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五点零四分 凌晨,交替的琴键声,c大调、fe小调以及e大调,在这离天亮不到一个小时的夜里,缓缓弹奏著,没有歌声,只有不断环绕着寂寞的空心钢琴与一杯色泽淡蕴的浓酒。 有人说,阡陌交错的世界,或许只有当你醉得彻底的时候才能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安静宁和,而那时的你是孤独却享受的。 停下享受寂寞弹奏的手,偷偷渗透进来的冷风让我渐渐感到一丝冷意。 现在已是意大利的早春,一个最容易体会寂寞的季节。 我轻轻舔舐湿润温暖的空气,好冷! 指尖微微划过琴面,或许我的人生便恰如这琴键,一黑一白。 至少,在别人眼中是悲哀如此。 但是,我却很享受现在的人生。 晨曦,五点零四分。缓缓的,在窗外天空的一角,露出一点点的光芒。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想像着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是否也有人跟我一样,喜欢享受别人不懂的人生? 我浅浅地微笑,旁边窗户倒影中的我,眼神中透露著连自己都不懂的光芒,或许,我终还是要回到那里。 ──我拥抱寂寞,享受寂寞,却也偶尔,讨厌寂寞。 by:一个矛盾地爱着的女人 ------------ Chapter 1 云翻雨覆 谁走进你的生命是由命运决定,谁停留在你的生命却是由你自己决定! ------------------------------------------------------------------------- 陈桑曾说过,小宁,我会爱你一辈子,然,他没有做到。 安安曾说过,宁宁,我会陪你一辈子,然,她亦没有做到。 所以,当翻云覆雨的命运不断演绎,当他们淡退出犹如孤星璀璨的人生,她原本孤单的世界里便只剩下寂寞。 独辟蹊径的旋转空间内,静谧空气中缓缓流淌的那首《跌在蝴蝶里》安静地映衬着整个城市妩媚妖娆的夜景。 女子葱白如玉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微凉的杯口,墨黑如藻的卷发被慵懒地挽起,点缀其间的流苏发饰在灯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侧脸俯视夜景的角度完美地展现了女子精致的五官,远看如景,近看如画。 杯中猩红的液体轻轻摇曳,倒映出女子宛如妖精般深蓝的瞳孔,交织着空气中飘动的音乐一起舞动。 那杯红酒被蓦然饮尽,四年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在胜利后饮一杯自己亲酿的酒,算是庆祝自己寂寞的成功。 指尖轻叩着没有被重新注入酒水的高脚杯,慵懒如猫儿一般的女子步伐凌乱地来到玻璃幕墙前,眩晕的身子倚在冰凉的玻璃上,微眯的眼眸向下面张望。 在独属于她的这方空间中,有一面玻璃幕墙,视野非常好,站在这里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大厅里所发生的一切。 妖娆迷乱的光影,俏丽柔媚的女人们在轻音曼舞中渐渐沉醉,鲜亮妩媚的面孔在烛红摇影中层层蜕变,除了伪装,褪了修饰,余下的,只是一颗颗凋零破碎的心…… 幽蓝的醉眸已然穿透她们的骨头和血肉,找到了深藏在里面的和她一样的心。 当流转的蓝眸敏锐地捕捉到那熟悉到陌生的身影时,一抹浅笑,砰然绽放,犹如昙花一现的绚烂,却惟独少了凋零。 轻呵一口气,猫儿一般蜷起的手指在玻璃墙上慵懒划下一个名字,她淡笑,如果他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祸害自己的本钱? 震耳欲聋的dj音乐,煽情地庆祝着赌桌上每一次错误的胜利与失败。 而此时此刻,长方形的赌桌已然成了商场上气势磅礴的谈判桌,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各执一方,唯一相同的只有彼此不退让丝毫的眼神。 一位冷漠如修罗,一位绅士如上帝。 可惜,外表都只是骗人的修饰。 当手表上的时间悄然走过三点四十分时,神情淡漠依然的陆淮宁从容不迫地单手推倒桌上自己所有的筹码。 “开价吧。”简单的三个字却最能抓住人的胃口。 “陆先生果然是诚意可人。”司炀看着这场拖延到已经让自己疲惫的谈判,冷冷一笑,“只可惜,我不是庄家。” 真是个完美的借口。陆淮宁脸上表情未变,他知道,此时唯有冷静,因为他最清楚,这场鱼肉争夺对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多重要。 蓦然,《trouble maker》残留的尾音中,一抹红色的身影随着舞台中央的钢管翩然滑下,旋转飞舞,飞扬的衣袂宛如绝舞的蝴蝶追逐星光。 蓝眸瞥过舞台一侧明亮如新的镜子,那本是增加气氛的道具,此刻却成为她伪装自己最好的武器。 玉白的手指轻轻拔下发簪,瞬间,乌黑的青丝如墨瀑般倾泻而下;干净圆润的指甲轻轻滑过指尖的皮肤,刹那,丝丝嫣红的血液涌现,带血的手指在唇上滑过,留下妖冶绝美的痕迹。 鬼魅的黑色羽毛面具下,谁又能猜透自己的心? 踮脚站稳,斑斓的灯光妖媚地打在女子半遮半掩的神秘脸庞上,四周的话语声骤然停止,有不少人出神的盯着她,认出她的熟客忍不住对这个亦正亦邪的诡秘女子低低唤道,“annie.” 她妩媚一笑,手指轻轻抚在麦克风上,另一只手对dj打了个响指,低婉的声音响起,“music.” “《burning》,献给坐在那边的那位男士……”纤指遥遥指向那只有她清楚绅士外表下真实性格的男人身影,果然,司炀抬眸,了然一笑,她刻意压低声音,柔媚道,“tosoul mate,tonight,burning,for you。” 今夜,为你燃烧! 最后一句话的暗室无疑点燃这个夜晚的制高点。这个向来只在微妙残忍赌桌上露面降服男人的妖精女子竟如此放纵大胆地向一个男人表露心迹。 用心吟唱的歌声缓缓而起,而另一个似乎无关这场风月的男人却被这熟悉的场景残忍撕开脑海中封存的记忆。 一曲终结,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为女子自动清开人群。 红色的身影穿梭而过,直至等待已久的男人眼前。 “早安,我妖娆魅惑的未婚妻。”司炀将自己的酒杯推向她。 “早安,我忠贞不二的未婚夫。”女子轻抿一口红酒,一双蓝眸蓦然转向那注视自己已久的男人,淡淡勾唇,婉转开口,“陆先生是不是对每一个陌生女人都这般感兴趣?” “咳――””司炀打断两人交错的视线,却见她蓦然勾唇眨眼,“陆先生,安宁生性如此,请见谅。” 陆淮宁举杯,“那,想来这位就该是赫尔先生的独女,annie hull。” “你猜!”斑斓灯光下,女子翩然眨眼。 司炀了然地将庄家之位让于身边之人,若有所思的眼神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 玉白的手指熟练无比地洗牌,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所有人叹为观止,而就在陆淮宁抿紧视线看她即将完成一套动作时,却见女子玉臂轻扬,刹那间,漫天飞舞的尽是扑克牌。 缭乱的坠落飞舞间,视线擦过,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安宁伸手抓住一张牌,覆手,纸牌在长桌上滑行,陆淮宁指尖轻点,将那张牌自信地收入手中。 “既然先前的纸牌无法决出胜负,陆先生,不妨和我换个玩法。” 陆淮宁一双深眸冷静打量着女子蓝色的瞳孔,倏地,唇角勾笑,“女士优先。” “敬谢不敏。”安宁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措辞,接过侍者递上的一枚崭新的硬币,将它滑向桌子的另一端,淡淡道,“时间宝贵,不如就抛硬币决定吧。最简单的规则,正面我赢,反面你输。”” “请。”经过陆淮宁之手的硬币再次回到女子手中。 弹指间,硬币被抛向空中。 再稳稳接住之时,安宁却已推开椅子,拿起桌面上自己一天前与盛天第四大股东杜连生亲笔签下的盛天集团百分之七股份的股权让渡书,还未开局,便对身边人吩咐道,“送陆先生离开。” “不准走!“陆淮宁先一步阻止她离开,凝眸道,“赌局未开,庄家不可离开。” “谁说赌局未开?”女子回眸一笑,犹如蓝色妖姬盛开的刹那芳华,“我,已经赢了。” ------------ Chapter 2 心照不宣 如果爱情可以给予我一个宽恕的理由,那么,暧昧无罪! ------------------------------------------------------------- 话音未落,伴随而起的教堂钟声已经结束了这一张张纸醉金迷的赌桌上一场场交织的罪恶。 “陆先生,或许,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心有旁骛。”安宁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眼神瞥过他攥紧自己细腕的手,抬眸,平静地下逐客令,“如果心有不甘,您可以择日再来。我这里可从未有凌晨四点后招待来客的先例。” 只是,他的手却越握越紧,甚至恨不得捏碎她的骨。 陆淮宁感受着眼前陌生却熟悉的气息,复杂的情绪犹如交织的藤蔓喷涌在心头,“你究竟是谁?” “你猜!”宛如猫儿的她狡黠一笑,眸中流光明媚。 她的歌,她的每一句言辞,她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是在刻意撕开他的心,包括这场赌局,似乎都是精心布置的温柔陷阱! 她幽深的蓝眸宛若天堂,却更似地狱,引诱着他蠢蠢欲动的心去揭开她面具之下的神秘。 他逼近一步,她便悄然后退一步,他紧追不舍的眼神换来的却是她若即若离的笑容,犹如一场易位而行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乐此不疲! “叮叮叮――” 视频通话的连接声终于拉回了沉浸在自我回忆中的思绪,安宁微微颤抖的手点开窗口,心跳却在不自知中漏了一个节拍。 “妈咪!”小女孩甜糯的声音随着画面欣喜跳出,像蜜一般注入了女子的心田,让她疲惫的心瞬间柔软。 “蓬蓬……”纤细的手颤抖着抚上屏幕上让自己在梦中牵挂的小小脸庞,甚至连喊出的声音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 而处在视频遥远另一端的小丫头也看清了她眼眶中噙着的疯狂思念的泪水,天真的大眼睛犹如蒲扇一般笑着轻眨,伸出的小手心疼地想为她拭去隐忍的泪,却只是在徒劳地擦着屏幕。 “妈咪不哭,公公说,蓬蓬马上就可以见到亲亲妈咪了哦~”小丫头冲着屏幕做了一个调皮可爱的鬼脸,看着她又哭又笑地连连点头,笑嘻嘻的表情再度回到稚嫩的脸庞上,只见小丫头有些兴奋地冲着她手舞足蹈,“妈咪,妈咪,公公今天有教蓬蓬玩麻将哦!” 闻言,安宁不经满脸黑线,这是要把自己三岁的女儿培养成下一届赌圣的节奏吗? 只是,她却不得不无奈地顺着小丫头兴奋的话题继续下去,“那蓬蓬开心吗?” “嗯嗯嗯!”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珍惜着和自己亲亲妈咪的每一次“见面”,“公公有教蓬蓬好多哦,公公好厉害!” 安宁看着小丫头双手捧脸的崇拜的表情,心中更是苦笑不得,“那蓬蓬最喜欢什么呢?” 小丫头嘟唇,黑葡萄般的眼睛溜溜一眨,倏地一亮,“连连看!” 安宁哑然失笑,自己的女儿总是用她独特的童言童语让自己在寂寞疲惫中会心而笑。 “索菲,抱小小姐下去休息。” 只是,她的笑容还来不及扩散,视频那端倏然传来的威严声音让她浑身一颤,看着小丫头被女佣残忍抱走,却无能为力。 很快,视频那端被一张沧桑却不服老的长者脸庞代替,一双眼睛犹如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让安宁不寒而栗。 “爸爸。”她低低唤一声。 只是她恭敬的声音却让那张脸庞上迅速蔓延愠怒的气息,眼睛死死盯着她不知该往何处放置的手,低沉的声音鬼魅般飘出,“宁宁,我还是更喜欢你害怕我。” “爸爸――”安宁的声音陡然升高,“求你不要改变计划……” “那你就不应该来挑衅我!”冰冷的声音残忍地打断她,“既然你觉得有些东西更为重要,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给了我满意的答复再见蓬蓬吧。” 视频被骤然切断,安宁整个身子瘫软在沙发中,眼睛失去了刚刚拥有的所有色彩。 当司炀踏着淡淡的夜色来到她的身后时,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她冰冷凄美的眼神却投向了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 “你似乎对这片蔚蓝,一直有着特殊的感情?”男人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知道吗?在中国有一位诗人,他的笔下有一句很美的诗……”她转眸望向眼前温润的脸庞,“我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那似是而非的眼神,却被男人一笑置之。 “只是,这样的理由并不属于你。”他有着他的自信。 安宁瞥过头,片刻后,饱含着情感的眼再次流连在眼前宽广的蓝色上,追忆的声音悠悠响起,“而我之所以钟情于这片大海,是因为它容纳了曾经最爱我的人……” 曾经最爱她的人?司炀却不再追问,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女子,如果失去了她的秘密,那就将会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身体。 “婚纱已经空运到庄园,记得回去试穿。”他将她手中排解忧愁的酒换成了静心的茶。 安宁淡淡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穿上嫁衣会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只是,不是他,又应该是谁? “你的眼睛确实很特别。”司炀凝眸看着她摘下美瞳后的黑眸,那双眼睛,却仿佛有着倾诉的魔力。 特别?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夸赞。”她饮下杯中沁香的清茶,看着那转身离开的背影,下一秒,那杯红酒被她倾杯饮尽。 果然,还是酒更适合自己的喜好,犹如适合自己的人生一般。 ------------ Chapter 3 临时天堂 我是来自黑暗的使者,却追逐着明媚的色彩! ----------------------------------------------- 有人说,当教堂午夜钟声响起时,天堂与地狱的门将同时打开,但是人们却往往抛弃天使的召唤,堕入地狱。 又或许,对于病入膏肓的“病人”而言,地狱,便是临时的天堂。 所以,当那扇门意外对自己打开时,谁又可以躲避潘多拉的诱惑? 幽廊深处,女子敏锐的眼风萨扫过刹那的光影,下一秒,已经反身狠狠扭住了那伸向自己的利爪! 似有若无的黑暗中,女子秀气地叹一口气,邃蓝的眼眸,不屑的眼神扫过男人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淡淡道,“似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松开手,女子狡黠一笑,“记得告诉他,有资格摘下我的面具的人,只有赌桌上唯一的胜利者。” 心知任务失败的男人在得空的间隙,已经连滚带爬地逃走复命。 而就在那仓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处,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翩然踱步而出。 “annie 小姐。”女子摘下脸上的羽毛面具,躬身交予一袭黑色长裙的安宁手中。 安宁低眸,却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女子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只留下那狭长的倒影在光影中旋转,消失…… 喧嚣的浮华不绝于耳,只是,今日的“天堂”似乎因为某位特殊的客人而失了往日的几分浮华色彩。 “你是?”安宁看着眼前一丝不苟的男人,声音蓦然冰冷。 男子微微抬头,颔首,“安宁小姐,陆总想请你外出赴约,不知您是否赏脸?” 安宁倏地眯起一双璀璨蓝眸,了然一笑,“既然想请我跟随一个陌生男人走,那,至少需要让我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骗子吧。” “那是否代表,只要楚某告知姓名,安宁小姐就愿意赏脸了?”男子绅士的眼神扫过那鬼魅的黑色面具,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那都是致命的吸引。 琉璃灯光下,冷气拂过,黑色的羽毛轻轻舒张,女子宛如猫儿一般的声音清冷而起,“那是否又暗示,如果我猜出楚先生的姓名是不是就无需赴约了?”安宁扬扬手中的股权让渡书,“财与权,不愧是好东西!” 二楼处,褐色的眼眸淡淡打量着楼下这场拉锯战。 终于,当局势发生覆辙的转变时,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司先生,需要我派人阻止吗?” 男子一笑而过,自信的声音轻轻荡起杯中剔透的红酒,“在她的世界里,除了赢,便只有胜。” “明白。” 司炀飘远的视线追随着那消失的身影,轻抿一口杯中液体,为什么,她的酒里总有着眼泪的苦涩? 黑色的卡宴,伴随着微弱的晨光,缓缓驶入古典的庄园。 安宁放下车窗,下一秒,她已经品尝到了海风中美酒的味道。 车,悄然停下,隐藏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中。 车门被自外打开,早已恭候的仆人面对眼前的客人,恭敬鞠躬,“先生已经久候小姐了。” 安宁随着仆人指示的方向抬眼望去,不远处的高点上,似乎停留着一个望海而思的身影。 只是,他思念的人,又会是谁?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当冉冉红日升起,男人终是忍不住抬起手腕,看着浸润在新日中的腕表,忍不住轻皱眉宇。 却不料,身后淡淡嘲讽的声音翩然传来。 “陆先生如此盛情,不会就是邀请我看一场中国的日出吧?” 陆淮宁皱眉,唇角却扬起,“赫尔小姐似乎很是焦急?” “是啊,我还急着结婚呢。” 不知何时,她已悄然转至他眼前。 陆淮宁看着她不断倒退的脚步,看着那笑容在瞳孔中不断散去,心,顿然揪紧,仿佛有无形的手在他脑海中演绎着那一遍遍残忍。 “小心――” 脚下碎石滚动,坠入无边无际的海面中。 安宁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仓惶与心哀,却倏地张开双臂,转身面向大海,两个人的指尖悄然滑过,却点不亮黎明。 脚下,便是数十米的悬崖,汹涌的波涛拍打在礁石上,溅起满目霞光。 垂下的视线看着不自然后退的脚尖,唇角讥诮的弧度扬起,“陆先生畏高?” 陆淮宁蓦然抬眸,复杂的视线凝视着晨光中熟悉更陌生的轮廓。 男人清冽的气息悄然逼近,只是当他终于看清眼前陌生的脸庞,脚步骤然凌乱,所有的奢望碎落为失望。 手中的面具,随风飘起,静静坠入海中…… 安宁看着他眼中的陌生与疏离,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 不远处,庄园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海鸥盘旋,砰然心跳! ------------ Chapter 4 爱我,你怕了吗? 爱如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 ----------------------------------------------- 甘红的红酒随着酿酒师翻飞注入质地上乘的水晶杯中,熟悉的动作淡淡落入女子幽蓝的眸子中,颊边微微漾起复杂的情思。 安宁纤长的手指优雅地晃动着水晶杯,紫红色的液体有如深宝石一般幽深诱惑,她微啜品尝,入口单宁强劲,略微抓舌。 她又喝进一大口,嗯,酸度虽然有些高,但还算是比较柔顺。 安宁喝口清水漱了口,她端起第二杯,她的眸光缠绕着宝石红的酒液,这一杯感观上就要优于方才的酒。 果然喝进去,单宁结实圆柔,回味醇厚绵长。 她又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少许焦糖的气味也显现出来,正是她喜欢的口感。 安宁的好兴致完全被挑逗起来,她执起第三杯,深暗红色的酒液优雅而厚重。 她弯起唇角细细品尝,入口醇和,丰满有层次,这款酒回味悠长,口腔里尽是绵甜细腻的感觉…… 安宁一杯一杯地用心品鉴着,她边喝边认真地与酿酒师沟通着,她在如实地反馈她的意见和感受。 陆淮宁此刻所有的兴致都已经被女子认真的表情和动作吸引,这个只呈现给世人一个姓名的谜一般的女人究竟隐藏了什么?而她举手投足间似有若无的熟悉,难道真的是上天安排的巧合? 就在他抿唇而思之际,一杯晶莹剔透的红酒悄然被递与他沉思的眼前。 “你似乎一点都不心急?”陆淮宁接过那杯残留着红唇印的酒。 “陆先生都不急,我为什么要急?”安宁执起酒杯,杯沿轻轻碰撞,“cheers!” “赫尔小姐,你似乎醉了。”陆淮宁俯视着她泛起红晕的脸颊,悄然伏在她小巧的耳廓边,如兰般的语气戏谑而起,“醉到都忘记了明天就是你和司先生的婚礼……” 婚礼?安宁微眯起醉眸,恍惚记起,明天似乎还有一场婚礼在等着自己。 只是,为什么,自己眼中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陆淮宁轻轻揽住彻底醉倒在自己怀中的小醉猫,赌局未开,这位让人无法捉摸心思的女人竟然已经将自己灌醉在一个陌生男人的空间! 柔软馨香的身体被打横抱入客房中,轻轻安置在偌大的床上。 天色渐暗,日影西斜,余辉将天台染成暖暖地橙黄色…… 而陆淮宁就这样坐在她的床边,从夕阳到深夜,始终维持的一个姿势甚至让他在恍然回神时全身刺麻,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下一秒,当阖上的门彻底隔断视线,那双仿佛兀自沉睡的蓝眸蓦然睁开! 漆黑的夜,点点烛火,慢慢浸染,驱逐了那分噬人的黑。 绒毛地毯收去了女子的足音,精巧的脚踝与柔软的毛儿细细摩挲,脚踝骨上的蝴蝶刺青在淡淡的烛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向天际。 秉烛夜游,安宁站在旋转扶梯上静静打量着这空旷寂寞的空间,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似乎还是没有改掉这个奇怪的习惯。她可以肯定,此时此刻,这个偌大的私家庄园内,唯有自己这个似人非鬼的灵魂存在! 古典的钢琴旁,从琴键上轻轻划过的冰凉手指慢慢流连在那副相框上,烛台上跳跃的火苗照亮了那照片中的容颜,那一秒,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那个男人毁掉了自己的贞洁,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却又在自己猝不及防中给予了她全世界;那个男人教会自己,要想站起来就必须先学会跪下;那个男人在讥讽戏谑的表情中践踏自己的尊严下一秒,却又将那份尊严双手奉还! 只是,现在,那个男人,自己终究成为了他眼中的陌生人。 黑暗中,她凄然而笑,手一抖,似乎听见纸张划过烤漆琴面的声音。 门推开,她似乎闻到了海风腥咸的味道,闻到了回忆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 细小的浪花在她的脚边翻滚,不经意间浸湿了她的裙角,更湿了她的心。 “小姐,您该回去了。”天色渐亮的时刻,保镖恭敬的声音在数米外提醒着她,那个女人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也即将到来。 婚纱,教堂,誓词……浅浅的步伐似乎在一点点迈向那个幸福的时刻,唯有被遗忘的只有那束被遗忘在角落中的蝴蝶兰,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曾有无数人说过,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就是当她为一个男人披上婚纱的那个时刻。 而当司炀看见一袭及膝婚纱的安宁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作为一个男人,他瞬间记起了在她的信笺中写下的一句话: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为什么不喜欢曳地的婚纱?”他还记得这是他问她的第一个问题,而他将会永远记住她的回答,“因为,那不方便我逃跑。” 所以,当她款款来至他的身边,看着她刚刚及膝的裙摆,他哑然失笑,“怎么,还准备逃跑,我的小新娘?” 安宁被他诙谐的语言瞬间逗笑,只是,下一秒,她摊开手掌,那枚泛着银光的硬币静静地躺在掌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要不,我们猜个硬币,正面我逃,反面你逃?” 司炀却是拿走了那枚象征着好运的硬币,一记弹指落在她的额上,“如果你能让硬币立在地上,我就允许你现在的出尔反尔。” 安宁耸耸肩,“允许我作弊吗?” “你说呢!” 安宁调皮地吐舌,“不懂我的幽默!” 身后,教堂九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同一时刻,当得到佣人消息的陆淮宁返回海边庄园时,早已人去楼空。 就在他以为计划失败时,眸光却悄然瞥见了那被置放在钢琴上的文件,竟然就是那份股权让渡书! 而当他的指尖触摸到那被隐藏在文件下的温凉手帕,当他泛着血光的眼神看清那栩栩如生的蝴蝶刺绣,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秒瞬间倒流! 猫儿! 凌乱的脚步往外奔去,掌心中丝绸的温凉却让他的心底不停地呐喊,猫儿,是你吗?是你!一定是你! “司炀先生,你是否愿意让这位女士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牧师浅笑看着两位新人,古老的圣经散发着历史的底蕴。 “我愿意。”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 牧师对男人微微颔首,祝福的眼神落在了梦幻的新娘身上,“薛醉宁小姐,你是否愿意让这位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安宁,不!应该是薛醉宁,在听见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仿佛获得了重生,抬头看着那十字架,基督教徒信奉的最接近上帝的距离,只是,此时此刻,当她如此近地面对它,自己又能否得到上帝的宽恕? “我……” “不可以――”男人的嘶吼夹杂着门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教堂内安详的氛围。 “猫儿……”陆淮宁看着披上嫁衣的薛醉宁,她竟然在平静地笑!她,竟然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不要!猫儿……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机会,你……”他看着她不断放大的笑颜,蓦然哽咽,“回来!回到我身边……” 薛醉宁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细碎的汗珠,明亮的光线浸染着他颓然的气息,也同时斩断了她的犹豫。 “我愿意!” 三个字,划碎了陆淮宁血淋淋的心,更划开了那段曾经。如果早已面目全非,为什么自己还在执著? 谎颜,终究无法埋葬真实! ------------ Chapter 1 致命邂逅 盛世繁华,你我相逢,何必邂逅! ------------------------------------------------------ “嗒嗒――”腕表上的时针悄然滑过四点一刻! “今天的最后一首钢琴曲献给坐在那边的先生,《burning》,burning for you!” 女子颊边绯红的暗示引爆了全场的掌声,只是任它如何掌声雷动,男人的冰冷的眼眸中却渐渐浮现戏谑,鄙夷…… 修长的手指闲适地转动着水晶杯中清冽的液体,眼风落在女子灵动弹奏的十指之上,只是,那悦耳凄美的音符此时此刻却成为他脑海中翻滚的符咒! 一曲终结,当抬起的鹰眸看着向自己方向飞奔而来的翩然身影,想搏出镜,还是准备传八卦绯闻?就在陆淮宁冷冷猜测着向自己扑来的女人的心机,就在他准备下一秒好好羞辱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眼前的视线赫然被一个站起的背影彻底阻隔。 “陈桑!”女子犹如放飞的精灵一般扑进那个被唤作“陈桑”的男人的怀抱,踮起脚尖,一记吻热情中带着羞赧,落在男子清逸的脸庞上,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辽阔的天空,“生日快乐!” 男人亲昵地拥着女子,刻意压低身子让那记吻甜蜜印上,曲起中指在女子秀气的鼻梁上宠溺一勾,“谢谢小宁老师廉价而珍贵的礼物!” 闻言,薛醉宁酷酷地一挑眉,却看见酒店的大堂经理正愠怒着一张脸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原本就计划借着兼职的最后一天放肆一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拽起男人的手,垂下脸,往员工的临时休息室冲去。 “薛醉宁,你给我站住――” 擦肩而过,陆淮宁看着飞奔而过的身影,十指相扣,原来那首《burning》,她是为他而奏。 “张经理。” 男人清冷的声音犹如警铃一般阻止了西装男追赶的脚步。 “陆总!”西装男转过身就是标准的鞠躬,“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您尽管吩咐!或是有什么不周之处……” “不用紧张。”陆淮宁皮笑肉不笑的语气打断了西装男喋喋不休的卑恭之语,“我只是想着许久没有见过你,怕忘了你姓什么而已。” 西装男扯起的嘴角蓦然僵硬,只是气势上就已经低人无数等,这种“调戏”自己除了忍,只有,忍! 薛醉宁?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臂弯中的外套不自然划过,陆淮宁有些懊恼地甩甩头,自己何时会为一个连名字都从来不知的陌生人费如此多的心思?真是荒唐! 薛醉宁匆匆关上门的前一秒还警觉地往门外打量一番,确认被客人绊住的经理没有追来,才靠着门,长舒一口气。 “还好,就希望经理还来不及告状,我今天的奖金不会泡汤……” 陈桑看着她合手举过头顶祷告的模样,暖暖的笑意放大,温暖的手掌揉揉她软软的发,“既然这么怕扣奖金,还冒什么险!” “那不一样!”薛醉宁理理被揉乱的刘海,打开门,边推着人出去边道,“趁现在没人,你快走,不是还等着和你的导师集合嘛,再不走,你可就要赶不上大部队的步伐了……” “小宁老师,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专属管家婆了……” 男人专属的语气让薛醉宁笑着撅起嘴,再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间,心中暗自盘算,七点的飞机,自己应该来得及给他送上今年生日的最后一个惊喜! 电梯内,薛醉宁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手中一文不少的奖金,面对着那一叠滚烫的红票子,她恨不得献上一个大大的吻。 “幸运女神,你真是没有辜负我一天无数次的祷告啊!” 手机来电的铃声让薛醉宁自然地接起,“喂,我是薛醉宁。” “薛小姐,请问你的是钟漪兰女士的家属吗?”手机那端传来例行公事的声音。 “我是她的女儿,请问……”只是,话未完,已经被手机那端的声音抢过。 “薛小姐,你的母亲正在我院急症室抢救,请您马上来第二医院一趟,带上病人完整的证件。”小护士清楚地交代完便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手机中的忙音让薛醉宁一时缓不过劲,只是,三秒后,失去跳动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 妈妈!此时此刻,薛醉宁脑海中充斥着只有这个不停放大的字眼。 电梯门打开,宽阔的楼道里此时没有一个人影,陆淮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皮鞋鞋尖在楼道里默默地走着。 突然,一支脚从横处跨出来踏在了他的皮鞋上。良好的教养使陆淮宁没有发出“哎呦”的声音,但是,由于疼痛来得比较突然,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匆忙的来人意识到自己踩到人了,想缩脚回去,可是,越是着急越是慌乱,她的上半身又不由自主地撞向了。 “对,对不起――” 陆淮宁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推挡撞上来的身躯,岂知手掌触及处是一叶娇嫩的肩膀,惊得他连忙将手收回,他已经意识到,撞到他的是一位异性。 ------------ Chapter 2 背道而驰 命运总是和我们开着玩笑,因为,现实和梦想,总是背道而驰! ---------------------------------------------------------------------- 由于陆淮宁刚刚在走路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踩他的那只脚。他略微有一点点惊讶。他惊讶的不是踩他脚的那只脚格外玲珑,而是那只脚的脚踝处有一枚丰美的蝴蝶。 再往上看,脚踝的上方是一条白色的7分裤。顺着裤腿去看主人,陆淮宁只看到一个女子一头凌乱的长发下不知所措的表情。 是她! 只是女子的行为似乎比她的表情还要焦急万分,还没等身子站稳,就匆匆地快步掠过陆淮宁的身边,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而且,从始至终女孩都是低着头的。 陆淮宁抬眼看了看女孩冲向的门,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写着三个小字――“盥洗室”。他又看了看自己皮鞋上清晰的鞋印,再回头望向急驰而过的女孩。女孩脚踝上的蝴蝶正在一闪一闪地有节奏地跳跃着,那一刻,陆淮宁忽地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簇动着。 “喂,小姐,你丢东西了。” 身后倏地传来陌生的提醒让匆匆的脚步一滞。 蝴蝶猛地刹住了前进。只是女子依然没有抬头,像陀螺一样旋转过身子,有一些水珠的长发零散地像骄阳下的遮阳伞一样撑开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让男人的心也跟着旋了一个优美的圆。 陆淮宁看着低着头急急回到自己身边寻找的身影,似乎在懊恼,除了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倒映的两道人影,为何不见一物? “我丢什么了?”女子有点慌乱地问。 陆淮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不期而遇的巧合,轻笑了一声,“你丢了你的鞋印和你,真诚的道歉。” 这回女子终于闻声抬起头来。只是,她是为了向陆淮宁投以愤怒的目光的。 “我已经道过歉了,先生!”最后的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牙。 “所以啊,我说你是丢了,真诚的道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纠结在这个不起眼的问题上,只是单纯地跟着自己随心所欲的感觉走。 “先生,请不要无理取闹!”难道这个脑残看不出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吗? 她应该是在心底骂自己吧?陆淮宁看着她瞪红的眼仿佛小兔子一般,逼进一步,却见她蓦然偏头,他一把拉住甩手就要离去的女孩,将自己的身子转了个方位,面对面地看着她,“难道你踩了我,还是我的错了?” 男人的力气太大了,女孩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得将脸扭到一边。 “对――不――起,行了吧?” “不行!”语气分明是一种公开的对抗,陆淮宁决定不能这样善罢甘休,一定要让她知错到底。 薛醉宁将脸转回来,陆淮宁看到了些许无奈。这一刻,他竟有了放开她的念头。但是,心底里好像又有一个小小的精灵在鼓励和放纵自己。他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很是奇怪,平时他不是这样的,桀骜不是这般,霸道更不是这般。 “我已经跟你道歉了还不行吗?” 陆淮宁露出了他修罗般的笑,他决心看看她的最后面容,“这只是一半。” “一半?” “对呀。我刚刚说你丢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道歉,一样是鞋印――” 女孩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蓝冬晨的意思。她睁大了红红的双眼,不相信地问,“你,让我给你擦鞋?” “难道不应该吗?不是我的,我不希望它留在我的鞋上。”陆淮宁从裤兜里掏出湛蓝的真丝手帕,下一秒,霸道地掰开了她的掌心。 当丝绸凉丝丝的触感传来,薛醉宁心底只听见了火苗上蹭的声音,只是当她看见那手帕上的图案时,眼中的愤怒瞬间被嬉笑取代。 一个男人随身携带的男士手帕上,绣的居然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陆淮宁看着女孩握着帕子的手探入她自己的衣兜,不知在摸索什么,而就在他瞥见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下一秒,女孩已经执起他的手,将那手帕原封不动地奉还! “先生,请自重!”薛醉宁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而去,若不是刚刚这场小闹剧,慌张的自己恐怕已经找错了方向,直接冲进厕所了。 陆淮宁低眸看着湛蓝帕子上安静躺着的两枚硬币,这就是这个女人对自己道歉的诚意?难道这个小辣椒对所有人都是这种逻辑? “陆总!陆总?你在听吗?”手机上传来助理犹疑的声音,陆淮宁瞥一眼腕表,才发现约定的时间已到。 “按行程,车已经备好,司机等候已经在枫叶酒店门口。”助理楚辞一丝不苟的声音中透出严谨。 陆淮宁轻哼一声,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挂断手机便乘电梯而下。 果然,司机老马在见到他挺拔的身影从酒店镀金的门口踱出时,便飞快下车为他打开后车门。 上车,“去城东十号地。” “是,先生。”训练有素的老马发动车子,猎豹般的速度很快便融入主干道中,化为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的一抹色彩。 医院内,匆忙的脚步擦过无数行人,空气中隐隐扬起的消毒水味道,从皮肤,一寸寸浸润至内心。 等待,有时最是煎熬! ------------ Chapter 3 陷落繁华 即使你很害怕,很痛苦,很迷茫,也不要放弃希望,因为,未来幸福的你,在等着现在恐惧的你。 ------------------------------------------------------- 夏日的暮色中,尚且明亮的街道上已经亮起一排排霓虹灯,黑色的车子驶过一路繁华,更陷入繁华。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其余一干人早已等候在此,纯黑色的车系整齐地罗列在还堆满碎石杂草的路边,让临时修建的水泥路愈见拥挤。 车门打开,黑色的皮鞋落地,微微溅起周边小小的尘土。 “陆总。”助理楚辞率众人向他意气风发走来。 专业素质强硬的评估人员面对这片尚未开发的土地,已经开始简介地介绍它在未来庞大利益的规划。 许是傍晚的热气未散,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的陆淮宁单臂挂着银灰色外套,面对这块尚未雕琢的“璞玉”,眼神中唯一不变的自信更是让温文尔雅的他染上一层指点江山的迫人气势。 “如果规划完成,三年后,这里必将成为新的经济时尚圈。” 只是,评估人气势满满的声音还未落下,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已经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好!真是好啊。”黑色的西装男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又是摇头又是鼓掌地朝陆淮宁径自走去,“没想到陆总手下也是不乏雄心壮志之人。只是可惜了,这么大一块地,这么肥一块肉,陆总想一个人独吞就不怕到时候吃撑了?” 陆淮宁侧眸看着来人中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鹰眸中淡淡流露着不屑。 “张启鲲,你个小人,伪君子!有什么脸和陆总对话!给我滚――”陆淮宁身后面对叛徒的挑衅早已克制不住,血气方刚的声音让对方的保镖瞬间箭步上前。 “啧啧啧,我和陆总对话,你们算什么东西,都给我滚下去。”张启鲲皮笑肉不笑地阻止了保镖动怒的行为,而他指桑骂槐的行为更是激怒了陆氏一行人。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到时候招标会上,鲲鹏和盛天想必是一场豪赌啊!陆总,你说是吗?”张启鲲看着对方势在必得的气定神闲,心中暗恼,商场上变化万千,局势未定,你陆淮宁凭什么如此嚣张! 陆淮宁看着那一张虚伪堆笑的脸,侧身对助理交代一句话,只是,在经过那趾高气昂的张启鲲身旁时,鹰眸瞬间一暗,声音不威而怒,“张总,别忘了,鲲鹏翱翔,飞于九天,只是任凭它有怎样的本事,终是飞不出盛天!” “你――” 陆淮宁面对瞬间被激怒的人,闲散地拍拍他的肩膀,“祝你好运!” 散不去的消毒水徘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红色的手术灯刺目地闪亮,仿佛化不去的雾霭一般。 紧闭的手术室门前,低垂的头颅不时抬起瞥一眼那抹刺目的红色,然后,眼神便是继续放空,纠缠的十指不停地绞紧。 “啪――” 轻微而沉重的灯灭声音让敏感的薛醉宁第一眼就冲向了打开的手术室,甚至来不及让略带倦色的医生揭下口罩便已经心急如焚地抓着男医生的袖子,不停追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医生!” “小姐,请冷静一点!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医生有些无奈地挪开她不自觉紧紧勒住的手,“请问,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女儿。”卡在喉咙上的大石头终于稍微落地,母亲的心脏不好,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只是,没想到多年前的那场手术始终是没有根治母亲的病。 “既然是病人的直系亲属,作为医生,我有必要告知你,病人此次发病并非是早年的心脏搭桥手术引起,而是心脏内新病突发而导致病人在不自觉情况下晕厥。” “新病突发?”薛醉宁登时一愣,“是什么病?需要再次动手术吗?” “很抱歉,由于医院设备条件有限,我们只是对病人的病症进行了排除,暂时无法确定病种。请谅解。”说完最后一句话,医生径自越过石化的薛醉宁往电梯走去。 无法确定!四个字仿佛天雷一般在薛醉宁的脑海中炸开,然后,整个大脑便是不断地放空。 “钟漪兰的家属!谁是钟漪兰的家属?” 楼道里传来护士的传呼声,薛醉宁猛然回神,只看见依然昏迷的薛妈妈被推出手术室,苍白的脸庞上一双细眉皱紧,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妈妈。”薛醉宁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那扎满针头的双手让自己根本无从着手。 “你就是病人家属吧,请尽快带齐证件去办理住院手续,续交手术费。”在将薛妈妈转入病房后不久,护士站的小护士已经拿着一叠单据前来。 薛醉宁站起身接过,看着那一串串数字,指尖蓦然用力,小护士挺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一副学生打扮的她,好心提醒道,“记得带上病人的医保卡,有部分医药费是可以减免的,但是千万别拖得太久。” “谢谢。”薛醉宁有些木然地点头道歉,看着小护士了然地离开,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尽是来自陈桑,才发现时间早已过七点,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之上。 简单地回了条短信,她滑动着通讯录,才发现自己的人际圈竟然已经简单到如此地步,除了安心亦,自己竟然找不到什么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也难怪,你争我斗的表演学院中,向来人情淡薄,这点,她早已是体会深刻。 在确认薛妈妈昏睡之际,薛醉宁找了医院最近的两家提款机,暂时凑齐了目前所需的医药费。揣着那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她在心中暗自打算着未来,如今已是大四下半年,而她主修的表演专业所谓的实习早已提前进行,接下来,只要她愿意吃苦肯干,哪怕是演替身演员,自己也必须有能力将妈妈照顾好! ------------ Chapter 4 迷离 坠落的天使啊,天堂已然离你远去……黑暗将是你以后沉寂的方向,曙光亦会成为你的奢望! ------------------------------------------------------------ 在跨入病房前,薛醉宁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彻底倾吐。 “宁宁,是你吗?”病房内传来薛妈妈温柔的声音,“怎么躲着妈妈?” 钟漪兰倚在床头,洁白的寝具衬得她的皮肤愈发苍白无力。 “怎么会!妈妈最好了!”放缓的脚步尽量伪装地轻快一点,薛醉宁心疼地看着薛妈妈手背上青紫的一片,倏地,轻轻拥抱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钟漪兰伸出手,理理她翘起的头发,眼神中流露着岁月沉淀后的淡然,“只要你们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怕。” 薛醉宁眼神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薛妈妈,“你们?除了我,还有谁?”她心底纳闷,薛爸爸早逝,世上的亲人除了彼此,还有谁值得牵挂? 钟漪兰也是一僵,只是,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拍拍她的手,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当然是你和陈桑了,以后的路,终归是需要他陪你走。” “不行!虽然陈桑是我的王子,但是我更需要我的母后啊……”吐出一口浊气,薛醉宁依赖地圈住薛妈妈的脖子,抵着她的肩膀,汲取着最需要的温暖。 薛妈妈看着撒娇的女儿,拍拍她的背,“好了,快起来,大热天的也不怕出一身汗。” 蹭蹭头,低垂的小脑袋发出闷闷的声音,“真想就这样永远赖着妈妈。”她看一眼时间,“不想走……” “不是说还有工作的嘛!不许偷懒!”薛妈妈看着站起身的女儿,看着她眼眶下的淡淡青影,心中泛起苦涩,“宁宁,如果累,就换份工作吧。” “不累。”薛醉宁懒懒地打个哈欠,宽慰着担忧的薛妈妈,“只不过是前天晚上赶了一个小通告,我不累的。而且,我的经纪人很看好你的女儿哦。所以啊,妈妈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乖乖养好身体,等着我成名后,让你住豪宅,开豪车,天天鲍鱼海鲜漱口吧。” “贫嘴!”薛妈妈看着乖巧的女儿明明累到可以倒头就睡,却用诙谐的言语让自己宽心,自己又怎么能泼冷水?只是,在演艺圈中打滚,有多累,有多心酸,即使她没有亲身体会,又怎么会不知晓几分? “我走了,拜拜!”从卫生间匆匆补好妆的薛醉宁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告别吻,背起包,离开了双人病房,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巡房的小护士。 “薛小姐――”小护士叫住她匆忙的背影。 脚步倏地停下,薛醉宁回过头,“什么事?”该交的费用不是已经补上了吗? “李医生通知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是关于你妈妈的病情。” “是有进展了?”薛醉宁眉心的蝴蝶结顿时舒展。 小护士讪笑着摇摇头,“这我不清楚,你还是尽快去见李医生一面。” 薛醉宁点点头,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薛妈妈的主治医生就是当天为她主刀的李医生,眼前和蔼慈祥的脸让薛醉宁淡淡一笑。 “薛小姐,请坐。”李医生合上笔盖,对她指指边上的小沙发。 “谢谢。” 李医生看着向来素颜的她今天竟上了妆,问道,“又有工作了?” “嗯,经纪人约我今晚和投资方、导演吃顿饭。”薛醉宁掐着时间,因为她听经纪人话中的意思是暗示自己,只要今晚能在酒桌上哄好那一群祖宗,即使不是女一,也可以拿到重要的配角,那样,妈妈下一期大部分费用就有了着落。所以,今晚的饭局对自己至关重要。 李医生也明白一个小女孩涉世的不易,也不再拐弯抹角,语气有些沉重,“很抱歉,作为一名医生,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关于你妈妈的病情确定,我依然没有进展。医院提供的设备有限,我已经尽力了。” “李医生,这……” “但是!”李医生看着一跃而起的她,安抚道,“据我所知,虽然我院条件有限,但数月前,盛天旗下的溪山疗养院斥巨资从国外引进了两台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机器,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没有投入运行。如果,能得到那两台器械的支持,或许对你妈妈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 李医生的一段话,让薛醉宁仿佛溺水的人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医生,我需要怎么做?” “这……”李医生看着家世普通的薛醉宁,只能宽慰,“作为病人,你需要耐心等待,相信医生,相信医院。我院也正在积极和溪山疗养院接洽,希望能尽快给你和病人带来好消息。” “那就麻烦医生了!”薛醉宁恭敬地鞠躬,拜别后匆匆往指定的酒店赶去。 丽晶酒店,金碧辉煌的装饰让薛醉宁不免轻叹一口气,也罢,既然自己当初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又怎么可能躲过所有纸醉金迷? 侍者领路至包厢门口,推开的门,就识趣地退下。 而迟来的她霎时就吸引了包厢内所有人的视线,局促中,只见经纪人佯着圆滑的笑容向她迎来。 “我的小祖宗啊,怎么才来啊?”经纪人抓着她的手就往酒桌上带,薛醉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红着脸,“我,我迷路了。” “迷路了?!”席间,尖细的女声调笑着响起,“薛小姐的解释,还真是独一无二地让人眼前一亮啊。” “思琪,怎么说话的!”一个头顶地中海的男人捏一把女人的脸,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对顶着番茄脸的薛醉宁道,“薛小姐这么漂亮,我想要迷路也该是一见倾心的男人吧。” “赵董,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和醉宁计较了。”经纪人笑着斟上两杯酒,“我让她亲自给您赔个不是,您看,何总不是就没怪罪一句嘛!” 被唤作赵董的男人不知是因为那几句话,还是因为薛醉宁的好态度,倒是颇为爽快地喝下那杯请罪酒,笑笑道,“坐何总身边去,他才是你们的大金主。”他推她一把,“更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薛醉宁被推着坐到了那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身边,似乎是个斯文人。 酒席间,除了端茶倒酒,笑道嘴角僵硬的薛醉宁尽量保持沉默,何闵看着紧绷地犹如一张弦的她,嘴角扯笑,俯过身,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戏谑问,“第一次?” “我……”薛醉宁顿时犹如猫儿一般警惕着那游走在肌肤上的温热温度,“何总,你喝醉了。” 何闵却倏地用手指轻轻点住她微启的唇,示意她往偌大的酒桌另一边看,当她看清眼前那荒诞的一幕时,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赵董还在毫不知情地开着低俗的玩笑,那肥硕的手更是犹如罪恶的毒蛇在游走,“……我坐房地产十几年,你们可知道,什么房是不用房产证吗?”说着,他用力一揉,只见溺在他怀里的马思琪疼得一皱眉,却不敢反抗丝毫,“是ru房!” 顿时,包厢内响起虚伪淫靡的笑容,何闵借机在薛醉宁耳边吹气道,“其实,娱乐圈远比薛小姐所看到的更脏,更龌蹉。只是,不知道……” 当那散发着热度的手掌隔着衣料刺激到大腿上的肌肤时,薛醉宁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弹跳起。何闵看一眼落空的手掌,眼神中开始浮现复杂的色彩。 “对,对不起!”薛醉宁犹如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站立在一旁,低着头,不知所措。 还好没有撕破脸!经纪人暗舒一口气,连忙端着酒过来赔罪圆场,却被何闵挡住,“酒就别喝了,我看薛小姐都醉了,带她出去醒醒酒。” 经纪人连连点头,扶着薛醉宁就往门外走,走廊上,新鲜的空气让她大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松下,脚下的步子却开始微微不稳,不知是因为高跟鞋还是刚刚的酒局。 “陶姐,对不起。”薛醉宁看着经纪人千辛万苦搭的线却差点因为自己而功亏一篑,心中不由开始懊恼。 陶姐轻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背,“去吐吐吧,然后我再找个房间给你休息一下,你这样一个人回家,我实在是不放心。” 薛醉宁点点头,从洗手间出来后,看着守在门口的陶姐,便任由她搀着往电梯中走。 恍恍惚惚中上了楼,陶姐用房卡开了门,却没送她进去。 而就在她还来不及将房卡插入感应器,黑暗中,一双湿漉漉的手已经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薛小姐看来很喜欢欲拒还迎的游戏!” ------------ Chapter 5 命中注定 不被祝福的邂逅,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 -------------------------------------------------------------------- 那一声来不及的惊叫因为没顶的背叛和羞辱而吞回腹中,当灯光亮起的刹那,薛醉宁仿佛看到了陶姐离开时眼神中的逃避,原来,原来这一切早已是别人精心布置好的局! 好!真是好极了! “原来薛小姐心有旁骛的眼神也这么漂亮。”何闵忍不住赞叹眼前天使般的面孔,只是,任凭这女人表面如何纯洁无暇,终究是拜倒在金钱与权势下。该厌恶地推开这朵堕落的花吗?何必,反正都是玩物而已,何必如此挑剔! 薛醉宁看着他不断放大的脸,一毫米的距离,原本犹如木偶一般的她却倏地犹如夜晚的妖娆花蔓一般主动缠绕上男人微湿的脖颈,呵气如兰地在男人耳边呢喃出两个字母! 而就在男人诧异的表情中,那妖冶的红唇却若有若无地擦过男人敏感的耳垂,淡淡的声音宛如猫儿一般慵懒倦怠,“而且,我相信,何少一定更喜欢,主动的女人。” 何闵不由被她大胆的言语刺激地凝眸看着她妖媚的面孔,果然天使与魔鬼之间的距离只是毫米之差,“看不出薛小姐怯生的外表下却隐藏了一颗狂野的心。” “那当然,否则怎么让何少记住我呢!”薛醉宁执起他的手,原地划下一个完美的圈。 何闵被化身为妖精的女人牵引着往水床边走去,一转身,猫儿一般的纤手轻轻一推,他的身子便整个陷入柔软之中,身上原本松松垮垮的浴袍更因为被抽去腰带而散开。 薛醉宁看着那伸向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带过,就在男人挑逗的眼神中,转身拉开了衣柜的门,抽出另一条浴袍带子。 何闵看着那一圈圈缠绕着的白色带子,渐渐地,失去了自由。 “够了吧,情趣而已,何必捆得这么牢!”何闵难免蹙起眉,言语带着讽刺,“难道你还怕我会逃了?” “当然不怕!”薛醉宁手上的动作未停,脸上的笑容却是在放大,犹如盛开的妖姬一般,手上用力打一个结,“可是,我担心的是,不把何少绑牢了,我怎么逃?” “薛醉宁,你敢耍我!!” 外面的天空,雨,犹如罂粟一般,整片整片地蔓开在也的天空。星星和月亮都被蒙蔽,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还以为自己做足了优雅,片刻之间雨神就能够疲惫退场。 街上、房顶、车顶、树梢、花瓣里、井眼中、池塘、眼里、耳里、心里……无一不在暴雨的侵袭中颤抖。 旋转的霓虹下,看到有客人走出,门童躬身将门拉开。 一男一女风度翩翩地向餐厅外走去。他们身后有一群艳羡的目光,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两个人,而是在追逐一个有关完美的活生生示例。 热辣的身材、标致的脸、考究的穿着和自小熏陶出的优雅举止,在他们的身上被充分演绎着,使人怀疑是否连老天爷都会犯受贿罪,要不,为什么对他们那么格外惠泽? 一出酒店大门,穆晨曦不由惊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还是瓢泼大雨。 只是,随即,她意识到,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就会自然地忽略所有。就像在刚刚的晚餐中,即使陆淮宁仅附和性地和她说了几个词,她也一直没有让话题冷场,当自己提起彼此的曾经,想挽回那段因为年少轻狂而放弃的爱情,却收效甚微。哪怕一丝笑容,一句哄人的话,一个认真的表情,他都吝啬地不愿给予。 穆晨曦望着密密的雨帘,心下暗想,这也许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机会吧,雨天比较适合制造烂漫。随即,她看向脸色比天气还阴霾的脸。 “淮宁,这么大的雨,你送我回家吧……” “我已经通知司机了。”陆淮宁自然心知其中的暗示,“毕竟不是专业,这样的天气还是让司机来比较稳妥。我还有事,你稍等片刻便好。” 说完,陆淮宁头也不回地穿过雨帘,走向黑夜,将她和一颗为他跳动的心留在那温暖却寒冷的雨夜中。 雨刷器的运作在这滂沱大雨中似乎也失去了作用,迷蒙的水雾让陆淮宁看不清远方的一切,只有灯光交织细雨的朦胧。 车,缓缓驶过拐角,糅合了雨,劈开黑暗。 “啊――” 前方赫然出现的狼狈身影与尖叫让陆淮宁猛地急打方向旁,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狭长的声音。 突然的急刹车,虽然避免了与身影的碰撞,却让陆淮宁整个人往前一耸,头,磕在方向盘上。 钝痛中,陆淮宁低低咒骂了一声,就在他以为自己大雨天撞鬼,却见那跌坐在雨水的身影却颤颤微微地挣扎而起,仰面,迎接着那淅淅沥沥的雨。 是她!陆淮宁借着车前灯竟然依稀辨认出那人的五官与轮廓!那迎向雨夜的眼神,有无措,有茫然…… “轰――”的一声,天上传来一记闷雷,那身影亦不如其他女人那般环抱住自己柔弱的双肩,而是绝望地将眼神闭上,睫毛微颤,犹如雨中蝶儿挥动的翅膀一般,却在倔强地挺立。 倏地,接二连三的灯光,透过女孩紧闭的眼帘,滑向她微微起伏的胸膛。 “吱――吱――”的声音,马路上随之响起刺耳的变了声的刹车声。 下一秒,那双倔强的眼眸,顿时一乱,摸不清方向,便跌跌撞撞地往黑暗的前方跑走! ------------ Chapter 6 雨夜 当我忘记爱情时,是你让我懂得了砰然心动! ----------------------------------------------------------- 黑色奥迪上,训练有素的保镖在确定目标后随之鱼贯而出,雨帘中,慌乱的身影似乎想躲进黑暗,却被那黯淡的光线出卖。 面对此情此景,陆淮宁也能猜中是由七分,微皱的眉心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一个个紧追不舍的黑影,脑海中竟浮现那雨夜中孤单倔强的眼神。 真是见鬼了!他在心底忍不住暗骂,却拿起手机,没有犹豫,拨通助理的号码,“让市政照明管理处暂时切断霞飞路附近地区的照明。” 话音刚落,手中操控的方向盘一转,忽然发动的车子九十度旋转,横纵半条马路,淡漠的眼神扫过向自己愤怒而来的身影,原本明亮的灯光倏地集体湮灭。 一记漂亮的反转,车子在雨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往那无助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幽深的视线透过车前灯扫过路边的景物,薄唇微抿,而当陆淮宁终于在细密的雨中发现她时,甚至来不及降下车窗,声音已经吼出,“薛醉宁――” 模糊的视线让奔跑的她倏地回头,当她惊恐的视线瞥见那走下车的身影,一声尖叫中,她慌乱的脚步愈紧,甚至来不及分清眼前就是一条因雨水而暴涨的河流! “你跑什么!给我站住!”淋着雨,瞬间湿透的陆淮宁看着跌跌撞撞的她,这样的夜晚,如果他放任一个女孩子这般,只怕明天就要在报纸上看见她的头条了。 百米距离之外,不知疲倦的雨便犹如此刻薛醉宁此时此刻不知疲倦的步伐,每一束扫过她的灯光都让她不由在雨中颤栗,身后透过湿漉漉的雨水传来的声音更是比轰隆的雷声让她胆颤。 “喂……”终于抓住了这个女人的胳膊,陆淮宁有些狼狈地抹一把脸上混杂的雨水,“你是属兔子的吗?居然跑得比狗还快!” 他微怒的声音让慌乱挣扎的薛醉宁终于微微睁开眼,顺着那抓着自己胳膊的衬衫手往上看,下一秒,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神中。 只是,此时的薛醉宁绝不会想到,这个男人永远猜不透的眼神会一点点交织成她的梦靥,挣不开,逃不出,只能任由自己的心随着自己的身体一起堕落! “给我仔细搜……何少交代,必须找到人……” 黑暗中不时扫过探照灯暗黄的光线,粗犷的声音在雨中散开,也瞬间惊醒了呆滞的薛醉宁。 “你……你放开我!”瞥一眼男人身后渐渐靠近的灯光,薛醉宁有些着急地想甩开他桎梏的手。 陆淮宁在她挣扎之际,转过身看一眼黑暗中正向自己方向搜寻过来的身影,左边就是波涛滚滚的绕城河,因为年久失修加上不熟悉,如果盲目行走,其中暗藏的危险只怕会带来不能想象的后果。 薛醉宁在挣开男人手的下一秒,转身就准备拔腿跑,只是奈何湿透的裤腿犹如灌铅般沉重。而就在她还来不及迈出第一步,一双有力的臂弯却倏地圈进她的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让她身子一歪,顺势跌入旁边的花丛之中。 “你……” 男人已经空出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发出更多的声音。却哪知,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人竟会抓住机会,狠狠咬上他的手! “嘶――”陆淮宁暗暗抽口气,捏住她的下巴,示意她松开,声音微恼,“要想活着度过这个夜晚,就给我乖乖听话!松开!否则,我就把你交给那些人!” 他迸火的眼神让被压在身下的薛醉宁愣着点点头,看着男人抬起的视线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周围的丝毫动静,原来,他真的是在帮自己。 他似乎半个身子都在压制她刚刚胡乱挣扎的身子,花坛内细小的石头咯地她生疼,而她轻微的抽气声终于被男人发觉。 “人走了,起来吧。”陆淮宁直起半跪的身子,揉揉撞疼的手肘,“真是一个见鬼的天气!” “刚刚对不起啊。”薛醉宁撑着地站起,看着眼前比自己刚出整整一个头的救命恩人,眼神关切,“你没事吧?” “刚刚是没事,如果再被你继续咬下去,我这只手就残废了。”陆淮宁睨一眼怯生生的她,抬脚跨出花坛,往刚刚停下车子的方向走。 “你就准备自己走回去?”他回头看着准备与自己背道而走的薛醉宁,声音冷冷地发问。 黑暗中,薛醉宁犹豫地绞着手指,脚下的步子将迈不迈,“我……” “不出半个小时,这里的路灯会全部亮起,到时候你就准备被那些人抓回去吧。”陆淮宁看着犹豫的她,心中暗恼,自己就长得这么像坏人吗? 而就在她举棋不定时,那些本来已经走远的保镖却倏地折回,她狼狈地咽下口水,却看见本来已经走开的他竟然蓦地抓起她的手,雨,冰凉的温度,却被彼此的温度驱散。 “相信我!” 最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此刻的薛醉宁放下戒备,任由他温暖地牵引,奔跑在这个狼狈却妖娆的雨夜街头。 湿淋淋的身体被整个塞进车厢中,薛醉宁难惹飞快地绕过车头,上车,驱动车子离开。 这是要送自己去哪?回家吗?何闵的人会不会已经等在自己的家门口?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不自觉地扭紧她掌心中的布料,惊魂未定的眼神颤抖地看着前方,脑海中一幕幕浮现起今夜里那一张张虚与委蛇的肮脏脸庞?难道,自己的未来真的要在那一条条潜规则下生活?任由那些男人猥琐的眼神**自己的身体和心? “阿嚏――” “暗格里有干毛巾,擦擦,别感冒了。”陆淮宁说着调高了车厢内空调的温度,现在,他可以确定她发抖是因为那冰凉的雨水了。 拿着柔软的毛巾,薛醉宁擦着脸颊上的水珠,眼神暗暗看向身侧也是浑身尽湿的男人,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他,“你也擦擦脸上的水渍吧。” 黑色的幻影倏地拐到路边停下。 薛醉宁看着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不时有水珠从他额前的碎发滑落,她手中的毛巾一抬,“你的毛巾,我,我也该下车了。” 陆淮宁接过那半湿的毛巾,眼神眯起,“你以为我停车就是示意你下车?” 薛醉宁看着他透着怒气的脸,刚想开口,却听见他目视前方道,“坐好。” “你不让我下车,究竟要带我去哪?”薛醉宁想想,也许让他送自己去医院最为安全。 陆淮宁看着道路边熟悉的景物,手中的方向盘熟练一拐,滑入另一个方向。 薛醉宁看着隐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高档社区入口,心跳骤停,“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 Chapter 7 偏偏是你 没有什么人能一路单纯到底,但是要记住,别忘了最初的自己...... ------------------------------------------------------------------- 保安自然认得陆淮宁的车子,快速放行,黑色的幻影犹如午夜的魅影一般穿过雨帘,滑入树木葱郁的林道。 薛醉宁有些生气地拽住安全带,面对男人的不言不语,头一歪,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路灯洒下一层朦胧的光线,更衬得枝头的叶子翠绿一片,犹如上好的玛瑙珠子。 车在独立别墅前的庭院中停下。 陆淮宁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侧眸瞥一眼身边的小女人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淡淡道,“不想冻死就给我下车。” 薛醉宁看着车窗上倒映的脸,避而不答。 陆淮宁径自打开车门,哼一声,“如果我真要图谋不轨,有必要带你到别人面前晃一晃?进水的猪脑子也比你聪明!” “你!”薛醉宁气结,愤愤地推开车门,看着自顾自输密码进门的男人,再看看周围细雨中陌生漆黑的环境,咬咬牙,在那扇门合上前,跺脚跟上。 进门后,才发现偌大的别墅内竟然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只听见有“唰唰”流水声传来,她抬眼顺着声音方向望去,那,应该是浴室吧。 “阿嚏――” 薛醉宁忽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终于有多窘迫,湿哒哒的衣服不断有水珠落下,飞快渗入脚下质地上乘的欧洲长毛地毯,眨眼间消失的速度让她不自觉退后,蜷起的脚趾僵硬在玄关处。 陆淮宁从浴室中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搓着手臂站在门口的场景,这个笨女人竟然连自己拿拖鞋换都不会! “换上!”陆淮宁一个动作一个指令,放下手中的纯白拖鞋,手指一个方向,“去冲个澡!不许反抗!” “哦。”薛醉宁有些闷闷地回答,换好鞋,挪着步子往浴室走。 打开热水,氤氲的热气仿佛瞬间驱散了心底的寒气,仰着脸,任由水流缓缓滑过每一寸湿透的皮肤,冲走一身寒凉。 陆淮宁换好居家服,挑了件绿色的衬衣准备送给浴室中的小女人,却在经过客厅时瞥见茶几上闪亮的手机屏幕。 拿起一看,跳跃的只有一个字:桑。 这样的时间会致电的应该也只有她的小男友了。陆淮宁这样想,手上的动作已经直接挂断,果然,很快,有短信进来。 他唇角一勾,放下手机,径自往浴室走去。 “扣扣!” “干嘛?”关上水闸,看着磨砂门外的朦胧身影,薛醉宁警惕地抓过一旁的浴巾遮住自己的身体,却听见他淡淡的声音传来。 “衣服给你放门外,记得穿。” 记得穿!自己怎么会不穿!薛醉宁暗暗咬牙,真是一个怪人。 她边拿毛巾擦头边往客厅走,拿起手机,竟然有陈桑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本想给此刻远在巴黎的男友回个电话,却想到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的光景,如果大半夜打扰了主人休息,到时候他把自己丢出去怎么办! “平安勿念!”最后,她只是简单地编辑一条短信,放下手机,眼神打量着房子里低调奢华的装修和摆设,不由暗暗咋舌。 倏地,眼神一亮,电视机柜上,摆着几幅相框,她本能地走过去,眼神一一扫过,最后实现停留在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 咦,那相片中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这么眼熟? 薛醉宁拿起相框,凝视了几秒后才想起那中年男子正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商业巨擘,他在学校的客座演讲自己甚至听过。 只是,恍然大悟之际,她欣羡的眼神看着照片中那一家三口,却蓦地发现,从一个演员的角度,他们的眼神和动作却有些僵硬,甚至是做作? “谁准你碰我的东西的!” “啪――”手中的相框因为二楼处传来的怒吼声而碎落一地,薛醉宁抬头看着那大惊小怪的男人正冲向自己,有些慌乱地想拾起玻璃碎片中的相片,却被一双冰凉的手冷冷推开。 相片上有了细碎的划痕,陆淮宁看着仅存的幸福却在今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人毁坏,心中恼怒,自己为什么当时会没有脑子地把这个人带回家! “我……”薛醉宁想开口解释,却被男人恼怒的声音冷冷打断。 “上去睡觉!”陆淮宁站起身,看着依然蹲在地上的小女人低垂的小头颅,“还要我再说一遍?” 薛醉宁听着他霸道的语气,想起身却因为血液不畅的原因,脚一软,本能地向后一倒,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陆淮宁看着她瞬间羞红的脸,想伸出手,却发现她已经爬起来,认命地往二楼走,拐角处,她却倏地停住,转过身,“哪间是客房?” 陆淮宁看着一袭绿色衬衣的她,披散着一头墨如藻的黑发,仿佛一朵在夜间盛放的绿莲,清纯中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妖魅,不自然地咳一声,“除了右转第一间,其余房间随你挑。” “哦。”她又只是一个字,然后就乖乖地上楼,推开最近的一间房门,甚至不敢看楼下一眼,飞快阖上门,反锁。 陆淮宁看着她惊若兔子的行为,再想想当日她塞自己硬币的表情,难道她真是被今天的一切吓得失去正常了? 手机传来铃声,陆淮宁瞥一眼,却发现竟是那个人的号码,接起,“怎么了?” “陆少,您之前交代我调查的私人资料,我基本已经找全,现在方便发给你吗?”电话里传来私家侦探恭谨的声音。 陆淮宁的眼神随着男人的声音倏地冰冷,声音却依然是不冷不热,“我现在开着手提,你现在发我邮箱。” “稍等。” 互联网的速度让坐在沙发上的他三秒后就从一个陌生邮箱中收到一封加密邮件,输入密码,打开。 首先跃入眼中的三个字让他的大脑有一瞬的血液倒流:钟漪兰。原来那个插足父母感情的第三者就是这个名字!原来就是她害得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至亲!而她,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和亲人生活在世! 移动鼠标一点点下拉,他冷如冰霜的眼神剜割过照片上中年女人温婉的脸,真是假!真是贱! 握着鼠标的手一点点用力,终于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家庭介绍中,冷冽的笑一点点蔓延开,原来,这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还有一个女儿! 资料的最后附上了她女儿的一张近照,只是,当他恨毒的视线看清那照片上巧笑倩兮的女孩轮廓时,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是她! 陆淮宁猛地合上电脑,双眼阖上,片刻后,当心底荡漾的情绪一点点平复,当他再次打开电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无奈的声音蓦然寒冷,“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 Chapter 8 心魔缠绕 我无畏这冰冷的世界,因为,我也是冰冷的! -------------------------------------------------------------- 瓢泼的雨似乎在无止境地延续,每一处都被浸润,被侵吞,只是那蜿蜒的雨迹却慢慢幻化为赤目的红色! 朦胧间,自己似乎可以看见车流滚滚的道路边,一对争吵缠斗的中年夫妻在互相不停推搡。 倏地,男人一记用力,女人脚下的高跟鞋一歪,身子无依无拦地向后仰去,卷入飞驰而来的车轮下…… “轰――”一记闷雷劈开暗沉的天际,带着咆哮的力量冲向人间。 “妈!”空荡荡的床上,陆淮宁从缠绕的梦靥中猝然惊醒,弹坐而起,却只见呼啸的风穿过未合紧的窗户缝隙吹起米色的飘纱。 脑海中不断重复梦靥中的一幕幕,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证那场摧毁自己生活的残酷,所以,他才会一遍遍不断在梦境中支离破碎地组织起从视频监控中截取的片段! 一次比一次惨烈,一次比一次痛苦! 阖上眼,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自己似乎可以听见太阳穴搏动的声音,恍然发现,身上的睡衣已经再一次在这样的夜晚被冷汗浸湿。 夜灯淡淡的灯光下,反锁的房门被备用钥匙轻轻打开,静谧的空间内,似乎可以听见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借着晦暗的光线,站在门口的陆淮宁只是可以隐约看清那一团隆起的身影,却可以看清自己在地板上的狭长倒影。 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点点用力,攥紧! 床上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旁人的打扰,轻轻翻个身,当陆淮宁的视线看清那张脸,冰冷的眼神蓦然泛起危险。 可怜的门终是躲过了被狠狠摔上的宿命,却也彻底关上了男人心底最后一丝抗争的犹豫。 赤着上身的陆淮宁来到客厅,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低沉的声音飘散在偌大的空间,“查!查她女儿的所有资料!” ++++++ 一夜的雨,仿佛洗净了整个城市的空气。 “嘶……”撑坐起的动作让薛醉宁不自知地触碰到手肘的擦伤,经过一夜,不深的伤口已经结上一层褐色的疤。 “扣扣!”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让薛醉宁连忙放下挽起的袖子,只是,还来不及应声,只听见“啪”一声,那扇自己明明记得已经被反锁的房门竟被人打开。 薛醉宁面对出现在房门口的人,吓得一咕噜滚回床褥中,愤怒的眼睛控诉着不受欢迎的人,“出去!” “出去?”陆淮宁冷冷地哼一声,脸上却浮现淡淡的蔑笑,“这是我的房子,似乎该出去的应该是你吧。”他看着紧紧抓着被子一角的她,眼神戏谑,“这么害怕,不会是没穿衣服吧?” 薛醉宁看着一步步踱向自己的男人,淡淡的阳光投射下来却让她莫名感受到他冷冽的温度,掀开被子就准备跳下床,却被男人一把拽回原地。 “啊!流氓――”薛醉宁慌张地闭上眼睛尖叫,却感觉到男人已经松开手,站在床边,抱膀看着她。 “如果我是流氓,你现在就应该在医院了。”陆淮宁看着不停往后退缩的她,倏地一只脚跪上床,钳制住她,磁性的声音掩饰着心底的危险,“或者,你可以试试看脱光站在我面前,或许,我真的会有冲动。嗯?” “变态!”薛醉宁气得抡起抱枕砸他。 陆淮宁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站起身的同时将一张名片留在了床头柜上。 “干什么?”薛醉宁拿起名片,语气不解,抬起的眼神瞥向身旁的男人,陆淮宁,这就是他的姓名? “我不需要。”薛醉宁将名片递还给他,“谢谢你昨天的收留,我想我们以后应该不会有交集了。” “不会再有交集了?”陆淮宁看着她单纯却倔强的眼神,淡淡道,“留着吧,以后或许我这里还可以成为你的收容所。”他一笑,“而且,你总该把欠我的还给我。” 欠他的?薛醉宁疑惑的眼神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庞,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看见他在触及自己视线的下一秒,那双深眸暗暗一冷,想出声却看见他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对了,别墅大门的密码是我的手机号码后六位,记牢了。”说完,淡漠的身影已经拉开门,下一秒,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真是个怪人!”薛醉宁有些懊恼地将手中的名片往被子上一砸,才猛地记起昨晚自己打碎了他的相框。 难道,他说的欠就是指那个? 薛醉宁看着客房内的摆设每一件都远超自己家中的大型家居,这样一个人还会和自己的这个小市民计较一个不值钱的相框? 还真是个摸不到脾气的怪人! 宽敞的宾利后座上,男人淡漠的视线投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或许是昨夜的一场雨,今日的阳光没了云层的阻拦而格外明亮,洒在行道树郁郁葱葱的树叶上,在人行道上投下一个个光圈,犹如轻轻转动的霓虹,却多了几分自然的纯净。 司机老马透过车内镜瞥一眼自始至终神态未变的陆淮宁,恰逢红灯,车子缓缓停下,他视线依然看向前方,恭敬的声音却在车厢内响起,“少爷,今早老夫人还向我问起,您昨晚一夜未回的事。” “是嘛,奶奶倒起得挺早。”提起世上唯一的亲人,陆淮宁淡漠的神色终于微微融化,一丝笑,终于有了温度,对老马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老马轻咳一声,“我只说最近集团事情颇多,少爷忙于工作,无暇分神。” 绿灯亮起,车子再次稳稳启动。 陆淮宁的眼神中闪过黯然,仔细想来,从他突然接手陆家所有基业以来,自己似乎真的忙碌到连回老宅看望奶奶的时间都鲜少,甚至连好友来访,自己都无暇作陪。 片刻后,他抬眸对司机道,“送我到公司后,你回老宅一趟,告诉奶奶,我晚上回家陪她吃饭。” 交代完,他深吐一口气,却发现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那张萦绕不去的脸! ------------ Chapter 9 游戏开始 想要奢求一丝的解脱,却总是需要更多的痛苦来做代价…… ------------------------------------------------------------------ 医院病房,钟漪兰看着休息椅上有些魂不守舍的女儿,这样的状态从那天后就一直在继续,而她问起出院事宜时,女儿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躲避。 “宁宁。”钟漪兰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这几天都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利?” “啊?”薛醉宁抬头看一眼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薛妈妈,连忙挪出一个位置,“妈妈,医生说你不宜久站,快坐下吧。” 薛妈妈却轻轻按住她想搀扶自己的手,温柔一笑,“今天的天气倒是颇为凉快,陪妈妈下去走走吧。” 医院内附设的小花园内,时近黄昏,暑气渐消,所以不时有穿着病号服的人走过,薛醉宁搀着薛妈妈的胳膊,浸润着柔和的光线,慢慢地散步在小石径上,夏天的鞋子多数底子薄,圆溜溜的鹅软石硌得脚底微疼。 薛妈妈侧眸看一眼轻轻呲牙咧嘴的女儿,忍不住轻笑,“脚疼了?” 薛醉宁勉强一笑,摇摇头,“不疼的。妈妈要是喜欢,我们今天就来来回回地走,把这些鹅软石都磨平。” “贫嘴!”薛妈妈笑着嗔怪嘴硬的女儿,携她往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额头上薄薄的细汗,拿出手帕为她拭去,“你呀,又怕疼,又畏高,还死鸭子嘴硬!” “妈妈最好了!”薛醉宁听着薛妈妈一句句的数落,却甜蜜地拥紧了她的肩膀,接过手帕,为她拭去掌心中不小心带上的泥土,却蓦地觉得那枚蓝色的蝴蝶刺绣有些熟悉。 “原来这种手帕也是批量生产的大众品啊。”薛醉宁将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一遍,唇角忍不住荡漾起讥诮的笑,原来有钱人也喜欢走小市民路线! “你见过其它的?”薛妈妈的语气有些诧异,却看见她边叠帕子边点头道,“是啊,只不过我见过的是蓝底白刺绣,而你的却是白底蓝刺绣,恰巧相反!” 薛妈妈看着女儿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放回自己的掌心,微凉的丝绸摩挲着她的皮肤,带给她心底不一样的悸动。 两个人就这样静坐在柔和的黄昏中,看着落日慢慢坠下西山,直到护士通知薛妈妈该回病房吊水,母女二人才相携返回。 病房内,李医生例行检查完刚走出病房不远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她,微微一笑,“薛小姐啊,怎么?是你妈妈有什么事吗?” 薛醉宁连忙阻止就要往回走的他,走到家属休息区,确认俩人的谈话不会被薛妈妈听见才开口问,“李医生,我想知道之前你说会出面联系溪山疗养院的事,是不是有答复了?”薛妈妈面对自己的再三说辞已经起了疑心,她担心会瞒不下去,最近几天自己甚至已经着急得上火,而医院却一直杳无音讯。 “薛小姐,作为医生,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这样的跨院交流,我们不可能马上就有办法达到目的。”李医生颇为语重心长,也明白女孩的困境,轻叹一口气,“上星期,我院已经接洽过溪山疗养院的负责人,按道理本应该有了确切的答复,只是溪山疗养院是私人机构,程序上应该会比较复杂。你不要着急,再等等,有了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还是等!薛醉宁不禁有些泄气,这样的推脱何时才是尽头。 李医生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眼神,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放弃,虽然我们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没办法搭上陆家,但是商人嘛,只要有利益,总是有机会的。” 然而,李医生一句无意调侃的话,却让薛醉宁反射性抬头,声音中有些不确定,“陆家?” “是啊,盛天国际的最大控股人陆家啊!”她的惊异让李医生有些茫然。 那张名片! 薛醉宁匆忙地道谢,转身便向楼梯跑去。 +++++ 六十八层的高层建筑物,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出着盛天国际最新的信息,金融,娱乐,高端科技…… 陆淮宁微抿薄唇,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曳杯中甘洌的红酒,鹰眸中若有所思的眼神静静地锁定脚下的万家灯火。 我来,我见,我征服。 此刻,陆淮宁的眼中,透出的便是这样的神色,绝对的高傲,绝对的掌控力,他俯视脚下的繁华,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囊中物。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瞥一眼那一串跳跃的数字,唇角讥诮弯起,现在,也是时候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暂时告一段落。 手指滑动屏幕,接起,三秒后才听见另一端传来不确定的声音,“请问,是陆先生吗?” 陆淮宁眉宇讥诮一挑,淡淡的声音回应,“薛小姐,如果你拨的确实是我的号码,不是我,你觉得该是谁?” 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个怪人了。薛醉宁庆幸他终于接了,更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清楚地称呼自己为“薛小姐”。 “你还记得我?” “当然。”陆淮宁的眼神一暗,闪烁着幽深,“想来薛小姐也该还记得我那天说的话。” “陆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的时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想请陆先生帮个忙。”薛醉宁听着他的语气,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却被打断。 “薛小姐,我不习惯在电话里帮忙。” 薛醉宁微怔,却听见三秒后他自信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清晰传来,“如果你能在我之前赶到阳光丽舍,或许,我会有兴趣洗耳恭听。” ------------ Chapter 10 赎回尊严 什么是幸福? 能够拥有明天便是最奢侈的幸福! ----------------------------------------------------------- 薛醉宁茫然地听着手机上蓦然传来的忙音,大脑三秒的放空后终于意识到男人话语中的含义。 半个小时之内赶到阳光丽舍?他是在耍自己吗? 再回拨他的号码,传来的却是移动机械的回复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层薄汗蓦然沁出掌心的皮肤,微凉的感觉从神经末梢一点点蔓延至心底。 北京时间下午七点四十三分。 升起的车窗内,尼古丁的味道淡淡地萦绕着男人清冽的气息,特殊的设计屏蔽了外界对车内一切的好奇,却可以让车内的人轻易掌控车外的世界。 十五分钟后,一辆黄色出租车闪着车尾灯慢慢驶近小区入口。 车停下,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轻巧地跃下,黑色的铅笔裤衬得女孩的腿愈加修长,虔诚一笑,却彰显着年轻的美。 “谢谢。”薛醉宁对降下车窗的司机淡淡一笑,随即退后让出租车顺利调头。 保安认出她便是照片上的女孩,免去了登记,立刻放行。 数十米外的车厢内,陆淮宁淡漠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唇角勾起,“跟上她。” 一分钟后,白色的宝马擦过女孩有些匆忙的脚步,稳稳地停在别墅前。 当薛醉宁犹豫的视线看清那道从车厢内迈下的颀长身影,甚至来不及走近,对着他的背影便脱口而出,“陆先生!” 陆淮宁却置若罔闻地踱过庭院,径自往门口走去,玩味的眼神扫过密码锁上一个个数字。 倏地,一只温热的掌心附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陆先生,我……”薛醉宁抬头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眼神一撇才发现自己掌心中微凉的物体不是墙壁却是男人的手,顿时犹如触电般飞快地抽回,却换来男人脸上戏谑的笑。 眼风扫过她微囧的脸,手指却沉稳地输入密码,门打开,陆淮宁让出一个位置,对她淡淡道,“我不喜欢站在门口谈事。” “哦。”薛醉宁闷闷地应一声,帆布鞋在门口的地毯上微微使劲一蹭,确信自己的鞋不会弄脏他家昂贵的地板才有勇气进入这寸土寸金的别墅内。 “啪——”一声,锁落下。 陆淮宁换好鞋,看着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的她仿佛小学生一般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转身往酒柜走去,“喝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时,薛醉宁的大脑还在组织着语言,抬眼只看见两只手中各端着一杯红酒的他已经坐在了她正对面的沙发上。 “谢谢。”薛醉宁抿唇接过了他递与的酒,“陆先生,我这次来……” “是为了你母亲,对吗?”陆淮宁抿一口杯中清冽的液体,“虽然我能体谅薛小姐的孝顺心意,但是薛小姐也忘了我们商人的本质,亏本的买卖可从不是我们的选择。” “但是,合作的开展是可以给疗养院带来利益的。”薛醉宁终于明白如此久的等待究竟是为何。 “多久?十年?二十年?”陆淮宁摊手,“而且就算疗养院同意与医院合作,谁又能保证项目开发一定成功?谁能保证我花重金请国际专家的钱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医疗这一块从不是盛天的主产业,之所以会有溪山疗养院完全是家父生前的个人因素。而项目一旦进行,如果失败反而会让盛天的名誉受损,所以,冒这样的风险于我而言完全没有必要。” 薛醉宁看着眼前男人气定神闲的姿态,纤指一点点揪紧,攥紧的拳头在隐忍着男人。 “薛小姐是不是觉得被人耍了?”陆淮宁看着她隐忍的表情,手指解开衬衫袖口的两颗纽扣,“我能猜到薛小姐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不过我从来没自诩过是什么好人,原本以为薛小姐早就应该明白当天我留下名片的意思,只是你的情商似乎远低于智商。” 薛醉宁羞恼的眼神迅速燃起怒火,指尖抠在真皮沙发上,却看见男人换了一个更为闲散的姿势,玩味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流连在自己的身体上。 陆淮宁单臂搭在沙发靠背上,鼻尖微微一嗅空气中夹杂着怒气的味道,声音懒散,“薛小姐不妨考虑一下,既然可以在酒桌上逢迎何公子,倒不如跟了我,或许就可以改变未来千人骑的命运。我这个人对女人向来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唯一的便是要求女人身体绝对的忠诚和识趣,至于钱……” 他露骨的言辞激得薛醉宁腾得站起身,夺过他手中的酒,对着男人的脸便是狠狠一泼,“龌龊!” 猩红的液体迅速地顺着额前的碎发留下,一颗颗滴落在地板上,碎落一地。 鹰眸眯起,淡淡的眼神却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剜割过女孩微怒的脸庞,狭长的眼风扫过那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胸膛,“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陆淮宁冷哼一声,“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道理,在求人前要记得先跪着将自己的尊严双手奉上!”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求人前要看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人。”薛醉宁低垂的眼风不屑地瞥过男人湿漉漉的脸,“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陆淮宁听着她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不以为然的笑意划开,“既然薛小姐如此有骨气,我就等着你拿钱来赎回我手上的尊严。” 微阖双眸的薛醉宁背对着男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怒气而战栗,“如果尊严可以随意买卖,那么需要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意义!” 陆淮宁简直是忍不住要为这个向天借胆的女人鼓掌,“没想到w大的表演系能有薛小姐如此优秀的人才,相信蒋院长一定会非常欣慰。” 薛醉宁身体一怔,这个男人究竟知道了自己多少事?为什么此刻她只觉得身后男人的眼神已经足以将她彻底摧毁! 陆淮宁看着僵硬在玄关处的她,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搭在门把手上,淡淡的声音却渗透着危险,“记住,你眼前的这扇门不可能永远为你敞开。” 换来的却是女孩毅然踏出的脚步。 陆淮宁看着门外皎洁的月色,晚风拂过,空气中缓缓掺杂了庭院中花的芬芳,他一笑,眼神却比黑夜更沉,尊严?薛醉宁,在我眼里,你唯一的尊严就是我随意践踏的尘土! ------------ Chapter 11 堕落天使 爱情是一部忧伤的童话,惟其遥远与真实。 放弃一个爱你的人并不痛苦,放弃一个你爱的人那才痛苦…… ---------------------------------------------------------------- 一个星期的时间,薛醉宁终于认识到,面对那个男人,自己曾经的自信与骄傲是多么可笑滑稽的表演。 毒辣的阳光下,她握着被退回的房产证和抵押申请书,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男人轻蔑的声音:用钱赎回你的尊严!用钱赎回你的尊严! 在那些不可一世的人面前,自己手中的房产证可以变为不值一文的废纸;只要他们想把自己变成手中的木偶,自己就绝不可以忤逆;只要他们想征服,自己就绝不被容许反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什么弱肉强食的世界偏偏要与自己这样无权无势的人争斗? 炫蓝色的保时捷一个漂亮的调头,风一般地停在石化的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男人得意的笑。 “薛小姐是在享受日光浴吗?”何闵摘下墨镜,一双桃花眼轻挑地扫过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啧啧,都出汗了。车里有冷气,有兴趣上来坐坐吗?” 薛醉宁看着男人志得意满的笑脸,这样的开场白真是有够讥讽! 银行的保安却在此时走了过来,看着车也知道是为有钱人,弯腰笑着请何闵随意停靠的车移个位置。 何闵看着银行保安委婉谨慎的脸,再看看那满溢骨气的女人,摇摇头,“薛小姐,此时此刻你应该深知骨气是不能当饭吃的道理了吧!” 薛醉宁终于知道男人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终了,她还是在保安请求的眼神中坐进了何大公子外形张扬的座驾。 “薛小姐喜欢什么?茶还是咖啡?”何闵随意着翻动着手中的目录,见眼前的女人只是僵硬地坐在自己面前,桃花眼一挑,“那就焦糖玛奇朵吧,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 “一杯焦糖玛奇朵,双份奶;一杯蓝山,半颗糖。” “好的,何少,请稍等。”侍者接过菜单,躬身退出包厢。 很快,饮品送上,何闵径自将双份奶通通加入那杯焦糖玛奇朵中,推给对面的人,“据说牛奶有美白的功效,薛小姐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来,好好保养保养,可千万别毁了你安身立命的本。” 薛醉宁看着男人轻浮的笑脸,眸光流转,“何少有如此的雅兴请我一个得罪您的人喝咖啡,真是好胸怀!” 何闵放下手中的蓝山,双膝交叠,“怎么说呢?我向来欣赏赏心悦目的事物,更何况薛小姐可是这个年代里鲜有的美貌与智慧并举的尤物?况且,还如此有个性!” 薛醉宁看着他暧昧的眼神,淡淡一笑,“我只是个俗人,何少高看了。” “高看?十四岁凭借一首自谱钢琴曲《凡尔登湖》就获得了纽约音乐学院入学邀请的才女,全中国可找不出第二个。”何闵的手指随着他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薛醉宁眼神却微微一寒,“原来何少已经将我的生平调查地如此彻底了。” 何闵嘴角一勾,“那薛小姐就应该清楚,有人完全可以比我了解得更彻底,也有人可以和我一样清楚,你需要钱,一笔足够将钟漪兰女士送出国接受治疗的钱。” “何少原来是和陆淮宁杠上了。”薛醉宁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对,同属于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允许自己低人一等,那晚陆淮宁的阴错阳差怎么可能被轻易抹去。 “薛小姐果然聪明。”何闵看着眼前这个百变的女人,掏出名片,放在桌上,“考虑清楚后随时联系我的私人号码。” 薛醉宁站离沙发,拿起名片,低眸对男人一笑,“那我就先谢谢何少的雪中送炭了。” 何闵的视线追寻着她,知道那个背影消失在包厢外,他抿一口温热的咖啡,唇角微挑,什么时候冷掉的咖啡在自己口中却更有滋味了? +++++ 盛天国际,高层会议室。 “黄助理,海星花园的第一期规划就按第二套方案follow下去,两个月后我要看到初步的效果,另外,关于昱鸣轩的三期销售许可证,如果明天还不能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整个销售部的季度奖金折半。”陆淮宁睥睨的眼神扫过,就在一群人胆颤的时候,却听见他的声音以盖过一切的气势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响起,“散会。” 刚踏出办公室,秘书已经迎向走在最前面的他,“陆总,您的私人手机在会议期间响了两次,是同一个号码。” 陆淮宁接过,推开办公室的门,解锁一看,果然是那个号码。 “我现在在办公室,上来见我。”陆淮宁随意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坐下的同时松开了领带,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感觉不停地在自己身体中横冲直撞,从未有过的心浮气躁。 很快,秘书引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进入办公室。 门,轻轻地落上锁。 风衣男人拿出密封的文件,恭敬地放在茶几上,交叠的双手放在腹前,“陆少,这是薛醉宁小姐的全部信息,包括她的亲人好友,我都已经将资料尽可能地整理好一并奉上。但是,对于其中的一位名叫安心亦的女孩,在调查中我遭到了阻力。” “阻力?什么人可以让神探无措?”陆淮宁没想到那样平凡的薛醉宁身边还会有背景如此强大的朋友。 “是温氏的温先生,他只是让我转告陆少一句话,关于安小姐的一切,请您不要深究。“黑衣男子头一低,看着男人眼中闪过的微妙,职业的本性让他学会谨慎到丝毫不落,“而且,据我所知,恒润集团的何少私下曾找过薛小姐,而且……” “而且什么?”陆淮宁冷笑,原来是勾搭上旧恩客了,难怪如此沉得住气。 “而且薛小姐也答应了何少的条件,答应出演《魅色》的主要替演。” “替演?看来何闵还真是很疼她!”陆淮宁冷哼,“不过这活确实是来钱快。” “陆少,恕我多言,薛小姐今天下午替演要出演的角色是,裸模。” ------------ Chapter 12 不容抗拒 爱上一首歌,常常是因为某句歌词。 但真正动人的不是那句歌词,而是在你生命中那些关于这首歌的故事…… -------------------------------------------------------------------- 氤氲的热气慢慢地堆砌在布置得古香古色的房间,薛醉宁却觉得自己浸泡在热水中的身体蓦然冰冷,全身的血液不是在流动,而是在缓慢凝结。 “感觉怎么样?我不可一世的学姐!”绣花的帷幕撩开,马思琪嘲讽的脸庞顿时出现在她面前,俯底的身子轻搭在木桶边沿,单手掬起一捧热水浇在她裸露的莹白肩膀上,“学姐好像很冷的样子,看你都起鸡皮疙瘩了。” 水面上层层漂浮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薛醉宁想要躲开她嘲讽的眼神,却见她伸手将一支嫣红的玫瑰递给自己。 马思琪对上她疑问的眼,轻笑一声,“这是付导的意思,虽然学姐只是我的替身,但是大家同为w大的人,可千万别给我们的学校丢脸。” “我知道了。”薛醉宁刚抬起湿漉漉的手臂想要接过,却见她倏地站直身子,手一松,玫红的花刹那坠入水中,漾起一片涟漪。 薛醉宁看着那志得意满的背影,心中冷笑,何闵,你给我安排这么一出戏码,还真是打着一石二鸟的好计谋!既完美地羞辱了自己,更有甚者,如果日后陆淮宁知道自己宁愿用这种方式也不愿求他,他应该会想捏死自己吧? 就在她出神之际,原本放下的厚重帷幕被人重新悬挂上,导演睨一眼她的方向,“灯光准备。” “action!” 震碎梦的声音让薛醉宁一颤,只是此时此刻面对房间内十几双眼睛,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纤细的手臂浮出水面,微撑在木桶宽厚的边沿,不着一缕的身子轻抬,一点点脱离热水的掩护,只是,肩膀刚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就听见导演喊卡的声音。 “薛醉宁,花!花!”导演指着她手中的鲜花,“我要的是你给我娇媚地叼在嘴上,不是让你拿着扇风的。记住!” “知道。”薛醉宁眼神瞥过一脸得意的马思琪,却见她抛给自己一记冷冷的眼神。 第二次,薛醉宁依言行事,只是当身体开始一寸寸暴露在十几双神态各异的眼神中,当她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陈桑的脸,莫名的寒冷让她的牙齿忍不住狠狠一颤,那支娇艳的玫瑰,砰然坠下! “卡!”导演恼怒地将手中的剧本一掷,起身就往她的方向走,“薛醉宁,薛大小姐!我们剧组的胶卷也是需要钱买的,只是一个半分钟的镜头而已,你需要几遍才能完成?还是,你觉得何少给你开的价太低了,要不你再和他商量商量?” “付导,你别生气,学姐可能就是紧张了些,以后习惯了就会好的。”马思琪笑着把人拉回到监视器前,却听见付克明不满的声音犹如针砭一般刺在薛醉宁的心头。 “不就是露个胸嘛,又不要她露脸,还做得要死!真有骨气就给我甩脸子走人啊,最看不惯这种既想卖还要立牌坊的戏子!” 薛醉宁刚想开口就看到一旁的副导演暗暗给自己使了眼色,罢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第三次的拍摄,她似乎坦然了许多,至少在她的眼里,出卖肉体和出卖身体还是有着区别的,至少这种方式下,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是完整的。 苍白的安慰让她的心片刻安宁,灯光再次打在自己的身体上,刺得她轻轻眨眼,刻意放缓的动作完美地呈现在镜头上。 “砰!”一记沉重的闷响,紧闭的门被人从外向内狠狠踹开。 当陆淮宁震怒的脸倒映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踹翻一地设备的他已经踏着怒火往她的方向而来。 “你,你别过来!” 薛醉宁看着他恨不得撕碎自己的眼神,心口一窒,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水下不着寸缕的身体,撑起身子就想逃。 “该死!”陆淮宁盯着她将要起身的动作,而拍摄现场早已因为他的出现而乱作一团,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正打算看好戏。 下一秒,三步并两步扑过去的他已经扬手扯下了悬挂在柱子上的帷幕,裹住那一寸寸泄露的春光,不留丝毫缝隙。 “噗通!” 突如其来的力道将薛醉宁整个人推入水中,热水瞬间呛入食道,而就在她扑腾着想越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那张让自己生畏的脸却出现在水下! 原本宽大的木桶因为同时容纳了两个人而变得狭窄,热水溢出,本就凌乱的地面更显狼狈。 “你……”水底,薛醉宁刚开口,却冒出几个气泡,溺水的窒息感让她处于本能地咳嗽。 微睁的眼看着男人仰头离开水底,薛醉宁本以为这场折磨终于将要结束,下一秒,男人的脸再次潜回! 出现,放大! 当男人微凉的唇和齿带着愤怒和不容抗拒的力度咬上她簌簌发抖的红唇,脑海中,刹那空白! ------------ Chapter 13 苍白屈服 关于人生,一个苍凉的手势…… 短的是生命,长的是磨难! -------------------------------------------------------- 温热的气息缓缓过度到她的体内,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更是不同于记忆中陈桑的味道。 “哗――” 相拥的身体滑出水面,带起一片水华,溅起的花瓣随着飘零的水雾悠悠落地。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陆淮宁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怎么?以为傍上何闵就可以和我对抗了?” 薛醉宁只是揪紧了胸前可怜的布料,却见已经跨出木桶的他蓦然转身,压低的身子贴近她的耳畔,磁性的声音弥漫着警告,“相信我,男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傻姑娘,小心被男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薛醉宁看着他不羁的身影推开门离开,气得一掌拍打在水面上,“陆!淮!宁!” 果然,当她换好衣服,整个片场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副导演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拿起一条干毛巾往她的方向走来,“先擦擦吧,别感冒了。” “谢谢。”薛醉宁接过毛巾,看着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不以为然地笑笑,“副导演,我明白的,只是这替演只能麻烦你再找人了,抱歉。” 说完这些,薛醉宁识趣地离开了片场,当她徒步穿过小半个城市来到医院时,薛妈妈已经服了药睡下。 脚步轻轻地退离,阖上满室月光。 陆淮宁,你赢了。 躺在床上,薛醉宁盯着手机屏幕上“短信已发出”的提示,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当号码主人接收到这条短信时脸上会浮现的轻蔑笑容。手机背景图上,陈桑的笑容一点点放大,她慢慢阖上眼,交叠的手心紧紧地将这片刻的宁静握在胸前,声音轻轻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对不起……” 第二天,陆淮宁如约等在办公室里,两百多平米的空间,却在此刻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可以被捕捉。他让外面套间的两个工作人员挡住所有找他的人,并拔掉两部电话线,关了手机。 这场游戏,他可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的参与。 薛醉宁隔着质地上乘的根雕茶海站在陆淮宁的对面,她看着这个对一切都势在必得的男人,心里隐隐生出了恐惧。银灰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蓝底黄点的领带,指尖萦绕着缓缓升起的眼圈,她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矜贵不凡的男人,心底嘲笑,只可惜长了一颗黑心。 陆淮宁伸手将烟摁灭在桌上的水晶烟缸里,站起身,来到窗前,背对上神情淡渺的她,薛醉宁身不由己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 “真的想清楚了?”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难道陆少还愿意给我别的选择吗?”薛醉宁厌恶眼前男人的假仁假义。 陆淮宁的指尖划过玻璃上的水雾,转身,眸光一暗,“当然不会。” “那既然我已经给出了陆少满意的答案,也请你履行你的当天的话。”薛醉宁觉得此刻自己连虚伪的道歉都是多余的,在这个男人面前,或许,冰冷才是无言对抗的最好方式。 陆淮宁绕过她,径自重新在沙发上悠闲坐下,双臂搭在柔软的靠背上,“着急了?可这专家也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你总得给人家一个准备期。又或者,如果薛小姐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那一切都会简单地多。” 薛醉宁抬起的视线也男人猎物般兴奋的眼神擦过,下一秒,魔障般的声音已经铺天盖地般向她席卷而来。 “薛小姐不是很喜欢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嘛?不妨现在就让我好好开开眼界,让我看看我花的钱是不是值得票价?” “陆……” “脱!”陆淮宁的声音比眼神还冷上几分。 古代的凌迟就是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吗?当薛醉宁屈辱地解下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她知道,早在她决定走入这间窒息的房间,自己的尊严已经被跪着献给眼前的男人。 “薛小姐这样的慢镜头是在邀请我的参加吗?”陆淮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羞怒的脸,当他的眼神看着咬牙闭眼的她终是一件件剥离了所有的尊严,当柔软的衣料层层叠叠地犹如白雪一般堆砌在她的脚边,莹白的脚踝上,那枚蓝色蝴蝶仿佛在下一秒就要飞离自己的视线。 眼神,黯然一晦。 薛醉宁僵硬地仿佛石化的雕像,犹如古希腊朦胧却美好的圣女,压抑的眼神看着男人手上不经意的动作。 一只纸飞机,擦过她的肌肤,缓慢地降落在她的脚边。 陆淮宁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流连而过,“好像和其它女人也没什么不同,都……” 他羞辱的话音未落,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倏地打断,陆淮宁睨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淮宁,我就在你公司附近,一起吃个午饭吧,听朋友介绍说水苑澜庭的椒盐羊排很不错。”电话接起,穆晨曦柔和的女声已经软软地传入耳中。 陆淮宁瞥一眼身后如获大赦的小女人手忙脚乱的动作,淡漠的声音却带上了几分温度,“好啊,刚好我想和你聊聊你正在筹备的新戏。” “怎么,陆总准备给小女子的新戏追加一倍的投资?”穆晨曦轻笑。 “对你而言,钱早就不是问题。”陆淮宁邪魅一笑,“我只是想给你的新戏介绍一个最合适的女主角而已。” ------------ Chapter 14 步步为营 人的一生,都有一些说不出的秘密,挽不回的遗憾,触不到的梦想,忘不了的爱…… ----------------------------------------------------------------- “谁啊?能让日理万机的陆总亲自引鉴的人,那我倒真要好好招待了。”穆晨曦倒有几分意外,也对,一个向来冷漠如冰的男人,除了他的母亲,何时会去关心另一个女人。 “半个小时后餐厅见。”陆淮宁掐断通话,对身后的她冷冷丢下一句话,“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薛醉宁扣着纽扣的手指蓦然一滞,抬起的眼风扫过男人推门离开的背影,冷寒的感觉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麻木的身体跟随着麻木的意志,当餐厅包厢内古红色的灯光洒下,明明和煦的光线却让她反射性地抬手去挡。 “淮宁,你的守时永远让我很可恨。”从洗手间返回的穆晨曦嗔怪这个自身严谨地就像钟表一般的男人,自信的眼角挑起妩媚的弧度,“这应该就是你要给我介绍的人,难道不给我介绍一下?” 说着,却径自挽起男人走向古香古色的餐桌边。 “薛醉宁,w大表演系的才女。”陆淮宁轻描淡写地带过。 穆晨曦抬起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认真,看着眺望窗外风景的薛醉宁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淡淡一笑,“薛小姐好像也很喜欢这里的景致,的确,鲜有现代餐馆可以将江南水乡的韵味布置地如此出彩。” “是很美,中国的饮食向来讲究色香味俱全,这样的风景也能刺激人们的味蕾。”薛醉宁对着眼前明媚自信的女人莞尔,“薛醉宁,还请多多指教。” “穆晨曦。”两人的手象征性地一握,就在薛醉宁不知该走还是留时,穆晨曦却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让她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薛小姐应该是演艺圈的新人吧,否则我也不会觉得格外陌生。” “我只是偶尔接拍过几个小广告,你觉得陌生是应该的。”薛醉宁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场合没有自傲的资本。 “其实我也是刚回国,对国内的演艺圈也不是很了解,刚刚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穆晨曦一笑,转身看向沉默地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男人,“陆财神爷,你明明认识薛小姐这么优秀的人却这么晚才告诉我,是不是存心看我之前为选拔女主角而折腾?” “你和她认识还不到十分钟怎么就肯定她是优秀的演员?”陆淮宁轻哼一声,忌讳莫深的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她,“而且,如果她真的有能力,不用我介绍,你在不久的将来也一定可以看到她精彩的表演。” “薛小姐刚接拍了什么剧吗?” 她的问题却被身后的男人骤然抢过,陆淮宁语气赞赏,眼神却深藏不屑,“她可是我花了大力气从《魅色》挖过来的宝贝。” 穆晨曦坏坏地一挑眉,“什么时候陆少爷也学会翘人墙角的活计了!” “穆小姐误会了,是我的个人问题,还希望在你的新戏中能和你合作愉快。”薛醉宁看一眼眼前关系明显匪浅的俩人,再回想刚刚办公室里的一幕幕,只觉得如坐针毡,“抱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径自拉开门,却差点与送餐来的侍者撞个满怀,匆匆道了声“抱歉”便越过人往楼梯跑去。 刚坐上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包里的手机却铃声大作。 薛醉宁接起陌生的来电,很快,一丝不苟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薛小姐,我是陆少的私人特助,鄙姓楚。” “您好,楚先生。有什么事吗?”薛醉宁秀眉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是这样的,陆少已经交代疗养院准备妥当,不出意外,下午就会接钟女士过去进行初期的检查和疗养,将信息反馈给联系的美国专家,然后等他们过来后再确定具体的治疗方案。只是,至于突然转院的原因还是请您亲自出面解释比较妥当。” “您费心了,我现在马上过去。”薛醉宁结束通话对司机道,“师傅,麻烦去市二医院。” “好嘞。”司机是东北人,热络豪爽的性子让他自然而然地同副驾驶上的薛醉宁交谈起来,“小姐,看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不会是演员吧。” “我学的确实是表演。”薛醉宁淡淡的表情却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 “还真是啊,那我等会可得让你给我签个名,否则,以后只怕只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司机师傅哈哈一笑,眼睛看向前方出现的市二医院建筑,将车子一拐,停在马路边,将打印的小票递给她,却见她拿出笔在小小的纸片上写出一行字。 薛醉宁浅笑着将钱和小票一起递给男人,“如果以后真的需要我的签名,欢迎你随时拿着这张凭证来找我。” 说完,她推开车门,脚步匆匆地跨上台阶往住院部而去。 病房门口,她果然见到了陆淮宁特派的人。 薛妈妈听到病房外传来的交谈声,只是声音很快散去,还没来得及下床,便已见到推门而入的女儿。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薛醉宁放下手里的包,走过去搀着薛妈妈在沙发上坐下。 “宁宁,刚刚来的人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妈妈转院?”薛妈妈的心底有着本能的抵触,却听见一脸笑容的女人宽慰的声音。 “妈,没什么事,只是我觉得溪山的环境更好,你想啊,青山绿水的地方肯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啊。虽然我暂时没办法给你在那里盖幢房子,但是让你享受一段时间的能力还是有的。”薛醉宁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真实,洋溢的语气甚至让自己都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能赚钱就学会挥霍了,坏毛病!”薛妈妈握着女儿温热的掌心,眼睛看着小茶几上的台历,那红色的记号让她倏地想起一件事。 “宁宁,明天就是陈桑回国的日子,你明天去机场接人时记得代妈妈向他问声好,也谢谢他这段时间的关心。” ------------ Chapter 15 初恋终点 上善若水,静水流深。 萍水总相逢,水乳总交融。 --------------------------------------------------- 薛醉宁猛地睁眼,小台历上自己亲手留下的红色记号仿佛咒语一般在瞳孔中放大。 背负着女友头衔的自己竟然忘了明天就是陈桑回国的时间! “怎么一副闷闷的样子?和人家吵架了?”薛妈妈看着自己女儿眼中流露的神情不是欣喜,倒像是有些手足无措的茫然,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薛醉宁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就在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病房的门被猝然推开。 “没打扰你们吧?”李医生笑容满面地对两人点点头。 “当然没有。”薛醉宁站起身,莞尔一笑,“请坐。” “不了。”李医生摆摆手,“我只是来给你母亲转院前再做一次例行检查而已。” 薛醉宁心领神会地让出位置,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很快,医院之间的交接手续完成,一切祥和地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薛醉宁跨出溪山疗养院的大门,转身,她看到三楼阳台上正凝视着自己的薛妈妈,她抬起手挥别,任由阳光在周围浸染。 车内,楚辞放下车窗却看见径自从身边擦身而过的女人,眼神随即扫过阳台上的轮廓,对司机吩咐道,“跟上她,到前面的路口再停下。” 狭长的影子在马路上投下一片阴影,黑色的车子倏地停在自己的白色帆布鞋边,透过降下的车窗,薛醉宁瞥见一张儒雅的男子面庞。 楚辞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走下来打开后车门,“薛小姐,在下楚辞,我们早上刚通过电话。” “我知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薛醉宁自己对所有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有着天然的抵触。 商场上历练过的人自然明白眼前女人的顾虑,楚辞随即释然一笑,“薛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想是觉得该送您平安到家而已,毕竟荒郊野外,一个女孩子独行不安全。” “抱歉,我刚刚有些……” “我可以理解。”楚辞让出一段距离,“请上车。” 薛醉宁面对男人彬彬有礼的坚持,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蜿蜒的盘山公路,只是任凭风景再过美好,匆匆的路人也会忘记欣赏花开的美丽。 +++++ “女士们,先生们,从巴黎飞往a市的dz1256次航班将于十五分钟后降落,请您耐心等待。ladies……”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中,优美的女声在头顶上方响起,盘旋,散去。 薛醉宁看着手表上时针一圈圈走过,雀跃的心倒数着时间,双手紧张而激动地交叠放在身前,眼神游走在巨大的led显示屏上。 倏地,一阵振动感从随身的小包内传来。 薛醉宁看着手机上跳跃的数字,再看一眼时间,心一狠,想要掐断的时候却看见屏幕自动暗下去。只是,很快,一条短信进来,点开,寥寥数语。 接电话,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当振动感再次传来,薛醉宁惊得差点摔掉掌心里握着的手机。 “喂……” “学会听话了?”陆淮宁的声音淡淡传来,“乖一点,免得受苦的还是你。” “我知道……”薛醉宁边说边往角落走去。 “很好。”陆淮宁睨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光洁的镜面反射了阳光灿烂的温度,“接到你的旧情人没?算算时间他的航班也该到了。” 他云淡风云的声音却让薛醉宁脊背一凉,猝然抬起的眼睛扫过周边的一切,呼吸骤然停止。 三秒后,“你派人跟踪我!” “跟踪?”陆淮宁哼一声,“天真的薛小姐,你何时见过猎人会对到手的猎物穷追不舍?我充其量只是在宣示我的所有权而已。” 薛醉宁听着手机的另一端男人义正言辞的狡辩声,气得上下颚的牙齿都在打架。 “放心,分手的机会我还是会给你的。”陆淮宁淡漠的眼神俯视着脚下的繁华,吸一口烟,淡淡吐出,“记得玩得开心点。” 薛醉宁有些茫然地垂下手,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却让她有些微微发晕,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 一双藏青色的帆布鞋绕过垂着脑袋的她,鞋子的主人轻松地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坐下。 “请问身后的这位小姐,你是在等待自己的男朋友吗?” 干净爽朗的声音仿佛绚烂的阳光一般洒入薛醉宁阴霾的心底,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点点从宽大的墨镜底显露。 “小宁老师,你的反应会让我以为你见到****了。”看着“腾地”站直身子的她,陈桑脸上的笑意未减,张开双臂,“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吧!” “陈桑……”薛醉宁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呼唤这个名字时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当她顺从地跌进他的怀抱,这一刻,自己仿佛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归途。 “陈桑,你抱抱我,抱抱我吧……”薛醉宁悲哀地预知,这个拥抱或许就是分别的开始,或许就是彼此的结局,她贪婪地呼吸着,因为自己要将爱人的气息永远封存在记忆中。 陈桑笑着拥紧怀里柔软的身子,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发旋,“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粘人了?” 她却不说话,只是拥紧了他。 “哟哟,大庭广众之下就秀恩爱,知道你们是最佳情侣,可是也不必这样刺激我们孤家寡人吧。”说话的男生有着阳光一般的脸庞,拳头捶在陈桑的肩头,“走了,到时候尽情恩爱!” 薛醉宁有些尴尬地退出温暖地怀抱,刚抬起脸,就听见男生大大咧咧地调侃,“呀,嫂子脸红了。” “去!”陈桑胳膊肘顶一记男生的胸膛,“你们先走,我有事。”说着,就将椅子上的书包丢给捂着胸装柔弱的男生。 薛醉宁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男人牵引着离开大厅,奔跑的脚步穿过广场,听觉,视觉,仿佛自动屏蔽了一切的人和事。 “我们要去哪?”出租车上,薛醉宁终是忍不住好奇心,却看见陈桑一脸神秘地道,“保密!” “小气!”薛醉宁吐吐舌,却听见司机说,“二位,落霞山到了。” 薛醉宁跳下车,看着眼前海拔并不高的小山丘,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你一下飞机就准备爬山啊?落霞山,你是国外呆久了,太想念中国的落日了?” “傻丫头!”陈桑点点她皱起的鼻子,牵着她的手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徒步往上走,不时有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甚至有人提议载他们上山顶却被男人婉言拒绝。 薛醉宁单手举过头顶,细密的阳光从指缝间调皮地穿过,打在她汗湿的额头上,脸上在笑,心底却是苦涩,“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期许的声音让陈桑蓦地停下脚步,拉起她另一只手,眼神凝聚着认真,“小宁老师不对哦,应该是,如果我们的未来可以和现在这样完美该多好。” 薛醉宁刚想开口,却倏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凌空抱起,她瞪大眼睛,只见陈桑方向一转,抱着她往公路旁的一条小山路而去。 “你干什么?”薛醉宁拍打着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下自己却被男人拥紧。 “嘘――我带你去探险。”陈桑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 薛醉宁不禁微微恍神,抬头,却不时地可以看见有调皮的小松鼠送树梢处穿行跳跃,似乎在奔向告知有陌生的客人闯入,窄窄的小径上留下男人一步一个脚印,仿佛是在见证,又像是在告别。 当俩人终于安静地穿过郁郁葱葱的森林,当绝美的景色在登上山顶的他们面前时,薛醉宁在脚点地的下一秒便迫不及待地奔跑在宽阔的四周,迎风而舞。 倏地,一双手臂将她拥入熟悉的环抱。 陈桑抵着她的肩,欣赏的视线俯视着脚下的自然风光,声音虔诚而坚定,“小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抱着你走那条泥泞的小路吗?”他笑着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因为在这次展览中,我的导师画过落霞山的风景,他告诉我,只要情侣携手并肩走过那里,那么他们一定会幸福。” 他的话让薛醉宁整个身子一僵,脚下的高度让她有些畏惧,眼神痛苦一闪,残忍的声音划开了她的心,鲜血淋漓。 “陈桑,我们分手吧。” ------------ Chapter 16 逢场作戏 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只是……眼泪不经意的掉下来而已…… ------------------------------------------------------- “你说什么?开玩笑吗?”陈桑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分手?这不会是她对自己的台词! 薛醉宁眼一闭,挣开男人的怀抱,即使不舍,即使痛苦,但是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交易,她不能让无辜的他被卷入。 “我爱上了别人,你去找别的女人吧。”说出这句话时,她的指尖狠掐着掌心,告诉自己,要掩饰地尽善尽美。 怀中的温暖随着女人的离开而瞬间消散,只有山顶的冷风灌入,吹得他凌乱地痛! 薛醉宁坚定的眼神带着笑,仿佛真的是坠入新恋情的小女生一般,男人伸过来的手被她侧身闪过,声音冷冷地出口,“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我的新男友误会,毕竟他的身份和你不一样,该有的体面我不能落下。还有,他马上会来接我,请不要引起他不必要的误会。” “身份?“陈桑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你爱上了别人?你爱上了别人!薛醉宁,你告诉我,你是爱上那个男人还是爱上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唯一的爱人用凌迟一般的目光审视着她此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薛醉宁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深的痛楚和伤害,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稻草一般难受,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音色。 “那些重要吗?或许吧……”薛醉宁有些自嘲地笑笑,“四年的时间,我看过的尔虞我诈难道还不够吗?我需要后台,我需要成名,我需要地位,我需要钱。这些,你都给不了我。而他不一样,只要他一个眼神,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轻易得到。一夜成名,难道这不是每一个演员该有的梦想吗?” 陈桑痛苦的眼神看着她转身就准备离开的决绝背影,即使握住了她的手,一切又该怎么挽回? “陈桑,我已经厌倦了以前卑微的生活,别让我也厌倦你。”薛醉宁命令自己头也不回地去掰男人的手,而男人在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时,身体一愣,三秒后,五指蓦然放开她微凉的指尖。 “小宁,如果我放手可以让你快乐,我成全你。”浓重的苦涩从舌尖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痛苦的笑让灿烂的阳光也在此刻晦暗,“或许你后悔将大学四年最美的时光完整地留给了我,但对我而言,那将是我一生最美的珍藏,谢谢你……我的……” 薛醉宁强迫自己要逃离这个危险的空间,而他的声音却犹如无形的线在痛苦地挽留,眼前的阳光似乎朦胧地让她恍然看见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仿佛看到了那个对着全校所有新生对自己告白的他。 “薛醉宁同学,你应该选择爱上我,因为你,我听从了教授的建议决定留校。所以,你还有七百三十天的时间来爱上全心全意的我……” 脸颊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她无意识地抬手,才发现濡湿的指尖上是自己咸涩的泪水,不知何时,那倔强地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决堤。 那么好的陈桑,那么爱自己的陈桑,那么尊重自己的陈桑,自己终究是辜负了,自己终究是伤害了…… 脚下的路仿佛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步,沉重地仿佛随时会跪倒。 火红的跑车一记漂亮的转弯骤然停在她脚边,薛醉宁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潇洒地从跑车上走下,便往她的方向走边摘去脸上的墨镜,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从容不迫。 “你怎么会出现?”薛醉宁沙哑的声音看着不该出现的他,这张脸让她有些无措地想抹去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掩藏起自己所有的无助与伤心。 只是,男人手上的动作却先她一步,湛蓝的手帕有些粗鲁地摩擦着在他眼中廉价的眼泪,声音却温柔地天使,“怎么都是汗?阳光这么大还爬山,真是不怕热。” 薛醉宁难受地抽噎一声,只觉得男人的力度几乎是要擦破她的皮肤,她退开一些距离,却被男人一个动作,固定在他的怀抱中。 “你的旧情人就在你五十米外看着你,难道你想让你刚刚完美的表演功亏一篑?”陆淮宁制止着她挣扎反抗的动作,指尖虚假地抚着她的脸,“不是让你好好玩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小骗子!” “你才是骗子呢!”薛醉宁犹如木偶一般僵在他的臂弯中,如果允许,此刻抵着他肩膀的牙齿一定会狠狠咬下这个男人的一块肉! “哟,还敢顶嘴了?我是骗子,那又是谁撒谎说我会来接你的?我可记得我从没说过。”陆淮宁深知眼前女人的软肋,“我翘了一个例会来陪你完美地演完这场戏,你说,你该怎么谢我?肉偿?” 无耻! 陆淮宁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衬衫正在被女人泄愤地揪紧,却只是“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乖,我们上车,到时候任你折腾。” 不远处,陈桑模糊的视线看着在男人暧昧的眼神中,那个曾经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孩头也不回地坐上奢华的跑车,发动的车子碾过一路尘土飞快地缩为一个红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 Chapter 17 变态惩罚 爱如泡沫,脆弱到轻触就破! ----------------------------------------------- 薛醉宁看着后视镜中渐渐模糊的身影,泪湿的双眼终是痛苦地阖上,陈桑,再见了…… 陆淮宁冷怒的视线瞥过那个蜷缩在角落中的身影,看着她抽搐抖动的肩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脚下油门一加,飞速的跑车顿时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山脚。 “嗖——” 刹车的制动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薛醉宁抬起埋在臂弯的视线才发现十几分钟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山脚,只是,她还来不及转身,身后的男人已经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自己。 “给我笑!”陆淮宁看着她冷笑的眼神,两只手掐着她的脸强迫她挤出扭曲的笑,“听到没有!给我笑!给我笑!” 