厌物,嘴上还是恭敬的说道。 “解!” 唐宋见身体恢复了自由,长舒一口气。那老道士这时正好也说道: “小子,老道法号海蟾子,平日无事习惯在凤凰山修行,今后你若有什么疑惑,就来凤凰山找我,看在你也不是凡人的份上,我勉强可以帮你指点指点。哦,对了,你那个小女友段沐儿,我看她颇有灵根就收下她做了徒弟……” “原来是你!”唐宋忽然如一只野兽般扑向了海蟾子“你把沐儿藏哪了?” 刘海蟾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挥拂尘,唐宋便被他甩到一旁,飞出十几米,落地后,唐宋依旧红着眼,大喊道: “你把沐儿藏哪了?” “朽木不可雕也!”刘海蟾气极道“你这天杀的小子,一提女人就要和老道拼命,简直和当初重阳子那个老不修一模一样!你放宽心,你那小女友是自愿就留在我那的,当初来时她整天哭喊着要去找你,不过经过我一番点拨,如今已经大器初成,去了府谷折家。你和她终会在那里相聚的。” “府谷,折家……”唐宋呆呆地从原地站起来,再一抬头,只见四下无人,哪里还有什么海蟾子? “我想起来了,海蟾子,刘海蟾,钟离权、吕洞宾的徒弟,全真教五祖之一。呵呵,原来我刚刚冲撞了一个道家的老祖……” 今日一番奇遇,不但结识了道家名宿海蟾子,还得知了沐儿的具体所在,虽然被海蟾子捉弄了一番,但不恰恰是因祸得福吗?唐宋心情大好,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宋一大早便又去找王化基,询问案情的进展。大理寺门外的人已经大多散去了,其实这些人大都是寻常老百姓,要养家糊口,哪能终日守在大理寺?气消了,人也就走了,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唐宋走进大堂,正巧遇到王化基在和一人面色沉重的谈论些什么。唐宋上前打招呼道:“王大人,早啊。” 王化基也连忙见了礼,指着身边的人说道:“唐大人,这位是兵部员外郎阎怀忠阎大人,也是来询问案情的。阎大人,这位是太子中舍人唐宋唐大人。” “哼!小小一个舍人也敢插手案件,王化基,你们大理寺没人了吗?” 阎怀忠说完,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便转身走了。唐宋和王化基的脸色俱是十分难看,王化基歉意的对唐宋说道:“唐兄,莫要见怪,这阎怀忠向来孤傲,对谁都这样,并非特意针对你。” “哈哈,我知道”唐宋笑道“他这种人就是空棺材下葬――墓(目)中无人。王兄,案子有什么新消息吗?” 王化基瞬间脸色一变,说道:“唐兄,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寇准的嫌疑大大缩小,预计不消几日就能洗脱嫌疑。” 唐宋大喜道:“好!你们怎么确定寇准是清白的?哦,坏消息是什么?” “这便是坏消息了。坏消息就是,昨天晚上又有人死了,也是被人挖去了五脏六腑……” 顿时,唐宋呼吸一滞,半响,只听王化基接着说道:“死的人就是那天在场的那个举子孔令庵。他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客栈里,尸体已经凉了,现场还是没找到什么证据,唉……我们好像被凶手牵着鼻子在走。” “让我去见见寇准。王兄,麻烦你好好审问其余两名举子。”唐宋一番思虑后向王化基说道。王化基点头道:“你拿着我的鱼牌,那些狱卒不会拦你,有什么情况我们及时互相通报。书房那边我已经联络了管理宗卷的老伯。我现在先去看看有什么结果没有。” 两人告别后,唐宋便接着去了大牢。大牢里充斥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哀怨声、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在狱卒指引下,唐宋来到了寇准所在的牢房,打开门走了进去。 寇准此时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手上戴着镣铐,头发蓬乱不堪,双眼无神的垂着头。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一看,看到是唐宋,顿时眼前一亮道:“大人……”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唐宋蹲下去扶着他说道:“寇准老弟,放心,再过几日等我破了这桩案子,一定保你出去。” “大人……大人找学生,一定也是为了捉拿真凶吧。其实学生有一事一直瞒着官府,我一直在等大人。” 唐宋诧异道:“什么事情?” 寇准顿了顿,说道:“出事那天前一晚,学生一直读书到深夜,这期间,南衙的人曾借口搜查钦犯在客栈里搜索过,最后没有什么结果便走了。学生的玉佩,就是那时丢的……” “南衙的人?”唐宋狐疑自言自语道“没听说有在逃的钦犯混入了汴梁啊,南衙……南衙向来松散,深夜抓人一定是受了魏王的命令。” 唐宋看着寇准认真说道:“寇准,你做的很对,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有你这番提醒,我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你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捉到真凶,还你清白!” “寇准……拜谢唐大人!” 走出大牢,唐宋心里把目前这些线索捋捋清楚,感觉似乎这已经不是一桩普通的案件。这时,一名大理寺的人急匆匆跑到他跟前喘着气说道:“大人,王大人请你速去科举考场的书房,有重大发现!” (ps:今天多了10张红票,我简直爱死你们了!废话不多,今天加一更,更7000字) ------------ 第三十六章 真相难明 更新时间:2014-03-19 “唐大人,老朽已经仔仔细细盘查了三遍,书房里真的一本书都没有少。这些书都是有顺序的,如果真的少了,老朽很容易就能发现。唐大人,这些书老朽已经都按之前的位置复原了,您看呢?” “嗯,辛苦你了,何伯,剩下的我们自己查看就得了,您先歇着吧。” 书房管理员老何诺了一声便退到了一旁。唐宋皱着眉,一步一步的从书架间经过,边走边说道:“王兄,看来真被你说中了,我们被凶手在牵着鼻子走。” 王化基此时也是愁眉不展,白白浪费了几天,却没查出个名堂来,凶手此时一定在暗处笑他们无能。 唐宋边走边扫视着书架上的卷宗,这时,他看着一沓考卷感觉有什么不对。从书架上取下来翻了翻,猛然醒悟,举在手中对王化基说道:“王兄你看,这沓试卷里外都没有灰尘,应该曾经被人翻动过。” 王化基愕然,幡然醒悟道:“你是说,凶手是将这沓试卷取走后又还了回来?” “没错。”唐宋坚定的点了点头,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看着王化基迟疑道:“王兄,如果书房的书籍没有少,那地上那堆灰烬,又是什么?” “偷梁换柱!”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如果我所料不错,我手中这沓试卷一定是伪造的,至于真的那份,极有可能是地上的那堆灰烬。”唐宋将手中试卷走到老何面前道“何伯,劳烦你看一下,这份试卷是否是书房原有的。” 老何接过试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份试卷看内容是十年前的考题,可是这字迹分明是最近的,绝不可能是真迹!” 王化基走上前说道:“果真是伪造的。唐兄,你说凶手为何要偷换一沓十年前的考题?难道这份考题有什么玄机?” “王大人,老朽想可能是和一件事有关。”老何突然说道“老朽早年曾在礼部尚书身边任过职,关于科举,礼部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礼部所出的试卷其实是十年一换的。虽说有些许修改,但大体部分不会变。也就是说,今年的考题与大人手中这份大致应该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唐宋和王化基顿时如受雷击,当场呆在了那。如果是这样,那这份试卷的意义就不同了,那么看过这份试卷的考生就等同于作弊,是欺君之罪! “难道凶手还是在考生之中?”唐宋不禁揣测道。 “唐兄,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焦味经久不散,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好大的味道?” 听王化基这么一说,唐宋也皱眉道:“不错,一定有问题。对了,那堆灰烬,我们再去查看一下。” 唐宋说完走到了那灰烬旁。看上去,只剩下一团黑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书卷。如今尚不能肯定这团灰烬一定就是原本的试卷,唐宋蹲下去,用手指沾起一小撮在鼻子下闻了闻道:“似乎这灰烬本身并没有这么大的味道,而且,和空气中这股焦味还有些略微不同。” “这是……” 唐宋看到那些灰烬中似乎有些杂质,于是动手翻了翻。果然,在灰烬之下,是些紫色的残留物。唐宋于是招呼王化基道:“王兄,你手下可有懂得鉴别药物残渣之人?” 王化基奇怪道:“仵作应该擅于这些,可是,啊!” 这时他也看到了唐宋从灰烬堆中扒出来的颜色不同的紫色残留物,愕然道:“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传仵作来。” “不忙,不忙,王兄,你我先去见一个人。” “谁?” “监考官,礼部员外郎,周德龙。” 礼部。周德龙一席官袍,坐在桌前严谨的批改着试卷,唐宋二人站在他身前,两人俱是一副紧张的表情。周德龙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道:“连日监考,本官也不曾过问许多关于案子的事。两位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本官一定据实告诉你们。” “周大人。”唐宋上前道“下官想求证一件事,请问礼部科举的试卷是不是当真十年一循环?” “是。”周德龙皱眉道“这在礼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大人,能否让我们看一看几个人的试卷。” 周德龙迟疑道:“这……这有些难办,开榜之前,试卷是不许观看的。” “大人,事态紧急,还请行个方便。” “好吧,本官勉为其难破例一次,你且说是哪几个人的?” 唐宋微微一笑道:“程渝、寇准、孔令庵还有……卢又元。” 唐宋特意在卢又元的名字那里加重了语气,周德龙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他们先到大厅等候。不多时,四个人的卷子便被取来了,唐宋打开第一张,是程渝的。文笔工整,段落整齐,卷面十分好看。王化基赞叹道:“这个程渝真是个人才,不但字写得好看,而且答案也是全对,当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唐宋冷笑一声,也不作答,继续翻开了第二张试卷。这张是寇准的,寇准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别有一番韵味。唐宋看着向王化基问道:“王兄,这一张的正确率如何?” “不错,虽然有几处小错误,但整体而言十分不错,只比程渝的试卷略逊一筹。” 依旧没有回答,唐宋又打开了第三张试卷。这张是孔令庵的,一看到这张卷子,王化基就一阵恶心。字写的难看不说,卷子上还尽是些墨点,当真字如其人一般丑陋不堪。可是仔细一看,王化基诧异的说道:“咦?这孔令庵的卷子居然也是全对。怪哉,怪哉。” 最后一张卷子,是卢又元的。唐宋拿在手里,淡淡说道:“如果这张卷子也是全对,那么,我基本能断定这起案件的经过了。” 他轻轻展开了卢又元的试卷,此人字写的一般,但是倒也工整。王化基仔细的打量一番,皱眉道:“也是全对。一场科举出现三张满分试卷,难道说……” “漏题。”唐宋淡然道“看来我们还得再找周大人讨几张试卷。” 同一日,夜晚,天然居。 早在半个月前,天然居的客房便被预订满了。不用多说,这订客房的自然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就是这种愿望,让他们在科举的考场上决一死战。 甚至不择手段。 史今烦躁的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接受那神秘人的条件了。那一日,一个自称手中握有本届科举试题答案的男人来到自己面前,只要自己听他所说,去诬陷一个清白的人,那么就能得到这份答案。既能消除一个强力的对手,又能极大增强高中的把握,史今当时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可是这两日,先是程渝,再是孔令庵,接连死人,让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人的阴谋。反正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又不是状元热门,不会有人想杀我的。这样想着,史今合上双眼,强制自己睡去。 “哐当!” “谁?”史今听到响声喊道,屋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史今费力的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一道亮光毫无征兆的从他眼前闪过,那亮光,分明是月光反射在刀背上的光。史今看清了那亮光之后还有一道漆黑的身影,正向自己一步一步紧逼过来,举起了手中那束亮光。 “不要啊!” “上!” 伴随着史今的嚎叫,唐宋一声令下,潜藏在屋里衣柜、箱子的几名大理寺的高手应声而出,将那持刀之人团团包围起来。门开了,唐宋与王化基领着一众手持油灯、短刀的侍卫走进来。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名黑衣人,唐宋冷笑道:“料到你会今夜来取他性命。好狠啊,参与这件事的人居然一个也不留。” 黑衣人没有表现出恐慌,反而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道:“芝麻官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手段,不过那又怎样?你敢动手吗?” “拿下!” 一声令下,几名高手同时向这黑衣人发难。饶是他身手敏捷,也没招架三回合,被反剪了双手逼着跪在唐宋等人面前。 “我不管你是卢又元的人,还是他爹卢多逊的人。我只要还寇准一个清白,还死者一个真相。你如实招来,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如此,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唐宋俯视着他,,冷哼一声道。 “咯咯咯……”黑衣人阴沉的笑道“错了,错了。你以为我是卢家派来的?咯咯咯……。” “揍他。” 黑衣人错愕的看着唐宋,当然,接下去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三百六十度的拳打脚踢把他打的眼睛直冒金星,哪还分得清谁是谁?打了一阵子,唐宋制止了意犹未尽的几人,走上前踩着黑衣人的背,蹲下去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魏王的人。魏王和卢多逊那点事,我都知道。” 黑衣人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我南衙出了叛徒?” “我给了你当众指证他的机会,你不要,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这替死鬼。你放心,我会留着你的狗命,查到最后,卢多逊、赵光美,一个都跑不了。” “别太自大了!” 黑衣人猛然发力挣脱了唐宋,从唐宋腰间抽出了短刀,退了开来。一众高手大惊失色,急忙围在唐宋身边不敢有闪失。谁料黑衣人的刀没有插向唐宋,反而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他慢慢跪在地上,血液大口大口的从嘴中流出,一双眼睛充满了仇恨,直视着唐宋。 “姓唐的,你不用得意,这件事我劝你查到这里就停手。得罪了你惹不起的人,你也休想活命!” 黑衣人说完气绝,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唐宋默默看了一眼他的尸体,目光移到了在床上裹着条被子,战战兢兢的史今,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偷窥答案,欺君犯上,也是重罪。赶紧穿好衣服,你的前程,已经完了……” 幽幽的摇了摇头,唐宋走出了房间。王化基看了看身边的一群人,吩咐他们将黑衣人的尸体及史今带走,转过身追上唐宋交代了一番。之后一个人默默走向了程德玄的府上。 程德玄处理完公务,此时刚刚入睡。他在房中听到动静就向门外问道:“是化基吗?” “正是属下。” “哦,进来吧。”程德玄披上睡衣,打了个哈欠,走到门口,看着王化基道“那唐宋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大人,案子已经破了。”王化基恭敬的答道。 “哦,你说。” “凶手畏罪自杀,所以背后指使之人无从考证。”王化基顿了顿道“但是唐宋提到了兵部尚书卢多逊,那人也没有否认。” “卢多逊……”程德玄思虑一番道“嗯,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继续监视唐宋的一举一动。哦,你可曾告诉他明日上朝面圣之事?” “已经告诉他了。” “那好,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皓月当空,形单影只。莳花馆楼上顶,唐宋一人拿着壶酒自斟自酌。 “哎呦,疼死我了。” 唐宋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却见芍药笨拙的从另一边爬了上来。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爬的时候划到了手臂。芍药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坐到唐宋身边,说道:“唐老板,诺大的莳花馆许多房间你不进去,偏偏来这楼顶。” “上次我像现在这样看月亮时,我身边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唐宋轻笑着为她倒了杯酒接着说道“如今她在府州。而这两个月,我在汴梁也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不知道下次再见,我还能不能和她像以前一样在屋顶边看月亮边说些情话。” 芍药接过酒杯,莞尔一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情种。那个女子叫什么?” “沐儿,段沐儿。” “很好听的名字啊。”芍药抿着酒淡淡说道“你来汴梁,是为了什么?” “当初我是抱着做官的想法来的。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改变着大宋冗杂腐朽的官僚机构,也为自己谋个前程,以后和沐儿再见时能保护好她。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在朝廷中只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杂鱼,看着那些鲨鱼吞噬身边的同伴却无能为力。如果我去阻止,那鲨鱼就会先来吞噬我。或许我真的不是做官的料。” 默默听他讲完,芍药叹气道:“我不像你,有那么大的抱负。我觉得只要能活的开心就行了。” “你好像从没告诉过我你的过去?”唐宋看向她道“你来汴梁有多久了?” “三年了。”芍药的脸上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忧伤说道“三年前,我追着一个男人来到汴梁,可是他始终对我不理不睬,因为……他觉得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那还是在我十四岁时。有一天,我和他一起去爬山,因为下了大雨,我们就躲到一个山洞避雨。那一晚,我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当时他说要娶我,我就答应了。半夜的时候,有三个恶棍也进了山洞,他们贪图我的姿色,欲要施暴。他想保护我,却被那三人打晕了。天亮后,那伙人离开了。他醒来后看到我受辱过的样子,像疯了一样追了出去。之后,他再也不愿面对我。随后的五年间,他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将那三名仇人一一手刃。报完仇,他就失踪了,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来了汴梁。我满心欢喜的找来汴梁,可是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吃喝嫖赌蓬头垢面的破落户。他不肯和我相认,只是不停任自己堕落。我一气之下将自己卖入莳花馆,做贱自己。没多久,我成了汴梁小有名气的娼妓,两年后,我买下了这家莳花馆。” “你真傻。”唐宋苦笑着看向她,此时,芍药已然泪流满面。 “我知道,可我又没有怪他,他凭什么糟蹋自己,凭什么这么……折磨我。” 芍药把头埋在唐宋肩上嘤嘤的哭着,唐宋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唐宋和王化基并肩上殿。两个七品小官得官家青睐,特准召见,这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 赵光义看着二人,面带微笑,说道:“唐宋、王化基二人,办案有功,破获了科举期间颇为猖狂的杀人案。朕有旨,擢升唐宋为从六品朝奉大夫,擢升王化基为正六品大理寺少卿。” “臣谢主隆恩。” 唐宋二人俱是受了旨,才站起来。王化基本来官比唐宋高上一级,如今还是高一级。不过,大理寺少卿的实权可比朝奉大夫这个虚职大得多。见二人没有变现出过分激动地样子,赵光义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唐宋,你为寡人讲讲你们是怎么破的案子?” 一时间,赵廷美、卢多逊、程德玄、王化基纷纷看向了唐宋。 ------------ 第三十七章 决不妥协 更新时间:2014-03-20 赵光义说完,唐宋也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上前应道:“微臣遵命。”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微笑着说道:“在下听说礼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科举考试的试卷为十年一周期,也就是今年的考卷实际上是十年前已经用过的。” 百官闻言纷纷交头接耳,看来他们中还是有些人是不知道这消息的。唐宋没有理会他们的喧闹,继续讲道:“顺着这条线索,我和王大人又发现了几样线索。这第一,那份十年前的考卷被人掉了包。而这掉包之人就是凶手了。” “考场书房管理疏松,凶手潜入后轻而易举的取走了这份十年前的考卷。之后他将考卷交给了第一名死者程渝。程渝得到答案后,便抓紧誊抄了一份,将真迹交还给了凶手。凶手又用同样的手段收买了孔令庵、史今二人。于是第一场考完,程渝早早交了卷,按事先约定好的到书房处等着接收剩下几门的答案。不料凶手竟将他杀死在书房。第二条线索,我在现场发现了迷烟的残留,想必凶手是将程渝迷倒后杀害的。佯作“偶然”赶到的孔、史二人和被他们引来的另两名举子发现了凶案现场,他们又依计诬陷举子寇准,于是本届头榜两大热门程渝、寇准都不幸和中榜无缘了。在下斗胆翻看了那些举子的试卷,发现程渝、孔令庵、史今与另一人的答案完全相同,一字不错。于是设下局,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赵光义听完叹气道:“可惜那凶手冥顽不灵,最后也没有供出幕后主使。不过凶手伏法,总算对百姓有个交代。” 说罢,赵光义看着唐宋又问道:“你说有四人答案全对,那最后一人又是谁?” 唐兄,你若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在这朝堂上供出那卢多逊。王化基紧张的看向唐宋,偷偷瞥了眼卢多逊,果然,这位卢尚书一脸冷峻的盯着唐宋,倒是丝毫不乱阵脚。 “是兵部尚书卢多逊家的小公子卢又元。” 百官哗然,纷纷看向卢多逊。卢多逊脸色十分难看的冷哼道:“荒谬,老夫的孙子向来品行端正,天资卓越。老夫保证他绝不会做出这种谋人性命、伤天害理之事,唐大夫,你血口喷人该当何罪!” “唐宋,此话当真?”赵光义眉头紧蹙,追问道。 “臣不敢撒谎。”唐宋拱手道“卢大人错怪了,微臣只是说卢公子参与舞弊,并未说他是本案主谋。卢又元受奸人指使,一时鬼迷心窍参与了舞弊,和史今一样也是重罪。” 卢多逊终于变了脸色,低沉着声音向赵光义行礼道:“官家,唐宋一面之词未必可信,老臣以为应该详细调查后再做论断,决不能诬陷好人!” “官家,在下也认为应该开堂问审,臣查探到卢又元只是一位幕后人物手中的的棋子,说不定此番审问可以从卢又元嘴中问出些线索来。” 这一次,不只是卢多逊,连赵廷美也沉不住气了。赵廷美走向前拱手道:“今日是为两位有功的臣子封赏,这断案之事还是之后私下再谈比较好。两位莫要在朝堂上争执了。” “也好。”赵光义听了许久终于说道:“那就明日午时,在南衙由皇弟你亲自主持开堂问审,届时,朕也会到场。今日退朝吧。” “退……朝……” “哼!” 卢多逊看了眼唐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王化基见百官散了,走上前,焦急的说道:“唐兄,你公开和兵部尚书撕破了脸皮,难保他不会暗算于你。卢尚书门下甚多,又是出了名的护短,你实在太冲动了。” “我知道。”唐宋有恃无恐道“此番,我自有保全之法,其实我怕的主要不是卢多逊这老匹夫……算了,王兄,我们也走吧。” “唐大人留步。” 听到背后有人唤他,唐宋好奇的转过身去,没想到唤他的人竟是枢密使曹彬。曹彬看上去比起三个月前看起来一点没变,精神抖擞,似乎曹府的遭遇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唐宋恭敬的低下头,行礼道:“参见枢密使。” 曹彬脸上挂着微笑,淡淡道:“上次一别,已有三月。唐管事如今也成了唐大人,世事难料啊。” “枢密使,唐宋辜负了您的信任。”一看到曹彬,唐宋脑海中又浮现了曹府那悲惨的画面,不由鼻子一酸。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现在同朝为官,老夫只是念在旧情,才来提醒一句。”曹彬淡淡说道“唐大人,扳倒卢多逊不打紧,但是我劝你千万不要再牵扯到其他人,因为官家的心思,你我都猜不透。” 曹彬默默走出了大殿,只留下唐宋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没错,我几乎忘了。虽然我有把握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赵廷美,但是并没有真凭实据,何况,官家的心思……罢了罢了,我如今这样已经是在给自己四处树敌了。” 汴梁的杀人案件破获了,科举考试也终于落幕。大理寺外,洗脱嫌疑的寇准也被从牢里放了出来,看着茫茫人海,寇准的心如同落入了数九寒天。 洗脱了嫌疑又如何,科举结束了,他的仕途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变卖了全部家产才筹得的今年进京赶考的路费,明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重考了。寇准惨笑着看向天空,忽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下。 “瞅啥呢,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寇准转过身来,茫然道:“唐大人?” 唐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挺壮实的,回头把你交给王化基,总能在大理寺谋个差事。” “大人……” “不多说了,你的行李我帮你取来了,拿好了。我还有些急事,先走一步。告辞!” 寇准接过行李,摸着里面似乎有些坚硬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几锭白银。“扑通”一声,他跪了下来,朝着唐宋离去的方向,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东宫。唐宋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本想和赵元佐打个招呼,不料这位小王爷此时竟然不在宫里。唐宋留了封书信,扛起行李,和东宫的众人一一道别。 “唐舍人!唐舍人!”小王爷本来在外面闲晃,听说唐宋回府,就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一进门,看见唐宋收拾停当的样子,不由愣道:“唐舍人,你要走了?是不是父王因为上次的事罢了你的官?你别走,我,我去找父王评理去!” 唐宋微笑着在他身前行礼道:“千岁,臣是因为办案有功,要升迁了。今后不能再侍奉千岁了。” “你升了官!”赵元佐瞪大眼睛道“升了什么官?” “额,是官家亲封的朝奉大夫。” 这下不只是赵元佐,前来送行的人纷纷睁大了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唐宋。 “我的唐舍人,你真是个大棒槌!”赵元佐似乎感到十分没面子的说道“朝奉大夫就是个幌子,朝廷根本不会专门安排地方住,唉,你还是把行李放回去吧。” 其实朝奉大夫这个官职,还是大宋开国后才有的。每逢上朝便应召议事,并没有具体差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朝庭命官,却在古徽州遭到了广泛的“贬值”,便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有互相敬称为朝奉的。 据说当年,赵匡胤拥兵南下,平定歙州(徽州)时,徽州人箪食壶浆,夹道相迎,场面十分的热烈。赵匡胤见了很受感动,就停车对大家说:“多谢汝等朝奉!”意思是说,多谢你们的朝拜与礼物奉献。但徽州人由于高兴,却一时理解错了,以为皇帝圣旨口,亲口封他们为“朝奉”。于是一个个喜不自禁,纷纷以“朝奉大夫”自居。 时至今日,徽州人依然称自己的爷爷为朝奉,徽州休宁方言区如屯溪称“老朝”或“朝”,歙县则称朝奉。 唐宋闹了个大红脸,囧囧的又把行李收了回去。赵元佐看着他的衰样,嘿嘿笑道:“唐舍人这么糊涂,不知明天叔父会审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糊涂呢?” ------------ 第三十八章 一审卢又元 更新时间:2014-03-20 朝廷要公开审理卢又元的消息传到了太傅府,因身体有恙抱病在家的赵普顿时好奇的向赵承宗问道:“朝中还有谁这么大胆子,敢找卢多逊的晦气?” 赵家和卢家素有过节,赵承宗听说要公审卢又元,心情一片大好。听老爷子这么一问,咧着嘴笑道:“还不是那个唐宋,要说这小子也真能耐,这才两个月,就成了从六品的朝奉大夫,足见官家对他青睐有加啊。这次也不知他怎么抓到了卢家那混账小子的把柄,卢老头子正四处托人想办法给那混账小子开脱呐。” “青睐有加?我看未必。”赵普人老活成精,一听官家封了唐宋一个颇有歧义的虚职,立刻就悟出了这其中的玄机。 “爹,公审卢又元,你不去看他卢家人出丑吗?”赵承宗一边说着,已经穿戴完毕。 “这么大人了,还整天这么不稳重。我不去,你要是闲得慌,就把我孙子给找回来。” 听赵普提起赵从约,赵承宗的神情一时也黯淡下来,喃喃道:“咱家那混账小子,也不知道偷偷回来看看……” 南衙。 赵廷美端一脸庄重的坐在公堂上,一身官袍,头戴乌纱帽,不怒自威。前来旁听的兵部尚书卢多逊、户部尚书薛居正、礼部尚书王溥、御史中丞滕中正等一群朝廷命官按官职大小分坐两旁。如此大的场面,莫说是堂下围观的寻常百姓可能一辈子没见过,就是生在高官世家,见惯大场面的卢又元此时也心惊胆战,站在公堂上两腿直打哆嗦。 “啪!” 惊堂木一响,赵廷美一声大喝制止了喧闹的人群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低下头,赵廷美看着卢又元问道:“堂下所站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卢又元本就做贼心虚,刚刚他正在神游四海,一声惊堂木吓得尿都要出来了,这时听到赵廷美问话,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我冤枉!” 堂下传来一阵嗤笑,一班大臣也是不住叹气。赵廷美黑着张脸,心中火起,吼道:“没问你冤不冤,报上名来!” “学生卢又元,汴梁人士,是今年的举子。”卢又元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他是有功名的人,本不需下跪,此刻却像自己主动跪下了一样。 赵廷美摇着头又看向另一旁的唐宋,问道:“原告何人?” “下官是从六品朝奉大夫唐宋。” 唐宋笔直的站在那里,恭敬答道。堂下的百姓许多发出惊疑之声道:“这不是芝麻官吗?怎么现在都成六品了?话说六品官是多大?” “所告何事?” “下官要告。”唐宋呈上状纸厉声道“下官要告这位卢公子偷窃试卷,科举舞弊!” “我冤枉!魏王,他诬陷我!” “闭嘴,没让你说话!”赵廷美心中怒火越烧越大,卢多逊这孙子简直狗屁不知,之前私下交代了他许多话,此时上了堂,就像吓破了狗胆,只知道喊冤,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原告,呈上你的证据。” “是,大人。”唐宋伸手打了个响指,招呼身后的衙役将当日从礼部索要的科举试卷呈了上来。 “书房杀人案,元凶已经伏法。然而下官调查过程中发现共有四人参与了此次科举舞弊,其中程渝、孔令庵二人已经死于非命,另一举子史今已经认罪,关押在大理寺。剩下一人就是这位卢公子了。” 唐宋拿起卢又元的试卷展开递给了在座的官员,继续说道:“各位大人请看,这卢又元的答案不但全部正确,而且连改正的痕迹也没有,写的行云流水。卢公子为人,下官不多说,堂下的乡亲们会为下官作证。” 那些百姓一听唐宋提起他们,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扯着嗓子吼道: “卢又元就是个窝囊废,他在我赌坊已经输过五百两银子。” “是啊,上元节那天,我在街上卖花灯。连乞丐都能猜出的灯谜他都猜不出!” “卢公子呢?卢公子,上次奴家伺候完你,你还没给钱呢,哎,你都欠了七天了。” …… “大胆刁民,不得造次!”坐在赵廷美右手边的卢多逊脸色发青,他直瞪着唐宋说道:“这些只是你无端揣测,我孙儿这段日子为了准备科举,每日苦读到三更半夜,这张试卷,是他凭自己本事完成的。” “卢尚书,我还没说完呢。”唐宋毫不畏惧的回瞪他一眼道“没有确实证据我自然不敢站在这里。请各位大人稍等。在下要传一位证人上堂,此人是极乐坊的老板杜洪。” “传极乐坊老板杜洪。” 那杜洪就是当日曾经和雪里蛆有过节的赌坊老板。他恭敬的走上大堂,跪在地上道:“草民杜洪,见过各位大人。” “杜洪,有魏王在此,你尽管将实情说出。” “是。小的在汴梁有一家赌坊,名为极乐坊。今年科举,最大的盘口就是小的店里开的。当时,那程渝还活着,他的盘口最高是十赔一,这位卢公子则是一赔八。开盘当日,卢公子来小的店里花了两千两买自己高中,小的出于好奇就问了他一句,谁知……谁知……” “说啊。”赵廷美嘴上催促着,桌子下面,双手紧握,已经捏出了汗。 “卢公子告诉小人,今年的状元他拿定了,因为他早就看过试题。” 全场哗然。卢又元哭丧着脸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卢多逊咬牙对唐宋说道:“市井之徒,贪图利益。难保不是你花钱和他串通好的。” “哈哈哈!”唐宋听罢大笑道“卢尚书,这你说的可不对。第一,我没钱,我唐宋所有的钱都砸在了莳花馆的一位姑娘身上。第二,这位杜老板名震汴梁,家财万贯,就算是大人也未必及得上。你说,他会收我的钱吗?” 杜洪听完十分得意的说道:“杜某家族基业俱在关外,我在汴梁有三间赌坊,五间瓦舍,不过这些在杜某眼中也不过九牛一毛。杜某只是看不起这位卢公子使诈,坏了我赌坊的规矩!” 卢多逊老脸通红,气血翻涌。一旁被他请来助阵的户部尚书薛居正不忍老友这般难堪,连忙说道:“这人一面之词也不能当做呈堂证供。唐宋,你已经说了这么多,先停会儿。大家伙也听卢又元说说。” 卢又元在地上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听到薛居正的话,一个机灵,爬起来道:“我真是冤枉的。我没看过答案,那日去赌坊,我只是信口胡邹的,大家都知道,我这人爱说大话……” 赵廷美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有人证为你作证?” “有有有,我这些天我一直和江南举子张安一起读书,他可以为我作证。” “嗯,传张安。” 一名衙役带着那“张安”走上堂来,卢又元看了眼,抓住那衙役袍袖急道:“张安,你可来了。” 堂下一阵哄堂大笑,一旁的张安干咳一声低声道:“卢公子,在下才是张安,您忘了吗?” “哈哈哈,连人都分不清我看是做的伪证吧。”御史中丞滕中正大笑着说道。 “我……我是一时情急,呃……呃……” 卢又元说完突然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抽搐起来,卢多逊急忙吩咐人去扶起他,然后伸手向赵廷美行礼道:“千岁,我孙儿患有癫痫,如今一定是一时心急才发了病。下官恳请今日先暂缓庭审,择日重新开堂。” “嗯,有理。”赵廷美一摔惊堂木道“退堂!” 其实卢又元哪有什么癫痫,这一招还是卢多逊事前吩咐的,一旦情况实在不对,赶紧用这招缓兵之计。卢又元别的没记住,这保命的一招倒是记牢了。 唐宋冷冷的注视着在地上佯作抽搐的卢又元,抬起头,向那些文武大臣一一行李道别,而后转身离去。 第二堂公审定在七天后,不过一审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汴梁。尤其是唐宋堂上一句“我唐宋所有的钱都砸在了莳花馆的一位姑娘身上”也让芍药和莳花馆又火了一把。如今莳花馆早以今非昔比,整个规模扩建成了原来的十倍,绝对的汴梁第一家。唐宋坐在三楼雅间和一女子默默对饮。不过,那女子并非芍药,而是今日主动来见他的白马。 “这次你唐大官人真是惹到大麻烦了”白马放下酒杯叹气道“教主、魏王还有官家,似乎都对你的狗头很感兴趣。” 唐宋毫不在乎的用筷子挑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魏王那里,我能理解。不过你们教主和官家为什么想取我脑袋我就不得而知了。哎,前段日子你到底去哪了?” “去打听一些消息,本来早就回来了,可是路上遇上点事。而且,我被官家派人跟踪了。” 唐宋停下筷子,悠悠道: “你我的交情,官家已经知道了?” “还未必,跟踪的人已经撤走了,可能官家也只是一时揣测。” “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也算赢下了一场。”白马笑盈盈的举起酒杯,说道“为了前程,干杯。” “为了你对我的暗恋,干……” “砰”一声,房间内传来一声巨响,楼下站在大厅收账的芍药奇怪的望向了楼上,喃喃道:“奇怪,是什么声音?好像……像是人撞在了墙上……” ------------ 第三十九章 二审卢又元 更新时间:2014-03-21 台前虚下忧民泪.幕后深藏受贿钱.法律无情民有眼,岂容脂粉掩真颜。古往今来,无论哪个朝代从来不乏讽刺官官相护、奸臣当道的诗词。白乐天的《新乐府》,一共五十首,全是揭露官场黑暗的;杜甫在《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中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更是狠狠的戳了封建官僚体制的脊梁骨。多少冤案化作伤心泪,多少苦主化作山中骨,官官相护,民不与官斗,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 所以可以想象,官告官,在老百姓眼中是多么新奇的场景。 魏王赵廷美在南衙公开审理卢家少爷卢又元,风头正劲的芝麻官和兵部尚书卢多逊在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这个消息被一些好事者添油加醋的传了开,顿时在百姓中炸开了锅。于是,唐宋除了“芝麻官”这个绰号,终于又有了一个新的诨名——二杆子。在北方话中,二杆子是骂人的词。一般是指那些疯癫、鲁莽、粗野、轻狂、蠢笨、弱智兼且盲目自大的憨货。在老百姓们看来,唐宋好好地做着官不安生,非要和官斗,这不就是二杆子的做法吗? 距离一审卢又元已经过了七天,今天是南衙重审此案的日子。一大早,前来看戏的百姓就把南衙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到旁听的官员来时,赵廷美只能无奈的又出动了衙役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卢又元这一次看上去倒比上次冷静多了,站在堂上一言不发。等到所有人落座,赵廷美瞟了眼人群,正欲一摔惊堂木喊声升堂,却奇怪的发现堂上不见了唐宋的身影,疑惑道:“咦?原告呢?” 今日到场的官员,没有了礼部尚书王溥、御史中丞滕中正等中立人士,清一色是卢多逊找来帮腔的“托”。卢多逊本来信心满满,势要打赢这场官司,此刻唐宋缺席,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芝麻官呢?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什么,我看八成这二杆子是睡过头了。” 堂下的百姓议论纷纷,要是“二杆子”不来,那还有什么好看的。赵廷美皱眉看了看一众官员,说道:“这唐宋搞什么名堂?他不来的话这堂还怎么升?” “千岁。”卢多逊站起来古井无波的说道“既然唐宋缺席,那就应该视为放弃,应该把卢又元无罪释放。” 一群“官托”纷纷点头称是,赵廷美也点头道:“那就……” “靠,谁说我弃权了!” 人群中一声大喊,只见唐宋手里不知捧着什么冲了进来,臭烘烘的一大团,众人纷纷捏着鼻子让出了一条道给他,唐宋也顾不得其他,把那团东西扔在地上,抹了把汗喘气道:“诸位大人,恕罪,恕罪,下官去取了一样重要证物,因此迟了一些。” “什么证物?”赵廷美皱眉问道。 唐宋又抱起那一大团东西,嘿嘿一笑道:“魏王,就是这个,这是从上次凶手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我着人仔细验过,原来这身夜行衣大有来头,虽然外面看上去和普通夜行衣无二,但它的里子用的是黔州产的麻革。麻革在汴梁销量极低,我调查了整个汴梁,只有一家店去年进过几匹麻革,下官查了他们账本,这些麻革后来都被兵部尚书家的管事买走了。” “放肆!”卢多逊红着脸道“凶手是不是汴梁人士还不得知,你居然公开诽谤,意图指认刺客是我尚书府的人,唐宋小儿,你莫要欺人太甚!” 二杆子一出场就吵起来了!堂下观众纷纷睁大了眼,等着看唐宋如何回击。 唐宋一声冷哼,向前一步道:“魏王千岁,证据就在下官手中,要不您先验一验?” “停停停,放下放下,孤看得见。”赵廷美慌忙制止了唐宋,长舒一口气道“卢尚书说的不错,这证物太过牵强了。唐宋,你陈述完毕没?那孤就召见上次的证人了。” “传杜洪、张安。” 赌坊老板杜洪与那举子张安齐步走上堂前,施礼完毕,赵廷美淡淡道:“你二人将那日所说的证词再陈述一遍。” “大人。”杜洪憨厚的笑了笑,拱手道“草民那日所说证词,有几处错漏。其实卢公子在我赌坊的确下了注买自己高中,但是他只押了五十两,而且也没有说过自己看过试卷,卢公子说的是,他看过的是去年一位举子所写的考题,并非今年的试卷。” 晴天霹雳!唐宋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瞪着杜洪。杜洪却低着头,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张安,你的证词呢?” 张安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走上前去。经过唐宋身边时,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扭头拱手道:“学生愿为卢公子作证,卢公子在科举期间一直与在下一同出入,并未见过什么外人,更不必说那凶手。卢公子才思敏捷,学生不懂的问题常常是卢公子为学生解惑,在下愿为卢公子作证,试卷一定是卢公子自己写的!” 张安说完,看向了卢多逊坐的地方。卢多逊点了点头,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冷笑着看向唐宋,果然唐宋脸色铁青一副猝不及防的样子,显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中计了。脑海中飞快的运转着,唐宋瞬间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难怪第一场官司会那么顺利的一边倒,如今看来,这第一场只不过是卢多逊这老狐狸诱使自己拿出证据。第一场结束后,他一定就派人想方设法收买了杜洪,然后挖好了这个名为“第二场”的坑等着他往里跳。唐宋头上冒出了冷汗,这几日,他只顾着四处搜集证据,倒是忘记忘记提防卢多逊的暗算。手上还有几条证据,但看这满堂文武尽是站在卢多逊这边的,就算拿出这些证据他们一定也会异口同声的否认。他终究是做官时间太短了,既无经验,也无人脉。 “芍药姐,好像唐老板遇到难题了。”人群之中,芍药与小茴也站在小角落默默注视着堂上,看到唐宋脸色铁青,说不出话,小茴担心的向芍药说道。 “别多嘴。”芍药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咬着嘴唇说道“这个人一肚子鬼主意,一定能扭转局势。” 大堂上一时间十分安静,卢多逊见唐宋果然无计可施了,于是趁胜追击说道:“唐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当然要说。” 沉默许久的唐宋眼神又恢复了凌厉,直视着张安说道:“你说卢又元科举期间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有。”张安得意的说道“一同出入客栈、赌坊、瓦舍,那些店的账本上都是有记录的,有谁不信大可去查!” 不能陷入他们的圈套,一定要找一个突破口,突破口……唐宋想着,看到一直站在一旁死人一样的卢又元,眼前一亮。他走上前,向赵廷美拜到:“魏王千岁,在下想向卢又元问几句话,不知可否?” 想到之前也曾安嘱过卢又元许多话,看他今日也不似几天前那样慌张,赵廷美于是放心说道:“可以,你问吧。” 唐宋一步一步走到卢又元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卢公子,你和这位张安张公子是如何结识的?” “这……”卢又元平复了一番心情,挺胸抬头道“我和张公子是今年在一间客栈结识的,谈笑间甚是投缘,于是就相约科举期间一同做个伴。” “那请问张公子最喜欢吃哪道菜?” 卢又元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卢多逊脸色一变已经知道了唐宋的打算,连忙喊道:“唐宋,不要问和本案无关的问题。” “卢尚书,下官问的自然是和本案有关的事,请不要打断我,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在袒护卢公子。” 卢多逊没料到唐宋居然毫不慌乱,一句话又把他噎了回来,只得坐回去看着卢又元,期望这小子不会乱说话。 转过身来看着卢又元,唐宋继续逼问道:“卢公子,请回答我。” “是……是清蒸羊肉。” “没错,在下最好的正是清蒸羊肉。”张安急忙也跟着答道。 “卢公子,请问张公子睡觉时喜不喜欢打呼噜?” “他……”卢又元恼怒的反驳道“他打不打呼噜我怎么会知道,你干嘛一直问我这些与案子无关的问题!” “错!” 唐宋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转身面向堂下百姓说道:“各位,两个人朝夕相处,科举期间形影不离,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的生活习惯?所以,你、说、谎!” 说完,唐宋看向卢又元,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寒意。 “我……”卢又元不知如何应对,慌乱的答道“我又不曾留意过,自然记不清。你不要无中生有!” “够了。”赵廷美眼见这唐宋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了卢又元,这么下去迟早要被他问出破绽,于是赶紧制止道“唐宋,你说了半天也没拿出具体证据。要是再没有证据,我可就要宣判卢又元无罪了!” 紧握的双手无力地松开,唐宋叹了口气默不作声。这场官司,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对面,赵廷美毅然决然要保卢又元,他再多费口舌也无能为力了。 “本王宣判……” “喵!” 一只猫突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公堂上上蹿下跳。先是跳到了兵部员外郎的脸上,接着蹬鼻子上脸,跳到了赵廷美身前,打翻了茶杯,搞得公堂上顿时一片混乱。 “拿下!快给本王拿下!” 赵廷美气急,招呼着傻站在两旁的衙役赶紧上。一班衙役哪有猫灵活,那只猫一受惊吓,顿时跑的更欢了。喵喵的叫着,从在那些朝廷官员身前跳来跳去,有的官员帽子掉在地上,露着个脑袋十分可笑。 闹腾了大半个时辰,那只猫最终逃了出去,赵廷美的火爆脾气顿时上来了,大吼着:“一群饭桶,连只猫都抓不住吗,给本王去追!抓不到就不要回南衙了!”做回椅子上,赵廷美叹了口气。堂上一片狼藉,再看卢多逊这些人,个个狼狈不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唐宋也在好奇,刚才看去那猫似乎和芍药养的那只很像,于是四下看了看,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芍药和小茴的身影。当下会意,急忙拱手说道:“魏王,今日发生这种乱子,时候已经不早,在下提议不如暂缓审案吧。” “这……”赵廷美皱眉看向唐宋,有些犹豫起来。可是眼前笔墨纸砚掉了一地,结案的话拿什么结?还有那群官员,一个个狼狈不堪,只顾整理官袍,那还顾得上结案。赵廷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退堂。” 卢多逊的脸上十分精彩,刚刚老头子被猫从头上跳过去时撞掉了官帽,一头白发也乱了,眼见今日准备完全设下的局功亏一篑,顿时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背过气去。 靠着芍药的帮助,唐宋总算避过了今日的必败之局。退堂后,芍药与小茴主仆二人早已没了踪影,唐宋想了想,直接向莳花馆走去。 “呦,回来了。” 唐宋走进莳花馆,就看到芍药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像只小懒猫一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见他进来,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走到芍药面前坐下,唐宋倒了杯茶水,微笑着说道:“刚刚真是多谢了,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芍药老板的大智慧。” “哦。” “咦,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茴站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大人,那只猫芍药姐已经养了两年多,平日里芍药姐最宝贵的就是它了,小东西跑出去后到现在也没回来,芍药姐这不是正伤心呢。” “胡说。”芍药下把抵着桌子,呜呜的说道“我最宝贵的是钱。” 说完,她抬起头,晃了晃头发,看着唐宋说道:“算了,猫儿丢就丢了,把咱的财神爷保住了就行。” “芍药,今日唐宋欠你一个大人情。”唐宋忽然嬉皮笑脸的举起手说道“苍天在上,唐宋在此发誓,只要有我唐宋在,就一定让芍药姑娘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花不完的钱。” “嘻嘻,这话我爱听。”芍药恢复了精神,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小茴,我要洗澡,快去烧水啦。” 卢又元的案子已经定在三天后重审,这三天,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坊间关于卢又元一案的说法更是扑朔迷离了,连城墙下要饭的花子都能详细说出卢又元和唐宋两次对簿公堂的经过。 消息传到赵光义耳中,赵官家顿时感到有些不对劲,急忙召程德玄进宫商议。 赵光义这次直接把程德玄喊来了文德殿,程德玄赶到时,发现在场的除了自己,还有参知政事李昉、礼部尚书王溥、大理寺卿吕端三人,不由好奇道:“官家这么急着召臣等入宫是为了何事?” “朕想亲自审卢又元的案子,想问问爱卿几人的意思。”赵光义也不含糊,直接说了出来。 一时间,李昉、程德玄四人互相说了几句,交谈了想法。李昉上前说道:“官家可是不放心魏王?” “嗯。”赵光义皱眉道“这几日,朕的探子打听来的消息,皇弟不但对唐宋百般刁难,而且处处袒护那卢又元,我担心这案子最后不能善了。” “官家说得对,微臣近来也发现魏王千岁和卢尚书走得颇近。”吕端皱着眉头回答道。 “咳咳。”李昉轻咳两声道“吕大人,千万不要胡乱猜测,这件事可是关系颇大啊。” 吕端于是摇头道:“李大仁说的是,在下也只是捕风捉影。” 这话赵光义听在耳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赶紧追问道:“吕爱卿,你方才所说,是不是查探到什么消息?” “其实臣和武德司的几位大人平日来往密切,曾经谈到过卢尚书近来私下往南衙走动频繁。” “哦?” 赵光义多留了一个心眼,接着说道:“朕要亲自审案,可是又担心被人说乱权,不知依几位爱卿所见呢?” “官家。”王溥说道“官家何不以旁听的身份参加审案呢?官家可以选拔一位放心的人来主持,官家只要在场旁听,不但不会乱权,反而更能显示出官家勤于朝政,关心百姓。” “嗯,有理,就这么办吧。几位爱卿先退下吧,德玄,你留下。” 李昉三人一一告退,程德玄则面无表情立在原地,等着赵光义开口。 “这个唐宋,真是会给朕出难题啊。” 半响,赵光义叹了口气道。 程德玄轻笑道:”魏王与卢尚书的事在官家眼里并不是秘密,官家只是还未做下决定。只是被唐宋这么一搞,已经有许多大臣注意到了这件事,官家,您要下决心了吗?” “不行啊。” 赵光义眼神空荡荡的看向远处,喃喃道:“廷美毕竟没有真的做什么,朕不能,不能再背上一个迫害胞弟的骂名了……” ------------ 第四十章 银州易帜 更新时间:2014-03-22 就在汴梁城唐宋与卢多逊斗得不可开交之时,远在定难五州的的党项人正在李继迁的领导下上演一出“反宋”的好戏。 银州城,巡检府,大宋银、夏诸州都巡检使曹光实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正吃的不亦乐乎。曹大人虽然已经五十五岁高龄,但最近几日,他是吃得好睡得香。不为别的,只因为地斤泽一战,他银州的士兵把李继迁的那三万游兵散勇打的丢盔弃甲,并且乱军之中还俘获了李继迁的母妻以及上万牛羊。这场大胜仗上表告知官家,到时他曹光实少不了又要加官进爵。每每想到这里,曹大人连睡觉都能笑醒。 “大人,李继迁的使节张浦前来求见。” 一名小校恭敬的从门外走进来通报,曹光实听罢瞪大了眼睛,口中的饺子嚼都没嚼便咽了下去,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咳,走走走,咱们去见见他,看这李继迁又耍什么把戏。”曹光实放下筷子,朝那小校挥了挥手,招呼着去了大厅。 张浦直挺挺的站在大厅中间,此次来见曹光实,实是因为他被李继迁委托了一项重任。等到曹光实走来,张浦微微弯腰行礼道:“在下张浦,奉主上李继迁之命,特来拜见曹大人。” 曹光实看了他一眼,走到正手位坐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来为李继迁做说客的吗?” “非也,非也。”张浦笑着说“在下是来给大人送一件大功的。主上母妻尽在大人手中,主上他思及百行孝为先,所以托在下来向大人您献请降表。” 这边话刚说完,曹光实立刻便沉不住气了,满面红光大喜道:“李继迁终于要降了?太好了,快,把请降表给我看看。” 张浦奉上了求和请降表,曹光实一把接过来,目不转睛的默默读道: “我数奔北,势窘不能自存矣,公许我降乎?因致情款,陈甥舅之礼,期某日降于葭芦川……” 合上书信,曹光实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好,李继迁真是个聪明人。你回去告诉他,他的母妻在我军中好生款待,未受过半点委屈。两日后,我就带人去他说的那个什么……什么……” “是葭芦川,大人。” “好,好,本官省的。”曹光实笑逐颜开,回答道“两日后,本官一定如期而至。” “张浦代主上谢过大人。在下这就回去通报主上,告退。” 送走了张浦,曹光实捧着李继迁的降书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陶醉在升官进爵、当上三品大员、迎娶异国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白日梦中,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两日后,曹光实点齐了一百亲兵出了城。年仅十六的从子曹克明骑马跟在曹光实身边,看着曹光实那副暴发户的表情,忧心忡忡道:“伯父,你出城前也不和城中将领、官员打声招呼,未免太草率了。这李继迁向来诡计多端,这次若是诈降……” “小孩子懂什么。”曹光实被泼了冷水,不屑道“我若告诉别人,这功劳自然也要分他们一半,这般大功劳当然是要自己独享。克明,你资历尚浅,李继迁母妻都在我手中,他怎么会敢诈降。” 曹光实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告。曹克明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默默跟着他继续行军。 银州军队行至葭芦川前,停下了脚步。宋代的川其实是山寨的意思,葭芦川是李继迁父亲,原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所组织修建。葭芦川依山而建,坐落在半山间,两边尽是峭壁。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曹光实重新整合了队伍,分成前后两队,自己在前,曹克明在后。走到半路,曹光实只觉得自己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由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老夫今日怎么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话一说完,猛然发现两边峭壁上露出许多人影,紧接着,漫天的箭雨已经射了下来。曹光实猛然醒悟,大喊一声:“有埋伏!”可是此时如同瓮中捉鳖,哪里有路可逃?曹光实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他拼命的抵挡着飞来的箭矢,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又一支从他喉间穿过,第三支,第四支……曹光实死不瞑目,他身中二十多箭,从马上摔下来,结束了他加官进爵的白日梦。 曹克明带着四十几人留在后方,听到前方传来惨叫声,顿觉不妙,立刻提马向前查看。只见眼前一片惨相,伯父带来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一个个身上插满了箭矢。曹克明看的目眦欲裂,正要传命撤退,猛然醒悟:伯父已经遇害,这些士兵若是知道了消息,难保不会生变。我势单力薄,他们若把我扭送给李继迁,那便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当下平复心境,装作无事的样子回到人群中道:“大家不用等了,伯父说交接李继迁的兵马要花费一些时间,要我们先回银州等待。大家走吧。” 这些士兵丝毫没有怀疑,纷纷掉转马头。等他们一个个走远了,曹克明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 “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仆从张贵见曹克明这副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曹克明满脸是泪的看向他道:“张贵,我说谎了,伯父他中了埋伏,已然在前方遇害,全军覆灭……” “曹巡检……” “张贵!”曹克明毅然道“我无人可托付,只有求你了。叔父的尸身还在山中,我要你混入敌军里,想办法把叔父的尸身偷运回来。张贵,你能这么做吗?” “小公子。”张贵咬牙道“小公子放心。张贵生是曹家的人,死是曹家的鬼。曹巡检的尸体,张贵就是拼了性命一定为小公子带回来!” 主仆二人话毕,向着相反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 李继迁亲眼看着曹光实被万箭穿心的场景,喜不自胜,对身边的张浦说道:“张浦,多亏你的妙计,曹光实一死,银州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银、夏二州在手,我看整个西北还有谁能挡我!” “主上,莫要心急。”张浦一脸平静淡淡道“曹光实死了,但银州的根基未动。贸然攻打,恐将老夫人与夫人置于险境。依属下所见,主上可以派人伪装成曹光实的人马混入城中,打开城门,到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继迁顿时感激的看向张浦道:“张浦,你是我最得力的勇士,没有你为我多次出谋划策,我们部族不知道要有多少勇士染血战场。就依你所言,马上开始行动。” 一轮新月冉冉升起,银州城注定要迎来一个血色之夜。 曹光实带出去的人回来了。为了不引起城中巨变,曹克明没有说出曹光实已然中计身死的事,只说他招降了李继迁,正在整顿人马。城中将领顿时一个个大呼上当,老曹不厚道啊,这么大的功劳一个人吃下,不怕撑死啊!可是再埋怨也没辙,这些将领个个闷闷不乐的回家喝酒去了。守城?李继迁都投降了,还守什么!要守,曹老儿回来自己守去。 夜半三更,一只几十人的部队骑马来到城墙下,当中一人上前叫门,城上问是何人,纷纷答道:我们是曹巡检的人,奉命回城通报。守军见他们衣着的确是自己人,于是就打开了城门。不料这伙人进城后,不只是谁喊了声:“杀!”四下里,莫名多了许多人马。这些人进城后先是直奔城墙上,制服了城头守军。之后轻车熟路的去往各个守将家中,将他们和家眷纷纷绑了起来。这些守将酒还未醒,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直到大刀片子架在脖子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娘的银州被人抄了老窝了。 这些人被五花大绑带到了议事厅,大厅之上,一个面若冠玉、身形魁梧的少年端坐在座椅上,正是李继迁。李继迁命手下给这些将领松绑,好言安抚道:“众位勇士,我们党项人世代居住银州,我父亲原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是党项族拓跋部落的首领,伯父李光睿不但是定难军节度使,更是党项一族共主。继迁奉兄长李继捧遗命保卫定难五州,保护党项族族人不被欺凌。宋太祖赵匡胤曾答应我伯父,我李家世代为定南军首领。然而当今皇帝赵光义反复无常,毁约在先,我李继迁绝不任人宰割。在场诸位都是继迁长辈,有的还曾侍奉过我父亲。继迁不想徒增杀戮,诸位意下如何?” 一番话,有理有据,看似恭敬,暗藏杀机。在场的将领都是老油条,哪个还敢不识时务,当下一起跪拜道:“臣等愿随主上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好!”西夏国未来的太祖李继迁眼中生气腾腾的火焰,夏州的城头上旗帜终于又一次换成了李家的字号。 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拿下了银州。猛虎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他将目光投向了北方的灵州。 ------------ 第四十一章 三审卢又元 更新时间:2014-03-22 得知赵光义要亲审卢又元的消息后,赵廷美的表情顿时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要不是这个小侄子赵元佐来他府上玩时,无意中说漏了嘴,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二哥本来是委托他来亲审此案,如今结案在即,却忽然要亲自上阵,说明了什么?二哥对他、对卢又元已经起了疑心。 “不能为了一个卢又元坏了孤的大事,老卢要保他孙子就自己去保吧,孤决不能在二哥面前露出破绽。” 这般想着,赵廷美已然下定决心。 “皇叔?”赵元佐依旧是一副顽童的摸样,戏谑着看向赵廷美道“皇叔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是不是被父王抢了功劳,心里委屈呐?” 对这个侄儿,赵廷美永远是一副温柔的样子。身为皇子,却没过过一天自由的生活,对自己这个有可能是未来皇位争夺者的叔父也完全不抱戒心,总是十分亲近。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继承大业,当皇帝吧。赵廷美宠溺的摸着赵元佐的头说道:“叔父只是在忧心国事。元佐啊,你现在和叔父一样是王爷,整天这么贪玩可不成样子。” “嘻嘻,叔父不生父王的气就好。”赵元佐说完忽然脸色一暗道“我还真担心叔父生气会和父王闹翻,其实一家人和和气气不是最好吗?” 赵廷美呆呆的看着他,半响,沙哑的说道:“说的是呐。叔父怎么会和你父王闹翻,你父王他可是大宋官家啊……” 闹得满城风雨的卢又元一案终于要结案了。流言说赵官家任命翰林使程德玄来审理此案,而且本人也会到场旁听。本处于弱势一方的唐宋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十分惊讶,苦想了半天,唐宋得出一个结论:官家已经知晓了赵廷美与卢多逊之间暗地勾结的事,所以才会让程德玄顶替赵廷美来审案。想到这里,唐宋豁然开朗,又马上着手去准备扳倒卢又元的证据。 开庭的地点改在了大理寺外。这一次,到场旁听的官员阵势极为浩大,参知政事李昉、枢密使曹彬、三司使王仁赡、礼部尚书王溥、兵部尚书卢多逊、户部尚书薛居正、大理寺卿吕端等等,几乎把大宋朝的大半个班底都给搬来了。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些人,大宋官家赵光义就坐在暗处,默默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到场官员的气场太过强大,这一次,围观的百姓倒是十分配合的没有七嘴八舌的吵闹。芍药和小茴站在庭外,向里面探着头,小茴小声向芍药问道:“芍药姐,你看那些坐着的大官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老啊,你看胡子多长啊。” “废话,没听过胡子越长官越大吗,嘘,别说话了,开始审案啦。” “啪!” 一声惊堂木,程德玄板着脸端坐在主审官位置,厉声喝道:“带原告、被告上庭。” 唐宋与卢又元在两名公人监看下走上公堂,向在座官员一一行礼。程德玄细细打量着这个唐宋,虽然平日里从王化基处听过不少关于此人的传闻,上次皇帝封赏他时也见过一面,但如此近距离还是第一次。当下,程德玄问道:“原告何人?所告何事?” 唐宋恭敬的拱手答道:“下官朝奉大夫唐宋,告兵部尚书卢多逊之孙卢又元参与科举舞弊一案。” “可有证据?” “大人,下官之前曾召过一位证人,但下官怀疑证人已然被收买,所以,此次下官带来了新的证据。诸位大人请看。” 唐宋举着厚厚一摞书答道:“下官搜集了卢又元科举期间出入各个地方的记录。卢公子,这些记录上显示,大多时间你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并没有那位叫张安的举子相随,并且你频繁的在夜间和一人相会,请问那人又是谁?” “怎么可能,一定是错了。我一直和张安同行。”卢又元咬紧牙关,矢口否认道。 唐宋冷哼一声,说道:“今日我还带了几分口供来,这些口供上写明了十几天前,有人花了大把银子要他们伪造账本,强行把一位张公子的消费记录加在过去的账本上,各位,大人,请过目。” 口供传到了旁听席上,最后来到程德玄手中。程德玄看过后,未做评判,说道:“你继续说。” “是,大人。” 唐宋又转向卢又元,盯着他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位人证,我想请卢公子见见他。” “传人证。” 一身长袍,步履蹒跚。张安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只是卢又元,连旁听席上的卢多逊也傻了脸。 扑通一声,张安跪在地上向程德玄叩头道:“学生张安,罪该万死。前日听信兵部尚书卢多逊所言做了伪证。其实学生之前根本不认识这个卢又元,是卢尚书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我才答应他们做伪证的!”张安话说完,一众官员纷纷看向卢多逊。坐在暗处的赵光义,却悄悄看了唐宋几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安的临阵反戈正是唐宋一手策划。皇帝亲临审案的消息一传下来,张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举子当时就已经方寸大乱。正巧这时候,唐宋来到他面前。一番巧言令色,连蒙带骗,张安总算决定听从唐宋所说争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卢多逊被反咬一口,当下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张安是他一个重要棋子,不料此人临阵倒戈,反而陷他于不利之地。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喊道:“你这两面三刀之辈,为何满口胡说八道?我看是唐宋使了钱财,让你诬陷老夫!” “大人!”张安朝着程德玄像小鸡啄米一样磕着头,痛哭流涕的大喊道“学生今天所言句句属实,那二百两银子还藏在客栈,如有一句谎言,愿受天打雷轰。” 完了。卢多逊无力地倒在座位上,他和唐宋的处境已经彻底调换,今日他只有看唐宋在他面前表演的份。 “卢又元,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卢又元茫然的看向卢多逊,可是老头眼睛根本没有看他,像是死了一样的呆呆看着地面。 原来,爷爷和魏王是见大事不妙,想要我做替死鬼!卢又元顿时心里产生一股被抛弃了的悲愤,大声怒吼道:“我没罪,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爷爷策划的,我只是听他的话,你们干嘛都咬着我不放!” 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李昉、王仁赡等人纷纷摇头叹气,卢多逊脸成了酱紫色,哮喘顿时犯了起来,两名家臣赶忙上去喂他服药,帮他拍着背,总算稳住了呼吸。 “大人。”唐宋嘴角挂着微笑,走上前说道“在下还有一样证物,在下要证明此案真凶其实是卢又元,卢尚书只是爱孙心切,知情不报,实与本案无关。” 旁听席上的卢多逊,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唐宋。赵光义坐在暗处,听罢也是皱眉道:“这个二杆子,又搞什么鬼?”转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好一个进退自如的妙计。” 唐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冷笑道:“在下苦苦找寻,终于被我找到了那名刺客的住处。这封信,是从那刺客行李中翻到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勾结刺客,偷阅考题,还杀人灭口,栽赃嫁祸。如今事情败漏,竟然意图推卸给自己爷爷,卢又元,你果然是一条六亲不认的畜生。” 卢又元跪在地上,迎着四面八方如炬的目光,猛然醒悟,嘶吼道:“不可能,我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信,你这混蛋敢诬陷我。我知道了,这是个局,你们一开始就打算牺牲我。好,好,老子死也要拉上你们!下面的贱民都给老子听着,幕后主使其实是……” “掌嘴!” 程德玄一声令下,两名公人上前架起卢又元,拿着竹签对着卢又元的嘴毫不留情的扇了下去。卢又元空有一堆话在肚子里,也只能化作血水咽回去。 “走吧。” 赵匡胤默默起身向回走去。王继恩随在左右,奇怪的问道:“官家不看完吗?” “大局已定。朕有些累了,回宫吧。” 也不知掌了多少下嘴,卢又元两片嘴唇肿的像两条广式腊肠。他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程德玄偷偷看了眼赵光义坐处,已经空无一人,于是叹气道:“卢又元杀人害命,罪大恶极,理当明日午门斩首示众。退堂!” 要怪只怪你愚蠢至极,咎由自取。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卢又元,唐宋叹了口气,随着芍药二人回去了。 夜晚,莳花馆天字阁内。 “干杯!” 众人一起向唐宋举杯,唐宋嬉笑着迎上说道:“最后一杯,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掉桌子底下了。” 唐宋打赢了官司,芍药替他高兴,于是就摆下了一桌好酒好菜庆祝一番。到场的,有白马,有徐锦衣,还有王化基,都是唐宋的老相识。芍药和白马二人上次见过一面,如今再相见,亲热的像姐妹一般。徐锦衣是羽林军带队,平日花天酒地没少逛过窑子,席间和众人有说有笑快活的很。倒是王化基,似乎颇为不适应这种环境,从进来就红着张脸,一声不吭的坐在那。 芍药喝的酒有点多,顿时也没了形象,张牙舞爪的搂住王化基的脖子呵呵笑道:“这位大人怎么这么怯生啊,来来来,喝酒,喝完这杯我让我们莳花馆最好的几位姑娘一起伺候你。” “哎呀呀,使不得,千万使不得。”王化基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挣开芍药,往唐宋那儿拱了拱,眼中尽是求助之色。 唐宋无奈的把小茴喊进来,要她扶着芍药回去休息。王化基这才长舒一口气,徐锦衣爽朗的大笑道:“王大人,这朝中不逛窑子的官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了!哈哈,大人不晓得其中快活,等大人尝到甜头就再也摆脱不了了!”说罢,徐锦衣在他身边陪酒的女子身上摸了一把,惹的佳人一声轻嗔。 王化基苦笑一声道:“徐兄说的是,今天是给唐兄祝贺,不说这些了。唐兄,你今日为何不干脆把那卢尚书也拉下马,反而还替他辩护?” 白马一边吃着桌上的菜,一边说道:“是呀,这牛肉不错……你害死人家孙子,却不搞垮他,不怕他报复你……鱼也不错。” 唐宋抿了口酒,摇头道:“我当然也想弄死那老匹夫,我怕的是官家。” “此话怎讲。”王化基皱眉问道。 “官家既然知道卢多逊与魏王之间的猫腻,却没有立刻着手去管他们,可见官家的态度并不明朗。我若执意和卢多逊死磕到底,倒有些把官家往死路上逼,到时候不管卢多逊有没有事。我肯定是要倒霉了。” “我累个乖乖。”徐锦衣瞪着大眼看向唐宋说道“唐大人,这个把月你的心眼咋长了这么多,连官家的心思都能猜透?”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白马咕噜一声咽下口中的肉问道。 “好好干,等着赵官家给我涨工钱……” (累死偶咧,这章3700多字只用了两个多小时,说明我的速度进步了啊!继续求收藏、红票,感谢支持我的亲们,莫名增长的红票让我充满了动力!) ------------ 第四十二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14-03-23 卢又元没能活到斩首的日子。 当日夜里,有人偷偷潜入了大理寺牢狱内。第二天,当狱卒发现卢又元时,他已经化作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于是,一切的秘密,随着卢又元的一身皮囊一起被埋在了三尺黄土之下。 这件事过后,卢多逊大病了一场。墙倒众人推,满朝文武弹劾他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飘向了官家那里。官家还没有表态,他便主动辞去兵部尚书一职,在家休养。 只有唐宋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淡,每日打理完太子府上的事,就是去莳花馆喝酒。这段时间,唐宋也终于弄明白自己这个朝奉大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然而再怎么揣测赵官家的心思,他也不能确定赵光义究竟对他有多少忌惮,只是心中对做官的热忱降温了许多,不禁开始萌生去意。 莳花馆。 默默倚着门栏,看着芍药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唐宋叹气道:“真的要走了?想通了。” “嗯。”芍药一件一件的把首饰家当装进包裹里,头也不回的说“西北那边乱成了一锅粥,那李继迁像个疯子一样,也不知道下一个要打谁。家里传来消息,说要我回去帮哥哥们打理家业。你也知道,我出来三年,其实也是有些想家的。” “你走了,莳花馆怎么办?” 芍药停下手上的活,笑盈盈的看向唐宋道:“不是还有你嘛,有你和小茴帮我打理,我放心的很。安啦,过个一两年,本姑娘可能还会回来的。” “我?我平时就是个甩手掌柜,打理生意我可不在行。”唐宋笑了一声,上前帮她提起了行李。 默默无言跟着唐宋走下楼梯。今日离别,芍药特地画了些淡妆,身上穿了件紫色的留仙裙,吸引了不少街上路人的目光。莳花馆的那些重要人物在外面围成两圈,依依不舍的看着芍药,芍药走上前和他们一一话别,小茴和几个姐妹早已哭成了泪人。唐宋帮芍药把包裹行李放上马车,回头幽幽道:“此番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年何月。多多保重。” “噗嗤”一声,芍药捂着肚子笑道:“不要煽情了好不好,你难道想让我在大街上以泪洗面?别逗了,走吧走吧,本姑娘启程回家喽!”说罢,芍药麻利的爬上马车,坐了进去。 “保重。”唐宋望着马车离去的地方,一个人站在原地喃喃道。 “保重。”马车内,芍药落寞的抹去眼角的泪光低声道。 科举揭榜的消息淹没在了西北动乱的大新闻中。没人关心究竟是哪个幸运儿摘得榜首,人们更关心的是夏州的李继迁会不会一路打到汴梁城来。这日,唐宋从莳花馆出来,忽然被一个穿着斗篷、头顶帷帽之人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手,唐宋错愕间,就听那人低声道:“唐大人,莫要害怕,我带你去见一位老朋友。” 这人的声音十分清脆,似乎似曾相识。唐宋狐疑的跟他一路转来转去,最后一处叫花子云集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是城北的一处窝棚,属于汴梁的难民区,住的都是些破落户和乞丐。 一群乞丐面色不善的看向唐宋,似乎十分不满意有人入侵了他们的地盘。 “你究竟是何人,带我来这里作甚?”唐宋皱眉看着那人,面纱之下,隐隐透漏着一张消瘦的脸,似曾相识却又认不出来。 那人苦笑一声,摘下了帷帽,面容憔悴的看向唐宋喊道:“唐大人,还认得奴家吗?” “大小姐!” 唐宋惊讶的喊出了声,这帷帽之下的人,不正是曹家大小姐曹丹阳?只是她此刻看上去面黄肌瘦,也不知是受了多少苦。原本青春气息十足的身体如今看上去瘦骨嶙峋。头发杂乱不堪,手臂和脸上还带着一些於痕。唐宋顿时心中一片辛酸,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小姐,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曹丹阳惨笑着看着唐宋,没有再挣脱他的手,只是淡淡的答道:“说来话长。唐大人还记得奴家,奴家就放心了。” “大小姐!”唐宋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这般情绪激动了,他大喊道“大小姐,唐宋在您面前永远是那个唐大哥,请不要把我当做什么唐大人。大小姐,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随我回莳花馆,我去为你请大夫。” “不必了。”曹大小姐摇了摇头道“我今日冒昧来找唐大人,其实是有事相求。请大人随我来。” 说完,曹丹阳转身接着向内走去。唐宋不知道为何曹家大小姐会这般疏远他,一肚子的疑问,也只好随她走去。走到一间破烂不堪的房间处,曹丹阳停下脚步慢慢走了进去。唐宋走进房间,破烂的屋子内家徒四壁,只有一堆烧过的木材和用来当床的稻草。稻草上蜷缩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有病在身。唐宋呆呆的站在门口,失声道:“二……公……子。” “大人。”曹丹阳蹲下去摸着曹人杰的额头淡淡道“我弟弟患了热病,已经两天了,再不诊治只怕有性命之虞。希望大人大发慈悲,将他带会去,我……丹阳给大人跪下了。”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对我说!”唐宋上前握住曹丹阳的手腕,不准她跪下。曹大小姐吃痛,便去挣脱唐宋的手臂,不想却被将他弹到了两步开外。 “你习武了?”唐宋愣愣的看向她。 曹丹阳咬着嘴唇,扭过头去说道:“大人不要问这么多了。如果大人还念及一丝旧情,就请把小杰带回去诊治吧。” “咚!” 曹丹阳泪流满面的回过头来,只见唐宋血灌瞳仁,跪在了地上。 “唐宋没有跪过天地,没有跪过父母,今日唐某第一次下跪,求大小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唐宋就是豁出身家性命,也一定为大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你已经不是唐亮大哥了,你是唐宋唐大人。”曹丹阳凄惨的笑道“我告诉你,也为时已晚。” “大小姐,当真要拒我与千里之外?” 曹丹阳坐在了曹人杰身边,看着熟睡的曹人杰淡淡道:“曹家庄出事时,我和小杰还在叔父家中。” “我去过枢密府很多次,可是他们说你们不辞而别……” “那个肮脏的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曹丹阳说着,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叔父他,把父亲当成了棋子。为了保住官位,即使牺牲我们全家他也毫不在乎。他以为是官家指使人害的曹府上下,居然不敢声张。他好狠的心。我带着弟弟逃出来后,就在这里安了家,一边相依为命,一边打探消息。” “为什么不来找我?” 曹丹阳看着唐宋冷冷说道:“我并不知道大人是否和曹家的惨案有关。所以……若非为了我弟弟我绝不会找到你。” 唐宋站起来,走到曹丹阳面前坐下说道:“大小姐,唐宋的确是害了曹家的凶手。当初我在去夏州路上,曾遇到并州团练使裘虎阻拦,因为妇人之仁放过了他,不想那裘虎居然怀恨在心血洗曹家庄。我赶回曹家庄时,虽然手刃了裘虎,但是为时已晚……曹家庄的大火是我放的,大小姐,唐宋是个罪人,大小姐要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 “你说,你杀了残害曹家的凶手?”曹丹阳出神的看向他,半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唐宋身边不停在他胸前捶打着哭喊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抢走我亲手报仇的机会!为什么夺走我活下去的希望!” “大小姐。”唐宋任由她发泄着,直到曹丹阳平静下来,他才哽塞的说道“大小姐,跟我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你们姐弟俩。算是,让我赎罪……” “你来晚了。”曹丹阳冷笑道“我不能和你回去,因为我现在是拜龙教的人。” 唐宋木然一愣,转而反应过来,大喊道:“为什么你要加入那个组织?你,你疯了?” “在我最无助,想要自我了结的时候,拜龙教的大头领出现在我面前。那个女人,教了我功夫,给了我报仇的就会和活下去的希望……” “白马!” 曹丹阳疑惑道:“你认识大头领?” “你和我回去,拜龙教的事我来解决。”唐宋抓起她的手,然而曹丹阳死死地动也不动,一脸倔强的说道:“加入拜龙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已经夺走了我报仇的机会,就不要再干涉我生存下去的选择!若是再逼我,那我只有在你面前自我了断。”说罢,曹丹阳掏出匕首抵着自己的喉咙,直视着唐宋。 “大小姐,你太傻了。”唐宋默默无言的将曹人杰抱起来走向门外道“我不会让你在毁在拜龙教手里。你等着我,不要自寻死路,你活着,我才会救二公子。” 默默看着唐宋离去的背影,曹丹阳握着匕首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 第四十三章 公主驾到 更新时间:2014-03-23 唐宋永远也猜不透白马的心思,正如同白马同样看不透他,所以两个人的见面总是以不欢而散居多。拌嘴、打闹、互相嘲笑,一直以来,唐宋都以为他和白马已经成了朋友,白马对他而言是一个傲娇、毒舌却又善良的红颜知己。 结果是他错了。唐宋不再是唐亮,白马却还是那个没有感情的白马。 莳花馆。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唐宋已经发了一通脾气,因为曹大小姐的事,他又一次对白马报起了警觉。白马面色平淡的听他说完,冷冷道:“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那个小姑娘,特意约我出来听你在这啰嗦的?” “白大首领,把曹家大小姐交给我,让她和拜龙教撇清干系,算是我求你。”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僵持。白马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唐大人,请你搞清楚,不是我诱惑那小姑娘加入拜龙教,是她求的我。我只是给一个失去生存信念的人重新活下去的希望,要让她离开拜龙教,还得她心甘情愿。” “我不管是谁的错。”唐宋坚决道“解除她和拜龙教的关系,我知道你办得到。” 白马听罢,皱起眉头,眼中一道寒芒直射唐宋:“唐大人,你觉得你自己是谁,敢对我下命令?” “放过她,今后我都不会再来烦你。” 此话出口,唐宋便有些后悔。白马闻言也是一愣,咬了咬牙,站起身向门外边走边说:“我会如你所愿,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说的话,别后悔!” 我和她,算是彻底决裂了。苦笑着抱着头,唐宋心里自嘲道。 傍晚时分,曹人杰醒了。在医生开过药给他服下后,他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需要休养。曹丹阳自己找到了莳花馆,白马却没有再来,唐宋心中五味陈杂,或多或少的落寞让他有些怅然若失。曹家大小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见面后深深跪在了唐宋身前。 “这一跪,是丹阳替曹家上下也为自己谢唐大哥的。唐大哥替曹家报仇雪恨,大恩大德丹阳没齿难忘。只是丹阳是个心死之人,拜龙教这种黑暗的地方才适合我这种人生活。唐大哥,请不要阻止我,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我弟弟,希望唐大哥你照顾好他。”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唐宋默默扶起了她说道“这样对你说吧。如果有一天拜龙教要你刺杀我,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可能杀唐大哥。”曹丹阳呆呆的答道。 “呆在拜龙教,你迟早会变得视人命如草芥。这样吧,留在我身边,或许不久我也会创立一个像拜龙教一样的组织。” 看着唐宋落寞的神情,曹大小姐本要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无奈叹了口气。 从那天起,白马再也没有来过莳花馆。太平客栈,店小二六子向老板辞了职,不知去了何处。唐宋猛然发现,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所包围了。幸好还有曹家姐弟,唐宋那颗日渐冰冷的心还是保留了一片温热。 时间到了五月,这段时间以来,西北地区战火连天,赵光义一面要抵御辽国的骚扰,一边要平息李继迁的叛乱,只恨手下像杨业、潘美这样的良将太少。唐宋每日在东宫无所事事,倒是和太子爷赵元佐混成了一对狐朋狗友。他带着赵元佐每天去那些风月场所消遣,又想尽办法瞒住赵光义,在赵元佐看来唐宋真是个大大的忠臣。 “唐大夫,明天就咱们哪也不去了。永庆公主要过生日,我答应了她要在你莳花馆帮她庆生,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赵元佐春光满面的从莳花馆走出来,悄悄对唐宋说道。 “什么,千岁,你怎么把公主也骗出来了?”唐宋顿时一阵头大,这下好了,不但皇太子被他带着逛窑子,连一国公主也要来他这了。唐宋不禁苦笑着向赵元佐问道:“千岁,不知这位永庆公主就是哪位公主?今年多大了?” 赵元佐想了想道:“他是伯父一脉的小公主,比我还小一岁,今年是过十六岁生日。” “好,微臣一定准备周到。” “麻烦你了,唐大夫。”赵元佐乐滋滋的大摇大摆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莳花馆门外就挂起了停业一天的的牌子,来这里的客人好奇的向看门的询问出了什么事,那些看门的只是神秘的说有位大人物包下了莳花馆。有些人收到了莳花馆发出的请帖才恍然大悟,但是看了请帖内容,这些人却打死也不肯说是什么事情。此时馆内,唐宋与小茴二人忙着指点桌椅的摆放和地方的布置。又草草从外面请来了几个戏台班子,派人帮他们搭好戏台。唐宋突发奇想,挑了几个莳花馆比较俊俏的姑娘清一色穿着大红袍站在门口迎宾。又命令小黑采办了许多红布铺在地上。房顶挂满了大红灯笼,四周摆满了上千盆盆景,整个莳花馆看上去幡然一新。忙完了这些,小茴长嘘一口气,喃喃道:“老板,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是帮公主庆生,倒像是要把公主嫁人啊?”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唐宋骄傲的说道“我这是走的民族风路线,喜庆。” 得得得,反正又不是给我庆生。小茴吐了吐舌头,又到别处忙活去了。 等到傍晚,受邀前来的那些贵公子、大小姐一个个如期而至。最先到的是工部尚书的小儿子,这位小公子感刚刚推开门,就听到十几几个人如山呼海啸般喊道:“欢迎观临!”顿时吓得他差点滑倒在地,尴尬的整理一下衣服,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主却还没个踪影。唐宋焦急地在门外盼了半天,终于把赵元佐盼来了。赵元佐下了轿子,大喘着气说道:“为了瞒过父王,我和皇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逃出来的。咦,人呢?皇妹?永庆,出来啊。” 轿子里传来一声轻咛,一条细嫩的玉臂卷开了帘子,只见一个身穿黄色石榴裙的小萝莉聘聘婷婷跳到了地上。郁金香色的裙子上挂满了珍珠和翡翠,上面用金丝刺着华丽的图案,裙子的主人被包裹在其中,看上去比那些珍珠还要耀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粉黛娇俏的小脸看上去像白瓷玉脂一般,头上插着形形色色的簪子,一米五的身材就像是个洋娃娃一般。 “皇兄,我们到了嘛?”小公主俏生生的问了一句,一旁看的出神的唐宋哎呀一声赶紧行礼道:“微臣唐宋见过永庆公主。” “不必多礼。”永庆好奇的打量他一番,忽然欢喜的叫道“唐宋,你就是皇兄说的那个二杆子!” 唐宋面色不善的看向一旁的赵元佐,赵元佐尴尬的笑了笑,急忙扯开话题:“永庆,快进去吧,里面那么多人都等着呢。” “嗯,皇兄先请。” 唐宋跟在二人身后走进莳花馆,莳花馆内众人看到太子和公主驾到一个个急忙站起身行礼,赵元佐匆匆喊了声免礼,就扯着永庆坐到了前排。 “主持人呢?”唐宋四下看了看,看见那个自己花钱请来的司仪傻乎乎的坐在台下看着公主,气的上前一踢他屁股道:“发什么呆呢,麻溜的快上台去!” 那司仪被他踢了一脚也清醒过来,赶紧跑上舞台,脸上带着笑容,掏出一块木牌。照着唐宋事前写好的念到: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能与诸位相聚在永庆公主的生日……宴会?上,在下十分荣幸。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我们莳花馆的老板唐宋唐老板将一首诗送给我们的永庆公主:面若桃花半含羞,身如扶柳江中游。动似娇燕手足蹈,静时好比画中仙。” 台下一片寂静,司仪念完了词,眼巴巴的看向了唐宋。 此处应有掌声啊?唐宋看着这些在坐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像是傻了一样,永庆公主更是小脸通红,像熟透的柿子。唐宋一咬牙,亲自走上台把那司仪撵下去,面向众人说道:“在下是莳花馆的老板唐宋,今日莳花馆能为永庆公主设宴庆生,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下面就有请我们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万人肠断的永庆公主!” 这人的马屁拍的也太烂了!一种宾客纷纷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生搬硬套,语无伦次,这样的人居然是真的做了朝廷的大官? 永庆公主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也搞不懂唐宋是几个意思,只好站起身来说道:“永庆先谢过各位了,你们受皇兄所邀来帮永庆庆生,永庆十分感谢。祝愿各位今后仕途一帆风顺。” 一旁赵元佐气的头上冒烟,直勾勾的看着唐宋,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瞧你那熊样,我妹妹都比你会说话! ------------ 第四十四章 骂皇帝 更新时间:2014-03-24 (大家没事帮我在其它地方多宣传宣传,人多才热闹嘛,咱给各位道谢了) 舞台上的杂耍艺人还在卖命的表演,庆生宴却已经到了尾声。在座的公子王孙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吵着闹着要唐宋为他们安排就寝。唐宋嘴角微微上扬,将小黑唤到身边吩咐道:“黑子,让那些在后台的姑娘都出来吧,服侍这些公子们去歇息。” 小黑诺了一声连忙吩咐下去,不多时,就见一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窑姐儿一步三扭的走了出来,挽着那些公子哥的手臂撒着娇领进了厢房。唐宋心中暗道:这次把汴梁最舍得花钱的主都给拴在了我莳花馆,以后还怕没钱赚? 永庆看了两个时辰的表演,早已困倦不堪,趴在酒桌上睡着了。小公主的身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金钱宝树,翡翠银花,无一不是名贵无比。然而小公主对这些俗物完全提不起兴趣,她甚至觉得这个庆生宴好生无趣。赵元佐睡眼惺忪的从桌上爬起来,打了个大酒嗝,看着唐宋喃喃道:“唐大夫,已经散场了吗?哦,皇妹,醒醒,回宫了……” 永庆双眼迷离的抬起头,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她揉了揉头发,烦恼的把那些朱钗重新插了插,呢喃道:“皇兄,好像已经很晚了,咱们还能进宫吗?” “楚王千岁,公主,微臣已经帮你们准备了两间客房,不如今日就先留宿我这莳花馆吧。”唐宋上前拱手道。 “也好。”赵元佐挠了挠头说道“我困得很,也不想走路了。唐大夫,快领我过去。” 唐宋领着二人分别进了房间这才退了出来,回到大厅。见大堂上戏台班子也收工了,只有少数几个富家千金还兴致勃勃的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唐宋于是凑上前说道:“诸位美女,庆生宴结束了,不知诸位是要留宿我这莳花馆还是要回去?若是留宿,我便带诸位回房间,若是回去前,我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花轿。” 那些千金纷纷嗤笑着看向他,当中一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女子打趣道:“哪有留女子在烟花之地过夜的,你方才那些话若是让我爹爹听到,一定打断你的腿。几位妹妹,咱们走吧。”说罢,几人就有说有笑的离去了。 被她爹爹听到……唐宋默默看了看楼上永庆公主的房间,咽了口唾沫。 小永庆进了房间,等唐宋出去后,关好门,她笨拙的蹬掉一双花靴,就闭着眼扑到了床上。咦。怎么这么软?永庆好奇地睁开眼摸了摸,身子下面压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顿时好奇的点亮了油灯看去。这一看,顿时把永庆公主惊的小嘴微张。原来床上竟然躺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大熊!永庆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大熊的皮毛,软绵绵的,但好像不是活的?忽然,小公主发现了在大熊脖子上挂着一封信,于是取下来默念道: “微臣唐宋,恭贺永庆公主生辰。臣料公主并非俗世女子,是以未曾奉上金银细软。臣命裁缝日夜赶工,缝制了这只“熊先生”,熊先生的毛皮十分温暖,希望也能为公主带来温暖。” 将书信折好放下,永庆粉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吹灭油灯,又一次扑到了床上,抱着毛绒熊蹭来蹭去。 御书房。 赵光义坐在桌前,展开奏折,脸色越来越青,浑身上下颤抖着,喃喃道:“好,他好啊,简直狗胆包天!” “官家。”程德玄皱眉道“之前已经落实曹家庄纵火一事与这唐宋有关,如今看这份线报,周女英与赵从约遁逃也是他暗中使力。官家,要将他捉来审问吗?” “审?”赵光义面目狰狞的说道“当然要审,不过朕要在朝堂上问他个清楚,看他认不认罪!朕要他跪在文德殿向朕叩头谢罪!我不明白,朕待他不薄,何以此人屡次忤逆朕?” 程德玄默不作声,半响淡淡道:“官家,有一种狗,是养不熟的,就算是每日喂他食物的主人,它也会咬,因为它从来没把自己当狗。” “呵呵,说得好,唐宋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赵光义狠狠的将奏折摔在桌上,程德玄默默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竖日清晨,群臣在文德殿苦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官家来上朝,一个个交头接耳谈论着。夹杂在文武百官中的唐宋无聊的看着屋顶,喃喃道:“莫名其妙的让我来参加朝政,自己却迟迟未到,莫非他赵官家在后宫赖床?” “大胆!”身旁的工部员外郎闻言怒视唐宋,可是一看到这张陌生的脸愕然道“诶,你是?” “朝奉大夫唐宋,有礼了。”唐宋懒洋洋的拱手道。 “哦,你是二杆……唐大夫,幸会幸会。” 工部员外郎耸了耸鼻子,心里纳闷道:这二杆子怎么也来上朝,听他所说似乎是官家嘱咐的,难道官家又要升他的官?不是吧,还有天理吗?“ 想到这,年过四旬的工部员外郎酸溜溜的又看了眼唐宋。 “皇上到!” 小黄门一声喊,赵光义板着张大长脸缓缓走了出来,群臣纷纷拱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赵光义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一番百官,看到唐宋规规矩矩的站在人群中,不由冷哼一声。 “今日上朝,有两件事朕要宣布。这其一,是关于西北那边情况的。潘美将军在延州大败逆贼李继迁的叛军,斩首三千余,可谓大功一件。” “潘将军神勇啊。” “天佑我大宋。” “官家洪福齐天。” 庭上群臣纷纷称赞,只有赵普、曹彬这等官场老臣一个个不言不语。赵官家今日愁眉不展,绝对有什么坏消息,以他们多年的经验,自然看得出赵光义是动了真怒。 “这第二件事。”赵光义直视着唐宋,冷言道“唐大夫,你上前来。” “额?”唐宋不由一愣,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禁赶快老实的上前拱手道“微臣在。” 赵光义冷冷的扫视着他说道:“曹家庄一案后,朕一直派人在搜查凶手下落。所幸,今日终于有了眉目。朕打探到,并州团练使裘虎未得命令带人从并州去了曹家庄,但是从那之后却再没人见过这伙人。唐大夫,你知道些什么吗?” 唐宋心里一沉,心道不妙,于是连忙辩解道:“臣不知。” “啪!” 赵光义猛地一怕龙椅,大吼道:“霸州唐亮,你好大的胆,杀人放火,欺君犯上,你该当何罪!” “原来官家终究还是知道了。”唐宋心里这般想着苦涩的答道:“臣知罪,但臣所杀之人是灭我曹家庄的凶手,臣觉得没有杀错人,请官家明察。” 满朝文武顿时像炸开了锅,一个个怪异的看着唐宋。刑部尚书听罢唐宋所言,不悦道:“有罪之人,也该移交大理寺和刑部。唐大人,你这般私自做主可是犯了重罪。” 赵光义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唐宋,又道:“这是你第一条罪。第二,你暗中帮助唐国国主遗孀周女英潜逃,意图令其聚集南唐旧部作乱,你可承认?” “作乱?”唐宋好笑的迎上了赵光义的目光道“臣的确帮她离开汴梁,但是臣只是成全了一对苦命鸳鸯,皇上这也要治臣的罪吗?” “大胆!竟敢忤逆官家!” 赵光义脸色发黑的说道:“周女英身份特殊,你助她逃走,已经是大错。唐宋,你当真还要狡辩?” 唐宋见赵光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又见这满朝文武一个个冷眼旁观,等着看他笑话,顿时头脑发热气血上涌,不由语气带着愤怒道:“微臣见过周女英,此女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何况她也没有聚集李煜旧部的号召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官家要杀我,一句话我唐宋立刻撞死在这,何必要冤枉微臣!” “你……”赵光义本来还想这唐宋若是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忏悔一番,还能放他条生路,最后将他贬谪地方显示自己的大肚。不想这二杆子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忤逆自己,若不将他斩首,成何体统! “大人!”曹彬眼见此景连忙出列道“老臣兄长在世时常言唐宋忠心护主,老臣以为唐大夫只是年轻气盛为情义左右才做出这些糊涂事。请官家莫要动怒,可将唐宋先打入大牢,容后处置。” “还打什么大牢,朕要砍他脑袋!”赵光义站起身来,大喊道“取我刀来,老子要砍了这天杀的小子。” 唐宋没想到自己只是顶了两句嘴就惹得赵光义龙颜大怒要砍他脑袋,顿时急中生智,仰天大笑道:“砍就砍吧,就算九泉之下我也问心无愧。只可惜,我那《烛影斧声》的故事要由别人来讲了。” 此话一出,百官还没摸到头脑。赵光义和程德玄二人脸色却顿时刷的一下白了。尤其是赵光义,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程德玄张大了嘴,好半天,站出来大声说道:“官家,臣以为唐宋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他本无意顶撞官家,不如先将他打入刑部,再做论断。” 赵光义回过神来,惊惧的看向唐宋,唐宋依旧是那副倔强的表情,不由犹豫道:“这……” 唐宋一时情急拿出了自己的底牌,用“烛影斧声”的真相来要挟赵光义,此刻也没想清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可是看着眼前这局势,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当下一咬牙狠心道:老子豁出去了,我就好好气一气这赵光义老儿,是生是死全凭天命! 唐宋挺胸抬头又上前一步道:“官家要治我的罪,我无话可说,不过我这里还有句话。赵二,你专断独行,唯我独尊,既无一代豪雄之才,妄图成千古一帝。哈哈哈哈哈,你永远也比不上赵匡胤,有你在位大宋灭国之日指日可待了。” “给我拿下他!送往刑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赵光义一声怒吼,几名羽林卫上前架起了唐宋。唐宋挣扎着被带了下去,满堂文武心惊胆战的看向了赵光义。赵光义恨恨的一甩袖子,直接走了回去,程德玄犹豫一番紧随而去。 唐宋被换上了死囚服,下了死牢。在狱中,唐宋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一旦赵光义知道除了我并没有别人知晓他弑兄夺位之事,那我的小命就更保不住了。唉,刚刚在朝堂上实在是太冲动了。 可是转念一想,那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皇帝的感觉还真是爽啊!唐宋苦笑着在狱中踱来踱去,猛然想到:我此番蒙难,不知道白马她会不会念及旧情来见我一面? 拜龙教。 天色已晚。白马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将匕首小心藏在衣服内,一边向外走,一边叹气道:“真是个蠢材啊,你锒铛入狱,那曹家大小姐连半句话都没有,还不是只有我才会去救你。混蛋,冤家,真不懂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白马,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忽然出现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白马愕然喊道:“教主,您还没睡啊。” 那白发苍苍的拜龙教教主叹了口气,背过手说道:“官家这次铁了心要唐宋的命,如今刑部被禁军把守里外三层,我劝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了。” “教主……”白马失声道“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 “别问了。”拜龙教主喃喃道“忤逆官家,还敢用那件事威胁官家,他能活着走出文德殿已然是幸运之极了。” 大理寺。 王化基在房间内焦急的走来走去,寇准见他也不说话,十分担忧道:“王大人,您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王化基十分烦躁的回应道:“唐兄这次得罪的可是官家,哪能那么容易就想到解决办法。唉,为何满朝文武就没人拦着他?这一次,究竟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一向沉稳的王化基露出了他暴躁的一面,寇准眼见如此只好在心里默默为唐宋祈祷。 莳花馆。 二楼的房间里,曹丹阳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梳着头发,她换上了一身十分妩媚的黄裙,嘴上抿了胭脂,脸上涂着淡淡的腮红。“砰”一声,她房间的大门被人撞开。曹人杰急三火四的闯进来,喘着气道:“姐,唐大哥明天都要被砍头了。你不想办法救他,还有心情在这打扮?” 曹丹阳继续梳着装,轻声答道:“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去劫法场?我要救他,只能另想办法。” “姐,那你倒是想啊。”曹人杰焦急的说道。 曹丹阳站起身提着裙子,幽幽说道:“小杰,去把你小茴姐叫来。” 几方人都在为唐宋的安危而担忧时,天牢里,唐宋的心却渐渐冷了。官家没有派人来见他,这已经是最明确的态度了。没错,赵光义心狠手辣,他一定是想到了破解的办法,所以有恃无恐,一定要自己人头落地。想到此,唐宋有些后悔拿赵光义的死穴来威胁他了,幽幽叹道:“也不知我死后回魂归何处?九幽地府还是那原来的世界?” 没有人回答他。黑暗寂静的的囚笼里,唐宋蜷缩着双腿,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第二日,法场外聚满了汴梁的百姓,比之上次三审卢又元之时还多了好几倍。这些百姓唏嘘着,感慨着,他们终究还是念起唐宋的好。洪水来时,是这个不要命的芝麻官顶在前面指挥得当才守住了他们的家园;也是这个二杆子把汴梁的破落户打得怕了,让汴梁的治安上了一层台阶,南关码头新兴的集市如今繁荣无比;正是这个唐大人不畏强权,屡次申告,才将汴梁科举杀人案的真凶绳之以法。多好的官啊,如今居然要就此魂断法场。 法场上,两名侩子手手里拿着砍头刀,威武的立在那。作为犯人的唐宋聋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烈阳当空,眼看就要到了行刑的时间,监斩官程德玄看了看天,正要下令,忽然就见一群女人涌到台前跪下哭哭啼啼。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吵闹作甚,不要耽搁朝廷斩犯人。” 那群女子中,领头一人身穿黄裙,艳丽无比,正是曹家大小姐。她跪在地上,大声道:“大人,奴婢们都是莳花馆的娼妓,全是靠唐大人才能在汴梁吃上口饭。今日若是斩了唐大人,就是断了我们姐妹们的活路。我们姐妹们就只有光着身子去大人家门口鸣冤了!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家大人吧!”说罢,曹家大小姐一扯丝带,将外套甩在地上,白色的亵衣包裹下,玲珑的身材令人血脉喷张。 身后跪着的众人纷纷照做,将外套脱下。数百风尘女子在法场前演了这么一出娼妓救主,顿时旁人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谁说婊子无情?莳花馆的姑娘们今日就用实际行动反驳了这个说法。 程德玄眉头紧皱,自然知道这些人是要逼他就范。可惜曹大小姐低估了程德玄的毒辣,程德玄面色不改,将令箭甩在地上,冷冷道:“吉时已到,斩。” 侩子手领了命,往刀上喷了一口酒,一刀砍了下去。大刀落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跪着的曹大小姐的身前。 “不……不要。”曹丹阳两眼空洞的看着无头尸首倒下,两行泪夺眶而出。 莳花馆的女人个个放声大哭,看的围观百姓一个个摇头叹气。忽然,不知谁突然喊了句:“你们看,这……这好像不是老板的头!” 顿时人们好奇地伸头看去。那鲜血淋淋的头颅虽然也是一名男子,但和唐宋五官相差许多,顿时人群中议论纷纷: “不是芝麻官的,我见过他,比这人瘦了许多。” “对啊,朝廷砍错人了。” 程德玄脸色刷白的从看台奔了过去,大吼一声抱起了人头,一看果然不是唐宋,气愤的把人头丢向了人群中,大喊道:“混蛋!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那个畜生!” ------------ 第四十五章 此去经年陌路 更新时间:2014-03-25 夜已深沉。 寂静的夜晚总是带着可怕的肃穆,刑部大牢,邢犯的呻吟此起彼伏的不断响起,那些狱卒已然懒得去管,一个个昏昏欲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嗞啦”一声,黑铁大门的大锁被打开,一名狱卒恭敬地领着一名衣着显贵的年轻公子走进了牢房,那名公子身后还有一位默不作声的随从相伴。狱卒谄媚的在那位公子面前喋喋不休的讨好着,那人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钥匙给我留下,把这些兄弟都撤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明白了吗?” “是,千岁。” 男子带着随从迈着稳健的步伐背手从一间又一间牢房外经过,对那些刑犯的叫骂与呻吟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来欣赏这比拟地狱的场景。直到走到一间最深处的牢房外,他才收住脚步,拿出钥匙试了试,打开了大门。 门开了。唐宋眼神黯淡无光的坐在牢房内,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冷哼一声道:“官家是赐毒酒还是白绫来了?” “唐大夫。” 唐宋闻言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出声道:“太子千岁。” 赵元佐一脸平静的站在那儿,脸上看不出一丝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他淡淡一笑,走到唐宋身边的稻草上坐下道:“唐大夫,不知道死刑犯的生活比之我东宫相差几何。” “不可同日而语。”唐宋苦笑道。 赵元佐把钥匙丢向了唐宋,淡淡道:“先把手铐脚铐打开,然后我慢慢告诉你怎么救你出去。” “千岁!”唐宋接过钥匙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赵元佐看向唐宋淡淡笑道“我从小生活在皇族世家里,身边除了一位视皇位如命的父亲,就是一些整日算计阴谋诡计的大臣。众人眼中的赵元佐是个长不大的白痴,殊不知在赵元佐眼中,他们也一样是白痴。” “大智若愚,明哲保身。千岁骗过了官家,骗过了天下人,也骗过了史官,千岁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赵元佐见唐宋已然打开了镣铐,于是挥手让一直不说话的那名随从上前,吩咐道:“你们二人换一下装束。” “千岁。”唐宋皱眉道“千岁是要让一无辜之人为我顶罪?” “哈哈哈,唐大夫先看看此人是谁。” 那随从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唐宋顿时睁大了双眼,看向他。 “大人还记得在下吗。”杜洪笑着看向唐宋。 “杜老板,你为何……” “上一次,杜某受于兵部尚书的压力,在公堂上颠倒黑白,朝廷怪罪下来,我那些生意早就倒了。多亏太子千岁肯出手援助,才保全了家族的安全。如今杜某为太子,为唐大人效力,也算在下死得其所。” 唐宋默不作声,看来杜洪是有意以自己一命换家族的安全,于是也不再多说,二人迅速交换了衣物。赵元佐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唐大夫,我们走吧。” “太子,唐大人,杜某不送了,在此祝二位长命百岁,万事如意。”杜洪戴上了镣铐,坐在稻草堆上爽朗一笑。唐宋最后看了他一眼,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跟在赵元佐身后低头走了出去。 走出天牢,赵元佐四下望了望,说道:“待会我会想办法吸引羽林军的注意力,要怎么逃走,剩下全靠你了,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 “太子。”唐宋拱着手道“在下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冒这么大风险救我?” 赵元佐意味深长的看着唐宋,悠悠道:“我的父王,被大宋官家的名号冲昏了头脑。你是第一个敢当着他的面骂他专政的人,大宋要变革,需要你这种人。今日我救你,是希望有朝一日当大宋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回来,至于你在外面能掀起多少波澜,全凭你自己了。” “微臣明白了。”感激的向赵元佐再三拜谢,唐宋这才匆匆的离去。 赵元佐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悠悠走回皇宫。回到宫里,他拿起一壶酒,痛快的饮下,之后将那油灯扔向了帷帐,看着火焰迅速的吞噬者整个房间。他走出房间,在门外看着火焰慢慢向整个皇宫四面八方蔓延,酣畅的大笑着。 刑部外。驻守的羽林军看到皇宫火起,顿时晓得不妙,徐锦衣急忙召集所有人吩咐道:“大家赶紧随我入宫救火,看这火势,只怕是有人在蓄意纵火。” 一行羽林军急匆匆的向皇宫奔去,忽然,徐锦衣看到一个人影偷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打算一起混出去,于是大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衣,将脸遮在帽子下,徐锦衣走上前低下头察看,猛然一愣,然后转过身去。 “只是个来送饭的,走吧,加快脚步!” 唐宋握紧双拳,眼角有些湿润。 逃出了刑部,唐宋本打算先回一趟莳花馆,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逃出汴梁的路,首先,他想到了郑家兄弟那里,然而很快他便否决了。他和郑家兄弟终究没有那么熟的关系,他们未必肯冒着杀头的罪名帮自己。然而眼下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唐宋只得一边向南关码头走,一边想着。 走到码头商业圈附近,忽然,前方来了一队巡逻的队伍。唐宋急忙躲向一旁的一个小摊位处,等到那群人走近了,唐宋愕然发现原来是王化基带的队。 “王大人。已经巡了三遍了,天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一名大理寺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嘘,大人是在想事情,不要打扰他。”寇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 “嗯?”王化基愁眉不展的向前走着,猛然间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唐宋。正要上前叱问,正巧唐宋此时抬起了头,两人对上了视线,王化基顿时一愣。然后急忙移开视线,向身后吩咐道:“今天就这样吧,走,大伙回去吧。” 转身离去,王化基最后默默回头看了看,张开嘴用嘴型向唐宋说了两个字。 保重。唐宋默不作声,只能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情。 终于来到了码头边,唐宋小心翼翼的摸到了郑家兄弟门外,敲了敲门。 “谁呀,这么晚了。”郑老钱迷迷糊糊的打开了门,看到唐宋后忽然像见了鬼一样睁大了双眼,扯着嗓子回头喊道:“大哥,大哥,你快来啊!” “喊啥呢。”郑大钱一脸不爽的走了过来,一见唐宋,顿时惊讶道:“唐大人!你不是在牢里吗?” “说来话长。”唐宋苦涩的笑了笑。 “进来说话。”郑大钱四下看了看,赶紧把唐宋扯进屋子。进了屋后,郑大钱奉上一杯热茶,招呼唐宋坐下问道:“大人,我们兄弟听说你顶撞官家,被发配死牢,正担心呢。怎么,官家把你放了?” “非也,唐宋是逃狱出来的。”唐宋摇头道。 “我靠,大哥,你神了!”郑老钱顿时大叫道。唐宋不解的看向他,郑大钱嘿嘿一笑道:“在下早就想过,大人你平日与人为善,一定会有好汉将你救出来。所以一听说你出事,我立马让人准备了一条小船,船上有些供给品,足够大人逃难用了。” “好兄弟……”唐宋感激的看着二人,这二人能够一早就做了打算,说明是真的对自己有情有义,可笑他还猜测人家会对他避嫌。唐宋站起身来拜道:“多谢二位的帮助,天涯海角,唐宋绝不忘二位今日的大恩。” 郑大钱握住他的手,摇头道:“大人是有情有义、为民做主的好官,我们是托大人的福才有了现在的境况。大人不要多说了,趁着夜,赶紧逃吧。” 匆匆话别,唐宋跳上了郑家兄弟事先准备好的小船。船上有几包行李,一包是衣物,一包是食物,还有一包是些银子。郑大钱临行前走上船,低声吩咐道:“大人,这小船至少需要四人方能划动,所以我派了四名亲信来,他们都是绝对忠心之人,有他们在,一方面可以助大人前行,一方面也能护大人周全。等大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就遣他们回来报个平安,我们兄弟也安心了。” 唐宋的小船开动了,行驶的方向是南方。不过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此去经年,永成陌路,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夏州。 唐宋假死脱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汴梁,一时间有关唐大官人的新闻成了最火爆的消息。程德玄在法场上发现唐宋被掉包后,当时就准备回宫禀告。不料到了宫门口,却被羽林军拦下。 “混账,本官是有要事禀告官家,你们给我闪开。”程德玄怒气冲冲的想要硬闯,羽林军却死活不敢放。守门那名羽林军苦笑着解释道:“程大人,昨夜皇宫失火的消息您听说了没?” “失火?”程德玄脸色刷的一白问道“然后呢?” “官家查实了,那把火是太子千岁放的,太子已经疯了,在皇宫里四处哭哭啼啼。官家现在,正在宫里发脾气呢,连几位嫔妃都不敢近身,属下拦住大人,既是官家的旨意,也是为了大人好……” “赵元佐发疯?”程德玄失神的喃喃道“不应该啊,不应该,时间太早了……” 此刻,东宫内,大火烧得一片狼藉,整个东宫几乎付之一炬。所幸,大火烧起时,人们都察觉得早,所以无人伤亡。赵元佐此时趴在地上,默不作声。赵光义脸色发黑,浑身颤抖着。 赵元佐抬起头看着赵光义道:“父王,儿臣这么做自然是有儿臣的想法,父王……” “住嘴!”赵光义手抖着指向赵元佐说道“我还想,你十二岁以前还聪颖过人,连辽人的使节出使我大宋都夸赞你前途不可限量,之后你却莫名其妙患了大病,醒来就变得蠢不可及。你好啊,骗的父王好啊!” “父王可记得儿臣是何时患的大病?” “是……”赵光义想了一番猛然道“难道你……” 赵元佐惨淡的看着赵光义道:“不错,父王,儿臣就是在你害死伯父那日患的病。儿臣患的是心病啊。儿臣宁愿做一个疯癫的太子,也不想做一个弑兄夺位的皇帝的继承人。” “啪!” 赵光义一个耳光打在了赵元佐的脸上,抽搐着说:“逆子,你可知道为父做这有悖人伦之事是为了谁?为父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般永远被你皇兄当成棋子!别人可以不理解为父,你不能!” “或许父王曾经是这么想的。”赵元佐淡淡道“但父王已经被权利遮蔽了双眼。父王,你真的认为除尽身边亲人,孤身一人在皇位的感觉好吗?” 赵光义沉默了。半响,他直视着赵元佐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放走唐宋又是为何?只是为了和朕作对?” “唐宋此人,有勇有谋,儿臣本来看好他成为大宋的栋梁,可是父王介怀他的过去,再三打压,终于凉了他的心。父王,其实唐宋只是害你失去了一个女人,你真的不肯放过他?” 赵光义无力地垂下了双手,淡淡道:“看来,朕一直都不懂你这个儿子的想法。罢了,王继恩!” 王继恩在外面小心翼翼的等了个把时辰,这皇帝与太子的争执他可不敢掺和,听到官家喊他,这才急忙走进去拱手道:“官家,有何吩咐?” “给朕拟旨。”赵光义看着赵元佐,淡淡说道“昭告天下,太子赵元佐大逆不道,私自放走死刑犯唐宋,现令刑部将其捉拿审问。从此贬为庶人,流放均州,不得再入汴梁!” “官家……”王继恩大惊失色,他眼巴巴的看了看一脸平静跪在地上的赵元佐,又看了看眼前怒不可遏的赵官家,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哪还敢拟旨? 赵光义见他傻站在那,顿时火冒三丈,大吼一声抢来纸笔道:“你写不写?你不写,我写!” “贬为庶人,流放均州……” 几天过后,完全不知道汴梁情况的唐宋抵达了襄州。此时唐宋装扮成了一名从汴梁来的富商,等船停下后,将那包银子分了一部分给四名水手,打发他们驾船回汴梁。自己孤身一人上了岸,准备先在襄州留几日再北上去夏州。他走在街上,途径一间牛肉面馆,闻见香味,顿时肚里的馋虫叫唤起来。唐大官人这几日吃的也没点油水,对美食的抵抗力早就下降了不少,于是连忙坐下喊道:“小二哥,给我来碗牛肉面,要多点肉!” “好嘞客官。” 等到面上来了,唐宋去忽然发现前面路边有一家肉串的铺子,于是放下牛肉面,奔到那铺子前要了十几串猪肉串。回到面馆,唐宋愕然发现找不到自己的面了,再看自己之前那个座位,一个女子正捧着碗牛肉面吃的不亦乐乎。等等,那不就是他的面吗? “你这人……”唐宋生气的拿着肉串指着她,待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愕然道“诶?” “嗯?” “你……” “嗯?” “我靠。” 唐宋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折文芯,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折文芯淡淡一笑,指着唐宋手里的肉串说道:“这个,你手里的,我也要吃。” 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唐宋苦笑一声坐了下来打量她一番说道:“折小姐,在这里遇见,真是巧啊。” “咦?你认识我?”没想到折文芯却奇怪的看向他。 “吃干抹净不认账?”唐宋气急败坏的说道“折文芯,耍我很好玩吗?” 不料折文芯却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然后吧啦吧啦把面都吃完了,拍了拍肚子说道:“你认错人啦,折文芯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折文樱。” 唐宋嘿嘿一笑,忽然上前提着她耳朵道:“好呀,折小姐,初次见面在下是唐宋的弟弟唐二宋,既然大家不熟,你还我面钱。” “哎呀,疼疼疼。小气鬼。”折文樱捂着耳朵一脸幽怨的看向唐宋道“好歹你也认识我姐姐,请我吃碗面也不行?” 唐宋看她神情不似装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幼稚,和那折四小姐的淑雅确大不相同,于是也只有半信半疑道:“不管你是折四折五,跟我没关系,招呼打过了,告辞。” “喂!”折文樱忽然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角说道“我没钱了,都饿了两天了,你不能不管我。” “我?”唐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喊出声“你折大小姐会没钱?要不要我把你卖到窑子换钱给你?” 这话喊出口,周围众人纷纷看向二人。折文樱小眼珠子一转,顿时眼泪像是河水开了闸,拉着唐宋的衣袖边扭边呜咽着道:“哥,虽说咱爹把这个家把财产都留给了你,可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平时对我动手动脚欺负我就算了,可你怎么能把我卖窑子里让别人也欺负我。呜呜,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面馆里吃面的人纷纷把筷子往桌面上一砸,撸起袖子打算上前要揍唐宋。唐宋头疼无比的放下面钱,一边嘴里说着对不住,一边扯着折文樱逃命一样狂奔而去。 两人狂奔几条街后,唐宋这才停下来,一边喘着气,面色不善的看向折文樱。折文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讲出自己落难的经过。原来她跟折家一位老人家去江陵府办些事,不料贪玩的折大小姐怎是老人家看得住的。折文樱趁着老头子不注意,偷偷溜出来四处游玩。不料脑袋里缺根筋的她到了襄州就被人摸走了荷包,孤苦伶仃的晃悠了两天。刚好唐宋这时到了襄州,刚好点了碗面,刚好又离开了,刚好折小姐闻着味就来了…… 这次过后,唐大官人身边就多了个小麻烦,唐宋走在去夏州的路上,满腹辛酸,仰天长叹:莫名其妙拐了折家的女儿,看来,还得去府谷跑一趟了。 ------------ 第二卷 西北王 ------------ 第一章 狼顾之相 更新时间:2014-03-26 西北之地,多荒漠,少人烟。古往今来,群雄逐鹿中原却鲜有人去染指西北。不只是因为西北一带民风彪悍,不服教化,更是以其地形多天险,易守难攻。即使百万大军兵临城下,敌众我寡,党项羌人亦敢拒城而守,与之周旋。于是,从西凉之地走出的枭雄若是有了染指中原的野心,必然会在天地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东汉董卓,唐朝的突厥可汗,莫不是心狠手辣,以致小儿闻声不敢夜啼。 如今,从无定河边走出的李继迁,延续着西北以战止战的传统,隐隐展现出一代霸主的潜质。 京兆府,通往夏周的必经之地,唐宋与折文樱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唐宋依旧是那副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哈欠连天,折文芯嘟着嘴,两个腮帮鼓鼓的,不知是在呕什么气。 “不走了!”折文樱忽然把背上的行李一摔,坐在路边客栈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生起了了闷气。 “小姑奶奶,你到底闹哪样啊?”唐宋弯腰捡起那包行李,坐到她身边,长舒一口气。 “还不都是你呀!”折文芯委屈的眼角泛起了泪光,扑上去掐着唐宋的脖子气哼哼的说道“吃的也不给我买,还让我帮你背那么重的行李,回去我一定在沐儿姐姐面前告你的黑状。” 这几日同行,二人关系熟络了不少。唐宋也从折文樱口中得知沐儿还留在折府的消息,对这位娇蛮的王女顿时感觉亲近了起来,所幸把行李也分了她一包。折文樱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这人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算了,居然大胆把他堂堂一位藩王的妹妹当成丫头使唤。 唐宋懒洋洋的按住折文樱的头,看着折五小姐小短胳膊够不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叹气道:“行了,到了前面那座桥,我保证给你买吃的。咱们银子让你败坏的不多了,要省着点用。” “我?”折文樱气呼呼的站到唐宋面前面前,一脚踢在他腿上喊道“你每次吃的比我还多,好意思说是我花的钱!小气鬼,踢死你,踢死你!” 闹腾了一阵子,心力憔悴的唐大官人背着三包行李,跟在蹦蹦跳跳的折文樱身后慢吞吞的上路了。京兆府虽然比不得开封府繁华,然而街边的小吃可不曾少。远远地二人就闻见了香味,等到从那些小吃摊位前经过时。折文樱再也扛不住了,拉着唐宋的衣角撒娇道:“唐大哥,求你了,我们就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你看,你闻,那家过桥米线真的好好吃的样子。” 唐宋咽了口口水,直勾勾的看着下锅的米线道:“好,那就先吃饭。” 郑大钱给唐宋准备的银子其实并不少,唐宋还分了一部分给载他出汴梁的几名水手。可是这半个多月以来身边多了张嘴,这张嘴又十分挑剔,结果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身上也不剩下许多。好在这两天二人在路上风餐露宿,折文樱也跟着他饿了几顿,现在看见吃的也顾不得挑剔了。唐宋要了两碗米线,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折文芯也没了富家千金的修养,完全不讲吃相的吧啦吧啦的吃起来。碗底朝天,汤都不剩一滴,唐宋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付了帐准备继续赶路。这时,忽的看到旁边桌下掉落了一个钱袋,钱袋的主人刚刚还在吃饭,此时在桥上还未走远。唐宋连忙捡起钱袋喊道:“前面那位穿白衣的兄台请留步,你的钱袋掉地上了。” “嗯?”那白衣之人闻言扭过头来看,顿时,二人十分错愕的看着对方。 唐宋惊讶,是因为此人居然是传说中的狼顾之相,回头时脖子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而那白衣之人则是察觉到唐宋的惊讶,连忙转过身走上来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在下一时疏忽,见笑了。” “不敢,不敢。” 唐宋呆呆的目送他离去。这人长相十分清秀,似乎没有蓄胡须的习惯。一身白袍干干净净,倒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只是刚才那一刹那,此人凌厉的眼神让唐宋相当在意。原来这世上竟真的有狼顾之相。 狼顾之相,是相面的一种情况,就是在肩头不动的情况下,头能一百八十度转,因为狼与狗都能一百八十度回头看,相传有此面相之人,皆是狼心狗肺,心术不正。又传有此面相之人,乃有帝王之志。 狼是北方少数民族的图腾神,所以中原人素来对狼没有好感。“狼顾”是狼的一种生活习性,指狼在行走时习惯左顾右看,十分谨慎。但用在人身上,就是说此人谨慎多疑,心怀不轨。 说起这狼顾之相的典故,那就要说到大名鼎鼎的司马懿了。相传司马懿天生狼顾之相,有一次,曹操为了测试传闻真假,看到司马懿走在前面,就突然喊道:“仲达!等一等!”司马懿毫无戒备忽然就显出狼顾之相,曹操大惊,从此就有心杀掉司马懿。可惜曹丕从中偏袒,司马懿又没有露出把柄,曹操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个祸患,于是他死后结果成了丕睿芳髦才及奂,司马又将天下交。 “这个人是谁呢?” 唐宋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没记起北宋有哪个著名人物是狼顾之相。折文樱填饱了肚子老实了许多,唐宋收回目光,二人又继续赶起了路。 过了京兆府,唐宋与折文樱又过了泾州、延州,距离夏州也只剩下一日的路程。大草原上,唐宋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路,忽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折文樱好奇的看着唐宋问道。 “没事。”唐宋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起,这附近埋着一位故人,那人也是这世上我所敬重的为数不多的好汉。” “哦。”折文樱不满的嘀咕道“再怎么好汉,死了就是死了。咱们再不走快点,等到了晚上进不去夏州,草原上的狼群就会让你去陪你口中那位好汉。” “呦呵,还敢对我不敬。” 唐宋拿着一根捡来的树枝在折文樱的屁股上抽了一记,折五小姐顿时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和他拼命。唐宋狡猾的一笑,闪了开,顿时让折文樱扑了个空,小女孩儿心性上来,也不打理唐宋,气鼓鼓的自己往前走去。 “我要去夏州,你自己去喂狼好啦!” “喂,我去找找那人的坟墓,祭拜一下,别走远哦。” “去喂狼啊!” 在附近寻找了好久,唐宋最后原来埋葬李继捧的地方时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墓穴,想必是被人将尸首迁到了别处。当下,他对着空空的墓穴拜了三拜,喃喃道:“李节度,世事无常,想不到我唐宋又回到了夏州。此番入城,希望你那族弟,那位西夏霸王能不记恩仇容下我吧。” 这边唐宋刚刚抬起身,就看到折文樱慌张的从远处跑了回来,一跃跳进原来埋李继捧的墓穴。唐宋瞪直了双眼,没等他开口,折文樱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看见我家的仆人走过来了,你千万不要说出我躲在这啊。” “放心,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唐宋忍住笑说道。 从夏州来的路上,只见一名身着半袖宽衣,腰间配有短刀的邋遢男子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远远地还看不出这人相貌,等到走近了,唐宋与他一对视,二人同时吃惊的喊道: “你这撮鸟!” “雪里蛆!” 唐宋亲热的走上去和雪里蛆来了个拥抱,惊喜道:“雪兄弟,你不是去了府州吗?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躲在墓穴里的折文樱顿时心里大叫不好:坏了,这天杀的大恶人居然认得我家的下人,千万别把我供出来啊。 雪里蛆初见唐宋,也是十分意外,当下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腰间的刀说道:“雪爷爷现在是府州折家折御卿折帅的亲兵,你这鸟人,不好生呆在汴梁,怎的跑夏州来了?” “说来话长啊。”唐宋叹了口气道“我在汴梁汴梁闹出点事,现在逃难来了。你是在?” “老子是为了折家五小姐啊。”雪里蛆苦着脸叹气道“这五小姐都到了该出阁的年龄,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前段日子,我们九爷带她出去转转,不曾想她居然偷偷溜走不回来了。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多危险啊,折帅晓得我轻功好,于是就派我去找他妹子。临行前,四小姐还对我下了命令,找不回五小姐,就要我提头去见她。唉,你说俺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个五小姐,想必十分大胆吧,居然敢一个人离家出走。”唐宋挡在墓穴前,打趣道。 “切,假的。”雪里蛆嘿嘿笑道“其实折家五小姐胆小的很,怕鬼,怕黑,怕打雷,我估摸着她现在一个人肯定也想回家了。” 狗奴才,臭奴才,敢说本小姐的坏话,还告诉这个小气鬼,本小姐回去一定要好好整治你。折文樱咬牙切齿的想着,忽然转念又想:这个小气鬼倒是讲义气,没有把我供出来,嗯,我果然没有没看错人。 “那如果你们小姐落到一个死人墓里呢?” “啥?” “就是那种又黑又潮,看上去像个地洞,里面的人不知道死了多久,鬼魂在洞里飘荡……” “呀啊!” 唐宋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墓穴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折文樱浑身泥土,满脸是泪的爬了出来。手脚并用的跑过去抱着唐宋的腰,哭喊道:“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跳进去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墓啊,哪有人的墓是敞着口的!” 抬起头,折五小姐忽然看到唐宋那张贱贱的脸正戏谑的看向自己,冰雪聪明的他顿时醒悟过来,愤怒的大吼道:“混蛋,你敢玩弄我!” “五……五小姐。”雪里蛆傻乎乎的看着她,半响惊喜的说道“哎呀,五小姐,可找着您了,这下有办法交差了。” 折文樱看着唐宋诡计得逞的那副嘚瑟样,顿时计从心来,抱紧唐宋的腰,可怜兮兮的看着雪里蛆道:“薛大哥,你不要再管我了,回去告诉奶奶他们,说小樱不孝,不能侍奉她老人家颐养天年了。” 雪里蛆苦苦求道:“五小姐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该回家了,折帅和老妇人,还有四小姐他们都担心你呢。” “可是。”折文樱抹了把鼻涕和眼泪,在唐宋身上擦了擦,呜咽道:“我已经是这位唐大哥的人了,小樱去哪,也要征得唐大哥允许。” 坏了。唐宋心中暗想。果然,雪里蛆的眼中几乎蹦出了火焰,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短刀。 “你这贼厮,每次都给雪爷爷找不痛快,你玷污了折家最珍贵、最看中的五小姐,你就是要了俺的命啊。来来来,让你雪爷爷一刀劈了你,给你个痛快。” “救命啊!!!” 折文樱报了一箭之仇,顿时心情豁然开朗,当下解释清楚。不过她不顾雪里蛆的苦苦哀求,死活也不愿意回府州,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这才皱眉说道:“哎呀,你这人真的好烦啊。这样吧,你回去告诉我哥,让他安心打他的仗,我在夏州玩上几天,很快就回去。” “这……五小姐,你留在夏州怕不安全啊。不如让属下也留下吧。”雪里蛆犹豫一番道,说完没好气的看了眼唐宋。 怪我咯?唐宋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便你好了,别再烦我了!” 正当三人说话间,唐宋无意间瞥见来时的路上走过去了一人,看那背影,竟是之前所见那名有狼顾之相的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宋的目光,那名男子忽然转过了头。唐宋尴尬的朝他笑了笑,那人也认出唐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之后扭过头去渐行渐远。 “他也是去夏州?他去夏州做什么?” 满腹狐疑的转过身,这边折文樱拗不过雪里蛆的苦苦坚持终究答应了让他同行。于是,唐宋二人身边又多了一位带刀侍卫,虽然这位侍卫最擅长的功夫是逃命…… 同一片天空下,远在另一边的南京,与唐宋分别许久的赵从约也听闻了唐宋落难又脱逃的事情。 “小宋啊,也不知你如今身在何方,如今你落得亡命天涯,我实在是担忧无比啊。你不来寻我想必是怕前来我们夫妻,不过我赵从约可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嗯,过段日子,打点一下,我就去打探你的消息。” “老板,这幅字画多少银子。” 一名中年人拿着一副水墨山水画向赵从约询问道,赵从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五两。” “嗯,值得。这画画之人笔法细腻,下笔轻柔,老板,这画不是你亲笔吧?” “这位老板好眼光,此画实为我夫人所画。” “嗯,这里是五两银子,收好喽。” “哎。” 来到南京后,赵从约和周女英靠着卖画也过起了平常百姓家的生活。虽然不甚富裕,但也逍遥自在。如今的赵从约比起当初汴梁城那个执绔少爷,已然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儿。赵从约见天色也不早,于是收拾了摊子回了家。一进门,他便闻到一股香味,顿时惊喜道:“女英,你一定又熬了我爱喝的鱼汤,老远的我就闻见味了。” 周女英一身素衣,端着一小盆鱼汤从厨房走出,轻嗔道:“你呀,总是这么馋嘴,等我们孩子出生,一定会笑话你这个做父亲的。” “嘿嘿。”赵从约温柔的从背后搂着周女英,贴在耳边轻声道“娘子有身孕在身,以后就不要亲自下厨了,为夫今日赚了不少银子,明天我去买些滋补之物给你补养身子。” 周女英脸红着依偎在赵从约的怀里,喃喃道:“只才两个月而已,不碍事。相公,今天又卖出了几幅字画。” “说来惭愧,今日售出了四幅字画,有三幅都是夫人所作,唉,我没觉得我画的差在哪啊?” 周女英听他说完轻笑一声,拿着勺子盛了一碗鱼汤,又盛好了饭,送到赵从约面前,淡淡道:“相公的字画比之妾身自然更胜一筹,不过江南水乡是不喜欢相公这种粗犷的画风的,相公下次试着画些山水、草木,一定会有人争相购买。” “你这张嘴,真是甜死人。” 赵从约喝了口鱼汤,忽然又说道:“娘子,我和你商量件事,过阵子我想去两天汴梁,打探一下小宋的下落,你看如何。” 周女英顿时皱眉道:“相公此举,妾身以为不妥。如今汴梁守备十分森严,再者即使打探唐大人的消息,也应该往西北那里。唐大人既然未到江南来,那只可能是北上夏州等地了。相公,夏州战乱频繁,妾身实在不放心你去啊。” “也罢。”赵从约皱眉道“以他的本事一定能在闯出一片天,那我就等到有了他的消息再动身。况且留你们娘俩独自在这里,我也放心不下啊。” 赵从约抚摸着女英的肚子,脸上挂起了甜蜜的微笑。 ------------ 第二章 西夏霸王 更新时间:2014-03-27 无定河畔,四面黄沙。四下里,狂风呼啸,天地肃杀。但见百草尽折腰,唯独无定河边那伟岸的身影,傲视这天地,不动如山。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继迁望着波澜不惊的无定河,喃喃的从嘴中冒出这两句诗。他轻轻抚摸着爱马影袭的鬃毛,影袭颇通人性的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马的身后,唐宋一身边境戎装,安静的站在那。 李继迁缓缓回过头来,眼神古井无波的看着唐宋道:“这两句诗,不知唐大人可曾听过?” “这两句诗取自唐陈陶的《陇西行四首》的其二,在下早就听说过西北有一条深浅不定、清浊无常的无定河,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是在这条河边出生的”李继迁说道“那一年,党项族内乱,父亲带着族人从部落一路逃亡。途径无定河时,母亲生下了我。对我而言,无定河是我的母亲河。” “十九年来,每当我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我都喜欢来到河边,看着河水,逼迫自己做出决定。” 忽然,李继迁把双手搭在了唐宋的肩上,直视着他说道:“唐宋,难得你有胆来找我,我究竟是该杀你,还是用你呢?” 一道劲风携带着黄沙从二人中间闯过,二人俱是纹丝不动,如同两具风中的铜像。 “那要看大王是想做西北王还是大宋官家。” 李继迁忽的爽朗笑道:“我想做西北王如何?” “大王要做西北王,那便杀我可也。以大王的英勇,再得两三个白面书生辅佐,最多三五年,必然能一统西北诸藩。到时只要大王肯跪下向赵官家俯首称臣,这西北王,大王自然是做得。” 唐宋说完,忽然单膝跪下,低下头语气一变道: “大王若是想做大宋的官家,那便要用我。官家要杀我,是因为忌惮我。以元明目前手上的筹码,元明自信能够让大王在五年内将赵官家取而代之。” 李继迁没有立刻回答,影袭一声嘶吼,他大笑着翻身上马,将腰间的长剑指向了唐宋,豪迈的说道:“我不要做大宋的官家。不过,我既要站着,还要做这西北王!” 唐宋嘴角微微上扬,扶着剑尖站起来,眼神锐利的和李继迁对视上,深深一拜。 “明日我要出兵攻打绥州,到时就让你看一看我党项男儿在战场上的英姿。驾!” 西北王李继迁绝尘而去,唐宋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淡然一笑。转过身来看向那匹又高又大的黄鬃马,不由愕然。 “这……这马没鞍的?这让老子怎么上去?” 与前一次奇袭银州不同,李继迁攻打绥州,早早便放出了消息。上个月潘美驻军静州,双方的第一次交锋李继迁便吃了个大亏,折了三千军士。如今他急需一场大胜来重振士气,绥州与夏州临近,知州刘奎软弱无能,若非担心攻打绥州会令潘美有机可乘,李继迁早就按耐不住了。现在依靠张浦的计策,由张浦带一小队人马佯作夜袭静州,相信潘美一时间还察觉不到。等他发现中计,自己早就打下了绥州。李继迁得意的笑了笑,心道:拿下绥州之后,就轮到静州了。等到定难五州全部在手,就算是你赵光义亲临,也休想奈我何。 夏州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向绥州城进发,唐宋初次上阵,被李继迁任命为司马祭酒。司马祭酒相当于后世的参谋官。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唐宋这个司马祭酒其实只相当于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李继迁毕竟还未对他抱有完全的信任,不敢托付重任。唐宋也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骑着马跟在队伍中。唐宋的马上此刻其实是两个人,折文樱到了夏州只顾着吃喝玩乐,每天和唐宋也见不了几面。不过,得知唐宋要随军出征,折文樱便吵着闹着要一起跟来。唐宋怕她这呆萌的性子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哪里肯同意,可是终究拗不过折文樱软磨硬泡,无奈只好带上了这个小累赘。折文樱坐在唐宋身前的马背上,倒是没有给唐宋再找什么麻烦,不过她对李继迁的部队似乎颇有偏见。 “真笨,怎么能把弓箭手放在队伍后面,万一敌人抄后,逃都没得逃。” “不对不对,怎么能在这里休息,这样会让士卒养成懒惰的习惯。” “李继迁这个大棒槌,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攻城,不是找打吗?” “你对兵法很有研究吗?”唐宋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唔。”折文樱说累了,就搂着马脖子躺下小声说道“在家的时候,被爷爷逼着看了不少兵法。虽然比不得我姐姐,但是比你和李继迁这样的大棒槌强多了。” “我又没学过兵法。”唐宋不屑道“你看再多书也是纸上谈兵,真打起仗你未必有我会用兵。” “切。”折文樱懒得搭理唐宋,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军队行到绥州城外三十里处,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多了一份警觉。好在那绥州知州刘奎是个不通兵法的主儿,沿路也没有设下伏兵拖延时间,把全部军队龟缩在城里。李继迁率军来到城下,看到城墙上守军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哈哈大笑指着说道:“绥州还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传话给刘奎,叫他早些开门投降,我李继迁还能留他一条命。” “自大。”折文樱小声嘀咕着,忽然,她的眼珠溜溜的一转,扬起身子,抬头看着唐宋说道:“待会要是打起仗,你会不会逃跑?” “呃……”唐宋无语的看着她,说道“怎么可能,再说我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李继迁很快就要吃败仗了。”折文樱认真地回答道。 “乱说,绥州根本就是块肥肉,只有被人吃的份。” 折文樱见唐宋始终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于是不服气的说道:“你不信算了。告诉你,你看城墙上那些士兵畏惧的样子明显是装出来的,我猜他们一定是在引诱李继迁攻城,然后等军队到了城楼下,李继迁就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揍一顿。” “上,拿下绥州。” 李继迁一声令下,亲自在前带着夏州的士兵如同狼群一般嗷嗷叫着冲进了营寨。及至城门,城楼忽然冒出两排弓弩手,万箭齐发直射李继迁所在处。远处的唐宋顿时脸色一变,已知折文樱所料非虚,李继迁俨然中了敌军诡计。李继迁看到漫天箭雨来时,连忙挥舞着手中九尺长的大刀抵挡着。乱箭中,李继迁身边的士卒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李继迁饶是苦苦支撑,臂上还是中了三箭。攻城的士兵一见李继迁受伤,顿时方寸大乱,当下分出了一部分人保着李继迁在箭雨中边挡边退。 “输了。”折文樱咂了咂嘴,哼哼一声道。 “对面是铁了心的要杀大王,居然用城门来做诱饵。” 折文樱盯着败退中的李继迁,说道:“李继迁是夏州的军魂,也是整个夏州军队的死穴,一旦李继迁受创,看似战无不胜的夏州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你看这群人,只知道保护他们的主上。对方一击必杀李继迁的阴谋已经失败,城门攻了这么久,如果继续攻下去,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转念一想,她又摇头道:“绥州知州也是个脓包,这时候派军队出来追杀,肯定会给夏州军带来更大的重创。我看,这擒贼先擒王的诡计,多半也是别人给他出的主意。” 唐宋汗颜的看着折文樱,吱唔的说道:“折小姐,你们折家是不是全都熟读兵法,擅于用计?” “哎,别说话了,李继迁要惨了,那个脓包知州派人出城追杀了!” 唐宋大惊失色的抬头望去,果然,绥州城门打开,黑压压的士兵追在李继迁和一众夏州兵的身后,眼看就要赶上他们。 “不好,马上增援主上!”留后的军官脸色一变,带着剩下的人就冲了上去。唐宋下意识的也握紧了缰绳,折文樱瞥了他一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倒在他胸膛上,抬头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个大棒槌,李继迁他号称吕布再世,有万夫莫敌之勇,连我二哥都惧他三分。若是真的死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配叫李继迁了。” 战场上已然乱成一片,看上去惨烈无比。夕阳西下,残兵裂甲,不断有人在倒下。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地上的尸体从城下一路铺来。李继迁捂着受伤的手臂躺在影袭身上狼狈的向回逃着。会合了前来营救的士兵,他回过头,看到遍地是数不清的夏州子弟的尸体,顿时悲愤的大吼一声:“闪开!”他挣脱了搀扶他的士兵,脚下用力一夹,骑着影袭便冲回了战场。身后的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急忙跟在李继迁身后冲进战场,一时间,双方又爆发了一次正面的交锋。 受伤的猛虎原始的兽性压抑了理性,锋利的长刀宛若利爪划过一张张惊惧的面孔,带着飞溅的鲜血将尸首劈成两半。血液刺激了猛虎的嗅觉,彻底激发了他对杀戮的渴望。杀戮吧,给自己一条活路,将敌人送往死路。一圈圈士兵看着眼前沐浴在鲜血中的红莲野兽,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 “一个也别想走脱。” 猛虎低沉的下了命令,宣判了他们的死刑。猛虎猎杀杂狗的英姿深深刺激了狼群,夏州的士兵忘记了疼痛兴奋地吼叫着将杂狗们逼着节节退后。 “咻。” 一直暗箭射在了猛虎的肩上,放箭之人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冷冷的注视着李继迁。战场上此刻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猛虎的血腥报复,甚至连敌人的眼中都有一丝期待的神色。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凭着影袭野蛮的冲撞,下一刻猛虎已然越过上百人扑向了暗算他的人。 “死吧。” 绥州都指挥使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身边的士兵甚至忘记去争夺主帅的尸首,一个个向城里逃去。 “噗嗤”,长刀穿过了头颅,粘稠的脑浆滴落出来。猛虎将战利品高高举过头顶,仰天长啸。 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来临,猛虎得意地炫耀着他的战果。舍命前来抢夺尸体的绥州死士冷不防从背后撞来,将李继迁撞下了马。四支长枪默契的刺了过来,失去武器的李继迁情急之下用手抓住了枪头,奋力反抗。手掌划破,血液顺着手臂留下。枪头距离咽喉,也只剩下一寸之遥。 “啊!!!” 奋力突破牢笼的猛虎一跃而起,一声嘶鸣,影袭嘴里叼着主人的爱刀“大夏龙雀”,回到了主人身边。杂狗们放弃了抵抗,猛虎却不会放弃自己的猎物。 城头响起了败退的锣声,初次见面的双方结束了彼此热烈的问候。李继迁调转马头,骑着一瘸一拐的影袭慢慢回到了自己阵中。 绥州城一战,夏州军队击杀敌军五千余。李继迁亲手斩杀者达一百一十六人,其中一名都指挥使,两名副指挥。身上受箭伤六处,刀枪所伤十三处,爱马影袭亦有多处中伤,将李继迁载回阵中便卧地不起。 夏州战死的士兵同样多达两千余人,其中一千余人是在箭雨中丧命的。于是,李继迁决定暂缓攻打绥州的计划,退兵龙泉县安营扎寨。 星罗棋布,月空当道。夏州军大营,记挂着李继迁伤势的唐宋踱着步子慢悠悠来到李继迁帐外。李继迁对自己今日的鲁莽懊恼不已,扎好营寨就钻了进去,晚饭也没有吃。唐宋正要入帐,却被守夜的士兵拦了下来,那士兵瓮声瓮气的说道:“祭酒大人,主上正与李继冲大人在帐内商谈,请祭酒大人稍等片刻。” 唐宋闻言先是一愣,转而说道:“不妨不妨,我就在这帐外等等好了。” 帐内,李继迁缠了一身的绷带,坐在床上,低着头也不说话。李继冲看着自己大哥这副样子,不由眉头一皱道:“大哥白日杀敌何等威猛,现在怎生像个女子一般自怨自艾,咱们打了胜仗,大哥……” “继冲啊”李继迁沉闷的打断了他说道“当初在地斤泽,我们折了一千多弟兄,那时我就想,一千多条人命啊,这个帐我一定要从曹光实那里讨回来。这个仇是报了,可是我们前段时间先是被潘美吃掉了三千人,今日又因我之故,害死了两千弟兄。唉,我是想,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夏州的主人。” “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我们虽然死了两千弟兄,可是靠着大哥的勇猛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大哥,夏州现在只认你这一个王,你要是想甩手不干,先问问夏州的百姓。” “说的是。”李继迁笑了笑说道“绥州还没打下来,张浦在那边牵制潘美,我们早一日打下绥州,张浦的危机就轻一分。” 李继冲忽然神秘的低头说:“大哥,咱们是该找个有头脑的军师了。昨天来投奔你的那个唐宋,你看他怎么样?我听说这小子在汴梁闹得满城风雨,把赵光义老儿气的卧床不起,你看他能不能为咱们所用?” 李继迁皱眉陈思一番说道:“看此人言谈举止的不像个有学问的,不过旁门左道的主意他倒是会不少,我最怕和他们这些心眼多的人打交道,你帮我多看着点他,等过了一阵子,若是他确实没什么不规矩的做法,就提拔提拔他。” “嗯,那继冲先告辞了。” 李继冲走出营帐,忽的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唐宋,不禁好奇道:“唐祭酒,你这是?” “哦哦,我来找大王的。”唐宋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陪着笑说道,李继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李继冲走后,唐宋转向营帐,禀告道:“大王,唐宋求见。” “进来。” 唐宋走进营帐,坐在李继迁床前,淡淡笑道:“大王伤势如何?” “不打紧。”李继迁刚刚躺下又坐了起来苦笑道“本来想让你看看我定难军的勇猛,不想却让你看了个笑话。” 唐宋摇头道:“不,今日在下已经彻底欣赏到了夏州虎狼之师的勇猛,能够在逆境中反败为胜,大王的勇猛在在下看来即使吕布再生不过如此。在下来见大王,是为了给大王献计,早日攻破绥州。” “哦?何计?快说来听听。” “大王,此计十分简单,名叫声东击西。” 李继迁狐疑的说道:“你是想让我用疑兵之计?我看不成,绥州现在人心惶惶,一定小心非常。声东击西这种老把戏,他们岂会看不穿?” “声东击西只是一个幌子,在下还有后招。接下来,我们要再演一出打草惊蛇,让对方以为我们时刻都有可能攻城。这两计一出,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剩下的就等先派探子进城打探过消息才能再做选择。” 其实这套连环计自然不是唐宋所想出来的,具体步骤他也说不清,因为想出这连环计的折五小姐还在因为唐宋白天时的小看而耿耿于怀。 李继迁听唐宋眉飞色舞的讲完,仔细想了想,当下一咬牙,决定就依唐宋所说。等他回到自己营帐,雪里蛆却又红着眼要和他决斗,因为当李继迁苦思派谁入城打探消息时,唐宋毫不犹豫的推荐了雪里蛆…… ------------ 第三章 奇袭 更新时间:2014-03-28 银州城破的那晚,曹克明躲进了一间民居。 李继迁和他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入银州,浑然不知躲在暗处的曹克明弦上的箭已经绷紧。然而曹克明终究没有射出这一箭,他放弃了这个绝佳的刺杀李继迁的机会,逃出了银州。 所以,这一次绥州城上射出的箭更多、更狠,丧命在箭雨中的夏州士兵是葭芦川当日惨死之人的数十倍。 血债终需血来还。然而,曹克明终究还是低估了李继迁,这头野兽不但躲过了必死的一劫,而且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曹克明从银州逃难到绥州,好不容易才取信于绥州知州刘奎,如今一场败仗过后,刘奎已然对他生起了疑心。绥州的危机并未度过,他与李继迁之间的恩怨也未了结,所以即使是憋了一肚子气,他还是一脸沉重的准备去见刘奎。 曹克明背着手漫步来到知州府外,咚咚咚敲了敲大门,老管家应了一声打开门。见是曹克明,他顿时怪异的笑着说道:“是曹大人啊,您看来的多不巧,老爷他刚刚才出门。” “知州大人他去了哪?”曹克明听罢皱着眉头问道。 那老管家看他一副苦瓜脸顿时心中暗道:瞧你这丧门星的样子,真是不识抬举,难怪老爷都想躲着你。当下不阴不阳的回答道:“老爷这个点出去,自然是去了凤来楼。” 曹克明毕竟只是个少年,心机城府比不得刘奎这种老官痞,此时心里只想着怎么解绥州之围,饭都吃不香。是以一听说刘奎去了青楼,愤怒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嘴里还恨恨的说着:“如今危难当头,知州大人还有如此兴致,我……我去找他!” 刘家老管事看着曹克明的背影冷笑一声,关上了大门。 凤来楼。 刘奎天生五短身材,一张大黑脸和赵光义倒有几分神似。此时他坐在酒席上左右手各搂着一名风骚的窑姐,腆着个大肚子,笑的快活无比。今日他宴请的是绥州的富绅和官员,在座的人平日都和他有着密切的来往。一边和这些人互相请酒,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待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装模作样的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唉,今日这般快活,也不知以后还没有这种机会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绥州的大盐商贾士元立刻知趣的接话道:“知州大人,不知为何突发感慨,何不说出来与我们分享一下?” 刘奎松开怀中两个女子,打发二人坐到他腿上叹气道:“诸位有所不知啊,夏州李继迁此次气势汹汹的来攻我绥州,初次交战就折了我绥州都指挥使李青和五千军士。如今城中守军不足两万,若是李继迁再来,只怕我刘某人的人头就再也保不住了。”刘奎说完,看了看席间众人的表情,果然一个个都是老油条,脸色丝毫不变色。 “大人,若是李继迁再来,大人何不与他议和,免去一场杀戮,对大人来说可是功德无量。”一名肥胖的员外眯着两只小眼嘿嘿道。 刘奎听罢摇了摇头说道:“唉,我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在下在任上已有五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前些日子来我绥州的曹克明曹公子,他从父曹光实是绥州前任知州,在绥州颇有人望。如今曹光实死在李继迁手里,曹克明在我绥州笼络了大量军心,我担心若是议和那曹克明会从中阻挠……” “哼!我看曹克明本来就是狼子野心”一名在座的军官忿忿不平道“他丢了他老子的银州,就来咱绥州想要从大人手中夺权,大人当初就不该留下他。” 刘奎佯作悔恨道:“当初以为能靠他的威望,为我绥州稳定军心,谁想竟是引狼入室。刘某真是老眼昏花了。” “大人,不如咱们就先除去这个曹克明,再作打算如何?”贾士元谄笑着看向刘奎,不想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踢开,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曹克明一脸愤怒的站在那里。曹克明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冷冷的把目光定在了面无表情的刘奎身上,淡淡道: “原来知州大人在这里宴请官绅,下官鲁莽了,只是大战在即,军中今日没有见到大人,下官有些不放心。破坏了诸位的雅兴,真是对不住各位,在下自罚一杯。” 说罢,曹克明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壶放回了桌上。 “曹贤侄。”刘奎皱眉闷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不必了,军中还有要事,下关只是来提醒大人一句,那李继迁还没有走。” “本官省的。”刘奎面色阴沉的回答道。 曹克明也没有告别转身直接走出了房间,见他走远,贾士林立刻涨红着脸吵吵道:“看看这个曹克明,果然是个粗人,简直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哼。老贾,扳倒这个曹克明,就有劳你来张罗了。我们诸位的富贵全系在此人身上。” 刘奎说完,忽然留意到低头站在一旁的酒保,于是挥手驱赶到:“你这奴才还站着干嘛,出去,把门关好。” “是,大人。”酒保低头走了出去,关好门,长舒一口气。 绥州官员失和,知州刘奎与与官绅勾结谋害属下,要赶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雪里蛆找到偏僻处脱下了酒保的衣服,又恢复了一身痞气,匆匆的离开了凤来楼。 绥州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驻扎在龙泉县的李继迁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他依照唐宋所说不停地派小队士兵去绥州城外骚扰、叫骂,可是那绥州知州刘奎是真怂啊,任你怎么骂,就是不还口,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城里。李继迁的人佯作攻城,他绥州的箭矢就跟不要钱一样招呼,气的李继迁恨不得跳进城里把刘奎的脑袋拧下来。强攻不行,李继迁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少了,整日在军营里走来走去,闷闷不乐。 折文樱病了。娇嫩的折大小姐夜晚受了风寒,早晨唐宋去找她时,发现她发了高烧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唐宋于是去找老军医讨了些药,小心的熬好给折文樱送到嘴边。不料折文樱闻见苦味,怎么也不愿意喝药,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小姑奶奶,求你把药喝了吧,你要是病死在这里,折家一定会把我剁成碎肉,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你行行好,把药喝了哈。” “不要。” “算在下求你了,你喝了这碗药,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折文樱从被子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唐宋道“你是说听我的话,供我差遣,做我的狗?” “我#¥%……&*” “哼!” 折文芯把被子一拉,又钻进了被窝里。 “行了!”唐宋悲愤的举起药道“就当老子给你当狗行了吧,赶紧喝药!” 一脸坏笑的从被子里露出了头,折文樱坐起了身子,笑着说道:“好吧,喂我吃药。” 唐宋没好气的舀起一勺药汤,塞进了折文樱嘴里,结果折大小姐顿时脸色通红,张嘴把药吐了唐宋一身: “烫烫烫烫烫烫烫……” 于是,唐宋默默放下了碗,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你死吧。” 气走了唐宋,折文樱突然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看了看那碗唐宋辛苦熬好的药,折美眉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轻轻端起来放在樱桃小口边吹了吹喝下去。 唐宋回到自己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打算出去见李继迁,不巧李继迁闲逛了一圈正好来到他帐外,走进来面色怪异的看着唐宋道:“唐宋,你如今是我的司马祭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啊?”唐宋坐在李继迁面前,听得有些糊涂。 这个蠢人。李继迁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我是说,行军途中带着女眷本来已经是有违军规了,而且对方是折家的五小姐……唐宋,你老实交代,刚刚你招呼也不打私自进了折家小姐的营帐,里面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你是不是对折家小姐做了什么?” “我嘞个去!大王,我冤枉啊。”唐宋哭笑不得道“折家小姐感了风寒,我只是去给她送药,因为她不肯喝药我才在她帐中劝了好久。我什么都没做啊。” “没做就好。”李继迁叹了口气道“折家一直在观望定难五州局势,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人欺辱了他们五小姐,只怕到时两家要刀剑相向了。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大王来见我,不只是问这个吧?”唐宋怪异的看着李继迁。李继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 “差点忘了说正事。我是来问你,我按你的计策如今反复骚扰绥州,不过效果并不明显,你有什么好计策能把刘奎这老王八引出绥州?” 唐宋听罢想了想,低声说道:“刘奎死了心要装孙子,我们强攻的话代价太大,只有等探子回来,看看打听到什么消息,想办法从内部瓦解绥州。” “唉,我怕张浦那边撑不住啊。”李继迁的思绪又被牵到了静州。 张浦此时身在静州外,刚刚得知了李继迁暂缓强攻绥州的消息,看着信喃喃道:“主上火爆的脾气是时候改改了,希望主上信中提到的这个唐宋是个可用之才。” 张浦收起信,走出营帐,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静州。潘美落进了他的圈套,如今在静州与延州间疲于奔命。潘美派往绥州的探子被他的人在路上通通截杀了,所以他有信心能再拖住潘美一阵子。只是这几日,他总感觉有什么怪异,似乎潘美并不积极求战了,他的游走战术似乎也被潘美察觉到,这倒是让张浦有些担心。 “张浦大人,大事不妙了。” 张浦正在思索着布局,一名裨将急匆匆的赶到他面前报告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如今静州城内只有潘美一半的士兵,另一半正在往夏州方向前进!” 张浦脸色顿时大变,万万没想到潘美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并且找到破解之法。于是他匆忙赶回帐中,修书一封,要那名裨将快马加鞭赶去龙泉镇让李继迁撤军回守。 好一个围魏救赵,直捣黄龙。张浦握紧拳头,狠狠的锤在桌子上。 曹克明从凤来楼走出后,没有回到军营,而是孤身一人走进了一家客栈。曹克明绕过大厅,径直来到后院,看到水井边正在打水的背影,喊道:“张贵。” 张贵转过身来,见是曹克明,慌忙迎上来小声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曹克明沉默了一番,最后说道:“张贵,和静州那边联系怎么样了?潘美怎么回应你的?“ “公子放心。”张贵低声说道“潘美将军已经在去夏州的途中,用不了多久,李继迁收到消息就会回师了。” 曹克明冷哼一声看着天说道:“等他打算回师,就是我出击的时候,到时他李继迁休想再逃走!” “公子,刘奎那儿您解决了?到时候若是刘奎出面阻拦,我们该如何应对?”张贵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曹克明这样说着,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杀意。 雪里蛆果然没有辜负唐宋的信任,虽然他回到营帐时依旧嘴里骂骂咧咧,声称分分钟把唐宋这鸟人砍哭,不过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唐宋当真惊喜无比。绥州城官员之间失和,而且内斗一触即发,凭着这一点,唐宋有着十足的信心可以瓦解绥州的防御。 唐宋找到李继迁帐外,还未靠近,就听到了李继迁暴跳如雷的吼叫。怎么了这是?唐宋莫名其妙的站在那等,不一会儿,就见李继迁怒气冲冲的掀开帐子走了出来,环顾军营后大喊道:“都收拾东西,咱们回夏州!” 回师!唐宋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李继迁走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李继冲,急忙问道:“李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王他为何突然要回师?” “夏州,被人踢了屁股。”李继冲咬着牙恨恨道“我们在这边打绥州,潘美的人绕过张浦直接去打夏州。大哥的根基俱在夏州,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打什么绥州。我们,中了潘美的诡计……” 围魏救赵! 唐宋还想问些什么,李继冲已然叹着气走开了。唐宋留在原地,脑海中仔细想着当前的情况,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绥州内斗,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可能就再无攻下绥州的机会了,然而夏州的安危又不能不顾。若是从银州或宥州调兵呢解围呢?唐宋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银、宥二州守军本就不多,强行调出只怕反而将这二州也置于险地。 猛然间,唐宋想到了折文樱。 “每次问计与一名女子,还真是丢脸啊。” 唐宋叹了口气还是默默的走到了折文樱帐外,轻声唤道:“折小姐?方便进去吗?” 帐中没有传来回应,于是唐宋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折小姐。” “吵死了……要进就进来。” 唐宋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折文樱穿只穿着亵衣亵裤趴在床上,盖着一半被子。见他进来,懒洋洋的挪了挪屁股,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唐宋叹了口气,将一旁被她蹬掉的被子又给她盖上说道:“军中的大夫医术不精,真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折文樱有气无力地轻咛一声。 “大王已经下令回师夏州了,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 “回师?为什么?”折文樱听他一说又抬起了眼皮,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唐宋。 “潘美奇袭夏州,大王要回去守城啊。” “笨笨笨!”折文樱忽然坐了起来,晃了晃散乱的长发,沙哑着声音喊道“你快去告诉那个大棒槌千万不能退军。以潘美的能力,拿下夏州只需一两天,大棒槌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还有,绥州到时一定会出兵追击,大棒槌就要被人包饺子了!现在当务之急赶紧攻下绥州,再慢慢想方设法夺回夏州。” 唐宋傻乎乎的看着折文樱裸露在外的香肩和胸前隐隐一道线,瞪直了双眼。 “你你你!”折文樱连忙又趴下,把背朝向唐宋,抓着枕头不说话了。 “多谢姑娘一番提醒,姑娘真乃女中诸葛。在下现在就去禀告大王,告辞了。” 唐宋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走出了帐子。折文樱这才偷偷的回头瞟了瞟,见唐宋已经出去,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我要紧张,哼哼,我才没有紧张。” 夏州。 城头上的旗帜已然全部由“李”换成了“潘”,潘美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嘴角微微上扬。李继迁这个莽夫,为了一个绥州,丢掉了立身之本的夏州,真是愚蠢至极。打下夏州,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到李继迁回来,等待他的将是自己的五万大军。 “夏州的猛虎啊,乖乖的走进我为你准备好的牢笼吧。” (这周上了强推榜,成绩好了很多。为了下周还能上榜单,再向各位求一次推荐和收藏哈) ------------ 第四章 胜负分晓 更新时间:2014-03-29 夜未央,天未亮。 刘奎肥胖的身躯在小妾的身上辛勤的耸动着。美人年方二八,不堪鞭挞,紧蹙着眉头咬牙承受着刘奎的冲锋。刘奎兴致高昂,他一手抬起身下小妾的一条玉腿,另一只手在小妾麻团似得两团奶胡乱抓着,下肢的动作也愈来愈激烈。 “老爷,贱妾实在不行了,饶过贱妾吧。”那小妾身体随着刘奎的冲击耸动着,脸上挂满了泪痕,求饶道。 “哦,老爷还没有舒服够……”刘奎这般说着,胯下已经传来了阵阵把持不住的感觉。 “砰!” 门突然被撞开了,正要进入巅峰的刘奎顿时吓得一个机灵,那胯下之物也软成了一坨。刘奎两眼冒火,愤愤的扭头大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老子今天非要打你一百军棍不可!”转而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却又一滞,愣愣道:“曹克明?” 曹克明站在他卧房的门口,低头散发,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手腕翻转,一抹银光照在了刘奎的眼上,刘奎这才赫然发现曹克明的手中,原来握着一把长刀,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凝固,正不停地滴向地面。 “曹克明,你想做什么?”刘奎有些恐慌的躲在一丝不挂的小妾身后。那小妾匆忙下只来得及找了条薄被遮下,一身风光尽被曹克明看去。然而曹克明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冷笑一声,缓慢的向二人走去。 “刘知州真是好兴致,白日青楼彩旗飘飘,夜晚闺房红旗不倒。克明今日就是来送刘知州去一个更快活的地方。” “曹克明,出去!本官府上有精兵三百,你敢对本官图谋不轨,休想活着走出去。” 曹克明满满的举起了手中的刀晃了晃嗤笑道:“真可怜啊,至死还执迷不悟。实话告诉你,你身边的人早就被我收买了。你要献城、要杀我,我都知道。所以你去了极乐世界,千万不要怪我,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刘奎一声大叫,将怀中的小妾推向曹克明,肥胖的身躯趁机欲要从一旁逃出门外。曹克明一个闪身,冷冷的将刀从背后插进了刘奎的胸口。刘奎的脸色渐渐扭曲,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 拔出刀,曹克明不顾身后颤颤发抖的刘奎的小妾,径直从刘奎身上踩过去走出房门。曹克明将手中的刀放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喃喃道: “李继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用刀了。因为刀只有一面有刃,一旦拔刀,就没有第二种选择,横竖都只能砍下去。” 面无表情的走出刘府,曹克明来到候在门口的张贵面前,淡淡问道:“张贵,那些绥州的富绅和贪官有什么反应。” “他们听说公子杀了刘奎,一个个惶惶不安,声称愿意奉公子为绥州新主。” “算他们识时务。”曹克明点了点头,忽然,他看到夜空中似乎多了许多光亮,再看方向,正是东门那边。顿时脸色一变,大惊道:“不好,有人攻城!” 曹克明紧急调动还在熟睡的士兵,匆匆跑到城墙上,准备好弩箭。不想,城门下的人却停止了攻城。 “难道说……又是声东击西?” 曹克明刚想到这里,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北门有人攻城”,于是连忙又带着人跑向了北门。谁知刚到北门不久,北门又停止了攻城,然后便有人喊了声“西门有人攻城”。曹克明顿时大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继迁不是已经打算退兵了吗?为何还来攻城?难不成他为了一个绥州连夏州都不要了!” “将军,东门有人攻城!” “西门也有人攻城!” “南门请求紧急支援!” 曹克明颓然的望着月空,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人?” “将军,南门破了,夏州的人进城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曹克明从失神中唤醒。曹克明看着南门处渐渐越来越多的火光,他知道,绥州已经完了。 “真是太巧合了,偏偏在我诛杀刘奎之时,偏偏在绥州放松警惕的时候。李继迁,我真是服了你。” 紧紧地握着刀,曹克明一脸严肃的下令道:“通知城墙上的兄弟,弃守城门,跟我一起去南门和夏州的人好好打一场!” 李继迁已经数不清今天自己杀了多少人,有被他懒腰砍成两截的,有被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的,几乎没有一个绥州兵能在他刀下活过一个回合。靠着唐宋的计策,这一战简直太顺利了,虚虚实实,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中,这种戏耍的感觉让李继迁觉得总算出了被潘美算计夺走夏州的仇。一想到夏州,李继迁心里又起了火,刀下的亡魂顿时又多了几条。 “我有些怀疑大王是修罗转世的说法了。”唐宋在城墙上看着李继迁的身影扭头对折文樱说道“你说正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这么快。” 折文樱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看他只是皮糙肉厚。还有,谁允许你私自改我的计策的。” 唐宋无辜的摊了摊手道:“姑娘你给我出了个这么好的连环计,我自然大受启发。于是所幸把这声东击西换成了四面楚歌,你看,刘奎不是被我们的疑兵给骗到了吗?” “我觉得刘奎可能已经死了。”折文樱费力的踮着脚尖,无奈她身材实在太矮小,看不到下面的战况。唐宋嗤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城墙上。折文樱顿时红着张脸挪了挪屁股,低声道:“就没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孔子好像是这么曰过。“ “是孟子。”折文樱小声抗议着,忽然,她伸手指着前方交战的双方道:“刘奎肯定已经死了。你看,那边是绥州的主力军,他们保护在中间的是一个年轻人。” 唐宋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向了那里,点了点头道:“那应该就是曹克明,这场仗马上就要打完了。” 绥州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了交战的军队,战争发展到巷战,老百姓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偶尔有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上几眼,也赶紧把脖子缩了回去。小儿的啼哭,老人的叹气,一切都预示着绥州要又一次回到李家人的手中。 打不赢了。一些士卒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剩下的人看到他们的动作也纷纷效仿。曹克明不甘心的看着这一切,默默一咬牙,转身欲要趁乱离去。 “喂,那边那个小哥,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一名夏州的虎将看到了曹克明的动作用枪指着挡在他身前说道。曹克明眉头一皱握紧手中的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人一声嗤笑,骑在马上挥舞起了长枪。二人交手后,这将领顿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仅凭一把短刀竟能和他打的不分胜负。过了十几个回合后,这名夏州将领枪法越来越凌厉,终于一枪刺在了曹克明的手臂上。曹克明吃痛,连忙闪到一旁。 “公子快走!” 张贵见曹克明受伤,顿时舞着大斧砍向那马上的将领。那人一时大意竟被张贵撞下了马。 “走啊,公子!” 曹克明不忍的看了一眼和对方在地上厮打的张贵,转身跃上那匹夏州将领的马,向城外逃去。 张贵见曹克明脱离了险境,长舒一口气。那夏州将领气急败坏的挣脱了他,拾起长枪刺入他的胸口。身边的士兵也聚了过来,顿时,十几支枪刺入了张贵的身上。至死,张贵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这个可怜的家仆死而无憾。 “破丑重遇贵,发生了什么?” 战场上已经停止了打斗,李继迁走到狼狈不堪爱将身边,奇怪地问道。 破丑重遇贵恨恨的咬牙蹲下回答道:“主上,破丑重遇贵无能,让狡猾的绥州将军走脱了,请主上责罚我吧。” “破丑重遇贵。”李继迁微笑道“你今日斩杀了许多杂狗,只是放跑了一只吓破胆的绵羊,我为什么要责罚你?好兄弟,快起来,我们去分享战果。” “主上。”破丑重遇贵感激的看着李继迁,站起身来随着他走向那些跪着的绥州士兵。 李继迁扫视了一下投降的士兵,高呼道:“你们今日是为了保存性命才臣服于我,日后你们是否会为了保存性命背叛于我我无法预测,但你们必须知道,想在我的军队中活下去,就必须更强,否则你们终究还是要死在战场上。欢迎你们加入,我的勇士!” “走吧。” 城楼上的唐宋笑了笑转过身向后走去,坐在城墙沿上的折文樱急忙喊住了他道: “哎,你先把我放下来啊。” “哦?刚才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来着?”唐宋回过头来,一脸戏谑的看向她。 “你……我不怪你就是了……” 唐宋微笑着抱下了身材娇小的折文樱,却没有把她放在地上,反而一路抱着走下了城楼。折文樱脸蛋红红的,也没有挣扎,最后大胆的搂上唐宋的脖子轻咛道: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还有一更,要晚些发了,祝大家周末愉快(⊙o⊙)】 ------------ 第五章 将对将 更新时间:2014-03-29 李继迁是孤独的。 李继迁爱好打猎,十三岁时就能独射猛虎。他结识张浦也是在一场狩猎中。那一次,张浦跑掉了一只白狐,却被李继迁射到了。李继迁将白狐送给了张浦,从此二人成为至交。 李继迁的少年时代从十五岁就结束了。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父亲李光俨去世那天,族人的未来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从他的曾祖李仁颜开始,作为拓跋思忠一脉的李家后裔世居银州,历代都是出任银州防御使。可是,这个职位在李光俨死后却没有落到李继迁头上。赵光义毁约了,他看上了定难五州的疆土。 反,还是不反? 偌大的家族只有一个人可以商讨如此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弟弟李继冲。诺大的银州平日里看似朋友众多,事实上能够推心置腹的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汉人,那就是张浦。李继捧去世那天,留下一封遗书将夏州托付给了他。那一晚,他与李继冲、张浦聚在一起商议李家的未来。 老虎不能离开深山,鱼不能离开大海,李家决不能离开夏州。 当赵光义遣使送来那条象征着荣耀的白玉缎带,李继迁连一眼都没有去看,更别提让他参拜。 李继迁可以失去夏州,但他不会永远失去夏州。 “张浦,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留下李继冲镇守绥州,李继迁本人则带着士兵奔赴夏州城外会合了张浦。这个忠心耿耿的汉人,带着区区数千人抵挡了潘美五万大军。夏州失守,只能怪自己急于求成,让潘美有机可乘,怪不得张浦。 张浦满脸愧疚的向李继迁行了礼,唯唯诺诺道:“主上,张浦……” “先别说了,我给你介绍个人。”李继迁笑哈哈的往身后招了招手“唐宋,来,这就是我最得力的勇士张浦。” 唐宋翩翩走来,儒雅的见了礼,脸上带着微笑说道:“张兄,久仰大名。小弟素闻张兄足智多谋,乃大王左膀右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浦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唐宋,见他举止儒雅,谈吐不俗,颇有好感的回应道:“唐兄谬赞了,张浦听主上说了前日大败绥州唐兄设下的连环计,心里佩服得很啊。” “过奖过奖,不过是区区小计,何足挂齿。” 张浦转而向李继迁行礼道:“主上,有唐兄这种英杰相辅,真乃我夏州之幸啊。” “哈哈,你也觉得他挺不错啊。”李继迁大笑着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道“唐宋,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副军师吧。和张浦一起帮我想想怎么拿回夏州。” “诶?”唐宋半响才反应过来,对着李继迁的背影大喊道“大王,这才一场仗,你就把我提到了张浦大人之下,真的没问题?” 李继迁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大笑一声道:“张浦推荐的人,不会错。” 李继迁变了,回到张浦身边后,他急躁的性格已经完全不见,现在他是一头沉静的猛虎,猎人的陷阱再难以捕捉到他。唐宋远远的看着李继迁的背影暗暗想道。 潘美奇袭夏州的迅速超出了李继迁的预料,李继迁放弃夏州的果断也同样在潘美意料之外。事实上,潘美如今在夏州城里也是说不出的苦。李家在夏州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整个夏州在潘美入驻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满街大大小小的商铺无一家开张,官府的办公人员消极怠工,光是告病的便占了十分之三。这些情况让老将潘美的心中感到十分悲哀。 他拿下了夏州,可是夏州除了一个名头,还有什么是大宋的? 潘美站在城墙上眯着眼眺望着李继迁的营寨,半响,对身边之人喃喃道:“打探清楚了?那唐宋确实在李继迁军中?” 潘美的身边站着一人,他身背长枪,一席白袍,一张俊脸连许多女子也要自愧不如。若是有拜龙教众在此,必会认得此人乃是拜龙教赫赫有名的四大头领之一――金狐狸。 金狐狸嘎嘎的怪笑了两声,说道:“潘将军,小的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小的看到他和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城楼上俯瞰,不会错的。” “想必绥州破城,一定和此人离不开关系。”潘美沉吟一番后说道“官家派你来打探此人情报,可还有其他吩咐?” “格杀勿论。”金狐狸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阁下可否也帮潘某一个忙,顺手收拾了那李继迁?” 金狐狸嗤笑道:“潘将军说笑了,狐狸虽然自视甚高,但是还没到敢以一己之力去对抗猛虎。不过,在下倒是可以为将军除去那个让将军头疼不已的张浦。” “那么,有劳了。”潘美眯着眼,抱拳道。 “呵呵呵……”金狐狸怪笑着从城墙上翻身跃下,几十米高的城墙,若是常人必死无疑。潘美低头俯看,金狐狸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此刻,唐宋浑然不知自己又一次被拜龙教给盯上了。金狐狸的武艺或许不如白马等三人,然而他之前在拜龙教始终压在白马一头靠的正是独步天下的轻功。踏雪无痕,身轻如燕,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金狐狸小心翼翼的趴在隐蔽处观察着李继迁营内士兵巡逻的动向和交接时间,小心翼翼的记在心里。等到天色渐晚,他袭击了一名落单的士兵。金狐狸换上那人的衣服,避过了士兵耳目,悄悄地从那些营帐外经过打探着唐宋所在之处。这个应该就是吧?金狐狸侧着耳朵向贴在帐篷上听着动静。 “张兄,我看不如在城下放把大火,把潘美给烧出来。” “唐兄妙计,在下觉得还可以佐以水计,来个水淹夏州。” “哦,妙啊,潘美惨遭冰火两重天。哈哈,妙计。” 潘美就被是被这么两个人给搞得焦头烂额?金狐狸在帐外听得脸上抽搐,叹了口气,取下背上的长枪,小心的扒开帐篷的帘子,一个瞬步冲了上去。 “砰!” 枪剑相交,金狐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张浦,这个文弱书生打扮的人居然用剑接下了自己的杀招,他居然是个用剑的绝世高手! 营帐外涌进了一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唐宋微笑着看向他,说道: “这位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从你踏足这附近的第一刻,就已经露出了马脚。没想到吧,我们阵中也有不输给你的轻功高手。” “呸。”雪里蛆挺直胸膛得意道“想从雪爷爷眼皮底下溜过去,除非是大罗神仙。” 金狐狸没有理会众人的斥责,收起武器,狐疑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浦说道:“我打探过你的底细,不曾听说你有习武。为何你却会如此精明的剑法?” “我守护在主上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是,见过我身手的,都是死人了。” 金狐狸叹气道:“怪我大意了,此番居然打草惊蛇,下一次再想杀你们就难了。” “哦,你有信心能逃掉?”张浦问道。 “简单。” 金狐狸说完,忽的像一阵风般闪到了唐宋身边,眼中杀气逼人。 “这个人的命,我还是要一起带走。” 速度全开的金狐狸,连雪里蛆也跟不上他的速度,眼看他的枪头距离唐宋咽喉不过一指距离。唐宋不慌不满,淡淡的笑着。金狐狸神情一滞,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将他狠狠的砸进了地下。 “咳,咳咳……” 金狐狸手脚全部骨折,大口大口咳着血,一击之威可怕至此,除了李继迁再无他人。李继迁冷冷的俯视着金狐狸,淡淡道:“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让我很头疼啊,张浦、唐宋,看来你们的性命比我还要值钱。” 老子最不想惹的就是你!金狐狸心里这般想着,就失去了意识。 金狐狸迟迟未归,潘美已经感觉到了不妙。果然,第二天,李继迁就带着人来到城下叫阵,嚣张的喊道:“潘美老匹夫,你以为靠着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赢我李继迁吗?你派来的刺客已经被我俘获,快快出城与我决一死战,莫要再让一些小猫小狗来送死了!” “拜龙教的短命鬼,只会花拳绣脚!”潘美没料到金狐狸这般不争气,顿时气得咒骂一声。转身吩咐卫兵道:“取我长枪,出城迎敌!” 夏州城门打开,老将潘美一身金甲当先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大队的大宋士兵。潘美来到阵前勒马冷哼道:“李继迁小儿,莫逞口舌之快,快来本帅刀下受死!” “哈哈哈!”李继迁大笑一声骑着影袭冲出本阵喊道“老匹夫,单打独斗正合我意!” 潘美此人,其实就是后世《杨家将传奇》中那个坏的流脓潘太师。不过,真正的潘美并未陷害过杨业,他灭南汉、平南唐、收北汉,参与了著名的雁门关大战,可谓毫无争议的北宋开国猛将第一人,即使是杨业杨无敌战功也不如他。潘美一世英雄,李继迁当世豪杰,二人交上了手谁也不输谁。李继迁仗着年少力强,手中的大夏龙雀大开大合,不停猛击。潘美经验丰富,巧妙地化解着他的攻势,时不时还以刁钻的位置攻李继迁的要害。二人你来我往斗了近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 第六章 庞籍自荐 更新时间:2014-03-30 五万雄兵一字摆开,潘美在阵前横刀立马,威风堂堂。待到与李继迁两马相交,斗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城上守将潘夙,恐潘美有失,鸣金收兵。潘美收军入城,李继迁也收兵。回到城中,潘美向潘夙发起牢骚道:“夙儿,好端端的何故鸣金,难道你还担心老夫斗不过那李继迁小儿?” 潘夙道是潘老爷子好胜心作祟,连忙陪笑道:“爷爷,李继迁当然不是您的对手,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就算人不累,马儿也乏了。今日爷爷先好生休养,来日再战,那李继迁绝非爷爷您的对手。” 听罢孙儿一番劝解,潘美心中的不忿也消了,这才一边脱下盔甲,一边唠叨着:“李继迁的确是名虎将,不过老夫若是年轻个十岁,他绝难从我手下走过三回合。” “潘美果然名不虚传,斗了一百回合全无破绽,真猛将也!” 回到营中,李继迁随手将手中大夏龙雀交给身旁的小将,忍不住对着张浦赞叹道。张浦笑盈盈的看向这位兴奋不已的主上,轻笑道:“主上今番棋逢对手,想必斗得酣畅淋漓,此刻心中已有败敌之计。” “嗯。”李继迁点了点头说道“来日我学关公战黄忠,用拖刀计来赚他,必取潘美人头。” 竖日,两军又在阵前摆好阵势。李继迁一身银袍银甲,走出阵仗抬刀大叫道:“潘美老贼,速来受死,李继迁今日特来取你首级!” 那边阵中分出一条道,潘美一身金甲,手提长刀,骑着枣红大宛马来到阵前大笑道:“李继迁黄毛小儿,既然你执意求死,老夫便送你一程。驾!” 两马相交,二人在马上依旧是打的难分难解。李继迁今日刀法收敛了许多,张弛有序的向潘美劈砍。潘美步步为营,也不急于反击,巧妙地避开李继迁的攻势。双方的士兵看的眼花缭乱,这二人厮杀起来倒像是在战场上切磋武功,看似杀气腾腾却没个结果。二人斗了又是近一百回合,忽然间,李继迁卖了个破绽引潘美来攻,而后立刻拔马而走。 两方身后的士兵纷纷传来一声惊咦,李继迁不解的回头,睁大双眼,愕然发现潘美居然没有追来反而是和自己一样拔马而去。潘美转过马,同样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而后指着李继迁笑骂道:“李继迁小儿,莫不是想用拖刀计赚老夫?” “潘老匹夫,你不也是想用拖刀计赚我。”李继迁大笑着回应道。 拖刀计是三国时武圣关羽的拿手好戏,类似于很多武将惯用的回马刀。拖刀计的原理是诈败后拖刀而逃,在敌人追上来时抡刀一砍,对位置预判精准的武将,是不用回马的,理论上这样成功率也相当高。 李继迁与潘美二人心照不宣,拖刀计失败后倒像是两人纷纷逃回本阵。于是,二人也不再打斗,真个休战了。结果这第二次对阵,又不了了之的收了场。 双方收兵后,李继迁闷闷不乐的回了营寨,往凳子上一坐,抬手吩咐身边小将道:“去把张浦还有唐宋给我找来。”小将领命下去,不多时,唐宋二人便进到李继迁的营帐内。 “张浦,唐宋,你们想到破城的好计策没。”李继迁板着张脸向二人问道。张浦苦笑着拱手答道:“主上,潘美为人十分谨慎,夏州城墙又高,固若金汤,一时实在难以想到办法。” 唐宋也急忙拱手接应道:“探子进不去城,我们无法得知城内情况,如今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静待时机。” 李继迁顿时更加郁闷了,说道:“奶奶个熊,潘老匹夫在城里吃我夏州的粮食,老子的人在城外风餐露宿,这口气我咽不下。” “粮食?”唐宋眼前一亮,忽然道“大王,夏州的粮食存有多少?” “其实也不多。”李继迁脸一红说道“上次一场败仗,丢了不少粮食辎重,夏州存量本来就不足半月之用。潘美人多,如今也就够两三天吧。” 忽然,李继迁反应过来,急忙说道:“诶,你是不是想说把潘美困死在夏州?” “正是!” 唐宋肃然道:“我们的粮食虽然也不多,但我们可以从银州运粮。只要切断夏州的粮道,潘美就成了瓮中之鳖。” “我看行不通。”张浦听罢摇头道“潘美岂会不着人护卫粮队?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潘美从何处运粮,劫粮之说,难以成功。” 李继迁一边看着二人,一边沉思,猛然醒悟道:“前两天抓的那个刺客呢,说不定从他嘴里能翘出点什么。” 张浦答道:“已经着人问过话,那刺客不管受什么刑法,始终决口不说话。也是硬气的很。” “罢了罢了,先下去吧,想不出办法头都大了。”李继迁摆了摆手,唐宋二人只得拱手告退。 唐宋走到帐外,和张浦伸手告别,而后独自一人转到了关押囚犯的牢笼。唐宋到处看了看,果然发现了躺在牢笼里奄奄一息的金狐狸。于是低下头,贴着牢笼道:“拜龙教的兄弟,醒醒。” 金狐狸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唐宋,顿时想要扑上来,可是铁链锁着手脚,闷哼一声又被惯性拉了回去。他伏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唐宋,嘴里骂道:“直娘贼,老子救过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老子。我若出去,一定取你狗命,把你的狗头丢到白马面前好生嘲弄?” “你何时曾救过我?”唐宋莫名其妙道“不过既然你认得白马那就好说话了,哎,你告诉我潘美的粮道是哪条路吧。” “日你个仙人板板。”金狐狸悲愤道“当初你在曹家庄被那裘虎砍成重伤,那颗救你命的尸鬼丹,还是老子给你送过去的。好啊,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唐宋耸了耸肩道:“大家都是男人别说得这么暧昧,就当你救过我,可是现在你又要杀我,咱们俩现在两清了。这样,你告诉我潘美的粮道,我想办法送你走。” “休想。”金狐狸喊道“想要骗我你还嫩了点。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是你也别想活,拜龙教迟早会有人将你碎尸万段。” 不知道会不会派白马来杀我呢?唐宋这般想着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要想好,答应我有一线生机,不答应,必死无疑。” “我如何信你。”金狐狸淡淡问道。 “就凭我是唐宋。” 金狐狸瞪着他,半响,咬牙说道:“好,我告诉你,希望你信守诺言。” 夏州城内积攒的粮草已经告罄了,百姓不合作,粮商不开门,潘美只能自力更生了。静州的粮食不能动,那儿有他一半军队。所以,只能求助于延州。延州粮草充足,虽说运量时间久点,但也没有办法了。于是潘美派了两路人马分道去运量,解决夏州的燃眉之急。他相信,他的粮食不多,李继迁的也要不够吃了。 李继迁的确也在为粮食问题发愁了。银州运来的粮食根本不够用,只好又从绥州抽调。可是这样用两个城的积蓄耗下去,他可耗不起了。就在他愁眉不展时,一个年轻男子忽然来到他面前,声称要来投靠。 李继迁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子,二十多岁,长相清秀没有胡须,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袍。李继迁心情正是烦闷,当下摆手道:“从军去找破丑重遇贵,让他给你安排。” “将军误会了。”那人怪异一笑道“在下是想做将军的军师,而非马前卒。” “你?”李继迁正好奇的看向他,不想唐宋正好进来了。 “啊!是你。”唐宋走入帐中,看到站在那的白袍男子,顿时惊讶的喊出声。那男子报以微笑,拱手道:“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大人原来是李将军手下重臣,真是失敬。” 李继迁好奇的问道:“唐宋,你认得他?” 唐宋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此人乃是狼顾之相,当下回答道:“在京兆府,我与这位兄台有过一面之缘。不像如今重逢,兄台,你来此是有何贵干?” 李继迁忍住笑说道:“唐宋,他是自荐来做我的军师的。” 唐宋愕然,说道:“兄台真是……真是有胆魄啊。” 白袍男子面不改色道:“在下庞籍,自幼熟读兵法,欲得明君辅佐之。我不远万里从单州赶来,就是为了辅佐李将军成就霸业。” 庞籍?这名字好熟悉。唐宋脑海中回想着,一时也没想起究竟是谁。李继迁默默听他说完,淡淡道:“想做我的军师,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能耐。这样吧,你就做我的司马祭酒,绥州一战,唐宋的妙计助我杀敌两万,我升他做了副军师。你若能为我出一良计,助我夺回夏州,我也升你做副军师。” “庞籍明白了。主上,在下此次前来,对夏州情况亦有耳闻,胸中已有决策。” 庞太师,我记起你了! 唐宋怔怔的看向庞籍,脑海中渐渐浮现后世出关于他的记载。 庞籍,字醇之,单州成武人。累迁至枢密副使、枢密使,宰相等,司马光、狄青等人的恩师。那个被后世《三侠五义》中写成与包公作对的大反派的庞太师。也是平定西夏,逼迫李元昊称臣的主谋。 唐宋心中一凛:庞籍归夏,历史难道要因他的穿越而被改写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大家加油,让咱再上一次推荐榜) ------------ 第七章 断粮计 更新时间:2014-03-30 “断其粮道,坚壁清野。等到潘美沉不住气,必然会打银、绥几州的主意,主上可在必经之路上暗设伏兵,陈兵以待。到时打潘美一个措手不及,夏州必定唾手可得。” 庞籍口若悬河的为李继迁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最后提出了这么一招断粮计。李继迁听罢默不作声,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张浦十分无奈的回应道:“庞兄此计,唐兄其实也曾提过。只是若要实行困难重重,潘美多疑,夏州的许多粮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运粮草。况且,敌军人数占优,我们若是分兵,未必能敌得过。” “张大人。”唐宋拱手说道“刚刚我来找大王其实正是为了这粮道的事,我从那名被俘的刺客口中得知,潘美早先已经安排人联络了延州知州,十之八九是要从延州运粮。” 这个消息对李继迁来说无异于扭转局势的重大发现,当下他便急不可耐道:“这消息千真万确?” “那刺客是拜龙教派来的,在下自作主张对他承诺事成后放他一条生路,所以此人说的话应该可信。” 李继迁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是一只蚂蚁,放过他也无妨。张浦,你怎么看?” 一旁沉默不语的张浦低着头想了半天,犹豫道:“如此,的确值得冒这个险。只是庞兄,若是断了粮,夏州城内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庞籍看着他淡淡道:“百姓家里自然都有些存粮,只要我们能夺下粮草,在一月之内夺回夏州,就不会有人会饿死。” 李继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看着三人,眼中冒出了熊熊火焰。 “就依此计。张浦、唐宋、庞籍,就由你们三个全权负责这次的断粮计。丑话我说在前头,一个月必须破城,如果饿死一个夏州的百姓,我就用你们的项上人头来祭拜他们。” 延州。 延州知州翟守素亲自在城门口看着一袋袋粮食装上马车,整装待发。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清点数量的小吏问道:“可曾点清楚,一袋都没有少?”那小吏也是机灵人,知道这批粮食是要运往夏州潘美潘将军处,关系重大。是以反复盘查了三遍,翟守素问起,他便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大人,小的查看清楚了,八千石粮食,一丝不差。” 北宋时的一石约等于十斗,一斗约为十升,一升也就是现在的1.25斤。朝廷规定每个士兵每天的粮食是两升,夏州有潘美五万士卒,每天消耗的米粮就要一千石。西北少粮,这八千石米粮是翟守素穷尽延州之力才凑够的,若是省着点吃,或许还能够潘美大军撑半个月。粮食上了车,翟守素仍是不放心,对着即将护送粮食的三千士卒说道:“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这批粮食要安安全全的送到潘将军手中,若有什么差池,一律军法处置!” “是!” 翟守素大手一挥,押送粮草的三千士卒在从夏州赶来报信的潘夙监管下出发了。因为带着粮草无法抄近路,只能从官道经过,行军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回到夏州要七天左右。潘夙骑着黄鬃马,提着大刀在队伍最前方,时不时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也没有不长眼的山贼来拦路,他们走走停停只要一日便能到达夏州。 “嗯?” 前方即将进入一处草木丛生的地带,潘夙自幼随潘美学习兵法,处事谨慎,当下抬起手示意身后军队停下,转而唤过身边一名士兵吩咐道:“小莫,你去前面探探路。” “是,大人。” 那名名叫小莫的士兵去了片刻,回来单膝跪在潘夙马前,抱拳说道:“大人,前方并无埋伏。” “嗯,不要放松警惕,继续前进。” 运粮队缓慢的走着,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危险正在逼近。走在前方的潘夙忽然听到从后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于是回头看了看道:“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就听到四周草丛下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动静,一大群李继迁的士兵头上顶着草从地上冒了出来,手里拿着弩机对着运粮队一阵扫射,措手不及的众人一个个中箭倒地,潘夙大惊失色,没有料到居然有伏兵在此,连忙呼喊一声:“拿起武器,先杀弓弩手!” 一轮扫射过后,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这时候,那些窝藏在地下的伏兵一个个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把古怪铁剑向受惊的运粮队士兵挥砍过去。潘夙见大势已去,不得已,驾马逃脱了,半个时辰后,唐宋带着士兵彻底接手了这一大批粮草。 “神臂弓,夏人剑,我今日总算见识到这两件神兵的妙处了。”唐宋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有余悸道。 西夏人在冶铁方面的技术甚至超越了当时科技最先进的宋朝。西夏所使用的锻铁炉鼓风是竖式的双木扇风箱,这种竖式的风箱,坚固耐用,鼓风量大,强大的风力在锻铁时提供了充分的氧气,而提高了炉火的温度,使西夏锻铁时的温度比宋、辽的风箱都要高很多,因此西夏打造出来的铁器相当精良。 后世说起西夏的兵器,绝对不会忘了“神臂弓”。神臂弓与其说是弓,倒不如说是弩――是一种机械性质较为复杂、威力很大的弩。神臂弓能射三百步,威力巨大,十步内能贯穿一只大象。这种质地精良的神臂弓,由投归宋朝的党项人引入中原后,成为宋朝军队中的一种很重要的兵器。后来南宋的名将韩世忠就很喜欢使用神臂弓,并将之改良成克敌弓。金国名将金兀术纵横天下,最怕的就是岳飞的麻扎刀,跟韩世忠的克敌弓。 至于夏人剑比起神臂弓数量就少的多了。夏人剑制造成本较大,流程复杂,不是谁有钱就能买到。史书上有记载装备夏人剑的,只有宋钦宗和苏东坡。眼下这些人手中的都是精简后,略逊一筹的夏人剑。夏人剑是西夏冶铁技术的重要杰作,它削铁如泥,被当时的宋人誉为“天下第一剑”。 庞籍默默走到唐宋的身边,拱手道:“大人,在下认为应该抓紧时间赶紧把这批粮草运回主上那里,以免迟则生变。” 唐宋被他一说,回过神来,这才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好,整顿一下兵马,咱们马上走。” 张浦留在李继迁身边统领大局,此次出来劫粮的只有唐宋和庞籍二人。唐宋身上换了一副笨重的盔甲,举手投足都感到十分困难,累得他在马上都有些气喘吁吁。那些士卒看见了一个个偷笑,唐宋老脸通红的把腰间的夏人剑取下来放在马背上,叹了口气默默想道:“好像我确实该锻炼锻炼身体了,西北民风彪悍,这里的女人都一个比一个有力气,再这么下去还怎么和西夏的美女们愉快的玩耍?” “你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折文樱坐在唐宋马上,轻笑着看向他。 “切,我是读书人,和他们比不了。” “就你?”折文樱不屑道“还读书人呢,我看你就是脑瓜子好用点,诗词歌赋你样样不通。” 唐宋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只好扯开话题道:“折小姐,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劫粮,你应该知道这其中凶险……” 折文樱沉默了。半响,轻轻说道:“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折文樱说完便把头侧到了一旁,脸色红晕,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暗想道:我这般直接的吐露心声,他便是个木头也该清楚了。只是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他可会心生厌恶?完了完了,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折文樱这边心里七上八下,殊不知唐宋也是猛然一惊,心中暗咐:折家大小姐动了春心?老天保佑,我和她姐姐可是结了大仇,再说沐儿还在折府里,我要如何交代? 想到这,唐宋却又一愣,心道:我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唐宋和折文樱都陷入了沉默,唐宋叹了口气,刚要张口,忽然却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 唐宋猛然升起了警觉,只见前方四处火起,已然没了去路。这里地势凹凸不平,四面有不少斜坡,一时难以抽身。 “好快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埋伏!”唐宋调转马头,急忙向后退去。不料胯下马中箭,将折文樱甩下了马,唐宋一惊,连忙伸手去抱住她,两人就这么缠在一起滚下了斜坡。 庞籍只顾着吩咐士兵保护粮草,也未注意到唐宋。一轮对射后,双方死伤都颇为惨重。忽然,唐宋瞥见地方阵中“潘”字旗下那满身金甲的身影,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潘美亲帅大军堵截,这粮食是运不走了。不过,潘美也休想拿走。 庞籍阴狠的笑着,夺过身旁一人的火把扔了出去。 “把粮食,全部都烧光。” ------------ 第八章 狼与藏獒 更新时间:2014-03-31 潘美被逼上了绝路,李继迁同样已经无路可退。断粮计只成功了一半,再耗下去的结果只有两家同归于尽。此刻,已然返回军营的庞籍跪在李继迁的面前,默不作声,静静的等待李继迁的处置。 “军粮没有到手,唐宋如今也下落不明,张浦,你有什么决策么?”沉默半响,李继迁终究还是看向了他最信任的人。 张浦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庞籍,听到李继迁问计,这才拱手答道:“主上不必过于担心,军粮没了,潘美比我们的处境更糟。唐大人吉人天相,相信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唐宋……比起他,我倒是更担心他身边那位啊。”李继迁自言自语道。 唐大人的确逢凶化吉了,或许……也不算吉。 当日从斜坡上滚下后,唐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始终将折文樱紧紧抱在怀里。好在那山坡算不上陡峭,只是碰撞之下,二人都陷入了昏迷。先醒来的是唐宋,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只小松鼠正好奇的在嗅着他的鼻子,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顿时把那松鼠吓得“叽”了一声逃掉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唐宋坐起身子,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后脑勺,慢慢回想起跌落下来的事。 “折姑娘呢?” 唐宋慌忙四下看去,发现折文樱正躺在离他五步之外的一棵树下,依旧在昏迷中。正打算站起身到折文樱身边瞧一瞧她的伤势如何,然而刚站到一半,右腿一阵剧痛传来,唐宋顿时又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捋起已经破烂不堪的裤脚,小腿一片青肿,看来十之八九是骨折了。 “折小姐?折小姐?”轻唤了两声,折文樱没有醒来。唐宋慢慢向前爬到折文樱的身旁,拍了怕她的脸颊。 “唔。”折文樱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动了一下身子。看到唐宋满脸是灰的样子,诧异道:“唐宋?” “终于醒了,折小姐。我们好像落到了一处树林里。”唐宋苦笑了两声说道。 折文樱这才注意到四周到处是参天大树,地上的落叶都积了到脚腕那么厚。她站起身来在周围跑来跑去,最后着急的跑到唐宋身边跺着脚说道:“怎么办,这种树林没有向导是走不出去的,完了完了,现在天那么黑也不知道待会会不会有狼。” “嗷呜……” 似乎是为了验证折大小姐的话,狼群配合的嚎叫了一声,唐宋顿时苦着脸说道:“折小姐,快走吧,唐某如今腿骨折了,不能行走。你不要管我,先逃命再说。” 折文樱听他说完,捂着小嘴惊讶道:“你不说我几乎忘了,我们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你的腿……是为了保护我?” 唐宋不说话,顿时折文樱秀眉一蹙不悦道:“本小姐像是那种不顾道义的女子吗?来,我扶着你。” 折文樱搀扶着唐宋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了起来,二人艰难的挪动着。黑夜之中看不清路,更分不清狼群会从哪个方向来,就这么没头脑的向前走着,折文樱忽然说道:“你说我们落到了这里,跟你出来的那些兵会不会已经全军覆灭了?” 唐宋叹气道:“难说,只是这次断粮计,却是失败了。” “也未必。”折文樱小声嘀咕道“我看那个庞籍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他也想到了那个点子。” “什么点子?” 折文樱忽的一沉默,小声说道:“不说也罢。哎,我不想走了,又没个方向,在哪里不是一样。算了,歇会吧。” 二人停下了脚步,折文樱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皱眉道:“讨厌,我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么一身衣物,这下好了,回家的时候像个小叫花子,一定会被姐姐她们嘲笑。” “明天天亮后若能出去,我一定为你买一百件衣服。” 折文樱咬了咬嘴唇,靠近了唐宋一些,淡淡说道:“唐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唐宋怔怔的盯着折文樱羞红的脸,鬼使神差的居然将嘴唇慢慢靠了过去。似乎感受到唐宋的用意,折文樱闭上了眼睛,也不闪躲,反而脸一红撅着小嘴迎了上去。 “折……折姑娘。” “嗯?”折文樱闭着眼睛,也没有听出唐宋的声音有些恐慌。 “你身后,身后……” 折文樱做好了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才营造好的浪漫气氛,被唐宋又给破坏的一丝不剩,顿时俏脸上如同多了一层寒冰,一边回头,一边生气的大叫:“身后!身后!我身后怎么了!呃?” 折文樱的身后是一排排绿幽幽的光点,自幼生活在西北的折文樱自然认得这是什么。顿时扑到唐宋怀里,四肢并用的缠上了唐宋的身体,把头一埋,瑟瑟发抖着说道:“狼啊,有狼啊,唐宋唐宋,快把它们赶走啊。” 唐宋一脸严肃,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些狼正在等待头狼的命令,只要头狼一声吼叫,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他和折文樱撕成碎肉。 “根本,没有对策啊”唐宋想着,头上流下了汗,缓慢的向后退着。 “嗷呜……” 一声吼叫,狼群将唐宋和折文樱团团围住。唐宋怀里,折文樱不知何时已经吓得昏迷了过去。狼群围住二人,没有着急进攻,反而是那只头狼满怀戒备的小心闻着唐宋身上的味道。唐宋咬了咬牙,恶狠狠的道: “畜生,我知道你们通人性。今日你们不吃我,来日我送你们十头肥猪。” 头狼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紧盯着唐宋,忽然它抬起头仰天长啸一声: “嗷呜!” “叫个卵子,你他妈当自己哈士奇啊。”唐宋愤怒的抱紧了折文樱,看着那只嚣张的头狼。 “伏斯,洛哒!”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喊叫。狼群像是触电一样,一瞬间向来的地方跑回去。唐宋先是一愣,转而大喜:谢天谢地,刚刚那个声音把这群狼吓走了。 谢天谢地,千万别又是个什么怪物…… 唐宋望着那漆黑中渐渐浮现的身影,等到那身影逼近,唐宋反而一愣――居然是一个人。 “汉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一身熊皮,头上顶着一只虎头做的帽子,腰上缠着的是一张完整的狼皮。这人满脸胡须,看不清五官,手里还持着一把生满锈的夏人剑。唐宋愣愣的在心里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人猿泰森?难道他是食人族? “汉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人见唐宋不回答,有些不悦的又问了一遍。 “我是从银州来的。”唐宋看了看他手中的夏人剑,说道“在下是李继迁大人的手下。” “银州的李大人?那就是朋友了”野人十分友好的单手抚胸行礼道“把利比力。” “唐宋。”唐宋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自我介绍,不过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把利比力咯咯的笑了笑指着唐宋和他怀里的折文樱说道:“兄弟,不要,害怕。我,不是敌人。受了伤,你们和我回我的家吧。那里有药物和美味的食物。” “多谢了,兄弟。” “洛克,挞!” 把利比力对着身后一喊,就看到之前的狼群乖乖的跑了过来蹲在他面前一副等待指挥的样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唐宋,把利比力憨厚的解释道:“它们是我的好朋友,能帮我们辨别方向。” 这时,狼群的后面,一头肥的像只小象一样的奇怪生物慢悠悠的晃了过来,狼群看到它,纷纷夹起了尾巴,嘴里呜呜着。黑被、黄腿、狮头、方嘴、吊眼、眉间有两轮金太阳,唐宋看了半天,奇怪道:“这是什么玩意?长这么肥。” “基阿鲁巴,我的好朋友。”把利比力摸了摸这只虎面狮头的怪物,在它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那怪物就低吼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把利比力看着唐宋,微笑道:“上来吧,基阿鲁巴会带着你前进的。” “基阿鲁巴……它是一只什么动物。” 把利比力想了想,回答道:“在你们汉人那里,应该称呼它为党项藏獒。” 生物史上的奇观! 党项藏獒,或许已经没人记得这只高贵的种族,因为它们已经灭绝了。它们曾经是世界上最大、最勇猛的藏獒,成吉思汗席卷世界时,亲自颁令征调党项人和党项人的猛犬军团作为北路先锋直逼欧洲。五万人的猛犬军团,打的整个西方找不着北。它们以敌人的尸体作为食物,铺天盖地,一路横扫。成吉思汗曾经感慨:“身经百战,雄当万夫,巨獒之助我,乃天之战神助我也。”后来,这些奋武扬威的属于喜马拉雅獒种的党项藏獒在故土之外杂交繁育出了著名的马士提夫犬,罗特威尔犬、德国大丹犬、法国圣伯纳犬、加拿大纽芬兰犬,它们后来都成为了世界顶级的大型工作犬。只是,他们的祖先,那些血统高贵,骁勇善战的党项藏獒,就在文革期间因部落战争而残忍地被人为的灭绝了。 在把利比力的帮助下,唐宋和折文樱暂时在把利比力的小屋安定了下来。不过,担忧着夏州战事的唐宋,开始打起了把利比力和他的狼群的主意…… ------------ 第九章 打草谷 更新时间:2014-03-31 “嗯唔,嗷呜,嗷呜嗷呜,嗯……” “呵呵,好痒啊,不要再舔了啦。” 默默的看着折文樱怀里抱着一只小狼崽,小狼崽亲昵的在她的脸上舔来舔去,玩的不亦乐乎。折文樱刚刚醒来时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这会儿反而专心致志的逗起了这小东西。 “色狼,从小一副狗样,长大了也不会是一只好狼。”这样想着,唐大官人又狠狠的咽下了一口熊掌汤。 把利比力为唐宋找来了疗伤的草药,又用木板和树枝为他处理了一下骨折的伤腿。暖洋洋的屋子里,火堆上架着一锅熊掌汤,唐宋和把利比力就一边喝着汤一边聊了起来。 原来,把利比力是党项羌人分支把力氏的族长。把力氏曾经是夏州拓跋思忠部落的附属部落,为拓跋族立过不少汗马功劳。黄巢起义时,拓跋思忠战死在渭桥,拓跋思忠的部族就由兄长拓跋思恭接手。黄巢之乱平定后,拓跋思恭受了朝廷封赏,然而把力氏族人却因为不是其旧部而被拓跋族的部落排挤出夏州。定难五州难有容身之处,于是,他们就在夏州与延州边境附近过起了深山老林的生活。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百年。 唐宋默默听把利比力讲完把力族的辛酸历史,也知道了如今的把力氏大不如前,只剩下五十多位族人,正处在灭族的边缘。至于把利比力能够命令群狼和党项藏獒的本领,据他所说是把力氏世代相传的一种仿生语言,能对狼群产生威慑力。那只叫做基阿鲁巴的党项藏獒,却是把利比力从小喂到大的同伴,倒和这驯兽语言无关。 “把利族长,现在局势不比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带着族人回去主上身边。”唐宋试探着问道。 “兄弟,我的确动过这种念头。”把利比力叹气道“我们把力族,是被放逐的罪人。因为我们祖先的疏忽,害的拓跋思恭大人战死沙场。说句心里话,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故乡。可是,现在的主上肯宽恕我们吗?我们自己也没有脸回去啊。” 唐宋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好兄弟,你放心。如今的主上李继迁大人,是个宽厚爱民的好主上,一定会接纳你和你的族人。只是夏州被宋国的将军抢走了,如今主上身在困境,十分需要帮助,把利比力兄弟,你愿意去为主上解围吗?” 把利比力顿时有些义愤填膺的将手臂放在胸前说:“把利比力愿意为主上上刀山下火海,赶走侵犯夏州的敌人。” 说罢,他感激的握住唐宋的手说道:“好兄弟,你是我把力氏的恩人,请为我们指引,让我们也能见到主上的荣光。” 唐宋发自内心的真的很想敞开怀抱喊一声:“神爱世人,世人爱我。”他同样握着把利比力的手,用力装出激动地样子说:“主上有你们的帮助,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天亮了。把利比力叫醒了熟睡中的族人告诉了他们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所有人都哭了,时隔百年,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回到家乡,不再流浪。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要帮主上先把敌人从夏州赶走。 把力氏的男女老少简单收拾了不多的家当,驱赶着上百头狼走在队伍前浩浩荡荡向夏州进发。唐宋担心着李继迁那边的形势,一路上愁眉不展。把利比力如今把他看做了救世主,亲切的问道:“兄弟是在为主上的事而担忧吗?” “是啊”唐宋叹气道“主上的军队已经没有粮食了,再打下去,士兵们都要饿肚子了。” 把利比力听完嘿嘿一笑,说道:“没粮食那为什么不去打草谷呢?” 打草谷?唐宋有些犹豫起来。 打草谷是辽军的专用词,说得简单些就是打家劫舍。靠着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来补充供给的方式,就是打草谷。羌人虽然不像辽人一样每年会定期到宋国边境打打草谷,但若是遇到天灾,粮食不够,他们也会动起打草谷的心思。 唐宋是个善良的人,哪怕他再怎么否定自己,掩饰善良,始终都做不到欺凌弱小的事。然而他同样明白,一方水土一方人,打草谷对于羌人来说再寻常不过。反复权衡之下,唐宋咬牙道:“这个罪名,不能落到大王头上,就由我唐宋代劳吧。把利族长,你可知道附近有哪些可以打草谷的村庄?” “兄弟,就由我来带路吧,这附近有许多肥美的田地,富裕的人家。他们的手臂抵御不了群狼,我们会大丰收的。” “把利族长,尽可能不要伤害他们性命吧。”唐宋叹道。 在把利比力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一个小村庄。这是一个面积还算不小的村庄,庄上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唐宋看着这个小村庄,不禁回想起当初的曹家庄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掠夺吧。”说完,唐宋转过身去,抓紧了自己的胸口。 狼群嗷呜的叫着,身着兽皮的把力氏族人同样嚎叫着冲向了村庄内。田地里耕作的村民顿时一脸惊惧,丢下手里的耕作工具逃回家里。狼群冲入了小村庄,扒在民居、大街上耀武扬威的嚎叫着。把力氏的族人野蛮的冲进一间间堆放粮食的小屋里,将粮食通通搬到村口的木板车上。 “那是我们要上缴给朝廷的粮食啊!” 终于,有暴怒的村民忍受不了这厚颜无耻的掠夺,抄着铁锹冲了出来。他的身后,他夫人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对着他的背影喊着不要。男人将铁铲奋力砸向一名把力氏族人,那身高力壮的把力氏汉子轻蔑的用棍子挡开,推得那男人一阵后退倒在地上。 “你们这群强盗,我和你们拼了!” 男人嘶吼着捡起铁锹又冲了上去,那把力族汉子不想再纠缠就闪到了一边去。不料动作稍微慢了点,脸上被划破了,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把力族的汉子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抓起那男人将他举过了头顶,一声大吼扔进了狼群中: “吃了他!” 狼群得到了指示,流着口水扑向了男人。几十头狼瞬间淹没了男人的身体,在男人的身上啃噬着,起初还能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后就只有殷虹的鲜血从狼群中流出。等到狼群散开,地上只剩下一堆白骨和碎肉。 “当家的……”女人流着泪,看着这一切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最后,猛地关上了门,从房间中爆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哭声。 “咚!” 站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切的唐宋,丢下手中的拐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不停的向村庄的方向磕着头。一旁的折文樱,怀中抱着只小狼,默默的跪倒了他的身边,安慰道:“弱肉强食,羌人向来如此。你……习惯就好。” “樱樱。” 折文樱一愣,等她反应过来,脸红着轻声道:“嗯?” “樱樱,答应我,等你怀中这只小狼长大,千万不要让他学会吃人。” “我答应你。”折文樱说完将头靠在了唐宋的背上,听着唐宋在那里抽泣。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也不动。 掠夺的成果是显著的。把利比力带着族人回来时,满脸的笑容。唐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故作镇定道:“把利族长,一共夺到了多少粮食?可曾伤人?” 把利比力满脸红光,像是一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一样抱拳回答道:“好兄弟,我们一共抢到了五百石粮食。有一个人试图袭击我族勇士,已经被我族勇士杀死。其他,没有伤亡。” “很好,把利族长,我会在大王面前为你多多美言的。粮食还不够,继续掠夺吧。” 就这样,在唐宋的指示下,把利比力带着族人又掠夺了四个村庄。打草谷的结果是,他们已经有了两万石粮食,足够李继迁的两万人吃上近十天了。唐宋缓和了一番心情,吩咐道:“粮食差不多了,把利族长,我们可以回去见主上了。愿你和你的族人成为主上面前最得力的勇士。” 把利比力欣喜地抚胸弯腰道:“多谢兄弟吉言,把利比力代表把力氏,绝不会忘记兄弟对我们族人的帮助。” 唐宋带着这些人与狼来到李继迁的营寨外,远远地看到有侦查的斥候,于是赶紧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上前道:“前方的勇士,你认得我吗?” “唐大人?”那斥候看清他容貌,连忙跑上来,抱拳行礼道“唐大人,主上和军师他们以为你遇到了不测,正在四处搜寻你。” 唐宋听完,长舒一口气道:“我还好,快领我们去见大王。” “他们是?”那名斥候脸色一变,看着唐宋身后的狼群和一伙野人警惕的问道。唐宋匆匆解释道:“他们是流浪在外的我族勇士,带我去见大王吧。对了,大王现在何处?” 顿时,那斥候支支吾吾的说道:“主上,正在主持监斩司马祭酒庞籍庞大人……” ------------ 第十章 定难的再统一 更新时间:2014-04-01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孙子兵法》。 如果唐宋回来的再迟一会儿,或许庞籍的项上人头已经落地了。大夏龙雀的刀面上闪着寒芒,唐宋突然的一句“刀下留人”,李继迁的刀刃在距离庞籍后颈一指前停住了。怔怔的看着唐宋,李继迁惊奇道:“唐宋?” 拄着根拐杖,唐宋苦笑着一瘸一拐走上前,按住了李继迁的刀刃,劝道:“大王,断粮之失非庞籍一人之过,万万不能怪罪于他。大王放心,属下已有决策可破夏州。” “若只是断粮失败,我自然不会斩他。”李继迁面如寒霜道“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他一把火烧光了粮食,如今就算我带兵打进夏州也只能和潘美老贼一起饿死在城内。” 烧粮?唐宋顿时一怔,忽的想起折文樱那句“他也不是好人,说不定也能想到那个办法”,转而看向庞籍,面色无波,不急不躁,仿佛他对自己的生死已然置之度外。唐宋摇了摇头,对李继迁说道:“大人错怪庞兄弟了,庞兄,你可是见断粮失败,不想粮食落入潘美手中,所以才纵火烧粮,想逼潘美和大王决一死战。” “唐兄见地果然不凡。”庞籍抬起头,眼神凌厉的说道“或许这样会害死许多人,但是早日结束战乱,能救更多的人。” 李继迁默不作声,唐宋忽然在他身前跪了下来,握着刀刃移到了自己脖子上。 “要说斩,大王其实最该斩的是我。大王,粮草有着落了,在下带着人去打了草谷,还杀了人。” “粮食有了?哈哈哈,好好,这下什么都好了。” 唐宋严肃的重申道:“大王,属下去打了草谷。” “你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啊。”李继迁赞许道,转而又问“诶,打草谷自然需要人手,先起来,告诉我是哪个部落帮的你?” 是了,西北民风一向如此,恃强凌弱本就是一中生存方式,认为有错的只有我自己。唐宋苦笑着站起身道:“大王可记得有一支叫把力氏的部落?” “把力氏?当初追随高祖,后来被逐出夏州的那一只?” “没错“唐宋解释道“帮助属下的正是这一族的族长把利比力,在属下劝说下,把力氏已经决定回归大王旗下,为大王效忠。” “好啊!”李继迁大喜道“他们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们。” “就在军营外等候。” 李继迁收起刀,回头看了一眼庞籍,大步走向军营外。 “你的人头我先给你寄下,自作聪明的人我不会留情。” 把力氏族人见到李继迁后情绪十分激动,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哭喊着主上。李继迁咋一见他们驱赶的狼群,也是一阵错愕,等唐宋解释过后,他转而大喜道: “驱狼驭豹之法在我羌人中失传了百年,想不到随着诸位回归还有重见天日的的一天,高祖他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再说夏州。潘美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纵横沙场三十余年,从未感到像今天这般耻辱。他上表朝廷请求发粮援助,然而官家让人流星马报信,只带来了两个字:退兵。 退兵。他在定难五州半年来的部署功亏一篑,他战死在定难五州的士兵白白牺牲了性命,征南唐、灭北汉,何时像今天这般屈辱。 “也许我老了,是时候该把大权让给年轻人了。”潘美自嘲着望向李继迁的营寨“可是朝廷又有哪个青年才俊能顶得住这猛虎一击?希望官家今后,不要所托非人。” 潘夙站在潘美身后,不忍心去打断这个老人的思索,直到潘美注意到他,这才拱手说道:“爷爷,已经让士卒们整理行装了,咱们晚上就能撤出夏州城。” “哎”潘美点了点头“虽说没能和李继迁小儿决出个胜负,不过大势所趋,这头夏州的野兽不久之后还是要被我大宋降服。夏州,终究难以起势。” “爷爷,城头风大,回去歇息吧。” “这趟回去,我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爷爷……” 潘美摸了摸孙子的肩膀,笑着说道:“不服老不行啊,连官家都看出我老了,我又何必霸占着军权不放?回去我就向官家告老还乡,做个富家翁安度晚年。”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想和李继迁再斗一次!”潘美这般想着,眼睛里又升起了熊熊的火焰。 “潘美的战书?我看看。”李继迁狐疑的从亲信手里接过信读了起来,半响,放下信愕然道: “潘美约我今夜在城外单打独斗,再战一场。他搞什么鬼?” 张浦出列道:“主上,属下猜想或许有伏,一定是潘美老贼的诡计,主上不必理会他。” 李继迁不乐意了,摆手道:“诶,能有什么诡计,再说有架不打还是我李继迁吗?” 是夜,李继迁如约而至。城门下,潘美一身金甲,长须在夜风中飘荡。影袭嘶鸣,似乎和主人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感到兴奋不已。李继迁身后没有一人跟随,而潘美身后的城墙上,守军也全部撤去了。 “潘美老贼,你的伏兵呢?”李继迁指着城墙上大笑道“我李继迁把项上人头给你送来了!” 潘美同样一笑说道:“杀你焉用设伏?” “你找我来打这一场究竟是有什么鬼主意?”李继迁佯作无奈道。 潘美提马上前,一边抡起大刀,一边喊道:“先打了再告诉你!” 嘴角上扬,李继迁大笑一声奔向前去。两刀相接,第一个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二人已经是第三次交手,早就熟悉了彼此的套路,再没什么好隐藏的。刀来刀往,横劈竖砍,五十个回合过去了,依旧不分上下。潘美刀法越来与凌厉,一改往日交手时的谨慎,反而屡次将李继迁逼入险境。李继迁心里大叫痛快,嘴上说道:“潘美老贼,早该这么打了,何必遮遮掩掩!” “你这小儿”潘美刀法不乱,应声答道“老夫刀法变化万千,岂是你能见识完的?” “嘿嘿,大言不惭。” 二人如此打了又是几十个回合,李继迁依旧越战越猛,潘美却以有些力衰。李继迁见状,猛地拨开潘美大刀,驾马后退三步。潘美喘了口气,傲然道:“李继迁小儿,你怯战了吗?” “潘美” 李继迁猛然间身上萦绕起一阵阴森的感觉,潘美看去不由浑身一颤。如果说之前的李继迁是头来势汹涌的猛虎,那这一刻,它更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鬼神。 “我接下来这一招从来没有人见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今天就让你来试试我这独门刀法“天罡地镗”!” 天罡地镗,成型于天罡刀法与八卦玄学,全式共八刀。每一刀,都给人以鬼神降临的感觉。潘美提高了警觉,不敢小看。李继迁猛然抬起头,诡异的斜着一刀砍来。 “不好!” 潘美急忙格挡,双臂一震,只觉得一阵剧痛,虎口似乎都裂开了。第二刀又袭来,李继迁陷入了一种与天地合一的武学境界,潘美心中已然没了战胜的信心。勉强挡下第二刀,潘美刚刚抬起头,李继迁的第三刀停在了距离他脖颈两指外。 “为什么手下留情?”潘美苦笑一声,问道。 “你是我李继迁见过的最能打的人。”李继迁收起刀说道“今日只是应你之邀前来切磋,我不是党项共主,你也不是宋国元帅。党项和宋的恩怨我们明日战场上见分晓。告辞!” 李继迁大喊一声,影袭绝尘而去,只留下潘美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喃喃道:“对不起啊,这个胜负结果,就留给你和我大宋的青年才俊吧。” 夏州回到了李继迁的手里,失去了潘美镇守的静州,见大势已去,乖乖的竖起了降旗。至此,定难五州大统,李继迁在西北站稳了脚步。他没有料到,就在昨夜他和潘美战的难解难分时,潘美的军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撤出了夏州。等到李继迁有所察觉,眼前只剩下一座空城。他着了潘美的道,却也避免了一场厮杀。 夏州,吉祥客栈。 “多吃点。”唐宋一边往折文樱的碗里夹着菜,一边嘱咐着。雪里蛆看看他,再看看脸色微红,默不作声的折文樱,顿时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小子你!” “你,闭嘴!”折文樱秀眉一蹙,斥道。雪里蛆赶紧缩起脖子,老老实实扒拉着碗里的饭。 “唐大哥”折文樱语气忽然又变的十分温柔说道“明天,我就要回府州了。” “嗯。”唐宋默默的低着头,轻声道。 折文樱咬了咬嘴唇,轻咛道:“你早日来府州,沐儿姐姐一直在等你。你……来时记得要去看我。” “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唐宋忽然笑道“折家小姐是被我拐来夏州的,不把你安全送回去,我如何放心?” ------------ 第十一章 府谷 更新时间:2014-04-01 无定河边。 如同第一次见面,唐宋恭敬的背着手站在李继迁身后,李继迁望着眼前的无定河,喃喃道: “此去府谷,你需多加小心。你现在是我的军师,代表着定难五州的利益,那折御卿少不了要为难你几句。” “多谢大王。”唐宋拱手道。 “两个月了啊”李继迁淡淡一笑,说道“想起你第一次站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出要助我成为西北王,我还有些好笑。一个汉人,逃难至此,不求苟存性命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唐宋走上前,和和他并肩而立,说道:“因为在下想要一顶足够强大的保护伞。” “我现在够强大了吗?” “很弱,和宋国比,弱爆了。”唐宋直言道。 “哈哈哈哈哈……” 李继迁爽朗一笑,拍着唐宋的胸膛道:“你比张浦有趣,那家伙从来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唉,我立足未稳,真不想让你离开身边。” “大王,在下心中有一事尚有疑虑”唐宋忽然皱眉道“在下觉得,张浦大人对庞籍的敌意有些太重了。” 李继迁自然知道唐宋的意思,于是说道:“我看得出来。庞籍用计太过毒辣,且深藏不露,张浦是担心他会成为我身边的奸佞。你放心,我会尽庞籍之才,用庞籍之长。” “如此,在下此去府谷,是不用担心夏州之事了。还有一事,那名拜龙教的刺客怎么处置还要大王自行定夺。” 深深一抱拳,唐宋对着李继迁严肃说道:”大王,我夏州的优势是民心,也希望大王充分利用这点,与周边部族交好。在下在府谷,会想办法说服折家与我夏州组成盟军。西北的势力太过分散,大王要做西北王就一定要整合好这些力量,届时宋国再想染指西北,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么大胃口。” “先生说的,李继迁记下了。”李继迁猛然朝唐宋一抱拳道“多多保重。” “大王保重。” 府州折家,在浩瀚的北宋王朝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的祖先,是匈奴鲜卑族折兰王,南北朝时折兰氏改名折氏,正式与中原融合。内屏中国,外攘夷狄,自唐以来,折氏数百年以来世居府州,为中原地区减轻了许多西顾之忧。宋初,永安军留后折德扆奉土归来,宋太祖赵匡胤嘉其忠义,效仿前朝许其父子兄弟相传,袭其世次。 与府谷临近的麟州,当时的麟州杨家也是世袭的地方藩王。杨家的家主,当时是杨信,即后世小说中的“火山王”杨衮。折杨两家互为犄角,共抗契丹,帮助大宋分担了不少压力。杨衮家有个自幼文武双全的公子,折德扆的女儿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美人,正好到了待嫁的年龄。两个老战友当下一拍即合,结为了儿女亲家。杨家公子和折家小姐喜结连理,这二人,一个是后世的“金刀令公杨继业”,一个是“金刀令婆佘赛花”,至于折姓翻译为佘,倒是后世误传。 折德扆死后,继承府州节度使、永安军留后的是长子折御勋。折御勋不同于他父亲对宋国的臣服,致力于府州的独立。恰巧赵光义有意削藩,把他的节度使给削没了。折御勋自那时就已经偷偷和弟弟折御卿私下规划府州的未来,然而一方面畏惧宋国的兵威,一方面忌惮当时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折御勋英年早逝,他死后,府州的第一把交椅,就交给了他弟弟折御卿。 折御卿的名声在历史上比折御勋还要有名。有这么一个典故:相传契丹大将韩德威,就是演义里韩昌的原型,纠集各族军兵自振武犯边,折御卿出战,把契丹打得大败,各族兵反水,只有韩德威侥幸逃脱。皇帝听到后对战斗细节很感兴趣,觉得我西北边防兵力不少,契丹怎么打进来的?又怎么败的这样快呢?问折御卿,折御卿回答说:“敌缘山峡小径入,谋剽略。臣谍知之,遣人邀其归路,因纵兵大击……”可见有勇有谋,“上嘉之”。第二年,御卿病重,韩德威乘机来报仇,折御卿抱病出战,记载极是感人:“御卿力疾出战,德威闻其至,不敢进。会疾甚,其母密遣人召归,御卿曰: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言讫泣下。翌日卒,年三十八。” 由此可见,历史上的折家将忠义可见一斑。然而唐宋的突然出现,会给这个家族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胡闹!胡闹!” 折御卿气急败坏的指着跪在面前的雪里蛆,痛骂道:“我妹妹年少无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李继迁跟潘美打的不可开交,她在夏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发兵夏州。” “大哥!冷静点,你让他把话说完。”折文芯皱着眉制止了暴怒的兄长,紧接着看向了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雪里蛆,斥道:“你这奴才,快说啊。” “是,是。折帅,四小姐,夏州那边这仗不是打完了吗?五小姐遣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信,他已经和李继迁的军师唐宋在路上了,预计不到两日就能回来。” “你刚才说和谁?”折文芯僵硬的笑着问道。 “是……是李继迁军师唐宋,就是宋国满天下找的那个。”雪里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感受到一股杀气。作为一个弱小的存在,雪里蛆对比他强大的生物有着敏锐的感觉,这种强大的气息前所未见,是从四小姐身上发出来的。 “三哥,发兵夏州吧。”折文芯额头青筋暴起,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转身离去。 折御卿心里大叫不好,连忙一边追去,一边喊道:“妹子,冷静,冷静啊!” “哈啾……” 去夏州路上的唐宋,在马上打了个响亮的打喷嚏,擦了擦鼻子喃喃道:“我总觉得有谁在背后惦记我。” 折文樱身上穿上了一身紫红色的新衣服,又恢复了和唐宋初见时的天真活泼,左手拿着一支山茶花,右手抱着那头小白狼,本就天生丽质的她又习惯性的粘着唐宋,搞的唐宋多次几乎把持不住。折大小姐倒是没有再暧昧的暗示什么,似乎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啊汪!” 小白狼忽然对着路边一声叫,唐宋吓得一个机灵,失声道:“我的妈呀,这小东西不会真的要变成狗了吧?” 似乎听懂了唐宋的话,小白狼颇为屈辱的看着他低声呜呜道。 “你才是狗呢。”折文樱白了他一眼,轻笑着抱紧小白狼,摸了摸毛说道“糖糖乖,不理这个坏人。” “等等啊”唐宋捏着折文樱的脸蛋儿奸笑道“你说这畜生叫什么名字?” “疼疼疼疼疼,放手啊!” “啊!” 唐宋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手背上留下了两条牙印。一条是折文樱的,另一条是小白狼糖糖的…… 折文樱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等回了府谷,我一定向母亲告你的黑状。” “你别说了行吗?”唐宋一副苦瓜脸摸着饱受摧残的手,说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 ------------ 第十二章 西北枭雄折御卿 更新时间:2014-04-02 府州治所府谷,西北一隅的僻静所在。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然而折御卿治下,府谷百姓国泰民安,百业兴旺,城内形势一片大好。进入府谷,折文樱不情愿的让唐宋把她抱下了马,嘀咕道:“结果在外面只玩了两个月,讨厌,怎么府谷看上去一点没变。” “我的五小姐呦”唐宋失笑道“难不成你本来打算失踪个两三年?” “嗯,就是。要不咱们回夏州吧,啊?” “别耍心眼了,回你家,没什么好商量的。”唐宋说完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牵着折文樱的小手,朝大街上走去,问她道:“话说,你家住在府谷何处?” “你直走就行了”折文樱嘟着嘴不情愿道“你看见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就左转,然后一直走看见卖包子的向右转,再看到一家卖烧牛肉的向左转,你去那个卖春卷的店里问老板怎么走。” 唐宋佯作生气的两只手又扯上折文樱的小脸蛋,说道:“耍我是不是?是不是?” “疼疼疼疼疼……你放手啊,我在府谷很有名的,你看人家都在看着我们。” 果然,唐宋抬起头,大街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各行各业的小商贩一言不发正死死盯着两个人看,一看唐宋注意到他们,这群人连忙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叫卖起来: “卖冰糖葫芦呦。” “刚出笼的包子。” 唐宋愕然的看着周围,这次轮到折文樱得意了,她嬉笑着捏了捏唐宋的脸说道:“嘻嘻,你懂了吧,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姑姑!” 一声亲切的呼唤,唐宋回过头来,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风风火火的朝他们跑了过来。还不待唐宋开口,那少年就憨厚的行了个大礼,而后忽然大叫一声,愤怒的指着唐宋还搭在折文樱肩膀上的手,喊道:“你这贼人!居然敢非礼我小姑姑,来人,给我打杀他!” “卖冰糖葫芦呦……” 无人回应,少年脸色大窘。折文樱轻笑着把手里的狗链子交给唐宋,摸着那少年的头说道:“惟正,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二哥呢?还有姐姐呢?” “小姑姑”折惟正一脸严肃的答道“我爹爹和老祖宗他们在祖宗祠堂请出了家法,说是要严惩小姑姑。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溜出来给你报信的。” 折文樱听罢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紧张道:“三哥要请家法?姐姐呢?姐姐最疼我了,她怎么不帮我说话啊?” 折惟正耸了耸肩说道:“四姑姑这两天都有点不对劲,好像在生谁的气。” “不行不行,我要先去找姐姐”折文樱慌张道“我可不想再吃家法了。” 说罢,他一把扯过唐宋的手,拉着他边跑边向后大声喊道:“谢啦,惟正,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你偷看王寡妇洗澡的事。” “卖冰糖葫芦呦……” “小姑姑,我恨你!”折惟正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跺脚道。 折家大院。折文樱拉着唐宋,贴在墙角忐忑不安的偷看几眼,对唐宋嘀咕道:“唐大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被我母亲打板子吧?” “我觉得,有些人是需要用暴力来教育的,比如你。”唐宋认真道。 “混蛋,不说了,跟我走。”折文樱又扯着唐宋一阵小跑,绕了一个大圈,二人到了一堵墙外。折文樱看了看三米多高的强墙,拉着唐宋衣角道:“你快跳过去,接着我。” “我……”唐宋无语,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无奈的偷了折家放在外面的几袋沙子,垫好以后,先举着折文樱把她放上墙壁,然后自己再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好笨哦,我奶奶都比你身手好。”折文樱坐在墙头上,晃着小腿嗤笑道。 唐宋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喘吁吁道:“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唐宋顿时吓得一抖跌下了墙,折文樱一惊跟着掉了下去,好在有唐宋这个人肉沙包在下面垫着,倒没有摔疼。 折文芯秀眉紧蹙,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敢翻折家墙头的小贼,正要斥责,可是看到折文樱的样子,愕然道:“小妹?”再看折文樱身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顿时,折家后院里杀气四溢,折四小姐小宇宙大开,冷声道:“是你!” “呃,姐姐。”折文樱趴在唐宋背上,不好意思的动了动,结果疼得唐宋一声闷哼。 折文芯对着折文樱斥道:“小妹,还不起来,在陌生男子身上蹭来蹭去成何体统,你不要嫁人了吗?” “哦。”折文樱吐了吐舌头,同情的看了眼唐宋,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折文芯默默走到唐宋身前,蹲了下去。 “好久不见啊,唐大人。” “呃”唐宋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苦笑道“是啊,折小姐,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啪!啪!啪!” 快速的三个耳光,唐大官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靠!双胞胎,妹妹是软妹子,姐姐居然是女汉子! 折文芯愤怒的抓起唐宋,将他顶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坏我折家大事,捉弄、辱我在先,轻薄、调戏我妹妹在后,下地狱吧,唐大人。” “姐姐。”折文芯何等聪明,一看姐姐似乎真的动了真怒,连忙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姐姐,他没有轻薄我啊,还有他哪里羞辱姐姐了,嘻嘻,别生这么大气嘛,人家好不容易回家了,你都不先和人家说话吗。” 折文芯叹了口气,松开手,放下了半死不活的唐宋,转而在折文樱头上敲了一记。 “哎呦,姐姐你干嘛。” “你呀,最调皮的就是你”两姐妹抱在一起,折文芯说道“你一声不响的偷偷溜走,不晓得家里人有多着急。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和孩子似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其实我看到惟正那小子偷偷跑出去给你报信了,只是没有拦他。放心,有我在,三哥不敢对你用家法。” 折文樱当下欢快道:“哎呀,真是太好了,那姐姐,我就先回你房间梳洗一下,等三哥气消了我再去找他。” “去吧。” 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唐宋,折文樱刚走又折返回来,扒着们看着地上躺着的唐宋想说点什么。折文芯顿时好笑道:“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他就是,你去吧。” 折文樱欢喜的哎了一声,溜进了房间。 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唐宋,折文芯挠了挠头叹气道:“本来只想吓吓他的,怎么这人真昏过去了。这下如何是好?他是李继迁的人,总得带他去见三哥。唔,拖过去?不成,他那么沉我哪里拖得动。诶,有了,我去找两个下人。” 其实唐宋哪里是真的昏死了,只是他担心霸道的折四小姐会继续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是以佯作昏死,实则偷听。当下听到折文芯的自言自语,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淡淡坐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四小姐美意,在下已经醒了。” 折文芯本来正在分神,忽然被他一吓,顿时又冷着张脸,说道:“看在李继迁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不过你也少在我面前出现。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三哥折御卿。” “多谢小姐了。”唐宋不敢再多嘴,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大堂,折文芯安排唐宋在座位上等待,自己绕向了后堂。不多久,唐宋就看到一个豹头环眼,身宽体胖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人身穿红袍,看了一眼唐宋,坐下问道:“你就是那个唐宋?” 唐宋干笑两声道:“想必一定是折帅,在下就是那个唐宋。” 折御卿板着张脸,倒像唐宋欠了他不少钱,唐宋暗叫一声不好,想必是折四小姐刚刚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折御卿又开口道:“在下正是折御卿。唐大人,我要先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妹妹,一路护送,但是你作为李继迁的军师,想必来我府州是有所图吧?” 图你妹啊,这人怎么跟个土财主是的。唐宋心里嘀咕着,嘴上答道:“折帅误会了,在下不是来图什么的,在下只是奉我家主上之命,来与府州交好。” “交好?怎么个交法?”折御卿笑道。 唐宋淡淡道:“我家主上如今一统定难五州,与宋国分庭对峙。然而主上也非好战之人,所以派在下来禀告折帅,定难五州希望和府州共弃前嫌,和睦相处,彼此相互照应。不知折帅的意思呢?” 折御卿眉毛一抬,瞪大眼睛说道:“李继迁好大的胃口,想要把我府州拉下水,助他反宋。若是宋国问罪起来,我府州必然少不了战乱。” 唐宋见用意一眼被看穿,当下直言不讳道:“折帅,当今天下,折帅想要偏安一隅真的还有可能吗?” “我无意天下,只想保住折家的基业,如何不可?” “折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唐宋肃然道“赵光义的狼子野心折帅比我清楚,如果折帅肯献上土地,举家迁入开封府,下半生过着被监禁的日子还好,否则……岂不见东汉刘景升?” “好快的一张嘴”折御卿笑道“本帅今日就跟你论论这个理。” ------------ 第十三章 合纵 更新时间:2014-04-02 “小妹,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那唐宋动心了。” 折文芯的闺房之中,折四小姐紧张兮兮的看着妹妹问道。这两个相貌一样,天生丽质的女子坐在一起,也是一道活色生香的风景。折文樱大窘,不自然的晃着腿说道:“可能……是吧。” “我的天。”折文芯抚着额头说道“你怎么会对这种人动心呢?他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吗?” “哪有!”折文樱不乐意道“他帮李继迁收复定难五州,赶跑了潘美,他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折文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折文樱倔强的样子,叹气道:“罢了,你告诉我你们两个到什么地步了?” “别提了,他好像根本对我没感觉”折文樱垂头丧气道“我大着胆子暗示了他好多次,可他就是装作没看出来。” “放肆,我妹妹国色天香,他一个混小子还敢看不上你。我……” 折文樱情绪顿时有些低落,扯着折文芯的袖子说道:“姐姐,其实唐大哥说他有喜欢的人……” 再说唐宋那里,他帮折御卿分析了天下的形势,又分析了一番西北的局势,好说歹说总算让折御卿动了点心思。折御卿带着一丝犹豫,最后说道:“不如这样,我想请你们主上来府州一聚,听说李节度酷爱射猎,我府谷有一处极好的狩猎场,不知唐大人以为呢?” 唐宋顿时失笑道:“折帅此言差矣,定难五州立足未稳,主上岂可轻易离开。这样,银州外围也有一处大的狩猎场,不知折帅可愿去那里和主上一叙?” “哈哈哈,罢了罢了,这件事容后再提吧。唐大人风尘仆仆赶来,在下招待不周,有失礼节。今日天色不早,我为唐大人安排住处,大人好生歇息啊,哈哈。” “那么有劳折帅了。”唐宋无奈,见折御卿拿不定主意,也不好再缠着他,猛然间想起一事,这才拱手问道“折帅,请问贵府是否寄住着一位段沐儿姑娘?” “段姑娘?”折御勋皱眉道“段姑娘是我的贵客,不过她前日忽然向我告辞,不知有何要紧事,不过并未带走行李,想必几日便会。” 唐宋大失所望当下又拜谢道:“如此,在下谢过了。若是段姑娘回来,还请折帅知会在下一声。” “不知唐大人和段姑娘是……” 唐宋轻笑道:“实不相瞒,沐儿正是在下未过门的娘子。” “呃……”折御卿一阵错愕,拱手道“本帅省的了,唐大人走好。” 送走了唐宋,折御卿呆呆的坐回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当初海蟾子道尊驾临时,将这位段姑娘送到了他们折府。海蟾子曾说过,这位段姑娘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而段姑娘的相公则是海蟾子的有缘人。今后有一天那有缘人会来府州接走她,那人来时会给府州指出一条明路。难道海蟾子说的就是这唐宋? 折文芯失魂落魄的刚从闺房出来,恰巧准备来这里看看他们商议的情况。见只有折御卿一人,顿时好奇道:“哥,那唐宋呢?被你打发走了?” “是啊”折御卿苦笑道“本来还打算按你说的给他个下马威,可这小子一张嘴太利,我说不过他。而且,四妹,你先坐下。” “嗯?”折文芯狐疑的坐在了折御卿的身边。折御卿顿了顿,说道:“妹子,刚刚这唐宋告诉我他是那位段沐儿姑娘的相公。” “这个……小妹也是刚刚知道的。” 折御卿瞪大双眼道:“你怎生知道的?妹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海蟾子前辈的预言吗?” 折文芯咬着嘴唇,半响默默叹气道:“哥,现在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咱家小樱樱看上那唐宋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唐宋迷迷糊糊中就被敲门声吵醒了。心里一百个不爽的打开门,就见两个折御卿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外,打招呼道:“唐兄弟,早啊。我府上准备了早餐,唐兄弟不嫌弃就一起来吧。” 这怎么才一晚上就从唐大人变成了唐兄弟?折御卿在打什么鬼主意?唐宋心里想着,嘴上应道:“多谢折帅好意,容在下穿件衣服。” 匆匆套上一件外套,拿起唐宋一边向外走,一边咧着嘴笑道:“折帅,请。” “呃,唐兄弟,你的裤子似乎穿反了……” 唐宋大窘,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尴尬的穿好裤子。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唐宋住的地方是折府专门招待客人的厢房,离进食的大厅还有一段路,中间要穿过一段花园。唐宋一边走着,一边伸了伸懒腰,对一旁的折御勋说道:“折帅,贵府还真是豪华气派啊。” 折御卿顿觉十分有面子,当下答道:“哪里哪里,唐兄弟过奖了。” 又走了一会儿,二人面前迎面而来一位鹤发童颜的小老头。那老头脸上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皱纹堆起来像是包子的褶。唐宋道他是折府的老一辈,于是也友好的向他笑着。没想到老头走得慢,一直盯着唐宋笑,全方位的打量着他,看的唐宋浑身不自在。折御卿干笑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咱七舅老爷。” “哦,哦,失敬失敬。” “小伙子挺文气,御卿,小樱子眼光不错。”七舅老爷又笑了笑,这才大步飞快的走了。 唐宋干笑一声,陪着折御卿继续往前走。不曾想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太太。老太太拄着根拐杖,脚下生风,一瘸一拐的倒也不慢。唐宋本来腿就刚好,看着她这幅样子,脚下一抽搐,也跟着瘸了起来。 折御卿赶忙又干咳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咱三姑姥姥。” “呃,啊哈,失敬失敬。” 那位三姑姥姥一边围着唐宋看,一边嘀咕道:“死老头比我老太婆走得快,不等我。”看了几圈,把唐宋看的快要发毛了,老太太这才满意的来到折御卿面前小声道:“娃是个好娃,就是腿脚咋跟俺老太婆是的不利索?行了,我去找你七舅老爷那糟老头子。” 折御卿尴尬的朝唐宋再笑了笑,做了个请,二人继续走着。 接下来,唐宋在折御卿的带领下,相继见到了折府的大姑婆、小姑妈、二大爷、四舅老爷、小姨妈一大堆相干不相干的人。唐宋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说道:“折帅……贵府还真是人丁兴旺啊。” “啊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折御卿抬着头,扣了扣自己眼角,没好意思扭头看唐宋。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总算到了大堂。唐宋看了大堂内顿时脚下一软。妈呀,怪大的桌子围了四五十个人,这真是在吃早饭。唐宋从人群中看到了折文樱,小姑娘低着个头,脸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 “坐。” 折御勋招呼着唐宋坐下,一群人呼的一声如同山呼海啸集体转移,把折文樱身边的位子给空了出来。唐宋只能傻乎乎的笑了笑,坐下去友好的向折文樱小声道:“折姑娘,早啊。” 折文樱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触电一样,浑身一哆嗦,连忙拿着筷子挡住脸小声道:“求求你,今天别和我说话。别问为什么,我明天再告诉你。” “呃……”唐宋愕然。 人坐齐了,就开始上菜。这边上着菜,这边折御卿又开始介绍起来:“唐兄弟啊,这位是咱九叔,这是七叔,这位是三叔,还有这边,这是二舅妈,三舅妈,四舅妈……” “哇啊,哇啊……” 一个小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再看抱着她的那位老人腿上还被尿湿了一大片。 折御卿又指着那婴儿说道:“这是咱小姑奶奶。” 唐宋听得晕头转向,完了,一个一个的点着头,问着好。完了,唐宋对折御卿拱手道:“折帅,贵府的早饭还真是丰盛,啊啊,热闹啊。” 一众七大姑八大姨个个尴尬的笑了笑,等早饭端上来,众人匆匆扒拉了几口,一个个告辞了。这是,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忽然跑进大堂,奶声奶气的喊道:“爹爹,小姑父呢?让我看看小姑父长什么样!” 折御卿捂脸,尴尬的闷声道:“惟昌,闭嘴!” “哦!”唐宋恍然大悟,转而对折文樱说“你家人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不是,相公?也不是,郎君!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郎君了?” “扑!” 折文樱羞愤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跑回了闺房,留下一脸错愕的唐宋呆呆的坐在那。折文芯狠狠的瞪着折御卿,似乎怪他这个大嘴巴才一天时间就把这事捅的折家男女老少都知道了。 折御卿不敢再去看折文樱,最后只好憨笑着看向唐宋道:“唐兄弟,我想好了,就按你所言,去银州和你家主上相见。” “呃,折帅,那在下先谢过了。”唐宋被折御卿这两天的大变脸雷的里焦外嫩,不过既然目的达成,那还多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各位,码字有点慢了,传的慢了点) ------------ 第十四章 定国十策 更新时间:2014-04-03 折御卿热情的答应了唐宋的请求,紧接着却下起了逐客令。不过,他倒是出于私心。折大帅铁了心要帮自家妹子傍上唐宋这课前途不可限量的大树,那自然就要先想办法拆散唐宋和那位段姑娘。他折家的女子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等事成了,让唐宋把那位段姑娘纳做偏房便是了。 刘海蟾的有缘人,说不定这唐宋以后也会成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呐。折御卿这样想着,更是一刻也不敢留唐宋,当天下午就帮他收拾停当了行李,找了匹好马,送上了回夏州的路。 唐宋那叫一个郁闷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像这位折帅忽然非常期待着和夏州的合作。无奈,唐宋只好拜托折御卿,一旦沐儿回来,务必要报信给他。折御卿奸笑着应了下来,看他这副样子,唐宋心里犯起了嘀咕,却实在想不通他打的什么主意。 出了折府,唐宋推辞了折府百十号人的送行,带着折文樱自己向城外走去。唐宋叹了口气,他隐隐猜到了折府的意思,可是折御卿他们究竟图他的什么?非要把折文樱这只小绵羊送到他这只狼的身边? 唐宋看了看马上的折文樱,自从昨日过后,二人倒是头次相见,折文芯紧紧地握着缰绳,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着折文樱扭扭捏捏的样子,唐宋不禁感到好笑,随即说道:“折姑娘,你背上有一只虫子。” “啊!”折文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马背上猛地一抖,费力的扭头看向自己的背。待到她看到唐宋坏笑的样子,顿时小脸羞红嘟着嘴,拿手中的马鞭轻轻在唐宋身上拂了一下,嗔道:“你又戏弄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宋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折文樱的陪伴。这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总能让唐宋那颗冰冷的心加速。然而越是如此,他心中对沐儿的歉疚就越深。或许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极为正常的,然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唐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出轨的丈夫,那种负罪感缠绕着他让他心烦意燥。折文樱没有错,她只是暗暗向自己吐露了芳心。错就错在,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古代人。 唐宋温柔的对着折文樱笑了笑,忽然,他蹬上了马,一只手接过缰绳,另一只手悄悄从身后搂上了折文樱不堪一握的纤腰。顿时折文樱一声轻呼,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不自然的扭动了一番,反而和唐宋贴的更紧了。 这是唐宋第一次主动向折文樱表达暧昧,他轻声在折文樱耳边说道:“樱樱,坐稳点。” “嗯。”轻轻应了一声,折文樱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嘴角挂起了甜甜的笑意。 一路无话。唐宋赶回夏州后,径直走向议事厅找到了李继迁。李继迁莫名其妙的看着唐宋身后的折文樱,盯着唐宋问道:“这才过去几天,怎生这么快?莫不是路上遇到些麻烦,你又折返回来了?” “大王,在下已经去过府州了。”唐宋干笑一声道“不过只住了一夜,折御卿便打发我回来了。折御卿要我回来禀告大王,约大王半个月后在我银州狩猎场一起打猎。” 李继迁眼中顿时大放异彩,欢喜道:“折御卿肯来银州见我?好哇,唐宋,你是怎么劝动他的?” 唐宋苦笑着答道:“主上,实不相瞒,我什么都没说,折御卿直接就应了下来。” “呃。”李继迁也有些想不通了,这时,他猛然想起唐宋身后的折文樱,向折文樱做了礼问道:“折姑娘别来无恙。不知姑娘怎么又回了我夏州?” 折文樱哪里好意思回答他,唐宋连忙拱手说道:“大王,折姑娘只是作为在下的好友来夏州游玩,额,大王不要多想。” “哦哦,我懂我懂”李继迁大笑道“行了,你这一路辛苦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我叫人帮你准备接风。”说罢,李继迁又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折文樱,含笑而去。 待到李继迁走后,折文樱款款走到唐宋身边,哼了一声道:“李继迁这个大棒槌,也不帮我安排住处,明显是把我当成你的女眷了。” “我的女眷?”唐宋嘿嘿笑着回过头来说“看来大王有心了。折姑娘,在下有梦游的习惯,晚上你可要关好门窗啊。” “谁怕你。”折文樱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外面,怀里抱着的小狼还附和着嗷呜了一声。 当夜,西夏馆,夏州的在民间所设专供官员、富绅享乐的公馆内,李继迁与张浦、庞籍、李大信等一众夏州官员坐了满满一桌,为唐宋接风洗尘。折文樱说自己只想睡觉,于是唐宋也没有带她赴宴。如今,唐宋是李继迁眼下的大红人,一众官员纷纷有意讨好巴结他,不停向他敬酒。只有庞籍坐在角落,默默自斟自饮。 李继迁倒了一杯酒,大咧咧的拍着唐宋的背对众人说道:“你们别看我是个好勇斗狠的武人,我有识人之才。小唐第一次见我时,我一眼就看出他一定就是我得力的勇士。别看小唐手无缚鸡之力,可他有大智慧,屡出奇计,还帮拉拢了府州的支持。你们说,该不该敬酒?” “是,是。主上慧眼识英雄,唐大人年轻才俊,实乃我等榜样。” 唐宋苦笑着又饮下一杯,偷偷看着李继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功高盖主,难保不会令其心生忌惮。李继迁又喝下一大碗酒,兴奋地说道:“我告诉你们,还有让我更有面子的!小唐这次去府州,已经和折家五小姐结为连理,哈哈哈,我的手下娶了折御卿的妹妹,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李继迁一定对自己生疑了!唐宋猛然一滞,心中暗想:想必李继迁是见我和折家走的太近,担心我会倒戈,我要想办法除去他的疑虑。 唐宋笑眯眯的端起酒向李继迁敬道:“大王,在下能有今日全靠大王赏识。如果没有大王一统定难五州的壮举,折御卿哪会主动向咱们示好?因为有大王,在下才有了一席立足之地,这杯酒我敬大王,祝大王武运昌隆。”说罢,唐宋将手中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李继迁满脸通红,似有几分醉意,听罢唐宋所说也未言语,抓起碗将酒一饮而尽。末了说道:“小唐足智多谋,忠心可嘉,张浦没有看错人,我也没有。” 坐在他正手边的张浦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李继迁对唐宋的疑虑已经消了许多,不会寒了这位有功之臣的心。 “你们先吃着。”李继迁忽然站起来,抓着唐宋和张浦的手说道:“喝了不少酒,两位随我一起去趟茅房。” 唐宋与张浦面面相觑,站起来跟着李继迁走出去,三人进了茅房,李继迁脱下裤子小解,等完事以后发现唐宋二人还想木头一样站在那,顿时笑道:“两位,虽然这里臭气熏天,不过却是个商量对策的好地方。” “主上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说。”张浦淡淡道。 李继迁眼神凌厉的看向唐宋,厉声道:“我想称王。” 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二人,李继迁咬牙道:“我既然不做宋朝的官,祖辈世袭的官职自然也就不算了。如今我在定难五州除了个党项共主的身份,再无名无分,我想称王,告诉赵光义和全天下:我李继迁是西夏的主人!你们觉得可行吗?” 唐宋沉默了,张浦先是皱眉,继而说道:“主上,在下认为不可。” 张浦低沉的说:“主上如今并没有能够抗衡宋国雷霆一击的实力,贸然称王,恐会招来赵光义的大兵犯境。在下这些日子为主上想过一些计划,如今正好相告。在下认为,主上应该暂避锋芒,安立室家,联络毫右,待到兵精粮足再卷甲重来。” “太慢了。若是如此,我还要忍气吞声多少年?张浦,我不想再等了。” “大人”唐宋打断了李继迁。他要再一次为李继迁出谋划策,而这一次,将关乎整个西北的未来。 “我说过要助大王成为西北王,既然大王如今心意已决,在下唯有不遗余力成全大王。在下这里有十策:第一,大王要称王,必先与周边修好,联合麟、府二州,共抗大宋;其二,如今大王的军队太少,流落在外的党项族部落其实是一股被忽略的势力,大王是党项共主,应当与这些部落交好,渐渐招安;其三,欲要成事,须得成事之人,大王应广布招贤令,征集人才;其四,有了人才,还应有完善的结构。夏州官员组织松散,立国之后,必须有严格的权利划分,这点可以效仿宋国;其五,夏州四战之地,不适合做国都,其余几州亦各有短处。在下认为,灵州深居西北,有贺兰山守护,是个建都的好地方,大王应先拿下灵州做国都;其六,宋国缺马,不善马战,大王应鼓励治下牧马,也为今后可能要对抗辽国做准备;其七,如今大辽与大宋势同水火,大王应遣使入辽,争取辽国的帮助,牵制宋国;其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有了前车之鉴,大王更应该致力发展农业;其九,神臂弓威力巨大,是我夏州最大的杀器。大王应设下专职机构,批量生产,以备战争之用;其十,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家在夏州有着极强的民心,在其他几州却不同。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在下建议今后两年内,大王可陈兵境上,只守不攻,养精蓄锐,发展民生。这十条计策,是在下日思夜虑所想,望大王好生斟酌。” 李继迁怔怔的听完唐宋所说,猛然一声大笑,说道:“好啊,原来你早就在为我称王做打算了。” “是在下自作聪明了。” “哈哈,你说,我若建国该取个什么国号才好?” 唐宋略一思考,微笑道:“西夏。” 后世传承了三百多年的西夏帝国,就这样在一间普通的茅厕里定下了它未来的命运。 ------------ 第十六章 三王聚会 更新时间:2014-04-03 狩猎,是古代最常见的娱乐项目之一。诗经三百零五首,其中有二十二篇是反映古人狩猎生活的。狩猎起初是先人们赖以生活的生存方式,和农耕、游牧是一样的。后来,狩猎不再只局限于猎人,渐渐成为上层阶级也十分酷爱的一项运动。唐代大诗人王维就曾写下一首描写狩猎场面和过程的诗《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除了王维,李白、杜甫两位大家也曾写下和狩猎有关经世流传的名作,连唐太宗李世民当时都写过一首《出猎》。贵族的狩猎不同于百姓,他们的主要目的在于健身和娱乐,而非所获猎物的多少。贵族们带着极大的阵仗出猎,只射回几只野鸡野兔也是常有的事。 以上这些描述与李继迁无关。李继迁爱好狩猎在整个定难是出了名的,每逢出猎,李继迁必然是一身戎装,背弓搭箭,骑上爱马影袭在山林间如同一只猛虎往来呼啸。但凡被李继迁盯上的猎物,绝不可能活过两箭。李继迁狩猎的乐趣在于和野兽的搏斗。他对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没兴趣,专找熊瞎子、老虎这样的大家伙。曾经有一次,李继迁在追赶一只野熊时被绊下马,他徒手与那只野熊搏斗了半个时辰,最终将野熊的尸体带了回来。当时李继迁年仅15岁,整个党项部落的人都震惊了,其父李光俨更是对其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银州狩猎场,李继迁张弓搭箭,瞄准了一只急速奔跑中的小鹿,猛然间他睁大双眼,将箭射了出去。箭矢正穿过了小鹿的后臀,那小鹿一瘸一拐的走了几下倒在了地上,接着便一动不动。 “好箭法!”折御卿笑着提马转到与李继迁并排,赞道“这精准的箭法,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 “折帅过奖了。”李继迁淡淡一笑,将弓箭挂在马上说道:“论箭法,继迁小胜一筹,但要论起枪法,还要数杨刺史的枪法了。枪乃百兵之王,杨兄祖传的杨家枪,更是枪中之王。” 李继迁说罢,就见折御卿的另一边一人笑着提马上前,看向他道:“继迁兄谬赞了,说来惭愧,小生的枪法比之父亲与叔父差的不止一筹。” 这名说话之人,年方二十几岁,与李继迁相差不多,但其膀大腰圆,看上去比李继迁胖了许多。此人正是杨重勋之子杨光,现任麟州刺史。麟州杨家是从祖辈杨信开始世代为麟州之首。杨信生有两子,长子杨重勋在其死后继任了麟州的军事大权,次子杨业早年被寄送跟随北汉领导人刘崇。杨重勋在父亲死后也曾短暂归附北汉,后来北宋建立他又归于北宋,帮助宋国抵御北汉。因此,杨重勋与杨业兄弟二人也在战场上结下了恩怨,杨业负气不愿认这个大哥。直到公元975年,杨重勋病死,杨业才后悔不已。杨重勋死后,其子杨光改任麟州刺史,对宋国的统治逆来顺受。 李继迁没想到折御勋此次前来,同行的还有这位杨光杨刺史。好在唐宋与他随行,给他使了眼色,要他不必多虑按计划行事。李继迁、折御勋、杨光,麟、府和定难三家的最高领导人齐聚,他们的背后后,是拓跋思忠、折兰王、鲁国公杨信三位传奇人物的旗帜,这场狩猎与其说是狩猎,倒不如说是三大势力的秘密会见。 折御卿骑在马上,三人中数他最为年长,此次来银州前,他先去了趟麟州,向杨光阐明了一同会见李继迁的想法。麟府二州向来同气连枝,当下一拍即合结伴而来。折御卿骑马夹在李继迁、杨光二人中间,倒像成了主人翁。他看向李继迁,微笑道:“听说李留后最擅狩猎,不知留后猎过最大的猎物是什么?” “猎物嘛”李继迁嘴角上扬,朝着身后说道“我猎过最值得骄傲的猎物,就是我的军师张浦。” 身后,人群中的张浦闻言不卑不亢淡淡的拱了拱手。 折御卿也回过头来,有意无意道:“在下其实也爱狩猎,奈何力不从心,想要猎杀虎狼,又担心被反噬,一直希望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帮助在下,如今看来留后就是那位老道的猎人。” “经验丰富不敢当。但继迁从未怕过虎狼,再凶猛的野兽,敢在我面前逞凶最后都难逃一死。” 折御勋默默点了点头却听李继迁又说道:“不过在下再不怕虎狼,也毕竟力量有限。若是能得到几位与在下一样胆大包天的猎人同行,在下说不定就有胆量在这丛林里与猛虎一决高下,称王称霸。” 称王称霸!折御勋与杨光听罢身体同时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李继迁好大的野心,难道他现在已经有了称王的打算? 折御卿顿了顿,严肃道:“李留后,猛虎性情暴躁,称王称霸可不是随便说说。” “折帅,咱们不打哑谜了,在下就是打算要在他赵官家眼底下称王称霸!”李继迁直视着折御勋,坚定道。 折御勋心中苦笑,本来还打算留一步余地,如今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李继迁称王,猛虎身边岂容他人酣睡?麟、府二州如果不肯合作,只怕到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继迁兄。”杨光忽然开口道“既然继迁兄有如此宏图大志,敢问可有具体决策?”{ 李继迁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唐宋,说道:“决策是有,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二位。二位至今可还没给我李继迁一个准信呢。” 妈蛋,拼就拼了。折御卿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唐宋,咬牙掏出一支箭握在手中道:“我折御卿代表府州愿与李留后共进退,今后有违此誓,如同此箭!”说罢,这个豹头环眼的折大帅一声大吼,手中使劲,只靠掌心的力量就将箭折成两截。 杨光见折御卿已经表态,便也不再犹豫,同样掏出一支箭道:“杨光愿率我麟州三万将士为今日大业全力而为,如有违约,如同此箭。”收起箭断,可见心意已决。 李继迁微微一笑取出一支箭矢,拿在手中道:“李继迁以我李家的名义起誓,与折帅、杨刺史共进退,对抗宋国的狼子野心。如有违约,如同此鹿!” 李继迁话毕,手中箭矢掷出,眨眼间三十步以外一只小鹿应声而倒。折御卿、杨光一边暗暗佩服李继迁的武功,一边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夏州已经团结在一起。赵光义,你在害怕吗?” 李继迁抬头望着天空,眼中尽是一片期待。 汴梁,开封府南衙。 程德玄一脸平静的端坐在赵廷美的位置上,端着杯热茶,细细品了一口。 赵廷美跪在他面前,背后被四名持兵器的士兵顶着脖子,双手被缚,眼中尽是怒火。 赵廷美挣扎着,在地上嘶吼道:“我要见官家!我要见二哥!程德玄,带我进宫,我不信!二哥不会这么对我!” “死心吧,魏王”程德玄面不改色的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抬起赵廷美的下巴,阴狠道“你以为官家还会见你吗?” “官家对你的野心,心里一直清清楚楚。本来惩办了卢多逊,以为你会收敛起来,没想到还是不知悔改,唉,魏王啊,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什么?”赵廷美愣道。 程德玄清了清嗓子,怜悯的看向他:“没什么。以后你就在西京做个闲散王爷吧。哦,不,以后你就不是王爷了,应该称你涪陵县公。” 赵廷美脸色发白,程德玄看他的样子反而越说越有兴致:“等过个两三年,随便帮你编个理由,送你归天。那时官家自会原谅你的罪过,恢复你的爵位,官家也能落个好名声。” “我不反了!不反了!求求你,程大人,让我见官家,让我见官家!别走!” 程德玄嘴角带着冷笑,不顾身后赵廷美的呼喊,径直走出了南衙。 拜龙教内,金狐狸已经狼狈的逃了回来。拜龙教主没有多说什么,挖下了他的一只眼睛作为惩罚,随后吩咐他好生休息。等那拜龙教主一走,白马便跟着进了金狐狸的房间,看着如今金狐狸的凄惨相,抱着双臂皱眉道:“狐狸,你这次去刺杀他,究竟是怎么落进了那人的圈套?” 金狐狸回来后就变得比之前沉默许多,如今见到白马发问只是冷冷回道:“技不如人,暴露了踪迹,被李继迁生擒。靠你那老相好大发慈悲才留了条小命。白马,我劝你最好别再想那人了,他现在身边跟着府州折家的五小姐,风光的很” “下次应该让教主撕烂你的嘴!”白马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金狐狸看着她的背影,一阵苦笑。 汴梁河畔,夜风凛凛。白马换回了一身女子的装扮,坐在河边怔怔的出神。 “或许你真的忘了我这个故人也好,这样说不定能断了我心中的烦恼。我们快要相见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从我刀下逃脱呢?” ------------ 第十七章 王不留行 更新时间:2014-04-04 公元982年10月,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西夏天道元年,李继迁的大夏国在夏州成立。又因其地处西北,宋人称之“西夏”。李继迁奉天承命,自号为“西夏霸王”,定都灵州。传承近三百年的西夏王朝,因为唐宋的乱入,提前了整整56年,迫不及待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严格说起来,李继迁如今只是称王,尚未称帝,西夏是比大宋低上一级的。但是这里是西北,党项人的天下,你若问起他们谁是这里的官家,他们一定会骄傲的告诉你:西夏唯一的官家就是党项人的主上李继迁! 李继迁反复和张浦、唐宋商议之下以唐宋的“定国十策”为本,创立了一系列律法和政策,西夏党项人民的生活也开始渐渐走向正轨,于是李继迁渐渐把目光投向了孤立无援的灵州。西夏立国了,国都灵州却还在宋人手里。李继迁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他与折御卿、杨光通过消息后,以破丑重遇贵为先锋,亲率两万大军向灵州进发。 灵州知州王继宣也是个见风倒的主。他早年在开封府任职时因为犯下了些错误,考评被监察官给了个大差评。于是,这位可怜的王大人被发配到这蛮夷之地当了个窝囊知州劳动改造。本想着洗心革面委屈个四年就能回到开封府,不曾想他好好的知州当着,灵州莫名其妙就被李继迁当了都城。强盗啊!王继宣心里暗骂着,桌上降书却已经写好了。开什么玩笑,灵州治下十九县,总共兵力三万不到,潘美的五万大军都奈何不了李继迁,难道靠他王大人就行。投降,投降,赶紧送降书,王继宣招呼自己的使者带上书信,马不停蹄的赶去夏州送信。 李继迁的军队还没出发,灵州的降书已经到了。合上书信,李继迁摇着头对张浦说道:“这个王继宣,还真是软骨头,他不但拱手让出灵州,还自己肃清了不愿意追随我的将领,赵光义真是不会用人啊。” 张浦拱手笑道:“大王,对我们来说,他却是十分识时务。” “嗯,那就给他回信,掉他来夏州任个差事,咱们过几天就去灵州。” 三万将士齐解甲,李继迁不费一兵一卒接手了灵州。王继宣诚惶诚恐的接待了这位西夏霸王,当日就收拾了家当,逃一般的赶去夏州赴任了。李继迁改灵州为西平府,建皇城,立文武班,效仿宋国三省六部制。设议事堂,由张浦任宰执。李继迁自任定难军总指挥使,弟李继冲为副指挥使,知银、静二州事。破丑重遇贵总领禁军,庞籍为西平府尹。 而唐宋,则被李继迁留在了夏州,任夏州知州及都指挥使,军权政权一把抓。 李继迁这么做是听了张浦的意见。一方面,夏州是西夏的命门,需要一个有能力、放的过心的人去镇守。另一方面,唐宋屡立战功,官位节节高升,不少官员都起了攀附之意。未免君臣失和,所以不将唐宋调入朝中,而是充分给予大权,在外为李继迁排忧解难。夏州民心稳固,唐宋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兴不起风浪。 回夏州的前一天,唐宋参加了朝政。原灵州官府暂时作为了临时皇宫,李继迁一身黄袍,头戴冕旒,端坐在百官之上。先是从府州、麟州来的使者带来了折杨两家的祝贺,紧接着西夏的文武官员一个个上前赞颂李继迁的文功武德。李继迁难以适应这种场合,在位子上如坐针毡,托着下巴唉声叹气。最后他干脆站了起来,摆手道:“今儿个这朝政都两个时辰了,大家快回家吃饭吧。唐知州,你留下。” 百官一一告退。唐宋看着这群原本的乡野蛮夷之人穿上官袍不伦不类的样子。摇头暗笑道:夏国的路还很长啊,至少现在李继迁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厅内只剩下李继迁和唐宋二人,李继迁这才长舒一口气,把冕旒一摘,脱下鞋子,苦笑道:“小唐,这西夏霸王怎么做的这么麻烦,许多臭规矩,真是让人头疼。” “大王,如今刚刚立国,要想约束百官严谨认真,大王自然要率先做出表率。所以,辛苦大王了。”唐宋微笑着答道。 李继迁摇头叹气道:“西平府虽繁华,却终是不及夏州。唐宋,孤把夏州交给了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唐宋微微一笑,长鞠一躬。李继迁皱眉道:“这一别,怕是一年不能相见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孤的?” 唐宋看着李继迁,淡淡道:“臣喜欢讲故事,今日就为大王讲一个故事吧。” “大王可知道有一种草药名曰王不留行?传说当初西汉末年王莽、王郎率兵追杀主公刘秀,黄昏时来到一处村庄,对村民们扬言他们的主子是真正的汉室后裔,刘秀是冒充汉室的孽种,要老百姓给他们送饭送菜,并让村民腾出房子给他们住。这村里的老百姓知道他们是祸乱天下的奸贼,就不搭他们的茬儿。天黑了,王郎见百姓还不把饭菜送来,心中火起,带人进村催要。走遍全村,家家关门锁户,没有一缕炊烟。王郎气急败坏,扬言要踏平村庄,斩尽杀绝。此时一参军进谏道:‘此地青纱帐起,树草丛生,庄稼人藏在暗处,哪里去找?再说就是踏平十个村庄也解不了兵将的饥饿,不如赶紧离开此地,另作安顿,也好保存实力,追杀刘秀。”王郎听了,才传令离开了这个村庄。这个村庄就是药王邳彤的家乡,后来邳彤发现了王不留行这种药,想到这段历史,就给那草药起了个名字叫“王不留行”,意思是这个村子不留王莽、王郎食宿。” “王不留行。唐知州,你是要告诉孤得人心者得天下?” 唐宋顿首道:“大王深明大义,实乃西夏百姓与我等之福。” 李继迁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了唐宋讲的这个故事,他也一直把王不留行当成一种代表君王霸气的草药。直到很久以后,一次偶然李继迁向宫廷御医提起,才知道原来王不留行是一种用于乳汁不下,闭经,痛经,乳痈肿痛等症状的妇科药物。 “唐宋!你丫个奸臣骗老子!”李继迁悲愤的仰天大喊。 唐宋向张浦、庞籍一干大臣辞别后回到了夏州。夏州的百姓知道这位新任知州是个汉人,而且是主上身边的智囊,不禁十分好奇,纷纷到城门口守望着。折文樱这两天又染上了感冒,一副懒懒的样子,躺在床上到了下午都不肯起床。不过一听说唐宋要回来,她还是打起了精神,穿戴好衣服,吩咐雪里蛆带着她也去城门那里候着。雪里蛆彻底被折御卿抛弃了,折御卿知道他和唐宋有旧,就把他扔给唐宋做了看门护院的管事。可怜的雪管事,他做梦都没想当初相识于风尘的一个撮鸟会有一天成了他的老爷。 如今已经是秋天,满地的落叶积攒在院子里,雪里蛆也懒得去扫。听说唐宋要回来,雪里蛆想了想,就吩咐厨房的胖子做些好菜,然后亲自收拾了一下床铺。听到折文樱找他,这才屁颠屁颠的赶了过去,带着折文樱去了城门口。 左等右等不见人,忽然,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道:“快看,那边来的那个,是不是那位唐大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唐宋骑着头小毛驴过来了。多清的官啊,一州知州连马都买不起吗?顿时,百姓们眼含热泪看着唐宋胯下那头二逼兮兮的驴子。 “丢人啊。” 唐宋干笑着向迎接他的百姓挥了挥手,下了驴。他从夏州来的路上寄宿了一家客栈,没想到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马不见了。问了问客栈的老板,原来这附近有一个惯偷,叫铁菊花,专偷来往客人的马。唐宋无奈,附近又没有卖马的,只好高价把客栈里拉磨的驴子给买来了。唐宋下了驴,夏州的官员赶紧迎上来,一字排开恭敬的行礼道:“恭迎唐知州上任,我等在此恭候多时。” “哦,哦,免礼免礼。”唐宋笑了笑忽然看到人群里折文樱正冲着他在笑,顿时惊喜道:“樱樱!” 唐宋正想上前,不料忽然有一人哇哇大叫着从人群中飞奔出来抱住他的大腿哭了起来。那些夏州官员大惊,愤怒的斥责着,命令衙役将其赶走。唐宋制止了这群凶巴巴的城管,看着腿上这个满头乱发,蓬头垢面的男子,疑惑道:“你是何人?” “知州大人!”那人抬起头,满脸鼻涕和泪,哭诉道“草民要报官,求大人主持公道!” “你先起来,慢慢说。” 那男子慢吞吞的爬起来,抽搐着对唐宋说道:“大人,草民王大锤,是夏州的铁匠。我要告那些党项铁匠,他们敌视我,羞辱我,还砸了我的铺子,大人要为我做主啊!”说罢,又抱上了唐宋的大腿。 还没上任就遇到民族纠纷,唐宋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 第十八章 匪儒知州 更新时间:2014-04-04 王大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了大半个时辰,唐宋才算搞清楚他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这王大锤本是河北大名府人氏,从他祖父开始祖孙三辈都是做铁匠这行的。两年前他父亲因为得罪了大名府的官员,被人陷害入狱,在狱中含冤而死。王大锤怀着满腔悲愤带着老婆孩子一路逃难到夏州,继续经营铁匠生意。王家祖传打铁手艺十分精湛,不到一年就在夏州站稳了脚步生意越做越大。不料,王家铁匠铺的生意红火引来了夏州本地许多铁匠的嫉妒,他们不满一个汉人在他们的地界如此猖狂,是以一起排挤王大锤。王大锤忍气吞声,反而助涨了他们的气焰。于是,上个月初,这伙人找了一群破落户,到王大锤家店里闹事。那伙破落户满嘴污言秽语,不但捣破了王大锤打铁的炉子,还打伤了王大锤和几个店里的伙计。王大锤悲愤之下告到了官府,不料官府对此事拒不受理。王大锤多方打听,这才省得,原来那群本地的铁匠与夏州监市马巍私下勾结,串通一气。告官的事传到那伙铁匠耳中,反而让他们恼羞成怒,对王大锤一家变本加厉的为难。王大锤的妻子在一次上街时被那群破落户抓去了窑子,身子被他们玷污后羞愤自尽,刚满三岁的孩儿也被那伙人扔进河里活活溺死。家破人亡,王大锤去和他们拼命却被嘲笑着暴打一顿。本想就此了却残生的王大锤,这时忽然听说新任知州即将上任,是以抱着一丝希望找上了唐宋。 “砰!” 唐宋脸色阴寒,拳头狠狠的打在桌子上,冷言道:“光天化日害人性命,难道一州官员都是瞎子聋子!老子我今天不回家了,给我升堂,我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狗屁货色!” 那群夏州的主薄、参军唯唯诺诺的领命下去。唐宋满腔怒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脸憔悴的王大锤,走上前好言安抚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做了知州,一定会还你个公道。来,咱们去衙门开堂!” “大人。”王大锤深深一拜,紧紧地跟在唐宋身后。折文樱在人群中皱了皱眉,招呼雪里蛆和她一起跟去。 到了衙门,唐宋官袍都没有换,直接坐在官位上,一摔惊堂木,大叫道:“把人犯都给我带上来!” 一声令下,就见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破落户大摇大摆在衙役看管下走了上来,几个人看着唐宋丝毫不怕,拱了拱手,懒洋洋道:“见过知州大老爷。” “大胆!还不跪下!” 唐宋脸色黑紫,大喊一声。几个破落户一阵发抖,不由的跪了下去。唐宋死死盯着他们,低沉道:“你们几个,就是谋害他人妻儿的凶手。” “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中一名破落户嘿嘿一笑,嚣张的说道“哥几个都是正经老百姓,不是杀人的凶手。大人你这么叫我们,我们可当不起。” “大人!”王大锤激动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道“大人,草民手上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子临死前写下的血书,还有人证,请大人明察!” “娘希匹的,活腻了你!”之前那名破落户,站起来上去一脚把王大锤踹到了一边,其余人跟上对着躺在地上抱头的王大锤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唐宋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抽出了腰间张浦赠送给他的一口宝剑。 “刷!” 长剑掠过,堂上一片寂静。一众破落户目瞪口呆的看着唐宋剑上的鲜血,不可置信。之前最嚣张的那名破落户,睁大了双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口吐鲜血倒了下去。其余几名破落户顿时跪在地上磕起了头,纷纷喊着大人饶命。唐宋收起剑,面目狰狞的的看着他们说道:“都给爷爷记住,爷爷不是个死读书的儒生,爷爷我就是披着官袍的土匪,敢在我面前目无王法的,我就用剑教他做人。我跟着主上南征北战,想杀一两条草狗,还是随随便便的。”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被吓破胆的这些破落户慌忙磕着头纷纷称是。唐宋一抖手中的剑,怒目圆睁,喝道:“知道了就快说,都是哪些人指使的你们!” “小的说,小的说。”一名破落户身体发抖,裤子湿了一片,带着哭腔说道“是费列男、武舒公、迷当阿蛮和兀术突。” 唐宋正要继续发问,却见门外一名老者大笑着走进来道:“大人刚到夏州就见了血,不吉利啊,不如今日先就此停下,等大人休息过后再审此案。” “阁下是……” 老头摆了摆手行礼道:“夏州通判拓跋暮息参见知州大人。” “哦,原来是主上的三叔公拓跋大人,晚辈失礼了。”唐宋恍然大悟道“既然拓跋大人这么说了,在下今日就不审了。” 拓跋暮息微微一笑上前挽住唐宋的手臂说:“唐大人是主上跟前的红人,老夫在西夏馆设了宴,大人不如与我同行。” “不必了,拓跋大人。”唐宋脸上带着笑挣开了手臂说道“在下今日想先好生休息一番。再说,我家娘子还在那等着呢,西夏馆实在不方便去啊。” 唐宋说完,戏谑的看向了折文樱那里,结果看到折文樱红着张脸,瞪着他。 “呃呃,原来夫人也在,那老夫就不强留了。”拓跋暮息淡笑道“大人且随夫人回去吧,这里就交给老夫了。” “诶,哪能什么都麻烦老大人,多不好意思。” 唐宋嘿嘿笑了笑,蹲下去扶起王大锤道:“王兄弟就随我回府吧,我正好还有些问题问你。拓跋大人,在下就不推辞您的好意,这里就麻烦您了。在下告辞。” 唐宋分开人群,拉着折文樱的手,身后跟着雪里蛆和王大锤,走回了府上。 “拓跋大人?” 唐宋走后,主薄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动不动的拓跋暮息身后唤道。拓跋暮息猛地转过身,吹胡子瞪眼的对着主薄大吼道:“喊什么喊,还不快把这里弄干净,站着干嘛,快去!” 唐宋回到府上,安排下人为王大锤找了间空房,安慰了他一番。走出来,看到雪里蛆正在门外候着,就板着张脸上前道:“老屈,去打探消息,拿着我的官印去官府把所有和夏州通判、监市有关的文献给我找来。还有,找些看家护院的家丁,要身世清白的,再买个丫鬟。行了,麻烦你了。” 雪里蛆翻了翻白眼伸手道:“我的爷,你说这些人得花多少钱?” 唐宋翻出一百两给他道:“行了,省着点用,我这个月俸禄还没拿呢。” 嘱咐完雪里蛆,唐宋就静悄悄的走到折文樱房间外,敲了敲门轻声道:“樱樱?” 半响,无人回应,唐宋纳闷的又敲了敲喊道:“樱樱,你睡了吗?” “好了,你……你进来吧。” 唐宋推门进去,看到折文樱身上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长裙,笑嘻嘻的坐到她身边道:“原来你刚刚是在换衣服,早知道,我就直接闯进来,来个偷香窃玉。”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折文樱瞟了瞟他忽然嗤的一声笑了。 “怎么了?”唐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的看向折文樱。 折文樱仰起头,哼了一声道:“刚刚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娘子吗?怎么,对自己娘子还算偷香窃玉吗?” “樱樱,我们一起做羞羞的事情吧。”唐宋忽然把手按在折文樱的手上,认真道。 “啊啊啊,讨厌,走开啦。”折文樱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往床上退了退。唐宋看着她,小声说道:“樱樱,你觉得我们两个适不适合真的做夫妻呢?” “沐儿姐姐怎么办……”折文樱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小声道。 唐宋沉默了。半响,他扭头看向一另边,转移话题道:“你觉得今天那个案子好不好办?” 折文樱在床上抱着腿,下把抵着膝盖,睁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说道:“肯定不好办啊,你看那个叫拓跋暮息的老头,明显是来护短的。我的唐大哥,你一来就先得罪了这的通判,还真是有本事。” “不怕,我是知州,这里我最大。” 唐宋骄傲的说完,低下头,猛然看见折文樱露在外面的那双玉笋似的芊芊玉足,顿时看的出了神。唐宋不是足控,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脚。折文樱的玉足比唐宋的手还要小上一圈,圆润光滑,白皙无暇,肉嘟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讨喜。唐宋情不自禁的托起折文樱的玉足,握在手里把玩着,痴痴地看的出神。 “唐大哥,你要干嘛。”折文樱紧张的看向他,呼吸越来越沉重,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唐宋抬起头,手渐渐从脚移向了她的俏臀。折文樱双眼迷离,微微喘息,身体越来越热。唐宋也不说话,嘴唇隔着衣物从折文樱的小腹一路吻了上去。穿过折文樱胸前那两座微微隆起的挺拔时,折文樱整个人颤抖了。当两唇相接,折文樱终于忘乎所以的双臂搂上了唐宋的脖子。两片湿滑的唇瓣贴在唐宋的嘴唇上,唐宋的舌头不规矩的探入了折文樱的嘴中。两人嘴唇分开,唐宋抚摸着折文樱的一头秀发,将头饰轻轻摘下,任那一头黑长直滑下。 “樱樱,我想要你。” ------------ 第十九章 夏州有个唐青天 更新时间:2014-04-05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折文樱如今不过十五岁而已,若是放在现代,还只是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小萝莉。小萝莉对人事懵懵懂懂,是以她并未一早就发现唐宋身体的异样变化。待到唐宋吻上她的嘴唇,解下她的头饰,这才猛然醒悟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唐大哥,唐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折文樱试着推了推唐宋,可是哪里推得动? “樱樱,我喜欢你。” 此刻,唐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粗暴的撕开了折文樱的裙子,露出了她贴身的亵衣亵裤。唐宋没有满足,他的手继续在折文樱身上探索着。抬起折文樱的腿,轻轻褪下亵裤,紧接着,一只手抚摸着折文樱丰腴白皙的大腿,另一只手伸上去解开了她的亵衣。北宋时还没有现在胸罩、内裤之说,女子亵衣内只穿肚兜,而下身则只有一块类似小短裙的遮羞布。折文樱玉体横陈,瑟瑟发抖,任凭唐宋摆布。亵衣之下,红色的肚兜上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唐宋鬼使神差的隔着肚兜将手放在了那两团微微隆起的乳鸽之上。 “嗯。” 一声轻咛,唐宋听在耳中更觉亢奋,正待进一步动作,猛然抬头,却看到折文樱脸上挂着两行泪,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唐宋轻轻放下折文樱的一双玉腿,默不作声的松开了手。折文樱也没有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拿起亵衣亵裤,重新穿戴上。 “樱樱”唐宋哽塞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折文樱没有回答他,这个聪慧的女子心里清楚,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若是唐宋真个是个好色之徒,已然破了自己的身子。唐宋是真的喜欢她,是因为喜欢她才想要与她温存。想到这些,折文樱心中的羞怯反而去了大半,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唐郎,樱樱也是喜欢你的。”折文樱说罢,不好意思的把头抵在了唐宋背上。 “螳螂?”唐宋顿时吓了一大跳,妈妈的,咋还成大虫子了?当下转过身来扶着折文樱的肩膀道:“樱樱,还是别叫我螳螂了,我还是觉着唐哥哥好听些。” 折文樱一声轻笑,抚摸着唐宋脸上稀疏的胡须道:“好,我就喊你唐哥哥。” 唐宋不敢久留,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又会犯下什么错误,当下嘱咐了折文樱几句好生休养之类的,慢慢退出了小妮子的房间。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宋起床后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就看到雪里蛆正威风凛凛的在庭院里教训一群五大三粗的护院和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唐宋走上前,好奇道:“老屈,这些都是你找来的?怎么一个个看上去不像是清白人家啊?” 几名大汉和那丫鬟顿时有些惶恐,雪里蛆连忙解释道:“我的爷,这些人都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镖局挖过来的,这个小妞,以前是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当婢女的。早饭给您准备好了,您就别给我添乱了。” 唐宋哦了一声摆手道:“不忙,先让他们熟悉熟悉我这知州府吧。老屈,跟我走,和我汇报一下昨天交代你的事。” 雪里蛆遣散了众人,跟在唐宋身后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爷,昨日我打听过了,那伙铁匠的确是和官府有勾结。夏州的监市马巍受过他们的好处,平日里偏袒许多。说到这个马巍,就不得不提您让我查的那位通判大人了。这个马巍是那通判拓跋暮息的干儿子,背后仗着拓跋暮息撑腰,在夏州为非作歹。大人,拓跋暮息这老头子昨日在大人面前装的德高望重的,可是我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拓跋暮息居然是夏州地下势力的头子,夏州的破落户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归他管的。”说到这里,雪里蛆抬起头,偷偷看了看唐宋。 “接着说。”唐宋不动声色的走着,头也不回道。 “是,属下还查到,这个拓跋暮息手段极为狠辣,大王平时不怎么关注民生,夏州都是这个老匹夫做主。衙门里,和他不对路的官都被清理掉了,身边留下的都是他那一派的狗奴才。爷,您现在要和他作对,在衙门里可是孤身一人啊。” 二人已经走到了大厅,唐宋拿起雪里蛆整理好的文档淡淡道:“慢慢来。想要扳倒一棵盘根错绕的大树谈何容易,不过当初我一个小小芝麻官能把卢多逊拉下马,现在还会怕一个官位还在我之下的小小通判?” “更何况”唐宋眼神凌厉道“现在夏州哪个不晓得老子是披着官袍的土匪?” 雪里蛆又和唐宋说了几句,这才缓缓退下。唐宋聚精会神的翻阅着那些文件,愁眉不展,甚至没有注意到折文樱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 “在看什么?” 唐宋回过神来,看着折文樱的笑脸,温柔的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刚来夏州,就遇上这么大的事。樱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像你三哥借点人”唐宋正经道“夏州衙门里都是拓跋暮息的人,我一个都不用不得。我想拜托你修书一封给折帅,以我的名义向他借五十个身手好的精兵,解决眼下的难题。” 折文樱嘟着小嘴,靠到唐宋身边,小手玩弄着唐宋腰带上的玉珠说道:“瞧你说的,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五十个人嘛,我这就去给我哥写信。” “嗯,还要嘱咐折帅,要这些人扮作寻常百姓进城,勿要穿帮了。” “好,好。”折文樱正要转身走,忽然却又被唐宋拉住了小手。 “樱樱,你能不能再帮我向折帅问一问沐儿有没有回来?” 折文樱听罢顿时表情请黯淡了下来,应了一声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唐宋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悄悄派去监视唐宋行动的探子回报了消息,夏州监市马巍顿时乐的喜笑颜开,大摆筵席庆祝。 西夏馆。 马巍与四名铁匠坐在席间,身边一群身材妖娆的少数民族女子嘴对嘴的给他们喂酒,整个房间充满了淫靡的气息。铁匠迷当阿蛮端起酒哈哈大笑道:“还以为这个新上任的汉人知州是个什么大瘟神,没想到还是个窝囊废。你们看,刚一来时装的那么凶神恶煞,现在还不是做起了缩头乌龟。哈哈哈……” “哼哼。” 马巍冷哼一声,抱着身边身材妖娆的女子说道:“他就算是大王身边的红人又如何?我义父可是大王的三叔公,难道他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除非他真的活腻歪了。” 武舒公谄笑着举着大拇指应道:“是啊,有马大人在,咱们兄弟们就使劲捞钱,不用担心。马大人,来,小的再敬您一杯。” “呵呵。” 马巍刚刚举起酒杯,忽然,大门一开,一群人满副武装闯了进来。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说完,就看到人群中站着的唐宋,不等他再说什么,这群人就上来将他与其余四人一同绑了。马巍愤怒的看向唐宋,然而唐宋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砰!” 公堂之上,马巍和迷当阿蛮四人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那群来路不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站在周围。马巍脚下发软,一哆嗦,底气不足的向唐宋问道:“大人,我犯了何事?为何要绑下官?” “身为朝廷命官,营私结党。勾结本地泼皮残害他人性命,你认罪吗?” 唐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大人,我冤枉。” “大人,我冤枉。” 二人同时说出口,马巍傻了眼,唐宋嘿嘿笑道:“知道你不认,别忙,我这有证据。” 唐宋将一摞摞清单、纸张扔在他面前道:“马巍,这些是你负责的账本和受害人的口供,你还要辩解?” “不可能的。”马巍咬牙道“我根本就没有留下账本,你诬陷我!” “你是说你做完案没有留下证据对吗?” “没错,我没有。”马巍说完,看着唐宋笑盈盈的样子猛然醒悟,吞吞吐吐道:“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作案。” “压下去,马上砍了。” 两名士兵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地上的马巍,马巍一边挣扎,一边惊恐的大喊:“唐知州!我义父是大王的三叔公,你不能杀我,否则我义父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三叔公。就算你妈是大王的姑奶奶都没用。拉下去,砍了!” 唐宋喝完,就听到门外一声惨叫,不多时,两名士兵空着手回来了。地上跪着的四名铁匠浑身发抖,恍惚间,他们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对了,当初这个知州刚来,也是整了这么一出。 “你们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只是从犯,罪不至死。罚你们每人各挨五十杀威棒,上缴五百两,赔偿王大锤一家所有损失,即日起离开夏州,今后好自为之!” 唐宋话说完,四个人赶紧磕头称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求什么。 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四人,唐宋嘴角戴上了一丝冷笑。人就是这种动物,有时候,打一棒子给个枣甜才是最有效的管理方式。想到这里,唐宋不禁愉快的哼了起来:“夏州有个唐青天音乐?铁面无私辨忠奸?……” (求兄弟姐妹多多点击,多多红票,看盗版的兄弟也麻烦来点一下,拜谢/book/) ------------ 第二十章 妖孽 更新时间:2014-04-05 拓跋暮息起床后听到的第一件事是他的干儿子被唐宋斩了。 他终究小看了唐宋,以为不用慌张,以为能掌控他。隐忍数日只为今日瞒过自己先斩后奏,这个年轻人,好深的城府! 好在他不敢对自己下手。哼哼,整个夏州衙门在他掌控之内,唐宋敢动他,就等着接手一个空衙门吧。 “小辈,今日我儿的仇老夫来日必要你血债血偿。” 王大锤的案子告了一段落,这个可怜的男人最终含泪向唐宋辞行,告别了夏州这处伤心地。唐宋初到夏州,就因为一桩案子砍了两个人的脑袋,场面已经做足了,夺回夏州衙门掌控权的事不急于一时。这几天来,唐宋频繁参加夏州各大官员、富豪的宴会,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当然,大部分人是不肯向唐宋吐露什么重要信息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告诉了唐宋几条有用的消息。 第一,夏州前任都指挥使庞洪建是拓跋暮息的女婿,因为这个,才迟迟不肯交出兵权。 第二,夏州的军权、财政、政治实际上一样不在唐宋手里,拓跋暮息在背后掌控,他被架空了。 第三,附近有座灵隐寺,寺里的佛像很灵,寺外的斋菜很好吃。 解决拓跋暮息不在一朝一夕,再说身边跟着个折文樱,总不能整日在家里憋着吧。于是,唐宋打听了那灵隐寺的具体位置,兴致勃勃的回去和折文樱一说,当下二人就决定明日去寺里烧香拜佛。折文樱天性贪玩,这些日子整日在唐宋这冷清的大院里,把她无聊的要死。是以一听说要进香,她比唐宋还要积极,惹得丫鬟小熙嗤笑不已。 第二日一大早,唐宋还在睡梦中,折文樱就爬到他床上捏着鼻子把他弄醒了。唐宋哈欠连天的强打起精神,洗漱穿戴完毕,按照约定带着折文樱朝关山的方向走去。 关山是一出小山丘,灵隐寺就坐落在关山上。折文樱今日穿上了一件琥珀色的裙子,脸上画了些淡妆,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她走在前面,牵着日渐肥硕的小白狼,口中哼着轻快的歌。唐宋跟在她身后,一席青色长袍,腰间配着把剑,倒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唐宋身后的雪里蛆一副二皮脸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着,丫鬟小熙倒是十分淑雅的亦步亦趋。这么个组合,再加上唐宋最近在夏州名头正火,一路上吸引了大批人的主意。 等到众人来到灵隐寺外,唐宋停在门口四下张望起来。 “你在看什么?” 折文樱手里拿着沿路采的许多种花,嘴里还叼着跟草,好奇的问道。 唐宋继续张望着,半响,失望道:“我听说这里有很好吃的斋饭,怎么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呆子,就知道吃,跟我去上香。”折文樱说罢,拉起唐宋的手,欢快的小跑起来。 灵隐寺的大门十分宏伟,大气磅礴。说到这进门,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寺庙建筑都有许多道门,从哪一道门进入都有讲究的。据说只有开了光的寺庙才有资格修十三道门。正中间的三道门,才是供人出入的。普通游客,进门只能走右边的那道门,中间那道门叫空门,只有出家人才可以出入的。进门时,女客先迈右脚,男客先迈左脚,都要注意,一定不能踩在门槛上,而且这步子,需迈得越大越好。 折文樱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见唐宋想大咧咧的走进来,没好气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灵隐寺十分红火,前来烧香拜佛的门客络绎不绝,折文樱拉着唐宋排起了长队,等到了他们,接待来客的和尚给了二人一人三炷香。 一般进到寺院需按寺规上三炷香,拜完要将三炷香按顺序插入香炉,并且严禁擅自燃烧大香,以免伤人并造成环境污染。香烧三支是表恭敬佛、法、僧三宝,又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也就是要学习佛菩萨的德香,让世界充满爱香。民俗中的烧香,三炷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辈人祈福,九炷为三代人祈福。而十三是一个极致,十三炷香就是功德圆满的高香。现在很多人说的烧高香就是这么个来历。烧香,应该是左手拿香,右手拿烛,因为常人用右手杀鸡剖鱼,如果是左撇子的话,则反之。先点燃香,要越旺越好,人们就常说香火旺盛嘛。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烧香后再叩头。唐宋最然最讨厌这些繁琐的过程,但是在折文樱的监督下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照做。上完了香,到了叩头的时候,唐宋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道。 佛祖啊佛祖,保佑我仕途一帆风顺,成功渡过夏州的难关。保佑我和沐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保佑樱樱身材越来越好,嗯,保佑我们两个都能幸福美满。 佛祖啊佛祖,保佑我和唐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保佑唐哥哥仕途一帆风顺,保佑三哥能守好折家的家业,我折家传承不断,信女拜谢。折文樱心中祈祷着,向佛像拜了又拜。 这里顺便一提,叩头也是由许多讲究的。民俗中,作揖后,把香插在香灰里,就可进门叩头了。叩头的话,要认准佛祖菩萨或罗汉。比如,你不能向地藏菩萨一阵猛叩头,对其他菩萨头都不扭。虔诚顶礼十方诸佛菩萨即两膝、两肘及头着地,以头顶敬礼,承接所礼者双足。向佛陀圣像行礼,舒二掌过额、承空,以示接佛足。又称头顶礼敬、头面礼足、头面礼。跪拜的姿势是这样的,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注意,这个双掌合什要注意手心处呈空心状,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可许愿,再向下至心口,默念,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 唐宋好不容易按照折文樱说的做完这一切,上了香油钱,正要起身走,旁边的僧人却拦住他笑眯眯道:“阿弥陀佛,施主诚心向佛,小僧的师祖本尘游历归来,正在寺内正在教授功课,施主如不嫌弃,可去内堂小坐片刻。” 不就是多给了你们几两银子吗?唐宋翻了翻白眼,折文樱倒是两眼放光,扯着唐宋兴奋道:“本尘大师?本尘大师可是西北最著名佛家大师,想当初他还去过我家呢。唐宋,唐宋,我们去听好嘛。” “好,好,好,我的好奇宝宝大小姐。” 二人跟着转入内堂,只见一名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喃喃的念着佛经: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所种善根,或布施供养,或修补塔寺,或装理经典,乃至一毛一尘、一沙一渧。如是善事,但能回向法界,是人功德,百千生中,受上妙乐。如但回向自家眷属,或自身利益,如是之果,即三生受乐,舍一得万报。是故地藏,布施因缘,其事如是。” 接引僧人双手合十向唐宋二人一拜道:“请安静听经,切勿打扰到其他香客。” “信女明白。”折文樱双手合十还以礼,而后抓着唐宋的手找了两个空的蒲团坐下。 本尘在台上闭着眼睛认真讲着佛经里的大道理,忽然,他闻到一股妖气,猛地睁开了双眼,而后看着坐没坐相的唐宋皱眉道: “何方妖孽,居然敢来我灵隐寺亵渎神灵?” 正在听经的众人纷纷扭头顺着本尘的目光看向了唐宋,唐宋奇怪的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吗?” 本尘站起身来,款款走到唐宋面前,不带一丝感情道:“施主身上有很浓的妖气,老衲从未见过如施主这般妖气冲天之物,不知施主是在何处修行的妖王?” 啥? 一群香客听老和尚说眼前的年轻人是个妖王,纷纷吓的躲到老和尚背后,唐宋无奈伸出手道:“大师,你仔细看看,我不是什么妖孽,我是人,活人!” 本尘把了把唐宋的脉搏,心中疑惑道:此人脉搏的确是常人,难道我真的看走眼了? 本尘和尚转过身对着众人拜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今日的经就讲到这里了。这位小施主并非妖孽,而是老和尚的一个有缘人,和尚与他有一番机缘,众位请回吧。” 那些香客一个个羡慕的看着唐宋,然后走出了房间。老和尚盯了唐宋半响,叹气道:“施主,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唐哥哥当然是个人了!”折文樱躲在唐宋身后,气鼓鼓的说道。本尘看到她颇为惊讶,双手合十道:“原来折家小姐也在此处,老衲失礼了。” 唐宋苦笑着摸了摸折文樱的头,说道:“大师,你说我是个妖孽也不是全错,我身上的确有个大秘密,不过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我的一位老友海蟾子。恕我失礼,在下对大师不敢相告。” “原来阁下竟是海蟾子道长的好友,失敬失敬。”本尘连忙向唐宋行礼,折文樱不解的看向唐宋,唐宋笑着摸着她的头说道:“放心,我不会瞒着你的。” ------------ 第二十一章 佛门是非之地 更新时间:2014-04-06 本尘没有过多追问唐宋的身世来历,只是在唐宋说出自己夏州知州的身份时颇为惊讶,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难怪老衲与施主一见如故,原来施主竟是我佛座下韦驮菩萨转世。” 唐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原来在下竟然与佛门有这么一番尘缘。只是不知我为韦陀,大师可愿做那弥勒佛?” “阿弥陀佛”本尘面不改色道“菩提心不退,功德无量矣。老衲不敢妄自称大,愿以一寺之力效仿弥勒佛,与韦驮菩萨并肩行善。” 这个老和尚六根不净啊。唐宋看着面前的本尘慈眉善目的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韦驮菩萨是佛教的护法神,位居32位神将之首。据说,在释迦佛入涅时,邪魔把佛的遗骨抢走,韦驮及时追赶,奋力夺回。因此佛教便把他作为驱除邪魔,保护佛法的天神。韦驮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因为总是板着张大黑脸所以来他的寺庙进香的人很少。佛祖听闻此事后,就把他和热情洋溢但粗心大意的弥勒佛放在了一个庙里。所以,我们今日所见到的佛像,弥勒佛的背后便是这位手持金刚杵的韦驮菩萨。 唐宋想了许久,叹气道:“大师,只是不知在下是否有能力像韦驮菩萨那般护佑我佛呢?” 本尘老和尚呵呵一笑道:“老衲素闻西夏国主李继迁大人武勇举世无双。然李国主杀伐之心过重,对我佛并不礼敬,老衲多次欲在州府内开堂建寺未果。若是施主能允许老衲在夏州城内开坛讲法、传颂教义,老衲必然感激不尽。施主之于我佛亦是功德无量。” “原来大师是想在我夏州传道啊。”唐宋微微笑道“好说,在下是个凡夫俗子,不像大师一样懂得许多大道理。今后若是在下有什么疑惑,正好请大师多多关照了。” “阿弥陀佛。”本尘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唐宋和本尘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唐宋这才依依不舍得告别本尘和寺里的僧人,拉着折文樱出了寺门。踏出大雄宝殿,唐宋迎着凉爽的山风,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这个神棍总算有了官方认证了!” 雪里蛆和小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折文樱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看你也就是个神棍,本尘大师那么清高的大师,都跟你狼狈为奸了。” “清高?”唐宋冷笑道“我看未必。本尘大师识时务,懂得与我这个俗世之人互相利用,此乃大智慧。若是佛家人人都是不问世事、孤芳自赏的清高之人,只怕这香火早就断了。” “那你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唐宋不假思索道:“名声。佛家的韦驮菩萨,有了这个名头我在夏州就能收拢大量信佛之人的人心。等到本尘扩大了他佛教的影响,我这个冒牌菩萨就更值钱了。” “爷”雪里蛆翻着白眼道“天都黑了,要不咱们先回府,有什么话晚上你和五小姐关上门慢慢说。” “去去去,就你丫多嘴。”唐宋摆了摆袖子,慢慢向山下走去。 四人离开后,躲藏在暗处的人影悄悄走了出来。 “就让你最后再快活几天吧,下次见你必取你性命。” 白马收起匕首,一阵飞檐走壁混入了寺内。 回到府中,唐宋倒头就睡。第二天晌午太阳照在床上他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仔细想想好像今日没有什么应酬,唐宋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就听见大门那里正在吵闹。 “怎么回事?” 唐宋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见雪里蛆正带着几个护院堵在家门口和一群泼皮在理论什么,于是上前问道:“老屈,这些是什么人?” “唐大人!”当中一名泼皮抢着答道“我们都是本地百姓,最近夜盗猖獗,兄弟们家里都丢了东西,我们是来找您讨个公道的!” 拓跋暮息派来找麻烦的人。 唐宋顿时眼中闪过寒芒,斥责道:“要报官去他妈衙门,来老子府上干嘛?来献头的?” 这几个泼皮一听献头,顿时有些发怵,怎么这个知州好像比拓跋老爷描述的还要残暴?这几个泼皮有些犹豫,小声嘀咕起来。 “老屈,把他们撵走。打死了,算我的。” 唐宋话说完,那几个泼皮顿时大惊失色,撒腿就跑,亲娘啊,这知州以前不是真当土匪的吧? 赶跑了这窝泼皮,唐宋却高兴不起来。拓跋暮息这老东西若是一直和他玩这种骚扰战术,他总不能一直这么受着吧。不行,他要再上一趟灵隐寺,让本尘早点来帮他聚人心。 唐宋带上折文樱和雪里蛆,板着张脸又上了灵隐寺。唐宋走到寺门口刚刚进门。就感觉有些不妙。怎么回事?寺里的僧人和上香的人呢? “包围起来!” 忽然间,数十名全副盔甲的士兵手里拿着长枪长刀闯了进来,将唐宋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那名穿着银甲的将领大笑着走出列道:“唐大人,下官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庞洪建?”唐宋顿时叹气道“又中拓跋老贼诡计了。” 庞洪建眯着小眼,得意的说道:“唐大人,怪只怪你太不识时务。你若老老实实做个木头人,岳丈或许还能分你一杯羹。可你刚到夏州就只想立威,呵呵,野心不小,可惜你没这个命啊。除了折家小姐,这两个人都给我杀了。” “带樱樱先走。” 唐宋握住一杆刺来的长枪,奋力的拨开,向雪里蛆喊道。雪里蛆一咬牙,一把将折文樱扛在肩上,从人群中踩着那些士兵的肩膀跳了出去。 “给我追,不要放箭,小心不要伤了折家小姐。” 庞洪建扭头再看向夺了把长枪,边打边向后院退的唐宋,冷哼一声道:“垂死挣扎。” 唐宋对武学一窍不通,这般退避下身上已然有多处受伤,忍住疼痛,全靠着顽强的求生意识才没有倒下。然而刀剑无眼人无情,一支枪头从他腿上划过,唐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漠然抬起头,迎着阳光,他看到十几只闪耀着光芒的刀枪迎面向他刺来。 唐宋闭上了双眼,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白马。 那个女人,为什么临死前,我会突然想起她。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条滑软的手臂从身后楼上了他,然后,唐宋感觉自己好像升天了。 睁开双眼,那张秀美而又坚毅的脸庞真真实实的离他不到一尺距离。唐宋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呢喃道:“白马?难道我真的喜欢你,连死后还在想着你啊。” 白马一边躲着射来的弓箭,一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有什么鬼话活下来再说吧。还有,唐大人,你重了不少。” “你真的来了!”唐宋不知怎的,再次见到白马,许久不变的心境又起了波澜。 庞洪建看着横空而出的一个人将唐宋从人群中救下,在屋顶上几个跳跃就没了踪影。顿时气急败坏道:“追,那小子腿上有伤,老子不信他们能跑多远。” 关山四处丛林密布,若要找个藏身之处倒也不难。白马扶着唐宋,一边提防着身后有没有人跟来。走了好一阵子,到了一处小山洞,似乎是野兽的巢穴。唐宋气喘吁吁停下道:“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白马看了看唐宋,他浑身破烂不堪到处都是伤痕,尤其是腿上,伤口几乎深可见骨。白马咬了咬牙,狠狠道:“你这家伙,总是不长记性。每次惹一大堆麻烦,伤的还是自己。” “嘿嘿,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来了夏州?”唐宋笑着问道。 “我……”白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忽然警觉的说道“嘘,有人来了。” 二人趴在山洞里,不一会,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走近了来。唐宋眼前一亮,急忙走出去喊道:“樱樱,雪里蛆,这边!” 雪里蛆带着折文樱在这山里晃悠了半天也没敢出去,折文樱正不住的劝他回去救唐宋。听到唐宋的声音,折文樱忽然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跑过去扑在唐宋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雪里蛆纳闷的走过来道:“我的大老爷,你还真是命够硬的。我还以为……”话没说完,雪里蛆一眼就看到唐宋身后的白马,脸色大变,骇然道:“你是……” “好久不见。”白马不怀好意的笑着向雪里蛆靠近,雪里蛆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唐宋抱着折文樱,好心安抚着,抬头笑道:“老屈,白马是我的患难之交,你不要害怕,刚刚正是她救的我。” 白马此时才好好打量起唐宋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折文樱,折文樱恰好也扭过了头。两个女人目光一对上,顿时都愣了。 这个女人好漂亮,她和唐宋什么关系? 两个人心里想到了一块,白马有些不自然的把头扭开说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逃吧。” “不”唐宋冷峻的说道“我有一个主意,我们必须分开走。” ------------ 第二十二章 他的女人 更新时间:2014-04-06 “雪里蛆,你和我一路,一起朝南面逃跑。白马,你保护樱樱往北逃,脱身后先在城外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我不同意。” 白马冷冰冰的回应道:“我的武功在雪里蛆之上,我们两个一路,对你更安全。” 唐宋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要你替我保护樱樱。” 这边折文樱红着脸正要抗议什么,唐宋却用手指抵着她的嘴唇安慰道:“没时间磨蹭了,按我说的,大家都能活下去。” “祝你好运。”白马说完便拉起折文樱就向北逃去。 雪里蛆默默转到唐宋身边,低声道:“大人不用担心,我雪里蛆虽然技不如人,但豁出性命去也不会让大人有什么闪失。” “老屈”唐宋慢吞吞道“偷偷潜回城里,调我府上的折家军接应樱樱她们。” “大人!” 唐宋拱手向雪里蛆一拜接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安静的躲起来,等着你带人来救我。我腿上有伤,再这么跟你一起逃下去,没等追兵赶上,我就快失血过多死了。所以,拜托了。” 雪里蛆怔怔的站在那,最后狠下心抬头说道:”大人放心,最多三个时辰,我老屈一定带兵来救您!“ 送别雪里蛆,唐宋仰起头看着还未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时间,还真是慢啊。” 同一片天空下,白马与折文樱这两个与唐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子,仓皇的逃窜在树林之间。二人此前并不相识,是以彼此间话也不多,慌张的跑了许久,折文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白马姑娘,樱樱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了。” “没什么”白马一边在前面探着路,一边回头道“你是怎么和唐宋那家伙认识的?” 折文樱虽然心智尚未成熟,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但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身手非同一般的女子一定和唐宋关系非比寻常。当下想了想说道:“我和唐哥哥是在京兆府结识的,当时我跟随一名长辈外出,自作主张逃了出来,正巧碰到了唐哥哥。” “唐哥哥?好亲切的称呼,这个家伙果然惹了不少风流债。”白马心里酸溜溜的想着,忽然醒悟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府谷折家的五小姐?” 折文樱好奇道:“是,我叫折文樱,府州折御卿是我三哥。” “哼,眼光还不赖,这个小女生不但长得漂亮家世又好,难怪他会动心。”白马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的起了悲伤之感。 “白马姐姐”折文樱渐渐有些跟不上白马的步伐,一不留神绊倒在地上,喘气道“我的脚……好疼。” “唉,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麻烦。” 白马一咬牙,把身材娇小的折文樱背在背上,加快脚步向山下跑去,途中躲避了许多搜查的士兵。不料,就在白马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被一个十几人的小队伍发现了踪迹,拦在她们身前。 “呦,好俊俏的女子”那膀大腰圆的兵头子不怀好意的向白马二人逼近,白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向后退了退。那兵头子顿时气焰更加嚣张,步步紧逼道:“那位知州大人呢?怎么,你们把他丢下跑了?” 白马退无可退,见状,放下背上的折文樱,在她耳边低声道:“找机会藏好,我拖住他们。” “你小心些。”折文樱说完,忽然感觉到一束束目光盯着自己,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十几个士兵都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向她,不由向后缩了缩。 白马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目光,顿时有些气馁,小声嘀咕着:“姑奶奶不就是换了男装吗,这群男人就没一个认出我的?”她掏出了腰间的短刀,傲然看着这群人说道:“想动她,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哼,不自量力。” 那伙士兵一拥而上,交起手来,白马顿时脸色大变。这伙人居然个个都是练家子,功底扎实,挥刀速度又快,应付起来颇为吃力。白马寻了个机会好不容易解决掉了一个敌人,却忽然觉得背后一痛,被对方偷袭得手。 顾不上喊疼,白马仗着速度快的优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挥手间又解决了两个人。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两人正在往折文樱所在的地方去,情急之下躲开一记劈砍,扔出怀中保命的飞刀。飞刀上淬了剧毒,两人当场毙命。白马提着的心刚刚放下,忽然右臂一痛,惨叫着飞了出去。倒在折文樱面前。 “呦,原来是个雌的。” 白马的头发四散开来,染上了右臂上的鲜血。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扯下袖子系在伤口处,双眼盯着剩余的九个人,眼神中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他们吞噬。 “白马姑娘。”折文樱担心的喊出声,白马头也不回道:“我没事。”说罢,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咬在嘴里,再次冲了上去。 白马的全力一击奏效,瞬间秒杀一个敌人。那名兵头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喊一声道:“小心这娘们的偷袭,速战速决!” 剩余的八个人加快了手中的攻势,这反而趁了白马的心意。她趁着一人放弃防守的一枪刺来,忽然一个箭步越到他身后,抹掉了那人的脖子。一旁的另一人本想搭救,白马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用脚挑起地上的长枪拿在手中掷了出去,将那人刺了个透心凉。剩下的六个人渐渐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惧,这个女子当着他们的面已经杀掉了他们八个同伴。 杀掉了八个人,白马的体力渐渐不支。就在她将刀刺入第九人胸口时,长枪从身后穿过了她的左肩,她被那名手持长枪之人高高的挑了起来。 “啊!” 重重的摔在地上,白马松开咬在嘴中的树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剩余的五人再不敢大意,举起兵器砍向地上的白马。白马失血过多,眼前有了些模糊,费力的滚向一边,但右臂还是被划到了。她两条手臂都受了伤,这时却抬起一只脚,脚腕处装的三支弩箭射穿了一人的咽喉。还有四个人,可是她却没有力气了。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啊。” 那名兵头子身上受了伤,吃力的走到白马身前,朝着白马的头部重重一脚踹了过去。白马一声闷哼,翻滚出去几步。那兵头子正想再踢一脚,可是腿悬在在半空中,他就睁着眼睛倒下了。白马满头鲜血,手还保持着飞刀丢出去的姿势,嘿嘿的笑了。 剩下的三人惊恐的看着,终于,其中一人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嘶吼着丢下武器逃命去了。剩下两人看了看一旁的折文樱,咬了咬牙,又向白马逼去。 “你们两个,杀不了我。” 白马惨淡的笑着,颤抖着拿起了手边的刀。一名士兵叹气道:“刀都拿不起来了,还想杀我们吗?” 他话说完,就发现白马猛地一跃而起,双腿缠上了他的脖颈,然后眼前一黑,临死前似乎听到了自己脖子断掉的声音。顺着那人倒下的惯性,白马费力的将刀刺入最后一人的胸膛,然后胸口插着那人刺入一半的刀,倒在了地上。 终于,全部解决了。 折文樱已经彻底被白马这疯狂的战斗所折服,看到白马和最后一人一齐倒下,她顾不上会不会划破裙子,匆忙爬到白马身前,焦急的扶起她,呼唤道:“白马姐姐,醒醒啊!” 白马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看着折文樱满脸泪痕的样子,轻笑道:“真是个脆弱的女人,不过,女人本来就该是脆弱的。” “你明明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走的”折文樱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了我一个初次见面见的人豁出性命?” “因为……你是他的女人,你死了,他一定会更伤心吧。” 说完这句话,白马嘴角带着笑意,渐渐闭上了双眼。 折文樱哭喊着,然而白马如同死去了一般,再无反应。荒山野岭之下,折文樱感到了一阵惊恐。这里距离山下的道路不过几十步,只是这么晚了,会有人注意到她们吗? 唐宋停止了逃跑。从和雪里蛆分开后,他逃到了一处兽穴里。撕下身上的衣服简单包裹了伤腿,止住血,唐宋浑浑噩噩之下居然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却听到发现洞口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连忙躲在了角落里,生怕被发现。待到洞口的人进来,唐宋这才发现,来人是一男一女。 “嗯……花公子,这里不好,奴家怕黑,嗯……啊,花公子你别这么急。” “别怕,小娘子。有花爷疼你,怕什么黑啊,这越黑,才越有情调嘛。呵呵呵……” 唐宋缩在角落里,心中不禁苦笑道:苦也,居然还遇到了大半夜跑到这里来通奸的,看他们这架势想必是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活春宫了。”唐宋想着忽然觉得鼻子内奇痒无比,他赶紧捏住鼻子,绷住嘴,不想实在没忍住,嘴里发出一声“噗”的声音。 “嗯?” 花得很莫名其妙的松开正在那女子身上乱拱的嘴,看着那女子皱眉道:“董家娘子,你放屁了?” 那位董家娘子顿时脸色一变,抬起手一巴掌把花得很扇倒向一边骂道:“你才放屁,滚开,老娘不玩了。” 花得很委屈的坐在了地上,摸着滚烫的脸颊,看着那妇人渐渐离去,嘀咕道:“明明就是,不敢承认就算了,怎生还打我。”扭过头来,花得很猛然发现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脸像煤灰一样黑的人正盯着自己,见他转头,还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鬼呀!” ------------ 第二十三章 逃出生天 更新时间:2014-04-07 花得很平复完心情之后,很快便和唐宋熟络起来。原来,这位花公子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附近一个有名的采花贼。他天生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长相不俗,又擅使那些撩拨妇人的手段,因此这十里八村被他祸害过的良家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淫贼兄,你看我作甚?”二人坐在地上,唐宋盯着花得很,总觉着似乎他眼神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放心,我不强暴男人”花得很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唐宋身上骗点钱花,一听自己被他称作淫贼,顿时起了戏谑之心道“我喜欢奸尸。” “日你个仙人板板!” 唐宋愤怒的一脚蹬过去,花得很冷不防四仰八叉的倒了下去,爬起来后生气道:“你这鸟人也忒没幽默感,你且说你是哪里来的鸟人,花爷我分分钟去你家砍哭你!” “在下夏州知州唐宋。” 花得很听罢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了出来:“就你?还夏州知州?你这挫样要是夏州知州,花爷我就是西北霸王李继迁!” “这是我的鱼牌。”唐宋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花得很。花得很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最后放在嘴里咬了咬。唐宋顿时大惊,喝道:“你这鸟人作甚!” “是金的,行,我收下了。”花得很嘿嘿一笑把鱼牌别在自己腰间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夏州知州,这金子是真的。看你这副穷酸样,想必是有什么难处。你且说来,花爷我能帮到,一定尽力。” 唐宋听完,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外面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在抓我的官兵,你若是有本事带我逃走,我这鱼牌送你也无妨。” “官兵?早说嘛!”花得很顿时喜笑颜开的一把搂住唐宋的肩膀道“同时天涯沦落贼,非要装什么大尾巴狼啊。放心,花爷我一定带你出去。” “你?”唐宋狐疑的看向他,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花得很拍着胸脯得意道:“我,花得很,祖上是摸金校尉的后代。知道是干嘛的吗?盗墓、下斗、挖地道,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罢,他扯起唐宋,朝洞外边走边说道:“跟着花爷我,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来无影去无踪。” 唐宋跟着花得很,一路走出山洞,在树林里绕了半天,走到一处草丛那里停了下来。花得很蹲下身子,两只手像狗爪子一样在地上刨来刨去,片刻后,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笑道:“成了。” 唐宋狐疑的伸过头去看,骇然发现那花得很面前居然有一个井口大小,深不见底的大洞,于是走上前趴在洞口动容道:“淫贼兄,这地洞是你挖的?不知是通往何处?” “管他何处作甚,走你。” 花得很一脚踹在唐宋屁股上,把他踢了下去,而后嘿嘿一笑跟着跳下去。 地洞不甚宽敞,只能容唐宋猫着腰前进。洞内阴暗无比,两边墙壁湿滑,惹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人在地下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一丝光亮。唐宋大喜,手脚并用欢快的加速向前爬去。 等到了那亮光的洞口,唐宋费力的爬上了地面。喘着气,四下看了看。宽敞的大院,院子里有一棵古树,洞口就在树后面放等等,这儿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花得很也从地下爬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猥琐的笑道:“别看了,这里是夏州城内的一处大宅子,之前一直是空着的,几个月之前才有个官儿搬进来,听说那官身边有一个十分俊俏的小娘子。嘿嘿,我挖了十几天才挖好这条地道,还没有用过,今天是便宜你了。 “便宜个蛋啊!”唐宋二话不说一拳敲在了他的头上,愤怒道“这是我家!” “额……” 看着地上的大洞,唐宋在心中默默流泪,然后咬牙切齿的对着花得很说道:“淫贼,这事没完,你不帮我把这洞补好,休想本官放过你!”说罢,唐宋转身径直走进了书房。 花得很石化了。 雪里蛆心中的惶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就在三个时辰前,他潜回了唐宋府上,急调了府上那五十折家军去关山上搜索唐宋的踪迹。无奈,唐宋没有找到,白马和折文樱也失去了音讯。雪里蛆越来越急,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或许唐宋已经遇害了…… “不可能的。” 雪里蛆咬了咬牙,继续带人漫山遍野的搜索者。途中遇到有庞洪建的人,直接二话不说一刀剁死。天凉了,人还是没有找到。雪里蛆狠狠的蹲在地上,一拳捶下了去。 “雪管事,这里发现了一个地洞,附近有血迹。” 一名折家军刚刚说罢,雪里蛆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横扑上去,趴在洞口看了看,最后一咬牙,说道:“你们继续找,我下去看看。”说罢,纵身跳进了洞里。 雪里蛆伸手矫健,在地道里猫行了半刻钟便爬了出来,等到出了洞口,他愣住了。这不是他每天呆的唐家大院吗?雪里蛆还没回过神来,猛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唐大人!我发现了一个从我挖的地道爬进来的贼!” “赶紧给老子堵好!”唐宋骂骂咧咧的从屋内走出来,接着一愣诧异道:“雪里蛆?” 雪里蛆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唐宋,激动地跪下说道:“大人安全无恙,小人的总算放心了!” 唐宋上前扶起他,叹气道:“算是侥幸逃了出来。不过……诶,白马她们你有联系到吗?” “没有”雪里蛆脸色惨白道“我们发现了十几具夏州士兵的尸体,还有白姑娘衣服的碎布……” 听到这里,唐宋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雪里蛆,严肃道:“老屈,你现在日夜兼程赶去西平府,将这封信转交大王,告诉他夏州的情况。记住,越快越好。” “是,大人。”雪里蛆不再多言,当下直接飞奔而去。 花得很托着下巴,看着飞檐走壁而去的雪里蛆,若有所思道:“看来轻功也是门不错的功夫,我若会了轻功,到时上天入地,想去哪就去哪!” 夏州,福字客栈。 今日,福字客栈接待了一批大客户。这批客人是从府州赶来的,是西北首富陇西李家的人。带队的是一名女子,这女子姿质清新脱俗又带着一丝妩媚,说起话来笑颜如花,当真是一位绝色美人。这名美人正是李家的大小姐,李王玲。 如果唐宋此时也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女子的另一个身份。莳花馆的老板娘,芍药。 自从汴梁一别,芍药回到自己家族后,安心帮自己的几个哥哥打理家业。前段日子,她听说了唐宋逃难到定难五州的消息,连忙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就在几日前,她听说了唐宋上任夏州知州的消息,正巧他们家有一批货物要运到夏州贩卖,于是芍药便自告奋勇亲自押运,想要趁机和唐宋这个老相识见上一面。 车队临近夏州,从关山外经过时,却遇到了些意外。他的手下发现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身受重伤,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芍药走上前,愕然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曾见过面的府州折家的五小姐折文樱,另一人却是在汴梁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马。芍药不敢怠慢,当下派了队伍中的大夫为白马诊治。折文樱把唐宋被拓跋暮息算计以及分道后她和白马的遭遇通通告诉了芍药。芍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位白姑娘的伤势过重,我这次出行带的药物怕是不全,必须赶紧进城为她救治。这样好了,你们几个身手好的去山上打探消息,机灵点,遇到情况随机应变即可。” 就这样,白马二人在芍药的帮助下得救了,还顺利的回到了夏州。一行人寄住在福字客栈,白马和折文樱住在一间。经过一番救治,白马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她受伤过重,一时还动弹不得。 咚咚咚。芍药敲了敲门,走进来,对着折文樱笑了笑,和她一样坐在白马的床边,问道:“白姑娘尽管放心在这里养伤便是,下周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得到了消息一定告诉二位。” “找到唐哥哥了吗?”折文樱眼睛红肿,急不可耐道。 白马一声苦笑,说道:“芍药老板,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这位折姑娘现在已经和唐宋定了终生,一门心思全在那混蛋身上,唐宋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不过她可是焦急的很呢。” 芍药眼前一亮,惊喜的抓着折文樱的手说道:“折家妹子,你真的嫁给了唐宋?那小子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哄骗住的你?” “我”折文樱大窘,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我还没有嫁给他。” “嘻嘻,我懂我懂”芍药站起身说道“找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想必那家伙是藏在了什么安全的地方。呐,我先告辞了,两位安心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唐宋的消息。” ------------ 第二十四章 攘外必先安内 更新时间:2014-04-07 作为拓跋暮息一手提拔的夏州都转运使,冯继祖是一名非常尽职的二当家。 负责掌管夏州经济命脉的他,除了做好分内事,还为拓跋暮息当了多年的狗腿子。帮大哥扛黑锅、带着大哥的小弟去收保护费、为大哥扫清挡住他们财路的绊脚石。 除此之外,冯继祖还继承了自古以来二当家的优良传统——睡大嫂。 不是二当家的不争气,只是大哥的女人太有魅力。拓跋暮息如今73岁高龄,却娶了个24岁的小姑娘做填房。这女子本是夏州勾栏里的一个名角,艺名唤作“肉瓶儿”。她从一名相好那儿偶然得知拓跋暮息刚刚丧偶,于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向拓跋暮息自荐枕席。拓跋暮息也是个老不修,禁不住这肉瓶儿的风骚手段便许了她。可是这二人一个是老态龙钟,一个是如狼似虎,拓跋暮息这头老牛哪里还耕得动肉瓶儿这块儿肥沃的田地。 久而久之,欲求不满的肉瓶儿开始打起了来拓跋暮息府上的其他人的主意。都指挥使庞洪建、监市马巍都和她有过一腿。不过最后,肉瓶儿还是选择了老实木纳的冯继祖。因为冯继祖此人,不想另外两人只是把她当做廉价的玩物,反而把她这个大破鞋当做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在肉瓶儿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冯继祖开始了自己的备胎生涯。 夜已深,拓跋暮息早早的便睡下了。老头上了年纪,一个月来不了后院肉瓶儿这里几次,反倒趁了这偷情二人的心意。冯继祖早年也是武人出身,翻墙入户不在话下。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肉瓶儿门外,敲了敲门。 “嗯嗯。” 听到肉瓶儿轻哼了两声,冯继祖顿时大了胆子推门进去。关好房门,冯继祖嬉皮笑脸的装过身说道:“我的姑奶奶,真是想煞本官了。” 肉瓶儿嗤笑着半躺在床上,只着肚兜,手里挑着自己贴身的亵衣对着冯继祖打趣道:“想什么?有多想?” 下半身取代了大脑思考的冯继祖顿时直了眼,急不可耐的吹了灯,扑到了肉瓶儿身上。 “想,做梦都想。快让本官闻闻你身上那股骚味儿。” 被冯继祖压在身下的肉瓶儿一声轻哼,娇喘着说道:“熄灯作甚,黑咕隆咚的怪是吓人。” “哎,熄灯好办事,呵呵呵呵呵……”冯继祖说罢,两只手在肉瓶儿身上摸索着,解下了她的肚兜。 忽然,他感觉到脖子那儿一凉,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顶住了,正想回头,却听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 “冯大人最好不要乱动,我胆子小,万一手一抖伤害的是冯大人你。” 冯继祖心中大骇,床上的肉瓶儿正要尖叫,却被那人在脖子上敲了一记,顿时昏死过去。他头上汗如雨下,小心翼翼说道:“壮士,你是何人,我老冯若是得罪了你,还望恕罪。我只是个给通判大人跑腿的,冤有头债有主……” “我是唐宋。” 黑暗中的声音传来,冯继祖先是一愣,还未说话,就听到唐宋阴森森的话语又响起: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完,你就是夏州新的通判,所有一切属于拓跋暮息的东西都将由你接管。包括床上这个女人。” “你要我去杀通判大人?”冯继祖骇然道。 “没这么麻烦”唐宋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说道“我这里有一副药,只要你让这个女人在拓跋暮息用餐时掺在食物里,就万事大吉了。除了这些,你要想办法帮我把庞洪建约到西夏馆。做完这些,你就等着上任即可,冯通判。” 冯……冯通判?冯继祖动心了,只要他答应唐宋冒这个险,拓跋暮息的万贯家财,还有这个骚不可言的肉瓶儿都会是他的,他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我做。”老冯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 “嗯,我相信冯大人会和我有个愉快的合作。这个女人的肚兜,还有冯大人的衣服我先带走了。如果明日我得不到拓跋暮息死在家里的消息,或者庞洪建没有去西夏馆,那么结果你应该清楚。” 说完这些,唐宋移开了冯继祖脖子上的刀,边退边笑道:“冯大人继续玩,在下告辞了。” 唐宋走后,冯继祖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响,他狠狠一巴掌拍在肉瓶儿的屁股上喊道:“贱人,醒醒,该送你家老爷上路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拓跋暮息刚刚睡醒,还未穿好衣服,就听到肉瓶儿在门外敲门道:“老爷,您醒了吗?” “嗯,醒了。”拓跋暮息慢悠悠下了床,穿好衣服,满面笑容的打开门,搂着肉瓶儿问道:“今儿个怎么想起喊老爷起床了。” “这不是府上做好了早饭嘛”肉瓶儿故作娇柔道“妾身今早见厨房正巧有些熟肉,就调了些肉羹想让老爷尝尝。左等右等老爷就是不起床,人家实在等不及了才来喊老爷的。” “呵呵,瓶儿有心了。老爷年纪大了,就是嗜睡。走,去尝尝你的手艺。”拓跋暮息沉浸在喜悦中,笑盈盈转身,丝毫没有注意到肉瓶儿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来到大厅,拓跋暮息坐在桌前,肉瓶儿小心的给他盛好了肉羹,送到嘴前。拓跋暮息笑着尝了一口,赞美道:“瓶儿的手艺又见长了,这肉羹确实美味。” “是吗老爷?”肉瓶儿笑盈盈的问道。 突然,拓跋暮息脸色铁青,把碗一扔,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依旧满脸春风的肉瓶儿,惊怒道:“贱人,你给我下毒?” “都怪老爷不中用啊。”肉瓶儿缓缓地端起那剩下半碗肉羹放在嘴边吹了吹“老爷整日辛苦公务,不知道瓶儿在这府中有多寂寞。幸好瓶儿遇到了冯继祖这个善解人意的官人,老爷,你行行好,用你的命来送我和冯大人一份前程。” 肉瓶儿说完,猛地伸出手臂按住拓跋暮息的头,把那半碗肉羹灌进了拓跋暮息嘴里。等到她松开手臂,拓跋暮息这个平生作恶多端的老人,已经气绝了。 西夏馆。 庞洪建愁眉不展的走进西夏馆,心里装的全都是唐宋失踪的事。一天抓不到这个唐宋,他便一天不得安生。今日冯继祖约他在西夏馆相见,要不是这说有捉拿唐宋的方法,他真不想来。庞洪建走到老鸨身前,瓮声瓮气的问道:“冯大人现在何处?” 那老鸨笑着欢迎道:“庞大人快请,冯大人在楼上左转第二间房,候您多时了。” “嗯。” 庞洪建径直走上楼,打开楼上第二扇门,还为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十几只长枪穿过胸膛,庞洪建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而后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大人,您看还成吗?” 西夏馆二楼的另一边,房间的门打开,一身蓝袍的唐宋身后,冯继祖谄笑着说道。唐宋点了点头,淡淡回应道:“不错,你放心回去吧,晚上你就会收到上任的通知。” 冯继祖大喜,拜谢道:“下官先谢过知州大人。” 看着冯继祖离去的背影,唐宋的嘴角又挂上了邪恶的笑容。 冯继祖的心情还未平复,回府的路上,他坐在轿子里颤颤巍巍,一边的肉瓶儿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嗔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不是,瓶儿,我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啊。” 冯继祖这边话刚说完,忽然觉得轿子停了下来。诧异道:“这么快便到了?” 他掀起帘子,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处废弃的小巷里。四名抬轿子的轿夫站在轿前,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刀。冯继祖大叫一声不好,连忙滚向一边,可怜那轿子里的肉瓶儿,还不知轿子外发生了什么,已被乱刀砍成了几段。 冯继祖惊恐的在地上爬着,身后四人不慌不忙,似乎并不急于杀他。终于,冯继祖绝望的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死胡同,已然无路可退。 大刀落在他人头上的最后一刻,冯继祖满腔悲愤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嘶吼: “唐宋!!!” 唐宋换上了自己夏州知州的一身行头,烈焰红袍,头戴乌纱帽,在夏州衙门里正襟危坐,如同地府十王中的阎罗,不怒自威。雪里蛆与花得很,就好比阎王身边的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立在唐宋身边。夏州的文武群臣肃立在堂下,战战兢兢。唐宋慢慢从怀里掏出一直诏书,缓缓道:“本官派人将拓跋暮息等人在夏州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意图谋害本官的证据送到了国主那里,国主赐我诏书,命我代为锄奸。如今拓跋暮息、冯继祖、庞洪建三人皆已伏法,其他和这三人有过来往的官员,本官既往不咎,希望你们今后好好辅佐本官,治理好这诺大的夏州。” “是,知州大人。” 唐宋满意的看了看众人,点头道:“继任的通判和都转运使本官随后会择优录选……” 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兵忽然从衙门外闯进来,表情十分精彩的跪在地上说道:“知州大人,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大人的妻室,正要闯进来,被兄弟们拦住了。大人,您看放不放她进来?” “额?”唐宋愕然,摆手道“算了,本官自去见见,究竟是何人。” (芍药:奴家下一章又要出场了哦(⊙o⊙),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乡长~\(≧▽≦)/~。收藏、月票、推荐票,奴家统统都要!o(n_n)o~~) ------------ 第二十五章 烛影摇红,七姓十家 更新时间:2014-04-08 掀起麻布蚕丝编制成的门帘,唐宋款款走进白马与折文樱二人的房间。 几日不见,折文樱清瘦了许多。唐宋进来时,她趴在白马的床脚睡的正香。待到唐宋走到她身后,缓缓将她抱起来,似乎用力有些过猛,折文樱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唐哥哥,真的是你吗?” “睡吧。” 唐宋没有多说,将她放在房间里另一张床上小心翼翼为她盖好了被子。转过身来,白马并没有被他惊醒。她真的伤势太重了,换做平时,自己进门的那一刻她一定已经发觉。唐宋漠然坐在白马的身边,伸出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每次相见,总会害得你遍体鳞伤。” “明明是个美丽的女人,却没有像个女人一样生活过。” “白马,对不起。” 唐宋叹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来到门边,最后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二女,走了出去。 白马的眼角留下了一颗晶莹的泪滴。 唐宋从房间出来时,芍药却不见了。只有一个长相清秀、穿着典雅的小丫鬟坐在客栈大厅里,一边嗑着瓜子喝着白开水,一边和几名魁梧的男子扯东道西。唐宋认得她是芍药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磕,于是走上前好奇道:“小磕姑娘,不知李姑娘去了何处?” 小磕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指了指门外说道:“小姐出去了,刚刚小姐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就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哦,多谢。” 唐宋狐疑的走出客栈,一抬头,正巧看到芍药撇着嘴,一脸落寞的走了回来,于是上前猛地大喊道:“嚯!” “呀!”芍药正低着头出神,猛地被一吓,抬头一看是唐宋,于是拍着胸口道“见过你那两个小美人了呀?” “嗯嗯。我这不是听说李姑娘你在大街上看到帅哥就不顾形象的追出去了,才出来寻你的嘛。” 芍药脸色一红,边向客栈里走,边说道:“不提这事了。走,唐大人,找个雅间陪小女子两杯。” 二人走进一间包房,芍药吩咐小二上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又拿了一小坛子陈年佳酿,顿时唐宋瞪直了眼道:“芍药,这么大一坛子酒,你是准备让我交代在这吗?” “切,还没喝就先认输了?”芍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唐宋,聘聘婷婷的端起剩下那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而后媚眼如丝的看向唐宋道:“唐大人如今收复了夏州,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麻烦不断啊”唐宋喝着酒皱眉道“整个衙门没几个能用得上的人,我现在急需一个有能力管理内政的通判。还有,军权到手后,怎么处置那五十名跟我鞍前马后的折家军也是个难题。” 几杯酒下肚,芍药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她晃着酒杯嗤笑道:“唐大人,这还不简单。你要是担心把那些折家军编入夏州军队会引起李继迁的疑心,那就让他们做你的私人卫兵。就像是赵官家的拜龙教。” “拜龙教?这个主意倒不错,正好能发挥雪里蛆、花得很这二人的本事。嗯?芍药,你怎么了。” 唐宋奇怪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芍药,唐宋轻唤了她两句,不想芍药抬起头,嘤嘤的哭了起来:“唐宋,我刚刚看到他了。” “谁?”唐宋也不知芍药忽然哭什么,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着她安慰着。 芍药满脸泪水,苦笑着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总是躲着我的冤家。我刚刚又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我,我去追他,可是,他还是走了……” 唐宋叹了口气,芍药是个不幸的女子,贵为西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却也饱受命运的嘲弄。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大宋的天下,灾厄随时有可能降在每个人的头上。 芍药倚在唐宋胸膛上,哭得累了,加上又喝了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唐宋轻轻叹了口气,朝门外唤道:“小磕……” 按照芍药的建议,唐宋决定立刻去实行建立情报组织的计划。经过这么多次磨难,唐宋此时才终于醒悟,拥有自己的势力是多么的重要。他要以这五十折家军为基本,建立一个通向五湖四海的情报网,一个涵盖了军情、谣言、搜查、暗杀、反动为一体的暗部组织。 其名则为――烛影摇红! “老屈,老花,今后这烛影摇红就交由你二人管理。这五十折家军就是咱们的基础,可是还不够,你们要继续从各地搜索有用之才,吸纳进我们的组织里,当然,也不可以放低要求,至少要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嗯?老屈,你怎么了?” 唐宋皱着眉头,看着出神的雪里蛆问道。花得很用胳膊撞了撞他,雪里蛆才回过神来,匆忙说道:“哦,哦,大人说的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大人所望。” “嗯,我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一切就多劳烦二位了。” 此刻,远在河南道彭城县,也就是今日的山东临沂,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正在蠢蠢欲动,策划着一场阴谋。 中国古代曾有过许多世家的出现,这些世家大多曾在某一时期大放异彩,但也只是盛极一时,像我们熟知的四世三公的河北袁家及一方富贾甄家,其没落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崛起的速度。能够历经几个朝代香火不断,传承家族基业的,最后只有区区十家。 这十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七姓十家。 陇西李,太原王,荥阳郑,范阳卢子迁、卢泽、卢辅,清河崔,博陵崔,陈郡谢,兰陵萧。只有这十家,历经王朝更迭、风雨飘摇而屹立不倒,其中虽有劫难,却终能韬光养晦,再次崛起。 “言必称陇西李”、“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句句诗词谚语见证了七姓十家曾经的辉煌。尤其唐朝时,七姓十家的鼎盛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巅峰。唐高宗甚至直接下令“此七姓十家不得自为婚”,然而实际上七姓十家的势力已经超出了皇帝的掌控,“男女皆潜相聘娶,天子不能禁”,到了武则天当政时,关陇一系势力更是进一步扩大,使得女帝不得不利用科举扶持山东的世家与之对抗。 彭城另一个名字,叫兰陵。彭城萧家,正是兰陵萧氏的后代。 “两朝天子,九萧宰相”。有传言,这一世家是源自西汉丞相萧何,但可信程度有限。兰陵萧氏的第一个名人,应该是西汉位列三公的萧望之。此后,兰陵萧氏以儒学传家,数代不辍。西晋末年,五胡乱华。从萧望之四世孙萧道成开始,这个家族开始飞速发展。他们不仅仅是南齐与南梁的皇族,更是一群杰出的文学家。如开创竟陵八友的萧子良,以及编修前朝国史的萧子云、萧子显。昭明太子萧统更是将兰陵萧氏在中国文学界的地位推向了颠峰。而南梁接连几位皇帝,本身也都是著名诗人。隋朝统一全国后,兰陵萧氏贵为后族。在唐朝,萧岿一支更是有九人入相,即所谓的“一叶九相”。另萧懿一支有两人为相。故有人赞兰陵萧氏:“名德相望,与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有也”。 萧氏不灭,只是凋零。传至如今的北宋,萧氏一族已经渐渐走向低谷,为了七姓十家的荣耀,也为了守护萧家列祖列宗传下来的的基业,无力参政的萧家渐渐把目光放在了商业上。靠着厚实的家底,很快萧家就成为了北方最大的商家之一。 萧子墨。萧家家主萧拯的独子,萧拯老来得子,是以对萧子墨这个宝贝儿子看中不已。而萧子墨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已经展现了萧家未来家主的实力。汴梁四大公子,他排第二,紧紧次于宰相之后的赵从约。论起心机谋略,萧子墨在四人中更是独占鳌头。只是他为人低调,又常年不在汴梁,是以风头就显得不是那么盛。 目光再回到彭城。萧家大院,大厅内,萧拯与一群萧家的老古董端坐在大堂上。萧子墨面色古井无波,挺直胸膛站在众人面前,淡淡道:“父亲,诸位叔伯,子墨此去西北,必回打探清楚那李继迁是个什么人物。如果他真是个天下共主的样儿,咱们扶持一下倒也无妨。若是他只是个草莽枭雄,咱们继续观望即可。” “嗯。我儿做事,为父甚是放心。”萧拯与众多萧家前辈又嘱咐了萧子墨一番,萧子墨才拱手告退。萧子墨走后,一直立在萧拯身边的中年人淡笑着说道:“萧公,令郎还真是值得信赖啊。” 萧拯的脸上写满了骄傲,笑着答道:“年过五旬,本以为就此绝后。如今想来,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还真是诚惶诚恐啊。” (这一章,两大重要势力先后登场,露出冰山一角,不知道大家看完是否还满意呢?满意的话,就给咱加个收藏吧) ------------ 第二十六章 大娱乐家 更新时间:2014-04-08 “萝卜……萝卜……整天吃这些劳什子萝卜,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唐宋苦巴巴看着一桌子的萝卜菜,无比郁闷的把筷子一放,叹气道:“樱樱,你虐待我。” 折文樱一身厨娘打扮,刚刚把一盆萝卜汤端上来,听唐宋这么一说,顿时不满的插腰道:“哼,唐大官人,我怎么记得是你看那卖萝卜的姑娘长的俊俏,一时兴起就把人家的萝卜全买回来了?放心吧,咱府上还有十几斤萝卜,保证让您唐大官人吃个够。” “哎呦,你这又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唐宋嬉皮笑脸的饶到折文樱身后,搂着她的腰说道“樱樱,我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一个厨师,烧得一手好菜。怎么样,要不要去尝尝?” “不去。” “为什么?” “为了给你个教训!”折文樱凶巴巴的给唐宋盛好饭说道“吃完饭记得去看看白马姐姐。” “呦,好像关系还不错”唐宋笑眯眯的打趣道“要不我把你俩一块儿娶进门,真个做了姐妹。” 折文樱默不作声的往唐宋碗里夹着菜,咬了咬嘴唇,小声道:“白马姐姐为了救我几乎豁出性命,她说,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唐宋默然。 轻轻敲了敲白马所在的客房,唐宋走了进去。定眼一看,白马正半躺在床上,丫鬟小熙正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喂着鸡汤。看到唐宋走进来,小熙恭敬的站起身行礼道:“婢子见过老爷。” “哎,出去转转吧,老爷我留在这就行了。” 小熙识相的又行了个礼,款款走出房门。唐宋坐到白马身边,端起那碗鸡汤,微笑着用勺子送到白马嘴边。白马怔怔的张开了嘴,眼睛直视着唐宋。 “啊呜。” 突然,唐宋猛地把手缩回来,将鸡汤送进自己嘴里,咽下去赞美道:“好喝,好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了。” “你!” 白马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涨红着脸想要揍唐宋,无奈身上缠的像个木乃伊一般,哪里动得了。唐宋见诡计得逞,又舀起一勺鸡汤,吹了吹,喂给了白马。 “笑了吧?笑了好,看你刚才紧绷着脸,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白马默默的喝下鸡汤,舔了舔嘴唇认真地看着唐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夏州找你吗?” “嗯,拜龙教派你来杀我的,对不对?”唐宋面不改色,又喂了白马一口汤“可是你下不去手,对吧。白马,不要难为自己了。” 唐宋放下碗,轻轻扶着白马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是没有这个实力,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立足的根本。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离开拜龙教,加入我?” “你?”白马傲然看着唐宋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拜龙教,跟着你?” “你在拜龙教并不开心”唐宋伸出了手说道“今后,你可以不用再杀人。” 白马咬了咬嘴唇,心中感到了一丝温暖,淡淡道:“不杀人?那不知道唐大人看上了小女子哪一点?除了杀人,小女子可是一无所长。” 唐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道:“我的“烛影摇红”还缺个管事的,你就留下来做这个大姐吧。对了,你还可以保护我,等你伤好了就随在我身边,好吗?” 白马听罢,忽然有些生气的喊出口道:“说白了,你还是把我当做一个家奴对吗?” “我没有!”唐宋猛的坐了起来,怒目圆睁,嘶吼道“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当你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我离开汴梁前,心里当时还在怨恨,为什么连王化基、寇准他们都来救我,而你却没有来?但是再后来,我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我怕有一天你我要刀剑相向!你这个蠢女人,我若是心中没你,又何必强留你在我府上?” 他心中有我。