薛醉宁只觉得自己的脸此刻就是男人手心中任意搓圆捏扁的面团,强迫自己去忽略,去漠视,只是,人体的构造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了疼痛,拼命摇头想挣脱却被男人手指上的戒指划到,她痛苦地张开嘴,牙齿划过男人手指的下一秒,大脑已经下意识地狠狠咬住。 “犯贱!”陆淮宁恨恨地甩开不识趣的女人,带血的指尖停在她涨红的脸上,却感觉到痛,似乎是她的眼泪浸湿了伤口。 额头重重地弹在靠背上,三秒钟的眩晕让薛醉宁只觉得眼前倏地一黑,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却被男人一次比一次粗暴的动作狠狠抹去。 “薛醉宁,给我收起你廉价的眼泪,这样的表演让我恶心!” 她仿佛无穷无尽的泪水让陆淮宁有些颓败地坐回驾驶座,却听见她悠悠的声音传来,“陆少爷,即使我的眼泪廉价,它也没有一滴是为你而流。” “学会伶牙俐齿了,真是tmd好极了!”陆淮宁被激得忍不住爆粗口,“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给我笑出来,要么这辈子都不要再想笑!” “呵呵……”薛醉宁笑得眼泪纷飞,她胡乱地用手背一抹,“满意了?这样的嘲笑,陆少满意没?” “你好像永远都学不会听话这两个字。” 淡漠的语气溢出薄唇,却荡起了所有人心里的涟漪,陆淮宁的眸光也随之变的平静,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越是平静,则越是危险! 男人幽深的眼神犹如深渊般不见其底,就在薛醉宁以为那狠戾的大掌会毫不犹豫地掐断自己脖子的下一秒,却只见他阴冷的笑意中,鹰眸微抬,挂档,松刹车,踩油门,方向盘猛打,所有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红色的跑车瞬间转变了方向,不是往市区,而是向更深的山林中进发。 薛醉宁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动猛地向前倾了下,又跌回座位,就在刚刚,这个男人为了惩罚她,让她感受过那风一般惊心动魄的速度,此刻……却比那速度更快! 他不是想送自己去人间的任何地方,而是想送自己下地狱! 她紧紧抓着扶手,死死咬着牙,却忍不住体内翻江倒海的刺激,“唔……”薛醉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分家,那种眩晕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周身,想吐的情绪在她忍了又忍后,终于无法忍住的开始捂着嘴干呕起来,她此刻的脸色更是苍白的如同白纸。 车速,越来越快,九曲山向来以崎岖陡峭且弯道众多而成为a市人的飙车胜地,男人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死亡机械,痛苦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法喘息,顿时,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瞬间袭来…… 整张脸都因为难受而变的扭曲。 “吱————”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回荡在半山腰,薛醉宁在疯狂的车子还没有停稳便推开车门想要跳下车,却发现自己甚至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 陆淮宁散漫地解开安全带,眼风扫向那蹲在草丛边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背影,眼神微挑,这样的惩罚,她应该会喜欢吧。 男人的嘴角斜扬了下,随即下了车,看着被参天大树和荆棘覆盖而掩去的蓝天,随即双手胸,慵懒地依靠在车上,双腿随意的交叉着…… 此刻的他,说不出的狂傲和不羁,他就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充满了野性和狂妄! 经过很久,薛醉宁方才平复了内腹的翻江倒海,她脸色苍白的喘着气儿,浑身虚软无力,最后,也不顾其它,径自走到路边,瘫坐在大石头上。 陆淮宁亦缓缓走了过去,他双手抄在裤兜里,鹰眸微凝的看向远方,郁郁葱葱的竹林和大树环绕着九曲山脉,从这里俯瞰下去,竟是掩去了a市的喧嚣。 微风轻轻拂来,微微扬起了他的发丝,耳朵上的那抹蓝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光芒。 薛醉宁看着他右耳上的宝蓝色耳钉,眼中燃起愤怒的小火苗,恨恨的字眼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变态!” “你信不信还有更变态的?”陆淮宁语气微顿,嘴角微扬,接着说道,“对了,这九曲山的风景似乎挻不错的,沿途欣赏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落下,人便上了车,在薛醉宁未曾反应之际,车已然呼啸离去…… “陆淮宁!”薛醉宁咬牙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发现自己的包竟然还在车上,看着跑车留下的淡淡尾气和望不到头的绵绵山路,登时气得口不择言,“变态!混蛋!不对,骂你是混蛋,你让混蛋以后怎么见人,你简直就是混蛋不如的宇宙第一大变态……” 太阳,渐渐西沉,最后隐没在海平线上,天色也渐渐的变的朦胧起来,转眼......就要入夜! 薛醉宁拖着沉重的双腿挪行在盘山公路上,细小的石子不可避免地硌得她脚底生疼,对某人的咒骂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难道自己今晚真的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 水雾不自觉地迷蒙了双眼,就在她蹲下身45度仰望沉下的天际时,一辆白色的车却犹如幽灵一般与她擦身而过。 薛醉宁有些茫然地看着车子飞驰而过,眼神和动作同时呆愣在原地…… 等等! 薛醉宁突然惊觉,急忙站了起来,但是,车犹如白狐般已经绝尘而去。 她俯视看去,看不到尽头,在向上看去,弯道挡住了视线...... “喂!救命啊——”薛醉宁急得嘶声大喊,回应她的却只有山林间不时的飞鸟扑腾声,她有些气馁地发泄式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仿佛它们就是脑海中那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一群有钱的混蛋,会开车有什么了不起,我诅咒你中途爆胎,这辈子买方便面只有调料包……” 话刚骂出口,却见刚刚离去的车忽然又驶了回来,刺耳的急刹车过后,稳稳地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徐徐降下,男人温润的脸庞甚至比夕阳还和煦上三分,戏谑声音慵懒而起,“怎么不继续骂了?仇富的小姐!” ------------ Chapter 18 万家灯火 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你的自己! ----------------------------------------------------------------- 入夜,暧昧的万家灯火点燃了整个城市的繁华。 男人淡漠的眼神透过落地窗,仰视着被繁星缀满的天空,浩瀚的星河飘渺飞远,美得惊心动魄。 倏地,身后茶几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陆淮宁面对那串号码,眉宇一皱,“怎么了?” “陆少,刚刚出租车公司回复了我,说派出去接薛小姐的车并没有接到人。想问您,是否地址出了错。” 没有接到人?陆淮宁的眉宇不由锁紧,挂了电话想拨她的号码,却发现她的包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就在陆淮宁抓起车钥匙准备换鞋出门时,包里的手机却倏地响起清灵的铃声,他对着号码犹豫三秒,终是接起。 “陆淮宁,还我东西!” 皱紧的眉头在女孩愤怒的声音中瞬间解开,一抹笑,掺杂着零碎,浅浅漾开。 薛醉宁面对电话中的沉寂,有些犹豫地看一眼固定电话的屏幕,是在通话中啊! 倏地,一束车前灯飞快地扫过自己,薛醉宁连忙回头才发现那隐藏在黑夜中的白色宝马已经亮着车尾灯飞驰而去。 “喂――”薛醉宁有些着急地想出声阻止,却发现已经为时太晚,情急之下,她冲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飙高声音,“怪人,谢谢你,你是好人――” 拉长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清晰,驾驶座上,男人借着后视镜看一眼那弯腰对自己高声感谢的身影,眸光戏谑,好人?如果自己是什么好人,那这个世界上就应该不存在什么恶人了! 而当陆淮宁听清薛醉宁显而易见是对他人表达谢意的话语,鹰眉一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设想,在她来不及解释前,他已经简单粗暴地打断,“薛醉宁,明天早上九点前记得去疗养院补齐一些手续,否则万一令堂因为手续不全而被赶出去,可千万别怪任何人!” 薛醉宁深拧着眉头听着通话被赫然掐断的声音,嘴角被气得不自觉向上挑,心里暗暗腹诽:果然,变态是无极限的! 楼下杂货店的老板娘看着皱着鼻子的她只是不发一言地捏着听筒,隔着柜台笑道,“醉宁,在想什么呢?” 薛醉宁尴尬一笑,将听筒放回原位,“阿姨,我今天忘带包了,等会就把电话费给你送下来。” “送什么呀!天黑,你一个女孩子就安心呆在家里。对了,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啥时回来啊?”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的老板娘对薛家的事虽不是一清二楚,但是对薛妈妈的身体还是有所听闻,个把月没见,惦记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寻个时间去探望。 “谢谢阿姨关心,快了。”薛醉宁嘴角勉强一勾,“我先上楼了,阿姨再见。” “哎,慢走。”老板娘对她点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叹道,“女孩子真是漂亮,如果有个好点的家世,说不定还真能成大明星啊。” 薛醉宁听着身后人淡淡的叹息声,果然,娱乐圈中的是非,即使是圈外人也懂!她找到放在房前花盆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一室冷清,似乎从遇见那个男人的那一刻开始,曾经的温馨甜蜜就已经离自己而去。 明天?未知的明天,我该如何面对你? 一夜辗转,难以入眠! “据本市最新气象动态,今年第十七号台风海高斯将于今晚起影响本市,届时会带来较大幅度的降温降雨……” 车载广播自动转播着最新消息,陆淮宁却无心细听,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的最新财经新闻移开,当淡漠的眼神终于看见那从出租车上而下的身影,白色的双肩包在女孩奔跑的动作中上下起伏,仿佛长出了一双翅膀般扑扇。 “去公司。”当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疗养院郁郁葱葱的绿化中,陆淮宁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淡淡吩咐。 司机从车顶镜中暗暗瞥一眼车后座上人的神情,心中虽有疑问自家主子为什么要一大早赶到郊区,然后又匆匆赶回公司,但是职责所在,更威慑于某人不威而严的气势,还是乖乖领命就是。 很快,车子拐出小道驶上主干道,当薛醉宁手中拿着自己昨天的包追出来时,只看见车轮碾过留下的痕迹。 “小姐,这么快就办好事了?”还等在原地的出租车司机见匆跑出的她,对她边招手边高声喊道,“上车吧,我载你回城。” 坐在出租车上,薛醉宁愤愤地拧着自己手中的包,什么人啊,明明就没什么手续需要补办,这个变态一大早就骗自己来回折腾,很好玩吗? 车厢内飘起优美的女声,婉转的歌声仿佛将人带入月光的世界。 “小姐,你的手机响了。”司机听着一直没停的手机铃声忍不住提醒。 薛醉宁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说了声“抱歉”,随即马上接起,却只听见陌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是薛小姐吗?” “是我。” “您好,我是穆小姐的助理小昭,给您打电话是想通知你下午六点到紫藤茶馆取一份剧本样稿,好对剧本有个初步的了解,以便一个星期后的女主角选拔顺利进行。” “是紫藤茶馆吗?”薛醉宁再确定一遍,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淡淡道,“我会准时到,谢谢你。” “好的,也预祝您选拔顺利。”说完,通话被很快掐断。 薛醉宁转眸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眼神有些疲惫地阖上,倚着靠背养神,只觉得主子凉丝丝的感觉渗进皮肤,慢慢融入心底。 傍晚,因为台风的影响,整个a市骤时暴雨滂沱,行道上,马路旁,雨水汇成小溪流冲刷着路面。 当陆淮宁接到穆晨曦的电话时,他刚刚从市委的饭局上下来,微醺的醉意让他有些不耐烦地接起,语气却是慵懒到性感无比。 穆晨曦听着男人电话中的声音,身体内的血液不自觉地沸腾,在得知他此时此刻竟然巧合地和自己处在同一座酒店中,挂掉电话,更是兴奋地离开包间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而去,心中忍不住雀跃。 而同一时间,顶楼包厢内,陆淮宁有些沉重地将手机一抛,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整片玻璃因为水雾而模糊,他伸手想抹去视线范围内的小水珠,只是,当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那晶莹的液体时,手上的动作仿佛不受控制般悠悠划下三个字。 陆淮宁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三个字,为什么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刻想到的会是那个最不该去想的人! 他有些懊恼的想伸手狠狠抹去,只是最后的动作却变成了他发泄的拳头全然砸在了一旁的玻璃上,震落一片水雾。 当穆晨曦揣着难以按捺的心情推开金色的大门,却不见任何人影,拨他的号码,却发现铃声从沙发上传出,刚走出包厢却看见陆淮宁的司机从洗手间的方向走来。 “陆少呢?” “不是该在里面吗?”司机对她的问题感到疑惑,却看见她一只手便推开了门,眼神往里一瞟,十分钟前还在的人怎么活生生不见了? 穆晨曦刚想着一个微醉的人或许只是换了个酒店中安静的地方休息,刚想去前台询问,却听见司机慌乱的声音响起,“糟了,少爷拿走了桌上的车钥匙!” ------------ Chapter 19 今夜无人入眠 如果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错误,我宁愿一错再错! -------------------------------------------------------------------- 紫藤茶馆内,薛醉宁静静地品读着小剧本中缠绵凄美的爱情文字,手边一杯暖暖的清茶微微荡漾着氤氲热气。 她抬眸望一眼窗外,雨势似乎更大了,难道自己是注定要淋成落汤鸡了? 讨厌的台风! 间隔一桌的墨镜男眼神从报纸上抬起,看着那张微恼的脸庞却洋溢着倔强的美,一记响指,年轻的女服务员随即恭敬地来到他身边,只是不待她开口,男人落井下石的声音已经传入薛醉宁的耳中。 “麻烦给3号桌的小姐上一份雨具。”墨镜男冲着抬起头的她傲然地抬抬下巴。 女服务员一愣,随即有些尴尬道,“先生,抱歉,茶馆不提供您点的东西。” “这样啊,那就走吧,不过记得代我好好谢谢你们老板还有这场台风,否则我怎么有机会邂逅这样一位美女。”墨镜男边说边往薛醉宁的方向举起杯子,声音戏谑,“不庆祝一下我们的邂逅吗?” 薛醉宁面对男人无聊的搭讪偏过脸,脑海中盘算着该怎么回家。 墨镜男看着她冷淡的态度,却是毫不在意,反而迎难而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寥寥数语后便挂了电话,眼神更是好奇地往她的方向看,窗外狂风暴雨的风景真的如此吸引人吗? 薛醉宁本来还懊恼着这说风就是雨的天气,却听见原本静谧的优雅茶馆内传来老式留声机转碟的声音,很快,音乐声飘扬而出。 薛醉宁陶醉地聆听着这首经典传唱的曲目,没想到茶馆门口的留声机不仅不是一个单纯的摆设,反而是一个绝妙的历史文物,竟然能带自己领略曾经的美好。 就在她安静地享受着月光女神的赠予时,莎拉布莱曼宛如空谷幽然般的歌声戛然而止,她不解地抬眉,却只见墨镜男指尖抬起旋转的指针,冲自己扬扬手。 “看来我诚心邀请美丽的小姐欣赏一首歌曲,却让人更加生气了。”墨镜男走到她面前径自在卡座上坐下,“能说出歌曲的名字我就邀请你听完。” 薛醉宁淡淡一笑,“《the phantomthe opera》,《歌剧魅影》最经典的主题曲。” 墨镜男看着她轻松摊手的优雅姿态,唇角一勾,扬手对前台的人做一个手势。 薛醉宁听着时而激扬时而平静,却完美到极点的曲调,按铃叫来了服务员,让她上一套完整的茶具。 男人正好奇她的想法,却只见对面的她抬手先取出茶叶置于澄澈的玻璃杯中,拿起保温的小茶壶,用“回旋斟水发”向杯中注入四分之一的水,润泽茶叶之后,待茶叶发出一缕清香,便提高水壶,让水直泻而下,手腕上下提拉,反复三次,茶叶在杯中上下翻飞,宛若起舞的蝴蝶。 薛醉宁将沏好的茶推给对面的人,“我的谢礼。” 墨镜男抬眸看着这个宁愿斟一杯复杂的茶也不愿对自己说一句简单的谢谢的女人,心中犹豫的念头终于在这一刻肯定,脸上几乎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被慵懒地摘下,狐狸眼一眯,“很高兴认识你,薛醉宁小姐。” 薛醉宁足足盯着男人的脸三分钟才反应过来,直到旁边不时有人疑问兴奋的声音传来才回过神,声音还带着犹疑,“你是……aron?” “不像吗?”男人眼角一挑,和曾经只能在娱乐新闻中见到的动作一模一样,“你一定在好奇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只能说,每一部戏开拍前,我必须知道,那个女人是否有和我同屏出现的资本。”他释然地耸耸肩,浅浅品一口手中的茶,“和我之前见过的八个精致洋娃娃相比,薛小姐真的是极品!预祝我们在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里,合作愉快!”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头一歪,宽大的墨镜再次罩住他大半张妖孽丛生的脸,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薛醉宁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算是直接晋级上位了? 她还呆坐在位置上时,只见一位负责前台接待的小姐走过来递给她一把直柄伞,笑着解释道,“这是aron先生嘱咐我们老板务必给您准备的,他还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可以喝到您的茶。” 说完,欠身离开。 当薛醉宁拿着伞从茶馆中走出时,风带着零碎的雨一点点打在她手臂上,脸颊上,她打开伞,手却伸出伞沿外,恣意地感受着雨淅淅沥沥地浇淋在皮肤上的畅快感,这样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冰凉的温度让她不由轻轻战栗,而当那双黑色的皮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隐隐地,她似乎闻到了男人身上夹杂着烟草气息的酒精味道。 薛醉宁看着半个身子几乎在感受着风雨热烈招呼的陆淮宁,衬衣袖子被不规则地挽起,那双向来温柔不足,凌厉有余的鹰眸中竟徜徉着恣意的醉意,她向后不动声色地退一步,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灯交织着密雨,陆淮宁暧昧而坦然的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避讳,淋湿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颚,呼出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香,“来看你。” ------------ Chapter 20 谁来救赎 一场阴谋的角逐,撕裂真相的外衣,彼此又该何去何从? ------------------------------------------------------------------------- 如果是白天的陆淮宁,如果是清醒的陆淮宁,他一定会说:我恰巧在这附近,来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而此时此刻,血液中沸腾的酒精无疑焚毁了他该有的理智。 话说出口的这一刻,他只觉得身体内所有的寒意瞬间消散,或许是因为她的伞,又或许,只是因为靠近了她。 薛醉宁以为自己因为天气而听错了男人的言辞,不由得盯住陆淮宁的脸,可是看到对方慵懒却认真的表情,她才意识到那不是错误!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都将偏离原来的轨道,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碾去,因为,她看到男人的脸带着势在必得的征服,越来越近! 终于如愿以偿,和记忆中的一样,不,因为她的温顺,没有了挣扎,她的唇柔软到不可思议,更仿佛度了一层蜜糖,虽然他从不喜甜,但是她的味道却妙不可言。从轻轻辗转到深入探寻,单手将她双手牢牢扣在背后,任自己欲取欲夺,尽情享受着旖旎。那把黑伞被丢在地上,仰面朝天,孤零零地见证着这一场雨夜里肆虐的掠夺。 薛醉宁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更明白,这个男人所要求的一切,自己都不能拒绝。当她褪去所有尊严走进属于他的豪华牢笼时,她的世界便已经沦陷,便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或迟或早。她既不挣扎,也不争辩,乖顺地任由男人带上车,穿行在风雨肆虐的天气中,一言不发地看着雨刷器一遍遍抹去挡风玻璃上细密的雨点。 当浑身湿透的薛醉宁再次踏入那令自己窒息的空间,未知的未来让她有些狼狈地不知所措。 陆淮宁看着蜷缩发抖的她,湿漉漉的眼神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梢上滴落的水珠慢慢地在地上汇聚成一圈小小的水渍,仿佛无形的牢笼一般束缚了她的行动。 薛醉宁看着他渐渐笼罩下的阴影,在他伸出手的前一秒,身体蓦然后倾,“能不能让我先洗澡,冷……” 陆淮宁看着此刻犹如雨夜中蜷缩在小巷深处的猫儿一般,隐忍的温顺仿佛在酝酿着爆发的愤怒,他侧开身,“我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宽敞地可以和自家客厅相媲美的浴室内,莲蓬头的水被开到最大,很快,热气氤氲萦绕了整个空间,薛醉宁睁着眼,任由热水调皮地溅入眼眶中,带来丝丝痛意,香氛的味道淡淡地沁入心脾,却让她莫名觉得喉咙仿佛哽塞般无法言语。 当薛醉宁颤抖的手终于扣上那件浅绿色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当她终于抱着誓死的心拉开浴室的门,即使客厅内开了暖气,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只是,她还来不及退回身后暂时温暖的空间,身体已经被男人拦腰抱起,她咬唇看着男人隐忍的脸庞,感受着他在凌乱的吻中将自己压入柔软却罪恶的沙发,窒息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摇头躲避他霸道到近乎掠夺的吻,而沉浸在激情中的男人竟然被自己生生推下了沙发。 身子跌落在地毯上,陆淮宁看着越过沙发就想逃的小女人,猎鹰般的动作让他索性将那颤抖的身体一起拽至地下。 薛醉宁感受着男人几乎将他身体所有的力量都强加在自己身上,细碎的声音溢出苍白的唇,身子无助地扭动着后退逃避,却更加刺激了身上男人势在必得的坚定,渐渐地,她彻底安静。 掠夺中的陆淮宁在感受到身下女孩褪变为无声无息的木偶时,终于抬眸,却看见她在小鹿般惊恐的眼神中死死地揪紧身上衬衫的衣领,仿佛在祈求着最后一丝尊严。 那样无助却倔强的眼神让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凌乱的雨夜中那双出现在朦胧灯光中的眼神,似乎看见了仰头迎向风雨的她,似乎回忆起自己失去的那一记心跳…… 只是,自己的怜悯可以给予任何人,却惟独不能施舍给此时此刻躺在自己身下的人,这个注定要成为自己女人的女孩! 薛醉宁安静却沉重地呼吸着,她感觉到男人松开了禁锢着自己的手,只是残破的笑容还来不及盛开,那双干燥温凉的手却轻轻地覆上了她的脸庞,她的眼,随着他缓缓向下的动作,干涩的眼睑慢慢阖上,让她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与罪恶。 男人陡然发力圈住她犹如古希腊女神般美好的身体,最宽广的客厅成为了男人犯罪最肆无忌惮的场所,无言的征服在撕裂中冲向高峰。女孩尖利的指尖划过他均匀的肩胛骨,留下数条无力的长红色痕迹。身下的绒毛被扭曲却又在下一次侵犯来临之前划破姿态,好像女孩绝望且卑微的屈服。 他低低喘息,夏日单薄的衬衫在他手下碎裂成破布,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有这样的隐忍,他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哭泣可以深藏着那样绝望的神情,她的眼泪几乎失去了所有声音,安静到岑寂,只在他进入的刹那又呜咽声无法抑制地从咬紧的嘴角破碎溢出,他却讨厌这样的她,咬着她纤细的肩膀扼住她的下颚,冷漠地犹如一只孤绝的野兽一般,“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 Chapter 21 如何去爱? 很多人不是不会爱,而是不知该如何去爱。 ----------------------------------------------------------- 女孩安静地犹如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一般,她告诉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已经消散,只是,为什么眼角还会残留着温热的液体? 强加在身上的重量似乎顷刻间消失,痛到麻木的身体在听见传来的流水声时,一点点蜷起,缩到一个角落中,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别墅正上方流光溢彩的水晶灯,炫目到使眼睛酸疼…… 陆淮宁边擦着湿漉漉的短发边走向客厅,却看见只是围了浴巾的她半跪在地上,手上的纸巾似乎在用力地在地毯上擦拭着什么。 他走过去,那一抹见证了这场残酷掠夺的红色早已干涸,她空洞的眼神究竟在想些什么?哼!他一声冷笑,一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的女人也会向自己的贞洁告别吗? “别擦了!”陆淮宁冷漠地扯过她的身体,“会有人来清理。” 薛醉宁任由男人将自己甩入沙发中,抓着松松垮垮的浴巾,看着扣好衬衫扣子的他转身离开,留下偌大空间里温暖的冷清。 呵呵,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妓.女吗?或许在那个冷漠到或许血液都是男人眼里,自己连那些女人都算不上。 冷!真的好冷!滂沱的大雨似乎总是驱不散窗外的黑暗,而她混沌的精神却缓缓坠入地狱的深渊。 一大早,当秘书杨琼打开门,看见客厅内狼藉的一幕时,身后的家政也是一声疑问,只是接到她警告的眼神后,马上乖乖闭嘴,心领神会地走进,开始自己的工作。 杨琼第一眼就已经发现歪倒在小沙发上的薛醉宁,走过去,却看见脸色的潮红的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被汗水濡湿的秀眉深深蹙起,咬紧的唇瑟瑟发抖。 “薛小姐?醒醒――”杨琼想叫醒噩梦中的人,却恍恍惚惚地听见她轻轻呢喃着,“冷……” “不会是生病了吧?”家政用浓浓的家乡音猜测到,转过头,看见她烧红的脸,一惊道,“可千万别像我家二娃子一样烧坏脑子哟!” 这次,杨琼也顾不得再去指责家政的指手画脚,拿出手机,拨通了上司的号码。 “怎么了?没见到人?”陆淮宁在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在听到秘书的话时,眼中霎时微恼,难道那个女人就那样不要命地在客厅里赤身过了一夜? “好的,请陆总放心。“挂掉电话,杨琼径自从浴室中取来宽大的浴袍,递给家政,“你先别忙,给她换上,然后从浴室里拿湿毛巾给她敷上。” 说完,就走开往医院打电话,很快,陆淮宁的司机到达了别墅,司机抱起烧到昏迷的薛醉宁往门外跑,心中暗自祷告,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急诊室内,医生一通检查治疗,得出结论:高烧转肺炎。大笔一挥,住院! 朦胧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尖锐的利器猝不及防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然后有一股微凉的液体顺着利器缓缓流进自己的身体中,如火般燃烧的身体游走在折磨与释然之间,无意识的字眼溢出,“疼……” “她说疼,你就不会轻一点!” 好吵!似乎是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战战兢兢的道歉声。陈桑,是你吗?可是为什么你的声音掺杂着那么多的自傲? “陈桑,疼……”薛醉宁想缩回泛疼的手。 ”疼又不会死,忍着!”男人愠怒的声音狠狠响起,按着她右手的大掌不自觉地用力,隐隐听得到磨牙的声音,”我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薛醉宁,你是我的,不准给我再想你的旧情人,这辈子不准再想!” “先生,你再用力的话针头就会断在病人的血管里了!“护士着急地边说边让他松开捏紧的手,紧接着,便是一声震怒的关门声。 再然后,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薛醉宁醒来时,还没等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立即皱眉,撩起眼皮一看,果然没让她“失望”,虽然这个房间很大,乍一看有点像宾馆,但是仍然能看出这白得触目惊心的房间是一间病房,而且还是很高级的病房。 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小护士,手里捧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小护士抬头,露出一张俊俏的瓜子脸,惊讶道,“呀,你可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在这儿?”薛醉宁有点搞不清状况。 “当然是生病了。” 小护士笑呵呵的走过来,拿起床边的电话就要拨号,嘴里嘟囔道,“总算是醒了……” “等等,我得了什么病?”薛醉宁这才发觉沉重的身体是有些不太对劲,抬起手一看,右手整个手背竟然是青紫一片。 “急性肺炎。你都不知道,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医院的温度计都差点爆了。”小护士拿着体温计给她测体温。 薛醉宁夹着温度计,无奈地笑,那么风雨交加的夜晚,自己却在地板上偷情,能不肺炎吗? 小护士刚挂了电话就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干练女子推门而入。 “杨秘书?”薛醉宁还记得这个那日在盛天国际见过一面的人。 杨琼大方地一笑,“醒了。感觉怎么样?”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薛醉宁看着走到病床前的女人,还没得到回答,就看见她从一旁的小药瓶中取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端起温水一起递给她。 “这是陆总的交代,他不希望有意外。” 薛醉宁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冷冷一笑,接过药毫不犹豫地吞下,苦涩的滋味瞬间蔓延开,只是,不知为何,她却笑得更深了。 杨琼低头看着这个倔强到连水都不需要就吞下药的女人,心中哀戚,再看看她乌青的右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薛小姐,我明白许多事情都是你情非得已,但是请你,即使是演,也要骗过陆总,因为有时候太过真实反而会让你受伤害。” ------------ Chapter 22 你猜! 有时候,太过炙热的爱,只能让彼此受尽伤害。 --------------------------------------------------------------- 薛醉宁诧异地抬起头,却对上她认真的眼睛,只听见她解释道,“我跟在陆总身边三年,虽然他一直都是冷漠的面孔,但是对于女人,他从没有失控过。直到我看到昨天他在听到你叫了‘陈桑’的名字时恨不得撕碎你的眼神,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个凡人。”杨琼想着即使是老董事长夫妇双双意外离世时,那个男人依然将所有情绪隐藏在心底的表情,若不是自己亲见,她绝不会相信,那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而愤怒。 薛醉宁却是毫不意外,台风已过,窗外的阳光似乎分外灿烂,味觉中似乎还残留着药片的苦涩,让她艰难开口,“我只是他因为不甘心而要夺取的玩具而已,他又怎么会容许我在献上自己身体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另一个男人。