白马愣愣的听唐宋讲完,忽然嗤的一笑,说道:“你这二杆子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唐大人,丑话我说在前头,我反出拜龙教后若是有人追杀过来,我只有逃命的份,可没空管你。” 唐宋红光满面,拍了怕胸脯说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说服白马留在身边,唐宋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然他对白马并没有对沐儿和折文樱那种感情,但是他同样不希望看着她在拜龙教里慢慢腐化。抬起头,艳阳高照,唐宋这才想起,福字客栈还有位大主顾在等着他呢。 芍药无聊的嗑着瓜子坐在客栈大厅,背后的小磕轻轻地帮她捏着背。看到唐宋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芍药没好气的抓起一把瓜子皮丢在他的面前,哼了一声。 唐宋谄笑着走到她身后,支走了小磕,帮芍药捏着肩膀说道:“芍药姑娘太客气了,这瓜子皮我可吃不消。在下误了些时辰,还望恕罪。” 芍药一声轻笑,拎着裙子站起来,拍了拍手说道:“嘻嘻,原谅你好了,来,跟我走。”说罢,芍药蹭蹭蹭的便爬上了楼梯。 唐宋跟在芍药身后一口气上了五楼。见芍药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好奇问道:“芍药,再往上就是楼顶了,你不会是要上去晒太阳吧?” “答对了。”芍药搬起一旁的梯子,爬到一半,回头看着傻乎乎的唐宋轻咛道“诶,帮我扶着梯子,摔下来的话老娘和你没完。” 唐宋苦笑着上前帮她扶好,而后自己也跟着爬到楼顶。芍药满意的坐在房顶用手遮在眉毛上沿,晃着小腿,看着远处点头道:“嗯,这里算是夏州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了。唐宋,过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干嘛……” 芍药卷起腿,身体缩成一团,左右摇晃着说道:“我打算把福字客栈和这条街的房子全都买下来,然后改装一下,全部改成我李家的商铺。你看怎么样?” “好啊。”唐宋欣喜的拍手道“陇西李家愿意入驻我夏州,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芍药,我觉得你今天真漂亮!” 芍药摸着自己的小辫子得意道:“那是,姑奶奶我哪天不漂亮?”接着她又阴险的笑着看着唐宋道:“我可是有条件的。这条商业街建成,你我各占一半,只不过,我只出钱,剩下的从宣传到运营全都由你来负责喽。” 莫名其妙看着芍药,唐宋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你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吧?” 芍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认真说道:“我只是擅长发现商机,而你,嘻嘻,唐老板,你在汴梁给我出的那些主意都不赖嘛。” “哎呀,陈年往事,提它作甚,在夏州我可丢不起这人。再说,现在我家里可有一只小老虎,我要是敢再整一出脱衣舞秀,定会被樱樱杀了的。” “我管不着”芍药吐了吐舌头,嬉笑道“计划交给你了,你什么时候说动工,我什么时候就开始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再三思量,唐宋的眼睛里仿佛浮现出了成吨的黄金。他一咬牙,拍手道:“好,那明天就开始干吧。”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最好的。唐宋回到府上,立刻就一个人钻进了书房里,拿出笔在纸上比划着。他回忆起前世那些大娱乐家们的手段,最后决定:他要在夏州建一个旷古绝今的大娱乐城! 这个娱乐城,将包含饮食、住宿、购物、养生、娱乐、赌博、洗浴、大保健等多元素为一体,满足各个年龄层次、不同社会阶级不同人群的不同需要。既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又要低调奢华有内涵。唐宋暗下决心,政治中心他是抢不过了,他要把夏州建设成超越汴梁的经济文化中心,吸引更多文人、美人、有钱人,让他们开开心心的掏着腰包还要美美的给个好评。 夜已深了。 一辆马车在宵禁前,赶进了城门里。时值腊月,天气已然渐冷,夜晚的时候更是冷风呼啸,直往人脖子里钻。车把式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嘴里哈着热气。小心的驾着马车前行。 “天凉了。” 车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车把式顿时精神一震,恭敬的回答道:“是的,公子。” “早些到客栈,早些休息吧。” “哎。” 车把式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挥起了马鞭。不是每一个富贵人家都会对像他一样卑微的马夫嘘寒问暖,何况车里这位公子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这位坐在马车之中的正是七姓十家兰陵萧氏的公子萧子墨。萧子墨本来打算是直接去灵州,探一探李继迁的虚实,不过在路途中他听说了唐宋剪除夏州结党官员的经过,于是换了主意决定先来夏州一趟。 “从消息来看,李继迁的西夏朝廷不过是个草台班子,倒是这个唐宋,我对他很感兴趣。我很好奇,李继迁究竟把夏州交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此人果真如此传说中一般是个计谋百出的鬼才?” 萧子墨满腹疑惑,抚摸着怀中安睡的猫咪,一时出了神。 ------------ 第二十七章 炒作 更新时间:2014-04-09 这几日,夏州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和西北第一名优周可儿有关的花边绯闻了。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这位周可儿周姑娘在西北关陇地区也是小有名气,被那些士林中人争相吹捧,奉为仙人。然而这几日周可儿在夏州的所作所为,彻底把她的名气提上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第一日,周可儿意外到达夏州,有恩客认出了她,可儿姑娘笑眯眯,自称是来夏州寻找恋人的。 第二日,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这位可儿姑娘的爱郎是谁时,著名佛教文化传播者本尘大师驾临夏州了。 第三日,周可儿和本尘睡到了一张床上。 天不收地不收的贼秃驴啊!无数夏州单身男屌丝的心在滴血:可儿姑娘,你不守妇道你找我啊,找我啊!怎么就跟了一个秃头呢?于是,这些人伤心过后,带着满腔悲愤奋笔疾书,写下了一首首讴歌不幸爱情的诗篇。这些诗篇传到了其他几州,更是把这次事件推到了风口浪尖。 又过了几日,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雪里蛆雪先生透露,其实周可儿姑娘和本尘大师根本没有什么瓜葛,因为周可儿姑娘其实是为了逃避一位夏州著名色情官员的潜规则,这几日跟着本尘大师吃斋念佛,图个清静。这个消息一放出,刚刚要平静一些的夏州顿时又炸开了锅。夏州的士林中,那些文人雅客也分成了两派,开始不分昼夜唇枪舌战。 首先是挺周派。这一派的人认为周可儿绝色佳人,知书达理,是个不折不扣守妇道的好女子。大家不应该对她一个弱女子反复为难,更应该遭到口诛笔伐的是那位还未现身的夏州著名色情官员。 另一派是反周派。该派人氏认为,周可儿明显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她一个女子在僧人处过夜,能有什么好事?男女苟合,有悖人伦,应该把她浸猪笼。 就在两派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唇枪舌战战得正欢时,周可儿、本尘、唐宋这三位当事人消失许久忽然又出现在了公众眼球中,并且还带来了两个重磅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周可儿她是喜欢女人的!有人看到这位可儿姑娘在大街上与另一名女子亲亲我我,被路人问起,直言不讳承认了自己的爱情,顿时让人大跌眼镜。对于这对假凤虚凰的结合,唐宋唐知州有话说了:周可儿姑娘的选择是她的个人权利,本官将誓死捍卫周可儿姑娘的恋爱观,即将开张的大娱乐城“温柔乡”内将会为周可儿姑娘留下一席之地。 第二个消息,唐宋表示,作为谣言的受害者,前来夏州传道的本尘大师受到了身心上的磨难,作为补偿,将永久性在即将开张的“温柔乡”内留下一处专供灵隐寺僧人开坛讲法的地方。 夏州的百姓听过这两则消息被雷的里焦外嫩,待到回过神来,不禁纷纷好奇道:温柔乡是什么地方? 问得好!唐宋当下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准备在夏州境内建一座“小东莞”的计划吩咐下去,传达给了众多百姓。百姓们听得眼都直了,能够容纳上万人同时留宿的客栈?包含八大菜系,有一百多道菜的“海天盛筵”?能够容纳上千人,还有按摩、桑拿、大保健等服务的浴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夏州要打造超级娱乐会所“温柔乡”的消息十里八乡乃至全国都知道了,唐宋的炒作计划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其实周可儿事件不过是唐宋导演的一出年度大戏。为了给温柔乡造势,他利用了名人效应,请来了周可儿与本尘这两位,向二人承诺了许多好处后,让这二人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淳朴的夏州老百姓,哪里想到这位人模狗样的知州大老爷连这种下流的招数也会使? 为了做够功夫,之后一阵子,唐宋又抛出了两颗重磅炸弹。 汴梁城卖茶叶蛋的老王表示:夏州嘛,和汴梁最大的区别就是汴梁比较富裕。说那个茶叶蛋的东西,他事实上他消费不起。茶叶蛋都消费不起,夏州事实上很穷的。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夏州的民愤:老王你来夏州,你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当事人老王听罢也表示了:温柔乡开张后,他会在里面卖他的茶叶蛋,如有不服者,欢迎届时打脸。 江南那边,许多著名窑子里的头牌姑娘突然为自己赎身赶赴夏州了。据知情人士透露,原来有一位大主顾在花了大价钱支付了她们的赎身费用,并且还承诺了带她们在夏州“二次创业”。 沸沸扬扬吵闹了两个月,期间关于温柔乡的小道消息不断。消息传到灵州,李继迁捧着奏表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的在朝堂上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个唐宋,这次弄得有点意思。这个什么汇集天下上千名美人的绝世楼,还有这个藏有上前陈年佳酿的什么酒吧来着,等到这温柔乡开了张,孤一定要去这两个地方走一遭。” 朝堂之下,百官中也不乏跃跃欲试者。张浦看这情况叹了口气,走上前说道:“国主啊,沉迷酒色非英雄之志,须知温柔乡是英雄冢。” 李继迁脑海中还向往着那旖旎的场景,猛地被张浦泼了一头冷水,这才清醒过来,干咳两声道:“咳咳……张爱卿说的是,那本王退堂后就拟诏着令唐宋立即停工。” 满堂大臣顿时脸上写满了失望之情。张浦微微一笑,上前说道:“呵呵,国主啊,这修建温柔乡是陇西李家出资,与唐大人以私人名义合作修建,国主可无权干涉啊。更何况,在下认为,一旦这温柔乡建成,必回吸引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机,届时说夏州是我大夏国最坚实的粮仓也不为过。而且一旦商业繁荣起来,也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生活在国主治下,倒是国泰民安,百业昌盛,我夏国国力必回空前强盛。” “嗯嗯,说得对。”李继迁点了点头心中暗喜道:哼哼,你张宰执约束孤,不让孤去。等到温柔乡建成,孤偷偷溜去看你管不管得着。” 温柔乡的建筑工程十分庞大,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唐宋的执意要求,那些匠人做梦都想不到可以这么铺张浪费的搞。这位唐大人要求他们靠人力铲平了五分之一个夏州城,把原来的建筑一股脑的全部推翻了。唐宋手绘的建筑图纸分发下来,那些从各地聚集来的最精英的工匠一个个全都傻了眼。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方圆十公顷的水池,知州大人是要在城里养鱼吗?一百层的宝塔,天,这要打多深的地基才行?还有那个所谓的歌剧院,形状跟个帆船似的,怎么建啊? 夏州的工匠们抓狂了,一行人拿着图纸去唐宋府上登门造访。唐宋听罢他们的来意,好生安抚完毕,又头头是道的讲了自己的想法。最后狡黠的一笑,说道:“诸位兄弟,本官晓得这其中有许多困难。不过没有困难,哪能显示出各位兄弟高超的本领?伟大的孔子不是曰过吗: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圣人有这么说过吗?一群工匠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孔老夫子啥时候这么曰过。 “再说了”唐宋拍着墙壁兴奋道“像这种工业史上的奇葩,建成之后,各位可是要留名青史的。实不相瞒,我要诸位建的那栋直冲云霄的万丈高楼,其名曰绝世楼。凡是在任何方面能称为绝世奇才的都可以打造一尊铜像入驻绝世楼,从此受后人香火供奉。诸位若是为我建好这温柔乡,第一批入驻绝世楼的,就是各位了!” 留名青史! 之前还群情激奋的一干工匠顿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得到了唐宋的允诺,他们出了唐家大院马上日夜赶工规划,按照唐宋“古今结合,包揽世界”的要求,还真的把一套方案设计了出来。唐宋看了看他们的设计图纸,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很不错,本官非常满意。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来找我便是,我为你们做主。” 工匠们喜滋滋的告退了。第二日一早,数百工人齐出动,砸墙拆房的把好端端的一片房屋全给夷平了。不到半个月,温柔乡的建筑地址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土地。这时已然进入初冬,夏州也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土地冻硬,天气寒冷,打地基都要费时好久。唐宋不得不加派了人手,这时,有一件奇事发生在了工地上。 这天夜里,民工陈老憨正卖力的刨着地,开挖绝世楼的地基,不想他挖了几米后,忽然从地里射出一道金光。陈老憨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扒拉扒拉,没想到居然挖出了一只亮闪闪的金雀雀。陈老憨目瞪口呆的捧着那金雀雀,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猛然发现金雀雀的两边翅膀下共有有四个大字: 占地为王! ------------ 第二十八章 老子惹哪个了? 更新时间:2014-04-09 “嘻嘻,樱樱别跑。” “樱樱,我要丢了哦。” “哈哈,樱樱,我要砸你的小屁屁了。” 接连下了两天大雪,地上的积雪都有一尺多宽。于是,唐宋愉快的和折文樱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他滑稽的语言和动作引得折文樱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小院里。白马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只是为防伤口裂开,还不宜运动,只能捧着脸坐在台阶上无聊的看着他们二人打闹。白马看着唐宋为了逗折文樱开心,故意装出的那副呆样,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无明业火。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她偷偷一笑,揉了一个大雪球,猛地砸向了浑然不觉的唐宋。 “嘭!” 唐宋刚感到有些异常,转过身来,结果就迎面吃了个大雪球,倒在了雪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 白马捂着肚子坐在台阶上笑的前仰后合,折文樱穿了一身小红袄、小红靴,头上戴着顶小红帽,正蹲下去揉着雪球,听到笑声好奇的回过头来,正看到唐宋晃着脑袋吐出嘴里的雪,一时也笑了起来。 唐大官人莫名其妙被砸了个四仰八叉,顿时咬牙切齿的揉好雪球,恶狠狠道:“哼哼,白马小女子,胆敢偷袭本官,尝尝我的霹雳烽火球!啊呔!” 唐宋的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砸了过去,白马慌张的伸手一挡,正中在了手臂上,溅了一脸雪花。少女的天性被带动出来,白马兴奋地吐了吐舌头舔干净脸上的雪花,又做好一个雪球,朝唐宋扔了出去。 “啊!” 唐宋机智的蹲了下去,不想,刚刚进门的雪里蛆,顿时脸上开了花。他抹了把脸,委屈的看着白马,转身可怜兮兮的对着唐宋说道:“大人,我是来给您报信的,不用这么对我吧?” “咳咳……不好意思了老屈,这么急有什么事啊?”唐宋干笑着,佯作生气的瞪了瞪一旁偷笑的折文樱。 “大人,出大事了。”雪里蛆当下面色一紧,附在唐宋耳边把发现金雀雀的事说了出来。唐宋面色一寒,默不作声。半响,他吩咐了雪里蛆几句,让他尽力封锁消息。雪里蛆走后,白马也看出唐宋脸上的纠结,好奇道:“出了什么事?” 唐宋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温柔乡的地下,开挖出一只金雀雀,上面刻了“占地为王”四个字。一定是有心人在挑拨我夏国君臣关系,企图让国主对我生疑。” 折文樱默不作声的坐到唐宋身边,帮他捏着腿。唐宋说着说着自己想了出神:“会是谁呢?拓跋暮息的余党?不会。宋国的奸细?可能性也不大。还是朝中有人嫉妒我,蓄意害我?” “唐哥哥。”折文樱轻咛到“不管是谁想害咱们,当下最重要的是化解对方的招数。樱樱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唐宋把折文樱搂在怀里,轻声问道“樱樱你有什么主意?” 夏州挖掘到金雀的消息紧紧才一天就传到了李继迁耳中。李继迁板着张脸,默不作声的在雪中舞着剑。庞籍在门外禀告了门童,这才缓缓进入,施礼道:“微臣见过国主。” “你来了。”李继迁收起剑,哈了口热气,搂着庞籍的肩膀走入大厅。等到坐定,李继迁冷冷的问庞籍道:“张浦对唐宋向来偏心,没有怀疑过他,所以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商量了。你和唐宋认识的早,你说说,他有没有这个占地为王的野心?” 庞籍狡黠的一笑,拱手道:“国主是担心唐大人自导自演了一出《铜雀台》?” “不错”李继迁叹了口气说道“我对小唐其实还是很放心的。他忠心耿耿,从不居功自傲,为孤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正因如此,他的威名甚至快要盖过孤了,庞籍,换做你是我,你会一点疑心没有吗?” “国主不需多虑,醇之看来,此次只不过是有心人挑拨国主与唐大人的关系。”庞籍淡淡回应道。 李继迁正要接着说话,宫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就见一名禁军捧着个大锦盒走进来跪下道:“禀告国主,这是夏州唐大人托人给国主寄来的东西,说是一定要国主亲启。” “唔?” 李继迁狐疑的打开锦盒,顿时金光耀眼。他连忙遮挡眼睛,回过头来再一看,锦盒中,放着一只人头大小的金雀雀,顿时心里一片明朗。庞籍也不说话,恭敬的看着李继迁把金雀雀翻过来看了看。 “占地为王……太上老君赠西夏国主李继迁?” 李继迁愕然发现了那四个大字之下居然还刻着这么一行小字,顿时诧异道:“这……他到底什么意思?” 庞籍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微笑道:“国主,唐大人机智过人,他一定是担心国主受恶人蒙蔽,是以令人在这金雀之上加了一行字。这一招着实妙,不但证实了自身清白,还为国主送来了一份大礼。有了太上老君的名号,西北信道之人一定会趋之若鹜来夏国朝拜国主。” “呃……小唐他,还真是机智。” 靠着折文樱的献策,唐宋算是平安化解了这次的信任危机。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既然来者不善,想必对方不会就此罢休。唐宋吩咐烛影摇红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人给翻出来。可是十几天过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花得很无奈的和雪里蛆禀告了唐宋:这人属王八的,缩起头,沉到水里,捞都捞不着。 找不到就不找了。唐宋把心思又放回到温柔乡的事上来。一方面,靠着烛影摇红这两个月在全国各地埋下的眼线散播风言风语,继续为温柔乡造势,另一方面,唐宋亲自去勘察了几次施工现场,吩咐那些工匠先着手建造歌剧院、瓦舍和客栈这三个部分。等到来年开春,他就能一边修建,一边营业了。 歌剧院自然是用来演戏的。唐宋认真想过,这一时候虽然还无法实现他的电影梦,但皮影戏、舞台剧、真人秀之类的还是做得到的。如果把《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经典爱情剧搬到舞台上,这些大宋的百姓看了必定大呼过瘾,这时再推出一些青春偶像剧捧红一批青年表演艺术家,一部分留在歌剧院用来给他撑场子,另一部分送到瓦舍,用来招揽生意。想一想,批量生产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之类名人的会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瓦舍,作为北宋目前的主流娱乐行业,也是唐宋定下的夏州未来的第三产业。唐宋并不是打算自降身份当个老鸨子,他要把温柔乡的瓦舍打造成高端大气的高级娱乐会所,主要是把夏州现有的色情产业链条整合起来,发展壮大,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认为美女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地方是在夏州。 客栈则是重中之重。等之前两大部分完工后,自然是需要有地方接待南来北往的客商。唐宋的意思是在温柔乡建一个舒适、温馨、价格适中的超大型酒店,之后再一步步全面推向周边地区,发展成连锁企业,彻底巩固他在夏州的娱乐教父地位。 自从开始着手打理温柔乡的事,唐宋把夏州的公务一股脑全扔给了那群平时唯唯诺诺的小官手上。好在夏州被他的铁血手段整治过后,如今城市风貌比之前好上许多。唐大官人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禁感叹:现在已经有慧眼如炬之人慕名而来,等到温柔乡建成,倒是夏州会有多繁华呢? 芍药已经离开夏州有段时间了。唐宋果然是大手笔,一口气,把芍药带出来的资金花的一干二净,芍药无奈只好回老家再去调一部分资金来和唐宋继续合伙创业。没了芍药陪同,折文樱又整天赖床,所以最近唐宋一般都是自己出来溜达溜达,视察民情。 那些商贩都认得他,唐宋从摊前经过时,这些人都会热情的打着招呼。唐宋通通报以笑容,最后,他走到一家面馆前,摸了摸肚子,进去道:“老板,给我来碗面。” 面端上来。唐宋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哧溜溜的吃了起来。这时,邻桌两名女子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妹儿,我跟你讲哈,我屋头累个老巴子昨天儿吃夜饭又去逮猫儿了!” “他啷个这样嘛,你啷个不管管他?” “管?老子见不得回切就整他。” 川妹子!!!唐宋眼前一亮,顿时竖起耳朵,偷听起来。他曾经去过一次四川,当时,那些川妹子泼辣的性格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想到今日巧合在这里遇到两位四川妹,好奇心作祟,唐宋不禁想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谈些什么。 就在唐宋聚精会神的偷听之时,忽然一人端着碗面坐到他面前,微笑道:“兄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就不怕被人当成轻浮的登徒浪子?”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唐宋不悦的哼道:“我会装作四处看风景……兄台,我们不熟吧,干嘛坐我旁边?” 萧子墨一声轻笑,说道:“唐大人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唐大人。” ------------ 第二十九章 惜命 更新时间:2014-04-10 萧子墨的临时居所,书房内,古朴的几案上摆着一盆兰花,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芳香。临墙处一架书柜,摆满了半面墙壁的书卷。这些精美的书卷装订精美,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可想而知屋主人是个爱书之人。满室书香,淡雅不俗,萧子墨坐在这书房内,也带上了几分书生气,颇有大家风范。只是此刻他和唐宋二人俱是心怀鬼胎,这一屋风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萧公子,你邀我来此,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一俟坐定,唐宋便直言不讳的向萧子墨问道。 萧子墨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微微拱手道:“唐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兰陵萧氏之后,来夏州所为的是一笔生意。前几日在下暗地为大人设了一个小小难题,这里先向大人赔个不是。大人的手段,在下素有耳闻,在下觉得大人或许可以与在下一起做这笔生意。” “原来萧公子是西汉萧太傅的后人,失敬失敬”唐宋呵呵一笑道“本官前些日子还在想,是何人使了那般阴狠的招数算计我,萧公子,你如今与我言和又是所图什么?” 萧子墨见唐宋面色不改说出这番话,暗自点了点头,转而微笑着说道:“在下手上这笔生意关系太过重大,是以自作聪明试探一番大人与李国主,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唐宋顿时心里又产生了许多疑惑,再看萧子墨时,他平淡的笑容似乎也觉得奸诈了许多。唐宋本以为此人是生意世家,不过是看他这温柔乡开张在即,想要来分一杯羹。这倒不是不可以,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总是好事。不过听萧子墨所言,所图的未必便是温柔乡了。若是只为了生意,何必还要试探李继迁呢?除非,他打的是整个西夏国的主意? 想到这里,唐宋的心里顿时一沉。兰陵萧氏,之所以能够发迹,靠的正是扶持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朝。“两朝天子,九萧宰相”,这个诺大的家族与传说中七姓十家的其他几族一样,在局势动荡不明的北宋时期收敛了自己的羽翼。如今,李继迁在西夏立国,颇有和大宋一决雌雄的架势,想必萧氏一门念及于此才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是如果是这般重要的事,那这个萧子墨为何不先去见李继迁? 强自欢笑,唐宋向萧子墨问道:“萧公子,不知你说的那笔关系重大的生意,是否在本官能力之内?” “不在。” 唐宋听他回答直翻白眼,心道:我做不了主那你来找我干嘛?于是说道:“萧公子不妨直言,你这笔生意究竟是谋得什么?” “谋国。” 萧子墨平淡无奇的说道。 见唐宋丝毫不为之变色,萧子墨笑了笑,坐直身子道: “萧家的意思是能与李国主达成盟友,今后会在金钱上给予充分西夏的支持,西夏则要承诺事成后给萧家足够的好处。唐大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在下已然挑明,不知唐大人意下如何?” “我做不了主”唐宋皱眉道“萧公子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在下觉得萧公子这番话,还是亲自说给我主,唐宋只是个小小知州,这谋国之举我怎能当得了家?” 似乎这番回答在萧子墨预料之内,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唐大人,夏州的局势其实在下十分清楚。恕我直言,李国主虽有始皇征服四海之霸气,却无唐太宗经天纬地之才。我若是直言告诉李国主,想必他只会把我萧家当成想要依附西夏的富贾。我知道唐大人与陇西李家关系匪浅,萧家的实力其实一点不逊色于李家。是以在下希望唐大人做为我萧家和李国主的中间人,搭好这层关系。” 唐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缓缓站起身说道:“既然萧公子这般看得起唐某,唐某也不便推辞。来日我会亲自去兴平府面圣,为萧家牵线搭桥。在下还有一事想问萧公子,有萧家的暗中援助,我主有几分把握能战胜宋国?” “不足一成”萧子墨叹气道“若非赵官家执意要将七姓十家剪除,萧家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李国主如今论兵力、国力、人才都输给赵官家不止一筹。萧家冒险派在下来一探虚实也是为了寻一条明路。” 唐宋和赵光义早就撕破了脸皮,只要赵光义做着大宋的官家,这天下便没有他唐宋的安身之地。如今他能在夏州过上一阵安稳日子,是托了李继迁的福,而李继迁则是托了宋辽交战、赵光义分身无暇的福。等到宋辽战事一了,赵光义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和李继迁。所以,他们唯有利用好这短暂的安稳时期,尽可能的扩大势力,为未来的生死战做好准备。唐宋不好战,但是他也决不惧战。 唐宋又和萧子墨商量了几句,这才告辞。待到唐宋走后,萧子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人心机城府非同一般,我押宝在他身上,但愿不会错。此间事了,我也该返回家族禀告父亲他们。这一次虽然没有拿出撒手锏,但是想必李继迁没有理由拒绝萧家的支持。等到时机成熟,我再亮出撒手锏,告诉他们: 传国玉玺在萧家手中! 温柔乡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开张,正好趁着现在这个时间多帮李继迁出点主意。唐宋回到府上,先是知会了一声白马和折文樱,而后找到雪里蛆将他拉进了书房。 “老屈,我要去趟兴平府,帮我从烛影摇红挑个机灵点的、身手好点的和我同行。” “又机灵身手又好?”雪里蛆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鼻子说道“爷,你说的不就是我吗?” “去去去,把你的大脸挪开,乖乖留在府上看家”唐宋无奈道“我再加一条,长相清秀的。” 又不是找姑娘,长得好有什么用。雪里蛆想了想,一拍手道:“有了,有个前阵子我才收进来的小伙儿,身手矫健,长相清秀,而且活也不多,我正想着提拔他来着。” “行,把他带来给我见见” 雪里蛆诺了一声领命下去。唐宋在书房内一边看着夏州的文献,一边等着。大约半个时辰后,雪里蛆领着一人走进来大咧咧的喊道:“大人,就是这小子。惜命,还不见过大人。” “属下见过大人。” 十分轻灵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女子一般。唐宋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猛地愣在了那里。眼前这名叫惜命的刺客,身材苗条,体型娇小。一张瓜子脸上,五官分布的恰到好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脸上连一丝胡须的痕迹都没有。这般俊美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只怕连汴梁许多行首看了都要艳羡。 唐宋笑盈盈的转了下头,看着雪里蛆道:“老屈,你过来。” “啥事啊大人?” 蹦一下,唐宋在雪里蛆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咆哮道:“我要你找个身手好的刺客保护我西行,你怎么找了个女子?是不是你相好?假公济私是不是?” “冤枉啊大人,他以前真是个男的。”雪里蛆委屈的摸着头指着惜命说道“不信你验验。” “额?怎么验。”唐宋愣愣道。 惜命站在一旁,听过着唐宋和雪里蛆的对话,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腰带,脱下裤子。 “姑娘,你……”唐宋话没有说完,就咽回了嘴里。 惜命是个阉人。 去兴平府的路上,唐宋和惜命二人一人骑着一匹白马,并排前进。惜命一身胡服,围着件狐皮斗篷,如同一个西凉美女。虽然明知惜命本是男儿身的事实,可是唐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也不知惜命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佯作没有,一路上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唉……”唐宋叹了口气暗暗道:真可惜。 “大人也对属下动心了吗?”惜命听到叹气声,忽然转头对着唐宋莞尔一笑道“雪头领初见惜命,也被惜命的外表迷惑了,出言不逊。惜命当时还差点取了他性命。” 唐宋老脸一红,也不再扭头去看这小妖孽,装作四处看风景道:“惜命,你为何……要放弃男儿身?” “小时候家里穷,6岁那年,爹娘想把我送进宫里混口饭吃,就用剪刀给我做了了断。没想到刚过几天,太祖皇帝黄袍加身,后周就没了。我出身不正,就没能进宫。后来,我父母相继病死,13岁那年,我跟着一个老飞贼学了手功夫,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有一次我们去偷一家大户人家的金银,他失足掉下墙壁,被人发现后喂了狗。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靠着偷盗度日。” “原来前阵子夏州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就是你!”唐宋恍然大悟道。 惜命一声轻笑,打趣道:“是呀,官人要抓奴家去报官吗?” “行了行了”唐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喃喃道“你面貌这般像女子,偏偏又十分美丽,万一国主到时看上你了本官该如何是好,额……” 此刻,站在御花园后院舞弄刀枪的李继迁忽然感到背后一凉,脚下一软,啪叽一声摔在了雪地上,战战兢兢的四下看了看,摸着屁股自言自语道:“怪哉,怪哉。” ------------ 第三十章 联姻(上) 更新时间:2014-04-10 自从灵州更名为西平府后,不少原本流落在外的党项族小部落都慕名而来。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穷亲戚,李继迁这个做主上的也不好太过刻薄,于是把他们都安置在了城里一处闲置地带,为他们构建家园。不想自从这些人进了城,兴平府隔三差五就有偷窃抢劫、打架斗殴事件发生,搞得兴平府的百姓民生载道、苦不堪言。 李继迁接到大臣们的奏折,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就派破丑重遇贵去打探了一番。不想还真让他查出来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这些小部落并非是从塞外来的,而是原本就长年居于定难五州附近族人众多的党项八部之人。 说起党项八部,《旧唐书・党项传》曾有这么一段记载:“其种每姓别自动部落,一姓之中复分为小部落,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骑,不相统一。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而拓跋氏最为强族。” 李继迁是党项一族共主,而事实上他现在真正能调动的也只有拓跋氏和一些小部落。因为拓跋氏曾经归附朝廷的缘故,其他七部的党项人一直对拓跋氏族人有所不耻。然而他们又没有拓跋氏强大,不敢正面叫嚣,只能表面上表现的十分恭敬,暗地里给李继迁不断找麻烦。 打听清楚了个中缘由,李继迁心中顿时火起。他每年都要拿出许多粮食去接济这些族人,可是这些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背地里捅他刀子。李继迁一个人坐在书房越想越生气,正巧这个时候,唐宋到了。 唐宋和惜命一路奔波,赶到兴平府后,着人通报了李继迁。李继迁知道他亲自前来必有要事,于是就宣唐宋即刻来御书房相见。唐宋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道:“属下唐宋,参见大王。” “免礼”李继迁拉长着脸,不悦的把那份关于其他七部所作所为的报告递给唐宋道“小唐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份奏折,孤的那些族人们都做了哪些对得起孤的事!” 唐宋小心翼翼结果奏折,大致看了看总算明白李继迁是在生什么气了。他合上奏折,微笑道:“原来大王是在为此事烦恼,大王且息怒属下今日给大王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兰陵萧氏的人,已经和属下见过面了。” “兰陵萧氏?”李继迁想了想诧异道“我听说你们汉人中有个七姓十家,这兰陵萧氏似乎也在其中。他们找你作甚?” “萧氏一族,蛰伏已久。如今意欲重新入世,与大王联手,是以委托属下做这个中间人,来禀告大王。” 李继迁不悦道:“一个没落的家族也妄图和孤联手?再者说,他们怎么不亲自来见孤?” 唐宋连忙解释道:“大王,萧氏虽没落,但其根基未动,百年家业究竟有多殷实难以揣测,若是能得萧氏相助,大王无异于如虎添翼。至于萧家为何不直接来见大王,呵呵,其实萧家这次来的那位萧子墨萧公子也曾明说,他猜想大王毕竟对中原之事知之甚少,恐会轻视与他。这才托属下代为禀告。” 见李继迁默不作声,唐宋忍不住又解释道:“大王就当多了个肯为咱们花钱的冤大头……” “好,你回去,告诉萧家的人孤同意了”李继迁苦着脸又把那份奏折递给唐宋道“你快帮孤看看这事怎么办,今天细封氏的人又找孤借粮来了。你说孤借还是不借?” “不借。”唐宋干脆利落的说道。 “那……他们会怎么看孤,孤好歹也是党项一族共主。寒冬已至,他们再不敬我,孤也不能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顾啊。” “大王,还记得臣提出的“定国十策”的第二策吗?” 李继迁疑惑道:“记得,与流落在外的党项族部落交好,渐渐招安……既然交好,孤不该借粮给他们吗?” 唐宋举着拳头,严肃的说道:“大王,交好不是顺从,我认为对待这些部落,最好的办法就是铁拳外交。” “党项八部,是一个整体,大王是党项族唯一的共主,这些不服教化的部族不敬大王,就是大逆不道。大王以宽厚待他们,他们不会因此而心怀感激,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认为这都是应当的。相反,大王打下灵州,安置好拓跋族人,反而让他们觉得是厚此薄彼,纷纷挑事。王不应该顺从人民,而是人民应该顺从王。” 李继迁沉默半响,说道:“你觉得,我像是一个暴君吗?” “属下不是要让大王真打,而是威慑他们”唐宋淡笑道“先打一拳,让这些人冷静一下。接下来,在和他们说清楚,大王的粮食是用来供养军队的,而不是喂给一群白眼狼。” “好,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忽然,唐宋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默默拱手道“大王啊,霸道终究不能得民心,必须辅佐以怀柔手段。接下来嘛,就得委屈大王一番了。” “我?要我作甚?”李继迁被唐宋看的浑身发毛,他总觉得唐宋现在看上去十足像个江湖上坑蒙拐骗的大神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要委屈大王和他们七部联姻。” “狗屁!”李继迁听罢顿时爆粗口道“孤就一个女儿,如今尚在襁褓。你要孤和谁联姻去?” 唐宋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指着李继迁说道:“大王误会了,要联姻的不是公主,而是大王你。” “我?” “对,就是大王。”唐宋轻咳一声道“听说七大部落里每个部落族长都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被奉为草原上最美丽的星辰。大王只要把这七位姑娘都娶进门,那些部落和大王有了亲戚,自然不会再和现在一般放肆了。只是,以后大王晚上要辛苦些了。” “哈哈哈,好好好,孤不怕辛苦。其实孤早就想纳妾,只是我那夫人是个驴脾气一直阻挠孤。哈哈哈,小唐,你又为孤立了一个大功!” 李继迁欢喜的拍着唐宋的背,一时间喜笑颜开。匆匆和唐宋又说了几句,令他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细封氏前来借粮的使者被唐宋带着一群野蛮的城管大棒子打出了城,并且向他们扬言道:大王已经决定不再借粮给任何部落了,夏国有很多存粮,但那是给士兵吃的,想要吃粮,行啊,一人从军,全家管饱。 细封氏的使者狼狈的逃回部落后,将事情禀告给了族长细封阿古伯。阿古伯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了其他几族的族长。细封氏在七部之中最为富有,阿古伯帐下有两万帐人,即男女老少共五万多。七族族长商议后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主上被人教坏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寒冬将至,他们别无选择了。 当下,阿古伯又派使者进兴平府呈报李继迁,称七部的族人为之前的不敬道歉,希望主上宽恕他们,七部的勇士愿意做主上麾下的好儿郎。 李继迁喜不自胜的大笔一挥回了封信,大体意思是我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要相亲相爱。为了亲上加亲,希望七位族长把可爱的妹妹们嫁给他。随信带回去的还有七封婚帖,告知了七部的族长,不日他就会亲自去提亲。 美好的童话总是容易破灭的,七个白雪公主和一个李继迁的故事同样也是悲剧。七名族长热泪盈眶的给李继迁回了信,附上了他们妹妹的生辰八字和画像。李继迁满怀欣喜的打开画卷,越看下去脸色越白。待到全部看完,他脸上再无血色,胸膛内血液一阵翻滚,大脑晕眩,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李继迁顿时喘着大气大骂着向身边的小黄门吩咐道:“直娘贼!快把唐宋那个混蛋给朕找来。” 唐宋唯唯诺诺的站在堂下被李继迁骂了半个时辰,这才按他吩咐自己去打开那些族长妹妹的画卷看了看。刚打开第一副画,他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画上黑胖之人对李继迁说:“大王,费听氏族长怎么把他自己的画像寄过来了。”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今年29岁尚在闺中,见了孤的婚书,当场喜极而泣。这都是孤的使者回报的。” 唐宋忍着笑,又打开另一幅画,惊呼道:“大王,这副图上的美人……年高几何?” “那个……是细封氏族长的妹妹,今年62岁,刚刚丧偶……” 无语的翻开第三幅图,唐宋瞪直了眼说道:“大王,房当氏的这位美人看上去不错啊。” “她……长的是不错,可是回信里说了,小时候发了场热病,脑子烧坏了……” …… 唐宋又看了剩下几幅美人图,无一不是歪瓜裂枣,各种奇葩。直到最后一幅野利氏献上的图,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野利氏图中这名女子端庄淑雅,看似小家碧玉,却又透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作画之人定非常人。” “那如何?那细封氏的老寡妇,房当氏的傻姑子,孤都要娶回来?罢了罢了,孤还是悔婚吧,这就写信去。” 唐宋眼中一丝精芒闪过,微笑道:“大王莫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据我看来,这应该是个阴谋。” ------------ 第三十一章 联姻(中) 更新时间:2014-04-11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美丽的大草原就像一张碧绿色的毯子,只是数九寒冬,绿色的毯子上加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天高云阔,风语如歌,策马奔腾,踏雪寻梅,每个草原男儿都洋溢着饱满的热情,精神抖擞,把已经到来的冬天视为一种挑战。 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一身白净长袍,头上带着文人雅士们常的的冠冕,虽然长相斯文,眉清目秀,可是看上去似乎有些精神萎靡。他的身子松松垮垮的倚在战马上,随着马儿的前进上下起伏。脸色看上去十分慵懒,也不知是昨日没睡好,还是天生嗜睡。 李继迁看了忍不住摇头叹气,埋怨道:“小唐,你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只死兔子。咱们待会要去见的是党项八部其他七氏的头领,请求联姻的。孤好歹也是党项一族的共主,你作为孤的左膀右臂,这般没精神,旁人是会小看孤的。我们草原上的儿女,最敬重的是能骑善射、孔武有力的大英雄,你……唉……” “啊……啊……大王说的是,说的是……我还好……还好……绝对不会在七大族长面前给大王丢人。”唐宋打了个打哈欠,蔫不拉几的应道。他也不想摆出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是正常人骑个三天的马,在马上颠簸那么久,也会变成他这副样子。 太虚了,太虚了,这身子骨必须锻炼了。唐宋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好好锻炼……这次是说真的。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看看,身后跟着几十辆大车和几十名士兵。抬起头,天上是遮眼的风雪。 这些大车上装的都是些盐巴、茶叶、丝绸、药品和手工艺品。虽然这些东西在汉人聚集处并不名贵,可是对于漂泊流浪的党项七族来说,却是稀罕物。是以这次提亲,唐宋还特意吩咐李继迁带上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博个满堂彩。 唐宋扭头看了看李继迁的神色,这位西夏小霸王的脸上冷峻中夹杂着一丝担忧。他不禁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联姻这个馊主意是他给李继迁出的,劝李继迁不要悔婚,猜想那些画像造假、是党项七族族长规避之举的也是他。如果此番他猜想有误,那李继迁岂不是真的要被他送进水深火热之中?唐宋思索的把头转回来,开始认真地思考可能的应对方法。 与党项七族联姻的提议,得益的不只是李继迁,对于党项七族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方面,李继迁得到许多可用之兵,今后对抗宋国时也多了一份把握。另一方面,这些游荡在外、居无定所的党项族人也可以有个稳定的归宿,兴平府与定难五州已经渐渐走向正规,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认真劳作,安居乐业还是很容易实现的,子孙后代也有个家园。此外,党项人擅长狩猎,他们打到的野猪肉、野牛肉和动物毛皮在汉人中俱是十分受欢迎,而党项人所喜欢的盐巴、佐料和丝绸等,在汉人处可以轻易购买到,只要汉羌民族大融合做得好,对西夏国的经济贸易的提升可以说是好处大大的有。 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河水如同九曲盘龙蜿蜒而下,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远处一片平坦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在啃食着白雪覆盖下的枯草。虽然冬天没有肥美的鲜草,但是对于牛羊来说,走动走动本来就是极好的。看到唐宋一行人的车队驶来,那群放牧的孩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注视着他们。 再往前,就是费听氏的部落。一顶顶蘑菇头似的小帐篷整齐的排列着。部落外,那些负责警戒的卫兵,发现唐宋等人之后,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呜~呜呜~呜~” 李继迁摸了摸下巴,皱眉道:“好像他们没有认出我,这号角声代表的意思是小心防备。大家小心些,等见到费听氏的族长后再作打算。不要引起他们的恐慌。” 这时,草原上的牛羊忽然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慌张的向两边跑去,流出了中间一条通道。接着,只见十几名骑在马上的党项人策马奔腾而来。等到了李继迁面前,为首的那名圆脸中年人翻身下马,恭敬的单手抚胸,躬身施礼道:“不知主上大驾光临,穆尔汉有失远迎,望主上恕罪。” 李继迁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和穆尔汉拥抱了一个,爽朗道:“穆尔汉叔叔与我父亲是至交,一直忙于西夏公务,没有来见穆尔汉叔叔,其实继迁也是十分想念啊。” 唐宋一行人也下了马。李继迁搂着穆尔汉大叔的肩膀,指着唐宋说道:“穆尔汉族长,这位就是我得力的勇士,现任的夏州知州唐宋。” 唐宋撑起精神,学着李继迁的摸样躬身行礼,穆尔汉和身后的一群人见状,也纷纷还以礼。 说起来,穆尔汉这群人身上都是有官职的,而且一点不比唐宋的小。不过,他们身上的官却是乱七八糟的。有的是当初后唐封的,有的是后周封的,也有南唐、北汉或是如今的大宋封的。虽然这些人常年无拘无束不受管制,但是一些基本的礼仪他们还是懂的。于是,双方一阵五花八门的礼节过后,这才准备进费听氏的部落中。 “主上,唐大人,请随我进营帐中吧。我的部落准备了肥美的烤羊肉和香醇的美酒来招待远方的客人,我们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主上的到来,走,咱们去帐中喝着美酒再做详谈。”穆尔汉热情的招呼着李继迁他们。 众人纷纷上马,费听氏的骑兵们吹响了口中的号角,众星捧月般将李继迁奉在当中。马蹄飞起,雪花飞扬,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草原上独有的感觉缠绕着唐宋的心扉。这就是党项人的家园。 众人到了营帐,一个个下了马。费听氏的老人和妇女围成了两排,看着李继迁等人指指点点,小声的交头接耳,说着一堆唐宋听不懂的话。来到一顶巨大的帐篷前,穆尔汉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主上请进,唐大人请进。” 李继迁哈哈大笑着下了马,将影袭的缰绳交给了身边的小厮,与穆尔汉一同走进帐篷中。唐宋看着跟在他们身后,打量着帐中的摆设。帐篷中心是一堆柴火,熊熊的火焰烧得正旺,温暖了整个帐篷。火焰之上驾着一口巨大的锅,热气腾腾的羊汤正咕嘟着,鲜美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让人闻了食欲大振。帐篷的两边是两排桌椅,约能容纳二三十人,那些桌子前一共架着四只烤全羊,淡黄色的油脂随着羊肉在火上的翻滚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大帐的正北面,是一个巨大的骨质座椅,上面披着一张完整的熊皮,两边还点燃着两只火把。 李继迁被众人迎上了那骨质座椅,唐宋带着几名从兴平府来的亲信坐在了左边一排椅子上,穆尔汉的人则坐在了右边另一排。李继迁端起酒杯,和穆尔汉寒暄了一番,聊得哈哈大笑。唐宋也不顾众人相互劝酒,一个人贪婪的啃食着手上的羊肉,吃的手上、嘴上全是油。 寒暄过后,李继迁开始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了,他微笑着向穆尔汉举起了酒杯,笑着说道:“穆尔汉族长,我听说你的妹妹长相不俗,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可是前些日子我向族长提亲时族长回复我的那幅画卷让我困惑不已。难道费听氏的画师技艺这般差吗?不如穆尔汉族长把这位美丽的仙女请来,和继迁共饮一杯如何?” “这……”穆尔汉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堂下的众人,嗤的一声笑道“主上既然想见舍妹,穆尔汉这边去派人将她唤来。” 李继迁窥见了穆尔汉脸色的变化,当下一笑,按手道:“诶,不忙。穆尔汉族长,我是来向那位美丽的草原珍珠提婚的,我不知道族长有几位妹妹,希望族长不要找错了人。若是族长大意了,我身边这位唐宋唐大人怕是会不高兴的。” 穆尔汉的脸色顿时刷白,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名族人在他面前低头抚胸站立。穆尔汉凝重道:“去,把若尔娜找来,就说有要紧事。” “是,族长” 不消片刻,大帐的帘子被人挑开,只见一名身段妖娆、长相美艳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这女子一身华美的套裙,头上顶着十几种另类的朱钗,一颦一笑都带着异域风味。她每走一步,李继迁和唐宋他们一群人都瞪直了眼。 “若尔娜见过主上,各位大人。” 说完,她轻笑着端起酒壶走到李继迁身边,为他倒了一杯酒。 李继迁已经醉了。 联姻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于是,傍晚过后,李继迁精神抖擞的带着若尔娜和唐宋几人从帐中走出,面带微笑向一旁苦瓜脸的穆尔汉辞行。众人走后,这时,一名又黑又壮的女子,憨声憨气的跑了过来,生气抓着穆尔汉老族长道:“哥哥,不是说要嫁给主上的是我吗?为什么最后成了妹妹?妹妹不是已经许配给了往利氏的少族长吗!” “往利氏……”穆尔汉笑得像哭一样说道“只能让你代替三妹嫁到利氏了……” “好!也行!” 黑壮女子听完,乐滋滋的点了点头。放下穆尔汉,开心的走远了。 ------------ 第三十二章 联姻(下) 更新时间:2014-04-11 夜色弥漫,月朗星稀。火光凄厉的照亮了夜,淡淡的红光映在围在篝火旁的每一个人脸上。悠扬的羌笛声伴着简单的调子,如同天籁之音,不绝于耳。坐在篝火边的羌人们伴着音乐哼唱,手上打着拍子。唱到兴起时,拿起脚边摆放的羊奶酒,小酌一口,十分快活。 身材妖娆的羌族少女伴着悠扬的音乐,围在火炉边载歌载舞。她们身段窈窕,五官小巧,丰腴亮丽的肌肤迥异于中原女子。曼妙的舞姿富有激情和活力,独具民族特色的穿着引起无限遐想。短短的一截无袖窄衣下,露出诱人的蜂腰。腰间系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随着她们的扭动,浑圆结实的大腿若隐若现。 这些少女的身材都十分匀称健美,她们的五官带着一层异国他乡的神秘。弯弯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娇俏的鼻子和性感的小红唇,含羞带笑的样子自然而又唯美。她们头上带着五颜六色的银饰,随着他们的舞动发出轻灵的碰撞声。纤细的双手上下游动,柔软的腰肢下性感的臀部有规律扭动着。明明都是情窦未开的少女,却给人一种勾魂夺魄的诱惑。 这群少女中,有一名女子尤其引人注目。她婀娜多姿的身躯、俊美端正的五官,一颦一笑在旁人看来都极具杀伤力。她的眼神从众人身上划过,看的众人一阵心跳加速,若是她多看了谁两眼,那人一定会有种“朝被看,夕死可矣”的感觉。这名少女的臀部款款摇摆,慢慢将半裸的后背暴露在众人目光中,顿时引得口水流了一地。野性、奔放、火辣、妩媚 李继迁和唐宋到达细封氏的部落时,天已经黑了。细封氏的族长阿古伯热情的邀请了他们一群人参加篝火晚会。草地上铺着绿油油的毯子,每张摊子前有一张小小的木桌,上面摆着丰盛的烤山羊肉和马奶酒。李继迁坐在主人位上,笑着和阿古伯他们一群人把盏说笑。唐宋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一条条舞动的大腿,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其实整个在场的男子,能够做到一直目不斜视的,只有唐宋身边一言不发,也不吃喝的惜命了。 “唐大人,这些我们细封氏的少女不知在大人看来姿色如何?” 唐宋猛然回过神来,见阿古伯正嗤笑的看向自己,不由脸一红,干笑一声道:“啊,细封氏的少女俱是绝色美人,若是在汉人处,一定会引得那些汉人男儿竟折腰。” 阿古伯满脸红光,似乎对唐宋的称赞十分受用。李继迁眼珠子一转,轻笑一声道:“阿古伯族长,前几日在下曾派人送了婚书来,不知族长回信所带的那幅画像可是真的?似乎……族长并非只有一个妹妹吧?” “主上有所不知”阿古伯苦笑道“老夫共有三个妹妹,只是三妹和小妹俱已嫁人,唯有二妹寡居在家。主上若是不信,唉……主上您看,这边这位勇士,便是舍妹的长子。” 一旁坐着的中年人颇为尴尬的站起来朝李继迁行了一个礼,李继迁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儿子?他娘的,这人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了吧? 幽怨的看了眼唐宋,见他一门心思的欣赏羌族少女的舞蹈,高兴地拍手大笑,李继迁不由气从中来。正不知所措间,阿古伯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主上,老夫觉得舍妹嫁给主上是舍妹的福气,只是却委屈了主上。不如这样,小女年方十八,尚在闺中待嫁,主上若不嫌弃,不如就让小女给主上做个端茶递水、侍奉枕席的身边人如何?” “哦?” “砰!” 李继迁还未做回应,阿古伯座下一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道:“阿古伯族长!喜儿雅是我们细封氏草原上最美丽的百灵鸟,您不能这么草率的为她的终身大事做决定。” 唐宋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奇的转过头来,打量着这说话之人。此人虎背熊腰,看上去就是一个莽汉。他脸色通红,怒视着阿古伯和李继迁,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唐宋心中暗道:想必这喜儿雅是他们细封氏的全民女神,这莽汉也是追求者之一,嘿嘿,你不争还好,你越是争,大王的暴脾气一上来,定是要定这个女子了。 果然,李继迁见这人说话不带一丝恭敬之意,当面冲撞,顿时有些不悦道:“勇士,我与阿古伯族长商谈,关你何事?” “我不管”那莽汉抱起双手,冷哼道“我哈恩不服。喜儿雅是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百灵鸟,应该嫁给我们草原上最英勇的汉子。就算你是党项人的共主,也不能强娶她,不然,你就是野蛮的孬种!” “你!”李继迁没料到这人如此不识时务,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气愤的大吼道“好,你说她应该嫁给最英勇的勇士,那来吧,来试试我的身手如何!” 那些唱唱跳跳的羌族少女已经停下了舞姿,一个个好奇的看着看向了这边的李继迁和哈恩。那名最为妖娆的女子眉头一皱,一步三扭的走到阿古伯面前,低身施礼道:“父亲大人。” 李继迁是党项共主,惹不起。哈恩是细封氏第一勇士,力大无穷,帐下追随者上千,也不好惹。阿古伯正在发愁间,见女儿出现,眼前一亮,连忙道:“女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想把你嫁给我们伟大的主上李继迁大人,你看如何?” 喜儿雅低声轻笑,妩媚的看了一眼李继迁,嗤笑道:“主上大人年轻才俊,又是我党项族第一勇士,女二怎会不欢喜。全凭爹爹做主了。” 李继迁听到喜儿雅毫不回避的迎上自己的目光赞美他,顿时骄傲的看向哈恩,眼神中尽是挑衅。哈恩委屈的看了看喜儿雅,可是喜儿雅连正眼都不看他,以前不是这样啊? 窝了一肚子火的哈恩恶狠狠的走到人群正中看着李继迁说道:“我还是不服。除非你和我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哈恩向你道歉,供你差遣。你输了,就要赐婚于我!” “好!”李继迁一声大笑,走到他对面“正合我意。” 喜儿雅在一旁默不作声,皱了皱眉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哈恩脱下外套,露出一身夸张的肌肉,拍打了一番胸口,示威的吼了两声。人群中已经不乏有支持者的叫好声了。唐宋皱眉对着身边的惜命问道:“惜命,这个人,换做是你能解决吗?” 惜命打量了一番哈恩,不动声色道:“还好。空有一身力气,但看他脚步并不会什么高明的武技,唔……五十招之内能取他性命。” “这样啊。不知大王能在几招之内战胜他呢?” 惜命轻笑着看向唐宋,一对桃花眼眨着说道:“大人,要不我们也打个赌?” “好啊,我赌十招之内,大王必能胜他。” “五招。” 唐宋诧异的看着惜命,惜命伸出五根手指,轻笑道:“五招,对方必败。” 哈恩怒气冲冲的先发制人,一记重拳仿佛要将周围空气撕裂。不料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继迁已然一拳打在他后颈上,哈恩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一招! 唐宋和惜命互相看了看,苦笑一声,没想到李继迁连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都会全力以赴。 阿古伯吩咐族人把哈恩抬了下去,细封氏的人都沉浸在刚刚李继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武技中,听到阿古伯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惊恐的看向李继迁。李继迁不顾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喜儿雅的身边,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抱起。在场的细封氏族人一个个心悦诚服,山呼海啸般呼喊道: “主上!主上!主上!主上……“ “哈哈哈哈哈……”李继迁狂妄的笑着,喜儿雅的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落寞。 在细封氏留宿了一夜。告别细封氏后,李继迁一行人又相继到达了往利氏、颇超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的部落,这些部落相比细封氏和费听氏要小上许多,李继迁既然亲临,他们哪里还敢再隐瞒,一个个乖乖的奉上美人,和李继迁达成了共识。 最后,只剩下七部之中最好战、最善战的野辞氏。 七部之中,野辞氏随然不是富有的,不是人数最多的,但他们绝对是武力最强的。野辞氏的生活方式其实已经和山贼无差别了,他们掠夺、行凶,靠着劫掠的物资生活。和山贼不同的是,野辞氏不止抢劫商人,也抢其他山贼。 一行人走在草原上,此时队伍中又多了许多妇孺,这些女人不只有将要嫁给李继迁的女人,还有几十名陪嫁的婢女。唐宋他们带来的盐巴、茶叶之类货物的也送的差不多了。按照向导说的,再有半天时间就能到达野辞氏的部落。想到终于快要完成此次任务,唐宋不由松了口气,趴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 “嘭!” 平地一声响,唐宋刚刚抬起头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咩嵬部的刍狗又来了!” ------------ 第三十三章 魔病人乜崖素 更新时间:2014-04-12 李继迁也注意到了前方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当下制止了前进的众人。惜命小声附在唐宋耳边问道:“大人,属下先去前方打探一番如何?” “不忙”唐宋摆了摆手,正色道“尚且不知是敌是友,先等主上决策吧。” 战成一团的两方人马,从衣着上看去都是党项人的部落。一方人的手中提着的是三尺长的大漠弯刀,另一方人手里拿的却是刀枪剑戟各种汉人兵器。两边各自冲锋,咋一接触便捉对厮杀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继迁队伍中有些女子看在眼里隐隐作呕,连忙转过身去捂着嘴巴,不敢继续看下去。 这种厮杀的震撼刺激了李继迁的神经,小霸王不知不觉的提马向前,嘴上露出了怪异的微笑。 “有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部落敢寻野辞氏的晦气。” 话一说完,李继迁也不顾身后跟着他的众人,策马扬鞭,奔入了战场。唐宋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惜命道:“惜命,跟在主上左右,小心对方偷袭。” “遵命” 扭头看看斗志高昂的士兵和满脸惶恐的女眷,唐宋指了指前方说道:“这种乱战我们不宜掺和进去,所有军士保护女眷后退两里。” 队伍中一名士兵忍不住问道:“那主上怎么办?” “主上吗”唐宋扭过头去,撇撇嘴道“他又不是第一次乱来了。况且有惜命在……我们退,让他先玩个够吧。” 李继迁骑在影袭上横冲直撞,如同一只飞天猛虎,所到之处尽是哀嚎。他的眼神始终在寻找更为强力的猎物,这两只队伍英勇的身姿已经让他动了招纳的心思,所以他要找到双方的头领和他们打一场。 惜命就紧紧地跟在李继迁身后,小心翼翼的化解着这些羌人不分敌我的野蛮攻击。李继迁随手又收拾了一个杂兵,也注意到了惜命,半转过身漠然道:“你是我的人?谁让你跟进来的?”转而他又注意到惜命凌厉的剑法,眼前一亮道:“不错,很靓的剑法。” 惜命连番招架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闻言苦笑道:“在下只是唐大人身边的侍卫,唐大人担心主上的安危,派了在下前来助主上一臂之力。” “女人?”李继迁惊奇的看着惜命,转而大喝一声,手中大夏龙雀一阵飞舞,击退了围着惜命的几名羌人,摇头道“剑法不错,可惜是个女人,终究体力上占了下风。你帮不上我什么忙的,回去吧。” 虽然被李继迁误认成女人又小看了一番让惜命很惆怅,不过正如李继迁所说,自己再留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缓缓拔马向来时的方向杀出去,惜命最后看了眼杀得兴起的李继迁,心中升起一股惊惧。 在这种穷凶极恶的乱战中尚能进退自如,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李继迁渐渐有些心烦意乱,每打伤一人便大喊一声“你们的头人在哪?”,可是始终无一人响应。双方人马此时交战也不似之前那般火热了,所有人的目光渐渐投向了这只疯狂的野兽。 李继迁的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被磨光了,手下也不再留情,化身成了疯狂的绞肉机。而这时,他也终于找到了一名合格的对手。 “砰!” 一柄黑色弯刀挡住了李继迁的大夏龙雀,李继迁顺着弯刀看去,却见是一长相极其怪异丑陋的男子。那人身高九尺,虽然不胖,却有一身浑实的肌肉。地包天的嘴唇,再往上,是一颗红肿的牛鼻子,一对大眼看上去有些浑浊,一头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眉毛却遮不住可怕的五官。 李继迁手上的刀又加了一分力气,见那怪人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心中暗暗称赞。那人虽然兵器较李继迁更短,但也仗着“一寸短一寸险”生生逼得李继迁不得不疲于招架。 “好痛快,勇士,你是那个部落的?”李继迁手中大刀不停,爽朗的问道。 那人只是不停地试探着李继迁的套路,淡淡说道:“咩嵬部头领,魔病人乜崖素。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西夏李继迁,可曾听过我名号?” 乜崖素闻言一怔,抽回弯刀后退两步,诧异道:“党项共主?夏州的李继迁?” 李继迁脸上含笑,也收起了刀,答道:“不错。咩嵬部……你们是从哪一支部族分出来的,又是为何攻打野辞氏的部落?” 这时候,场上的交战已经停了下来,双方的人都注视着李继迁和乜崖素。还未等乜崖素作答,一声冷哼传来,人群中分出一人道:“我替他回答。咩嵬部是从我们野辞氏分出去的,已经过了四十多年,彼此互不相干。这些刍狗贪图我族人的财富,经常来劫掠我们的牛羊。今日又来这里,正巧被我抓到了。” 李继迁打量了一番说话之人,这人倒是长相比乜崖素端正的多,只是神态倨傲,颇有些欠揍的感觉。乜崖素听过这人所言,低沉的声音答道:“弱者就应该被强者吞噬,野离火,你和你的部族不是我和我族人的对手。” “你!”野离火一脸不忿的举起长枪,叫嚣道“我野辞氏从来不怕任何野蛮的敌人,你以为我手中长枪不利吗?” “够了”李继迁皱着眉头对野离火说道“野辞氏的族长,我到了你的部落,难道你不应该表现的像个热情的主人吗?” 野离火依旧一副倨傲的样子,撇嘴道:“你?你只是个来打我妹妹主意的好色之徒,和他们一样,你也是强盗!” 惹怒了李继迁的下场是非常惨烈的。野离火还未反应过来,李继迁已经冲上来一把将他从马上提起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杂草,野离火愤怒的抬起头,却看到李继迁征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你执意忤逆我,那野辞氏就是敌人了。我放你回去,来日,我会再来拜见的!” 说罢,李继迁拨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野离火狠狠的锤了一下土地,爬起来瞪了一眼乜崖素,带着族人离去了。 望着李继迁离去的身影,乜崖素若有所思,伸手吩咐身边的一名侍卫道:“带着大家回部落吧,我稍后就回。”说罢,他纵马前行,朝着李继迁追去。“ 惜命回来之后将李继迁那边的情况报告给了唐宋,唐宋点了点头,着令众人下马休息。等到李继迁闷闷不乐的驾马归来,唐宋嬉笑着上前道:“谈判破裂了?” “额……”李继迁挠了挠头说道“或许下次还是你去和他们谈比较好。” 唐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从马上取下一袋水丢给了李继迁。李继迁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忽然回过头,说道:“有人来了。” 远处渐渐出现一个人影,众人注视着这人,等到近了,才看到居然是个奇丑无比的怪胎。李继迁诧异的喊道:“乜崖素,你追来作甚?” 乜崖素下了马,一言不发的走了上来抚胸弓腰道:“尊敬的主上,乜崖素听说您答应了党项族人们为他们在城中修建温暖的家园。我的族人们也是您的子民,他们饱受严寒的折磨,希望主上也能宽容的接纳我们咩嵬部。” 李继迁先是一阵沉默,而后说道:“我只欢迎和平的部落,而非凶恶的强盗。” “主上!”乜崖素单膝跪地,抚着胸口一本正经道“我们也不想做盗贼,可是在这草原上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要活下去只有做强盗。” 乜崖素没有撒谎。党项七氏向来是同气连枝,瓜分了草原上的势力。一些小部落都是靠依附他们才得以生存。而咩嵬部作为从野辞氏分离出去的一支,一向被七氏视为叛逆。况且如今的咩嵬部有族众一万余人,其中又以男子居多,因而被七氏认为是潜在的威胁,联合打压,他们的日子自然苦不堪言。 乜崖素虽然一心设法维护族人的利益,然而他并不是智慧超群的能人。如今看到李继迁,就像看到了希望的火种,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错过了。 “带我去见见你的部落吧”李继迁沉吟道“如果他们能和百姓和平共处,我会欢迎他们的到来。” “是,主上”乜崖素站起身来,忽然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请之请。” “说吧。” “我想和主上再打一次!” 听到这里,唐宋脸上一阵抽搐,难道党项族真的是战斗种族吗?疯子这么多? 李继迁脸上却露出了喜色,连忙应道:“好,正合我意。”他转过身从唐宋腰间拔出剑说道:“我也不用神兵欺你,你用弯刀,我用剑,我们公平打一场。” 二人站定,李继迁傲然做了个请的姿势,乜崖素也不客气,抬起弯刀便上。他的攻势和李继迁不分伯仲,只是比李继迁少了一丝灵巧,多了一份凌厉。自从和潘美一战后,李继迁在没遇见过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只是为了一个乜崖素他也要收下这咩嵬部。 ------------ 第三十四章 第一良相 更新时间:2014-04-12 “砰!” 赵光义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龙书案上,本就是黑的脸庞现在几乎透出了紫,下面的小太监们眼见官家龙颜震怒,也没人敢上去劝慰官家注重龙体,反正官家是马上出身,体健如牛。大内总管王继恩眼瞅着自从废太子赵元佐之后,官家已经很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恐怕是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也难怪赵光义恼火。大宋与辽国在边境对峙半年多了,一直是不分上下。然而自从这个月初,曹彬接任了对辽的指挥权后,宋军屡吃败仗,一路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别提光复燕云十六州,就连大宋自己的疆土都要守不住了。辽国的两元大将韩德让和萧达凛简直就是猴子投胎的,带着大宋的军队在并州境内绕了几个大圈,最后硬生生的靠着四万士兵把二十万宋军打的丢盔弃甲,损失惨重。韩德让放弃一些地势不太险要的地方,诱敌深入,使得宋军张开两翼,彼此不能呼应,同时从国内调一路奇兵,绕经辽国草原,攻曹彬后路。负责断后的并州通判杨守一,带着五千士兵人困马乏,被生生困死在辽国的包围圈内,无一生还。 接着他又想到了西北的局势。他倒不是很担心李继迁,定难五州积贫积弱,可用之兵有限,粮草常年不足。他汴梁粮库里的粮食放的都要发霉了,就是硬耗也能把李继迁这匹夫给耗死。麟、府二州表面上站在了西夏一边,实际上都是见风倒的墙边草,只要收拾了李继迁,不怕他们不投降。唯一有些棘手的是唐宋,这个人掌握着他的大秘密,所以必须死。他拜龙教派出的刺客先是任务失败,如今派出去的拜龙教大头领更是了无音讯。不过,此人如今似乎一门心思致力于经商,并未展现出特别的雄心壮志,不足为虑。等到和辽国战事稍定,李继迁和唐宋都得死。想到这里赵光义,一挥大袖“备轿,出宫”。 赵官家要去哪?这事,恐怕整个汴梁无人不知。唐宋和芍药虽然相继离开了汴梁,可是莳花馆在汴梁的地位却已然不可动摇。几个月前,赵光义偶然得知了曹丹阳和唐宋之间的关系,亲自驾临莳花馆。自那之后,每隔上一段时间,赵光义都要去莳花馆一趟。至于去做什么,大家自然心照不宣。 莳花馆。 柔嫩温润的美人坐在怀中,圆翘的香臀隔着一层轻软绫罗也掩不住那柔软弹性,美人在怀,一股香馥馥的热力透体传来,赵光义不禁心大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知情识趣的主儿,戎马半生,在床第之间也像上阵杀敌一般横冲直撞。或是因为自身大宋官家的身份,或许是懒得去费功夫,赵光义一上来便是对美人大肆挞伐。也亏得那名美人饱经风月,这才没有早早缴械投降。 绣榻之上,赵光义和莳花馆的招牌美人玉儿颠鸾倒凤。在离他们不到五米之外,一名姿色丝毫不逊于玉儿的女子坐在桌子前,桌上摆放着一张宣纸和少量的颜料,女子手持玉笔,聚精会神的描绘下二人云雨的场景。 半个时辰后,赵光义满脸春风,一本满足的从床上爬起来,不顾床上云雨刚歇、面上潮红未退的美人,径直走到那作画女子身前,低头看了一眼画,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丹阳姑娘的画工又精进了许多。” 曹丹阳面没有答话,无表情的画完最后一笔,将画卷舒展开来。赵光义也不责怪,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握笔的芊芊玉手。曹大小姐浑身一颤,刚想挣脱,赵光义有意无意的瞪了她一眼。于是,她不再反抗,任由赵光义握着她的手在画卷上提上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廷宜幸玉儿图。 这就是赵光义最为后世所唾弃的变态爱好――每逢取乐于床第之间,必使宫廷画师临摹行幸场面。如今保存在台湾博物馆内的《熙陵幸小周后图》正是这位好色皇帝的得意之作。因赵光义死后葬于熙陵,此画因此得名。然而更多的没有留传下来的画卷,却见证了赵光义一次次强行施暴的过程。 这是曹丹阳第三次被要求代为作画。不同于前两次,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做到面对这样的场景面不红、气不喘。似乎也十分满意曹丹阳的变化,赵光义眼中流露着淫邪的目光,举着画卷淡淡道:“很好,朕今日很高兴。你放心,只要朕高兴你这莳花馆还会像现在这般红火。至于唐宋的事,呵呵,朕不急,等你想说了再说给朕听。” 轻轻点起曹丹阳的下巴,赵光义看着她羞红的脸颊更觉可爱。放下大手,赵光义拿起笔在空白宣纸上又写下了几个字,而后面带笑容,款款走出了房间。一群宫里来的太监等赵光义一出来,慌忙来到床边架起一丝不挂的玉儿,擦拭起她的身子。这些人是专门负责做避孕工作的,为的是让大宋官家尽兴之后又不会在民间留下什么孽种。曹丹阳默然注视着赵光义离去的方向,长舒一口气,一低下头看到赵光义写下的那几个大字,脸色顿时刷的一白。 廷宜幸丹阳图。 珠帘玉榻之上,一帮小太监还在忙上忙下。玉儿那张秀眉微蹙的俏脸,在曹丹阳看上去渐渐变成了她自己…… “寇准,恭喜你了。” 王化基微笑着拍了拍寇准的胸膛,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小伙,说道:“此番升迁后,你便不是我大理寺的人了。京兆府是朝廷重镇,你去之后好好做几年官,等任期到了回到朝廷至少也是五品以上大员。” 寇准此时春风得意,刚刚接到上任京兆府通判的文牒,第一时间来向他的顶头上司王化基报喜来了。寇准一脸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爽朗道:“此番赴任京兆府,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再见唐宋恩公。” 王化基默然,半响踱着步子幽幽道:“话虽如此,只是他现在是夏州知州,你要见他,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和京城的同僚一个个道别后,寇准孤身一人走进了莳花馆。莳花馆的人倒都认得他,小茴没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看到寇准进来,伸长脖子招呼道:“寇准公子,曹姐姐在后院喂马儿。” “多谢小茴姑娘。”寇准微笑着道了谢,走进莳花馆后院。果然,曹丹阳站在马厩前,背对着他,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的喂马。寇准来到她身后,轻唤了一声:“丹阳姑娘。” “啊!” 曹丹阳猛地惊叫一声,手中捧着喂马的草也洒了一地。寇准一边弯下腰和她一起捡着,一边道歉道:“丹阳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丹阳姑娘,你?” 寇准愣愣的看着曹丹阳问道:“你哭过了?” 曹丹阳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惨然的一笑道:“寇准公子,官家今日又来见我了,他……打算要我了。” 寇准低着头,他强壮的身躯猛地一颤,盯着曹大小姐,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曹姑娘,唐宋恩公留下的这莳花馆,你已经为照顾到到仁至义尽了。既然事已至今,不如你就此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曹丹阳惨然一笑道“我不是小周后,也没有属于我的赵从约。我活在世上,如今只为了两人,一是我弟弟,一是唐宋,我走的话……” “我带你去见唐宋恩公。” 寇准抓起曹丹阳的手腕,一本正经道:“我今日本是来向你告别的,不日就将赴任京兆府。曹姑娘,你随我走,还有你弟弟,我……我寇准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护你们周全。” “寇准大哥,你的好意丹阳心领了。可是天子脚下说走谈何容易?我不能牵累你,今日寇准大哥还能顾及我一个小小的女子,丹阳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说出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寇准猛然站起身说道:“曹姑娘,不必害怕,寇准已经有了主意……” 寇准的车辆出城了。这一年来,他在任上结识了不少官场上的好友。因为寇准与人为善,又谦逊有礼,是以来欢送他的人也挺多。只是这些人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官。 “诸位同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就送到这里吧,寇准告辞了。” 寇准谢绝了众人的送行,微笑着走上了马车,车内,曹丹阳惶惶不安的搂着曹人杰,寇准走进来后,她匆忙问道:“寇准大哥,你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的。” “没什么,不足道。” 车队向城外驶去,寇准不舍的看了一眼城内,强抑住心中的悲痛。 娘子,对不起。 ------------ 第三十五章 就叫他——李元昊 更新时间:2014-04-13 不同于之前唐宋到过的细封氏、费听氏这些部落,咩嵬部的部落十分贫穷,从帐篷到穿着都简陋。上万的族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围着火堆取暖。不足百顶的帐篷破破烂烂,上面还打满了补丁,有的甚至破了大洞都没有补。火堆上架着的不是肥美的羊肉汤,而是把清淡寡味的野菜胡乱煮了一锅。家徒四壁,不蔽风雨,很难想象他们是怎样靠着这样的设施在严寒中过活的。 乜崖素和李继迁的决斗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只战了个不分胜负。二人收了兵器搂着肩膀哈哈大笑,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乜崖素也不食言,领着李继迁和唐宋他们一群人进入了咩嵬部的部落。恭敬的把李继迁迎进主帐篷里,招呼着众人坐定,几名长相清新脱俗的咩嵬部女子端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野猪肉汤送到众人身前。宋朝以牛羊肉为贵,以猪肉为贱,你看那些梁山好汉走到哪里都是大喊“一斤酒,二斤牛肉”,因此用猪肉来招待客人是很不礼貌的。乜崖素满脸歉意的看着李继迁道:“冬天狩猎不易,我部又没有存量,还望主上与各位大人海涵。” “伟大的白石大神在上,香嫩的野猪肉也是人间美味啊。“李继迁这般说着,端起大碗,喝了一大口汤。 唐宋微微一笑,对着乜崖素说道:“乜崖素族长,看来我们主上已经铁了心要和你部结好了,以前我可从未见过主上吃猪肉也这么痛快。” 乜崖素满怀感激的看着李继迁,正想说什么,李继迁却按了按手,抢先说道:“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收服这个野辞氏。老实说,今日交手,我觉得这野辞氏善战一说不过徒有虚名。” 话刚说完,乜崖素猛然正色道:“主上千万不能小看了这野辞氏,虽然野辞氏族长野离火不是个好汉,但是野辞氏的那些勇士一个个就像疯狂的狼群,我们和野辞氏交手向来胜少负多。” “算了,我去野辞氏族内会会他们,不信我堂堂西夏共主亲自驾临,那野辞氏还敢不臣服。” 收服咩嵬部让李继迁的肾上腺素急剧增长,当下一高兴绕过大脑思考,就做了这个决定。乜崖素慌张的想要劝阻,李继迁摆手道:“乜崖素,你若是不放心孤,就带着你的勇士守卫在野辞氏的部落外,一旦有什么突变,我们吹角为号,你杀进来接应我们。”说罢兴冲冲的朝唐宋一摆手,“小唐,走。” 李继迁的狂妄劲一上来,他做出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唐宋无可奈何的看看惜命,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跟上去了。 做为最好战、善战的部族,野辞氏的部落远远地便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李继迁在野辞氏族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部落。野离火一脸不悦的从营帐中走出来,冷冷的来到众人身前,对着李继迁道:“你还来我部作甚,要打,我野辞氏随时迎战。” “野离火,我是远方来的嘉宾,无论是敌是友不应该先进营帐详细商谈吗“李继迁傲然道“还是说,野辞氏都是不懂礼貌的野兽?” 愤恨的咬着牙看着李继迁,忽然,野离火脸上一笑,说道:“好,我野辞氏的人向来也是好客的,你随我进帐,我便听听你有什么说词。来!” 唐宋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走进营帐。 围在温暖的营帐中,李继迁坐在宾客的位子上,缓缓道:“我们拓跋氏做党项的首领已经数百年了,遥远的过去,我们都是一个部落的兄姐妹,因为人数的剧增才分化出了这许多的部族,时至今日,我已经统一了大半个西北边疆,野离火,即使如此你也一定不愿意归顺我吗?” “党项人的首领是拓跋氏,而不是李氏”野离火举起酒杯道“要我服你,先看看你喝酒能不能喝的赢我。” “哈哈哈哈哈,放马来吧。”李继迁痛快的一仰而尽,众人也纷纷饮酒,一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唐宋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事情,惜命看了看他,小声道:“大人,帐外埋伏的有弓弩手。” “嗯!” 唐宋猛然大惊,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名夏州士兵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大喊一声:“酒里有毒!” 夏州一方饮了酒的士兵纷纷倒下,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李继迁面色一变,刚要站起来,肚子里却传来一阵巨疼,单手撑地,跪在地上,咬牙道:“野离火!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哈哈哈,你这只蠢猪,我们野辞氏怎么可能向你这种人俯首称臣。” 四下弓弩手尽出,将李继迁等人团团围住,唐宋见势不妙,大喊一声“保护主上!”掀起桌子挡住了射来的箭矢。惜命掏出腰间细剑和唐宋一起抵挡着箭雨,一名没有饮下毒酒的士兵把李继迁扛在肩上,趁势闯出了营寨朝着咩嵬部跑去。 到处都是野辞氏的人,如同天罗地网般向几人围过来,唐宋把被射成了刺猬的桌子向前一扔,一个翻滚也撤出了营帐。惜命紧随其后,走出前,从腰间取出几个弹丸样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嘭”一声,顿时四下里飘散出一阵雾气。 李继迁心中后悔不已,他真想立刻转身回去杀了那野离火,可是腹中剧痛无比纵有千般怨恨也无计可施,只能靠着那名亲兵一路护卫,边打边逃。 “嘶……” 一声嘶鸣,远处传来一阵哀嚎,紧接着,李继迁便看到影袭踏过数人一路狂奔而来。那名夏州士兵眼前一亮,兴奋道:“主上,太好了,赶快骑上影袭走!” “好!” 好不容易将李继迁扶上马,李继迁趴在马上,粗重的喘着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到兴平府,我一定升你做禁军的带队!” “属下陈昊,字元昊,追随大王两年”陈昊看着身后追来的士兵,一咬牙,猛地一把拍在马屁股上,仰天大喊“大王快走!” 陈昊此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今日大限将至,悲怆的看了一眼远去的李继迁,拾起地上两杆长枪,血灌瞳仁,堵在营寨门口。他把长枪一横,怒吼一声道:“野辞氏,你们已经惹怒了这片草原的主人,灭顶之灾不远矣!” 野辞氏的骑士们嗤笑着没有理会陈昊,准备纵马从他身上直接越过,陈昊最后叹了口气,手中两杆长枪一甩,绊到了当先冲来的四名骑士,而后,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最前面的四名骑士一倒,身后紧跟着的骑兵们收脚不及,跟着翻滚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等他们重整完毕,李继迁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该死的汉人,大家不必惊慌,分头追!” 野辞氏的骑兵团重整完毕,一个个纵马从陈昊的尸体上踏了过去。可怜忠心耿耿的陈昊,死后竟不得一全尸。 再说唐宋那边,他和惜命像没头苍蝇一样胡冲乱撞,身后始终跟着大批追兵甩不开。特别是野辞氏的弓弩手都在他们这边,箭矢几次从他们身边擦过。 “不能这么跑了。” 唐大官人喘着大气,扭过头对惜命道:“惜命,我引开他们,你想办法去杀了那个野离火。” “你?”惜命正色道“大人,我觉得你并没有你自保的能力。” “这是命令!” 唐宋一边逃,一边喊道:“一个人也是逃,两个人也是逃,还不如冒这个险。你要万军从中取他们首领首级,比我更危险。惜命,拜托了!“ 轻咬贝齿,惜命一句话没有说,猛地转过身去。 唐宋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穷追不舍的众人,竖起中指,长着夸张的口型,大喊道: “代表你们的白石大神干你们老母!” 话一说完,唐宋脚下生风,他可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中包含着多少杀意。 野辞氏的人被唐宋激怒,一个个发了疯一样追向唐宋。惜命趁机躲在一旁草中,等人群过去后,她袭击了一名掉了队的野辞氏族人,换上了他的衣服,悄悄潜入空荡荡的野辞氏营寨。 野离火还在营帐内咒骂着那些手下让李继迁几人走脱了。惜命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一眼,见帐中只有五六人,当下也不再隐蔽,猛的奔入帐中,剑锋直指野离火。 “你!” 错愕的眼神还没有闭上,野离火的人头掉在地上,翻滚了几步。惜命冷哼一声提起人头,冷视着剩下几人。而后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逃出了营寨。 唐宋逃了一路,身后的弓弩手还未放弃,正无奈间,忽见前方出现一群骑兵。他不禁心中大苦,这下真的要往生到极乐世界了。 等到那队人马近了,唐宋这才发现原来是乜崖素带来的人。乜崖素闷声在唐宋身前停下,说道:“主上已经回到我处,唐大人也先请去后方小憩片刻。” 唐宋点了点头,身后响起一片杀伐之声。 无名的山丘上,一座孤坟前。 李继迁默默的在坟前倒下一碗酒,呐呐道:“没办法封你做大官,但我李继迁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后我的子孙将沿用你的字……就叫李元昊!” ------------ 第三十六章 雪、月、花 更新时间:2014-04-13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源远流长、纵横千年的华夏古国,对于结婚这种大事的讲究也是五花八门。洞房花烛夜被称作仅次于“大登科”金榜题名时的小登科,元代无名氏《梧桐叶》第三折中就曾提及到:欢声鼎沸长安道,得志当今贵豪。小登科接著大登科,播荣名喧满皇朝,始知学乃身之宝。又有谚语道:“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窥一斑而知全豹,婚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到娶亲,首先要提到的就是三书六礼了。三书指的是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安床。六礼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请媒人做媒、互报生辰八字、遣媒人致赠薄礼、正式送聘礼、选择黄道吉日、新郎乘礼车赴女家迎接新娘、由好命婆负责铺床并撒上各式喜果。迎亲当日新娘身穿广袖对襟翟衣,头戴珠凤冠,高挽发髻,红色头盖蒙面,象征着童贞、年轻、纯洁。新郎新娘入洞房后,新郎亲手为新娘揭开红布,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这些规矩都是汉人的。汉羌文化融合后,许多羌人受汉文化影响也开始沿袭汉人的婚嫁传统。草原上的那一套娶亲方式太过简单,而且抢亲事件频频发生,融入汉人世界生活的羌人自然也不愿意再像老祖宗一样沿用原始的嫁娶方式了。 李继迁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规矩,即使在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上。 “这都是些甚?” 西夏小霸王烦躁的将礼花之类的小物件通通从身上取下来,不悦的说道: “不中看又不中用,留它作甚?” 身旁服侍李继迁的老倌哭笑不得的蹲在地上将那些小物件捡起来,谄笑道:“大王呦,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您要是不这么弄,这成何体统啊?来来来,大王,咱收拾完了,就该出发了,七位新娘子可都在府上候着呢。” “放屁!” 李继迁一甩袖子睁着大眼道:“谁定的规矩也没用,老子不想穿就不穿,是我娶亲还是老祖宗娶亲?你走开,让唐宋进来。 老倌唯唯诺诺的弯着腰逃了出去,不一会儿,唐宋贼眉鼠眼的露出个头看了看屋里的景象,嘿嘿一笑走到李继迁面前打量道:“不错,主上今日格外的威风,嗯嗯,帅气!” “帅气?”李继迁似乎对这话十分受用,惊喜的扭着腰打量了一番自己,傻笑道“孤也这么认为。” “好了,帅气的大王,您再不走,七个新娘子都要打瞌睡了。” 说罢,唐宋无奈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继迁自我陶醉的又看了看自己,这才缓缓走出去。 婚礼是在西夏皇宫举行的。不是每个皇帝都能赶上大婚这种风光体面事儿的。登基前已经成年娶妻的皇帝,当上皇帝后,只举行册立皇后大典,不补办婚礼。李继迁名义上只是国主,况且早就有了正室。此番虽是同时娶了数位佳丽,却也没能大操大办,只是在宫里摆下了几桌宴席,邀请了张浦、破丑重遇贵等一干老相识,算不得隆重。 如同平常百姓家嫁娶一般,走完了流程,剩下的就交给李继迁自己了。不胜酒力的众人一个个告辞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庞籍也坐起身,向门外走去。 如今已经过了正月,虽然冬天的寒冷扔在,但是宫里的胡桃树上,已经开始结起了嫩芽。庞籍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胡桃林中,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御花园。今日国主大婚,是不会来这里了,把守这儿的侍卫也放松警惕,不知去了何处。庞籍想到似乎有些不敬,正要转身回去,不经意间却看到了隔着十几米外一名美人,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胡桃树下,女子红衣黑发,宛如林中仙子。她闭着双眼踮起脚尖,仔细的嗅着胡桃嫩芽的味道,那精致的五官、妖娆的身段,让庞籍的目光流连忘返。好美啊,真是绝色美人。看她装扮应该也是今日入宫的妃子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似乎感受到了庞籍炽热的目光,那女子猛地睁开眼,透过胡桃树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接,俱是一怔,而后那女子脸色一红匆匆的转过身作势要离去。 “娘娘请留步。” 庞籍鬼使神差的喊出口,却不禁大窘,心中自问道:我唤她做甚? 女子闻言果然停在了那里,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他问道:“你是西夏的大官?你唤我作甚?” 庞籍哑口无言,情急之下看了看头顶,张口道:“我看这颗胡桃甚是可爱,情不自禁就想请娘娘看一看。” 女子隔在数米外一声清轻笑,嗔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一颗胡桃。咦?你盯着我看甚?” 女子皱起了眉头,语气带了些责问。庞籍清醒过来,连忙拱手道:“娘娘恕罪。娘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庞籍一时鬼迷心窍就看得入神了。” “你叫庞籍?”女子微微一笑转身朝宫里走去。 “我叫喜儿雅,多谢你的称赞。” “喜儿雅……” 庞籍怔怔的看着喜儿雅的背影,咽了口口水。半响回过神来,他四下看了看并无一人,这才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李继迁的大婚过后,唐宋就向他告辞奔赴夏州了。一路上听着坊间百姓的谈话,三句不离他那即将开业的温柔乡,于是十分满意的对惜命炫耀道:“惜命,你说我牛不牛?我感觉我简直屌爆了!啊呸,牛爆了!”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惜命咂咂嘴道:“大人牛,当然牛。只是你为了这温柔乡,夏州的公务都放手不管,就不拍再养出一个拓跋暮息?” “不可能”唐宋自信的笑道“夏州真要有这种狼子野心之人我才高兴,夏州衙门里现在养的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闹不出大事也出不了好主意。唉,都快过年了,我这个通判还没找到呢。” 说罢,唐宋戏谑的看着惜命问道:“惜命,你说你干不干的来这通判?” “大人你不拍我监守自盗就行。” 唐宋哈哈大笑,惜命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嗤笑道:“大人觉得好笑?” “说起来,惜命是你的名字,还是诨号?” 惜命默默瞥了眼唐宋,低下了头,“大人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也就是好奇。雪里蛆这家伙本名叫屈相如,倒像个正经人。花得很本名是解雨,也不像个采花贼。嘿嘿,突然想起,就问你一句。”唐宋在马上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惜命想了想,吐了口气,幽幽道:“岳惜命就是我的名字,这名字还是当初爹娘给娶的。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用过一个诨号,叫月黑雁。投入大人帐下,在下怕这个诨号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重新用起了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你们这些高手都喜欢用诨号,是为了威风吗?” “威风?”惜命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做的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哪敢玷污父母赐给的名字。所以,就习惯了用诨号见人。” 唐宋这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讲究,认真地看着惜命道:“以后在我这里,你想用哪个名字便用哪个名字便用哪个,有仇家来寻事,本官替你接着!” 惜命看唐宋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感激,忽然间他一声轻笑,一对儿桃花眼盯着唐宋,娇滴滴的说道:“奴家多谢官人啦。”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唐大官人缩了缩脖子,不自在道:“好冷。” 二人奔波了三天三夜才赶回夏州。唐宋进了城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家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哎哎哎,白马妹子,我跟你说我当初也是怀疑他有暗疾。” “不可能啊,玲姐姐,唐大哥不是那种人啊。” “嗨,樱樱,你还小不懂。男人啊,都喜欢装模作样。再说阳虚这种事哪是见人能说的,男人嘛,都好面子。” “对,那个混蛋跟我比力气的时候手上一点劲都没有,要我说,肯定是身子骨虚!” “妈蛋!谁说老子肾虚的!”唐宋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开了自己家的门,看着眼前三个大美人,直跺脚道“哪个说老子虚的?来来来,和老子试试就知道了。” 三女咋一见他都十分惊喜,但看他这副样子方知刚刚的谈话尽被他听了去,白马和折文樱互相看了一眼都埋下头羞红了脸。芍药啐了一声,努努嘴道:“我听你家小樱樱说的哦。” 折文闻言抬起头,正对上了唐宋愤怒的双眼,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是……是雪管事说的,他说为你抓药去了,是治那个的药……” “你妹啊!”唐大官人身后惜命笑得前仰后合,他跺着脚咆哮道”雪里蛆,你个混蛋滚出来!” ------------ 第三十七章 选花魁 更新时间:2014-04-14 “指天为名,柱地为功,忘弃红尘。” “拔剑不思理,用剑不思招,弃剑不思危,悟剑不思明;有剑无剑九成败,无剑有剑十分成。” “一躍、二转、三不避,四坎、五刺、六守中,七从、八蹲、九下防,十破天罡。” “问天无愧,一剑解脱!” 伴着白马口中一句句慷锵有力的口诀,唐宋手提三尺之剑有模有样的舞动着。本是极为凌厉的一套剑法,只是被他这一番舞下来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叹气的。毫无美感可言也就罢了,僵硬的动作看上去就和晨练的老大爷一样,一哒哒,二哒哒…… “哎呦!” 一个收步不及,唐宋整个人拧得像个麻花一样“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敦厚的屁股和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柄细细的长剑也飞出几米外,落在地上咣当作响。 白马抱着双臂,靠着棵大树,正专心致志的念着口诀。看到唐宋的狼狈样,她皱着眉头上前捡起那柄长剑,抚摸着剑刃哼了一声,“你倒学得快,难不成想学那仙人练成一手飞剑?” “话说……飞剑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唐宋抬着头,认真问道。 “别废话,赶紧爬起来接着练。” 白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唐宋,叹了口气道:“我这套亡命之花剑法传承自一位大家,柔和了九思剑法、十破天罡剑法、解脱剑法三大绝世剑法,凌厉而不失飘逸。到了你手上,却和砍柴的斧头一般,意境全无,更是看不出一丝杀气。悟性这么差的,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唐宋羞愧的几乎把头埋进了裤裆里。 说起来,要白马教他剑法还是唐宋自己主动提出了。如今白马的伤势已经渐愈,寻常活动已不成大碍,唐宋这次从塞外转了一圈回来,愈发觉得该学点一技之长自保了,于是就拉着白马来这后院传授他武功。白马起初是不愿意的,奈何架不住唐宋软磨硬泡,终究服了软,答应了下来。 “起来,我亲手教你这套剑法。” 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唐宋刚刚站定,白马把剑塞到他手里,慢慢绕到了他身后。一对纤纤玉手握上了唐宋的大手掌,驾着他的双臂挥动起来。 “一躍、二转、三不避……” 唐宋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白马的身体就这么近距离的贴着他,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白马富有活力的娇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处子香气。心境波澜起伏,手中的剑自然也就拿不稳了。 “四坎、五刺……不要分神; !” 白马一声大喝,把神游四海的唐大官人又给拉了回来。唐宋默默咽了口口水,聚精会神,开始专心致志的感受起白马教他的每一个动作。 二人就这么手把手练剑到了晌午。唐宋一身大汗,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大气,白马本想上去嘲弄一番,这时却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飘来,顿时眼中闪烁起异样的光芒,“好香,什么味?” “哦,哦,吃饭了。” 一听到吃饭,唐宋顿时也来了精神。他可有阵子没吃到折文樱做的饭菜了,今日折大小姐亲自下厨,唐宋当然期待不已。其实唐宋也不知道为什么,折文樱的手艺并不算出众,家里的胖厨子做的饭菜要更好吃,可是他就是喜欢吃折文樱做的菜。因为和那些大厨做的菜不同,他吃着折文樱做的菜,每次都会有一种幸福感。 一大群人围在饭桌前,期待的坐等着。折文樱一身小厨娘打扮,笑盈盈的端着一大盆鹿肉放在了桌上,得意道:“啦啦啦,做好了。以前我哥哥他们经常出去打猎,每次总能带回了一只白臀鹿,家里的奶娘就烧一大锅鹿肉,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了。唐哥哥,白马姐姐还有玲姐姐,你们都尝尝。” “小樱樱越来越像个贤惠的小妇人了,鬼马精灵的折五小姐以后看来要改称唐夫人了。” 折文樱脸一红,默不作声的坐下来给唐宋盛着米饭。芍药也不再逗他,小嘴微张,尝了口鹿肉赞美道:“嗯,很鲜美呢,好吃!” “我说……”唐宋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说道“芍药,你来我家蹭饭也不交点伙食费真的好吗?” 芍药面不改色,嚼着鹿肉,扬起头得意道:“当然啦,谁让咱们关系好。再说了,等温柔乡一开张,你唐大官人还会缺钱花?” “是啊,温柔乡”唐宋一副思索的神情说道“地方建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张,只不过这温柔乡到底谁来管我还没个好人选唉,现在才发现身边可用之人一个都没有。芍药,要不从你家匀几个能干的管事给我……”、 “没门儿!” 芍药瞪着双大眼睛说道:“我们李家培养一个能干的管事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你还想从我这里抢。去去去,联系那个萧子墨去,他们萧家的人不必我家少。” “我和他也只是刚刚合作,他的人,我不放心用”唐宋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发个招贤榜怎么样,广纳四方人才,汇集天下精英!” “好是好,可是就你那看人眼光……切。” “好芍药,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小弟一把。”唐宋可怜巴巴的苦苦哀求着,芍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最多到时帮你把把关。吃饭吃饭。” 唐宋回了一趟夏州衙门,衙门里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雇来的那个师爷趴在文案上睡着大觉,哈喇子流了一桌子,弄的一些文件都湿了。唐宋懒洋洋的走上前,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起床了,宋师爷,你家夫人来捉奸了。” 宋贤正做着梦,听到这声喊,眼睛猛地睁开,下意识的一条而起,慌张道:“哪呢,那倒霉婆娘怎么找来的?”怔了怔,他四下扭头看了看,就见唐宋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夫人没有,大人有一个; 。怎么样,老宋,最近衙门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这个宋贤今年三十多岁,早年科举落榜后所幸当起了教书先生,靠育人为生,算是夏州衙门里少有的能办实事的人。见唐宋问起话来,连忙拱手微笑道:“原来是大人来了。大人放心,咱们衙门风调雨顺,处处平安。” “其实是来找你商量一件事,你教书的时候认不认得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帮我请几个来衙门里做事。现在这堆监仓、监市、主薄一个个都是只会吃饭的饭桶,早该换换了。” 宋贤听完心里一沉:不成啊,大人是不知道那群腐儒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劲,想召他们谈何容易。况且这些老头子,念念诗,教教书还成,做起事实指不定要捅出什么篓子。宋贤想了想,对唐宋说道:“大人,属下觉得大人与其请这些老儒生,不如去请本地在坊间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们中不少是从官位上退下来,或是贬谪到夏州的,相信能力必然要强过那些儒生。” “嗯,倒是个好主意,那你就着手去办吧,就说本知州求贤若渴,绝不亏待。” 宋贤领了命,当下就着手去办这事。还真让他找来了三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古董。这三人,一个叫卢西安,年轻时做过后周的文官,后周灭了之后举家迁到夏州,当了个富家翁。一个叫木延宗,是拓跋族人,带过兵,挨过刀,一腔热血,脾气不好,因为在战场上断了条手臂,从此闲养在家。最后一人叫闻伯,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但是为人和蔼可亲,在百姓里很受欢迎,平常谁家小两口吵架、谁家孩子娶亲,都喜欢请他去。 唐宋和三人约在衙门里见面。等到三个老头一来,唐宋笑盈盈的对着三人热情道:“三位前辈肯出山帮在下管理夏州,实在荣幸之至,不知三位愿意担任什么职务,三位尽管提出,在下一定准许。” “我啥也不求,大人给我安排个监市,我保证让夏州的鼠辈听到我木延宗的名字,头都不敢露!”性情急躁的木延宗率先说出来,唐宋点了点头应道:“好,木大人就是我夏州的监市了。卢大人,你呢?” 卢西安笑了笑,拱手道:“老夫年纪大了,不过一个主薄还是当得,在下愿意做夏州的主薄。” “好,也准。闻大人呢?” “老头子也没什么要求,就做个监钱,为大人管管税收得了。” 三个老头各自领了官职,喜滋滋的告辞了。唐宋了了心中一件大事,以后有这三个老人精坐镇,夏州至少可保安定了。接下来,他将全身心的投入到温柔乡的筹备工作中。 温柔乡开业在即,声势也造得足够了,剩下的就是最后一颗吸引四海宾客前来的重磅炸弹。这颗重磅炸弹唐宋早有打算,他决定,在广贴招贤榜之时,将这颗炸弹一起抛出。 选花魁! (萌萌的沐儿有话说:人家已经好久没出场了,怨念ing……嘻嘻,其实快要再和大家见面了呢。周一到了,人家替乡长向各位求收藏,求红票balabala,这周书裸奔了伤心死了,人家想上榜单啊榜单啊\(^o^)/~,啦啦啦,晚上还有一更,大家记得要来看啊。) ------------ 第三十八章 选美大赛(一) 更新时间:2014-04-14 (说好的更新,晚了点。对不起大家,今天确实是事多) 剑南西道,兴元府。 天色渐晚,黄昏的余熙照映在古道上,散发着浓浓的悲凉。古道、西风、瘦马,白发苍苍的老人左手挽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位身穿白袍的妙龄女子相随。这女子颜色无双,远远地便透露出一股出尘的气质,仿佛是那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妙妙仙子降临人间。此刻若有府谷折家的人在此,一定会认得,这女子乃是前段日子寄宿在折府的海蟾子仙长的关门弟子段沐儿段姑娘。 老人身边的小男孩生的虎头虎脑,看上去颇具灵气。他背上背着个大竹篓,里面放着许多书籍,手里还捧着本《春秋》,一边走路,一边还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的合上书本,小男孩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老人,好奇地问道:“爷爷,书上说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可是为什么有人面对着熊熊烈火,还是要奋不顾身跳进去?有人看着浅浅的河滩,却不敢越过一步?这是为什么呢?” 很难想象这么一番深奥的问题出自一名孩童之口。白发苍苍的老人,低下头宠溺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沙哑道:“子墨,有些事等你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才会懂。总有一天,不需要我告诉你,你也会懂得。” “哼,爷爷一定也不知道。” 小男孩不服气的扭过头,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抬头看向身边的沐儿,“沐儿姐姐,你告诉我嘛。” 沐儿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子墨真是勤学好问,不过你爷爷说的没有错。有些东西只看书是没有用的。” “哼,沐儿姐姐也不告诉我。” 三人走在夕阳下,加上那匹驮着货物的劣马,在古道上留下了四道长长的影子; 。就在这时,三人前方一片一芦苇丛中,茫然窜出了一伙手持利器的歹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这伙歹人约有十几个,个个穿着一身裘皮大衣,拿着四尺长的大砍刀,脸上尽是凶狠之色。当前一人,从众人中走出来,恶狠狠的把刀往地上一插,大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小男孩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这是隋唐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口头禅,你是山贼吗?” 那山贼被小男孩抢了白,先是一阵错愕,待到反应过来生气道:“好讨人嫌的小娃娃。不错,爷爷我就是铁牛寨的大王牛大猛,我看你们都是老人妇孺,留下钱财,我不伤你们性命!” “呵呵呵呵呵……” 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笑了起来,牛大猛顿时脸色一黑,怒斥道:“老东西,你笑甚!” 老人拄着拐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他,笑道:“好好地庄稼人不做,却跑来做山贼。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那三个早夭的孩儿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山贼牛大猛猛地一阵惊讶,声音发抖的问道:“你……你怎么晓得?你是何人。” “沐儿啊,下手留些情,莫要伤了他们筋骨。” “是,师叔。” 老人的话说完,沐儿已经绕到了那伙山贼中间,一掌打在其中一人后脑勺上,那人顿时一翻白眼晕倒过去。没等牛大猛反应过来,身边的兄弟已经一个个纷纷倒下。牛大猛丢下砍刀,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像捣蒜一样拼命地磕起了头求饶道:“好汉饶命,饶命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沐儿没有将他打晕,反而是拎着他的领角将他丢到老人的面前呵斥道:“你们这伙歹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牛大猛见过了沐儿如鬼魅般的速度,已经知道身前老少三人必非常人,哪里还敢隐瞒,唯唯诺诺道:“我叫牛大猛,是兴平府外面种庄稼的。我是第一次歹人做这种事,好汉,女侠,饶命啊,我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第一次?”沐儿冷哼道“偏偏这么巧,你被捉住便说是第一次?” “我真是第一次干这个”牛大猛急了,他可真没撒谎,连忙辩解道“我还是听隔壁的王二说夏州知州要搞什么花魁大赛,许多富贵人家都在赶着去夏州,一时财迷心窍,想发一笔横财……” “花魁大赛,那是什么?” 小男孩听沐儿一问,马上接道:“百花魁首是为花魁。梅花开在百花之先,故有“花魁”之称。咦?莫非那夏州知州是个爱花之人,所以要搞这个什么花魁大赛?” 牛大猛小心翼翼答道:“这位小公子真是有见识,不过这花魁不是指的梅花,而是指美人。那夏州知州也不是什么好人,此人到任夏州便搞得夏州一片腥风血雨,还要建什么劳民伤财的温柔乡。现在温柔乡开张在即,他又弄出这么个选花魁的噱头,想必又是在骗些冤大头的钱。哦,听说他是个汉人,好像是叫唐宋; 。” “唐宋……”沐儿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出了神,一个唐字,又把她的思绪带到了那魂牵梦绕的人儿身上。 “咳咳”老头子走到牛大猛身前,沙哑的说道“你虽是第一次做出光天化日拦路抢劫之事,却不是第一次杀人。十八岁时你和同乡的夫人苟合,被你那同乡发现后便将他们一家杀人灭口。因果循环报不差,你已经失去三个儿子,余生也不会再有子嗣,今后好自为之吧。” 牛大猛呆呆的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如同入定了一般。待他回过神来,老少三人已经走远了。 夏州,议事堂。 举办花魁大赛的消息一经放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整个大江南北的人都知道了夏州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选美大赛。此次选美大赛,颇有新意的效仿朝廷的科举,开了“花榜”。花榜之上会将最后的优胜者依次排列,其中前三甲分别获称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 此次花魁大赛的入围要求十分苛刻,对参赛者的要求是姿色端丽、美而长白、合法相者,然而这些还只是基本的要求,也就是海选。进入了海选,就可以获得参赛资格,接下来就是更为苛刻的检查了。 选美开始,由本地有德行的妇人进行一次筛选。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龄大小排列,逐个细察淘汰,略高、稍矮、偏肥偏瘦者,首轮便淘汰一半。次日,仍按上一天那样列队。负责考察的妇人认真察看她们的眼、口、耳、鼻、头发、皮肤、肩膀、颈、腰、背部位,一项不合格,便除名。随后,则自报姓名、籍贯、年龄,考察其音色、神态,那些口齿不清、嗓音粗浊、反应迟钝的淘汰掉,这样又筛去而二分之一,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 第三天,考官们拿着尺子,量美女们的手和脚。然后让各人走几十步,察看其步态、风度,那些手腕略短,脚稍大者,举止偏轻躁的淘汰去,又减少了大约一半,只剩下起初八分之一的人了。这最后八分之一,再由稳婆做最后的身体检查,若是有过性行为、不检点者,也是要除名。 考察完外在的东西,还要考内在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要考,若是这其中有一样不合格的那都不行,统统要从人选中除名。这也杜绝了许多花瓶的出现,毕竟唐宋要选的花魁一定要是个接近完美的女子。 繁杂的程序走完,最后能剩下的只有报名人数的百分之一不到,是实实在在的百里挑一。 这些步骤是唐宋根据后世传说中明清选妃子的方法来改编的。除去了一些有悖人伦、不合情理的步骤,剩下的都是相对公平合理的方法。他把这套方案交给芍药看过后,芍药更是罕见的夸他是个做昏官的天才。 如今花魁大赛还在报名阶段,参赛的报名表像雪花一样通通丢向了夏州衙门里。温柔乡的施工还未完成,夏州根本装不下南来北往的许多人,结果倒是便宜了夏州周边的小县城,住宿行业着实火了一把。唐宋今日来到衙门,就是要吩咐衙门里的人做好花魁大赛期间的场边工作,杜绝趁机偷盗、闹事、哄骗妇人的行为。 “说起来,这次花魁大赛似乎还缺一位重要人物坐镇。” 唐宋走出衙门后仰头看着天空,沉吟许久。半响,他忽然想到:若是请李继迁这个一国之君亲自到场会不会有奇效呢? ------------ 第三十九章 选美大赛(二) 更新时间:2014-04-15 风很大,雪很冷,唐宋在院子里看雪。 眼前的雪并不大,心里的雪却是纷纷扬扬。一如前年冬天,那个火光凄厉的不眠之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曹府外。 每当想起那个夜晚,唐宋的心底便是一阵凄凉。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还有她,那个魂牵梦萦、刻骨相思的人儿。 “沐儿……”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或许因为沐儿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又或是对于占据“唐亮”这个人的皮囊所带来的愧疚。 他喜欢沐儿,是毋庸质疑的。 只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折家五小姐,相见之日,那时……那时该怎样面对她,面对这尴尬的场面? “大人,海选开始了。” 花得很识趣的走到唐宋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回过神来,唐宋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向门外走去,“走,去看看。” 海棠酒满,坐落在整个温柔乡的中心地带。三座造型奇异的建筑连为一体,气势宏伟却又不失美型,比起赫赫有名的汴梁龚楼还要胜上一筹。毫不为过的说,在唐宋的战略发展计划中,做为汇集数百佳丽、耗资最多的海棠酒满,是整个温柔乡的心脏。 如今海棠酒满还没有正式营业,楼内的设施也还未就位,只是仅凭着特色的外观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温柔乡修建期间,所有建筑外都围着一层幔布,直到今日花魁大赛海选才将海棠酒满的幔布取下来。 如此,众人更加好奇,那些围在幔布之下的其他建筑又是什么样呢? 再说海选首日。整个夏州从未像今日一般红火,大街上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许多百姓一辈子见过的女人甚至没有今日一天见过得多。有胆识来参赛的女子,自然大多是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很强的自信。要知道,这次的花魁大赛对于这些未出阁的女子可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男子可以参加科举,若是取得功名,便能一步步得往高处爬,终有一日成为人上之人。而女子想要有个好的出路,就只能依靠嫁个好给一个好人家。这个时代,男人的手要么是去握剑,要么是去提笔。而女人,只能去握男人的手。 花魁大赛给了这些女子们一个机会。对那些天生丽质、多才多艺却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子,只要最后能够在花榜上留名,那么身价必然是成倍增长,倒时上门提亲的公子王孙还不是任她们随意挑选。对于那些本就是在权贵世家或是富甲一方的小姐们,若是最后能够登榜,那么整个家族都会脸上有光,在圈子里好生炫耀一番,最后和比自己家更为强势的家族攀上姻亲,从而更为辉煌。 除开这些,此次花魁大赛最热门也可能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各个瓦舍的行首了; 。这些形形色色,多才多艺的女子,从小学的就是表演才艺和伺候男人的本事。比起寻常百姓和权贵世家的女子,她们有着更多的本钱。更何况,能在行首这个圈子里讨生活的都不是寻常人。既要靠那些男人吃饭,又要想办法随机应变保全自己贞节。这些女子的聪明才智远远胜过一些普通人。这次花魁大赛,简直就是她们的天堂。 贫贱的人想要靠这机会摆脱贫贱,富贵的人想要靠这机会更加富贵,讨生活的人想要靠这机会大红大紫。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了。 除了参赛者,前来围观此次盛况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或是参赛者的亲友团,或是那些行首们的恩客,当然最多的一种是来一饱眼福的闲汉子。他们挤在人群里装作被人群挤动的动来动去,实际上咸猪手却在趁机在人家小姑娘身上揩油。人群中时不时会传来女子的尖叫。 “我是不是该考虑收门票了?”唐大官人站在海棠酒满南面那栋楼的五楼,透过窗子看向了地面的人群,喃喃道:“这群粗人,让他们看看就算了,居然还下手去摸。他喵的,待会儿通知木监市,让他带着人去扫荡,发现一个趁机吃豆腐的,直接把手打断!” “呵呵呵呵呵……” 芍药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她斜躺在唐宋命人制作的皮椅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两条修长的腿不顾形象的搭在桌子上,抖着脚尖,打趣道:“诶诶诶,唐大人呀,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好像有个粗人碍于身份不能下去趁机“挤神仙”,就想让其他粗人也好受不得。嘿嘿,我说的对不对啊,唐大人?” “瞎说什么实话”唐宋老脸一红,昂首挺胸走到芍药面前道“别逼我动粗,我可是很粗的。” 芍药起先一愣,待到反应过来,笑脸羞红,嗔道:“没个正经。诶,这次来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你打算留多少人通过海选啊?” “一千个吧,太少了接下去就没有看头了。” “话说,你那套鉴定美女的标准是哪个老不修的传授你的?” “老不修?”唐宋脸上一阵抽搐“虽然记不得出自哪本经典,但是写书的人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快抬头,对着天空,向老前辈们道歉。” 芍药一翻白眼,哼了一声道:“才不。对喽,白马妹子和折家小姐今天怎么没有一起跟来?” “她们俩现在哪里还管我这个官人的死活”说到这里,唐宋忽然鼻子一算,佯作伤心状道“白马接手我交给她的任务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了。现在我手下雪里蛆、花得很那几个对她恭恭敬敬,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人的地位。还有樱樱,她那些府州的小姐妹有几个也来参赛的,现在没日没夜的住在我府上,向我献殷勤,闹腾的呦……樱樱她难道不知道护食吗?” 芍药也没有答话,一个人走到床边看着楼下,喃喃道:“看着这般盛况,我忽然就想做你这海棠酒满的老板娘了。” “啊?难道你也看上了我的容颜还是我的钱?” “滚!” 愤怒的收回拳头,芍药撅着嘴道:“其实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命,要是这么多姑娘都归我管理,我会有很多想法去实现……嗯,还是算了,想想都累; 。” “芍药,你觉得除了你,这海棠酒满我交给谁合适?”唐宋一本正经的问道。芍药起先一怔,而后咬着嘴唇道:“我最近心境很乱,整日老是心里想着那个人,有心无力……” “你就这么傻?” 唐宋忽然愤怒道:“为了那个没有保护好你的男人,你浪费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的一半,该道歉的人是他,不是你!我的芍药姐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我就是傻”芍药对上唐宋的目光,倔强道“就是喜欢那个混蛋。” “唉……” 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唐宋走到门口,咂咂嘴道:“不提这事了,反正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就帮你去寻个好人家。走了走了,我下去看看下面选的怎么样了。” 从楼内一路走下去,来到海选的大厅。那些考官看到唐宋下来,一个个恭敬的站起身来,行礼道:“参见大人。” 这些人都是唐宋从十里八乡著名的瓦舍里请来的,俱是专业人士,而非他临时拼凑的人员。微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唐宋说道:“不必多礼,本官也就是看看,你们继续。” “是。” 那些正在等待审核的女子一个个也都看出了唐宋身份不一般,很可能就是这温柔乡幕后的大老板。又见他相貌不俗,风度翩翩,顿生好感,纷纷尖叫道: “大人!选奴家嘛,你和考官大人说说,奴家会的可多了。” “大人选奴家,奴家可是刘员外的外甥女。” “大人,算命的说过奴家是旺夫命,选我嘛。” 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搞的唐宋一阵头疼,连忙摆手道:“刘员外是谁?又不是我选老婆,你旺夫命关我何事?算了算了,我不留下添乱了,诸位继续吧。”说罢,他便慌不择路的逃出了大厅。 走到门外,关好大门,唐宋长吁一口气。忽然,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成千上万的美女正瞪着大眼好奇的看向他,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一声,道:“祝各位姑娘好运,大家加油。” 猛然间,唐宋瞥见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正打算仔细再看看,却又捕捉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他是知州唐大人!我认出来了,唐大人!” 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一个个朝他挥着手尖叫着。唐宋却似是出了神,努力的挤进人群,朝着之前那道身影的方向挤去。可是任凭他怎么看,也没有再看见那道背影。 “看来,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唐宋怔怔的挤出人群,蹲在了地上,双眼失神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把那道背影认成沐儿呢……” ------------ 第四十章 选美大赛(三) 更新时间:2014-04-15 夏州花魁大赛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三日,如今已然接近尾声。留在赛场上的十二名女子俱是身怀绝技、闭月羞花的个中翘楚。她们中有自幼饱读诗书,诗词佳句信手拈来的女才子,也有精于舞蹈、唱曲,红遍大江南北的行首。 决赛当日,唐宋请来了李继迁、芍药、萧子墨三人来作为评审嘉宾,加上他一共四个人,对十二名佳丽进行评分,最后决出三甲; “小唐,话说这十二名佳丽都长什么样啊,你都没让我先见见,好在心里有个底。” “大王,其实这些人我也没见过”唐宋坐在评审台上,附在李继迁耳边小声说道“之前懒得去管,也就是决赛了我才来混个脸熟。对了,大王,您没忘记我跟您说的事吧?” 李继迁眨巴着眼,点头道:“省的省的,不就三甲已经内定好了嘛,都是你海棠酒满里的行首。名字我都记纸上了,喏,你看。” 李继迁伸出出手掌,唐宋放眼看去,他手掌上果然写着几行小字,顿时哭笑不得道:“大王有心了。来,表演马上开始了。” 率先登场的正是海棠酒满的三名行首之一――周可儿。周可儿前段日子惹出的绯闻风波刚刚因为花魁大赛的噱头淡下几分,此刻她一出场,台下那些粉丝们顿时沸腾了,一个个欢呼雀跃,喊着她的名字。周可儿也不愧是唐宋看上的人,面带微笑的向台下粉丝们行了礼,施施然走向台中间。 伴着悠扬的音乐响起,周可儿在舞台中央聘聘婷婷的跳起了一支舞。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周可儿清亮的嗓音和独具特色的舞蹈,加上她如今如日中天的名头,顿时征服了台下无数的观众,欢呼声,沸腾声,一曲唱罢,舞蹈尽收,整个决赛会场已然陷入了疯狂。 “效果,还不错。” 唐宋扬起了嘴角,心里想到。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妙龄女子,她女扮男装,手里持着一柄折扇,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学着男子的举止莞尔一笑道:“小女子林娃娃,虽然比不得在场各位大才子,但小妹也是爱好诗词之人,今日就为诸位带来一首小妹所作的《黄莺儿》。” “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无据。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当上苑柳农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 这首《黄莺儿》正是还未出世的柳永柳三变纵横欢场时的名作,当初不知迷倒了多少欢场少女。赛前为了确保林娃娃能在花魁大赛上脱颖而出,唐宋不惜做了一回“剽客”,让这首《黄莺儿》比柳大词人更早的来到了这个世上…… 伴着林娃娃甜美的声音,众人陶醉在这美妙的词中。余音渺渺,当林娃娃施施然向众人告谢之时,众人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词已经唱完了。台下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其声势丝毫不下于之前的周可儿。 接下来,众多佳丽一一登场,虽然各有所长,长相艳丽。但她们论舞蹈歌曲及不上周可儿,论舞文弄墨又比不过林娃娃。依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只有一名演绎吹箫的女子稍稍让众人眼前一亮。 只剩下最后一名选手。这名女子一上台,顿时便吸引了台下众人的目光。她清秀的脸旁虽然不是说在这群女子中出类拔萃,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气质,清新脱俗。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手上提着一柄文人剑,踏着慢慢的步伐走到了台前; “砰!” 唐宋猛地一拍桌子,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李继迁被他吓了一跳,责怪道:“你想作甚?” “锵!”一声,银剑出鞘,女子没有像之前那些选手一般自报家门,反而一句话不说,直接舞将起来。台下的观众看着她变化万千的舞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容貌倾国倾城,她的身段柔若无骨,她的剑舞慷锵有力。 女子如同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她的一举一动都优美到了极点,每一个剑招都完美无瑕,只是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不带任何表情。 “这是公孙大娘的剑舞!没有错!这是公孙大娘的剑舞!” 台下,也不知是哪个痴狂之人忽然大叫着,打断了人们的思路。众人瞪大了双眼,对方才那人的呼喊议论纷纷: “是啊,只有公孙大娘的剑舞才有如此精彩的表演。” “可是公孙大娘的剑舞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不知道,或许只是世人误传吧。”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草圣张旭看过剑舞,练就了一手张狂的字体。诗圣杜甫用一首《剑器行》赞美公孙大娘的剑舞如何高超。而眼前这名女子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们纷纷怀疑:即便公孙大娘再世,能否将这套剑舞舞到和她这般呢? “沐儿……” 唐宋如同得了癔症一般,站在那儿喃喃自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芍药注意到他的怪相,吓了一跳,问道:“唐宋,你怎么了?” “沐儿……沐儿……是沐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唐宋疯狂的翻过评审台,越到舞台上,他一边朝着舞剑的女子跑去,一边疯狂的大喊着: “沐儿!” “锵!” 锋利的剑刃停在了唐宋脖子前。沐儿眼中古井无波,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用剑指着唐宋。 “沐儿,为什么。”唐宋咽了口口水,语气悲伤地问道。 他想过很多种二人重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见。 “唐大人……” 冷冷的三个字击碎了唐宋内心软弱的防护,他贴着剑刃向前走动两步,沐儿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收剑不及,终究还是在唐宋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唐……元明哥哥,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下去。” 沐儿心头一软,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扶着唐宋越过了人群,渐渐远去; 。众人惊叹的看着二人飞行的姿态,但是在李继迁这种行家眼里刚刚的一幕却更为震撼。 究竟要把轻功练到什么地步才有这种造化,那女子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岁啊…… 唐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跟着沐儿离开了花魁大赛现场,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二人竟突然回到了他府宅的后院。 “元明哥哥,你选的房子,风水很好。” 沐儿松开挽着唐宋的手臂,轻轻一笑,走到了老树下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唐宋心乱如麻,声音有些哽咽的向沐儿问道:“沐儿,你这段日子过的怎么样?我见过海蟾子道长,也去过折府,沐儿我……我好想你!” 一番话说完,唐宋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沐儿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淡淡道:“元明哥哥心里有沐儿,这就足够了。木耳前些日子是去成都迎接一位师叔出关,或许这就是天意,不然或许早些日子便和元明哥哥相见了。” “沐儿,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你……刚刚为何要叫那样看着我,还叫我……唐大人?” 抱着一丝幻灭的希望,然而,沐儿的回答让这希望又一次破碎了: “元明哥哥,沐儿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为什么!”唐宋嘶喊道。 “其实,你不是元明哥哥对吧?”沐儿的脸色此时终于起了一丝波折,“真正的元明哥哥不会送我礼物,也不会和我一起看星星,更不会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这段日子我潜心修道,也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虽然你借用了元明哥哥的身体,但你对沐儿并没有恶意,或许是因为沐儿对你太依赖了才让你产生了喜欢沐儿的错觉。” 唐宋默然。 “我听说元明哥哥在夏州的消息时,真的很开心。只是没有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夏州知州竟然是元明哥哥你。我知道,元明哥哥和折家小姐已经结为连理,沐儿是真心为你们感到开心。” 嘴上这么说,可是眼泪还是出卖了自己。沐儿就这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强颜欢笑着继续说道:“师父为木耳算过这段尘缘,沐儿今日正是来和元明哥哥道别的。那套剑舞是沐儿从师叔那里学来的。沐儿把最美的样子留给了元明哥哥,今后会一心遁入空门。元明哥哥……你要保重。” 沐儿话说完,唐宋正要张口,可是一眨眼间,空落落的庭院里,哪里还有美人的身影。 我和沐儿,只能是这种结局吗? 唐宋抓狂的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凄厉的声音引得庭院外的大街上行人纷纷瞩目。 夏州境外。 “沐儿姐姐,你笑的很勉强啊。” 憨厚小男孩仰起头,看着沐儿挂着笑容去遏制不住留下的眼泪,忍不住叹气道。 ------------ 第四十一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更新时间:2014-04-16 关山。 尽管天空不放晴,但乳白色的天空比起下雪天也要明亮的多。在既没有鸟类也没有草木的冬之大地上,只有光线是十分充足。 在这段日子里,无论有什么要事缠身,唐宋与折文樱都要在早晨来到城外的山上散步。这是唐宋提出的,两人的约定。 “春去花不语,春来花还发。不信花有信,红影满风沙。” 听到背后的唐宋很恬淡的声音,折文樱眼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神色,转过身来。 “唐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做诗了?” 唐宋向着满脸通红姿色撩人的折文樱回以甜美的微笑,指着头上一枝小树丫。降霜的胡桃枝上,看得到有个小小而隐蔽的嫩芽。 “初春,快要到了啊。” “哼,才刚刚过完年没多久,哪里快到了。大傻冒。” 每当唐宋露出这种多愁善感的样子,总会被折文樱毫不留情的泼冷水。似乎天性乐观的折大小姐非常看不惯这个坏坏的家伙扮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折文樱欢快的开始迈着小步前进。看着她那副样子,唐宋苦笑却没有阻止。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来说,今天折文樱才是真实的自我。这让唐宋忍不住又想使坏了。 “樱樱,你看到那颗最饱满、最美丽的胡桃嫩芽了吗?” 在兴高采烈的折文樱背后,唐宋坏心眼的含笑说道。 “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啊”唐宋从身后揽上折文樱的腰肢,稍稍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最美的胡桃嫩芽,已经在我怀里了啊。” 这下,折文樱的脸蛋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腾地一下便红了。她下意识的扭动着身子发起了抗议,嘟着小嘴不满的嘀咕道:“讨厌啊你……” 等到唐宋轻轻把她放下,折文樱的小手拉着唐宋的大手,媚眼如丝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们去前面,去看银杏树好不好。” “不胜荣幸,大小姐。” 二人的身后,是两排长长的脚印。 “在看什么呢?白马。” 被芍药从背后喊道,伫立在雪地上的少女,白马转过身来。 “唐宋他和折小姐看上去玩得很开心。” 好像很惊讶,好像很困惑,但是脸上僵硬的表情出卖了白马。比起妩媚的笑颜,她更适合冷峻端庄的眼神,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倒不像她一贯的摸样。 芍药站在她的身旁。牵着折文樱小手的唐宋,正好向远处跑去。 “唐宋的反应,让你很意外?” 看着微笑的芍药,白马老实的点了点头。 从她的位置,看不到唐宋脸上的表情,只是稍微看到了唐宋与折文樱牵在一起的手,但是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时听到的欢快的笑声,的确是洋溢着欢喜。仅凭这点,就可以看得出,唐宋很享受和折文樱在一起的时光。想到这里,白马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 “老实说,我之前对唐宋,有着更为软弱的印象。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软弱无用的样子,遇到事情也总是最先悲天悯人,优柔寡断的性格只会误事。” 芍药听完白马的话语,苦笑一声。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呢,唐宋他似乎变得成熟起来了。” 看着白马脸上的不解之色,芍药继续说道:“忽然间就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换做是以前的唐宋,想必此时已经陷入绝望中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唐宋在夏州的一些传闻,他铲除异己的手段之狠辣我听过后觉得不可思议,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直到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他亲口承认,我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太子身边的小跟班如今已经这么可靠了; 。” “本来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太过于善良才无法原谅这个世界的残酷。” 白马默然。 兴平府。 皇宫的主人还没有回来,作为女主人之一的喜儿雅早就已经坦然的接受了这种丈夫不在身边的生活。说起来,即使李继迁留在宫里的时候,二人见面的时候也并不多。只有每个月偶尔几个夜晚,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满足了那个男人,享受完鱼水之欢后,她才能够倚在男人的胸前说上几句情话。 她没有怨恨任何人。从她决定嫁给李继迁以求换得族人生活太平的时候,她就没有奢求过能够像草原上其他普通女孩一样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真挚的爱情。 她也做梦。在梦里,有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骑着白马来向她的父亲求亲,在父亲的允诺和族人的祝福声中,她带上了花冠,成了那个人的妻子。如今,她的夫君是名震天下的西夏霸王李继迁,她头上戴的是象征荣耀的凤冠,她的生活是那些羌族少女们做的梦。 只可惜做梦的人不是她。 胡桃树的嫩芽还只是稀稀两两,每次漫步在御花园中,喜儿雅总会想起那次初见的那书生。他慌张的神情、憨厚的神态和儒雅的动作让喜儿雅看上去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欣喜。特别是当他笨拙的圆谎,赞美自己时,自己的心里是很开心的。 屏退了左右,喜儿雅脱下鞋子,像个贪玩的少女一样踩在冰冷的土地上,在胡桃林中漫步。来到一棵树前,喜儿雅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了一个鸟巢,似乎是喜鹊的巢。鸟巢里面有鸟蛋吗?喜儿雅的心理产生一阵好奇,反正四下无人,于是挽了挽衣袖,她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树并不高,只有四五米的样子。喜儿雅爬到了枝头小心翼翼的靠向了鸟巢。鸟巢里果然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鸟蛋,她有些欢喜,伸手抓起鸟蛋捧在了手心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吱呀”一声,树枝一阵乱颤,喜儿雅一个不稳从树枝上摔落下来。紧紧地把鸟蛋护在胸前,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一双厚实的大手抱住了她,温暖的感觉从腰际传来。喜儿雅好奇的睁开双眼,她看到男子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容,看着自己。 “庞籍?” 喜儿雅好奇地问道,而后又忽然想起自己光着脚丫正被人家抱在怀里,不由脸色一红。庞籍默不作声的将她放下,捡起一旁掉落的鞋子,轻轻地为她套上。 “庞籍……”喜儿雅一边低着头一边偷偷瞄着庞籍认真的样子,抿着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御花园,除了宫里的人,外人是禁止入内的。庞籍正不知如何作答,喜儿雅忽的“扑哧”一声笑了。 “看在你救了本宫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了。” 帮喜儿雅穿好了鞋子,庞籍淡淡一笑站起身子道:“娘娘太莽撞了,若是伤了凤体可如何是好。” “你!”喜儿雅秀眉一蹙,不悦道“你敢责怪我?” “臣不敢,臣只是关心娘娘……” “用不着你关心本宫; 。” 喜儿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心中冒起了火,嘟着嘴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浑身脏兮兮的,走开,本宫要回去沐浴。哎呀!” 脚伤传来一阵疼痛,喜儿雅刚刚站起来一点又坐在了地上。庞籍面无表情的蹲下去帮她揉了揉脚踝,淡淡道:“娘娘是扭到脚踝了。臣略懂些医术,不如就让臣送娘娘回宫吧。” 说罢,也不等喜儿雅回应,庞籍便自作主张将喜儿雅从地上抱起来。喜儿雅娇躯一颤,却也没有说什么,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庞籍的腰。 “你怎么知道本宫的闺房在南面。” “臣只是胡乱猜想罢了。” “言不由衷。” 喜儿雅嘀咕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庞籍怀抱美人刚刚走到御花园门口,忽然听到传来一阵动静,于是连忙蹲了下去。 “嗯?” 张浦停下了脚步,向着御花园里看去。 “张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破丑重遇贵奇怪的看着张浦,瓮声瓮气的问道。 张浦定定的站在那,半响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边走边说道: “方才看花眼了。对了,老夫方才讲的那些规矩,将军尽量在宫里实施起来,效果如何一定要及时告诉在下。” “放心吧张大人,俺一定照做。” 二人走远后,庞籍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很害怕吗?”喜儿雅嗤笑着问道。 “臣担心现在这幅样子被张大人撞见,会有损娘娘的名节。” “你既然知道有损本宫名节,为何还抱着本宫不放?” “娘娘不也在抱着在下吗?”庞籍微微一笑反问道。 喜儿雅也不再说话,将头扭向了一边。 夏州。 选美大赛结束后几天,李继迁依旧流连于夏州不肯回去。让这位西夏国主所不舍的,一是唐宋温柔乡海棠酒满里特制的蜂蜜酒,二是选美大赛脱颖而出的十二金钗。蜂蜜酒味道甘甜惹人醉,而美人更是让他醉生梦死。连着几天枕边之人换来换去,唐宋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用马车拉了十大桶蜂蜜酒催促着把李继迁赶回兴平府。 “不成了,再这么让大王玩下去,西夏小霸王就要变商纣了,那我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申公豹?” ------------ 第四十二章 韬光养晦 更新时间:2014-04-16 “将军!” 白马拿起马来,“啪”的一声砸在了唐宋的老帅上。 唐宋翻了翻白眼,无奈道:“白大小姐,我可是教过你的。马只能走日,不能走田的。” “哦,不好意思,我记错了。”白马俏脸一红,赶紧又拿回了自己的马。 这几日唐宋除了早晨和折文樱一起散步,就是留在府里和白马下下棋、喝喝茶,偶尔让白马指点指点他练功。温柔乡的事,他一股脑全丢给了芍药,坐起了甩手掌柜,一门心思和白马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这时候的象棋还叫象戏。象戏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为北周武帝宇文邕所造,系从秦汉时期的博塞衍化而来。西汉刘向的《说苑》中已经有提到“足下燕则斗象棋”。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演变,象棋在北宋时已经发展出很多不同种类。而唐宋教给白马的现代象棋下法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分相似的版本出现了。同样三十二枚棋子,红黑双方各有卒五枚,象、马、车、炮、士各两枚,将一枚,至于规则上也大体相同。白马也只是对象棋略有耳闻,并未玩过,是以对唐宋讲的规则也不以为奇。 拿回马攥在手中,白马瞟了一眼唐宋,皱着眉头说道:“烛影摇红现在各地的人数加起来已经有一千人上下,我打算暂时不再扩充。除非是身怀绝技的异人,其余的一概不再接纳。” 唐宋看着棋盘,托着下巴道:“嗯,全凭你主张。” 白马又张了张嘴,犹豫道:“夏州的公务你交给那三个老头,温柔乡你交给芍药姐,现在连烛影摇红这个直属组织你也不管不问了吗?” “白马,你是担心我就此丧失志向,一蹶不振?” 唐宋微笑着抬起眼,反问道:“白马,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开始关心起我了; 。” 白马秀眉一蹙,嘟囔道:“谁会关心你,我是心疼给你买棺材的钱。” 唐宋示意白马走棋,继续说道:“白马,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呃……” 这回轮到白马哑口无言了。 “因为被情所伤,疯狂的发泄在工作和生意上?别逗了,还不如闷头大睡一觉。”唐宋将炮移到小卒后面,又道:“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沐儿与我又不是阴阳相隔,等到我或她想通了,说不定还会再续前缘。作为夏州的知州也好,温柔乡的老板也好,我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韬光养晦。” “啪!”趁着白马分神,唐宋的小卒拱掉了她的一个炮,嘴角上扬道:“你看,你想得越多反而只会乱了手脚。” 白马顿时脸色通红伸手便去唐宋怀里抢:“说得冠冕堂皇,原来只是偷懒。刚刚不算,你把炮还给我,我要悔棋!” 唐宋见她声色俱厉,又摆出了黑帮大姐的架势,马上就怂了,怯怯的把炮还了回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放心,我又不会和你耍无赖” 白马见唐宋乖乖就范,于是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 “韬光养晦,韫匵藏珠。《周易》有言:君子自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唐宋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拿起马吃掉了白马的一个小卒仰起头接着说道“我现在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时机。宋辽交战,双方消耗了许多粮草也没打出个结果。据我看来最多两月,两边就会各自收兵。到时候赵官家抽出身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大王。我联合西北诸藩,又助大王一统党项八氏。届时宋兵打来,你说我夏国全力一击,能否和宋国抗衡?“ “不知道。”白马瞪着一对大眼,指着棋盘说“我这样是不是将军了。” “我看看,嗯?卧槽,你的象怎么过河了!” “象怎么不能过河了,不是你说的象走田吗?” “姑奶奶,象走田没错,可是不能过河。你看楚河汉界,象只能在自己这边走田。” “这是什么鬼道理?哦,我知道了,你耍赖!敢拿谎话骗我,找打!” 海棠酒满。 芍药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听唐宋的话,坐镇温柔乡。 偷偷把工作都交给了几个老管事,芍药大小姐在海棠酒满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直到肚子饿得发出不满的叫声,她才醒来。 “好想吃肉肉啊……” 芍药摸了摸小肚子,下定决心,披上件外套蹭蹭蹭的溜到了厨房。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满屋的东西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就像是刚刚遭了贼一样。好在苍天不负有心吃货,空荡荡的厨房最后还真让她翻出来一大盘熟肉,看上去似乎是厨师偷偷藏起来的。芍药开心的拿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正打算端回房间慢慢享用,却听到厨房外传来一阵声音。 “呀,该不会是厨子来了吧。不好不好,我要藏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灵机一动钻进了米缸里,盖上盖子,偷偷听着动静。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两个鬼头鬼脑的男子偷偷摸摸的钻进厨房,放下了背上的袋子。 “大哥,这里好像是厨房啊,应该没什么值钱的吧?” 一人话音刚毕,另一人声音又响起: “你懂个卵子,这是哪?这是海棠酒满,那些山珍海味换做平时你这狗嘴能吃到吗?跟着哥哥走,今儿个带你打打牙祭。” “大哥威武!” 芍药躲在米缸里,听到这心里一惊,这伙人是偷东西的小贼!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不然……哎呀,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两个小贼在厨房里翻了老半天,连个完整的菜叶子都没找到。其中的圆脸汉子顿时郁闷道:“什么鸟地方,怎的穷成这样?” “大哥,你看这里这么乱会不会是遭贼了”方脸汉子结巴道“咱们不会……踩错点了吧?” 还有谁和老子一样没出息来偷厨房?圆脸汉子悲愤的叫道:“谁干的,是谁从我这穷狗嘴里抢吃的。” “扑腾” 米缸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圆脸汉子警惕地看了一眼,示意小弟上去看看。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方脸汉子紧张的靠上去一把掀开了盖子,顿时芍药尖叫着站了起来。 “呀!” 方脸汉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巴道:“大……大哥,是个女……女人!” “没用的东西。”圆脸汉子大步上去,勒住芍药的脖子,捂着她的嘴恶狠狠道:“你再敢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明白吗?” 芍药眨了两下眼睛。 圆脸汉子松开手,看了眼芍药手里端着的肉,咽了口口水一把夺过来嘟囔道:“看来你就是那小贼了,说,还藏了什么。” “没有了……”芍药慌张的把身子向后退了退,紧张道。 圆脸汉子正要继续发狠,可是看清了芍药的样子,顿时一愣。咽了口口水,朝地上的方脸汉子踹了一脚。 “老二,去把好门; 。” 方脸汉子诺了一声,傻乎乎的爬起来走到了门口。圆脸汉子转过头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芍药的喉咙上。 “乖乖听我话,我不会伤害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芍药愕然,整个人杵在了那里,放佛间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山洞里的夜晚。 “不要!” 芍药猛的挣扎起来,慌乱间撞在那圆脸汉子身上,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芍药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拼命地向外逃去。圆脸汉子摸了摸疼痛的脑袋,恶狠狠的抓住了芍药的脚踝,将她拉了回来。 “贱人,还想跑?先帮爷消消火吧!” 芍药真的害怕了,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跑却挣不开圆脸汉子的手。 “放手啊,快放手!” 圆脸汉子正要发狠,忽然间后颈一凉,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 “没有听到她说的吗?她让你放手啊。” “兄弟,不要冲动。” 圆脸汉子松开手举起来,咬牙跪在地上。芍药愣愣的看着他身后手里拿刀的邋遢男子,梦呓般的唤道:“相如?” 雪里蛆没有理会芍药,他抓起圆脸汉子的领子揪着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顺势抓起已经被他打晕了的方脸汉子,一齐丢出了厨房。 两个小贼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还未反映过来,雪里蛆邪魅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二人的的脖子上各多了一道裂口,鲜血顺着脖子喷涌而出。 “俺是讲究人,厨房是做菜的地方,可不能弄脏了。” 说完,雪里蛆撇了撇嘴,打算翻墙离去。 “屈相如,你站住!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如同遭受雷击一般,雪里蛆硬生生的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勉强笑道:“玲儿,好久不见啊。” “你又想逃是不是?” 芍药的眼中噙着泪水,倔强的看着雪里蛆,散乱的头发在夜风中飘起。 雪里蛆动了动嘴唇,最后叹气道:“我……你不要再找我了,我现在只是唐大人府上一个下人,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就是了。” “各走各路?”芍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雪里蛆眉头一皱,又想说什么。不料芍药忽的抬起头,伸手指着雪里蛆道:“屈相如,你甩不掉我。我不管你究竟怎么想,你是我芍药看上的男人,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在雪里蛆惊愕的注视下,芍药奔到他面前,仰起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美人如玉,夜色如画。 ------------ 第四十三章 战火重燃 更新时间:2014-04-17 唐宋方才走到院门口,就已经听到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从纵横书院里传来。 时至三月,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子已经开学。说起纵横书院,算是整个温柔乡内唯一一处不为盈利而修建的地方。周以缭垣,环以园墙,独立的院落之间通过门、漏窗连在一起,沿着中心轴呈现出美观的布局。整个书院坐落于温柔乡东南一角,依关山而建。雨不湿足,日不曝首,格调清雅,别具一格。 “铛……铛……铛……” 灵隐寺的僧人敲响了寺钟,悠扬的钟声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戛然而止。门开了,数十个脸上稚气未脱的懵懂儿童如获大赦从书院里跑了出来。这些孩童们跑到书院门口,看到唐宋笑眯眯的站在那儿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个围上去缠着唐宋叽叽喳喳喊道: “唐教授,你来做我们的教授吧,庞教授根本就不会教书育人。” “是啊,庞教授教的东西晦涩难懂,而且完全没什么用; 。” “唐教授,求求您来教我们吧,学生们给您请安了。” 一个个小书童在唐宋面前弯下腰,拱手作揖,脸上一片恳求的神色。唐宋淡淡一笑,抚摸着离他最近的那名孩童的小脑瓜,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们就是了。放学了,都回去吃饭吧。我去见见你们庞教授。” 看着兴高采烈离去的小书童们的背影,唐宋苦笑一声转过身走进纵横书院的课堂。 庞籍还在收拾课桌,听到唐宋的脚步声抬起头微微一笑。他身后的沙盘上划着几幅奇形怪状的图案。唐宋凑上前,低下头看了看皱眉道:“庞兄,这三天你都给学生讲了些什么。” 庞籍拿着木条在沙盘上比划了几下,嘴角上扬。 “我为他们讲的是――风后八阵图。” 唐宋脸上顿时抽搐了几下。 风后八阵图,中国最早的一种兵法布阵。传说,为讨伐蚩尤,黄帝和手下大将风后研创《八阵图》,“用经略,北清涿鹿,南平蚩尤,底定万国”。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风后八阵图已经演变成九大阵图。除了失传了的八阵正图,其余八个阵势八个阵式,即: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皆是战场上将帅谋士惯用的阵法。风后八阵图变幻莫测,个中奥妙无限,许多大军事家穷其一生也只能初窥门径,要想贯通活用,少说也要十几载光阴。 “庞兄,这些学生还只是孩子,你现在讲这些对他们来说未免太难了。” 庞籍面无表情的将沙盘上的阵图擦去,把木条插好放在沙盘边。 “我没打算教会他们,在下只是应唐兄之邀尽授平生所学。能学会多少,全凭他们自己了。” 唐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和庞籍一起走了出去。 三天后。 庞籍今日是来向唐宋辞行的。他在夏州逗留了七日,在纵横书院教了三天书,又在夏州衙门做了三天通判。今日回程之前,他特地赶去唐宋府上道别,不想却听说唐宋在纵横书院连教了三天书,至今未归。庞籍好奇心起,这才又来到纵横书院。 庞籍来到书院外,隔着墙果然听到唐宋正在屋内涛涛不绝的讲着什么。不多时,学生们蜂拥而出,对站在门口的庞籍熟若无睹,一个个大叫着疯狂逃窜。 “这些熊孩子啊……也罢,总算教完了最后一课。” 唐宋笑盈盈的从屋内走出来。庞籍干咳一声,好奇的看向唐宋。 “唐兄,你这三天都教了学生们什么?” 唐宋看着学生们远去的背影,淡淡道:“我连教了他们三天处世之道。” 庞籍拜服。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关雄踞燕云十六州之外,依山傍险。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直至黄河边。 辽人谓之――雁门关天险。 宋军的旗帜在风中呼呼作响,城头的守军挺立在风中纹丝不动。一身鱼鳞锁子甲,胸前三尺长须在风中飘荡,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城头,幽幽的说了一句:“辽军,大概不会再来了。” 站岗的士卒听到将军的声音纷纷低下头,恭敬的喊道:“参见元帅。” “不必多礼。” 长须将军淡淡一笑,攀着城墙,望着远方道:“马上就要春耕了,官家收兵的圣旨想必不日就会到达。辽国上京那儿传来谍报,萧达凛病重,萧绰已经有意掉韩德让回师。这仗,打得差不多了。” 长须将军身边,一名伫立在那的宋军士卒带着憧憬的语气道:“元帅,去年雁门关大捷,元帅带着咱们宋国的男儿把辽军杀出五十里外,为曹枢密报了一箭之仇,也为咱宋军涨了士气,就算辽人再来,咱也不怕他。” “打仗不只是看时机、实力,运气也是一部分,再打起来咱们未必占得了便宜”长须将军叹了口气,背过手缓缓走下了城楼。 “恭送元帅。” 士卒的语气中不含一丝作假,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对强者的崇拜。 因为他们的元帅是百战百胜、威名远扬的杨无敌。 杨继业前脚走进自家大院,朝廷的钦差后脚就跟来了。 他恭敬的跪拜在地上,面向钦差太监王继恩。王继恩一身蓝袍,身后跟着八个披甲带刀的武德司侍卫。慢吞吞的从一旁侍卫手中结果圣旨,清了清嗓子,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大同军节度使杨继业听旨!” “微臣杨继业听命。”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大同军节度使杨继业老于边事,劳苦功高,驻守雁门关期间屡立奇功,特加封为太尉、建雄军节度使、判代州事。春耕已至,责令杨继业即日起班师回朝,钦此!” “臣杨继业领旨。” 杨继业恭敬的站起来,接过圣旨,王继恩把圣旨递到他手上时忽然诡异的一笑。 “杨太尉,恭喜高升啊。” “多谢公公”杨继业笑了笑,伸手招呼王继恩到内堂就坐。杨继业屏退了左右,和王继恩一并坐下。王继恩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低着眼睛淡淡道:“杨太尉此番蒙官家眷顾,可谓春风得意。不过太尉的盔甲却不用解了,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官家的密诏,太尉先看看。” 说罢,他从怀中又掏出一道圣旨,递给了杨继业; 杨继业皱着眉头打开圣旨,看了看圣旨上的字,脸色哗然一变,惊道:“官家要我发兵府州?” 放下茶杯,王继恩脸上挂起了阴险的笑容,冷声道:“府谷折氏身为素有反意,如今暗地和逆贼李继迁结为同盟,狼子野心昭然天下。官家晓得太尉对西北民军情最为了解,是以这番重任又落到了太尉身上。” 杨继业脸色铁青,眉头皱成了一团。 “官家有令,杨某焉有推辞之理。只是一旦和府州开战,必然会牵扯到西夏和麟州两家。我军连年征战,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开战实在不利于长远之计。公公,朝中可有人反对官家的意思?” “自然是有。不过,官家的意思很明确,要打就打个痛快。发兵府州,只是进军西夏的前戏。” 杨继业肃然,顿首道:“如此杨某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尉府上的茶太淡了”王继恩嘿嘿一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待到王继恩走后,一直躲在屋外的杨延平、杨延定几人匆匆的赶了进来。 一进屋里,看着杨继业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样子,六郎杨延昭便急匆匆发问道:“爹,朝廷的钦差刚说了些什么?爹不是升了太尉吗,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老六,闭嘴”大郎杨延平呵斥一声,一脸严肃的问道“爹,那钦差是不是还带了密旨?” 杨继业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忽然心底感到一阵欣慰。他站起身子,一边招呼着七个儿子走出去,一边含笑说道:“走,到后院耍耍枪法,让为父看看你们的枪法有没有长进。” 夏州。 唐宋、白马、折文樱、惜命、花得很,唐家大院大厅内,众人一个个托着下巴趴在桌子前盯着蹲在地上的雪里蛆,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不懂。”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雪里蛆面带不忿,刚要站起来,却被唐宋指着呵斥道: “蹲好!现在是在审问你。” 雪里蛆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说道:“你审你审,我蹲好。” 折文樱郁闷的敲着桌子,指着雪里蛆郁闷道:“芍药姐姐多好的人啊,怎么会想不开喜欢上你呢?” “我……”雪里蛆咂咂嘴,狡辩道“我老屈好歹也是一表人才……” “呸!” 雪里蛆怒了,蹲在地上甩着袖子道:“你们干嘛把我当成犯人似的,难道我连拒绝一个女人的权利都没有?” 众人气势汹汹正要反驳,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呀,小熙啊,唐宋在家吗?” ------------ 第四十四章 忠烈杨家将 更新时间:2014-04-17 “这个雪里蛆,在男女之事上真是怂到家了。” 折文樱嘀咕了一声,识相的拉着唐宋走进了内院。白马嘿嘿一笑,给惜命和花得很使了个眼色,三人站起身跟着绕到了后院。于是整个大厅瞬时间变成了芍药和雪里蛆的二人空间。 芍药聘聘婷婷走进大厅,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雪里蛆,不由好奇的绕到了他面前。 “你蹲在这干嘛?唐宋呢?” 雪里蛆满脸通红,抬起头傻笑了一声; “嘿嘿……” 芍药翻了翻白眼,懒得再理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刚要端起茶壶,注意到桌子上还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五个小茶杯,顿时会心的一笑。她摸了摸头发,朝着雪里蛆娇媚的一笑。轻盈的笑声传到雪里蛆耳中,顿时惹得他浑身一哆嗦。 芍药托起了粉嫩的脸蛋,撅着嘴,看向雪莉渠道:“喂,你要蹲到什么时候?” “哦。” 雪里蛆呆呆的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嘛。芍药觉得好笑,忽然就背过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贴着雪里蛆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起来。 雪里蛆哪里吃得消这般攻势,喘着大气闪到一边,急匆匆道:“我去找大人,你等着啊。” “站住。” 芍药的声音就像遥控器一般,雪里蛆定在原地,咽了口口水。 默默转到雪里蛆身前,芍药伸出玉臂,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 “不准你再逃跑。” 十指相扣,香滑的玉手和粗糙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曾经相爱过、痛苦过、分别过、重聚过的两人,仿佛兮又回到了那段青涩的年华。雪里蛆的脸上再没有一丝怯意,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柔情。他不再逃避,迎上了芍药的噙满泪水的眼睛。 “玲儿,我是个混蛋。” “你最混蛋!” 芍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鲜艳的红唇吻上了爱人的嘴唇。 “哇塞,正点啊!” 偷偷注视着二人动静的花得很兴奋地一挥拳,大声喊了出来。刚刚吻上的二人顿时如触电一般分开了,芍药涨红着脸,望向后院厉声呵斥道:“谁?谁在那里!” “啪”“啪” 白马和惜命默契一拳打在花得很的背上。好在花得很站得稳,这才没有一下摔出去。幽怨的回头看了看二人,正要抱怨,却见白马和惜命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咳咳,不好意思啊。” 唐宋红着老脸从内院一侧走出来,心中嘀咕道:怎么就被发现了?老子藏得挺好的啊? 干笑两声,他撩起袍子坐到桌子前,看向脸上一片羞红的芍药。 “芍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芍药定了定心神,忽然间脸色肃然道:“唐宋,出大事了,宋国那边有动静了。” 原来,就在几日前,府州一带突然多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商人,四处打探府州的情况。消息传到折御卿耳中,折御卿心中生疑,马上派人去彻查此事。一番调查下折御卿愕然发现原来这伙商人竟是宋军的探子假扮的; 。反复盘问之下,折御卿从这几名探子打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宋国大将杨继业已经集结重兵于大名府,不日就将染指府州。 折御卿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召集了折家的老一辈和智囊。如今府州已经进入了严格的戒备状态,求援信像雪花一样飘向了各个盟友处。求援信还未到夏州,李家先一步消息就传达给了芍药。芍药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是以第一时间赶到唐宋府上,把这件事禀告了唐宋。 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芍药喘了口气,观察着唐宋的表情变化。突然而唐宋就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半响淡淡问道:“说完了?” “嗯,暂时消息就是这些。” “其实,烛影摇红前段日子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一来尚未确定,二来不想在夏州引起恐慌,我便没有把这消息张扬出去。如今看来,赵官家对我还真是惦记得紧啊,刚刚和辽国休战就忍不住把刀子架到老子脖子上了。” 淡淡的说完,唐宋终于露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白马、惜命几人默默的走出来站到了他身后,等着听他决策。沉思良久,唐宋咬着手指说道: “看来,我要给大王写封信,然后亲自去府谷拜访一番了。” 折文樱和白马几乎同时站出来,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二女一怔,低下了头。折文樱咬着嘴唇,轻声说道:“三哥他现在一定急得火烧头发了,家族有难,我不能置身事外。再说……宋国带兵来犯的,终究是我姐夫……” 折文樱刚刚说罢,白马连忙接着说道:“我和你同行,我在拜龙教里的眼线传了消息给我,青羊、赤虎都跟在杨继业军中,我……我不放心。” 这边雪里蛆、花得很和惜命还要说什么,唐宋压了压手,制止道: “行了,有白马同行就足够了。老花你们三个这段日子一定要提起精神管理好烛影摇红,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通报我。” 说罢,唐宋站起身来,皱眉道:“也不知道张浦现在得到了消息没有。主上那边,还是早些准备为妙。这次要面对的可是大名鼎鼎杨家将啊……” 大名府。 杨继业的府上迎来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这名客人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这让杨继业不由的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待到这年轻人说明了来意和身份,杨继业不由重视起来。 “曹公子,曹巡抚的事本帅也有耳闻,望公子不要太过悲伤。” 明明谈论的是关系亲密如生父一般的曹光实的死,曹克明却如同在讨论陌生人一般,淡淡道:“克明蛰伏塞外一年,个人恩怨早已看的不是那么重了。如今克明唯一的心愿是亲眼看着李继迁和他的西夏国覆灭。” “这也是本帅所愿。” 曹克明拜谢而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从眼中一闪而过; 待到曹克明走后,杨继业的府上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这人乃是赵光义派遣来的监军,也是唐宋在汴梁时的老熟人——王化基。 如今的王化基比起当初睿智不减,整个人更加沉稳老练。他在汴梁深得程德玄新任,程德玄屡次在赵光义面前举荐他,也引起了赵光义的重视。这次朝廷派监军来,赵光义心里本有另一个人选,那人名叫王侁,是应州兵马都监。不过耐不过程德玄的强烈反对,他最后还是把这份差使交给了王化基。 王化基来到杨继业面前行了礼,微微笑道:“元帅,西行的日程可曾定下来了?” “呵呵,王监军真是心忧国事啊。本帅已经吩咐了下去,等到后天准备齐全了,咱们就先赶到并州,再做整顿。” “如此,辛苦元帅了。” “哪里哪里。王监军既然来了,不如就在本帅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王化基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他和杨继业素无来往,辈分又小他许多,今日到正好趁机和他熟络一下关系。况且他素问杨家将勇猛,还真想亲眼见识一番。 杨继业令人摆下一桌宴席,领着七个儿子一一和王化基见过面。王化基看着眼前七个英姿飒爽、虎背熊腰的少年郎,心中暗暗称赞道:这七人只是看上去便一身凛然正气,忠烈杨家将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武功如何? 似乎看出了王化基心中的想法,杨继业摸了摸胡须,呵呵一笑道:“延平,今日难得王监军大驾光临,你就代你弟弟他们耍一套咱的杨家枪,给王监军看看。” “是,父亲。” 杨延平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院子里,拿起一杆屈卢混金枪,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中央。王化基在杨家众人陪同下也来到院子里,站在一旁认真地看向杨延平。 一声大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杨延平手中的长枪已然舞动起来。杨大郎虽然身高只有七尺,皮肤黝黑,看上去没有他六哥弟弟般一表人才。但他生的膀大腰圆,力大无穷,一杆几十斤重的长枪舞动起来毫不费力。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 杨延平将枪法的狠烈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击都如同带着地震山崩之势。炉火纯青,出神入化,那像风还在吹啊吹一样虚无漂渺神出鬼没的枪法,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 王化基看的胆战心惊,杨大郎的枪法已然恐怖如斯,那身边这位号称杨无敌的杨帅,枪法又恐怖到何种地步呢? “延平,可以了。” 杨继业微微一笑。说完,杨延平猛地一收枪往地上一插,竟然将长枪插进坚硬的土地里,深入三尺。 “王监军,咱们回去吃酒。” 一把拉过目瞪口呆的王化基,杨继业笑着和他回到了屋里。 ------------ 第四十五章 夜袭!夜袭! 更新时间:2014-04-18 夜黑风高。 已是四更,二孬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阵冷风吹来,手中火把噼里啪啦一阵响,反而燃烧的愈加旺盛。二孬哈了口热气,把脑袋缩进衣服里,加快了脚步。 “贼你妈,这鬼天气还站个啥子岗嘛,冷都冷死人咧。” 自从宋国将要大军压境的的消息传开后,作为府州前线的陈仓县,日日夜夜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中。城门口的守军分成三班,每四个时辰一换,二孬今天就正好轮到来守下半夜。 二孬他家婆娘也是个会心疼人的主儿; 。知道自家男人今儿个要去城门楼子挨冻,早早的蒸好了两块儿白面馍馍,夹上几片猪头肉裹在块儿布头里,临出门前塞进了二孬怀里。 “哎呀,家里有个婆姨就是好啊。” 隔着铠甲,摸着怀里还是滚烫的馍馍,二孬心里美滋滋的。他也是刚成亲没有几个月,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才托县城的歪嘴媒婆给说了个婆姨。这婆姨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是疼起人来不比别人家的差。反正是过日子,二孬心里挺满足的。 走到城头上,二孬知会了一声换岗的那名弟兄,而后大咧咧的往城墙上一倚,打起了瞌睡。 换岗的那名士兵还未走远,看到他这副样子,皱着眉头回来推了推他的肩膀: “二孬,干啥咧,看严实点知不到?” “你包社列,一案自切,回切找你婆姨睡觉切。” 那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悻悻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等到他走远,二孬哼了一声,转过头来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看了看城外。 那是什么? 二孬有夜盲症。他本来眼睛就不好使,到了晚上,更是只能看清离得近点的东西。可以说,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他眯起眼睛瞅了半天,直到那一个个小点儿越来越近,二孬才愕然发现,那是一支支锋利的箭矢。 “敌人夜袭!” 还未来得及吹响号角,城头守夜的士卒已经倒下了大半。二孬弯下腰,躲在地上,咬着牙掏出了腰上别着的号角。 “呜~呜呜~呜~” 不行,先躲躲再说。二孬正打算往城墙下走,一只箭矢无情的从他的背后袭来。箭矢直穿过了他的嘴巴,鲜血大口大口的从腔内涌出。 “咳咳……哦咳咳……” 二孬死了。随着他的倒下,包裹在胸前的馒头滚落到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鲜血顺着嘴巴流出,流到了馒头上,将馒头、猪肉和包裹着的布通通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陈仓县的士兵听到号角声,第一时间醒了过来。他们抓紧时间穿戴整齐,匆匆向城门口跑去。然而等他们赶到时,城门已经破了。 “杀啊!!!” 宋军喊杀着冲向了手忙脚乱的陈仓守军,一时间,整个陈仓的百姓都被惊醒了,一家家点亮了灯火,贴着窗户看着窗外刀光剑影,胆战心惊。 “嘿嘿,轻而易举。” 轻车熟路的舞着手中的素缨錾金枪,少年驾着胯下白马,正兴致勃勃的打算冲入阵中厮杀。 “老六,别冲动。” 沉稳的声音制止了头脑火热的杨延昭; 。杨延光提马上前,轻笑着把手搭在杨六郎肩膀上道:“六弟,大局已定不要冲动。来日战场上再让你杀个痛快。” “三哥,每次你都这么说。”杨延昭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把枪收了起来。 天亮了,陈仓县的城头,已经插遍了“杨”字的旗号。 消息传到府谷,折御卿的脸成了猪肝色。陈仓被破,府谷面前一马平川,杨继业再打来就只能拒城而守了。他默不作声的在沙盘上鼓捣了一番,抬起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唐宋。 “元明老弟,你有何高见?” 唐宋和折文樱的关系已经昭然天下,是以折御卿也没把他当做外人,直呼他的字号。唐宋刚刚到府谷还没两天,此时遇到难事,折御卿便把他也请到议事堂和折文芯等一群折家人共同商议对策。 站在一边想了许久,听到折御卿发问,唐宋这才开口道:“折帅啊,丢了一个陈仓不打紧,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杨继业要这么打?” 说完,唐宋走到沙盘前,摆弄一番道: “诸位请看,过了陈仓,再往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府谷,就像是一个山谷,麟州和丰州的援军就是两边的峭壁,而我夏州的援军就在麟州附近。按理说,杨继业应该要一步步剥开府州的防御,慢慢打进来才对。他现在贸然直入腹地,就不怕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让他四下无援吗?” 折御卿点了点头,喃喃道:“的确,除非他还有后招。” “小妹想到了一点。” 折文芯俏生生的走出列,肃然道:“杨继业或许只是打算以陈仓做为据点,吸引我们的兵力,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来一次夜袭,届时遭殃的说不定就是麟州或是夏州了。” 说到这里,折文芯顿了顿看向唐宋,见他面无表情认真在听,于是接着说道:“有横山地势阻拦,杨继业的大军想要奇袭并不容易。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更为不利。” “不错。” 唐宋点了点头,应道:“四小姐说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正面击破杨继业的二十万大军,几乎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与之周旋,他去哪,我们就跟到哪,发挥永安军和定难军擅长在山中、野外作战的优势,打击他们的士气。” “报~~~” 众人正议论间,府州负责传递消息的探子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喊道:“折帅,府谷三十里外发现了杨继业的大军!正快速向府谷方向而来。” “什么!!!” 折文芯怔怔的站在那,唐宋一时也陷入了迷茫。折御卿脸上成了猪肝色,指着那探子问道:“可曾打探清楚?来了多少人?” “属下探清了,来的至少有十万人不止,带头的,正是杨继业本人!” 折御卿摆了摆手,咬牙道:“再去探,一有消息马上通报; 。” 那探子领命下去。折御卿装过身看了眼众人,闷声道:“诸位,当务之急是整顿兵马准备迎击。不管他杨继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要把他打的现原形。告辞。” 折御卿大步离去,一伙折家的智囊满肚子疑惑愁眉不展纷纷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折文芯和唐宋二人。唐宋叹了口气,向折文芯抱拳道:“四小姐,你也感觉到了吧,杨继业,正在牵着我们鼻子走。” “这不可能是杨继业的计策,他的身边一定另有高人。” 折文芯咬了咬牙,恨恨道: “从三哥抓到那伙探子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以杨继业那般稳重的做派,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从开始到现在,杨继业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事先告诉我们,然后等着我们沿着他留下的痕迹去寻找对策。杨继业用兵,向来是善守不善攻,这种计策绝非出自他本人。” 唐宋苦笑一声,说道:“并不曾听说杨继业军中有什么高人相随,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府州城外,二十里。 鼓角齐鸣,阵马风樯。十万大军透露着摧枯拉朽的杀气,远远看去便给人锐不可当的气势。杨继业行在队伍最前方,身边跟着的是两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后生。 “曹贤侄,你这番计策果然奏效,想必府州此刻必然已经方寸大乱。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继业摸着胡子,淡笑着看向身边面上波澜不惊的曹克明。 曹克明没有谦让,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幽幽道:“我在塞外曾遇到过一位高人传授我这番连环计的精妙之处。可惜在下愚钝,只学会了其中最为糟粕的十之二三,但是对付折御卿这个莽夫,还是够用的。” “说起来,你这套连环计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杨继业看着天边,喃喃道:“势如破竹,接二连三,让对方只有疲于招架的份儿。呵呵,这是卫国公最擅长的打法啊。” “卫国公?”曹克明疑惑的看向了杨继业。 杨继业顿了顿,面向他解释道: “就是太祖的结义兄弟,当初镇安军节度使如今贵为卫国公的石守信。老夫早年和卫国公交过几次手,他用计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而且接二连三无穷无尽,当真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后来老夫归在官家帐下,和这位卫国公谈起往事,还觉得不失为一段佳话。” 大军临近府州城外,杨继业摆手示意全军停下,转而吩咐身边的杨二郎道:“延定,你带两千本部去城下叫阵。” “是,父帅。” 杨延定提起手中重达七十斤的八宝赤金枪,带着两千英姿飒爽的男儿来到府谷外,叫喊道: “兀那军士,大宋太尉、建雄军节度使、代州通判杨继业奉圣上之命前来讨逆,快快让你家元帅出来迎战,莫要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 ------------ 第四十六章 杨家将大战折家将 更新时间:2014-04-18 (大宋官家企鹅群132996145,欢迎来群里聊天打屁、讨论小说、围观乡长卖萌抠脚……) 折御卿听闻杨继业领兵亲至,遂带兵出城迎敌。手下彪军一字摆开,折御卿立马在门旗下,高声叫道:“杨家小儿,好不知死,竟敢在此口出狂言。速速喊你爹来和俺大战!” 杨继业闻言奋然而出。一身铁甲,掌中一口九环金锋定宋刀,阵前众军将见之,无不惊惧。 当下,杨继业勒马问道:“御卿别来无恙。自北国一别,而今八年矣; 。老夫常与令姊谈起你和御勋,莫不感叹造化弄人。” 府谷门旗开处,折御卿出马,欠身答道:“御卿也常常挂念姐姐和姐夫,兄长逝世时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见姐姐一面。如今兄长尸骨未寒,姐夫带大军犯我境,兄长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十分难过。” 杨继业闻言也不作答,回顾众将,厉声道:“众将士听令,若取得折御卿首级者,赏金千两,赐良驹一匹!” 折御卿一怔,转而狂笑道:“今日乃国家之事,断不该以私废公,御卿让姐夫见笑了。传我军令,取杨继业首级者,赏万金,赐良驹十匹!” “哼!贼将安敢出言不逊。父帅少歇,待孩儿取他首级!” 万军从中,杨延定拔马而出,直奔折御卿。折御卿正待接招,忽身后一人策马上前,厉声道:“杀鸡焉用牛刀,不劳烦叔父动手,且让小侄来领教他杨家枪的威名!” 说话之人,正是折御卿的侄儿,已故折御勋之子折海超。他手提一把偃月刀,两军对圆,策马出阵,与杨延定交锋。只三回合,躲闪不及,被杨延定一枪捅在左腿上。好在他反应快,弃了刀,双手夹住杨延定的枪头,就在马上争夺起来。杨延定天生神力,奈何折海超也不是泛泛之辈。二人争抢许久,那杆枪终究还是落到了折海超手里。杨延定拔马就走,折海超趁胜追杀而去。 “二哥且退,待我会会他!” 杨延定狼狈的逃回本阵,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气道:“五弟小心,此人马术娴熟,莫要与他周旋。” 折海超见有人前来接应,于是也不再对杨延定穷追不舍,勒马看向杨延德发问道:“你又是谁?” “杨家五郎,杨延德!” 折海超嘿嘿一笑,挺着手中夺来的长枪就和杨五郎交上了手,他虽然不擅于用枪,但仗着马上功夫胜过杨延德,又有一把子傻力气,倒也不落下风,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后,折海超奋力拨开杨五郎手中长枪,将他打下马去。正要一枪取他性命,忽的却感到身前如同一阵风袭来。 “休伤吾儿!” 杨继业见杨延德也不敌,于是急忙拔马上前,奋力一刀砍去。折海超匆忙招架,直觉虎口一疼,堪堪将刀刃挡在胸前。胯下马儿却不堪吃重,后腿一软,一声哀鸣将折海超掀下了马。 折海超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止住脚步,恨恨的一咬牙,败走回本阵。杨继业也不追,护着受伤的杨延德回到阵中。 折御卿吩咐人带折海超下去疗伤,而后提马上前,举起长刀厉喝道:“杨无敌,你欺我侄儿算何本事,可敢来阵前与本帅大战三百回合!” 杨继业闻言,眉开眼笑,策马回到战场上,抚着胡须道:“人言府州折御卿刀法无双,英勇善战,素有“黄脸张飞”之称,今日就让老夫来会会你,看你折御卿是不是徒有虚名!” 两马相交,两柄大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一时间,战场上飞沙走石,一片肃杀之气。两边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观看着场上二人交战的身影。 枪乃百兵之王,刀乃百兵之首; 。虽然杨家枪威名远扬,七郎八虎,个个都是用枪的好手,然而杨继业却一直使得是一杆九环金锋定宋刀。这其中,大有说法。 杨继业的父亲火山王杨衮性情耿直,品德忠烈,他认为自己一身的枪法来自于刘家所赠的《罗家枪法》,于是决心报答刘家,准备扶保刘知远。谁知刘知远当了皇帝之后,心胸狭窄,怕人家抢了他的帝位,于是容不下杨衮,杨衮一怒之下,带着一帮弟兄回了火塘寨,安安稳稳当他的火山王。后来北汉王刘崇请杨衮出山,杨衮推脱不过,只得挂帅带兵。不曾想碰到的对手却是赵匡胤。两人打了一架之后,英雄惜英雄,于是赵匡胤用玉带跟杨衮换铜锤,并且约定,“以后若是杨家人拿着玉带来投靠赵匡胤,赵匡胤必须重用来者;若是赵家人带着铜锤来召集杨家人,杨家人必须无条件的报效朝廷。” 既有‘铜锤换玉带’的盟约,杨继业要扶保赵匡胤,将来赵家必与北汉刘家必有一场血战。用刘家给的枪法去杀刘家,有失忠义。所以,杨衮做出决定,要杨继业弃枪学刀,只能用刀斩汉将,不准用枪挑刘室!一直到杨家的下一代,才恢复用枪。 这就是七郎八虎皆是用枪,唯独杨老令公用刀的典故。 折御卿的刀法偏向刚烈,大开大合,与杨继业战在一起招招暗藏凶险欲要取他性命。杨继业也不退让,手中大刀虎虎生风,和折御卿硬碰硬。折御卿战到酣处,满头大汗,咧着嘴赞扬道:“人人皆说你杨无敌的枪法如何如何精妙,依我看来,你这刀法也不遑多让!” 战了上百回合,杨继业同样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闻言嗤笑一声答道:“我这套刀法习自太行山鹅头峰三义观的尘缘道长,这套刀法本是三国关公所创,后由尘缘道长糅合春秋赵国元帅廉颇的《廉家刀谱》与东汉名将马武的《马家刀谱》所创。说来惭愧,老夫至今也只能发挥这刀法的九成威力啊。” “老不修”折御卿嘿嘿一笑,手下刀法不乱,说道“说的倒是大有来头,怎的还敌不过我折家前辈创下的刀法。” 二人一直打了两百多个回合,依旧是打的平分秋色。这时,杨继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刀法猛地就加快了一倍。 “好生威猛,战至此时尚有余力!” 折御卿堪堪躲过一记势大力猛的劈砍,撤马扬言道:“金刀令公杨无敌,你的威名我领教了。今日单打独斗到此为止,来日我点齐人马,与你见真章!” 言毕,折御卿回归本阵,杨继业调转马头,也回到阵中。 “府谷外面没有天然屏障,杨继业的军队驻扎在平地上无所遁形。来日,可让我夏州军队奇袭敌营。” 城头上,唐宋看着渐渐收兵的双方,沉吟良久默默说道。 折文芯一身男儿打扮,长长的头发也盘了起来,俊秀中带着一丝中性美。闻言,折四小姐皱眉道:“杨继业此人用兵,号称铜墙铁壁,当初他在小小北汉硬是守了五年让赵官家束手无策,你这点小心思,他岂会猜不到?” “总觉得这个杨无敌比之潘美会更难对付。” 唐宋叹了口气,装过身子,仰起头看着天空喃喃道: “说起来,我家大王收到消息应该会亲临才对,怎的都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有音讯?” 兴平府,皇宫; 喜儿雅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美若天仙的自己,她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打扮成这样究竟是为了给谁看。女为悦己者容,可是李继迁已经有一整月没有来过她这里。 正合她心意。那个不懂情趣的莽夫,看见他,喜儿雅便会心生厌恶。他和草原上那些莽汉有什么两样?若非他是西夏国主,若非为了族人的安宁,她又怎会屈身下嫁于他? 如果他能有庞籍一半的温柔,一半的儒雅…… 想到这里,喜儿雅脸上飘上了一片红霞。 前日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她在枕边温存的不再是李继迁,而是那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庞籍。自从那日扭伤了脚,被庞籍送回来后,庞籍每隔三五日就会偷偷从御花园溜进她的闺房。每次来时,庞籍不是带来了疗伤的膏药就是好吃的点心。 都是借口。男人逾墙窥隙,不安其室,能安什么好心?还不是想和她春风一度,作对儿露水夫妻?喜儿雅想过,若是庞籍真的向她开口,自己也就从了他罢了。 可是庞籍始终只是和她暧昧不清,却未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 想到这里,喜儿雅失落的叹了口气。 “娘娘……” 庞籍的声音从身后想起,喜儿雅猛地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娇嗔道:“你吓坏人家了。” “娘娘,府州打起来了,大王他已经离开了兴平府。” 喜儿雅心中正有火,听他一说,顿时秀眉一蹙,嚷道:“是啊,我男人不在,那又如何?你有胆量对我做什么吗?” “属下不敢对娘娘不敬,不敢做对不起大王的事。” “呵呵”喜儿雅脸色惨白,嗤笑道“你我私下相会,你就对得起他了?” 庞籍默然。 喜儿雅从身后抱上庞籍,让自己胸前的丰满紧紧贴着庞籍的后背,轻咛道:“你若对我有情,又何必如此犹豫不决呢?” “娘娘……雅儿……” 颠鸾倒凤,暮云朝雨。庞籍终究架不住喜儿雅这般挑逗,突破了伦理道德的束缚。二人云雨过后,喜儿雅香汗淋漓的趴在床上陷入沉睡。庞籍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走下床匆匆穿戴好衣服,准备偷偷离去。 “吱呀……” 门开了,庞籍走出喜儿雅的闺房,关好门。忽然间,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猛然装过身,就看到张浦正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 第四十七章 麟州陷落(卖萌求收藏) 更新时间:2014-04-19 “庞醇之,你……你好不知死!” 张浦气的浑身瑟瑟发抖,脸色铁青的指着庞籍。庞籍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张浦撞破了这桩丑事,慌乱中用袖子挡着脸朝着外围就要逃去。 “停下!” 张浦哪里肯放庞籍就此离去,登时几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庞籍见退无可退,便出手和张浦过起招来。张浦的外家功夫炉火纯青,远远不是他能比的,只几个回合,他便被张浦反剪了双手,压在地上。 “庞籍,你这不忠不义的小人,大王待你不薄,你却在背地里做出淫乱后宫之事,你好大的狗胆!” 庞籍深深地埋着头,猛然发出一声嗤笑; 张浦瞪着双眼,手上加重了力气,厉声喝道: “你笑甚?” “张大人,如果我是淫乱后宫”庞籍猛然扭过脖子,露出狼顾之相,阴森的笑道“那大人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地?深更半夜,大人有什么要和娘娘们禀告道?” 被庞籍这么一问,张浦一怔也不知怎么回答。他自然不是来偷香窃玉的,可是做的事情,却和庞籍一样见不得人。 李继迁的正妻,也就是罔皇后,乃是张浦认的一位义妹。自从李继迁一口气娶了七个美女填充后宫,罔皇后就在他面前渐渐失宠了。年纪轻轻的罔皇后心里急啊,自己才二十四岁,相貌也不差,怎么就争不过那群小妖精了?万般无奈之下,罔皇后想到了自己的义兄张浦。张浦正为李继迁沉迷女色一事发愁,他深知罔皇后品德高尚、端庄淑雅,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是以当罔皇后一阵梨花带雨跪拜在他面前问计时,张浦决定要帮罔皇后挽回李继迁的心。 张浦面色凝重的将两本《素女经》和《黄帝内经》交到了罔皇后手上。不料罔皇后认不得许多字,哪里看的懂,可是这种羞人的事要她去请教谁?张浦无奈,是以只好趁着李继迁外出,偷偷去罔皇后处为她讲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仅仅只是研讨学术。这番话说出去,谁信? 张浦无奈的松开了扣住庞籍的双手,叹了口气道: “别让我再抓到你,下一次,就算忤逆大王我也要将你就地正法。滚!” 庞籍阴狠的笑了笑,站起身子离开了。 杨继业似乎并不急于攻下府谷。他的军队驻扎在府谷十里之外,军营的外围有十重鹿角防御,可以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唐宋猜不透杨继业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郁闷的在沙盘上捣鼓起来。 “该死的,这个杨无敌把剩下的十万大军藏到哪了?” 折文芯此刻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想到那隐藏在暗地里的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横空而出,折四小姐不由心烦意燥,嘟囔道: “方圆百里之内都搜查过了,可是丝毫没有找到大军的踪迹。这个杨继业,究竟把人藏到哪去了?” 正思索间,一身素衣、英姿飒爽的白马匆匆闯了进来。 “大人,发现杨继业那十万大军的踪迹了。他们绕过横山奇袭了神木县,带兵之人是杨继业的长子杨延平,现在吴堡那边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折文芯大惊失色,失口喊道:”吴堡是我折家粮草重地,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不好,要马上通知三哥带人去解救。” “呵呵,原来在这里!” “啪”一声,唐宋笑着将手中的旗子插在了沙盘上象征吴堡所在地的盘上,微微笑了笑,装过身对折文芯说道:“四小姐,此番就由唐某代劳吧,我夏州的三万大军,到现在还没有尝到血呢!” 折文芯有些犹豫道:“唐大人似乎并不精于战场厮杀……” “放心”唐宋拱手道“在下自会小心行事” 唐宋出发了; 。他和白马快马加鞭赶至麟州外围,将整装待发的夏州军带向吴堡方向。杨延平的人正在吴堡外强攻,不料身后忽然杀出这么一支人马,顿时乱了阵脚。两边夹击,杨延平不敢恋战,急忙带人朝外围突破而去。 唐宋满意的看着被追杀的落荒而逃的杨延平,猛然间呼吸一滞。 “不对,有蹊跷。” 唐宋猛然大惊,说道: “他们在造声势,这里绝对没有十万人。难道……难道……又是调虎离山?” 麟州。 开战以来,杨光一直在按兵不动。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叔父了,在战场上他不会因为与自己的关系就放水,或是不忍下手,相反的,可能会比对待其他人更狠。 李继迁已经在去府谷的路上了。这次的主战场不在麟州,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拒城而守,防止杨继业从麟州绕过去偷袭他们腹地。虽然唐宋把夏州的兵马调走后,麟州城内的三万守军可能抵挡不住杨继业的奋力一击,不过,现在杨继业抽的出身吗? 杨光走上城墙,遥望着远方的土地,不禁笑了笑。 父亲临终前还惦记着没能和这位叔父握手言和,兄弟二人至死不能相见,郁郁而终。如今想来,反而是一大幸事。若是父亲在世,恐怕此刻已经不得不和叔父在战场上兄弟相残。 “嗯?”杨光正在出神,忽然瞅见远处似乎多了许多人影。顿时,杨光的心里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人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得出那是一支军队。马步军加在一起至少有八万人,这伙人远远看上去便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像是狼群在向猎物逼近。那一面面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不好!” 杨光心中大骇,急忙吩咐士兵做好准备迎敌。 杨延顺一身金鳞铁甲,趾高气扬的来到城下叫喊道:“杨光小儿,本将乃是大名府杨延顺,若是识相就快快献城投降,不然就速速出来受死!” 城门洞开。麟州的兵马从城中涌出,杨光换上了一身金甲,策马而出,冷哼道:“一介匹夫,不自量力。待本将军让你领教我枪法的玄妙。” 杨延顺打量了与他一眼,皱眉道:“你就是杨光?” “既知吾名,安犯吾境?” “嘿嘿,原来杨光竟是个白面书生。” 杨延顺提起长枪,策马而出,大喊道:“看你白白净净,莫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待会可别吓得尿了裤子!” “试试你就知道了。” 杨光冷哼一身,挺起手中九尺长枪冲了上去; 同样的年龄,使的是同样的枪法,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四十几个回合依旧是难分难解。这时,杨光听到身后传来传来一阵骚乱,急忙扭头看去。杨延昭带着一队人马不知何时从侧翼杀向了他身后的人群,搅得麟州军天翻地覆。 “别走神啊!” 趁着杨光分神之际,杨延顺猛地一刀砍了过去,杨光躲闪不及手背被划伤,吃痛下长枪也从手中滑落。 调转马头,杨光不敢恋战,向着城里跑去。 “取我弓箭来。” 骑在马上,杨延顺张弓搭箭对准了杨光的背影。 “咻!” 利箭正中杨光左腿,他一吃痛单膝跪在了地上。杨延顺弃了弓箭策马上前,斜着身子伸出手臂单手将杨光提起,夹在马上掉头回了本阵。狠狠的将杨光甩在地上,杨延顺大喊道: “麟州刺史已被我擒下,速速将他绑起来!” 主帅被擒,麟州的士兵再也没了斗志,一个个落荒而逃,抱头鼠窜。杨延昭顺势趁胜追杀,杀进了麟州城内。那守城的将领见大势已去,无奈的叹了口气,竖起降旗。 麟州陷落。消息传到府谷,所有人的心里猛地一沉。而得到消息的杨继业,则心情大好,抚着胡须大笑道:“延顺果然不负老夫所望,麟州已到手,府州再无援军可求,趁着李继迁小儿还未到,我们攻城!” 曹克明冷冷的站在一旁,微笑着说道:“拿下麟府二州,西夏孤立无援早晚要被困死在这西北一隅。恭喜元帅又立下不世奇功!” “呵呵,现在断言还早。老夫先去攻下这府谷,再与二位相商。” 杨继业与曹克明先后走出帐子,只留下王化基还在帐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的沙盘上写着“唐”字的令旗,王化基叹了口气,背过手走出大帐。 宋国的军队终于攻城了。折御卿亲自站在城头督导着守城,一看到哪里有所松懈,顿时就朝着那里大骂: “直娘贼,给俺打起精神,莫不是想让老子把你们从这城墙上丢下去?” “折帅,守不住了,对方人太多了。” “守不住?城还没破,老子还没死,就守得住!” 战场上箭雨漫天,飞矢不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流逝。城墙下堆积的尸体摞了老高,杨继业皱着眉头,叹道:“折御卿真将才也,换做老夫守城,也不过如此。” 忽然,杨继业瞅见天边似乎传来一阵喊杀声,再看去,竟然是一对不知名的人马。杨继业大骇,难道那唐宋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中计,赶回了府谷? “哈哈哈,杨继业老儿,速速来与我李继迁战个痛快!” ------------ 第四十八章 蹂躏吧!猛犬军团(抠脚求推荐) 更新时间:2014-04-19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个府谷。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折’字旌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李继迁,终于来了。 伴着那不可一世的笑声,西夏小霸王手提大夏龙雀,胯下千里烈马影袭,盛气凌人的带着数万猛士隆重登场。杨继业瞅着城墙上的攻势到了要紧处,咬了咬牙,带着身边本部人马挡住了李继迁去路。 李继迁见一老儿堵住自己去路,嘿嘿一笑,抬起长刀指着他问道:“兀那老儿,你就是宋国的元帅杨继业吗?” “正是老夫,李继迁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两姓家贼,怕你的不是好汉。” 杨继业大怒,厉喝一声便策马上前直取李继迁。杨无敌的名声在西北一带如同传说一般,面对这等对手,李继迁也不敢托大,乍一交手就使出了浑身解数与之抗衡; 。杨继业虽是厮杀的好手,终究不似李继迁年轻力壮。二人试探性的交锋一触即分,杨继业只觉得两臂一阵酸麻,心中暗暗吃惊李继迁的惊人臂力。吃了一个暗亏后,杨继业也不再保留,独门的春秋刀法向李继迁招呼过去。见他刀法凌厉,来势汹汹,李继迁一声冷笑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府谷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日化。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墙下,宋军士兵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士兵中箭倒地。一些宋兵刚登上城墙,瞬间便被数名永安军士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贼你妈,滚下去!”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杨继业拼尽全力,和李继迁打得难分难解。然而随着二百回合过去了,他的刀法已经渐渐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凶猛,可是李继迁还似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的发起攻势。 这个家伙,真的是人吗? 杨继业这般想着,已然萌生退意。拳怕少壮,再打下去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想走?留下项上人头再说吧!” 看破了杨继业的小动作,李继迁兴奋地嘶吼一声,手上的大夏龙雀如同大风车一般舞动的更加迅猛。杨继业一时抽身不得,心中暗暗叫苦。 “乱臣贼子,吃我一枪!” 乱军之中,杨延定眼角余光瞅见自家老父落了下风,大吼一声挣开身边杂兵的纠缠,猛踢一脚马肚子,直奔李继迁而去。杨继业见儿子前来助阵,也顾不得以多欺少,只想趁势拿下李继迁。喘了口气,配合着杨延定的攻势一齐杀向李继迁。 “嘿嘿,上阵父子兵,你们杨家不错,很不错!” 李继迁嘴上讥笑着,却丝毫不惧,他转攻为守,小心翼翼的化解着杨家父子的攻势,而后趁着杨延定露出破绽,势如惊雷的一刀直砍过去。杨延定大骇,连忙整个身子向后仰去,这一刀堪堪从他身前贴着肚子划过。 另一边,还在厮杀的杨延德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大喝一声提马搅入三人的厮杀。 “父亲,二哥,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杨氏一门父子三人齐心协力大战西夏霸王李继迁,这场对战必将成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佳话。 “啊,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骇人的杀气猛然间从李继迁身上四散开来,杨继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袭来,连忙大喝道:“延定,延德,退下!” 来不及了。天罡地镗的第一刀已经带着开天辟地的声势席卷而来。杨延定和杨延德只觉得手脚发软,哪里还抬得动手中的枪; “砰!” 杨继业横着金刀挡下了这一击,杨延定二人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拔马就走。 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再留下来反而会给杨继业造成麻烦。 杨继业喘着大气,伏在马上咬牙道: “你……你当真是个武学天才,若是在留你练个两年,只怕老夫在你手下连三回合都走不了。” 李继迁一声嗤笑,再次抬起手中长刀。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 又是一刀,杨继业眼见这一刀又是难以避开,只得硬着头皮拿刀去挡。然而天罡地镗,全式八刀,一刀猛过一刀。杨继业接下这一刀后整个人直接翻到了马下。 “嘶~~~” 影袭抬起前蹄朝着地上的杨继业蹬去,杨继业堪堪躲过,却见李继迁从马上跃下,提着刀向他走来。 “你马上功夫不如我,我不欺你,我们两个再打一番。还有你祖传的杨家枪也使出来吧,这刀法,你比不过我。” “杨家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杨继业傲然站起来,直视着他说道: “杨某发过誓,此生不会用杨家枪与人恶斗。今日是你胜了一筹,但老夫不会破戒。杨家枪,你是见不到了!” 看着杨继业灰头土脸却异常坚定的样子,李继迁叹了口气,上马返回阵中。他抬起长刀,向着宋军的方向一指,大喝道:“猛犬军团,出击!” 定难军的士兵中分开一条直线,只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一个个长相怪异的怪物身上载着两名手持盾枪的西夏士兵凶猛的冲了出去。 这些怪物,正是当初唐宋带回来的把力族人训练的第一批党项藏獒。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和训练,如今猛犬军团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虽然看上去数量很少,但是这支猛犬军团的战斗力可以说是以一当百。 “嗷呜……嗷呜……” 体型庞大的猛犬军团冲进了战场,正在激烈厮杀的双方顿时一怔。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党项藏獒,可怕的生命收割机。它们嗜血,它们凶残,它们是万兽之王,它们永不退缩。 最重要的是――他们吃人。 猛犬的獠牙咬在一名士兵的脖子上,只是轻轻一动,那名士兵已然身首异处。只是几个冲撞,宋军的士兵已经乱了阵脚,配合着城上永安军的箭矢扫射,宋军的牺牲人数正在急剧上升。 “妈的,这些畜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宋军嘶吼着砍向吃人的野兽,然而党项藏獒上坐着的两人手中的大盾完美的保护了猛犬不受伤害; 。猛犬怒视着对它身体造成伤害的敌人,发出一声恐怖的沉吟,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人咬进嘴中撕得粉碎,撕心裂肺的吼叫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失去生机的尸体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猛犬军团在蹂躏。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退兵吧。我们……输了……” 半刻钟后,杨继业捂着胸口,苦涩的对身边的军官说道。那军官张了张嘴,叹口气,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宋军退却了,战场上留下了无数浸满鲜血的尸体。这些尸体成为了猛犬们口中最美味的佳肴。城墙上的永安军和城下的定难军,他们欢呼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对着狼狈逃窜的宋军发出嘲笑的吼声。 “伟大的主上,要让猛犬军团进入城中吗?” 把利比力微笑着走到李继迁面前恭敬的问道。李继迁略加思索,摇头道:“算了,府谷的百姓或许会对它们产生恐惧,若是上海了府州百姓我也不好交代。把利比力,委屈你带着猛犬军在府谷外驻扎。” 把利比力单手抚胸,呵呵笑道:“主上尽管放心,我们的猛犬战无不胜,它们的鼻子是这片土地上最灵敏的。狡猾的汉人如果想要偷袭,一定会成为猛犬们口中的大餐。” “嗯。” 府谷的大门敞开,折御卿带着一队亲兵策马来到李继迁面前,下了马,激动地向他走来。李继迁微微一笑,下了马,敞开胸怀和折御卿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折御卿握着李继迁的手,激动道: “多亏国主及时赶到,不然我府谷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我折御卿想必此刻已经葬身于城下了!” 李继迁拍着他的手背,摇头道:“折帅见外了,你我有盟约在先,继迁岂会袖手旁观。都是分内之事。” “国主,且进府谷一叙,我这就吩咐手下去取我府谷有名的桃花酒!请!” “哈哈哈哈哈……” 二人并肩而去,留下一阵爽朗的笑声。 吴堡。 唐宋蹲在地上瞅着树下正在搬窝的蚂蚁,一动不动。白马默默来到他身后,淡淡道。 “杨延平已经退兵了。” “嗯。” “那我们……不回府谷吗?” “当然不回。” 唐宋捡起一颗石子砸进蚂蚁堆中,看着四处奔逃的蚂蚁,淡淡道: “我们……直接去抢麟州。” ------------ 第四十九章 水淹府谷 更新时间:2014-04-20 麟州。 眼前一片狼藉,刀剑盔甲散落了一地。残破的战旗,几处冒着硝烟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锋利的剑刃直插在地上,英姿雄发、睥睨天下的男子环抱着双臂,遥望着溃逃的敌人,喃喃道: “突然好想装逼啊。” 白马从一具具尸体前踏过,正低头打量着脚下满目疮痍的战场。闻声,愕然看向了唐宋。 “装……什么来着?” 唐大官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 “就是王霸之气、霸气侧漏啊!” 不屑地看了一眼唐宋,白马毫不留情的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 “打了场小胜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王霸之气?嘁,什么时候把肚子上那一大坨肥肉甩掉再说吧。” “你不懂,我这是一大块儿肌肉。” 这般说着,唐宋拍着自己的肚皮嘿嘿一笑: “以前我也是八块腹肌,只不过,现在团结成一块了; 。团结就是力量嘛!” 真是个无耻的家伙。幽幽的叹了口气,白马环抱着双臂往回走去。 “唐大人,小女子先走一步,若是等会敌人卷土重来,劳烦唐大人用你的王霸之气将他们吓退。” “哎哎,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花飄兮,花落兮,花影滿天飛。 杨继业丝毫不愧他天下第一善守之将的名号。在李继迁手上吃了个大亏之后,杨继业立刻改变方针,由攻转守,在军营外设置十重鹿角。李继迁本想趁着大胜一举击溃宋军的心理防线,不想两次袭营惨败而归,反倒白白损失了不少兵马。他也长了记性,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耗吧。全部人马撤回府谷,每日只派遣数十名嘴皮子好使的士兵到杨继业帐外轮番谩骂,把老杨家祖宗十八代骂的狗血喷头。杨继业也真沉得住气,硬是不接招。倒是他几个儿子气不过,也挑了些军士去和府谷来的士兵对骂。 “元帅,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末将觉得还是要主动出击,毕竟我们在人数上是有绝对优势的。” 自打李继迁现身战场,曹克明心中压抑的那份仇恨又一次被点燃了。求战的欲望越来越重,每日他都要反复到杨继业帐中进言出兵。杨继业也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心境变化,只得每次找借口推脱掉。 他一脸平淡的招呼曹克明坐下,悠悠道:“曹贤侄,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如今连环计被破,我军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迷,实在不宜作战。况且此次出征的最终目的是一举平复折、杨、李三藩,若是在府州就折损大量人马,圣上听说了必会龙颜大怒。说不准一道圣旨,就让老夫班师回朝了。” 无言以对,曹克明自然也知道杨继业说的也是在理,可是一想到李继迁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闷闷不乐的和杨继业告了辞,曹克明转身离开了军帐。 半刻钟后,王化基走了进来。 王化基一脸思索扭着头走进营帐,这才微微一笑向杨继业行礼道:“元帅安康。刚刚我看曹公子满脸不悦的走开,想必是又来劝元帅出兵的吧?” “呵呵,王监军慧眼如炬啊,来,请上座。”杨继业笑呵呵的请王化基坐下,抚摸着胸前的长须,叹了口气。 “老夫何尝不想早日除逆,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只是贼势浩大,贸然出击不知伤亡几何。王监军,老夫对阁下在汴梁的事迹素有耳闻,王监军智谋百出,不知对现在的情况可有妙策?” 王化基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正是为元帅献策而来。在下认为,元帅只要再静候十日,自有十万援军来助我军大获全胜!” 杨继业顿时心中大惑,不解道:“圣上不曾派了援军,王监军口中这路援军不知是哪路人马?” 王化基指了指头顶,肃然道:“这路人马,乃是苍天感元帅忠义派来的天兵天将。” 杨继业仍是不解,于是拱手道:“还请王监军明示; 。” “元帅可曾听过韩信水淹废丘、智擒章邯之事?” 听到这里,杨继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讶的念道: “白昼青虫飞满天,日落西山红似血。夜来月外仍有月,风雨飘摇下废丘。” “不错!” 王化基面色严肃的走到沙盘前,在上面比划着说道: “如今春雨连绵,连日大雨不止,此天将降大功与元帅也!渭河之水甚急,连连泛涨。府谷地势甚低,居险隘之处,虽有土山却离城池甚远。在下已差人堰住各处水口,待水发时,乘高就船,放水一淹,府谷、定难之兵皆为鱼鳖矣。” 一番计策从王化基口中说出,顿时,杨继业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打心底产生了一股恶寒。水淹府谷,如此计策不可谓不恶毒,届时任折御卿、李继迁有千般本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满月夜,风雨大作。 折御卿还在睡梦中,忽然便被阵阵喊杀声吵醒。他匆匆披挂出门,只见四下里锣声震天,万马奔腾。四面八方,大水骤至,整个府谷淹没在茫茫大水之中。六军乱窜,哀嚎一片,随波者,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丈余,坊间的百姓被从熟睡中惊醒,蜷缩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杨继业老匹夫,好生卑鄙,老子今日必取你狗头!” 水淹府谷,一片狼藉。折御卿看在眼中目呲欲裂,当下提起长刀,带着数十名亲信向着府谷外山坡上奔去。看着驻守在城内的永安军一个个被水浪吞噬,折御卿恨恨的一拳锤在地上: “府州的将士……祖宗的基业……我折御卿是千古罪人啊!” 折海超拖着病体,咳嗽着,来到折御卿面前凝重道:“叔父莫要担心,我们暂且撤退,等到召集了流落四处的军队,咱们再杀回府谷!” 话刚说完,就听身边一副将猛然大叫道:“不好!是宋人的军队,朝我们来了!” “干他娘的!” 折御卿双眼通红,拎着大刀,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就冲了过去。折海超正要跟去,却被身后一人抓住肩膀道: “海超,你去接应折家的家眷转移到安全处。这里交给我!” 折文芯认真地看着他,折海超一愣,犹豫道:“四姑姑……你……” “还不快去!” 咬了咬牙,折海超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折返回府谷。 折文芯秀美的面容上挂着凄惨的笑容,看着滚滚的波涛和四处逃散的府州兵,仰天长叹: “天灭我折家!” 折御卿独自一人冲进了宋兵人群中; 。宋兵都认得眼前这个咆哮的歇斯底里的凶兽,正是前日战场上和杨继业打的不分上下的府州之主,是以没有人敢上前硬拼。折御卿的刀断了,在斩杀了五十多人之后,那柄长刀终究断做两截,掉入滚滚长河之中。包围着他的宋兵见他没了武器,顿时欺身上前想要直取他性命。 “别想就这么杀了老子!” 折御卿大怒,接住两杆刺来的枪,一用力将那两人甩了过来。一手举着一个一个宋兵,以人肉做兵器向着身前的宋兵压去。 “御卿,投降吧。” 杨继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折御卿壮硕的身躯一滞,放下手中宋兵的尸体,躺在了地上。 “莫伤我府州百姓。” 大雨越下越大。李继迁还没搞清楚怎么睡着睡着府谷就被洪水给淹没了。他换上铠甲,提起宝刀,骑着影袭向城外定难军驻扎处逃去。亏得影袭乃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在水上也是如履平地。李继迁一路杀去也不知斩了多少人,直到城门口,忽的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继、!迁、! 曹克明低沉的叫着李继迁的名字。他实在太开心了,看到李继迁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忘乎了所以,骑着马便冲了出来。 李继迁皱着眉头,勒马喝道: “不想死就快滚开!” “我就是想让你死啊!” 曹克明大叫着了过来,李继迁见状,知道难逃一战,只好咬牙举起大夏龙雀,迎了上去。 第一刀,没有分出胜负。 第二刀砍下,李继迁头也不回的奔向城外。 “李继迁,你逃不掉,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曹克明的胸前喷涌着鲜血,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从马上倒下去,落入了汹涌的洪水中,随着水面的此起彼伏,眨眼间,尸体已然没了踪影。 李继迁一路逃去,终于来到了猛犬军团驻扎的地方。定难军的士兵惶恐的趴在一头头党项藏獒身上,看到李继迁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呼喊道:“是大王!大王没事!” “主上!”把利比力焦急的骑着座下基阿鲁巴来到李继迁面前,失落道: “把利比力有愧主上托付,我们……只剩下两千多位勇士了。” “回去再说。” 李继迁一脸冰凉的来到众人面前,举起大夏龙雀高喊道: “随我向丰州撤退,大家不要走散!” 强壮的党项藏獒们驮着背上的士兵们缓缓向远方离去,身后的喊杀声依旧在继续。 ------------ 第五十章 庞太师的野望 更新时间:2014-04-20 庞籍手中捧着奏表,面色凝重,端坐在椅子上。 府州沦陷了,麟州也沦陷了。李继迁一路败退至丰州,手上兵力不足三千。唐宋的两万大军为了驰援李继迁,已经全部撤出麟州。至此,西夏的两大盟军麟、府二州全面落入杨继业手中。 “局势动荡,要马上通知主上回来坐镇朝廷。” 庞籍铺好纸张,抬起笔,却又犹豫了起来。 西夏……宋国……契丹…… 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冥冥中一条恶毒的计策出现在庞籍心里。 丰州。 李继迁的手里捧着两张书信,愁眉不展。 第一封信,是庞籍写给他的。信中提到兴平府现在人心动荡,已经出现了“降宋”的言论。似乎满朝大臣对于现在的形势都不抱希望。庞籍希望李继迁能早日回归皇城,掌控局势。 第二封信,是张浦写的。张浦在信中向他献策,劝他暂且放弃丰州,一方面退居定难五州,另一方面向辽国求援。等到辽国发兵,再配合以反攻。而这样做的代价是,李继迁将不得不以儿皇帝的身份,向辽国称臣。 难道要他李继迁也学石敬瑭一般放下尊严,受世人唾弃吗? “大王,为何这般着急见微臣?” 唐宋一脸疑惑走进屋内,李继迁抬起头向他摆了摆手,“小唐,你过来,看看这两封书信; 。” 大致阅过一遍,唐宋合上书信,淡淡道: “君子之心,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大王,有时弯曲不是屈服和毁灭,而是为了生存和更好地发展。” “唐宋,你告诉孤,我们战胜宋国的希望有几成?’ “不到两成。” “好,那就接着打!” 李继迁一声狂笑,扶着唐宋的肩膀道:“你和张浦,懂得许多大道理。我李继迁只懂一个道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打不赢,也得打!” 李继迁回到了兴平府,而唐宋则留在了丰州。他要做为西夏国最后一道屏障,抵挡杨继业的猛攻。 自从府谷一战后,折御卿被俘,折家的其他人也下落不明。唐宋担心折文樱经受不住打击,是以一直瞒着她。不料折大小姐终究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质问起唐宋来。出乎唐宋的预料,折文樱听完了消息不哭不闹,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神色,这让唐宋甚至怀疑自己身边这个究竟是折文樱还是折文芯? “唐哥哥,放手对付杨继业吧,接下来的仗,西夏一场也输不起了。” 折文樱伏在唐宋胸膛前,轻声说道。看着她强忍着悲痛的样子,唐宋就觉得一阵心疼,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喃喃道: “樱樱,我已经吩咐过白马了,明天你就和她一路先回夏州等我。” “樱樱明白”折文樱抬起头看着唐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樱樱在这里,只会让唐哥哥有所牵挂,但是唐哥哥一定要答应樱樱,要……要活着回夏州……”折文樱说着,忍不住低下眼睛,强忍着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唐宋宠溺的摸着她脸颊,感叹道:“我怎么会死呢?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会死在战场上?放心吧,一旦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不许骗我,拉勾勾!” “嗯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怀抱美人,放眼天下。唐宋的心里燃起一丝火焰,他忽然间就有些明白李继迁那倔强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信念。 朔方,去往兴平府的路上。 李继迁的身边只带了二十多名士兵。猛犬军团还有和他一起逃难来的两千士兵都留给了唐宋。 从丰州到兴平府,只需要两天的时间。李继迁一行日夜兼程,走了一天一夜,距离兴平府已是不远。 “大王,前面有家客栈,要不要让兄弟们进去休息一下; 。” 听到身边侍卫的声音,李继迁抬起了头。回顾了一番面色疲惫不堪的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先去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等喝饱了酒,咱们继续赶路。” 众人一听说休息,顿时个个打起了精神。走进客栈,李继迁四下看了看,似乎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算账的先生守在柜台前,看见李继迁等人走进来,清了清嗓子,朝后院喊道: “铁头,有客人了!” “唉,好嘞。” 只见一个圆脑袋,木桶身材的伙计满脸堆笑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谄笑着看向李继迁一行人招呼道:“呦,各位大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李继迁一抬手,甩给他一锭银子,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好酒,都给爷们儿招呼上。”说罢就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店小二诺了一声,就跑厨房忙活去了。李继迁坐了一会,看了看四周,皱着眉头向那算账的老头喊道:“老帐房,你们店里怎的这般冷清?好像只有我们一班客人。” 那老帐房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道:“又不是去菜市场赶集,人多人少有什么不一样。年轻人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好生吃喝,好生上路就得了。” “大胆!” 一名士兵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喊道:“你这老倌,我家……公子只是随口一问,你答便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你以为军爷腰上的刀子不利吗?” 老帐房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冷哼道:“哦?这位军爷好生威风,只是不知你那把刀能杀几只鸡?” “贼你妈!” 那士兵还要争执,却被李继迁拦了下来。恰巧这时,那店小二也端着许多吃食来了。等到两坛酒端上来,李继迁一行人大口吃喝,不亦乐乎。 “呃啊!” 猛然间,一名士兵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李继迁一个机灵,抢过酒坛放到鼻子下一闻,愤怒的把酒坛砸在地上,大喊一声: “酒里有毒!这是家黑店!” 听到他这么一喊,跟在李继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七八个人直接倒了下去,剩下的人勉强还能站着。紧接着,四下一阵拔刀的声音,几十刀斧手从后院冲了出来。 “哼!看来不是一般的黑店,什么人派你们来堵截我的。” 李继迁抽出一名随从腰间的短刀,冷冷的注视着这伙人。之前那名老管事弓着腰从柜台走出来,叹气道:“李国主,你还不明白吗,想要你命的人怎么会让你察觉到他的身份?” “砰”“砰”“砰” 客栈的大门敞开,埋伏在外的弓弩手架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李继迁一行人。 罪恶的箭矢铺天盖地的袭来,李继迁抬起了他骄傲的头颅,瞳孔渐渐放大; 夜深人静。 西夏皇宫内,已是深夜,御书房的灯火却还未熄灭。 李继迁失踪了,这个消息比什么都坏。张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继迁失去了行踪? 难道是杨继业察觉到了李继迁的行踪,将他擒下了? 不可能,没这么简单才对。 烦躁的放下手中的书卷,张浦长叹一声,现在他那还能读的进书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庞籍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走到张浦面前欠了欠身。 张浦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庞籍?你来做甚?” 庞籍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张浦。 “张大人,这封信是大王托我转交张大人的。” “大王的信?怎么可能?” 张浦话说到一半,猛然间脸色刷白,他认出了信笺上那道李继迁的大印,千真万确。他匆忙的翻开信笺,读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合上书信,半响,看着庞籍幽幽道: “主上失踪的事,和你有关吧。” “何以见得?”庞籍笑眯眯的看着张浦。 “要我作为使者,向宋国乞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主上做得出来的。庞籍,你给我看这封书信不过是为了告诉我主上的安全掌握在你手中,逼我就范。庞籍啊庞籍,你为了对付我,将主上置于险地,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张浦说罢,将书信递到灯火前看着灯火一点点将它吞噬掉。 “你赢了。我会带着降书去拜访赵官家,你可以趁机掌控西夏的朝政。但我要你发誓,绝对保证主上和西夏的安全,否则,就算远在汴梁,我一样能置你于死地。” 庞籍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拱了拱手。 西夏霸王李继迁失踪了,宰执张浦带着请降书远赴汴梁。后宫的雅妃在庞籍的支持下临时顶替了李继迁的位置。雅妃当政后,宣庞籍暂代宰执一位,加封太师。 后人论起这段历史,谈起太平兴国年间最杰出的三位传奇人物,必说王尚书、庞太师和唐太傅。 铲除了张浦这块儿绊脚石,庞籍的面前一路平坦,再无人可挡他。 不,还有一个。 庞籍握着手中从丰州传来的奏折,脸上又挂起了阴险的笑容。 “为国捐躯吧,唐大人。” ------------ 第五十一章 草人借箭 更新时间:2014-04-21 已经是第三天了,兴平府的援军还是没有到。 丰州被围,消息传不进来,唐宋不知道兴平府出了什么事。 一定出事了。否则,以张浦和李继迁行事,知道他如今的困境,不可能不派遣援军来营救。 可是,现在援军何在? “大人,宋军又来攻城了。” 唐宋正出神间,却见放哨的卫兵急匆匆的走进来禀告道。他叹了口气,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朝着城墙上走去。 “去吩咐各位将军架好神臂弓,我们……能守得住!” 神臂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之前的战斗中,这件战场神器一直没有机会登场。如今咋一出场就大放异彩。单是昨天一战,死在神臂弓之下的宋军就超过了一万。 寒风悲啸,日色昏黄。鸟儿飞过也不肯落下,离群的野兽奔窜而过。 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都不是人。 杨继业这次没有亲自上阵。丰州已经是穷途末路,再不会有什么人对他们伸以援手。不用亲自动手,算是他对那个名叫唐宋的年轻人最后的尊重。 猛然间,鼓声大作。宋军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那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喊杀声,惊啸声,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一百步。看见身旁的士兵哆嗦着双手将箭矢搭在神臂弓上,唐宋按住他的手,摇头道:“不着急,等他们再走近些。” 五十步; 。那名士兵头上已经挂满了豆大的汗珠,手臂再次抬了起来,唐宋紧盯着城下,低声道:“稳住!” 二十步。唐宋猛地站起身来,抽出宝剑,向着前方一指,大声喊道:“放箭!” “喝!”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带着撕破风声的威势,与黑压压一片大军碰撞在一起。哭天喊地的叫声弥漫在战场上,刹那间,宋国打前阵的军队已经死伤一大片。 “继续用箭雨压制,不要放松!” 新一轮的扫射落下,宋国的士兵只能勉强用盾牌稍微抵挡。然而如此近距离之下,怎么可能挡得住神臂弓那骇人的威力?于是,宋国的士兵就这样踏着同胞们的尸体,一步步逼近城下。 “啪!” 云梯搭上了城楼,一个个宋兵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冲上城墙。唐宋转过身冲着身后喊道: “桐油呢?往云梯上泼桐油。” 一锅锅滚烫的桐油被端了上来,毫不留情的泼洒下去。只一瞬间就有数名宋兵被滚烫的桐油活活烧死。桐油浇筑在云梯上,随着点起的火焰,一步步吞噬向正在攀爬的人们。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响声从战场远处传来,一个个巨大的、宛如战争巨兽的机器向丰州城压来。唐宋解决掉身边的一名敌人,抬起头,胆战心惊: “不好,是投石车!” 庞大的投石车将一颗颗巨石砸向了丰州城墙上,顿时,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城墙上多出许多条裂缝。 “猛犬军团,出城迎敌。一定要把投石车搞掉!” 随着唐宋一声令下,那支让宋军闻风丧胆的猛犬军团又一次迈上了战场。狂傲不羁的嚎叫声,像是对曾经惨败在他们獠牙下的宋军的羞辱。杨继业远远的看着,朝着中军的杨延平挥了挥手: “敲锣!” “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在战场上响起,原本威风凛凛的党项藏獒一个个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嗷呜嗷呜的呻吟着,在战场上四处狂奔,任凭主人怎样安慰都没有用。党项藏獒终究也是藏獒,它们与猛虎斗、与蟒蛇斗,就算死都不会退一步。唯独对类似打雷一般的巨大响声有着天生的畏惧,这是来源自本能的,万兽之王对大自然的敬畏。 失去控制的猛犬军团战斗力大打折扣,而响亮的敲锣声则刺激了宋军杀戮的欲望。激烈的拼杀很快接近了尾声,原本五百多的猛犬军团而今只剩下四十多不到。把利比力狠狠的咬着牙,带着把力族最后的这些勇士冲向投石车的方向。 “基阿鲁巴,我的同伴,让我二人尽情的挥洒鲜血,谱写战场之诗吧。” 随着身边最后一名族人倒下,把利比力坐在巨獒之王基阿鲁巴身上,已然成了孤军奋战; 。基阿鲁巴丝毫没有受到锣声的影响,它是通人性的灵兽,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的主人流露出的那份英雄末路的凄凉,呜呜的沉吟两声,顶开挡在身前的数名宋军,一路冲向投石车。 凌空飞来的长矛插进了基阿鲁巴庞大的身体里,獒王一声惨叫,将把利比力甩了下来。艰难的想要站起,可是挣扎许久,巨獒之王终于还是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把利比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拖着残腿,爬到它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它脸上的鬃毛。 “基阿鲁巴,你已经尽忠了。” 他就这样静静趴在基阿鲁巴的尸体上,面带微笑,身后的宋兵抬起了手中的凶器…… 猛犬军团,全军覆没。 “马踏如泥、万箭穿心……杨继业,你可曾想到,今日宋军一切所作所为都将报应在你杨家子孙身上?” 唐宋喃喃的说完,猛然转过头来,厉声喝道: “怎么不接着泼桐油了?” “唐大人!桐油已经用完了!” “那就用开水!现在去烧开水,马上运来!” 宋军的攻势不见减小,随着投石车的打击,城头上西夏一方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终于,身边的卫兵忍不住向唐宋说道: “大人,请去城内躲避吧。城上……实在太危险了。” 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唐宋幽幽的走到他身前,站直身子。 “你觉得城内很安全吗?” 那名士兵先是一愣,猛然间竖起耳朵一听,肃然道:“是……攻城车。” “嗯。不过,宋军的投石车,所剩飞石已经不多,在坚持一轮我们就能守住了。” 不出唐宋所料,随着天色渐晚,士兵视力的减弱以及投石车的弹药耗光,宋军的攻势渐渐减小。杨继业遥望着城墙上那个倔强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如此英才,可惜不能为我大宋所用。” 他冲着杨延平挥了挥手,下令道: “收兵吧,今日是打不下来了。” 清脆的钲声想起,宋国的士兵一个个慌张的逃回了本阵。守在城墙上的西夏士兵,一个个脸上挂起了兴奋地神情,激动地欢呼着。唐宋长舒一口气,靠着城墙半躺下去,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有神臂弓在,就算他们明日再来,也不怕赶不走他们。” 正思索间,唐宋身边的副将抖抖索索的走了上来,苦涩道: “大人,我们……已经没有箭矢了。” “什么; !” 唐宋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揪住他的衣领,瞪大双眼道: “丰州不是存有三十万箭矢吗?怎么才一仗就用完了?” “大人……”那人苦着脸,大老爷们竟当场哭了出来“神臂弓耗箭太快,这三十万支箭已经全部射完了!” 没有神臂弓,难道要他靠命去守城吗? 唐宋放下那人,独自走向一旁,趴在城楼上若有所思。那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个唐大人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有办法了。” 唐宋猛地转过身来,对着众人吩咐道: “今晚三更,给杨继业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夜,月色朦胧。 宋军的士兵大多已经入睡,只有少数人被留着警惕安全。杨延昭还在为白天在丰州城下损兵折将的事耿耿于怀,心里装着事情,自然也就睡不着。他围着军营外漫步,环顾四处的士兵,又抬起头望向了丰州城上。 那是什么? 杨延昭定了定神,仔细向丰州看去,顿时骇然。只见一条条绳索从城墙上甩下,紧接着,一个个黑影顺着绳索正从城墙上往下爬。 “不好,敌军想要趁夜突袭!” 杨延昭大惊,来不及唤醒熟睡的杨继业和几个哥哥,披挂上马,带着本部的两万人就冲了上去。 离着丰州百步之外,杨延昭停下了,马,恨恨的看着城墙上,挥手道: “放箭,把他们都给老子射下来!” 无数的箭矢射向了城墙上正欲偷渡下来的西夏士兵,等到连射了一刻钟之后,杨延昭猛地感觉到了不妥。 “不对啊,怎么射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没掉下来。” 此话说完,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城墙上的黑影猛地加快速度朝着城上爬了回去。杨延昭顿时嘴张的像能装下一个蛤蟆似的,大喊道: “见鬼了!” “哈哈哈哈哈……” 唐宋摸着手里插满箭矢的稻草人,满意的大笑着: “杨继业坑了老子这么多次,这次算是先向他讨回点利息。” 一旁的士兵们乐滋滋的收回稻草人,一个个忍不住赞美道: “用黑幔布包裹着草人放下城佯作夜袭,大人能想到此等妙计,真乃诸葛孔明再世!” 唐宋微微一笑,不做评论。 ------------ 第五十二章 人儿何处归 更新时间:2014-04-21 日盼夜盼,援军终于到了。区区两千人。 唐宋有些摸不准李继迁的意思,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两千援军,忍不住问道: “就只有你们?只有两千?” “后续的援军还会慢慢赶到。为了给宋军造成我军援兵源源不断的假象,所以共成十队,等到之后会陆续到达。这个,庞籍庞大人的意思。” “疑兵之计”唐宋呵呵一笑,释然道“不愧是庞籍,果然足智多谋。” 略作思考,唐宋微微一笑道:“之后会为诸位安排任务。这几日宋兵安份了许多,也不曾攻城,想必是要和我们打持久战。暂时,还用不到诸位上场杀敌。” “谢唐大人!” 夏州。 唐家大院里自从男主人不在后,一片萧条的景色。花得很懒洋洋的扫着地上的落叶,脑中回想着他和唐宋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大人啊,第一次相见,你就坏了我老花的好事。 大人啊,现在夏州的破落户都喊你唐砍头,说你是个大祸害。 大人啊,祸害活千年,你可千万别死了。没了你这棵大树,我花得很以后去哪里乘凉? 雪里蛆站在芍药面前,脸上一片毅然决然; “玲儿,我不能和你走。” 芍药脸色气得通红,指着雪里蛆的鼻子痛骂道: “屈相如,你这个混蛋。我最后一次问你,走还是留?” “留”雪里蛆毫不迟疑苦笑道“我必须留在夏州,保护好大人的家眷和他在夏州的根基。” 雪里蛆说罢,朝着芍药深深一拜,头也不回的走向外去。 就在援军进城后不到三个时辰,宋军攻城了。 “准备好神臂弓,到城墙上迎敌!” 唐宋吩咐下去之后,便匆匆的赶到城墙上督战。看着城墙上士兵们一个个醉醺醺的样子,一愣道: “你们刚刚干嘛去了?” “大人刚刚没去吗?”满脸通红的西夏士兵满嘴酒气,乐呵呵的说道“兴平府来的弟兄带了不少好酒过来,咱们刚刚喝的可尽兴了。大人,我这还有一壶,要不您……“ “喝你个头!”唐宋气愤的一把把那酒壶打翻,咆哮道“给我换一批清醒的上来守城!” “大人,来不及了,宋军已经逼近了。” 唐宋伸出头看去,果然城下黑压压一片宋军已经围了上来。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吩咐道: “架神臂弓,能射死多少射死多少!” 一群喝的酩酊大醉,两眼昏花的士卒勉强把神臂弓架好,闭着眼睛就射了发空箭出去。更有甚者,拉了半天弓箭连个鸟都没射出去,倒是扑拉一声放了个响屁。 “哎呦,肚子疼啊。” 也不知是从谁开始,城上的守军一个个捂着肚子叫起痛来,当下这群西夏士兵也顾不得许多,脱下裤子就在城头上拉起了大粪。有的裤子脱得慢了,更是直接拉在了裤子里。一时间丰州城墙上臭气熏天,呻吟声不断。满腔悲愤化作一滩稀粪,等到他们拉完,一个个瘫软在地上连抬腿的力气都没了。几个身子骨弱的,拉到一半就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排泄物上。 “酒里下了药……等等,那些援军!” 唐宋刚刚恍然大悟,却猛地听到城下轰隆隆一阵巨响,紧接着,杀伐声震天,堵在城门外的宋军山呼海啸般的涌入丰州城内。守护在城内的那少许的西夏士兵,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茫然的站在城墙上,唐宋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直到一名浑身破烂不堪的小兵闯到他面前,拖着他向城下走,他才回过神来。 “丰州……怎么就破了?” 狼狈的小兵疑惑的看向唐宋,也不知道唐宋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他咬着牙恨恨道:“大人,是那群今天从兴平府来的援军打开了城门。他们砍死了许多守在城门口的弟兄,我们……我们被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唐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那小兵先是一愣,应道:“小的姓李,小名狗蛋。” “当了几年兵,家中可有父母高堂?” “小人在主上夏州当了三年兵。家父早逝,只有老母独自在家……大人,请随小的先逃命吧,再晚,怕是走不脱了。” “嗯,狗蛋啊,你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你身后的追兵吗?” 李狗蛋疑惑的转过头去,之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唐宋默默的叹了口气,收起剑鞘,喃喃道:“既然你家中尚有高堂要你侍奉,我不杀你。带着一个无法信任的人逃亡,我做不到,只能劳烦你在这里睡会了。” 趁着混乱,唐宋一路溜到了大街上。可是他一身铠甲实在太过惹眼,很快便被几个宋兵发现了行踪。 “得想办法换身行头,好混出城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摆脱掉身后麻烦的宋兵,唐宋躲进了一间民居内,喘了口气。 “谁啊?” 从屋内传来一声问,唐宋警惕的握紧了剑,半响,一个瞎眼老伯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摸索了半天,伸直双手扶住了门板,疑惑道: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啊?” 唐宋收起剑,上前按住了瞎眼老伯的手,轻声道:“老伯,外面正在打仗,不要出去。” “你是谁啊?”瞎眼老头颤巍巍着双手摸上了唐宋的胸前,顺着上去,想探清他的脸。唐宋皱了皱眉头,握住老伯的双手,制止了他。 “我是丰州的一名士兵,老伯,能不能借我件衣服?我的衣物破烂不堪,实在不好再出去见人。” 瞎眼老伯点了点头,摸索着又回了里屋,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好,老汉去帮你找两件衣服。” 未几,瞎眼老伯捧着两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摸索着走了出来。唐宋上前搀扶,老人颤巍巍的把衣服交给了唐宋。唐宋再三拜谢,忽然,那瞎眼老伯问道:“这位军爷,您……是从夏州来的唐大人吧?” 唐宋接过衣服的手一滞,慢慢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是。” “唐大人啊”瞎眼老伯激动的扶着他的手臂,颤声道“我就听着声音像您。唐大人啊,丰州是不是已经被攻破了?您赶紧走吧,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是大人要是落在宋人手中,那可就麻烦大了。大人,老汉这里还有几个馒头,您带在路上,快走吧!” “多谢老伯好意……唐宋,这就走!” 猛的松开按在剑上的手,唐宋换上了那身干净衣服,用布蒙着脸,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城门口,倒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的行踪,只道他是个受惊的百姓。唐宋穿过人堆,见这些士兵并不为难他,于是干脆的向城门口逃去。不曾想刚到门口,就遇到一队骑马的人走了进来。 杨延平骑在马上,春风得意的笑着对杨继业说道:“父亲,没想到西夏国最后居然会窝里反,那个庞籍,也真有些本事,唐宋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是被庞籍出卖的。” “嗯。天佑我大宋,不然还不知要在这丰州纠缠多久。” 杨继业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猛然间,他将刀一横,喝道:“那边的人,你到哪里去!” 唐宋本想趁机混过去,不想却被拦下,心中暗暗叫苦。他操着口浑厚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军爷,俺是老实人家,您要钱什么的都给您,只求放俺一条生路。” “原来是个百姓”杨延昭提马上前问道“嘿,见到你们的将军逃去哪了吗?” 唐宋低着头,默默地指了指城内。杨继业淡淡的将目光移开,喝道:“追!” 唐宋常长舒了一口气,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又有人喊道: “等一下。” 杨继业停下了马,直勾勾的盯着他。唐宋背对着杨继业,半转过身,低声道:“军爷还有何吩咐?” “我们是朝廷的军队,不是土匪,你莫要害怕。等这里太平了,尽管再回来居住。” “多谢军爷。” 身后传来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唐宋裹紧了衣服,快步离去。 唐宋一路逃向北方,一直到了宋辽交界的唐龙镇才停下脚步。不是他不想逃,而是实在逃不动了。四处都是在搜查他的官兵,这几日,他只能白天多起来,晚上赶路。一连三天滴水未进,终于挺不住倒在了唐龙镇的客栈外。 一辆马车渐渐驶过,车上装满了许多动物毛皮、皮革。驾车的男子看上去四旬有余,不过却给人一种精神抖擞的感觉。而在那些皮草上,正躺着一名面容俏丽,身材火爆的契丹女子。 “哼哼哼?咦?阿叔,这里有个人唉。” 中年男子停下马车,那契丹女子麻利的跳下去,走到唐宋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翻过身来,看见唐宋的脸庞,女子的心猛地扑通一跳。 好……好英俊的男人,他是汉人吧? 少女抬起头,瞪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好像还有气啊,看他样子,像是饿晕的。阿叔,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番,也不多说,俯下身子抱起唐宋一把扔到了车子上。他和契丹女子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渐渐向城外远去。 ------------ 第五十三章 王政终焉(本卷 完结) 更新时间:2014-04-22 月色凄苦笼罩着白霜,天地为愁,草木凄悲。骨暴沙砾,折断的剑戟插在地上,一具具死尸或残肢断臂,或面目全非。 白马站在不远处,明知那死尸中可能就有一具是唐宋的尸体,可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她一直很坚强,自幼生活在拜龙教,在执行任务中见惯了死亡,也漠然了死亡,即便面前是横尸百万,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他就是他,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他,白马无法接受那个嬉皮笑脸的他,有说有笑的他,活生生的他,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截冰冷的尸体,她的泪水就像断了残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落在烧焦的土地上。 尸体被装宋兵敛抬走了,战场上渐渐冷清,烽火狼烟依旧,却再无半个人影。渐渐的,天色暗下来,点点繁星,哀怨凄怆。白马独自坐在山崖峭壁上,面对着死气沉沉的丰州城,身影仿佛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蜷缩着身子,抱紧了双腿,将头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娇小的身影在夜幕中毫不起眼,一双迷人的凤眼闪烁不出丝毫光芒,幽幽的声音如泣如诉:“你这个家伙,不是最会逃跑了吗?你怎么不跑啊,我不是教过你轻功吗,你为什么不跑啊。” “你死了,你的小娘子就要嫁给别的男人。花得很、惜命他们,也会投奔新的主人。你放得下心?整日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怎么就么想过自己会被别人算计?” 白马哭了。悲伤的眼泪怆然涕下,呜呜道:“还说要留我在你身边,保护我安全。你总是只顾着替别人着想,到头来白白枉送了身家性命,没一个人会记得你的好。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呜咽的声音就像那潺潺的流水,泪滴落到山崖下,悄无声息。她忽地跳了起来,向着丰州城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叫:“你不是最恨我杀人吗!我现在就要去杀人啦,我要杀了害你的凶手,灭他们满门,你怎么不阻止我了,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了?” 夜,悄无声音。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间的回声,凄凄惨惨戚戚…… 天色阴沉沉的,细雨绵绵不绝。 程德玄不喜欢下雨。丝丝雨雾恼得人头疼,一至夜来雨停,肯定一地冰花,次日一早,人人都得低头走路,小心翼翼,生怕跌跤,而且溯寒之气更是无孔不入,叫人烦燥难安。 但是今天,他觉得这梅雨天气还不错。 西北那边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唐宋死了,虽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身上的盔甲很好地证明了他的身份。杨继业损兵六万,李继迁下落不明,西夏国被太师庞籍掌控。不过这些小节都无所谓了,唐宋死了,这个结果令他很满意的,这就成。程德玄给府上的下人打赏了许多银两,换上一身格外喜庆的衣服准备入宫。 车轮辘辘,辗在石头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像音乐般动听。 “官家,翰林使程德玄求见; 。” “禹锡来了?让他进来吧。”赵光义愁眉不展的抬起头来,端起身旁的茶水饮了一口。从今日早晨收到了西夏太师的来信,召集了一干亲信大臣,几位近臣就不停地在他耳边聒噪,刚刚才离去。这个时候来人,他本是不想见的。偏偏来的是程德玄,赵光义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要王继恩把他召进来了。 王化基满脸微笑的走进御书房,看见赵光义一副郁郁寡欢的摸样,顿时拱手拜道:“官家还在为西北的战事发愁?” “朕如何能不愁啊”赵光义叹道“庞籍来信了,他要朕封他做太师、兴平府府尹领定难五州事。” “官家可曾问过吕大人他们的意见?” 赵光义又叹道:“李昉和吕端劝朕答应这庞籍的要求,稳住西北的局势;王溥和曹彬要朕趁着杨继业士气正盛,一路打向兴平府,平复西北。他们两帮人刚刚在这里吵完,要不是有朕管着,只怕他们就要在朕的御书房里动武了!现在朕被他们搞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庞籍!” 赵光义这般说着,越想越气,恨恨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程德玄忽然大笑道:“官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怎么处置这个庞籍,官家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赵光义狐疑的看向他,不解道:“此话怎讲?” 程德玄慢悠悠的弯下腰,行了个礼。 “官家此次出兵西北的目的,不是已经全部达到了吗?唐宋身死丰州,李继迁生死未卜,西北三番已尽被铲除。既然如此,又何必损兵折将再打下去?庞籍向官家俯首称臣,不过是向官家求个荣华富贵,他毕竟不是李继迁,在定难五州的号召力十分有限。所以,就算官家真的把定难五州交给他,他也没这个本事管得住。” “那寡人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他……就这么从寡人手里骗去了定难五州和兴平府?” 程德玄摇了摇头,叹道:“此次我军能在西北收获胜利,这个庞籍也算是功不可没。官家这么对他,也算是论功行赏,传出去,也让天下人晓得官家是个赏罚分明的明主。”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光义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他呵呵一笑,走上前抚着程德玄的肩膀道:“还是禹锡最知朕的心意,好,就照你说的办下去。” 程德玄夷然一笑,缓缓地垂下了眼睛。 太平兴国七年,五月。西夏国正式撤销番号,并入大宋。暂代西夏王权的庞籍接受宋太宗赵光义封赏,受封为太师、兴平府府尹领定难五州事。同月,太尉杨继业班师回朝,上嘉之。因杨家父子世代忠良,忠心报国,宋太宗赵光义爱杨继业清正刚直,不善巧言谄媚的性格,赐金五百万敕建一座“清风无佞天波滴水楼”,并亲笔御书“天波杨府”匾额,下旨满朝官员凡经天波府门前经过,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以示对杨家的敬仰。 “唉……” 花得很站在门栏前,看着在灵堂前长跪不起的折文樱,心里一阵可怜。他哀声叹气,忍不住摇头道:“大人他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去了,可怜咱们这位未来的少夫人,还是个处子,就披麻戴孝的先守起了寡; 。” 他见一旁的惜命默不作声,不搭理他,就伸手推了推惜命的胳膊,小声道:“大人没了,白大姐也不知去了何处。惜命,你想没想过趁机从唐府顺手牵羊带走些财物,去投奔一个新的主子。” 惜命猛的抬起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低沉道:“大人尸骨未寒,你敢动唐家的一砖一瓦,我保证你休想活着走出唐家。” “嘻嘻嘻,瞧你急的,这话我也就是问问你”花得很毫不收敛的勾搭着惜命的肩膀。 他望着折文樱的背影,喃喃道:“人心浮动,烛影摇红再没个人站出来稳住局面,真的就要散了。” “哼,只要我雪里蛆在,哪个敢造反?” 花得很和惜命齐齐的向后看去,就见雪里蛆手里拎着两大坛不知是什么东西,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花得很。花得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撇撇嘴扯开话题。 “老屈,刚干嘛去了,这么就不见你人?” “买东西。” 说罢,雪里蛆冷着脸从花得很二人中间撞了过去,“让开”。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灵堂,将那两坛东西放下,而后恭敬的跪在折文樱身旁,对着台上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您要的东西我买来了。烛影摇红的人,也马上就到。” 一直跪在灵堂里动也不动的折文樱,闻言终于抬起了那双泛着一层雾气,楚楚动人的眼睛,轻咛道: “屈大哥,辛苦你了。不过樱樱还要劳烦你再去订两口棺材。” 雪里蛆顿时着急道:“小姐万万不能想不开啊,大人去了,你自愿做为未亡人为他守寡已是令人敬佩,万万不能想不开随他而去。大人他……他怎么舍得小姐就这么跟他一起走了?” “你误会了,屈大哥,樱樱不是想要寻死。”折文握紧了一对儿小手,注视着那块儿灵位喃喃道:“樱樱是想先备下这副棺材和唐哥哥一起下葬。等到有一天樱樱也去了,劳烦屈大哥将我遗体放在那副棺材内。我与唐哥哥,生不同衾,死必同穴。” 雪里蛆还待再劝,忽的听到外面的动静,拱手对折文樱说道:“小姐,人来了。” “嗯。” 款款的从蒲团上站起来,折文樱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英气,向门外走去。雪里蛆紧紧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五十名一身劲装的刺客整齐的低着头跪伏在唐家大院里。雪里蛆看了折文樱的颜色,点了点头,将那两个坛子提了出来。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刺鼻味扑鼻而来。这坛子里装的都是雄黄酒,雪里蛆一碗碗的倒出来交给那五十名刺客,最后留下两碗,一碗是给自己,另一碗转手递给了折文樱。 折文樱接过酒后,举在胸前,朝着面前众人甜甜一笑。 “诸位大哥,你们现在都是烛影摇红里的精锐,但在过去,你们也曾经是我折家的将士; 。樱樱把你们从府州带了过来,如今折家有难,樱樱却又只能再厚颜请求各位相助。折家上下男女老幼至今下落不明,今日过后,樱樱求各位大哥奔走四方,务必打探到他们下落,将他们安全带回夏州。若是各位念在曾受过折家的恩德,念在我这个未亡人的面子上,就与我一同饮下这碗烈酒!” 说罢,她把头一抬,将辛辣的酒送到嘴边紧皱着眉头饮下。轻咳两声,有些站立不稳,雪里蛆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五十死士毫不犹豫的端起了身前的酒碗,一饮而尽。而后,整齐的站起身来,向着折文樱一抱拳,高声呼喊道: “愿为五小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愿以卑贱之躯,报折家知遇之恩!” 辽国,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东西宽约600公里,南北长约200公里,总面积约120,000平方公里。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位于太行山北支的东南方,其余的云、儒、妫、武、新、蔚、应、寰、朔九州在山的西北。所处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自公元九三六年,石敬瑭反唐自立,自称儿皇帝,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能将燕云十六州完全收复。直到1368年,明朝洪武元年,燕云十六州在游牧民族的统治者统治了四百年之后,朱元璋遣徐达、常遇春攻克大都,燕云十六州得以重回汉人手中。 宋人觊觎这块土地,结果觊觎了几百年,也没觊觎上。相反的,燕云十六州被割让给契丹以后,中原失去了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天然和人工防线,同时又没有控制河套地区,再也组织不了强大的骑兵,宋王朝彻底成为军事上的弱者。辽国则开始从单纯的游牧民族,转向游牧与农耕相交杂的民族。燕云十六州不但成为辽国经济最为繁荣的地区,也成为辽国觊觎中原,意图染指中原的根据地。虽然,最终辽国觊觎了几百年,也同样没能觊觎上。 飞狐口。 日近黄昏,无边的沙漠呈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在一望无际的的大漠之中,凄凉孤寂、漫天风沙终年弥漫在这片荒凉孤寂的被世人所遗忘的土地之上,偶尔寂静的天宇中回荡起北归大雁的嘹亮叫声…… 这是纯种的戈壁,没有一点杂质,旷达的蓝天,缥缈的白云,一目荒旷的沉寂,一目宏阔的悲壮,粗莽零乱的线条,浮躁忧郁的色彩,构成浩瀚、壮美、沉郁、苍凉和富有野性的大写意,一种慑人心魄的大写意。成片成片灰褐色的砾石,面孔严肃,严肃得令人惊惶,令人悚然。 马车驶过,只留下两行淡淡的车轮印,很快又被风沙所掩盖。 “阿叔,这个汉人怎么还没醒啊?会不会一直睡死啊?” 中年男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 “脱水了,又饿了许多天,这几天给他喂了东西,想必也快醒了。” 契丹少女捧着下巴,闷闷不乐的坐在车上,挪了挪屁股说道: “还以为拣到个宝,唉,再不醒就把他丢下去; 。” “额……额……” 还在昏迷中的唐宋呻吟了几声,契丹少女顿时眼前一亮,拍了拍他的脸颊,“喂喂,你醒了吗?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见他呻吟两声又没了动静,契丹少女顿时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恼羞成怒的抬起了手掌“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响亮的耳光声贯彻大漠,见这半死之人仍是毫无反应,契丹少女鼓着嘴巴,伸手又是一巴掌。 “唉……” 驾车的中年汉子幽幽一声长叹,语气中却饱含了许多无奈。 如此,契丹少女一连扇了十几个巴掌,唐宋才慢悠悠醒来。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睁开眼睛,接着眼前一黑,惨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啊!!!” 契丹少女正打耳光打的上瘾,却没发现唐宋已经醒来,等她察觉到时这一耳刮子已经扇了出去……无奈的看着眼前眼冒金星的汉人男子,原本清秀的脸此时像个屁股一样,肿的老高,也不知几时才能消肿…… “你……你没事吧?” 契丹少女唯唯诺诺小声问道。 唐宋咋一醒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等他坐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在一马车上,四处荒漠,身边是一名长相靓丽的少数民族女子,不禁愕然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姑娘,你是何人?” 契丹少女心存愧疚,此刻见他发问,连忙老实答道:“那个,你是我在唐龙镇捡来的……不是不是,救下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饿晕在路上……喂,你叫什么名字?” 唐龙镇……好像想起来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这人好没礼貌啊。” 唐宋回过神来,看着少女涨红的脸颊,慌忙道:“在下……唐亮,是流落在边境的难民,承蒙二位相救,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少女一怔,继而笑嘻嘻道:“我叫……耶律燕燕,这边这位是我叔叔耶律德光。喂,唐亮,你愿意和我们去契丹吗?” “契丹。”唐宋略一思索,脸色刷白道“耶律姑娘,你要把我卖给契丹人做奴隶?” “笨笨笨!”耶律燕燕气急道“我和我阿叔又不是人贩子。我是看你无依无靠,可怜你才想带你回去。喂,你要不愿意就跳下去好了,反正这里四处无人,你死在那儿可和我没关系。” “实在对不住,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唐宋拱手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耶律燕燕莞尔一笑,伸出了右手: “请多多指教了,唐亮公子。” “多多指教,耶律姑娘。” ------------ 大宋官家全文第三卷 火凤燎原 ------------ 第一章 梦境 更新时间:2014-04-23 萧绰做了一个梦。 世人信梦,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深信梦境者,都是弱者,所以萧绰不信梦。 梦终究是幻影,何必沉溺之…… 可笑的是,她最近常做同一个梦,一个疯狂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梦。 梦里的一切显得那般荒诞不经,一切超乎了萧绰的想象。是梦?还是对现实的预言?萧绰不知道。但是她希望这个梦会变为真实……那一定会很有趣。 那个在梦中与她成鱼水之欢的男子,算不得十分英俊。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萧太后,在那个男人面前,变成了一个热情奔放、婉转承欢的小女人。云消雨歇,她静静的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嘴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 慵懒的抬起双眼,却发现那个男人龙袍加身,正坐在原本属于她的龙椅上。 “你是谁?”萧绰问。 “你是我的女人,我是掌控你的男人; 。” 萧绰又羞又怒,愤怒的站了起来: “你胡说,没有人能够掌控本宫!” “我能。” 男人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笑盈盈的注视着惊慌失措的萧绰,伸出一只手,缓缓勾起了萧绰的下巴。 “燕燕,还不明白吗,女人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终有一天,你会以王后的身份,用你的姿色,倾尽天下。” “我不要,我不要!” 梦醒了。 萧绰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惊魂未定。柔软丝滑的绣塌上,被汗水浸湿了一片。黑漆漆的房间内,除了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一片沉寂。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凤榻之上那名满脸虬须的男子。感觉到枕边之人的动静,那男人睁开虎目缓缓坐起,看着惊魂未定的萧绰,左臂手臂环上了她的蜂腰,柔情道:“燕燕,又做恶梦了?” 萧绰默然转过身看了眼韩德让,默默点了点头。 萧绰与韩德让的关系在辽国宫廷里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萧绰的父亲萧思温曾是契丹一位只手遮天的权臣。与萧思温关系最为亲近的就是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两家结为世交。一次偶然,韩德让见到了袖箭戎装、楚楚动人的萧绰,顿时一见倾情。而萧绰对韩德让这个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翩翩佳公子也颇有好感。二人情投意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家的家长也颇为赞同。可惜天不遂人愿,辽景宗耶律贤同样对萧绰产生了爱慕之心。 一纸御诏,萧绰入宫,加封为贵妃。 或许是和韩德让婚事的破灭让萧绰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年仅十七岁的她靠着智谋很快坐上了皇后的位子。 耶律贤自幼体弱多病,风疾时常发作。每逢犯病,都是有萧绰代为上朝处理国事。雄才大略的萧皇后名为辅政,实为当权,靠着强硬的手段很快扭转了辽国的运势。辽国诸事蒸蒸日上,耶律贤就更懒得管了。直到公元982年,年仅35岁的辽圣宗病逝于云州行宫。临终留下遗诏,“梁王绪隆嗣位,军国大事听皇后命”。这个遗诏将辽国大事彻底交到了萧绰手里。萧皇后,也变成了萧太后。 这时的萧绰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女人最为成熟丰艳的年纪。耶律贤死后不久,萧绰就向韩德让这个昔日的情人吐露了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情意。 韩德让从未想过,当初那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小女孩在做了皇后之后,心里还记着与他的旧情,这让他感动莫名。一曲秦筝弹未遍,无奈昭阳人怨。韩德让如今已经年过四旬,有了自己的家庭。面对萧绰的深情告白,他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萧绰帮他做了抉择。 一杯毒酒,鸠杀了韩德让的原配,也彻底扫清了二人间的障碍。从那之后,萧绰与韩德让之间的私情再无隐晦可言。出则同车,入则共帐,寝则同床,旧情复燃的二人没有把这段禁忌的恋情瞒着任何人,满朝文武虽有怨言,但畏惧于萧绰冷些无情的狠辣手段不敢干预; 对于韩德让这个便宜继父,辽圣宗耶律隆绪不但对他毫无反感,反而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父子般的情感。 萧绰很明白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她。身为一国之后,却不守妇道,然而这些人又有多少是自己试过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男人?没人有资格对她萧绰指指点点,谁敢,她就砍谁的脑袋。 “燕燕,不舒服吗?” 见萧绰愣愣的出了神,韩德让不禁担忧的又问了一声。萧绰怔怔的转过头来,迷茫的看向韩德让。 她做了一个春梦,梦里与她交欢的男子不是韩德让。这种事情萧绰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无奈的叹了口气,萧绰趴在韩德让的胸前躺下去。 “没事,做了个噩梦。” “没关系,梦都是假的,睡吧。” “唔。” 耶律燕燕越来越不喜欢唐宋了。这个男子,处处行事小心,谨言慎行。你和他说话,这人老是分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女人的直觉在告诉她,唐宋一定有什么瞒着她的。 有了这个想法,耶律燕燕再看唐宋,只觉得这个人原本温暖的笑容此刻看上去奸邪无比,而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暗藏着心机。 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一路走来,耶律燕燕也不再给唐宋什么好脸色,反倒是像训狗一样对唐宋吆五喝六。唐宋也是纳闷: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怎么就惹得这个野蛮女不高兴了。 马车回到上京,耶律燕燕看着唐宋还觉得不解气,就把车上原本装的大包小包的皮货和香料之类的通通丢给唐宋背着。 这些东西虽然不沉,体积却十分大,远远看去,唐宋的背上就像背了一座小山一般,显得滑稽又可笑。 “耶律姑娘,我……我是个读书人,不是进城的驴子,请不要这么对待我。拜托!” 被压得直不起腰的的唐宋说上几句话,就忍不住喘气大气,耶律燕燕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把头移开了。慢慢的在大街上向前走去。 “耶律小姐!” 唐宋正要跟上去,不提防背上的那座小山撞到了身边的人,那几人又见他是汉人,顿时气焰嚣张的走上前推搡起来。耶律燕燕见有人为难他,正要上前出头,可转念一想却又停住了脚步,冷眼旁观,心中暗暗道:你不是骗我吗,那好,本姑娘不救你,看你在这大街上出丑! 那几名契丹地痞和唐宋推搡间,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这些围观的人中也不乏有一些汉人,然而他们眼神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似乎只是饶有兴致的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好戏。 唐宋很清楚如今的处境,他隐瞒身份已经引起了耶律燕燕的察觉,如果再动起手来,只怕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况且这里是辽国都城上京,每日来来往往的各国使者就有许多。万一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那赵光义岂会罢休? 还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行; 狠狠的咬了咬牙,唐宋给身前三个无赖鞠了鞠躬,干笑道:“三位好汉,不小心冲撞了三位,实在不是有意要冒犯。小的给三位陪个不是,小的是个粗人,还望三位好汉别和我计较。” “粗人?哈哈哈,粗人怎么了。” 三人有意为难唐宋自然不肯就此放过他。当中身材高大的那人趾高气扬的堵在唐宋面前叫嚣道: “你以为道个歉哥几个就能放过你了?” 看来今天少不了要被这几个人捉弄了。唐宋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背上背的行李放在地上,站直了身子。 “不知道三位要怎样才肯放过在下?首先声明,我,没钱。” 那泼皮见唐宋摆出一副任他们宰割的态度,嘿嘿一笑,指着天说道:“只要你肯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大喊三声“汉人是乌龟王八蛋”,我们就不再为难你。” “当真?”唐宋冷冷的答道。 “一言既出,死马难追!”泼皮嘿嘿一笑,叉腰道。 “滚你个傻逼玩意!” 砰的一拳,毫无预兆的打在那泼皮脸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破皮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默默收起拳头看着剩下的两个泼皮,唐宋挺起胸膛,冷笑道:“连汉语都说不清的孬种,也好意思侮辱我们汉人。你们这种人,才是不折不扣的乌龟王八蛋。” 一番话说的慷锵有力、荣辱不惊,耶律燕燕在一旁看的呆呆的出了神,猛然鼓掌道:“好!好!打起来喽,打起来喽!” 另外两个泼皮见唐宋突然发难,撂倒了他们头头,又出言不逊侮辱他们,顿时恼羞成怒的扑了上去。唐宋跟着白马练了这么久功夫,其实已经小有所成。然而一来在众人面前放不开手脚,二来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两个泼皮一番厮打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什么人在大街上斗殴!” 一声怒斥传来,紧接着,就见一堆穿着整齐的契丹士兵跑步过来,将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唐宋和那两名泼皮分开,领队的将军喝道: “反了是吗?” “啪”一声,那契丹将军扬起手中的皮鞭,唐宋的手臂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红的印子。他捂着手臂,咬牙看向那契丹将军,喊道:“你打我作甚?是他们先侮辱我的,不信你问这些百姓!” 那契丹将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看向周围的百姓道:“哦?谁可以帮他作证?站出来啊?” 人群中一阵沉默。几名汉人蠢蠢欲动,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唐宋看着一张张麻木而又陌生的脸,顿感一片凄凉,惨笑道:“你们契丹人,还真是上下一心啊。” “放肆; !” 那契丹将军又抬起了手中的皮鞭,正要挥下去,却听身后一声呵斥: “住手!我给他作证!” 耶律燕燕款款走到众人当中,指着唐宋说道:“我为他作证。这个人是本宫的奴仆,刚刚本宫亲眼看到这三个无赖见他是汉人,就欺辱他。哎,你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吧。本宫的人,本宫自会管教。” 契丹将军哆哆嗦嗦的看着耶律燕燕,猛地和身后的士兵一起跪下高呼道: “参见楚国公主!” “平身。” 蓦然的抬了抬手,耶律燕燕看着地上目瞪口呆的唐宋,冷哼道:“小唐,还愣着干嘛,快把行李背起来随本宫回去。”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款款走去。 她居然是辽国的公主。唐宋默默的背起那一大堆行李,一瘸一挂的跟在耶律燕燕身后而去。 唐宋心中忐忑无比,一路跟在耶律燕燕身后,直到走进一条小巷,也不见她说什么话,只道她还在为自己隐瞒身份的事生气。唐宋要了咬牙正要开口说话,耶律燕燕忽然回头一笑道:“刚刚那副样子,才是你真实的性格吧。” 闻言一怔,唐宋转而笑道:“没错,在下就是一个粗人。” “有多粗?”耶律燕燕戏谑的看向了唐宋的胯下,挑逗道。 唐宋干笑一声,不好意思道:“很粗。” “呵呵呵呵呵……” 耶律燕燕捂着肚子笑了一阵,走上前抱着双臂道:“我叫耶律兰兰,是辽国楚国公韩德让的女儿。现在,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或者,我送你去官府。” “多谢耶律公主搭救。前番隐瞒身份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下唐宋,西夏国夏州知州。” “夏州的唐宋?”耶律兰猛然眼色凌厉道“宋国对外说你已经死了。” “只是在下的金蝉脱壳之计,多亏遇到耶律公主,否则在下已经从假死变成了真死。” “你真是那个唐宋?”耶律兰兰睁大双眼,直直的盯着唐宋。 唐宋拱了拱手,答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耶律兰兰瞪着大眼,把脸贴了过来,挺翘的鼻尖几乎碰到唐宋的鼻子。唐宋受不了她这种怪异的行为,边向后撤着身子,边干笑道:“耶律公主,你……你干什么?” “没事,我在看你是不是在说谎。” 耶律兰兰撤回身子,指着自己眼睛嘻嘻笑道:“我娘以前说过,男人说谎的时候眼睛眨的速度是会变快的。嗯,既然你没有说谎,那走吧,以后跟着姐姐混。” “姐……姐?”唐宋皮笑肉不笑道“冒昧说一句,耶律公主应该还没有到弱冠吧; 。唐某今年二十三岁,不是在下对耶律公主不敬,只是这么称呼公主恐怕有些不妥吧?”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叫你哥哥?”耶律兰兰嬉笑道。 “不敢不敢!” “走吧,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们契丹人没这么多臭规矩。” 耶律兰欢快的走在前面,唐宋整了整背上的行李,嘴角带着微笑,淡淡的跟了上去。 耶律兰兰的家,也就是楚国公府,韩德威皱着眉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耶律兰兰回来,纳闷道:“怪了,兰兰这是跑哪去了?” “阿叔!” 远远地,耶律兰兰晃着手臂和他打了个招呼,韩德威先是一喜,继而脸色一板,走上前道:“兰兰,你怎么把这个汉人带回府里了?不是说好的到了上京就分道扬镳吗?” 唐宋见状,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耶律兰兰,那摸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耶律兰兰跺了跺脚,拉着韩德威的手,撒娇道:“阿叔,我听了他的遭遇觉得挺可怜的。你看他手脚挺利索的,不如就留他在府上做个下人吧?” 韩德威还待拒绝,可是一看耶律兰兰那副撒娇的样子,顿时没了脾气,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自己和你爹爹说去,我不管了。” 韩德让常年和萧绰居于宫中,一年回不了几次家门。韩德威这么说,已经是默许了。耶律兰兰于是欢快的扯着唐宋溜进了府内,留下韩德威一个人在那唉声叹气。 “耶律小姐。”唐宋忽然说道“其实,我不能在你这里久留。” 耶律兰兰转过身好奇的看着他问道:“哦?难道你现在还有别的去处?” “我的家眷还在夏州,等过阵子寻个机会我还是要回去见她们……” “你的女人?”耶律兰兰直勾勾的盯着他。唐宋想了想,坚定答道:“是!” 叹了口气,耶律兰兰摊开手掌道:“实话说,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我不拦你,但是你走之前必须帮我做三件事。否则,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诉所有人。” 耶律兰兰在唐宋心中的形象瞬间从洁白的小天使变成了头顶犄角的小恶魔,唐宋内心挣扎了一番,咬牙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嗯。那我要说第一个要求了!” 几天后。 唐宋万万没想到,耶律兰要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抄作业! 萧绰倡导辽人学习汉文化,提倡汉辽文化的融合。不知道为什么,萧绰似乎对于耶律兰兰这个情敌的女儿十分看重,每个星期都要布置一大堆题目要她练习。耶律兰虽然脑瓜子好使,可是一看到这些汉人的书,就觉得一阵头大。正巧遇到唐宋这个正儿八经的汉人,就把这麻烦事交给了他。只是她却不知这位唐大官人是个假冒的读书人,马上就要给她惹火上身了…… ------------ 第二章 梦中人 更新时间:2014-04-24 “这……这是该给小学生做的题目吗?” 唐宋震惊的捧着耶律兰兰交给他的那份“习题册”,心中五味陈杂,甚至对耶律兰兰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女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按照契丹的教育水平,这个时候,耶律兰兰她的文化程度应该还停留在小学阶段。可是这些题真的是给小学生们做的吗? 至少在唐宋的印象中,小学生要做的题目,不外乎就是“一只鸡有一个头两条腿,一只兔子有一个头四条腿,如果笼子里的鸡和兔子共有十个头和二十六条腿,问笼子里的鸡和兔子各有几只”或者“一辆汽车从甲地开往乙地,已行驶了全程的二分之一,正好是100千米; 。问甲乙两地之间的公路长是多少千米?”之类的,最难的可能也不过是幼儿脑筋急转弯水平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萧太后给耶律兰兰出的问题,一个个都变态到了极点。 对待燕云十六州汉人问题的处理方式、解决困扰的辽国以久的粮草不足难题、对宋辽战争的具体规划…… 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上,唐宋非常想冲到萧绰的面前把墨汁甩她一脸,愤怒的告诉她:“要是你女儿能答得出这些鬼问题,你可以让辽国南院北院韩德让、耶律休哥这一窝子文武群臣统统回家种地了!” 然而,他现在只是个抄书的…… 一股冷风钻进了唐宋的衣领里,唐大官人猛一哆嗦,从悲愤中清醒过来。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良久,他嘿嘿一笑,提起笔在纸上沙沙的写下了几排七扭八扭的打字。 “兰兰的字,越写越不如从前了……” 萧绰手捧着耶律兰兰送进宫来的试题答案,刚刚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站在她身后的韩德让背负着双手,轻笑道:“不是每个女子都像燕燕你这般多学多才,兰兰她接触汉字还不到两年,你对她要求太苛刻了。” “你还好意思说”萧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个当父亲的,都不晓得教自己女儿多读些书。我若不去催促兰兰念书,她到现在还大字不识一个呢。” 韩德让撇了撇嘴道,不屑道:“我们汉人中有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兰兰她自幼在契丹长大,对汉文化本就不甚感兴趣。我这个做父亲也不想逼她……” “女子无才便是德?” 萧绰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秀眉英蹙,身上的首饰也跟着一阵乱颤,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话,是哪个老腐儒说的?” 韩德让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萧绰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了。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这句话是哪位圣贤所说。看着萧绰不肯罢休的样子,只得无奈瞎编道: “啊啊……是孔圣人说的。” “孔仲尼?”萧绰坐回椅子上,皱着眉头回想着。猛然间眼前一亮,锤了韩德让一拳,气哼哼道: “哼,你骗我。孔仲尼说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是这句!” “哎呦,燕燕啊,这两句都是他说的,你消停点吧。” 萧绰还是不肯罢休,咬着银牙气鼓鼓道:“明日早朝便下令,我辽国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家中不准挂孔仲尼的画像。孔仲尼的书,一经发现,立即焚毁!” 眼见萧绰正在气头上,韩德让也不敢现在劝她什么,只好心里默默说一句抱歉,任由孔老夫子自生自灭了; 。萧绰静下心来,这才开始仔细看起手中的试卷,不想越看下去,她的眼神越来越亮。 “好!” 长叹一口气,萧绰轻声赞了一句,转而看向身后一脸不解的韩德让,点头道:“兰兰这次从宋国回来,果然心智成熟了不少。她这次的答案可谓天衣无缝,构思巧妙,许多想法连本宫自己都不曾想到过。你看这个,她给本宫出主意,建议本宫学习汉人的屯田制,在辽国发展农牧混合耕作,等到战时就不用再担心军队粮草不济的问题。这个想法,本宫觉得可行。” 韩德让难以置信的从萧绰手里接过那份答案,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迟疑道:“这真是兰兰那个丫头写的?” “果然知女莫若父。” 萧绰一声轻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德让,嘴角挂上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虽然不排除兰兰突然开窍的可能,但是本宫觉得这份答案出自代笔之手的几率很大。德让,帮我吩咐御膳房把吃的送到御书房来,我要再出几道题目考考这个代笔之人。” 当夜。 耶律兰兰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书案前的唐宋埋着头奋笔疾书的样子,满意的夸赞道:“好好写哦,今天太后夸赞我了,说我的文笔啊,比之前好多了呢。” 唐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胡乱编了些答案居然还真蒙混过关了,也不知这位耶律公主之前到底笨到了什么地步。 几刻钟后,唐宋惬意的躺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扭着脖子向打瞌睡的耶律兰兰喊道:“耶律公主,在下已经把题目做完了。” 耶律兰兰听到声音睁开迷迷糊糊地双眼,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呢喃问道: “写好了……那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啊哈……” 说罢,也不管唐宋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耶律兰兰摆了摆手便一个人回去睡觉了。唐宋摆放好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吹灭了灯,跟着也走了出去。 夜初静,人已寐。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唐宋习惯了身边有折文樱、有白马、有雪里蛆惜命他们的陪伴,这样的孤独感反而让他突然间难以适应。 听到我的死讯,大家或许会很伤心吧。 身在辽国,身边连个能说上真心话的汉人都没有,想要返乡谈何容易?一种无名的畏惧感席卷而来,唐宋打了个冷颤,猛然想到:会不会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物是人非? 折文樱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等到她年龄稍长或许就会淡忘自己;芍药见惯了悲欢离合,本身又是性情中人,或许会为自己的死感到一阵难过,但想必也不会难过太久;雪里蛆、花得很还有惜命,他们和自己终究只是主仆,又真的对他有多少情意可言?至于白马,她不是已经冷漠惯了吗…… 夜色如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天色微亮,御膳房饲养的大公鸡还未开始打鸣,萧绰就披了件衣服来到御书房仔细研读着汉人的著作; 。读书的习惯早已养成多年,然而书中仍存在许多让她不解的地方。汉人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更可气的是,常常字面说的是一种意思,实际上却暗含着另一种意思。 放下手中的半册《吕氏春秋》,萧绰扭了扭脖子,又捧起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份答案。 越想越觉得有趣。她心中有九分的肯定,这份答案必然是一名汉人代笔的,是以昨日她特地又出了一道新的难题,让人送去给耶律兰兰。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把答案送来了。 “太后娘娘,楚国公主托人送来了课业的信笺。” “送进来吧。”萧绰的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抬起了头。一名浑身武装的侍女恭敬的托着张书信呈到萧绰面前,这才诺诺告退。萧绰带着份好奇心拆开信件,不禁着急的想知道究竟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昨日出的题目,可是论北宋朝廷国力。 轻捧着信件,小心翼翼的翻开那封信,咋一读,萧绰不禁愣住了。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民怨沸腾,盛世之殇。可叹当今,官场昏匮。岂不见: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通篇读罢,萧绰只觉整个人还沉浸在信中慷锵有力的谩骂里。半响回过神来,她猛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喊道: “此等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奇人本宫决不能让他就此埋没。备轿,出宫!” 萧绰兴致勃勃的坐上了轿子,心中的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只是可怜的萧太后不知,那个抄袭《三国演义》的家伙此时正在带着耶律公主做一些没羞没躁的事情…… “我不行了!不要再做了。” 耶律兰兰脸上挂着求饶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向唐宋。不料唐宋丝毫不肯放过她,无视她的求饶,冷哼道:“是你先提出来的,现在怕疼,说不做就不做,想得美!” 耶律兰兰几乎要哭出来了,她面色一片通红,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哼哼,堂堂耶律公主也不过如此嘛。” “你不要得意!” 耶律兰兰猛地抽回脚踹在唐宋的腿上,唐宋躲闪不及,顿时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坐在地上的耶律兰兰得意的笑着盘起了双腿,甩了甩辫子。 “你教我的这个什么瑜伽实在太难了,而且我怀疑根本就没有减肥的作用!” 唐宋捂着自己的腿正想辩驳几句吗,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太后娘娘驾到”,不由好奇的转过了头; 。耶律兰兰就像是被扎到屁股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起,抓着唐宋的袖子就往屋里拖。 “快藏起来,太后向来不准许男子进入我家后院,被她发现你就要被砍头了!” 唐宋听罢顿时也顾不得埋怨耶律兰兰,慌张的就逃进了她的闺房,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好躲藏的地方,只得硬着头皮藏进了耶律兰兰盛放衣物的大箱子里。贴着那些滑软的衣物,唐宋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好香…… “太后,您怎么不和兰兰打声招呼,忽然就来了?。” 萧绰挽着耶律兰兰的手臂,戏谑的看向了她,“怎么,不欢迎本宫?还是说你在府上藏了人,害怕本宫发现?” 耶律兰兰顿时慌张的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否认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是……我是怕没有提前准备,怠慢了太后。” “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么多。” 萧绰挽着耶律兰兰走进内院,四下看了一眼,叹气道: “这空旷的宅子整日就你一人,也怪无聊的。走,咱们去你闺房,陪本宫说会儿悄悄话。” “啊?闺房?不行不行!”耶律兰兰急忙从萧绰身边挣脱出来,伸出双臂挡住道“我……我闺房不方便,太后,要不就在这大堂说吧。” 萧绰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她嗤笑一声又上前挽住了耶律兰兰的手臂,打趣道:“本宫也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在这大堂说话,咱们说什么还不都让本宫身边的这些侍女听去了。走,好好跟本宫讲讲你这段日子在宋国的经历。” “哦……” 耶律兰兰苦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暗道:唐宋哦唐宋,你可千万藏好了,要是被太后给抓到,倒霉的可不是你自己。呜呜…… 萧绰佯作没有注意到耶律兰兰脸上的不自然,拉着她的手轻轻笑着坐到床上,关切的问道:“这次去宋国游玩,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耶律兰兰只盼着萧绰赶紧走,心不在焉的应付道:“没有,阿叔的功夫那么好,哪有人敢惹我们。他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隔着几里地,连兔子都吓的没影了。” “瞧你说的”萧绰轻笑道“韩德威当初可是和你父亲并称咱们契丹第一高手的,听你说的,他倒像成了一个瘟神。” 萧绰忽然脸色一变,佯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兰兰,昨日你交给我的那两份答案,可是自己做的?” 耶律兰兰不安的搓着衣角,支支吾吾道:“是……是啊。” 萧绰抿着嘴唇,看着她不安的神色,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那我现在考考你。昨日你回答本宫的关于对宋国朝廷的分析,当着本宫的面再说一遍。” “这个……我记性不好,写的什么,记不得许多了……” 躲在箱子里的唐宋,此刻也暗暗为耶律兰兰着急,真想替她回答,可是现在他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只得小声的叹了口气; “大胆!” 唐宋忽的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箱子已经爆裂开,他整个人摔了出去趴在地上。身上还带着乱七八糟一堆衣物,唐宋咬着牙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是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子。抬起头向上看去,唐宋愕然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成熟丰腴、国色天香的女子。这女子一对儿杏眼正怒视着自己,俊美的脸庞上蒙着一层寒霜,隐隐透露着杀人的欲望。 不用说了,这肯定就是萧太后…… 唐宋的说词还未想好,萧后便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藏在楚国公主闺房内偷听本宫说话,莫不是活腻了!” “啊!”耶律兰兰见事已至此,已经穿帮,连忙上前拉住萧绰的手臂,哀求道“太后,他不是贼人。他……他是我的奸夫!” 我去!越描越黑! 这话说出口,萧绰也是一愣,接着厉声朝耶律兰兰喝道: “我教过你,就算与人有了苟且之事,也绝不得暗地往来。就算想要男人,也要堂堂正正的从正门领回家。兰兰,我知道你在诓我,可是这谎撒的太过火了!” 耶律兰兰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宋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看上去像个变态。他身上挂满了女子衣物,头上还顶着些肚兜、亵衣一类的贴身物件。麻溜的站起来拍打一番,唐宋恭敬的向萧绰行礼道:“小人给太后请安。小人只是耶律公主府上的下人,耶律公主担心小人被太后责怪,方才出此下策。顶撞了太后,还望太后勿怪。” “哼!想必你就是昨日……啊!” 唐宋见萧绰话说到一半像见鬼了一般盯着他的脸,不由好奇的摸了摸胡须,好奇道:“娘娘,小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绰猛地上前一把拽住唐宋的那一撮山羊胡,厉声道:“你何时蓄起了胡须?” 唐宋那是一个疼啊,可是又不敢说什么,苦着脸答道:“小的以前的确不曾蓄过胡须,也就是这一个月没怎么主意……娘娘以前见过小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萧绰这样在心理安慰着自己,却发现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梦不是假的吗?可是偏偏这个男子和她最近反复做的那个梦里的人长得一摸一样?连……连声音似乎都一模一样! 是梦?还是对现实的预言? 萧绰不信梦…… “本宫……本宫问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冲天的杀气弥漫在小屋内,萧绰伸出手臂向唐宋的咽喉掐去,眼神中尽是一片狠毒之色。唐宋大骇,心中暗暗道:难不成这老寡妇恼羞成怒,要取我性命? ------------ 第三章 灰姑娘 更新时间:2014-04-25 萧绰眼巴巴的看着唐宋,唐宋也眼巴巴地看着萧绰。 萧绰踮起脚尖凑近唐宋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在往他心里灌输一种使他振奋的力量。 辽国的女人都那么喜欢看男人的眼睛吗?我还没说话呐!难道她还能从老子眼睛里看出什么门道? 唐宋额头上已经冒起了汗,他还没搞懂萧绰究竟是要杀他还是要……睡他? 心里有了古怪的想法,唐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起了转。萧绰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常,撤回身子,呵斥道:“本宫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叹了口气,唐宋想着事到如今也瞒不过这位精明的萧太后,只得抱拳行礼道: “不瞒太后,在下唐宋,本是西夏国夏州知州、节度使,承蒙耶律公主搭救,来到上京; 。不曾通报,还望海涵。” “西夏唐宋?哼哼,不是已经死了吗?” 见萧绰依旧半信半疑,唐宋只得把自己假死脱身、一路逃亡的事拖了出来。萧绰此刻心里全在牵挂那个怪异的梦,唐宋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只觉得烦躁不已,不等唐宋说完,局促的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你向本宫直说,你躲在我辽国境内,究竟有何所图?” 萧绰极力的避开唐宋的目光,目光投向四处。 唐宋本想说出自己返回夏州的打算,可是又怕惹得萧绰动怒,于是小心翼翼道:“在下如今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在契丹稳住脚步再做打算。之后……呵呵,想必要四处逃避赵官家的追杀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唐宋搬出了赵光义这个大敌,就是在向萧绰示好。宋国平复西北三藩,士气大振,萧绰隐隐的已经有些不安。听过唐宋所言,她的语气果然放的平缓了许多,淡淡道:“本宫再问你一件事。昨日和今晨兰兰遣人送入宫中的那两份答案,是你代笔的吧?” 完全无视一旁拼命使着眼色的耶律兰兰,唐宋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点头道:“是!正是在下!” “那你把今日所呈上的那份答案从头到尾给本宫再说一遍。” “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民怨沸腾,盛世之殇。可叹当今,官场昏匮。岂不见: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字不差,字字珠玑。萧绰的脸上挂起了喜悦的微笑,一时也忘记了那个梦境,赞扬道:“不错,本宫觉得你这番话说的慷锵有力,不卑不亢,能有这种见解,不愧是李继迁最为信任的臣子。” 萧绰诡异一笑道:“其实当初李继迁若是肯向我辽国求援,西夏未必会落到这步田地。唐宋,你是不是打算在我契丹韬光养晦,等到联络上自己的人,就回去夏州?” 萧绰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唐宋当下苦笑一声,也不作答。萧绰转而一笑,又说道: “现在,我给一个更好的机会。让你不但能返回夏州,还能把整个定难五州从庞籍手里夺回来!”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唐宋嘴角轻轻挑起,等着萧绰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萧绰直视着唐宋语气中带着命令道: “你做我的太傅,教我如何打赢赵光义。我帮你对付庞籍。” “你要我帮契丹人对付汉人?”唐宋牵强的笑着,抬起了眼睛“太后,很抱歉,我做不到。” 萧绰顿时收敛了笑容脸色一寒,冷哼道:“你在忤逆本宫吗?” “我是一个汉人,就算我和赵光义、和庞籍有再多恩怨,也是我们汉人的恩怨; 。如果我帮助你侵占了大宋的江山,先不说我会成为千古罪人,至少面对同胞时,我良心上过不去。” 听到这里,萧绰忽然掩嘴一笑。嘲讽道:“说得冠冕堂皇,你原来的主子李继迁难道就是汉人了?你能帮李继迁,为什么就不能帮我?” “因为太后和李继迁不一样。”唐宋淡淡的笑着,拱了拱手“李继迁不过能成为一方豪雄,而太后却让我感受到了天下共主的气势。” 萧绰笑了。她缓缓地扶起唐宋拱着的手,让他直起身子,淡淡道:“我不逼你。我不要你帮我对付大宋,我要你教我汉人的兵法和知识,为我发展契丹的内政。为期两年,两年之后,我还你自由身,帮你夺定难。” 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了? 唐宋心里嘟囔着,嘴上还是说道:“既如此,在下一定倾尽所学相授。” 萧绰点了点头,扭头看到一脸担惊受怕的耶律兰兰,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慰道:“你呀,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本宫说的。这次暂且记下,以后一定要好好完成课业,不然我还是要责罚的。” “哦。” 萧绰不再多言,站起来向屋外走去,唐宋和耶律兰兰就像是两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处,萧绰转过身来,微笑道:“今天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兰兰,回头吩咐韩德威在楚王府给唐宋重新安置一处住所。唐……太傅,明日卯时本宫会在。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臣,遵旨。” 萧绰的别驾渐渐远去,唐宋终于松下了一直紧绷的肩膀,长舒一口气。却不想背上忽然被人敲了一记。 “哎呦。” 唐宋诧异的转过头,就见耶律兰兰一脸气愤的的看向自己。唐宋莫名其妙的问道:“打我作甚?” “就是打你!” 耶律兰兰气鼓鼓的又踢了他一脚,还觉得不解恨,吼吼道: “刚刚在太后面前,你出卖我的时候真是太果断了!” 唐宋张着嘴怔怔的看着耶律兰兰,摇了摇头,忽的露出一个十分落寞的表情。耶律兰兰不解的看向了他。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忽然想起我未过门的娘子了。” “未过门的娘子……混蛋,你敢占我便宜,讨打!” “还有没有人性了!不要打脸啊!” 吵吵闹闹一番后,耶律兰兰好歹算是罢休了。唐宋静下心来,开始盘算起给萧绰上课的事。萧绰是一代巾帼,要听他讲课自然不会是想听他讲诗词歌赋、舞文弄墨,再说他也不会这些东西。 萧绰想听的,是能帮她战胜宋国的兵法、谋略; 想到这里,唐宋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是谁?坑蒙拐骗无所不能的唐半仙,他这张铁齿铜牙钢筋嘴,平生坑过的人还少吗,萧绰再牛,也是个女人,唐宋不怕唬不住她。 第二日卯时,到了约定的时间唐宋如期而至。萧绰早早的穿戴好衣服,认真地坐在御书房内看着那本《汉书》。侍卫通报了三声,她才听到,示意唐宋进来。 “你也不换身干净的衣服”萧绰抬起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看起了书。 唐宋总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在自己女老板面前哭穷,只好干笑两声,说道:“太后,现在开讲吗?” 萧绰合上手里的书,托着下巴看向了唐宋。 唐宋会意,拱了拱手说道:“今日第一课,在下要为太后讲的,是兵法《三十六计》。” “等等”萧绰皱眉道“你们汉人的兵法,我也有所耳闻。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和我们契丹的兵法比起来也是大同小异。嗯……你讲些别的来听听。” 萧绰的拒绝让唐宋有些始料未及,他想了一番,又说道:“那在下不讲兵法了,在下给太后讲讲汉人朝廷里的勾心斗角。” “这有什么好讲的。” 萧绰烦躁的拖着脸颊,嘟着嘴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们辽国的朝廷也有勾心斗角,大到朝堂之上,小到夫妻之间,哪里没有勾心斗角?你道我这个太后很好做吗?” 唐宋终于忍不住了,拱起手问道: “太后,您究竟想学什么?” 萧绰的眼睛望向了别处,淡淡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学了。” “真难伺候啊!”唐宋小声嘀咕道,猛然间看到萧绰怒视他的双目,赶紧闭上嘴,干笑道:“既然太后今日不想听课,那在下为您讲个故事可好?” “讲故事?你且讲来听听。” 唐宋长舒一口气,顿了顿,慢悠悠的讲述道: “从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有一位恶毒的继母与两位心地不好的姐姐。因为经常被逼着去做粗重的工作,弄得全身满是灰尘,因此被戏称为“灰姑娘”。有一天,城里的皇子大宴群臣,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去。这时,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她帮助灰姑娘一变成为高贵的千金小姐,还送了一双水晶鞋给灰姑娘穿上。灰姑娘很开心,赶快前往皇宫参加舞会。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萧绰高傲的仰起身子冷哼道:“你们汉人的姑娘是不是都希望嫁给一个有权有势、却可能素未谋面的男子?” 唐宋有些不悦,只觉得萧绰似乎在故意找他的晦气,当下不咸不淡的回答道:“太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攀龙附凤也是人之常情,辽国的子民中有此想法的想必也不在少数。” 萧绰脸色一变,冷笑道:“你是在拐着弯骂本宫攀附了皇上是吗?” “非也非也”唐宋急忙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觉得每个人或许都做过一个像灰姑娘这样的美梦。” “梦……”萧绰喃喃着,忽然间抬起头看向唐宋紧张地问道“那你做过这种梦吗?我是说那种位极人臣的梦……” 唐宋想了想,对着萧绰灿烂的一笑。 “自然做过。在梦里,我龙袍加身,我富可敌国。我权倾一方,我俯瞰众生。我山珍海味,我挥金如土。我博学多才,我智勇双全。我英俊潇洒,我妻妾成林。我高大威猛,我夜夜春宵。我风流倜傥,我万众瞩目。我杀尽负我之人,我斩尽世间不平。” “然……然后呢?还有吗?”萧绰紧张的追问道。 唐宋幽幽的叹了口气摊手道:“然后我醒了,我要去赚钱了。” 萧绰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唐宋还是偷看到了,萧绰在笑。 唐宋诧异的看着萧绰,心中长叹:“萧绰本人远没有史书上所说的那般冷血,虽然性情有些反复无常,但至少并不是一个铁血女皇。有点……有点邻家少妇的味道。” 萧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一转过头来,看见唐宋那张囧囧的脸,瞬间“扑哧”一声,差点没忍住。 “你……你回去吧,明天再来给本宫授课。” 萧绰捂着嘴,佯作咳嗽,唐宋无奈的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告退了。” “慢着。” 萧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又不好意思。唐宋无奈的又要告退,她于是咬着牙道:“灰姑娘的故事,最后的结局怎样了?” 门已经推开,几只落在走廊外的小鸟受惊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唐宋他了出去,轻笑着喜欢过身行了个礼: “预知后事如何,太后,且听下回分解。” 萧绰哭笑不得的看着唐宋慢慢关上了们门,过了半响,一个人在屋内偷偷笑出了声。 凤凰山。 刘海蟾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山顶,外人看去或许只是在静坐,若是有行家看到一眼便会认出这是道家最基础的练己之法。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神光进入脑中泥丸宫,再慢慢降光从中脉下至气穴。吸气时气入鼻孔缓慢吸入,沉至气穴,同时整个小腹部及两肾向外稍扩张。气吸至七分满时,闭住气,意守气穴。闭气时间总以不勉强力度。呼气时,气从鼻慢慢呼出。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炼己功全。 小道童来到刘海蟾身后已然一刻钟有余,却不敢打扰他修行,安静地站在一旁静候。 缓缓睁开双目,吐了口浊气,刘海蟾依旧保持着练己之时的姿势一动不动,淡淡道:“慧明,什么事啊; 。” 小道童恭敬的行了个礼,回答道:“师傅,沐儿师妹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重阳子师叔和一名小童。正在观内等候。” 这小道童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生的俊秀可爱。然而听其声音粗糙浑厚,显然是个年过四十之人。道家的驻颜养天之术可怕如斯! “走,去见见他们。” 小八蹲在地上,逗弄着道观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围在水池前转来转去。王重阳老态龙钟的坐在藤椅上,浓浓的眉毛遮住了眼睛,也不知是在静坐还是瞌睡。在他身边,沐儿目无表情的站在那,凭山风吹过,乱了发髻。 “重阳子,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活着?” 刘海蟾响亮的声音传来,王重阳缓缓的抬起头,就见他一身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摸样大步走来。王重阳呵呵一笑,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海蟾子还活着,我重阳子又哪能不好好活着啊。” 二人的年龄始终是个谜。相传,王重阳与刘海蟾俱是师承自道教的吕祖吕洞宾,吕洞宾平生放浪形骸,行事荒诞不羁,只有晚年收过几名弟子,传授了道家的功法。王重阳和刘海蟾便是这其中的翘楚。 吕洞宾的诞辰,距此时已经近200年了…… 刘海蟾有十年不曾见过老友。王重阳自感大限将至,自十年前便于关外闭了死关。这次见面,还是应刘海蟾之邀为了一件大事。刘海蟾正想和老友寒暄几句,忽的瞅见一旁的沐儿,转身走过去关切道:“沐儿,你和那小妖孽的事,为师都听说了……” “师傅,人家没事。”沐儿垂下了眼睛,淡淡道。 刘海蟾心疼的看着弟子伤心的样子,咬牙恨恨道:“那小妖孽当真妖心不改,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果然也摆脱不了凡夫俗子的桎梏。不过,他也活该遭到天谴,西夏国被灭了,宋国对外宣称,说他已经身死丰州。” 沐儿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刘海蟾,颤声道:“师傅,您说唐……唐宋死了?” 刘海蟾本想说出自己算出唐宋尚在人间一事,可又想着断了沐儿的念想,于是狠心道:“是,粉身碎骨,惨死沙场。” 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沐儿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张着嘴怔怔道:“不……不是真的。” “老不修忒的心狠”王重阳拄着拐杖颤巍巍全走上前一边扶起沐儿,一边淡淡道: “老道为你那位如意郎君算过一卦,已知他尚在人间,并且就在辽国上京。” “上京?” “对。” 刘海蟾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接道:“这混蛋小妖孽还真是个天煞孤星,命中注定祸害人间。徒儿啊,你莫要担心。这小妖孽此次不但大难不死,还有后福呐…… ------------ 第四章 舌战群雄 更新时间:2014-04-26 “扑腾”一下,金鱼轻盈一跳跃出水面,又沉入水池中; 。激起的水花溅在了小八的衣服上,惹得他一阵惊叫。 “啊,肿眼泡生气了。” 男孩的玩兴大起,兴致勃勃的捋起袖子伸手去捉水池里的金鱼。然而鱼戏莲叶间,哪里捉得到。小八的倔强劲儿顿时涌了上来,卷起裤脚就要往水池里面爬。 “兀那小子,你在作甚?” 刘海蟾一声厉喝,吓得小八猛一激灵,一时站立不稳,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掉进水池里。刘海蟾叹了口气,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将小八抱着放在了自己身前。刘海蟾吹胡子瞪眼的对着小八的额头弹了一指,训斥道:“调皮,胡闹!” “哎呦。” 小八吃痛,捂着自己的的头顶连忙躲到王重阳身后,拉着王重阳的衣裳,气呼呼的看向刘海蟾。 “老爷爷,你看这个坏老头,他弹人家头顶。咱们走吧,留在这里了。“ 王重阳呵呵一笑,不做回答,宠溺的摸着男孩的头。倒是刘海蟾颇有些不满小八把他称作坏老头,瞪着眼睛说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八怯生生的躲在王重阳身后,小声道:“我叫小八。” 刘海蟾翻了个白眼,又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咋呼道:“我是问你姓甚名谁,不是问你的乳名。” “他叫李从益。” 王重阳长叹了一口运气,拉着小八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是李煜的遗孤。” 唐宋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愧对列祖列宗。 几日来,他准备的兵法、谋略、国策萧后一样都听不进去,反而是对他一开始讲的那个灰姑娘的故事十分感兴趣。于是,每日的早课,唐宋讲课的内容自然而然的由传统文学转变为了安徒生童话。 萧太后真的很喜欢听童话啊。 “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墙角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 默默地讲完《卖火柴的小女孩》,唐宋知道他今天的任务又完成了,接下来萧绰大概要打发他走了。 出乎他的意料,萧绰这次没有急着撵他或是追问问题,反而一脸认真地托着腮帮看着他,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你很会讲故事,油嘴滑舌。” 唐宋不明白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只好干笑两声,应付道,“其实在下只是小时候听那些说书的吹牛吹多了; 。别的本事没有,吹牛、讲故事还是略懂的。” “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些大臣向我进言,劝我联合庞籍所领西夏旧部,南下宋国。而且,支持者呼声甚重。唐宋,你对这个提议怎么看。” “与庞籍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想到与庞籍的恩怨,唐宋忍不住叹了口气“庞籍此人,天生狼顾之相。他未发迹时,在下与他素来无冤无仇他还要害我,何况现在他做了定难五州之主,胃口更大。太后,恕我直言,我觉得庞籍对太后的威胁不亚于来自宋国的赵官家。想必若是开战,燕云十六州就要被庞籍此人给盯上了。” 萧绰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忽然拍起了手。 “不愧是在他手下吃过亏,唐太傅,你看的还真是透彻。” 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身凤袍叮咚作响,萧绰迈着小步走到唐宋面前,掏出一张奏折递给了他,“今日早朝时那些人的言论我已命人记录在册。你回去仔细琢磨琢磨,明日不必再来这里为本宫上课。明日我会派人接你上殿参加早朝,届时你要想办法为本宫,说服那些人,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 唐宋有些诧异的看着萧绰,低下头大致翻了翻那本奏折,抬起头问道:“娘娘要我上殿?” “嗯。本宫明日会在当庭公布你太傅的身份,本朝素无太傅一职,你又是个汉人,想必我辽国的忠臣少不了要和你计较几句。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本宫和楚国公韩德让为你撑腰,没人敢真的动你。” 唐宋会意,拱手道:“太后的话,在下记下了。太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告退了。” 萧绰点了点头,坐回书案前,翻阅起奏折来。 第二日一早,萧绰派去接唐宋的轿子果然早早就到了。耶律兰兰昨日听说了唐宋要上朝的消息,也是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唐宋去他爹爹的房间里忙活半天找了件最惹眼的一副。看着唐宋换上华贵服饰,气度不凡,耶律兰兰不禁又犯起了花痴,忍不住在唐宋身上摸了几把揩揩油。唐宋没有自己的官袍,本来还感谢耶律兰兰为他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突然被她这般转变吓了一跳,顿时慌慌张张的告辞了。 一路来到宫门口,跟着几名侍卫走进金銮殿。一班辽国大臣正在议论纷纷,倒没几个注意到唐宋的。偶尔有人看上他一眼,也只道他是从地方来觐见的小官。唐宋既无熟人可以讲话,所幸站在人群最后面,无聊的看着四周。 “汉人,你就是唐宋?” 一声雄壮的声音传来,唐宋扭过头,发现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须的男子正向自己走来。此人身高九尺,长相粗狂,偏偏是一身文官打扮,颇有些格格不入。唐宋不认得他,愕然拱手道:“正是在下,还未请教?” 那男子冷这张脸,也不还礼,不阴不阳的说道:“楚国公,韩德让。太后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又没欠他钱,他干嘛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唐宋心里嘀咕着,猛然间一惊,暗想道: 韩德让是萧绰的情人,又是耶律兰兰的老爹。我住在他家里和他女儿整日嬉笑打闹的,又天天和萧绰密室相谈,换个男人恐怕也会对我产生敌意吧; 。糟糕,偏偏我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他的,不是说男人换妻如换衣……妈呀,据说这韩德让脾气十分暴躁,若是让他误会了我,不会发难与我吧?” 想到这里,唐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韩德让。 韩德让注视着他,小声道:“待会见机行事即可,有人出招,本王自会替你接着。”说罢,也不再理会唐宋,挤开人群走上了群臣最前方站定。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小宫女一声喊,萧绰领着年仅12岁的耶律隆绪款款走出来坐到龙椅上。文武百官纷纷跪拜,口中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萧绰淡淡的回了一句,而后目光扫视着殿前群臣,看到唐宋的身影后,微微一笑。 “今日本宫要宣布一件事情,本宫今日研读汉人著作愈发觉得费力,决定册封一位太傅来辅佐本宫。唐太傅,请上前来。” 唐宋闻言,诺了一声,规规矩矩的从人群末尾小跑着上前,跪下听封。 “本宫封你为本国太傅,位同北宰相府宰相,赐绫罗绸缎五百匹,赏黄金五百两。” 一群辽国大臣咋一听萧绰要册封太傅,还以为不过是效仿汉人给自己请了个教书先生,可现在一听这个教书先生位同宰相,顿时一个个不乐意了,议论纷纷。 辽国的官制,在萧绰实行汉化改革之前,其实还存在着许多差异之处,拿《辽史・百官志一》中的一段话来描述是这样的:契丹旧俗:事简职专,官制朴实,不以名乱之,其兴也勃焉。太祖神册六年,诏正班爵。至于太宗,兼制中国,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首先,皇帝之下,最大的官是“于越”。于越是辽国大于越府的首辅,无具体职掌,就是“大之极矣,所以没品。”而这一官职的代表人物有拥立阿保机称帝的耶律曷鲁、辽道宗耶律洪基讨平耶律重元的叛乱中救驾的耶律仁先等。辽国九代皇帝二百一十年的统治期间也只有三人被封为于越,可见其何等尊贵。 辽国共设立了两套官僚机构:一是北院,掌管朝廷大政及契丹本部事物;另一是南院,掌管境内汉人州县等事。南院官多仿唐制,也有三省六部、各台、院、寺、监、诸卫等官,多用来安置汉人的,但是并无实权。地方的燕云十六州等汉人居住区,实行州、县两级制,州长官为刺史,县长官为县令。北院大权则一直是由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所把持。 北院的最高机构是北枢密院,“掌兵机,武铨,群牧之政,凡契丹军马皆属焉。以其牙帐居大内帐殿之北,故名北院”,长官为北枢密院使,副官为知北院枢密使事。属官有知枢密院事、北院枢密副使、知北院枢密副使事、同知北院枢密使事、签书北枢密院事。南枢密院虽然与北院并列,实际上,主要的权力机构是北枢密院。 两院之下有北宰相府,设北府左、右宰相、总知军国事、知国事等官;北大王院分掌部族军民之政,设北院大王;宣徽北院,设北院宣徽使,掌北院御前祗应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掌刑狱的夷离毕院、掌文翰的大林牙院、掌礼仪的敌烈麻都司等等十数个部门。 “太后,臣有话要说!” 唐宋正等着接受封赐,殿下一人忽的站出来厉声道:“我朝素无太傅一职,臣以为贸然提升一名汉人位同宰相之列,实在难以令百官信服!” 萧绰冷眼看去,淡淡应道:“耶律虎骨,你是觉得此人未能展露实学,让你不服气?” “太后明察。” “那好”萧绰冷笑道“我告诉你,这个汉人的身份,乃是前西夏夏州知州,唐宋这个名字,各位应该都清楚吧。” 唐宋?殿前一阵骚动,百官顿时议论纷纷。唐宋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据说这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连李继迁那个莽夫都被他捧上了西夏王的宝座,若果真是他,这太傅倒也当之无愧。 唐宋得了萧绰的颜色,微笑着站起来,面向群臣压了压手: “各位大人安静,请听在下几句。” “我唐宋自西夏灭国后,一路流落到上京,幸得太后赏识。唐宋虽只是一介书生,却也愿意以自身之力助太后一臂之力。诸位大人若是有何见教,尽管招呼,唐宋接着就是。” 好嚣张的态度!台下的辽国重臣一个个顿时不悦,区区一个汉人还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台下顿时站出一人,大喊道: “在下想请教唐太傅,听闻唐太傅历任宋、夏两国,不知可曾有过得意门生?” 唐宋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气度不凡。唐宋肃然起敬道:“未请教阁下是?” “北院大王,耶律斜轸。” 唐宋脑中一阵思索,继而嗤笑道:“原来是北院大王。在下在汴梁时,曾任过太子中书舍人,太子赵元佐算是我第一个门生;在夏州任职期间,在下多少指点过西夏王李继迁。” 一旁的耶律虎骨接过话冷笑道:“哼,是啊,这二人一个如今从太子沦落到庶人,一个从西夏国主沦落到生死不知。唐太傅,真是好本事啊!” “虎骨大人,究竟想说什么?”唐宋轻蔑的看着他,傲然道“至少在我留在他们身边期间,他们一个是大宋太子,一个成了西夏霸王。” 耶律斜轸点了点头退回人群中,耶律虎骨却不罢休,咬着牙逼问道:“你做太傅,可有真才实学?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你可识得?天道人事,老庄之学,你又懂得多少?” “孔孟之道,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老庄之学,玄之又玄,子虚乌有也,何能用之社稷?在下岂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耶律虎骨含恨而退,却见殿下一人又上前道:“唐太傅一张快嘴,好生厉害。可是在下听说李继迁未遇阁下前,尚能无敌于西北,何以各下一来,反而西夏国灭,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唐宋凛然道:“西夏之祸乃是出自庞籍小人阴谋诡计,非战之过; 。难道屡败潘美、收服七氏、东拒杨继业之功都被阁下给吃了?” 唐宋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萧绰掩着嘴,默默看着唐宋在殿前耍宝。殿下大臣一个个轮番上阵,可是没一个能说的赢唐宋。等到唐宋连败十二人之后,终于再无人敢上前迎战。台下辽国臣属虽仍有不服,却多是畏惧,不敢上前。 这个汉人脑子都长嘴上了,谁还愿意再去找没趣…… 见再无异议,萧绰又宣布了一遍对唐宋的封赏。忽然,唐宋受封完毕,忽的转过身啦,咧着嘴对殿下百官阴险的一笑。 “在下听太后说起有几位大人昨日提议联合庞籍,共伐中原,在下正巧有些不同见解想和诸位讨论一番,不知都是哪些大人啊?” 文武百官震惊了,这个人是狗吗,怎么还咬着不放了? “我说!” 耶律虎骨又站了出来,挺起胸膛大喊道:“我耶律虎骨觉得联合庞籍南下中原之计,甚好,唐太傅,你有什么高见?” 百官顿时眼中带着憧憬的看向了耶律虎骨。耶律虎骨的虚荣心顿时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向恶势力低头的英雄,胸膛挺得更高了。只是他没有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憧憬,更多的是怜悯…… 唐宋一看又是这个不识相的站了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向了他: “我就是觉得这个计策是在放屁,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耶律虎骨大怒,咆哮道“那你倒是说理由啊。” “老子和庞籍共事两年,从堂堂夏州知州被他坑到如今要放下身份和你在这里浪费口水,老子就是活证据!庞籍为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与他合作简直是自寻死路!耶律虎骨,我问你,要是你大舅子借了你100两黄金不还给你,下次再借,你还借给他吗?吃一堑长一智,今天本太傅免费给你上一课!” 耶律虎骨气的满脸通红,还想要反驳,却被萧绰制止了。 “够了。唐太傅说得十分在理,本宫心意已决,不会和那庞籍联手。” 耶律虎骨双眼通红,一时情急,暴怒道:“太后何以处处包庇这个汉人,他是唐太傅,不是楚国公!” “大胆!” 萧绰气的脸色通红,一番群臣则下意识看向了人群前的韩德让。韩德让默不作声的从人群前走到一旁侍卫身边。 “给我。” 从侍卫手中一把抢过戎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杖子打在耶律虎骨头上,耶律虎骨顿时脑袋开了花,至死不敢相信韩德让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活活打死。 诛杀大臣,论罪当斩。 ------------ 第五章 唐宋不辱使命 更新时间:2014-04-27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韩德让在天子面前,当着辽国满朝文武的面逞凶杀人是何等的大不敬。顿时,台下百官脸上具有愠色,其中有一年轻男子作势要上前理论,萧达凛眼角瞥见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休哥,莫要冲动。” 耶律休哥忿忿的撤回身子,脸色不悦的盯着台前的韩德让,不再多言。 萧绰此刻着实头疼。韩德让此举可着实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这个相好的就这么一杖子把人给打死了,要她如何处置?处死韩德让,她万万做不出来,可是不杀韩德让的话,传出去辽国的百姓还怎么信服?萧绰脸色也有些愠怒的看向了韩德让,不料韩德让倒是坚毅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这个冤家!萧绰气急,她如何不知道韩德让此举一来是在为她出头,二来也是借此告诉群臣,想要荣华富贵就不能忤逆她。萧绰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家皇帝小娃娃的头,温柔道:“方才耶律虎古出言不逊,本宫自然是要治罪的,楚国公一时情急铸下大错……” “太后,耶律虎骨的死和楚国公没有关系啊?” 萧绰猛地抬起头,正看见唐宋在朝自己使眼色,顿时不由一怔:他又有什么鬼主意? 唐宋面无表情的走到耶律虎骨的尸体前,对着台下群臣扬声道:“诸位大人,方才虎骨大人之死明明是因为被在下一顿臭骂骂的羞愧难耐,无言立足于朝廷,于是抢过了戎杖把自己的头打成了血葫芦,与楚国公又有什么相干?诸位大人,你们说是吗?” 说罢,唐宋阴狠的一笑回头向萧绰点了点头。 这头疯狗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殿前的大臣个个满腹猜疑,然而以萧达凛为首的几人却面带惊恐的看向了唐宋。耶律斜轸摇了摇头,悄悄附在萧达凛耳边道:“看来太后这次没有看错人,这个汉人的心机,实在可怕。” 萧绰心如明镜,顿时明白了唐宋的用意,点了点头轻笑道:“不错,唐太傅说的在理。不过倒也怪不得唐太傅,耶律虎骨胸性狭隘,今日之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可令人准备一百两黄金赠与他家眷,令其厚葬。” 指鹿为马,唐宋,你是想做本宫身边的赵高吗?萧绰嘴角带着微笑,等着看辽国群臣的反应。 能混到当朝为官的人,有几个是耶律虎骨那种缺心眼。萧绰话刚说完,这些老油条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高呼道: “太后宽宏大量,耶律虎骨之死乃罪有应得。” 韩德让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闹剧,转而把目光停在了了抢走他风头、为他解围的唐宋身上。唐宋微笑着,感受到来自韩德让的目光,转过身有好的一笑,抱了抱拳。 自那日之后,辽国的朝廷上再没有了不同于韩德让的第二种声音。 好日子没过几天,唐宋就又一次被萧绰急召入宫。听前来召见的女侍所说,似乎是有好事要降到他头上了。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好事?唐宋半信半疑的敲了敲萧绰的门,小声问道:“太后,唐宋到了; 。” “嗯,进来吧。” 不同于白天朝堂上那威严的声音,萧绰懒散的声音传到唐宋耳朵里,他只觉得骨头都要麻了。萧太后在干嘛?该不会……是要他侍寝吧? 那还真是个好事。唐宋心怀鬼胎的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入。 “太后……妈呀!楚国公!” 刚一进门,看到躺在萧绰床上的韩德让,唐宋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萧绰虽然穿戴整齐,但是她一脸春色,凭借唐宋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不敢乱说话呦,唐宋大汗,连忙拱手道:“不知太后急召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本来我是在和楚国公谈论一桩国事,正巧这桩事需要个机灵的人帮本宫去办,楚国公就向本宫推荐了你。” 谈国事谈到了床上?难道国事就是给皇帝制造一个弟弟?和我有关,这多不好意思啊…… “唐太傅!” 萧绰一声厉喝,唐宋顿时收起神思,凛然道:“请太后吩咐。” “宋国的使者来了”萧绰顿了顿,看着唐宋说道“我打算把接待宋使的差事交给你。” “太后是要把在下还活着并且成了太后身边之人的消息告知赵官家?”唐宋不由苦笑着问道。 萧绰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宋使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向我辽国耀武扬威,本宫派你去,就是要打他赵光义的脸。他千谋百虑想要杀死的人不但没死,还成了本宫的重臣。哈哈哈,唐宋,一定要好好招待好宋国的使者。” 唐宋没有答话,见他面有苦色,萧绰不悦道:“你难道不愿意?你怕宋国的官家会继续害你?” “太后,我怕的是赵官家知道我活着的消息后,会找太后来要人”唐宋目视着萧绰,淡淡道“到时太后交不交人呢?” “我有说过要把你交给赵光义吗?” “太后有说过不把在下交给赵光义吗?” 萧绰笑了,她慢悠悠的拿起酒杯,倒上酒举着说道:“那本宫就向你发个毒誓,若是赵光义敢来向我要人,我辽国将举国之力与其一战!” 韩德让默默的看着二人,淡淡点了点头。 竖日。 唐宋没有想到前来辽国出使的居然会是他的老相识――卢多逊。 这下他可乐坏了,自从卢又元一案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老头。想不到老人家如今混的这么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这异国他乡做苦差事,还碰上了自己,也真是一种缘分。他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道:“卢尚书,别来无恙啊。” 卢多逊心中那叫一个郁闷。本来被赵光义安排了这份苦差事已经让他够郁闷的了,不想到了辽国,萧绰根本见也不见他; 。这还怎么回去复命?好不容易捱了几天,听说萧绰安排了人招待他,老卢心里高兴,赶紧换好衣服到大厅去见人家。不曾想,来的居然是唐宋这个老冤家。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辽国。” 卢多逊心中悲愤,可是在辽国的地盘上他可不敢惹是生非。再看唐宋身后跟着许多契丹大汉,似乎如今地位不凡,卢多逊悻悻的喊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 “哎呀,这可说来话长了,卢大人,咱们坐下聊。” 卢多逊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独在异国他乡,还要听唐宋在他耳边聒噪,简直是在要他老命。 “老夫去街上溜达溜达,唐大人要坐就坐吧。” “哎,卢大人想参观辽国民情?那本官自然要带路啊。” 卢多逊一心求个清静,奈何唐宋死跟着他不放,在大街上绕了许久也不曾甩掉。这样一来,他逛街就只能用漫无目的来形容了。东逛西逛,信步而行,将近中午,还没赶到辽国都城最繁华的闹市区。闹市区十分繁庶,一家家商铺,扎花坊、绸缎庄、米铺、肉铺、屠肆、陶瓷店、药店,水果铺……卢多逊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唐宋带着一伙子人始终紧跟在他身后。等到老卢走的两腿发软,坐到一间茶棚下喘着气休息,唐宋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又围了上来,坐到他身边。 “卢大人,天气热了,喝凉茶好啊,祛暑。” “卢大人,这一路走来,怎么也不曾买些东西以作日后留念?” “卢大人,你今年高寿了?” 一碗碗凉茶进肚却丝毫压不住卢多逊心里的火。老卢猛地把碗往桌上一摔,大吼道: “小孽畜!你到底跟着老夫作甚?” 淡淡的喝了口茶,唐宋嗤的一声笑了。 “卢大人是在应付差事,难道我不是?你道我喜欢跟在你这个老厌物身后?既然大家又分不开,你再不高兴也没用。” 一番话说到了卢多逊心里,卢多逊也不再多言,坐在那儿一个人淡淡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唐宋心中忽地一动,试探着问道:“卢大人,天将正午,你看……咱们寻一处酒家,叫几道佳肴,再找几个歌伎舞女以助酒兴如何?呵呵,一定会让大人觉得不虚此行。” 卢多逊本来漫无目的,一听欣然叫好,唐宋撇撇嘴心道:“难怪一路上只顾东张西望,没给过我好脸色,原来是想宿娼瞟姬,尝尝塞外美人的奔放滋味儿。你早说嘛,害得我跟着你走的两腿发软。不过这个时辰……这卢老头子的兴致也未免太强了些……” 夜鸿胪振作精神,正要把卢多逊领去自己相熟知的一家青楼,这时忽然却遇到一年轻将军路过此地。 “休哥将军?” 耶律休哥一脸严肃,大步流星,旁人见了都要为他让道,怎会料到唐宋突然迎上来。他停下脚步,看着唐宋狐疑道:“唐太傅?” 唐宋干笑一声,走上前道:“在下在此处招待宋国的使者,恰好遇到休哥将军,这才打个招呼; 。” “你在茶棚招待宋使?”耶律休哥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卢多逊,忍住笑问道。 “啊哈,那个,在下正打算要带这位卢大人去小凤楼的,耶律将军有没有兴趣同路啊?”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推辞了唐宋的请求,“在下还有公务缠身,恕不奉陪了。” “辽人蛮横,哪懂得什么风花雪月,唐宋,你是在对牛弹琴。” 卢多逊本来老老实实的喝着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讨人嫌的话,唐宋顿时心里暗叫不好。果然耶律休哥径直走到他面前,瓮声瓮气道:“你是宋国的大官,如何就瞧不起我们契丹人?我们辽人也有自己的乐趣,只是不像你们这些汉人,玩物丧志。” 卢多逊一肚子火正没处发,见耶律休哥接了他的话自己来讨没趣,干脆横眉竖眼大声道:“我们汉人若是玩物丧志,又岂会有那么多传颂百年的诗作?你口中辽人的乐趣,不过是摔跤、骑射,哼,我看你这个将军也就是个茹毛饮血、不通教化的野蛮人。” 左右军士听卢多逊把他们将军比作牛,此刻又说什么不通教化的野蛮人云云的,对这宋国使者的盛气凌人十分敌视反感。一听这话更是勃然大怒,“呛督哪”一阵响,一片雪亮的钢刃便扬了起来。 唐宋吓了一跳,心中好生郁闷。奶奶个大腿的,老实安分点有这么难吗?卢多逊这厮刚刚还好好一副人模狗样,怎么突然就跟耶律休哥杠上了?要是宋国的使者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让砍成了肉泥,萧绰还不得生吞活吃了他。唐宋还待阻拦,不料耶律休哥比他动作更快,一个箭步冲至那些军士面前,将他们的刀按了回去,转而一甩袍袖,冷哼道:“统统不许拔刀,不要让宋国使者以为我辽国都是野蛮的粗人。” 耶律休哥说完,又转过身,满脸春风道:“这位宋使看了颇为上火,就劳烦唐太傅带他去小凤楼去去火。本将军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唐宋一呆,这耶律休哥涵养也太好了吧,卢多逊这厮都蹬鼻子上脸了他就这么罢休了?耶律休哥走远了,唐宋还傻站在那,倒是卢多逊诧异的走到他跟前,郁闷道:“你做了辽国的太傅?哼,赵普那老儿若是知道你年纪轻轻就和他平起平坐,想必一定会气的大病一场。” “你还说!”唐宋终于忍不住冒火了。指着卢多逊的鼻子臭骂道: “你个老不修,你道是人人都和你这般心胸狭隘?走走走,我带你去吃花酒,别给老子惹麻烦了。” “小辈,你……唉,方才提到的那小凤楼是在何处?” 小凤楼就在上京市区最繁华的市区中心。唐宋一踏进小凤楼,就闻到这里四处弥漫的胭脂味。卢多逊跟在唐宋身后,不由皱眉道:“再怎么浓妆艳抹也是庸脂俗粉,辽人的品味也不过如此了。” “少说两句废话,有的给你嫖已经不错了。” 唐宋越发觉得卢多逊几十岁的年纪都长到狗肚子里了,瞪了他一眼,又说道:“你若是再挑三拣四,小心我找个兔爷给你; 。” 见唐宋似乎真的不耐烦了,卢多逊咂了咂嘴也不再多说。万一唐宋不高兴,真的给他找了个男娼,那他找谁哭去。 “什么?姑娘全都被人包了?” 卢多逊正在四处乱愁,忽的看到唐宋红着脸和那老板娘争执起来,于是上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大人啊,您宽恕则个。”那老板娘也是个汉人,膀大腰圆,十分肥胖。她不知道唐宋和卢多逊身份,可是一瞅见这两人身后一排扑克脸的契丹侍卫,就晓得是朝廷的大官,语气毕恭毕敬。唐宋郁闷道:“你这诺大的窑子,姑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吧?谁能一次性都包完?” 老板娘尴尬的陪笑道:“您说我们开着门哪有不做生意的?可是实在是不凑巧,这个客人也是刚刚来的,这不,银子还在我手里呢。我们的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到房间里候着呢。” 难道是耶律休哥使得坏?唐宋低头想着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人家休哥将军可没有这么无聊。卢多逊一听没有姑娘,老头子刚刚冷静下来的头脑顿时又沸腾了: “什么?没有姑娘,你这诺大的店还怎么开的?” 一把拉回来这个老不省事的,唐宋摇着头往门外边走边说道:“得了得了,我带你去别出。” “两位大人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唐宋听着觉得耳熟,扭过头顿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韩德让!!! 这算什么?韩德让这么叼,萧绰知道吗?唐宋目瞪口呆的还未喊出声,韩德让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走上前抱拳道:“两位大人,是某家包了小凤楼的姑娘。不过若是两位有雅兴,某家愿意让出几位佳人。” “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啊?”唐宋干笑着拱了拱手,韩德让哈哈大笑一声,回敬道:“某家都敏浩哥,两位大人请便吧!哈哈哈哈哈……” “到底演的哪一出啊?” 卢多逊个老家伙当下笑逐颜开,和“都敏浩哥”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里面。卢多逊走后,韩德让看着苦笑的唐宋,爽朗笑道:“唐太傅,你招待的很好啊,窑子这种地方,最方便本王行事了。” 唐宋陪着笑,大汗道:“幸不辱使命,幸不辱使命……嗯?行事?” 韩德让望了一眼卢多逊离去的地方,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子狠烈的神色,淡淡道: “不错,燕燕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宋使栽一个大大的跟头,好让赵光义老儿晓得我辽国的手段。哼,本王保证,这个跟头一定会让这位钦差、让宋国、让赵光义颜面无存。” 见唐宋仍是一副不解之色,韩德让神秘的一笑。 “唐太傅可知此刻这位宋使的榻上等着的是何人?” ------------ 第六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更新时间:2014-04-28 “活冤家,死冤家,春宵一刻。浓情印透鸳鸯枕,热血染红腮边云。心若清晨噩梦醒,心若山涧泉水清。” 飞阁流丹,画栋朱帘,本算不得宽敞的雅舍内,却是五脏俱全。床榻之上,女子白衣黑发,媚眼如丝,痴痴地听着卢多逊念出了这么一首没羞没臊的诗词,莞尔一笑,“大人满腹经纶,知书达理,想必在宋国一定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官了。” 卢多逊本来心里正想着另一件事,听到这榻上玉人相问,心中不由的自嘲了一番。 满腹经纶又如何,还不是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事到如今,怪只怪他自己贪心不足,选错了立场。赵官家待他不薄,卢氏一门父子三人俱是在朝为官,他卢多逊先任宰执,又任兵部尚书,已然位极人臣。赵普这个老对头,以前也曾劝过他急流勇退,当时他还道赵普妒忌自己仕途一帆风顺,想必如今自己早已被赵普所瞧不起了。 卢多逊有从龙之功,所以,他想再享受一次从龙之功带来的利益。卢多逊苦笑着,嘲笑着自己的无知:赵光美算个什么东西,可笑自己居然还真的以为他能战胜官家,荣登九五。 “珠儿姑娘,你可曾去过宋国?” 珠儿眨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道: “奴家的母亲也是汉人,奴家曾经跟着母亲回过一次大宋的延州。” 话说罢,珠儿穿上鞋子,信步走到卢多逊身边。卢多逊叹了口气,摸着这美人儿一双嫩白的小手,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珠儿姑娘,你觉得我大宋和契丹相比,如何?” 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珠儿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民无房,幼无粮,江湖之下,俱是一群狗官在分赃。忠不辨,奸不分,庙堂之上,堂堂官家只知道穷兵黩武。这样的朝廷,每年不知要由冤假错案,不只有多少好人枉死,这样的朝廷,拿什么配和辽国相提并论。” 很难想象这么一番话是从一个胡人娼妓口中说出的,卢多逊无言以对,默默的倒了一杯酒给自己。 “曾经,我梦想过做一个为民做主、正大光明的好官”卢多逊喝下酒,苦笑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忘了做官的初衷。我历任三朝而不倒,自诩政坛不老松,如今回头想想,却都是时势使然。如今晚年潦倒,我才看看想起扪心自问:我们这些官儿,究竟是什么时候迷失了自己?” “卢大人,你是个好官,小女子向你说声对不起。” 卢多逊诧异的看着珠儿举起酒杯用力的摔在了地上,佯作惊吓的嘶喊一声: “来人啊!!!” 雅舍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队契丹武士披挂带甲凶悍的闯了进来,一把把雪亮的钢刀架上了卢多逊的脖子,韩德让分开人群,对着佯作惊吓、缩在墙角的珠儿喊道:“夫人莫慌,左右,给我拿下这个掳掠欺辱本官妾氏的狗贼!” “是!” 卢多逊怔怔的被人抬起,驾了出去。他看到人群中,唐宋低着头的身影,苦笑道:“你和契丹人一起为我设的这个局?” “我……也是刚刚知情。”唐宋苦笑,微微欠身向卢多逊抱了抱拳。 卢多逊坦然一笑,渐渐跟着契丹武士一起消失在唐宋视野中。 “那么我就放心了。” 过了半响,整个房间只剩下唐宋韩德让和珠儿三人。 韩德让默不作声的走到那名叫珠儿的女子身边,面无表情的将她扶了起来,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些钱足够你后半生生活的无忧无虑,拿上钱离开上京,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是,奴婢告退。” 珠儿接过这些用自己贞节换来的银票,连抬起头看一眼韩德让的勇气也没有,款款走出了房间。唐宋注视着她的背影,猛然回头诧异道:“楚国公,这个女子当真是你的妾氏?” 韩德让呵呵一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饮下去。 “唐太傅还真是耿直啊,不过是从青楼里找来的风尘女子。唐太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本王告辞了。” 能说出那番话,岂会是一般的风尘女子?韩德让,你果然是个大奸大恶的英雄人物。 上京的街道繁华依旧,上京之外却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色。 凛冽的风放肆的呼啸着,白色的油桐在风中纷飞,在飘摇中不曾留下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天际苍寥,阳光照耀在荒漠之上,只有两片小小的黑色,那是正在依依作别的两位故人。 “没想到,最后还要你来送我。” 卢多逊经历了昨日的丑闻,已然被萧绰下令逐出辽国境内,遣返宋国。临别,辽国上至契丹贵族下至汉人百姓无一人前来为他送行。来的,仅仅只有唐宋这么一个老相识。 卢多逊看上去比昨日仿佛又老了几岁,满头的的白发在风中凌乱着。唐宋深知这个老人已经时日无多,他一生仕途平坦,两次栽跟头都和自己有关系。是以在听说了卢多逊回国的消息,他备了一壶薄酒,特地赶来城外相送。唐宋斟好了酒,递给卢多逊,淡淡说道: “卢大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卢多逊仰头饮下杯中酒,将酒杯递还给唐宋,呵呵一笑: “我一个老儒,还有什么可求得,但愿能安度余生,死后有子孙哭孝足矣。” 卢多逊说完,猛然眼神凌厉的看向唐宋,又道:“唐宋,念在你今日肯放下恩怨送我一程,我有几句话奉劝你。你是个汉人,西夏也好,辽国也好,都没有有你容身之地。李继迁终究是受过官家封赏的,你帮他,最多算是一个乱臣贼子,但你若要帮辽国对付大宋,那千百年后你就是我汉人的大国贼。” “老大人的话,唐宋记下了。唐宋是个汉人,这点我自己是很清楚的。” 卢多逊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上马,渐渐向远处而去。唐宋恭敬的对着卢多逊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国使节出使辽国,在辽国境内奸淫掳掠辽国楚国公妾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两国境内。谣言四起,有人说卢多逊自从在孙子身上摔了一跤后破罐子破摔,这次去辽国做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也有人说,这是辽国人设下的陷阱,卢多逊中了计,不光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宋国和赵官家的脸。再然后,汴梁的百姓都知道了,官家一纸诏书,把卢多逊贬谪到了崖州流所。 不久,卢多逊阖然与世长辞,享年五十一岁。 汴梁,赵家,太傅府。 ”老卢啊老卢,你享尽了荣华富贵,没等我大宋和契丹一决胜负就两腿一蹬,先一步走了,倒是死的安稳。剩下我这个在官家说不上话的,等今后朝中再有变化,还有谁能劝说官家?呵呵,想必老夫时日也不多喽。” 赵普在庭院里,淡淡的看着交接的月色,露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想起卢多逊回到汴梁,亲自上门拜访,解开了两家积怨已久的结,他不禁一阵感伤。或许他们这些老家伙,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时代了。程德玄、李继迁、吕端、庞籍……英杰辈出。 还有唐宋。 想到唐宋,赵普的嘴角又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没有死,那么今后赵官家可要有的忙了。他纵横政坛几十年,看人的眼光一向神准,可是这个唐宋,他实在看不出此人的上限在哪里。 或许他会成为宋辽之间的一个契机吧。赵普想着,走回了自己房间,吹灭的油灯。 ------------ 第七章 太宗北伐 更新时间:2014-04-28 太平兴国七年,距离宋军北伐失利,已然过去了两年。 经过两年的发展,汴梁较之往日兴旺繁华的气象犹有过之,更上层楼。汴河两岸,别墅河房,雕栏画槛,绮窗珠帘,富丽堂皇。夜晚的时候,灯船来去,宛若火龙,船内丝竹歌吹,自聚宝门至通济门水关,喧闹达旦。 大街上,织缎、绫裱、罗绢、绉纱、丝棉、绒线、头巾、荷包、颜料与染坊,一家家店铺比肩而立,往往是一个上端行业的兴起就会带动一条龙的行业兴起,汴梁百业兴旺,生机勃勃。 汴梁最繁华的南关码头街市,一行三人缓缓而行,东张西望,看来十分的悠闲。瞧他们摸样,是三位达官贵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过四旬,气度雍容的男子。他天生五短身材,一张煤炭似的黑脸,膀大腰圆。然而此人顾盼之间,却自有一种居上位久矣的气派。 后面跟着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四十上下,白面短须,背负着双手,其雍容不在之前黑面男子之下。另一人年过六旬,胸前三尺长须飘飘若仙,虽然年迈,却透露着一股不亚于年轻人的精神劲。 汴梁百姓见多了达官贵人,一瞧这三人气质,就晓得是一户极尊贵的人家,闲来无事,游逛市井,所以那些沿街叫卖,店前拉客的生意人便不敢上前打扰,三人自顾行走,倒也逍遥自在; 一路走过,只见各色店铺琳琅满目,眼花缭乱。两年来的休养生息,使得许多外藩的商人也进驻汴梁,一些高鼻子蓝眼睛异国他乡的藩人时有经过,百姓却已见怪不怪,不以为奇。 长须老者紧跟在黑脸贵人身后,不苟言笑,品评着街边的店铺,“官家治下国泰民安,百业兴隆,这些年以来,我大宋国力比之太祖初建国时不知强了几倍。百业优秀人才层出不穷,官人你看,这家兜售兵器的铺子就是从西边来的,他打造的许多藩人兵器,都是我大宋匠人所不知的。” 黑脸贵人微笑点头,说道:“三司那边报给朕的赋税的确增收了不少。尤其是这南关码头,每个季度带来的利润在汴梁的利润总和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白面男子眼珠一转,接过话拍手笑道:“不错,想必唐宋此人自己都不曾想到,他随意的整动,如今却造就了汴梁的一个聚宝盆。” 身前的黑脸贵人听了,眸中不禁流露出震慑四方的杀意。 这一行三人,正是赵光义、潘美和程德玄。 赵光义忽的止步,面色凝重摸了摸鼻子:“唐宋还活着,这是卢多逊给朕带回来的唯一一个有用的消息。我本以为此人已经在丰州化为一具无名尸首,想不到他失踪良久,却又在辽国冒了出来。” 程德玄似笑非笑的看向赵光义:“一条没有牙的狗,虽说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可是让他在眼皮底下苟延残喘,想必官家也咽不下这口气。” “知我者禹锡也。”赵光义驻足沉吟片刻,说道:“禹锡,韩国公,你们觉得以我大宋如今之国力,伐辽可否?” 潘美应了一声,沉声道:“老臣以为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发兵恐会损失惨重。不过官家若是真有意北伐,老臣倒是也有一策献上。西北庞籍归附未久,尚未看出有何不轨之心。官家何不令他尽出定难军精锐,做伐辽之先锋,再任命一位将领率我国大军跟进,如此,辽国疲于招架,再无余力顾及燕云十六州。” 赵光义神色有些古怪,倒没有急着去回答潘美,反而沉吟片刻,又走了起来。 “许久不曾这般悠闲了,两位爱卿,再陪朕走走。” 程德玄跟上去,忽的一笑道: “其实官家对庞籍的猜疑不亚于对唐宋吧。” “嗯。庞籍此人,阴险狡诈,李继迁诺大的西夏国,被他反手间夺去所有。如今他虽然名义上归附了朕,然而定难五州的兵权、财权、任免权,他全部握在手上,一样也没有交给朕。这样的狼心狗肺之人,朕如何信得过和他合作?” “官家,其实不然。以臣下所见,庞籍和唐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程德玄忙上前一步,一边随赵光义前行,一边对他说道: “庞籍是个以利益为重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如今定难五州在手,他受封太师,已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若是说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那就是唐宋这个人。以唐宋在夏州的号召力,一旦归来,庞籍是否还能震慑住就难说了。这一点,他和官家,是站在一边的,那就是唐宋必须死。” “唐宋就和庞籍不同,此人行事不按常理,切素来没有什么野心。然而越是这种人,做起事来越是可拍。此人虽不学无术,然而却往往能想到许多奇谋怪招。他扶持出了一个李继迁,如今又深受萧绰信任。若是任他留在辽国,或许,我大宋伐辽的计划就只能一拖再拖了。唐宋一日不死,我大宋一日不得安宁。” 赵光义嗤的一笑:“禹锡,你对这个唐宋怨念颇深啊。句句不离要他死,难道你和此人有过什么过节?” “在下如此,全是因为唐宋曾经在朝堂上对官家说的那些狂言。” 不可说,不可说,潘美还跟在身边呐。程德玄稍微一指点,赵光义顿时脸色更黑了,忽的咬牙道: “朕已然有了决定。联络庞籍,一旦消息传回来,马上准备着手北伐之事。” 程德玄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赵光义话说完,忽的又转过身面向潘美,问道:“韩国公,你战功显赫,深谙兵法,这伐辽的统帅非你莫属了。” 潘美急忙欠身道:“承蒙官家厚爱,老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韩国公忠心可鉴,只是有了统帅,还需要左右两位先锋,不知韩国公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臣愿以性命保举两人为先锋。此二人乃太尉杨继业、河西行营都部署李继隆。“ “杨太尉素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由他来做先锋的确是当得。只是这李继隆素无战功,职位低微,任命他为先锋何以服众?” 潘美的眼中渐渐升起一丝忧虑,沉声应道: “官家,老臣今年六十有一,杨太尉也只比臣小五岁,反观辽国,耶律斜轸、韩德让等人俱在壮年,老臣觉得是时候着手培养我大宋的青年才俊了。不然等老臣等撒手西去,我大宋要靠谁来为官家分忧呢?” 赵光义先是一怔,继而默默的点了点头。 “呵呵,官家不必担心,臣保举李继隆,也是因为此人有过人之处。此人乃是李处耕之子,善骑射,晓音律,好读《春秋》,老臣与他见过几面,观其用兵颇为老道,官家尽管可以放心。” “嗯,就如此。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赵光义说完,摆了摆袖子,转身回去。人群中早迎过一群扮做普通士子文人、贩夫走卒的侍卫来,又赶一辆马车,赵光义登车,刚刚进入车中坐下,忽又一掀轿帘儿,探出脑袋,沉闷道: “卫国公石守信稳定秦州,现在功德圆满,又把大权交出来,任由朕委派。他膝下儿子石宝兴、石宝吉素来以勇武见称,此次伐辽,不妨让他们也跟去,想必一定会有所助益。” “官家慧眼如炬,臣恭送官家。” ------------ 第八章 战不由人 更新时间:2014-04-29 仰望满天星辰,萧绰幽幽一叹。 清冷的夜,无风,天空中是疏朗的星,她并不担心眼皮子地下的战事。宋军虽然联合了庞籍,来势汹汹,然而有韩德让、萧达凛这些可靠的大臣在,宋军想要吞下燕云十六州,也绝非易事。 真正让她忧心忡忡的,是来自萧家家族内部的隐患。她的两位姐姐。 萧思温在世时常常自诩为政坛伯乐,他将三位女儿嫁给了辽国的三位亲王,以为奇货可居,然而却也为姐妹相残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先说萧绰的二姐萧和罕,她嫁给赵王喜隐为妃,而喜隐早在景宗时数次谋逆。第一次萧绰看在姐妹情份上放过了,只是小惩一番;第二次又造反,于是将其囚禁了;第三次再造反,当时正值景宗末年,危机四伏之际,萧绰不能再留祸患,终将喜隐处死。 从那之后,萧和罕就再和萧绰没有任何来往。 大姐萧胡辇跟萧绰,倒是并没有出现像二姐那样的政治敌对。在父亲的安排下,萧胡辇嫁给了穆宗的弟弟太平王罨撒葛,景宗继位之后,为了稳住局势,封罨撒葛为齐王,又封为皇太叔。但是罨撒葛不久就去世了,新寡的萧胡辇被封为皇太妃。也许是罨撒葛年纪已老,再加上这段婚姻生活比较短暂,这一段政治对立没有波及到萧胡辇和萧绰的姐妹之情。辽国的女人,对于守寡的概念并没有像中原人那样悲惨,萧胡辇接手了罨撒葛的旧部,以“皇太妃”的身份率三万兵马镇守西北,替妹妹安定后方; 。兵马所至,处处大捷,周围小国纷纷归顺。萧胡辇权柄在手,呼风唤雨,宛若西北女皇,快意得很,她很快就有了远比罨撒葛更年青、更英俊的新欢。不久之后,一个叫挞览阿钵的奴隶成为她的新宠。 萧绰并不反对姐姐寻找新的欢乐,但是寻欢作乐却不能与婚姻混作一谈。她萧家何等尊贵,姐姐即使要改嫁,对方也必须是个文能定邦、武能安国的那种王公贵族。姐姐可以喜欢马奴,可以宠幸马奴,但是不可以改嫁马奴。是以,当她听到姐姐说:“愿嫁番奴为妻。”这句话时不禁目瞪口呆,立刻做出了判断,将那个不怀好意、野心勃勃的马奴重打一顿,赶往远方。 不料这次萧胡辇的爱情来了,她死心踏地,只要这一个,对萧绰安排的人连看也不看。一年以后,萧绰终于让步,将挞览阿钵还给萧胡辇。然而两姐妹之间的关系终究有了隔阂,萧胡辇不再对萧绰言听计从,带着本部三万人,俨然在西北自成一国。 这一次,宋国的赵官家御驾亲征,兵分五路。曹彬、李继隆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骑水陆都部署,向雄州、霸州方面推进;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率军出雄州;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飞狐口。同时,宋太宗又以潘美、杨业为正副统师,率领云、英、朔诸州宋军出雁门伐辽。庞籍则带着他麾下定难军,直取陈家谷。 内忧外患,萧绰如何不头疼。 “娘亲……” 耶律隆绪揉着惺松的睡眼跑出来,后边跟着几个宫婢,萧绰急忙走过去,用披风裹在他的身上,嗔道:“不好好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看你,都睡出汗了,着了风寒怎么办?” 耶律隆绪撒娇道:“娘亲不睡,奴儿也不睡。” 萧绰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嗔道:“奴儿,你可是一国的皇帝,不比寻常家的孩子,娘亲有许多事要做,你要乖些。” “哦。” 耶律隆绪乖巧的应了一声,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想了想,问道:“娘亲是在想怎么打败宋人吗?” 萧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耶律隆绪又仔细想了想,气愤地道:“娘亲,那个赵光义为什么总是要来打我们?难道我们辽国就不能和宋国和睦相处吗?” 萧绰缓缓行于廊下,灯烛盏盏,映得她的脸色忽明忽暗。 “奴儿,打仗自然是有打仗的理由,天下太平并不是由两家帝王来决定的。帝王,富有天下,权倾四海,掌控所有人的命运,唯我独尊,可是做为代价,被推举到所有人最巅峰处的皇帝,代表的就是他的统治基础的愿望和利益。普通人想不到看不到的事情,你必须要看得到想得到,你要比所有人站的更高,看的更远,走在所有子民的前面,代表他们的利益,你才能成为所有人拥戴的人,否则,总有一天,你、或者你的继承者,就得被他们抛弃。江山更迭,帝国兴亡,说穿了其实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宋辽关系势同水火,说起来还不是为了偌大的燕云十六州。奴儿,我们的祖先以前逐水草而居,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游牧生活。因为有了燕云十六州,我们辽国才慢慢向汉人生活方式转变。燕云十六州是与宋国接壤的地区,这是辽国汲取中原文化,融入中原经济的重要渠道,如果这次一旦易手,我们就要重新回到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了; 。” 这些道理,年幼的牢儿当然还不太明白,望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萧绰轻轻地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有韩德让、唐宋他们为自己分忧,想必辽国一定可以渡过难关。今晚,就先好好睡一晚吧。 萧绰想着,在宝贝儿子额头轻轻一吻,正欲抱他回房,忽然听到有侍女进来禀告: “娘娘,唐太傅来了。” 萧绰停住脚步,暗暗叹息一声:“德让对本宫倒是一片赤诚,天色如此之晚,想必忧心国事……嗯?你说是谁?” “是太傅唐宋唐大人。” 萧绰心中怦然一动:“唐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莫非他终于肯帮助本宫对付宋军?” 一念及此,萧绰赶紧把儿子交给侍候他的贴身侍婢,急急向前庭赶去。 “娘亲!” 耶律隆绪不舍地叫,萧绰根本顾不及回答,一阵风似得就冲到了前庭。 “这么晚来惊扰太后,真是唐突了。“ 唐宋一脸媚笑的站在堂下,萧绰看着他这副参透一切的样子,顿时心里升起一种反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唐宋萧绰总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被他彻底看透了……然后就想起了那个梦。 “你料到了本宫尚未就寝。” “不错。