他过去的女人,除了美貌与身材,另一个共同点,应该就是乖得好像洋娃娃一样吧。” 杨琼有些意外,她竟然可以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却也因为她的自知而疑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学会顺从呢?” “我也想啊,想象着自己可以像演一场戏一样对他卖笑弄乖,但是,就是因为我是一名演员,我才知道演戏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一旦入戏,我又该怎样出戏?难道真的要我像那些女人一样在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后转身抱住他的裤脚来祈求怜悯吗?”薛醉宁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个夜晚他噬人的眼神,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一记简单而凌厉的眼神,便可以让自己无从反抗。 “薛小姐。”杨琼站起身,“我言尽于此,请你好好想想我们刚刚的谈话,想想您在乎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恋人,他们应该都不应该因你而受牵连。陆总应该会在下午的例会后过来,到时候我希望你的言辞可以和你的思想一样清明,盲目的反抗只能让男人更想征服。” 薛醉宁整个人浑身一颤,却见杨秘书弯腰按住了自己的左手,叮嘱道,“别乱动,否则下次护士就该在你脚上扎针了。” “杨秘书,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薛醉宁环视病房一圈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包。 “当然可以。”杨琼拿出包中的手机递给她。 薛醉宁拨通号码,自己“出外景”的解释果然让薛妈妈相信,只是叮嘱她要记得休息和天气,而就在她提起兴致应和着时,却看见那张最不想看见的脸赫然出现在病房中。 薛醉宁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更怕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揭穿自己,忽然听到一声嗤笑,抬头一看,那个男人穿着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单手插着口袋,正一脸促狭的看着她,那边还在追问,“喂?宁宁你怎么不说话?” 她手指颤了颤,忙捂住话筒小声说,“妈妈,我临时有任务,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然后也不等回应就挂了电话。 “令堂?”陆淮宁笑着走近,奚落道,“我还以为你要打110呢。” 看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元凶,薛醉宁脑子里立即放电影一般浮现出前天晚上的情形,无力,憎恨,像两团火焰,在她的胸腔内熊熊燃烧,然而,又有一种极大的悲凉感,如同一盆冰水浇下去,然后,那火焰瞬间熄灭了,只留下一堆黑乎乎的灰烬。 再看看自己,不是灰烬,却已沦为一片废墟,被人侮辱践踏之后,脏了,残了,可是居然还要像展览品一样陈列起来,任由罪魁祸首欣赏……疲惫之余,从心底生出一丝嘲讽,可是她的面部肌肉像是僵住了一般,连嘴角都瞧不起来,她还真是,无力到了极点啊。 微妙的形势中,杨琼早已离开,顺势还关上门,还真是懂得这个男人的心思。 陆淮宁走到床边,大模大样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伸手抚摸她青紫一片的右手,假惺惺的安慰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散去,不会耽误你的档期。要记得好好演,别给我丢脸。” 薛醉宁避开他欲来捏自己脸的手,抬起眼皮,却发现他正满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她和他对视了一下就移开视线,一个人的斗志虽不能和体力成正比,至少她现在这凄惨样子是没办法燃起斗志,面对如此强大且可恶的敌人,她难免气馁,低声说了句,“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然后就躺回去将被子拉至脸上。 果然,被子被立刻拽回去,男人戏谑的声音凌空而起,“休息可以,别把自个儿捂死了,这可是医院,就算你到了鬼门关也能把你拖回来,知道吗?” 薛醉宁睁开眼,看着他,平静地问,“你现在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男人璀璨的黑眸犹如黑曜石一般耀眼夺目,自信到不容许任何人的忽视,“你猜!” “我突然发现不管是怎样的你都让我看不懂。”醉或不醉,都让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逃离。 陆淮宁一愣,随即笑了下,似乎是被说中心思一般,嘴上却温柔的说,“怎么会看不懂我呢?还是说,你能看懂的只是你的旧情人?” 薛醉宁赫然瞪大双眼,却看见男人悠悠地勾过椅子坐下,盯着她缓缓道,“好好休息,美好的未来还在等着你呢。” ------------ Chapter 23 折翼 一场游戏,或许彼此最后的砝码就是各自的心! ------------------------------------------------------------- 两天后,薛醉宁出院,却是被直接送到位于阳光丽舍的公寓,看着杨秘书输入密码,打开门,虽然模糊,但她却能看清楚那个夺走自己贞洁的案发现场,只是却不见它不可一世的主人,相反,却只见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向自己迎来。 女孩似乎很热情,直接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你就是宁姐姐吧,我是小玉。” “这是?”薛醉宁不解,却听见女孩笑着继续道,“姐姐的手心凉,脸色也没什么血色,应该是血气不足吧。” 杨琼一笑,“这是陆总让我找的家政,小玉本是医学院的学生,因为家庭原因只念完大一便退学了,我想着找一个和你年龄相近又懂医的人方便照顾你,闲着的时候也有人陪你说说话。” “是啊,刚开始我还以为开那么高的工资是为了让我去照顾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呢,没想到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姐姐。”小玉兴奋地拉着薛醉宁在沙发上坐下,“姐姐,你先坐一会,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熬的汤好了没。” 女孩并不娴熟的普通话却让薛醉宁第一次在这冰冷的房间中找到了温暖,眼神扫过周围陌生到让自己必须手足无措地去接受的一切,原来,这就是陆淮宁那天对自己所说的美好未来!一个准备用金钱腐蚀自己的未来! “薛小姐,今天轮到我去幼儿园接女儿,所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提到自己的宝贝,杨琼的脸庞不自觉地泛起母性的温柔。 薛醉宁看着在职场中游刃有余的干练女子,没想到竟然已经有已经上了幼儿园的女儿,她随即一笑,“没想到杨秘书已经身为人母了,我想,你一定很疼爱她。” 杨琼莞尔,女儿虽然调皮却也是自己鬼灵精怪的小公主,她拿起包,“母爱是天然的,相信薛小姐也一定有一位慈祥的母亲。” 薛醉宁点点头,看着她幸福满足的背影,良久才吐出两个字,“真好。” 再次见到陆淮宁是在三天后,他不闻不问的时间里,薛醉宁仿佛带着枷锁跳舞的犯人一般在这个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安静却孤独地生活着,偶尔小玉会像小鸟儿一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或者,自己听着古典的钢琴曲细细揣摩剧本,一切既定,但愿面对镜头时可以真的自如。 陆淮宁推开影音室的门时,立体式的音响正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曲,音调似乎陌生,又似乎模糊,薛醉宁正趴在露台的围栏上,用胳膊支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西山斜射过来的残阳,整个视野里都是一片模糊的玫瑰色,楼下院子里那一排银杏树的枝叶把残阳的余光切割,那光的碎屑一块块的散在依然青翠的草坪上,一片斑驳,她觉得她的心也似被残阳切割,零零碎碎再也无法拼凑,她总是活在回忆里,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人在回忆往昔的欢乐时,总是身处悲哀里,现在她就是那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鸟,除了可以回忆往日的振翅高飞只能在豪华的牢笼里垂死挣扎。 她有些悲哀地在笑,果然用金钱堆砌的房子是可以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阳光的。 身后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薛醉宁回过头,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男人,不言不语。 “怎么?惊呆了?”陆淮宁看着她平淡地犹如井水一般的眼神,他在好奇,那双眼睛究竟有什么魔力?它可以像迷路的小鹿一般惊恐,更可以如急流中的水草一般坚韧倔强,又或者,如猫儿一般慵懒地夺走男人的视线。 薛醉宁躲过他考究的视线,咬咬唇,“这是你的房子,你会出现在这里完全符合逻辑。” “薛醉宁。”陆淮宁走到她身边,淡淡的声音似乎是欣赏的意味,“这样才是你。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总是吃亏在这张嘴上。” 薛醉宁抿紧唇,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却看见小玉围着围裙出现,“姐姐,该吃饭了。”当她看到并排而立的他时,随即一愣,“先生也回来啦。” “走啊,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菜。”陆淮宁倒是坦然地离开。 餐桌上,所谓的拿手菜薛醉宁也是味同嚼蜡,失去了往日的美味,圆溜溜的手工肉丸从筷子下一遍遍溜走,小玉递上汤匙之际,却只见陆淮宁将整个盘子推向她。 “拿着筷子慢慢练,好好改改你手抽的毛病。” 薛醉宁看着小玉尴尬地放下汤匙,爱莫能助的眼神中默默退至一旁,咬咬唇,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将丸子一个个夹起送入口中。 小玉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看着薛醉宁在陆淮宁离开餐厅后的下一秒便将玉筷砸在餐桌上,冲进洗手间将胃中的油腻吐出,不停地用清水漱口。 薛醉宁回到餐厅时,小玉已经将桌子收拾干净,只留下一杯温热去腻的柠檬水。 夜渐深,薛醉宁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想着心事,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门响动的声音,一下子便惊的她睡意全无,赶紧坐起身紧张的看着卧房门口,听到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陆淮宁出现在门口,卧室里开着昏黄的小灯,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她一愣,随即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没睡?等我呢?” ------------ Chapter 24 堕落成花 如果罪恶的爱终是没有救赎,那就让我们一起堕落成花! -------------------------------------------------------------------------- 薛醉宁一咕噜爬下床,站在那里,用手抓着棉质睡衣的下摆不说话。 就在她祈祷男人在嘲笑够后会扭头就走时,陆淮宁却走过来勾起她愈发尖细的下巴,薛醉宁被迫的抬头看着他,他问,“今天的晚餐满意吗?” 憋着一肚子气的薛醉宁被他挑衅的话激得想破口大骂,却听见他冷冷的声音传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到时候要是我在床上把你给折腾晕了,损害的可是我的福利。让你多吃些是让你准备好体力,但你却不领情地一咕噜全给我吐了。”他一顿,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从她的下颚滑向她的第一颗纽扣,“薛醉宁,你做得好极了!” 男人的冷嘲热讽让薛醉宁知觉未知的夜晚仿佛汹涌的浪潮一般向自己拍打而来,低垂的视线紧紧盯着床沿金色的流苏不放,却随着男人的动作晃得她眼睛生疼。在这个窒息的空间里,属于她的东西少得可怜,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必须要毫无保留地献上,那灵魂呢?它还可以属于自己多久?或许沦陷,不是这一秒,便是下一刻! 褪去她上衣的时候,她掩住自己前胸,对上他深幽的眼睛,心立时抽紧成一团,无法自已地轻颤起来。 “害羞?”男人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流连而过,仿佛在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一般,“你应该知道,如果这具身体上留下了其他男人的痕迹,我一定……”他的尾音拉长却渗透了危险的愠怒,“毁了它。” 薛醉宁睨一眼不知何时坐到床沿上的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此时变得格外敏感,男人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从心底厌恶,却无从逃离。 “看着我!”陆淮宁命令她睁开眼,只是他似乎忘了,是他先教会她在这样的亲密中用闭眼来躲避。 她却死死地闭着眼睛,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希望能淡化身体的一切触觉,将所有感官封闭。可她做不到。她还是能听见他的话,能清晰地感觉到被推到的身体深深陷入漫无边际的柔软,只属于他的味道渗入她的身体,脑海里是随之而来的恐怖回忆。 “薛醉宁,一个女人在男人身下就该学会笑,而不是流泪,知道吗?”陆淮宁掰开她的手,五指间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强迫她迎向自己如海水中炙热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眼神。 只是,隐藏在那双皓眸之后的愤怒与不甘又怎么能够忽视?甚至,她的美就来自她这种倔强的隐忍!心底在冷笑,一对母女,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笑?薛醉宁只觉得自己连苦的力气都不再存有,又怎么有力气去伪装起虚伪的笑容来讨好身上的禽兽! 她试图强忍着不哭不叫,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可是太疼了,这无疑是一场酷刑,她听过满清十大酷刑,不知道到底有多残忍,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情的掠夺就是世间最残忍的事。 他的舌尖探入她口中,掠夺着她的呼吸,淡淡的酒味侵袭了她慢半拍的味觉。他寻到她的舌尖,急切却细致地品味着,那夜的囫囵吞枣他要在这个注定凌乱的夜晚完整地补上! “感觉到了吗?”男人邪恶的嗓音在不堪地提醒她,“就算你再恨我,你的身体永远比你的一切都诚实!” 身体冲向巅峰的时刻,他看着她惊慌着想要逃避的脸,仿佛看见了那天在钢琴旁婉转吟唱的女孩,看见了那个在雨夜中狼狈躲避的精灵,看见了那个扬手将红酒泼在自己脸上的她! 整个夜晚似乎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睡了很久,又似乎只睡了一瞬,她从混沌中醒来,猛然坐起,四处一望,抱住头,整夜的恐惧,疼痛,屈辱,绝望,化成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可是她连尖叫的力气都不足,那声音听起来也是虚软的,从喉头颤抖着钻出来,回荡在室内。 房间内一室冷清,那个男人似乎连留下过夜都是不屑,真好! 薛醉宁自嘲地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偏过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杯温水,还有两粒白色的药片。 她凄然一笑,含住药片,在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前,她喝了口水,匆匆咽下。 米色的榻榻米旁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是小玉给错过早餐的她特地端上来的。 手中的剧本早已被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薛醉宁仰望着窗外的自由,忽然悲哀地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将现实搬进了剧本,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为了唯一的爱人放弃了所有尊严成为了高官的情妇,然后又被无耻的男人送给别人,彻底沦为那个外面光鲜亮丽实则龌蹉狡诈的官场玩物。而当她最后一次肮脏的交易是被送上昔日恋人的床,曾经隐忍着委曲求全的屈辱终于分崩离析,用鲜血来祭奠这一场《堕落成花》! 她看着落地窗中倒映的落寞表情,想起夜晚时,当极乐犹如车轮般碾过她的身体,意识终是背叛了自己的心而发出沦陷的声音,她指着窗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你这个荡.妇!” ------------ Chapter 25 灰飞烟灭 没有人会同情你的无辜,所以收起懦弱! ----------------------------------------------------- “姐姐,有你的快递。”小玉明快的嗓音随着门推开的声音传入她出神的脑海中。 薛醉宁一愣,接过快递,却发现快递上的地址竟是自己从前的住处,而当她的视线停留在快递单上熟悉的清逸字体时,脑海中轰然炸开。 就在她颤抖着撕去封口,门却忽然被打开,黑色的皮鞋让她慌忙把手藏在身后。 陆淮宁走了进来,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面色却如常,淡淡道,“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是剧组刚刚快递给我的新剧本。”薛醉宁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而他似乎也没有兴趣去深究这种浪费时间的问题,转身离开。 薛醉宁背过身的同时轻轻舒口气,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封从法国寄出的国际快递,而时间就是陈桑回国前的前一天!她揭开封口,脑海中无数次想象着里面会封存着什么,只是还来不及回答心中的秘密,一双蓦然从身后出现的手已经夺走了她手中的一切。 她大惊,可是阻止已是来不及。陆淮宁抽出快递中仅有的一张纸,上面勾描的图案让他冷冷一笑,“不愧是艺术家,送的东西都是礼轻情意重。”他好整以暇地摸摸下巴,“婚纱很不错,就是单调了点。” “还给我!”她伸手去抢,却被他握住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推,后背撞上了墙,血气翻涌,眼前顿时一花。 他掏出打火机,火苗燎上纸的一角,越蹿越高,手一松,那一团火便落在了地砖上,很快熄灭,而信已经成了灰烬,炭黑的碎纸残片发出焦味。 只是那印在黑眸中的淡淡火苗却犹如此刻陆淮宁心中慢慢燃起的怒火,他一向谨慎,今日却破天荒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在别墅中,又破天荒没有让秘书来取,而是亲自返回,看来一切皆天意,否则她背着自己和旧情人藕断丝连的好事岂不是瞒下了! 他冷冷盯着她白里透青的脸,收回打火机,淡淡说道,“心疼了?一张废纸而已,如果真喜欢,要不我联系一下婚纱店给你挑一件,到时候你天天穿我也没意见。” 薛醉宁咬紧嘴唇,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恐慌。陈桑在法国时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自己就这样让它在眼前被摧毁为灰烬,而这,应该也会是他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了吧。 陆淮宁冷睨着她眼中的哀戚与悲惋,声音漠然,“薛醉宁,如果再让我发现下次,你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烧了。” “是吗?”薛醉宁看着脚边的灰烬,眼泪被强迫融合回身体中,昂起头,“那只怕陆少要在我身上多浇瓶汽油了。” 下巴被捏住抬起,他微微躬身,凑近她的脸,轻蔑的说,“我发现你不仅仅是有一个诱人的名字,还有张欲拒还迎的巧嘴,果然天生是在娱乐圈中打滚的人,够贱!” 她的脸红了又白,指尖屈辱得轻轻颤动,他站直身子,微微眯眼,“怪不得要上名校,价格的起点就高了别人几十倍。” 再也忍耐不住,她抬手便往他的脸挥去,他的手很快,握紧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能捏碎她脆弱的骨骼。他的眼眸益发深邃,嘴角却往上轻轻一扬,看到这个诡异的笑容,她的心脏突的一跳,她想起了,这个男人她得罪不得! 他没说话,她不敢开口,此时,她的手机忽然在床上响了起来,铃声在空阔静谧之中显得极为突兀。 陆淮宁赫然松手,往床走去,她想抢先一步,却被他握住肩膀随意往后一甩,如此反复数次,他已经拿到了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似笑非笑,“薛醉宁,我正好想和令堂聊聊,她就打过来了……” 薛醉宁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伸手去抢,他举高了手,却恰巧比她能够到的高度高了两公分,她跳起来,他相应的往上再举了举,就像戏弄宠物一般,含着似有若无的冷笑凝视着她恐慌到极致的眼眸。 “我想想,你母亲缠绵病榻许久,一定过得很沉闷,怎么说才能让她印象深刻呢?” “不,求你,不要……”眼看着他的手指缓缓向接听键移动,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阻止,却像握住了钢铁一般无法动摇半分。 “他一定会问我是谁,怎么回答?”他一扬眉头,笑意更深。 “不,不要……”她语无伦次,本能的拽着他的衣袖想把他手臂拉下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听一声清脆的响,他衬衣袖口的纽扣被拉扯掉,宝石扣子落在地上。他意味深长的微微眯起眼,“扯我衣服?想通了,准备尽你的本分了?” 薛醉宁眼中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滚滚而下,若母亲知道自己和这个魔鬼做了这般肮脏的交易,后果只有两个,一是直接被气死,二是放弃治疗回家等死,尊严与骄傲与母亲的性命一比皆是微不足道,她用力抱紧他的腰,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上去,抬头祈求的看着他道,“陆先生,求你,只要瞒着妈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 Chapter 26 支离破碎 痛苦可以是琐碎,也可以是支离破碎。 ------------------------------------------------------ 长久无人接听,电话被自动挂断,铃声终止,静谧的室内只余她哀哀的哭求之声。 “是吗?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可有听?”陆淮宁把她的手机扔在床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用力推开,她跌落在地上,还没缓过气,电话又来了,眼看着他举步就往床边走去,她惊住,用力抱住他的腿,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不放。 “放开。”他停下,冷冷道,“别逼我动手。” “不……”清润的嗓子已经哭得嘶哑,每一个说出来的字仿佛都被泪水浸透,“求你,陆先生,我这次是真的不敢再不听话了,我不会再和他联系,一个字都不会,我……我会乖乖在你身边伺候你,一个字都不敢反抗,求求你,不要告诉妈妈,她知道了一定会死的,求你了……” 陆淮宁弯下腰,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的眼底,只看到无尽的绝望,他微微一皱眉,手指伸入她衣领,她不敢动,目不转睛凝视着他,满眼都是哀求。 他冷冷一笑,松开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接电话,她如逢大赦,扑到电话上,抖抖索索的接起,母亲钟漪兰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婉平缓,“宁宁,在忙吗?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我……”她方开口,自己都被嘶哑的声音给惊住,薛妈妈也发觉了,关切道,“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薛醉宁咬唇扫过身边的男人,“是我笨,被导演骂了。” 电话中,钟漪兰轻轻叹口气,“是妈妈拖累了你。” “不是的!”薛醉宁连忙否认却听见薛妈妈道,“既然有工作就先去忙吧,有空的时候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就好,别让妈妈担心。” 薛醉宁大气不敢出地应下,掐断电话时,她只觉得自己犹如最无耻的人,卑贱地比杂草都不如,至少它们还有属于自己的阳光和土壤。 回过身,才发现身后的男人早已离开。 她颓然地跌坐回柔软的地毯上,竟发现整个身子都被冷汗浸湿,好不容易找回正常的说话音色,下楼时小玉正忙着从厨房中端菜。 她探出头,“姐姐,吃饭了,快坐好。” 薛醉宁看着边说边把浓汤往桌上摆的小玉,刚想开口,却发现餐桌上俨然摆上了两副碗筷。 她正想低头,身后的男人已经绕过餐桌坐在了她对面,盛好的汤被放在俩人手边,鲜浓的汤送入口里,却也因为餐桌上另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的存在而变得索然无味。 “等会记得好好打扮一下,下午四点,老杨会来接你。”陆淮宁接过小玉递来的湿毛巾,擦完手,却对上她疑惑的眼神。 “可是我下午有事。”薛醉宁知道这是苍白的借口,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就是一个开拍前的见面会嘛,以后有的是时间谈交际,别忘了,我捧红你的前提是需要你的绝对服从。”陆淮宁单方面结束谈话,推开椅子,换好衣服直接开门离开。 薛醉宁闭上眼在心里倒数十个数,否则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在下一秒掀翻整张桌子。 一个妆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成了一个她满意的效果,对着镜中的自己,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去选衣服,收拾停当,才拿着包包下楼。 司机老杨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四点零一刻。看见从别墅内走出的红色身影,利落地下车开门。 薛醉宁看着车后座上阖眼休憩的男人,咬牙坐进去。 一路无言,仿佛彼此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一般,他不开口,她也是抿唇自思,车出了城,在绕城高架上风驰电掣,她看着往后飞速掠过的路灯,紧张的攥紧手指,他会带她去哪儿,而她即将面对怎样的场面?她深知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圈子看起光鲜,实际上说好听点是纸醉金迷,说难听点就是糜烂,或许他们喜欢的就是那种烧钱的味道。 车驶进一处温泉度假村,在里面的一所别墅前停下,她下了车,夜风清凉的拂在肩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双脚刚踏入别墅的门,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面前的一切虽然没有她想象那样不堪,也足够惊人了。 只见热气氤氲的温泉汤池内,一位赤着上身的年轻男子正与几个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追逐嬉戏,溅起的水华夹杂着嗲声嗲气的调笑和讨饶声,而那男子也似乎注意到她这位不速之客,猛地掬起一捧水就往她的方向泼来。 薛醉宁下意识地回头,却让她顿时羞得不知该将眼神往何处搁置。只见花丛间一个清俊的男人怀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曼妙女子懒散地半躺在轻轻晃动的秋千上,一只手摩挲着她修长的腿,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喝一口,用嘴喂那女子一口,那女人腻在他怀里,发出低低的娇笑声。 听到有人来,男人头也不回,专心逗弄着怀中的女人,“陆公子,今儿来得这么晚,这桌上的酒可就都归你了。”他轻佻地捏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年年,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陆少了。” 女人轻轻一扭便脱离了男人冰冷的怀抱,抬起头,原本端庄清秀的五官因为妩媚的妆容而姣美,灵秀的大眼含着水汽,娇嗔道,“我不是担心说错话再惹离少生气嘛!” “上次不懂规矩,难道还没长进?”男子避开女子迎上的红唇,推开她往人群方向而来。 温泉中的闹剧还没有收场,而正往自己方向而来的男人显然是同类之辈,薛醉宁实在是接受无能,往陆淮宁身后站了站,他却抓住她的胳膊逼迫她往前走,一边慢条斯理道,“非离,你赶紧让苏翼这疯子爬上来,当心泡温泉泡得脑子进水。”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不服气的声音已经打断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唉唉唉,我说陆公子啊,咱们好歹二十年兄弟了,今儿个你这么个损小爷,就不担心我们以后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吗?” ------------ Chapter 27 狼有情,妾无意 何必拿尊严去挽回一个变了心的人,友情也好,爱情也罢。 ------------------------------------------------------------------- 薛醉宁扭头看一眼湿漉漉爬上岸的男人正披上浴袍,擦着利落的短发往他们走来。 “哟,今儿个还真是天下红雨啊!”苏翼挑眉,眼神故做震惊,“该不会哪个妖怪披了你的狼皮来收我吧!快,让小爷扒了皮好好验验。” 苏翼说着就往陆淮宁的方向扑去,却被一把推开,“少恶心我。” “苏翼,少贫嘴,进屋把身上衣服换了先,否则乍一看还以为你是救生员呢!”梁非离最是温文尔雅,只是,他的眼神为什么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行人往别墅主屋边走边聊,眼前放荡不羁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往她的方向看来,可是那淡淡的一瞥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他眸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又恢复了轻佻的模样,“陆公子莫不是专程给我介绍漂亮妹妹来了?” 说着,桃花眼微微一挑,笑得颠倒众生,“这位妹妹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和我有过一场浪漫的邂逅啊?” 陆淮宁淡淡一笑,在沙发上坐下,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念你家老爷子的皮鞭的味道了?” “陆淮宁,你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竟然又揭小爷的短……” 梁非离推一把身边的女子,笑着开口圆场,目光却打量着薛醉宁,“年年,给陆少倒酒啊。这位小姐……” 薛醉宁只是盯着桌子上的酒瓶始终是一言不发,陆淮宁眉头一动,冷冷道,“离少和你说话,不懂规矩吗?” “薛醉宁。”最是干净利落的回答却让正在倒酒的女子手一颤,险些将褐色的液体洒出。 “看来这满嘴跑火车的苏翼今晚倒是真没说错话,淮宁,你真变了,我记得你可从来只喜欢热烈奔放的玫瑰啊,什么时候开始欣赏水仙了!