宋军大军压境,太后若是还能睡得安稳,那在下这趟算是白来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出计对付宋国了?” “不是,在辽国和宋国的抗衡上,我唐宋不会出一谋一策。” 萧绰琼鼻一翘,凤眼圆睁,气哼哼道嘟囔道:“那你还来找本宫作甚?” 唐宋呵呵一笑,上前走了几步,忽然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唔,四下无人,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太后坐吧。” 萧绰气恼的看着坐姿像个流氓一样的唐宋,随着时间推移,此人刚到上京时装出的那副博学大儒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流氓脾性越发显露无疑,萧绰不禁掩嘴轻笑。 “其实,我就算不能帮太后对付宋国,但是我还是有办法帮到太后的。” 唐宋顿了顿,迎上萧绰的眼睛,嗤的一笑道: “我只说不对付宋国,可是如果太后让我去对付庞籍,在下当然是求之不得。” 萧绰忽然发觉今晚的唐宋似乎看上去有些不同,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想要报仇雪恨。萧绰眯着眼睛,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 第九章 残存亦末路 更新时间:2014-04-29 萧绰看懂了唐宋的用意,不禁莞尔一笑。 “唐太傅,你倒说得好听。可是本宫觉得你不过是在借我辽国之手为你报仇雪恨吧。” 说罢,萧绰戏谑的看了眼唐宋,接着说道: “倒也不是不成,只是我还要你帮本宫做另一件事。” 唐宋挑起眉毛,瞪着大眼看向了萧绰,诧异道:“太后,你怎么学会像个商人一样讨价还价了?” 萧绰愕然,仔细想想,好像这段日子跟唐宋打交道以来潜移默化的被他传染的威严降了许多,当下脸色一红,嗔道:“许你耍无赖,就不许本宫提条件?本宫的条件很简单,如果你能斗得过庞籍,收回定难五州。那么,我要你把夏州教到我手上。” 唐宋眯起了双眼,默不作声。 “我知道李继迁不在,有能力震慑定难五州的,只有你和庞籍。” 见唐宋还是不开口,萧绰不禁皱眉,不悦道: “怎么?难道你不舍得夏州,如果本宫不帮你,你可连一州都抢不回来。” “唉……” 唐宋幽幽的叹了口气,严肃的看向萧绰,“太后搞错了一件事,定难五州只有一个主人,只有李继迁。” “无论是我,还是庞籍,或许可以控制一段时间。但是如果李继迁回来,那么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在党项人的地盘上和他一决雌雄。即使最后传来的是李继迁的死讯,定难五州也不会成为我的私囊之物。以党项八部和诸多狼子野心之辈的行事,想必定难五州会又一次陷入分裂吧。” “太后给出的条件十分厚道,然而唐宋自认还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这一步,因此在下断断不敢接受。” 一口气说完,唐宋咧着嘴忽的朝着萧绰灿烂的一笑:“不如太后再换个要求如何?其实在下颇懂一些生财之道,我能在夏州建起一座温柔乡,就也能在上京整一个类似的会所,只要太后给我实权,我保证三天之内把上京的窑子整合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能比原有规模扩大一倍,三个月,那利润至少翻上十番……” 唐宋还在涛涛不绝的讲着他的生财大业,萧绰咬牙切齿,上前一步,似躬身祭天,鹿皮小靴的后跟儿,则狠狠跺在这个满口花花的家伙脚趾头上,然后脚后跟辗呀……辗呀……,唐宋的面孔就随着她小蛮腰的动作,扭曲……扭曲…… “你想把我辽国都城变作一个像你夏州一样的淫窝吗?真不知道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整日满脑子里都是些腌臜龌龊事,罢了罢了,你尽管去对付庞籍,之后如何得到定难五州,我自会再想办法; 。” 唐宋眼含泪光的哼哼着告退,看他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宫里的侍卫、侍女们见了,不禁交头接耳道: “诶,你看,那个不是唐太傅吗?怎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啊?” “嘘,小声点,没看到唐太傅刚从太后娘娘御书房那儿出来吗?我猜啊,一定是被太后训斥了……” “上一次咱们见到有人这幅表情从太后那儿出来是什么时候?好像上次是楚国公吧?” “……” 和来势汹汹的宋军相比,萧绰的应对可以称得不慌不怯,下令让南京留守耶律休哥率军迎曹彬,以耶律轸为都统,率兵迎击潘美、杨业的宋军。萧太后带同自己的儿子辽圣宗,亲征而行,驻跸于驼罗口。 两军对持,最前方曹彬与李继隆一路就成了最先爆发战争的一线。 “耶律休哥骁勇善战,所率辽军军容整齐,配合天衣无缝,若要取这固安南城,非要先赚他出城才可。” 一番小试牛刀后,在固安南城交战的宋辽双方各自收兵。老将曹彬领着李继隆回到营帐,脱下盔甲,若有所思道。 李继隆想了想,顿时有了主意,“不如明日末将去他城外叫阵,这耶律休哥心高气傲,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到时我诈败而去,引耶律休哥来追,将军可趁机突袭这固安南城,趁着城内空虚,必然可一举击破。” 听完这番话,曹彬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李继隆,点起头来。 “你倒是和本帅想到一处了。不错,我正是打算如此行事。嗯,潘美果然慧眼识英雄,你这个年龄能有这番见解,恐怕足以当得起这同辈之中第一人了。” 李继隆谦逊的一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二人就计议起攻城之事。 第二日清晨,李继隆点起了人马,来到固安南城下,叫嚣道:“耶律休哥,素问你英勇善战,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缩头乌龟啊。哈哈哈,可敢出来和本将军一战!如若……” “唰!” 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直插在李继隆的面前一米处。李继隆张着嘴,怔怔的看向了城上。 耶律休哥放下手中的弓箭,幽幽的叹了口气: “许久不曾开弓,箭法大不如前啊。一百步,换做从前,要射中你不过是探囊取物; 。“ 一百步! 李继隆的脸上抽搐了,至少他自认他的箭法不可能在百步之外张弓搭箭射这么准。气势上被人压了一头,李继隆总要想办法压回去,于是取过身边一人长枪,眼睛瞄着城上的耶律休哥,一阵助跑,距离城墙八十步外,扔了出去。 “砰!” 长枪砸在城墙上,却已然气势全无,咣当一下掉了下来,李继隆可惜的抱头喊道:“哎呀,真是可惜,若是再多使把力气,就能让这枪留在你家城墙上了。” “你这家伙。” 看着城墙上长枪留下的一道深深的痕迹,耶律休哥心中的战火燃烧起来,转过身走下了城楼。李继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多久,城门打开,李继隆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耶律休哥带着数千精兵蜂拥而出,李继隆也不慌不忙,策马出阵,扬言道:“耶律休哥,你是要斗兵、斗将?本将军奉陪到底。” “嘿嘿,不是你要来和我战的吗?” 耶律休哥说完,提马冲了上去,李继隆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接下他的攻势。二人正值壮年,刀法也是十分成熟,你来我往了二十几个回合也没有丝毫破绽。李继隆一心想要赚耶律休哥,于是虚晃一枪,转身拔马便撤。 “哼,这点本事也赶来叫嚣?” 耶律休哥哪里肯罢休,提马便追。李继隆所部慌忙护着自家主将撤退,于是耶律休哥大手一挥,身后的契丹士兵喊杀着就扑了上去。 “杀!” “杀!” “杀!” 耶律休哥追杀了五公里,李继隆的人却一直只是逃窜。这让他渐渐升起了疑心,突然,固安南城的方向冒起一丝硝烟,耶律休哥顿时大惊失色,“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急忙收兵准备回城,不料李继隆的人察觉的他的动向,立刻反扑过来,耶律休哥心系城池,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局势反而扭转过来。 大概两个时辰后,等到耶律休哥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回到城下,只见固安南城上,曹彬正看着自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休哥将军,还不束手就擒吗?” “宋人果然奸诈。” 耶律休哥一咬牙,带着残部就向北而去。李继隆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终究没有追,带着人马回到城内。 雍熙北伐一开始,宋军诸路皆捷:曹彬一路攻克固安南城,田重进于飞狐北破辽兵,潘美在西陉痛击辽军,克辽朝寰州。不久,曹彬又克涿州,潘美克朔州,下应州,破云州。米信方面,宋军又于新城大败辽军。 听着这一连串的捷报传来,赵光义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第十章 兵败如山倒 更新时间:2014-04-30 涿州。 辽朝萧太后、韩德让、辽圣宗等人的御营就在距离涿州东五十里的地方,有七万契丹勇士严阵以待,有名将耶律休哥一夫当关。 曹彬不敢小觑,贸然前行。然而屯军涿州十几天,仗还没打,军饷已经吃的一干二净。曹彬无奈之下打算退军雄州以援供馈。 只不过消息传到赵光义耳中,却惹得赵官家一阵大惊。 “岂有敌军在前不顾而退军待军粮的道理!可沿白沟河与米信、田重进会兵,按兵蓄锐以张西师之势。” 曹彬得了圣谕,不得不依计而行。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军士疲乏,若要撤退更需小心谨慎。曹彬先遣人率涿州百姓退走,他自己率大军殿后。只是由于缺粮少水,宋军战斗力极度下降,连个象样的殿后军阵都组织不起来。看着这幅气象,曹彬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如今想来,倒是我们中了耶律休哥的诡计。一路打到涿州,都没有受过像样的阻拦,反而现在落到这步尴尬的田地。曹某纵横沙场四十余年,不想却被一个黄须小儿给摆了一道。惭愧,惭愧。” 李继隆默然,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好言相劝道: “元帅何须自怨自艾,我军是输在粮草不济,非战之过,等会合了米、田二位元帅,我等一举反扑,这擒下辽国萧后、圣宗的头功,还是老元帅你的。” 曹彬只是摇头,李继隆眼珠子一转,忽的在马上嗤笑一声,举起马鞭指向后方: “其实这耶律休哥不过是撞了大运,他若是真的会领兵,就该在这一处险要地带布下伏兵,趁着我军撤退打一个措手不及。” 话刚说到一半,就好像特地和李继隆的乌鸦嘴过不去一般,猛地一声巨响,耶律休哥带着辽国的生力骑兵从两边包抄过来; 。曹彬大骇,不敢接站,急令全军加速行军撤退。耶律休哥就这么追在宋军后面,一路尾随,专挑跑得慢的杀。边追边杀,边杀边追,一直追到了岐沟关。 岐沟关北连拒马河,过了拒马河,就是易山米信的军营。 “不能让曹彬就这么轻松走脱,好歹也要留下些什么。”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继而示意吹响了象征总攻的号角。 “呜~呜呜~呜~” 士气低落、无心恋战的宋军顿时被凶猛的辽军冲击的四散八落。曹彬绝望带着残部拼了老命往易山方向逃,等到了天黑,辽军追杀的攻势终于小了些,曹彬点了点剩下的人,十万大军,已然只剩下六万不到,死伤惨重。 “元帅,趁夜渡河吧。” 李继隆一身铠甲浸满了鲜血,铠甲上有多处裂开,鲜血溢出伤口,顺着残破的铠甲染红了襟袍。 曹彬怔怔的张了张嘴,许久叹了口气,“辽军就是在等我军渡河,趁着那是再给我军当头一棒。” “元帅,我带着本部五千,阻挡辽军攻势。元帅抓紧时间,带着兄弟们渡河吧!” 一人挺胸而出,曹彬看去,原来是李继隆的族弟李继宣。曹彬本想说什么,却被李继宣打断道: “元帅放心,没有时间犹豫了。” 话说完,不等曹彬回答,李继宣吼了一声,招呼自己的人马杀了回去。曹彬狠狠的一咬牙,挥手道,“全军渡河。” 宋军没有船只,用临时砍伐的树木做了小船,漂流而下。曹彬带着众人渡河渡到一半,忽听身后杀伐声愈来愈重,回头看去,骇然发现耶律休哥的人已经突破防线,杀了过来。辽人向着他们追赶,岸上的弓箭手箭如雨下,数万宋军,或被杀,或掉入河中溺死,或被俘,损失巨大。“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宋军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十万大军被耶律休哥杀的剩下不足三万,比起之前高粱河之战的惨烈犹有过之。 东路主力大败,西路也渐渐落入了下风。耶律斜轸统十万大军赶至安定西,与宋朝雄州知州贺令图相遇,双方大战,宋军又败,被杀一万多人。辽军乘胜攻陷蔚州、寰州等地。潘美与杨业一起引兵护送云、朔、寰、应四州百姓内迁,抡起反攻,已是力不从心了。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庞籍的定难军了。 赵光义本打算让庞籍带着他的定难军去打头阵,不料精明的庞太师却声称自己刚一率军出征,兴平府就爆发了内乱,索性又班师回去了。如今宋军处于不利地位,一直作壁上观的他,终于肯动了。 庞籍,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赵光义恨恨的望向西北,面色黑的可怕,身边随从无一人敢上前相劝。 “庞籍虽有计谋,可终究为官时间太短,不懂的这里面许多门道; 。” 轻轻地斟好了一杯茶,程德玄笑呵呵的端起来递给坐在身边的王化基。 “尝尝吧,高丽国进贡的茶叶。” 王化基恭敬的接过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方才放下。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程德玄微微一笑,又道: “伐辽这种大事,官家怎会没有一点准备就托付给他这个外人这等重任?呵呵,这一次二虎相斗,无论庞籍能否战胜唐宋,他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兴平府。”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王化基猜不透程德玄的话,忽然间,他看着程德玄却想起了唐宋。 没错,这两个人这种成竹在胸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程尚书,不知您看好谁能称为定难五州的赢家?是唐宋还是庞籍?” 程德玄抬起双眼,看着王化基,淡淡说道:“我看好的只有官家。” “定难五州以前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李继迁。今后也会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官家。不管是唐宋还是庞籍,他们都没有这个能够取代李继迁一同党项八部人心的能力,唯有官家君临天下,是天命所归,能够知天意,顺天命,得民心。此次伐辽,若是成功,官家将一统燕云十六州及西北诸州,若是未能取胜,拿下定难五州,对我大宋今后的战略,也是好处极大的。庞籍急功近利,唐宋胸无大志,此二人失去立足之地后,再无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程德玄的眼中渐渐升起了憧憬的火焰。 王化基为之一滞,半响,拱手答道:“在下曾与唐宋共事过一段时间,倒是对此人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你且说来。” 王化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唐宋在朝为官时虽然向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下常常劝他懂得克己,然而唐宋却不以为然,反而教导在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呵,到了卢又元一案,此人的机智却显露无疑,他能察人之所不察,心思细腻。随遇而安,却不随波逐流,此人不是胸无大志,而是他的抱负不是我等能看透的。” 程德玄淡淡的听王化基讲完,嗤的一笑。 “化基对这个唐宋倒是十分看好啊。” 王化基叹了口气,“在下只是可叹如此天纵英才不能继续为我大宋效命,实乃一大憾事。” “既如此,更留他不得。” 程德玄忽的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天纵英才,能为官家所用最好,若是不能,就必须将其杀之。这是我的责任。化基,你是我最看好的得力助手,希望这番道理你能够明白,绝不可以因为妇人之仁而铸成大错。” 王化基没有说话,默默恭送程德玄离去。 ------------ 第十一章 筹划 更新时间:2014-05-01 满目萧条,天地肃杀,陈家谷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被杀气所萦绕。 李大仁的身后,是通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的定难军。另一边,是耶律敌烈和辽国在朔州的两万精锐。 虽然气势很足,但是今天这片战场的主角却不是他们; “庞籍,好久不见。” 遥遥相望,唐宋抓紧了缰绳,一字一字的吐出。 同样的情况,远远看着唐宋模糊不清的脸庞,庞籍的嘴角又挂上了标志性的笑容。 “久违了,唐大人。” “驾!” “驾!” 似是心有灵犀,二人同时抛下士卒,驾马来到了战场中心。两边的将士顿时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们在做什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单打独斗了吗? 勒马站定,二人对视良久,俱不说话。唐宋叹了口气,先问道: “夏州,我的家眷,他们如何了?” 庞籍依旧冷笑着,也不答话,唐宋皱了皱眉,又道: “兴平府,李继迁的部众,后宫嫔妃又如何了?” “呵呵呵呵呵……” 脸上带着嘲弄之色,庞籍提着马绕到了唐宋的右侧。 “唐大人还是一点没变啊。” “夏州还是老样子,多亏了唐大人留下的温柔乡,我定难军兵精粮足,百姓安居乐业,都赖着它。” “你那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听说,折家小姐似乎被一个宋人给带走了,至于那人的身份,我调查了许久也不曾得知。” “兴平府一切安好,和李继迁在时没什么两样,每日战战兢兢,似乎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奸贼。” 一口气说完,庞籍忽的仰头长笑,整个人说不出的怪异。 “你取代不了李继迁。”唐宋淡淡道。 庞籍历然看了唐宋一眼,冷哼道,“可是,我想试试。” “知道吗?在你的身后,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唐宋微微一笑抬起头指了指庞籍身后那严阵以待的大军“从你身后,我看到了通往天下太平的大门。” 庞籍愕然,继而嗤的一笑。 “真巧,在你的身后,我也看到了通往天下大乱的大门。” 会心一笑,招呼打完,剩下的就要战场上见真章了。唐宋勒马回头,策马回本阵。庞籍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也回了阵中。 “收兵吧。” 庞籍淡淡的对李大仁说完,头也不回的一个人走回了军营。李大仁愕然,顿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半响才回过神来,急忙朝着庞籍的背影喊道:“大人,这仗不打了吗?” 庞籍在马上摆了摆手,回头道:“不打了,对手是唐宋,在战场上是分不出胜负的; 。” 李大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郁闷的挠了挠大光头,撇撇嘴道:“怪了,难道这打嘴仗还真能分出个胜负?” 又看了看身边和自己一样满脸不惑的士兵,李大仁耷拉着脸,没好气的一脚踹在身边那士兵屁股上。 “还愣着干嘛,没听到大人说收兵啊,麻溜的给老子吩咐下去。” 唐宋回到本军丛中,倒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耶律敌烈本来还想问问他和庞籍俩人说了些什么,可是扭头看见渐渐撤退的定难军,不由大吃一惊。 “娘娘啊,这唐太傅真那么神?几句话就把几万大军吓退了?” 不开心的时候,唐宋喜欢喝酒。 起初,陪他喝酒的人是白马,那些酒馆里最普通不过的黄酒,却足够二人一醉方休。白马是个冷艳的杀手,但是喝醉的她却给唐宋一种一样的感觉。这时候,他觉得白马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后来,他遇到了芍药。芍药酒量不是他能比的,不过两人在一起却从不酗酒。那个精打细算的女人总是大方的搬出莳花馆珍藏的老窖,和唐宋对酌,只是每次喝到最后,她都会泣不成声。 还有王化基,还有徐锦衣,还有寇准。 到了夏州,其实他身边就只有一个折文樱。折文樱不喝酒,却喜欢为他做一些可口的下酒菜,说起来,能得折家小姐倾心,也是他这辈子的福份。 雪里蛆,花得很,惜命,烛影摇红。 他又成了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契丹境内,一壶契丹人的烈酒,坐在帐中自斟自饮。 “大人,真是好兴致啊,怎的喝起了闷酒?” 唐宋刚刚倒好酒,忽的听到身后一声轻灵的笑,蓦地转身,紧紧盯着那俏生生站在帐门口的士卒。 “惜……惜命?!” 那俊秀的像女子一般的脸庞,那标致的五官,不是惜命又能是谁? “惜命,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宋又惊又喜,向前跨一步扶住了惜命的双肩,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 “也是,混成我辽国士兵的样子,对你来说也非难事。” 惜命脸上微微的笑容忽的一紧,单膝跪在了地上。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大人的周全。” 唐宋摇着头扶起她,淡淡道:“当初我只身一人在丰州,你又天般本领也赶不过来啊。诶,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还有樱樱她们,现在还安好吗?” 惜命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犹豫,唐宋眉头顿时一皱,说道: “发生了什么,你尽管直说; 。先站起来。” “是。” 惜命站起身子,半响抬起头来,盯着唐宋说道: “大人出事后,白马头领就日夜兼程赶去了丰州,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和雪里蛆、花得很本来准备带着折小姐先遁逃出夏州,恰巧这时有一男一女拜访,自称是大人故人,帮助我们逃到了京兆府。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叫寇准。” “寇准?”唐宋愕然“原来他也到了这西北一地。这番恩情,我为他记下了。” 说罢,唐宋又问道: “后来呢?” “后来,安置好了夫人,我们自作主张,让烛影摇红的眼线暂时都潜伏了起来。前些日子打听到大人在契丹的消息后,我就一路找来,老花和老屈就留在京兆府照应。” “芍药呢?”唐宋皱眉道“这么大的变故,她没什么动作吗?” 惜命顿时一滞,继而咬着嘴唇道: “芍药姐。。。战乱开始,她就返回了李家。” 唐宋脸上忽的有些落寞。,幽幽道:“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们李家比不得我们。对了,你来这里是打算带我走吗?” 惜命有些玩味的看了眼唐宋,嗤笑道: “我倒是有这个本事带走大人,只是怕唐太傅舍不得这个大官,舍不得……那位上京的耶律公主。” “瞎说。”唐宋挺直胸膛,摆出正人君子样。惜命捂着嘴一笑,伸出手指说道: “嗯,其实是有正事的。大人,这段日子,烛影摇红暗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们发现庞籍不但是害死李继迁的凶手,更和李继迁的妃子喜儿雅有说不清的关系。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这些消息很快就会公之于众。到时,庞籍必然身败名裂,定难五州……” “不可。” 唐宋摇了摇头,打断道:“这是个很有力的武器,不过还不够扳倒庞籍。定难军如今受他管制,兴平府里,能使上力的也不多。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砝码,才能一举击倒庞籍。” “更多的砝码?那是什么?” 唐宋信誓旦旦的盯着惜命,坚毅的说道: “一场胜仗!” “胜仗?” “对,借辽国的军队将给庞籍重重一棒。届时趁着定难军军心不稳,再摆出之前的证据,引得兴平府大乱,军中哗变。如此,庞籍再想翻身,除非他庞太师真有仙人庇佑!” ------------ 第十二章 嘴炮战争 更新时间:2014-05-01 (再补上一小章,祝各位五一节快乐,顺便求收藏,么么哒) 庞籍可不会傻乎乎的拿定难军的精锐去和辽国硬碰硬。 赵光义的四路人马来势汹汹,结果闹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被辽国人打的妈都不认识了。现在走投无路,装起了孙子,又指望着他庞籍能在西北一隅杀出重围,接应他宋国的大军。反正血拼起来,死的不是宋国人。 他傻啊? “庞帅,辽军又来营外叫阵了。” 李大仁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一晃的走进庞籍的军帐,瓮声瓮气的禀告道。 庞籍穿着宽松的狍子,手里摇着把蒲扇,懒洋洋的倚在书案前,加上他人本来就消瘦,如此看上去倒像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某家公子。听到李大仁的禀告,他抬起眼皮,嘟囔了一句: “嗯,让他们骂吧,骂累了,就该回去了。” “可是庞帅,咱们就这么忍着?” 李大仁涨红着脸,显然对庞籍的这般决定不赞同,沙哑的声音抗议道: “庞帅,您一声令下,咱爷们就往前冲。要是不留神让人家把头给砍了,那也毫无怨言,算是死了个死得其所。总比好过像现在这样躲在军营里做缩头乌龟,被人家把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好……” “够了。” 庞籍放下手中扇子,打断了李大仁的抱怨,继而眼神凌厉的射出一道寒芒; “只知道盲目进攻,那是蠢人的做法。现在这个局势,唐宋就是要等我先露出破绽,赵光义那边已经一败涂地,若是我定难军也败了,难保萧绰不会调耶律休哥等大将趁机入侵我领土。现在本帅按兵不动,是因为我们越是拖得久,赵官家那边就越容易打出个结果。赵光义若是输了也就罢了,我等退居定难五州,再趁火打劫收复麟、府、丰三州,倒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赵官家侥幸取胜,那么我们亦有机会浑水摸鱼,从燕云十六州得到些好处。总之,我可不想把主战场引到我们这边来。” 李大仁傻乎乎的听了半天,虽然不懂庞籍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庞籍那种眼神,他觉得庞籍应该是对的。 因为每次害人的时候,他都是这种眼神。 “行了,下去吧。”庞籍伸了个懒腰,见李大仁还是有些犹豫,皱了皱眉道: “实在觉得难听,就找几个嘴皮子好的骂回去。只是一定要稳定好军心,不准士卒出营寨。” “是,属下遵命。” 李大仁又应了一声,挺着大肚子下去了。庞籍躺回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激将法不像是唐宋的风格,难道这番又是连环计?” 辽军主帐。 “庞籍肯定以为我这次用的是连环计。” 唐大官人这么说着,吐出了嘴里的西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吧唧着嘴说道。 惜命不像他一样吃相这么吓人,温文尔雅的拿着块瓜肯了快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唐宋身前已经摆满了六七块瓜皮。惜命听唐宋这么一说,挑起眉毛,好奇的看向了他。 “大人难道不是在用连环计吗?” “屁的连环计。”唐宋扔下瓜皮,神色古怪的凑到惜命耳边,神秘道: “偷偷告诉你,我其实就是看天气热,士兵们浮躁不安,就放纵他们去找庞籍的晦气。省的憋在心里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 惜命忍着笑向唐宋问道:“大人啊,就是这个理由?” “也不全是。”唐宋嘿嘿一笑“我要让庞籍始终小心翼翼警惕着我的动作,摸不清我哪一步是实,哪一步是虚,这么耗下去,早晚把他耗得神经衰弱。” “连环计的终极奥义是对手明明知道你下一步要怎么做,偏偏只能顺着你的思维想办法去破你布下的局。等到破完局,会发现你已经布好了另一盘局。就这么一直破局、布局、破局、布局的重复下去,先输的那一方一定是破局的一方。” “我达不到这个水平,所以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我的方法就是让庞籍摸不清我的行动,不敢贸然行事。” “那这样耗下去我们能耗赢吗?”惜命眨着眼睛问。 “不能; !”唐宋信誓旦旦道。看到惜命脸上愕然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又道: “我可不想把庞籍就这么打跑了。庞籍这人狡诈多变,说不定在哪里就摆我一道。依我看,这种僵持反而更顺了我们两边的心意。” “大人,那咱们就这么一直留在这也不是办法,你看那辽国的耶律敌烈这几天就没给过您好脸色。” 唐宋不屑道:“耶律敌烈一张脸长得跟大腰子似的,能好看到哪去?我又何必在乎他的脸色。” 顿了顿,唐宋幽幽道: “再说,也拖不了多久了。” 宋辽边境,雁门关。 “陈家谷那边,战事如何了?” 萧绰见耶律敌烈之子耶律蛙哥走进帐中,晓得他是来通报消息的,抬起眼睛问道。 耶律蛙哥动了动嘴唇,苦笑一声,“回禀太后,唐太傅还不曾和庞籍打起来。” “哦?”萧绰颇为意外道“那这些天他们两家都做了些什么。” “第一天,庞籍屯兵十里外的山丘,虎视眈眈。” “那唐宋时如何应对的?” “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萧绰露出一副沉思状,“拒不应战,消耗敌方士气,后来呢?” “第二日,庞籍派人偷袭我军粮仓失败,落荒而逃。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第三日,庞籍下令弓箭手射击前去扰营的我军士卒,唐太傅令士卒后退。等过了晌午,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第四日,庞籍派人来阵前与我军对骂。” 萧绰忍着笑,抢答道:“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耶律蛙哥苦着脸,深深一拜。 “唐太傅追加十倍兵力,去阵前叫骂!” “哈哈哈哈哈……” 萧绰不顾形象的当着耶律蛙哥的面笑得前仰后合,耶律蛙哥一脸委屈的上前两步,禀告道:“太后,属下认为唐太傅这种战术实在有失国体,恳请太后下旨催促他进军……” “为什么要进军?”萧绰猛地收敛起笑容,意味深长道“唐太傅做得很好,他对局势看的很透彻。嗯,倒是本宫是时候进军了。” 她面露凶光,遥望着军营外,仿佛一只发狂的母豹看到了她的猎物。 “前年雁门关一战,葬送我多少契丹好男儿,如今是时候向杨继业这个老家伙讨回点利息了!” ------------ 第十三章 大决战(上) 更新时间:2014-05-02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尽管庞籍和唐宋十分不情愿,但是宋辽的主战场还是转移到了二人对峙的陈家谷。 萧绰命辽国双雄耶律休哥、耶律斜轸陈兵十万,严阵以待。赵光义纠结了残部,以潘美为主帅,亲赴陈家谷督战。 对于此,庞籍的态度也很明显。 我可以在你赵官家打胜仗时锦上添花,但是不会在你吃败仗的时候雪中送炭。庞籍退兵胜州,赵光义明白,这股外力已经指不上了。 那就只有靠自己人。 他的兵还没有打完。如果不是曹彬的大军贸然突进,引来大败,现在的局势如何还不好说。即使如今处在劣势,但潘美、杨继业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论起行军打仗,天下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所以这一次,还没有输。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硝烟漫漫,军旗猎猎。站在刚刚收复的朔州城头,潘美手扶城垛极目远眺,视线扫过城墙内外地遍地狼籍的辽军遗尸,穿过层层叠叠的血色苍山,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久违的幽州。 自从统兵平灭南汉、南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味到这种踌躇满志的感觉了。 “潘老将军,别来无恙。” 一阵呼声把他从幽州的遐想和眼前的局势上拉了回来。回过头去,他看到一员老将正顺着城墙走了上来。 “原来是程尚书,辛苦辛苦。” 看着眼前目露精光的程德玄,潘美由衷的感到佩服。战局到现在,几乎每一步发展都在此人意料之内。若非曹彬一路贪功遭受大败,如今燕云十六州或许已经尽归大宋。要知道,靠着这位程尚书的妙计,他潘美连下五州,几乎打下了三分之一个幽燕。 “潘老将军,目下战况如何?” “程大人,我军已经全部肃清了城内残敌,大军现正在城内休整。犬子延玉率领一千精骑已出城正向寰州方向搜索前进。” “老将军行阵有方,作战勇敢,不愧名将本色。凯旋之日,本帅一定在万岁面前如实奏明。不过,现在还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官家托我嘱咐大军稍歇一日,明日即挥军直取寰州!” “老臣明白了; 。” 潘美点了点头,继而沉稳的走下了城楼。 第二天清早,三军早早用罢了战饭,整装已毕,只待出发。潘美走出大帐,翻身上马,挥鞭东向,正要发出进军命令…… “元帅!不可贸然出兵!” 潘美扭头看去,杨继业一脸忧色的站在马下,抱住了他的马头。 “元帅,我军虽然攻下朔州,但士卒疲乏,实在不适合连日作战。况且寰州不比朔州,城内守将耶律斜轸久经沙场,能攻会守,若是没有合适的良机,只怕我军将士会白白送了性命!” 潘美一阵沉默。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缓缓地叹了口气。 “君命难违,更何况为了我大宋的疆土,打不赢也得打!” “元帅!”杨继业胸中气血翻涌,双拳一抱跪在了潘美马前,“既如此,杨继业请为我军先锋。” 潘美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掉转马头。 “杨太尉一路以来连克数座城池,这最后一战的功劳,就留给老夫这个一条腿迈进坟墓的人吧。” 杨继业还待争执,忽然间一声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潘老将军是我军元帅,怎可贸然以身犯险。在下觉得领兵之事还是要交给杨老将军才好。” 潘美、杨继业二人看去,说话的是监军王侁。潘美眉头一皱,这次出征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白了和送死没多少差点,素问王侁和杨继业有积怨,恐怕此人是想借机公报私仇。 “本帅已经决定的事,怎可轻易改动。” “元帅!” 杨继业猛然一步上前抽出了潘美腰间的宝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杨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自归附圣上以来,常怀感恩之心,又羞愧素无战功。今日请命,一是为我大宋江山着想,二是欲报圣上知遇之恩。元帅若是不允,那杨继业唯有血溅阵前,为我大宋军队壮行!” “老杨,你……” 潘美看着杨继业那坚毅的眼神,晓得他是认真的。叹了口气,“杨太尉,你这是何苦呢?” 翻身下马,潘美扶起杨继业,将那柄宝剑插回剑鞘,一起递给了杨继业。 “杨太尉,多多保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继业只带走了五万人马,用他的话说,万一没能取胜,要留一半人保护百姓撤退。潘美再三劝告拗不过他,王侁则在一旁暗喜。杨继业出发后,清兵熟路来到寰州城外,吩咐士兵去城门下叫阵: “宋国太尉杨继业亲至,尔等鼠辈快快出来受死; !” 耶律斜轸站在城门上眯着眼睛,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来的居然是杨无敌。” “是啊,还以为会是潘美那个老匹夫。” 萧达凛接过话,点了点头,又道,“斜轸将军,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吧,杀了一个杨无敌,对宋国的创伤同样重大。” “那本帅就出城会一会他。” “且慢,斜轸将军,不妨再等几日,等宋国皇帝到后,我们再行决战,到时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活捉宋国皇帝。” “嗯,有理。” 耶律斜轸点了点头,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太傅唐大人还是告病修养吗?” “是啊”萧达凛微微一笑“唐太傅的心病不好治啊。” 唐宋的心病确实无药可医。 “大人,京兆府那边的探子来了。” 惜命走进房间,见唐宋捂着头缩在被窝里,于是上前推了推他,又问,“大人?” “让他进来吧。” 唐宋红肿着双眼,抬起了头。 “哇!大人,你不会刚刚哭了吧?”惜命怪叫道。 “哭你妹夫啊。”唐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个被蚊子吵得一整晚没睡着,今早一醒来身上被叮了十几个包。烦烦烦!神烦!” 惜命嗤的一笑,走出房间,不一会儿,领着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走进了屋里。 “大人,这个就是咱们京兆府来的探子。北丑,快见过大人。” “卑职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唐宋坐在床上,打着哈欠问道“说说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卑职这次共带来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京兆府尹寇准的口信,他托我告诉大人,大人的家眷一切安好,他和曹家大小姐恭候大人回来。如需要帮助,一定万死不辞。” “第二条,是雪头领和花头领他们吩咐的,咱们在定难五州和兴平府的眼线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事。” 唐宋点了点头,继而看着北丑问道:“那第三条呢?” 豪放汉子北丑忽然变得扭捏起来,顿时支支吾吾道:“第三条,是夫人托我带来的消息。” “嗯?”唐宋眼前一亮,顿时露出一副哈巴狗的样子“樱樱给我带话了?她说什么?” 北丑探入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了唐宋,“属下得了书信,请大人过目; 。至于口信,夫人说……她……她爱你。” “噗!” 惜命猛然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唐宋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笑甚?有甚好笑?”说罢拆开书信,心里默默念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唐宋感觉自己鼻子一酸。这首《行行重行行》是当初在丰州时折文樱念给他听的,再后来,战事一起,丰州失陷,二人就此天涯海角。如今睹诗思人,唐宋的神思又被牵回到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身上。 “咦?后面还有字?” 唐宋好奇的翻转书信,默念道: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否则,你就死定了!” 唐宋无奈的一笑,这才是真正的折文樱啊,还真是有些想念她了…… “大人,有什么要让卑职带回去的吗?” 北丑看着唐宋笑得诡异的脸庞,小心翼翼问道。唐宋想了一想,附到他耳边道:“我也嘱咐你带三条消息。第一条,你告诉夫人,我也爱她。第二条,你告诉雪里蛆,让他转告夫人,我也爱他。第三条,你告诉寇准,要他转告夫人,我也爱她。” 北丑愣住了,傻乎乎的看着唐宋不知道如何回答。唐宋提起笔又写了一封书信,塞到他怀里。 “把信也交给夫人。行了,路上注意安全。” 北丑苦着脸问道:“大人没什么别的安排吗?” “没了,走吧。” “那卑职告退了。” 北丑走后,惜命忍着笑上前向唐宋问道:“大人,你就不提一下正事吗?” “提什么正事?”唐宋不屑道“既然一切都按照轨道在发展前进,我又何必乱了阵脚。再说了,这边的仗还没打完呢。” 唐宋忽的有些落寞的看向门外。 “杨继业,可惜了。” ------------ 第十四章 大决战(下) 更新时间:2014-05-03 从寅时到巳时,整个陈家谷的喊杀声响彻天地,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父亲,援兵还没有到。” 杨延平沉默的来到杨继业身边,默默的说了一句。 陈家谷谷口空荡荡的一片,已经证明了没有援军会来支援他们。宋国的兵越打越少,这种单纯的对攻战是在用两国士兵的生命来作为筹码。 而天平,从开始就已经倒向了辽国的一边。 杨继业有些莫名的落寞,看着还在浴血奋战的七个儿子,心中多了一丝不舍。杨家的血脉啊,真的要全部葬送在这小小的陈家谷吗? “啊!!!” 杨延光杀红了眼,顾不上身边越来越多的辽兵包围上来,挺着一把透甲缕金枪直奔耶律斜轸而去。只要杀了对方主帅,父亲和哥哥们都能活命。想到这里,杨延光有些兴奋的舔了舔脸上的血。 高高抬起的长枪没有落下,耶律斜轸身边那个野蛮的辽人狠狠的撞在了他的马头上。杨延光跌落下马,不甘心的抬起头,紧接着,眼前就被一片黑色覆盖。 杨三郎,马踏如泥而死。 顾不得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杨继业朝着战场上杨家子弟和仅存不多的宋兵们嘶吼着,“退兵狼牙村!” 天已暮。 收到杨继业退军的命令,宋军们没有急于逃命,反而是团团围在了杨继业身边,保护着主帅不被辽军所伤。尽管如此,一番浴血奋战下来,杨继业身上刀伤箭伤不下十余处,座下战马也是伤痕累累。 “大哥,保护好父亲; 。” 杨延定小声说了一句,猛地纵马跃向辽军方向。 “延定!回来!” 杨继业大吼,杨延定的脸上挂起了幸福的微笑。数万大军与一个人,一个人阻挡不了大军的攻势,哪怕一秒钟。 但是杨延定做到了。 八宝赤金枪在辽军阵中舞动着,如同一个大风车一般,令辽军难以近身。前排的辽军纷纷倒下,后面的收尾不急,跟着倒了一排。杨延定奋尽全力,手中舞动的速度始终不曾减慢。然而人终究不是钢筋铁骨,杨延定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杨二郎,乱剑斩与马下。 杨继业他们就这么一路逃,辽军始终紧紧跟在身后追杀,直到他们进了狼牙村,辽军才没有追进来,反而将狼牙村团团围住。 受困于狼牙村,杨继业清点了人数,发现带出来的五万大军此时身边紧紧剩下一百余人,不禁老泪纵横。虽然辽军的损失同样惨重,但是人命,不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 ”待会我带着你们打一波突袭,除了我杨家人,剩下的能走就都走吧。“ 看着身边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士兵,杨继业沙哑着嗓子,淡淡吞吐道。 宋国士兵顿时整齐的跪在地上,抱拳道: “我等愿与太尉同生共死,为国捐躯,不做阵前逃兵。” 杨继业哀叹一声,摇头道: “你们都有父母妻子儿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处,赶快跑回去,报告给皇上。” 妻子儿女,我也有啊。杨继业说完,满怀慈爱的打量起聚在一起的几个儿子。杨延昭挺直了胸膛,对着一众士兵高呼道:“诸位随我杨家四处征战,劳苦功高,今日我父亲受奸人所迫,四下无援,我杨家子孙将马革裹尸于此。六郎请诸位突围回营,报告潘美主帅,或许还能保下我等全尸。” 士兵们沉默了,谁都知道这是说词,谁都知道这是实话。 杨继业又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年龄最小的七子杨延嗣时,不禁动容,犹豫道:“延嗣,待会你跟着大家一起突围。” “父亲!” “需要一个领军人物带兵……杨家的后事……” 杨继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杨延嗣一怔,猛的跪在地上,磕头道:“七郎一定不负父亲所托!” 天黑了,突围开始了。杨继业拼上了老命奋勇当先斩杀数十人,这些宋国的残兵败将此时给辽军的威慑甚至让他们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若宋兵人人如此不惧死,若宋人将领人人如杨继业,辽人还拿什么和宋人抗衡? 突袭计划成功了; 。杨延嗣成功带着三四名士兵突破了辽军包围圈,杀出一条血路。杨继业欣慰的看了一眼,转而带着剩下的人,又逃回了狼牙村里。 “你动了善心,不常见啊。”萧达凛说。 “嗯”耶律斜轸应了一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为他留下一条血脉,是我作为战将对他的尊重。此役过后,我会亲自向太后请罪。” 杨延嗣奔逃了大半个夜晚,终于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宋军营寨,逼近寨口,他高声大喊道:“快快开门,我是先锋杨继业之子杨延嗣,我父亲被围狼牙村,请潘帅火速支援!” “嗯?”守门的士兵刚刚放下瞄准的弓箭,却被身后一只手缓缓托起来。 “怎么不放箭啊?”王侁阴狠的笑着。 “大人”士卒转过头,指着说“来到是杨公之子七郎将军。” 王侁恶狠狠一笑,斥道:“混账,明明是辽军探子,冒充了杨七郎的身份,想要诈我军出兵。还不放箭!” “大人!” “放箭!手下留情者杀无赦!” 一排士卒相顾无言,颤抖着将弓箭对准了杨延嗣的身影。 杨延嗣没有勒马,远远地一箭插入了他的胸口,他几乎被惯性带下马。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了灯火下那个猥琐的身影。 “王侁……” 又是一箭,杨延嗣坠落下马,一支又一支的箭还在不停射在他的尸体上。 杨七郎,万箭穿心而死。 又是一轮朝阳。 距离杨延嗣突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天,援军的依然没有出现。杨继业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不妥,不再抱有希望。 “最后的一战,也应该同样酣畅淋漓的结束才对啊。” 杨继业笑着提起刀,沉稳的一步步向战马走去。 “父亲……” 杨延平拉住了杨继业,将自己的屈卢浑金枪递到了杨继业手上。 “让契丹人见识见识我杨家枪的威力吧。” 杨继业抚摸着枪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异彩。 “杨家枪,许久不曾用了。” 轻身上马,杨继业撇下众人孤身奔向村外。突然的出现,让本已松弛精神的辽人眼前一亮,一个个拿起了武器,严阵以待。 千万别冲我来。辽兵们这么想着。 耶律斜轸听到了动静,也来到阵前,当他看到杨继业手中的枪时,顿时精神一震,拨开士兵,策马到了阵前; “能见识到威名远震的杨家枪,在下真是倍感荣幸啊。”耶律斜轸笑道。 “只遇到双雄之一,老夫倒是觉得实为一件憾事。”杨继业苦笑。 “啊,看来我比休哥要幸运许多。” 象征两国最高武力的二人随着枪头划破风声,交战在了一起。萧达凛远远看着,叹气道:“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还要单打独斗。” 杨继业的枪若游龙,耶律斜轸枪如猛虎,二人僵持不下,转眼就过了上百回合。杨继业一枪划过耶律斜轸脸庞,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丝划痕。 “好险,差点被你杀了。” 耶律斜轸心悸未消,不由的更加谨慎起来。杨继业始终不曾变过表情,就这么你来我往,稍稍还占据了上风。 “唉,死脑筋。” 萧达凛摇了摇头,从箭袋中掏出一支箭矢,瞄着杨继业射去。杨继业感受到疾驰而来的杀意,急忙俯身,然而终究慢了一步,被箭矢透过了左肩,落下马。 “萧达凛!”耶律斜轸回头怒视着他,大吼道。 萧达凛面若冰霜,阴寒道:“斜轸将军,我不能一再用辽国的大计容忍你的乱来。” 耶律斜轸沉默,看着倒在马下,却支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杨继业,叹着气将长枪交给了身旁的士兵。 “终究没有见识到全套的杨家枪。” 汴梁,清风无佞天波府。 “哇……哇……” 男婴的哭声清脆响亮,柴美容小心的拍打着他的背,安抚着婴儿。装过身看了看榻上面带微笑的女子,欣喜道:“七嫂,宗英抱着还挺沉呢,比宗宝刚生下来起码重了半斤。” “六嫂,快让我抱抱他。”花谢玉喜盈盈的伸手去接,柴美容一个转身避开她,轻笑道:“三嫂急什么,妹妹我还没抱够呢。” “六嫂太霸道了,来,让我也抱抱。”耿金花笑了笑,也作势要去抢。折老太君见状,训斥道: “你们几个不要争,别弄疼了我宝贝孙子。来来来,让老身抱抱。” 柴美容含着笑将杨宗英递到折老太君怀里,老太君看着婴儿红嘟嘟的小脸,开心的笑道: “真是个讨喜的孩子,可惜他父亲不在身边,不然以老七的个性,恐怕非闹得满城都知道他得了个这么好的宝贝儿子。排风,快去拿我给我孙子包的红包来。” 折老太君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床上杜玉娥的身边,杜玉娥抚摸着亲儿,小声的说道:“不知道……公公他们那里,仗打得怎么样了。” ------------ 第十五章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主角 更新时间:2014-05-04 杨继业战死的消息传到赵光义的耳中,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他的头上,彻底将他原本就摇摇欲动的退兵心思给激发了。杨无敌死了,号称战无不胜的杨无敌都死了,宋国的士兵哪还有勇气去面对辽人。 听说萧绰那个女人,派人割下了杨继业的脑袋,传递给燕云十六州各处的守军观看,辽军士兵如今战意浓厚,四处反攻逼迫宋军不得不窝在一团。赵光义眼瞅着这次伐辽又以失败告终,不甘心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大哥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吗? “官家还未休息?” 程德玄走进帐中,看到赵光义的脸色,早在意料之中。赵光义微微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视着程德玄: “禹锡,明明我大宋兵强马壮一时无二,为什么朕会一败涂地?” 程德玄默默的躬了躬身,应道:“眼下的情况,官家打算怎么办?”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顿时一步上前握住了程德玄的手,“禹锡可是有了良策?还请快快教我; !” 程德玄诡异的一笑,慢悠悠说道:“官家此次伐辽,失败已成为定局。大宋损兵折将,官家如此回朝少不了要被那些舞文弄墨的儒生狂士所看轻。依臣所见,官家既然不能光复燕云十六州,那只有把这罪责揽到别人身上了。” “那……谁来担这个责任?”赵光义愕然。 “臣已经查实,杨老将军的死,和潘美、王侁二人有莫大关系,所以这内部的替罪羊,就非此二人莫属了。另外一名替罪羊,还要从外部找。庞籍,目前看来,他是最适合最这个带罪羊的。” 赵光义犹豫道:“虽然庞籍坐视我大宋军队死伤殆尽,可是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如何把这罪名推倒他身上?” “莫须有。” 程德玄认真地注视着赵光义,说道: “他没有做过,我们就当他做过。杨老将军在前线作战,但庞籍暗中勾结辽人,将我宋国的作战方略出卖,这条罪责够不够呢?” 赵光义皱眉道:“万一这庞籍矢口否认,该如何?” “所以,官家还要多为辽国的那位唐太傅祈福啊。”程德玄嘿嘿笑道“死人是不会否认的。庞籍恐怕过不了唐宋那一关了。” 先于宋国一步,庞籍的定难军已经在慢慢撤退了。已经退到了唐龙镇,再往前,就是府州的地界了。庞籍的嘴上挂起一丝冷笑,顺手牵羊带走麟、府、丰三州,倒也不错。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哀叫,只见最前排的士兵人仰马翻,紧接着数不清的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神臂弓!”庞籍大骇“是什么人在拦路!” 一轮齐射下,定难军伤亡惨重,这时,箭雨却忽然停了下来,打最前方一人一骑缓缓地绕了出来。 庞籍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高大的一人一马,甚至怀疑自己是见鬼了。绝对是见鬼了!庞籍颤抖着想,不可能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早该死了! 李继迁! 白金铠甲、影袭还有手中滴着血的大夏龙雀。李继迁傲然立马于路中央,大喊一声,“庞籍!” 庞籍胯下的马惊骇的四处乱撞,带着座上的庞籍朝着丢下这数万大军,朝远处跑去。李继迁眼中精芒一闪,抽出一支利箭直射出去。箭矢划破风声,正中庞籍背心,庞籍闷哼一声,无力的从马上甩了下来。 “把他给我绑了。” 吩咐完这些,李继迁慢悠悠的来到一脸难以置信的定难军面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诸位,我李继迁没有死,我又回来了。” “主上; !真的是主上!” “天佑主上啊!” “老天开眼了!” 一排排的士兵如山呼海啸般跪倒在李继迁的面前,离开权力中枢半年多,还能保持这种威望,在西北,只有李继迁一人! 数日后,赵光义退兵的消息和李继迁复出的消息一起传到了萧绰的耳中。萧绰皱着眉头唤来了耶律休哥,向他吩咐了一般,便不再多言。 “大人,你居然连我也瞒着!” 唐宋帐中,惜命满脸涨红的和唐宋理论着,颇为不服气。唐宋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 “早在到了飞狐口的时候,李继迁就已经联系到了我。虽说我们现在不再是君臣关系,但是我们都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对付庞籍。况且李继迁还向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够脱身后继续辅佐他。” “那大人怎么说呢?” “我?我肯定不帮他。”唐宋撇撇嘴道“经历了这么多转折,我开始明白一块儿自己的立足之地是有多重要。西北又回到了李继迁手中,我在辽国也呆不久了。过段日子,联络好雪里蛆他们,咱们想办法逃回京兆府。” “京兆府?不回夏州吗?” “我说了,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夏州,李继迁的根基太深,况且我与他交好,怎么好意思占住不放?京兆府是赵光义老儿的地盘,不过天高皇帝远,府尹又是我的好兄弟寇准,我还和他客气什么。”唐宋嘿嘿的说道。 “唐太傅在吗?” 就在二人商议间,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问。唐宋看了眼惜命,应道: “何事找我?” “唐太傅,耶律休哥将军到了,他奉了太后的旨意,有事禀告太傅。” “耶律休哥?”唐宋皱眉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唐宋站起了身,看着惜命说道:“有些不对劲啊。这个时候,太后怎么会派人来?一定是又有什么大事。惜命,我去去就回,你且安心呆在我帐中。” “大人小心。” 唐宋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惜命苦等了两个时辰,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偷偷潜出去寻找。不料他挟持了一名卫兵,从哪人嘴里打探到耶律休哥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军营。他看到唐宋一路跟去送别了。 惜命大惊,此时才晓得唐宋出了事,后悔不已,连忙撇下这人,一路朝着他指的方向追去。 辽国。上京。 萧绰不喜欢逛街,她不想普通女人那样,想穿什么衣服就自己去买。她有钱,但是她的衣服从来都是宫里的人置办好的。虽说每一件都名贵之极,可毕竟不是出自自己之手挑选,传起来,也就少了许多感情。 今日她忽然有了雅兴; 。宋国退兵了,她带着辽国的军队,大获全胜。如今辽国上下一片安康,她忽然就想着到民间来看一看如今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换了件普通大户人家的衣服,拆下那些五颜六色的朱钗,把头发辫成一条一条的契丹人风格的小辫。从外表看上去,萧绰和一般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别无两样,谁又会认出她是威风堂堂的萧太后呢? “走,随本宫出宫一趟。” 韩德让还未从边军那里回来,萧绰身边带着耶律兰兰和一个侍女,含笑出了宫。辽国的大街上比以前还要繁华许多,一时间看的萧绰眼花缭乱,心中沾沾自喜。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兀那汉子,你刚才说甚来着!” “嘿嘿,汉人小娘子,你看你生的白白净净的,非要学什么男人舞刀弄枪。走,俺带你去快活的地方。” “放屁!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大家听到了没,这个小娘子好泼辣啊。哈哈,正和俺胡里室的口味。” 萧绰皱了皱眉,心道:我推行汉化改革已有数年,辽国境内争端,依旧不断,这想必又是有人看中人家汉人女子容貌,想要仗势欺人。 萧绰走上前,带她见了那女子容貌,不由也是一怔:当真是个标致的美人。 那叫胡里室的辽人穿着条马裤,坦胸露乳,颇为轻浮的探手要去摸那汉人女子的手,不料那汉人女子一个转身,反而绕到他身后,一脚把他踢了个狗吃屎。 好靓的步法。萧绰暗道。 胡里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大人,不由恼羞成怒,大吼道:“贱人,敢和你胡里室爷爷动武,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 这汉子一头撞向汉人女子,汉人女子一声冷哼轻巧的避开,手中寒芒一闪,露出了半截匕首。胡里室大骇,莫非她对自己动了杀心? “啪!” 汉人女子的手被人扣住,她一脸杀意的扭头看去,竟然是一名绝色女子。 “妹妹,何必跟一个破落户计较许多。”萧绰笑盈盈说道“妹妹是汉人?可否告知姓名?” “白马。” 萧绰轻笑道:“好名字。本宫记下了。” “本宫?”白马诧异的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你是?” 萧绰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辽国太后,萧绰。” 四周百姓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萧绰,一时间一个个跪在了地上,恭敬无比。白马愕然,正不知说什么,萧绰却抢先道: “妹妹的深受真的很不错,本宫身边一直缺少一个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不知妹妹可有愿随我进宫?”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章 西夏霸王 无定河畔,四面黄沙。四下里,狂风呼啸,天地肃杀。但见百草尽折腰,唯独无定河边那伟岸的身影,傲视这天地,不动如山。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继迁望着波澜不惊的无定河,喃喃的从嘴中冒出这两句诗。他轻轻抚摸着爱马影袭的鬃毛,影袭颇通人性的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马的身后,唐宋一身边境戎装,安静的站在那。 李继迁缓缓回过头来,眼神古井无波的看着唐宋道:“这两句诗,不知唐大人可曾听过?” “这两句诗取自唐陈陶的《陇西行四首》的其二,在下早就听说过西北有一条深浅不定、清浊无常的无定河,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是在这条河边出生的”李继迁说道“那一年,党项族内乱,父亲带着族人从部落一路逃亡。途径无定河时,母亲生下了我。对我而言,无定河是我的母亲河。” “十九年来,每当我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我都喜欢来到河边,看着河水,逼迫自己做出决定。” 忽然,李继迁把双手搭在了唐宋的肩上,直视着他说道:“唐宋,难得你有胆来找我,我究竟是该杀你,还是用你呢?” 一道劲风携带着黄沙从二人中间闯过,二人俱是纹丝不动,如同两具风中的铜像。 “那要看大王是想做西北王还是大宋官家。” 李继迁忽的爽朗笑道:“我想做西北王如何?” “大王要做西北王,那便杀我可也。以大王的英勇,再得两三个白面书生辅佐,最多三五年,必然能一统西北诸藩。到时只要大王肯跪下向赵官家俯首称臣,这西北王,大王自然是做得。” 唐宋说完,忽然单膝跪下,低下头语气一变道: “大王若是想做大宋的官家,那便要用我。官家要杀我,是因为忌惮我。以元明目前手上的筹码,元明自信能够让大王在五年内将赵官家取而代之。” 李继迁没有立刻回答,影袭一声嘶吼,他大笑着翻身上马,将腰间的长剑指向了唐宋,豪迈的说道:“我不要做大宋的官家。不过,我既要站着,还要做这西北王!” 唐宋嘴角微微上扬,扶着剑尖站起来,眼神锐利的和李继迁对视上,深深一拜。 “明日我要出兵攻打绥州,到时就让你看一看我党项男儿在战场上的英姿。驾!” 西北王李继迁绝尘而去,唐宋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淡然一笑。转过身来看向那匹又高又大的黄鬃马,不由愕然。 “这……这马没鞍的?这让老子怎么上去?” 与前一次奇袭银州不同,李继迁攻打绥州,早早便放出了消息。上个月潘美驻军静州,双方的第一次交锋李继迁便吃了个大亏,折了三千军士。如今他急需一场大胜来重振士气,绥州与夏州临近,知州刘奎软弱无能,若非担心攻打绥州会令潘美有机可乘,李继迁早就按耐不住了。现在依靠张浦的计策,由张浦带一小队人马佯作夜袭静州,相信潘美一时间还察觉不到。等他发现中计,自己早就打下了绥州。李继迁得意的笑了笑,心道:拿下绥州之后,就轮到静州了。等到定难五州全部在手,就算是你赵光义亲临,也休想奈我何。 夏州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向绥州城进发,唐宋初次上阵,被李继迁任命为司马祭酒。司马祭酒相当于后世的参谋官。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唐宋这个司马祭酒其实只相当于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李继迁毕竟还未对他抱有完全的信任,不敢托付重任。唐宋也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骑着马跟在队伍中。唐宋的马上此刻其实是两个人,折文樱到了夏州只顾着吃喝玩乐,每天和唐宋也见不了几面。不过,得知唐宋要随军出征,折文樱便吵着闹着要一起跟来。唐宋怕她这呆萌的性子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哪里肯同意,可是终究拗不过折文樱软磨硬泡,无奈只好带上了这个小累赘。折文樱坐在唐宋身前的马背上,倒是没有给唐宋再找什么麻烦,不过她对李继迁的部队似乎颇有偏见。 “真笨,怎么能把弓箭手放在队伍后面,万一敌人抄后,逃都没得逃。” “不对不对,怎么能在这里休息,这样会让士卒养成懒惰的习惯。” “李继迁这个大棒槌,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攻城,不是找打吗?” “你对兵法很有研究吗?”唐宋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唔。”折文樱说累了,就搂着马脖子躺下小声说道“在家的时候,被爷爷逼着看了不少兵法。虽然比不得我姐姐,但是比你和李继迁这样的大棒槌强多了。” “我又没学过兵法。”唐宋不屑道“你看再多书也是纸上谈兵,真打起仗你未必有我会用兵。” “切。”折文樱懒得搭理唐宋,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军队行到绥州城外三十里处,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多了一份警觉。好在那绥州知州刘奎是个不通兵法的主儿,沿路也没有设下伏兵拖延时间,把全部军队龟缩在城里。李继迁率军来到城下,看到城墙上守军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哈哈大笑指着说道:“绥州还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传话给刘奎,叫他早些开门投降,我李继迁还能留他一条命。” “自大。”折文樱小声嘀咕着,忽然,她的眼珠溜溜的一转,扬起身子,抬头看着唐宋说道:“待会要是打起仗,你会不会逃跑?” “呃……”唐宋无语的看着她,说道“怎么可能,再说我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李继迁很快就要吃败仗了。”折文樱认真地回答道。 “乱说,绥州根本就是块肥肉,只有被人吃的份。” 折文樱见唐宋始终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于是不服气的说道:“你不信算了。告诉你,你看城墙上那些士兵畏惧的样子明显是装出来的,我猜他们一定是在引诱李继迁攻城,然后等军队到了城楼下,李继迁就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揍一顿。” “上,拿下绥州。” 李继迁一声令下,亲自在前带着夏州的士兵如同狼群一般嗷嗷叫着冲进了营寨。及至城门,城楼忽然冒出两排弓弩手,万箭齐发直射李继迁所在处。远处的唐宋顿时脸色一变,已知折文樱所料非虚,李继迁俨然中了敌军诡计。李继迁看到漫天箭雨来时,连忙挥舞着手中九尺长的大刀抵挡着。乱箭中,李继迁身边的士卒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李继迁饶是苦苦支撑,臂上还是中了三箭。攻城的士兵一见李继迁受伤,顿时方寸大乱,当下分出了一部分人保着李继迁在箭雨中边挡边退。 “输了。”折文樱咂了咂嘴,哼哼一声道。 “对面是铁了心的要杀大王,居然用城门来做诱饵。” 折文樱盯着败退中的李继迁,说道:“李继迁是夏州的军魂,也是整个夏州军队的死穴,一旦李继迁受创,看似战无不胜的夏州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你看这群人,只知道保护他们的主上。对方一击必杀李继迁的阴谋已经失败,城门攻了这么久,如果继续攻下去,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转念一想,她又摇头道:“绥州知州也是个脓包,这时候派军队出来追杀,肯定会给夏州军带来更大的重创。我看,这擒贼先擒王的诡计,多半也是别人给他出的主意。” 唐宋汗颜的看着折文樱,吱唔的说道:“折小姐,你们折家是不是全都熟读兵法,擅于用计?” “哎,别说话了,李继迁要惨了,那个脓包知州派人出城追杀了!” 唐宋大惊失色的抬头望去,果然,绥州城门打开,黑压压的士兵追在李继迁和一众夏州兵的身后,眼看就要赶上他们。 “不好,马上增援主上!”留后的军官脸色一变,带着剩下的人就冲了上去。唐宋下意识的也握紧了缰绳,折文樱瞥了他一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倒在他胸膛上,抬头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个大棒槌,李继迁他号称吕布再世,有万夫莫敌之勇,连我二哥都惧他三分。若是真的死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配叫李继迁了。” 战场上已然乱成一片,看上去惨烈无比。夕阳西下,残兵裂甲,不断有人在倒下。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地上的尸体从城下一路铺来。李继迁捂着受伤的手臂躺在影袭身上狼狈的向回逃着。会合了前来营救的士兵,他回过头,看到遍地是数不清的夏州子弟的尸体,顿时悲愤的大吼一声:“闪开!”他挣脱了搀扶他的士兵,脚下用力一夹,骑着影袭便冲回了战场。身后的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急忙跟在李继迁身后冲进战场,一时间,双方又爆发了一次正面的交锋。 受伤的猛虎原始的兽性压抑了理性,锋利的长刀宛若利爪划过一张张惊惧的面孔,带着飞溅的鲜血将尸首劈成两半。血液刺激了猛虎的嗅觉,彻底激发了他对杀戮的渴望。杀戮吧,给自己一条活路,将敌人送往死路。一圈圈士兵看着眼前沐浴在鲜血中的红莲野兽,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 “一个也别想走脱。” 猛虎低沉的下了命令,宣判了他们的死刑。猛虎猎杀杂狗的英姿深深刺激了狼群,夏州的士兵忘记了疼痛兴奋地吼叫着将杂狗们逼着节节退后。 “咻。” 一直暗箭射在了猛虎的肩上,放箭之人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冷冷的注视着李继迁。战场上此刻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猛虎的血腥报复,甚至连敌人的眼中都有一丝期待的神色。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凭着影袭野蛮的冲撞,下一刻猛虎已然越过上百人扑向了暗算他的人。 “死吧。” 绥州都指挥使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身边的士兵甚至忘记去争夺主帅的尸首,一个个向城里逃去。 “噗嗤”,长刀穿过了头颅,粘稠的脑浆滴落出来。猛虎将战利品高高举过头顶,仰天长啸。 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来临,猛虎得意地炫耀着他的战果。舍命前来抢夺尸体的绥州死士冷不防从背后撞来,将李继迁撞下了马。四支长枪默契的刺了过来,失去武器的李继迁情急之下用手抓住了枪头,奋力反抗。手掌划破,血液顺着手臂留下。枪头距离咽喉,也只剩下一寸之遥。 “啊!!!” 奋力突破牢笼的猛虎一跃而起,一声嘶鸣,影袭嘴里叼着主人的爱刀“大夏龙雀”,回到了主人身边。杂狗们放弃了抵抗,猛虎却不会放弃自己的猎物。 城头响起了败退的锣声,初次见面的双方结束了彼此热烈的问候。李继迁调转马头,骑着一瘸一拐的影袭慢慢回到了自己阵中。 绥州城一战,夏州军队击杀敌军五千余。李继迁亲手斩杀者达一百一十六人,其中一名都指挥使,两名副指挥。身上受箭伤六处,刀枪所伤十三处,爱马影袭亦有多处中伤,将李继迁载回阵中便卧地不起。 夏州战死的士兵同样多达两千余人,其中一千余人是在箭雨中丧命的。于是,李继迁决定暂缓攻打绥州的计划,退兵龙泉县安营扎寨。 星罗棋布,月空当道。夏州军大营,记挂着李继迁伤势的唐宋踱着步子慢悠悠来到李继迁帐外。李继迁对自己今日的鲁莽懊恼不已,扎好营寨就钻了进去,晚饭也没有吃。唐宋正要入帐,却被守夜的士兵拦了下来,那士兵瓮声瓮气的说道:“祭酒大人,主上正与李继冲大人在帐内商谈,请祭酒大人稍等片刻。” 唐宋闻言先是一愣,转而说道:“不妨不妨,我就在这帐外等等好了。” 帐内,李继迁缠了一身的绷带,坐在床上,低着头也不说话。李继冲看着自己大哥这副样子,不由眉头一皱道:“大哥白日杀敌何等威猛,现在怎生像个女子一般自怨自艾,咱们打了胜仗,大哥……” “继冲啊”李继迁沉闷的打断了他说道“当初在地斤泽,我们折了一千多弟兄,那时我就想,一千多条人命啊,这个帐我一定要从曹光实那里讨回来。这个仇是报了,可是我们前段时间先是被潘美吃掉了三千人,今日又因我之故,害死了两千弟兄。唉,我是想,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夏州的主人。” “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我们虽然死了两千弟兄,可是靠着大哥的勇猛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大哥,夏州现在只认你这一个王,你要是想甩手不干,先问问夏州的百姓。” “说的是。”李继迁笑了笑说道“绥州还没打下来,张浦在那边牵制潘美,我们早一日打下绥州,张浦的危机就轻一分。” 李继冲忽然神秘的低头说:“大哥,咱们是该找个有头脑的军师了。昨天来投奔你的那个唐宋,你看他怎么样?我听说这小子在汴梁闹得满城风雨,把赵光义老儿气的卧床不起,你看他能不能为咱们所用?” 李继迁皱眉陈思一番说道:“看此人言谈举止的不像个有学问的,不过旁门左道的主意他倒是会不少,我最怕和他们这些心眼多的人打交道,你帮我多看着点他,等过了一阵子,若是他确实没什么不规矩的做法,就提拔提拔他。” “嗯,那继冲先告辞了。” 李继冲走出营帐,忽的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唐宋,不禁好奇道:“唐祭酒,你这是?” “哦哦,我来找大王的。”唐宋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陪着笑说道,李继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李继冲走后,唐宋转向营帐,禀告道:“大王,唐宋求见。” “进来。” 唐宋走进营帐,坐在李继迁床前,淡淡笑道:“大王伤势如何?” “不打紧。”李继迁刚刚躺下又坐了起来苦笑道“本来想让你看看我定难军的勇猛,不想却让你看了个笑话。” 唐宋摇头道:“不,今日在下已经彻底欣赏到了夏州虎狼之师的勇猛,能够在逆境中反败为胜,大王的勇猛在在下看来即使吕布再生不过如此。在下来见大王,是为了给大王献计,早日攻破绥州。” “哦?何计?快说来听听。” “大王,此计十分简单,名叫声东击西。” 李继迁狐疑的说道:“你是想让我用疑兵之计?我看不成,绥州现在人心惶惶,一定小心非常。声东击西这种老把戏,他们岂会看不穿?” “声东击西只是一个幌子,在下还有后招。接下来,我们要再演一出打草惊蛇,让对方以为我们时刻都有可能攻城。这两计一出,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剩下的就等先派探子进城打探过消息才能再做选择。” 其实这套连环计自然不是唐宋所想出来的,具体步骤他也说不清,因为想出这连环计的折五小姐还在因为唐宋白天时的小看而耿耿于怀。 李继迁听唐宋眉飞色舞的讲完,仔细想了想,当下一咬牙,决定就依唐宋所说。等他回到自己营帐,雪里蛆却又红着眼要和他决斗,因为当李继迁苦思派谁入城打探消息时,唐宋毫不犹豫的推荐了雪里蛆……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章 奇袭 银州城破的那晚,曹克明躲进了一间民居。 李继迁和他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入银州,浑然不知躲在暗处的曹克明弦上的箭已经绷紧。然而曹克明终究没有射出这一箭,他放弃了这个绝佳的刺杀李继迁的机会,逃出了银州。 所以,这一次绥州城上射出的箭更多、更狠,丧命在箭雨中的夏州士兵是葭芦川当日惨死之人的数十倍。 血债终需血来还。然而,曹克明终究还是低估了李继迁,这头野兽不但躲过了必死的一劫,而且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曹克明从银州逃难到绥州,好不容易才取信于绥州知州刘奎,如今一场败仗过后,刘奎已然对他生起了疑心。绥州的危机并未度过,他与李继迁之间的恩怨也未了结,所以即使是憋了一肚子气,他还是一脸沉重的准备去见刘奎。 曹克明背着手漫步来到知州府外,咚咚咚敲了敲大门,老管家应了一声打开门。见是曹克明,他顿时怪异的笑着说道:“是曹大人啊,您看来的多不巧,老爷他刚刚才出门。” “知州大人他去了哪?”曹克明听罢皱着眉头问道。 那老管家看他一副苦瓜脸顿时心中暗道:瞧你这丧门星的样子,真是不识抬举,难怪老爷都想躲着你。当下不阴不阳的回答道:“老爷这个点出去,自然是去了凤来楼。” 曹克明毕竟只是个少年,心机城府比不得刘奎这种老官痞,此时心里只想着怎么解绥州之围,饭都吃不香。是以一听说刘奎去了青楼,愤怒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嘴里还恨恨的说着:“如今危难当头,知州大人还有如此兴致,我……我去找他!” 刘家老管事看着曹克明的背影冷笑一声,关上了大门。 凤来楼。 刘奎天生五短身材,一张大黑脸和赵光义倒有几分神似。此时他坐在酒席上左右手各搂着一名风骚的窑姐,腆着个大肚子,笑的快活无比。今日他宴请的是绥州的富绅和官员,在座的人平日都和他有着密切的来往。一边和这些人互相请酒,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待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装模作样的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唉,今日这般快活,也不知以后还没有这种机会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绥州的大盐商贾士元立刻知趣的接话道:“知州大人,不知为何突发感慨,何不说出来与我们分享一下?” 刘奎松开怀中两个女子,打发二人坐到他腿上叹气道:“诸位有所不知啊,夏州李继迁此次气势汹汹的来攻我绥州,初次交战就折了我绥州都指挥使李青和五千军士。如今城中守军不足两万,若是李继迁再来,只怕我刘某人的人头就再也保不住了。”刘奎说完,看了看席间众人的表情,果然一个个都是老油条,脸色丝毫不变色。 “大人,若是李继迁再来,大人何不与他议和,免去一场杀戮,对大人来说可是功德无量。”一名肥胖的员外眯着两只小眼嘿嘿道。 刘奎听罢摇了摇头说道:“唉,我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在下在任上已有五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前些日子来我绥州的曹克明曹公子,他从父曹光实是绥州前任知州,在绥州颇有人望。如今曹光实死在李继迁手里,曹克明在我绥州笼络了大量军心,我担心若是议和那曹克明会从中阻挠……” “哼!我看曹克明本来就是狼子野心”一名在座的军官忿忿不平道“他丢了他老子的银州,就来咱绥州想要从大人手中夺权,大人当初就不该留下他。” 刘奎佯作悔恨道:“当初以为能靠他的威望,为我绥州稳定军心,谁想竟是引狼入室。刘某真是老眼昏花了。” “大人,不如咱们就先除去这个曹克明,再作打算如何?”贾士元谄笑着看向刘奎,不想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踢开,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曹克明一脸愤怒的站在那里。曹克明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冷冷的把目光定在了面无表情的刘奎身上,淡淡道: “原来知州大人在这里宴请官绅,下官鲁莽了,只是大战在即,军中今日没有见到大人,下官有些不放心。破坏了诸位的雅兴,真是对不住各位,在下自罚一杯。” 说罢,曹克明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壶放回了桌上。 “曹贤侄。”刘奎皱眉闷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不必了,军中还有要事,下关只是来提醒大人一句,那李继迁还没有走。” “本官省的。”刘奎面色阴沉的回答道。 曹克明也没有告别转身直接走出了房间,见他走远,贾士林立刻涨红着脸吵吵道:“看看这个曹克明,果然是个粗人,简直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哼。老贾,扳倒这个曹克明,就有劳你来张罗了。我们诸位的富贵全系在此人身上。” 刘奎说完,忽然留意到低头站在一旁的酒保,于是挥手驱赶到:“你这奴才还站着干嘛,出去,把门关好。” “是,大人。”酒保低头走了出去,关好门,长舒一口气。 绥州官员失和,知州刘奎与与官绅勾结谋害属下,要赶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雪里蛆找到偏僻处脱下了酒保的衣服,又恢复了一身痞气,匆匆的离开了凤来楼。 绥州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驻扎在龙泉县的李继迁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他依照唐宋所说不停地派小队士兵去绥州城外骚扰、叫骂,可是那绥州知州刘奎是真怂啊,任你怎么骂,就是不还口,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城里。李继迁的人佯作攻城,他绥州的箭矢就跟不要钱一样招呼,气的李继迁恨不得跳进城里把刘奎的脑袋拧下来。强攻不行,李继迁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少了,整日在军营里走来走去,闷闷不乐。 折文樱病了。娇嫩的折大小姐夜晚受了风寒,早晨唐宋去找她时,发现她发了高烧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唐宋于是去找老军医讨了些药,小心的熬好给折文樱送到嘴边。不料折文樱闻见苦味,怎么也不愿意喝药,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小姑奶奶,求你把药喝了吧,你要是病死在这里,折家一定会把我剁成碎肉,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你行行好,把药喝了哈。” “不要。” “算在下求你了,你喝了这碗药,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折文樱从被子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唐宋道“你是说听我的话,供我差遣,做我的狗?” “我@#¥%……&*” “哼!” 折文芯把被子一拉,又钻进了被窝里。 “行了!”唐宋悲愤的举起药道“就当老子给你当狗行了吧,赶紧喝药!” 一脸坏笑的从被子里露出了头,折文樱坐起了身子,笑着说道:“好吧,喂我吃药。” 唐宋没好气的舀起一勺药汤,塞进了折文樱嘴里,结果折大小姐顿时脸色通红,张嘴把药吐了唐宋一身: “烫烫烫烫烫烫烫……” 于是,唐宋默默放下了碗,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你死吧。” 气走了唐宋,折文樱突然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看了看那碗唐宋辛苦熬好的药,折美眉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轻轻端起来放在樱桃小口边吹了吹喝下去。 唐宋回到自己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打算出去见李继迁,不巧李继迁闲逛了一圈正好来到他帐外,走进来面色怪异的看着唐宋道:“唐宋,你如今是我的司马祭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啊?”唐宋坐在李继迁面前,听得有些糊涂。 这个蠢人。李继迁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我是说,行军途中带着女眷本来已经是有违军规了,而且对方是折家的五小姐……唐宋,你老实交代,刚刚你招呼也不打私自进了折家小姐的营帐,里面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你是不是对折家小姐做了什么?” “我嘞个去!大王,我冤枉啊。”唐宋哭笑不得道“折家小姐感了风寒,我只是去给她送药,因为她不肯喝药我才在她帐中劝了好久。我什么都没做啊。” “没做就好。”李继迁叹了口气道“折家一直在观望定难五州局势,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人欺辱了他们五小姐,只怕到时两家要刀剑相向了。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大王来见我,不只是问这个吧?”唐宋怪异的看着李继迁。李继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 “差点忘了说正事。我是来问你,我按你的计策如今反复骚扰绥州,不过效果并不明显,你有什么好计策能把刘奎这老王八引出绥州?” 唐宋听罢想了想,低声说道:“刘奎死了心要装孙子,我们强攻的话代价太大,只有等探子回来,看看打听到什么消息,想办法从内部瓦解绥州。” “唉,我怕张浦那边撑不住啊。”李继迁的思绪又被牵到了静州。 张浦此时身在静州外,刚刚得知了李继迁暂缓强攻绥州的消息,看着信喃喃道:“主上火爆的脾气是时候改改了,希望主上信中提到的这个唐宋是个可用之才。” 张浦收起信,走出营帐,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静州。潘美落进了他的圈套,如今在静州与延州间疲于奔命。潘美派往绥州的探子被他的人在路上通通截杀了,所以他有信心能再拖住潘美一阵子。只是这几日,他总感觉有什么怪异,似乎潘美并不积极求战了,他的游走战术似乎也被潘美察觉到,这倒是让张浦有些担心。 “张浦大人,大事不妙了。” 张浦正在思索着布局,一名裨将急匆匆的赶到他面前报告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如今静州城内只有潘美一半的士兵,另一半正在往夏州方向前进!” 张浦脸色顿时大变,万万没想到潘美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并且找到破解之法。于是他匆忙赶回帐中,修书一封,要那名裨将快马加鞭赶去龙泉镇让李继迁撤军回守。 好一个围魏救赵,直捣黄龙。张浦握紧拳头,狠狠的锤在桌子上。 曹克明从凤来楼走出后,没有回到军营,而是孤身一人走进了一家客栈。曹克明绕过大厅,径直来到后院,看到水井边正在打水的背影,喊道:“张贵。” 张贵转过身来,见是曹克明,慌忙迎上来小声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曹克明沉默了一番,最后说道:“张贵,和静州那边联系怎么样了?潘美怎么回应你的?“ “公子放心。”张贵低声说道“潘美将军已经在去夏州的途中,用不了多久,李继迁收到消息就会回师了。” 曹克明冷哼一声看着天说道:“等他打算回师,就是我出击的时候,到时他李继迁休想再逃走!” “公子,刘奎那儿您解决了?到时候若是刘奎出面阻拦,我们该如何应对?”张贵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曹克明这样说着,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杀意。 雪里蛆果然没有辜负唐宋的信任,虽然他回到营帐时依旧嘴里骂骂咧咧,声称分分钟把唐宋这鸟人砍哭,不过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唐宋当真惊喜无比。绥州城官员之间失和,而且内斗一触即发,凭着这一点,唐宋有着十足的信心可以瓦解绥州的防御。 唐宋找到李继迁帐外,还未靠近,就听到了李继迁暴跳如雷的吼叫。怎么了这是?唐宋莫名其妙的站在那等,不一会儿,就见李继迁怒气冲冲的掀开帐子走了出来,环顾军营后大喊道:“都收拾东西,咱们回夏州!” 回师!唐宋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李继迁走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李继冲,急忙问道:“李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王他为何突然要回师?” “夏州,被人踢了屁股。”李继冲咬着牙恨恨道“我们在这边打绥州,潘美的人绕过张浦直接去打夏州。大哥的根基俱在夏州,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打什么绥州。我们,中了潘美的诡计……” 围魏救赵! 唐宋还想问些什么,李继冲已然叹着气走开了。唐宋留在原地,脑海中仔细想着当前的情况,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绥州内斗,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可能就再无攻下绥州的机会了,然而夏州的安危又不能不顾。若是从银州或宥州调兵呢解围呢?唐宋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银、宥二州守军本就不多,强行调出只怕反而将这二州也置于险地。 猛然间,唐宋想到了折文樱。 “每次问计与一名女子,还真是丢脸啊。” 唐宋叹了口气还是默默的走到了折文樱帐外,轻声唤道:“折小姐?方便进去吗?” 帐中没有传来回应,于是唐宋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折小姐。” “吵死了……要进就进来。” 唐宋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折文樱穿只穿着亵衣亵裤趴在床上,盖着一半被子。见他进来,懒洋洋的挪了挪屁股,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唐宋叹了口气,将一旁被她蹬掉的被子又给她盖上说道:“军中的大夫医术不精,真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折文樱有气无力地轻咛一声。 “大王已经下令回师夏州了,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 “回师?为什么?”折文樱听他一说又抬起了眼皮,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唐宋。 “潘美奇袭夏州,大王要回去守城啊。” “笨笨笨!”折文樱忽然坐了起来,晃了晃散乱的长发,沙哑着声音喊道“你快去告诉那个大棒槌千万不能退军。以潘美的能力,拿下夏州只需一两天,大棒槌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还有,绥州到时一定会出兵追击,大棒槌就要被人包饺子了!现在当务之急赶紧攻下绥州,再慢慢想方设法夺回夏州。” 唐宋傻乎乎的看着折文樱裸露在外的香肩和胸前隐隐一道线,瞪直了双眼。 “你你你!”折文樱连忙又趴下,把背朝向唐宋,抓着枕头不说话了。 “多谢姑娘一番提醒,姑娘真乃女中诸葛。在下现在就去禀告大王,告辞了。” 唐宋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走出了帐子。折文樱这才偷偷的回头瞟了瞟,见唐宋已经出去,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我要紧张,哼哼,我才没有紧张。” 夏州。 城头上的旗帜已然全部由“李”换成了“潘”,潘美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嘴角微微上扬。李继迁这个莽夫,为了一个绥州,丢掉了立身之本的夏州,真是愚蠢至极。打下夏州,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到李继迁回来,等待他的将是自己的五万大军。 “夏州的猛虎啊,乖乖的走进我为你准备好的牢笼吧。” (这周上了强推榜,成绩好了很多。为了下周还能上榜单,再向各位求一次推荐和收藏哈)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章 胜负分晓 夜未央,天未亮。 刘奎肥胖的身躯在小妾的身上辛勤的耸动着。美人年方二八,不堪鞭挞,紧蹙着眉头咬牙承受着刘奎的冲锋。刘奎兴致高昂,他一手抬起身下小妾的一条玉腿,另一只手在小妾麻团似得两团奶胡乱抓着,下肢的动作也愈来愈激烈。 “老爷,贱妾实在不行了,饶过贱妾吧。”那小妾身体随着刘奎的冲击耸动着,脸上挂满了泪痕,求饶道。 “哦,老爷还没有舒服够……”刘奎这般说着,胯下已经传来了阵阵把持不住的感觉。 “砰!” 门突然被撞开了,正要进入巅峰的刘奎顿时吓得一个机灵,那胯下之物也软成了一坨。刘奎两眼冒火,愤愤的扭头大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老子今天非要打你一百军棍不可!”转而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却又一滞,愣愣道:“曹克明?” 曹克明站在他卧房的门口,低头散发,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手腕翻转,一抹银光照在了刘奎的眼上,刘奎这才赫然发现曹克明的手中,原来握着一把长刀,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凝固,正不停地滴向地面。 “曹克明,你想做什么?”刘奎有些恐慌的躲在一丝不挂的小妾身后。那小妾匆忙下只来得及找了条薄被遮下,一身风光尽被曹克明看去。然而曹克明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冷笑一声,缓慢的向二人走去。 “刘知州真是好兴致,白日青楼彩旗飘飘,夜晚闺房红旗不倒。克明今日就是来送刘知州去一个更快活的地方。” “曹克明,出去!本官府上有精兵三百,你敢对本官图谋不轨,休想活着走出去。” 曹克明满满的举起了手中的刀晃了晃嗤笑道:“真可怜啊,至死还执迷不悟。实话告诉你,你身边的人早就被我收买了。你要献城、要杀我,我都知道。所以你去了极乐世界,千万不要怪我,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刘奎一声大叫,将怀中的小妾推向曹克明,肥胖的身躯趁机欲要从一旁逃出门外。曹克明一个闪身,冷冷的将刀从背后插进了刘奎的胸口。刘奎的脸色渐渐扭曲,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 拔出刀,曹克明不顾身后颤颤发抖的刘奎的小妾,径直从刘奎身上踩过去走出房门。曹克明将手中的刀放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喃喃道: “李继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用刀了。因为刀只有一面有刃,一旦拔刀,就没有第二种选择,横竖都只能砍下去。” 面无表情的走出刘府,曹克明来到候在门口的张贵面前,淡淡问道:“张贵,那些绥州的富绅和贪官有什么反应。” “他们听说公子杀了刘奎,一个个惶惶不安,声称愿意奉公子为绥州新主。” “算他们识时务。”曹克明点了点头,忽然,他看到夜空中似乎多了许多光亮,再看方向,正是东门那边。顿时脸色一变,大惊道:“不好,有人攻城!” 曹克明紧急调动还在熟睡的士兵,匆匆跑到城墙上,准备好弩箭。不想,城门下的人却停止了攻城。 “难道说……又是声东击西?” 曹克明刚想到这里,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北门有人攻城”,于是连忙又带着人跑向了北门。谁知刚到北门不久,北门又停止了攻城,然后便有人喊了声“西门有人攻城”。曹克明顿时大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继迁不是已经打算退兵了吗?为何还来攻城?难不成他为了一个绥州连夏州都不要了!” “将军,东门有人攻城!” “西门也有人攻城!” “南门请求紧急支援!” 曹克明颓然的望着月空,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人?” “将军,南门破了,夏州的人进城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曹克明从失神中唤醒。曹克明看着南门处渐渐越来越多的火光,他知道,绥州已经完了。 “真是太巧合了,偏偏在我诛杀刘奎之时,偏偏在绥州放松警惕的时候。李继迁,我真是服了你。” 紧紧地握着刀,曹克明一脸严肃的下令道:“通知城墙上的兄弟,弃守城门,跟我一起去南门和夏州的人好好打一场!” 李继迁已经数不清今天自己杀了多少人,有被他懒腰砍成两截的,有被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的,几乎没有一个绥州兵能在他刀下活过一个回合。靠着唐宋的计策,这一战简直太顺利了,虚虚实实,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中,这种戏耍的感觉让李继迁觉得总算出了被潘美算计夺走夏州的仇。一想到夏州,李继迁心里又起了火,刀下的亡魂顿时又多了几条。 “我有些怀疑大王是修罗转世的说法了。”唐宋在城墙上看着李继迁的身影扭头对折文樱说道“你说正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这么快。” 折文樱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看他只是皮糙肉厚。还有,谁允许你私自改我的计策的。” 唐宋无辜的摊了摊手道:“姑娘你给我出了个这么好的连环计,我自然大受启发。于是所幸把这声东击西换成了四面楚歌,你看,刘奎不是被我们的疑兵给骗到了吗?” “我觉得刘奎可能已经死了。”折文樱费力的踮着脚尖,无奈她身材实在太矮小,看不到下面的战况。唐宋嗤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城墙上。折文樱顿时红着张脸挪了挪屁股,低声道:“就没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孔子好像是这么曰过。“ “是孟子。”折文樱小声抗议着,忽然,她伸手指着前方交战的双方道:“刘奎肯定已经死了。你看,那边是绥州的主力军,他们保护在中间的是一个年轻人。” 唐宋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向了那里,点了点头道:“那应该就是曹克明,这场仗马上就要打完了。” 绥州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了交战的军队,战争发展到巷战,老百姓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偶尔有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上几眼,也赶紧把脖子缩了回去。小儿的啼哭,老人的叹气,一切都预示着绥州要又一次回到李家人的手中。 打不赢了。一些士卒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剩下的人看到他们的动作也纷纷效仿。曹克明不甘心的看着这一切,默默一咬牙,转身欲要趁乱离去。 “喂,那边那个小哥,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一名夏州的虎将看到了曹克明的动作用枪指着挡在他身前说道。曹克明眉头一皱握紧手中的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人一声嗤笑,骑在马上挥舞起了长枪。二人交手后,这将领顿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仅凭一把短刀竟能和他打的不分胜负。过了十几个回合后,这名夏州将领枪法越来越凌厉,终于一枪刺在了曹克明的手臂上。曹克明吃痛,连忙闪到一旁。 “公子快走!” 张贵见曹克明受伤,顿时舞着大斧砍向那马上的将领。那人一时大意竟被张贵撞下了马。 “走啊,公子!” 曹克明不忍的看了一眼和对方在地上厮打的张贵,转身跃上那匹夏州将领的马,向城外逃去。 张贵见曹克明脱离了险境,长舒一口气。那夏州将领气急败坏的挣脱了他,拾起长枪刺入他的胸口。身边的士兵也聚了过来,顿时,十几支枪刺入了张贵的身上。至死,张贵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这个可怜的家仆死而无憾。 “破丑重遇贵,发生了什么?” 战场上已经停止了打斗,李继迁走到狼狈不堪爱将身边,奇怪地问道。 破丑重遇贵恨恨的咬牙蹲下回答道:“主上,破丑重遇贵无能,让狡猾的绥州将军走脱了,请主上责罚我吧。” “破丑重遇贵。”李继迁微笑道“你今日斩杀了许多杂狗,只是放跑了一只吓破胆的绵羊,我为什么要责罚你?好兄弟,快起来,我们去分享战果。” “主上。”破丑重遇贵感激的看着李继迁,站起身来随着他走向那些跪着的绥州士兵。 李继迁扫视了一下投降的士兵,高呼道:“你们今日是为了保存性命才臣服于我,日后你们是否会为了保存性命背叛于我我无法预测,但你们必须知道,想在我的军队中活下去,就必须更强,否则你们终究还是要死在战场上。欢迎你们加入,我的勇士!” “走吧。” 城楼上的唐宋笑了笑转过身向后走去,坐在城墙沿上的折文樱急忙喊住了他道: “哎,你先把我放下来啊。” “哦?刚才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来着?”唐宋回过头来,一脸戏谑的看向她。 “你……我不怪你就是了……” 唐宋微笑着抱下了身材娇小的折文樱,却没有把她放在地上,反而一路抱着走下了城楼。折文樱脸蛋红红的,也没有挣扎,最后大胆的搂上唐宋的脖子轻咛道: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还有一更,要晚些发了,祝大家周末愉快(⊙o⊙)】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五章 将对将 李继迁是孤独的。 李继迁爱好打猎,十三岁时就能独射猛虎。他结识张浦也是在一场狩猎中。那一次,张浦跑掉了一只白狐,却被李继迁射到了。李继迁将白狐送给了张浦,从此二人成为至交。 李继迁的少年时代从十五岁就结束了。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父亲李光俨去世那天,族人的未来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从他的曾祖李仁颜开始,作为拓跋思忠一脉的李家后裔世居银州,历代都是出任银州防御使。可是,这个职位在李光俨死后却没有落到李继迁头上。赵光义毁约了,他看上了定难五州的疆土。 反,还是不反? 偌大的家族只有一个人可以商讨如此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弟弟李继冲。诺大的银州平日里看似朋友众多,事实上能够推心置腹的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汉人,那就是张浦。李继捧去世那天,留下一封遗书将夏州托付给了他。那一晚,他与李继冲、张浦聚在一起商议李家的未来。 老虎不能离开深山,鱼不能离开大海,李家决不能离开夏州。 当赵光义遣使送来那条象征着荣耀的白玉缎带,李继迁连一眼都没有去看,更别提让他参拜。 李继迁可以失去夏州,但他不会永远失去夏州。 “张浦,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留下李继冲镇守绥州,李继迁本人则带着士兵奔赴夏州城外会合了张浦。这个忠心耿耿的汉人,带着区区数千人抵挡了潘美五万大军。夏州失守,只能怪自己急于求成,让潘美有机可乘,怪不得张浦。 张浦满脸愧疚的向李继迁行了礼,唯唯诺诺道:“主上,张浦……” “先别说了,我给你介绍个人。”李继迁笑哈哈的往身后招了招手“唐宋,来,这就是我最得力的勇士张浦。” 唐宋翩翩走来,儒雅的见了礼,脸上带着微笑说道:“张兄,久仰大名。小弟素闻张兄足智多谋,乃大王左膀右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浦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唐宋,见他举止儒雅,谈吐不俗,颇有好感的回应道:“唐兄谬赞了,张浦听主上说了前日大败绥州唐兄设下的连环计,心里佩服得很啊。” “过奖过奖,不过是区区小计,何足挂齿。” 张浦转而向李继迁行礼道:“主上,有唐兄这种英杰相辅,真乃我夏州之幸啊。” “哈哈,你也觉得他挺不错啊。”李继迁大笑着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道“唐宋,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副军师吧。和张浦一起帮我想想怎么拿回夏州。” “诶?”唐宋半响才反应过来,对着李继迁的背影大喊道“大王,这才一场仗,你就把我提到了张浦大人之下,真的没问题?” 李继迁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大笑一声道:“张浦推荐的人,不会错。” 李继迁变了,回到张浦身边后,他急躁的性格已经完全不见,现在他是一头沉静的猛虎,猎人的陷阱再难以捕捉到他。唐宋远远的看着李继迁的背影暗暗想道。 潘美奇袭夏州的迅速超出了李继迁的预料,李继迁放弃夏州的果断也同样在潘美意料之外。事实上,潘美如今在夏州城里也是说不出的苦。李家在夏州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整个夏州在潘美入驻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满街大大小小的商铺无一家开张,官府的办公人员消极怠工,光是告病的便占了十分之三。这些情况让老将潘美的心中感到十分悲哀。 他拿下了夏州,可是夏州除了一个名头,还有什么是大宋的? 潘美站在城墙上眯着眼眺望着李继迁的营寨,半响,对身边之人喃喃道:“打探清楚了?那唐宋确实在李继迁军中?” 潘美的身边站着一人,他身背长枪,一席白袍,一张俊脸连许多女子也要自愧不如。若是有拜龙教众在此,必会认得此人乃是拜龙教赫赫有名的四大头领之一——金狐狸。 金狐狸嘎嘎的怪笑了两声,说道:“潘将军,小的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小的看到他和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城楼上俯瞰,不会错的。” “想必绥州破城,一定和此人离不开关系。”潘美沉吟一番后说道“官家派你来打探此人情报,可还有其他吩咐?” “格杀勿论。”金狐狸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阁下可否也帮潘某一个忙,顺手收拾了那李继迁?” 金狐狸嗤笑道:“潘将军说笑了,狐狸虽然自视甚高,但是还没到敢以一己之力去对抗猛虎。不过,在下倒是可以为将军除去那个让将军头疼不已的张浦。” “那么,有劳了。”潘美眯着眼,抱拳道。 “呵呵呵……”金狐狸怪笑着从城墙上翻身跃下,几十米高的城墙,若是常人必死无疑。潘美低头俯看,金狐狸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此刻,唐宋浑然不知自己又一次被拜龙教给盯上了。金狐狸的武艺或许不如白马等三人,然而他之前在拜龙教始终压在白马一头靠的正是独步天下的轻功。踏雪无痕,身轻如燕,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金狐狸小心翼翼的趴在隐蔽处观察着李继迁营内士兵巡逻的动向和交接时间,小心翼翼的记在心里。等到天色渐晚,他袭击了一名落单的士兵。金狐狸换上那人的衣服,避过了士兵耳目,悄悄地从那些营帐外经过打探着唐宋所在之处。这个应该就是吧?金狐狸侧着耳朵向贴在帐篷上听着动静。 “张兄,我看不如在城下放把大火,把潘美给烧出来。” “唐兄妙计,在下觉得还可以佐以水计,来个水淹夏州。” “哦,妙啊,潘美惨遭冰火两重天。哈哈,妙计。” 潘美就被是被这么两个人给搞得焦头烂额?金狐狸在帐外听得脸上抽搐,叹了口气,取下背上的长枪,小心的扒开帐篷的帘子,一个瞬步冲了上去。 “砰!” 枪剑相交,金狐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张浦,这个文弱书生打扮的人居然用剑接下了自己的杀招,他居然是个用剑的绝世高手! 营帐外涌进了一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唐宋微笑着看向他,说道: “这位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从你踏足这附近的第一刻,就已经露出了马脚。没想到吧,我们阵中也有不输给你的轻功高手。” “呸。”雪里蛆挺直胸膛得意道“想从雪爷爷眼皮底下溜过去,除非是大罗神仙。” 金狐狸没有理会众人的斥责,收起武器,狐疑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浦说道:“我打探过你的底细,不曾听说你有习武。为何你却会如此精明的剑法?” “我守护在主上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是,见过我身手的,都是死人了。” 金狐狸叹气道:“怪我大意了,此番居然打草惊蛇,下一次再想杀你们就难了。” “哦,你有信心能逃掉?”张浦问道。 “简单。” 金狐狸说完,忽的像一阵风般闪到了唐宋身边,眼中杀气逼人。 “这个人的命,我还是要一起带走。” 速度全开的金狐狸,连雪里蛆也跟不上他的速度,眼看他的枪头距离唐宋咽喉不过一指距离。唐宋不慌不满,淡淡的笑着。金狐狸神情一滞,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将他狠狠的砸进了地下。 “咳,咳咳……” 金狐狸手脚全部骨折,大口大口咳着血,一击之威可怕至此,除了李继迁再无他人。李继迁冷冷的俯视着金狐狸,淡淡道:“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让我很头疼啊,张浦、唐宋,看来你们的性命比我还要值钱。” 老子最不想惹的就是你!金狐狸心里这般想着,就失去了意识。 金狐狸迟迟未归,潘美已经感觉到了不妙。果然,第二天,李继迁就带着人来到城下叫阵,嚣张的喊道:“潘美老匹夫,你以为靠着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赢我李继迁吗?你派来的刺客已经被我俘获,快快出城与我决一死战,莫要再让一些小猫小狗来送死了!” “拜龙教的短命鬼,只会花拳绣脚!”潘美没料到金狐狸这般不争气,顿时气得咒骂一声。转身吩咐卫兵道:“取我长枪,出城迎敌!” 夏州城门打开,老将潘美一身金甲当先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大队的大宋士兵。潘美来到阵前勒马冷哼道:“李继迁小儿,莫逞口舌之快,快来本帅刀下受死!” “哈哈哈!”李继迁大笑一声骑着影袭冲出本阵喊道“老匹夫,单打独斗正合我意!” 潘美此人,其实就是后世《杨家将传奇》中那个坏的流脓潘太师。不过,真正的潘美并未陷害过杨业,他灭南汉、平南唐、收北汉,参与了著名的雁门关大战,可谓毫无争议的北宋开国猛将第一人,即使是杨业杨无敌战功也不如他。潘美一世英雄,李继迁当世豪杰,二人交上了手谁也不输谁。李继迁仗着年少力强,手中的大夏龙雀大开大合,不停猛击。潘美经验丰富,巧妙地化解着他的攻势,时不时还以刁钻的位置攻李继迁的要害。二人你来我往斗了近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六章 庞籍自荐 五万雄兵一字摆开,潘美在阵前横刀立马,威风堂堂。待到与李继迁两马相交,斗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城上守将潘夙,恐潘美有失,鸣金收兵。潘美收军入城,李继迁也收兵。回到城中,潘美向潘夙发起牢骚道:“夙儿,好端端的何故鸣金,难道你还担心老夫斗不过那李继迁小儿?” 潘夙道是潘老爷子好胜心作祟,连忙陪笑道:“爷爷,李继迁当然不是您的对手,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就算人不累,马儿也乏了。今日爷爷先好生休养,来日再战,那李继迁绝非爷爷您的对手。” 听罢孙儿一番劝解,潘美心中的不忿也消了,这才一边脱下盔甲,一边唠叨着:“李继迁的确是名虎将,不过老夫若是年轻个十岁,他绝难从我手下走过三回合。” “潘美果然名不虚传,斗了一百回合全无破绽,真猛将也!” 回到营中,李继迁随手将手中大夏龙雀交给身旁的小将,忍不住对着张浦赞叹道。张浦笑盈盈的看向这位兴奋不已的主上,轻笑道:“主上今番棋逢对手,想必斗得酣畅淋漓,此刻心中已有败敌之计。” “嗯。”李继迁点了点头说道“来日我学关公战黄忠,用拖刀计来赚他,必取潘美人头。” 竖日,两军又在阵前摆好阵势。李继迁一身银袍银甲,走出阵仗抬刀大叫道:“潘美老贼,速来受死,李继迁今日特来取你首级!” 那边阵中分出一条道,潘美一身金甲,手提长刀,骑着枣红大宛马来到阵前大笑道:“李继迁黄毛小儿,既然你执意求死,老夫便送你一程。驾!” 两马相交,二人在马上依旧是打的难分难解。李继迁今日刀法收敛了许多,张弛有序的向潘美劈砍。潘美步步为营,也不急于反击,巧妙地避开李继迁的攻势。双方的士兵看的眼花缭乱,这二人厮杀起来倒像是在战场上切磋武功,看似杀气腾腾却没个结果。二人斗了又是近一百回合,忽然间,李继迁卖了个破绽引潘美来攻,而后立刻拔马而走。 两方身后的士兵纷纷传来一声惊咦,李继迁不解的回头,睁大双眼,愕然发现潘美居然没有追来反而是和自己一样拔马而去。潘美转过马,同样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而后指着李继迁笑骂道:“李继迁小儿,莫不是想用拖刀计赚老夫?” “潘老匹夫,你不也是想用拖刀计赚我。”李继迁大笑着回应道。 拖刀计是三国时武圣关羽的拿手好戏,类似于很多武将惯用的回马刀。拖刀计的原理是诈败后拖刀而逃,在敌人追上来时抡刀一砍,对位置预判精准的武将,是不用回马的,理论上这样成功率也相当高。 李继迁与潘美二人心照不宣,拖刀计失败后倒像是两人纷纷逃回本阵。于是,二人也不再打斗,真个休战了。结果这第二次对阵,又不了了之的收了场。 双方收兵后,李继迁闷闷不乐的回了营寨,往凳子上一坐,抬手吩咐身边小将道:“去把张浦还有唐宋给我找来。”小将领命下去,不多时,唐宋二人便进到李继迁的营帐内。 “张浦,唐宋,你们想到破城的好计策没。”李继迁板着张脸向二人问道。张浦苦笑着拱手答道:“主上,潘美为人十分谨慎,夏州城墙又高,固若金汤,一时实在难以想到办法。” 唐宋也急忙拱手接应道:“探子进不去城,我们无法得知城内情况,如今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静待时机。” 李继迁顿时更加郁闷了,说道:“奶奶个熊,潘老匹夫在城里吃我夏州的粮食,老子的人在城外风餐露宿,这口气我咽不下。” “粮食?”唐宋眼前一亮,忽然道“大王,夏州的粮食存有多少?” “其实也不多。”李继迁脸一红说道“上次一场败仗,丢了不少粮食辎重,夏州存量本来就不足半月之用。潘美人多,如今也就够两三天吧。” 忽然,李继迁反应过来,急忙说道:“诶,你是不是想说把潘美困死在夏州?” “正是!” 唐宋肃然道:“我们的粮食虽然也不多,但我们可以从银州运粮。只要切断夏州的粮道,潘美就成了瓮中之鳖。” “我看行不通。”张浦听罢摇头道“潘美岂会不着人护卫粮队?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潘美从何处运粮,劫粮之说,难以成功。” 李继迁一边看着二人,一边沉思,猛然醒悟道:“前两天抓的那个刺客呢,说不定从他嘴里能翘出点什么。” 张浦答道:“已经着人问过话,那刺客不管受什么刑法,始终决口不说话。也是硬气的很。” “罢了罢了,先下去吧,想不出办法头都大了。”李继迁摆了摆手,唐宋二人只得拱手告退。 唐宋走到帐外,和张浦伸手告别,而后独自一人转到了关押囚犯的牢笼。唐宋到处看了看,果然发现了躺在牢笼里奄奄一息的金狐狸。于是低下头,贴着牢笼道:“拜龙教的兄弟,醒醒。” 金狐狸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唐宋,顿时想要扑上来,可是铁链锁着手脚,闷哼一声又被惯性拉了回去。他伏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唐宋,嘴里骂道:“直娘贼,老子救过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老子。我若出去,一定取你狗命,把你的狗头丢到白马面前好生嘲弄?” “你何时曾救过我?”唐宋莫名其妙道“不过既然你认得白马那就好说话了,哎,你告诉我潘美的粮道是哪条路吧。” “日你个仙人板板。”金狐狸悲愤道“当初你在曹家庄被那裘虎砍成重伤,那颗救你命的尸鬼丹,还是老子给你送过去的。好啊,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唐宋耸了耸肩道:“大家都是男人别说得这么暧昧,就当你救过我,可是现在你又要杀我,咱们俩现在两清了。这样,你告诉我潘美的粮道,我想办法送你走。” “休想。”金狐狸喊道“想要骗我你还嫩了点。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是你也别想活,拜龙教迟早会有人将你碎尸万段。” 不知道会不会派白马来杀我呢?唐宋这般想着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要想好,答应我有一线生机,不答应,必死无疑。” “我如何信你。”金狐狸淡淡问道。 “就凭我是唐宋。” 金狐狸瞪着他,半响,咬牙说道:“好,我告诉你,希望你信守诺言。” 夏州城内积攒的粮草已经告罄了,百姓不合作,粮商不开门,潘美只能自力更生了。静州的粮食不能动,那儿有他一半军队。所以,只能求助于延州。延州粮草充足,虽说运量时间久点,但也没有办法了。于是潘美派了两路人马分道去运量,解决夏州的燃眉之急。他相信,他的粮食不多,李继迁的也要不够吃了。 李继迁的确也在为粮食问题发愁了。银州运来的粮食根本不够用,只好又从绥州抽调。可是这样用两个城的积蓄耗下去,他可耗不起了。就在他愁眉不展时,一个年轻男子忽然来到他面前,声称要来投靠。 李继迁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子,二十多岁,长相清秀没有胡须,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袍。李继迁心情正是烦闷,当下摆手道:“从军去找破丑重遇贵,让他给你安排。” “将军误会了。”那人怪异一笑道“在下是想做将军的军师,而非马前卒。” “你?”李继迁正好奇的看向他,不想唐宋正好进来了。 “啊!是你。”唐宋走入帐中,看到站在那的白袍男子,顿时惊讶的喊出声。那男子报以微笑,拱手道:“大人,好久不见。没想到大人原来是李将军手下重臣,真是失敬。” 李继迁好奇的问道:“唐宋,你认得他?” 唐宋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此人乃是狼顾之相,当下回答道:“在京兆府,我与这位兄台有过一面之缘。不像如今重逢,兄台,你来此是有何贵干?” 李继迁忍住笑说道:“唐宋,他是自荐来做我的军师的。” 唐宋愕然,说道:“兄台真是……真是有胆魄啊。” 白袍男子面不改色道:“在下庞籍,自幼熟读兵法,欲得明君辅佐之。我不远万里从单州赶来,就是为了辅佐李将军成就霸业。” 庞籍?这名字好熟悉。唐宋脑海中回想着,一时也没想起究竟是谁。李继迁默默听他说完,淡淡道:“想做我的军师,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能耐。这样吧,你就做我的司马祭酒,绥州一战,唐宋的妙计助我杀敌两万,我升他做了副军师。你若能为我出一良计,助我夺回夏州,我也升你做副军师。” “庞籍明白了。主上,在下此次前来,对夏州情况亦有耳闻,胸中已有决策。” 庞太师,我记起你了! 唐宋怔怔的看向庞籍,脑海中渐渐浮现后世出关于他的记载。 庞籍,字醇之,单州成武人。累迁至枢密副使、枢密使,宰相等,司马光、狄青等人的恩师。那个被后世《三侠五义》中写成与包公作对的大反派的庞太师。也是平定西夏,逼迫李元昊称臣的主谋。 唐宋心中一凛:庞籍归夏,历史难道要因他的穿越而被改写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大家加油,让咱再上一次推荐榜)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七章 断粮计 “断其粮道,坚壁清野。等到潘美沉不住气,必然会打银、绥几州的主意,主上可在必经之路上暗设伏兵,陈兵以待。到时打潘美一个措手不及,夏州必定唾手可得。” 庞籍口若悬河的为李继迁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最后提出了这么一招断粮计。李继迁听罢默不作声,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张浦十分无奈的回应道:“庞兄此计,唐兄其实也曾提过。只是若要实行困难重重,潘美多疑,夏州的许多粮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运粮草。况且,敌军人数占优,我们若是分兵,未必能敌得过。” “张大人。”唐宋拱手说道“刚刚我来找大王其实正是为了这粮道的事,我从那名被俘的刺客口中得知,潘美早先已经安排人联络了延州知州,十之八九是要从延州运粮。” 这个消息对李继迁来说无异于扭转局势的重大发现,当下他便急不可耐道:“这消息千真万确?” “那刺客是拜龙教派来的,在下自作主张对他承诺事成后放他一条生路,所以此人说的话应该可信。” 李继迁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是一只蚂蚁,放过他也无妨。张浦,你怎么看?” 一旁沉默不语的张浦低着头想了半天,犹豫道:“如此,的确值得冒这个险。只是庞兄,若是断了粮,夏州城内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庞籍看着他淡淡道:“百姓家里自然都有些存粮,只要我们能夺下粮草,在一月之内夺回夏州,就不会有人会饿死。” 李继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看着三人,眼中冒出了熊熊火焰。 “就依此计。张浦、唐宋、庞籍,就由你们三个全权负责这次的断粮计。丑话我说在前头,一个月必须破城,如果饿死一个夏州的百姓,我就用你们的项上人头来祭拜他们。” 延州。 延州知州翟守素亲自在城门口看着一袋袋粮食装上马车,整装待发。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清点数量的小吏问道:“可曾点清楚,一袋都没有少?”那小吏也是机灵人,知道这批粮食是要运往夏州潘美潘将军处,关系重大。是以反复盘查了三遍,翟守素问起,他便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大人,小的查看清楚了,八千石粮食,一丝不差。” 北宋时的一石约等于十斗,一斗约为十升,一升也就是现在的1.25斤。朝廷规定每个士兵每天的粮食是两升,夏州有潘美五万士卒,每天消耗的米粮就要一千石。西北少粮,这八千石米粮是翟守素穷尽延州之力才凑够的,若是省着点吃,或许还能够潘美大军撑半个月。粮食上了车,翟守素仍是不放心,对着即将护送粮食的三千士卒说道:“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这批粮食要安安全全的送到潘将军手中,若有什么差池,一律军法处置!” “是!” 翟守素大手一挥,押送粮草的三千士卒在从夏州赶来报信的潘夙监管下出发了。因为带着粮草无法抄近路,只能从官道经过,行军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回到夏州要七天左右。潘夙骑着黄鬃马,提着大刀在队伍最前方,时不时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也没有不长眼的山贼来拦路,他们走走停停只要一日便能到达夏州。 “嗯?” 前方即将进入一处草木丛生的地带,潘夙自幼随潘美学习兵法,处事谨慎,当下抬起手示意身后军队停下,转而唤过身边一名士兵吩咐道:“小莫,你去前面探探路。” “是,大人。” 那名名叫小莫的士兵去了片刻,回来单膝跪在潘夙马前,抱拳说道:“大人,前方并无埋伏。” “嗯,不要放松警惕,继续前进。” 运粮队缓慢的走着,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危险正在逼近。走在前方的潘夙忽然听到从后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于是回头看了看道:“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就听到四周草丛下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动静,一大群李继迁的士兵头上顶着草从地上冒了出来,手里拿着弩机对着运粮队一阵扫射,措手不及的众人一个个中箭倒地,潘夙大惊失色,没有料到居然有伏兵在此,连忙呼喊一声:“拿起武器,先杀弓弩手!” 一轮扫射过后,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这时候,那些窝藏在地下的伏兵一个个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把古怪铁剑向受惊的运粮队士兵挥砍过去。潘夙见大势已去,不得已,驾马逃脱了,半个时辰后,唐宋带着士兵彻底接手了这一大批粮草。 “神臂弓,夏人剑,我今日总算见识到这两件神兵的妙处了。”唐宋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有余悸道。 西夏人在冶铁方面的技术甚至超越了当时科技最先进的宋朝。西夏所使用的锻铁炉鼓风是竖式的双木扇风箱,这种竖式的风箱,坚固耐用,鼓风量大,强大的风力在锻铁时提供了充分的氧气,而提高了炉火的温度,使西夏锻铁时的温度比宋、辽的风箱都要高很多,因此西夏打造出来的铁器相当精良。 后世说起西夏的兵器,绝对不会忘了“神臂弓”。神臂弓与其说是「弓」,倒不如说是「弩」――是一种机械性质较为复杂、威力很大的「弩」。神臂弓能射三百步,威力巨大,十步内能贯穿一只大象。这种质地精良的神臂弓,由投归宋朝的党项人引入中原后,成为宋朝军队中的一种很重要的兵器。后来南宋的名将韩世忠就很喜欢使用神臂弓,并将之改良成「克敌弓」。金国名将金兀术纵横天下,最怕的就是岳飞的麻扎刀,跟韩世忠的克敌弓。 至于夏人剑比起神臂弓数量就少的多了。夏人剑制造成本较大,流程复杂,不是谁有钱就能买到。史书上有记载装备夏人剑的,只有宋钦宗和苏东坡。眼下这些人手中的都是精简后,略逊一筹的夏人剑。夏人剑是西夏冶铁技术的重要杰作,它削铁如泥,被当时的宋人誉为“天下第一剑”。 庞籍默默走到唐宋的身边,拱手道:“大人,在下认为应该抓紧时间赶紧把这批粮草运回主上那里,以免迟则生变。” 唐宋被他一说,回过神来,这才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好,整顿一下兵马,咱们马上走。” 张浦留在李继迁身边统领大局,此次出来劫粮的只有唐宋和庞籍二人。唐宋身上换了一副笨重的盔甲,举手投足都感到十分困难,累得他在马上都有些气喘吁吁。那些士卒看见了一个个偷笑,唐宋老脸通红的把腰间的夏人剑取下来放在马背上,叹了口气默默想道:“好像我确实该锻炼锻炼身体了,西北民风彪悍,这里的女人都一个比一个有力气,再这么下去还怎么和西夏的美女们愉快的玩耍?” “你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折文樱坐在唐宋马上,轻笑着看向他。 “切,我是读书人,和他们比不了。” “就你?”折文樱不屑道“还读书人呢,我看你就是脑瓜子好用点,诗词歌赋你样样不通。” 唐宋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只好扯开话题道:“折小姐,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劫粮,你应该知道这其中凶险……” 折文樱沉默了。半响,轻轻说道:“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折文樱说完便把头侧到了一旁,脸色红晕,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暗想道:我这般直接的吐露心声,他便是个木头也该清楚了。只是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他可会心生厌恶?完了完了,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折文樱这边心里七上八下,殊不知唐宋也是猛然一惊,心中暗咐:折家大小姐动了春心?老天保佑,我和她姐姐可是结了大仇,再说沐儿还在折府里,我要如何交代? 想到这,唐宋却又一愣,心道:我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唐宋和折文樱都陷入了沉默,唐宋叹了口气,刚要张口,忽然却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 唐宋猛然升起了警觉,只见前方四处火起,已然没了去路。这里地势凹凸不平,四面有不少斜坡,一时难以抽身。 “好快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埋伏!”唐宋调转马头,急忙向后退去。不料胯下马中箭,将折文樱甩下了马,唐宋一惊,连忙伸手去抱住她,两人就这么缠在一起滚下了斜坡。 庞籍只顾着吩咐士兵保护粮草,也未注意到唐宋。一轮对射后,双方死伤都颇为惨重。忽然,唐宋瞥见地方阵中“潘”字旗下那满身金甲的身影,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潘美亲帅大军堵截,这粮食是运不走了。不过,潘美也休想拿走。 庞籍阴狠的笑着,夺过身旁一人的火把扔了出去。 “把粮食,全部都烧光。”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八章 狼与藏獒 潘美被逼上了绝路,李继迁同样已经无路可退。断粮计只成功了一半,再耗下去的结果只有两家同归于尽。此刻,已然返回军营的庞籍跪在李继迁的面前,默不作声,静静的等待李继迁的处置。 “军粮没有到手,唐宋如今也下落不明,张浦,你有什么决策么?”沉默半响,李继迁终究还是看向了他最信任的人。 张浦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庞籍,听到李继迁问计,这才拱手答道:“主上不必过于担心,军粮没了,潘美比我们的处境更糟。唐大人吉人天相,相信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唐宋……比起他,我倒是更担心他身边那位啊。”李继迁自言自语道。 唐大人的确逢凶化吉了,或许……也不算吉。 当日从斜坡上滚下后,唐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始终将折文樱紧紧抱在怀里。好在那山坡算不上陡峭,只是碰撞之下,二人都陷入了昏迷。先醒来的是唐宋,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只小松鼠正好奇的在嗅着他的鼻子,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顿时把那松鼠吓得“叽”了一声逃掉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唐宋坐起身子,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后脑勺,慢慢回想起跌落下来的事。 “折姑娘呢?” 唐宋慌忙四下看去,发现折文樱正躺在离他五步之外的一棵树下,依旧在昏迷中。正打算站起身到折文樱身边瞧一瞧她的伤势如何,然而刚站到一半,右腿一阵剧痛传来,唐宋顿时又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捋起已经破烂不堪的裤脚,小腿一片青肿,看来十之八九是骨折了。 “折小姐?折小姐?”轻唤了两声,折文樱没有醒来。唐宋慢慢向前爬到折文樱的身旁,拍了怕她的脸颊。 “唔。”折文樱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动了一下身子。看到唐宋满脸是灰的样子,诧异道:“唐宋?” “终于醒了,折小姐。我们好像落到了一处树林里。”唐宋苦笑了两声说道。 折文樱这才注意到四周到处是参天大树,地上的落叶都积了到脚腕那么厚。她站起身来在周围跑来跑去,最后着急的跑到唐宋身边跺着脚说道:“怎么办,这种树林没有向导是走不出去的,完了完了,现在天那么黑也不知道待会会不会有狼。” “嗷呜……” 似乎是为了验证折大小姐的话,狼群配合的嚎叫了一声,唐宋顿时苦着脸说道:“折小姐,快走吧,唐某如今腿骨折了,不能行走。你不要管我,先逃命再说。” 折文樱听他说完,捂着小嘴惊讶道:“你不说我几乎忘了,我们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你的腿……是为了保护我?” 唐宋不说话,顿时折文樱秀眉一蹙不悦道:“本小姐像是那种不顾道义的女子吗?来,我扶着你。” 折文樱搀扶着唐宋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了起来,二人艰难的挪动着。黑夜之中看不清路,更分不清狼群会从哪个方向来,就这么没头脑的向前走着,折文樱忽然说道:“你说我们落到了这里,跟你出来的那些兵会不会已经全军覆灭了?” 唐宋叹气道:“难说,只是这次断粮计,却是失败了。” “也未必。”折文樱小声嘀咕道“我看那个庞籍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他也想到了那个点子。” “什么点子?” 折文樱忽的一沉默,小声说道:“不说也罢。哎,我不想走了,又没个方向,在哪里不是一样。算了,歇会吧。” 二人停下了脚步,折文樱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皱眉道:“讨厌,我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么一身衣物,这下好了,回家的时候像个小叫花子,一定会被姐姐她们嘲笑。” “明天天亮后若能出去,我一定为你买一百件衣服。” 折文樱咬了咬嘴唇,靠近了唐宋一些,淡淡说道:“唐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唐宋怔怔的盯着折文樱羞红的脸,鬼使神差的居然将嘴唇慢慢靠了过去。似乎感受到唐宋的用意,折文樱闭上了眼睛,也不闪躲,反而脸一红撅着小嘴迎了上去。 “折……折姑娘。” “嗯?”折文樱闭着眼睛,也没有听出唐宋的声音有些恐慌。 “你身后,身后……” 折文樱做好了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才营造好的浪漫气氛,被唐宋又给破坏的一丝不剩,顿时俏脸上如同多了一层寒冰,一边回头,一边生气的大叫:“身后!身后!我身后怎么了!呃?” 折文樱的身后是一排排绿幽幽的光点,自幼生活在西北的折文樱自然认得这是什么。顿时扑到唐宋怀里,四肢并用的缠上了唐宋的身体,把头一埋,瑟瑟发抖着说道:“狼啊,有狼啊,唐宋唐宋,快把它们赶走啊。” 唐宋一脸严肃,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些狼正在等待头狼的命令,只要头狼一声吼叫,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他和折文樱撕成碎肉。 “根本,没有对策啊”唐宋想着,头上流下了汗,缓慢的向后退着。 “嗷呜……” 一声吼叫,狼群将唐宋和折文樱团团围住。唐宋怀里,折文樱不知何时已经吓得昏迷了过去。狼群围住二人,没有着急进攻,反而是那只头狼满怀戒备的小心闻着唐宋身上的味道。唐宋咬了咬牙,恶狠狠的道: “畜生,我知道你们通人性。今日你们不吃我,来日我送你们十头肥猪。” 头狼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紧盯着唐宋,忽然它抬起头仰天长啸一声: “嗷呜!” “叫个卵子,你他妈当自己哈士奇啊。”唐宋愤怒的抱紧了折文樱,看着那只嚣张的头狼。 “伏斯,洛哒!”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喊叫。狼群像是触电一样,一瞬间向来的地方跑回去。唐宋先是一愣,转而大喜:谢天谢地,刚刚那个声音把这群狼吓走了。 谢天谢地,千万别又是个什么怪物…… 唐宋望着那漆黑中渐渐浮现的身影,等到那身影逼近,唐宋反而一愣——居然是一个人。 “汉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一身熊皮,头上顶着一只虎头做的帽子,腰上缠着的是一张完整的狼皮。这人满脸胡须,看不清五官,手里还持着一把生满锈的夏人剑。唐宋愣愣的在心里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人猿泰森?难道他是食人族? “汉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人见唐宋不回答,有些不悦的又问了一遍。 “我是从银州来的。”唐宋看了看他手中的夏人剑,说道“在下是李继迁大人的手下。” “银州的李大人?那就是朋友了”野人十分友好的单手抚胸行礼道“把利比力。” “唐宋。”唐宋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自我介绍,不过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把利比力咯咯的笑了笑指着唐宋和他怀里的折文樱说道:“兄弟,不要,害怕。我,不是敌人。受了伤,你们和我回我的家吧。那里有药物和美味的食物。” “多谢了,兄弟。” “洛克,挞!” 把利比力对着身后一喊,就看到之前的狼群乖乖的跑了过来蹲在他面前一副等待指挥的样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唐宋,把利比力憨厚的解释道:“它们是我的好朋友,能帮我们辨别方向。” 这时,狼群的后面,一头肥的像只小象一样的奇怪生物慢悠悠的晃了过来,狼群看到它,纷纷夹起了尾巴,嘴里呜呜着。黑被、黄腿、狮头、方嘴、吊眼、眉间有两轮金太阳,唐宋看了半天,奇怪道:“这是什么玩意?长这么肥。” “基阿鲁巴,我的好朋友。”把利比力摸了摸这只虎面狮头的怪物,在它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那怪物就低吼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把利比力看着唐宋,微笑道:“上来吧,基阿鲁巴会带着你前进的。” “基阿鲁巴……它是一只什么动物。” 把利比力想了想,回答道:“在你们汉人那里,应该称呼它为党项藏獒。” 生物史上的奇观! 党项藏獒,或许已经没人记得这只高贵的种族,因为它们已经灭绝了。它们曾经是世界上最大、最勇猛的藏獒,成吉思汗席卷世界时,亲自颁令征调党项人和党项人的猛犬军团作为北路先锋直逼欧洲。五万人的猛犬军团,打的整个西方找不着北。它们以敌人的尸体作为食物,铺天盖地,一路横扫。成吉思汗曾经感慨:“身经百战,雄当万夫,巨獒之助我,乃天之战神助我也。”后来,这些奋武扬威的属于喜马拉雅獒种的党项藏獒在故土之外杂交繁育出了著名的马士提夫犬,罗特威尔犬、德国大丹犬、法国圣伯纳犬、加拿大纽芬兰犬,它们后来都成为了世界顶级的大型工作犬。只是,他们的祖先,那些血统高贵,骁勇善战的党项藏獒,就在*期间因部落战争而残忍地被人为的灭绝了。 在把利比力的帮助下,唐宋和折文樱暂时在把利比力的小屋安定了下来。不过,担忧着夏州战事的唐宋,开始打起了把利比力和他的狼群的主意……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九章 打草谷 “嗯唔,嗷呜,嗷呜嗷呜,嗯……” “呵呵,好痒啊,不要再舔了啦。” 默默的看着折文樱怀里抱着一只小狼崽,小狼崽亲昵的在她的脸上舔来舔去,玩的不亦乐乎。折文樱刚刚醒来时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这会儿反而专心致志的逗起了这小东西。 “色狼,从小一副狗样,长大了也不会是一只好狼。”这样想着,唐大官人又狠狠的咽下了一口熊掌汤。 把利比力为唐宋找来了疗伤的草药,又用木板和树枝为他处理了一下骨折的伤腿。暖洋洋的屋子里,火堆上架着一锅熊掌汤,唐宋和把利比力就一边喝着汤一边聊了起来。 原来,把利比力是党项羌人分支把力氏的族长。把力氏曾经是夏州拓跋思忠部落的附属部落,为拓跋族立过不少汗马功劳。黄巢起义时,拓跋思忠战死在渭桥,拓跋思忠的部族就由兄长拓跋思恭接手。黄巢之乱平定后,拓跋思恭受了朝廷封赏,然而把力氏族人却因为不是其旧部而被拓跋族的部落排挤出夏州。定难五州难有容身之处,于是,他们就在夏州与延州边境附近过起了深山老林的生活。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百年。 唐宋默默听把利比力讲完把力族的辛酸历史,也知道了如今的把力氏大不如前,只剩下五十多位族人,正处在灭族的边缘。至于把利比力能够命令群狼和党项藏獒的本领,据他所说是把力氏世代相传的一种仿生语言,能对狼群产生威慑力。那只叫做基阿鲁巴的党项藏獒,却是把利比力从小喂到大的同伴,倒和这驯兽语言无关。 “把利族长,现在局势不比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带着族人回去主上身边。”唐宋试探着问道。 “兄弟,我的确动过这种念头。”把利比力叹气道“我们把力族,是被放逐的罪人。因为我们祖先的疏忽,害的拓跋思恭大人战死沙场。说句心里话,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故乡。可是,现在的主上肯宽恕我们吗?我们自己也没有脸回去啊。” 唐宋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好兄弟,你放心。如今的主上李继迁大人,是个宽厚爱民的好主上,一定会接纳你和你的族人。只是夏州被宋国的将军抢走了,如今主上身在困境,十分需要帮助,把利比力兄弟,你愿意去为主上解围吗?” 把利比力顿时有些义愤填膺的将手臂放在胸前说:“把利比力愿意为主上上刀山下火海,赶走侵犯夏州的敌人。” 说罢,他感激的握住唐宋的手说道:“好兄弟,你是我把力氏的恩人,请为我们指引,让我们也能见到主上的荣光。” 唐宋发自内心的真的很想敞开怀抱喊一声:“神爱世人,世人爱我。”他同样握着把利比力的手,用力装出激动地样子说:“主上有你们的帮助,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天亮了。把利比力叫醒了熟睡中的族人告诉了他们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所有人都哭了,时隔百年,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回到家乡,不再流浪。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要帮主上先把敌人从夏州赶走。 把力氏的男女老少简单收拾了不多的家当,驱赶着上百头狼走在队伍前浩浩荡荡向夏州进发。唐宋担心着李继迁那边的形势,一路上愁眉不展。把利比力如今把他看做了救世主,亲切的问道:“兄弟是在为主上的事而担忧吗?” “是啊”唐宋叹气道“主上的军队已经没有粮食了,再打下去,士兵们都要饿肚子了。” 把利比力听完嘿嘿一笑,说道:“没粮食那为什么不去打草谷呢?” 打草谷?唐宋有些犹豫起来。 打草谷是辽军的专用词,说得简单些就是打家劫舍。靠着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来补充供给的方式,就是打草谷。羌人虽然不像辽人一样每年会定期到宋国边境打打草谷,但若是遇到天灾,粮食不够,他们也会动起打草谷的心思。 唐宋是个善良的人,哪怕他再怎么否定自己,掩饰善良,始终都做不到欺凌弱小的事。然而他同样明白,一方水土一方人,打草谷对于羌人来说再寻常不过。反复权衡之下,唐宋咬牙道:“这个罪名,不能落到大王头上,就由我唐宋代劳吧。把利族长,你可知道附近有哪些可以打草谷的村庄?” “兄弟,就由我来带路吧,这附近有许多肥美的田地,富裕的人家。他们的手臂抵御不了群狼,我们会大丰收的。” “把利族长,尽可能不要伤害他们性命吧。”唐宋叹道。 在把利比力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一个小村庄。这是一个面积还算不小的村庄,庄上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唐宋看着这个小村庄,不禁回想起当初的曹家庄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掠夺吧。”说完,唐宋转过身去,抓紧了自己的胸口。 狼群嗷呜的叫着,身着兽皮的把力氏族人同样嚎叫着冲向了村庄内。田地里耕作的村民顿时一脸惊惧,丢下手里的耕作工具逃回家里。狼群冲入了小村庄,扒在民居、大街上耀武扬威的嚎叫着。把力氏的族人野蛮的冲进一间间堆放粮食的小屋里,将粮食通通搬到村口的木板车上。 “那是我们要上缴给朝廷的粮食啊!” 终于,有暴怒的村民忍受不了这厚颜无耻的掠夺,抄着铁锹冲了出来。他的身后,他夫人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对着他的背影喊着不要。男人将铁铲奋力砸向一名把力氏族人,那身高力壮的把力氏汉子轻蔑的用棍子挡开,推得那男人一阵后退倒在地上。 “你们这群强盗,我和你们拼了!” 男人嘶吼着捡起铁锹又冲了上去,那把力族汉子不想再纠缠就闪到了一边去。不料动作稍微慢了点,脸上被划破了,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把力族的汉子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抓起那男人将他举过了头顶,一声大吼扔进了狼群中: “吃了他!” 狼群得到了指示,流着口水扑向了男人。几十头狼瞬间淹没了男人的身体,在男人的身上啃噬着,起初还能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后就只有殷虹的鲜血从狼群中流出。等到狼群散开,地上只剩下一堆白骨和碎肉。 “当家的……”女人流着泪,看着这一切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最后,猛地关上了门,从房间中爆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哭声。 “咚!” 站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切的唐宋,丢下手中的拐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不停的向村庄的方向磕着头。一旁的折文樱,怀中抱着只小狼,默默的跪倒了他的身边,安慰道:“弱肉强食,羌人向来如此。你……习惯就好。” “樱樱。” 折文樱一愣,等她反应过来,脸红着轻声道:“嗯?” “樱樱,答应我,等你怀中这只小狼长大,千万不要让他学会吃人。” “我答应你。”折文樱说完将头靠在了唐宋的背上,听着唐宋在那里抽泣。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也不动。 掠夺的成果是显著的。把利比力带着族人回来时,满脸的笑容。唐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故作镇定道:“把利族长,一共夺到了多少粮食?可曾伤人?” 把利比力满脸红光,像是一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一样抱拳回答道:“好兄弟,我们一共抢到了五百石粮食。有一个人试图袭击我族勇士,已经被我族勇士杀死。其他,没有伤亡。” “很好,把利族长,我会在大王面前为你多多美言的。粮食还不够,继续掠夺吧。” 就这样,在唐宋的指示下,把利比力带着族人又掠夺了四个村庄。打草谷的结果是,他们已经有了两万石粮食,足够李继迁的两万人吃上近十天了。唐宋缓和了一番心情,吩咐道:“粮食差不多了,把利族长,我们可以回去见主上了。愿你和你的族人成为主上面前最得力的勇士。” 把利比力欣喜地抚胸弯腰道:“多谢兄弟吉言,把利比力代表把力氏,绝不会忘记兄弟对我们族人的帮助。” 唐宋带着这些人与狼来到李继迁的营寨外,远远地看到有侦查的斥候,于是赶紧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上前道:“前方的勇士,你认得我吗?” “唐大人?”那斥候看清他容貌,连忙跑上来,抱拳行礼道“唐大人,主上和军师他们以为你遇到了不测,正在四处搜寻你。” 唐宋听完,长舒一口气道:“我还好,快领我们去见大王。” “他们是?”那名斥候脸色一变,看着唐宋身后的狼群和一伙野人警惕的问道。唐宋匆匆解释道:“他们是流浪在外的我族勇士,带我去见大王吧。对了,大王现在何处?” 顿时,那斥候支支吾吾的说道:“主上,正在主持监斩司马祭酒庞籍庞大人……”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章 定难的再统一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孙子兵法》。 如果唐宋回来的再迟一会儿,或许庞籍的项上人头已经落地了。大夏龙雀的刀面上闪着寒芒,唐宋突然的一句“刀下留人”,李继迁的刀刃在距离庞籍后颈一指前停住了。怔怔的看着唐宋,李继迁惊奇道:“唐宋?” 拄着根拐杖,唐宋苦笑着一瘸一拐走上前,按住了李继迁的刀刃,劝道:“大王,断粮之失非庞籍一人之过,万万不能怪罪于他。大王放心,属下已有决策可破夏州。” “若只是断粮失败,我自然不会斩他。”李继迁面如寒霜道“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他一把火烧光了粮食,如今就算我带兵打进夏州也只能和潘美老贼一起饿死在城内。” 烧粮?唐宋顿时一怔,忽的想起折文樱那句“他也不是好人,说不定也能想到那个办法”,转而看向庞籍,面色无波,不急不躁,仿佛他对自己的生死已然置之度外。唐宋摇了摇头,对李继迁说道:“大人错怪庞兄弟了,庞兄,你可是见断粮失败,不想粮食落入潘美手中,所以才纵火烧粮,想逼潘美和大王决一死战。” “唐兄见地果然不凡。”庞籍抬起头,眼神凌厉的说道“或许这样会害死许多人,但是早日结束战乱,能救更多的人。” 李继迁默不作声,唐宋忽然在他身前跪了下来,握着刀刃移到了自己脖子上。 “要说斩,大王其实最该斩的是我。大王,粮草有着落了,在下带着人去打了草谷,还杀了人。” “粮食有了?哈哈哈,好好,这下什么都好了。” 唐宋严肃的重申道:“大王,属下去打了草谷。” “你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啊。”李继迁赞许道,转而又问“诶,打草谷自然需要人手,先起来,告诉我是哪个部落帮的你?” 是了,西北民风一向如此,恃强凌弱本就是一中生存方式,认为有错的只有我自己。唐宋苦笑着站起身道:“大王可记得有一支叫把力氏的部落?” “把力氏?当初追随高祖,后来被逐出夏州的那一只?” “没错“唐宋解释道“帮助属下的正是这一族的族长把利比力,在属下劝说下,把力氏已经决定回归大王旗下,为大王效忠。” “好啊!”李继迁大喜道“他们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们。” “就在军营外等候。” 李继迁收起刀,回头看了一眼庞籍,大步走向军营外。 “你的人头我先给你寄下,自作聪明的人我不会留情。” 把力氏族人见到李继迁后情绪十分激动,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哭喊着主上。李继迁咋一见他们驱赶的狼群,也是一阵错愕,等唐宋解释过后,他转而大喜道: “驱狼驭豹之法在我羌人中失传了百年,想不到随着诸位回归还有重见天日的的一天,高祖他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再说夏州。潘美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纵横沙场三十余年,从未感到像今天这般耻辱。他上表朝廷请求发粮援助,然而官家让人流星马报信,只带来了两个字:退兵。 退兵。他在定难五州半年来的部署功亏一篑,他战死在定难五州的士兵白白牺牲了性命,征南唐、灭北汉,何时像今天这般屈辱。 “也许我老了,是时候该把大权让给年轻人了。”潘美自嘲着望向李继迁的营寨“可是朝廷又有哪个青年才俊能顶得住这猛虎一击?希望官家今后,不要所托非人。” 潘夙站在潘美身后,不忍心去打断这个老人的思索,直到潘美注意到他,这才拱手说道:“爷爷,已经让士卒们整理行装了,咱们晚上就能撤出夏州城。” “哎”潘美点了点头“虽说没能和李继迁小儿决出个胜负,不过大势所趋,这头夏州的野兽不久之后还是要被我大宋降服。夏州,终究难以起势。” “爷爷,城头风大,回去歇息吧。” “这趟回去,我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爷爷……” 潘美摸了摸孙子的肩膀,笑着说道:“不服老不行啊,连官家都看出我老了,我又何必霸占着军权不放?回去我就向官家告老还乡,做个富家翁安度晚年。”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想和李继迁再斗一次!”潘美这般想着,眼睛里又升起了熊熊的火焰。 “潘美的战书?我看看。”李继迁狐疑的从亲信手里接过信读了起来,半响,放下信愕然道: “潘美约我今夜在城外单打独斗,再战一场。他搞什么鬼?” 张浦出列道:“主上,属下猜想或许有伏,一定是潘美老贼的诡计,主上不必理会他。” 李继迁不乐意了,摆手道:“诶,能有什么诡计,再说有架不打还是我李继迁吗?” 是夜,李继迁如约而至。城门下,潘美一身金甲,长须在夜风中飘荡。影袭嘶鸣,似乎和主人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感到兴奋不已。李继迁身后没有一人跟随,而潘美身后的城墙上,守军也全部撤去了。 “潘美老贼,你的伏兵呢?”李继迁指着城墙上大笑道“我李继迁把项上人头给你送来了!” 潘美同样一笑说道:“杀你焉用设伏?” “你找我来打这一场究竟是有什么鬼主意?”李继迁佯作无奈道。 潘美提马上前,一边抡起大刀,一边喊道:“先打了再告诉你!” 嘴角上扬,李继迁大笑一声奔向前去。两刀相接,第一个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二人已经是第三次交手,早就熟悉了彼此的套路,再没什么好隐藏的。刀来刀往,横劈竖砍,五十个回合过去了,依旧不分上下。潘美刀法越来与凌厉,一改往日交手时的谨慎,反而屡次将李继迁逼入险境。李继迁心里大叫痛快,嘴上说道:“潘美老贼,早该这么打了,何必遮遮掩掩!” “你这小儿”潘美刀法不乱,应声答道“老夫刀法变化万千,岂是你能见识完的?” “嘿嘿,大言不惭。” 二人如此打了又是几十个回合,李继迁依旧越战越猛,潘美却以有些力衰。李继迁见状,猛地拨开潘美大刀,驾马后退三步。潘美喘了口气,傲然道:“李继迁小儿,你怯战了吗?” “潘美” 李继迁猛然间身上萦绕起一阵阴森的感觉,潘美看去不由浑身一颤。如果说之前的李继迁是头来势汹涌的猛虎,那这一刻,它更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鬼神。 “我接下来这一招从来没有人见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今天就让你来试试我这独门刀法“天罡地镗”!” 天罡地镗,成型于天罡刀法与八卦玄学,全式共八刀。每一刀,都给人以鬼神降临的感觉。潘美提高了警觉,不敢小看。李继迁猛然抬起头,诡异的斜着一刀砍来。 “不好!” 潘美急忙格挡,双臂一震,只觉得一阵剧痛,虎口似乎都裂开了。第二刀又袭来,李继迁陷入了一种与天地合一的武学境界,潘美心中已然没了战胜的信心。勉强挡下第二刀,潘美刚刚抬起头,李继迁的第三刀停在了距离他脖颈两指外。 “为什么手下留情?”潘美苦笑一声,问道。 “你是我李继迁见过的最能打的人。”李继迁收起刀说道“今日只是应你之邀前来切磋,我不是党项共主,你也不是宋国元帅。党项和宋的恩怨我们明日战场上见分晓。告辞!” 李继迁大喊一声,影袭绝尘而去,只留下潘美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喃喃道:“对不起啊,这个胜负结果,就留给你和我大宋的青年才俊吧。” 夏州回到了李继迁的手里,失去了潘美镇守的静州,见大势已去,乖乖的竖起了降旗。至此,定难五州大统,李继迁在西北站稳了脚步。他没有料到,就在昨夜他和潘美战的难解难分时,潘美的军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撤出了夏州。等到李继迁有所察觉,眼前只剩下一座空城。他着了潘美的道,却也避免了一场厮杀。 夏州,吉祥客栈。 “多吃点。”唐宋一边往折文樱的碗里夹着菜,一边嘱咐着。雪里蛆看看他,再看看脸色微红,默不作声的折文樱,顿时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小子你!” “你,闭嘴!”折文樱秀眉一蹙,斥道。雪里蛆赶紧缩起脖子,老老实实扒拉着碗里的饭。 “唐大哥”折文樱语气忽然又变的十分温柔说道“明天,我就要回府州了。” “嗯。”唐宋默默的低着头,轻声道。 折文樱咬了咬嘴唇,轻咛道:“你早日来府州,沐儿姐姐一直在等你。你……来时记得要去看我。” “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唐宋忽然笑道“折家小姐是被我拐来夏州的,不把你安全送回去,我如何放心?”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一章 府谷 无定河边。 如同第一次见面,唐宋恭敬的背着手站在李继迁身后,李继迁望着眼前的无定河,喃喃道: “此去府谷,你需多加小心。你现在是我的军师,代表着定难五州的利益,那折御卿少不了要为难你几句。” “多谢大王。”唐宋拱手道。 “两个月了啊”李继迁淡淡一笑,说道“想起你第一次站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出要助我成为西北王,我还有些好笑。一个汉人,逃难至此,不求苟存性命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唐宋走上前,和和他并肩而立,说道:“因为在下想要一顶足够强大的*。” “我现在够强大了吗?” “很弱,和宋国比,弱爆了。”唐宋直言道。 “哈哈哈哈哈……” 李继迁爽朗一笑,拍着唐宋的胸膛道:“你比张浦有趣,那家伙从来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唉,我立足未稳,真不想让你离开身边。” “大王,在下心中有一事尚有疑虑”唐宋忽然皱眉道“在下觉得,张浦大人对庞籍的敌意有些太重了。” 李继迁自然知道唐宋的意思,于是说道:“我看得出来。庞籍用计太过毒辣,且深藏不露,张浦是担心他会成为我身边的奸佞。你放心,我会尽庞籍之才,用庞籍之长。” “如此,在下此去府谷,是不用担心夏州之事了。还有一事,那名拜龙教的刺客怎么处置还要大王自行定夺。” 深深一抱拳,唐宋对着李继迁严肃说道:”大王,我夏州的优势是民心,也希望大王充分利用这点,与周边部族交好。在下在府谷,会想办法说服折家与我夏州组成盟军。西北的势力太过分散,大王要做西北王就一定要整合好这些力量,届时宋国再想染指西北,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么大胃口。” “先生说的,李继迁记下了。”李继迁猛然朝唐宋一抱拳道“多多保重。” “大王保重。” 府州折家,在浩瀚的北宋王朝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的祖先,是匈奴鲜卑族折兰王,南北朝时折兰氏改名折氏,正式与中原融合。内屏中国,外攘夷狄,自唐以来,折氏数百年以来世居府州,为中原地区减轻了许多西顾之忧。宋初,永安军留后折德扆奉土归来,宋太祖赵匡胤嘉其忠义,效仿前朝许其父子兄弟相传,袭其世次。 与府谷临近的麟州,当时的麟州杨家也是世袭的地方藩王。杨家的家主,当时是杨信,即后世小说中的“火山王”杨衮。折杨两家互为犄角,共抗契丹,帮助大宋分担了不少压力。杨衮家有个自幼文武双全的公子,折德扆的女儿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美人,正好到了待嫁的年龄。两个老战友当下一拍即合,结为了儿女亲家。杨家公子和折家小姐喜结连理,这二人,一个是后世的“金刀令公杨继业”,一个是“金刀令婆佘赛花”,至于折姓翻译为佘,倒是后世误传。 折德扆死后,继承府州节度使、永安军留后的是长子折御勋。折御勋不同于他父亲对宋国的臣服,致力于府州的独立。恰巧赵光义有意削藩,把他的节度使给削没了。折御勋自那时就已经偷偷和弟弟折御卿私下规划府州的未来,然而一方面畏惧宋国的兵威,一方面忌惮当时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折御勋英年早逝,他死后,府州的第一把交椅,就交给了他弟弟折御卿。 折御卿的名声在历史上比折御勋还要有名。有这么一个典故:相传契丹大将韩德威,就是演义里韩昌的原型,纠集各族军兵自振武犯边,折御卿出战,把契丹打得大败,各族兵反水,只有韩德威侥幸逃脱。皇帝听到后对战斗细节很感兴趣,觉得我西北边防兵力不少,契丹怎么打进来的?又怎么败的这样快呢?问折御卿,折御卿回答说:“敌缘山峡小径入,谋剽略。臣谍知之,遣人邀其归路,因纵兵大击……”可见有勇有谋,“上嘉之”。第二年,御卿病重,韩德威乘机来报仇,折御卿抱病出战,记载极是感人:“御卿力疾出战,德威闻其至,不敢进。会疾甚,其母密遣人召归,御卿曰: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言讫泣下。翌日卒,年三十八。” 由此可见,历史上的折家将忠义可见一斑。然而唐宋的突然出现,会给这个家族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胡闹!胡闹!” 折御卿气急败坏的指着跪在面前的雪里蛆,痛骂道:“我妹妹年少无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李继迁跟潘美打的不可开交,她在夏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发兵夏州。” “大哥!冷静点,你让他把话说完。”折文芯皱着眉制止了暴怒的兄长,紧接着看向了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雪里蛆,斥道:“你这奴才,快说啊。” “是,是。折帅,四小姐,夏州那边这仗不是打完了吗?五小姐遣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信,他已经和李继迁的军师唐宋在路上了,预计不到两日就能回来。” “你刚才说和谁?”折文芯僵硬的笑着问道。 “是……是李继迁军师唐宋,就是宋国满天下找的那个。”雪里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感受到一股杀气。作为一个弱小的存在,雪里蛆对比他强大的生物有着敏锐的感觉,这种强大的气息前所未见,是从四小姐身上发出来的。 “三哥,发兵夏州吧。”折文芯额头青筋暴起,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转身离去。 折御卿心里大叫不好,连忙一边追去,一边喊道:“妹子,冷静,冷静啊!” “哈啾……” 去夏州路上的唐宋,在马上打了个响亮的打喷嚏,擦了擦鼻子喃喃道:“我总觉得有谁在背后惦记我。” 折文樱身上穿上了一身紫红色的新衣服,又恢复了和唐宋初见时的天真活泼,左手拿着一支山茶花,右手抱着那头小白狼,本就天生丽质的她又习惯性的粘着唐宋,搞的唐宋多次几乎把持不住。折大小姐倒是没有再暧昧的暗示什么,似乎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啊汪!” 小白狼忽然对着路边一声叫,唐宋吓得一个机灵,失声道:“我的妈呀,这小东西不会真的要变成狗了吧?” 似乎听懂了唐宋的话,小白狼颇为屈辱的看着他低声呜呜道。 “你才是狗呢。”折文樱白了他一眼,轻笑着抱紧小白狼,摸了摸毛说道“糖糖乖,不理这个坏人。” “等等啊”唐宋捏着折文樱的脸蛋儿奸笑道“你说这畜生叫什么名字?” “疼疼疼疼疼,放手啊!” “啊!” 唐宋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手背上留下了两条牙印。一条是折文樱的,另一条是小白狼糖糖的…… 折文樱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等回了府谷,我一定向母亲告你的黑状。” “你别说了行吗?”唐宋一副苦瓜脸摸着饱受摧残的手,说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二章 西北枭雄折御卿 府州治所府谷,西北一隅的僻静所在。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然而折御卿治下,府谷百姓国泰民安,百业兴旺,城内形势一片大好。进入府谷,折文樱不情愿的让唐宋把她抱下了马,嘀咕道:“结果在外面只玩了两个月,讨厌,怎么府谷看上去一点没变。” “我的五小姐呦”唐宋失笑道“难不成你本来打算失踪个两三年?” “嗯,就是。要不咱们回夏州吧,啊?” “别耍心眼了,回你家,没什么好商量的。”唐宋说完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牵着折文樱的小手,朝大街上走去,问她道:“话说,你家住在府谷何处?” “你直走就行了”折文樱嘟着嘴不情愿道“你看见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就左转,然后一直走看见卖包子的向右转,再看到一家卖烧牛肉的向左转,你去那个卖春卷的店里问老板怎么走。” 唐宋佯作生气的两只手又扯上折文樱的小脸蛋,说道:“耍我是不是?是不是?” “疼疼疼疼疼……你放手啊,我在府谷很有名的,你看人家都在看着我们。” 果然,唐宋抬起头,大街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各行各业的小商贩一言不发正死死盯着两个人看,一看唐宋注意到他们,这群人连忙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叫卖起来: “卖冰糖葫芦呦。” “刚出笼的包子。” 唐宋愕然的看着周围,这次轮到折文樱得意了,她嬉笑着捏了捏唐宋的脸说道:“嘻嘻,你懂了吧,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姑姑!” 一声亲切的呼唤,唐宋回过头来,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风风火火的朝他们跑了过来。还不待唐宋开口,那少年就憨厚的行了个大礼,而后忽然大叫一声,愤怒的指着唐宋还搭在折文樱肩膀上的手,喊道:“你这贼人!居然敢非礼我小姑姑,来人,给我打杀他!” “卖冰糖葫芦呦……” 无人回应,少年脸色大窘。折文樱轻笑着把手里的狗链子交给唐宋,摸着那少年的头说道:“惟正,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二哥呢?还有姐姐呢?” “小姑姑”折惟正一脸严肃的答道“我爹爹和老祖宗他们在祖宗祠堂请出了家法,说是要严惩小姑姑。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溜出来给你报信的。” 折文樱听罢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紧张道:“三哥要请家法?姐姐呢?姐姐最疼我了,她怎么不帮我说话啊?” 折惟正耸了耸肩说道:“四姑姑这两天都有点不对劲,好像在生谁的气。” “不行不行,我要先去找姐姐”折文樱慌张道“我可不想再吃家法了。” 说罢,他一把扯过唐宋的手,拉着他边跑边向后大声喊道:“谢啦,惟正,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你偷看王寡妇洗澡的事。” “卖冰糖葫芦呦……” “小姑姑,我恨你!”折惟正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跺脚道。 折家大院。折文樱拉着唐宋,贴在墙角忐忑不安的偷看几眼,对唐宋嘀咕道:“唐大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被我母亲打板子吧?” “我觉得,有些人是需要用暴力来教育的,比如你。”唐宋认真道。 “混蛋,不说了,跟我走。”折文樱又扯着唐宋一阵小跑,绕了一个大圈,二人到了一堵墙外。折文樱看了看三米多高的强墙,拉着唐宋衣角道:“你快跳过去,接着我。” “我……”唐宋无语,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无奈的偷了折家放在外面的几袋沙子,垫好以后,先举着折文樱把她放上墙壁,然后自己再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好笨哦,我奶奶都比你身手好。”折文樱坐在墙头上,晃着小腿嗤笑道。 唐宋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喘吁吁道:“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唐宋顿时吓得一抖跌下了墙,折文樱一惊跟着掉了下去,好在有唐宋这个人肉沙包在下面垫着,倒没有摔疼。 折文芯秀眉紧蹙,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敢翻折家墙头的小贼,正要斥责,可是看到折文樱的样子,愕然道:“小妹?”再看折文樱身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顿时,折家后院里杀气四溢,折四小姐小宇宙大开,冷声道:“是你!” “呃,姐姐。”折文樱趴在唐宋背上,不好意思的动了动,结果疼得唐宋一声闷哼。 折文芯对着折文樱斥道:“小妹,还不起来,在陌生男子身上蹭来蹭去成何体统,你不要嫁人了吗?” “哦。”折文樱吐了吐舌头,同情的看了眼唐宋,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折文芯默默走到唐宋身前,蹲了下去。 “好久不见啊,唐大人。” “呃”唐宋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苦笑道“是啊,折小姐,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啪!啪!啪!” 快速的三个耳光,唐大官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靠!双胞胎,妹妹是软妹子,姐姐居然是女汉子! 折文芯愤怒的抓起唐宋,将他顶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坏我折家大事,捉弄、辱我在先,轻薄、调戏我妹妹在后,下地狱吧,唐大人。” “姐姐。”折文芯何等聪明,一看姐姐似乎真的动了真怒,连忙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姐姐,他没有轻薄我啊,还有他哪里羞辱姐姐了,嘻嘻,别生这么大气嘛,人家好不容易回家了,你都不先和人家说话吗。” 折文芯叹了口气,松开手,放下了半死不活的唐宋,转而在折文樱头上敲了一记。 “哎呦,姐姐你干嘛。” “你呀,最调皮的就是你”两姐妹抱在一起,折文芯说道“你一声不响的偷偷溜走,不晓得家里人有多着急。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和孩子似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其实我看到惟正那小子偷偷跑出去给你报信了,只是没有拦他。放心,有我在,三哥不敢对你用家法。” 折文樱当下欢快道:“哎呀,真是太好了,那姐姐,我就先回你房间梳洗一下,等三哥气消了我再去找他。” “去吧。” 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唐宋,折文樱刚走又折返回来,扒着们看着地上躺着的唐宋想说点什么。折文芯顿时好笑道:“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他就是,你去吧。” 折文樱欢喜的哎了一声,溜进了房间。 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唐宋,折文芯挠了挠头叹气道:“本来只想吓吓他的,怎么这人真昏过去了。这下如何是好?他是李继迁的人,总得带他去见三哥。唔,拖过去?不成,他那么沉我哪里拖得动。诶,有了,我去找两个下人。” 其实唐宋哪里是真的昏死了,只是他担心霸道的折四小姐会继续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是以佯作昏死,实则偷听。当下听到折文芯的自言自语,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淡淡坐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四小姐美意,在下已经醒了。” 折文芯本来正在分神,忽然被他一吓,顿时又冷着张脸,说道:“看在李继迁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不过你也少在我面前出现。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三哥折御卿。” “多谢小姐了。”唐宋不敢再多嘴,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大堂,折文芯安排唐宋在座位上等待,自己绕向了后堂。不多久,唐宋就看到一个豹头环眼,身宽体胖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人身穿红袍,看了一眼唐宋,坐下问道:“你就是那个唐宋?” 唐宋干笑两声道:“想必一定是折帅,在下就是那个唐宋。” 折御卿板着张脸,倒像唐宋欠了他不少钱,唐宋暗叫一声不好,想必是折四小姐刚刚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折御卿又开口道:“在下正是折御卿。唐大人,我要先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妹妹,一路护送,但是你作为李继迁的军师,想必来我府州是有所图吧?” 图你妹啊,这人怎么跟个土财主是的。唐宋心里嘀咕着,嘴上答道:“折帅误会了,在下不是来图什么的,在下只是奉我家主上之命,来与府州交好。” “交好?怎么个交法?”折御卿笑道。 唐宋淡淡道:“我家主上如今一统定难五州,与宋国分庭对峙。然而主上也非好战之人,所以派在下来禀告折帅,定难五州希望和府州共弃前嫌,和睦相处,彼此相互照应。不知折帅的意思呢?” 折御卿眉毛一抬,瞪大眼睛说道:“李继迁好大的胃口,想要把我府州拉下水,助他反宋。若是宋国问罪起来,我府州必然少不了战乱。” 唐宋见用意一眼被看穿,当下直言不讳道:“折帅,当今天下,折帅想要偏安一隅真的还有可能吗?” “我无意天下,只想保住折家的基业,如何不可?” “折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唐宋肃然道“赵光义的狼子野心折帅比我清楚,如果折帅肯献上土地,举家迁入开封府,下半生过着被监禁的日子还好,否则……岂不见东汉刘景升?” “好快的一张嘴”折御卿笑道“本帅今日就跟你论论这个理。” ------------ 第二卷 西北王 说点心里话 已经满了一个月,前天起咱这本书自动退下了新书榜。这周没有了强推榜,点击、收藏、红票一片惨淡,所有统计数据下滑两倍。 乡长是新人,在纵横也没有大神带,到现在都是自己一点一滴默默写的。 每天我都要看无数遍点击、收藏有没有涨啊,然后偷偷开心,也正是这个原因支持着我从3月1日至今从未断更过一天。 我没想过成为那些大神,只是单纯想写一本源于本心的书,给大家看。 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有,最近两章小说遇到了些瓶颈,其实从第一卷结束乡长有些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写,还好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构思。 在这里先谢谢大家给的支持,我不求票也不求收藏了,希望觉得这本书不是很难看的亲在评论区帮我留个言,给我些动力,我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毛病才能尽力去改,谢谢大家了。 晚上还有一更,估计七点左右能发,拜托大家。还是那句话,祝各位万事如意。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三章 合纵 “小妹,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那唐宋动心了。” 折文芯的闺房之中,折四小姐紧张兮兮的看着妹妹问道。这两个相貌一样,天生丽质的女子坐在一起,也是一道活色生香的风景。折文樱大窘,不自然的晃着腿说道:“可能……是吧。” “我的天。”折文芯抚着额头说道“你怎么会对这种人动心呢?他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吗?” “哪有!”折文樱不乐意道“他帮李继迁收复定难五州,赶跑了潘美,他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折文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折文樱倔强的样子,叹气道:“罢了,你告诉我你们两个到什么地步了?” “别提了,他好像根本对我没感觉”折文樱垂头丧气道“我大着胆子暗示了他好多次,可他就是装作没看出来。” “放肆,我妹妹国色天香,他一个混小子还敢看不上你。我……” 折文樱情绪顿时有些低落,扯着折文芯的袖子说道:“姐姐,其实唐大哥说他有喜欢的人……” 再说唐宋那里,他帮折御卿分析了天下的形势,又分析了一番西北的局势,好说歹说总算让折御卿动了点心思。折御卿带着一丝犹豫,最后说道:“不如这样,我想请你们主上来府州一聚,听说李节度酷爱射猎,我府谷有一处极好的狩猎场,不知唐大人以为呢?” 唐宋顿时失笑道:“折帅此言差矣,定难五州立足未稳,主上岂可轻易离开。这样,银州外围也有一处大的狩猎场,不知折帅可愿去那里和主上一叙?” “哈哈哈,罢了罢了,这件事容后再提吧。唐大人风尘仆仆赶来,在下招待不周,有失礼节。今日天色不早,我为唐大人安排住处,大人好生歇息啊,哈哈。” “那么有劳折帅了。”唐宋无奈,见折御卿拿不定主意,也不好再缠着他,猛然间想起一事,这才拱手问道“折帅,请问贵府是否寄住着一位段沐儿姑娘?” “段姑娘?”折御勋皱眉道“段姑娘是我的贵客,不过她前日忽然向我告辞,不知有何要紧事,不过并未带走行李,想必几日便会。” 唐宋大失所望当下又拜谢道:“如此,在下谢过了。若是段姑娘回来,还请折帅知会在下一声。” “不知唐大人和段姑娘是……” 唐宋轻笑道:“实不相瞒,沐儿正是在下未过门的娘子。” “呃……”折御卿一阵错愕,拱手道“本帅省的了,唐大人走好。” 送走了唐宋,折御卿呆呆的坐回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当初海蟾子道尊驾临时,将这位段姑娘送到了他们折府。海蟾子曾说过,这位段姑娘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而段姑娘的相公则是海蟾子的有缘人。今后有一天那有缘人会来府州接走她,那人来时会给府州指出一条明路。难道海蟾子说的就是这唐宋? 折文芯失魂落魄的刚从闺房出来,恰巧准备来这里看看他们商议的情况。见只有折御卿一人,顿时好奇道:“哥,那唐宋呢?被你打发走了?” “是啊”折御卿苦笑道“本来还打算按你说的给他个下马威,可这小子一张嘴太利,我说不过他。而且,四妹,你先坐下。” “嗯?”折文芯狐疑的坐在了折御卿的身边。折御卿顿了顿,说道:“妹子,刚刚这唐宋告诉我他是那位段沐儿姑娘的相公。” “这个……小妹也是刚刚知道的。” 折御卿瞪大双眼道:“你怎生知道的?妹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海蟾子前辈的预言吗?” 折文芯咬着嘴唇,半响默默叹气道:“哥,现在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咱家小樱樱看上那唐宋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唐宋迷迷糊糊中就被敲门声吵醒了。心里一百个不爽的打开门,就见两个折御卿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外,打招呼道:“唐兄弟,早啊。我府上准备了早餐,唐兄弟不嫌弃就一起来吧。” 这怎么才一晚上就从唐大人变成了唐兄弟?折御卿在打什么鬼主意?唐宋心里想着,嘴上应道:“多谢折帅好意,容在下穿件衣服。” 匆匆套上一件外套,拿起唐宋一边向外走,一边咧着嘴笑道:“折帅,请。” “呃,唐兄弟,你的裤子似乎穿反了……” 唐宋大窘,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尴尬的穿好裤子。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唐宋住的地方是折府专门招待客人的厢房,离进食的大厅还有一段路,中间要穿过一段花园。唐宋一边走着,一边伸了伸懒腰,对一旁的折御勋说道:“折帅,贵府还真是豪华气派啊。” 折御卿顿觉十分有面子,当下答道:“哪里哪里,唐兄弟过奖了。” 又走了一会儿,二人面前迎面而来一位鹤发童颜的小老头。那老头脸上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皱纹堆起来像是包子的褶。唐宋道他是折府的老一辈,于是也友好的向他笑着。没想到老头走得慢,一直盯着唐宋笑,全方位的打量着他,看的唐宋浑身不自在。折御卿干笑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咱七舅老爷。” “哦,哦,失敬失敬。” “小伙子挺文气,御卿,小樱子眼光不错。”七舅老爷又笑了笑,这才大步飞快的走了。 唐宋干笑一声,陪着折御卿继续往前走。不曾想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太太。老太太拄着根拐杖,脚下生风,一瘸一拐的倒也不慢。唐宋本来腿就刚好,看着她这幅样子,脚下一抽搐,也跟着瘸了起来。 折御卿赶忙又干咳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咱三姑姥姥。” “呃,啊哈,失敬失敬。” 那位三姑姥姥一边围着唐宋看,一边嘀咕道:“死老头比我老太婆走得快,不等我。”看了几圈,把唐宋看的快要发毛了,老太太这才满意的来到折御卿面前小声道:“娃是个好娃,就是腿脚咋跟俺老太婆是的不利索?行了,我去找你七舅老爷那糟老头子。” 折御卿尴尬的朝唐宋再笑了笑,做了个请,二人继续走着。 接下来,唐宋在折御卿的带领下,相继见到了折府的大姑婆、小姑妈、二大爷、四舅老爷、小姨妈一大堆相干不相干的人。唐宋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说道:“折帅……贵府还真是人丁兴旺啊。” “啊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折御卿抬着头,扣了扣自己眼角,没好意思扭头看唐宋。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总算到了大堂。唐宋看了大堂内顿时脚下一软。妈呀,怪大的桌子围了四五十个人,这真是在吃早饭。唐宋从人群中看到了折文樱,小姑娘低着个头,脸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 “坐。” 折御勋招呼着唐宋坐下,一群人呼的一声如同山呼海啸集体转移,把折文樱身边的位子给空了出来。唐宋只能傻乎乎的笑了笑,坐下去友好的向折文樱小声道:“折姑娘,早啊。” 折文樱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触电一样,浑身一哆嗦,连忙拿着筷子挡住脸小声道:“求求你,今天别和我说话。别问为什么,我明天再告诉你。” “呃……”唐宋愕然。 人坐齐了,就开始上菜。这边上着菜,这边折御卿又开始介绍起来:“唐兄弟啊,这位是咱九叔,这是七叔,这位是三叔,还有这边,这是二舅妈,三舅妈,四舅妈……” “哇啊,哇啊……” 一个小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再看抱着她的那位老人腿上还被尿湿了一大片。 折御卿又指着那婴儿说道:“这是咱小姑奶奶。” 唐宋听得晕头转向,完了,一个一个的点着头,问着好。完了,唐宋对折御卿拱手道:“折帅,贵府的早饭还真是丰盛,啊啊,热闹啊。” 一众七大姑八大姨个个尴尬的笑了笑,等早饭端上来,众人匆匆扒拉了几口,一个个告辞了。这是,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忽然跑进大堂,奶声奶气的喊道:“爹爹,小姑父呢?让我看看小姑父长什么样!” 折御卿捂脸,尴尬的闷声道:“惟昌,闭嘴!” “哦!”唐宋恍然大悟,转而对折文樱说“你家人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不是,相公?也不是,郎君!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郎君了?” “扑!” 折文樱羞愤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跑回了闺房,留下一脸错愕的唐宋呆呆的坐在那。折文芯狠狠的瞪着折御卿,似乎怪他这个大嘴巴才一天时间就把这事捅的折家男女老少都知道了。 折御卿不敢再去看折文樱,最后只好憨笑着看向唐宋道:“唐兄弟,我想好了,就按你所言,去银州和你家主上相见。” “呃,折帅,那在下先谢过了。”唐宋被折御卿这两天的大变脸雷的里焦外嫩,不过既然目的达成,那还多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各位,码字有点慢了,传的慢了点)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四章 定国十策 折御卿热情的答应了唐宋的请求,紧接着却下起了逐客令。不过,他倒是出于私心。折大帅铁了心要帮自家妹子傍上唐宋这课前途不可限量的大树,那自然就要先想办法拆散唐宋和那位段姑娘。他折家的女子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等事成了,让唐宋把那位段姑娘纳做偏房便是了。 刘海蟾的有缘人,说不定这唐宋以后也会成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呐。折御卿这样想着,更是一刻也不敢留唐宋,当天下午就帮他收拾停当了行李,找了匹好马,送上了回夏州的路。 唐宋那叫一个郁闷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像这位折帅忽然非常期待着和夏州的合作。无奈,唐宋只好拜托折御卿,一旦沐儿回来,务必要报信给他。折御卿奸笑着应了下来,看他这副样子,唐宋心里犯起了嘀咕,却实在想不通他打的什么主意。 出了折府,唐宋推辞了折府百十号人的送行,带着折文樱自己向城外走去。唐宋叹了口气,他隐隐猜到了折府的意思,可是折御卿他们究竟图他的什么?非要把折文樱这只小绵羊送到他这只狼的身边? 唐宋看了看马上的折文樱,自从昨日过后,二人倒是头次相见,折文芯紧紧地握着缰绳,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着折文樱扭扭捏捏的样子,唐宋不禁感到好笑,随即说道:“折姑娘,你背上有一只虫子。” “啊!”折文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马背上猛地一抖,费力的扭头看向自己的背。待到她看到唐宋坏笑的样子,顿时小脸羞红嘟着嘴,拿手中的马鞭轻轻在唐宋身上拂了一下,嗔道:“你又戏弄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宋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折文樱的陪伴。这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总能让唐宋那颗冰冷的心加速。然而越是如此,他心中对沐儿的歉疚就越深。或许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极为正常的,然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唐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出轨的丈夫,那种负罪感缠绕着他让他心烦意燥。折文樱没有错,她只是暗暗向自己吐露了芳心。错就错在,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古代人。 唐宋温柔的对着折文樱笑了笑,忽然,他蹬上了马,一只手接过缰绳,另一只手悄悄从身后搂上了折文樱不堪一握的纤腰。顿时折文樱一声轻呼,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不自然的扭动了一番,反而和唐宋贴的更紧了。 这是唐宋第一次主动向折文樱表达暧昧,他轻声在折文樱耳边说道:“樱樱,坐稳点。” “嗯。”轻轻应了一声,折文樱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嘴角挂起了甜甜的笑意。 一路无话。唐宋赶回夏州后,径直走向议事厅找到了李继迁。李继迁莫名其妙的看着唐宋身后的折文樱,盯着唐宋问道:“这才过去几天,怎生这么快?莫不是路上遇到些麻烦,你又折返回来了?” “大王,在下已经去过府州了。”唐宋干笑一声道“不过只住了一夜,折御卿便打发我回来了。折御卿要我回来禀告大王,约大王半个月后在我银州狩猎场一起打猎。” 李继迁眼中顿时大放异彩,欢喜道:“折御卿肯来银州见我?好哇,唐宋,你是怎么劝动他的?” 唐宋苦笑着答道:“主上,实不相瞒,我什么都没说,折御卿直接就应了下来。” “呃。”李继迁也有些想不通了,这时,他猛然想起唐宋身后的折文樱,向折文樱做了礼问道:“折姑娘别来无恙。不知姑娘怎么又回了我夏州?” 折文樱哪里好意思回答他,唐宋连忙拱手说道:“大王,折姑娘只是作为在下的好友来夏州游玩,额,大王不要多想。” “哦哦,我懂我懂”李继迁大笑道“行了,你这一路辛苦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我叫人帮你准备接风。”说罢,李继迁又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折文樱,含笑而去。 待到李继迁走后,折文樱款款走到唐宋身边,哼了一声道:“李继迁这个大棒槌,也不帮我安排住处,明显是把我当成你的女眷了。” “我的女眷?”唐宋嘿嘿笑着回过头来说“看来大王有心了。折姑娘,在下有梦游的习惯,晚上你可要关好门窗啊。” “谁怕你。”折文樱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外面,怀里抱着的小狼还附和着嗷呜了一声。 当夜,西夏馆,夏州的在民间所设专供官员、富绅享乐的公馆内,李继迁与张浦、庞籍、李大信等一众夏州官员坐了满满一桌,为唐宋接风洗尘。折文樱说自己只想睡觉,于是唐宋也没有带她赴宴。如今,唐宋是李继迁眼下的大红人,一众官员纷纷有意讨好巴结他,不停向他敬酒。只有庞籍坐在角落,默默自斟自饮。 李继迁倒了一杯酒,大咧咧的拍着唐宋的背对众人说道:“你们别看我是个好勇斗狠的武人,我有识人之才。小唐第一次见我时,我一眼就看出他一定就是我得力的勇士。别看小唐手无缚鸡之力,可他有大智慧,屡出奇计,还帮拉拢了府州的支持。你们说,该不该敬酒?” “是,是。主上慧眼识英雄,唐大人年轻才俊,实乃我等榜样。” 唐宋苦笑着又饮下一杯,偷偷看着李继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功高盖主,难保不会令其心生忌惮。李继迁又喝下一大碗酒,兴奋地说道:“我告诉你们,还有让我更有面子的!小唐这次去府州,已经和折家五小姐结为连理,哈哈哈,我的手下娶了折御卿的妹妹,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李继迁一定对自己生疑了!唐宋猛然一滞,心中暗想:想必李继迁是见我和折家走的太近,担心我会倒戈,我要想办法除去他的疑虑。 唐宋笑眯眯的端起酒向李继迁敬道:“大王,在下能有今日全靠大王赏识。如果没有大王一统定难五州的壮举,折御卿哪会主动向咱们示好?因为有大王,在下才有了一席立足之地,这杯酒我敬大王,祝大王武运昌隆。”说罢,唐宋将手中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李继迁满脸通红,似有几分醉意,听罢唐宋所说也未言语,抓起碗将酒一饮而尽。末了说道:“小唐足智多谋,忠心可嘉,张浦没有看错人,我也没有。” 坐在他正手边的张浦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李继迁对唐宋的疑虑已经消了许多,不会寒了这位有功之臣的心。 “你们先吃着。”李继迁忽然站起来,抓着唐宋和张浦的手说道:“喝了不少酒,两位随我一起去趟茅房。” 唐宋与张浦面面相觑,站起来跟着李继迁走出去,三人进了茅房,李继迁脱下裤子小解,等完事以后发现唐宋二人还想木头一样站在那,顿时笑道:“两位,虽然这里臭气熏天,不过却是个商量对策的好地方。” “主上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说。”张浦淡淡道。 李继迁眼神凌厉的看向唐宋,厉声道:“我想称王。” 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二人,李继迁咬牙道:“我既然不做宋朝的官,祖辈世袭的官职自然也就不算了。如今我在定难五州除了个党项共主的身份,再无名无分,我想称王,告诉赵光义和全天下:我李继迁是西夏的主人!你们觉得可行吗?” 唐宋沉默了,张浦先是皱眉,继而说道:“主上,在下认为不可。” 张浦低沉的说:“主上如今并没有能够抗衡宋国雷霆一击的实力,贸然称王,恐会招来赵光义的大兵犯境。在下这些日子为主上想过一些计划,如今正好相告。在下认为,主上应该暂避锋芒,安立室家,联络毫右,待到兵精粮足再卷甲重来。” “太慢了。若是如此,我还要忍气吞声多少年?张浦,我不想再等了。” “大人”唐宋打断了李继迁。他要再一次为李继迁出谋划策,而这一次,将关乎整个西北的未来。 “我说过要助大王成为西北王,既然大王如今心意已决,在下唯有不遗余力成全大王。在下这里有十策:第一,大王要称王,必先与周边修好,联合麟、府二州,共抗大宋;其二,如今大王的军队太少,流落在外的党项族部落其实是一股被忽略的势力,大王是党项共主,应当与这些部落交好,渐渐招安;其三,欲要成事,须得成事之人,大王应广布招贤令,征集人才;其四,有了人才,还应有完善的结构。夏州官员组织松散,立国之后,必须有严格的权利划分,这点可以效仿宋国;其五,夏州四战之地,不适合做国都,其余几州亦各有短处。在下认为,灵州深居西北,有贺兰山守护,是个建都的好地方,大王应先拿下灵州做国都;其六,宋国缺马,不善马战,大王应鼓励治下牧马,也为今后可能要对抗辽国做准备;其七,如今大辽与大宋势同水火,大王应遣使入辽,争取辽国的帮助,牵制宋国;其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有了前车之鉴,大王更应该致力发展农业;其九,神臂弓威力巨大,是我夏州最大的杀器。大王应设下专职机构,批量生产,以备战争之用;其十,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家在夏州有着极强的民心,在其他几州却不同。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在下建议今后两年内,大王可陈兵境上,只守不攻,养精蓄锐,发展民生。这十条计策,是在下日思夜虑所想,望大王好生斟酌。” 李继迁怔怔的听完唐宋所说,猛然一声大笑,说道:“好啊,原来你早就在为我称王做打算了。” “是在下自作聪明了。” “哈哈,你说,我若建国该取个什么国号才好?” 唐宋略一思考,微笑道:“西夏。” 后世传承了三百多年的西夏帝国,就这样在一间普通的茅厕里定下了它未来的命运。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六章 三王聚会 狩猎,是古代最常见的娱乐项目之一。诗经三百零五首,其中有二十二篇是反映古人狩猎生活的。狩猎起初是先人们赖以生活的生存方式,和农耕、游牧是一样的。后来,狩猎不再只局限于猎人,渐渐成为上层阶级也十分酷爱的一项运动。唐代大诗人王维就曾写下一首描写狩猎场面和过程的诗《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除了王维,李白、杜甫两位大家也曾写下和狩猎有关经世流传的名作,连唐太宗李世民当时都写过一首《出猎》。贵族的狩猎不同于百姓,他们的主要目的在于健身和娱乐,而非所获猎物的多少。贵族们带着极大的阵仗出猎,只射回几只野鸡野兔也是常有的事。 以上这些描述与李继迁无关。李继迁爱好狩猎在整个定难是出了名的,每逢出猎,李继迁必然是一身戎装,背弓搭箭,骑上爱马影袭在山林间如同一只猛虎往来呼啸。但凡被李继迁盯上的猎物,绝不可能活过两箭。李继迁狩猎的乐趣在于和野兽的搏斗。他对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没兴趣,专找熊瞎子、老虎这样的大家伙。曾经有一次,李继迁在追赶一只野熊时被绊下马,他徒手与那只野熊搏斗了半个时辰,最终将野熊的尸体带了回来。当时李继迁年仅15岁,整个党项部落的人都震惊了,其父李光俨更是对其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银州狩猎场,李继迁张弓搭箭,瞄准了一只急速奔跑中的小鹿,猛然间他睁大双眼,将箭射了出去。箭矢正穿过了小鹿的后臀,那小鹿一瘸一拐的走了几下倒在了地上,接着便一动不动。 “好箭法!”折御卿笑着提马转到与李继迁并排,赞道“这精准的箭法,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 “折帅过奖了。”李继迁淡淡一笑,将弓箭挂在马上说道:“论箭法,继迁小胜一筹,但要论起枪法,还要数杨刺史的枪法了。枪乃百兵之王,杨兄祖传的杨家枪,更是枪中之王。” 李继迁说罢,就见折御卿的另一边一人笑着提马上前,看向他道:“继迁兄谬赞了,说来惭愧,小生的枪法比之父亲与叔父差的不止一筹。” 这名说话之人,年方二十几岁,与李继迁相差不多,但其膀大腰圆,看上去比李继迁胖了许多。此人正是杨重勋之子杨光,现任麟州刺史。麟州杨家是从祖辈杨信开始世代为麟州之首。杨信生有两子,长子杨重勋在其死后继任了麟州的军事大权,次子杨业早年被寄送跟随北汉领导人刘崇。杨重勋在父亲死后也曾短暂归附北汉,后来北宋建立他又归于北宋,帮助宋国抵御北汉。因此,杨重勋与杨业兄弟二人也在战场上结下了恩怨,杨业负气不愿认这个大哥。直到公元975年,杨重勋病死,杨业才后悔不已。杨重勋死后,其子杨光改任麟州刺史,对宋国的统治逆来顺受。 李继迁没想到折御勋此次前来,同行的还有这位杨光杨刺史。好在唐宋与他随行,给他使了眼色,要他不必多虑按计划行事。李继迁、折御勋、杨光,麟、府和定难三家的最高领导人齐聚,他们的背后后,是拓跋思忠、折兰王、鲁国公杨信三位传奇人物的旗帜,这场狩猎与其说是狩猎,倒不如说是三大势力的秘密会见。 折御卿骑在马上,三人中数他最为年长,此次来银州前,他先去了趟麟州,向杨光阐明了一同会见李继迁的想法。麟府二州向来同气连枝,当下一拍即合结伴而来。折御卿骑马夹在李继迁、杨光二人中间,倒像成了主人翁。他看向李继迁,微笑道:“听说李留后最擅狩猎,不知留后猎过最大的猎物是什么?” “猎物嘛”李继迁嘴角上扬,朝着身后说道“我猎过最值得骄傲的猎物,就是我的军师张浦。” 身后,人群中的张浦闻言不卑不亢淡淡的拱了拱手。 折御卿也回过头来,有意无意道:“在下其实也爱狩猎,奈何力不从心,想要猎杀虎狼,又担心被反噬,一直希望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帮助在下,如今看来留后就是那位老道的猎人。” “经验丰富不敢当。但继迁从未怕过虎狼,再凶猛的野兽,敢在我面前逞凶最后都难逃一死。” 折御勋默默点了点头却听李继迁又说道:“不过在下再不怕虎狼,也毕竟力量有限。若是能得到几位与在下一样胆大包天的猎人同行,在下说不定就有胆量在这丛林里与猛虎一决高下,称王称霸。” 称王称霸!折御勋与杨光听罢身体同时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李继迁好大的野心,难道他现在已经有了称王的打算? 折御卿顿了顿,严肃道:“李留后,猛虎性情暴躁,称王称霸可不是随便说说。” “折帅,咱们不打哑谜了,在下就是打算要在他赵官家眼底下称王称霸!”李继迁直视着折御勋,坚定道。 折御勋心中苦笑,本来还打算留一步余地,如今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李继迁称王,猛虎身边岂容他人酣睡?麟、府二州如果不肯合作,只怕到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继迁兄。”杨光忽然开口道“既然继迁兄有如此宏图大志,敢问可有具体决策?”{ 李继迁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唐宋,说道:“决策是有,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二位。二位至今可还没给我李继迁一个准信呢。” 妈蛋,拼就拼了。折御卿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唐宋,咬牙掏出一支箭握在手中道:“我折御卿代表府州愿与李留后共进退,今后有违此誓,如同此箭!”说罢,这个豹头环眼的折大帅一声大吼,手中使劲,只靠掌心的力量就将箭折成两截。 杨光见折御卿已经表态,便也不再犹豫,同样掏出一支箭道:“杨光愿率我麟州三万将士为今日大业全力而为,如有违约,如同此箭。”收起箭断,可见心意已决。 李继迁微微一笑取出一支箭矢,拿在手中道:“李继迁以我李家的名义起誓,与折帅、杨刺史共进退,对抗宋国的狼子野心。如有违约,如同此鹿!” 李继迁话毕,手中箭矢掷出,眨眼间三十步以外一只小鹿应声而倒。折御卿、杨光一边暗暗佩服李继迁的武功,一边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夏州已经团结在一起。赵光义,你在害怕吗?” 李继迁抬头望着天空,眼中尽是一片期待。 汴梁,开封府南衙。 程德玄一脸平静的端坐在赵廷美的位置上,端着杯热茶,细细品了一口。 赵廷美跪在他面前,背后被四名持兵器的士兵顶着脖子,双手被缚,眼中尽是怒火。 赵廷美挣扎着,在地上嘶吼道:“我要见官家!我要见二哥!程德玄,带我进宫,我不信!二哥不会这么对我!” “死心吧,魏王”程德玄面不改色的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抬起赵廷美的下巴,阴狠道“你以为官家还会见你吗?” “官家对你的野心,心里一直清清楚楚。本来惩办了卢多逊,以为你会收敛起来,没想到还是不知悔改,唉,魏王啊,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什么?”赵廷美愣道。 程德玄清了清嗓子,怜悯的看向他:“没什么。以后你就在西京做个闲散王爷吧。哦,不,以后你就不是王爷了,应该称你涪陵县公。” 赵廷美脸色发白,程德玄看他的样子反而越说越有兴致:“等过个两三年,随便帮你编个理由,送你归天。那时官家自会原谅你的罪过,恢复你的爵位,官家也能落个好名声。” “我不反了!不反了!求求你,程大人,让我见官家,让我见官家!别走!” 程德玄嘴角带着冷笑,不顾身后赵廷美的呼喊,径直走出了南衙。 拜龙教内,金狐狸已经狼狈的逃了回来。拜龙教主没有多说什么,挖下了他的一只眼睛作为惩罚,随后吩咐他好生休息。等那拜龙教主一走,白马便跟着进了金狐狸的房间,看着如今金狐狸的凄惨相,抱着双臂皱眉道:“狐狸,你这次去刺杀他,究竟是怎么落进了那人的圈套?” 金狐狸回来后就变得比之前沉默许多,如今见到白马发问只是冷冷回道:“技不如人,暴露了踪迹,被李继迁生擒。靠你那老相好大发慈悲才留了条小命。白马,我劝你最好别再想那人了,他现在身边跟着府州折家的五小姐,风光的很” “下次应该让教主撕烂你的嘴!”白马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金狐狸看着她的背影,一阵苦笑。 汴梁河畔,夜风凛凛。白马换回了一身女子的装扮,坐在河边怔怔的出神。 “或许你真的忘了我这个故人也好,这样说不定能断了我心中的烦恼。我们快要相见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从我刀下逃脱呢?”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七章 王不留行 公元982年10月,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西夏天道元年,李继迁的大夏国在夏州成立。又因其地处西北,宋人称之“西夏”。李继迁奉天承命,自号为“西夏霸王”,定都灵州。传承近三百年的西夏王朝,因为唐宋的乱入,提前了整整56年,迫不及待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严格说起来,李继迁如今只是称王,尚未称帝,西夏是比大宋低上一级的。但是这里是西北,党项人的天下,你若问起他们谁是这里的官家,他们一定会骄傲的告诉你:西夏唯一的官家就是党项人的主上李继迁! 李继迁反复和张浦、唐宋商议之下以唐宋的“定国十策”为本,创立了一系列律法和政策,西夏党项人民的生活也开始渐渐走向正轨,于是李继迁渐渐把目光投向了孤立无援的灵州。西夏立国了,国都灵州却还在宋人手里。李继迁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他与折御卿、杨光通过消息后,以破丑重遇贵为先锋,亲率两万大军向灵州进发。 灵州知州王继宣也是个见风倒的主。他早年在开封府任职时因为犯下了些错误,考评被监察官给了个大差评。于是,这位可怜的王大人被发配到这蛮夷之地当了个窝囊知州劳动改造。本想着洗心革面委屈个四年就能回到开封府,不曾想他好好的知州当着,灵州莫名其妙就被李继迁当了都城。强盗啊!王继宣心里暗骂着,桌上降书却已经写好了。开什么玩笑,灵州治下十九县,总共兵力三万不到,潘美的五万大军都奈何不了李继迁,难道靠他王大人就行。投降,投降,赶紧送降书,王继宣招呼自己的使者带上书信,马不停蹄的赶去夏州送信。 李继迁的军队还没出发,灵州的降书已经到了。合上书信,李继迁摇着头对张浦说道:“这个王继宣,还真是软骨头,他不但拱手让出灵州,还自己肃清了不愿意追随我的将领,赵光义真是不会用人啊。” 张浦拱手笑道:“大王,对我们来说,他却是十分识时务。” “嗯,那就给他回信,掉他来夏州任个差事,咱们过几天就去灵州。” 三万将士齐解甲,李继迁不费一兵一卒接手了灵州。王继宣诚惶诚恐的接待了这位西夏霸王,当日就收拾了家当,逃一般的赶去夏州赴任了。李继迁改灵州为西平府,建皇城,立文武班,效仿宋国三省六部制。设议事堂,由张浦任宰执。李继迁自任定难军总指挥使,弟李继冲为副指挥使,知银、静二州事。破丑重遇贵总领禁军,庞籍为西平府尹。 而唐宋,则被李继迁留在了夏州,任夏州知州及都指挥使,军权政权一把抓。 李继迁这么做是听了张浦的意见。一方面,夏州是西夏的命门,需要一个有能力、放的过心的人去镇守。另一方面,唐宋屡立战功,官位节节高升,不少官员都起了攀附之意。未免君臣失和,所以不将唐宋调入朝中,而是充分给予大权,在外为李继迁排忧解难。夏州民心稳固,唐宋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兴不起风浪。 回夏州的前一天,唐宋参加了朝政。原灵州官府暂时作为了临时皇宫,李继迁一身黄袍,头戴冕旒,端坐在百官之上。先是从府州、麟州来的使者带来了折杨两家的祝贺,紧接着西夏的文武官员一个个上前赞颂李继迁的文功武德。李继迁难以适应这种场合,在位子上如坐针毡,托着下巴唉声叹气。最后他干脆站了起来,摆手道:“今儿个这朝政都两个时辰了,大家快回家吃饭吧。唐知州,你留下。” 百官一一告退。唐宋看着这群原本的乡野蛮夷之人穿上官袍不伦不类的样子。摇头暗笑道:夏国的路还很长啊,至少现在李继迁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厅内只剩下李继迁和唐宋二人,李继迁这才长舒一口气,把冕旒一摘,脱下鞋子,苦笑道:“小唐,这西夏霸王怎么做的这么麻烦,许多臭规矩,真是让人头疼。” “大王,如今刚刚立国,要想约束百官严谨认真,大王自然要率先做出表率。所以,辛苦大王了。”唐宋微笑着答道。 李继迁摇头叹气道:“西平府虽繁华,却终是不及夏州。唐宋,孤把夏州交给了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唐宋微微一笑,长鞠一躬。李继迁皱眉道:“这一别,怕是一年不能相见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孤的?” 唐宋看着李继迁,淡淡道:“臣喜欢讲故事,今日就为大王讲一个故事吧。” “大王可知道有一种草药名曰王不留行?传说当初西汉末年王莽、王郎率兵追杀主公刘秀,黄昏时来到一处村庄,对村民们扬言他们的主子是真正的汉室后裔,刘秀是冒充汉室的孽种,要老百姓给他们送饭送菜,并让村民腾出房子给他们住。这村里的老百姓知道他们是祸乱天下的奸贼,就不搭他们的茬儿。天黑了,王郎见百姓还不把饭菜送来,心中火起,带人进村催要。走遍全村,家家关门锁户,没有一缕炊烟。王郎气急败坏,扬言要踏平村庄,斩尽杀绝。此时一参军进谏道:‘此地青纱帐起,树草丛生,庄稼人藏在暗处,哪里去找?再说就是踏平十个村庄也解不了兵将的饥饿,不如赶紧离开此地,另作安顿,也好保存实力,追杀刘秀。”王郎听了,才传令离开了这个村庄。这个村庄就是药王邳彤的家乡,后来邳彤发现了王不留行这种药,想到这段历史,就给那草药起了个名字叫“王不留行”,意思是这个村子不留王莽、王郎食宿。” “王不留行。唐知州,你是要告诉孤得人心者得天下?” 唐宋顿首道:“大王深明大义,实乃西夏百姓与我等之福。” 李继迁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了唐宋讲的这个故事,他也一直把王不留行当成一种代表君王霸气的草药。直到很久以后,一次偶然李继迁向宫廷御医提起,才知道原来王不留行是一种用于乳汁不下,*,痛经,乳痈肿痛等症状的妇科药物。 “唐宋!你丫个奸臣骗老子!”李继迁悲愤的仰天大喊。 唐宋向张浦、庞籍一干大臣辞别后回到了夏州。夏州的百姓知道这位新任知州是个汉人,而且是主上身边的智囊,不禁十分好奇,纷纷到城门口守望着。折文樱这两天又染上了感冒,一副懒懒的样子,躺在床上到了下午都不肯起床。不过一听说唐宋要回来,她还是打起了精神,穿戴好衣服,吩咐雪里蛆带着她也去城门那里候着。雪里蛆彻底被折御卿抛弃了,折御卿知道他和唐宋有旧,就把他扔给唐宋做了看门护院的管事。可怜的雪管事,他做梦都没想当初相识于风尘的一个撮鸟会有一天成了他的老爷。 如今已经是秋天,满地的落叶积攒在院子里,雪里蛆也懒得去扫。听说唐宋要回来,雪里蛆想了想,就吩咐厨房的胖子做些好菜,然后亲自收拾了一下床铺。听到折文樱找他,这才屁颠屁颠的赶了过去,带着折文樱去了城门口。 左等右等不见人,忽然,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道:“快看,那边来的那个,是不是那位唐大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唐宋骑着头小毛驴过来了。多清的官啊,一州知州连马都买不起吗?顿时,百姓们眼含热泪看着唐宋胯下那头*兮兮的驴子。 “丢人啊。” 唐宋干笑着向迎接他的百姓挥了挥手,下了驴。他从夏州来的路上寄宿了一家客栈,没想到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马不见了。问了问客栈的老板,原来这附近有一个惯偷,叫铁菊花,专偷来往客人的马。唐宋无奈,附近又没有卖马的,只好高价把客栈里拉磨的驴子给买来了。唐宋下了驴,夏州的官员赶紧迎上来,一字排开恭敬的行礼道:“恭迎唐知州上任,我等在此恭候多时。” “哦,哦,免礼免礼。”唐宋笑了笑忽然看到人群里折文樱正冲着他在笑,顿时惊喜道:“樱樱!” 唐宋正想上前,不料忽然有一人哇哇大叫着从人群中飞奔出来抱住他的大腿哭了起来。那些夏州官员大惊,愤怒的斥责着,命令衙役将其赶走。唐宋制止了这群凶巴巴的城管,看着腿上这个满头乱发,蓬头垢面的男子,疑惑道:“你是何人?” “知州大人!”那人抬起头,满脸鼻涕和泪,哭诉道“草民要报官,求大人主持公道!” “你先起来,慢慢说。” 那男子慢吞吞的爬起来,抽搐着对唐宋说道:“大人,草民王大锤,是夏州的铁匠。我要告那些党项铁匠,他们敌视我,羞辱我,还砸了我的铺子,大人要为我做主啊!”说罢,又抱上了唐宋的大腿。 还没上任就遇到民族纠纷,唐宋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八章 匪儒知州 王大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了大半个时辰,唐宋才算搞清楚他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这王大锤本是河北大名府人氏,从他祖父开始祖孙三辈都是做铁匠这行的。两年前他父亲因为得罪了大名府的官员,被人陷害入狱,在狱中含冤而死。王大锤怀着满腔悲愤带着老婆孩子一路逃难到夏州,继续经营铁匠生意。王家祖传打铁手艺十分精湛,不到一年就在夏州站稳了脚步生意越做越大。不料,王家铁匠铺的生意红火引来了夏州本地许多铁匠的嫉妒,他们不满一个汉人在他们的地界如此猖狂,是以一起排挤王大锤。王大锤忍气吞声,反而助涨了他们的气焰。于是,上个月初,这伙人找了一群破落户,到王大锤家店里闹事。那伙破落户满嘴污言秽语,不但捣破了王大锤打铁的炉子,还打伤了王大锤和几个店里的伙计。王大锤悲愤之下告到了官府,不料官府对此事拒不受理。王大锤多方打听,这才省得,原来那群本地的铁匠与夏州监市马巍私下勾结,串通一气。告官的事传到那伙铁匠耳中,反而让他们恼羞成怒,对王大锤一家变本加厉的为难。王大锤的妻子在一次上街时被那群破落户抓去了窑子,身子被他们玷污后羞愤自尽,刚满三岁的孩儿也被那伙人扔进河里活活溺死。家破人亡,王大锤去和他们拼命却被嘲笑着暴打一顿。本想就此了却残生的王大锤,这时忽然听说新任知州即将上任,是以抱着一丝希望找上了唐宋。 “砰!” 唐宋脸色阴寒,拳头狠狠的打在桌子上,冷言道:“光天化日害人性命,难道一州官员都是瞎子聋子!老子我今天不回家了,给我升堂,我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狗屁货色!” 那群夏州的主薄、参军唯唯诺诺的领命下去。唐宋满腔怒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脸憔悴的王大锤,走上前好言安抚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做了知州,一定会还你个公道。来,咱们去衙门开堂!” “大人。”王大锤深深一拜,紧紧地跟在唐宋身后。折文樱在人群中皱了皱眉,招呼雪里蛆和她一起跟去。 到了衙门,唐宋官袍都没有换,直接坐在官位上,一摔惊堂木,大叫道:“把人犯都给我带上来!” 一声令下,就见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破落户大摇大摆在衙役看管下走了上来,几个人看着唐宋丝毫不怕,拱了拱手,懒洋洋道:“见过知州大老爷。” “大胆!还不跪下!” 唐宋脸色黑紫,大喊一声。几个破落户一阵发抖,不由的跪了下去。唐宋死死盯着他们,低沉道:“你们几个,就是谋害他人妻儿的凶手。” “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中一名破落户嘿嘿一笑,嚣张的说道“哥几个都是正经老百姓,不是杀人的凶手。大人你这么叫我们,我们可当不起。” “大人!”王大锤激动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道“大人,草民手上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子临死前写下的血书,还有人证,请大人明察!” “娘希匹的,活腻了你!”之前那名破落户,站起来上去一脚把王大锤踹到了一边,其余人跟上对着躺在地上抱头的王大锤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唐宋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抽出了腰间张浦赠送给他的一口宝剑。 “刷!” 长剑掠过,堂上一片寂静。一众破落户目瞪口呆的看着唐宋剑上的鲜血,不可置信。之前最嚣张的那名破落户,睁大了双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口吐鲜血倒了下去。其余几名破落户顿时跪在地上磕起了头,纷纷喊着大人饶命。唐宋收起剑,面目狰狞的的看着他们说道:“都给爷爷记住,爷爷不是个死读书的儒生,爷爷我就是披着官袍的土匪,敢在我面前目无王法的,我就用剑教他做人。我跟着主上南征北战,想杀一两条草狗,还是随随便便的。”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被吓破胆的这些破落户慌忙磕着头纷纷称是。唐宋一抖手中的剑,怒目圆睁,喝道:“知道了就快说,都是哪些人指使的你们!” “小的说,小的说。”一名破落户身体发抖,裤子湿了一片,带着哭腔说道“是费列男、武舒公、迷当阿蛮和兀术突。” 唐宋正要继续发问,却见门外一名老者大笑着走进来道:“大人刚到夏州就见了血,不吉利啊,不如今日先就此停下,等大人休息过后再审此案。” “阁下是……” 老头摆了摆手行礼道:“夏州通判拓跋暮息参见知州大人。” “哦,原来是主上的三叔公拓跋大人,晚辈失礼了。”唐宋恍然大悟道“既然拓跋大人这么说了,在下今日就不审了。” 拓跋暮息微微一笑上前挽住唐宋的手臂说:“唐大人是主上跟前的红人,老夫在西夏馆设了宴,大人不如与我同行。” “不必了,拓跋大人。”唐宋脸上带着笑挣开了手臂说道“在下今日想先好生休息一番。再说,我家娘子还在那等着呢,西夏馆实在不方便去啊。” 唐宋说完,戏谑的看向了折文樱那里,结果看到折文樱红着张脸,瞪着他。 “呃呃,原来夫人也在,那老夫就不强留了。”拓跋暮息淡笑道“大人且随夫人回去吧,这里就交给老夫了。” “诶,哪能什么都麻烦老大人,多不好意思。” 唐宋嘿嘿笑了笑,蹲下去扶起王大锤道:“王兄弟就随我回府吧,我正好还有些问题问你。拓跋大人,在下就不推辞您的好意,这里就麻烦您了。在下告辞。” 唐宋分开人群,拉着折文樱的手,身后跟着雪里蛆和王大锤,走回了府上。 “拓跋大人?” 唐宋走后,主薄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动不动的拓跋暮息身后唤道。拓跋暮息猛地转过身,吹胡子瞪眼的对着主薄大吼道:“喊什么喊,还不快把这里弄干净,站着干嘛,快去!” 唐宋回到府上,安排下人为王大锤找了间空房,安慰了他一番。走出来,看到雪里蛆正在门外候着,就板着张脸上前道:“老屈,去打探消息,拿着我的官印去官府把所有和夏州通判、监市有关的文献给我找来。还有,找些看家护院的家丁,要身世清白的,再买个丫鬟。行了,麻烦你了。” 雪里蛆翻了翻白眼伸手道:“我的爷,你说这些人得花多少钱?” 唐宋翻出一百两给他道:“行了,省着点用,我这个月俸禄还没拿呢。” 嘱咐完雪里蛆,唐宋就静悄悄的走到折文樱房间外,敲了敲门轻声道:“樱樱?” 半响,无人回应,唐宋纳闷的又敲了敲喊道:“樱樱,你睡了吗?” “好了,你……你进来吧。” 唐宋推门进去,看到折文樱身上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长裙,笑嘻嘻的坐到她身边道:“原来你刚刚是在换衣服,早知道,我就直接闯进来,来个偷香窃玉。”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折文樱瞟了瞟他忽然嗤的一声笑了。 “怎么了?”唐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的看向折文樱。 折文樱仰起头,哼了一声道:“刚刚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娘子吗?怎么,对自己娘子还算偷香窃玉吗?” “樱樱,我们一起做羞羞的事情吧。”唐宋忽然把手按在折文樱的手上,认真道。 “啊啊啊,讨厌,走开啦。”折文樱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往床上退了退。唐宋看着她,小声说道:“樱樱,你觉得我们两个适不适合真的做夫妻呢?” “沐儿姐姐怎么办……”折文樱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小声道。 唐宋沉默了。半响,他扭头看向一另边,转移话题道:“你觉得今天那个案子好不好办?” 折文樱在床上抱着腿,下把抵着膝盖,睁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说道:“肯定不好办啊,你看那个叫拓跋暮息的老头,明显是来护短的。我的唐大哥,你一来就先得罪了这的通判,还真是有本事。” “不怕,我是知州,这里我最大。” 唐宋骄傲的说完,低下头,猛然看见折文樱露在外面的那双玉笋似的芊芊玉足,顿时看的出了神。唐宋不是足控,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脚。折文樱的玉足比唐宋的手还要小上一圈,圆润光滑,白皙无暇,肉嘟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讨喜。唐宋情不自禁的托起折文樱的玉足,握在手里把玩着,痴痴地看的出神。 “唐大哥,你要干嘛。”折文樱紧张的看向他,呼吸越来越沉重,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唐宋抬起头,手渐渐从脚移向了她的俏臀。折文樱双眼迷离,微微喘息,身体越来越热。唐宋也不说话,嘴唇隔着衣物从折文樱的小腹一路吻了上去。穿过折文樱胸前那两座微微隆起的挺拔时,折文樱整个人颤抖了。当两唇相接,折文樱终于忘乎所以的双臂搂上了唐宋的脖子。两片湿滑的唇瓣贴在唐宋的嘴唇上,唐宋的舌头不规矩的探入了折文樱的嘴中。两人嘴唇分开,唐宋抚摸着折文樱的一头秀发,将头饰轻轻摘下,任那一头黑长直滑下。 “樱樱,我想要你。”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十九章 夏州有个唐青天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折文樱如今不过十五岁而已,若是放在现代,还只是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小萝莉。小萝莉对人事懵懵懂懂,是以她并未一早就发现唐宋身体的异样变化。待到唐宋吻上她的嘴唇,解下她的头饰,这才猛然醒悟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唐大哥,唐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折文樱试着推了推唐宋,可是哪里推得动? “樱樱,我喜欢你。” 此刻,唐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粗暴的撕开了折文樱的裙子,露出了她贴身的亵衣亵裤。唐宋没有满足,他的手继续在折文樱身上探索着。抬起折文樱的腿,轻轻褪下亵裤,紧接着,一只手抚摸着折文樱丰腴白皙的大腿,另一只手伸上去解开了她的亵衣。北宋时还没有现在胸罩、内裤之说,女子亵衣内只穿肚兜,而下身则只有一块类似小短裙的遮羞布。折文樱玉体横陈,瑟瑟发抖,任凭唐宋摆布。亵衣之下,红色的肚兜上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唐宋鬼使神差的隔着肚兜将手放在了那两团微微隆起的乳鸽之上。 “嗯。” 一声轻咛,唐宋听在耳中更觉亢奋,正待进一步动作,猛然抬头,却看到折文樱脸上挂着两行泪,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唐宋轻轻放下折文樱的一双玉腿,默不作声的松开了手。折文樱也没有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拿起亵衣亵裤,重新穿戴上。 “樱樱”唐宋哽塞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折文樱没有回答他,这个聪慧的女子心里清楚,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若是唐宋真个是个好色之徒,已然破了自己的身子。唐宋是真的喜欢她,是因为喜欢她才想要与她温存。想到这些,折文樱心中的羞怯反而去了大半,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唐郎,樱樱也是喜欢你的。”折文樱说罢,不好意思的把头抵在了唐宋背上。 “螳螂?”唐宋顿时吓了一大跳,妈妈的,咋还成大虫子了?当下转过身来扶着折文樱的肩膀道:“樱樱,还是别叫我螳螂了,我还是觉着唐哥哥好听些。” 折文樱一声轻笑,抚摸着唐宋脸上稀疏的胡须道:“好,我就喊你唐哥哥。” 唐宋不敢久留,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又会犯下什么错误,当下嘱咐了折文樱几句好生休养之类的,慢慢退出了小妮子的房间。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宋起床后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就看到雪里蛆正威风凛凛的在庭院里教训一群五大三粗的护院和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唐宋走上前,好奇道:“老屈,这些都是你找来的?怎么一个个看上去不像是清白人家啊?” 几名大汉和那丫鬟顿时有些惶恐,雪里蛆连忙解释道:“我的爷,这些人都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镖局挖过来的,这个小妞,以前是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当婢女的。早饭给您准备好了,您就别给我添乱了。” 唐宋哦了一声摆手道:“不忙,先让他们熟悉熟悉我这知州府吧。老屈,跟我走,和我汇报一下昨天交代你的事。” 雪里蛆遣散了众人,跟在唐宋身后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爷,昨日我打听过了,那伙铁匠的确是和官府有勾结。夏州的监市马巍受过他们的好处,平日里偏袒许多。说到这个马巍,就不得不提您让我查的那位通判大人了。这个马巍是那通判拓跋暮息的干儿子,背后仗着拓跋暮息撑腰,在夏州为非作歹。大人,拓跋暮息这老头子昨日在大人面前装的德高望重的,可是我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拓跋暮息居然是夏州地下势力的头子,夏州的破落户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归他管的。”说到这里,雪里蛆抬起头,偷偷看了看唐宋。 “接着说。”唐宋不动声色的走着,头也不回道。 “是,属下还查到,这个拓跋暮息手段极为狠辣,大王平时不怎么关注民生,夏州都是这个老匹夫做主。衙门里,和他不对路的官都被清理掉了,身边留下的都是他那一派的狗奴才。爷,您现在要和他作对,在衙门里可是孤身一人啊。” 二人已经走到了大厅,唐宋拿起雪里蛆整理好的文档淡淡道:“慢慢来。想要扳倒一棵盘根错绕的大树谈何容易,不过当初我一个小小芝麻官能把卢多逊拉下马,现在还会怕一个官位还在我之下的小小通判?” “更何况”唐宋眼神凌厉道“现在夏州哪个不晓得老子是披着官袍的土匪?” 雪里蛆又和唐宋说了几句,这才缓缓退下。唐宋聚精会神的翻阅着那些文件,愁眉不展,甚至没有注意到折文樱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 “在看什么?” 唐宋回过神来,看着折文樱的笑脸,温柔的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刚来夏州,就遇上这么大的事。樱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像你三哥借点人”唐宋正经道“夏州衙门里都是拓跋暮息的人,我一个都不用不得。我想拜托你修书一封给折帅,以我的名义向他借五十个身手好的精兵,解决眼下的难题。” 折文樱嘟着小嘴,靠到唐宋身边,小手玩弄着唐宋腰带上的玉珠说道:“瞧你说的,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五十个人嘛,我这就去给我哥写信。” “嗯,还要嘱咐折帅,要这些人扮作寻常百姓进城,勿要穿帮了。” “好,好。”折文樱正要转身走,忽然却又被唐宋拉住了小手。 “樱樱,你能不能再帮我向折帅问一问沐儿有没有回来?” 折文樱听罢顿时表情请黯淡了下来,应了一声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唐宋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悄悄派去监视唐宋行动的探子回报了消息,夏州监市马巍顿时乐的喜笑颜开,大摆筵席庆祝。 西夏馆。 马巍与四名铁匠坐在席间,身边一群身材妖娆的少数民族女子嘴对嘴的给他们喂酒,整个房间充满了淫靡的气息。铁匠迷当阿蛮端起酒哈哈大笑道:“还以为这个新上任的汉人知州是个什么大瘟神,没想到还是个窝囊废。你们看,刚一来时装的那么凶神恶煞,现在还不是做起了缩头乌龟。哈哈哈……” “哼哼。” 马巍冷哼一声,抱着身边身材妖娆的女子说道:“他就算是大王身边的红人又如何?我义父可是大王的三叔公,难道他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除非他真的活腻歪了。” 武舒公谄笑着举着大拇指应道:“是啊,有马大人在,咱们兄弟们就使劲捞钱,不用担心。马大人,来,小的再敬您一杯。” “呵呵。” 马巍刚刚举起酒杯,忽然,大门一开,一群人满副武装闯了进来。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说完,就看到人群中站着的唐宋,不等他再说什么,这群人就上来将他与其余四人一同绑了。马巍愤怒的看向唐宋,然而唐宋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砰!” 公堂之上,马巍和迷当阿蛮四人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那群来路不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站在周围。马巍脚下发软,一哆嗦,底气不足的向唐宋问道:“大人,我犯了何事?为何要绑下官?” “身为朝廷命官,营私结党。勾结本地泼皮残害他人性命,你认罪吗?” 唐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大人,我冤枉。” “大人,我冤枉。” 二人同时说出口,马巍傻了眼,唐宋嘿嘿笑道:“知道你不认,别忙,我这有证据。” 唐宋将一摞摞清单、纸张扔在他面前道:“马巍,这些是你负责的账本和受害人的口供,你还要辩解?” “不可能的。”马巍咬牙道“我根本就没有留下账本,你诬陷我!” “你是说你做完案没有留下证据对吗?” “没错,我没有。”马巍说完,看着唐宋笑盈盈的样子猛然醒悟,吞吞吐吐道:“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作案。” “压下去,马上砍了。” 两名士兵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地上的马巍,马巍一边挣扎,一边惊恐的大喊:“唐知州!我义父是大王的三叔公,你不能杀我,否则我义父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三叔公。就算你妈是大王的姑奶奶都没用。拉下去,砍了!” 唐宋喝完,就听到门外一声惨叫,不多时,两名士兵空着手回来了。地上跪着的四名铁匠浑身发抖,恍惚间,他们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对了,当初这个知州刚来,也是整了这么一出。 “你们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只是从犯,罪不至死。罚你们每人各挨五十杀威棒,上缴五百两,赔偿王大锤一家所有损失,即日起离开夏州,今后好自为之!” 唐宋话说完,四个人赶紧磕头称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求什么。 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四人,唐宋嘴角戴上了一丝冷笑。人就是这种动物,有时候,打一棒子给个枣甜才是最有效的管理方式。想到这里,唐宋不禁愉快的哼了起来:“夏州有个唐青天音乐♪铁面无私辨忠奸♪……” (求兄弟姐妹多多点击,多多红票,看盗版的兄弟也麻烦来点一下,拜谢http://book./book/335631.html)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章 妖孽 拓跋暮息起床后听到的第一件事是他的干儿子被唐宋斩了。 他终究小看了唐宋,以为不用慌张,以为能掌控他。隐忍数日只为今日瞒过自己先斩后奏,这个年轻人,好深的城府! 好在他不敢对自己下手。哼哼,整个夏州衙门在他掌控之内,唐宋敢动他,就等着接手一个空衙门吧。 “小辈,今日我儿的仇老夫来日必要你血债血偿。” 王大锤的案子告了一段落,这个可怜的男人最终含泪向唐宋辞行,告别了夏州这处伤心地。唐宋初到夏州,就因为一桩案子砍了两个人的脑袋,场面已经做足了,夺回夏州衙门掌控权的事不急于一时。这几天来,唐宋频繁参加夏州各大官员、富豪的宴会,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当然,大部分人是不肯向唐宋吐露什么重要信息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告诉了唐宋几条有用的消息。 第一,夏州前任都指挥使庞洪建是拓跋暮息的女婿,因为这个,才迟迟不肯交出兵权。 第二,夏州的军权、财政、政治实际上一样不在唐宋手里,拓跋暮息在背后掌控,他被架空了。 第三,附近有座灵隐寺,寺里的佛像很灵,寺外的斋菜很好吃。 解决拓跋暮息不在一朝一夕,再说身边跟着个折文樱,总不能整日在家里憋着吧。于是,唐宋打听了那灵隐寺的具体位置,兴致勃勃的回去和折文樱一说,当下二人就决定明日去寺里烧香拜佛。折文樱天性贪玩,这些日子整日在唐宋这冷清的大院里,把她无聊的要死。是以一听说要进香,她比唐宋还要积极,惹得丫鬟小熙嗤笑不已。 第二日一大早,唐宋还在睡梦中,折文樱就爬到他床上捏着鼻子把他弄醒了。唐宋哈欠连天的强打起精神,洗漱穿戴完毕,按照约定带着折文樱朝关山的方向走去。 关山是一出小山丘,灵隐寺就坐落在关山上。折文樱今日穿上了一件琥珀色的裙子,脸上画了些淡妆,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她走在前面,牵着日渐肥硕的小白狼,口中哼着轻快的歌。唐宋跟在她身后,一席青色长袍,腰间配着把剑,倒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唐宋身后的雪里蛆一副二皮脸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着,丫鬟小熙倒是十分淑雅的亦步亦趋。这么个组合,再加上唐宋最近在夏州名头正火,一路上吸引了大批人的主意。 等到众人来到灵隐寺外,唐宋停在门口四下张望起来。 “你在看什么?” 折文樱手里拿着沿路采的许多种花,嘴里还叼着跟草,好奇的问道。 唐宋继续张望着,半响,失望道:“我听说这里有很好吃的斋饭,怎么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呆子,就知道吃,跟我去上香。”折文樱说罢,拉起唐宋的手,欢快的小跑起来。 灵隐寺的大门十分宏伟,大气磅礴。说到这进门,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寺庙建筑都有许多道门,从哪一道门进入都有讲究的。据说只有开了光的寺庙才有资格修十三道门。正中间的三道门,才是供人出入的。普通游客,进门只能走右边的那道门,中间那道门叫空门,只有出家人才可以出入的。进门时,女客先迈右脚,男客先迈左脚,都要注意,一定不能踩在门槛上,而且这步子,需迈得越大越好。 折文樱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见唐宋想大咧咧的走进来,没好气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灵隐寺十分红火,前来烧香拜佛的门客络绎不绝,折文樱拉着唐宋排起了长队,等到了他们,接待来客的和尚给了二人一人三炷香。 一般进到寺院需按寺规上三炷香,拜完要将三炷香按顺序插入香炉,并且严禁擅自燃烧大香,以免伤人并造成环境污染。香烧三支是表恭敬佛、法、僧三宝,又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也就是要学习佛菩萨的德香,让世界充满爱香。民俗中的烧香,三炷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辈人祈福,九炷为三代人祈福。而十三是一个极致,十三炷香就是功德圆满的高香。现在很多人说的烧高香就是这么个来历。烧香,应该是左手拿香,右手拿烛,因为常人用右手杀鸡剖鱼,如果是左撇子的话,则反之。先点燃香,要越旺越好,人们就常说香火旺盛嘛。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烧香后再叩头。唐宋最然最讨厌这些繁琐的过程,但是在折文樱的监督下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照做。上完了香,到了叩头的时候,唐宋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道。 佛祖啊佛祖,保佑我仕途一帆风顺,成功渡过夏州的难关。保佑我和沐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保佑樱樱身材越来越好,嗯,保佑我们两个都能幸福美满。 佛祖啊佛祖,保佑我和唐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保佑唐哥哥仕途一帆风顺,保佑三哥能守好折家的家业,我折家传承不断,信女拜谢。折文樱心中祈祷着,向佛像拜了又拜。 这里顺便一提,叩头也是由许多讲究的。民俗中,作揖后,把香插在香灰里,就可进门叩头了。叩头的话,要认准佛祖菩萨或罗汉。比如,你不能向地藏菩萨一阵猛叩头,对其他菩萨头都不扭。虔诚顶礼十方诸佛菩萨即两膝、两肘及头着地,以头顶敬礼,承接所礼者双足。向佛陀圣像行礼,舒二掌过额、承空,以示接佛足。又称头顶礼敬、头面礼足、头面礼。跪拜的姿势是这样的,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注意,这个双掌合什要注意手心处呈空心状,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可许愿,再向下至心口,默念,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 唐宋好不容易按照折文樱说的做完这一切,上了香油钱,正要起身走,旁边的僧人却拦住他笑眯眯道:“阿弥陀佛,施主诚心向佛,小僧的师祖本尘游历归来,正在寺内正在教授功课,施主如不嫌弃,可去内堂小坐片刻。” 不就是多给了你们几两银子吗?唐宋翻了翻白眼,折文樱倒是两眼放光,扯着唐宋兴奋道:“本尘大师?本尘大师可是西北最著名佛家大师,想当初他还去过我家呢。唐宋,唐宋,我们去听好嘛。” “好,好,好,我的好奇宝宝大小姐。” 二人跟着转入内堂,只见一名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喃喃的念着佛经: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所种善根,或布施供养,或修补塔寺,或装理经典,乃至一毛一尘、一沙一渧。如是善事,但能回向法界,是人功德,百千生中,受上妙乐。如但回向自家眷属,或自身利益,如是之果,即三生受乐,舍一得万报。是故地藏,布施因缘,其事如是。” 接引僧人双手合十向唐宋二人一拜道:“请安静听经,切勿打扰到其他香客。” “信女明白。”折文樱双手合十还以礼,而后抓着唐宋的手找了两个空的蒲团坐下。 本尘在台上闭着眼睛认真讲着佛经里的大道理,忽然,他闻到一股妖气,猛地睁开了双眼,而后看着坐没坐相的唐宋皱眉道: “何方妖孽,居然敢来我灵隐寺亵渎神灵?” 正在听经的众人纷纷扭头顺着本尘的目光看向了唐宋,唐宋奇怪的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吗?” 本尘站起身来,款款走到唐宋面前,不带一丝感情道:“施主身上有很浓的妖气,老衲从未见过如施主这般妖气冲天之物,不知施主是在何处修行的妖王?” 啥? 一群香客听老和尚说眼前的年轻人是个妖王,纷纷吓的躲到老和尚背后,唐宋无奈伸出手道:“大师,你仔细看看,我不是什么妖孽,我是人,活人!” 本尘把了把唐宋的脉搏,心中疑惑道:此人脉搏的确是常人,难道我真的看走眼了? 本尘和尚转过身对着众人拜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今日的经就讲到这里了。这位小施主并非妖孽,而是老和尚的一个有缘人,和尚与他有一番机缘,众位请回吧。” 那些香客一个个羡慕的看着唐宋,然后走出了房间。老和尚盯了唐宋半响,叹气道:“施主,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唐哥哥当然是个人了!”折文樱躲在唐宋身后,气鼓鼓的说道。本尘看到她颇为惊讶,双手合十道:“原来折家小姐也在此处,老衲失礼了。” 唐宋苦笑着摸了摸折文樱的头,说道:“大师,你说我是个妖孽也不是全错,我身上的确有个大秘密,不过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我的一位老友海蟾子。恕我失礼,在下对大师不敢相告。” “原来阁下竟是海蟾子道长的好友,失敬失敬。”本尘连忙向唐宋行礼,折文樱不解的看向唐宋,唐宋笑着摸着她的头说道:“放心,我不会瞒着你的。”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一章 佛门是非之地 本尘没有过多追问唐宋的身世来历,只是在唐宋说出自己夏州知州的身份时颇为惊讶,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难怪老衲与施主一见如故,原来施主竟是我佛座下韦驮菩萨转世。” 唐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原来在下竟然与佛门有这么一番尘缘。只是不知我为韦陀,大师可愿做那弥勒佛?” “阿弥陀佛”本尘面不改色道“菩提心不退,功德无量矣。老衲不敢妄自称大,愿以一寺之力效仿弥勒佛,与韦驮菩萨并肩行善。” 这个老和尚六根不净啊。唐宋看着面前的本尘慈眉善目的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韦驮菩萨是佛教的护法神,位居32位神将之首。据说,在释迦佛入涅时,邪魔把佛的遗骨抢走,韦驮及时追赶,奋力夺回。因此佛教便把他作为驱除邪魔,保护佛法的天神。韦驮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因为总是板着张大黑脸所以来他的寺庙进香的人很少。佛祖听闻此事后,就把他和热情洋溢但粗心大意的弥勒佛放在了一个庙里。所以,我们今日所见到的佛像,弥勒佛的背后便是这位手持金刚杵的韦驮菩萨。 唐宋想了许久,叹气道:“大师,只是不知在下是否有能力像韦驮菩萨那般护佑我佛呢?” 本尘老和尚呵呵一笑道:“老衲素闻西夏国主李继迁大人武勇举世无双。然李国主杀伐之心过重,对我佛并不礼敬,老衲多次欲在州府内开堂建寺未果。若是施主能允许老衲在夏州城内开坛讲法、传颂教义,老衲必然感激不尽。施主之于我佛亦是功德无量。” “原来大师是想在我夏州传道啊。”唐宋微微笑道“好说,在下是个凡夫俗子,不像大师一样懂得许多大道理。今后若是在下有什么疑惑,正好请大师多多关照了。” “阿弥陀佛。”本尘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唐宋和本尘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唐宋这才依依不舍得告别本尘和寺里的僧人,拉着折文樱出了寺门。踏出大雄宝殿,唐宋迎着凉爽的山风,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这个神棍总算有了官方认证了!” 雪里蛆和小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折文樱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看你也就是个神棍,本尘大师那么清高的大师,都跟你狼狈为奸了。” “清高?”唐宋冷笑道“我看未必。本尘大师识时务,懂得与我这个俗世之人互相利用,此乃大智慧。若是佛家人人都是不问世事、孤芳自赏的清高之人,只怕这香火早就断了。” “那你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唐宋不假思索道:“名声。佛家的韦驮菩萨,有了这个名头我在夏州就能收拢大量信佛之人的人心。等到本尘扩大了他佛教的影响,我这个冒牌菩萨就更值钱了。” “爷”雪里蛆翻着白眼道“天都黑了,要不咱们先回府,有什么话晚上你和五小姐关上门慢慢说。” “去去去,就你丫多嘴。”唐宋摆了摆袖子,慢慢向山下走去。 四人离开后,躲藏在暗处的人影悄悄走了出来。 “就让你最后再快活几天吧,下次见你必取你性命。” 白马收起匕首,一阵飞檐走壁混入了寺内。 回到府中,唐宋倒头就睡。第二天晌午太阳照在床上他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仔细想想好像今日没有什么应酬,唐宋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就听见大门那里正在吵闹。 “怎么回事?” 唐宋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见雪里蛆正带着几个护院堵在家门口和一群泼皮在理论什么,于是上前问道:“老屈,这些是什么人?” “唐大人!”当中一名泼皮抢着答道“我们都是本地百姓,最近夜盗猖獗,兄弟们家里都丢了东西,我们是来找您讨个公道的!” 拓跋暮息派来找麻烦的人。 唐宋顿时眼中闪过寒芒,斥责道:“要报官去他妈衙门,来老子府上干嘛?来献头的?” 这几个泼皮一听献头,顿时有些发怵,怎么这个知州好像比拓跋老爷描述的还要残暴?这几个泼皮有些犹豫,小声嘀咕起来。 “老屈,把他们撵走。打死了,算我的。” 唐宋话说完,那几个泼皮顿时大惊失色,撒腿就跑,亲娘啊,这知州以前不是真当土匪的吧? 赶跑了这窝泼皮,唐宋却高兴不起来。拓跋暮息这老东西若是一直和他玩这种骚扰战术,他总不能一直这么受着吧。不行,他要再上一趟灵隐寺,让本尘早点来帮他聚人心。 唐宋带上折文樱和雪里蛆,板着张脸又上了灵隐寺。唐宋走到寺门口刚刚进门。就感觉有些不妙。怎么回事?寺里的僧人和上香的人呢? “包围起来!” 忽然间,数十名全副盔甲的士兵手里拿着长枪长刀闯了进来,将唐宋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那名穿着银甲的将领大笑着走出列道:“唐大人,下官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庞洪建?”唐宋顿时叹气道“又中拓跋老贼诡计了。” 庞洪建眯着小眼,得意的说道:“唐大人,怪只怪你太不识时务。你若老老实实做个木头人,岳丈或许还能分你一杯羹。可你刚到夏州就只想立威,呵呵,野心不小,可惜你没这个命啊。除了折家小姐,这两个人都给我杀了。” “带樱樱先走。” 唐宋握住一杆刺来的长枪,奋力的拨开,向雪里蛆喊道。雪里蛆一咬牙,一把将折文樱扛在肩上,从人群中踩着那些士兵的肩膀跳了出去。 “给我追,不要放箭,小心不要伤了折家小姐。” 庞洪建扭头再看向夺了把长枪,边打边向后院退的唐宋,冷哼一声道:“垂死挣扎。” 唐宋对武学一窍不通,这般退避下身上已然有多处受伤,忍住疼痛,全靠着顽强的求生意识才没有倒下。然而刀剑无眼人无情,一支枪头从他腿上划过,唐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漠然抬起头,迎着阳光,他看到十几只闪耀着光芒的刀枪迎面向他刺来。 唐宋闭上了双眼,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白马。 那个女人,为什么临死前,我会突然想起她。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条滑软的手臂从身后楼上了他,然后,唐宋感觉自己好像升天了。 睁开双眼,那张秀美而又坚毅的脸庞真真实实的离他不到一尺距离。唐宋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呢喃道:“白马?难道我真的喜欢你,连死后还在想着你啊。” 白马一边躲着射来的弓箭,一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有什么鬼话活下来再说吧。还有,唐大人,你重了不少。” “你真的来了!”唐宋不知怎的,再次见到白马,许久不变的心境又起了波澜。 庞洪建看着横空而出的一个人将唐宋从人群中救下,在屋顶上几个跳跃就没了踪影。顿时气急败坏道:“追,那小子腿上有伤,老子不信他们能跑多远。” 关山四处丛林密布,若要找个藏身之处倒也不难。白马扶着唐宋,一边提防着身后有没有人跟来。走了好一阵子,到了一处小山洞,似乎是野兽的巢穴。唐宋气喘吁吁停下道:“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白马看了看唐宋,他浑身破烂不堪到处都是伤痕,尤其是腿上,伤口几乎深可见骨。白马咬了咬牙,狠狠道:“你这家伙,总是不长记性。每次惹一大堆麻烦,伤的还是自己。” “嘿嘿,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来了夏州?”唐宋笑着问道。 “我……”白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忽然警觉的说道“嘘,有人来了。” 二人趴在山洞里,不一会,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走近了来。唐宋眼前一亮,急忙走出去喊道:“樱樱,雪里蛆,这边!” 雪里蛆带着折文樱在这山里晃悠了半天也没敢出去,折文樱正不住的劝他回去救唐宋。听到唐宋的声音,折文樱忽然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跑过去扑在唐宋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雪里蛆纳闷的走过来道:“我的大老爷,你还真是命够硬的。我还以为……”话没说完,雪里蛆一眼就看到唐宋身后的白马,脸色大变,骇然道:“你是……” “好久不见。”白马不怀好意的笑着向雪里蛆靠近,雪里蛆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唐宋抱着折文樱,好心安抚着,抬头笑道:“老屈,白马是我的患难之交,你不要害怕,刚刚正是她救的我。” 白马此时才好好打量起唐宋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折文樱,折文樱恰好也扭过了头。两个女人目光一对上,顿时都愣了。 这个女人好漂亮,她和唐宋什么关系? 两个人心里想到了一块,白马有些不自然的把头扭开说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逃吧。” “不”唐宋冷峻的说道“我有一个主意,我们必须分开走。”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二章 他的女人 “雪里蛆,你和我一路,一起朝南面逃跑。白马,你保护樱樱往北逃,脱身后先在城外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我不同意。” 白马冷冰冰的回应道:“我的武功在雪里蛆之上,我们两个一路,对你更安全。” 唐宋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要你替我保护樱樱。” 这边折文樱红着脸正要抗议什么,唐宋却用手指抵着她的嘴唇安慰道:“没时间磨蹭了,按我说的,大家都能活下去。” “祝你好运。”白马说完便拉起折文樱就向北逃去。 雪里蛆默默转到唐宋身边,低声道:“大人不用担心,我雪里蛆虽然技不如人,但豁出性命去也不会让大人有什么闪失。” “老屈”唐宋慢吞吞道“偷偷潜回城里,调我府上的折家军接应樱樱她们。” “大人!” 唐宋拱手向雪里蛆一拜接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安静的躲起来,等着你带人来救我。我腿上有伤,再这么跟你一起逃下去,没等追兵赶上,我就快失血过多死了。所以,拜托了。” 雪里蛆怔怔的站在那,最后狠下心抬头说道:”大人放心,最多三个时辰,我老屈一定带兵来救您!“ 送别雪里蛆,唐宋仰起头看着还未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时间,还真是慢啊。” 同一片天空下,白马与折文樱这两个与唐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子,仓皇的逃窜在树林之间。二人此前并不相识,是以彼此间话也不多,慌张的跑了许久,折文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白马姑娘,樱樱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了。” “没什么”白马一边在前面探着路,一边回头道“你是怎么和唐宋那家伙认识的?” 折文樱虽然心智尚未成熟,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但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身手非同一般的女子一定和唐宋关系非比寻常。当下想了想说道:“我和唐哥哥是在京兆府结识的,当时我跟随一名长辈外出,自作主张逃了出来,正巧碰到了唐哥哥。” “唐哥哥?好亲切的称呼,这个家伙果然惹了不少风流债。”白马心里酸溜溜的想着,忽然醒悟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府谷折家的五小姐?” 折文樱好奇道:“是,我叫折文樱,府州折御卿是我三哥。” “哼,眼光还不赖,这个小女生不但长得漂亮家世又好,难怪他会动心。”白马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的起了悲伤之感。 “白马姐姐”折文樱渐渐有些跟不上白马的步伐,一不留神绊倒在地上,喘气道“我的脚……好疼。” “唉,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麻烦。” 白马一咬牙,把身材娇小的折文樱背在背上,加快脚步向山下跑去,途中躲避了许多搜查的士兵。不料,就在白马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被一个十几人的小队伍发现了踪迹,拦在她们身前。 “呦,好俊俏的女子”那膀大腰圆的兵头子不怀好意的向白马二人逼近,白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向后退了退。那兵头子顿时气焰更加嚣张,步步紧逼道:“那位知州大人呢?怎么,你们把他丢下跑了?” 白马退无可退,见状,放下背上的折文樱,在她耳边低声道:“找机会藏好,我拖住他们。” “你小心些。”折文樱说完,忽然感觉到一束束目光盯着自己,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十几个士兵都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向她,不由向后缩了缩。 白马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目光,顿时有些气馁,小声嘀咕着:“姑奶奶不就是换了男装吗,这群男人就没一个认出我的?”她掏出了腰间的短刀,傲然看着这群人说道:“想动她,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哼,不自量力。” 那伙士兵一拥而上,交起手来,白马顿时脸色大变。这伙人居然个个都是练家子,功底扎实,挥刀速度又快,应付起来颇为吃力。白马寻了个机会好不容易解决掉了一个敌人,却忽然觉得背后一痛,被对方偷袭得手。 顾不上喊疼,白马仗着速度快的优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挥手间又解决了两个人。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两人正在往折文樱所在的地方去,情急之下躲开一记劈砍,扔出怀中保命的飞刀。飞刀上淬了剧毒,两人当场毙命。白马提着的心刚刚放下,忽然右臂一痛,惨叫着飞了出去。倒在折文樱面前。 “呦,原来是个雌的。” 白马的头发四散开来,染上了右臂上的鲜血。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扯下袖子系在伤口处,双眼盯着剩余的九个人,眼神中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他们吞噬。 “白马姑娘。”折文樱担心的喊出声,白马头也不回道:“我没事。”说罢,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咬在嘴里,再次冲了上去。 白马的全力一击奏效,瞬间秒杀一个敌人。那名兵头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喊一声道:“小心这娘们的偷袭,速战速决!” 剩余的八个人加快了手中的攻势,这反而趁了白马的心意。她趁着一人放弃防守的一枪刺来,忽然一个箭步越到他身后,抹掉了那人的脖子。一旁的另一人本想搭救,白*中寒芒一闪而过,用脚挑起地上的长枪拿在手中掷了出去,将那人刺了个透心凉。剩下的六个人渐渐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惧,这个女子当着他们的面已经杀掉了他们八个同伴。 杀掉了八个人,白马的体力渐渐不支。就在她将刀刺入第九人胸口时,长枪从身后穿过了她的左肩,她被那名手持长枪之人高高的挑了起来。 “啊!” 重重的摔在地上,白马松开咬在嘴中的树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剩余的五人再不敢大意,举起兵器砍向地上的白马。白马失血过多,眼前有了些模糊,费力的滚向一边,但右臂还是被划到了。她两条手臂都受了伤,这时却抬起一只脚,脚腕处装的三支弩箭射穿了一人的咽喉。还有四个人,可是她却没有力气了。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啊。” 那名兵头子身上受了伤,吃力的走到白马身前,朝着白马的头部重重一脚踹了过去。白马一声闷哼,翻滚出去几步。那兵头子正想再踢一脚,可是腿悬在在半空中,他就睁着眼睛倒下了。白马满头鲜血,手还保持着飞刀丢出去的姿势,嘿嘿的笑了。 剩下的三人惊恐的看着,终于,其中一人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嘶吼着丢下武器逃命去了。剩下两人看了看一旁的折文樱,咬了咬牙,又向白马逼去。 “你们两个,杀不了我。” 白马惨淡的笑着,颤抖着拿起了手边的刀。一名士兵叹气道:“刀都拿不起来了,还想杀我们吗?” 他话说完,就发现白马猛地一跃而起,双腿缠上了他的脖颈,然后眼前一黑,临死前似乎听到了自己脖子断掉的声音。顺着那人倒下的惯性,白马费力的将刀刺入最后一人的胸膛,然后胸口插着那人刺入一半的刀,倒在了地上。 终于,全部解决了。 折文樱已经彻底被白马这疯狂的战斗所折服,看到白马和最后一人一齐倒下,她顾不上会不会划破裙子,匆忙爬到白马身前,焦急的扶起她,呼唤道:“白马姐姐,醒醒啊!” 白马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看着折文樱满脸泪痕的样子,轻笑道:“真是个脆弱的女人,不过,女人本来就该是脆弱的。” “你明明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走的”折文樱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了我一个初次见面见的人豁出性命?” “因为……你是他的女人,你死了,他一定会更伤心吧。” 说完这句话,白马嘴角带着笑意,渐渐闭上了双眼。 折文樱哭喊着,然而白马如同死去了一般,再无反应。荒山野岭之下,折文樱感到了一阵惊恐。这里距离山下的道路不过几十步,只是这么晚了,会有人注意到她们吗? 唐宋停止了逃跑。从和雪里蛆分开后,他逃到了一处兽穴里。撕下身上的衣服简单包裹了伤腿,止住血,唐宋浑浑噩噩之下居然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却听到发现洞口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连忙躲在了角落里,生怕被发现。待到洞口的人进来,唐宋这才发现,来人是一男一女。 “嗯……花公子,这里不好,奴家怕黑,嗯……啊,花公子你别这么急。” “别怕,小娘子。有花爷疼你,怕什么黑啊,这越黑,才越有情调嘛。呵呵呵……” 唐宋缩在角落里,心中不禁苦笑道:苦也,居然还遇到了大半夜跑到这里来通奸的,看他们这架势想必是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活春宫了。”唐宋想着忽然觉得鼻子内奇痒无比,他赶紧捏住鼻子,绷住嘴,不想实在没忍住,嘴里发出一声“噗”的声音。 “嗯?” 花得很莫名其妙的松开正在那女子身上乱拱的嘴,看着那女子皱眉道:“董家娘子,你放屁了?” 那位董家娘子顿时脸色一变,抬起手一巴掌把花得很扇倒向一边骂道:“你才放屁,滚开,老娘不玩了。” 花得很委屈的坐在了地上,摸着滚烫的脸颊,看着那妇人渐渐离去,嘀咕道:“明明就是,不敢承认就算了,怎生还打我。”扭过头来,花得很猛然发现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脸像煤灰一样黑的人正盯着自己,见他转头,还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鬼呀!”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三章 逃出生天 花得很平复完心情之后,很快便和唐宋熟络起来。原来,这位花公子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附近一个有名的采花贼。他天生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长相不俗,又擅使那些撩拨妇人的手段,因此这十里八村被他祸害过的良家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淫贼兄,你看我作甚?”二人坐在地上,唐宋盯着花得很,总觉着似乎他眼神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放心,我不强暴男人”花得很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唐宋身上骗点钱花,一听自己被他称作淫贼,顿时起了戏谑之心道“我喜欢*。” “日你个仙人板板!” 唐宋愤怒的一脚蹬过去,花得很冷不防四仰八叉的倒了下去,爬起来后生气道:“你这鸟人也忒没幽默感,你且说你是哪里来的鸟人,花爷我分分钟去你家砍哭你!” “在下夏州知州唐宋。” 花得很听罢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了出来:“就你?还夏州知州?你这挫样要是夏州知州,花爷我就是西北霸王李继迁!” “这是我的鱼牌。”唐宋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花得很。花得很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最后放在嘴里咬了咬。唐宋顿时大惊,喝道:“你这鸟人作甚!” “是金的,行,我收下了。”花得很嘿嘿一笑把鱼牌别在自己腰间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夏州知州,这金子是真的。看你这副穷酸样,想必是有什么难处。你且说来,花爷我能帮到,一定尽力。” 唐宋听完,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外面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在抓我的官兵,你若是有本事带我逃走,我这鱼牌送你也无妨。” “官兵?早说嘛!”花得很顿时喜笑颜开的一把搂住唐宋的肩膀道“同时天涯沦落贼,非要装什么大尾巴狼啊。放心,花爷我一定带你出去。” “你?”唐宋狐疑的看向他,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花得很拍着胸脯得意道:“我,花得很,祖上是摸金校尉的后代。知道是干嘛的吗?盗墓、下斗、挖地道,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罢,他扯起唐宋,朝洞外边走边说道:“跟着花爷我,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来无影去无踪。” 唐宋跟着花得很,一路走出山洞,在树林里绕了半天,走到一处草丛那里停了下来。花得很蹲下身子,两只手像狗爪子一样在地上刨来刨去,片刻后,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笑道:“成了。” 唐宋狐疑的伸过头去看,骇然发现那花得很面前居然有一个井口大小,深不见底的大洞,于是走上前趴在洞口动容道:“淫贼兄,这地洞是你挖的?不知是通往何处?” “管他何处作甚,走你。” 花得很一脚踹在唐宋屁股上,把他踢了下去,而后嘿嘿一笑跟着跳下去。 地洞不甚宽敞,只能容唐宋猫着腰前进。洞内阴暗无比,两边墙壁湿滑,惹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人在地下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一丝光亮。唐宋大喜,手脚并用欢快的加速向前爬去。 等到了那亮光的洞口,唐宋费力的爬上了地面。喘着气,四下看了看。宽敞的大院,院子里有一棵古树,洞口就在树后面放等等,这儿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花得很也从地下爬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猥琐的笑道:“别看了,这里是夏州城内的一处大宅子,之前一直是空着的,几个月之前才有个官儿搬进来,听说那官身边有一个十分俊俏的小娘子。嘿嘿,我挖了十几天才挖好这条地道,还没有用过,今天是便宜你了。 ” “便宜个蛋啊!”唐宋二话不说一拳敲在了他的头上,愤怒道“这是我家!” “额……” 看着地上的大洞,唐宋在心中默默流泪,然后咬牙切齿的对着花得很说道:“淫贼,这事没完,你不帮我把这洞补好,休想本官放过你!”说罢,唐宋转身径直走进了书房。 花得很石化了。 雪里蛆心中的惶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就在三个时辰前,他潜回了唐宋府上,急调了府上那五十折家军去关山上搜索唐宋的踪迹。无奈,唐宋没有找到,白马和折文樱也失去了音讯。雪里蛆越来越急,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或许唐宋已经遇害了…… “不可能的。” 雪里蛆咬了咬牙,继续带人漫山遍野的搜索者。途中遇到有庞洪建的人,直接二话不说一刀剁死。天凉了,人还是没有找到。雪里蛆狠狠的蹲在地上,一拳捶下了去。 “雪管事,这里发现了一个地洞,附近有血迹。” 一名折家军刚刚说罢,雪里蛆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横扑上去,趴在洞口看了看,最后一咬牙,说道:“你们继续找,我下去看看。”说罢,纵身跳进了洞里。 雪里蛆伸手矫健,在地道里猫行了半刻钟便爬了出来,等到出了洞口,他愣住了。这不是他每天呆的唐家大院吗?雪里蛆还没回过神来,猛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唐大人!我发现了一个从我挖的地道爬进来的贼!” “赶紧给老子堵好!”唐宋骂骂咧咧的从屋内走出来,接着一愣诧异道:“雪里蛆?” 雪里蛆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唐宋,激动地跪下说道:“大人安全无恙,小人的总算放心了!” 唐宋上前扶起他,叹气道:“算是侥幸逃了出来。不过……诶,白马她们你有联系到吗?” “没有”雪里蛆脸色惨白道“我们发现了十几具夏州士兵的尸体,还有白姑娘衣服的碎布……” 听到这里,唐宋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雪里蛆,严肃道:“老屈,你现在日夜兼程赶去西平府,将这封信转交大王,告诉他夏州的情况。记住,越快越好。” “是,大人。”雪里蛆不再多言,当下直接飞奔而去。 花得很托着下巴,看着飞檐走壁而去的雪里蛆,若有所思道:“看来轻功也是门不错的功夫,我若会了轻功,到时上天入地,想去哪就去哪!” 夏州,福字客栈。 今日,福字客栈接待了一批大客户。这批客人是从府州赶来的,是西北首富陇西李家的人。带队的是一名女子,这女子姿质清新脱俗又带着一丝妩媚,说起话来笑颜如花,当真是一位绝色美人。这名美人正是李家的大小姐,李王玲。 如果唐宋此时也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女子的另一个身份。莳花馆的老板娘,芍药。 自从汴梁一别,芍药回到自己家族后,安心帮自己的几个哥哥打理家业。前段日子,她听说了唐宋逃难到定难五州的消息,连忙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就在几日前,她听说了唐宋上任夏州知州的消息,正巧他们家有一批货物要运到夏州贩卖,于是芍药便自告奋勇亲自押运,想要趁机和唐宋这个老相识见上一面。 车队临近夏州,从关山外经过时,却遇到了些意外。他的手下发现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身受重伤,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芍药走上前,愕然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曾见过面的府州折家的五小姐折文樱,另一人却是在汴梁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马。芍药不敢怠慢,当下派了队伍中的大夫为白马诊治。折文樱把唐宋被拓跋暮息算计以及分道后她和白马的遭遇通通告诉了芍药。芍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位白姑娘的伤势过重,我这次出行带的药物怕是不全,必须赶紧进城为她救治。这样好了,你们几个身手好的去山上打探消息,机灵点,遇到情况随机应变即可。” 就这样,白马二人在芍药的帮助下得救了,还顺利的回到了夏州。一行人寄住在福字客栈,白马和折文樱住在一间。经过一番救治,白马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她受伤过重,一时还动弹不得。 咚咚咚。芍药敲了敲门,走进来,对着折文樱笑了笑,和她一样坐在白马的床边,问道:“白姑娘尽管放心在这里养伤便是,下周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得到了消息一定告诉二位。” “找到唐哥哥了吗?”折文樱眼睛红肿,急不可耐道。 白马一声苦笑,说道:“芍药老板,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这位折姑娘现在已经和唐宋定了终生,一门心思全在那混蛋身上,唐宋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不过她可是焦急的很呢。” 芍药眼前一亮,惊喜的抓着折文樱的手说道:“折家妹子,你真的嫁给了唐宋?那小子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哄骗住的你?” “我”折文樱大窘,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我还没有嫁给他。” “嘻嘻,我懂我懂”芍药站起身说道“找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想必那家伙是藏在了什么安全的地方。呐,我先告辞了,两位安心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唐宋的消息。”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四章 攘外必先安内 作为拓跋暮息一手提拔的夏州都转运使,冯继祖是一名非常尽职的二当家。 负责掌管夏州经济命脉的他,除了做好分内事,还为拓跋暮息当了多年的狗腿子。帮大哥扛黑锅、带着大哥的小弟去收保护费、为大哥扫清挡住他们财路的绊脚石。 除此之外,冯继祖还继承了自古以来二当家的优良传统——睡大嫂。 不是二当家的不争气,只是大哥的女人太有魅力。拓跋暮息如今73岁高龄,却娶了个24岁的小姑娘做填房。这女子本是夏州勾栏里的一个名角,艺名唤作“肉瓶儿”。她从一名相好那儿偶然得知拓跋暮息刚刚丧偶,于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向拓跋暮息自荐枕席。拓跋暮息也是个老不修,禁不住这肉瓶儿的风骚手段便许了她。可是这二人一个是老态龙钟,一个是如狼似虎,拓跋暮息这头老牛哪里还耕得动肉瓶儿这块儿肥沃的田地。 久而久之,欲求不满的肉瓶儿开始打起了来拓跋暮息府上的其他人的主意。都指挥使庞洪建、监市马巍都和她有过一腿。不过最后,肉瓶儿还是选择了老实木纳的冯继祖。因为冯继祖此人,不想另外两人只是把她当做廉价的玩物,反而把她这个大破鞋当做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在肉瓶儿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冯继祖开始了自己的备胎生涯。 夜已深,拓跋暮息早早的便睡下了。老头上了年纪,一个月来不了后院肉瓶儿这里几次,反倒趁了这偷情二人的心意。冯继祖早年也是武人出身,翻墙入户不在话下。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肉瓶儿门外,敲了敲门。 “嗯嗯。” 听到肉瓶儿轻哼了两声,冯继祖顿时大了胆子推门进去。关好房门,冯继祖嬉皮笑脸的装过身说道:“我的姑奶奶,真是想煞本官了。” 肉瓶儿嗤笑着半躺在床上,只着肚兜,手里挑着自己贴身的亵衣对着冯继祖打趣道:“想什么?有多想?” 下半身取代了大脑思考的冯继祖顿时直了眼,急不可耐的吹了灯,扑到了肉瓶儿身上。 “想,做梦都想。快让本官闻闻你身上那股*儿。” 被冯继祖压在身下的肉瓶儿一声轻哼,*着说道:“熄灯作甚,黑咕隆咚的怪是吓人。” “哎,熄灯好办事,呵呵呵呵呵……”冯继祖说罢,两只手在肉瓶儿身上摸索着,解下了她的肚兜。 忽然,他感觉到脖子那儿一凉,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顶住了,正想回头,却听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 “冯大人最好不要乱动,我胆子小,万一手一抖伤害的是冯大人你。” 冯继祖心中大骇,床上的肉瓶儿正要尖叫,却被那人在脖子上敲了一记,顿时昏死过去。他头上汗如雨下,小心翼翼说道:“壮士,你是何人,我老冯若是得罪了你,还望恕罪。我只是个给通判大人跑腿的,冤有头债有主……” “我是唐宋。” 黑暗中的声音传来,冯继祖先是一愣,还未说话,就听到唐宋阴森森的话语又响起: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完,你就是夏州新的通判,所有一切属于拓跋暮息的东西都将由你接管。包括床上这个女人。” “你要我去杀通判大人?”冯继祖骇然道。 “没这么麻烦”唐宋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说道“我这里有一副药,只要你让这个女人在拓跋暮息用餐时掺在食物里,就万事大吉了。除了这些,你要想办法帮我把庞洪建约到西夏馆。做完这些,你就等着上任即可,冯通判。” 冯……冯通判?冯继祖动心了,只要他答应唐宋冒这个险,拓跋暮息的万贯家财,还有这个骚不可言的肉瓶儿都会是他的,他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我做。”老冯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 “嗯,我相信冯大人会和我有个愉快的合作。这个女人的肚兜,还有冯大人的衣服我先带走了。如果明日我得不到拓跋暮息死在家里的消息,或者庞洪建没有去西夏馆,那么结果你应该清楚。” 说完这些,唐宋移开了冯继祖脖子上的刀,边退边笑道:“冯大人继续玩,在下告辞了。” 唐宋走后,冯继祖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响,他狠狠一巴掌拍在肉瓶儿的屁股上喊道:“贱人,醒醒,该送你家老爷上路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拓跋暮息刚刚睡醒,还未穿好衣服,就听到肉瓶儿在门外敲门道:“老爷,您醒了吗?” “嗯,醒了。”拓跋暮息慢悠悠下了床,穿好衣服,满面笑容的打开门,搂着肉瓶儿问道:“今儿个怎么想起喊老爷起床了。” “这不是府上做好了早饭嘛”肉瓶儿故作娇柔道“妾身今早见厨房正巧有些熟肉,就调了些肉羹想让老爷尝尝。左等右等老爷就是不起床,人家实在等不及了才来喊老爷的。” “呵呵,瓶儿有心了。老爷年纪大了,就是嗜睡。走,去尝尝你的手艺。”拓跋暮息沉浸在喜悦中,笑盈盈转身,丝毫没有注意到肉瓶儿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来到大厅,拓跋暮息坐在桌前,肉瓶儿小心的给他盛好了肉羹,送到嘴前。拓跋暮息笑着尝了一口,赞美道:“瓶儿的手艺又见长了,这肉羹确实美味。” “是吗老爷?”肉瓶儿笑盈盈的问道。 突然,拓跋暮息脸色铁青,把碗一扔,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依旧满脸春风的肉瓶儿,惊怒道:“贱人,你给我下毒?” “都怪老爷不中用啊。”肉瓶儿缓缓地端起那剩下半碗肉羹放在嘴边吹了吹“老爷整日辛苦公务,不知道瓶儿在这府中有多寂寞。幸好瓶儿遇到了冯继祖这个善解人意的官人,老爷,你行行好,用你的命来送我和冯大人一份前程。” 肉瓶儿说完,猛地伸出手臂按住拓跋暮息的头,把那半碗肉羹灌进了拓跋暮息嘴里。等到她松开手臂,拓跋暮息这个平生作恶多端的老人,已经气绝了。 西夏馆。 庞洪建愁眉不展的走进西夏馆,心里装的全都是唐宋失踪的事。一天抓不到这个唐宋,他便一天不得安生。今日冯继祖约他在西夏馆相见,要不是这说有捉拿唐宋的方法,他真不想来。庞洪建走到老鸨身前,瓮声瓮气的问道:“冯大人现在何处?” 那老鸨笑着欢迎道:“庞大人快请,冯大人在楼上左转第二间房,候您多时了。” “嗯。” 庞洪建径直走上楼,打开楼上第二扇门,还为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十几只长枪穿过胸膛,庞洪建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而后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大人,您看还成吗?” 西夏馆二楼的另一边,房间的门打开,一身蓝袍的唐宋身后,冯继祖谄笑着说道。唐宋点了点头,淡淡回应道:“不错,你放心回去吧,晚上你就会收到上任的通知。” 冯继祖大喜,拜谢道:“下官先谢过知州大人。” 看着冯继祖离去的背影,唐宋的嘴角又挂上了邪恶的笑容。 冯继祖的心情还未平复,回府的路上,他坐在轿子里颤颤巍巍,一边的肉瓶儿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嗔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不是,瓶儿,我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啊。” 冯继祖这边话刚说完,忽然觉得轿子停了下来。诧异道:“这么快便到了?” 他掀起帘子,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处废弃的小巷里。四名抬轿子的轿夫站在轿前,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刀。冯继祖大叫一声不好,连忙滚向一边,可怜那轿子里的肉瓶儿,还不知轿子外发生了什么,已被乱刀砍成了几段。 冯继祖惊恐的在地上爬着,身后四人不慌不忙,似乎并不急于杀他。终于,冯继祖绝望的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死胡同,已然无路可退。 大刀落在他人头上的最后一刻,冯继祖满腔悲愤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嘶吼: “唐宋!!!” 唐宋换上了自己夏州知州的一身行头,烈焰红袍,头戴乌纱帽,在夏州衙门里正襟危坐,如同地府十王中的阎罗,不怒自威。雪里蛆与花得很,就好比阎王身边的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立在唐宋身边。夏州的文武群臣肃立在堂下,战战兢兢。唐宋慢慢从怀里掏出一直诏书,缓缓道:“本官派人将拓跋暮息等人在夏州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意图谋害本官的证据送到了国主那里,国主赐我诏书,命我代为锄奸。如今拓跋暮息、冯继祖、庞洪建三人皆已伏法,其他和这三人有过来往的官员,本官既往不咎,希望你们今后好好辅佐本官,治理好这诺大的夏州。” “是,知州大人。” 唐宋满意的看了看众人,点头道:“继任的通判和都转运使本官随后会择优录选……” 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兵忽然从衙门外闯进来,表情十分精彩的跪在地上说道:“知州大人,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大人的妻室,正要闯进来,被兄弟们拦住了。大人,您看放不放她进来?” “额?”唐宋愕然,摆手道“算了,本官自去见见,究竟是何人。” (芍药:奴家下一章又要出场了哦(⊙o⊙),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乡长~\(≧▽≦)/~。收藏、月票、推荐票,奴家统统都要!O(∩_∩)O~~)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五章 烛影摇红,七姓十家 掀起麻布蚕丝编制成的门帘,唐宋款款走进白马与折文樱二人的房间。 几日不见,折文樱清瘦了许多。唐宋进来时,她趴在白马的床脚睡的正香。待到唐宋走到她身后,缓缓将她抱起来,似乎用力有些过猛,折文樱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唐哥哥,真的是你吗?” “睡吧。” 唐宋没有多说,将她放在房间里另一张床上小心翼翼为她盖好了被子。转过身来,白马并没有被他惊醒。她真的伤势太重了,换做平时,自己进门的那一刻她一定已经发觉。唐宋漠然坐在白马的身边,伸出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每次相见,总会害得你遍体鳞伤。” “明明是个美丽的女人,却没有像个女人一样生活过。” “白马,对不起。” 唐宋叹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来到门边,最后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二女,走了出去。 白马的眼角留下了一颗晶莹的泪滴。 唐宋从房间出来时,芍药却不见了。只有一个长相清秀、穿着典雅的小丫鬟坐在客栈大厅里,一边嗑着瓜子喝着白开水,一边和几名魁梧的男子扯东道西。唐宋认得她是芍药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磕,于是走上前好奇道:“小磕姑娘,不知李姑娘去了何处?” 小磕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指了指门外说道:“小姐出去了,刚刚小姐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就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哦,多谢。” 唐宋狐疑的走出客栈,一抬头,正巧看到芍药撇着嘴,一脸落寞的走了回来,于是上前猛地大喊道:“嚯!” “呀!”芍药正低着头出神,猛地被一吓,抬头一看是唐宋,于是拍着胸口道“见过你那两个小美人了呀?” “嗯嗯。我这不是听说李姑娘你在大街上看到帅哥就不顾形象的追出去了,才出来寻你的嘛。” 芍药脸色一红,边向客栈里走,边说道:“不提这事了。走,唐大人,找个雅间陪小女子两杯。” 二人走进一间包房,芍药吩咐小二上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又拿了一小坛子陈年佳酿,顿时唐宋瞪直了眼道:“芍药,这么大一坛子酒,你是准备让我交代在这吗?” “切,还没喝就先认输了?”芍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唐宋,聘聘婷婷的端起剩下那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而后媚眼如丝的看向唐宋道:“唐大人如今收复了夏州,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麻烦不断啊”唐宋喝着酒皱眉道“整个衙门没几个能用得上的人,我现在急需一个有能力管理内政的通判。还有,军权到手后,怎么处置那五十名跟我鞍前马后的折家军也是个难题。” 几杯酒下肚,芍药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她晃着酒杯嗤笑道:“唐大人,这还不简单。你要是担心把那些折家军编入夏州军队会引起李继迁的疑心,那就让他们做你的私人卫兵。就像是赵官家的拜龙教。” “拜龙教?这个主意倒不错,正好能发挥雪里蛆、花得很这二人的本事。嗯?芍药,你怎么了。” 唐宋奇怪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芍药,唐宋轻唤了她两句,不想芍药抬起头,嘤嘤的哭了起来:“唐宋,我刚刚看到他了。” “谁?”唐宋也不知芍药忽然哭什么,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着她安慰着。 芍药满脸泪水,苦笑着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总是躲着我的冤家。我刚刚又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我,我去追他,可是,他还是走了……” 唐宋叹了口气,芍药是个不幸的女子,贵为西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却也饱受命运的嘲弄。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大宋的天下,灾厄随时有可能降在每个人的头上。 芍药倚在唐宋胸膛上,哭得累了,加上又喝了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唐宋轻轻叹了口气,朝门外唤道:“小磕……” 按照芍药的建议,唐宋决定立刻去实行建立情报组织的计划。经过这么多次磨难,唐宋此时才终于醒悟,拥有自己的势力是多么的重要。他要以这五十折家军为基本,建立一个通向五湖四海的情报网,一个涵盖了军情、谣言、搜查、暗杀、反动为一体的暗部组织。 其名则为——烛影摇红! “老屈,老花,今后这烛影摇红就交由你二人管理。这五十折家军就是咱们的基础,可是还不够,你们要继续从各地搜索有用之才,吸纳进我们的组织里,当然,也不可以放低要求,至少要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嗯?老屈,你怎么了?” 唐宋皱着眉头,看着出神的雪里蛆问道。花得很用胳膊撞了撞他,雪里蛆才回过神来,匆忙说道:“哦,哦,大人说的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大人所望。” “嗯,我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一切就多劳烦二位了。” 此刻,远在河南道彭城县,也就是今日的山东临沂,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正在蠢蠢欲动,策划着一场阴谋。 中国古代曾有过许多世家的出现,这些世家大多曾在某一时期大放异彩,但也只是盛极一时,像我们熟知的四世三公的河北袁家及一方富贾甄家,其没落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崛起的速度。能够历经几个朝代香火不断,传承家族基业的,最后只有区区十家。 这十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七姓十家。 陇西李,太原王,荥阳郑,范阳卢子迁、卢泽、卢辅,清河崔,博陵崔,陈郡谢,兰陵萧。只有这十家,历经王朝更迭、风雨飘摇而屹立不倒,其中虽有劫难,却终能韬光养晦,再次崛起。 “言必称陇西李”、“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句句诗词谚语见证了七姓十家曾经的辉煌。尤其唐朝时,七姓十家的鼎盛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巅峰。唐高宗甚至直接下令“此七姓十家不得自为婚”,然而实际上七姓十家的势力已经超出了皇帝的掌控,“男女皆潜相聘娶,天子不能禁”,到了武则天当政时,关陇一系势力更是进一步扩大,使得女帝不得不利用科举扶持山东的世家与之对抗。 彭城另一个名字,叫兰陵。彭城萧家,正是兰陵萧氏的后代。 “两朝天子,九萧宰相”。有传言,这一世家是源自西汉丞相萧何,但可信程度有限。兰陵萧氏的第一个名人,应该是西汉位列三公的萧望之。此后,兰陵萧氏以儒学传家,数代不辍。西晋末年,五胡乱华。从萧望之四世孙萧道成开始,这个家族开始飞速发展。他们不仅仅是南齐与南梁的皇族,更是一群杰出的文学家。如开创竟陵八友的萧子良,以及编修前朝国史的萧子云、萧子显。昭明太子萧统更是将兰陵萧氏在中国文学界的地位推向了颠峰。而南梁接连几位皇帝,本身也都是著名诗人。隋朝统一全国后,兰陵萧氏贵为后族。在唐朝,萧岿一支更是有九人入相,即所谓的“一叶九相”。另萧懿一支有两人为相。故有人赞兰陵萧氏:“名德相望,与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有也”。 萧氏不灭,只是凋零。传至如今的北宋,萧氏一族已经渐渐走向低谷,为了七姓十家的荣耀,也为了守护萧家列祖列宗传下来的的基业,无力参政的萧家渐渐把目光放在了商业上。靠着厚实的家底,很快萧家就成为了北方最大的商家之一。 萧子墨。萧家家主萧拯的独子,萧拯老来得子,是以对萧子墨这个宝贝儿子看中不已。而萧子墨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已经展现了萧家未来家主的实力。汴梁四大公子,他排第二,紧紧次于宰相之后的赵从约。论起心机谋略,萧子墨在四人中更是独占鳌头。只是他为人低调,又常年不在汴梁,是以风头就显得不是那么盛。 目光再回到彭城。萧家大院,大厅内,萧拯与一群萧家的老古董端坐在大堂上。萧子墨面色古井无波,挺直胸膛站在众人面前,淡淡道:“父亲,诸位叔伯,子墨此去西北,必回打探清楚那李继迁是个什么人物。如果他真是个天下共主的样儿,咱们扶持一下倒也无妨。若是他只是个草莽枭雄,咱们继续观望即可。” “嗯。我儿做事,为父甚是放心。”萧拯与众多萧家前辈又嘱咐了萧子墨一番,萧子墨才拱手告退。萧子墨走后,一直立在萧拯身边的中年人淡笑着说道:“萧公,令郎还真是值得信赖啊。” 萧拯的脸上写满了骄傲,笑着答道:“年过五旬,本以为就此绝后。如今想来,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还真是诚惶诚恐啊。” (这一章,两大重要势力先后登场,露出冰山一角,不知道大家看完是否还满意呢?满意的话,就给咱加个收藏吧)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六章 大娱乐家 “萝卜……萝卜……整天吃这些劳什子萝卜,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唐宋苦巴巴看着一桌子的萝卜菜,无比郁闷的把筷子一放,叹气道:“樱樱,你虐待我。” 折文樱一身厨娘打扮,刚刚把一盆萝卜汤端上来,听唐宋这么一说,顿时不满的插腰道:“哼,唐大官人,我怎么记得是你看那卖萝卜的姑娘长的俊俏,一时兴起就把人家的萝卜全买回来了?放心吧,咱府上还有十几斤萝卜,保证让您唐大官人吃个够。” “哎呦,你这又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唐宋嬉皮笑脸的饶到折文樱身后,搂着她的腰说道“樱樱,我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一个厨师,烧得一手好菜。怎么样,要不要去尝尝?” “不去。” “为什么?” “为了给你个教训!”折文樱凶巴巴的给唐宋盛好饭说道“吃完饭记得去看看白马姐姐。” “呦,好像关系还不错”唐宋笑眯眯的打趣道“要不我把你俩一块儿娶进门,真个做了姐妹。” 折文樱默不作声的往唐宋碗里夹着菜,咬了咬嘴唇,小声道:“白马姐姐为了救我几乎豁出性命,她说,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唐宋默然。 轻轻敲了敲白马所在的客房,唐宋走了进去。定眼一看,白马正半躺在床上,丫鬟小熙正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喂着鸡汤。看到唐宋走进来,小熙恭敬的站起身行礼道:“婢子见过老爷。” “哎,出去转转吧,老爷我留在这就行了。” 小熙识相的又行了个礼,款款走出房门。唐宋坐到白马身边,端起那碗鸡汤,微笑着用勺子送到白马嘴边。白马怔怔的张开了嘴,眼睛直视着唐宋。 “啊呜。” 突然,唐宋猛地把手缩回来,将鸡汤送进自己嘴里,咽下去赞美道:“好喝,好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了。” “你!” 白马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涨红着脸想要揍唐宋,无奈身上缠的像个木乃伊一般,哪里动得了。唐宋见诡计得逞,又舀起一勺鸡汤,吹了吹,喂给了白马。 “笑了吧?笑了好,看你刚才紧绷着脸,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白马默默的喝下鸡汤,舔了舔嘴唇认真地看着唐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夏州找你吗?” “嗯,拜龙教派你来杀我的,对不对?”唐宋面不改色,又喂了白马一口汤“可是你下不去手,对吧。白马,不要难为自己了。” 唐宋放下碗,轻轻扶着白马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是没有这个实力,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立足的根本。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离开拜龙教,加入我?” “你?”白马傲然看着唐宋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拜龙教,跟着你?” “你在拜龙教并不开心”唐宋伸出了手说道“今后,你可以不用再杀人。” 白马咬了咬嘴唇,心中感到了一丝温暖,淡淡道:“不杀人?那不知道唐大人看上了小女子哪一点?除了杀人,小女子可是一无所长。” 唐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道:“我的“烛影摇红”还缺个管事的,你就留下来做这个大姐吧。对了,你还可以保护我,等你伤好了就随在我身边,好吗?” 白马听罢,忽然有些生气的喊出口道:“说白了,你还是把我当做一个家奴对吗?” “我没有!”唐宋猛的坐了起来,怒目圆睁,嘶吼道“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当你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我离开汴梁前,心里当时还在怨恨,为什么连王化基、寇准他们都来救我,而你却没有来?但是再后来,我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我怕有一天你我要刀剑相向!你这个蠢女人,我若是心中没你,又何必强留你在我府上?” 他心中有我。白马愣愣的听唐宋讲完,忽然嗤的一笑,说道:“你这二杆子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唐大人,丑话我说在前头,我反出拜龙教后若是有人追杀过来,我只有逃命的份,可没空管你。” 唐宋红光满面,拍了怕胸脯说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说服白马留在身边,唐宋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然他对白马并没有对沐儿和折文樱那种感情,但是他同样不希望看着她在拜龙教里慢慢腐化。抬起头,艳阳高照,唐宋这才想起,福字客栈还有位大主顾在等着他呢。 芍药无聊的嗑着瓜子坐在客栈大厅,背后的小磕轻轻地帮她捏着背。看到唐宋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芍药没好气的抓起一把瓜子皮丢在他的面前,哼了一声。 唐宋谄笑着走到她身后,支走了小磕,帮芍药捏着肩膀说道:“芍药姑娘太客气了,这瓜子皮我可吃不消。在下误了些时辰,还望恕罪。” 芍药一声轻笑,拎着裙子站起来,拍了拍手说道:“嘻嘻,原谅你好了,来,跟我走。”说罢,芍药蹭蹭蹭的便爬上了楼梯。 唐宋跟在芍药身后一口气上了五楼。见芍药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好奇问道:“芍药,再往上就是楼顶了,你不会是要上去晒太阳吧?” “答对了。”芍药搬起一旁的梯子,爬到一半,回头看着傻乎乎的唐宋轻咛道“诶,帮我扶着梯子,摔下来的话老娘和你没完。” 唐宋苦笑着上前帮她扶好,而后自己也跟着爬到楼顶。芍药满意的坐在房顶用手遮在眉毛上沿,晃着小腿,看着远处点头道:“嗯,这里算是夏州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了。唐宋,过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干嘛……” 芍药卷起腿,身体缩成一团,左右摇晃着说道:“我打算把福字客栈和这条街的房子全都买下来,然后改装一下,全部改成我李家的商铺。你看怎么样?” “好啊。”唐宋欣喜的拍手道“陇西李家愿意入驻我夏州,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芍药,我觉得你今天真漂亮!” 芍药摸着自己的小辫子得意道:“那是,姑奶奶我哪天不漂亮?”接着她又阴险的笑着看着唐宋道:“我可是有条件的。这条商业街建成,你我各占一半,只不过,我只出钱,剩下的从宣传到运营全都由你来负责喽。” 莫名其妙看着芍药,唐宋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你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吧?” 芍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认真说道:“我只是擅长发现商机,而你,嘻嘻,唐老板,你在汴梁给我出的那些主意都不赖嘛。” “哎呀,陈年往事,提它作甚,在夏州我可丢不起这人。再说,现在我家里可有一只小老虎,我要是敢再整一出脱衣舞秀,定会被樱樱杀了的。” “我管不着”芍药吐了吐舌头,嬉笑道“计划交给你了,你什么时候说动工,我什么时候就开始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再三思量,唐宋的眼睛里仿佛浮现出了成吨的黄金。他一咬牙,拍手道:“好,那明天就开始干吧。”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最好的。唐宋回到府上,立刻就一个人钻进了书房里,拿出笔在纸上比划着。他回忆起前世那些大娱乐家们的手段,最后决定:他要在夏州建一个旷古绝今的大*! 这个*,将包含饮食、住宿、购物、养生、娱乐、赌博、洗浴、大保健等多元素为一体,满足各个年龄层次、不同社会阶级不同人群的不同需要。既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又要低调奢华有内涵。唐宋暗下决心,政治中心他是抢不过了,他要把夏州建设成超越汴梁的经济文化中心,吸引更多文人、美人、有钱人,让他们开开心心的掏着腰包还要美美的给个好评。 夜已深了。 一辆马车在宵禁前,赶进了城门里。时值腊月,天气已然渐冷,夜晚的时候更是冷风呼啸,直往人脖子里钻。车把式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嘴里哈着热气。小心的驾着马车前行。 “天凉了。” 车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车把式顿时精神一震,恭敬的回答道:“是的,公子。” “早些到客栈,早些休息吧。” “哎。” 车把式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挥起了马鞭。不是每一个富贵人家都会对像他一样卑微的马夫嘘寒问暖,何况车里这位公子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这位坐在马车之中的正是七姓十家兰陵萧氏的公子萧子墨。萧子墨本来打算是直接去灵州,探一探李继迁的虚实,不过在路途中他听说了唐宋剪除夏州结党官员的经过,于是换了主意决定先来夏州一趟。 “从消息来看,李继迁的西夏朝廷不过是个草台班子,倒是这个唐宋,我对他很感兴趣。我很好奇,李继迁究竟把夏州交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此人果真如此传说中一般是个计谋百出的鬼才?” 萧子墨满腹疑惑,抚摸着怀中安睡的猫咪,一时出了神。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七章 炒作 这几日,夏州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和西北第一名优周可儿有关的花边绯闻了。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这位周可儿周姑娘在西北关陇地区也是小有名气,被那些士林中人争相吹捧,奉为仙人。然而这几日周可儿在夏州的所作所为,彻底把她的名气提上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第一日,周可儿意外到达夏州,有恩客认出了她,可儿姑娘笑眯眯,自称是来夏州寻找恋人的。 第二日,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这位可儿姑娘的爱郎是谁时,著名佛教文化传播者本尘大师驾临夏州了。 第三日,周可儿和本尘睡到了一张床上。 天不收地不收的贼秃驴啊!无数夏州单身男屌丝的心在滴血:可儿姑娘,你不守妇道你找我啊,找我啊!怎么就跟了一个秃头呢?于是,这些人伤心过后,带着满腔悲愤奋笔疾书,写下了一首首讴歌不幸爱情的诗篇。这些诗篇传到了其他几州,更是把这次事件推到了风口浪尖。 又过了几日,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雪里蛆雪先生透露,其实周可儿姑娘和本尘大师根本没有什么瓜葛,因为周可儿姑娘其实是为了逃避一位夏州著名*官员的潜规则,这几日跟着本尘大师吃斋念佛,图个清静。这个消息一放出,刚刚要平静一些的夏州顿时又炸开了锅。夏州的士林中,那些文人雅客也分成了两派,开始不分昼夜唇枪舌战。 首先是挺周派。这一派的人认为周可儿绝色佳人,知书达理,是个不折不扣守妇道的好女子。大家不应该对她一个弱女子反复为难,更应该遭到口诛笔伐的是那位还未现身的夏州著名*官员。 另一派是反周派。该派人氏认为,周可儿明显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她一个女子在僧人处过夜,能有什么好事?男女苟合,有悖人伦,应该把她浸猪笼。 就在两派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唇枪舌战战得正欢时,周可儿、本尘、唐宋这三位当事人消失许久忽然又出现在了公众眼球中,并且还带来了两个重磅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周可儿她是喜欢女人的!有人看到这位可儿姑娘在大街上与另一名女子亲亲我我,被路人问起,直言不讳承认了自己的爱情,顿时让人大跌眼镜。对于这对假凤虚凰的结合,唐宋唐知州有话说了:周可儿姑娘的选择是她的个人权利,本官将誓死捍卫周可儿姑娘的恋爱观,即将开张的大*“温柔乡”内将会为周可儿姑娘留下一席之地。 第二个消息,唐宋表示,作为谣言的受害者,前来夏州传道的本尘大师受到了身心上的磨难,作为补偿,将永久性在即将开张的“温柔乡”内留下一处专供灵隐寺僧人开坛讲法的地方。 夏州的百姓听过这两则消息被雷的里焦外嫩,待到回过神来,不禁纷纷好奇道:温柔乡是什么地方? 问得好!唐宋当下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准备在夏州境内建一座“小东莞”的计划吩咐下去,传达给了众多百姓。百姓们听得眼都直了,能够容纳上万人同时留宿的客栈?包含八大菜系,有一百多道菜的“海天盛筵”?能够容纳上千人,还有按摩、桑拿、大保健等服务的浴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夏州要打造超级娱乐会所“温柔乡”的消息十里八乡乃至全国都知道了,唐宋的炒作计划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其实周可儿事件不过是唐宋导演的一出年度大戏。为了给温柔乡造势,他利用了名人效应,请来了周可儿与本尘这两位,向二人承诺了许多好处后,让这二人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淳朴的夏州老百姓,哪里想到这位人模狗样的知州大老爷连这种下流的招数也会使? 为了做够功夫,之后一阵子,唐宋又抛出了两颗重磅炸弹。 汴梁城卖茶叶蛋的老王表示:夏州嘛,和汴梁最大的区别就是汴梁比较富裕。说那个茶叶蛋的东西,他事实上他消费不起。茶叶蛋都消费不起,夏州事实上很穷的。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夏州的民愤:老王你来夏州,你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当事人老王听罢也表示了:温柔乡开张后,他会在里面卖他的茶叶蛋,如有不服者,欢迎届时打脸。 江南那边,许多著名窑子里的头牌姑娘突然为自己赎身赶赴夏州了。据知情人士透露,原来有一位大主顾在花了大价钱支付了她们的赎身费用,并且还承诺了带她们在夏州“二次创业”。 沸沸扬扬吵闹了两个月,期间关于温柔乡的小道消息不断。消息传到灵州,李继迁捧着奏表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的在朝堂上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个唐宋,这次弄得有点意思。这个什么汇集天下上千名美人的绝世楼,还有这个藏有上前陈年佳酿的什么酒吧来着,等到这温柔乡开了张,孤一定要去这两个地方走一遭。” 朝堂之下,百官中也不乏跃跃欲试者。张浦看这情况叹了口气,走上前说道:“国主啊,沉迷酒色非英雄之志,须知温柔乡是英雄冢。” 李继迁脑海中还向往着那旖旎的场景,猛地被张浦泼了一头冷水,这才清醒过来,干咳两声道:“咳咳……张爱卿说的是,那本王退堂后就拟诏着令唐宋立即停工。” 满堂大臣顿时脸上写满了失望之情。张浦微微一笑,上前说道:“呵呵,国主啊,这修建温柔乡是陇西李家出资,与唐大人以私人名义合作修建,国主可无权干涉啊。更何况,在下认为,一旦这温柔乡建成,必回吸引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机,届时说夏州是我大夏国最坚实的粮仓也不为过。而且一旦商业繁荣起来,也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生活在国主治下,倒是国泰民安,百业昌盛,我夏国国力必回空前强盛。” “嗯嗯,说得对。”李继迁点了点头心中暗喜道:哼哼,你张宰执约束孤,不让孤去。等到温柔乡建成,孤偷偷溜去看你管不管得着。” 温柔乡的建筑工程十分庞大,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唐宋的执意要求,那些匠人做梦都想不到可以这么铺张浪费的搞。这位唐大人要求他们靠人力铲平了五分之一个夏州城,把原来的建筑一股脑的全部推翻了。唐宋手绘的建筑图纸分发下来,那些从各地聚集来的最精英的工匠一个个全都傻了眼。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方圆十公顷的水池,知州大人是要在城里养鱼吗?一百层的宝塔,天,这要打多深的地基才行?还有那个所谓的歌剧院,形状跟个帆船似的,怎么建啊? 夏州的工匠们抓狂了,一行人拿着图纸去唐宋府上登门造访。唐宋听罢他们的来意,好生安抚完毕,又头头是道的讲了自己的想法。最后狡黠的一笑,说道:“诸位兄弟,本官晓得这其中有许多困难。不过没有困难,哪能显示出各位兄弟高超的本领?伟大的孔子不是曰过吗: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圣人有这么说过吗?一群工匠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孔老夫子啥时候这么曰过。 “再说了”唐宋拍着墙壁兴奋道“像这种工业史上的奇葩,建成之后,各位可是要留名青史的。实不相瞒,我要诸位建的那栋直冲云霄的万丈高楼,其名曰绝世楼。凡是在任何方面能称为绝世奇才的都可以打造一尊铜像入驻绝世楼,从此受后人香火供奉。诸位若是为我建好这温柔乡,第一批入驻绝世楼的,就是各位了!” 留名青史! 之前还群情激奋的一干工匠顿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得到了唐宋的允诺,他们出了唐家大院马上日夜赶工规划,按照唐宋“古今结合,包揽世界”的要求,还真的把一套方案设计了出来。唐宋看了看他们的设计图纸,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很不错,本官非常满意。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来找我便是,我为你们做主。” 工匠们喜滋滋的告退了。第二日一早,数百工人齐出动,砸墙拆房的把好端端的一片房屋全给夷平了。不到半个月,温柔乡的建筑地址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土地。这时已然进入初冬,夏州也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土地冻硬,天气寒冷,打地基都要费时好久。唐宋不得不加派了人手,这时,有一件奇事发生在了工地上。 这天夜里,民工陈老憨正卖力的刨着地,开挖绝世楼的地基,不想他挖了几米后,忽然从地里射出一道金光。陈老憨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扒拉扒拉,没想到居然挖出了一只亮闪闪的金雀雀。陈老憨目瞪口呆的捧着那金雀雀,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猛然发现金雀雀的两边翅膀下共有有四个大字: 占地为王!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八章 老子惹哪个了? “嘻嘻,樱樱别跑。” “樱樱,我要丢了哦。” “哈哈,樱樱,我要砸你的小屁屁了。” 接连下了两天大雪,地上的积雪都有一尺多宽。于是,唐宋愉快的和折文樱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他滑稽的语言和动作引得折文樱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小院里。白马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只是为防伤口裂开,还不宜运动,只能捧着脸坐在台阶上无聊的看着他们二人打闹。白马看着唐宋为了逗折文樱开心,故意装出的那副呆样,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无明业火。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她偷偷一笑,揉了一个大雪球,猛地砸向了浑然不觉的唐宋。 “嘭!” 唐宋刚感到有些异常,转过身来,结果就迎面吃了个大雪球,倒在了雪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 白马捂着肚子坐在台阶上笑的前仰后合,折文樱穿了一身小红袄、小红靴,头上戴着顶小红帽,正蹲下去揉着雪球,听到笑声好奇的回过头来,正看到唐宋晃着脑袋吐出嘴里的雪,一时也笑了起来。 唐大官人莫名其妙被砸了个四仰八叉,顿时咬牙切齿的揉好雪球,恶狠狠道:“哼哼,白马小女子,胆敢偷袭本官,尝尝我的霹雳烽火球!啊呔!” 唐宋的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砸了过去,白马慌张的伸手一挡,正中在了手臂上,溅了一脸雪花。少女的天性被带动出来,白马兴奋地吐了吐舌头舔干净脸上的雪花,又做好一个雪球,朝唐宋扔了出去。 “啊!” 唐宋机智的蹲了下去,不想,刚刚进门的雪里蛆,顿时脸上开了花。他抹了把脸,委屈的看着白马,转身可怜兮兮的对着唐宋说道:“大人,我是来给您报信的,不用这么对我吧?” “咳咳……不好意思了老屈,这么急有什么事啊?”唐宋干笑着,佯作生气的瞪了瞪一旁偷笑的折文樱。 “大人,出大事了。”雪里蛆当下面色一紧,附在唐宋耳边把发现金雀雀的事说了出来。唐宋面色一寒,默不作声。半响,他吩咐了雪里蛆几句,让他尽力封锁消息。雪里蛆走后,白马也看出唐宋脸上的纠结,好奇道:“出了什么事?” 唐宋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温柔乡的地下,开挖出一只金雀雀,上面刻了“占地为王”四个字。一定是有心人在挑拨我夏国君臣关系,企图让国主对我生疑。” 折文樱默不作声的坐到唐宋身边,帮他捏着腿。唐宋说着说着自己想了出神:“会是谁呢?拓跋暮息的余党?不会。宋国的奸细?可能性也不大。还是朝中有人嫉妒我,蓄意害我?” “唐哥哥。”折文樱轻咛到“不管是谁想害咱们,当下最重要的是化解对方的招数。樱樱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唐宋把折文樱搂在怀里,轻声问道“樱樱你有什么主意?” 夏州挖掘到金雀的消息紧紧才一天就传到了李继迁耳中。李继迁板着张脸,默不作声的在雪中舞着剑。庞籍在门外禀告了门童,这才缓缓进入,施礼道:“微臣见过国主。” “你来了。”李继迁收起剑,哈了口热气,搂着庞籍的肩膀走入大厅。等到坐定,李继迁冷冷的问庞籍道:“张浦对唐宋向来偏心,没有怀疑过他,所以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商量了。你和唐宋认识的早,你说说,他有没有这个占地为王的野心?” 庞籍狡黠的一笑,拱手道:“国主是担心唐大人自导自演了一出《铜雀台》?” “不错”李继迁叹了口气说道“我对小唐其实还是很放心的。他忠心耿耿,从不居功自傲,为孤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正因如此,他的威名甚至快要盖过孤了,庞籍,换做你是我,你会一点疑心没有吗?” “国主不需多虑,醇之看来,此次只不过是有心人挑拨国主与唐大人的关系。”庞籍淡淡回应道。 李继迁正要接着说话,宫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就见一名禁军捧着个大锦盒走进来跪下道:“禀告国主,这是夏州唐大人托人给国主寄来的东西,说是一定要国主亲启。” “唔?” 李继迁狐疑的打开锦盒,顿时金光耀眼。他连忙遮挡眼睛,回过头来再一看,锦盒中,放着一只人头大小的金雀雀,顿时心里一片明朗。庞籍也不说话,恭敬的看着李继迁把金雀雀翻过来看了看。 “占地为王……太上老君赠西夏国主李继迁?” 李继迁愕然发现了那四个大字之下居然还刻着这么一行小字,顿时诧异道:“这……他到底什么意思?” 庞籍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微笑道:“国主,唐大人机智过人,他一定是担心国主受恶人蒙蔽,是以令人在这金雀之上加了一行字。这一招着实妙,不但证实了自身清白,还为国主送来了一份大礼。有了太上老君的名号,西北信道之人一定会趋之若鹜来夏国朝拜国主。” “呃……小唐他,还真是机智。” 靠着折文樱的献策,唐宋算是平安化解了这次的信任危机。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既然来者不善,想必对方不会就此罢休。唐宋吩咐烛影摇红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人给翻出来。可是十几天过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花得很无奈的和雪里蛆禀告了唐宋:这人属王八的,缩起头,沉到水里,捞都捞不着。 找不到就不找了。唐宋把心思又放回到温柔乡的事上来。一方面,靠着烛影摇红这两个月在全国各地埋下的眼线散播风言风语,继续为温柔乡造势,另一方面,唐宋亲自去勘察了几次施工现场,吩咐那些工匠先着手建造歌剧院、瓦舍和客栈这三个部分。等到来年开春,他就能一边修建,一边营业了。 歌剧院自然是用来演戏的。唐宋认真想过,这一时候虽然还无法实现他的电影梦,但皮影戏、舞台剧、真人秀之类的还是做得到的。如果把《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经典爱情剧搬到舞台上,这些大宋的百姓看了必定大呼过瘾,这时再推出一些青春偶像剧捧红一批青年表演艺术家,一部分留在歌剧院用来给他撑场子,另一部分送到瓦舍,用来招揽生意。想一想,批量生产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之类名人的会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瓦舍,作为北宋目前的主流娱乐行业,也是唐宋定下的夏州未来的第三产业。唐宋并不是打算自降身份当个老鸨子,他要把温柔乡的瓦舍打造成高端大气的高级娱乐会所,主要是把夏州现有的*产业链条整合起来,发展壮大,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认为美女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地方是在夏州。 客栈则是重中之重。等之前两大部分完工后,自然是需要有地方接待南来北往的客商。唐宋的意思是在温柔乡建一个舒适、温馨、价格适中的超大型酒店,之后再一步步全面推向周边地区,发展成连锁企业,彻底巩固他在夏州的娱乐教父地位。 自从开始着手打理温柔乡的事,唐宋把夏州的公务一股脑全扔给了那群平时唯唯诺诺的小官手上。好在夏州被他的铁血手段整治过后,如今城市风貌比之前好上许多。唐大官人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禁感叹:现在已经有慧眼如炬之人慕名而来,等到温柔乡建成,倒是夏州会有多繁华呢? 芍药已经离开夏州有段时间了。唐宋果然是大手笔,一口气,把芍药带出来的资金花的一干二净,芍药无奈只好回老家再去调一部分资金来和唐宋继续合伙创业。没了芍药陪同,折文樱又整天赖床,所以最近唐宋一般都是自己出来溜达溜达,视察民情。 那些商贩都认得他,唐宋从摊前经过时,这些人都会热情的打着招呼。唐宋通通报以笑容,最后,他走到一家面馆前,摸了摸肚子,进去道:“老板,给我来碗面。” 面端上来。唐宋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哧溜溜的吃了起来。这时,邻桌两名女子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妹儿,我跟你讲哈,我屋头累个老巴子昨天儿吃夜饭又去逮猫儿了!” “他啷个这样嘛,你啷个不管管他?” “管?老子见不得回切就整他。” 川妹子!!!唐宋眼前一亮,顿时竖起耳朵,偷听起来。他曾经去过一次四川,当时,那些川妹子泼辣的性格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想到今日巧合在这里遇到两位四川妹,好奇心作祟,唐宋不禁想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谈些什么。 就在唐宋聚精会神的偷听之时,忽然一人端着碗面坐到他面前,微笑道:“兄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就不怕被人当成轻浮的登徒浪子?”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唐宋不悦的哼道:“我会装作四处看风景……兄台,我们不熟吧,干嘛坐我旁边?” 萧子墨一声轻笑,说道:“唐大人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唐大人。”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二十九章 惜命 萧子墨的临时居所,书房内,古朴的几案上摆着一盆兰花,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芳香。临墙处一架书柜,摆满了半面墙壁的书卷。这些精美的书卷装订精美,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可想而知屋主人是个爱书之人。满室书香,淡雅不俗,萧子墨坐在这书房内,也带上了几分书生气,颇有大家风范。只是此刻他和唐宋二人俱是心怀鬼胎,这一屋风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萧公子,你邀我来此,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一俟坐定,唐宋便直言不讳的向萧子墨问道。 萧子墨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微微拱手道:“唐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兰陵萧氏之后,来夏州所为的是一笔生意。前几日在下暗地为大人设了一个小小难题,这里先向大人赔个不是。大人的手段,在下素有耳闻,在下觉得大人或许可以与在下一起做这笔生意。” “原来萧公子是西汉萧太傅的后人,失敬失敬”唐宋呵呵一笑道“本官前些日子还在想,是何人使了那般阴狠的招数算计我,萧公子,你如今与我言和又是所图什么?” 萧子墨见唐宋面色不改说出这番话,暗自点了点头,转而微笑着说道:“在下手上这笔生意关系太过重大,是以自作聪明试探一番大人与李国主,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唐宋顿时心里又产生了许多疑惑,再看萧子墨时,他平淡的笑容似乎也觉得奸诈了许多。唐宋本以为此人是生意世家,不过是看他这温柔乡开张在即,想要来分一杯羹。这倒不是不可以,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总是好事。不过听萧子墨所言,所图的未必便是温柔乡了。若是只为了生意,何必还要试探李继迁呢?除非,他打的是整个西夏国的主意? 想到这里,唐宋的心里顿时一沉。兰陵萧氏,之所以能够发迹,靠的正是扶持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朝。“两朝天子,九萧宰相”,这个诺大的家族与传说中七姓十家的其他几族一样,在局势动荡不明的北宋时期收敛了自己的羽翼。如今,李继迁在西夏立国,颇有和大宋一决雌雄的架势,想必萧氏一门念及于此才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是如果是这般重要的事,那这个萧子墨为何不先去见李继迁? 强自欢笑,唐宋向萧子墨问道:“萧公子,不知你说的那笔关系重大的生意,是否在本官能力之内?” “不在。” 唐宋听他回答直翻白眼,心道:我做不了主那你来找我干嘛?于是说道:“萧公子不妨直言,你这笔生意究竟是谋得什么?” “谋国。” 萧子墨平淡无奇的说道。 见唐宋丝毫不为之变色,萧子墨笑了笑,坐直身子道: “萧家的意思是能与李国主达成盟友,今后会在金钱上给予充分西夏的支持,西夏则要承诺事成后给萧家足够的好处。唐大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在下已然挑明,不知唐大人意下如何?” “我做不了主”唐宋皱眉道“萧公子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在下觉得萧公子这番话,还是亲自说给我主,唐宋只是个小小知州,这谋国之举我怎能当得了家?” 似乎这番回答在萧子墨预料之内,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唐大人,夏州的局势其实在下十分清楚。恕我直言,李国主虽有始皇征服四海之霸气,却无唐太宗经天纬地之才。我若是直言告诉李国主,想必他只会把我萧家当成想要依附西夏的富贾。我知道唐大人与陇西李家关系匪浅,萧家的实力其实一点不逊色于李家。是以在下希望唐大人做为我萧家和李国主的中间人,搭好这层关系。” 唐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缓缓站起身说道:“既然萧公子这般看得起唐某,唐某也不便推辞。来日我会亲自去兴平府面圣,为萧家牵线搭桥。在下还有一事想问萧公子,有萧家的暗中援助,我主有几分把握能战胜宋国?” “不足一成”萧子墨叹气道“若非赵官家执意要将七姓十家剪除,萧家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李国主如今论兵力、国力、人才都输给赵官家不止一筹。萧家冒险派在下来一探虚实也是为了寻一条明路。” 唐宋和赵光义早就撕破了脸皮,只要赵光义做着大宋的官家,这天下便没有他唐宋的安身之地。如今他能在夏州过上一阵安稳日子,是托了李继迁的福,而李继迁则是托了宋辽交战、赵光义分身无暇的福。等到宋辽战事一了,赵光义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和李继迁。所以,他们唯有利用好这短暂的安稳时期,尽可能的扩大势力,为未来的生死战做好准备。唐宋不好战,但是他也决不惧战。 唐宋又和萧子墨商量了几句,这才告辞。待到唐宋走后,萧子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人心机城府非同一般,我押宝在他身上,但愿不会错。此间事了,我也该返回家族禀告父亲他们。这一次虽然没有拿出撒手锏,但是想必李继迁没有理由拒绝萧家的支持。等到时机成熟,我再亮出撒手锏,告诉他们: 传国玉玺在萧家手中! 温柔乡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开张,正好趁着现在这个时间多帮李继迁出点主意。唐宋回到府上,先是知会了一声白马和折文樱,而后找到雪里蛆将他拉进了书房。 “老屈,我要去趟兴平府,帮我从烛影摇红挑个机灵点的、身手好点的和我同行。” “又机灵身手又好?”雪里蛆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鼻子说道“爷,你说的不就是我吗?” “去去去,把你的大脸挪开,乖乖留在府上看家”唐宋无奈道“我再加一条,长相清秀的。” 又不是找姑娘,长得好有什么用。雪里蛆想了想,一拍手道:“有了,有个前阵子我才收进来的小伙儿,身手矫健,长相清秀,而且活也不多,我正想着提拔他来着。” “行,把他带来给我见见” 雪里蛆诺了一声领命下去。唐宋在书房内一边看着夏州的文献,一边等着。大约半个时辰后,雪里蛆领着一人走进来大咧咧的喊道:“大人,就是这小子。惜命,还不见过大人。” “属下见过大人。” 十分轻灵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女子一般。唐宋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猛地愣在了那里。眼前这名叫惜命的刺客,身材苗条,体型娇小。一张瓜子脸上,五官分布的恰到好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脸上连一丝胡须的痕迹都没有。这般俊美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只怕连汴梁许多行首看了都要艳羡。 唐宋笑盈盈的转了下头,看着雪里蛆道:“老屈,你过来。” “啥事啊大人?” 蹦一下,唐宋在雪里蛆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咆哮道:“我要你找个身手好的刺客保护我西行,你怎么找了个女子?是不是你相好?假公济私是不是?” “冤枉啊大人,他以前真是个男的。”雪里蛆委屈的摸着头指着惜命说道“不信你验验。” “额?怎么验。”唐宋愣愣道。 惜命站在一旁,听过着唐宋和雪里蛆的对话,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腰带,脱下裤子。 “姑娘,你……”唐宋话没有说完,就咽回了嘴里。 惜命是个阉人。 去兴平府的路上,唐宋和惜命二人一人骑着一匹白马,并排前进。惜命一身胡服,围着件狐皮斗篷,如同一个西凉美女。虽然明知惜命本是男儿身的事实,可是唐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也不知惜命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佯作没有,一路上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唉……”唐宋叹了口气暗暗道:真可惜。 “大人也对属下动心了吗?”惜命听到叹气声,忽然转头对着唐宋莞尔一笑道“雪头领初见惜命,也被惜命的外表迷惑了,出言不逊。惜命当时还差点取了他性命。” 唐宋老脸一红,也不再扭头去看这小妖孽,装作四处看风景道:“惜命,你为何……要放弃男儿身?” “小时候家里穷,6岁那年,爹娘想把我送进宫里混口饭吃,就用剪刀给我做了了断。没想到刚过几天,太祖皇帝黄袍加身,后周就没了。我出身不正,就没能进宫。后来,我父母相继病死,13岁那年,我跟着一个老飞贼学了手功夫,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有一次我们去偷一家大户人家的金银,他失足掉下墙壁,被人发现后喂了狗。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靠着偷盗度日。” “原来前阵子夏州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就是你!”唐宋恍然大悟道。 惜命一声轻笑,打趣道:“是呀,官人要抓奴家去报官吗?” “行了行了”唐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喃喃道“你面貌这般像女子,偏偏又十分美丽,万一国主到时看上你了本官该如何是好,额……” 此刻,站在御花园后院舞弄刀枪的李继迁忽然感到背后一凉,脚下一软,啪叽一声摔在了雪地上,战战兢兢的四下看了看,摸着屁股自言自语道:“怪哉,怪哉。”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章 联姻(上) 自从灵州更名为西平府后,不少原本流落在外的党项族小部落都慕名而来。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穷亲戚,李继迁这个做主上的也不好太过刻薄,于是把他们都安置在了城里一处闲置地带,为他们构建家园。不想自从这些人进了城,兴平府隔三差五就有偷窃抢劫、打架斗殴事件发生,搞得兴平府的百姓民生载道、苦不堪言。 李继迁接到大臣们的奏折,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就派破丑重遇贵去打探了一番。不想还真让他查出来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这些小部落并非是从塞外来的,而是原本就长年居于定难五州附近族人众多的党项八部之人。 说起党项八部,《旧唐书·党项传》曾有这么一段记载:“其种每姓别自动部落,一姓之中复分为小部落,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骑,不相统一。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而拓跋氏最为强族。” 李继迁是党项一族共主,而事实上他现在真正能调动的也只有拓跋氏和一些小部落。因为拓跋氏曾经归附朝廷的缘故,其他七部的党项人一直对拓跋氏族人有所不耻。然而他们又没有拓跋氏强大,不敢正面叫嚣,只能表面上表现的十分恭敬,暗地里给李继迁不断找麻烦。 打听清楚了个中缘由,李继迁心中顿时火起。他每年都要拿出许多粮食去接济这些族人,可是这些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背地里捅他刀子。李继迁一个人坐在书房越想越生气,正巧这个时候,唐宋到了。 唐宋和惜命一路奔波,赶到兴平府后,着人通报了李继迁。李继迁知道他亲自前来必有要事,于是就宣唐宋即刻来御书房相见。唐宋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道:“属下唐宋,参见大王。” “免礼”李继迁拉长着脸,不悦的把那份关于其他七部所作所为的报告递给唐宋道“小唐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份奏折,孤的那些族人们都做了哪些对得起孤的事!” 唐宋小心翼翼结果奏折,大致看了看总算明白李继迁是在生什么气了。他合上奏折,微笑道:“原来大王是在为此事烦恼,大王且息怒属下今日给大王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兰陵萧氏的人,已经和属下见过面了。” “兰陵萧氏?”李继迁想了想诧异道“我听说你们汉人中有个七姓十家,这兰陵萧氏似乎也在其中。他们找你作甚?” “萧氏一族,蛰伏已久。如今意欲重新入世,与大王联手,是以委托属下做这个中间人,来禀告大王。” 李继迁不悦道:“一个没落的家族也妄图和孤联手?再者说,他们怎么不亲自来见孤?” 唐宋连忙解释道:“大王,萧氏虽没落,但其根基未动,百年家业究竟有多殷实难以揣测,若是能得萧氏相助,大王无异于如虎添翼。至于萧家为何不直接来见大王,呵呵,其实萧家这次来的那位萧子墨萧公子也曾明说,他猜想大王毕竟对中原之事知之甚少,恐会轻视与他。这才托属下代为禀告。” 见李继迁默不作声,唐宋忍不住又解释道:“大王就当多了个肯为咱们花钱的冤大头……” “好,你回去,告诉萧家的人孤同意了”李继迁苦着脸又把那份奏折递给唐宋道“你快帮孤看看这事怎么办,今天细封氏的人又找孤借粮来了。你说孤借还是不借?” “不借。”唐宋干脆利落的说道。 “那……他们会怎么看孤,孤好歹也是党项一族共主。寒冬已至,他们再不敬我,孤也不能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顾啊。” “大王,还记得臣提出的“定国十策”的第二策吗?” 李继迁疑惑道:“记得,与流落在外的党项族部落交好,渐渐招安……既然交好,孤不该借粮给他们吗?” 唐宋举着拳头,严肃的说道:“大王,交好不是顺从,我认为对待这些部落,最好的办法就是铁拳外交。” “党项八部,是一个整体,大王是党项族唯一的共主,这些不服教化的部族不敬大王,就是大逆不道。大王以宽厚待他们,他们不会因此而心怀感激,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认为这都是应当的。相反,大王打下灵州,安置好拓跋族人,反而让他们觉得是厚此薄彼,纷纷挑事。王不应该顺从人民,而是人民应该顺从王。” 李继迁沉默半响,说道:“你觉得,我像是一个暴君吗?” “属下不是要让大王真打,而是威慑他们”唐宋淡笑道“先打一拳,让这些人冷静一下。接下来,在和他们说清楚,大王的粮食是用来供养军队的,而不是喂给一群白眼狼。” “好,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忽然,唐宋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默默拱手道“大王啊,霸道终究不能得民心,必须辅佐以怀柔手段。接下来嘛,就得委屈大王一番了。” “我?要我作甚?”李继迁被唐宋看的浑身发毛,他总觉得唐宋现在看上去十足像个江湖上坑蒙拐骗的大神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要委屈大王和他们七部联姻。” “狗屁!”李继迁听罢顿时爆粗口道“孤就一个女儿,如今尚在襁褓。你要孤和谁联姻去?” 唐宋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指着李继迁说道:“大王误会了,要联姻的不是公主,而是大王你。” “我?” “对,就是大王。”唐宋轻咳一声道“听说七大部落里每个部落族长都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被奉为草原上最美丽的星辰。大王只要把这七位姑娘都娶进门,那些部落和大王有了亲戚,自然不会再和现在一般放肆了。只是,以后大王晚上要辛苦些了。” “哈哈哈,好好好,孤不怕辛苦。其实孤早就想纳妾,只是我那夫人是个驴脾气一直阻挠孤。哈哈哈,小唐,你又为孤立了一个大功!” 李继迁欢喜的拍着唐宋的背,一时间喜笑颜开。匆匆和唐宋又说了几句,令他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细封氏前来借粮的使者被唐宋带着一群野蛮的城管大棒子打出了城,并且向他们扬言道:大王已经决定不再借粮给任何部落了,夏国有很多存粮,但那是给士兵吃的,想要吃粮,行啊,一人从军,全家管饱。 细封氏的使者狼狈的逃回部落后,将事情禀告给了族长细封阿古伯。阿古伯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了其他几族的族长。细封氏在七部之中最为富有,阿古伯帐下有两万帐人,即男女老少共五万多。七族族长商议后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主上被人教坏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寒冬将至,他们别无选择了。 当下,阿古伯又派使者进兴平府呈报李继迁,称七部的族人为之前的不敬道歉,希望主上宽恕他们,七部的勇士愿意做主上麾下的好儿郎。 李继迁喜不自胜的大笔一挥回了封信,大体意思是我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要相亲相爱。为了亲上加亲,希望七位族长把可爱的妹妹们嫁给他。随信带回去的还有七封婚帖,告知了七部的族长,不日他就会亲自去提亲。 美好的童话总是容易破灭的,七个白雪公主和一个李继迁的故事同样也是悲剧。七名族长热泪盈眶的给李继迁回了信,附上了他们妹妹的生辰八字和画像。李继迁满怀欣喜的打开画卷,越看下去脸色越白。待到全部看完,他脸上再无血色,胸膛内血液一阵翻滚,大脑晕眩,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李继迁顿时喘着大气大骂着向身边的小黄门吩咐道:“直娘贼!快把唐宋那个混蛋给朕找来。” 唐宋唯唯诺诺的站在堂下被李继迁骂了半个时辰,这才按他吩咐自己去打开那些族长妹妹的画卷看了看。刚打开第一副画,他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画上黑胖之人对李继迁说:“大王,费听氏族长怎么把他自己的画像寄过来了。”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今年29岁尚在闺中,见了孤的婚书,当场喜极而泣。这都是孤的使者回报的。” 唐宋忍着笑,又打开另一幅画,惊呼道:“大王,这副图上的美人……年高几何?” “那个……是细封氏族长的妹妹,今年62岁,刚刚丧偶……” 无语的翻开第三幅图,唐宋瞪直了眼说道:“大王,房当氏的这位美人看上去不错啊。” “她……长的是不错,可是回信里说了,小时候发了场热病,脑子烧坏了……” …… 唐宋又看了剩下几幅美人图,无一不是歪瓜裂枣,各种奇葩。直到最后一幅野利氏献上的图,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野利氏图中这名女子端庄淑雅,看似小家碧玉,却又透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作画之人定非常人。” “那如何?那细封氏的老寡妇,房当氏的傻姑子,孤都要娶回来?罢了罢了,孤还是悔婚吧,这就写信去。” 唐宋眼中一丝精芒闪过,微笑道:“大王莫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据我看来,这应该是个阴谋。”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一章 联姻(中)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美丽的大草原就像一张碧绿色的毯子,只是数九寒冬,绿色的毯子上加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天高云阔,风语如歌,策马奔腾,踏雪寻梅,每个草原男儿都洋溢着饱满的热情,精神抖擞,把已经到来的冬天视为一种挑战。 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一身白净长袍,头上带着文人雅士们常的的冠冕,虽然长相斯文,眉清目秀,可是看上去似乎有些精神萎靡。他的身子松松垮垮的倚在战马上,随着马儿的前进上下起伏。脸色看上去十分慵懒,也不知是昨日没睡好,还是天生嗜睡。 李继迁看了忍不住摇头叹气,埋怨道:“小唐,你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只死兔子。咱们待会要去见的是党项八部其他七氏的头领,请求联姻的。孤好歹也是党项一族的共主,你作为孤的左膀右臂,这般没精神,旁人是会小看孤的。我们草原上的儿女,最敬重的是能骑善射、孔武有力的大英雄,你……唉……” “啊……啊……大王说的是,说的是……我还好……还好……绝对不会在七大族长面前给大王丢人。”唐宋打了个打哈欠,蔫不拉几的应道。他也不想摆出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是正常人骑个三天的马,在马上颠簸那么久,也会变成他这副样子。 太虚了,太虚了,这身子骨必须锻炼了。唐宋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好好锻炼……这次是说真的。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看看,身后跟着几十辆大车和几十名士兵。抬起头,天上是遮眼的风雪。 这些大车上装的都是些盐巴、茶叶、丝绸、药品和手工艺品。虽然这些东西在汉人聚集处并不名贵,可是对于漂泊流浪的党项七族来说,却是稀罕物。是以这次提亲,唐宋还特意吩咐李继迁带上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博个满堂彩。 唐宋扭头看了看李继迁的神色,这位西夏小霸王的脸上冷峻中夹杂着一丝担忧。他不禁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联姻这个馊主意是他给李继迁出的,劝李继迁不要悔婚,猜想那些画像造假、是党项七族族长规避之举的也是他。如果此番他猜想有误,那李继迁岂不是真的要被他送进水深火热之中?唐宋思索的把头转回来,开始认真地思考可能的应对方法。 与党项七族联姻的提议,得益的不只是李继迁,对于党项七族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方面,李继迁得到许多可用之兵,今后对抗宋国时也多了一份把握。另一方面,这些游荡在外、居无定所的党项族人也可以有个稳定的归宿,兴平府与定难五州已经渐渐走向正规,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认真劳作,安居乐业还是很容易实现的,子孙后代也有个家园。此外,党项人擅长狩猎,他们打到的野猪肉、野牛肉和动物毛皮在汉人中俱是十分受欢迎,而党项人所喜欢的盐巴、佐料和丝绸等,在汉人处可以轻易购买到,只要汉羌民族大融合做得好,对西夏国的经济贸易的提升可以说是好处大大的有。 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河水如同九曲盘龙蜿蜒而下,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远处一片平坦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在啃食着白雪覆盖下的枯草。虽然冬天没有肥美的鲜草,但是对于牛羊来说,走动走动本来就是极好的。看到唐宋一行人的车队驶来,那群放牧的孩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注视着他们。 再往前,就是费听氏的部落。一顶顶蘑菇头似的小帐篷整齐的排列着。部落外,那些负责警戒的卫兵,发现唐宋等人之后,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呜~呜呜~呜~” 李继迁摸了摸下巴,皱眉道:“好像他们没有认出我,这号角声代表的意思是小心防备。大家小心些,等见到费听氏的族长后再作打算。不要引起他们的恐慌。” 这时,草原上的牛羊忽然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慌张的向两边跑去,流出了中间一条通道。接着,只见十几名骑在马上的党项人策马奔腾而来。等到了李继迁面前,为首的那名圆脸中年人翻身下马,恭敬的单手抚胸,躬身施礼道:“不知主上大驾光临,穆尔汉有失远迎,望主上恕罪。” 李继迁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和穆尔汉拥抱了一个,爽朗道:“穆尔汉叔叔与我父亲是至交,一直忙于西夏公务,没有来见穆尔汉叔叔,其实继迁也是十分想念啊。” 唐宋一行人也下了马。李继迁搂着穆尔汉大叔的肩膀,指着唐宋说道:“穆尔汉族长,这位就是我得力的勇士,现任的夏州知州唐宋。” 唐宋撑起精神,学着李继迁的摸样躬身行礼,穆尔汉和身后的一群人见状,也纷纷还以礼。 说起来,穆尔汉这群人身上都是有官职的,而且一点不比唐宋的小。不过,他们身上的官却是乱七八糟的。有的是当初后唐封的,有的是后周封的,也有南唐、北汉或是如今的大宋封的。虽然这些人常年无拘无束不受管制,但是一些基本的礼仪他们还是懂的。于是,双方一阵五花八门的礼节过后,这才准备进费听氏的部落中。 “主上,唐大人,请随我进营帐中吧。我的部落准备了肥美的烤羊肉和香醇的美酒来招待远方的客人,我们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主上的到来,走,咱们去帐中喝着美酒再做详谈。”穆尔汉热情的招呼着李继迁他们。 众人纷纷上马,费听氏的骑兵们吹响了口中的号角,众星捧月般将李继迁奉在当中。马蹄飞起,雪花飞扬,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草原上独有的感觉缠绕着唐宋的心扉。这就是党项人的家园。 众人到了营帐,一个个下了马。费听氏的老人和妇女围成了两排,看着李继迁等人指指点点,小声的交头接耳,说着一堆唐宋听不懂的话。来到一顶巨大的帐篷前,穆尔汉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主上请进,唐大人请进。” 李继迁哈哈大笑着下了马,将影袭的缰绳交给了身边的小厮,与穆尔汉一同走进帐篷中。唐宋看着跟在他们身后,打量着帐中的摆设。帐篷中心是一堆柴火,熊熊的火焰烧得正旺,温暖了整个帐篷。火焰之上驾着一口巨大的锅,热气腾腾的羊汤正咕嘟着,鲜美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让人闻了食欲大振。帐篷的两边是两排桌椅,约能容纳二三十人,那些桌子前一共架着四只烤全羊,淡黄色的油脂随着羊肉在火上的翻滚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大帐的正北面,是一个巨大的骨质座椅,上面披着一张完整的熊皮,两边还点燃着两只火把。 李继迁被众人迎上了那骨质座椅,唐宋带着几名从兴平府来的亲信坐在了左边一排椅子上,穆尔汉的人则坐在了右边另一排。李继迁端起酒杯,和穆尔汉寒暄了一番,聊得哈哈大笑。唐宋也不顾众人相互劝酒,一个人贪婪的啃食着手上的羊肉,吃的手上、嘴上全是油。 寒暄过后,李继迁开始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了,他微笑着向穆尔汉举起了酒杯,笑着说道:“穆尔汉族长,我听说你的妹妹长相不俗,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可是前些日子我向族长提亲时族长回复我的那幅画卷让我困惑不已。难道费听氏的画师技艺这般差吗?不如穆尔汉族长把这位美丽的仙女请来,和继迁共饮一杯如何?” “这……”穆尔汉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堂下的众人,嗤的一声笑道“主上既然想见舍妹,穆尔汉这边去派人将她唤来。” 李继迁窥见了穆尔汉脸色的变化,当下一笑,按手道:“诶,不忙。穆尔汉族长,我是来向那位美丽的草原珍珠提婚的,我不知道族长有几位妹妹,希望族长不要找错了人。若是族长大意了,我身边这位唐宋唐大人怕是会不高兴的。” 穆尔汉的脸色顿时刷白,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名族人在他面前低头抚胸站立。穆尔汉凝重道:“去,把若尔娜找来,就说有要紧事。” “是,族长” 不消片刻,大帐的帘子被人挑开,只见一名身段妖娆、长相美艳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这女子一身华美的套裙,头上顶着十几种另类的朱钗,一颦一笑都带着异域风味。她每走一步,李继迁和唐宋他们一群人都瞪直了眼。 “若尔娜见过主上,各位大人。” 说完,她轻笑着端起酒壶走到李继迁身边,为他倒了一杯酒。 李继迁已经醉了。 联姻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于是,傍晚过后,李继迁精神抖擞的带着若尔娜和唐宋几人从帐中走出,面带微笑向一旁苦瓜脸的穆尔汉辞行。众人走后,这时,一名又黑又壮的女子,憨声憨气的跑了过来,生气抓着穆尔汉老族长道:“哥哥,不是说要嫁给主上的是我吗?为什么最后成了妹妹?妹妹不是已经许配给了往利氏的少族长吗!” “往利氏……”穆尔汉笑得像哭一样说道“只能让你代替三妹嫁到利氏了……” “好!也行!” 黑壮女子听完,乐滋滋的点了点头。放下穆尔汉,开心的走远了。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二章 联姻(下) 夜色弥漫,月朗星稀。火光凄厉的照亮了夜,淡淡的红光映在围在篝火旁的每一个人脸上。悠扬的羌笛声伴着简单的调子,如同天籁之音,不绝于耳。坐在篝火边的羌人们伴着音乐哼唱,手上打着拍子。唱到兴起时,拿起脚边摆放的羊奶酒,小酌一口,十分快活。 身材妖娆的羌族少女伴着悠扬的音乐,围在火炉边载歌载舞。她们身段窈窕,五官小巧,丰腴亮丽的肌肤迥异于中原女子。曼妙的舞姿富有激情和活力,独具民族特色的穿着引起无限遐想。短短的一截无袖窄衣下,露出诱人的蜂腰。腰间系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随着她们的扭动,浑圆结实的大腿若隐若现。 这些少女的身材都十分匀称健美,她们的五官带着一层异国他乡的神秘。弯弯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娇俏的鼻子和性感的小红唇,含羞带笑的样子自然而又唯美。她们头上带着五颜六色的银饰,随着他们的舞动发出轻灵的碰撞声。纤细的双手上下游动,柔软的腰肢下性感的臀部有规律扭动着。明明都是情窦未开的少女,却给人一种勾魂夺魄的诱惑。 这群少女中,有一名女子尤其引人注目。她婀娜多姿的身躯、俊美端正的五官,一颦一笑在旁人看来都极具杀伤力。她的眼神从众人身上划过,看的众人一阵心跳加速,若是她多看了谁两眼,那人一定会有种“朝被看,夕死可矣”的感觉。这名少女的臀部款款摇摆,慢慢将半裸的后背暴露在众人目光中,顿时引得口水流了一地。野性、奔放、火辣、妩媚 李继迁和唐宋到达细封氏的部落时,天已经黑了。细封氏的族长阿古伯热情的邀请了他们一群人参加篝火晚会。草地上铺着绿油油的毯子,每张摊子前有一张小小的木桌,上面摆着丰盛的烤山羊肉和马奶酒。李继迁坐在主人位上,笑着和阿古伯他们一群人把盏说笑。唐宋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一条条舞动的大腿,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其实整个在场的男子,能够做到一直目不斜视的,只有唐宋身边一言不发,也不吃喝的惜命了。 “唐大人,这些我们细封氏的少女不知在大人看来姿色如何?” 唐宋猛然回过神来,见阿古伯正嗤笑的看向自己,不由脸一红,干笑一声道:“啊,细封氏的少女俱是绝色美人,若是在汉人处,一定会引得那些汉人男儿竟折腰。” 阿古伯满脸红光,似乎对唐宋的称赞十分受用。李继迁眼珠子一转,轻笑一声道:“阿古伯族长,前几日在下曾派人送了婚书来,不知族长回信所带的那幅画像可是真的?似乎……族长并非只有一个妹妹吧?” “主上有所不知”阿古伯苦笑道“老夫共有三个妹妹,只是三妹和小妹俱已嫁人,唯有二妹寡居在家。主上若是不信,唉……主上您看,这边这位勇士,便是舍妹的长子。” 一旁坐着的中年人颇为尴尬的站起来朝李继迁行了一个礼,李继迁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儿子?他娘的,这人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了吧? 幽怨的看了眼唐宋,见他一门心思的欣赏羌族少女的舞蹈,高兴地拍手大笑,李继迁不由气从中来。正不知所措间,阿古伯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主上,老夫觉得舍妹嫁给主上是舍妹的福气,只是却委屈了主上。不如这样,小女年方十八,尚在闺中待嫁,主上若不嫌弃,不如就让小女给主上做个端茶递水、侍奉枕席的身边人如何?” “哦?” “砰!” 李继迁还未做回应,阿古伯座下一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道:“阿古伯族长!喜儿雅是我们细封氏草原上最美丽的百灵鸟,您不能这么草率的为她的终身大事做决定。” 唐宋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奇的转过头来,打量着这说话之人。此人虎背熊腰,看上去就是一个莽汉。他脸色通红,怒视着阿古伯和李继迁,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唐宋心中暗道:想必这喜儿雅是他们细封氏的全民女神,这莽汉也是追求者之一,嘿嘿,你不争还好,你越是争,大王的暴脾气一上来,定是要定这个女子了。 果然,李继迁见这人说话不带一丝恭敬之意,当面冲撞,顿时有些不悦道:“勇士,我与阿古伯族长商谈,关你何事?” “我不管”那莽汉抱起双手,冷哼道“我哈恩不服。喜儿雅是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百灵鸟,应该嫁给我们草原上最英勇的汉子。就算你是党项人的共主,也不能强娶她,不然,你就是野蛮的孬种!” “你!”李继迁没料到这人如此不识时务,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气愤的大吼道“好,你说她应该嫁给最英勇的勇士,那来吧,来试试我的身手如何!” 那些唱唱跳跳的羌族少女已经停下了舞姿,一个个好奇的看着看向了这边的李继迁和哈恩。那名最为妖娆的女子眉头一皱,一步三扭的走到阿古伯面前,低身施礼道:“父亲大人。” 李继迁是党项共主,惹不起。哈恩是细封氏第一勇士,力大无穷,帐下追随者上千,也不好惹。阿古伯正在发愁间,见女儿出现,眼前一亮,连忙道:“女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想把你嫁给我们伟大的主上李继迁大人,你看如何?” 喜儿雅低声轻笑,妩媚的看了一眼李继迁,嗤笑道:“主上大人年轻才俊,又是我党项族第一勇士,女二怎会不欢喜。全凭爹爹做主了。” 李继迁听到喜儿雅毫不回避的迎上自己的目光赞美他,顿时骄傲的看向哈恩,眼神中尽是挑衅。哈恩委屈的看了看喜儿雅,可是喜儿雅连正眼都不看他,以前不是这样啊? 窝了一肚子火的哈恩恶狠狠的走到人群正中看着李继迁说道:“我还是不服。除非你和我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哈恩向你道歉,供你差遣。你输了,就要赐婚于我!” “好!”李继迁一声大笑,走到他对面“正合我意。” 喜儿雅在一旁默不作声,皱了皱眉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哈恩脱下外套,露出一身夸张的肌肉,拍打了一番胸口,示威的吼了两声。人群中已经不乏有支持者的叫好声了。唐宋皱眉对着身边的惜命问道:“惜命,这个人,换做是你能解决吗?” 惜命打量了一番哈恩,不动声色道:“还好。空有一身力气,但看他脚步并不会什么高明的武技,唔……五十招之内能取他性命。” “这样啊。不知大王能在几招之内战胜他呢?” 惜命轻笑着看向唐宋,一对桃花眼眨着说道:“大人,要不我们也打个赌?” “好啊,我赌十招之内,大王必能胜他。” “五招。” 唐宋诧异的看着惜命,惜命伸出五根手指,轻笑道:“五招,对方必败。” 哈恩怒气冲冲的先发制人,一记重拳仿佛要将周围空气撕裂。不料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继迁已然一拳打在他后颈上,哈恩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一招! 唐宋和惜命互相看了看,苦笑一声,没想到李继迁连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都会全力以赴。 阿古伯吩咐族人把哈恩抬了下去,细封氏的人都沉浸在刚刚李继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武技中,听到阿古伯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惊恐的看向李继迁。李继迁不顾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喜儿雅的身边,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抱起。在场的细封氏族人一个个心悦诚服,山呼海啸般呼喊道: “主上!主上!主上!主上……“ “哈哈哈哈哈……”李继迁狂妄的笑着,喜儿雅的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落寞。 在细封氏留宿了一夜。告别细封氏后,李继迁一行人又相继到达了往利氏、颇超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的部落,这些部落相比细封氏和费听氏要小上许多,李继迁既然亲临,他们哪里还敢再隐瞒,一个个乖乖的奉上美人,和李继迁达成了共识。 最后,只剩下七部之中最好战、最善战的野辞氏。 七部之中,野辞氏随然不是富有的,不是人数最多的,但他们绝对是武力最强的。野辞氏的生活方式其实已经和山贼无差别了,他们掠夺、行凶,靠着劫掠的物资生活。和山贼不同的是,野辞氏不止抢劫商人,也抢其他山贼。 一行人走在草原上,此时队伍中又多了许多妇孺,这些女人不只有将要嫁给李继迁的女人,还有几十名陪嫁的婢女。唐宋他们带来的盐巴、茶叶之类货物的也送的差不多了。按照向导说的,再有半天时间就能到达野辞氏的部落。想到终于快要完成此次任务,唐宋不由松了口气,趴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 “嘭!” 平地一声响,唐宋刚刚抬起头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咩嵬部的刍狗又来了!”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三章 魔病人乜崖素 李继迁也注意到了前方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当下制止了前进的众人。惜命小声附在唐宋耳边问道:“大人,属下先去前方打探一番如何?” “不忙”唐宋摆了摆手,正色道“尚且不知是敌是友,先等主上决策吧。” 战成一团的两方人马,从衣着上看去都是党项人的部落。一方人的手中提着的是三尺长的大漠弯刀,另一方人手里拿的却是刀枪剑戟各种汉人兵器。两边各自冲锋,咋一接触便捉对厮杀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继迁队伍中有些女子看在眼里隐隐作呕,连忙转过身去捂着嘴巴,不敢继续看下去。 这种厮杀的震撼刺激了李继迁的神经,小霸王不知不觉的提马向前,嘴上露出了怪异的微笑。 “有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部落敢寻野辞氏的晦气。” 话一说完,李继迁也不顾身后跟着他的众人,策马扬鞭,奔入了战场。唐宋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惜命道:“惜命,跟在主上左右,小心对方偷袭。” “遵命” 扭头看看斗志高昂的士兵和满脸惶恐的女眷,唐宋指了指前方说道:“这种乱战我们不宜掺和进去,所有军士保护女眷后退两里。” 队伍中一名士兵忍不住问道:“那主上怎么办?” “主上吗”唐宋扭过头去,撇撇嘴道“他又不是第一次乱来了。况且有惜命在……我们退,让他先玩个够吧。” 李继迁骑在影袭上横冲直撞,如同一只飞天猛虎,所到之处尽是哀嚎。他的眼神始终在寻找更为强力的猎物,这两只队伍英勇的身姿已经让他动了招纳的心思,所以他要找到双方的头领和他们打一场。 惜命就紧紧地跟在李继迁身后,小心翼翼的化解着这些羌人不分敌我的野蛮攻击。李继迁随手又收拾了一个杂兵,也注意到了惜命,半转过身漠然道:“你是我的人?谁让你跟进来的?”转而他又注意到惜命凌厉的剑法,眼前一亮道:“不错,很靓的剑法。” 惜命连番招架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闻言苦笑道:“在下只是唐大人身边的侍卫,唐大人担心主上的安危,派了在下前来助主上一臂之力。” “女人?”李继迁惊奇的看着惜命,转而大喝一声,手中大夏龙雀一阵飞舞,击退了围着惜命的几名羌人,摇头道“剑法不错,可惜是个女人,终究体力上占了下风。你帮不上我什么忙的,回去吧。” 虽然被李继迁误认成女人又小看了一番让惜命很惆怅,不过正如李继迁所说,自己再留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缓缓拔马向来时的方向杀出去,惜命最后看了眼杀得兴起的李继迁,心中升起一股惊惧。 在这种穷凶极恶的乱战中尚能进退自如,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李继迁渐渐有些心烦意乱,每打伤一人便大喊一声“你们的头人在哪?”,可是始终无一人响应。双方人马此时交战也不似之前那般火热了,所有人的目光渐渐投向了这只疯狂的野兽。 李继迁的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被磨光了,手下也不再留情,化身成了疯狂的绞肉机。而这时,他也终于找到了一名合格的对手。 “砰!” 一柄黑色弯刀挡住了李继迁的大夏龙雀,李继迁顺着弯刀看去,却见是一长相极其怪异丑陋的男子。那人身高九尺,虽然不胖,却有一身浑实的肌肉。地包天的嘴唇,再往上,是一颗红肿的牛鼻子,一对大眼看上去有些浑浊,一头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眉毛却遮不住可怕的五官。 李继迁手上的刀又加了一分力气,见那怪人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心中暗暗称赞。那人虽然兵器较李继迁更短,但也仗着“一寸短一寸险”生生逼得李继迁不得不疲于招架。 “好痛快,勇士,你是那个部落的?”李继迁手中大刀不停,爽朗的问道。 那人只是不停地试探着李继迁的套路,淡淡说道:“咩嵬部头领,魔病人乜崖素。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西夏李继迁,可曾听过我名号?” 乜崖素闻言一怔,抽回弯刀后退两步,诧异道:“党项共主?夏州的李继迁?” 李继迁脸上含笑,也收起了刀,答道:“不错。咩嵬部……你们是从哪一支部族分出来的,又是为何攻打野辞氏的部落?” 这时候,场上的交战已经停了下来,双方的人都注视着李继迁和乜崖素。还未等乜崖素作答,一声冷哼传来,人群中分出一人道:“我替他回答。咩嵬部是从我们野辞氏分出去的,已经过了四十多年,彼此互不相干。这些刍狗贪图我族人的财富,经常来劫掠我们的牛羊。今日又来这里,正巧被我抓到了。” 李继迁打量了一番说话之人,这人倒是长相比乜崖素端正的多,只是神态倨傲,颇有些欠揍的感觉。乜崖素听过这人所言,低沉的声音答道:“弱者就应该被强者吞噬,野离火,你和你的部族不是我和我族人的对手。” “你!”野离火一脸不忿的举起长枪,叫嚣道“我野辞氏从来不怕任何野蛮的敌人,你以为我手中长枪不利吗?” “够了”李继迁皱着眉头对野离火说道“野辞氏的族长,我到了你的部落,难道你不应该表现的像个热情的主人吗?” 野离火依旧一副倨傲的样子,撇嘴道:“你?你只是个来打我妹妹主意的好色之徒,和他们一样,你也是强盗!” 惹怒了李继迁的下场是非常惨烈的。野离火还未反应过来,李继迁已经冲上来一把将他从马上提起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杂草,野离火愤怒的抬起头,却看到李继迁征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你执意忤逆我,那野辞氏就是敌人了。我放你回去,来日,我会再来拜见的!” 说罢,李继迁拨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野离火狠狠的锤了一下土地,爬起来瞪了一眼乜崖素,带着族人离去了。 望着李继迁离去的身影,乜崖素若有所思,伸手吩咐身边的一名侍卫道:“带着大家回部落吧,我稍后就回。”说罢,他纵马前行,朝着李继迁追去。“ 惜命回来之后将李继迁那边的情况报告给了唐宋,唐宋点了点头,着令众人下马休息。等到李继迁闷闷不乐的驾马归来,唐宋嬉笑着上前道:“谈判破裂了?” “额……”李继迁挠了挠头说道“或许下次还是你去和他们谈比较好。” 唐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从马上取下一袋水丢给了李继迁。李继迁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忽然回过头,说道:“有人来了。” 远处渐渐出现一个人影,众人注视着这人,等到近了,才看到居然是个奇丑无比的怪胎。李继迁诧异的喊道:“乜崖素,你追来作甚?” 乜崖素下了马,一言不发的走了上来抚胸弓腰道:“尊敬的主上,乜崖素听说您答应了党项族人们为他们在城中修建温暖的家园。我的族人们也是您的子民,他们饱受严寒的折磨,希望主上也能宽容的接纳我们咩嵬部。” 李继迁先是一阵沉默,而后说道:“我只欢迎和平的部落,而非凶恶的强盗。” “主上!”乜崖素单膝跪地,抚着胸口一本正经道“我们也不想做盗贼,可是在这草原上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要活下去只有做强盗。” 乜崖素没有撒谎。党项七氏向来是同气连枝,瓜分了草原上的势力。一些小部落都是靠依附他们才得以生存。而咩嵬部作为从野辞氏分离出去的一支,一向被七氏视为叛逆。况且如今的咩嵬部有族众一万余人,其中又以男子居多,因而被七氏认为是潜在的威胁,联合打压,他们的日子自然苦不堪言。 乜崖素虽然一心设法维护族人的利益,然而他并不是智慧超群的能人。如今看到李继迁,就像看到了希望的火种,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错过了。 “带我去见见你的部落吧”李继迁沉吟道“如果他们能和百姓和平共处,我会欢迎他们的到来。” “是,主上”乜崖素站起身来,忽然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请之请。” “说吧。” “我想和主上再打一次!” 听到这里,唐宋脸上一阵抽搐,难道党项族真的是战斗种族吗?疯子这么多? 李继迁脸上却露出了喜色,连忙应道:“好,正合我意。”他转过身从唐宋腰间拔出剑说道:“我也不用神兵欺你,你用弯刀,我用剑,我们公平打一场。” 二人站定,李继迁傲然做了个请的姿势,乜崖素也不客气,抬起弯刀便上。他的攻势和李继迁不分伯仲,只是比李继迁少了一丝灵巧,多了一份凌厉。自从和潘美一战后,李继迁在没遇见过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只是为了一个乜崖素他也要收下这咩嵬部。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四章 第一良相 “砰!” 赵光义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龙书案上,本就是黑的脸庞现在几乎透出了紫,下面的小太监们眼见官家龙颜震怒,也没人敢上去劝慰官家注重龙体,反正官家是马上出身,体健如牛。大内总管王继恩眼瞅着自从废太子赵元佐之后,官家已经很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恐怕是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也难怪赵光义恼火。大宋与辽国在边境对峙半年多了,一直是不分上下。然而自从这个月初,曹彬接任了对辽的指挥权后,宋军屡吃败仗,一路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别提光复燕云十六州,就连大宋自己的疆土都要守不住了。辽国的两元大将韩德让和萧达凛简直就是猴子投胎的,带着大宋的军队在并州境内绕了几个大圈,最后硬生生的靠着四万士兵把二十万宋军打的丢盔弃甲,损失惨重。韩德让放弃一些地势不太险要的地方,诱敌深入,使得宋军张开两翼,彼此不能呼应,同时从国内调一路奇兵,绕经辽国草原,攻曹彬后路。负责断后的并州通判杨守一,带着五千士兵人困马乏,被生生困死在辽国的包围圈内,无一生还。 接着他又想到了西北的局势。他倒不是很担心李继迁,定难五州积贫积弱,可用之兵有限,粮草常年不足。他汴梁粮库里的粮食放的都要发霉了,就是硬耗也能把李继迁这匹夫给耗死。麟、府二州表面上站在了西夏一边,实际上都是见风倒的墙边草,只要收拾了李继迁,不怕他们不投降。唯一有些棘手的是唐宋,这个人掌握着他的大秘密,所以必须死。他拜龙教派出的刺客先是任务失败,如今派出去的拜龙教大头领更是了无音讯。不过,此人如今似乎一门心思致力于经商,并未展现出特别的雄心壮志,不足为虑。等到和辽国战事稍定,李继迁和唐宋都得死。想到这里赵光义,一挥大袖“备轿,出宫”。 赵官家要去哪?这事,恐怕整个汴梁无人不知。唐宋和芍药虽然相继离开了汴梁,可是莳花馆在汴梁的地位却已然不可动摇。几个月前,赵光义偶然得知了曹丹阳和唐宋之间的关系,亲自驾临莳花馆。自那之后,每隔上一段时间,赵光义都要去莳花馆一趟。至于去做什么,大家自然心照不宣。 莳花馆。 柔嫩温润的美人坐在怀中,*的*隔着一层轻软绫罗也掩不住那柔软弹性,美人在怀,一股香馥馥的热力透体传来,赵光义不禁心大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知情识趣的主儿,戎马半生,在床第之间也像上阵杀敌一般横冲直撞。或是因为自身大宋官家的身份,或许是懒得去费功夫,赵光义一上来便是对美人大肆挞伐。也亏得那名美人饱经风月,这才没有早早缴械投降。 绣榻之上,赵光义和莳花馆的招牌美人玉儿*。在离他们不到五米之外,一名姿色丝毫不逊于玉儿的女子坐在桌子前,桌上摆放着一张宣纸和少量的颜料,女子手持玉笔,聚精会神的描绘下二人云雨的场景。 半个时辰后,赵光义满脸春风,一本满足的从床上爬起来,不顾床上云雨刚歇、面上潮红未退的美人,径直走到那作画女子身前,低头看了一眼画,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丹阳姑娘的画工又精进了许多。” 曹丹阳面没有答话,无表情的画完最后一笔,将画卷舒展开来。赵光义也不责怪,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握笔的芊芊玉手。曹大小姐浑身一颤,刚想挣脱,赵光义有意无意的瞪了她一眼。于是,她不再反抗,任由赵光义握着她的手在画卷上提上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廷宜幸玉儿图。 这就是赵光义最为后世所唾弃的变态爱好——每逢取乐于床第之间,必使宫廷画师临摹行幸场面。如今保存在台湾博物馆内的《熙陵幸小周后图》正是这位好色皇帝的得意之作。因赵光义死后葬于熙陵,此画因此得名。然而更多的没有留传下来的画卷,却见证了赵光义一次次强行施暴的过程。 这是曹丹阳第三次被要求代为作画。不同于前两次,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做到面对这样的场景面不红、气不喘。似乎也十分满意曹丹阳的变化,赵光义眼中流露着淫邪的目光,举着画卷淡淡道:“很好,朕今日很高兴。你放心,只要朕高兴你这莳花馆还会像现在这般红火。至于唐宋的事,呵呵,朕不急,等你想说了再说给朕听。” 轻轻点起曹丹阳的下巴,赵光义看着她羞红的脸颊更觉可爱。放下大手,赵光义拿起笔在空白宣纸上又写下了几个字,而后面带笑容,款款走出了房间。一群宫里来的太监等赵光义一出来,慌忙来到床边架起一丝不挂的玉儿,擦拭起她的身子。这些人是专门负责做避孕工作的,为的是让大宋官家尽兴之后又不会在民间留下什么孽种。曹丹阳默然注视着赵光义离去的方向,长舒一口气,一低下头看到赵光义写下的那几个大字,脸色顿时刷的一白。 廷宜幸丹阳图。 珠帘玉榻之上,一帮小太监还在忙上忙下。玉儿那张秀眉微蹙的俏脸,在曹丹阳看上去渐渐变成了她自己…… “寇准,恭喜你了。” 王化基微笑着拍了拍寇准的胸膛,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小伙,说道:“此番升迁后,你便不是我大理寺的人了。京兆府是朝廷重镇,你去之后好好做几年官,等任期到了回到朝廷至少也是五品以上大员。” 寇准此时春风得意,刚刚接到上任京兆府通判的文牒,第一时间来向他的顶头上司王化基报喜来了。寇准一脸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爽朗道:“此番赴任京兆府,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再见唐宋恩公。” 王化基默然,半响踱着步子幽幽道:“话虽如此,只是他现在是夏州知州,你要见他,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和京城的同僚一个个道别后,寇准孤身一人走进了莳花馆。莳花馆的人倒都认得他,小茴没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看到寇准进来,伸长脖子招呼道:“寇准公子,曹姐姐在后院喂马儿。” “多谢小茴姑娘。”寇准微笑着道了谢,走进莳花馆后院。果然,曹丹阳站在马厩前,背对着他,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的喂马。寇准来到她身后,轻唤了一声:“丹阳姑娘。” “啊!” 曹丹阳猛地惊叫一声,手中捧着喂马的草也洒了一地。寇准一边弯下腰和她一起捡着,一边道歉道:“丹阳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丹阳姑娘,你?” 寇准愣愣的看着曹丹阳问道:“你哭过了?” 曹丹阳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惨然的一笑道:“寇准公子,官家今日又来见我了,他……打算要我了。” 寇准低着头,他强壮的身躯猛地一颤,盯着曹大小姐,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曹姑娘,唐宋恩公留下的这莳花馆,你已经为照顾到到仁至义尽了。既然事已至今,不如你就此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曹丹阳惨然一笑道“我不是小周后,也没有属于我的赵从约。