这不,我还巴巴的给你找了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学声乐的,怎么处理,留下一起玩,还是……” “留下吧,人多热闹,也让不知趣的学着点。” 梁非离意味深长地一笑,“行,瑶瑶怎么补妆这么久,去叫叫呗。”男人的眼风挑向正跪在地上倒酒的许流年。 薛醉宁正看着心领神会地放下酒站起身的女子,却听见一个娇俏软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人家哪里好意思当离少和许小姐的电灯泡。再说,不好好准备下,岂不是敷衍了陆少……” 一阵香风拂来,薛醉宁被自然而然地挤到一边,一个艳丽的女人贴着陆淮宁坐下,对他嫣然一笑。 薛醉宁悄悄往旁边动了下,偷偷抬眼望着陆淮宁,刚想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她立刻想起他所说的“学着点”,羞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屈辱看着面前的一切。 瑶瑶娇笑着抱住陆淮宁的胳膊,低声软语劝酒,美人在怀,他的眉眼却依然是一片冷清,同梁非离推杯换盏,叙旧谈天却激不起她的丝毫兴趣,正想事情,却倏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转头就看见是刚换好衣服的苏翼,唇角顿时勾起疏远的笑。 只可惜男人却是不以为然,径自倒上两杯酒递给她,“好歹说个名字呗,否则,我可就只能称呼你妹妹了。” 薛醉宁接过酒,知道再推诿也无益,杯沿轻轻与之一碰,“薛醉宁。” “醉宁?”男人有些诧异地挑挑桃花眼,贴近她,戏谑道,“少有人的名字中会带醉,你……该不会是你父母喝醉酒后闯的祸吧?” 薛醉宁却是不怒反笑,眼神暧昧地一眨,轻轻问道,“这位先生,你知道你现在最缺什么吗?” “薛小姐知道?”苏翼抿一口酒,只是下一秒这个女人说出的话却让他顿时有一种想喷酒的冲动。 只见她轻蔑地一勾唇,戏谑解释道,“你该在你脑子里装一个抽水马桶,好把那些肮脏的东西都给冲掉!” 只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或许已经触怒了另一个男人,因为她已经感受到那个看似沉醉在温柔乡中男人的冷冽视线。 军人的灵敏让苏翼瞬间就察觉出俩人间无声的硝烟,眼风扫过身边只是低头喝酒却不见那杯酒有丝毫减少的薛醉宁,哑然失笑,故作可惜地摇摇头,“看来还真是狼有情,妾无意了。既然你心有所属,我也有成人之美,去,好好伺候你的男人去。” 说着,就着姿势将她往陆淮宁的方向推去。 薛醉宁只觉得苏翼完全就是笑面虎,僵直着身子,只求这场纸醉金迷可以早些结束。 属于男人间的谈话没持续十分钟,只听见梁非离笑道,“好了,咱难得聚聚,别谈这些了,瑶瑶是学声乐的高材生,千金一曲的嗓子要是不好好唱一首助助兴可就扫了我请她来的兴致了。” 别墅客厅一切设备俱全,瑶瑶娇媚一笑,选好伴奏便唱了起来,一曲毕,梁非离和许流年都鼓掌称赞,陆淮宁只意兴阑珊随意拍了两下手。 “你看起来没什么兴致,到底怎么了,瑶瑶让你不满意?” “不是,”他摇晃着杯中的酒,目光一转落到薛醉宁身上,她微微一惊,只听陆淮宁继续说道,“薛小姐也是有着一副金嗓子,我想知道民间高手和科班出身到底谁比较高明。有对比才有趣,非离,你说是不是?” ------------ Chapter 28 苦中作乐 如果生活给了你柠檬,你就应该笑着把它变成甜甜的柠檬水。 ------------------------------------------------------------------- “看不出来薛小姐还是位才女。”梁非离微微眯眼,凝视着那自始自终都是疏离面孔的薛醉宁。瑶瑶悄悄咬牙,把话筒递了过去,薛醉宁面无表情地接过,目光落到那一对对粘在一起的男女身上,声音平静,“请问唱什么?” “随意选一首才能显出水平不是?”瑶瑶柔柔开口,觑了陆淮宁一眼,见他没有不悦之色,胆子更大,妩媚一笑,“要不薛小姐蒙上眼睛,随便选一首,看天意?” “这个好!”苏翼简直是火上浇油,“可千万别唱得太好,到时候你男人的心都该软了。” 陆淮宁的眼神变幻莫测,薛醉宁只能无奈地咬牙点头,打开屏幕上的最受欢迎歌曲选项,阖目随手一点,悠扬的乐声响起,只是她却不敢睁眼! 陆淮宁的眼神被熟悉的韵律感染地愈发深沉,他暗自冷笑,薛醉宁啊,薛醉宁,你选什么不好,偏偏要选这首你曾经秀恩爱的曲子! 瑶瑶却是落井下石的暗自高兴,只是当她听见手握话筒的女子竟可以将一首歌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仿佛让自己看见了一个女子飞蛾扑火的爱情,她嫉妒地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 薛醉宁安静地闭眼轻唱,脑海中似乎残留着那日她在钢琴上为心中的爱人弹奏时的场景,嗓音一点点苦涩,似乎在悲叹歌中为爱情义无反顾的女子,更似乎在怜悯自己身不由己的无奈。 歌声里夹杂着深切的凄楚,听得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她惊觉这不该有的情绪只怕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回望一眼,陆淮宁神情很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缕浅淡的笑,似乎在期待她的继续,可是这样的平静比怒火更让她心惊肉跳。 “怎么不唱了?挺好的,我倒可以好好考虑一下送你去声乐学院再修个学位。”陆淮宁眼风戏谑,似乎在等待着下一秒的致命一击。 薛醉宁手中的话筒已然放下,她垂下眼,淡淡道,“刚刚的酒伤了嗓子,音色高的地方没办法唱好,怕坏了各位的兴致。” “哟,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了?”苏翼凉薄开口。 陆淮宁淡淡开口,“真不好意思,我把她宠坏了,扫了各位的兴致。” 梁非离皮笑肉不笑,“果然是高手,融情于景,若搁在其它场面倒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感情太丰富,不应此时的景。” 陆淮宁看一眼她通红的脸,道,“滚出去好好散散酒气。” 她一怔,目光迅速在众人脸上掠过,梁非离和许流年贴得紧紧的调笑,看都不看她,陆淮宁冷冷拿起酒杯,瑶瑶依偎在他怀里,对她露出讽刺的笑意。 “怎么?不舍得走了?”苏翼边说边笑着在怀中搂着的女人脸上印上一口,不经意道,“果然还是不装蒜的女人比较吃香。” 屈辱之后是一片平静,她低下头悄然转身,只是谁可以看到一秒后她眼底深深的释然和唇角上藏不住的笑意,从那片令人恶心的纸醉金迷之中解脱出来,反而轻松了。 苏翼从别墅中出来时,看见的却是那个浅笑的女子拿着手机对着温泉中的那轮明月拍照的场景,脚步一愣后慢慢踱到了她身后。 “看不出来,你还挺悠闲的嘛。”苏翼戏谑地撩起唇角。 薛醉宁收回手机,涟漪般的眼风淡淡扫过平静的水面,“苦中作乐嘛,既然各位少爷都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孤独的夜晚,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呢!” 苏翼看着眼前带刺一般的女人,勾唇一笑,桃花眼中难得浮现出认真,“我本来只是想看看能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陆公子别样以待的女人是不是特别能演戏?”他呶呶嘴,对上她疏离的眼神,“只是我发现,表演专业的你根本就不擅长演生活戏。” “这是一种嘲笑吗?”薛醉宁头一歪,眼神瞟向别墅的方向,自嘲一笑,“或许在你们生下来就顺风顺水的少爷们眼里,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民间疾苦,什么是无奈,有什么在生命面前,人的尊严真的是一文不值。” “其实我们光鲜亮丽的生活也不是你眼中的平静,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无奈。”苏翼将倒好的果汁递给她,“虽然我这个人十句话里八句话是玩笑,但是你长得真的很像我一位逝世的长辈。” 薛醉宁接过杯子的东西明显一愣,只是,她还来不及说话,只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破空传来。 “苏少,原来你在这儿呢,陆少和离少可都在等着你的牌局呢。”宽大的浴袍也盖不住女人一步一扭腰的姿势,苏翼嘲笑在心中,手上轻浮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哟,原来那两只美人在怀还记得小爷我的存在啊,这就去。”说完,桃花眼轻佻一闪,抛下人往别墅走去。 薛醉宁放下手中的橙汁,背过身,原以为那占了上风的女人会识趣地离开去讨好自己的金主,却觉得背心忽得一凉,就像钻进了一条毒蛇。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瑶瑶双眼傲然一眨,手中拿着一个杯子,杯底还有残酒。 “不好意思,手滑了……”她掩唇一笑,眼中是说不出的得意,“听闻薛小姐也是混迹娱乐圈的人,应该明白有时候自视清高反而会是不知好歹的道理。怎么,陆少都赶你走了,你还不赶紧消失,还以为他会回心转意?” 布料被酒濡湿,贴在背上极不舒服。薛醉宁恍如未觉,转身笑道,“你只是想在你的金主面前求财求名而已,何必非要和我过不去。”她语气微顿,“还是,你想试试看失去一切的滋味……”只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她手上已然多了一块残碎的玻璃,“你应该知道,无知者无畏的道理。” ------------ Chapter 29 魔鬼与天使 天使爱上魔鬼的故事,注定是飞鸟爱上鱼的艰难! ---------------------------------------------------------------- 瑶瑶看着慢慢靠近自己脸颊的玻璃,身后就是温泉,她一点点后退,被逼到最角落,声音强装镇定,“我就不信你敢!” “想赌吗?”薛醉宁笑得犹如盛开在原野中的罂粟,“我不怕输,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瑶瑶恐慌的四望,只见陆淮宁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灌木转了过来,“陆少――”她推开移神的薛醉宁,连忙跑过去依偎进男人的怀里,哭道,“陆少,薛小姐要毁了我的容……” 陆淮宁微微一皱眉,把她推开,抬眼望向薛醉宁,她的手还没放下,指间一块透明玻璃在路灯之下闪烁着。 “真是开眼,薛小姐在人前如此冷静,怎么私底下却这么暴力?刚才的表演是真是假?”梁非离本就在陆淮宁身后不远处,闻言玩味一笑,绕过来盯着她手中的玻璃细细打量,“若是明天见了报,只怕薛小姐的新戏未拍就该杀青了。” “谁说我是要伤害这位楚楚可怜的歌女了?”薛醉宁反手握住碎玻璃,顿时尖锐的疼痛随着嫣红的血液瞬间溢出,额头隐忍出一层薄汗,“忘了告诉各位了,我的精神一向不稳定,娱乐圈中有自虐倾向的人不在少数。”她摊开手,鲜红的玻璃轻轻落入草坪中。 她这是在嘲笑自己找了个精神病吗?陆淮宁鹰眸盯着她自残的行为,眼中阴翳更沉了起来,咬牙道,“作死!” 梁非离更是嗤笑,“以退为进?” 薛醉宁云淡风轻地扫过男子儒雅的外表,可惜长了一副豺狼的心。 梁非离不曾想到一个攀附男人的女人敢这样无礼,眼睛微微一眯就想发火,许流年连忙过来抱住他的胳膊,纤手轻抚他胸口,柔声道,“离少,和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置气不是失了身份?陪人家去泡温泉好不好……” 她那对清泉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看起来媚色横生,梁非离脸上的不悦少了些,捏了她脸颊一把,携着她沿着通往温泉的小道走去。 陆淮宁冷漠转身,似笑非笑道,“薛醉宁,今晚你可真是给了我超乎想象的惊喜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给你的惩罚也会超乎你的想象?” 瑶瑶得意一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用肩膀一撞,薛醉宁正在发怔,一个不防便跌倒在地,她旁边便是玻璃的碎片,小腿压上去,尖锐的疼痛传来,她抽了口凉气,陆淮宁转头一看,瑶瑶忙道,“她是故意博取注意呢,假摔的事情如今也多了。” 路灯的光线并不强,陆淮宁没有看到从她腿上蜿蜒而出的血液,只以为是她手中的鲜血,再不回头,妖娆的女人跟上前拉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敏锐的疼痛让薛醉宁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移开身子,蹒跚着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低头就着昏黄的灯光查看伤口。细碎的玻璃渣嵌入了肉里,划开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她伸手想取出玻璃,指尖刚碰到伤口便疼得缩了回来。 手中的伤口并不深,她用力咬住嘴唇不想出声,被那几个人听到了,只怕又会讥讽她想方设法吸引人注意。她竭力忍耐着,想等小腿上疼痛缓和一些再处理伤口,可是异物嵌在皮肉里的感觉实在疼得惊人,她连意识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木屐的声音由远及近,她闭上眼不想看,声音在她身边停下,她睁眼,看到一双纤巧的玉足,再一抬头,是许流年清丽的容颜。 她脸上没了讨好的媚笑,看起来竟然隐隐透出一分类似明月当空的清冷逸尘,清亮的眼眸凝在薛醉宁的伤口上,有震惊的光一闪而过。 “你等等,我帮你弄下伤口,这样怎么行。” 木屐声急促远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女子手里已然多了个紧急医药箱,她取出一个手电筒递给薛醉宁道,“灯光太暗了,你拿着,照着伤口,会很疼,能忍着吗?” “你为什么帮我?”薛醉宁看着她,心下踟蹰。 许流年闻言抬头淡淡一笑,“你很冤枉,而且我认识你。” 薛醉宁微微一怔,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示好,但是还是扯出个笑脸道了谢。 “不用,就当是巧遇校友的礼物吧。”许流年用镊子轻轻取出伤口中的碎玻璃,动作很娴熟,柔软的纱布覆了上来,她好受了许多,对她道,“虽然这两字很苍白,但是,谢谢。”停了停,又说道,“感觉你很专业,你是……” “我只是一个学画画的俗人。”她轻柔的语气却透着淡淡的无奈,“可家母生前是a市享誉甚高的外科大夫,闲暇时倒会教我一些最基本的求生技能。” 薛醉宁隐约感觉到了眼前女子和梁非离之间的矛盾关系,刚想开口,却听见她自嘲的道,“你刚刚一定在心底鄙夷我逢迎一个践踏女人的男人,只是薛小姐,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你即使你不甘愿也一定是有所求,既然这样,就要学会忍。知道吗?” “忍?”薛醉宁看着她为自己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对上她清冷的眼眸。 许流年轻轻回握她的手,似在嘲笑,“至少你没有遇到一个魔鬼……” 还没说完,一个含着笑的声音响起,“年年,你口口声声说的魔鬼是我吗?” ------------ Chapter 30 疯子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也有自己为之执着的义无反顾。 ------------------------------------------------------------------------ 许流年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薛醉宁也怔了,转头一看,梁非离从一丛花树后面绕了出来,黯淡迷离的灯光下男人笑得温文尔雅,可是让人无端的全身发冷。 他慢悠悠走到许流年身边,两指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很温柔,而被“温柔”浸润的许流年却明显连腿都在打颤。 “我等你半天,你跑这儿来和薛小姐策划什么呢?”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受伤了,我想着我会一点就给她简单处理一下先……” “两个美人儿一见如故?真是令人感动。不过我哪儿魔鬼了?我还不够疼你?你不是平时最喜欢临摹蔷薇吗?我可是专门为了满足你的喜好才定了这个有蔷薇花架的别墅,呐,就这儿,来看看,好看不好看?” 梁非离忽然用力扯去许流年的浴袍,里面只穿着一件及臀的男士衬衫,下一秒他用力把她往后一按,蔷薇花架被震得簌簌发抖,花瓣落了一地,尖锐的刺透过单薄的衣料扎入她的背,她疼得嘴唇都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醉宁被男人的暴戾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跑过去用力拉扯梁非离做力的手,“你这个变态,你放了她!” 梁非离连眼神都懒得给,随手把她甩开,她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他视若不见,继续把痛到嘴唇惨白的许流年压在花架上,低头吻着她沁出冷汗的脸,细微的声音渗入身下人的每一寸灵魂,“喜不喜欢我给你精心准备的新婚礼物……” “怎么了,搞这么大动静?”正在谈事的陆淮宁和苏翼听到温泉别的偌大动静,双双走了过来,看到眼前许流年的惨状,苏翼不由皱眉,“非离,算了,出来玩,没必要弄得这么不愉快。” 梁非离放了手,说了句“见笑”,便拽着许流年往别墅走去。薛醉宁看到她背上细密的血珠,急得叫她的名字,却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身子不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淮宁,你放开我――”薛醉宁急得大力挣扎,顾不得手上再次流血的伤口,“那混蛋!许小姐她……” 陆淮宁冷冷打断她,“他们夫妻的事情你少掺和,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薛醉宁恨得咬牙,“对一个女人做那种血腥的事,他是不是人?” 陆淮宁脸色一沉,把她的身子扳转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他怎么对许流年都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听、清、楚、没、有!” 薛醉宁扭头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我知道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他一样不是好东西,怎么可能去在乎她的死活。” 陆淮宁没有说话,眼神锐利如钢刀,在她身上刮过,目光落到她腿上的纱布上,愣了下,淡淡问道,“你的腿又怎么了?” 薛醉宁同样淡淡讥讽,“和你没有关系。” 陆淮宁微眯眼,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脾气见长了?” “陆淮宁,你这样所谓的成功人士的聪明才智,原来是用来为难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的!” 他脸色一变,一言不发。 薛醉宁怒视着他,僵持了一会儿,瑶瑶分花拂柳而来,对陆淮宁嗲嗲说,“陆少,你们怎么才泡这么一会儿就都走了……怎么薛小姐还在这儿啊,我怕……” 陆淮宁没心思听她的撒娇,冷冷瞥了她一眼道,“离少找你来的时候没有对你讲过我的习惯?我从来不哄女人。” 她立刻噤声,他不再看薛醉宁,转身便回到别墅。 瑶瑶随着他走进房间,解衣缠了上去,施展全身解数取悦他的感官。他看着美貌的女人纤长的手指在他身上滑动,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蛇,心中烦腻,一把推开她,让她去别的客房睡觉,下楼去温泉想舒缓下紧绷的神经。 他从后门出去,在台阶上看到了薛醉宁,她紧紧抱着胳膊,在门廊避风处坐着,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不远处就是一盏灯,她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惨白,眼眸很黑,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放弃所有的自尊讨好他,忍受他的侮辱和刁难,最终只是一场空。 即使刚才言辞上回敬了陆淮宁,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什么损失也不会有。 她恍然明白之前所有眼泪都是一文不值,不该生硬的面对羞辱,早就知道尊严和骄傲在亲人性命面前微不足道,她为什么就不能做出妩媚的样子取悦他?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面对母亲知道自己的羞耻行为后会有震惊与痛苦,也不知道该怎样背负着一生的屈辱活下去,她是不是该寻找一个解脱? 陆淮宁从她身边走过,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不平静之时,想到她为另一个男人伤神,只觉得有一团怒火在心底蔓延成殇,他比任何都清楚,她不是那种羞涩扭捏的女人,她也可以热烈,也可以妩媚,也会依偎在男人怀里娇笑,也会温柔地承受男人给予的吻,也会为男人弹琴清唱,可是,那男人只能是陈桑! 他转身走到她身边,弯腰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刚才还骂人,怎么现在蔫了?” 薛醉宁终是无力地阖上眼,垂下头,声音微微地嘶哑,“我错了。” ------------ Chapter 31 作孽 终其一生,求一份上善若水的爱,寻一位念其冷暖的人。 ------------------------------------------------------------------------- 这三个字费尽她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她只觉得每一寸血肉和骨骼都开始坍塌,她甚至能听到碎裂的轻微声响,身体说不出的疼痛,痛得她瑟瑟发抖。还是求他吧,即使徒劳,但是为了母亲,为了将来,她不得不让步,不得不把尊严双手奉给他,他是收藏也好,是践踏也好,反正她尽力了。 “错了?说说自己哪儿错了?”他放开手,往后一靠,倚在柱子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我……不该骂人,不该当众扫你面子,不该……”她不知该怎样继续列举自己今晚的一项项“罪行”,却见他慢慢走到自己面前,握起她受伤的手,淡淡的血色让他勾起变幻的笑意,下一秒,他压着伤口狠狠用力,仿佛恨不得捏碎她的每一寸骨头为止! “啊……”薛醉宁疼得全身抽筋,却听见男人贴在她耳畔淡淡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敢做这些,不用你动手,我一定成全你。” “陆淮宁,你……”薛醉宁咬牙,“在生气?” 男人没有继续下去,眼风扫过她身上另一处明显的白色绷带,淡淡问道,“腿又怎么了?” “刚才摔了。” “至于包成这样?” “摔……摔在玻璃上,所以……” 陆淮宁冷冷一笑,“下次摔跤要看准地方摔,明白吗?好了,上去吧,我的房间是二楼尽头的那个,洗干净去床上躺着。” 罢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男人并未跟上,她拖着孤独的影子上楼,头发晕,一个不小心歪了下,撞上了一处客房门,刚刚站直身子,房门忽然打开,那张妩媚妖冶的脸顿时出现在面前。 瑶瑶见到薛醉宁,吃了一惊,伸出头左右一看,没看到别人,想起方才被她被陆淮宁冷淡相待的一幕,心中窝火不已,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进来?以为陆少会碰你?如果不是你惹他生气――” 薛醉宁本无心理她,转身就走,瑶瑶见她不回应,跟上前用力推上她的背,她本来就头晕,又没有防备,扑倒在地上,瑶瑶踩上她受伤的腿,眯眼微笑,“可惜刚才没机会这样推你,如果你整个人都扑在那堆玻璃上,现在想不要脸的爬进陆少房间都爬不动。” 别墅很静,即使在门口也能听到话语声,陆淮宁在外面抽了支烟回来,不曾想到能聆听如此对话,他匆匆跑上楼,正看到瑶瑶用力踩踏着薛醉宁的伤腿,而另一只抬起的脚显然就是正对了薛醉宁受伤的手! “你找死!” 瑶瑶闻声回头,吓得身子一软就跌在地上,陆淮宁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死过了一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淮宁对这个心机女根本不想浪费一个字,指了指她,冷冷道,“在这儿等着。”说完便蹲下去抱起已经疼得昏厥过去的薛醉宁,匆匆放到自己床上。她腿上的纱布沁出猩红的血迹,他揭开一看,转身便去了旁边房间敲门,“非离,让许小姐出来,有急事!” 过了一会儿,许流年惨白着一张脸蹒跚走出来,手指紧紧抓着衣襟掩住锁骨的伤,他也无心说别的,道,“她的腿伤,麻烦你再处理下。” 她如逢大赦,加快步子往他的房间走去,梁非离眼中含着隐忍的怒火,却依然带着邪气的笑,“关键时刻把我的宝贝叫出去干嘛?” 陆淮宁想起许流年痛苦的神情,眉头一皱,凝视着梁非离的眼睛道,“少做些孽。” 梁非离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是吗?你怎么不想想她许家做了多少孽?” 陆淮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梁非离静静靠在门边缓了缓呼吸,又问道,“她伤得很严重?你处理伤口的技术不赖,为什么非要她去?” “我毕竟没许小姐懂得多,女孩子留疤了不好。” 梁非离半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你挺疼她的嘛。” “今天的事,是我冤枉她了……”他停了停,又道,“你给我找的那个女人把咱们都愚弄了,这种事情你比我会处理,不要轻饶了她。” “明白了。”梁非离淡淡一笑,叮嘱道,“这段时间多注意些张启鲲,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 陆淮宁点了点头,转身回房,只见许流年坐在床沿,拿着酒精棉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睡衣的袖子被她挽起,白皙的手臂上有手指捏出的淤痕。 他移开视线,看着在床上昏睡的薛醉宁,睡梦之中她依然紧紧皱着眉头,几缕发丝被冷汗濡湿,贴在她脸上,黑色衬得她的脸益发苍白。 “她不会有事吧?” 许流年一边给她裹伤一边说道,“还好,伤口不深,但是因为外力再次崩开了,注意这几天都不要碰水。” 他点了点头,只觉得心情烦闷不已,到窗边坐下,燃起一支烟,透过袅袅烟雾凝视着外面的夜色。 轻轻的抽气声传来,他回头,她的脸正好被许流年的身体挡住,他只看到她的腿动了动,然后她轻而软的声音传来,“许小姐?” “别动,小心又流血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似乎清醒了些,声音里带着慌张,“你的伤没事吧?” 许流年轻描淡写道:,没事,习惯了,伤口别碰水,知道吗?好了,我得回去了……” 薛醉宁打断了她的话,“还回去?要不再呆一会儿,等他睡着……” “越磨蹭,他就越……”许流年收住话,头也不回的离去,掩上房门,薛醉宁怔了下,一扭头,看到窗边的陆淮宁,身子一凉,手指慢慢的收拢,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他掐灭了烟头,慢慢走向她,她不敢退,他的影子覆上了自己,他的手也伸了过来,抬起她的下巴。 ------------ Chapter 32 囚禁的幸福 你毁掉了我的幸福,却微笑着要我看你幸福! ---------------------------------------------------------- “被欺负了,怎么不说?” 她嘴唇动了动,只觉得好笑,人家楚楚可怜的表演前,他哪里给了她机会申辩?再说,给她最大屈辱的人,是他! 但她知道再惹怒他,淡淡开口,“以后不会了。” 他转身去了浴室,返回时拿着一根热毛巾,说道,“衣服脱了。” 她咬着嘴唇照办,他坐到她身边,擦拭着她身上的冷汗。毛巾擦过她的脊背,干了的酒液散发出淡淡酒香,他怔了怔,拿起毛巾一嗅,抬眼示意她解释。 “刚才是她先拿酒泼我,所以……” “不必说了。”他的眼神益发深邃,擦干她的冷汗,扶着她躺下,她抓着枕头微微颤抖,过了会儿,他贴着自己躺下,手臂绕过她的腰。她想逃却只能僵硬成木偶。 就在她以为今晚的凌迟会到来时,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烟草淡淡的味道袭来,“休息吧,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剧组的开拍没有因为她的受伤而有丝毫改变,又或者说,那些羡慕她这位出入娱乐圈便可以得此“殊荣”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这是薛醉宁第二次见到穆晨曦,那个自信明媚地仿佛骄阳下的玫瑰一般的女人。她还记得那日聚会上梁非离若有所指的话语,莫非他话中有话的意思就是暗指眼前的穆晨曦。 眼底泛起的冷笑随着那自信的身影靠近而渐渐散去,薛醉宁看着镜中笑意盈盈的明媚脸庞却蓦然觉得寒凉。 那种眼神,似乎是正室窥视小三的特属。 “薛小姐似乎很紧张?”穆晨曦笑得温柔,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不可忽视的风情,“化妆师,她的眼影还不够深,再补一下。” 薛醉宁笑而不语,乖顺地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抹,心中隐隐地嘲笑自己的敏感,陆淮宁才是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自己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第一天的拍摄似乎非常顺利,最后一幕结束在夕阳和煦的光线中,屏幕中,绿色的草坪上,女孩张开双臂,闭着眼睛仰天呼喊,“沐阳,我要你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而身后笼罩在女孩影子中的男孩只是浅笑着纵容女孩所有的动作。 “cut!”穆晨曦放下手中的剧本,“收工。” 卸完妆,薛醉宁正苦恼着该怎么离开,却听见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淡淡而起。 “欧欧,貌似灰姑娘的南瓜马车遇上堵车了喽?” 薛醉宁闻声辩人,却见aron颠倒众生的妖孽脸庞已经出现在眼前,狐狸眼魅惑地掠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浓眉轻挑,“你好像已经习惯于冰冷。” “或许吧。”薛醉宁掏出两个硬币,“请你坐公车?” aron看着她变相的拒绝,脸上温润一笑,淡蓝的瞳孔闪烁着复杂的色彩,就在薛醉宁以为他会骄傲地转身离开时,却见他拿起了自己掌心中的一枚硬币,俊眉上挑,“给你变个魔术。” 薛醉宁还没有意识他话中的意思,只见他合掌翻转,再摊开时,他宽厚的掌心中竟然是一支棒棒糖。 薛醉宁哑然失笑,“如果你的粉丝知道她们心目中的男神竟然随身携带棒棒糖,你说她们会给你什么新的称呼?小朋友?” “没礼貌……”不知是否是剧中反复出现的动作,aron竟然习惯性地伸手想轻拍她的脑袋,却见身后不远处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停在林荫道边,他了然一笑,“你迟到的王子似乎终于出现了。” “我不是灰姑娘,又怎么会有什么幼稚的王子?”薛醉宁耸耸肩,看着穆晨曦在一干人众星捧月的眼神中骄傲地坐上车,目送着车子离开视线,三秒后,一条信息进入。 薛醉宁瞥过屏幕上寥寥数语,抬眸对眼前的他歉意一笑,“我该走了。” 男人却抬手夺过她手心中仅剩的最后一枚硬币,“你应该不会需要它了。”他将红色的棒棒糖放入她的手心,“记住,我是旭泽,还有,记得要笑。” 薛醉宁看着他离开的潇洒背影,不解地揉揉被他捏疼的唇角,转身往拐角处走去,因为她知道在那里一定已经停着一辆又将自己送回那个冰冷空间的车子。 “薛小姐,请上车。”司机按例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薛醉宁乖顺地步入男人为她安排好的寂静空间。 车子交错驶过纵横的车流,薛醉宁慵懒地蜷缩在角落中,今晚是陆家老太太七十高寿,必然是盛天的一大喜事,难怪那个男人要带穆晨曦出席。而那个女人上车前对自己的胜利一笑,想必是想让自己看清自己和她的天壤之别。 再次见到陆淮宁,却是在电视重播中,银屏上,穆晨曦娇俏地挽着他的臂弯,一袭淡紫色的礼服搭配着他银灰色的西装分外夺目和谐,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宁宁姐,你知不知道,原来穆导的男朋友竟然是盛天的陆总!”助理小米心不在焉地为她补着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屏幕,自言自语地接着话,“难怪《落花》会有那么高的片投,现在逻辑终于通了……” 薛醉宁若有所思的眼神扫过穆晨曦脖子上欲盖弥彰的丝巾,流言蜚语早已传遍整个剧组,她心中暗笑,这样是不是意味自己的刑期将尽? 下午没有通告,薛醉宁卸完妆便早早离开了拍摄现场,将身后众人的猜测嘲讽抛之脑后,自己身后的金主是谁?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所谓的金主就是陆淮宁,那样的戏码一定比剧情更精彩! 刚推开别墅的大门,一阵扑鼻的香味已经向自己袭来,她知道这一定是小玉的好手艺,边换鞋边道,“小玉,需要我帮……” “忙”字生生卡在喉咙中,因为她诧异的视线已经敏感地捕捉到那道从书房中走出的凛然身影。 ------------ Chapter 33 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爱情,总是让我们学会在绝望中坚强! -------------------------------------------------- 恰巧走出厨房的小玉看着相望不语的两个人,随即笑着招呼,“先生,姐姐,洗洗手吃饭了。” 