我活在世上,如今只为了两人,一是我弟弟,一是唐宋,我走的话……” “我带你去见唐宋恩公。” 寇准抓起曹丹阳的手腕,一本正经道:“我今日本是来向你告别的,不日就将赴任京兆府。曹姑娘,你随我走,还有你弟弟,我……我寇准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护你们周全。” “寇准大哥,你的好意丹阳心领了。可是天子脚下说走谈何容易?我不能牵累你,今日寇准大哥还能顾及我一个小小的女子,丹阳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说出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寇准猛然站起身说道:“曹姑娘,不必害怕,寇准已经有了主意……” 寇准的车辆出城了。这一年来,他在任上结识了不少官场上的好友。因为寇准与人为善,又谦逊有礼,是以来欢送他的人也挺多。只是这些人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官。 “诸位同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就送到这里吧,寇准告辞了。” 寇准谢绝了众人的送行,微笑着走上了马车,车内,曹丹阳惶惶不安的搂着曹人杰,寇准走进来后,她匆忙问道:“寇准大哥,你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的。” “没什么,不足道。” 车队向城外驶去,寇准不舍的看了一眼城内,强抑住心中的悲痛。 娘子,对不起。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五章 就叫他——李元昊 不同于之前唐宋到过的细封氏、费听氏这些部落,咩嵬部的部落十分贫穷,从帐篷到穿着都简陋。上万的族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围着火堆取暖。不足百顶的帐篷破破烂烂,上面还打满了补丁,有的甚至破了大洞都没有补。火堆上架着的不是肥美的羊肉汤,而是把清淡寡味的野菜胡乱煮了一锅。家徒四壁,不蔽风雨,很难想象他们是怎样靠着这样的设施在严寒中过活的。 乜崖素和李继迁的决斗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只战了个不分胜负。二人收了兵器搂着肩膀哈哈大笑,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乜崖素也不食言,领着李继迁和唐宋他们一群人进入了咩嵬部的部落。恭敬的把李继迁迎进主帐篷里,招呼着众人坐定,几名长相清新脱俗的咩嵬部女子端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野猪肉汤送到众人身前。宋朝以牛羊肉为贵,以猪肉为贱,你看那些梁山好汉走到哪里都是大喊“一斤酒,二斤牛肉”,因此用猪肉来招待客人是很不礼貌的。乜崖素满脸歉意的看着李继迁道:“冬天狩猎不易,我部又没有存量,还望主上与各位大人海涵。” “伟大的白石大神在上,香嫩的野猪肉也是人间美味啊。“李继迁这般说着,端起大碗,喝了一大口汤。 唐宋微微一笑,对着乜崖素说道:“乜崖素族长,看来我们主上已经铁了心要和你部结好了,以前我可从未见过主上吃猪肉也这么痛快。” 乜崖素满怀感激的看着李继迁,正想说什么,李继迁却按了按手,抢先说道:“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收服这个野辞氏。老实说,今日交手,我觉得这野辞氏善战一说不过徒有虚名。” 话刚说完,乜崖素猛然正色道:“主上千万不能小看了这野辞氏,虽然野辞氏族长野离火不是个好汉,但是野辞氏的那些勇士一个个就像疯狂的狼群,我们和野辞氏交手向来胜少负多。” “算了,我去野辞氏族内会会他们,不信我堂堂西夏共主亲自驾临,那野辞氏还敢不臣服。” 收服咩嵬部让李继迁的肾上腺素急剧增长,当下一高兴绕过大脑思考,就做了这个决定。乜崖素慌张的想要劝阻,李继迁摆手道:“乜崖素,你若是不放心孤,就带着你的勇士守卫在野辞氏的部落外,一旦有什么突变,我们吹角为号,你杀进来接应我们。”说罢兴冲冲的朝唐宋一摆手,“小唐,走。” 李继迁的狂妄劲一上来,他做出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唐宋无可奈何的看看惜命,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跟上去了。 做为最好战、善战的部族,野辞氏的部落远远地便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李继迁在野辞氏族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部落。野离火一脸不悦的从营帐中走出来,冷冷的来到众人身前,对着李继迁道:“你还来我部作甚,要打,我野辞氏随时迎战。” “野离火,我是远方来的嘉宾,无论是敌是友不应该先进营帐详细商谈吗“李继迁傲然道“还是说,野辞氏都是不懂礼貌的野兽?” 愤恨的咬着牙看着李继迁,忽然,野离火脸上一笑,说道:“好,我野辞氏的人向来也是好客的,你随我进帐,我便听听你有什么说词。来!” 唐宋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走进营帐。 围在温暖的营帐中,李继迁坐在宾客的位子上,缓缓道:“我们拓跋氏做党项的首领已经数百年了,遥远的过去,我们都是一个部落的兄姐妹,因为人数的剧增才分化出了这许多的部族,时至今日,我已经统一了大半个西北边疆,野离火,即使如此你也一定不愿意归顺我吗?” “党项人的首领是拓跋氏,而不是李氏”野离火举起酒杯道“要我服你,先看看你喝酒能不能喝的赢我。” “哈哈哈哈哈,放马来吧。”李继迁痛快的一仰而尽,众人也纷纷饮酒,一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唐宋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事情,惜命看了看他,小声道:“大人,帐外埋伏的有弓弩手。” “嗯!” 唐宋猛然大惊,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名夏州士兵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大喊一声:“酒里有毒!” 夏州一方饮了酒的士兵纷纷倒下,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李继迁面色一变,刚要站起来,肚子里却传来一阵巨疼,单手撑地,跪在地上,咬牙道:“野离火!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哈哈哈,你这只蠢猪,我们野辞氏怎么可能向你这种人俯首称臣。” 四下弓弩手尽出,将李继迁等人团团围住,唐宋见势不妙,大喊一声“保护主上!”掀起桌子挡住了射来的箭矢。惜命掏出腰间细剑和唐宋一起抵挡着箭雨,一名没有饮下毒酒的士兵把李继迁扛在肩上,趁势闯出了营寨朝着咩嵬部跑去。 到处都是野辞氏的人,如同天罗地网般向几人围过来,唐宋把被射成了刺猬的桌子向前一扔,一个翻滚也撤出了营帐。惜命紧随其后,走出前,从腰间取出几个弹丸样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嘭”一声,顿时四下里飘散出一阵雾气。 李继迁心中后悔不已,他真想立刻转身回去杀了那野离火,可是腹中剧痛无比纵有千般怨恨也无计可施,只能靠着那名亲兵一路护卫,边打边逃。 “嘶……” 一声嘶鸣,远处传来一阵哀嚎,紧接着,李继迁便看到影袭踏过数人一路狂奔而来。那名夏州士兵眼前一亮,兴奋道:“主上,太好了,赶快骑上影袭走!” “好!” 好不容易将李继迁扶上马,李继迁趴在马上,粗重的喘着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到兴平府,我一定升你做禁军的带队!” “属下陈昊,字元昊,追随大王两年”陈昊看着身后追来的士兵,一咬牙,猛地一把拍在马屁股上,仰天大喊“大王快走!” 陈昊此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今日大限将至,悲怆的看了一眼远去的李继迁,拾起地上两杆长枪,血灌瞳仁,堵在营寨门口。他把长枪一横,怒吼一声道:“野辞氏,你们已经惹怒了这片草原的主人,灭顶之灾不远矣!” 野辞氏的骑士们嗤笑着没有理会陈昊,准备纵马从他身上直接越过,陈昊最后叹了口气,手中两杆长枪一甩,绊到了当先冲来的四名骑士,而后,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最前面的四名骑士一倒,身后紧跟着的骑兵们收脚不及,跟着翻滚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等他们重整完毕,李继迁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该死的汉人,大家不必惊慌,分头追!” 野辞氏的骑兵团重整完毕,一个个纵马从陈昊的尸体上踏了过去。可怜忠心耿耿的陈昊,死后竟不得一全尸。 再说唐宋那边,他和惜命像没头苍蝇一样胡冲乱撞,身后始终跟着大批追兵甩不开。特别是野辞氏的弓弩手都在他们这边,箭矢几次从他们身边擦过。 “不能这么跑了。” 唐大官人喘着大气,扭过头对惜命道:“惜命,我引开他们,你想办法去杀了那个野离火。” “你?”惜命正色道“大人,我觉得你并没有你自保的能力。” “这是命令!” 唐宋一边逃,一边喊道:“一个人也是逃,两个人也是逃,还不如冒这个险。你要万军从中取他们首领首级,比我更危险。惜命,拜托了!“ 轻咬贝齿,惜命一句话没有说,猛地转过身去。 唐宋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穷追不舍的众人,竖起中指,长着夸张的口型,大喊道: “代表你们的白石大神干你们老母!” 话一说完,唐宋脚下生风,他可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中包含着多少杀意。 野辞氏的人被唐宋激怒,一个个发了疯一样追向唐宋。惜命趁机躲在一旁草中,等人群过去后,她袭击了一名掉了队的野辞氏族人,换上了他的衣服,悄悄潜入空荡荡的野辞氏营寨。 野离火还在营帐内咒骂着那些手下让李继迁几人走脱了。惜命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一眼,见帐中只有五六人,当下也不再隐蔽,猛的奔入帐中,剑锋直指野离火。 “你!” 错愕的眼神还没有闭上,野离火的人头掉在地上,翻滚了几步。惜命冷哼一声提起人头,冷视着剩下几人。而后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逃出了营寨。 唐宋逃了一路,身后的弓弩手还未放弃,正无奈间,忽见前方出现一群骑兵。他不禁心中大苦,这下真的要往生到极乐世界了。 等到那队人马近了,唐宋这才发现原来是乜崖素带来的人。乜崖素闷声在唐宋身前停下,说道:“主上已经回到我处,唐大人也先请去后方小憩片刻。” 唐宋点了点头,身后响起一片杀伐之声。 无名的山丘上,一座孤坟前。 李继迁默默的在坟前倒下一碗酒,呐呐道:“没办法封你做大官,但我李继迁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后我的子孙将沿用你的字……就叫李元昊!”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六章 雪、月、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源远流长、纵横千年的华夏古国,对于结婚这种大事的讲究也是五花八门。洞房花烛夜被称作仅次于“大登科”金榜题名时的小登科,元代无名氏《梧桐叶》第三折中就曾提及到:欢声鼎沸长安道,得志当今贵豪。小登科接著大登科,播荣名喧满皇朝,始知学乃身之宝。又有谚语道:“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窥一斑而知全豹,婚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到娶亲,首先要提到的就是三书六礼了。三书指的是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安床。六礼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请媒人做媒、互报生辰八字、遣媒人致赠薄礼、正式送聘礼、选择黄道吉日、新郎乘礼车赴女家迎接新娘、由好命婆负责铺床并撒上各式喜果。迎亲当日新娘身穿广袖对襟翟衣,头戴珠凤冠,高挽发髻,红色头盖蒙面,象征着童贞、年轻、纯洁。新郎新娘入洞房后,新郎亲手为新娘揭开红布,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这些规矩都是汉人的。汉羌文化融合后,许多羌人受汉文化影响也开始沿袭汉人的婚嫁传统。草原上的那一套娶亲方式太过简单,而且抢亲事件频频发生,融入汉人世界生活的羌人自然也不愿意再像老祖宗一样沿用原始的嫁娶方式了。 李继迁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规矩,即使在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上。 “这都是些甚?” 西夏小霸王烦躁的将礼花之类的小物件通通从身上取下来,不悦的说道: “不中看又不中用,留它作甚?” 身旁服侍李继迁的老倌哭笑不得的蹲在地上将那些小物件捡起来,谄笑道:“大王呦,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您要是不这么弄,这成何体统啊?来来来,大王,咱收拾完了,就该出发了,七位新娘子可都在府上候着呢。” “放屁!” 李继迁一甩袖子睁着大眼道:“谁定的规矩也没用,老子不想穿就不穿,是我娶亲还是老祖宗娶亲?你走开,让唐宋进来。 老倌唯唯诺诺的弯着腰逃了出去,不一会儿,唐宋贼眉鼠眼的露出个头看了看屋里的景象,嘿嘿一笑走到李继迁面前打量道:“不错,主上今日格外的威风,嗯嗯,帅气!” “帅气?”李继迁似乎对这话十分受用,惊喜的扭着腰打量了一番自己,傻笑道“孤也这么认为。” “好了,帅气的大王,您再不走,七个新娘子都要打瞌睡了。” 说罢,唐宋无奈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继迁自我陶醉的又看了看自己,这才缓缓走出去。 婚礼是在西夏皇宫举行的。不是每个皇帝都能赶上大婚这种风光体面事儿的。登基前已经成年娶妻的皇帝,当上皇帝后,只举行册立皇后大典,不补办婚礼。李继迁名义上只是国主,况且早就有了正室。此番虽是同时娶了数位佳丽,却也没能大操大办,只是在宫里摆下了几桌宴席,邀请了张浦、破丑重遇贵等一干老相识,算不得隆重。 如同平常百姓家嫁娶一般,走完了流程,剩下的就交给李继迁自己了。不胜酒力的众人一个个告辞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庞籍也坐起身,向门外走去。 如今已经过了正月,虽然冬天的寒冷扔在,但是宫里的胡桃树上,已经开始结起了嫩芽。庞籍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胡桃林中,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御花园。今日国主大婚,是不会来这里了,把守这儿的侍卫也放松警惕,不知去了何处。庞籍想到似乎有些不敬,正要转身回去,不经意间却看到了隔着十几米外一名美人,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胡桃树下,女子红衣黑发,宛如林中仙子。她闭着双眼踮起脚尖,仔细的嗅着胡桃嫩芽的味道,那精致的五官、妖娆的身段,让庞籍的目光流连忘返。好美啊,真是绝色美人。看她装扮应该也是今日入宫的妃子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似乎感受到了庞籍炽热的目光,那女子猛地睁开眼,透过胡桃树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接,俱是一怔,而后那女子脸色一红匆匆的转过身作势要离去。 “娘娘请留步。” 庞籍鬼使神差的喊出口,却不禁大窘,心中自问道:我唤她做甚? 女子闻言果然停在了那里,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他问道:“你是西夏的大官?你唤我作甚?” 庞籍哑口无言,情急之下看了看头顶,张口道:“我看这颗胡桃甚是可爱,情不自禁就想请娘娘看一看。” 女子隔在数米外一声清轻笑,嗔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一颗胡桃。咦?你盯着我看甚?” 女子皱起了眉头,语气带了些责问。庞籍清醒过来,连忙拱手道:“娘娘恕罪。娘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庞籍一时鬼迷心窍就看得入神了。” “你叫庞籍?”女子微微一笑转身朝宫里走去。 “我叫喜儿雅,多谢你的称赞。” “喜儿雅……” 庞籍怔怔的看着喜儿雅的背影,咽了口口水。半响回过神来,他四下看了看并无一人,这才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李继迁的大婚过后,唐宋就向他告辞奔赴夏州了。一路上听着坊间百姓的谈话,三句不离他那即将开业的温柔乡,于是十分满意的对惜命炫耀道:“惜命,你说我牛不牛?我感觉我简直屌爆了!啊呸,牛爆了!”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惜命咂咂嘴道:“大人牛,当然牛。只是你为了这温柔乡,夏州的公务都放手不管,就不拍再养出一个拓跋暮息?” “不可能”唐宋自信的笑道“夏州真要有这种狼子野心之人我才高兴,夏州衙门里现在养的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闹不出大事也出不了好主意。唉,都快过年了,我这个通判还没找到呢。” 说罢,唐宋戏谑的看着惜命问道:“惜命,你说你干不干的来这通判?” “大人你不拍我监守自盗就行。” 唐宋哈哈大笑,惜命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嗤笑道:“大人觉得好笑?” “说起来,惜命是你的名字,还是诨号?” 惜命默默瞥了眼唐宋,低下了头,“大人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也就是好奇。雪里蛆这家伙本名叫屈相如,倒像个正经人。花得很本名是解雨,也不像个采花贼。嘿嘿,突然想起,就问你一句。”唐宋在马上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惜命想了想,吐了口气,幽幽道:“岳惜命就是我的名字,这名字还是当初爹娘给娶的。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用过一个诨号,叫月黑雁。投入大人帐下,在下怕这个诨号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重新用起了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你们这些高手都喜欢用诨号,是为了威风吗?” “威风?”惜命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做的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哪敢玷污父母赐给的名字。所以,就习惯了用诨号见人。” 唐宋这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讲究,认真地看着惜命道:“以后在我这里,你想用哪个名字便用哪个名字便用哪个,有仇家来寻事,本官替你接着!” 惜命看唐宋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感激,忽然间他一声轻笑,一对儿桃花眼盯着唐宋,娇滴滴的说道:“奴家多谢官人啦。”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唐大官人缩了缩脖子,不自在道:“好冷。” 二人奔波了三天三夜才赶回夏州。唐宋进了城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家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哎哎哎,白马妹子,我跟你说我当初也是怀疑他有暗疾。” “不可能啊,玲姐姐,唐大哥不是那种人啊。” “嗨,樱樱,你还小不懂。男人啊,都喜欢装模作样。再说阳虚这种事哪是见人能说的,男人嘛,都好面子。” “对,那个混蛋跟我比力气的时候手上一点劲都没有,要我说,肯定是身子骨虚!” “妈蛋!谁说老子肾虚的!”唐宋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开了自己家的门,看着眼前三个大美人,直跺脚道“哪个说老子虚的?来来来,和老子试试就知道了。” 三女咋一见他都十分惊喜,但看他这副样子方知刚刚的谈话尽被他听了去,白马和折文樱互相看了一眼都埋下头羞红了脸。芍药啐了一声,努努嘴道:“我听你家小樱樱说的哦。” 折文闻言抬起头,正对上了唐宋愤怒的双眼,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是……是雪管事说的,他说为你抓药去了,是治那个的药……” “你妹啊!”唐大官人身后惜命笑得前仰后合,他跺着脚咆哮道”雪里蛆,你个混蛋滚出来!”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七章 选花魁(求红票) “指天为名,柱地为功,忘弃红尘。” “拔剑不思理,用剑不思招,弃剑不思危,悟剑不思明;有剑无剑九成败,无剑有剑十分成。” “一躍、二转、三不避,四坎、五刺、六守中,七从、八蹲、九下防,十破天罡。” “问天无愧,一剑解脱!” 伴着白马口中一句句慷锵有力的口诀,唐宋手提三尺之剑有模有样的舞动着。本是极为凌厉的一套剑法,只是被他这一番舞下来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叹气的。毫无美感可言也就罢了,僵硬的动作看上去就和晨练的老大爷一样,一哒哒,二哒哒…… “哎呦!” 一个收步不及,唐宋整个人拧得像个麻花一样“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敦厚的屁股和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柄细细的长剑也飞出几米外,落在地上咣当作响。 白马抱着双臂,靠着棵大树,正专心致志的念着口诀。看到唐宋的狼狈样,她皱着眉头上前捡起那柄长剑,抚摸着剑刃哼了一声,“你倒学得快,难不成想学那仙人练成一手飞剑?” “话说……飞剑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唐宋抬着头,认真问道。 “别废话,赶紧爬起来接着练。” 白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唐宋,叹了口气道:“我这套亡命之花剑法传承自一位大家,柔和了九思剑法、十破天罡剑法、解脱剑法三大绝世剑法,凌厉而不失飘逸。到了你手上,却和砍柴的斧头一般,意境全无,更是看不出一丝杀气。悟性这么差的,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唐宋羞愧的几乎把头埋进了裤裆里。 说起来,要白马教他剑法还是唐宋自己主动提出了。如今白马的伤势已经渐愈,寻常活动已不成大碍,唐宋这次从塞外转了一圈回来,愈发觉得该学点一技之长自保了,于是就拉着白马来这后院传授他武功。白马起初是不愿意的,奈何架不住唐宋软磨硬泡,终究服了软,答应了下来。 “起来,我亲手教你这套剑法。” 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唐宋刚刚站定,白马把剑塞到他手里,慢慢绕到了他身后。一对纤纤玉手握上了唐宋的大手掌,驾着他的双臂挥动起来。 “一躍、二转、三不避……” 唐宋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白马的身体就这么近距离的贴着他,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白马富有活力的娇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处子香气。心境波澜起伏,手中的剑自然也就拿不稳了。 “四坎、五刺……不要分神!” 白马一声大喝,把神游四海的唐大官人又给拉了回来。唐宋默默咽了口口水,聚精会神,开始专心致志的感受起白马教他的每一个动作。 二人就这么手把手练剑到了晌午。唐宋一身大汗,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大气,白马本想上去嘲弄一番,这时却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飘来,顿时眼中闪烁起异样的光芒,“好香,什么味?” “哦,哦,吃饭了。” 一听到吃饭,唐宋顿时也来了精神。他可有阵子没吃到折文樱做的饭菜了,今日折大小姐亲自下厨,唐宋当然期待不已。其实唐宋也不知道为什么,折文樱的手艺并不算出众,家里的胖厨子做的饭菜要更好吃,可是他就是喜欢吃折文樱做的菜。因为和那些大厨做的菜不同,他吃着折文樱做的菜,每次都会有一种幸福感。 一大群人围在饭桌前,期待的坐等着。折文樱一身小厨娘打扮,笑盈盈的端着一大盆鹿肉放在了桌上,得意道:“啦啦啦,做好了。以前我哥哥他们经常出去打猎,每次总能带回了一只白臀鹿,家里的奶娘就烧一大锅鹿肉,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了。唐哥哥,白马姐姐还有玲姐姐,你们都尝尝。” “小樱樱越来越像个贤惠的小妇人了,鬼马精灵的折五小姐以后看来要改称唐夫人了。” 折文樱脸一红,默不作声的坐下来给唐宋盛着米饭。芍药也不再逗他,小嘴微张,尝了口鹿肉赞美道:“嗯,很鲜美呢,好吃!” “我说……”唐宋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说道“芍药,你来我家蹭饭也不交点伙食费真的好吗?” 芍药面不改色,嚼着鹿肉,扬起头得意道:“当然啦,谁让咱们关系好。再说了,等温柔乡一开张,你唐大官人还会缺钱花?” “是啊,温柔乡”唐宋一副思索的神情说道“地方建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张,只不过这温柔乡到底谁来管我还没个好人选唉,现在才发现身边可用之人一个都没有。芍药,要不从你家匀几个能干的管事给我……”、 “没门儿!” 芍药瞪着双大眼睛说道:“我们李家培养一个能干的管事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你还想从我这里抢。去去去,联系那个萧子墨去,他们萧家的人不必我家少。” “我和他也只是刚刚合作,他的人,我不放心用”唐宋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发个招贤榜怎么样,广纳四方人才,汇集天下精英!” “好是好,可是就你那看人眼光……切。” “好芍药,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小弟一把。”唐宋可怜巴巴的苦苦哀求着,芍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最多到时帮你把把关。吃饭吃饭。” 唐宋回了一趟夏州衙门,衙门里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雇来的那个师爷趴在文案上睡着大觉,哈喇子流了一桌子,弄的一些文件都湿了。唐宋懒洋洋的走上前,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起床了,宋师爷,你家夫人来捉奸了。” 宋贤正做着梦,听到这声喊,眼睛猛地睁开,下意识的一条而起,慌张道:“哪呢,那倒霉婆娘怎么找来的?”怔了怔,他四下扭头看了看,就见唐宋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夫人没有,大人有一个。怎么样,老宋,最近衙门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这个宋贤今年三十多岁,早年科举落榜后所幸当起了教书先生,靠育人为生,算是夏州衙门里少有的能办实事的人。见唐宋问起话来,连忙拱手微笑道:“原来是大人来了。大人放心,咱们衙门风调雨顺,处处平安。” “其实是来找你商量一件事,你教书的时候认不认得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帮我请几个来衙门里做事。现在这堆监仓、监市、主薄一个个都是只会吃饭的饭桶,早该换换了。” 宋贤听完心里一沉:不成啊,大人是不知道那群腐儒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劲,想召他们谈何容易。况且这些老头子,念念诗,教教书还成,做起事实指不定要捅出什么篓子。宋贤想了想,对唐宋说道:“大人,属下觉得大人与其请这些老儒生,不如去请本地在坊间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们中不少是从官位上退下来,或是贬谪到夏州的,相信能力必然要强过那些儒生。” “嗯,倒是个好主意,那你就着手去办吧,就说本知州求贤若渴,绝不亏待。” 宋贤领了命,当下就着手去办这事。还真让他找来了三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古董。这三人,一个叫卢西安,年轻时做过后周的文官,后周灭了之后举家迁到夏州,当了个富家翁。一个叫木延宗,是拓跋族人,带过兵,挨过刀,一腔热血,脾气不好,因为在战场上断了条手臂,从此闲养在家。最后一人叫闻伯,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但是为人和蔼可亲,在百姓里很受欢迎,平常谁家小两口吵架、谁家孩子娶亲,都喜欢请他去。 唐宋和三人约在衙门里见面。等到三个老头一来,唐宋笑盈盈的对着三人热情道:“三位前辈肯出山帮在下管理夏州,实在荣幸之至,不知三位愿意担任什么职务,三位尽管提出,在下一定准许。” “我啥也不求,大人给我安排个监市,我保证让夏州的鼠辈听到我木延宗的名字,头都不敢露!”性情急躁的木延宗率先说出来,唐宋点了点头应道:“好,木大人就是我夏州的监市了。卢大人,你呢?” 卢西安笑了笑,拱手道:“老夫年纪大了,不过一个主薄还是当得,在下愿意做夏州的主薄。” “好,也准。闻大人呢?” “老头子也没什么要求,就做个监钱,为大人管管税收得了。” 三个老头各自领了官职,喜滋滋的告辞了。唐宋了了心中一件大事,以后有这三个老人精坐镇,夏州至少可保安定了。接下来,他将全身心的投入到温柔乡的筹备工作中。 温柔乡开业在即,声势也造得足够了,剩下的就是最后一颗吸引四海宾客前来的重磅炸弹。这颗重磅炸弹唐宋早有打算,他决定,在广贴招贤榜之时,将这颗炸弹一起抛出。 选花魁! (萌萌的沐儿有话说:人家已经好久没出场了,怨念ing……嘻嘻,其实快要再和大家见面了呢。周一到了,人家替乡长向各位求收藏,求红票balabala,这周书裸奔了伤心死了,人家想上榜单啊榜单啊\(^o^)/~,啦啦啦,晚上还有一更,大家记得要来看啊。)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八章 选美大赛(一) (说好的更新,晚了点。对不起大家,今天确实是事多) 剑南西道,兴元府。 天色渐晚,黄昏的余熙照映在古道上,散发着浓浓的悲凉。古道、西风、瘦马,白发苍苍的老人左手挽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位身穿白袍的妙龄女子相随。这女子颜色无双,远远地便透露出一股出尘的气质,仿佛是那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妙妙仙子降临人间。此刻若有府谷折家的人在此,一定会认得,这女子乃是前段日子寄宿在折府的海蟾子仙长的关门弟子段沐儿段姑娘。 老人身边的小男孩生的虎头虎脑,看上去颇具灵气。他背上背着个大竹篓,里面放着许多书籍,手里还捧着本《春秋》,一边走路,一边还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的合上书本,小男孩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老人,好奇地问道:“爷爷,书上说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可是为什么有人面对着熊熊烈火,还是要奋不顾身跳进去?有人看着浅浅的河滩,却不敢越过一步?这是为什么呢?” 很难想象这么一番深奥的问题出自一名孩童之口。白发苍苍的老人,低下头宠溺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沙哑道:“子墨,有些事等你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才会懂。总有一天,不需要我告诉你,你也会懂得。” “哼,爷爷一定也不知道。” 小男孩不服气的扭过头,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抬头看向身边的沐儿,“沐儿姐姐,你告诉我嘛。” 沐儿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子墨真是勤学好问,不过你爷爷说的没有错。有些东西只看书是没有用的。” “哼,沐儿姐姐也不告诉我。” 三人走在夕阳下,加上那匹驮着货物的劣马,在古道上留下了四道长长的影子。就在这时,三人前方一片一芦苇丛中,茫然窜出了一伙手持利器的歹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这伙歹人约有十几个,个个穿着一身裘皮大衣,拿着四尺长的大砍刀,脸上尽是凶狠之色。当前一人,从众人中走出来,恶狠狠的把刀往地上一插,大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小男孩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这是隋唐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口头禅,你是山贼吗?” 那山贼被小男孩抢了白,先是一阵错愕,待到反应过来生气道:“好讨人嫌的小娃娃。不错,爷爷我就是铁牛寨的大王牛大猛,我看你们都是老人妇孺,留下钱财,我不伤你们性命!” “呵呵呵呵呵……” 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笑了起来,牛大猛顿时脸色一黑,怒斥道:“老东西,你笑甚!” 老人拄着拐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他,笑道:“好好地庄稼人不做,却跑来做山贼。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那三个早夭的孩儿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山贼牛大猛猛地一阵惊讶,声音发抖的问道:“你……你怎么晓得?你是何人。” “沐儿啊,下手留些情,莫要伤了他们筋骨。” “是,师叔。” 老人的话说完,沐儿已经绕到了那伙山贼中间,一掌打在其中一人后脑勺上,那人顿时一翻白眼晕倒过去。没等牛大猛反应过来,身边的兄弟已经一个个纷纷倒下。牛大猛丢下砍刀,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像捣蒜一样拼命地磕起了头求饶道:“好汉饶命,饶命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沐儿没有将他打晕,反而是拎着他的领角将他丢到老人的面前呵斥道:“你们这伙歹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牛大猛见过了沐儿如鬼魅般的速度,已经知道身前老少三人必非常人,哪里还敢隐瞒,唯唯诺诺道:“我叫牛大猛,是兴平府外面种庄稼的。我是第一次歹人做这种事,好汉,女侠,饶命啊,我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第一次?”沐儿冷哼道“偏偏这么巧,你被捉住便说是第一次?” “我真是第一次干这个”牛大猛急了,他可真没撒谎,连忙辩解道“我还是听隔壁的王二说夏州知州要搞什么花魁大赛,许多富贵人家都在赶着去夏州,一时财迷心窍,想发一笔横财……” “花魁大赛,那是什么?” 小男孩听沐儿一问,马上接道:“百花魁首是为花魁。梅花开在百花之先,故有“花魁”之称。咦?莫非那夏州知州是个爱花之人,所以要搞这个什么花魁大赛?” 牛大猛小心翼翼答道:“这位小公子真是有见识,不过这花魁不是指的梅花,而是指美人。那夏州知州也不是什么好人,此人到任夏州便搞得夏州一片腥风血雨,还要建什么劳民伤财的温柔乡。现在温柔乡开张在即,他又弄出这么个选花魁的噱头,想必又是在骗些冤大头的钱。哦,听说他是个汉人,好像是叫唐宋。” “唐宋……”沐儿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出了神,一个唐字,又把她的思绪带到了那魂牵梦绕的人儿身上。 “咳咳”老头子走到牛大猛身前,沙哑的说道“你虽是第一次做出光天化日拦路抢劫之事,却不是第一次杀人。十八岁时你和同乡的夫人苟合,被你那同乡发现后便将他们一家杀人灭口。因果循环报不差,你已经失去三个儿子,余生也不会再有子嗣,今后好自为之吧。” 牛大猛呆呆的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如同入定了一般。待他回过神来,老少三人已经走远了。 夏州,议事堂。 举办花魁大赛的消息一经放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整个大江南北的人都知道了夏州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选美大赛。此次选美大赛,颇有新意的效仿朝廷的科举,开了“花榜”。花榜之上会将最后的优胜者依次排列,其中前三甲分别获称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 此次花魁大赛的入围要求十分苛刻,对参赛者的要求是姿色端丽、美而长白、合法相者,然而这些还只是基本的要求,也就是海选。进入了海选,就可以获得参赛资格,接下来就是更为苛刻的检查了。 选美开始,由本地有德行的妇人进行一次筛选。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龄大小排列,逐个细察淘汰,略高、稍矮、偏肥偏瘦者,首轮便淘汰一半。次日,仍按上一天那样列队。负责考察的妇人认真察看她们的眼、口、耳、鼻、头发、皮肤、肩膀、颈、腰、背部位,一项不合格,便除名。随后,则自报姓名、籍贯、年龄,考察其音色、神态,那些口齿不清、嗓音粗浊、反应迟钝的淘汰掉,这样又筛去而二分之一,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 第三天,考官们拿着尺子,量美女们的手和脚。然后让各人走几十步,察看其步态、风度,那些手腕略短,脚稍大者,举止偏轻躁的淘汰去,又减少了大约一半,只剩下起初八分之一的人了。这最后八分之一,再由稳婆做最后的身体检查,若是有过*、不检点者,也是要除名。 考察完外在的东西,还要考内在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要考,若是这其中有一样不合格的那都不行,统统要从人选中除名。这也杜绝了许多花瓶的出现,毕竟唐宋要选的花魁一定要是个接近完美的女子。 繁杂的程序走完,最后能剩下的只有报名人数的百分之一不到,是实实在在的百里挑一。 这些步骤是唐宋根据后世传说中明清选妃子的方法来改编的。除去了一些有悖人伦、不合情理的步骤,剩下的都是相对公平合理的方法。他把这套方案交给芍药看过后,芍药更是罕见的夸他是个做昏官的天才。 如今花魁大赛还在报名阶段,参赛的报名表像雪花一样通通丢向了夏州衙门里。温柔乡的施工还未完成,夏州根本装不下南来北往的许多人,结果倒是便宜了夏州周边的小县城,住宿行业着实火了一把。唐宋今日来到衙门,就是要吩咐衙门里的人做好花魁大赛期间的场边工作,杜绝趁机偷盗、闹事、哄骗妇人的行为。 “说起来,这次花魁大赛似乎还缺一位重要人物坐镇。” 唐宋走出衙门后仰头看着天空,沉吟许久。半响,他忽然想到:若是请李继迁这个一国之君亲自到场会不会有奇效呢?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三十九章 选美大赛(二) 风很大,雪很冷,唐宋在院子里看雪。 眼前的雪并不大,心里的雪却是纷纷扬扬。一如前年冬天,那个火光凄厉的不眠之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曹府外。 每当想起那个夜晚,唐宋的心底便是一阵凄凉。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还有她,那个魂牵梦萦、刻骨相思的人儿。 “沐儿……”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或许因为沐儿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又或是对于占据“唐亮”这个人的皮囊所带来的愧疚。 他喜欢沐儿,是毋庸质疑的。 只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折家五小姐,相见之日,那时……那时该怎样面对她,面对这尴尬的场面? “大人,海选开始了。” 花得很识趣的走到唐宋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回过神来,唐宋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向门外走去,“走,去看看。” 海棠酒满,坐落在整个温柔乡的中心地带。三座造型奇异的建筑连为一体,气势宏伟却又不失美型,比起赫赫有名的汴梁龚楼还要胜上一筹。毫不为过的说,在唐宋的战略发展计划中,做为汇集数百佳丽、耗资最多的海棠酒满,是整个温柔乡的心脏。 如今海棠酒满还没有正式营业,楼内的设施也还未就位,只是仅凭着特色的外观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温柔乡修建期间,所有建筑外都围着一层幔布,直到今日花魁大赛海选才将海棠酒满的幔布取下来。 如此,众人更加好奇,那些围在幔布之下的其他建筑又是什么样呢? 再说海选首日。整个夏州从未像今日一般红火,大街上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许多百姓一辈子见过的女人甚至没有今日一天见过得多。有胆识来参赛的女子,自然大多是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很强的自信。要知道,这次的花魁大赛对于这些未出阁的女子可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男子可以参加科举,若是取得功名,便能一步步得往高处爬,终有一日成为人上之人。而女子想要有个好的出路,就只能依靠嫁个好给一个好人家。这个时代,男人的手要么是去握剑,要么是去提笔。而女人,只能去握男人的手。 花魁大赛给了这些女子们一个机会。对那些天生丽质、多才多艺却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子,只要最后能够在花榜上留名,那么身价必然是成倍增长,倒时上门提亲的公子王孙还不是任她们随意挑选。对于那些本就是在权贵世家或是富甲一方的小姐们,若是最后能够登榜,那么整个家族都会脸上有光,在圈子里好生炫耀一番,最后和比自己家更为强势的家族攀上姻亲,从而更为辉煌。 除开这些,此次花魁大赛最热门也可能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各个瓦舍的行首了。这些形形色色,多才多艺的女子,从小学的就是表演才艺和伺候男人的本事。比起寻常百姓和权贵世家的女子,她们有着更多的本钱。更何况,能在行首这个圈子里讨生活的都不是寻常人。既要靠那些男人吃饭,又要想办法随机应变保全自己贞节。这些女子的聪明才智远远胜过一些普通人。这次花魁大赛,简直就是她们的天堂。 贫贱的人想要靠这机会摆脱贫贱,富贵的人想要靠这机会更加富贵,讨生活的人想要靠这机会大红大紫。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了。 除了参赛者,前来围观此次盛况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或是参赛者的亲友团,或是那些行首们的恩客,当然最多的一种是来一饱眼福的闲汉子。他们挤在人群里装作被人群挤动的动来动去,实际上咸猪手却在趁机在人家小姑娘身上揩油。人群中时不时会传来女子的尖叫。 “我是不是该考虑收门票了?”唐大官人站在海棠酒满南面那栋楼的五楼,透过窗子看向了地面的人群,喃喃道:“这群粗人,让他们看看就算了,居然还下手去摸。他喵的,待会儿通知木监市,让他带着人去扫荡,发现一个趁机吃豆腐的,直接把手打断!” “呵呵呵呵呵……” 芍药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她斜躺在唐宋命人制作的皮椅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两条修长的腿不顾形象的搭在桌子上,抖着脚尖,打趣道:“诶诶诶,唐大人呀,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好像有个粗人碍于身份不能下去趁机“挤神仙”,就想让其他粗人也好受不得。嘿嘿,我说的对不对啊,唐大人?” “瞎说什么实话”唐宋老脸一红,昂首挺胸走到芍药面前道“别逼我动粗,我可是很粗的。” 芍药起先一愣,待到反应过来,笑脸羞红,嗔道:“没个正经。诶,这次来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你打算留多少人通过海选啊?” “一千个吧,太少了接下去就没有看头了。” “话说,你那套鉴定美女的标准是哪个老不修的传授你的?” “老不修?”唐宋脸上一阵抽搐“虽然记不得出自哪本经典,但是写书的人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快抬头,对着天空,向老前辈们道歉。” 芍药一翻白眼,哼了一声道:“才不。对喽,白马妹子和折家小姐今天怎么没有一起跟来?” “她们俩现在哪里还管我这个官人的死活”说到这里,唐宋忽然鼻子一算,佯作伤心状道“白马接手我交给她的任务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了。现在我手下雪里蛆、花得很那几个对她恭恭敬敬,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人的地位。还有樱樱,她那些府州的小姐妹有几个也来参赛的,现在没日没夜的住在我府上,向我献殷勤,闹腾的呦……樱樱她难道不知道护食吗?” 芍药也没有答话,一个人走到床边看着楼下,喃喃道:“看着这般盛况,我忽然就想做你这海棠酒满的老板娘了。” “啊?难道你也看上了我的容颜还是我的钱?” “滚!” 愤怒的收回拳头,芍药撅着嘴道:“其实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命,要是这么多姑娘都归我管理,我会有很多想法去实现……嗯,还是算了,想想都累。” “芍药,你觉得除了你,这海棠酒满我交给谁合适?”唐宋一本正经的问道。芍药起先一怔,而后咬着嘴唇道:“我最近心境很乱,整日老是心里想着那个人,有心无力……” “你就这么傻?” 唐宋忽然愤怒道:“为了那个没有保护好你的男人,你浪费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的一半,该道歉的人是他,不是你!我的芍药姐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我就是傻”芍药对上唐宋的目光,倔强道“就是喜欢那个混蛋。” “唉……” 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唐宋走到门口,咂咂嘴道:“不提这事了,反正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就帮你去寻个好人家。走了走了,我下去看看下面选的怎么样了。” 从楼内一路走下去,来到海选的大厅。那些考官看到唐宋下来,一个个恭敬的站起身来,行礼道:“参见大人。” 这些人都是唐宋从十里八乡著名的瓦舍里请来的,俱是专业人士,而非他临时拼凑的人员。微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唐宋说道:“不必多礼,本官也就是看看,你们继续。” “是。” 那些正在等待审核的女子一个个也都看出了唐宋身份不一般,很可能就是这温柔乡幕后的大老板。又见他相貌不俗,风度翩翩,顿生好感,纷纷尖叫道: “大人!选奴家嘛,你和考官大人说说,奴家会的可多了。” “大人选奴家,奴家可是刘员外的外甥女。” “大人,算命的说过奴家是旺夫命,选我嘛。” 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搞的唐宋一阵头疼,连忙摆手道:“刘员外是谁?又不是我选老婆,你旺夫命关我何事?算了算了,我不留下添乱了,诸位继续吧。”说罢,他便慌不择路的逃出了大厅。 走到门外,关好大门,唐宋长吁一口气。忽然,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成千上万的美女正瞪着大眼好奇的看向他,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一声,道:“祝各位姑娘好运,大家加油。” 猛然间,唐宋瞥见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正打算仔细再看看,却又捕捉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他是知州唐大人!我认出来了,唐大人!” 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一个个朝他挥着手尖叫着。唐宋却似是出了神,努力的挤进人群,朝着之前那道身影的方向挤去。可是任凭他怎么看,也没有再看见那道背影。 “看来,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唐宋怔怔的挤出人群,蹲在了地上,双眼失神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把那道背影认成沐儿呢……”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章 选美大赛(三) 夏州花魁大赛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三日,如今已然接近尾声。留在赛场上的十二名女子俱是身怀绝技、闭月羞花的个中翘楚。她们中有自幼饱读诗书,诗词佳句信手拈来的女才子,也有精于舞蹈、唱曲,红遍大江南北的行首。 决赛当日,唐宋请来了李继迁、芍药、萧子墨三人来作为评审嘉宾,加上他一共四个人,对十二名佳丽进行评分,最后决出三甲。 “小唐,话说这十二名佳丽都长什么样啊,你都没让我先见见,好在心里有个底。” “大王,其实这些人我也没见过”唐宋坐在评审台上,附在李继迁耳边小声说道“之前懒得去管,也就是决赛了我才来混个脸熟。对了,大王,您没忘记我跟您说的事吧?” 李继迁眨巴着眼,点头道:“省的省的,不就三甲已经内定好了嘛,都是你海棠酒满里的行首。名字我都记纸上了,喏,你看。” 李继迁伸出出手掌,唐宋放眼看去,他手掌上果然写着几行小字,顿时哭笑不得道:“大王有心了。来,表演马上开始了。” 率先登场的正是海棠酒满的三名行首之一——周可儿。周可儿前段日子惹出的绯闻风波刚刚因为花魁大赛的噱头淡下几分,此刻她一出场,台下那些粉丝们顿时沸腾了,一个个欢呼雀跃,喊着她的名字。周可儿也不愧是唐宋看上的人,面带微笑的向台下粉丝们行了礼,施施然走向台中间。 伴着悠扬的音乐响起,周可儿在舞台中央聘聘婷婷的跳起了一支舞。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周可儿清亮的嗓音和独具特色的舞蹈,加上她如今如日中天的名头,顿时征服了台下无数的观众,欢呼声,沸腾声,一曲唱罢,舞蹈尽收,整个决赛会场已然陷入了疯狂。 “效果,还不错。” 唐宋扬起了嘴角,心里想到。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妙龄女子,她女扮男装,手里持着一柄折扇,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学着男子的举止莞尔一笑道:“小女子林娃娃,虽然比不得在场各位大才子,但小妹也是爱好诗词之人,今日就为诸位带来一首小妹所作的《黄莺儿》。” “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无据。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当上苑柳农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 这首《黄莺儿》正是还未出世的柳永柳三变纵横欢场时的名作,当初不知迷倒了多少欢场少女。赛前为了确保林娃娃能在花魁大赛上脱颖而出,唐宋不惜做了一回“剽客”,让这首《黄莺儿》比柳大词人更早的来到了这个世上…… 伴着林娃娃甜美的声音,众人陶醉在这美妙的词中。余音渺渺,当林娃娃施施然向众人告谢之时,众人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词已经唱完了。台下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其声势丝毫不下于之前的周可儿。 接下来,众多佳丽一一登场,虽然各有所长,长相艳丽。但她们论舞蹈歌曲及不上周可儿,论舞文弄墨又比不过林娃娃。依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只有一名演绎吹箫的女子稍稍让众人眼前一亮。 只剩下最后一名选手。这名女子一上台,顿时便吸引了台下众人的目光。她清秀的脸旁虽然不是说在这群女子中出类拔萃,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气质,清新脱俗。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手上提着一柄文人剑,踏着慢慢的步伐走到了台前。 “砰!” 唐宋猛地一拍桌子,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李继迁被他吓了一跳,责怪道:“你想作甚?” “锵!”一声,银剑出鞘,女子没有像之前那些选手一般自报家门,反而一句话不说,直接舞将起来。台下的观众看着她变化万千的舞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容貌倾国倾城,她的身段柔若无骨,她的剑舞慷锵有力。 女子如同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她的一举一动都优美到了极点,每一个剑招都完美无瑕,只是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不带任何表情。 “这是公孙大娘的剑舞!没有错!这是公孙大娘的剑舞!” 台下,也不知是哪个痴狂之人忽然大叫着,打断了人们的思路。众人瞪大了双眼,对方才那人的呼喊议论纷纷: “是啊,只有公孙大娘的剑舞才有如此精彩的表演。” “可是公孙大娘的剑舞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不知道,或许只是世人误传吧。”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草圣张旭看过剑舞,练就了一手张狂的字体。诗圣杜甫用一首《剑器行》赞美公孙大娘的剑舞如何高超。而眼前这名女子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们纷纷怀疑:即便公孙大娘再世,能否将这套剑舞舞到和她这般呢? “沐儿……” 唐宋如同得了癔症一般,站在那儿喃喃自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芍药注意到他的怪相,吓了一跳,问道:“唐宋,你怎么了?” “沐儿……沐儿……是沐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唐宋疯狂的翻过评审台,越到舞台上,他一边朝着舞剑的女子跑去,一边疯狂的大喊着: “沐儿!” “锵!” 锋利的剑刃停在了唐宋脖子前。沐儿眼中古井无波,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用剑指着唐宋。 “沐儿,为什么。”唐宋咽了口口水,语气悲伤地问道。 他想过很多种二人重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见。 “唐大人……” 冷冷的三个字击碎了唐宋内心软弱的防护,他贴着剑刃向前走动两步,沐儿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收剑不及,终究还是在唐宋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唐……元明哥哥,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下去。” 沐儿心头一软,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扶着唐宋越过了人群,渐渐远去。众人惊叹的看着二人飞行的姿态,但是在李继迁这种行家眼里刚刚的一幕却更为震撼。 究竟要把轻功练到什么地步才有这种造化,那女子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岁啊…… 唐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跟着沐儿离开了花魁大赛现场,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二人竟突然回到了他府宅的后院。 “元明哥哥,你选的房子,风水很好。” 沐儿松开挽着唐宋的手臂,轻轻一笑,走到了老树下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唐宋心乱如麻,声音有些哽咽的向沐儿问道:“沐儿,你这段日子过的怎么样?我见过海蟾子道长,也去过折府,沐儿我……我好想你!” 一番话说完,唐宋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沐儿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淡淡道:“元明哥哥心里有沐儿,这就足够了。木耳前些日子是去成都迎接一位师叔出关,或许这就是天意,不然或许早些日子便和元明哥哥相见了。” “沐儿,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你……刚刚为何要叫那样看着我,还叫我……唐大人?” 抱着一丝幻灭的希望,然而,沐儿的回答让这希望又一次破碎了: “元明哥哥,沐儿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为什么!”唐宋嘶喊道。 “其实,你不是元明哥哥对吧?”沐儿的脸色此时终于起了一丝波折,“真正的元明哥哥不会送我礼物,也不会和我一起看星星,更不会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这段日子我潜心修道,也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虽然你借用了元明哥哥的身体,但你对沐儿并没有恶意,或许是因为沐儿对你太依赖了才让你产生了喜欢沐儿的错觉。” 唐宋默然。 “我听说元明哥哥在夏州的消息时,真的很开心。只是没有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夏州知州竟然是元明哥哥你。我知道,元明哥哥和折家小姐已经结为连理,沐儿是真心为你们感到开心。” 嘴上这么说,可是眼泪还是出卖了自己。沐儿就这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强颜欢笑着继续说道:“师父为木耳算过这段尘缘,沐儿今日正是来和元明哥哥道别的。那套剑舞是沐儿从师叔那里学来的。沐儿把最美的样子留给了元明哥哥,今后会一心遁入空门。元明哥哥……你要保重。” 沐儿话说完,唐宋正要张口,可是一眨眼间,空落落的庭院里,哪里还有美人的身影。 我和沐儿,只能是这种结局吗? 唐宋抓狂的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凄厉的声音引得庭院外的大街上行人纷纷瞩目。 夏州境外。 “沐儿姐姐,你笑的很勉强啊。” 憨厚小男孩仰起头,看着沐儿挂着笑容去遏制不住留下的眼泪,忍不住叹气道。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一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关山。 尽管天空不放晴,但乳白色的天空比起下雪天也要明亮的多。在既没有鸟类也没有草木的冬之大地上,只有光线是十分充足。 在这段日子里,无论有什么要事缠身,唐宋与折文樱都要在早晨来到城外的山上散步。这是唐宋提出的,两人的约定。 “春去花不语,春来花还发。不信花有信,红影满风沙。” 听到背后的唐宋很恬淡的声音,折文樱眼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神色,转过身来。 “唐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做诗了?” 唐宋向着满脸通红姿色撩人的折文樱回以甜美的微笑,指着头上一枝小树丫。降霜的胡桃枝上,看得到有个小小而隐蔽的嫩芽。 “初春,快要到了啊。” “哼,才刚刚过完年没多久,哪里快到了。大傻冒。” 每当唐宋露出这种多愁善感的样子,总会被折文樱毫不留情的泼冷水。似乎天性乐观的折大小姐非常看不惯这个坏坏的家伙扮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折文樱欢快的开始迈着小步前进。看着她那副样子,唐宋苦笑却没有阻止。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来说,今天折文樱才是真实的自我。这让唐宋忍不住又想使坏了。 “樱樱,你看到那颗最饱满、最美丽的胡桃嫩芽了吗?” 在兴高采烈的折文樱背后,唐宋坏心眼的含笑说道。 “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啊”唐宋从身后揽上折文樱的腰肢,稍稍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最美的胡桃嫩芽,已经在我怀里了啊。” 这下,折文樱的脸蛋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腾地一下便红了。她下意识的扭动着身子发起了抗议,嘟着小嘴不满的嘀咕道:“讨厌啊你……” 等到唐宋轻轻把她放下,折文樱的小手拉着唐宋的大手,媚眼如丝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们去前面,去看银杏树好不好。” “不胜荣幸,大小姐。” 二人的身后,是两排长长的脚印。 “在看什么呢?白马。” 被芍药从背后喊道,伫立在雪地上的少女,白马转过身来。 “唐宋他和折小姐看上去玩得很开心。” 好像很惊讶,好像很困惑,但是脸上僵硬的表情出卖了白马。比起妩媚的笑颜,她更适合冷峻端庄的眼神,现在这副样子看上去倒不像她一贯的摸样。 芍药站在她的身旁。牵着折文樱小手的唐宋,正好向远处跑去。 “唐宋的反应,让你很意外?” 看着微笑的芍药,白马老实的点了点头。 从她的位置,看不到唐宋脸上的表情,只是稍微看到了唐宋与折文樱牵在一起的手,但是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时听到的欢快的笑声,的确是洋溢着欢喜。仅凭这点,就可以看得出,唐宋很享受和折文樱在一起的时光。想到这里,白马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 “老实说,我之前对唐宋,有着更为软弱的印象。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软弱无用的样子,遇到事情也总是最先悲天悯人,优柔寡断的性格只会误事。” 芍药听完白马的话语,苦笑一声。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呢,唐宋他似乎变得成熟起来了。” 看着白马脸上的不解之色,芍药继续说道:“忽然间就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换做是以前的唐宋,想必此时已经陷入绝望中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唐宋在夏州的一些传闻,他铲除异己的手段之狠辣我听过后觉得不可思议,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直到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他亲口承认,我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太子身边的小跟班如今已经这么可靠了。” “本来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太过于善良才无法原谅这个世界的残酷。” 白马默然。 兴平府。 皇宫的主人还没有回来,作为女主人之一的喜儿雅早就已经坦然的接受了这种丈夫不在身边的生活。说起来,即使李继迁留在宫里的时候,二人见面的时候也并不多。只有每个月偶尔几个夜晚,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满足了那个男人,享受完鱼水之欢后,她才能够倚在男人的胸前说上几句情话。 她没有怨恨任何人。从她决定嫁给李继迁以求换得族人生活太平的时候,她就没有奢求过能够像草原上其他普通女孩一样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真挚的爱情。 她也做梦。在梦里,有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骑着白马来向她的父亲求亲,在父亲的允诺和族人的祝福声中,她带上了花冠,成了那个人的妻子。如今,她的夫君是名震天下的西夏霸王李继迁,她头上戴的是象征荣耀的凤冠,她的生活是那些羌族少女们做的梦。 只可惜做梦的人不是她。 胡桃树的嫩芽还只是稀稀两两,每次漫步在御花园中,喜儿雅总会想起那次初见的那书生。他慌张的神情、憨厚的神态和儒雅的动作让喜儿雅看上去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欣喜。特别是当他笨拙的圆谎,赞美自己时,自己的心里是很开心的。 屏退了左右,喜儿雅脱下鞋子,像个贪玩的少女一样踩在冰冷的土地上,在胡桃林中漫步。来到一棵树前,喜儿雅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了一个鸟巢,似乎是喜鹊的巢。鸟巢里面有鸟蛋吗?喜儿雅的心理产生一阵好奇,反正四下无人,于是挽了挽衣袖,她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树并不高,只有四五米的样子。喜儿雅爬到了枝头小心翼翼的靠向了鸟巢。鸟巢里果然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鸟蛋,她有些欢喜,伸手抓起鸟蛋捧在了手心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吱呀”一声,树枝一阵乱颤,喜儿雅一个不稳从树枝上摔落下来。紧紧地把鸟蛋护在胸前,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一双厚实的大手抱住了她,温暖的感觉从腰际传来。喜儿雅好奇的睁开双眼,她看到男子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容,看着自己。 “庞籍?” 喜儿雅好奇地问道,而后又忽然想起自己光着脚丫正被人家抱在怀里,不由脸色一红。庞籍默不作声的将她放下,捡起一旁掉落的鞋子,轻轻地为她套上。 “庞籍……”喜儿雅一边低着头一边偷偷瞄着庞籍认真的样子,抿着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御花园,除了宫里的人,外人是禁止入内的。庞籍正不知如何作答,喜儿雅忽的“扑哧”一声笑了。 “看在你救了本宫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了。” 帮喜儿雅穿好了鞋子,庞籍淡淡一笑站起身子道:“娘娘太莽撞了,若是伤了凤体可如何是好。” “你!”喜儿雅秀眉一蹙,不悦道“你敢责怪我?” “臣不敢,臣只是关心娘娘……” “用不着你关心本宫。” 喜儿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心中冒起了火,嘟着嘴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浑身脏兮兮的,走开,本宫要回去沐浴。哎呀!” 脚伤传来一阵疼痛,喜儿雅刚刚站起来一点又坐在了地上。庞籍面无表情的蹲下去帮她揉了揉脚踝,淡淡道:“娘娘是扭到脚踝了。臣略懂些医术,不如就让臣送娘娘回宫吧。” 说罢,也不等喜儿雅回应,庞籍便自作主张将喜儿雅从地上抱起来。喜儿雅娇躯一颤,却也没有说什么,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庞籍的腰。 “你怎么知道本宫的闺房在南面。” “臣只是胡乱猜想罢了。” “言不由衷。” 喜儿雅嘀咕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庞籍怀抱美人刚刚走到御花园门口,忽然听到传来一阵动静,于是连忙蹲了下去。 “嗯?” 张浦停下了脚步,向着御花园里看去。 “张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破丑重遇贵奇怪的看着张浦,瓮声瓮气的问道。 张浦定定的站在那,半响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边走边说道: “方才看花眼了。对了,老夫方才讲的那些规矩,将军尽量在宫里实施起来,效果如何一定要及时告诉在下。” “放心吧张大人,俺一定照做。” 二人走远后,庞籍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很害怕吗?”喜儿雅嗤笑着问道。 “臣担心现在这幅样子被张大人撞见,会有损娘娘的名节。” “你既然知道有损本宫名节,为何还抱着本宫不放?” “娘娘不也在抱着在下吗?”庞籍微微一笑反问道。 喜儿雅也不再说话,将头扭向了一边。 夏州。 选美大赛结束后几天,李继迁依旧流连于夏州不肯回去。让这位西夏国主所不舍的,一是唐宋温柔乡海棠酒满里特制的蜂蜜酒,二是选美大赛脱颖而出的十二金钗。蜂蜜酒味道甘甜惹人醉,而美人更是让他醉生梦死。连着几天枕边之人换来换去,唐宋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用马车拉了十大桶蜂蜜酒催促着把李继迁赶回兴平府。 “不成了,再这么让大王玩下去,西夏小霸王就要变商纣了,那我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申公豹?”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二章 韬光养晦 “将军!” 白马拿起马来,“啪”的一声砸在了唐宋的老帅上。 唐宋翻了翻白眼,无奈道:“白大小姐,我可是教过你的。马只能走日,不能走田的。” “哦,不好意思,我记错了。”白马俏脸一红,赶紧又拿回了自己的马。 这几日唐宋除了早晨和折文樱一起散步,就是留在府里和白马下下棋、喝喝茶,偶尔让白马指点指点他练功。温柔乡的事,他一股脑全丢给了芍药,坐起了甩手掌柜,一门心思和白马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这时候的象棋还叫象戏。象戏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为北周武帝宇文邕所造,系从秦汉时期的博塞衍化而来。西汉刘向的《说苑》中已经有提到“足下燕则斗象棋”。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演变,象棋在北宋时已经发展出很多不同种类。而唐宋教给白马的现代象棋下法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分相似的版本出现了。同样三十二枚棋子,红黑双方各有卒五枚,象、马、车、炮、士各两枚,将一枚,至于规则上也大体相同。白马也只是对象棋略有耳闻,并未玩过,是以对唐宋讲的规则也不以为奇。 拿回马攥在手中,白马瞟了一眼唐宋,皱着眉头说道:“烛影摇红现在各地的人数加起来已经有一千人上下,我打算暂时不再扩充。除非是身怀绝技的异人,其余的一概不再接纳。” 唐宋看着棋盘,托着下巴道:“嗯,全凭你主张。” 白马又张了张嘴,犹豫道:“夏州的公务你交给那三个老头,温柔乡你交给芍药姐,现在连烛影摇红这个直属组织你也不管不问了吗?” “白马,你是担心我就此丧失志向,一蹶不振?” 唐宋微笑着抬起眼,反问道:“白马,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开始关心起我了。” 白马秀眉一蹙,嘟囔道:“谁会关心你,我是心疼给你买棺材的钱。” 唐宋示意白马走棋,继续说道:“白马,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呃……” 这回轮到白马哑口无言了。 “因为被情所伤,疯狂的发泄在工作和生意上?别逗了,还不如闷头大睡一觉。”唐宋将炮移到小卒后面,又道:“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沐儿与我又不是阴阳相隔,等到我或她想通了,说不定还会再续前缘。作为夏州的知州也好,温柔乡的老板也好,我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韬光养晦。” “啪!”趁着白马分神,唐宋的小卒拱掉了她的一个炮,嘴角上扬道:“你看,你想得越多反而只会乱了手脚。” 白马顿时脸色通红伸手便去唐宋怀里抢:“说得冠冕堂皇,原来只是偷懒。刚刚不算,你把炮还给我,我要悔棋!” 唐宋见她声色俱厉,又摆出了黑帮大姐的架势,马上就怂了,怯怯的把炮还了回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放心,我又不会和你耍无赖” 白马见唐宋乖乖就范,于是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 “韬光养晦,韫匵藏珠。《周易》有言:君子自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唐宋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拿起马吃掉了白马的一个小卒仰起头接着说道“我现在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时机。宋辽交战,双方消耗了许多粮草也没打出个结果。据我看来最多两月,两边就会各自收兵。到时候赵官家抽出身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大王。我联合西北诸藩,又助大王一统党项八氏。届时宋兵打来,你说我夏国全力一击,能否和宋国抗衡?“ “不知道。”白马瞪着一对大眼,指着棋盘说“我这样是不是将军了。” “我看看,嗯?卧槽,你的象怎么过河了!” “象怎么不能过河了,不是你说的象走田吗?” “姑奶奶,象走田没错,可是不能过河。你看楚河汉界,象只能在自己这边走田。” “这是什么鬼道理?哦,我知道了,你耍赖!敢拿谎话骗我,找打!” 海棠酒满。 芍药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听唐宋的话,坐镇温柔乡。 偷偷把工作都交给了几个老管事,芍药大小姐在海棠酒满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直到肚子饿得发出不满的叫声,她才醒来。 “好想吃肉肉啊……” 芍药摸了摸小肚子,下定决心,披上件外套蹭蹭蹭的溜到了厨房。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满屋的东西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就像是刚刚遭了贼一样。好在苍天不负有心吃货,空荡荡的厨房最后还真让她翻出来一大盘熟肉,看上去似乎是厨师偷偷藏起来的。芍药开心的拿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正打算端回房间慢慢享用,却听到厨房外传来一阵声音。 “呀,该不会是厨子来了吧。不好不好,我要藏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灵机一动钻进了米缸里,盖上盖子,偷偷听着动静。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两个鬼头鬼脑的男子偷偷摸摸的钻进厨房,放下了背上的袋子。 “大哥,这里好像是厨房啊,应该没什么值钱的吧?” 一人话音刚毕,另一人声音又响起: “你懂个卵子,这是哪?这是海棠酒满,那些山珍海味换做平时你这狗嘴能吃到吗?跟着哥哥走,今儿个带你打打牙祭。” “大哥威武!” 芍药躲在米缸里,听到这心里一惊,这伙人是偷东西的小贼!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不然……哎呀,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两个小贼在厨房里翻了老半天,连个完整的菜叶子都没找到。其中的圆脸汉子顿时郁闷道:“什么鸟地方,怎的穷成这样?” “大哥,你看这里这么乱会不会是遭贼了”方脸汉子结巴道“咱们不会……踩错点了吧?” 还有谁和老子一样没出息来偷厨房?圆脸汉子悲愤的叫道:“谁干的,是谁从我这穷狗嘴里抢吃的。” “扑腾” 米缸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圆脸汉子警惕地看了一眼,示意小弟上去看看。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方脸汉子紧张的靠上去一把掀开了盖子,顿时芍药尖叫着站了起来。 “呀!” 方脸汉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巴道:“大……大哥,是个女……女人!” “没用的东西。”圆脸汉子大步上去,勒住芍药的脖子,捂着她的嘴恶狠狠道:“你再敢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明白吗?” 芍药眨了两下眼睛。 圆脸汉子松开手,看了眼芍药手里端着的肉,咽了口口水一把夺过来嘟囔道:“看来你就是那小贼了,说,还藏了什么。” “没有了……”芍药慌张的把身子向后退了退,紧张道。 圆脸汉子正要继续发狠,可是看清了芍药的样子,顿时一愣。咽了口口水,朝地上的方脸汉子踹了一脚。 “老二,去把好门。” 方脸汉子诺了一声,傻乎乎的爬起来走到了门口。圆脸汉子转过头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芍药的喉咙上。 “乖乖听我话,我不会伤害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芍药愕然,整个人杵在了那里,放佛间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山洞里的夜晚。 “不要!” 芍药猛的挣扎起来,慌乱间撞在那圆脸汉子身上,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芍药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拼命地向外逃去。圆脸汉子摸了摸疼痛的脑袋,恶狠狠的抓住了芍药的脚踝,将她拉了回来。 “贱人,还想跑?先帮爷消消火吧!” 芍药真的害怕了,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跑却挣不开圆脸汉子的手。 “放手啊,快放手!” 圆脸汉子正要发狠,忽然间后颈一凉,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 “没有听到她说的吗?她让你放手啊。” “兄弟,不要冲动。” 圆脸汉子松开手举起来,咬牙跪在地上。芍药愣愣的看着他身后手里拿刀的邋遢男子,梦呓般的唤道:“相如?” 雪里蛆没有理会芍药,他抓起圆脸汉子的领子揪着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顺势抓起已经被他打晕了的方脸汉子,一齐丢出了厨房。 两个小贼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还未反映过来,雪里蛆邪魅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二人的的脖子上各多了一道裂口,鲜血顺着脖子喷涌而出。 “俺是讲究人,厨房是做菜的地方,可不能弄脏了。” 说完,雪里蛆撇了撇嘴,打算翻墙离去。 “屈相如,你站住!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如同遭受雷击一般,雪里蛆硬生生的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勉强笑道:“玲儿,好久不见啊。” “你又想逃是不是?” 芍药的眼中噙着泪水,倔强的看着雪里蛆,散乱的头发在夜风中飘起。 雪里蛆动了动嘴唇,最后叹气道:“我……你不要再找我了,我现在只是唐大人府上一个下人,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就是了。” “各走各路?”芍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雪里蛆眉头一皱,又想说什么。不料芍药忽的抬起头,伸手指着雪里蛆道:“屈相如,你甩不掉我。我不管你究竟怎么想,你是我芍药看上的男人,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在雪里蛆惊愕的注视下,芍药奔到他面前,仰起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美人如玉,夜色如画。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三章 战火重燃(求收藏) 唐宋方才走到院门口,就已经听到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从纵横书院里传来。 时至三月,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子已经开学。说起纵横书院,算是整个温柔乡内唯一一处不为盈利而修建的地方。周以缭垣,环以园墙,独立的院落之间通过门、漏窗连在一起,沿着中心轴呈现出美观的布局。整个书院坐落于温柔乡东南一角,依关山而建。雨不湿足,日不曝首,格调清雅,别具一格。 “铛……铛……铛……” 灵隐寺的僧人敲响了寺钟,悠扬的钟声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戛然而止。门开了,数十个脸上稚气未脱的懵懂儿童如获大赦从书院里跑了出来。这些孩童们跑到书院门口,看到唐宋笑眯眯的站在那儿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个围上去缠着唐宋叽叽喳喳喊道: “唐教授,你来做我们的教授吧,庞教授根本就不会教书育人。” “是啊,庞教授教的东西晦涩难懂,而且完全没什么用。” “唐教授,求求您来教我们吧,学生们给您请安了。” 一个个小书童在唐宋面前弯下腰,拱手作揖,脸上一片恳求的神色。唐宋淡淡一笑,抚摸着离他最近的那名孩童的小脑瓜,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们就是了。放学了,都回去吃饭吧。我去见见你们庞教授。” 看着兴高采烈离去的小书童们的背影,唐宋苦笑一声转过身走进纵横书院的课堂。 庞籍还在收拾课桌,听到唐宋的脚步声抬起头微微一笑。他身后的沙盘上划着几幅奇形怪状的图案。唐宋凑上前,低下头看了看皱眉道:“庞兄,这三天你都给学生讲了些什么。” 庞籍拿着木条在沙盘上比划了几下,嘴角上扬。 “我为他们讲的是——风后八阵图。” 唐宋脸上顿时抽搐了几下。 风后八阵图,中国最早的一种兵法布阵。传说,为讨伐蚩尤,黄帝和手下大将风后研创《八阵图》,“用经略,北清涿鹿,南平蚩尤,底定万国”。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风后八阵图已经演变成九大阵图。除了失传了的八阵正图,其余八个阵势八个阵式,即: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皆是战场上将帅谋士惯用的阵法。风后八阵图变幻莫测,个中奥妙无限,许多大军事家穷其一生也只能初窥门径,要想贯通活用,少说也要十几载光阴。 “庞兄,这些学生还只是孩子,你现在讲这些对他们来说未免太难了。” 庞籍面无表情的将沙盘上的阵图擦去,把木条插好放在沙盘边。 “我没打算教会他们,在下只是应唐兄之邀尽授平生所学。能学会多少,全凭他们自己了。” 唐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和庞籍一起走了出去。 三天后。 庞籍今日是来向唐宋辞行的。他在夏州逗留了七日,在纵横书院教了三天书,又在夏州衙门做了三天通判。今日回程之前,他特地赶去唐宋府上道别,不想却听说唐宋在纵横书院连教了三天书,至今未归。庞籍好奇心起,这才又来到纵横书院。 庞籍来到书院外,隔着墙果然听到唐宋正在屋内涛涛不绝的讲着什么。不多时,学生们蜂拥而出,对站在门口的庞籍熟若无睹,一个个大叫着疯狂逃窜。 “这些熊孩子啊……也罢,总算教完了最后一课。” 唐宋笑盈盈的从屋内走出来。庞籍干咳一声,好奇的看向唐宋。 “唐兄,你这三天都教了学生们什么?” 唐宋看着学生们远去的背影,淡淡道:“我连教了他们三天处世之道。” 庞籍拜服。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关雄踞燕云十六州之外,依山傍险。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直至黄河边。 辽人谓之——雁门关天险。 宋军的旗帜在风中呼呼作响,城头的守军挺立在风中纹丝不动。一身鱼鳞锁子甲,胸前三尺长须在风中飘荡,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城头,幽幽的说了一句:“辽军,大概不会再来了。” 站岗的士卒听到将军的声音纷纷低下头,恭敬的喊道:“参见元帅。” “不必多礼。” 长须将军淡淡一笑,攀着城墙,望着远方道:“马上就要春耕了,官家收兵的圣旨想必不日就会到达。辽国上京那儿传来谍报,萧达凛病重,萧绰已经有意掉韩德让回师。这仗,打得差不多了。” 长须将军身边,一名伫立在那的宋军士卒带着憧憬的语气道:“元帅,去年雁门关大捷,元帅带着咱们宋国的男儿把辽军杀出五十里外,为曹枢密报了一箭之仇,也为咱宋军涨了士气,就算辽人再来,咱也不怕他。” “打仗不只是看时机、实力,运气也是一部分,再打起来咱们未必占得了便宜”长须将军叹了口气,背过手缓缓走下了城楼。 “恭送元帅。” 士卒的语气中不含一丝作假,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对强者的崇拜。 因为他们的元帅是百战百胜、威名远扬的杨无敌。 杨继业前脚走进自家大院,朝廷的钦差后脚就跟来了。 他恭敬的跪拜在地上,面向钦差太监王继恩。王继恩一身蓝袍,身后跟着八个披甲带刀的武德司侍卫。慢吞吞的从一旁侍卫手中结果圣旨,清了清嗓子,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大同军节度使杨继业听旨!” “微臣杨继业听命。”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大同军节度使杨继业老于边事,劳苦功高,驻守雁门关期间屡立奇功,特加封为太尉、建雄军节度使、判代州事。春耕已至,责令杨继业即日起班师回朝,钦此!” “臣杨继业领旨。” 杨继业恭敬的站起来,接过圣旨,王继恩把圣旨递到他手上时忽然诡异的一笑。 “杨太尉,恭喜高升啊。” “多谢公公”杨继业笑了笑,伸手招呼王继恩到内堂就坐。杨继业屏退了左右,和王继恩一并坐下。王继恩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低着眼睛淡淡道:“杨太尉此番蒙官家眷顾,可谓春风得意。不过太尉的盔甲却不用解了,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官家的密诏,太尉先看看。” 说罢,他从怀中又掏出一道圣旨,递给了杨继业。 杨继业皱着眉头打开圣旨,看了看圣旨上的字,脸色哗然一变,惊道:“官家要我发兵府州?” 放下茶杯,王继恩脸上挂起了阴险的笑容,冷声道:“府谷折氏身为素有反意,如今暗地和逆贼李继迁结为同盟,狼子野心昭然天下。官家晓得太尉对西北民军情最为了解,是以这番重任又落到了太尉身上。” 杨继业脸色铁青,眉头皱成了一团。 “官家有令,杨某焉有推辞之理。只是一旦和府州开战,必然会牵扯到西夏和麟州两家。我军连年征战,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开战实在不利于长远之计。公公,朝中可有人反对官家的意思?” “自然是有。不过,官家的意思很明确,要打就打个痛快。发兵府州,只是进军西夏的*。” 杨继业肃然,顿首道:“如此杨某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尉府上的茶太淡了”王继恩嘿嘿一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待到王继恩走后,一直躲在屋外的杨延平、杨延定几人匆匆的赶了进来。 一进屋里,看着杨继业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样子,六郎杨延昭便急匆匆发问道:“爹,朝廷的钦差刚说了些什么?爹不是升了太尉吗,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老六,闭嘴”大郎杨延平呵斥一声,一脸严肃的问道“爹,那钦差是不是还带了密旨?” 杨继业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忽然心底感到一阵欣慰。他站起身子,一边招呼着七个儿子走出去,一边含笑说道:“走,到后院耍耍枪法,让为父看看你们的枪法有没有长进。” 夏州。 唐宋、白马、折文樱、惜命、花得很,唐家大院大厅内,众人一个个托着下巴趴在桌子前盯着蹲在地上的雪里蛆,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不懂。”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雪里蛆面带不忿,刚要站起来,却被唐宋指着呵斥道: “蹲好!现在是在审问你。” 雪里蛆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说道:“你审你审,我蹲好。” 折文樱郁闷的敲着桌子,指着雪里蛆郁闷道:“芍药姐姐多好的人啊,怎么会想不开喜欢上你呢?” “我……”雪里蛆咂咂嘴,狡辩道“我老屈好歹也是一表人才……” “呸!” 雪里蛆怒了,蹲在地上甩着袖子道:“你们干嘛把我当成犯人似的,难道我连拒绝一个女人的权利都没有?” 众人气势汹汹正要反驳,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呀,小熙啊,唐宋在家吗?”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四章 忠烈杨家将 “这个雪里蛆,在男女之事上真是怂到家了。” 折文樱嘀咕了一声,识相的拉着唐宋走进了内院。白马嘿嘿一笑,给惜命和花得很使了个眼色,三人站起身跟着绕到了后院。于是整个大厅瞬时间变成了芍药和雪里蛆的二人空间。 芍药聘聘婷婷走进大厅,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雪里蛆,不由好奇的绕到了他面前。 “你蹲在这干嘛?唐宋呢?” 雪里蛆满脸通红,抬起头傻笑了一声。 “嘿嘿……” 芍药翻了翻白眼,懒得再理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刚要端起茶壶,注意到桌子上还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五个小茶杯,顿时会心的一笑。她摸了摸头发,朝着雪里蛆娇媚的一笑。轻盈的笑声传到雪里蛆耳中,顿时惹得他浑身一哆嗦。 芍药托起了粉嫩的脸蛋,撅着嘴,看向雪莉渠道:“喂,你要蹲到什么时候?” “哦。” 雪里蛆呆呆的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嘛。芍药觉得好笑,忽然就背过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贴着雪里蛆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起来。 雪里蛆哪里吃得消这般攻势,喘着大气闪到一边,急匆匆道:“我去找大人,你等着啊。” “站住。” 芍药的声音就像遥控器一般,雪里蛆定在原地,咽了口口水。 默默转到雪里蛆身前,芍药伸出玉臂,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 “不准你再逃跑。” 十指相扣,香滑的玉手和粗糙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曾经相爱过、痛苦过、分别过、重聚过的两人,仿佛兮又回到了那段青涩的年华。雪里蛆的脸上再没有一丝怯意,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柔情。他不再逃避,迎上了芍药的噙满泪水的眼睛。 “玲儿,我是个混蛋。” “你最混蛋!” 芍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鲜艳的红唇吻上了爱人的嘴唇。 “哇塞,正点啊!” 偷偷注视着二人动静的花得很兴奋地一挥拳,大声喊了出来。刚刚吻上的二人顿时如触电一般分开了,芍药涨红着脸,望向后院厉声呵斥道:“谁?谁在那里!” “啪”“啪” 白马和惜命默契一拳打在花得很的背上。好在花得很站得稳,这才没有一下摔出去。幽怨的回头看了看二人,正要抱怨,却见白马和惜命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咳咳,不好意思啊。” 唐宋红着老脸从内院一侧走出来,心中嘀咕道:怎么就被发现了?老子藏得挺好的啊? 干笑两声,他撩起袍子坐到桌子前,看向脸上一片羞红的芍药。 “芍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芍药定了定心神,忽然间脸色肃然道:“唐宋,出大事了,宋国那边有动静了。” 原来,就在几日前,府州一带突然多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商人,四处打探府州的情况。消息传到折御卿耳中,折御卿心中生疑,马上派人去彻查此事。一番调查下折御卿愕然发现原来这伙商人竟是宋军的探子假扮的。反复盘问之下,折御卿从这几名探子打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宋国大将杨继业已经集结重兵于大名府,不日就将染指府州。 折御卿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召集了折家的老一辈和智囊。如今府州已经进入了严格的戒备状态,求援信像雪花一样飘向了各个盟友处。求援信还未到夏州,李家先一步消息就传达给了芍药。芍药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是以第一时间赶到唐宋府上,把这件事禀告了唐宋。 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芍药喘了口气,观察着唐宋的表情变化。突然而唐宋就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半响淡淡问道:“说完了?” “嗯,暂时消息就是这些。” “其实,烛影摇红前段日子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一来尚未确定,二来不想在夏州引起恐慌,我便没有把这消息张扬出去。如今看来,赵官家对我还真是惦记得紧啊,刚刚和辽国休战就忍不住把刀子架到老子脖子上了。” 淡淡的说完,唐宋终于露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白马、惜命几人默默的走出来站到了他身后,等着听他决策。沉思良久,唐宋咬着手指说道: “看来,我要给大王写封信,然后亲自去府谷拜访一番了。” 折文樱和白马几乎同时站出来,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二女一怔,低下了头。折文樱咬着嘴唇,轻声说道:“三哥他现在一定急得火烧头发了,家族有难,我不能置身事外。再说……宋国带兵来犯的,终究是我姐夫……” 折文樱刚刚说罢,白马连忙接着说道:“我和你同行,我在拜龙教里的眼线传了消息给我,青羊、赤虎都跟在杨继业军中,我……我不放心。” 这边雪里蛆、花得很和惜命还要说什么,唐宋压了压手,制止道: “行了,有白马同行就足够了。老花你们三个这段日子一定要提起精神管理好烛影摇红,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通报我。” 说罢,唐宋站起身来,皱眉道:“也不知道张浦现在得到了消息没有。主上那边,还是早些准备为妙。这次要面对的可是大名鼎鼎杨家将啊……” 大名府。 杨继业的府上迎来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这名客人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这让杨继业不由的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待到这年轻人说明了来意和身份,杨继业不由重视起来。 “曹公子,曹巡抚的事本帅也有耳闻,望公子不要太过悲伤。” 明明谈论的是关系亲密如生父一般的曹光实的死,曹克明却如同在讨论陌生人一般,淡淡道:“克明蛰伏塞外一年,个人恩怨早已看的不是那么重了。如今克明唯一的心愿是亲眼看着李继迁和他的西夏国覆灭。” “这也是本帅所愿。” 曹克明拜谢而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从眼中一闪而过。 待到曹克明走后,杨继业的府上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这人乃是赵光义派遣来的监军,也是唐宋在汴梁时的老熟人——王化基。 如今的王化基比起当初睿智不减,整个人更加沉稳老练。他在汴梁深得程德玄新任,程德玄屡次在赵光义面前举荐他,也引起了赵光义的重视。这次朝廷派监军来,赵光义心里本有另一个人选,那人名叫王侁,是应州兵马都监。不过耐不过程德玄的强烈反对,他最后还是把这份差使交给了王化基。 王化基来到杨继业面前行了礼,微微笑道:“元帅,西行的日程可曾定下来了?” “呵呵,王监军真是心忧国事啊。本帅已经吩咐了下去,等到后天准备齐全了,咱们就先赶到并州,再做整顿。” “如此,辛苦元帅了。” “哪里哪里。王监军既然来了,不如就在本帅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王化基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他和杨继业素无来往,辈分又小他许多,今日到正好趁机和他熟络一下关系。况且他素问杨家将勇猛,还真想亲眼见识一番。 杨继业令人摆下一桌宴席,领着七个儿子一一和王化基见过面。王化基看着眼前七个英姿飒爽、虎背熊腰的少年郎,心中暗暗称赞道:这七人只是看上去便一身凛然正气,忠烈杨家将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武功如何? 似乎看出了王化基心中的想法,杨继业摸了摸胡须,呵呵一笑道:“延平,今日难得王监军大驾光临,你就代你弟弟他们耍一套咱的杨家枪,给王监军看看。” “是,父亲。” 杨延平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院子里,拿起一杆屈卢混金枪,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中央。王化基在杨家众人陪同下也来到院子里,站在一旁认真地看向杨延平。 一声大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杨延平手中的长枪已然舞动起来。杨大郎虽然身高只有七尺,皮肤黝黑,看上去没有他六哥弟弟般一表人才。但他生的膀大腰圆,力大无穷,一杆几十斤重的长枪舞动起来毫不费力。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 杨延平将枪法的狠烈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击都如同带着地震山崩之势。炉火纯青,出神入化,那像风还在吹啊吹一样虚无漂渺神出鬼没的枪法,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 王化基看的胆战心惊,杨大郎的枪法已然恐怖如斯,那身边这位号称杨无敌的杨帅,枪法又恐怖到何种地步呢? “延平,可以了。” 杨继业微微一笑。说完,杨延平猛地一收枪往地上一插,竟然将长枪插进坚硬的土地里,深入三尺。 “王监军,咱们回去吃酒。” 一把拉过目瞪口呆的王化基,杨继业笑着和他回到了屋里。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五章 夜袭!夜袭! 夜黑风高。 已是四更,二孬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阵冷风吹来,手中火把噼里啪啦一阵响,反而燃烧的愈加旺盛。二孬哈了口热气,把脑袋缩进衣服里,加快了脚步。 “贼你妈,这鬼天气还站个啥子岗嘛,冷都冷死人咧。” 自从宋国将要大军压境的的消息传开后,作为府州前线的陈仓县,日日夜夜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中。城门口的守军分成三班,每四个时辰一换,二孬今天就正好轮到来守下半夜。 二孬他家婆娘也是个会心疼人的主儿。知道自家男人今儿个要去城门楼子挨冻,早早的蒸好了两块儿白面馍馍,夹上几片猪头肉裹在块儿布头里,临出门前塞进了二孬怀里。 “哎呀,家里有个婆姨就是好啊。” 隔着铠甲,摸着怀里还是滚烫的馍馍,二孬心里美滋滋的。他也是刚成亲没有几个月,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才托县城的歪嘴媒婆给说了个婆姨。这婆姨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是疼起人来不比别人家的差。反正是过日子,二孬心里挺满足的。 走到城头上,二孬知会了一声换岗的那名弟兄,而后大咧咧的往城墙上一倚,打起了瞌睡。 换岗的那名士兵还未走远,看到他这副样子,皱着眉头回来推了推他的肩膀: “二孬,干啥咧,看严实点知不到?” “你包社列,一案自切,回切找你婆姨睡觉切。” 那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悻悻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等到他走远,二孬哼了一声,转过头来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看了看城外。 那是什么? 二孬有夜盲症。他本来眼睛就不好使,到了晚上,更是只能看清离得近点的东西。可以说,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他眯起眼睛瞅了半天,直到那一个个小点儿越来越近,二孬才愕然发现,那是一支支锋利的箭矢。 “敌人夜袭!” 还未来得及吹响号角,城头守夜的士卒已经倒下了大半。二孬弯下腰,躲在地上,咬着牙掏出了腰上别着的号角。 “呜~呜呜~呜~” 不行,先躲躲再说。二孬正打算往城墙下走,一只箭矢无情的从他的背后袭来。箭矢直穿过了他的嘴巴,鲜血大口大口的从腔内涌出。 “咳咳……哦咳咳……” 二孬死了。随着他的倒下,包裹在胸前的馒头滚落到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鲜血顺着嘴巴流出,流到了馒头上,将馒头、猪肉和包裹着的布通通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陈仓县的士兵听到号角声,第一时间醒了过来。他们抓紧时间穿戴整齐,匆匆向城门口跑去。然而等他们赶到时,城门已经破了。 “杀啊!!!” 宋军喊杀着冲向了手忙脚乱的陈仓守军,一时间,整个陈仓的百姓都被惊醒了,一家家点亮了灯火,贴着窗户看着窗外刀光剑影,胆战心惊。 “嘿嘿,轻而易举。” 轻车熟路的舞着手中的素缨錾金枪,少年驾着胯下白马,正兴致勃勃的打算冲入阵中厮杀。 “老六,别冲动。” 沉稳的声音制止了头脑火热的杨延昭。杨延光提马上前,轻笑着把手搭在杨六郎肩膀上道:“六弟,大局已定不要冲动。来日战场上再让你杀个痛快。” “三哥,每次你都这么说。”杨延昭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把枪收了起来。 天亮了,陈仓县的城头,已经插遍了“杨”字的旗号。 消息传到府谷,折御卿的脸成了猪肝色。陈仓被破,府谷面前一马平川,杨继业再打来就只能拒城而守了。他默不作声的在沙盘上鼓捣了一番,抬起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唐宋。 “元明老弟,你有何高见?” 唐宋和折文樱的关系已经昭然天下,是以折御卿也没把他当做外人,直呼他的字号。唐宋刚刚到府谷还没两天,此时遇到难事,折御卿便把他也请到议事堂和折文芯等一群折家人共同商议对策。 站在一边想了许久,听到折御卿发问,唐宋这才开口道:“折帅啊,丢了一个陈仓不打紧,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杨继业要这么打?” 说完,唐宋走到沙盘前,摆弄一番道: “诸位请看,过了陈仓,再往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府谷,就像是一个山谷,麟州和丰州的援军就是两边的峭壁,而我夏州的援军就在麟州附近。按理说,杨继业应该要一步步剥开府州的防御,慢慢打进来才对。他现在贸然直入腹地,就不怕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让他四下无援吗?” 折御卿点了点头,喃喃道:“的确,除非他还有后招。” “小妹想到了一点。” 折文芯俏生生的走出列,肃然道:“杨继业或许只是打算以陈仓做为据点,吸引我们的兵力,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来一次夜袭,届时遭殃的说不定就是麟州或是夏州了。” 说到这里,折文芯顿了顿看向唐宋,见他面无表情认真在听,于是接着说道:“有横山地势阻拦,杨继业的大军想要奇袭并不容易。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更为不利。” “不错。” 唐宋点了点头,应道:“四小姐说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正面击破杨继业的二十万大军,几乎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与之周旋,他去哪,我们就跟到哪,发挥永安军和定难军擅长在山中、野外作战的优势,打击他们的士气。” “报~~~” 众人正议论间,府州负责传递消息的探子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喊道:“折帅,府谷三十里外发现了杨继业的大军!正快速向府谷方向而来。” “什么!!!” 折文芯怔怔的站在那,唐宋一时也陷入了迷茫。折御卿脸上成了猪肝色,指着那探子问道:“可曾打探清楚?来了多少人?” “属下探清了,来的至少有十万人不止,带头的,正是杨继业本人!” 折御卿摆了摆手,咬牙道:“再去探,一有消息马上通报。” 那探子领命下去。折御卿装过身看了眼众人,闷声道:“诸位,当务之急是整顿兵马准备迎击。不管他杨继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要把他打的现原形。告辞。” 折御卿大步离去,一伙折家的智囊满肚子疑惑愁眉不展纷纷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折文芯和唐宋二人。唐宋叹了口气,向折文芯抱拳道:“四小姐,你也感觉到了吧,杨继业,正在牵着我们鼻子走。” “这不可能是杨继业的计策,他的身边一定另有高人。” 折文芯咬了咬牙,恨恨道: “从三哥抓到那伙探子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以杨继业那般稳重的做派,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从开始到现在,杨继业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事先告诉我们,然后等着我们沿着他留下的痕迹去寻找对策。杨继业用兵,向来是善守不善攻,这种计策绝非出自他本人。” 唐宋苦笑一声,说道:“并不曾听说杨继业军中有什么高人相随,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府州城外,二十里。 鼓角齐鸣,阵马风樯。十万大军透露着摧枯拉朽的杀气,远远看去便给人锐不可当的气势。杨继业行在队伍最前方,身边跟着的是两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后生。 “曹贤侄,你这番计策果然奏效,想必府州此刻必然已经方寸大乱。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继业摸着胡子,淡笑着看向身边面上波澜不惊的曹克明。 曹克明没有谦让,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幽幽道:“我在塞外曾遇到过一位高人传授我这番连环计的精妙之处。可惜在下愚钝,只学会了其中最为糟粕的十之二三,但是对付折御卿这个莽夫,还是够用的。” “说起来,你这套连环计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杨继业看着天边,喃喃道:“势如破竹,接二连三,让对方只有疲于招架的份儿。呵呵,这是卫国公最擅长的打法啊。” “卫国公?”曹克明疑惑的看向了杨继业。 杨继业顿了顿,面向他解释道: “就是太祖的结义兄弟,当初镇安军节度使如今贵为卫国公的石守信。老夫早年和卫国公交过几次手,他用计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而且接二连三无穷无尽,当真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后来老夫归在官家帐下,和这位卫国公谈起往事,还觉得不失为一段佳话。” 大军临近府州城外,杨继业摆手示意全军停下,转而吩咐身边的杨二郎道:“延定,你带两千本部去城下叫阵。” “是,父帅。” 杨延定提起手中重达七十斤的八宝赤金枪,带着两千英姿飒爽的男儿来到府谷外,叫喊道: “兀那军士,大宋太尉、建雄军节度使、代州通判杨继业奉圣上之命前来讨逆,快快让你家元帅出来迎战,莫要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六章 杨家将大战折家将 (大宋官家企鹅群132996145,欢迎来群里聊天打屁、讨论小说、围观乡长卖萌抠脚……) 折御卿听闻杨继业领兵亲至,遂带兵出城迎敌。手下彪军一字摆开,折御卿立马在门旗下,高声叫道:“杨家小儿,好不知死,竟敢在此口出狂言。速速喊你爹来和俺大战!” 杨继业闻言奋然而出。一身铁甲,掌中一口九环金锋定宋刀,阵前众军将见之,无不惊惧。 当下,杨继业勒马问道:“御卿别来无恙。自北国一别,而今八年矣。老夫常与令姊谈起你和御勋,莫不感叹造化弄人。” 府谷门旗开处,折御卿出马,欠身答道:“御卿也常常挂念姐姐和姐夫,兄长逝世时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见姐姐一面。如今兄长尸骨未寒,姐夫带大军犯我境,兄长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十分难过。” 杨继业闻言也不作答,回顾众将,厉声道:“众将士听令,若取得折御卿首级者,赏金千两,赐良驹一匹!” 折御卿一怔,转而狂笑道:“今日乃国家之事,断不该以私废公,御卿让姐夫见笑了。传我军令,取杨继业首级者,赏万金,赐良驹十匹!” “哼!贼将安敢出言不逊。父帅少歇,待孩儿取他首级!” 万军从中,杨延定拔马而出,直奔折御卿。折御卿正待接招,忽身后一人策马上前,厉声道:“杀鸡焉用牛刀,不劳烦叔父动手,且让小侄来领教他杨家枪的威名!” 说话之人,正是折御卿的侄儿,已故折御勋之子折海超。他手提一把偃月刀,两军对圆,策马出阵,与杨延定交锋。只三回合,躲闪不及,被杨延定一枪捅在左腿上。好在他反应快,弃了刀,双手夹住杨延定的枪头,就在马上争夺起来。杨延定天生神力,奈何折海超也不是泛泛之辈。二人争抢许久,那杆枪终究还是落到了折海超手里。杨延定拔马就走,折海超趁胜追杀而去。 “二哥且退,待我会会他!” 杨延定狼狈的逃回本阵,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气道:“五弟小心,此人马术娴熟,莫要与他周旋。” 折海超见有人前来接应,于是也不再对杨延定穷追不舍,勒马看向杨延德发问道:“你又是谁?” “杨家五郎,杨延德!” 折海超嘿嘿一笑,挺着手中夺来的长枪就和杨五郎交上了手,他虽然不擅于用枪,但仗着马上功夫胜过杨延德,又有一把子傻力气,倒也不落下风,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后,折海超奋力拨开杨五郎手中长枪,将他打下马去。正要一枪取他性命,忽的却感到身前如同一阵风袭来。 “休伤吾儿!” 杨继业见杨延德也不敌,于是急忙拔马上前,奋力一刀砍去。折海超匆忙招架,直觉虎口一疼,堪堪将刀刃挡在胸前。胯下马儿却不堪吃重,后腿一软,一声哀鸣将折海超掀下了马。 折海超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止住脚步,恨恨的一咬牙,败走回本阵。杨继业也不追,护着受伤的杨延德回到阵中。 折御卿吩咐人带折海超下去疗伤,而后提马上前,举起长刀厉喝道:“杨无敌,你欺我侄儿算何本事,可敢来阵前与本帅大战三百回合!” 杨继业闻言,眉开眼笑,策马回到战场上,抚着胡须道:“人言府州折御卿刀法无双,英勇善战,素有“黄脸张飞”之称,今日就让老夫来会会你,看你折御卿是不是徒有虚名!” 两马相交,两柄大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一时间,战场上飞沙走石,一片肃杀之气。两边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观看着场上二人交战的身影。 枪乃百兵之王,刀乃百兵之首。虽然杨家枪威名远扬,七郎八虎,个个都是用枪的好手,然而杨继业却一直使得是一杆九环金锋定宋刀。这其中,大有说法。 杨继业的父亲火山王杨衮性情耿直,品德忠烈,他认为自己一身的枪法来自于刘家所赠的《罗家枪法》,于是决心报答刘家,准备扶保刘知远。谁知刘知远当了皇帝之后,心胸狭窄,怕人家抢了他的帝位,于是容不下杨衮,杨衮一怒之下,带着一帮弟兄回了火塘寨,安安稳稳当他的火山王。后来北汉王刘崇请杨衮出山,杨衮推脱不过,只得挂帅带兵。不曾想碰到的对手却是赵匡胤。两人打了一架之后,英雄惜英雄,于是赵匡胤用玉带跟杨衮换铜锤,并且约定,“以后若是杨家人拿着玉带来投靠赵匡胤,赵匡胤必须重用来者;若是赵家人带着铜锤来召集杨家人,杨家人必须无条件的报效朝廷。” 既有‘铜锤换玉带’的盟约,杨继业要扶保赵匡胤,将来赵家必与北汉刘家必有一场血战。用刘家给的枪法去杀刘家,有失忠义。所以,杨衮做出决定,要杨继业弃枪学刀,只能用刀斩汉将,不准用枪挑刘室!一直到杨家的下一代,才恢复用枪。 这就是七郎八虎皆是用枪,唯独杨老令公用刀的典故。 折御卿的刀法偏向刚烈,大开大合,与杨继业战在一起招招暗藏凶险欲要取他性命。杨继业也不退让,手中大刀虎虎生风,和折御卿硬碰硬。折御卿战到酣处,满头大汗,咧着嘴赞扬道:“人人皆说你杨无敌的枪法如何如何精妙,依我看来,你这刀法也不遑多让!” 战了上百回合,杨继业同样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闻言嗤笑一声答道:“我这套刀法习自太行山鹅头峰三义观的尘缘道长,这套刀法本是三国关公所创,后由尘缘道长糅合春秋赵国元帅廉颇的《廉家刀谱》与东汉名将马武的《马家刀谱》所创。说来惭愧,老夫至今也只能发挥这刀法的九成威力啊。” “老不修”折御卿嘿嘿一笑,手下刀法不乱,说道“说的倒是大有来头,怎的还敌不过我折家前辈创下的刀法。” 二人一直打了两百多个回合,依旧是打的平分秋色。这时,杨继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刀法猛地就加快了一倍。 “好生威猛,战至此时尚有余力!” 折御卿堪堪躲过一记势大力猛的劈砍,撤马扬言道:“金刀令公杨无敌,你的威名我领教了。今日单打独斗到此为止,来日我点齐人马,与你见真章!” 言毕,折御卿回归本阵,杨继业调转马头,也回到阵中。 “府谷外面没有天然屏障,杨继业的军队驻扎在平地上无所遁形。来日,可让我夏州军队奇袭敌营。” 城头上,唐宋看着渐渐收兵的双方,沉吟良久默默说道。 折文芯一身男儿打扮,长长的头发也盘了起来,俊秀中带着一丝中性美。闻言,折四小姐皱眉道:“杨继业此人用兵,号称铜墙铁壁,当初他在小小北汉硬是守了五年让赵官家束手无策,你这点小心思,他岂会猜不到?” “总觉得这个杨无敌比之潘美会更难对付。” 唐宋叹了口气,装过身子,仰起头看着天空喃喃道: “说起来,我家大王收到消息应该会亲临才对,怎的都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有音讯?” 兴平府,皇宫。 喜儿雅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美若天仙的自己,她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打扮成这样究竟是为了给谁看。女为悦己者容,可是李继迁已经有一整月没有来过她这里。 正合她心意。那个不懂情趣的莽夫,看见他,喜儿雅便会心生厌恶。他和草原上那些莽汉有什么两样?若非他是西夏国主,若非为了族人的安宁,她又怎会屈身下嫁于他? 如果他能有庞籍一半的温柔,一半的儒雅…… 想到这里,喜儿雅脸上飘上了一片红霞。 前日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她在枕边温存的不再是李继迁,而是那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庞籍。自从那日扭伤了脚,被庞籍送回来后,庞籍每隔三五日就会偷偷从御花园溜进她的闺房。每次来时,庞籍不是带来了疗伤的膏药就是好吃的点心。 都是借口。男人逾墙窥隙,不安其室,能安什么好心?还不是想和她春风一度,作对儿露水夫妻?喜儿雅想过,若是庞籍真的向她开口,自己也就从了他罢了。 可是庞籍始终只是和她暧昧不清,却未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 想到这里,喜儿雅失落的叹了口气。 “娘娘……” 庞籍的声音从身后想起,喜儿雅猛地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娇嗔道:“你吓坏人家了。” “娘娘,府州打起来了,大王他已经离开了兴平府。” 喜儿雅心中正有火,听他一说,顿时秀眉一蹙,嚷道:“是啊,我男人不在,那又如何?你有胆量对我做什么吗?” “属下不敢对娘娘不敬,不敢做对不起大王的事。” “呵呵”喜儿雅脸色惨白,嗤笑道“你我私下相会,你就对得起他了?” 庞籍默然。 喜儿雅从身后抱上庞籍,让自己胸前的丰满紧紧贴着庞籍的后背,轻咛道:“你若对我有情,又何必如此犹豫不决呢?” “娘娘……雅儿……” *,暮云朝雨。庞籍终究架不住喜儿雅这般挑逗,突破了伦理道德的束缚。二人云雨过后,喜儿雅香汗淋漓的趴在床上陷入沉睡。庞籍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走下床匆匆穿戴好衣服,准备偷偷离去。 “吱呀……” 门开了,庞籍走出喜儿雅的闺房,关好门。忽然间,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猛然装过身,就看到张浦正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七章 麟州陷落(卖萌求收藏) “庞醇之,你……你好不知死!” 张浦气的浑身瑟瑟发抖,脸色铁青的指着庞籍。庞籍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张浦撞破了这桩丑事,慌乱中用袖子挡着脸朝着外围就要逃去。 “停下!” 张浦哪里肯放庞籍就此离去,登时几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庞籍见退无可退,便出手和张浦过起招来。张浦的外家功夫炉火纯青,远远不是他能比的,只几个回合,他便被张浦反剪了双手,压在地上。 “庞籍,你这不忠不义的小人,大王待你不薄,你却在背地里做出*后宫之事,你好大的狗胆!” 庞籍深深地埋着头,猛然发出一声嗤笑。 张浦瞪着双眼,手上加重了力气,厉声喝道: “你笑甚?” “张大人,如果我是*后宫”庞籍猛然扭过脖子,露出狼顾之相,阴森的笑道“那大人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地?深更半夜,大人有什么要和娘娘们禀告道?” 被庞籍这么一问,张浦一怔也不知怎么回答。他自然不是来偷香窃玉的,可是做的事情,却和庞籍一样见不得人。 李继迁的正妻,也就是罔皇后,乃是张浦认的一位义妹。自从李继迁一口气娶了七个美女填充后宫,罔皇后就在他面前渐渐失宠了。年纪轻轻的罔皇后心里急啊,自己才二十四岁,相貌也不差,怎么就争不过那群小妖精了?万般无奈之下,罔皇后想到了自己的义兄张浦。张浦正为李继迁沉迷女色一事发愁,他深知罔皇后品德高尚、端庄淑雅,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是以当罔皇后一阵梨花带雨跪拜在他面前问计时,张浦决定要帮罔皇后挽回李继迁的心。 张浦面色凝重的将两本《素女经》和《黄帝内经》交到了罔皇后手上。不料罔皇后认不得许多字,哪里看的懂,可是这种羞人的事要她去请教谁?张浦无奈,是以只好趁着李继迁外出,偷偷去罔皇后处为她讲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仅仅只是研讨学术。这番话说出去,谁信? 张浦无奈的松开了扣住庞籍的双手,叹了口气道: “别让我再抓到你,下一次,就算忤逆大王我也要将你就地正法。滚!” 庞籍阴狠的笑了笑,站起身子离开了。 杨继业似乎并不急于攻下府谷。他的军队驻扎在府谷十里之外,军营的外围有十重鹿角防御,可以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唐宋猜不透杨继业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郁闷的在沙盘上捣鼓起来。 “该死的,这个杨无敌把剩下的十万大军藏到哪了?” 折文芯此刻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想到那隐藏在暗地里的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横空而出,折四小姐不由心烦意燥,嘟囔道: “方圆百里之内都搜查过了,可是丝毫没有找到大军的踪迹。这个杨继业,究竟把人藏到哪去了?” 正思索间,一身素衣、英姿飒爽的白马匆匆闯了进来。 “大人,发现杨继业那十万大军的踪迹了。他们绕过横山奇袭了神木县,带兵之人是杨继业的长子杨延平,现在吴堡那边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折文芯大惊失色,失口喊道:”吴堡是我折家粮草重地,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不好,要马上通知三哥带人去解救。” “呵呵,原来在这里!” “啪”一声,唐宋笑着将手中的旗子插在了沙盘上象征吴堡所在地的盘上,微微笑了笑,装过身对折文芯说道:“四小姐,此番就由唐某代劳吧,我夏州的三万大军,到现在还没有尝到血呢!” 折文芯有些犹豫道:“唐大人似乎并不精于战场厮杀……” “放心”唐宋拱手道“在下自会小心行事” 唐宋出发了。他和白马快马加鞭赶至麟州外围,将整装待发的夏州军带向吴堡方向。杨延平的人正在吴堡外强攻,不料身后忽然杀出这么一支人马,顿时乱了阵脚。两边夹击,杨延平不敢恋战,急忙带人朝外围突破而去。 唐宋满意的看着被追杀的落荒而逃的杨延平,猛然间呼吸一滞。 “不对,有蹊跷。” 唐宋猛然大惊,说道: “他们在造声势,这里绝对没有十万人。难道……难道……又是调虎离山?” 麟州。 开战以来,杨光一直在按兵不动。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叔父了,在战场上他不会因为与自己的关系就放水,或是不忍下手,相反的,可能会比对待其他人更狠。 李继迁已经在去府谷的路上了。这次的主战场不在麟州,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拒城而守,防止杨继业从麟州绕过去偷袭他们腹地。虽然唐宋把夏州的兵马调走后,麟州城内的三万守军可能抵挡不住杨继业的奋力一击,不过,现在杨继业抽的出身吗? 杨光走上城墙,遥望着远方的土地,不禁笑了笑。 父亲临终前还惦记着没能和这位叔父握手言和,兄弟二人至死不能相见,郁郁而终。如今想来,反而是一大幸事。若是父亲在世,恐怕此刻已经不得不和叔父在战场上兄弟相残。 “嗯?”杨光正在出神,忽然瞅见远处似乎多了许多人影。顿时,杨光的心里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人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得出那是一支军队。马步军加在一起至少有八万人,这伙人远远看上去便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像是狼群在向猎物逼近。那一面面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不好!” 杨光心中大骇,急忙吩咐士兵做好准备迎敌。 杨延顺一身金鳞铁甲,趾高气扬的来到城下叫喊道:“杨光小儿,本将乃是大名府杨延顺,若是识相就快快献城投降,不然就速速出来受死!” 城门洞开。麟州的兵马从城中涌出,杨光换上了一身金甲,策马而出,冷哼道:“一介匹夫,不自量力。待本将军让你领教我枪法的玄妙。” 杨延顺打量了与他一眼,皱眉道:“你就是杨光?” “既知吾名,安犯吾境?” “嘿嘿,原来杨光竟是个白面书生。” 杨延顺提起长枪,策马而出,大喊道:“看你白白净净,莫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待会可别吓得尿了裤子!” “试试你就知道了。” 杨光冷哼一身,挺起手中九尺长枪冲了上去。 同样的年龄,使的是同样的枪法,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四十几个回合依旧是难分难解。这时,杨光听到身后传来传来一阵骚乱,急忙扭头看去。杨延昭带着一队人马不知何时从侧翼杀向了他身后的人群,搅得麟州军天翻地覆。 “别走神啊!” 趁着杨光分神之际,杨延顺猛地一刀砍了过去,杨光躲闪不及手背被划伤,吃痛下长枪也从手中滑落。 调转马头,杨光不敢恋战,向着城里跑去。 “取我弓箭来。” 骑在马上,杨延顺张弓搭箭对准了杨光的背影。 “咻!” 利箭正中杨光左腿,他一吃痛单膝跪在了地上。杨延顺弃了弓箭策马上前,斜着身子伸出手臂单手将杨光提起,夹在马上掉头回了本阵。狠狠的将杨光甩在地上,杨延顺大喊道: “麟州刺史已被我擒下,速速将他绑起来!” 主帅被擒,麟州的士兵再也没了斗志,一个个落荒而逃,抱头鼠窜。杨延昭顺势趁胜追杀,杀进了麟州城内。那守城的将领见大势已去,无奈的叹了口气,竖起降旗。 麟州陷落。消息传到府谷,所有人的心里猛地一沉。而得到消息的杨继业,则心情大好,抚着胡须大笑道:“延顺果然不负老夫所望,麟州已到手,府州再无援军可求,趁着李继迁小儿还未到,我们攻城!” 曹克明冷冷的站在一旁,微笑着说道:“拿下麟府二州,西夏孤立无援早晚要被困死在这西北一隅。恭喜元帅又立下不世奇功!” “呵呵,现在断言还早。老夫先去攻下这府谷,再与二位相商。” 杨继业与曹克明先后走出帐子,只留下王化基还在帐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的沙盘上写着“唐”字的令旗,王化基叹了口气,背过手走出大帐。 宋国的军队终于攻城了。折御卿亲自站在城头督导着守城,一看到哪里有所松懈,顿时就朝着那里大骂: “直娘贼,给俺打起精神,莫不是想让老子把你们从这城墙上丢下去?” “折帅,守不住了,对方人太多了。” “守不住?城还没破,老子还没死,就守得住!” 战场上箭雨漫天,飞矢不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流逝。城墙下堆积的尸体摞了老高,杨继业皱着眉头,叹道:“折御卿真将才也,换做老夫守城,也不过如此。” 忽然,杨继业瞅见天边似乎传来一阵喊杀声,再看去,竟然是一对不知名的人马。杨继业大骇,难道那唐宋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中计,赶回了府谷? “哈哈哈,杨继业老儿,速速来与我李继迁战个痛快!”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八章 蹂躏吧!猛犬军团(抠脚求推荐)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个府谷。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折’字旌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李继迁,终于来了。 伴着那不可一世的笑声,西夏小霸王手提大夏龙雀,胯下千里烈马影袭,盛气凌人的带着数万猛士隆重登场。杨继业瞅着城墙上的攻势到了要紧处,咬了咬牙,带着身边本部人马挡住了李继迁去路。 李继迁见一老儿堵住自己去路,嘿嘿一笑,抬起长刀指着他问道:“兀那老儿,你就是宋国的元帅杨继业吗?” “正是老夫,李继迁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两姓家贼,怕你的不是好汉。” 杨继业大怒,厉喝一声便策马上前直取李继迁。杨无敌的名声在西北一带如同传说一般,面对这等对手,李继迁也不敢托大,乍一交手就使出了浑身解数与之抗衡。杨继业虽是厮杀的好手,终究不似李继迁年轻力壮。二人试探性的交锋一触即分,杨继业只觉得两臂一阵酸麻,心中暗暗吃惊李继迁的惊人臂力。吃了一个暗亏后,杨继业也不再保留,独门的春秋刀法向李继迁招呼过去。见他刀法凌厉,来势汹汹,李继迁一声冷笑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府谷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日化。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墙下,宋军士兵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士兵中箭倒地。一些宋兵刚登上城墙,瞬间便被数名永安军士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贼你妈,滚下去!”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杨继业拼尽全力,和李继迁打得难分难解。然而随着二百回合过去了,他的刀法已经渐渐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凶猛,可是李继迁还似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的发起攻势。 这个家伙,真的是人吗? 杨继业这般想着,已然萌生退意。拳怕少壮,再打下去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想走?留下项上人头再说吧!” 看破了杨继业的小动作,李继迁兴奋地嘶吼一声,手上的大夏龙雀如同大风车一般舞动的更加迅猛。杨继业一时抽身不得,心中暗暗叫苦。 “乱臣贼子,吃我一枪!” 乱军之中,杨延定眼角余光瞅见自家老父落了下风,大吼一声挣开身边杂兵的纠缠,猛踢一脚马肚子,直奔李继迁而去。杨继业见儿子前来助阵,也顾不得以多欺少,只想趁势拿下李继迁。喘了口气,配合着杨延定的攻势一齐杀向李继迁。 “嘿嘿,上阵父子兵,你们杨家不错,很不错!” 李继迁嘴上讥笑着,却丝毫不惧,他转攻为守,小心翼翼的化解着杨家父子的攻势,而后趁着杨延定露出破绽,势如惊雷的一刀直砍过去。杨延定大骇,连忙整个身子向后仰去,这一刀堪堪从他身前贴着肚子划过。 另一边,还在厮杀的杨延德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大喝一声提马搅入三人的厮杀。 “父亲,二哥,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杨氏一门父子三人齐心协力大战西夏霸王李继迁,这场对战必将成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佳话。 “啊,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骇人的杀气猛然间从李继迁身上四散开来,杨继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袭来,连忙大喝道:“延定,延德,退下!” 来不及了。天罡地镗的第一刀已经带着开天辟地的声势席卷而来。杨延定和杨延德只觉得手脚发软,哪里还抬得动手中的枪。 “砰!” 杨继业横着金刀挡下了这一击,杨延定二人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拔马就走。 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再留下来反而会给杨继业造成麻烦。 杨继业喘着大气,伏在马上咬牙道: “你……你当真是个武学天才,若是在留你练个两年,只怕老夫在你手下连三回合都走不了。” 李继迁一声嗤笑,再次抬起手中长刀。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 又是一刀,杨继业眼见这一刀又是难以避开,只得硬着头皮拿刀去挡。然而天罡地镗,全式八刀,一刀猛过一刀。杨继业接下这一刀后整个人直接翻到了马下。 “嘶~~~” 影袭抬起前蹄朝着地上的杨继业蹬去,杨继业堪堪躲过,却见李继迁从马上跃下,提着刀向他走来。 “你马上功夫不如我,我不欺你,我们两个再打一番。还有你祖传的杨家枪也使出来吧,这刀法,你比不过我。” “杨家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杨继业傲然站起来,直视着他说道: “杨某发过誓,此生不会用杨家枪与人恶斗。今日是你胜了一筹,但老夫不会破戒。杨家枪,你是见不到了!” 看着杨继业灰头土脸却异常坚定的样子,李继迁叹了口气,上马返回阵中。他抬起长刀,向着宋军的方向一指,大喝道:“猛犬军团,出击!” 定难军的士兵中分开一条直线,只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一个个长相怪异的怪物身上载着两名手持盾枪的西夏士兵凶猛的冲了出去。 这些怪物,正是当初唐宋带回来的把力族人训练的第一批党项藏獒。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和训练,如今猛犬军团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虽然看上去数量很少,但是这支猛犬军团的战斗力可以说是以一当百。 “嗷呜……嗷呜……” 体型庞大的猛犬军团冲进了战场,正在激烈厮杀的双方顿时一怔。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党项藏獒,可怕的生命收割机。它们嗜血,它们凶残,它们是万兽之王,它们永不退缩。 最重要的是——他们吃人。 猛犬的獠牙咬在一名士兵的脖子上,只是轻轻一动,那名士兵已然身首异处。只是几个冲撞,宋军的士兵已经乱了阵脚,配合着城上永安军的箭矢扫射,宋军的牺牲人数正在急剧上升。 “妈的,这些畜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宋军嘶吼着砍向吃人的野兽,然而党项藏獒上坐着的两人手中的大盾完美的保护了猛犬不受伤害。猛犬怒视着对它身体造成伤害的敌人,发出一声恐怖的沉吟,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人咬进嘴中撕得粉碎,撕心裂肺的吼叫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失去生机的尸体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猛犬军团在蹂躏。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退兵吧。我们……输了……” 半刻钟后,杨继业捂着胸口,苦涩的对身边的军官说道。那军官张了张嘴,叹口气,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宋军退却了,战场上留下了无数浸满鲜血的尸体。这些尸体成为了猛犬们口中最美味的佳肴。城墙上的永安军和城下的定难军,他们欢呼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对着狼狈逃窜的宋军发出嘲笑的吼声。 “伟大的主上,要让猛犬军团进入城中吗?” 把利比力微笑着走到李继迁面前恭敬的问道。李继迁略加思索,摇头道:“算了,府谷的百姓或许会对它们产生恐惧,若是上海了府州百姓我也不好交代。把利比力,委屈你带着猛犬军在府谷外驻扎。” 把利比力单手抚胸,呵呵笑道:“主上尽管放心,我们的猛犬战无不胜,它们的鼻子是这片土地上最灵敏的。狡猾的汉人如果想要偷袭,一定会成为猛犬们口中的大餐。” “嗯。” 府谷的大门敞开,折御卿带着一队亲兵策马来到李继迁面前,下了马,激动地向他走来。李继迁微微一笑,下了马,敞开胸怀和折御卿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折御卿握着李继迁的手,激动道: “多亏国主及时赶到,不然我府谷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我折御卿想必此刻已经葬身于城下了!” 李继迁拍着他的手背,摇头道:“折帅见外了,你我有盟约在先,继迁岂会袖手旁观。都是分内之事。” “国主,且进府谷一叙,我这就吩咐手下去取我府谷有名的桃花酒!请!” “哈哈哈哈哈……” 二人并肩而去,留下一阵爽朗的笑声。 吴堡。 唐宋蹲在地上瞅着树下正在搬窝的蚂蚁,一动不动。白马默默来到他身后,淡淡道。 “杨延平已经退兵了。” “嗯。” “那我们……不回府谷吗?” “当然不回。” 唐宋捡起一颗石子砸进蚂蚁堆中,看着四处奔逃的蚂蚁,淡淡道: “我们……直接去抢麟州。”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四十九章 水淹府谷 麟州。 眼前一片狼藉,刀剑盔甲散落了一地。残破的战旗,几处冒着硝烟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锋利的剑刃直插在地上,英姿雄发、睥睨天下的男子环抱着双臂,遥望着溃逃的敌人,喃喃道: “突然好想装逼啊。” 白马从一具具尸体前踏过,正低头打量着脚下满目疮痍的战场。闻声,愕然看向了唐宋。 “装……什么来着?” 唐大官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 “就是王霸之气、霸气侧漏啊!” 不屑地看了一眼唐宋,白马毫不留情的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 “打了场小胜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王霸之气?嘁,什么时候把肚子上那一大坨肥肉甩掉再说吧。” “你不懂,我这是一大块儿肌肉。” 这般说着,唐宋拍着自己的肚皮嘿嘿一笑: “以前我也是八块腹肌,只不过,现在团结成一块了。团结就是力量嘛!” 真是个无耻的家伙。幽幽的叹了口气,白马环抱着双臂往回走去。 “唐大人,小女子先走一步,若是等会敌人卷土重来,劳烦唐大人用你的王霸之气将他们吓退。” “哎哎,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花飄兮,花落兮,花影滿天飛。 杨继业丝毫不愧他天下第一善守之将的名号。在李继迁手上吃了个大亏之后,杨继业立刻改变方针,由攻转守,在军营外设置十重鹿角。李继迁本想趁着大胜一举击溃宋军的心理防线,不想两次袭营惨败而归,反倒白白损失了不少兵马。他也长了记性,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耗吧。全部人马撤回府谷,每日只派遣数十名嘴皮子好使的士兵到杨继业帐外轮番谩骂,把老杨家祖宗十八代骂的狗血喷头。杨继业也真沉得住气,硬是不接招。倒是他几个儿子气不过,也挑了些军士去和府谷来的士兵对骂。 “元帅,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末将觉得还是要主动出击,毕竟我们在人数上是有绝对优势的。” 自打李继迁现身战场,曹克明心中压抑的那份仇恨又一次被点燃了。求战的欲望越来越重,每日他都要反复到杨继业帐中进言出兵。杨继业也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心境变化,只得每次找借口推脱掉。 他一脸平淡的招呼曹克明坐下,悠悠道:“曹贤侄,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如今连环计被破,我军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迷,实在不宜作战。况且此次出征的最终目的是一举平复折、杨、李三藩,若是在府州就折损大量人马,圣上听说了必会龙颜大怒。说不准一道圣旨,就让老夫班师回朝了。” 无言以对,曹克明自然也知道杨继业说的也是在理,可是一想到李继迁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闷闷不乐的和杨继业告了辞,曹克明转身离开了军帐。 半刻钟后,王化基走了进来。 王化基一脸思索扭着头走进营帐,这才微微一笑向杨继业行礼道:“元帅安康。刚刚我看曹公子满脸不悦的走开,想必是又来劝元帅出兵的吧?” “呵呵,王监军慧眼如炬啊,来,请上座。”杨继业笑呵呵的请王化基坐下,抚摸着胸前的长须,叹了口气。 “老夫何尝不想早日除逆,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只是贼势浩大,贸然出击不知伤亡几何。王监军,老夫对阁下在汴梁的事迹素有耳闻,王监军智谋百出,不知对现在的情况可有妙策?” 王化基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正是为元帅献策而来。在下认为,元帅只要再静候十日,自有十万援军来助我军大获全胜!” 杨继业顿时心中大惑,不解道:“圣上不曾派了援军,王监军口中这路援军不知是哪路人马?” 王化基指了指头顶,肃然道:“这路人马,乃是苍天感元帅忠义派来的天兵天将。” 杨继业仍是不解,于是拱手道:“还请王监军明示。” “元帅可曾听过韩信水淹废丘、智擒章邯之事?” 听到这里,杨继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讶的念道: “白昼青虫飞满天,日落西山红似血。夜来月外仍有月,风雨飘摇下废丘。” “不错!” 王化基面色严肃的走到沙盘前,在上面比划着说道: “如今春雨连绵,连日大雨不止,此天将降大功与元帅也!渭河之水甚急,连连泛涨。府谷地势甚低,居险隘之处,虽有土山却离城池甚远。在下已差人堰住各处水口,待水发时,乘高就船,放水一淹,府谷、定难之兵皆为鱼鳖矣。” 一番计策从王化基口中说出,顿时,杨继业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打心底产生了一股恶寒。水淹府谷,如此计策不可谓不恶毒,届时任折御卿、李继迁有千般本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满月夜,风雨大作。 折御卿还在睡梦中,忽然便被阵阵喊杀声吵醒。他匆匆披挂出门,只见四下里锣声震天,万马奔腾。四面八方,大水骤至,整个府谷淹没在茫茫大水之中。六军乱窜,哀嚎一片,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丈余,坊间的百姓被从熟睡中惊醒,蜷缩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杨继业老匹夫,好生卑鄙,老子今日必取你狗头!” 水淹府谷,一片狼藉。折御卿看在眼中目呲欲裂,当下提起长刀,带着数十名亲信向着府谷外山坡上奔去。看着驻守在城内的永安军一个个被水浪吞噬,折御卿恨恨的一拳锤在地上: “府州的将士……祖宗的基业……我折御卿是千古罪人啊!” 折海超拖着病体,咳嗽着,来到折御卿面前凝重道:“叔父莫要担心,我们暂且撤退,等到召集了流落四处的军队,咱们再杀回府谷!” 话刚说完,就听身边一副将猛然大叫道:“不好!是宋人的军队,朝我们来了!” “干他娘的!” 折御卿双眼通红,拎着大刀,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就冲了过去。折海超正要跟去,却被身后一人抓住肩膀道: “海超,你去接应折家的家眷转移到安全处。这里交给我!” 折文芯认真地看着他,折海超一愣,犹豫道:“四姑姑……你……” “还不快去!” 咬了咬牙,折海超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折返回府谷。 折文芯秀美的面容上挂着凄惨的笑容,看着滚滚的波涛和四处逃散的府州兵,仰天长叹: “天灭我折家!” 折御卿独自一人冲进了宋兵人群中。宋兵都认得眼前这个咆哮的歇斯底里的凶兽,正是前日战场上和杨继业打的不分上下的府州之主,是以没有人敢上前硬拼。折御卿的刀断了,在斩杀了五十多人之后,那柄长刀终究断做两截,掉入滚滚长河之中。包围着他的宋兵见他没了武器,顿时欺身上前想要直取他性命。 “别想就这么杀了老子!” 折御卿大怒,接住两杆刺来的枪,一用力将那两人甩了过来。一手举着一个一个宋兵,以人肉做兵器向着身前的宋兵压去。 “御卿,投降吧。” 杨继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折御卿壮硕的身躯一滞,放下手中宋兵的尸体,躺在了地上。 “莫伤我府州百姓。” 大雨越下越大。李继迁还没搞清楚怎么睡着睡着府谷就被洪水给淹没了。他换上铠甲,提起宝刀,骑着影袭向城外定难军驻扎处逃去。亏得影袭乃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在水上也是如履平地。李继迁一路杀去也不知斩了多少人,直到城门口,忽的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继、!迁、! 曹克明低沉的叫着李继迁的名字。他实在太开心了,看到李继迁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忘乎了所以,骑着马便冲了出来。 李继迁皱着眉头,勒马喝道: “不想死就快滚开!” “我就是想让你死啊!” 曹克明大叫着了过来,李继迁见状,知道难逃一战,只好咬牙举起大夏龙雀,迎了上去。 第一刀,没有分出胜负。 第二刀砍下,李继迁头也不回的奔向城外。 “李继迁,你逃不掉,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曹克明的胸前喷涌着鲜血,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从马上倒下去,落入了汹涌的洪水中,随着水面的此起彼伏,眨眼间,尸体已然没了踪影。 李继迁一路逃去,终于来到了猛犬军团驻扎的地方。定难军的士兵惶恐的趴在一头头党项藏獒身上,看到李继迁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呼喊道:“是大王!大王没事!” “主上!”把利比力焦急的骑着座下基阿鲁巴来到李继迁面前,失落道: “把利比力有愧主上托付,我们……只剩下两千多位勇士了。” “回去再说。” 李继迁一脸冰凉的来到众人面前,举起大夏龙雀高喊道: “随我向丰州撤退,大家不要走散!” 强壮的党项藏獒们驮着背上的士兵们缓缓向远方离去,身后的喊杀声依旧在继续。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五十章 庞太师的野望 庞籍手中捧着奏表,面色凝重,端坐在椅子上。 府州沦陷了,麟州也沦陷了。李继迁一路败退至丰州,手上兵力不足三千。唐宋的两万大军为了驰援李继迁,已经全部撤出麟州。至此,西夏的两大盟军麟、府二州全面落入杨继业手中。 “局势动荡,要马上通知主上回来坐镇朝廷。” 庞籍铺好纸张,抬起笔,却又犹豫了起来。 西夏……宋国……契丹…… 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冥冥中一条恶毒的计策出现在庞籍心里。 丰州。 李继迁的手里捧着两张书信,愁眉不展。 第一封信,是庞籍写给他的。信中提到兴平府现在人心动荡,已经出现了“降宋”的言论。似乎满朝大臣对于现在的形势都不抱希望。庞籍希望李继迁能早日回归皇城,掌控局势。 第二封信,是张浦写的。张浦在信中向他献策,劝他暂且放弃丰州,一方面退居定难五州,另一方面向辽国求援。等到辽国发兵,再配合以反攻。而这样做的代价是,李继迁将不得不以儿皇帝的身份,向辽国称臣。 难道要他李继迁也学石敬瑭一般放下尊严,受世人唾弃吗? “大王,为何这般着急见微臣?” 唐宋一脸疑惑走进屋内,李继迁抬起头向他摆了摆手,“小唐,你过来,看看这两封书信。” 大致阅过一遍,唐宋合上书信,淡淡道: “君子之心,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大王,有时弯曲不是屈服和毁灭,而是为了生存和更好地发展。” “唐宋,你告诉孤,我们战胜宋国的希望有几成?’ “不到两成。” “好,那就接着打!” 李继迁一声狂笑,扶着唐宋的肩膀道:“你和张浦,懂得许多大道理。我李继迁只懂一个道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打不赢,也得打!” 李继迁回到了兴平府,而唐宋则留在了丰州。他要做为西夏国最后一道屏障,抵挡杨继业的猛攻。 自从府谷一战后,折御卿被俘,折家的其他人也下落不明。唐宋担心折文樱经受不住打击,是以一直瞒着她。不料折大小姐终究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质问起唐宋来。出乎唐宋的预料,折文樱听完了消息不哭不闹,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神色,这让唐宋甚至怀疑自己身边这个究竟是折文樱还是折文芯? “唐哥哥,放手对付杨继业吧,接下来的仗,西夏一场也输不起了。” 折文樱伏在唐宋胸膛前,轻声说道。看着她强忍着悲痛的样子,唐宋就觉得一阵心疼,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喃喃道: “樱樱,我已经吩咐过白马了,明天你就和她一路先回夏州等我。” “樱樱明白”折文樱抬起头看着唐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樱樱在这里,只会让唐哥哥有所牵挂,但是唐哥哥一定要答应樱樱,要……要活着回夏州……”折文樱说着,忍不住低下眼睛,强忍着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唐宋宠溺的摸着她脸颊,感叹道:“我怎么会死呢?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会死在战场上?放心吧,一旦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不许骗我,拉勾勾!” “嗯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怀抱美人,放眼天下。唐宋的心里燃起一丝火焰,他忽然间就有些明白李继迁那倔强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信念。 朔方,去往兴平府的路上。 李继迁的身边只带了二十多名士兵。猛犬军团还有和他一起逃难来的两千士兵都留给了唐宋。 从丰州到兴平府,只需要两天的时间。李继迁一行日夜兼程,走了一天一夜,距离兴平府已是不远。 “大王,前面有家客栈,要不要让兄弟们进去休息一下。” 听到身边侍卫的声音,李继迁抬起了头。回顾了一番面色疲惫不堪的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先去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等喝饱了酒,咱们继续赶路。” 众人一听说休息,顿时个个打起了精神。走进客栈,李继迁四下看了看,似乎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算账的先生守在柜台前,看见李继迁等人走进来,清了清嗓子,朝后院喊道: “铁头,有客人了!” “唉,好嘞。” 只见一个圆脑袋,木桶身材的伙计满脸堆笑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谄笑着看向李继迁一行人招呼道:“呦,各位大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李继迁一抬手,甩给他一锭银子,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好酒,都给爷们儿招呼上。”说罢就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店小二诺了一声,就跑厨房忙活去了。李继迁坐了一会,看了看四周,皱着眉头向那算账的老头喊道:“老帐房,你们店里怎的这般冷清?好像只有我们一班客人。” 那老帐房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道:“又不是去菜市场赶集,人多人少有什么不一样。年轻人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好生吃喝,好生上路就得了。” “大胆!” 一名士兵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喊道:“你这老倌,我家……公子只是随口一问,你答便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你以为军爷腰上的刀子不利吗?” 老帐房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冷哼道:“哦?这位军爷好生威风,只是不知你那把刀能杀几只鸡?” “贼你妈!” 那士兵还要争执,却被李继迁拦了下来。恰巧这时,那店小二也端着许多吃食来了。等到两坛酒端上来,李继迁一行人大口吃喝,不亦乐乎。 “呃啊!” 猛然间,一名士兵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李继迁一个机灵,抢过酒坛放到鼻子下一闻,愤怒的把酒坛砸在地上,大喊一声: “酒里有毒!这是家黑店!” 听到他这么一喊,跟在李继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七八个人直接倒了下去,剩下的人勉强还能站着。紧接着,四下一阵拔刀的声音,几十刀斧手从后院冲了出来。 “哼!看来不是一般的黑店,什么人派你们来堵截我的。” 李继迁抽出一名随从腰间的短刀,冷冷的注视着这伙人。之前那名老管事弓着腰从柜台走出来,叹气道:“李国主,你还不明白吗,想要你命的人怎么会让你察觉到他的身份?” “砰”“砰”“砰” 客栈的大门敞开,埋伏在外的弓弩手架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李继迁一行人。 罪恶的箭矢铺天盖地的袭来,李继迁抬起了他骄傲的头颅,瞳孔渐渐放大。 夜深人静。 西夏皇宫内,已是深夜,御书房的灯火却还未熄灭。 李继迁失踪了,这个消息比什么都坏。张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继迁失去了行踪? 难道是杨继业察觉到了李继迁的行踪,将他擒下了? 不可能,没这么简单才对。 烦躁的放下手中的书卷,张浦长叹一声,现在他那还能读的进书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庞籍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走到张浦面前欠了欠身。 张浦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庞籍?你来做甚?” 庞籍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张浦。 “张大人,这封信是大王托我转交张大人的。” “大王的信?怎么可能?” 张浦话说到一半,猛然间脸色刷白,他认出了信笺上那道李继迁的大印,千真万确。他匆忙的翻开信笺,读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合上书信,半响,看着庞籍幽幽道: “主上失踪的事,和你有关吧。” “何以见得?”庞籍笑眯眯的看着张浦。 “要我作为使者,向宋国乞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主上做得出来的。庞籍,你给我看这封书信不过是为了告诉我主上的安全掌握在你手中,逼我就范。庞籍啊庞籍,你为了对付我,将主上置于险地,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张浦说罢,将书信递到灯火前看着灯火一点点将它吞噬掉。 “你赢了。我会带着降书去拜访赵官家,你可以趁机掌控西夏的朝政。但我要你发誓,绝对保证主上和西夏的安全,否则,就算远在汴梁,我一样能置你于死地。” 庞籍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拱了拱手。 西夏霸王李继迁失踪了,宰执张浦带着请降书远赴汴梁。后宫的雅妃在庞籍的支持下临时顶替了李继迁的位置。雅妃当政后,宣庞籍暂代宰执一位,加封太师。 后人论起这段历史,谈起太平兴国年间最杰出的三位传奇人物,必说王尚书、庞太师和唐太傅。 铲除了张浦这块儿绊脚石,庞籍的面前一路平坦,再无人可挡他。 不,还有一个。 庞籍握着手中从丰州传来的奏折,脸上又挂起了阴险的笑容。 “为国捐躯吧,唐大人。”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五十一章 草人借箭 已经是第三天了,兴平府的援军还是没有到。 丰州被围,消息传不进来,唐宋不知道兴平府出了什么事。 一定出事了。否则,以张浦和李继迁行事,知道他如今的困境,不可能不派遣援军来营救。 可是,现在援军何在? “大人,宋军又来攻城了。” 唐宋正出神间,却见放哨的卫兵急匆匆的走进来禀告道。他叹了口气,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朝着城墙上走去。 “去吩咐各位将军架好神臂弓,我们……能守得住!” 神臂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之前的战斗中,这件战场神器一直没有机会登场。如今咋一出场就大放异彩。单是昨天一战,死在神臂弓之下的宋军就超过了一万。 寒风悲啸,日色昏黄。鸟儿飞过也不肯落下,离群的野兽奔窜而过。 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都不是人。 杨继业这次没有亲自上阵。丰州已经是穷途末路,再不会有什么人对他们伸以援手。不用亲自动手,算是他对那个名叫唐宋的年轻人最后的尊重。 猛然间,鼓声大作。宋军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那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喊杀声,惊啸声,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一百步。看见身旁的士兵哆嗦着双手将箭矢搭在神臂弓上,唐宋按住他的手,摇头道:“不着急,等他们再走近些。” 五十步。那名士兵头上已经挂满了豆大的汗珠,手臂再次抬了起来,唐宋紧盯着城下,低声道:“稳住!” 二十步。唐宋猛地站起身来,抽出宝剑,向着前方一指,大声喊道:“放箭!” “喝!”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带着撕破风声的威势,与黑压压一片大军碰撞在一起。哭天喊地的叫声弥漫在战场上,刹那间,宋国打前阵的军队已经死伤一大片。 “继续用箭雨压制,不要放松!” 新一轮的扫射落下,宋国的士兵只能勉强用盾牌稍微抵挡。然而如此近距离之下,怎么可能挡得住神臂弓那骇人的威力?于是,宋国的士兵就这样踏着同胞们的尸体,一步步逼近城下。 “啪!” 云梯搭上了城楼,一个个宋兵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冲上城墙。唐宋转过身冲着身后喊道: “桐油呢?往云梯上泼桐油。” 一锅锅滚烫的桐油被端了上来,毫不留情的泼洒下去。只一瞬间就有数名宋兵被滚烫的桐油活活烧死。桐油浇筑在云梯上,随着点起的火焰,一步步吞噬向正在攀爬的人们。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响声从战场远处传来,一个个巨大的、宛如战争巨兽的机器向丰州城压来。唐宋解决掉身边的一名敌人,抬起头,胆战心惊: “不好,是投石车!” 庞大的投石车将一颗颗巨石砸向了丰州城墙上,顿时,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城墙上多出许多条裂缝。 “猛犬军团,出城迎敌。一定要把投石车搞掉!” 随着唐宋一声令下,那支让宋军闻风丧胆的猛犬军团又一次迈上了战场。狂傲不羁的嚎叫声,像是对曾经惨败在他们獠牙下的宋军的羞辱。杨继业远远的看着,朝着中军的杨延平挥了挥手: “敲锣!” “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在战场上响起,原本威风凛凛的党项藏獒一个个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嗷呜嗷呜的呻吟着,在战场上四处狂奔,任凭主人怎样安慰都没有用。党项藏獒终究也是藏獒,它们与猛虎斗、与蟒蛇斗,就算死都不会退一步。唯独对类似打雷一般的巨大响声有着天生的畏惧,这是来源自本能的,万兽之王对大自然的敬畏。 失去控制的猛犬军团战斗力大打折扣,而响亮的敲锣声则刺激了宋军杀戮的欲望。激烈的拼杀很快接近了尾声,原本五百多的猛犬军团而今只剩下四十多不到。把利比力狠狠的咬着牙,带着把力族最后的这些勇士冲向投石车的方向。 “基阿鲁巴,我的同伴,让我二人尽情的挥洒鲜血,谱写战场之诗吧。” 随着身边最后一名族人倒下,把利比力坐在巨獒之王基阿鲁巴身上,已然成了孤军奋战。基阿鲁巴丝毫没有受到锣声的影响,它是通人性的灵兽,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的主人流露出的那份英雄末路的凄凉,呜呜的沉吟两声,顶开挡在身前的数名宋军,一路冲向投石车。 凌空飞来的长矛插进了基阿鲁巴庞大的身体里,獒王一声惨叫,将把利比力甩了下来。艰难的想要站起,可是挣扎许久,巨獒之王终于还是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把利比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拖着残腿,爬到它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它脸上的鬃毛。 “基阿鲁巴,你已经尽忠了。” 他就这样静静趴在基阿鲁巴的尸体上,面带微笑,身后的宋兵抬起了手中的凶器…… 猛犬军团,全军覆没。 “马踏如泥、万箭穿心……杨继业,你可曾想到,今日宋军一切所作所为都将报应在你杨家子孙身上?” 唐宋喃喃的说完,猛然转过头来,厉声喝道: “怎么不接着泼桐油了?” “唐大人!桐油已经用完了!” “那就用开水!现在去烧开水,马上运来!” 宋军的攻势不见减小,随着投石车的打击,城头上西夏一方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终于,身边的卫兵忍不住向唐宋说道: “大人,请去城内躲避吧。城上……实在太危险了。” 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唐宋幽幽的走到他身前,站直身子。 “你觉得城内很安全吗?” 那名士兵先是一愣,猛然间竖起耳朵一听,肃然道:“是……攻城车。” “嗯。不过,宋军的投石车,所剩飞石已经不多,在坚持一轮我们就能守住了。” 不出唐宋所料,随着天色渐晚,士兵视力的减弱以及投石车的弹药耗光,宋军的攻势渐渐减小。杨继业遥望着城墙上那个倔强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如此英才,可惜不能为我大宋所用。” 他冲着杨延平挥了挥手,下令道: “收兵吧,今日是打不下来了。” 清脆的钲声想起,宋国的士兵一个个慌张的逃回了本阵。守在城墙上的西夏士兵,一个个脸上挂起了兴奋地神情,激动地欢呼着。唐宋长舒一口气,靠着城墙半躺下去,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有神臂弓在,就算他们明日再来,也不怕赶不走他们。” 正思索间,唐宋身边的副将抖抖索索的走了上来,苦涩道: “大人,我们……已经没有箭矢了。” “什么!” 唐宋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揪住他的衣领,瞪大双眼道: “丰州不是存有三十万箭矢吗?怎么才一仗就用完了?” “大人……”那人苦着脸,大老爷们竟当场哭了出来“神臂弓耗箭太快,这三十万支箭已经全部射完了!” 没有神臂弓,难道要他靠命去守城吗? 唐宋放下那人,独自走向一旁,趴在城楼上若有所思。那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个唐大人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有办法了。” 唐宋猛地转过身来,对着众人吩咐道: “今晚三更,给杨继业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夜,月色朦胧。 宋军的士兵大多已经入睡,只有少数人被留着警惕安全。杨延昭还在为白天在丰州城下损兵折将的事耿耿于怀,心里装着事情,自然也就睡不着。他围着军营外漫步,环顾四处的士兵,又抬起头望向了丰州城上。 那是什么? 杨延昭定了定神,仔细向丰州看去,顿时骇然。只见一条条绳索从城墙上甩下,紧接着,一个个黑影顺着绳索正从城墙上往下爬。 “不好,敌军想要趁夜突袭!” 杨延昭大惊,来不及唤醒熟睡的杨继业和几个哥哥,披挂上马,带着本部的两万人就冲了上去。 离着丰州百步之外,杨延昭停下了,马,恨恨的看着城墙上,挥手道: “放箭,把他们都给老子射下来!” 无数的箭矢射向了城墙上正欲偷渡下来的西夏士兵,等到连射了一刻钟之后,杨延昭猛地感觉到了不妥。 “不对啊,怎么射了这么久,这些人还没掉下来。” 此话说完,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城墙上的黑影猛地加快速度朝着城上爬了回去。杨延昭顿时嘴张的像能装下一个蛤蟆似的,大喊道: “见鬼了!” “哈哈哈哈哈……” 唐宋摸着手里插满箭矢的稻草人,满意的大笑着: “杨继业坑了老子这么多次,这次算是先向他讨回点利息。” 一旁的士兵们乐滋滋的收回稻草人,一个个忍不住赞美道: “用黑幔布包裹着草人放下城佯作夜袭,大人能想到此等妙计,真乃诸葛孔明再世!” 唐宋微微一笑,不做评论。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五十二章 人儿何处归 日盼夜盼,援军终于到了。区区两千人。 唐宋有些摸不准李继迁的意思,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两千援军,忍不住问道: “就只有你们?只有两千?” “后续的援军还会慢慢赶到。为了给宋军造成我军援兵源源不断的假象,所以共成十队,等到之后会陆续到达。这个,庞籍庞大人的意思。” “疑兵之计”唐宋呵呵一笑,释然道“不愧是庞籍,果然足智多谋。” 略作思考,唐宋微微一笑道:“之后会为诸位安排任务。这几日宋兵安份了许多,也不曾攻城,想必是要和我们打持久战。暂时,还用不到诸位上场杀敌。” “谢唐大人!” 夏州。 唐家大院里自从男主人不在后,一片萧条的景色。花得很懒洋洋的扫着地上的落叶,脑中回想着他和唐宋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大人啊,第一次相见,你就坏了我老花的好事。 大人啊,现在夏州的破落户都喊你唐砍头,说你是个大祸害。 大人啊,祸害活千年,你可千万别死了。没了你这棵大树,我花得很以后去哪里乘凉? 雪里蛆站在芍药面前,脸上一片毅然决然。 “玲儿,我不能和你走。” 芍药脸色气得通红,指着雪里蛆的鼻子痛骂道: “屈相如,你这个混蛋。我最后一次问你,走还是留?” “留”雪里蛆毫不迟疑苦笑道“我必须留在夏州,保护好大人的家眷和他在夏州的根基。” 雪里蛆说罢,朝着芍药深深一拜,头也不回的走向外去。 就在援军进城后不到三个时辰,宋军攻城了。 “准备好神臂弓,到城墙上迎敌!” 唐宋吩咐下去之后,便匆匆的赶到城墙上督战。看着城墙上士兵们一个个醉醺醺的样子,一愣道: “你们刚刚干嘛去了?” “大人刚刚没去吗?”满脸通红的西夏士兵满嘴酒气,乐呵呵的说道“兴平府来的弟兄带了不少好酒过来,咱们刚刚喝的可尽兴了。大人,我这还有一壶,要不您……“ “喝你个头!”唐宋气愤的一把把那酒壶打翻,咆哮道“给我换一批清醒的上来守城!” “大人,来不及了,宋军已经逼近了。” 唐宋伸出头看去,果然城下黑压压一片宋军已经围了上来。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吩咐道: “架神臂弓,能射死多少射死多少!” 一群喝的酩酊大醉,两眼昏花的士卒勉强把神臂弓架好,闭着眼睛就射了发空箭出去。更有甚者,拉了半天弓箭连个鸟都没射出去,倒是扑拉一声放了个响屁。 “哎呦,肚子疼啊。” 也不知是从谁开始,城上的守军一个个捂着肚子叫起痛来,当下这群西夏士兵也顾不得许多,脱下裤子就在城头上拉起了大粪。有的裤子脱得慢了,更是直接拉在了裤子里。一时间丰州城墙上臭气熏天,呻吟声不断。满腔悲愤化作一滩稀粪,等到他们拉完,一个个瘫软在地上连抬腿的力气都没了。几个身子骨弱的,拉到一半就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排泄物上。 “酒里下了药……等等,那些援军!” 唐宋刚刚恍然大悟,却猛地听到城下轰隆隆一阵巨响,紧接着,杀伐声震天,堵在城门外的宋军山呼海啸般的涌入丰州城内。守护在城内的那少许的西夏士兵,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茫然的站在城墙上,唐宋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直到一名浑身破烂不堪的小兵闯到他面前,拖着他向城下走,他才回过神来。 “丰州……怎么就破了?” 狼狈的小兵疑惑的看向唐宋,也不知道唐宋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他咬着牙恨恨道:“大人,是那群今天从兴平府来的援军打开了城门。他们砍死了许多守在城门口的弟兄,我们……我们被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唐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那小兵先是一愣,应道:“小的姓李,小名狗蛋。” “当了几年兵,家中可有父母高堂?” “小人在主上夏州当了三年兵。家父早逝,只有老母独自在家……大人,请随小的先逃命吧,再晚,怕是走不脱了。” “嗯,狗蛋啊,你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你身后的追兵吗?” 李狗蛋疑惑的转过头去,之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唐宋默默的叹了口气,收起剑鞘,喃喃道:“既然你家中尚有高堂要你侍奉,我不杀你。带着一个无法信任的人逃亡,我做不到,只能劳烦你在这里睡会了。” 趁着混乱,唐宋一路溜到了大街上。可是他一身铠甲实在太过惹眼,很快便被几个宋兵发现了行踪。 “得想办法换身行头,好混出城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摆脱掉身后麻烦的宋兵,唐宋躲进了一间民居内,喘了口气。 “谁啊?” 从屋内传来一声问,唐宋警惕的握紧了剑,半响,一个瞎眼老伯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摸索了半天,伸直双手扶住了门板,疑惑道: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啊?” 唐宋收起剑,上前按住了瞎眼老伯的手,轻声道:“老伯,外面正在打仗,不要出去。” “你是谁啊?”瞎眼老头颤巍巍着双手摸上了唐宋的胸前,顺着上去,想探清他的脸。唐宋皱了皱眉头,握住老伯的双手,制止了他。 “我是丰州的一名士兵,老伯,能不能借我件衣服?我的衣物破烂不堪,实在不好再出去见人。” 瞎眼老伯点了点头,摸索着又回了里屋,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好,老汉去帮你找两件衣服。” 未几,瞎眼老伯捧着两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摸索着走了出来。唐宋上前搀扶,老人颤巍巍的把衣服交给了唐宋。唐宋再三拜谢,忽然,那瞎眼老伯问道:“这位军爷,您……是从夏州来的唐大人吧?” 唐宋接过衣服的手一滞,慢慢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是。” “唐大人啊”瞎眼老伯激动的扶着他的手臂,颤声道“我就听着声音像您。唐大人啊,丰州是不是已经被攻破了?您赶紧走吧,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是大人要是落在宋人手中,那可就麻烦大了。大人,老汉这里还有几个馒头,您带在路上,快走吧!” “多谢老伯好意……唐宋,这就走!” 猛的松开按在剑上的手,唐宋换上了那身干净衣服,用布蒙着脸,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城门口,倒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的行踪,只道他是个受惊的百姓。唐宋穿过人堆,见这些士兵并不为难他,于是干脆的向城门口逃去。不曾想刚到门口,就遇到一队骑马的人走了进来。 杨延平骑在马上,春风得意的笑着对杨继业说道:“父亲,没想到西夏国最后居然会窝里反,那个庞籍,也真有些本事,唐宋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是被庞籍出卖的。” “嗯。天佑我大宋,不然还不知要在这丰州纠缠多久。” 杨继业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猛然间,他将刀一横,喝道:“那边的人,你到哪里去!” 唐宋本想趁机混过去,不想却被拦下,心中暗暗叫苦。他操着口浑厚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军爷,俺是老实人家,您要钱什么的都给您,只求放俺一条生路。” “原来是个百姓”杨延昭提马上前问道“嘿,见到你们的将军逃去哪了吗?” 唐宋低着头,默默地指了指城内。杨继业淡淡的将目光移开,喝道:“追!” 唐宋常长舒了一口气,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又有人喊道: “等一下。” 杨继业停下了马,直勾勾的盯着他。唐宋背对着杨继业,半转过身,低声道:“军爷还有何吩咐?” “我们是朝廷的军队,不是土匪,你莫要害怕。等这里太平了,尽管再回来居住。” “多谢军爷。” 身后传来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唐宋裹紧了衣服,快步离去。 唐宋一路逃向北方,一直到了宋辽交界的唐龙镇才停下脚步。不是他不想逃,而是实在逃不动了。四处都是在搜查他的官兵,这几日,他只能白天多起来,晚上赶路。一连三天滴水未进,终于挺不住倒在了唐龙镇的客栈外。 一辆马车渐渐驶过,车上装满了许多动物毛皮、皮革。驾车的男子看上去四旬有余,不过却给人一种精神抖擞的感觉。而在那些皮草上,正躺着一名面容俏丽,身材火爆的契丹女子。 “哼哼哼♪咦?阿叔,这里有个人唉。” 中年男子停下马车,那契丹女子麻利的跳下去,走到唐宋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翻过身来,看见唐宋的脸庞,女子的心猛地扑通一跳。 好……好英俊的男人,他是汉人吧? 少女抬起头,瞪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好像还有气啊,看他样子,像是饿晕的。阿叔,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番,也不多说,俯下身子抱起唐宋一把扔到了车子上。他和契丹女子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渐渐向城外远去。 ------------ 第二卷 西北王 第五十三章 王政终焉(本卷完结) 月色凄苦笼罩着白霜,天地为愁,草木凄悲。骨暴沙砾,折断的剑戟插在地上,一具具死尸或残肢断臂,或面目全非。 白马站在不远处,明知那死尸中可能就有一具是唐宋的尸体,可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她一直很坚强,自幼生活在拜龙教,在执行任务中见惯了死亡,也漠然了死亡,即便面前是横尸百万,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他就是他,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他,白马无法接受那个嬉皮笑脸的他,有说有笑的他,活生生的他,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截冰冷的尸体,她的泪水就像断了残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落在烧焦的土地上。 尸体被装宋兵敛抬走了,战场上渐渐冷清,烽火狼烟依旧,却再无半个人影。渐渐的,天色暗下来,点点繁星,哀怨凄怆。白马独自坐在山崖峭壁上,面对着死气沉沉的丰州城,身影仿佛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蜷缩着身子,抱紧了双腿,将头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娇小的身影在夜幕中毫不起眼,一双迷人的凤眼闪烁不出丝毫光芒,幽幽的声音如泣如诉:“你这个家伙,不是最会逃跑了吗?你怎么不跑啊,我不是教过你轻功吗,你为什么不跑啊。” “你死了,你的小娘子就要嫁给别的男人。花得很、惜命他们,也会投奔新的主人。你放得下心?整日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怎么就么想过自己会被别人算计?” 白马哭了。悲伤的眼泪怆然涕下,呜呜道:“还说要留我在你身边,保护我安全。你总是只顾着替别人着想,到头来白白枉送了身家性命,没一个人会记得你的好。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呜咽的声音就像那潺潺的流水,泪滴落到山崖下,悄无声息。她忽地跳了起来,向着丰州城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叫:“你不是最恨我杀人吗!我现在就要去杀人啦,我要杀了害你的凶手,灭他们满门,你怎么不阻止我了,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了?” 夜,悄无声音。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间的回声,凄凄惨惨戚戚…… 天色阴沉沉的,细雨绵绵不绝。 程德玄不喜欢下雨。丝丝雨雾恼得人头疼,一至夜来雨停,肯定一地冰花,次日一早,人人都得低头走路,小心翼翼,生怕跌跤,而且溯寒之气更是无孔不入,叫人烦燥难安。 但是今天,他觉得这梅雨天气还不错。 西北那边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唐宋死了,虽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身上的盔甲很好地证明了他的身份。杨继业损兵六万,李继迁下落不明,西夏国被太师庞籍掌控。不过这些小节都无所谓了,唐宋死了,这个结果令他很满意的,这就成。程德玄给府上的下人打赏了许多银两,换上一身格外喜庆的衣服准备入宫。 车轮辘辘,辗在石头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像音乐般动听。 “官家,翰林使程德玄求见。” “禹锡来了?让他进来吧。”赵光义愁眉不展的抬起头来,端起身旁的茶水饮了一口。从今日早晨收到了西夏太师的来信,召集了一干亲信大臣,几位近臣就不停地在他耳边聒噪,刚刚才离去。这个时候来人,他本是不想见的。偏偏来的是程德玄,赵光义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要王继恩把他召进来了。 程德玄满脸微笑的走进御书房,看见赵光义一副郁郁寡欢的摸样,顿时拱手拜道:“官家还在为西北的战事发愁?” “朕如何能不愁啊”赵光义叹道“庞籍来信了,他要朕封他做太师、兴平府府尹领定难五州事。” “官家可曾问过吕大人他们的意见?” 赵光义又叹道:“李昉和吕端劝朕答应这庞籍的要求,稳住西北的局势;王溥和曹彬要朕趁着杨继业士气正盛,一路打向兴平府,平复西北。他们两帮人刚刚在这里吵完,要不是有朕管着,只怕他们就要在朕的御书房里动武了!现在朕被他们搞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庞籍!” 赵光义这般说着,越想越气,恨恨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程德玄忽然大笑道:“官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怎么处置这个庞籍,官家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赵光义狐疑的看向他,不解道:“此话怎讲?” 程德玄慢悠悠的弯下腰,行了个礼。 “官家此次出兵西北的目的,不是已经全部达到了吗?唐宋身死丰州,李继迁生死未卜,西北三番已尽被铲除。既然如此,又何必损兵折将再打下去?庞籍向官家俯首称臣,不过是向官家求个荣华富贵,他毕竟不是李继迁,在定难五州的号召力十分有限。所以,就算官家真的把定难五州交给他,他也没这个本事管得住。” “那寡人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他……就这么从寡人手里骗去了定难五州和兴平府?” 程德玄摇了摇头,叹道:“此次我军能在西北收获胜利,这个庞籍也算是功不可没。官家这么对他,也算是论功行赏,传出去,也让天下人晓得官家是个赏罚分明的明主。”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光义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他呵呵一笑,走上前抚着程德玄的肩膀道:“还是禹锡最知朕的心意,好,就照你说的办下去。” 程德玄夷然一笑,缓缓地垂下了眼睛。 太平兴国七年,五月。西夏国正式撤销番号,并入大宋。暂代西夏王权的庞籍接受宋太宗赵光义封赏,受封为太师、兴平府府尹领定难五州事。同月,太尉杨继业班师回朝,上嘉之。因杨家父子世代忠良,忠心报国,宋太宗赵光义爱杨继业清正刚直,不善巧言谄媚的性格,赐金五百万敕建一座“清风无佞天波滴水楼”,并亲笔御书“天波杨府”匾额,下旨满朝官员凡经天波府门前经过,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以示对杨家的敬仰。 “唉……” 花得很站在门栏前,看着在灵堂前长跪不起的折文樱,心里一阵可怜。他哀声叹气,忍不住摇头道:“大人他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去了,可怜咱们这位未来的少夫人,还是个处子,就披麻戴孝的先守起了寡。” 他见一旁的惜命默不作声,不搭理他,就伸手推了推惜命的胳膊,小声道:“大人没了,白大姐也不知去了何处。惜命,你想没想过趁机从唐府顺手牵羊带走些财物,去投奔一个新的主子。” 惜命猛的抬起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低沉道:“大人尸骨未寒,你敢动唐家的一砖一瓦,我保证你休想活着走出唐家。” “嘻嘻嘻,瞧你急的,这话我也就是问问你”花得很毫不收敛的勾搭着惜命的肩膀。 他望着折文樱的背影,喃喃道:“人心浮动,烛影摇红再没个人站出来稳住局面,真的就要散了。” “哼,只要我雪里蛆在,哪个敢造反?” 花得很和惜命齐齐的向后看去,就见雪里蛆手里拎着两大坛不知是什么东西,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花得很。花得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撇撇嘴扯开话题。 “老屈,刚干嘛去了,这么就不见你人?” “买东西。” 说罢,雪里蛆冷着脸从花得很二人中间撞了过去,“让开”。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灵堂,将那两坛东西放下,而后恭敬的跪在折文樱身旁,对着台上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您要的东西我买来了。烛影摇红的人,也马上就到。” 一直跪在灵堂里动也不动的折文樱,闻言终于抬起了那双泛着一层雾气,楚楚动人的眼睛,轻咛道: “屈大哥,辛苦你了。不过樱樱还要劳烦你再去订两口棺材。” 雪里蛆顿时着急道:“小姐万万不能想不开啊,大人去了,你自愿做为未亡人为他守寡已是令人敬佩,万万不能想不开随他而去。大人他……他怎么舍得小姐就这么跟他一起走了?” “你误会了,屈大哥,樱樱不是想要寻死。”折文樱握紧了一对儿小手,注视着那块儿灵位喃喃道:“樱樱是想先备下这副棺材和唐哥哥一起下葬。等到有一天樱樱也去了,劳烦屈大哥将我遗体放在那副棺材内。我与唐哥哥,生不同衾,死必同穴。” 雪里蛆还待再劝,忽的听到外面的动静,拱手对折文樱说道:“小姐,人来了。” “嗯。” 款款的从蒲团上站起来,折文樱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英气,向门外走去。雪里蛆紧紧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五十名一身劲装的刺客整齐的低着头跪伏在唐家大院里。雪里蛆看了折文樱的颜色,点了点头,将那两个坛子提了出来。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刺鼻味扑鼻而来。这坛子里装的都是雄黄酒,雪里蛆一碗碗的倒出来交给那五十名刺客,最后留下两碗,一碗是给自己,另一碗转手递给了折文樱。 折文樱接过酒后,举在胸前,朝着面前众人甜甜一笑。 “诸位大哥,你们现在都是烛影摇红里的精锐,但在过去,你们也曾经是我折家的将士。樱樱把你们从府州带了过来,如今折家有难,樱樱却又只能再厚颜请求各位相助。折家上下男女老幼至今下落不明,今日过后,樱樱求各位大哥奔走四方,务必打探到他们下落,将他们安全带回夏州。若是各位念在曾受过折家的恩德,念在我这个未亡人的面子上,就与我一同饮下这碗烈酒!” 说罢,她把头一抬,将辛辣的酒送到嘴边紧皱着眉头饮下。轻咳两声,有些站立不稳,雪里蛆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五十死士毫不犹豫的端起了身前的酒碗,一饮而尽。而后,整齐的站起身来,向着折文樱一抱拳,高声呼喊道: “愿为五小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愿以卑贱之躯,报折家知遇之恩!” 辽国,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东西宽约600公里,南北长约200公里,总面积约120,000平方公里。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位于太行山北支的东南方,其余的云、儒、妫、武、新、蔚、应、寰、朔九州在山的西北。所处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自公元九三六年,石敬瑭反唐自立,自称儿皇帝,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能将燕云十六州完全收复。直到1368年,明朝洪武元年,燕云十六州在游牧民族的统治者统治了四百年之后,朱元璋遣徐达、常遇春攻克大都,燕云十六州得以重回汉人手中。 宋人觊觎这块土地,结果觊觎了几百年,也没觊觎上。相反的,燕云十六州被割让给契丹以后,中原失去了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天然和人工防线,同时又没有控制河套地区,再也组织不了强大的骑兵,宋王朝彻底成为军事上的弱者。辽国则开始从单纯的游牧民族,转向游牧与农耕相交杂的民族。燕云十六州不但成为辽国经济最为繁荣的地区,也成为辽国觊觎中原,意图染指中原的根据地。虽然,最终辽国觊觎了几百年,也同样没能觊觎上。 飞狐口。 日近黄昏,无边的沙漠呈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在一望无际的的大漠之中,凄凉孤寂、漫天风沙终年弥漫在这片荒凉孤寂的被世人所遗忘的土地之上,偶尔寂静的天宇中回荡起北归大雁的嘹亮叫声…… 这是纯种的戈壁,没有一点杂质,旷达的蓝天,缥缈的白云,一目荒旷的沉寂,一目宏阔的悲壮,粗莽零乱的线条,浮躁忧郁的色彩,构成浩瀚、壮美、沉郁、苍凉和富有野性的大写意,一种慑人心魄的大写意。成片成片灰褐色的砾石,面孔严肃,严肃得令人惊惶,令人悚然。 马车驶过,只留下两行淡淡的车轮印,很快又被风沙所掩盖。 “阿叔,这个汉人怎么还没醒啊?会不会一直睡死啊?” 中年男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 “脱水了,又饿了许多天,这几天给他喂了东西,想必也快醒了。” 契丹少女捧着下巴,闷闷不乐的坐在车上,挪了挪屁股说道: “还以为拣到个宝,唉,再不醒就把他丢下去。” “额……额……” 还在昏迷中的唐宋呻吟了几声,契丹少女顿时眼前一亮,拍了拍他的脸颊,“喂喂,你醒了吗?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见他呻吟两声又没了动静,契丹少女顿时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恼羞成怒的抬起了手掌“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响亮的耳光声贯彻大漠,见这半死之人仍是毫无反应,契丹少女鼓着嘴巴,伸手又是一巴掌。 “唉……” 驾车的中年汉子幽幽一声长叹,语气中却饱含了许多无奈。 如此,契丹少女一连扇了十几个巴掌,唐宋才慢悠悠醒来。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睁开眼睛,接着眼前一黑,惨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啊!!!” 契丹少女正打耳光打的上瘾,却没发现唐宋已经醒来,等她察觉到时这一耳刮子已经扇了出去……无奈的看着眼前眼冒金星的汉人男子,原本清秀的脸此时像个屁股一样,肿的老高,也不知几时才能消肿…… “你……你没事吧?” 契丹少女唯唯诺诺小声问道。 唐宋咋一醒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等他坐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在一马车上,四处荒漠,身边是一名长相靓丽的少数民族女子,不禁愕然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姑娘,你是何人?” 契丹少女心存愧疚,此刻见他发问,连忙老实答道:“那个,你是我在唐龙镇捡来的……不是不是,救下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饿晕在路上……喂,你叫什么名字?” 唐龙镇……好像想起来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这人好没礼貌啊。” 唐宋回过神来,看着少女涨红的脸颊,慌忙道:“在下……唐亮,是流落在边境的难民,承蒙二位相救,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少女一怔,继而笑嘻嘻道:“我叫……耶律燕燕,这边这位是我叔叔韩德威。喂,唐亮,你愿意和我们去契丹吗?” “契丹。”唐宋略一思索,脸色刷白道“耶律姑娘,你要把我卖给契丹人做奴隶?” “笨笨笨!”耶律燕燕气急道“我和我阿叔又不是人贩子。我是看你无依无靠,可怜你才想带你回去。喂,你要不愿意就跳下去好了,反正这里四处无人,你死在那儿可和我没关系。” “实在对不住,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唐宋拱手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耶律燕燕莞尔一笑,伸出了右手: “请多多指教了,唐亮公子。” “多多指教,耶律姑娘。”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一章 梦境 萧绰做了一个梦。 世人信梦,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深信梦境者,都是弱者,所以萧绰不信梦。 梦终究是幻影,何必沉溺之…… 可笑的是,她最近常做同一个梦,一个疯狂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梦。 梦里的一切显得那般荒诞不经,一切超乎了萧绰的想象。是梦?还是对现实的预言?萧绰不知道。但是她希望这个梦会变为真实……那一定会很有趣。 那个在梦中与她成鱼水之欢的男子,算不得十分英俊。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萧太后,在那个男人面前,变成了一个热情奔放、婉转承欢的小女人。云消雨歇,她静静的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嘴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 慵懒的抬起双眼,却发现那个男人龙袍加身,正坐在原本属于她的龙椅上。 “你是谁?”萧绰问。 “你是我的女人,我是掌控你的男人。” 萧绰又羞又怒,愤怒的站了起来: “你胡说,没有人能够掌控本宫!” “我能。” 男人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笑盈盈的注视着惊慌失措的萧绰,伸出一只手,缓缓勾起了萧绰的下巴。 “燕燕,还不明白吗,女人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终有一天,你会以王后的身份,用你的姿色,倾尽天下。” “我不要,我不要!” 梦醒了。 萧绰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惊魂未定。柔软丝滑的绣塌上,被汗水浸湿了一片。黑漆漆的房间内,除了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一片沉寂。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凤榻之上那名满脸虬须的男子。感觉到枕边之人的动静,那男人睁开虎目缓缓坐起,看着惊魂未定的萧绰,左臂手臂环上了她的蜂腰,柔情道:“燕燕,又做恶梦了?” 萧绰默然转过身看了眼韩德让,默默点了点头。 萧绰与韩德让的关系在辽国宫廷里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萧绰的父亲萧思温曾是契丹一位只手遮天的权臣。与萧思温关系最为亲近的就是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两家结为世交。一次偶然,韩德让见到了袖箭戎装、楚楚动人的萧绰,顿时一见倾情。而萧绰对韩德让这个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翩翩佳公子也颇有好感。二人情投意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家的家长也颇为赞同。可惜天不遂人愿,辽景宗耶律贤同样对萧绰产生了爱慕之心。 一纸御诏,萧绰入宫,加封为贵妃。 或许是和韩德让婚事的破灭让萧绰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年仅十七岁的她靠着智谋很快坐上了皇后的位子。 耶律贤自幼体弱多病,风疾时常发作。每逢犯病,都是有萧绰代为上朝处理国事。雄才大略的萧皇后名为辅政,实为当权,靠着强硬的手段很快扭转了辽国的运势。辽国诸事蒸蒸日上,耶律贤就更懒得管了。直到公元982年,年仅35岁的辽圣宗病逝于云州行宫。临终留下遗诏,“梁王绪隆嗣位,军国大事听皇后命”。这个遗诏将辽国大事彻底交到了萧绰手里。萧皇后,也变成了萧太后。 这时的萧绰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女人最为成熟丰艳的年纪。耶律贤死后不久,萧绰就向韩德让这个昔日的情人吐露了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情意。 韩德让从未想过,当初那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小女孩在做了皇后之后,心里还记着与他的旧情,这让他感动莫名。一曲秦筝弹未遍,无奈昭阳人怨。韩德让如今已经年过四旬,有了自己的家庭。面对萧绰的深情告白,他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萧绰帮他做了抉择。 一杯毒酒,鸠杀了韩德让的原配,也彻底扫清了二人间的障碍。从那之后,萧绰与韩德让之间的私情再无隐晦可言。出则同车,入则共帐,寝则同床,旧情复燃的二人没有把这段禁忌的恋情瞒着任何人,满朝文武虽有怨言,但畏惧于萧绰冷些无情的狠辣手段不敢干预。 对于韩德让这个便宜继父,辽圣宗耶律隆绪不但对他毫无反感,反而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父子般的情感。 萧绰很明白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她。身为一国之后,却不守妇道,然而这些人又有多少是自己试过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男人?没人有资格对她萧绰指指点点,谁敢,她就砍谁的脑袋。 “燕燕,不舒服吗?” 见萧绰愣愣的出了神,韩德让不禁担忧的又问了一声。萧绰怔怔的转过头来,迷茫的看向韩德让。 她做了一个春梦,梦里与她*的男子不是韩德让。这种事情萧绰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无奈的叹了口气,萧绰趴在韩德让的胸前躺下去。 “没事,做了个噩梦。” “没关系,梦都是假的,睡吧。” “唔。” 耶律燕燕越来越不喜欢唐宋了。这个男子,处处行事小心,谨言慎行。你和他说话,这人老是分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女人的直觉在告诉她,唐宋一定有什么瞒着她的。 有了这个想法,耶律燕燕再看唐宋,只觉得这个人原本温暖的笑容此刻看上去奸邪无比,而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暗藏着心机。 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一路走来,耶律燕燕也不再给唐宋什么好脸色,反倒是像训狗一样对唐宋吆五喝六。唐宋也是纳闷: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怎么就惹得这个野蛮女不高兴了。 马车回到上京,耶律燕燕看着唐宋还觉得不解气,就把车上原本装的大包小包的皮货和香料之类的通通丢给唐宋背着。 这些东西虽然不沉,体积却十分大,远远看去,唐宋的背上就像背了一座小山一般,显得滑稽又可笑。 “耶律姑娘,我……我是个读书人,不是进城的驴子,请不要这么对待我。拜托!” 被压得直不起腰的的唐宋说上几句话,就忍不住喘气大气,耶律燕燕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把头移开了。慢慢的在大街上向前走去。 “耶律小姐!” 唐宋正要跟上去,不提防背上的那座小山撞到了身边的人,那几人又见他是汉人,顿时气焰嚣张的走上前推搡起来。耶律燕燕见有人为难他,正要上前出头,可转念一想却又停住了脚步,冷眼旁观,心中暗暗道:你不是骗我吗,那好,本姑娘不救你,看你在这大街上出丑! 那几名契丹地痞和唐宋推搡间,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这些围观的人中也不乏有一些汉人,然而他们眼神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似乎只是饶有兴致的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好戏。 唐宋很清楚如今的处境,他隐瞒身份已经引起了耶律燕燕的察觉,如果再动起手来,只怕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况且这里是辽国都城上京,每日来来往往的各国使者就有许多。万一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那赵光义岂会罢休? 还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行。 狠狠的咬了咬牙,唐宋给身前三个无赖鞠了鞠躬,干笑道:“三位好汉,不小心冲撞了三位,实在不是有意要冒犯。小的给三位陪个不是,小的是个粗人,还望三位好汉别和我计较。” “粗人?哈哈哈,粗人怎么了。” 三人有意为难唐宋自然不肯就此放过他。当中身材高大的那人趾高气扬的堵在唐宋面前叫嚣道: “你以为道个歉哥几个就能放过你了?” 看来今天少不了要被这几个人捉弄了。唐宋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背上背的行李放在地上,站直了身子。 “不知道三位要怎样才肯放过在下?首先声明,我,没钱。” 那泼皮见唐宋摆出一副任他们宰割的态度,嘿嘿一笑,指着天说道:“只要你肯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大喊三声“汉人是乌龟王八蛋”,我们就不再为难你。” “当真?”唐宋冷冷的答道。 “一言既出,死马难追!”泼皮嘿嘿一笑,叉腰道。 “滚你个傻逼玩意!” 砰的一拳,毫无预兆的打在那泼皮脸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破皮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默默收起拳头看着剩下的两个泼皮,唐宋挺起胸膛,冷笑道:“连汉语都说不清的孬种,也好意思侮辱我们汉人。你们这种人,才是不折不扣的乌龟王八蛋。” 一番话说的慷锵有力、荣辱不惊,耶律燕燕在一旁看的呆呆的出了神,猛然鼓掌道:“好!好!打起来喽,打起来喽!” 另外两个泼皮见唐宋突然发难,撂倒了他们头头,又出言不逊侮辱他们,顿时恼羞成怒的扑了上去。唐宋跟着白马练了这么久功夫,其实已经小有所成。然而一来在众人面前放不开手脚,二来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两个泼皮一番厮打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什么人在大街上斗殴!” 一声怒斥传来,紧接着,就见一堆穿着整齐的契丹士兵跑步过来,将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唐宋和那两名泼皮分开,领队的将军喝道: “反了是吗?” “啪”一声,那契丹将军扬起手中的皮鞭,唐宋的手臂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红的印子。他捂着手臂,咬牙看向那契丹将军,喊道:“你打我作甚?是他们先侮辱我的,不信你问这些百姓!” 那契丹将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看向周围的百姓道:“哦?谁可以帮他作证?站出来啊?” 人群中一阵沉默。几名汉人蠢蠢欲动,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唐宋看着一张张麻木而又陌生的脸,顿感一片凄凉,惨笑道:“你们契丹人,还真是上下一心啊。” “放肆!” 那契丹将军又抬起了手中的皮鞭,正要挥下去,却听身后一声呵斥: “住手!我给他作证!” 耶律燕燕款款走到众人当中,指着唐宋说道:“我为他作证。这个人是本宫的奴仆,刚刚本宫亲眼看到这三个无赖见他是汉人,就欺辱他。哎,你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吧。本宫的人,本宫自会管教。” 契丹将军哆哆嗦嗦的看着耶律燕燕,猛地和身后的士兵一起跪下高呼道: “参见楚国公主!” “平身。” 蓦然的抬了抬手,耶律燕燕看着地上目瞪口呆的唐宋,冷哼道:“小唐,还愣着干嘛,快把行李背起来随本宫回去。”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款款走去。 她居然是辽国的公主。唐宋默默的背起那一大堆行李,一瘸一挂的跟在耶律燕燕身后而去。 唐宋心中忐忑无比,一路跟在耶律燕燕身后,直到走进一条小巷,也不见她说什么话,只道她还在为自己隐瞒身份的事生气。唐宋要了咬牙正要开口说话,耶律燕燕忽然回头一笑道:“刚刚那副样子,才是你真实的性格吧。” 闻言一怔,唐宋转而笑道:“没错,在下就是一个粗人。” “有多粗?”耶律燕燕戏谑的看向了唐宋的胯下,挑逗道。 唐宋干笑一声,不好意思道:“很粗。” “呵呵呵呵呵……” 耶律燕燕捂着肚子笑了一阵,走上前抱着双臂道:“我叫耶律兰兰,是辽国楚国公韩德让的女儿。现在,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或者,我送你去官府。” “多谢耶律公主搭救。前番隐瞒身份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下唐宋,西夏国夏州知州。” “夏州的唐宋?”耶律兰猛然眼色凌厉道“宋国对外说你已经死了。” “只是在下的金蝉脱壳之计,多亏遇到耶律公主,否则在下已经从假死变成了真死。” “你真是那个唐宋?”耶律兰兰睁大双眼,直直的盯着唐宋。 唐宋拱了拱手,答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耶律兰兰瞪着大眼,把脸贴了过来,挺翘的鼻尖几乎碰到唐宋的鼻子。唐宋受不了她这种怪异的行为,边向后撤着身子,边干笑道:“耶律公主,你……你干什么?” “没事,我在看你是不是在说谎。” 耶律兰兰撤回身子,指着自己眼睛嘻嘻笑道:“我娘以前说过,男人说谎的时候眼睛眨的速度是会变快的。嗯,既然你没有说谎,那走吧,以后跟着姐姐混。” “姐……姐?”唐宋皮笑肉不笑道“冒昧说一句,耶律公主应该还没有到弱冠吧。唐某今年二十三岁,不是在下对耶律公主不敬,只是这么称呼公主恐怕有些不妥吧?”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叫你哥哥?”耶律兰兰嬉笑道。 “不敢不敢!” “走吧,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们契丹人没这么多臭规矩。” 耶律兰欢快的走在前面,唐宋整了整背上的行李,嘴角带着微笑,淡淡的跟了上去。 耶律兰兰的家,也就是楚国公府,韩德威皱着眉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耶律兰兰回来,纳闷道:“怪了,兰兰这是跑哪去了?” “阿叔!” 远远地,耶律兰兰晃着手臂和他打了个招呼,韩德威先是一喜,继而脸色一板,走上前道:“兰兰,你怎么把这个汉人带回府里了?不是说好的到了上京就分道扬镳吗?” 唐宋见状,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耶律兰兰,那摸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耶律兰兰跺了跺脚,拉着韩德威的手,撒娇道:“阿叔,我听了他的遭遇觉得挺可怜的。你看他手脚挺利索的,不如就留他在府上做个下人吧?” 韩德威还待拒绝,可是一看耶律兰兰那副撒娇的样子,顿时没了脾气,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自己和你爹爹说去,我不管了。” 韩德让常年和萧绰居于宫中,一年回不了几次家门。韩德威这么说,已经是默许了。耶律兰兰于是欢快的扯着唐宋溜进了府内,留下韩德威一个人在那唉声叹气。 “耶律小姐。”唐宋忽然说道“其实,我不能在你这里久留。” 耶律兰兰转过身好奇的看着他问道:“哦?难道你现在还有别的去处?” “我的家眷还在夏州,等过阵子寻个机会我还是要回去见她们……” “你的女人?”耶律兰兰直勾勾的盯着他。唐宋想了想,坚定答道:“是!” 叹了口气,耶律兰兰摊开手掌道:“实话说,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我不拦你,但是你走之前必须帮我做三件事。否则,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诉所有人。” 耶律兰兰在唐宋心中的形象瞬间从洁白的小天使变成了头顶犄角的小恶魔,唐宋内心挣扎了一番,咬牙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嗯。那我要说第一个要求了!” 几天后。 唐宋万万没想到,耶律兰要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抄作业! 萧绰倡导辽人学习汉文化,提倡汉辽文化的融合。不知道为什么,萧绰似乎对于耶律兰兰这个情敌的女儿十分看重,每个星期都要布置一大堆题目要她练习。耶律兰虽然脑瓜子好使,可是一看到这些汉人的书,就觉得一阵头大。正巧遇到唐宋这个正儿八经的汉人,就把这麻烦事交给了他。只是她却不知这位唐大官人是个假冒的读书人,马上就要给她惹火上身了……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二章 梦中人 “这……这是该给小学生做的题目吗?” 唐宋震惊的捧着耶律兰兰交给他的那份“习题册”,心中五味陈杂,甚至对耶律兰兰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女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按照契丹的教育水平,这个时候,耶律兰兰她的文化程度应该还停留在小学阶段。可是这些题真的是给小学生们做的吗? 至少在唐宋的印象中,小学生要做的题目,不外乎就是“一只鸡有一个头两条腿,一只兔子有一个头四条腿,如果笼子里的鸡和兔子共有十个头和二十六条腿,问笼子里的鸡和兔子各有几只”或者“一辆汽车从甲地开往乙地,已行驶了全程的二分之一,正好是100千米。问甲乙两地之间的公路长是多少千米?”之类的,最难的可能也不过是幼儿脑筋急转弯水平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萧太后给耶律兰兰出的问题,一个个都变态到了极点。 对待燕云十六州汉人问题的处理方式、解决困扰的辽国以久的粮草不足难题、对宋辽战争的具体规划…… 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上,唐宋非常想冲到萧绰的面前把墨汁甩她一脸,愤怒的告诉她:“要是你女儿能答得出这些鬼问题,你可以让辽国南院北院韩德让、耶律休哥这一窝子文武群臣统统回家种地了!” 然而,他现在只是个抄书的…… 一股冷风钻进了唐宋的衣领里,唐大官人猛一哆嗦,从悲愤中清醒过来。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良久,他嘿嘿一笑,提起笔在纸上沙沙的写下了几排七扭八扭的打字。 “兰兰的字,越写越不如从前了……” 萧绰手捧着耶律兰兰送进宫来的试题答案,刚刚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站在她身后的韩德让背负着双手,轻笑道:“不是每个女子都像燕燕你这般多学多才,兰兰她接触汉字还不到两年,你对她要求太苛刻了。” “你还好意思说”萧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个当父亲的,都不晓得教自己女儿多读些书。我若不去催促兰兰念书,她到现在还大字不识一个呢。” 韩德让撇了撇嘴道,不屑道:“我们汉人中有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兰兰她自幼在契丹长大,对汉文化本就不甚感兴趣。我这个做父亲也不想逼她……” “女子无才便是德?” 萧绰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秀眉英蹙,身上的首饰也跟着一阵乱颤,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话,是哪个老腐儒说的?” 韩德让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萧绰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了。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这句话是哪位圣贤所说。看着萧绰不肯罢休的样子,只得无奈瞎编道: “啊啊……是孔圣人说的。” “孔仲尼?”萧绰坐回椅子上,皱着眉头回想着。猛然间眼前一亮,锤了韩德让一拳,气哼哼道: “哼,你骗我。孔仲尼说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是这句!” “哎呦,燕燕啊,这两句都是他说的,你消停点吧。” 萧绰还是不肯罢休,咬着银牙气鼓鼓道:“明日早朝便下令,我辽国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家中不准挂孔仲尼的画像。孔仲尼的书,一经发现,立即焚毁!” 眼见萧绰正在气头上,韩德让也不敢现在劝她什么,只好心里默默说一句抱歉,任由孔老夫子自生自灭了。萧绰静下心来,这才开始仔细看起手中的试卷,不想越看下去,她的眼神越来越亮。 “好!” 长叹一口气,萧绰轻声赞了一句,转而看向身后一脸不解的韩德让,点头道:“兰兰这次从宋国回来,果然心智成熟了不少。她这次的答案可谓天衣无缝,构思巧妙,许多想法连本宫自己都不曾想到过。你看这个,她给本宫出主意,建议本宫学习汉人的屯田制,在辽国发展农牧混合耕作,等到战时就不用再担心军队粮草不济的问题。这个想法,本宫觉得可行。” 韩德让难以置信的从萧绰手里接过那份答案,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迟疑道:“这真是兰兰那个丫头写的?” “果然知女莫若父。” 萧绰一声轻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韩德让,嘴角挂上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虽然不排除兰兰突然开窍的可能,但是本宫觉得这份答案出自代笔之手的几率很大。德让,帮我吩咐御膳房把吃的送到御书房来,我要再出几道题目考考这个代笔之人。” 当夜。 耶律兰兰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书案前的唐宋埋着头奋笔疾书的样子,满意的夸赞道:“好好写哦,今天太后夸赞我了,说我的文笔啊,比之前好多了呢。” 唐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胡乱编了些答案居然还真蒙混过关了,也不知这位耶律公主之前到底笨到了什么地步。 几刻钟后,唐宋惬意的躺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扭着脖子向打瞌睡的耶律兰兰喊道:“耶律公主,在下已经把题目做完了。” 耶律兰兰听到声音睁开迷迷糊糊地双眼,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呢喃问道: “写好了……那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啊哈……” 说罢,也不管唐宋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耶律兰兰摆了摆手便一个人回去睡觉了。唐宋摆放好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吹灭了灯,跟着也走了出去。 夜初静,人已寐。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唐宋习惯了身边有折文樱、有白马、有雪里蛆惜命他们的陪伴,这样的孤独感反而让他突然间难以适应。 听到我的死讯,大家或许会很伤心吧。 身在辽国,身边连个能说上真心话的汉人都没有,想要返乡谈何容易?一种无名的畏惧感席卷而来,唐宋打了个冷颤,猛然想到:会不会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物是人非? 折文樱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等到她年龄稍长或许就会淡忘自己;芍药见惯了悲欢离合,本身又是性情中人,或许会为自己的死感到一阵难过,但想必也不会难过太久;雪里蛆、花得很还有惜命,他们和自己终究只是主仆,又真的对他有多少情意可言?至于白马,她不是已经冷漠惯了吗…… 夜色如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天色微亮,御膳房饲养的大公鸡还未开始打鸣,萧绰就披了件衣服来到御书房仔细研读着汉人的著作。读书的习惯早已养成多年,然而书中仍存在许多让她不解的地方。汉人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更可气的是,常常字面说的是一种意思,实际上却暗含着另一种意思。 放下手中的半册《吕氏春秋》,萧绰扭了扭脖子,又捧起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份答案。 越想越觉得有趣。她心中有九分的肯定,这份答案必然是一名汉人代笔的,是以昨日她特地又出了一道新的难题,让人送去给耶律兰兰。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把答案送来了。 “太后娘娘,楚国公主托人送来了课业的信笺。” “送进来吧。”萧绰的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抬起了头。一名浑身武装的侍女恭敬的托着张书信呈到萧绰面前,这才诺诺告退。萧绰带着份好奇心拆开信件,不禁着急的想知道究竟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昨日出的题目,可是论北宋朝廷国力。 轻捧着信件,小心翼翼的翻开那封信,咋一读,萧绰不禁愣住了。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民怨沸腾,盛世之殇。可叹当今,官场昏匮。岂不见: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通篇读罢,萧绰只觉整个人还沉浸在信中慷锵有力的谩骂里。半响回过神来,她猛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喊道: “此等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奇人本宫决不能让他就此埋没。备轿,出宫!” 萧绰兴致勃勃的坐上了轿子,心中的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只是可怜的萧太后不知,那个抄袭《三国演义》的家伙此时正在带着耶律公主做一些没羞没躁的事情…… “我不行了!不要再做了。” 耶律兰兰脸上挂着求饶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向唐宋。不料唐宋丝毫不肯放过她,无视她的求饶,冷哼道:“是你先提出来的,现在怕疼,说不做就不做,想得美!” 耶律兰兰几乎要哭出来了,她面色一片通红,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哼哼,堂堂耶律公主也不过如此嘛。” “你不要得意!” 耶律兰兰猛地抽回脚踹在唐宋的腿上,唐宋躲闪不及,顿时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坐在地上的耶律兰兰得意的笑着盘起了双腿,甩了甩辫子。 “你教我的这个什么瑜伽实在太难了,而且我怀疑根本就没有减肥的作用!” 唐宋捂着自己的腿正想辩驳几句吗,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太后娘娘驾到”,不由好奇的转过了头。耶律兰兰就像是被扎到屁股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起,抓着唐宋的袖子就往屋里拖。 “快藏起来,太后向来不准许男子进入我家后院,被她发现你就要被砍头了!” 唐宋听罢顿时也顾不得埋怨耶律兰兰,慌张的就逃进了她的闺房,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好躲藏的地方,只得硬着头皮藏进了耶律兰兰盛放衣物的大箱子里。贴着那些滑软的衣物,唐宋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好香…… “太后,您怎么不和兰兰打声招呼,忽然就来了?。” 萧绰挽着耶律兰兰的手臂,戏谑的看向了她,“怎么,不欢迎本宫?还是说你在府上藏了人,害怕本宫发现?” 耶律兰兰顿时慌张的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否认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是……我是怕没有提前准备,怠慢了太后。” “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么多。” 萧绰挽着耶律兰兰走进内院,四下看了一眼,叹气道: “这空旷的宅子整日就你一人,也怪无聊的。走,咱们去你闺房,陪本宫说会儿悄悄话。” “啊?闺房?不行不行!”耶律兰兰急忙从萧绰身边挣脱出来,伸出双臂挡住道“我……我闺房不方便,太后,要不就在这大堂说吧。” 萧绰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她嗤笑一声又上前挽住了耶律兰兰的手臂,打趣道:“本宫也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在这大堂说话,咱们说什么还不都让本宫身边的这些侍女听去了。走,好好跟本宫讲讲你这段日子在宋国的经历。” “哦……” 耶律兰兰苦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暗道:唐宋哦唐宋,你可千万藏好了,要是被太后给抓到,倒霉的可不是你自己。呜呜…… 萧绰佯作没有注意到耶律兰兰脸上的不自然,拉着她的手轻轻笑着坐到床上,关切的问道:“这次去宋国游玩,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耶律兰兰只盼着萧绰赶紧走,心不在焉的应付道:“没有,阿叔的功夫那么好,哪有人敢惹我们。他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隔着几里地,连兔子都吓的没影了。” “瞧你说的”萧绰轻笑道“韩德威当初可是和你父亲并称咱们契丹第一高手的,听你说的,他倒像成了一个瘟神。” 萧绰忽然脸色一变,佯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兰兰,昨日你交给我的那两份答案,可是自己做的?” 耶律兰兰不安的搓着衣角,支支吾吾道:“是……是啊。” 萧绰抿着嘴唇,看着她不安的神色,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那我现在考考你。昨日你回答本宫的关于对宋国朝廷的分析,当着本宫的面再说一遍。” “这个……我记性不好,写的什么,记不得许多了……” 躲在箱子里的唐宋,此刻也暗暗为耶律兰兰着急,真想替她回答,可是现在他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只得小声的叹了口气。 “大胆!” 唐宋忽的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箱子已经爆裂开,他整个人摔了出去趴在地上。身上还带着乱七八糟一堆衣物,唐宋咬着牙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是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子。抬起头向上看去,唐宋愕然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成熟丰腴、国色天香的女子。这女子一对儿杏眼正怒视着自己,俊美的脸庞上蒙着一层寒霜,隐隐透露着杀人的欲望。 不用说了,这肯定就是萧太后…… 唐宋的说词还未想好,萧后便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藏在楚国公主闺房内偷听本宫说话,莫不是活腻了!” “啊!”耶律兰兰见事已至此,已经穿帮,连忙上前拉住萧绰的手臂,哀求道“太后,他不是贼人。他……他是我的奸夫!” 我去!越描越黑! 这话说出口,萧绰也是一愣,接着厉声朝耶律兰兰喝道: “我教过你,就算与人有了苟且之事,也绝不得暗地往来。就算想要男人,也要堂堂正正的从正门领回家。兰兰,我知道你在诓我,可是这谎撒的太过火了!” 耶律兰兰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宋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看上去像个变态。他身上挂满了女子衣物,头上还顶着些肚兜、亵衣一类的贴身物件。麻溜的站起来拍打一番,唐宋恭敬的向萧绰行礼道:“小人给太后请安。小人只是耶律公主府上的下人,耶律公主担心小人被太后责怪,方才出此下策。顶撞了太后,还望太后勿怪。” “哼!想必你就是昨日……啊!” 唐宋见萧绰话说到一半像见鬼了一般盯着他的脸,不由好奇的摸了摸胡须,好奇道:“娘娘,小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绰猛地上前一把拽住唐宋的那一撮山羊胡,厉声道:“你何时蓄起了胡须?” 唐宋那是一个疼啊,可是又不敢说什么,苦着脸答道:“小的以前的确不曾蓄过胡须,也就是这一个月没怎么主意……娘娘以前见过小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萧绰这样在心理安慰着自己,却发现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梦不是假的吗?可是偏偏这个男子和她最近反复做的那个梦里的人长得一摸一样?连……连声音似乎都一模一样! 是梦?还是对现实的预言? 萧绰不信梦…… “本宫……本宫问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冲天的杀气弥漫在小屋内,萧绰伸出手臂向唐宋的咽喉掐去,眼神中尽是一片狠毒之色。唐宋大骇,心中暗暗道:难不成这老寡妇恼羞成怒,要取我性命?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三章 灰姑娘 萧绰眼巴巴的看着唐宋,唐宋也眼巴巴地看着萧绰。 萧绰踮起脚尖凑近唐宋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在往他心里灌输一种使他振奋的力量。 辽国的女人都那么喜欢看男人的眼睛吗?我还没说话呐!难道她还能从老子眼睛里看出什么门道? 唐宋额头上已经冒起了汗,他还没搞懂萧绰究竟是要杀他还是要……睡他? 心里有了古怪的想法,唐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起了转。萧绰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常,撤回身子,呵斥道:“本宫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叹了口气,唐宋想着事到如今也瞒不过这位精明的萧太后,只得抱拳行礼道: “不瞒太后,在下唐宋,本是西夏国夏州知州、节度使,承蒙耶律公主搭救,来到上京。不曾通报,还望海涵。” “西夏唐宋?哼哼,不是已经死了吗?” 见萧绰依旧半信半疑,唐宋只得把自己假死脱身、一路逃亡的事拖了出来。萧绰此刻心里全在牵挂那个怪异的梦,唐宋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只觉得烦躁不已,不等唐宋说完,局促的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你向本宫直说,你躲在我辽国境内,究竟有何所图?” 萧绰极力的避开唐宋的目光,目光投向四处。 唐宋本想说出自己返回夏州的打算,可是又怕惹得萧绰动怒,于是小心翼翼道:“在下如今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在契丹稳住脚步再做打算。之后……呵呵,想必要四处逃避赵官家的追杀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唐宋搬出了赵光义这个大敌,就是在向萧绰示好。宋国平复西北三藩,士气大振,萧绰隐隐的已经有些不安。听过唐宋所言,她的语气果然放的平缓了许多,淡淡道:“本宫再问你一件事。昨日和今晨兰兰遣人送入宫中的那两份答案,是你代笔的吧?” 完全无视一旁拼命使着眼色的耶律兰兰,唐宋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点头道:“是!正是在下!” “那你把今日所呈上的那份答案从头到尾给本宫再说一遍。” “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民怨沸腾,盛世之殇。可叹当今,官场昏匮。岂不见: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字不差,字字珠玑。萧绰的脸上挂起了喜悦的微笑,一时也忘记了那个梦境,赞扬道:“不错,本宫觉得你这番话说的慷锵有力,不卑不亢,能有这种见解,不愧是李继迁最为信任的臣子。” 萧绰诡异一笑道:“其实当初李继迁若是肯向我辽国求援,西夏未必会落到这步田地。唐宋,你是不是打算在我契丹韬光养晦,等到联络上自己的人,就回去夏州?” 萧绰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唐宋当下苦笑一声,也不作答。萧绰转而一笑,又说道: “现在,我给一个更好的机会。让你不但能返回夏州,还能把整个定难五州从庞籍手里夺回来!”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唐宋嘴角轻轻挑起,等着萧绰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萧绰直视着唐宋语气中带着命令道: “你做我的太傅,教我如何打赢赵光义。我帮你对付庞籍。” “你要我帮契丹人对付汉人?”唐宋牵强的笑着,抬起了眼睛“太后,很抱歉,我做不到。” 萧绰顿时收敛了笑容脸色一寒,冷哼道:“你在忤逆本宫吗?” “我是一个汉人,就算我和赵光义、和庞籍有再多恩怨,也是我们汉人的恩怨。如果我帮助你侵占了大宋的江山,先不说我会成为千古罪人,至少面对同胞时,我良心上过不去。” 听到这里,萧绰忽然掩嘴一笑。嘲讽道:“说得冠冕堂皇,你原来的主子李继迁难道就是汉人了?你能帮李继迁,为什么就不能帮我?” “因为太后和李继迁不一样。”唐宋淡淡的笑着,拱了拱手“李继迁不过能成为一方豪雄,而太后却让我感受到了天下共主的气势。” 萧绰笑了。她缓缓地扶起唐宋拱着的手,让他直起身子,淡淡道:“我不逼你。我不要你帮我对付大宋,我要你教我汉人的兵法和知识,为我发展契丹的内政。为期两年,两年之后,我还你自由身,帮你夺定难。” 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了? 唐宋心里嘟囔着,嘴上还是说道:“既如此,在下一定倾尽所学相授。” 萧绰点了点头,扭头看到一脸担惊受怕的耶律兰兰,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慰道:“你呀,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本宫说的。这次暂且记下,以后一定要好好完成课业,不然我还是要责罚的。” “哦。” 萧绰不再多言,站起来向屋外走去,唐宋和耶律兰兰就像是两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处,萧绰转过身来,微笑道:“今天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兰兰,回头吩咐韩德威在楚王府给唐宋重新安置一处住所。唐……太傅,明日卯时本宫会在。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臣,遵旨。” 萧绰的别驾渐渐远去,唐宋终于松下了一直紧绷的肩膀,长舒一口气。却不想背上忽然被人敲了一记。 “哎呦。” 唐宋诧异的转过头,就见耶律兰兰一脸气愤的的看向自己。唐宋莫名其妙的问道:“打我作甚?” “就是打你!” 耶律兰兰气鼓鼓的又踢了他一脚,还觉得不解恨,吼吼道: “刚刚在太后面前,你出卖我的时候真是太果断了!” 唐宋张着嘴怔怔的看着耶律兰兰,摇了摇头,忽的露出一个十分落寞的表情。耶律兰兰不解的看向了他。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忽然想起我未过门的娘子了。” “未过门的娘子……混蛋,你敢占我便宜,讨打!” “还有没有人性了!不要打脸啊!” 吵吵闹闹一番后,耶律兰兰好歹算是罢休了。唐宋静下心来,开始盘算起给萧绰上课的事。萧绰是一代巾帼,要听他讲课自然不会是想听他讲诗词歌赋、舞文弄墨,再说他也不会这些东西。 萧绰想听的,是能帮她战胜宋国的兵法、谋略。 想到这里,唐宋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是谁?坑蒙拐骗无所不能的唐半仙,他这张铁齿铜牙钢筋嘴,平生坑过的人还少吗,萧绰再牛,也是个女人,唐宋不怕唬不住她。 第二日卯时,到了约定的时间唐宋如期而至。萧绰早早的穿戴好衣服,认真地坐在御书房内看着那本《汉书》。侍卫通报了三声,她才听到,示意唐宋进来。 “你也不换身干净的衣服”萧绰抬起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看起了书。 唐宋总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在自己女老板面前哭穷,只好干笑两声,说道:“太后,现在开讲吗?” 萧绰合上手里的书,托着下巴看向了唐宋。 唐宋会意,拱了拱手说道:“今日第一课,在下要为太后讲的,是兵法《三十六计》。” “等等”萧绰皱眉道“你们汉人的兵法,我也有所耳闻。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和我们契丹的兵法比起来也是大同小异。嗯……你讲些别的来听听。” 萧绰的拒绝让唐宋有些始料未及,他想了一番,又说道:“那在下不讲兵法了,在下给太后讲讲汉人朝廷里的勾心斗角。” “这有什么好讲的。” 萧绰烦躁的拖着脸颊,嘟着嘴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们辽国的朝廷也有勾心斗角,大到朝堂之上,小到夫妻之间,哪里没有勾心斗角?你道我这个太后很好做吗?” 唐宋终于忍不住了,拱起手问道: “太后,您究竟想学什么?” 萧绰的眼睛望向了别处,淡淡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学了。” “真难伺候啊!”唐宋小声嘀咕道,猛然间看到萧绰怒视他的双目,赶紧闭上嘴,干笑道:“既然太后今日不想听课,那在下为您讲个故事可好?” “讲故事?你且讲来听听。” 唐宋长舒一口气,顿了顿,慢悠悠的讲述道: “从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有一位恶毒的继母与两位心地不好的姐姐。因为经常被逼着去做粗重的工作,弄得全身满是灰尘,因此被戏称为“灰姑娘”。有一天,城里的皇子大宴群臣,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去。这时,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她帮助灰姑娘一变成为高贵的千金小姐,还送了一双水晶鞋给灰姑娘穿上。灰姑娘很开心,赶快前往皇宫参加舞会。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萧绰高傲的仰起身子冷哼道:“你们汉人的姑娘是不是都希望嫁给一个有权有势、却可能素未谋面的男子?” 唐宋有些不悦,只觉得萧绰似乎在故意找他的晦气,当下不咸不淡的回答道:“太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攀龙附凤也是人之常情,辽国的子民中有此想法的想必也不在少数。” 萧绰脸色一变,冷笑道:“你是在拐着弯骂本宫攀附了皇上是吗?” “非也非也”唐宋急忙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觉得每个人或许都做过一个像灰姑娘这样的美梦。” “梦……”萧绰喃喃着,忽然间抬起头看向唐宋紧张地问道“那你做过这种梦吗?我是说那种位极人臣的梦……” 唐宋想了想,对着萧绰灿烂的一笑。 “自然做过。在梦里,我龙袍加身,我富可敌国。我权倾一方,我俯瞰众生。我山珍海味,我挥金如土。我博学多才,我智勇双全。我英俊潇洒,我妻妾成林。我高大威猛,我夜夜春宵。我风流倜傥,我万众瞩目。我杀尽负我之人,我斩尽世间不平。” “然……然后呢?还有吗?”萧绰紧张的追问道。 唐宋幽幽的叹了口气摊手道:“然后我醒了,我要去赚钱了。” 萧绰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唐宋还是偷看到了,萧绰在笑。 唐宋诧异的看着萧绰,心中长叹:“萧绰本人远没有史书上所说的那般冷血,虽然性情有些反复无常,但至少并不是一个铁血女皇。有点……有点邻家少妇的味道。” 萧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一转过头来,看见唐宋那张囧囧的脸,瞬间“扑哧”一声,差点没忍住。 “你……你回去吧,明天再来给本宫授课。” 萧绰捂着嘴,佯作咳嗽,唐宋无奈的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告退了。” “慢着。” 萧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又不好意思。唐宋无奈的又要告退,她于是咬着牙道:“灰姑娘的故事,最后的结局怎样了?” 门已经推开,几只落在走廊外的小鸟受惊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唐宋他了出去,轻笑着喜欢过身行了个礼: “预知后事如何,太后,且听下回分解。” 萧绰哭笑不得的看着唐宋慢慢关上了们门,过了半响,一个人在屋内偷偷笑出了声。 凤凰山。 刘海蟾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山顶,外人看去或许只是在静坐,若是有行家看到一眼便会认出这是道家最基础的练己之法。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神光进入脑中泥丸宫,再慢慢降光从中脉下至气穴。吸气时气入鼻孔缓慢吸入,沉至气穴,同时整个小腹部及两肾向外稍扩张。气吸至七分满时,闭住气,意守气穴。闭气时间总以不勉强力度。呼气时,气从鼻慢慢呼出。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炼己功全。 小道童来到刘海蟾身后已然一刻钟有余,却不敢打扰他修行,安静地站在一旁静候。 缓缓睁开双目,吐了口浊气,刘海蟾依旧保持着练己之时的姿势一动不动,淡淡道:“慧明,什么事啊。” 小道童恭敬的行了个礼,回答道:“师傅,沐儿师妹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重阳子师叔和一名小童。正在观内等候。” 这小道童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生的俊秀可爱。然而听其声音粗糙浑厚,显然是个年过四十之人。道家的驻颜养天之术可怕如斯! “走,去见见他们。” 小八蹲在地上,逗弄着道观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围在水池前转来转去。王重阳老态龙钟的坐在藤椅上,浓浓的眉毛遮住了眼睛,也不知是在静坐还是瞌睡。在他身边,沐儿目无表情的站在那,凭山风吹过,乱了发髻。 “重阳子,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活着?” 刘海蟾响亮的声音传来,王重阳缓缓的抬起头,就见他一身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摸样大步走来。王重阳呵呵一笑,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海蟾子还活着,我重阳子又哪能不好好活着啊。” 二人的年龄始终是个谜。相传,王重阳与刘海蟾俱是师承自道教的吕祖吕洞宾,吕洞宾平生放浪形骸,行事荒诞不羁,只有晚年收过几名弟子,传授了道家的功法。王重阳和刘海蟾便是这其中的翘楚。 吕洞宾的诞辰,距此时已经近200年了…… 刘海蟾有十年不曾见过老友。王重阳自感大限将至,自十年前便于关外闭了死关。这次见面,还是应刘海蟾之邀为了一件大事。刘海蟾正想和老友寒暄几句,忽的瞅见一旁的沐儿,转身走过去关切道:“沐儿,你和那小妖孽的事,为师都听说了……” “师傅,人家没事。”沐儿垂下了眼睛,淡淡道。 刘海蟾心疼的看着弟子伤心的样子,咬牙恨恨道:“那小妖孽当真妖心不改,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果然也摆脱不了凡夫俗子的桎梏。不过,他也活该遭到天谴,西夏国被灭了,宋国对外宣称,说他已经身死丰州。” 沐儿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刘海蟾,颤声道:“师傅,您说唐……唐宋死了?” 刘海蟾本想说出自己算出唐宋尚在人间一事,可又想着断了沐儿的念想,于是狠心道:“是,粉身碎骨,惨死沙场。” 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沐儿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张着嘴怔怔道:“不……不是真的。” “老不修忒的心狠”王重阳拄着拐杖颤巍巍全走上前一边扶起沐儿,一边淡淡道: “老道为你那位如意郎君算过一卦,已知他尚在人间,并且就在辽国上京。” “上京?” “对。” 刘海蟾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接道:“这混蛋小妖孽还真是个天煞孤星,命中注定祸害人间。徒儿啊,你莫要担心。这小妖孽此次不但大难不死,还有后福呐……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四章 舌战群雄 “扑腾”一下,金鱼轻盈一跳跃出水面,又沉入水池中。激起的水花溅在了小八的衣服上,惹得他一阵惊叫。 “啊,肿眼泡生气了。” 男孩的玩兴大起,兴致勃勃的捋起袖子伸手去捉水池里的金鱼。然而鱼戏莲叶间,哪里捉得到。小八的倔强劲儿顿时涌了上来,卷起裤脚就要往水池里面爬。 “兀那小子,你在作甚?” 刘海蟾一声厉喝,吓得小八猛一激灵,一时站立不稳,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掉进水池里。刘海蟾叹了口气,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将小八抱着放在了自己身前。刘海蟾吹胡子瞪眼的对着小八的额头弹了一指,训斥道:“调皮,胡闹!” “哎呦。” 小八吃痛,捂着自己的的头顶连忙躲到王重阳身后,拉着王重阳的衣裳,气呼呼的看向刘海蟾。 “老爷爷,你看这个坏老头,他弹人家头顶。咱们走吧,留在这里了。“ 王重阳呵呵一笑,不做回答,宠溺的摸着男孩的头。倒是刘海蟾颇有些不满小八把他称作坏老头,瞪着眼睛说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八怯生生的躲在王重阳身后,小声道:“我叫小八。” 刘海蟾翻了个白眼,又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咋呼道:“我是问你姓甚名谁,不是问你的乳名。” “他叫李从益。” 王重阳长叹了一口运气,拉着小八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是李煜的遗孤。” 唐宋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愧对列祖列宗。 几日来,他准备的兵法、谋略、国策萧后一样都听不进去,反而是对他一开始讲的那个灰姑娘的故事十分感兴趣。于是,每日的早课,唐宋讲课的内容自然而然的由传统文学转变为了安徒生童话。 萧太后真的很喜欢听童话啊。 “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墙角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 默默地讲完《卖火柴的小女孩》,唐宋知道他今天的任务又完成了,接下来萧绰大概要打发他走了。 出乎他的意料,萧绰这次没有急着撵他或是追问问题,反而一脸认真地托着腮帮看着他,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你很会讲故事,油嘴滑舌。” 唐宋不明白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只好干笑两声,应付道,“其实在下只是小时候听那些说书的吹牛吹多了。别的本事没有,吹牛、讲故事还是略懂的。” “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些大臣向我进言,劝我联合庞籍所领西夏旧部,南下宋国。而且,支持者呼声甚重。唐宋,你对这个提议怎么看。” “与庞籍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想到与庞籍的恩怨,唐宋忍不住叹了口气“庞籍此人,天生狼顾之相。他未发迹时,在下与他素来无冤无仇他还要害我,何况现在他做了定难五州之主,胃口更大。太后,恕我直言,我觉得庞籍对太后的威胁不亚于来自宋国的赵官家。想必若是开战,燕云十六州就要被庞籍此人给盯上了。” 萧绰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忽然拍起了手。 “不愧是在他手下吃过亏,唐太傅,你看的还真是透彻。” 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身凤袍叮咚作响,萧绰迈着小步走到唐宋面前,掏出一张奏折递给了他,“今日早朝时那些人的言论我已命人记录在册。你回去仔细琢磨琢磨,明日不必再来这里为本宫上课。明日我会派人接你上殿参加早朝,届时你要想办法为本宫,说服那些人,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 唐宋有些诧异的看着萧绰,低下头大致翻了翻那本奏折,抬起头问道:“娘娘要我上殿?” “嗯。本宫明日会在当庭公布你太傅的身份,本朝素无太傅一职,你又是个汉人,想必我辽国的忠臣少不了要和你计较几句。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本宫和楚国公韩德让为你撑腰,没人敢真的动你。” 唐宋会意,拱手道:“太后的话,在下记下了。太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告退了。” 萧绰点了点头,坐回书案前,翻阅起奏折来。 第二日一早,萧绰派去接唐宋的轿子果然早早就到了。耶律兰兰昨日听说了唐宋要上朝的消息,也是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唐宋去他爹爹的房间里忙活半天找了件最惹眼的一副。看着唐宋换上华贵服饰,气度不凡,耶律兰兰不禁又犯起了花痴,忍不住在唐宋身上摸了几把揩揩油。唐宋没有自己的官袍,本来还感谢耶律兰兰为他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突然被她这般转变吓了一跳,顿时慌慌张张的告辞了。 一路来到宫门口,跟着几名侍卫走进金銮殿。一班辽国大臣正在议论纷纷,倒没几个注意到唐宋的。偶尔有人看上他一眼,也只道他是从地方来觐见的小官。唐宋既无熟人可以讲话,所幸站在人群最后面,无聊的看着四周。 “汉人,你就是唐宋?” 一声雄壮的声音传来,唐宋扭过头,发现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须的男子正向自己走来。此人身高九尺,长相粗狂,偏偏是一身文官打扮,颇有些格格不入。唐宋不认得他,愕然拱手道:“正是在下,还未请教?” 那男子冷这张脸,也不还礼,不阴不阳的说道:“楚国公,韩德让。太后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又没欠他钱,他干嘛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唐宋心里嘀咕着,猛然间一惊,暗想道: 韩德让是萧绰的情人,又是耶律兰兰的老爹。我住在他家里和他女儿整日嬉笑打闹的,又天天和萧绰密室相谈,换个男人恐怕也会对我产生敌意吧。糟糕,偏偏我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他的,不是说男人*如换衣……妈呀,据说这韩德让脾气十分暴躁,若是让他误会了我,不会发难与我吧?” 想到这里,唐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韩德让。 韩德让注视着他,小声道:“待会见机行事即可,有人出招,本王自会替你接着。”说罢,也不再理会唐宋,挤开人群走上了群臣最前方站定。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小宫女一声喊,萧绰领着年仅12岁的耶律隆绪款款走出来坐到龙椅上。文武百官纷纷跪拜,口中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萧绰淡淡的回了一句,而后目光扫视着殿前群臣,看到唐宋的身影后,微微一笑。 “今日本宫要宣布一件事情,本宫今日研读汉人著作愈发觉得费力,决定册封一位太傅来辅佐本宫。唐太傅,请上前来。” 唐宋闻言,诺了一声,规规矩矩的从人群末尾小跑着上前,跪下听封。 “本宫封你为本国太傅,位同北宰相府宰相,赐绫罗绸缎五百匹,赏黄金五百两。” 一群辽国大臣咋一听萧绰要册封太傅,还以为不过是效仿汉人给自己请了个教书先生,可现在一听这个教书先生位同宰相,顿时一个个不乐意了,议论纷纷。 辽国的官制,在萧绰实行汉化改革之前,其实还存在着许多差异之处,拿《辽史·百官志一》中的一段话来描述是这样的:契丹旧俗:事简职专,官制朴实,不以名乱之,其兴也勃焉。太祖神册六年,诏正班爵。至于太宗,兼制中国,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首先,皇帝之下,最大的官是“于越”。于越是辽国大于越府的首辅,无具体职掌,就是“大之极矣,所以没品。”而这一官职的代表人物有拥立阿保机称帝的耶律曷鲁、辽道宗耶律洪基讨平耶律重元的叛乱中救驾的耶律仁先等。辽国九代皇帝二百一十年的统治期间也只有三人被封为于越,可见其何等尊贵。 辽国共设立了两套官僚机构:一是北院,掌管朝廷大政及契丹本部事物;另一是南院,掌管境内汉人州县等事。南院官多仿唐制,也有三省六部、各台、院、寺、监、诸卫等官,多用来安置汉人的,但是并无实权。地方的燕云十六州等汉人居住区,实行州、县两级制,州长官为刺史,县长官为县令。北院大权则一直是由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所把持。 北院的最高机构是北枢密院,“掌兵机,武铨,群牧之政,凡契丹军马皆属焉。以其牙帐居大内帐殿之北,故名北院”,长官为北枢密院使,副官为知北院枢密使事。属官有知枢密院事、北院枢密副使、知北院枢密副使事、同知北院枢密使事、签书北枢密院事。南枢密院虽然与北院并列,实际上,主要的权力机构是北枢密院。 两院之下有北宰相府,设北府左、右宰相、总知军国事、知国事等官;北大王院分掌部族军民之政,设北院大王;宣徽北院,设北院宣徽使,掌北院御前祗应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掌刑狱的夷离毕院、掌文翰的大林牙院、掌礼仪的敌烈麻都司等等十数个部门。 “太后,臣有话要说!” 唐宋正等着接受封赐,殿下一人忽的站出来厉声道:“我朝素无太傅一职,臣以为贸然提升一名汉人位同宰相之列,实在难以令百官信服!” 萧绰冷眼看去,淡淡应道:“耶律虎骨,你是觉得此人未能展露实学,让你不服气?” “太后明察。” “那好”萧绰冷笑道“我告诉你,这个汉人的身份,乃是前西夏夏州知州,唐宋这个名字,各位应该都清楚吧。” 唐宋?殿前一阵骚动,百官顿时议论纷纷。唐宋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据说这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连李继迁那个莽夫都被他捧上了西夏王的宝座,若果真是他,这太傅倒也当之无愧。 唐宋得了萧绰的颜色,微笑着站起来,面向群臣压了压手: “各位大人安静,请听在下几句。” “我唐宋自西夏灭国后,一路流落到上京,幸得太后赏识。唐宋虽只是一介书生,却也愿意以自身之力助太后一臂之力。诸位大人若是有何见教,尽管招呼,唐宋接着就是。” 好嚣张的态度!台下的辽国重臣一个个顿时不悦,区区一个汉人还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台下顿时站出一人,大喊道: “在下想请教唐太傅,听闻唐太傅历任宋、夏两国,不知可曾有过得意门生?” 唐宋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气度不凡。唐宋肃然起敬道:“未请教阁下是?” “北院大王,耶律斜轸。” 唐宋脑中一阵思索,继而嗤笑道:“原来是北院大王。在下在汴梁时,曾任过太子中书舍人,太子赵元佐算是我第一个门生;在夏州任职期间,在下多少指点过西夏王李继迁。” 一旁的耶律虎骨接过话冷笑道:“哼,是啊,这二人一个如今从太子沦落到庶人,一个从西夏国主沦落到生死不知。唐太傅,真是好本事啊!” “虎骨大人,究竟想说什么?”唐宋轻蔑的看着他,傲然道“至少在我留在他们身边期间,他们一个是大宋太子,一个成了西夏霸王。” 耶律斜轸点了点头退回人群中,耶律虎骨却不罢休,咬着牙逼问道:“你做太傅,可有真才实学?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你可识得?天道人事,老庄之学,你又懂得多少?” “孔孟之道,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老庄之学,玄之又玄,子虚乌有也,何能用之社稷?在下岂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耶律虎骨含恨而退,却见殿下一人又上前道:“唐太傅一张快嘴,好生厉害。可是在下听说李继迁未遇阁下前,尚能无敌于西北,何以各下一来,反而西夏国灭,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唐宋凛然道:“西夏之祸乃是出自庞籍小人阴谋诡计,非战之过。难道屡败潘美、收服七氏、东拒杨继业之功都被阁下给吃了?” 唐宋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萧绰掩着嘴,默默看着唐宋在殿前耍宝。殿下大臣一个个轮番上阵,可是没一个能说的赢唐宋。等到唐宋连败十二人之后,终于再无人敢上前迎战。台下辽国臣属虽仍有不服,却多是畏惧,不敢上前。 这个汉人脑子都长嘴上了,谁还愿意再去找没趣…… 见再无异议,萧绰又宣布了一遍对唐宋的封赏。忽然,唐宋受封完毕,忽的转过身啦,咧着嘴对殿下百官阴险的一笑。 “在下听太后说起有几位大人昨日提议联合庞籍,共伐中原,在下正巧有些不同见解想和诸位讨论一番,不知都是哪些大人啊?” 文武百官震惊了,这个人是狗吗,怎么还咬着不放了? “我说!” 耶律虎骨又站了出来,挺起胸膛大喊道:“我耶律虎骨觉得联合庞籍南下中原之计,甚好,唐太傅,你有什么高见?” 百官顿时眼中带着憧憬的看向了耶律虎骨。耶律虎骨的虚荣心顿时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向恶势力低头的英雄,胸膛挺得更高了。只是他没有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憧憬,更多的是怜悯…… 唐宋一看又是这个不识相的站了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向了他: “我就是觉得这个计策是在放屁,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耶律虎骨大怒,咆哮道“那你倒是说理由啊。” “老子和庞籍共事两年,从堂堂夏州知州被他坑到如今要放下身份和你在这里浪费口水,老子就是活证据!庞籍为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与他合作简直是自寻死路!耶律虎骨,我问你,要是你大舅子借了你100两黄金不还给你,下次再借,你还借给他吗?吃一堑长一智,今天本太傅免费给你上一课!” 耶律虎骨气的满脸通红,还想要反驳,却被萧绰制止了。 “够了。唐太傅说得十分在理,本宫心意已决,不会和那庞籍联手。” 耶律虎骨双眼通红,一时情急,暴怒道:“太后何以处处包庇这个汉人,他是唐太傅,不是楚国公!” “大胆!” 萧绰气的脸色通红,一番群臣则下意识看向了人群前的韩德让。韩德让默不作声的从人群前走到一旁侍卫身边。 “给我。” 从侍卫手中一把抢过戎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杖子打在耶律虎骨头上,耶律虎骨顿时脑袋开了花,至死不敢相信韩德让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活活打死。 诛杀大臣,论罪当斩。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五章 唐宋不辱使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韩德让在天子面前,当着辽国满朝文武的面逞凶杀人是何等的大不敬。顿时,台下百官脸上具有愠色,其中有一年轻男子作势要上前理论,萧达凛眼角瞥见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休哥,莫要冲动。” 耶律休哥忿忿的撤回身子,脸色不悦的盯着台前的韩德让,不再多言。 萧绰此刻着实头疼。韩德让此举可着实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这个相好的就这么一杖子把人给打死了,要她如何处置?处死韩德让,她万万做不出来,可是不杀韩德让的话,传出去辽国的百姓还怎么信服?萧绰脸色也有些愠怒的看向了韩德让,不料韩德让倒是坚毅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这个冤家!萧绰气急,她如何不知道韩德让此举一来是在为她出头,二来也是借此告诉群臣,想要荣华富贵就不能忤逆她。萧绰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家皇帝小娃娃的头,温柔道:“方才耶律虎古出言不逊,本宫自然是要治罪的,楚国公一时情急铸下大错……” “太后,耶律虎骨的死和楚国公没有关系啊?” 萧绰猛地抬起头,正看见唐宋在朝自己使眼色,顿时不由一怔:他又有什么鬼主意? 唐宋面无表情的走到耶律虎骨的尸体前,对着台下群臣扬声道:“诸位大人,方才虎骨大人之死明明是因为被在下一顿臭骂骂的羞愧难耐,无言立足于朝廷,于是抢过了戎杖把自己的头打成了血葫芦,与楚国公又有什么相干?诸位大人,你们说是吗?” 说罢,唐宋阴狠的一笑回头向萧绰点了点头。 这头疯狗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殿前的大臣个个满腹猜疑,然而以萧达凛为首的几人却面带惊恐的看向了唐宋。耶律斜轸摇了摇头,悄悄附在萧达凛耳边道:“看来太后这次没有看错人,这个汉人的心机,实在可怕。” 萧绰心如明镜,顿时明白了唐宋的用意,点了点头轻笑道:“不错,唐太傅说的在理。不过倒也怪不得唐太傅,耶律虎骨胸性狭隘,今日之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可令人准备一百两黄金赠与他家眷,令其厚葬。” 指鹿为马,唐宋,你是想做本宫身边的赵高吗?萧绰嘴角带着微笑,等着看辽国群臣的反应。 能混到当朝为官的人,有几个是耶律虎骨那种缺心眼。萧绰话刚说完,这些老油条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高呼道: “太后宽宏大量,耶律虎骨之死乃罪有应得。” 韩德让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闹剧,转而把目光停在了了抢走他风头、为他解围的唐宋身上。唐宋微笑着,感受到来自韩德让的目光,转过身有好的一笑,抱了抱拳。 自那日之后,辽国的朝廷上再没有了不同于韩德让的第二种声音。 好日子没过几天,唐宋就又一次被萧绰急召入宫。听前来召见的女侍所说,似乎是有好事要降到他头上了。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好事?唐宋半信半疑的敲了敲萧绰的门,小声问道:“太后,唐宋到了。” “嗯,进来吧。” 不同于白天朝堂上那威严的声音,萧绰懒散的声音传到唐宋耳朵里,他只觉得骨头都要麻了。萧太后在干嘛?该不会……是要他侍寝吧? 那还真是个好事。唐宋心怀鬼胎的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入。 “太后……妈呀!楚国公!” 刚一进门,看到躺在萧绰床上的韩德让,唐宋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萧绰虽然穿戴整齐,但是她一脸春色,凭借唐宋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不敢乱说话呦,唐宋大汗,连忙拱手道:“不知太后急召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本来我是在和楚国公谈论一桩国事,正巧这桩事需要个机灵的人帮本宫去办,楚国公就向本宫推荐了你。” 谈国事谈到了床上?难道国事就是给皇帝制造一个弟弟?和我有关,这多不好意思啊…… “唐太傅!” 萧绰一声厉喝,唐宋顿时收起神思,凛然道:“请太后吩咐。” “宋国的使者来了”萧绰顿了顿,看着唐宋说道“我打算把接待宋使的差事交给你。” “太后是要把在下还活着并且成了太后身边之人的消息告知赵官家?”唐宋不由苦笑着问道。 萧绰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宋使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向我辽国耀武扬威,本宫派你去,就是要打他赵光义的脸。他千谋百虑想要杀死的人不但没死,还成了本宫的重臣。哈哈哈,唐宋,一定要好好招待好宋国的使者。” 唐宋没有答话,见他面有苦色,萧绰不悦道:“你难道不愿意?你怕宋国的官家会继续害你?” “太后,我怕的是赵官家知道我活着的消息后,会找太后来要人”唐宋目视着萧绰,淡淡道“到时太后交不交人呢?” “我有说过要把你交给赵光义吗?” “太后有说过不把在下交给赵光义吗?” 萧绰笑了,她慢悠悠的拿起酒杯,倒上酒举着说道:“那本宫就向你发个毒誓,若是赵光义敢来向我要人,我辽国将举国之力与其一战!” 韩德让默默的看着二人,淡淡点了点头。 竖日。 唐宋没有想到前来辽国出使的居然会是他的老相识——卢多逊。 这下他可乐坏了,自从卢又元一案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老头。想不到老人家如今混的这么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来这异国他乡做苦差事,还碰上了自己,也真是一种缘分。他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道:“卢尚书,别来无恙啊。” 卢多逊心中那叫一个郁闷。本来被赵光义安排了这份苦差事已经让他够郁闷的了,不想到了辽国,萧绰根本见也不见他。这还怎么回去复命?好不容易捱了几天,听说萧绰安排了人招待他,老卢心里高兴,赶紧换好衣服到大厅去见人家。不曾想,来的居然是唐宋这个老冤家。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辽国。” 卢多逊心中悲愤,可是在辽国的地盘上他可不敢惹是生非。再看唐宋身后跟着许多契丹大汉,似乎如今地位不凡,卢多逊悻悻的喊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 “哎呀,这可说来话长了,卢大人,咱们坐下聊。” 卢多逊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独在异国他乡,还要听唐宋在他耳边聒噪,简直是在要他老命。 “老夫去街上溜达溜达,唐大人要坐就坐吧。” “哎,卢大人想参观辽国民情?那本官自然要带路啊。” 卢多逊一心求个清静,奈何唐宋死跟着他不放,在大街上绕了许久也不曾甩掉。这样一来,他逛街就只能用漫无目的来形容了。东逛西逛,信步而行,将近中午,还没赶到辽国都城最繁华的闹市区。闹市区十分繁庶,一家家商铺,扎花坊、绸缎庄、米铺、肉铺、屠肆、陶瓷店、药店,水果铺……卢多逊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唐宋带着一伙子人始终紧跟在他身后。等到老卢走的两腿发软,坐到一间茶棚下喘着气休息,唐宋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又围了上来,坐到他身边。 “卢大人,天气热了,喝凉茶好啊,祛暑。” “卢大人,这一路走来,怎么也不曾买些东西以作日后留念?” “卢大人,你今年高寿了?” 一碗碗凉茶进肚却丝毫压不住卢多逊心里的火。老卢猛地把碗往桌上一摔,大吼道: “小孽畜!你到底跟着老夫作甚?” 淡淡的喝了口茶,唐宋嗤的一声笑了。 “卢大人是在应付差事,难道我不是?你道我喜欢跟在你这个老厌物身后?既然大家又分不开,你再不高兴也没用。” 一番话说到了卢多逊心里,卢多逊也不再多言,坐在那儿一个人淡淡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唐宋心中忽地一动,试探着问道:“卢大人,天将正午,你看……咱们寻一处酒家,叫几道佳肴,再找几个歌伎舞女以助酒兴如何?呵呵,一定会让大人觉得不虚此行。” 卢多逊本来漫无目的,一听欣然叫好,唐宋撇撇嘴心道:“难怪一路上只顾东张西望,没给过我好脸色,原来是想宿娼瞟姬,尝尝塞外美人的奔放滋味儿。你早说嘛,害得我跟着你走的两腿发软。不过这个时辰……这卢老头子的兴致也未免太强了些……” 夜鸿胪振作精神,正要把卢多逊领去自己相熟知的一家青楼,这时忽然却遇到一年轻将军路过此地。 “休哥将军?” 耶律休哥一脸严肃,大步流星,旁人见了都要为他让道,怎会料到唐宋突然迎上来。他停下脚步,看着唐宋狐疑道:“唐太傅?” 唐宋干笑一声,走上前道:“在下在此处招待宋国的使者,恰好遇到休哥将军,这才打个招呼。” “你在茶棚招待宋使?”耶律休哥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卢多逊,忍住笑问道。 “啊哈,那个,在下正打算要带这位卢大人去小凤楼的,耶律将军有没有兴趣同路啊?”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推辞了唐宋的请求,“在下还有公务缠身,恕不奉陪了。” “辽人蛮横,哪懂得什么风花雪月,唐宋,你是在对牛弹琴。” 卢多逊本来老老实实的喝着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讨人嫌的话,唐宋顿时心里暗叫不好。果然耶律休哥径直走到他面前,瓮声瓮气道:“你是宋国的大官,如何就瞧不起我们契丹人?我们辽人也有自己的乐趣,只是不像你们这些汉人,玩物丧志。” 卢多逊一肚子火正没处发,见耶律休哥接了他的话自己来讨没趣,干脆横眉竖眼大声道:“我们汉人若是玩物丧志,又岂会有那么多传颂百年的诗作?你口中辽人的乐趣,不过是摔跤、骑射,哼,我看你这个将军也就是个茹毛饮血、不通教化的野蛮人。” 左右军士听卢多逊把他们将军比作牛,此刻又说什么不通教化的野蛮人云云的,对这宋国使者的盛气凌人十分敌视反感。一听这话更是勃然大怒,“呛督哪”一阵响,一片雪亮的钢刃便扬了起来。 唐宋吓了一跳,心中好生郁闷。奶奶个大腿的,老实安分点有这么难吗?卢多逊这厮刚刚还好好一副人模狗样,怎么突然就跟耶律休哥杠上了?要是宋国的使者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让砍成了肉泥,萧绰还不得生吞活吃了他。唐宋还待阻拦,不料耶律休哥比他动作更快,一个箭步冲至那些军士面前,将他们的刀按了回去,转而一甩袍袖,冷哼道:“统统不许拔刀,不要让宋国使者以为我辽国都是野蛮的粗人。” 耶律休哥说完,又转过身,满脸春风道:“这位宋使看了颇为上火,就劳烦唐太傅带他去小凤楼去去火。本将军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唐宋一呆,这耶律休哥涵养也太好了吧,卢多逊这厮都蹬鼻子上脸了他就这么罢休了?耶律休哥走远了,唐宋还傻站在那,倒是卢多逊诧异的走到他跟前,郁闷道:“你做了辽国的太傅?哼,赵普那老儿若是知道你年纪轻轻就和他平起平坐,想必一定会气的大病一场。” “你还说!”唐宋终于忍不住冒火了。指着卢多逊的鼻子臭骂道: “你个老不修,你道是人人都和你这般心胸狭隘?走走走,我带你去吃花酒,别给老子惹麻烦了。” “小辈,你……唉,方才提到的那小凤楼是在何处?” 小凤楼就在上京市区最繁华的市区中心。唐宋一踏进小凤楼,就闻到这里四处弥漫的胭脂味。卢多逊跟在唐宋身后,不由皱眉道:“再怎么浓妆艳抹也是庸脂俗粉,辽人的品味也不过如此了。” “少说两句废话,有的给你嫖已经不错了。” 唐宋越发觉得卢多逊几十岁的年纪都长到狗肚子里了,瞪了他一眼,又说道:“你若是再挑三拣四,小心我找个兔爷给你。” 见唐宋似乎真的不耐烦了,卢多逊咂了咂嘴也不再多说。万一唐宋不高兴,真的给他找了个男娼,那他找谁哭去。 “什么?姑娘全都被人包了?” 卢多逊正在四处乱愁,忽的看到唐宋红着脸和那老板娘争执起来,于是上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大人啊,您宽恕则个。”那老板娘也是个汉人,膀大腰圆,十分肥胖。她不知道唐宋和卢多逊身份,可是一瞅见这两人身后一排扑克脸的契丹侍卫,就晓得是朝廷的大官,语气毕恭毕敬。唐宋郁闷道:“你这诺大的窑子,姑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吧?谁能一次性都包完?” 老板娘尴尬的陪笑道:“您说我们开着门哪有不做生意的?可是实在是不凑巧,这个客人也是刚刚来的,这不,银子还在我手里呢。我们的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到房间里候着呢。” 难道是耶律休哥使得坏?唐宋低头想着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人家休哥将军可没有这么无聊。卢多逊一听没有姑娘,老头子刚刚冷静下来的头脑顿时又沸腾了: “什么?没有姑娘,你这诺大的店还怎么开的?” 一把拉回来这个老不省事的,唐宋摇着头往门外边走边说道:“得了得了,我带你去别出。” “两位大人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唐宋听着觉得耳熟,扭过头顿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韩德让!!! 这算什么?韩德让这么叼,萧绰知道吗?唐宋目瞪口呆的还未喊出声,韩德让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走上前抱拳道:“两位大人,是某家包了小凤楼的姑娘。不过若是两位有雅兴,某家愿意让出几位佳人。” “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啊?”唐宋干笑着拱了拱手,韩德让哈哈大笑一声,回敬道:“某家都敏浩哥,两位大人请便吧!哈哈哈哈哈……” “到底演的哪一出啊?” 卢多逊个老家伙当下笑逐颜开,和“都敏浩哥”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里面。卢多逊走后,韩德让看着苦笑的唐宋,爽朗笑道:“唐太傅,你招待的很好啊,窑子这种地方,最方便本王行事了。” 唐宋陪着笑,大汗道:“幸不辱使命,幸不辱使命……嗯?行事?” 韩德让望了一眼卢多逊离去的地方,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子狠烈的神色,淡淡道: “不错,燕燕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宋使栽一个大大的跟头,好让赵光义老儿晓得我辽国的手段。哼,本王保证,这个跟头一定会让这位钦差、让宋国、让赵光义颜面无存。” 见唐宋仍是一副不解之色,韩德让神秘的一笑。 “唐太傅可知此刻这位宋使的榻上等着的是何人?”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六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活冤家,死冤家,春宵一刻。浓情印透鸳鸯枕,热血染红腮边云。心若清晨噩梦醒,心若山涧泉水清。” 飞阁流丹,画栋朱帘,本算不得宽敞的雅舍内,却是五脏俱全。床榻之上,女子白衣黑发,媚眼如丝,痴痴地听着卢多逊念出了这么一首没羞没臊的诗词,莞尔一笑,“大人满腹经纶,知书达理,想必在宋国一定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官了。” 卢多逊本来心里正想着另一件事,听到这榻上玉人相问,心中不由的自嘲了一番。 满腹经纶又如何,还不是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事到如今,怪只怪他自己贪心不足,选错了立场。赵官家待他不薄,卢氏一门父子三人俱是在朝为官,他卢多逊先任宰执,又任兵部尚书,已然位极人臣。赵普这个老对头,以前也曾劝过他急流勇退,当时他还道赵普妒忌自己仕途一帆风顺,想必如今自己早已被赵普所瞧不起了。 卢多逊有从龙之功,所以,他想再享受一次从龙之功带来的利益。卢多逊苦笑着,嘲笑着自己的无知:赵光美算个什么东西,可笑自己居然还真的以为他能战胜官家,荣登九五。 “珠儿姑娘,你可曾去过宋国?” 珠儿眨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道: “奴家的母亲也是汉人,奴家曾经跟着母亲回过一次大宋的延州。” 话说罢,珠儿穿上鞋子,信步走到卢多逊身边。卢多逊叹了口气,摸着这美人儿一双嫩白的小手,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珠儿姑娘,你觉得我大宋和契丹相比,如何?” 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珠儿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民无房,幼无粮,江湖之下,俱是一群狗官在分赃。忠不辨,奸不分,庙堂之上,堂堂官家只知道穷兵黩武。这样的朝廷,每年不知要由冤假错案,不只有多少好人枉死,这样的朝廷,拿什么配和辽国相提并论。” 很难想象这么一番话是从一个胡人娼妓口中说出的,卢多逊无言以对,默默的倒了一杯酒给自己。 “曾经,我梦想过做一个为民做主、正大光明的好官”卢多逊喝下酒,苦笑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忘了做官的初衷。我历任三朝而不倒,自诩政坛不老松,如今回头想想,却都是时势使然。如今晚年潦倒,我才看看想起扪心自问:我们这些官儿,究竟是什么时候迷失了自己?” “卢大人,你是个好官,小女子向你说声对不起。” 卢多逊诧异的看着珠儿举起酒杯用力的摔在了地上,佯作惊吓的嘶喊一声: “来人啊!!!” 雅舍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队契丹武士披挂带甲凶悍的闯了进来,一把把雪亮的钢刀架上了卢多逊的脖子,韩德让分开人群,对着佯作惊吓、缩在墙角的珠儿喊道:“夫人莫慌,左右,给我拿下这个掳掠欺辱本官妾氏的狗贼!” “是!” 卢多逊怔怔的被人抬起,驾了出去。他看到人群中,唐宋低着头的身影,苦笑道:“你和契丹人一起为我设的这个局?” “我……也是刚刚知情。”唐宋苦笑,微微欠身向卢多逊抱了抱拳。 卢多逊坦然一笑,渐渐跟着契丹武士一起消失在唐宋视野中。 “那么我就放心了。” 过了半响,整个房间只剩下唐宋韩德让和珠儿三人。 韩德让默不作声的走到那名叫珠儿的女子身边,面无表情的将她扶了起来,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些钱足够你后半生生活的无忧无虑,拿上钱离开上京,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是,奴婢告退。” 珠儿接过这些用自己贞节换来的银票,连抬起头看一眼韩德让的勇气也没有,款款走出了房间。唐宋注视着她的背影,猛然回头诧异道:“楚国公,这个女子当真是你的妾氏?” 韩德让呵呵一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饮下去。 “唐太傅还真是耿直啊,不过是从青楼里找来的风尘女子。唐太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本王告辞了。” 能说出那番话,岂会是一般的风尘女子?韩德让,你果然是个大奸大恶的英雄人物。 上京的街道繁华依旧,上京之外却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色。 凛冽的风放肆的呼啸着,白色的油桐在风中纷飞,在飘摇中不曾留下过一丝一毫的痕迹。天际苍寥,阳光照耀在荒漠之上,只有两片小小的黑色,那是正在依依作别的两位故人。 “没想到,最后还要你来送我。” 卢多逊经历了昨日的丑闻,已然被萧绰下令逐出辽国境内,遣返宋国。临别,辽国上至契丹贵族下至汉人百姓无一人前来为他送行。来的,仅仅只有唐宋这么一个老相识。 卢多逊看上去比昨日仿佛又老了几岁,满头的的白发在风中凌乱着。唐宋深知这个老人已经时日无多,他一生仕途平坦,两次栽跟头都和自己有关系。是以在听说了卢多逊回国的消息,他备了一壶薄酒,特地赶来城外相送。唐宋斟好了酒,递给卢多逊,淡淡说道: “卢大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卢多逊仰头饮下杯中酒,将酒杯递还给唐宋,呵呵一笑: “我一个老儒,还有什么可求得,但愿能安度余生,死后有子孙哭孝足矣。” 卢多逊说完,猛然眼神凌厉的看向唐宋,又道:“唐宋,念在你今日肯放下恩怨送我一程,我有几句话奉劝你。你是个汉人,西夏也好,辽国也好,都没有有你容身之地。李继迁终究是受过官家封赏的,你帮他,最多算是一个乱臣贼子,但你若要帮辽国对付大宋,那千百年后你就是我汉人的大国贼。” “老大人的话,唐宋记下了。唐宋是个汉人,这点我自己是很清楚的。” 卢多逊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上马,渐渐向远处而去。唐宋恭敬的对着卢多逊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国使节出使辽国,在辽国境内*掳掠辽国楚国公妾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两国境内。谣言四起,有人说卢多逊自从在孙子身上摔了一跤后破罐子破摔,这次去辽国做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也有人说,这是辽国人设下的陷阱,卢多逊中了计,不光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宋国和赵官家的脸。再然后,汴梁的百姓都知道了,官家一纸诏书,把卢多逊贬谪到了崖州流所。 不久,卢多逊阖然与世长辞,享年五十一岁。 汴梁,赵家,太傅府。 ”老卢啊老卢,你享尽了荣华富贵,没等我大宋和契丹一决胜负就两腿一蹬,先一步走了,倒是死的安稳。剩下我这个在官家说不上话的,等今后朝中再有变化,还有谁能劝说官家?呵呵,想必老夫时日也不多喽。” 赵普在庭院里,淡淡的看着交接的月色,露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想起卢多逊回到汴梁,亲自上门拜访,解开了两家积怨已久的结,他不禁一阵感伤。或许他们这些老家伙,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时代了。程德玄、李继迁、吕端、庞籍……英杰辈出。 还有唐宋。 想到唐宋,赵普的嘴角又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没有死,那么今后赵官家可要有的忙了。他纵横政坛几十年,看人的眼光一向神准,可是这个唐宋,他实在看不出此人的上限在哪里。 或许他会成为宋辽之间的一个契机吧。赵普想着,走回了自己房间,吹灭的油灯。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七章 太宗北伐 太平兴国七年,距离宋军北伐失利,已然过去了两年。 经过两年的发展,汴梁较之往日兴旺繁华的气象犹有过之,更上层楼。汴河两岸,别墅河房,雕栏画槛,绮窗珠帘,富丽堂皇。夜晚的时候,灯船来去,宛若火龙,船内丝竹歌吹,自聚宝门至通济门水关,喧闹达旦。 大街上,织缎、绫裱、罗绢、绉纱、丝棉、绒线、头巾、荷包、颜料与染坊,一家家店铺比肩而立,往往是一个上端行业的兴起就会带动一条龙的行业兴起,汴梁百业兴旺,生机勃勃。 汴梁最繁华的南关码头街市,一行三人缓缓而行,东张西望,看来十分的悠闲。瞧他们摸样,是三位达官贵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过四旬,气度雍容的男子。他天生五短身材,一张煤炭似的黑脸,膀大腰圆。然而此人顾盼之间,却自有一种居上位久矣的气派。 后面跟着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四十上下,白面短须,背负着双手,其雍容不在之前黑面男子之下。另一人年过六旬,胸前三尺长须飘飘若仙,虽然年迈,却透露着一股不亚于年轻人的精神劲。 汴梁百姓见多了达官贵人,一瞧这三人气质,就晓得是一户极尊贵的人家,闲来无事,游逛市井,所以那些沿街叫卖,店前拉客的生意人便不敢上前打扰,三人自顾行走,倒也逍遥自在。 一路走过,只见各色店铺琳琅满目,眼花缭乱。两年来的休养生息,使得许多外藩的商人也进驻汴梁,一些高鼻子蓝眼睛异国他乡的藩人时有经过,百姓却已见怪不怪,不以为奇。 长须老者紧跟在黑脸贵人身后,不苟言笑,品评着街边的店铺,“官家治下国泰民安,百业兴隆,这些年以来,我大宋国力比之太祖初建国时不知强了几倍。百业优秀人才层出不穷,官人你看,这家兜售兵器的铺子就是从西边来的,他打造的许多藩人兵器,都是我大宋匠人所不知的。” 黑脸贵人微笑点头,说道:“三司那边报给朕的赋税的确增收了不少。尤其是这南关码头,每个季度带来的利润在汴梁的利润总和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白面男子眼珠一转,接过话拍手笑道:“不错,想必唐宋此人自己都不曾想到,他随意的整动,如今却造就了汴梁的一个聚宝盆。” 身前的黑脸贵人听了,眸中不禁流露出震慑四方的杀意。 这一行三人,正是赵光义、潘美和程德玄。 赵光义忽的止步,面色凝重摸了摸鼻子:“唐宋还活着,这是卢多逊给朕带回来的唯一一个有用的消息。我本以为此人已经在丰州化为一具无名尸首,想不到他失踪良久,却又在辽国冒了出来。” 程德玄似笑非笑的看向赵光义:“一条没有牙的狗,虽说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可是让他在眼皮底下苟延残喘,想必官家也咽不下这口气。” “知我者禹锡也。”赵光义驻足沉吟片刻,说道:“禹锡,韩国公,你们觉得以我大宋如今之国力,伐辽可否?” 潘美应了一声,沉声道:“老臣以为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发兵恐会损失惨重。不过官家若是真有意北伐,老臣倒是也有一策献上。西北庞籍归附未久,尚未看出有何不轨之心。官家何不令他尽出定难军精锐,做伐辽之先锋,再任命一位将领率我国大军跟进,如此,辽国疲于招架,再无余力顾及燕云十六州。” 赵光义神色有些古怪,倒没有急着去回答潘美,反而沉吟片刻,又走了起来。 “许久不曾这般悠闲了,两位爱卿,再陪朕走走。” 程德玄跟上去,忽的一笑道: “其实官家对庞籍的猜疑不亚于对唐宋吧。” “嗯。庞籍此人,阴险狡诈,李继迁诺大的西夏国,被他反手间夺去所有。如今他虽然名义上归附了朕,然而定难五州的兵权、财权、任免权,他全部握在手上,一样也没有交给朕。这样的狼心狗肺之人,朕如何信得过和他合作?” “官家,其实不然。以臣下所见,庞籍和唐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程德玄忙上前一步,一边随赵光义前行,一边对他说道: “庞籍是个以利益为重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如今定难五州在手,他受封太师,已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说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那就是唐宋这个人。以唐宋在夏州的号召力,一旦归来,庞籍是否还能震慑住就难说了。这一点,他和官家,是站在一边的,那就是唐宋必须死。” “唐宋就和庞籍不同,此人行事不按常理,且素来没有什么野心。然而越是这种人,做起事来越是可拍。此人虽不学无术,然而却往往能想到许多奇谋怪招。他扶持出了一个李继迁,如今又深受萧绰信任。若是任他留在辽国,或许,我大宋伐辽的计划就只能一拖再拖了。唐宋一日不死,我大宋一日不得安宁。” 赵光义嗤的一笑:“禹锡,你对这个唐宋怨念颇深啊。句句不离要他死,难道你和此人有过什么过节?” “在下如此,全是因为唐宋曾经在朝堂上对官家说的那些狂言。” 不可说,不可说,潘美还跟在身边呐。程德玄稍微一指点,赵光义顿时脸色更黑了,忽的咬牙道: “朕已然有了决定。联络庞籍,一旦消息传回来,马上准备着手北伐之事。” 程德玄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赵光义话说完,忽的又转过身面向潘美,问道:“韩国公,你战功显赫,深谙兵法,这伐辽的统帅非你莫属了。” 潘美急忙欠身道:“承蒙官家厚爱,老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韩国公忠心可鉴,只是有了统帅,还需要左右两位先锋,不知韩国公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臣愿以性命保举两人为先锋。此二人乃太尉杨继业、河西行营都部署李继隆。“ “杨太尉素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由他来做先锋的确是当得。只是这李继隆素无战功,职位低微,任命他为先锋何以服众?” 潘美的眼中渐渐升起一丝忧虑,沉声应道: “官家,老臣今年六十有一,杨太尉也只比臣小五岁,反观辽国,耶律斜轸、韩德让等人俱在壮年,老臣觉得是时候着手培养我大宋的青年才俊了。不然等老臣等撒手西去,我大宋要靠谁来为官家分忧呢?” 赵光义先是一怔,继而默默的点了点头。 “呵呵,官家不必担心,臣保举李继隆,也是因为此人有过人之处。此人乃是李处耕之子,善骑射,晓音律,好读《春秋》,老臣与他见过几面,观其用兵颇为老道,官家尽管可以放心。” “嗯,就如此。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赵光义说完,摆了摆袖子,转身回去。人群中早迎过一群扮做普通士子文人、贩夫走卒的侍卫来,又赶一辆马车,赵光义登车,刚刚进入车中坐下,忽又一掀轿帘儿,探出脑袋,沉闷道: “卫国公石守信稳定秦州,现在功德圆满,又把大权交出来,任由朕委派。他膝下儿子石宝兴、石宝吉素来以勇武见称,此次伐辽,不妨让他们也跟去,想必一定会有所助益。” “官家慧眼如炬,臣恭送官家。”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八章 战不由人 仰望满天星辰,萧绰幽幽一叹。 清冷的夜,无风,天空中是疏朗的星,她并不担心眼皮子地下的战事。宋军虽然联合了庞籍,来势汹汹,然而有韩德让、萧达凛这些可靠的大臣在,宋军想要吞下燕云十六州,也绝非易事。 真正让她忧心忡忡的,是来自萧家家族内部的隐患。她的两位姐姐。 萧思温在世时常常自诩为政坛伯乐,他将三位女儿嫁给了辽国的三位亲王,以为奇货可居,然而却也为姐妹相残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先说萧绰的二姐萧和罕,她嫁给赵王喜隐为妃,而喜隐早在景宗时数次谋逆。第一次萧绰看在姐妹情份上放过了,只是小惩一番;第二次又造反,于是将其囚禁了;第三次再造反,当时正值景宗末年,危机四伏之际,萧绰不能再留祸患,终将喜隐处死。 从那之后,萧和罕就再和萧绰没有任何来往。 大姐萧胡辇跟萧绰,倒是并没有出现像二姐那样的政治敌对。在父亲的安排下,萧胡辇嫁给了穆宗的弟弟太平王罨撒葛,景宗继位之后,为了稳住局势,封罨撒葛为齐王,又封为皇太叔。但是罨撒葛不久就去世了,新寡的萧胡辇被封为皇太妃。也许是罨撒葛年纪已老,再加上这段婚姻生活比较短暂,这一段政治对立没有波及到萧胡辇和萧绰的姐妹之情。辽国的女人,对于守寡的概念并没有像中原人那样悲惨,萧胡辇接手了罨撒葛的旧部,以“皇太妃”的身份率三万兵马镇守西北,替妹妹安定后方。兵马所至,处处大捷,周围小国纷纷归顺。萧胡辇权柄在手,呼风唤雨,宛若西北女皇,快意得很,她很快就有了远比罨撒葛更年青、更英俊的新欢。不久之后,一个叫挞览阿钵的奴隶成为她的新宠。 萧绰并不反对姐姐寻找新的欢乐,但是寻欢作乐却不能与婚姻混作一谈。她萧家何等尊贵,姐姐即使要改嫁,对方也必须是个文能定邦、武能安国的那种王公贵族。姐姐可以喜欢马奴,可以宠幸马奴,但是不可以改嫁马奴。是以,当她听到姐姐说:“愿嫁番奴为妻。”这句话时不禁目瞪口呆,立刻做出了判断,将那个不怀好意、野心勃勃的马奴重打一顿,赶往远方。 不料这次萧胡辇的爱情来了,她死心踏地,只要这一个,对萧绰安排的人连看也不看。一年以后,萧绰终于让步,将挞览阿钵还给萧胡辇。然而两姐妹之间的关系终究有了隔阂,萧胡辇不再对萧绰言听计从,带着本部三万人,俨然在西北自成一国。 这一次,宋国的赵官家御驾亲征,兵分五路。曹彬、李继隆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骑水陆都部署,向雄州、霸州方面推进;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率军出雄州;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飞狐口。同时,宋太宗又以潘美、杨业为正副统师,率领云、英、朔诸州宋军出雁门伐辽。庞籍则带着他麾下定难军,直取陈家谷。 内忧外患,萧绰如何不头疼。 “娘亲……” 耶律隆绪揉着惺松的睡眼跑出来,后边跟着几个宫婢,萧绰急忙走过去,用披风裹在他的身上,嗔道:“不好好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看你,都睡出汗了,着了风寒怎么办?” 耶律隆绪撒娇道:“娘亲不睡,奴儿也不睡。” 萧绰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嗔道:“奴儿,你可是一国的皇帝,不比寻常家的孩子,娘亲有许多事要做,你要乖些。” “哦。” 耶律隆绪乖巧的应了一声,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想了想,问道:“娘亲是在想怎么打败宋人吗?” 萧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耶律隆绪又仔细想了想,气愤地道:“娘亲,那个赵光义为什么总是要来打我们?难道我们辽国就不能和宋国和睦相处吗?” 萧绰缓缓行于廊下,灯烛盏盏,映得她的脸色忽明忽暗。 “奴儿,打仗自然是有打仗的理由,天下太平并不是由两家帝王来决定的。帝王,富有天下,权倾四海,掌控所有人的命运,唯我独尊,可是做为代价,被推举到所有人最巅峰处的皇帝,代表的就是他的统治基础的愿望和利益。普通人想不到看不到的事情,你必须要看得到想得到,你要比所有人站的更高,看的更远,走在所有子民的前面,代表他们的利益,你才能成为所有人拥戴的人,否则,总有一天,你、或者你的继承者,就得被他们抛弃。江山更迭,帝国兴亡,说穿了其实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宋辽关系势同水火,说起来还不是为了偌大的燕云十六州。奴儿,我们的祖先以前逐水草而居,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游牧生活。因为有了燕云十六州,我们辽国才慢慢向汉人生活方式转变。燕云十六州是与宋国接壤的地区,这是辽国汲取中原文化,融入中原经济的重要渠道,如果这次一旦易手,我们就要重新回到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了。” 这些道理,年幼的牢儿当然还不太明白,望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萧绰轻轻地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有韩德让、唐宋他们为自己分忧,想必辽国一定可以渡过难关。今晚,就先好好睡一晚吧。 萧绰想着,在宝贝儿子额头轻轻一吻,正欲抱他回房,忽然听到有侍女进来禀告: “娘娘,唐太傅来了。” 萧绰停住脚步,暗暗叹息一声:“德让对本宫倒是一片赤诚,天色如此之晚,想必忧心国事……嗯?你说是谁?” “是太傅唐宋唐大人。” 萧绰心中怦然一动:“唐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莫非他终于肯帮助本宫对付宋军?” 一念及此,萧绰赶紧把儿子交给侍候他的贴身侍婢,急急向前庭赶去。 “娘亲!” 耶律隆绪不舍地叫,萧绰根本顾不及回答,一阵风似得就冲到了前庭。 “这么晚来惊扰太后,真是唐突了。“ 唐宋一脸媚笑的站在堂下,萧绰看着他这副参透一切的样子,顿时心里升起一种反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唐宋萧绰总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被他彻底看透了……然后就想起了那个梦。 “你料到了本宫尚未就寝。” “不错。宋军大军压境,太后若是还能睡得安稳,那在下这趟算是白来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出计对付宋国了?” “不是,在辽国和宋国的抗衡上,我唐宋不会出一谋一策。” 萧绰琼鼻一翘,凤眼圆睁,气哼哼道嘟囔道:“那你还来找本宫作甚?” 唐宋呵呵一笑,上前走了几步,忽然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唔,四下无人,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太后坐吧。” 萧绰气恼的看着坐姿像个流氓一样的唐宋,随着时间推移,此人刚到上京时装出的那副博学大儒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流氓脾性越发显露无疑,萧绰不禁掩嘴轻笑。 “其实,我就算不能帮太后对付宋国,但是我还是有办法帮到太后的。” 唐宋顿了顿,迎上萧绰的眼睛,嗤的一笑道: “我只说不对付宋国,可是如果太后让我去对付庞籍,在下当然是求之不得。” 萧绰忽然发觉今晚的唐宋似乎看上去有些不同,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想要报仇雪恨。萧绰眯着眼睛,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九章 残存亦末路 萧绰看懂了唐宋的用意,不禁莞尔一笑。 “唐太傅,你倒说得好听。可是本宫觉得你不过是在借我辽国之手为你报仇雪恨吧。” 说罢,萧绰戏谑的看了眼唐宋,接着说道: “倒也不是不成,只是我还要你帮本宫做另一件事。” 唐宋挑起眉毛,瞪着大眼看向了萧绰,诧异道:“太后,你怎么学会像个商人一样讨价还价了?” 萧绰愕然,仔细想想,好像这段日子跟唐宋打交道以来潜移默化的被他传染的威严降了许多,当下脸色一红,嗔道:“许你耍无赖,就不许本宫提条件?本宫的条件很简单,如果你能斗得过庞籍,收回定难五州。那么,我要你把夏州教到我手上。” 唐宋眯起了双眼,默不作声。 “我知道李继迁不在,有能力震慑定难五州的,只有你和庞籍。” 见唐宋还是不开口,萧绰不禁皱眉,不悦道: “怎么?难道你不舍得夏州,如果本宫不帮你,你可连一州都抢不回来。” “唉……” 唐宋幽幽的叹了口气,严肃的看向萧绰,“太后搞错了一件事,定难五州只有一个主人,只有李继迁。” “无论是我,还是庞籍,或许可以控制一段时间。但是如果李继迁回来,那么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在党项人的地盘上和他一决雌雄。即使最后传来的是李继迁的死讯,定难五州也不会成为我的私囊之物。以党项八部和诸多狼子野心之辈的行事,想必定难五州会又一次陷入分裂吧。” “太后给出的条件十分厚道,然而唐宋自认还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这一步,因此在下断断不敢接受。” 一口气说完,唐宋咧着嘴忽的朝着萧绰灿烂的一笑:“不如太后再换个要求如何?其实在下颇懂一些生财之道,我能在夏州建起一座温柔乡,就也能在上京整一个类似的会所,只要太后给我实权,我保证三天之内把上京的窑子整合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能比原有规模扩大一倍,三个月,那利润至少翻上十番……” 唐宋还在涛涛不绝的讲着他的生财大业,萧绰咬牙切齿,上前一步,似躬身祭天,鹿皮小靴的后跟儿,则狠狠跺在这个满口花花的家伙脚趾头上,然后脚后跟辗呀……辗呀……,唐宋的面孔就随着她小蛮腰的动作,扭曲……扭曲…… “你想把我辽国都城变作一个像你夏州一样的淫窝吗?真不知道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整日满脑子里都是些腌臜龌龊事,罢了罢了,你尽管去对付庞籍,之后如何得到定难五州,我自会再想办法。” 唐宋眼含泪光的哼哼着告退,看他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宫里的侍卫、侍女们见了,不禁交头接耳道: “诶,你看,那个不是唐太傅吗?怎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啊?” “嘘,小声点,没看到唐太傅刚从太后娘娘御书房那儿出来吗?我猜啊,一定是被太后训斥了……” “上一次咱们见到有人这幅表情从太后那儿出来是什么时候?好像上次是楚国公吧?” “……” 和来势汹汹的宋军相比,萧绰的应对可以称得不慌不怯,下令让南京留守耶律休哥率军迎曹彬,以耶律轸为都统,率兵迎击潘美、杨业的宋军。萧太后带同自己的儿子辽圣宗,亲征而行,驻跸于驼罗口。 两军对持,最前方曹彬与李继隆一路就成了最先爆发战争的一线。 “耶律休哥骁勇善战,所率辽军军容整齐,配合天衣无缝,若要取这固安南城,非要先赚他出城才可。” 一番小试牛刀后,在固安南城交战的宋辽双方各自收兵。老将曹彬领着李继隆回到营帐,脱下盔甲,若有所思道。 李继隆想了想,顿时有了主意,“不如明日末将去他城外叫阵,这耶律休哥心高气傲,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到时我诈败而去,引耶律休哥来追,将军可趁机突袭这固安南城,趁着城内空虚,必然可一举击破。” 听完这番话,曹彬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李继隆,点起头来。 “你倒是和本帅想到一处了。不错,我正是打算如此行事。嗯,潘美果然慧眼识英雄,你这个年龄能有这番见解,恐怕足以当得起这同辈之中第一人了。” 李继隆谦逊的一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二人就计议起攻城之事。 第二日清晨,李继隆点起了人马,来到固安南城下,叫嚣道:“耶律休哥,素问你英勇善战,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缩头乌龟啊。哈哈哈,可敢出来和本将军一战!如若……” “唰!” 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直插在李继隆的面前一米处。李继隆张着嘴,怔怔的看向了城上。 耶律休哥放下手中的弓箭,幽幽的叹了口气: “许久不曾开弓,箭法大不如前啊。一百步,换做从前,要射中你不过是探囊取物。“ 一百步! 李继隆的脸上抽搐了,至少他自认他的箭法不可能在百步之外张弓搭箭射这么准。气势上被人压了一头,李继隆总要想办法压回去,于是取过身边一人长枪,眼睛瞄着城上的耶律休哥,一阵助跑,距离城墙八十步外,扔了出去。 “砰!” 长枪砸在城墙上,却已然气势全无,咣当一下掉了下来,李继隆可惜的抱头喊道:“哎呀,真是可惜,若是再多使把力气,就能让这枪留在你家城墙上了。” “你这家伙。” 看着城墙上长枪留下的一道深深的痕迹,耶律休哥心中的战火燃烧起来,转过身走下了城楼。李继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多久,城门打开,李继隆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耶律休哥带着数千精兵蜂拥而出,李继隆也不慌不忙,策马出阵,扬言道:“耶律休哥,你是要斗兵、斗将?本将军奉陪到底。” “嘿嘿,不是你要来和我战的吗?” 耶律休哥说完,提马冲了上去,李继隆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接下他的攻势。二人正值壮年,刀法也是十分成熟,你来我往了二十几个回合也没有丝毫破绽。李继隆一心想要赚耶律休哥,于是虚晃一枪,转身拔马便撤。 “哼,这点本事也赶来叫嚣?” 耶律休哥哪里肯罢休,提马便追。李继隆所部慌忙护着自家主将撤退,于是耶律休哥大手一挥,身后的契丹士兵喊杀着就扑了上去。 “杀!” “杀!” “杀!” 耶律休哥追杀了五公里,李继隆的人却一直只是逃窜。这让他渐渐升起了疑心,突然,固安南城的方向冒起一丝硝烟,耶律休哥顿时大惊失色,“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急忙收兵准备回城,不料李继隆的人察觉的他的动向,立刻反扑过来,耶律休哥心系城池,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局势反而扭转过来。 大概两个时辰后,等到耶律休哥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回到城下,只见固安南城上,曹彬正看着自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休哥将军,还不束手就擒吗?” “宋人果然奸诈。” 耶律休哥一咬牙,带着残部就向北而去。李继隆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终究没有追,带着人马回到城内。 雍熙北伐一开始,宋军诸路皆捷:曹彬一路攻克固安南城,田重进于飞狐北破辽兵,潘美在西陉痛击辽军,克辽朝寰州。不久,曹彬又克涿州,潘美克朔州,下应州,破云州。米信方面,宋军又于新城大败辽军。 听着这一连串的捷报传来,赵光义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章 兵败如山倒 涿州。 辽朝萧太后、韩德让、辽圣宗等人的御营就在距离涿州东五十里的地方,有七万契丹勇士严阵以待,有名将耶律休哥一夫当关。 曹彬不敢小觑,贸然前行。然而屯军涿州十几天,仗还没打,军饷已经吃的一干二净。曹彬无奈之下打算退军雄州以援供馈。 只不过消息传到赵光义耳中,却惹得赵官家一阵大惊。 “岂有敌军在前不顾而退军待军粮的道理!可沿白沟河与米信、田重进会兵,按兵蓄锐以张西师之势。” 曹彬得了圣谕,不得不依计而行。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军士疲乏,若要撤退更需小心谨慎。曹彬先遣人率涿州百姓退走,他自己率大军殿后。只是由于缺粮少水,宋军战斗力极度下降,连个象样的殿后军阵都组织不起来。看着这幅气象,曹彬忍不住摇头又叹气: “如今想来,倒是我们中了耶律休哥的诡计。一路打到涿州,都没有受过像样的阻拦,反而现在落到这步尴尬的田地。曹某纵横沙场四十余年,不想却被一个黄须小儿给摆了一道。惭愧,惭愧。” 李继隆默然,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好言相劝道: “元帅何须自怨自艾,我军是输在粮草不济,非战之过,等会合了米、田二位元帅,我等一举反扑,这擒下辽国萧后、圣宗的头功,还是老元帅你的。” 曹彬只是摇头,李继隆眼珠子一转,忽的在马上嗤笑一声,举起马鞭指向后方: “其实这耶律休哥不过是撞了大运,他若是真的会领兵,就该在这一处险要地带布下伏兵,趁着我军撤退打一个措手不及。” 话刚说到一半,就好像特地和李继隆的乌鸦嘴过不去一般,猛地一声巨响,耶律休哥带着辽国的生力骑兵从两边包抄过来。曹彬大骇,不敢接站,急令全军加速行军撤退。耶律休哥就这么追在宋军后面,一路尾随,专挑跑得慢的杀。边追边杀,边杀边追,一直追到了岐沟关。 岐沟关北连拒马河,过了拒马河,就是易山米信的军营。 “不能让曹彬就这么轻松走脱,好歹也要留下些什么。”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继而示意吹响了象征总攻的号角。 “呜~呜呜~呜~” 士气低落、无心恋战的宋军顿时被凶猛的辽军冲击的四散八落。曹彬绝望带着残部拼了老命往易山方向逃,等到了天黑,辽军追杀的攻势终于小了些,曹彬点了点剩下的人,十万大军,已然只剩下六万不到,死伤惨重。 “元帅,趁夜渡河吧。” 李继隆一身铠甲浸满了鲜血,铠甲上有多处裂开,鲜血溢出伤口,顺着残破的铠甲染红了襟袍。 曹彬怔怔的张了张嘴,许久叹了口气,“辽军就是在等我军渡河,趁着那是再给我军当头一棒。” “元帅,我带着本部五千,阻挡辽军攻势。元帅抓紧时间,带着兄弟们渡河吧!” 一人挺胸而出,曹彬看去,原来是李继隆的族弟李继宣。曹彬本想说什么,却被李继宣打断道: “元帅放心,没有时间犹豫了。” 话说完,不等曹彬回答,李继宣吼了一声,招呼自己的人马杀了回去。曹彬狠狠的一咬牙,挥手道,“全军渡河。” 宋军没有船只,用临时砍伐的树木做了小船,漂流而下。曹彬带着众人渡河渡到一半,忽听身后杀伐声愈来愈重,回头看去,骇然发现耶律休哥的人已经突破防线,杀了过来。辽人向着他们追赶,岸上的弓箭手箭如雨下,数万宋军,或被杀,或掉入河中溺死,或被俘,损失巨大。“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宋军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十万大军被耶律休哥杀的剩下不足三万,比起之前高粱河之战的惨烈犹有过之。 东路主力大败,西路也渐渐落入了下风。耶律斜轸统十万大军赶至安定西,与宋朝雄州知州贺令图相遇,双方大战,宋军又败,被杀一万多人。辽军乘胜攻陷蔚州、寰州等地。潘美与杨业一起引兵护送云、朔、寰、应四州百姓内迁,抡起反攻,已是力不从心了。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庞籍的定难军了。 赵光义本打算让庞籍带着他的定难军去打头阵,不料精明的庞太师却声称自己刚一率军出征,兴平府就爆发了内乱,索性又班师回去了。如今宋军处于不利地位,一直作壁上观的他,终于肯动了。 庞籍,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赵光义恨恨的望向西北,面色黑的可怕,身边随从无一人敢上前相劝。 “庞籍虽有计谋,可终究为官时间太短,不懂的这里面许多门道。” 轻轻地斟好了一杯茶,程德玄笑呵呵的端起来递给坐在身边的王化基。 “尝尝吧,高丽国进贡的茶叶。” 王化基恭敬的接过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方才放下。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程德玄微微一笑,又道: “伐辽这种大事,官家怎会没有一点准备就托付给他这个外人这等重任?呵呵,这一次二虎相斗,无论庞籍能否战胜唐宋,他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兴平府。”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王化基猜不透程德玄的话,忽然间,他看着程德玄却想起了唐宋。 没错,这两个人这种成竹在胸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程尚书,不知您看好谁能称为定难五州的赢家?是唐宋还是庞籍?” 程德玄抬起双眼,看着王化基,淡淡说道:“我看好的只有官家。” “定难五州以前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李继迁。今后也会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官家。不管是唐宋还是庞籍,他们都没有这个能够取代李继迁一同党项八部人心的能力,唯有官家君临天下,是天命所归,能够知天意,顺天命,得民心。此次伐辽,若是成功,官家将一统燕云十六州及西北诸州,若是未能取胜,拿下定难五州,对我大宋今后的战略,也是好处极大的。庞籍急功近利,唐宋胸无大志,此二人失去立足之地后,再无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程德玄的眼中渐渐升起了憧憬的火焰。 王化基为之一滞,半响,拱手答道:“在下曾与唐宋共事过一段时间,倒是对此人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你且说来。” 王化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唐宋在朝为官时虽然向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下常常劝他懂得克己,然而唐宋却不以为然,反而教导在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呵,到了卢又元一案,此人的机智却显露无疑,他能察人之所不察,心思细腻。随遇而安,却不随波逐流,此人不是胸无大志,而是他的抱负不是我等能看透的。” 程德玄淡淡的听王化基讲完,嗤的一笑。 “化基对这个唐宋倒是十分看好啊。” 王化基叹了口气,“在下只是可叹如此天纵英才不能继续为我大宋效命,实乃一大憾事。” “既如此,更留他不得。” 程德玄忽的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天纵英才,能为官家所用最好,若是不能,就必须将其杀之。这是我的责任。化基,你是我最看好的得力助手,希望这番道理你能够明白,绝不可以因为妇人之仁而铸成大错。” 王化基没有说话,默默恭送程德玄离去。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一章 筹划 满目萧条,天地肃杀,陈家谷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被杀气所萦绕。 李大仁的身后,是通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的定难军。另一边,是耶律敌烈和辽国在朔州的两万精锐。 虽然气势很足,但是今天这片战场的主角却不是他们。 “庞籍,好久不见。” 遥遥相望,唐宋抓紧了缰绳,一字一字的吐出。 同样的情况,远远看着唐宋模糊不清的脸庞,庞籍的嘴角又挂上了标志性的笑容。 “久违了,唐大人。” “驾!” “驾!” 似是心有灵犀,二人同时抛下士卒,驾马来到了战场中心。两边的将士顿时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们在做什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单打独斗了吗? 勒马站定,二人对视良久,俱不说话。唐宋叹了口气,先问道: “夏州,我的家眷,他们如何了?” 庞籍依旧冷笑着,也不答话,唐宋皱了皱眉,又道: “兴平府,李继迁的部众,后宫嫔妃又如何了?” “呵呵呵呵呵……” 脸上带着嘲弄之色,庞籍提着马绕到了唐宋的右侧。 “唐大人还是一点没变啊。” “夏州还是老样子,多亏了唐大人留下的温柔乡,我定难军兵精粮足,百姓安居乐业,都赖着它。” “你那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听说,折家小姐似乎被一个宋人给带走了,至于那人的身份,我调查了许久也不曾得知。” “兴平府一切安好,和李继迁在时没什么两样,每日战战兢兢,似乎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奸贼。” 一口气说完,庞籍忽的仰头长笑,整个人说不出的怪异。 “你取代不了李继迁。”唐宋淡淡道。 庞籍历然看了唐宋一眼,冷哼道,“可是,我想试试。” “知道吗?在你的身后,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唐宋微微一笑抬起头指了指庞籍身后那严阵以待的大军“从你身后,我看到了通往天下太平的大门。” 庞籍愕然,继而嗤的一笑。 “真巧,在你的身后,我也看到了通往天下大乱的大门。” 会心一笑,招呼打完,剩下的就要战场上见真章了。唐宋勒马回头,策马回本阵。庞籍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也回了阵中。 “收兵吧。” 庞籍淡淡的对李大仁说完,头也不回的一个人走回了军营。李大仁愕然,顿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半响才回过神来,急忙朝着庞籍的背影喊道:“大人,这仗不打了吗?” 庞籍在马上摆了摆手,回头道:“不打了,对手是唐宋,在战场上是分不出胜负的。” 李大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郁闷的挠了挠大光头,撇撇嘴道:“怪了,难道这打嘴仗还真能分出个胜负?” 又看了看身边和自己一样满脸不惑的士兵,李大仁耷拉着脸,没好气的一脚踹在身边那士兵屁股上。 “还愣着干嘛,没听到大人说收兵啊,麻溜的给老子吩咐下去。” 唐宋回到本军丛中,倒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耶律敌烈本来还想问问他和庞籍俩人说了些什么,可是扭头看见渐渐撤退的定难军,不由大吃一惊。 “娘娘啊,这唐太傅真那么神?几句话就把几万大军吓退了?” 不开心的时候,唐宋喜欢喝酒。 起初,陪他喝酒的人是白马,那些酒馆里最普通不过的黄酒,却足够二人一醉方休。白马是个冷艳的杀手,但是喝醉的她却给唐宋一种一样的感觉。这时候,他觉得白马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后来,他遇到了芍药。芍药酒量不是他能比的,不过两人在一起却从不酗酒。那个精打细算的女人总是大方的搬出莳花馆珍藏的老窖,和唐宋对酌,只是每次喝到最后,她都会泣不成声。 还有王化基,还有徐锦衣,还有寇准。 到了夏州,其实他身边就只有一个折文樱。折文樱不喝酒,却喜欢为他做一些可口的下酒菜,说起来,能得折家小姐倾心,也是他这辈子的福份。 雪里蛆,花得很,惜命,烛影摇红。 他又成了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契丹境内,一壶契丹人的烈酒,坐在帐中自斟自饮。 “大人,真是好兴致啊,怎的喝起了闷酒?” 唐宋刚刚倒好酒,忽的听到身后一声轻灵的笑,蓦地转身,紧紧盯着那俏生生站在帐门口的士卒。 “惜……惜命?!” 那俊秀的像女子一般的脸庞,那标致的五官,不是惜命又能是谁? “惜命,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宋又惊又喜,向前跨一步扶住了惜命的双肩,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 “也是,混成我辽国士兵的样子,对你来说也非难事。” 惜命脸上微微的笑容忽的一紧,单膝跪在了地上。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大人的周全。” 唐宋摇着头扶起她,淡淡道:“当初我只身一人在丰州,你又天般本领也赶不过来啊。诶,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还有樱樱她们,现在还安好吗?” 惜命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犹豫,唐宋眉头顿时一皱,说道: “发生了什么,你尽管直说。先站起来。” “是。” 惜命站起身子,半响抬起头来,盯着唐宋说道: “大人出事后,白马头领就日夜兼程赶去了丰州,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和雪里蛆、花得很本来准备带着折小姐先遁逃出夏州,恰巧这时有一男一女拜访,自称是大人故人,帮助我们逃到了京兆府。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叫寇准。” “寇准?”唐宋愕然“原来他也到了这西北一地。这番恩情,我为他记下了。” 说罢,唐宋又问道: “后来呢?” “后来,安置好了夫人,我们自作主张,让烛影摇红的眼线暂时都潜伏了起来。前些日子打听到大人在契丹的消息后,我就一路找来,老花和老屈就留在京兆府照应。” “芍药呢?”唐宋皱眉道“这么大的变故,她没什么动作吗?” 惜命顿时一滞,继而咬着嘴唇道: “芍药姐。。。战乱开始,她就返回了李家。” 唐宋脸上忽的有些落寞。,幽幽道:“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们李家比不得我们。对了,你来这里是打算带我走吗?” 惜命有些玩味的看了眼唐宋,嗤笑道: “我倒是有这个本事带走大人,只是怕唐太傅舍不得这个大官,舍不得……那位上京的耶律公主。” “瞎说。”唐宋挺直胸膛,摆出正人君子样。惜命捂着嘴一笑,伸出手指说道: “嗯,其实是有正事的。大人,这段日子,烛影摇红暗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们发现庞籍不但是害死李继迁的凶手,更和李继迁的妃子喜儿雅有说不清的关系。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这些消息很快就会公之于众。到时,庞籍必然身败名裂,定难五州……” “不可。” 唐宋摇了摇头,打断道:“这是个很有力的武器,不过还不够扳倒庞籍。定难军如今受他管制,兴平府里,能使上力的也不多。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砝码,才能一举击倒庞籍。” “更多的砝码?那是什么?” 唐宋信誓旦旦的盯着惜命,坚毅的说道: “一场胜仗!” “胜仗?” “对,借辽国的军队将给庞籍重重一棒。届时趁着定难军军心不稳,再摆出之前的证据,引得兴平府大乱,军中哗变。如此,庞籍再想翻身,除非他庞太师真有仙人庇佑!”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二章 嘴炮战争 (再补上一小章,祝各位五一节快乐,顺便求收藏,么么哒) 庞籍可不会傻乎乎的拿定难军的精锐去和辽国硬碰硬。 赵光义的四路人马来势汹汹,结果闹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被辽国人打的妈都不认识了。现在走投无路,装起了孙子,又指望着他庞籍能在西北一隅杀出重围,接应他宋国的大军。反正血拼起来,死的不是宋国人。 他傻啊? “庞帅,辽军又来营外叫阵了。” 李大仁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一晃的走进庞籍的军帐,瓮声瓮气的禀告道。 庞籍穿着宽松的狍子,手里摇着把蒲扇,懒洋洋的倚在书案前,加上他人本来就消瘦,如此看上去倒像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某家公子。听到李大仁的禀告,他抬起眼皮,嘟囔了一句: “嗯,让他们骂吧,骂累了,就该回去了。” “可是庞帅,咱们就这么忍着?” 李大仁涨红着脸,显然对庞籍的这般决定不赞同,沙哑的声音抗议道: “庞帅,您一声令下,咱爷们就往前冲。要是不留神让人家把头给砍了,那也毫无怨言,算是死了个死得其所。总比好过像现在这样躲在军营里做缩头乌龟,被人家把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好……” “够了。” 庞籍放下手中扇子,打断了李大仁的抱怨,继而眼神凌厉的射出一道寒芒。 “只知道盲目进攻,那是蠢人的做法。现在这个局势,唐宋就是要等我先露出破绽,赵光义那边已经一败涂地,若是我定难军也败了,难保萧绰不会调耶律休哥等大将趁机入侵我领土。现在本帅按兵不动,是因为我们越是拖得久,赵官家那边就越容易打出个结果。赵光义若是输了也就罢了,我等退居定难五州,再趁火打劫收复麟、府、丰三州,倒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赵官家侥幸取胜,那么我们亦有机会浑水摸鱼,从燕云十六州得到些好处。总之,我可不想把主战场引到我们这边来。” 李大仁傻乎乎的听了半天,虽然不懂庞籍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庞籍那种眼神,他觉得庞籍应该是对的。 因为每次害人的时候,他都是这种眼神。 “行了,下去吧。”庞籍伸了个懒腰,见李大仁还是有些犹豫,皱了皱眉道: “实在觉得难听,就找几个嘴皮子好的骂回去。只是一定要稳定好军心,不准士卒出营寨。” “是,属下遵命。” 李大仁又应了一声,挺着大肚子下去了。庞籍躺回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激将法不像是唐宋的风格,难道这番又是连环计?” 辽军主帐。 “庞籍肯定以为我这次用的是连环计。” 唐大官人这么说着,吐出了嘴里的西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吧唧着嘴说道。 惜命不像他一样吃相这么吓人,温文尔雅的拿着块瓜肯了快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唐宋身前已经摆满了六七块瓜皮。惜命听唐宋这么一说,挑起眉毛,好奇的看向了他。 “大人难道不是在用连环计吗?” “屁的连环计。”唐宋扔下瓜皮,神色古怪的凑到惜命耳边,神秘道: “偷偷告诉你,我其实就是看天气热,士兵们浮躁不安,就放纵他们去找庞籍的晦气。省的憋在心里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 惜命忍着笑向唐宋问道:“大人啊,就是这个理由?” “也不全是。”唐宋嘿嘿一笑“我要让庞籍始终小心翼翼警惕着我的动作,摸不清我哪一步是实,哪一步是虚,这么耗下去,早晚把他耗得神经衰弱。” “连环计的终极奥义是对手明明知道你下一步要怎么做,偏偏只能顺着你的思维想办法去破你布下的局。等到破完局,会发现你已经布好了另一盘局。就这么一直破局、布局、破局、布局的重复下去,先输的那一方一定是破局的一方。” “我达不到这个水平,所以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我的方法就是让庞籍摸不清我的行动,不敢贸然行事。” “那这样耗下去我们能耗赢吗?”惜命眨着眼睛问。 “不能!”唐宋信誓旦旦道。看到惜命脸上愕然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又道: “我可不想把庞籍就这么打跑了。庞籍这人狡诈多变,说不定在哪里就摆我一道。依我看,这种僵持反而更顺了我们两边的心意。” “大人,那咱们就这么一直留在这也不是办法,你看那辽国的耶律敌烈这几天就没给过您好脸色。” 唐宋不屑道:“耶律敌烈一张脸长得跟大腰子似的,能好看到哪去?我又何必在乎他的脸色。” 顿了顿,唐宋幽幽道: “再说,也拖不了多久了。” 宋辽边境,雁门关。 “陈家谷那边,战事如何了?” 萧绰见耶律敌烈之子耶律蛙哥走进帐中,晓得他是来通报消息的,抬起眼睛问道。 耶律蛙哥动了动嘴唇,苦笑一声,“回禀太后,唐太傅还不曾和庞籍打起来。” “哦?”萧绰颇为意外道“那这些天他们两家都做了些什么。” “第一天,庞籍屯兵十里外的山丘,虎视眈眈。” “那唐宋时如何应对的?” “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萧绰露出一副沉思状,“拒不应战,消耗敌方士气,后来呢?” “第二日,庞籍派人偷袭我军粮仓失败,落荒而逃。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第三日,庞籍下令弓箭手射击前去扰营的我军士卒,唐太傅令士卒后退。等过了晌午,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第四日,庞籍派人来阵前与我军对骂。” 萧绰忍着笑,抢答道:“唐太傅只是遣人去阵前叫骂?” 耶律蛙哥苦着脸,深深一拜。 “唐太傅追加十倍兵力,去阵前叫骂!” “哈哈哈哈哈……” 萧绰不顾形象的当着耶律蛙哥的面笑得前仰后合,耶律蛙哥一脸委屈的上前两步,禀告道:“太后,属下认为唐太傅这种战术实在有失国体,恳请太后下旨催促他进军……” “为什么要进军?”萧绰猛地收敛起笑容,意味深长道“唐太傅做得很好,他对局势看的很透彻。嗯,倒是本宫是时候进军了。” 她面露凶光,遥望着军营外,仿佛一只发狂的母豹看到了她的猎物。 “前年雁门关一战,葬送我多少契丹好男儿,如今是时候向杨继业这个老家伙讨回点利息了!”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三章 大决战(上)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尽管庞籍和唐宋十分不情愿,但是宋辽的主战场还是转移到了二人对峙的陈家谷。 萧绰命辽国双雄耶律休哥、耶律斜轸陈兵十万,严阵以待。赵光义纠结了残部,以潘美为主帅,亲赴陈家谷督战。 对于此,庞籍的态度也很明显。 我可以在你赵官家打胜仗时锦上添花,但是不会在你吃败仗的时候雪中送炭。庞籍退兵胜州,赵光义明白,这股外力已经指不上了。 那就只有靠自己人。 他的兵还没有打完。如果不是曹彬的大军贸然突进,引来大败,现在的局势如何还不好说。即使如今处在劣势,但潘美、杨继业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论起行军打仗,天下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所以这一次,还没有输。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硝烟漫漫,军旗猎猎。站在刚刚收复的朔州城头,潘美手扶城垛极目远眺,视线扫过城墙内外地遍地狼籍的辽军遗尸,穿过层层叠叠的血色苍山,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久违的幽州。 自从统兵平灭南汉、南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味到这种踌躇满志的感觉了。 “潘老将军,别来无恙。” 一阵呼声把他从幽州的遐想和眼前的局势上拉了回来。回过头去,他看到一员老臣正顺着城墙走了上来。 “原来是程尚书,辛苦辛苦。” 看着眼前目露精光的程德玄,潘美由衷的感到佩服。战局到现在,几乎每一步发展都在此人意料之内。若非曹彬一路贪功遭受大败,如今燕云十六州或许已经尽归大宋。要知道,靠着这位程尚书的妙计,他潘美连下五州,几乎打下了三分之一个幽燕。 “潘老将军,目下战况如何?” “程大人,我军已经全部肃清了城内残敌,大军现正在城内休整。犬子延玉率领一千精骑已出城正向寰州方向搜索前进。” “老将军行阵有方,作战勇敢,不愧名将本色。凯旋之日,本帅一定在万岁面前如实奏明。不过,现在还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官家托我嘱咐大军稍歇一日,明日即挥军直取寰州!” “老臣明白了。” 潘美点了点头,继而沉稳的走下了城楼。 第二天清早,三军早早用罢了战饭,整装已毕,只待出发。潘美走出大帐,翻身上马,挥鞭东向,正要发出进军命令…… “元帅!不可贸然出兵!” 潘美扭头看去,杨继业一脸忧色的站在马下,抱住了他的马头。 “元帅,我军虽然攻下朔州,但士卒疲乏,实在不适合连日作战。况且寰州不比朔州,城内守将耶律斜轸久经沙场,能攻会守,若是没有合适的良机,只怕我军将士会白白送了性命!” 潘美一阵沉默。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缓缓地叹了口气。 “君命难违,更何况为了我大宋的疆土,打不赢也得打!” “元帅!”杨继业胸中气血翻涌,双拳一抱跪在了潘美马前,“既如此,杨继业请为我军先锋。” 潘美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掉转马头。 “杨太尉一路以来连克数座城池,这最后一战的功劳,就留给老夫这个一条腿迈进坟墓的人吧。” 杨继业还待争执,忽然间一声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潘老将军是我军元帅,怎可贸然以身犯险。在下觉得领兵之事还是要交给杨老将军才好。” 潘美、杨继业二人看去,说话的是监军王侁。潘美眉头一皱,这次出征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白了和送死没多少差别,素闻王侁和杨继业有积怨,恐怕此人是想借机公报私仇。 “本帅已经决定的事,怎可轻易改动。” “元帅!” 杨继业猛然一步上前抽出了潘美腰间的宝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杨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自归附圣上以来,常怀感恩之心,又羞愧素无战功。今日请命,一是为我大宋江山着想,二是欲报圣上知遇之恩。元帅若是不允,那杨继业唯有血溅阵前,为我大宋军队壮行!” “老杨,你……” 潘美看着杨继业那坚毅的眼神,晓得他是认真的。叹了口气,“杨太尉,你这是何苦呢?” 翻身下马,潘美扶起杨继业,将那柄宝剑插回剑鞘,一起递给了杨继业。 “杨太尉,多多保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继业只带走了五万人马,用他的话说,万一没能取胜,要留一半人保护百姓撤退。潘美再三劝告拗不过他,王侁则在一旁暗喜。杨继业出发后,清车熟路来到寰州城外,吩咐士兵去城门下叫阵: “宋国太尉杨继业亲至,尔等鼠辈快快出来受死!” 耶律斜轸站在城门上眯着眼睛,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来的居然是杨无敌。” “是啊,还以为会是潘美那个老匹夫。” 萧达凛接过话,点了点头,又道,“斜轸将军,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吧,杀了一个杨无敌,对宋国的创伤同样重大。” “那本帅就出城会一会他。” “且慢,斜轸将军,不妨再等几日,等宋国皇帝到后,我们再行决战,到时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活捉宋国皇帝。” “嗯,有理。” 耶律斜轸点了点头,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太傅唐大人还是告病休养吗?” “是啊”萧达凛微微一笑“唐太傅的心病不好治啊。” 唐宋的心病确实无药可医。 “大人,京兆府那边的探子来了。” 惜命走进房间,见唐宋捂着头缩在被窝里,于是上前推了推他,又问,“大人?” “让他进来吧。” 唐宋红肿着双眼,抬起了头。 “哇!大人,你不会刚刚哭了吧?”惜命怪叫道。 “哭你妹夫啊。”唐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个被蚊子吵得一整晚没睡着,今早一醒来身上被叮了十几个包。烦烦烦!神烦!” 惜命嗤的一笑,走出房间,不一会儿,领着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走进了屋里。 “大人,这个就是咱们京兆府来的探子。北丑,快见过大人。” “卑职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唐宋坐在床上,打着哈欠问道“说说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卑职这次共带来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京兆府尹寇准的口信,他托我告诉大人,大人的家眷一切安好,他和曹家大小姐恭候大人回来。如需要帮助,一定万死不辞。” “第二条,是雪头领和花头领他们吩咐的,咱们在定难五州和兴平府的眼线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事。” 唐宋点了点头,继而看着北丑问道:“那第三条呢?” 豪放汉子北丑忽然变得扭捏起来,顿时支支吾吾道:“第三条,是夫人托我带来的消息。” “嗯?”唐宋眼前一亮,顿时露出一副哈巴狗的样子“樱樱给我带话了?她说什么?” 北丑探入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了唐宋,“属下得了书信,请大人过目。至于口信,夫人说……她……她爱你。” “噗!” 惜命猛然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唐宋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笑甚?有甚好笑?”说罢拆开书信,心里默默念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唐宋感觉自己鼻子一酸。这首《行行重行行》是当初在丰州时折文樱念给他听的,再后来,战事一起,丰州失陷,二人就此天涯海角。如今睹诗思人,唐宋的神思又被牵回到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身上。 “咦?后面还有字?” 唐宋好奇的翻转书信,默念道: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否则,你就死定了!” 唐宋无奈的一笑,这才是真正的折文樱啊,还真是有些想念她了…… “大人,有什么要话让卑职带回去的吗?” 北丑看着唐宋笑得诡异的脸庞,小心翼翼问道。唐宋想了一想,附到他耳边道:“我也嘱咐你带三条消息。第一条,你告诉夫人,我也爱她。第二条,你告诉雪里蛆,让他转告夫人,我也爱他。第三条,你告诉寇准,要他转告夫人,我也爱她。” 北丑愣住了,傻乎乎的看着唐宋不知道如何回答。唐宋提起笔又写了一封书信,塞到他怀里。 “把信也交给夫人。行了,路上注意安全。” 北丑苦着脸问道:“大人没什么别的安排吗?” “没了,走吧。” “那卑职告退了。” 北丑走后,惜命忍着笑上前向唐宋问道:“大人,你就不提一下正事吗?” “提什么正事?”唐宋不屑道“既然一切都按照轨道在发展前进,我又何必乱了阵脚。再说了,这边的仗还没打完呢。” 唐宋忽的有些落寞的看向门外。 “杨继业,可惜了。”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四章 大决战(下) 从寅时到巳时,整个陈家谷的喊杀声响彻天地,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父亲,援兵还没有到。” 杨延平沉默的来到杨继业身边,默默的说了一句。 陈家谷谷口空荡荡的一片,已经证明了没有援军会来支援他们。宋国的兵越打越少,这种单纯的对攻战是在用两国士兵的生命来作为筹码。 而天平,从开始就已经倒向了辽国的一边。 杨继业有些莫名的落寞,看着还在浴血奋战的七个儿子,心中多了一丝不舍。杨家的血脉啊,真的要全部葬送在这小小的陈家谷吗? “啊!!!” 杨延光杀红了眼,顾不上身边越来越多的辽兵包围上来,挺着一把透甲缕金枪直奔耶律斜轸而去。只要杀了对方主帅,父亲和哥哥们都能活命。想到这里,杨延光有些兴奋的舔了舔脸上的血。 高高抬起的长枪没有落下,耶律斜轸身边那个野蛮的辽人狠狠的撞在了他的马头上。杨延光跌落下马,不甘心的抬起头,紧接着,眼前就被一片黑色覆盖。 杨三郎,马踏如泥而死。 顾不得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杨继业朝着战场上杨家子弟和仅存不多的宋兵们嘶吼着,“退兵狼牙村!” 天已暮。 收到杨继业退军的命令,宋军们没有急于逃命,反而是团团围在了杨继业身边,保护着主帅不被辽军所伤。尽管如此,一番浴血奋战下来,杨继业身上刀伤箭伤不下十余处,座下战马也是伤痕累累。 “大哥,保护好父亲。” 杨延定小声说了一句,猛地纵马跃向辽军方向。 “延定!回来!” 杨继业大吼,杨延定的脸上挂起了幸福的微笑。数万大军与一个人,一个人阻挡不了大军的攻势,哪怕一秒钟。 但是杨延定做到了。 八宝赤金枪在辽军阵中舞动着,如同一个大风车一般,令辽军难以近身。前排的辽军纷纷倒下,后面的收尾不急,跟着倒了一排。杨延定奋尽全力,手中舞动的速度始终不曾减慢。然而人终究不是钢筋铁骨,杨延定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杨二郎,乱剑斩与马下。 杨继业他们就这么一路逃,辽军始终紧紧跟在身后追杀,直到他们进了狼牙村,辽军才没有追进来,反而将狼牙村团团围住。 受困于狼牙村,杨继业清点了人数,发现带出来的五万大军此时身边紧紧剩下一百余人,不禁老泪纵横。虽然辽军的损失同样惨重,但是人命,不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 ”待会我带着你们打一波突袭,除了我杨家人,剩下的能走就都走吧。“ 看着身边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士兵,杨继业沙哑着嗓子,淡淡吞吐道。 宋国士兵顿时整齐的跪在地上,抱拳道: “我等愿与太尉同生共死,为国捐躯,不做阵前逃兵。” 杨继业哀叹一声,摇头道: “你们都有父母妻子儿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处,赶快跑回去,报告给皇上。” 妻子儿女,我也有啊。杨继业说完,满怀慈爱的打量起聚在一起的几个儿子。杨延昭挺直了胸膛,对着一众士兵高呼道:“诸位随我杨家四处征战,劳苦功高,今日我父亲受奸人所迫,四下无援,我杨家子孙将马革裹尸于此。六郎请诸位突围回营,报告潘美主帅,或许还能保下我等全尸。” 士兵们沉默了,谁都知道这是说词,谁都知道这是实话。 杨继业又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年龄最小的七子杨延嗣时,不禁动容,犹豫道:“延嗣,待会你跟着大家一起突围。” “父亲!” “需要一个领军人物带兵……杨家的后事……” 杨继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杨延嗣一怔,猛的跪在地上,磕头道:“七郎一定不负父亲所托!” 天黑了,突围开始了。杨继业拼上了老命奋勇当先斩杀数十人,这些宋国的残兵败将此时给辽军的威慑甚至让他们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若宋兵人人如此不惧死,若宋人将领人人如杨继业,辽人还拿什么和宋人抗衡? 突袭计划成功了。杨延嗣成功带着三四名士兵突破了辽军包围圈,杀出一条血路。杨继业欣慰的看了一眼,转而带着剩下的人,又逃回了狼牙村里。 “你动了善心,不常见啊。”萧达凛说。 “嗯”耶律斜轸应了一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为他留下一条血脉,是我作为战将对他的尊重。此役过后,我会亲自向太后请罪。” 杨延嗣奔逃了大半个夜晚,终于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宋军营寨,逼近寨口,他高声大喊道:“快快开门,我是先锋杨继业之子杨延嗣,我父亲被围狼牙村,请潘帅火速支援!” “嗯?”守门的士兵刚刚放下瞄准的弓箭,却被身后一只手缓缓托起来。 “怎么不放箭啊?”王侁阴狠的笑着。 “大人”士卒转过头,指着说“来到是杨公之子七郎将军。” 王侁恶狠狠一笑,斥道:“混账,明明是辽军探子,冒充了杨七郎的身份,想要诈我军出兵。还不放箭!” “大人!” “放箭!手下留情者杀无赦!” 一排士卒相顾无言,颤抖着将弓箭对准了杨延嗣的身影。 杨延嗣没有勒马,远远地一箭插入了他的胸口,他几乎被惯性带下马。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了灯火下那个猥琐的身影。 “王侁……” 又是一箭,杨延嗣坠落下马,一支又一支的箭还在不停射在他的尸体上。 杨七郎,万箭穿心而死。 又是一轮朝阳。 距离杨延嗣突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天,援军的依然没有出现。杨继业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不妥,不再抱有希望。 “最后的一战,也应该同样酣畅淋漓的结束才对啊。” 杨继业笑着提起刀,沉稳的一步步向战马走去。 “父亲……” 杨延平拉住了杨继业,将自己的屈卢浑金枪递到了杨继业手上。 “让契丹人见识见识我杨家枪的威力吧。” 杨继业抚摸着枪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异彩。 “杨家枪,许久不曾用了。” 轻身上马,杨继业撇下众人孤身奔向村外。突然的出现,让本已松弛精神的辽人眼前一亮,一个个拿起了武器,严阵以待。 千万别冲我来。辽兵们这么想着。 耶律斜轸听到了动静,也来到阵前,当他看到杨继业手中的枪时,顿时精神一震,拨开士兵,策马到了阵前。 “能见识到威名远震的杨家枪,在下真是倍感荣幸啊。”耶律斜轸笑道。 “只遇到双雄之一,老夫倒是觉得实为一件憾事。”杨继业苦笑。 “啊,看来我比休哥要幸运许多。” 象征两国最高武力的二人随着枪头划破风声,交战在了一起。萧达凛远远看着,叹气道:“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还要单打独斗。” 杨继业的枪若游龙,耶律斜轸枪如猛虎,二人僵持不下,转眼就过了上百回合。杨继业一枪划过耶律斜轸脸庞,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丝划痕。 “好险,差点被你杀了。” 耶律斜轸心悸未消,不由的更加谨慎起来。杨继业始终不曾变过表情,就这么你来我往,稍稍还占据了上风。 “唉,死脑筋。” 萧达凛摇了摇头,从箭袋中掏出一支箭矢,瞄着杨继业射去。杨继业感受到疾驰而来的杀意,急忙俯身,然而终究慢了一步,被箭矢透过了左肩,落下马。 “萧达凛!”耶律斜轸回头怒视着他,大吼道。 萧达凛面若冰霜,阴寒道:“斜轸将军,我不能一再用辽国的大计容忍你的乱来。” 耶律斜轸沉默,看着倒在马下,却支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杨继业,叹着气将长枪交给了身旁的士兵。 “终究没有见识到全套的杨家枪。” 汴梁,清风无佞天波府。 “哇……哇……” 男婴的哭声清脆响亮,柴美容小心的拍打着他的背,安抚着婴儿。装过身看了看榻上面带微笑的女子,欣喜道:“七嫂,宗英抱着还挺沉呢,比宗宝刚生下来起码重了半斤。” “六嫂,快让我抱抱他。”花谢玉喜盈盈的伸手去接,柴美容一个转身避开她,轻笑道:“三嫂急什么,妹妹我还没抱够呢。” “六嫂太霸道了,来,让我也抱抱。”耿金花笑了笑,也作势要去抢。折老太君见状,训斥道: “你们几个不要争,别弄疼了我宝贝孙子。来来来,让老身抱抱。” 柴美容含着笑将杨宗英递到折老太君怀里,老太君看着婴儿红嘟嘟的小脸,开心的笑道: “真是个讨喜的孩子,可惜他父亲不在身边,不然以老七的个性,恐怕非闹得满城都知道他得了个这么好的宝贝儿子。排风,快去拿我给我孙子包的红包来。” 折老太君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床上杜玉娥的身边,杜玉娥抚摸着亲儿,小声的说道:“不知道……公公他们那里,仗打得怎么样了。”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五章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主角 杨继业战死的消息传到赵光义的耳中,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他的头上,彻底将他原本就摇摇欲动的退兵心思给激发了。杨无敌死了,号称战无不胜的杨无敌都死了,宋国的士兵哪还有勇气去面对辽人。 听说萧绰那个女人,派人割下了杨继业的脑袋,传递给燕云十六州各处的守军观看,辽军士兵如今战意浓厚,四处反攻逼迫宋军不得不窝在一团。赵光义眼瞅着这次伐辽又以失败告终,不甘心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大哥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吗? “官家还未休息?” 程德玄走进帐中,看到赵光义的脸色,早在意料之中。赵光义微微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视着程德玄: “禹锡,明明我大宋兵强马壮一时无二,为什么朕会一败涂地?” 程德玄默默的躬了躬身,应道:“眼下的情况,官家打算怎么办?”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顿时一步上前握住了程德玄的手,“禹锡可是有了良策?还请快快教我!” 程德玄诡异的一笑,慢悠悠说道:“官家此次伐辽,失败已成为定局。大宋损兵折将,官家如此回朝少不了要被那些舞文弄墨的儒生狂士所看轻。依臣所见,官家既然不能光复燕云十六州,那只有把这罪责揽到别人身上了。” “那……谁来担这个责任?”赵光义愕然。 “臣已经查实,杨老将军的死,和潘美、王侁二人有莫大关系,所以这内部的替罪羊,就非此二人莫属了。另外一名替罪羊,还要从外部找。庞籍,目前看来,他是最适合最这个带罪羊的。” 赵光义犹豫道:“虽然庞籍坐视我大宋军队死伤殆尽,可是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如何把这罪名推倒他身上?” “莫须有。” 程德玄认真地注视着赵光义,说道: “他没有做过,我们就当他做过。杨老将军在前线作战,但庞籍暗中勾结辽人,将我宋国的作战方略出卖,这条罪责够不够呢?” 赵光义皱眉道:“万一这庞籍矢口否认,该如何?” “所以,官家还要多为辽国的那位唐太傅祈福啊。”程德玄嘿嘿笑道“死人是不会否认的。庞籍恐怕过不了唐宋那一关了。” 先于宋国一步,庞籍的定难军已经在慢慢撤退了。已经退到了唐龙镇,再往前,就是府州的地界了。庞籍的嘴上挂起一丝冷笑,顺手牵羊带走麟、府、丰三州,倒也不错。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哀叫,只见最前排的士兵人仰马翻,紧接着数不清的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神臂弓!”庞籍大骇“是什么人在拦路!” 一轮齐射下,定难军伤亡惨重,这时,箭雨却忽然停了下来,打最前方一人一骑缓缓地绕了出来。 庞籍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高大的一人一马,甚至怀疑自己是见鬼了。绝对是见鬼了!庞籍颤抖着想,不可能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早该死了! 李继迁! 白金铠甲、影袭还有手中滴着血的大夏龙雀。李继迁傲然立马于路中央,大喊一声,“庞籍!” 庞籍胯下的马惊骇的四处乱撞,带着座上的庞籍朝着丢下这数万大军,朝远处跑去。李继迁眼中精芒一闪,抽出一支利箭直射出去。箭矢划破风声,正中庞籍背心,庞籍闷哼一声,无力的从马上甩了下来。 “把他给我绑了。” 吩咐完这些,李继迁慢悠悠的来到一脸难以置信的定难军面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诸位,我李继迁没有死,我又回来了。” “主上!真的是主上!” “天佑主上啊!” “老天开眼了!” 一排排的士兵如山呼海啸般跪倒在李继迁的面前,离开权力中枢半年多,还能保持这种威望,在西北,只有李继迁一人! 数日后,赵光义退兵的消息和李继迁复出的消息一起传到了萧绰的耳中。萧绰皱着眉头唤来了耶律休哥,向他吩咐了一般,便不再多言。 “大人,你居然连我也瞒着!” 唐宋帐中,惜命满脸涨红的和唐宋理论着,颇为不服气。唐宋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 “早在到了飞狐口的时候,李继迁就已经联系到了我。虽说我们现在不再是君臣关系,但是我们都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对付庞籍。况且李继迁还向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够脱身后继续辅佐他。” “那大人怎么说呢?” “我?我肯定不帮他。”唐宋撇撇嘴道“经历了这么多转折,我开始明白一块儿自己的立足之地是有多重要。西北又回到了李继迁手中,我在辽国也呆不久了。过段日子,联络好雪里蛆他们,咱们想办法逃回京兆府。” “京兆府?不回夏州吗?” “我说了,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夏州,李继迁的根基太深,况且我与他交好,怎么好意思占住不放?京兆府是赵光义老儿的地盘,不过天高皇帝远,府尹又是我的好兄弟寇准,我还和他客气什么。”唐宋嘿嘿的说道。 “唐太傅在吗?” 就在二人商议间,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问。唐宋看了眼惜命,应道: “何事找我?” “唐太傅,耶律休哥将军到了,他奉了太后的旨意,有事禀告太傅。” “耶律休哥?”唐宋皱眉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唐宋站起了身,看着惜命说道:“有些不对劲啊。这个时候,太后怎么会派人来?一定是又有什么大事。惜命,我去去就回,你且安心呆在我帐中。” “大人小心。” 唐宋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惜命苦等了两个时辰,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偷偷潜出去寻找。不料他挟持了一名卫兵,从哪人嘴里打探到耶律休哥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军营。他看到唐宋一路跟去送别了。 惜命大惊,此时才晓得唐宋出了事,后悔不已,连忙撇下这人,一路朝着他指的方向追去。 辽国。上京。 萧绰不喜欢逛街,她不想普通女人那样,想穿什么衣服就自己去买。她有钱,但是她的衣服从来都是宫里的人置办好的。虽说每一件都名贵之极,可毕竟不是出自自己之手挑选,传起来,也就少了许多感情。 今日她忽然有了雅兴。宋国退兵了,她带着辽国的军队,大获全胜。如今辽国上下一片安康,她忽然就想着到民间来看一看如今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换了件普通大户人家的衣服,拆下那些五颜六色的朱钗,把头发辫成一条一条的契丹人风格的小辫。从外表看上去,萧绰和一般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别无两样,谁又会认出她是威风堂堂的萧太后呢? “走,随本宫出宫一趟。” 韩德让还未从边军那里回来,萧绰身边带着耶律兰兰和一个侍女,含笑出了宫。辽国的大街上比以前还要繁华许多,一时间看的萧绰眼花缭乱,心中沾沾自喜。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兀那汉子,你刚才说甚来着!” “嘿嘿,汉人小娘子,你看你生的白白净净的,非要学什么男人舞刀弄枪。走,俺带你去快活的地方。” “放屁!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大家听到了没,这个小娘子好泼辣啊。哈哈,正和俺胡里室的口味。” 萧绰皱了皱眉,心道:我推行汉化改革已有数年,辽国境内争端,依旧不断,这想必又是有人看中人家汉人女子容貌,想要仗势欺人。 萧绰走上前,带她见了那女子容貌,不由也是一怔:当真是个标致的美人。 那叫胡里室的辽人穿着条马裤,坦胸露乳,颇为轻浮的探手要去摸那汉人女子的手,不料那汉人女子一个转身,反而绕到他身后,一脚把他踢了个狗吃屎。 好靓的步法。萧绰暗道。 胡里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大人,不由恼羞成怒,大吼道:“贱人,敢和你胡里室爷爷动武,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 这汉子一头撞向汉人女子,汉人女子一声冷哼轻巧的避开,手中寒芒一闪,露出了半截匕首。胡里室大骇,莫非她对自己动了杀心? “啪!” 汉人女子的手被人扣住,她一脸杀意的扭头看去,竟然是一名绝色女子。 “妹妹,何必跟一个破落户计较许多。”萧绰笑盈盈说道“妹妹是汉人?可否告知姓名?” “白马。” 萧绰轻笑道:“好名字。本宫记下了。” “本宫?”白马诧异的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你是?” 萧绰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辽国太后,萧绰。” 四周百姓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萧绰,一时间一个个跪在了地上,恭敬无比。白马愕然,正不知说什么,萧绰却抢先道: “妹妹的深受真的很不错,本宫身边一直缺少一个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不知妹妹可有愿随我进宫?”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六章 唐宋不是人 白马正是因为打听到唐宋的消息才一路追到了辽国。也着实是她对唐宋有情有义,这段日子吃得苦比起唐宋算不得少。自丰州一别,她一路东去,本意是想潜入大宋军中刺杀杨继业。不料行踪败露,反而引来拜龙教两大头领赤虎、青羊的追杀。逃难到幽州之后,她又忽然惊闻唐宋尚在人世并且做了辽国太傅的消息,一时间欢喜不已。这才风尘仆仆赶来上京,只是不料她疏忽之下没有伪装成男子,竟引来了市井流氓的骚扰,还在这大街上大打出手。 “考虑的怎么样了?” 萧绰挑了挑眉毛,又问了一遍。 白马心道自己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想要找到唐宋也是件难事。萧绰在辽国一手遮天,若能取得她的信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唐宋贵为太傅,和这位太后打交道必然是少不了的。想到这里,白马低下身子行礼道:“民女白马,愿追随太后左右。” “好,起来吧,咱辽国没有汉人那么多繁杂的规矩。”萧绰扶起白马“你且放宽心,随本宫一起回宫,我教人为你安排在宫里生活的事宜。” 萧绰正想再说什么,身边伺候的侍女忽然附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太后,休哥大人觐见的时辰马上到了。” “嗯。” 萧绰应了一声转过身笑盈盈的看了眼白马: “回宫了。” 一众百姓纷纷让道,他们看向萧绰的眼神,敬畏中带着憧憬。 辽国皇宫。 耶律休哥恭敬的跪在地上详细地阐述了许多事宜,萧绰的表情始终不曾变化,最后她忽的站了起来,沉声道:“随本宫去天牢。” 每个朝代,每个国家,都有属于他的天牢。天牢里关押的犯人未必是犯罪最严重的,却一定是身份最特殊的。辽国的天牢正是如此。它坐落在南枢密院之内,修建于六十年前,不是高耸入云,而是深深的插入地下。 天牢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四面八方全无死角,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得先和看门的士兵打声招呼。 萧绰要见的人,关押在天牢最底下五层。第一层的囚犯,嘴里说的都是写求饶的话,一见到萧绰他们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张牙舞爪的伸出手,哭诉着改过自新之类的。 第二层的囚犯,大多是骂骂咧咧,抱怨着刑罚的不公,伙食的不好。 第三层的囚犯,一看到萧绰走进来,顿时群情激奋的咒骂着,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 第四层的囚犯,已经平静了许多,他们甚至无视萧绰的出现,相互间嬉笑怒骂,自娱自乐。 天牢的第五层,安静的可拍,这里的囚犯都是在外面曾经身份显贵却犯下弥天大错的人。他们不是一般的囚犯,也比一般的囚犯要聪明得多。安静的让人害怕。 所以才显得那唯一一个不安静的人是多么的无耻。 “草泥马,萧绰!草泥马,耶律休哥。” “放老子出去,把老子关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给你们守坟啊!” “你麻痹的,好端端的凭什么绑架我!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萧绰皱着眉头来到这人的囚笼外,“看来我应该把你丢到第三层才对。” 唐宋眼中布满了血丝,脸色憔悴,也不知有多久没睡了。看到萧绰靠近,他猛地一下扑到了铁栏杆上。 “贱女人,放我出去。还有,别让你手下那些契丹狗喂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绰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为让他们喂你吃的都是些大补的东西。怕的是你唐太傅身娇体贵,不小心死在这里就麻烦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分量过重,现在你胸膛内*燃烧,不得发泄,所以睡不着觉对吧?” “我知道你和旧部联络的事,也知道一直在谋划怎么逃回夏州,就连你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手下——烛影摇红,我也一清二楚。唐宋,和本宫斗智,你还嫩了点。” “呵呵呵……呵呵呵……”唐宋傻笑着,忽然说道“萧太后果然不愧是萧太后,你算计来算计去,就只是为了留住我?” 萧绰一皱眉毛,猛然伸出一双玉臂,掐住了唐宋的喉咙。 “唐宋,你若是肯一心一意辅佐我对付大宋,完成一统天下的壮举,我绝不为难你。而且日后,你将成为和楚国公平起平坐的辽国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绰松开了手臂,转身向回走去。唐宋跌落回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咳个不停。 “找人教训他一顿,然后安排一个官妓进去,别让他死在这里。” 耶律休哥诺了一声,便不再多言,紧紧跟在萧绰的身后。 二人走后,唐宋忽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知道有没有骗过他们。”唐宋喃喃道“多少能让他们以为我发狂,放松警觉,不过……这药力,还真是难熬。” 唐宋这般想着,身体里又是一阵冲动涌上来,他苦笑一声,盘腿坐起来,心中默念着道德经。可是唐宋胯下的小兄弟丝毫不给他面子,高昂的抬起了头,撑得唐宋裤裆那儿支起了一个大帐篷。 “滋啦”一声响,牢房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进来的有几人,唐宋忍着*,呵斥道:“谁?” 一片温软贴上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就感到一只小手向他下身探去。 “官人,奴家是来伺候你的。” 身上不着寸缕的女子声音娇颤颤的说完,两条手臂就熟练的剥落起唐宋的衣服。黑暗中,唐宋粗重的呼吸声让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可是耶律休哥的命令牢记在心里,她不敢不从。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猛然间,唐宋的身体一用力,将这女人压在了身下。女人一阵错愕,接着就感到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不规矩起来。大腿根处被一个火热的东西顶到。 “他……他好巨大……” 女子颤抖着像八爪鱼一般缠上了唐宋的身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挞伐。 唐宋忍不住了,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刚刚还俗的和尚,而且是吃过几斤伟哥的和尚。那些虎狼之药在他身体里发散,发热,帮助原始的欲望占据他的思想。唐宋准备好豁出去了,不管这是不是萧绰的阴谋,先泄泻火再说。 冷静! 即将喷涌的热情被唐宋强迫的压回心里,感受着身下小白兔似的一具娇躯,他满头大汗的思考着。忽然,一个恶毒的主意涌现,唐宋嘿嘿一笑,把嘴唇贴了上去。 不是嘴唇,是喉咙。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牢房里传出,响彻整个天牢。狱卒大惊,急忙奔向了唐山宋所在的牢房,隔着铁门,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牢房里的景象。 满地的鲜血,残破不堪的女子的身体,还有低着头在啃食尸体的……唐太傅! “唐太傅吃人了!他疯了!快去禀告太后!” 狱卒慌张的如逃命般离去,唐宋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嘿嘿冷笑。 他可不会吃人。嘴上的血是他抹上去的。虽然有些对不住这个女子,但是为了活命,他只能残忍的将其杀害。想必不久,萧绰又要带人回来看他了。 唐宋疯了。萧绰有些震惊,刚刚回到寝宫的她,又急匆匆的带着耶律休哥一行赶去了天牢。白马换上了一身侍卫的服装紧紧跟在她身后。一队二十几人,火急火燎的赶去了天牢。 打开大门,先是几个侍卫上前架起了唐宋的四肢,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剩下的人把已经死去的女子尸体搬了出来。萧绰捂着鼻子看了看,喉咙那里少了一大块肉,鲜血已经凝固,脸上一片惊惧,死不瞑目。 “太医,去检查他的身体。” 萧绰皱着眉头吩咐完,太医诺了一声走进牢房。不到片刻忽然像见鬼一般,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萧绰扶着他的肩膀,大声喝道:“说!发现了什么!” 太医的脸上惊魂未消,看着萧绰一副吓人的表情,哭丧着脸说道:“太后,唐太傅他……他不是人啊!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生气,各处经脉也不像活人一样运行,他……他是妖孽啊!” “呵呵,瞎说什么,老子是阎罗王。”唐宋惨笑着抬起头,架着他的侍卫猛地朝他嘴上扇了一掌。唐宋眼一黑,昏了过去。 萧绰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而站在他身后的白马,脸上的震惊不比她小。 唐宋!真的是他,他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 白马有些激动,她想冲上前去救下唐宋带他逃离此地。可是凭她的武功还做不到,忍着心中的激动,身体颤颤发抖,白马只得装出一副收到惊吓的样子。 “我不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此人诡计多端,很可能又在玩什么花样。哼!把他关好,随本宫回去,本宫要再做思虑,怎么处置这个人。” 一众随从恭敬的跟在身后,白马不舍得看了一眼牢房的大门,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 第三卷 火凤燎原 第十七章 坑爹的结局 “滋啦”一声,天牢的大门被人打开,唐宋精神萎靡的抬起头,萧绰又来看他了。 天牢里视线昏暗,四周全是一股药味,萧绰走进来,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从他被关进天牢那天算起,萧绰前前后后来了不下二十次。每次除了嘲弄就是劝诱,现在唐宋已经懒得回应她了。 “唐太傅,看上去今天气色不错。”萧绰只身一人,也没有带护卫,就这么毫无畏惧的走到唐宋身边坐下。 唐宋抬起眼睛,“不知道太后怎么看出我这副快没气的样子气色不错?” “至少你还活着,吃得好,睡的香。”萧绰玩味的一笑“不像庞籍,已经死于非命。” “庞籍死了?”这倒是出乎了唐宋的意料。 “没错,李继迁重新掌握了西夏,庞籍被他生擒,就在前几日被人毒死在狱中。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庞太师这号人物了。” “从今以后,世上也在没有萧太后这个人物了。” 唐宋忽的抬起双手,扑向了萧绰。萧绰大惊,没料到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不过二人的武功毕竟不在一个层次上,仅仅过了两招,唐宋就已经被撂倒在了地上。 萧绰秀美英蹙,“你还不死心。” “是啊,为什么要死心呢?” 唐宋抬起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萧绰正诧异,猛然间看到唐宋眼中的得意之情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个骇异,正打算上前制住他,不料却感觉脚下一阵无力,瘫倒在了唐宋面前。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萧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惊恐的看向唐宋。唐宋慢悠悠爬起来,走到她身边,“萧太后,十香软筋散的药力至少要持续三个时辰。” “你给我下了药,不可能!” 唐宋嘴角轻扬,慢悠悠的伸出双手覆在萧绰胸前两座挺拔的双峰上。 ”混蛋!把手放开!“ 唐宋很听话的真的松开了手,“嗯,这下太后不会觉得是在做梦了吧。”他把手伸到鼻子下嗅了嗅,“太后的身材保持的真好啊,嗯,很有弹性。” 听着这个无耻之徒大胆的谈论着自己的身材,萧绰又羞又怒,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只能眼巴巴的瞪着唐宋,竟然忘记了大声呼喊。 “太后身边最近是不是多了一名女侍卫?”唐宋笑盈盈道“她是我的人啊。” 萧绰猛然醒悟般喊道“白马!” “不错,这几日白马每天都在您的食物里放了少量十香软筋散,只要我稍微触发它的药力,太后自然就动弹不得了。”唐宋奸诈的一笑“这触发药力的方法,就是太后刚进来时问到的那股药味。” “你到底怎么和外面联络上的?”萧绰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反而非常在意唐宋究竟做了什么。 唐宋默不作声,掀开了一旁的草席。 好大一个洞!萧绰几乎晕了过去,她引以为豪的上京天牢,被人在底下挖了地道,她和所有人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在我手下,有个叫花得很的淫贼,这厮虽然平时不务正业,吊儿郎当,不过他挖地道的能力,这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唐宋说罢,恶狠狠地捏住了萧绰的下吧,“本来我可以直接走的,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天你给我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憋得可够苦的。萧燕燕,是在玩火!” 不要! 萧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嘴唇已经被一片温润给覆盖了,她的娇躯一阵颤抖,紧接着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一只大手正在粗暴的扯下了她的衣服…… 门开了,萧绰衣衫不整的走出牢房。侍女见她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太后,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萧绰呆呆的转过头,苦涩的一笑。 身上的疼痛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走路时大腿内侧还会剧痛,导致她只能夹紧屁股免得两腿一软跌落在地上。 “通……通知耶律休哥,尽辽国全部兵力,一定要把唐宋本宫抓回来!” 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满脸,萧绰像个小女孩一样跪坐在了地上。 “爽!” 唐宋顺着地道逃出生天,看着在出口处一脸不耐烦的花得很,咂咂嘴说道。 “大人究竟在磨蹭什么。”花得很抱怨道“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以为大人在里面生孩子去了。” “额……不提了,回京兆府的路线设定好没?” “早就好了……白马头领和惜命已经先一步去前面探路了。” “好,我们也出发。” 连着几日奔波,唐宋终于脱离了辽国境内。幽幽的骑在马上,唐宋不禁感叹道,“我这三年寄人篱下,什么苦都吃过过了。如今宋辽都不能容我,我今后该去何处安身?” 自顾自的说完,唐宋远远看见了京兆府的影子,不由微微一笑,加快了速度。 白马和惜命站在城门外,看见唐宋,白马没好气道:“等了你唐大官人两个时辰,知道的是你这人墨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投胎去了。” “嘿嘿,道歉的话我之后再说。先回去,走,给我带路吧。” 白马忽然脸色一变,“唐宋,待会不管看见什么,千万不要惊讶。” “嗯?”唐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猛然间脸色一变“是不是樱樱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 “走!” 来到寇准的宅子外,只见满园挂满了大红灯笼,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唐宋嘴唇打颤,“是谁要结婚,难道……不可能!樱樱不会的。” 一身红色嫁衣,娇俏的人儿正背对着孟旭。 “樱樱!” 唐宋气血上涌,猛地奔上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唐……唐大哥?你……你搞错了,快放手啊!” 穿着嫁衣的,是曹丹阳。 曹丹阳和寇准这些日子日久生情,曹丹阳也得知寇准当初为了救她出汴梁,牺牲了自己夫人,不由更加感动,于是二人商议后,已经打算成亲了。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微笑,唐宋抱紧怀里的折文樱,温柔地说道:“樱樱,不如过段日子我们也成亲吧。” “嗯,嗯。”哭成泪人的折文樱紧紧靠在唐宋怀里,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轻率地接手了男人的求婚。 回到兴平府不到两日,唐宋又见到了另一位老熟人。 “海蟾子?刘道长,你怎么来了?”唐宋不禁一阵惊讶。 “哼,我来为我徒儿找你这个负心郎讨公道。看贫道施展神通,收了你这妖孽!” “道长,你说笑话的本事又退步了。”唐宋嘿嘿一笑“快请坐。” 刘海蟾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倒是一副机灵的样子。唐宋好奇道:“道长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一定是有事要嘱咐晚辈吧。” “我来给你送一个大礼。”老头指了指身边的小男孩“就是他。” “你大爷的,送我一孩子干嘛,让老子喜当爹啊。”唐宋心里嘀咕着,又说道“不知道长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是李煜的遗孤。”刘海蟾叹了口气,摆摆手“小八过来。” “海蟾子爷爷,什么事啊?” 小男孩一脸好奇的问。 刘海蟾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又对唐宋说道:”江南一带,李煜的旧部还有很多,只要小八在你身边,你就有机会将他们通通收入帐下。到时,未尝没有与宋辽一决雌雄的能力。” 唐宋沉默了许久,“道长是觉得我有称霸天下的潜力?” “不,你没有。”刘海蟾鄙夷道“我只是认为你做这天下的霸主,至少比赵光义和萧绰那个小女孩要强。” “我明白了。”唐宋站起身,摸了摸小八的头“小八,以后要多多指教了。” 太平兴国八年,即雍熙元年,南唐势力在江南西道、淮南道等地复苏,所聚者十万有余,以李煜第八子为天子,在辅国公唐宋的带领下向宋辽二国开战。同年,宋太祖赵光义在变量驾崩,死前有人曾见到尚书程德玄走进官家的房间。次年二月,因为潘美、曹彬一干老将相继去世,大宋一时无大将可用,暂时接替官家一职的程德玄亲自带领李继隆和十万大军迎战南唐的大军,不料一败涂地。与此同时,西夏国宣布复国,李继迁带着五万定难军阻挡了宋国的援军,导致李继隆最终战死沙场。程德玄只身一人逃回汴梁,遭到废为庶人的太子赵元佐带人剿杀。赵元佐向南唐称臣,十月,唐宋将南唐、北宋、西夏三国合并为大宋,荣登九五。 凤凰山。 “你真的打算放弃逐鹿天下,和我一起定居在这凤凰山?”沐儿泪眼婆娑,倚在唐宋的怀里泣不成声。 唐宋淡淡一笑,“小八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有寇准、王化基他们辅佐,这皇帝一定做得比我好。再说沐儿不在身边,我就算做了这大宋官家又能如何?”说罢,他在沐儿头上轻轻一吻“从今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相公,午饭烧好了。” 忽然的声音打破了这罗曼蒂克的情调,沐儿嗤笑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唐宋,说道”小樱樱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走吧。” “唉,白马、樱樱还有沐儿你,我坐拥三美,不知道老天会不会折我的寿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