薛醉宁没有想到陆淮宁竟然会在午饭时间出现在这栋别墅中,难道他不需要再去继续他和穆晨曦的风花雪月了吗? 而男人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在她埋头数着碗中饭粒之际,陆淮宁淡漠依旧的声音在餐桌上响起,“不用猜忌,穆晨曦确实是我未来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啪!”薛醉宁拿着筷子的手不知怎么的一抖,筷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淮宁看了她片刻,起身走向阳台,点了一颗烟,烟雾袅袅之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薛醉宁怔怔地看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极罕见的,那样绚烂的阳光下,他,竟让她觉得夹杂了寂寥荒凉? “陆淮宁,你是不是要结婚了……”薛醉宁站在他身后,任由他遮挡住所有阳光,“我……” “我什么?”陆淮宁不期然地回头,眼神深深望进她的双眸尽头,仿佛要窥视她所有的心事一般,昨天的宴会上,奶奶和穆立已经委婉了提起结婚的意向,不可置否,不论家世或是个人,出身名门的穆晨曦的确是自己婚姻的最佳人选,更何况,曾经他和她之间确实有过一段值得评头论足的过往,只是当时间飞逝,面对曾经的恋人,他似乎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 “陆淮宁,不管你有多么瞧不起我,不管你准备怎样折磨羞辱我,如果你真的结婚了,就请放……” “放了你?”陆淮宁黯淡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羞恼,“我凭什么要放你去逍遥自在!” “我不会做小三的!”薛醉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她一字一句,“陆淮宁,你已经成功地夺走了我所有的自尊,你已经赢了。你还想要我怎样的屈服?” “薛醉宁,你是不是每时每刻都想着怎样离开我?”陆淮宁蓦然上前,大掌有力地掐住她的肋骨,“说!你是不是很高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现在就消失在你的眼前?说!说啊――” “你快乐吗?陆淮宁,这样折磨我,囚禁我,你快乐吗?”薛醉宁笑得凄然,“我学不会其他女人那样的听话,我只会惹你生气,这样的我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放开!如果你已经选择了你的另一半,那就请你尊重她。好吗?” “你做梦!”每一个字,尽是坚定!陆淮宁发疯一般拽着她往二楼走去,她挣扎,他便狠力地将她反抗的双手折在背后。 身子被重重抛入柔软的床垫中,折叠成男人满意的姿势,衣服被可怜地撕碎,丢开,疼痛中,她似乎可以听见卧室门外小玉焦急的脚步声,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纠缠为现在的死结? 他紧紧拥着她,肆意占有,在极乐的巅峰他听到她开口,声音很轻,“陆淮宁,你会遭报应的。” 热情瞬间退去,他推开她,扔给她药片,冷笑道,“拭目以待。” 昏昏沉沉的意识间被男人的声音叫醒,睁开眼,朦胧的睡意瞬间被他的面容驱赶得无影无踪。他看到她眼中竭力掩饰的痛恨,只淡淡挑了下眉毛,“起来好好打扮,等会儿出门。” 她蓦地想起上次陆淮宁带她去温泉度假村发生的事,身子一颤。他转过头,说道,“商业酒会,你在旁边安静点就好,不扫我的面子,我就不会为难你。” 她还能怎样? 只能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浴室洗去他留在身上的气息,按照他的指示打开衣柜,里面一排排华服惊诧了她的视觉,仔细一看,衣服是全新的,尺码也都是她的。她暗自收紧了拳,原来他早就想把自己圈禁为他的玩物。 陆淮宁已经打好领带,转头看着她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响,穿着浴袍的身体隐隐发颤,唇角一勾,“怎么,没有喜欢的?”说着圈着她的身子握起她的手划过一排排衣物,“仔细挑挑看,这些可都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还是你的眼睛高得看不上我给你的所有东西?” 他貌似亲昵,薛醉宁却感受到他针砭一样的目光,用力一咬唇,随便选了件浅绿色的长裙,打扮停当,静默的站在一边等他发话。 陆淮宁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眼底,“笑,或者永远笑不出来,你自己选。” 指甲掐着掌心,痛楚让她几乎崩溃的神智勉力维持着清醒。她露出淡淡的笑,从出门,上车,下车,进入会场,她都保持着一个神情。会场里衣香鬓影,高高的香槟塔在灯光下璀璨耀目,她心里却是一片浓重的黑。 还好陆淮宁同几个朋友忙着谈生意,让她解放出来。她赶紧拿了一杯果汁走到个安静的角落,饮了一口,酸味刺激地隐隐皱眉。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随着她阖眼的动作而不经意地溢出,正在怔忡间,身边传来淡淡的雪茄和古龙水混杂的男性气息,一张雪白的手帕出现在她面前。 ------------ Chapter 34 交换灵魂 天使和魔鬼的交易,就是彼此灵魂的交换! ------------------------------------------------------- 薛醉宁悚然一惊,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温和俊雅的男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 她勉强一笑,“不好意思,见笑了。” 男人递来的手帕她并没有接过,自己从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细布上沾染的脂粉痕迹让她愣了下,不由自主的往陆淮宁的方向望了望。 男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见到她眼中的闪烁,眯了眯眼,迅速把唇角的一抹淡笑给抿去,平静道,“薛小姐的确与众不同,第一次见到跟了陆少的女人会这样不安。” 她怔住,他微笑,“薛小姐记不清了?刚才陆少还介绍过的,我姓张。”说着递出一张精致的名片,“不知道是否能入薛小姐的眼?” 薛醉宁方才精神并不集中,听他一说才有些印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名片,刚想借个由头离开,张启鲲道,“陆家在昨日生日宴上已然默认了和省委秘书千金的联姻,今日却堂而皇之地将你置之众目睽睽之下,看得出薛小姐对现在的处境很为难,明人不说暗话,想过摆脱这种生活吗?” 薛醉宁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当然”咽了回去,隔了一会儿,努力作出平静的模样道,“张总的话,我不明白。” 他笑,“没必要和我拐弯抹角,薛小姐和陆总的关系,我一清二楚。相信吗?我可以想办法解除薛小姐的困境。” 她的眸中有光芒亮起,而这点亮又很快被怀疑和戒备给遮盖。 “薛小姐很聪明,我不会用所谓看不下去或者怜香惜玉这样的理由来哄骗你,商人最重要的是利益,你一定能接触到陆淮宁手边最机密的文件,而我,会用自由来作为交换,并且会安排好你的后路,包括你的母亲。” 薛醉宁脸色唰的白了,脂粉就像浮在脸上的烟雾,看起来更让人憔悴。 “的确,你我第一次见面,谈这样的事未免唐突,好好考虑下吧。还有,赶紧补下妆,”张启鲲对着陆淮宁的方向挑了下眉毛,“我会再同你联系的,放心,我会做得很精细,我也相信你必定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他转身离去,薛醉宁怔了一会儿,才发觉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自由,这对于这一刻的她来说,过分的诱人,下午羞辱的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眼前,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疼痛。 她匆匆去休息室补了个妆出来,走到冷餐台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却勾不起她一丁点的食欲。她耳中回荡着“给我想要的,我用自由交换”。她忍不住攥紧手指,偷偷望向在不远处同人把酒言欢的张启鲲,他也正好看过来,短暂一瞥,目光却含了太多信息,让她不敢多看,赶忙转过头。 陆淮宁的声音在身后沉沉响起,“刚才找你,怎么不见你?” 她仍然沉浸在窃密交易自由的假想中,听到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吓得叫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转身一看,陆淮宁的神态淡淡的,但是他即使发怒也是漠然的,她身上开始发凉,讷讷道,“陆……陆淮宁,你突然,我……” “怎么,我很吓人?” “不……你知道,我,我……”她越是想找理由,大脑就越是空白,四周有些光鲜的女人已经露出讥笑的神情,方才见到她挽着年轻而俊雅的陆淮宁,而与会嘉宾虽然是成功人士,却都年纪不小,她们心已经被妒火灼烧得难受,如今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女人不过是花瓶,上不得台面。 陆淮宁眯了眯眼,她脸色涨得通红,凝视着交叉放在面前的双手,大脑飞速转动着,过了一会儿,咬牙道,“刚才……去补妆了,你……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你突然在我背后叫我,我……”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险,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她眸中的失措,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却显得柔美而清纯,陆淮宁眼神缓和了一些,伸手替她把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说道,“这点事就大惊小怪,今后遇到大事怎么办?” 薛醉宁说不出话,心头却是松了不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 周围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纷纷转过头继续交谈。陆淮宁拉起她的手,掌心相触,伤疤蜿蜒的触感让他微微一皱眉,声音很低,却让她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刚才吃饭你又只吃了那么一点,在我面前就那样没胃口?” 薛醉宁摇头,“不……我不喜欢生食。” 他冷笑,淡漠的眼风扫过身旁的各色生鱼片,“别人想吃都吃不到,你还挑三拣四,看来我真的把你养刁了。”一边说,一边从甜品区拿了一杯酸樱桃奶冻递给她,“这个你该没话说了吧,这比你最喜欢的克丽丝汀的奶冻做得更好。” 薛醉宁微微诧异,他竟然会知道自己钟情克丽丝汀的小秘密,曾经的大学时光里,自己也曾和陈桑在夏日的傍晚享受过甜蜜的约会,虽然手中的那杯奶茶廉价。然而现在一切终究成为了不可逆转的过去式。她逼自己收回思绪,深深吸了口气,用小银勺子舀了奶冻送入口中,只觉得微微发苦。 陆淮宁盯着她吃完,又逼她吃了一小块蓝莓蛋糕,才拉着她的手走进人群,正和a大一位经济学教授攀谈的时候,张启鲲缓缓走了过来。 两个男人眼神一触,空气中仿佛有爆裂的声音传来,薛醉宁不由得心惊肉跳。他们露出得体的微笑,寒暄,互相恭维。她想起刚才张启鲲对她说的那些话,心就像被浸泡在冰水中,冷得发疼。两人互相算计,却能在表面上看起来亲密如朋友,这些人,太可怕。 ------------ Chapter 35 交易自由 夜晚,宁静而疯狂! ------------------------------------------ “听着,别发呆,难道你的目标只是做个花瓶?”陆淮宁的声音响起。 张启鲲微笑,“陆少想把薛小姐培养成演艺界的下一站天后,事业佳人两不误?” 陆淮宁淡淡道,“花瓶实在无趣。” 张启鲲对薛醉宁举了举杯,“恭喜,陆少亲自铺路,薛小姐前途无量。” 他目光中的深意让她身体发冷,勉力弯了弯嘴角。 张启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言道,“薛小姐的脸色不对,不舒服?” 陆淮宁转过头,薛醉宁苍白的脸色映入眼中。他心一沉,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薛醉宁慌忙捂了捂小腹,声音虚软无力,“可能是刚才吃了太多凉东西,我……” 陆淮宁似笑非笑盯了她一眼,转头对张启鲲道,“我带她去休息下,失陪,不好意思。” 陆淮宁的手很热,灼得皮肤相接之处火烧火燎。薛醉宁心跳和脚步一样凌乱,被他拉出会场,在休息室站定,锁上了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淮宁发话,“薛醉宁,忘记你保证的了?” 陆淮宁抬起她的下巴,“刚刚真的补过妆?” 她身子一震,他的手蓦地使力,冷冷道,“是谁保证乖乖听话的?你这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我想,肯定没有把承诺,或者是羞耻之类的给装进去。” “陆淮宁,你放开我!” “很好,都敢瞪人了。继续,再试试我底线?”陆淮宁竟然笑了,夜色之下,这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让她的怒火一点点被恐惧代替。 他静静看着她的锐气在面前消融,末了,他贴近她的脸,貌似亲昵,声音却冷如寒冰,“哭丧着脸给谁看?笑,马上。”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刚刚那位教授眼神中对她的蔑视和不屑都让她恨不得化为青烟,只是却根本无法脱身,陆淮宁的一字一句无不向世人昭示了自己卑贱的身份,这样痛苦的情形下,这个男人竟然要她笑! “我对女人没耐性,薛醉宁,收起你的眼泪,笑,别让我说第三遍。” 她满脸泪光,嘴唇颤抖着努力往上弯起弧度,陆淮宁静静看着她,成功让她笑得发僵,终于,他淡淡道,“从你选择跪到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什么尊严骄傲,都已经被你自己踩在了脚底下,记住你的身份,把该忘的东西都给我忘掉,把该断的东西都给我断干净,你不过是我的私有物,少在我面前耍性子,好好的伺候我,懂吗?” 他拍了拍她的脸,转身往会场走去,薛醉宁腿一软坐在沙发上,用力揪着手中的小包,上面镶嵌的金属饰物硌得她手疼,可是她越来越用力,如果不用这种自虐出的疼痛转移注意力,静下来的自己能否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和屈辱? 隔了很久她才止住心底喷涌的情绪,机械的卸去残妆重新描绘,把自己用脂粉面具遮盖。她撑着梳妆台站起来,指甲划过桌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她咬紧了牙,一下下刮着坚硬的木头,她恨他,恨这个毁了她的肉体毁了她的精神毁了她的未来的禽兽! 走出休息室,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廊上挂着镜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绿鬓如云,眉目如画,衣着华贵,可是那对眸子里隐隐透出森冷的恨意。 “薛小姐,现在好点了吗?” 张启鲲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平静了几秒才开口,“好多了,多谢张总关心,怎么……”她看到他挽着女伴,手上挂着大衣,一副归去的样子。 “明天清早得飞往外地,就先回去了,薛小姐玩得开心。”他停了停,对女伴使了个眼神,等她走远,他缓缓踱过去,低声道,“薛小姐又受委屈了?何必日复一日受这些折磨,自由,加上那个男人受挫的模样,会不会让你开心一些?” 他微微颔首,含着笑离去,薛醉宁毕竟太嫩,回头看他的时候眼中的恨来不及掩饰。这样的恨,只会对他有利。 薛醉宁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报复的心思沸腾了她的血液。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会场的,也记不清之后陆淮宁带她见了哪些人,说了多少话,她脑中被自由和报复充满,脸颊滚热,手却冰冷,直到陆淮宁回到别墅对她不咸不淡说了句,“面瘫了?这么久几乎没换过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她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他的目光清亮而平静,仿佛一面可以照出心中最黑暗秘密的镜子,让她恐慌。她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我累了。” 陆淮宁微笑,“今天睡了一下午,现在就困了?”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发麻,又拉不下脸讨好他,脸涨得绯红,过了一会儿索性豁出去道,“陆淮宁,我真的累了!” “累?” ------------ Chapter 36 败露 每个秘密,对于有些人,永远不会成为秘密。 -------------------------------------------------------- 陆淮宁搂过她的肩膀,神情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向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却恨死他这样的笑容。心中不自觉的比对着陈桑温柔中带着淡淡阳光的神情,清隽如风,越想越心冷,这男人即使笑也是在威胁! 她闭了嘴,双手捂着脸,呼出的潮湿滚烫的气息让掌心濡湿起来,她明白,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人面前提要求实在是愚蠢,而且她的软肋被他掐着,连豁出去反抗都不可能。 陆淮宁见她肩膀颤得没那么厉害了才慢条斯理拨开她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和道,“薛醉宁,记住,既然不能不能反抗,就给我好好享受。” 听着他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说着如此残忍的话,她憋了很久的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陆淮宁挑了下眉毛,手指抹着她的眼泪,微笑道,“好了,还哭,睫毛膏都化了,要是变成熊猫我还得花力气送你去动物园呢。” 她推开他的手跑去浴室,他在她身后低低笑出来,那种绝对的掌控力让她全身发寒,她重重关上门,把那该死的声音阻隔在外。 卸妆洗澡,出来的时候陆淮宁正站在窗边看夜景,听到声音便转身向她慢慢走来,她想起下午的折磨,不由自主的抓紧睡衣的带子。 他对她伸手,她本能的偏头,闭上眼,双眉嫌恶的皱在一起,他冷笑一声,手伸进她的衣襟找到她的敏感处慢慢厮磨,她几乎咬破了嘴唇,却在他技巧之下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娇吟。 陆淮宁在她脸颊上抚了抚,“真是一只喜欢隐藏起利爪的小猫。” 薛醉宁正想躲开,却听见他道,“去给我放洗澡水。” 她只能乖乖领命,放好水,恰到的温度让她微微闪神,如果这是沸水该多好,对付禽兽最合适了! 从浴室出来,低头撞进男人的怀抱中,他替她理好衣服,奖赏道,“真乖!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我还有工作,应该会通宵。”说完他便踱进浴室。 薛醉宁屈辱得发抖却无可奈何,只是当男人狂狷的身影消失在屈辱的视线中,脑海里蓦然回想起张启鲲说的话:你给我资料,我可以为你争取到自由。 多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她不甘的视线不可控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那个男人在泡澡,书房的门等于是向自己打开了! 双腿不受控制往那神秘的领地走去,推门而入,月光笼罩了一室寂静,猫儿一般的脚步在黑暗中慢慢移向书桌的方向,手指习惯性的滑过尚且温热的打印纸,借着电脑的光线,随意往文件上一瞟,上面各种精密的分析和财务流动吸引了她此刻被恨意充盈的大脑。 她觉得腿有些软,便在书桌前坐下,拼命的想理清纷乱的思绪。 鲲鹏集团一直是盛天国际的劲敌,张启鲲与陆淮宁向来是勾心斗角。最近两个公司都在忙着一块地皮的竞标。而一旦成功,德国某金融方将会大力注资借此拓展在中国的市场,陆家的背景让他们很感兴趣,若无意外,别家公司是无法与盛天抗衡的。这个合作案的前景极佳,更是拓展人脉的绝佳机会,谁都不甘心服输,都想借此一争高下,自然,一向倨傲的张启鲲也是如此。 白纸上一串串的黑字拼命的往眼里钻,薛醉宁不知自己为何记忆力突然变得那么好,那些可行性分析报告枯燥严谨的论述在脑中印下深刻的影子。她抬头望着天花板,灯光晃得她有些眼花。 她真的太恨这个蚕食了她的尊严与身体的男人,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力量的渺小,恨自己对他触碰的反应。她牙齿咬得发酸,她也想看他痛苦,绝望,屈辱的神情。 按照张启鲲的安排,从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事业着手,只怕是唯一能打击到他的法子。 她想得太过入迷,直到自己的发丝被撩起才回过神。她抬头的动作太猛,一不小心竟然扭着了脖子,陆淮宁平静的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眼神却渐渐透出冷冽,“想什么呢?” 他看到她抬头时眼中来不及收拾的强烈恨意,心里仿佛烧了一把火。他从来都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即使她们知道他一向冷漠也争先恐后来投怀送抱,这个女人却对他避之不及。只是她终究还是屈服在自己的身体之下,现在假清高个什么劲? 他愈是火大,神情却愈是平静,甚至还伸手轻轻揉着她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到她手上的资料上面,那么厚的一叠纸被她的手指捏出了折痕,他淡淡说道,“你一直拿着这些做什么?怎么,感兴趣?我说你怎么有兴致参观我的书房,说说看,想找什么,书?还是其它什么?我给你找。” ------------ Chapter 37 绿帽子 爱上一个人最深的方式,就是让爱成为最简单的习惯。 ------------------------------------------------------------ 薛醉宁看到他眼中慑人的探究之意,心一颤,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措辞,他脸色开始发青,冷冰冰重复了一句,“问话要有回答,这是礼貌,懂不懂?” 她被他生硬的话惊得手一松,纸张滑落下来散乱一地,陆淮宁眯了眯眼,凑近她道,“我说,你没事拿这些打印稿撒气做什么?瞧你捏得皱巴巴的,我明天怎么拿去开会?收拾好,给我重新打印一份。” 她蹲下去一张张拾起作废的资料放在桌上,拿起鼠标点击打印选项,陆淮宁的手又覆上她的脖颈,力道适中的按压着刚才扭疼的地方,但是他这样反常的温柔更让她心惊肉跳。他的眼神太透彻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开始怀疑,心脏跳得那么快,快得她觉得胸腔都疼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你对企业策划有这样的热情,刚才我在门边站了这么久,你一直盯着资料看,连高考的学生都没你这样认真。来,我考考你的记忆力,地块所在区的平均消费趋向……” 他的温度透过他的指尖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她皮肤上,就像烙铁一样让她发慌,他按压着她颈部的动脉,力度逐渐加大,她甚至有种被他阻碍了血液流动的错觉。正在她觉得脖子快断掉的时候,他轻轻开口,“刚才张启鲲那狐狸和你聊了什么?” 薛醉宁耳中嗡的一响,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陆淮宁的手指收紧了一些,绕住她的脖子,她恐惧得要命,他看出什么了?他想做什么?陆淮宁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也根本没有像薛醉宁所想的那样想对她动手,只是看她脖子扭了单纯帮她按摩,可是薛醉宁已经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也开始涣散。这样的神情让他有些不解,他皱起眉,松开手想抬起她的下巴,她却飞快的往后退了一步,护住脖子,说话有些不利索,“陆,陆,陆淮宁,你别动我。”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呼出一口浊气,冷笑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这天马行空的思想……”他说着,神情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你怎么这样想?做出什么让我丢脸的事情了?” 薛醉宁的心咯噔一跳,这样说来他并没有想到窃取商业机密的方面?她开始鄙视自己的沉不住气,明明没什么事的,却因为自己的过激反应引起他的怀疑。她攥住睡袍,努力的想托词,他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走过去把她按在墙上,冷冷看着她道,“怎么,哑巴了?和姓张的都说得上话,和我就无话可说?” 她张了张嘴,垂下眼睫挡住闪烁的目光,良久才说出话,“我……他,他只是问我为什么一个人……” 陆淮宁眯了眯眼,“他是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寂寞了,想来填补你的空虚?然后呢?你就觉得他关心你了?觉得委屈所以诉诉苦?很好,他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 薛醉宁听到他说“我的女人”,脸色倏地涨红,紧绷的神经却舒缓了很多,还好,还好他只是想着那方面。随他,难听的话她还听得少吗?可是渐渐的她觉得难受了起来,习惯被他折辱,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陆淮宁收紧拳,指关节格的响了一声,她吓得一抖,他却笑了,在她嘴上轻轻一吻,忽然用力咬了她一口,缓缓道,“薛醉宁,论年龄,我和他不相上下,难道跟着他比跟我好?再说,他对你示好,不过是想让我颜面尽失,一旦他得手,你日子会很难过,懂吗?最近网上很流行一句话,千万别让你的女人有什么蓝颜知己,因为蓝着蓝着你头上的帽子就绿了。所以,本分点,别让我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你,很累的。” 薛醉宁抬手抹了下嘴唇,想擦去他留下的痕迹,他被她的行为激怒,用力吻上去,又吸又咬,直到她嘴唇发肿才放开,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低头咬着嘴唇,忍住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推开他,一路小跑离开了书房。 床很柔软,却充斥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像一张细密的大网网住了她的呼吸。她很想回到出租屋简陋的床上,想得睡意全无。渐渐的,脑中燃烧的复仇之火一点点的熄灭,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 张启鲲说可以给自己自由,可是他用什么法子? 像今天这样接触到最高的商业机密的机会少得可怜,陆淮宁不是傻子,会让她随便翻看这些资料?也许,今晚的一切就是他亲手导演的陷阱,向来机密的书房竟然会让她轻易进入,还有那份资料竟然就那样呈现在自己眼前!就算她真的收集到足够的资料交给张启鲲,谁知他是依他所说让她摆脱现在的身份,还是遵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原则,把她给处理了? 还有,窃取资料的行为不禁违背了道德,更有可能被诉诸法律,自己真的下得了手?自小父母对她的教导都是极为正直的,这种思想已经深入她的血液,要违背,实在太难。 她辗转反侧,心中那一点点希望之火慢慢熄灭,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方法和陆淮宁抗衡,这种无力感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陆淮宁忙完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薛醉宁已经坠入睡梦之中。他轻轻走过去,看着蜷成一团睡觉的她,据说这种姿势表示一个人极没有安全感。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却接触到凉凉的水痕。 ------------ Chapter 38 彼此悲哀 爱没有逻辑,或许这就是爱的逻辑! --------------------------------------------- 他打开床头灯,细细看着她的脸,确认她的确在睡觉无误,可是她在睡梦中竟然在流泪,她在哭什么?伤心吗? 他说不出的烦躁,把她摇醒。她迷蒙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轮廓如此熟悉。梦中的她正如从前那样抱着陈桑的胳膊,她和他解释,但是他一句话也不回答,甚至嫌恶地推开肮脏的自己。她还未从梦境中清醒,她怔怔开口,“陈桑你听我解释……” 陆淮宁只觉得一把火从心中沿着血脉燃烧了整个身体。他压上去粗鲁的撕扯着她的睡衣,她尖叫着惊醒,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冷笑,“就这么喜欢你的旧情人?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梦境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她绝望。她闭上眼,他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对深邃的黑眸中映着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纤毫毕现。她看到自己痛苦的面容一点点被他添上征服的暧昧,她看到他充满占有欲的眼中透出嘲讽,她恨自己也恨他,她讨厌极了他满足的模样,她忽然妩媚的笑了,趁着他微微愣神的时候她贴在他耳边不停叫着陈桑的名字。果然,他就像被兜头泼了冷水一般停下,但是没过几秒他便更狠的折磨她。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那么疼,她却还在笑,还用那样妩媚入骨的声音叫陆桓之的名字激怒他。他终于忍不住,用唇舌去堵她的嘴,却被她乱咬一气。他躲开了却有些狼狈,手按住她细嫩的脖颈上恨不得折断她的喉咙。 “薛醉宁,你这个**,躺在我的床上却想着别的男人,既然你存心恶心我。我就成全你……” 她虚弱的笑,“陆淮宁,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只能看到这样的我,偏偏就要恶心你……” 他气得几乎和她一样疯,手抬了起来却又缓缓垂下,他不知为何动不了手,死死盯了一会儿这个一边哭一边失控的笑着的疯女人,终于撤出她的身体去浴室冲洗。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她的哭声,昏暗的灯光之下,床上的女人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哭得颤抖成一团,他甚至有种她随时会散架的错觉。 他走过去抱住她,她又咬又踢的反抗,可是那纤弱的身体根本无法与他抗衡。她终于累了睡了,睫毛上挂着细碎水晶一样的泪滴。他出神的看着她,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过输,不管是商场还是情场,他想要的金钱地位女人最终都会收入他囊中,他就不信了,她迟早会像别的女人那样祈求他的宠幸。他想起她刚才叫着陈桑的名字,冷冷笑了,如果自己毁了那个男人,她还会再去留恋吗?只怕到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吧! a市的秋天宛如调皮的小孩不经意间便从指缝中,也或许是因为这两个月的忙碌让薛醉宁没有时间再去伤春惜秋,黄昏的惬意中,捧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安静地享受着空气中晚桂的香味,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爱上了这种甜腻的味道。 剧组中对自己的传闻越来越离谱,荒唐到让她不得不选择疏远唯一没有用有色眼镜对待自己的旭泽,借当红男星上位,似乎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完美猜测。只可惜,所有人都押错了盘! 她想起媒体前陆淮宁对陆穆两家联姻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却偏偏成为了所有记者笔下对这段商政联姻的默认。 《落花》的拍摄也即将在这个秋天走向尾声,薛醉宁茫然地看着未来,那个男人何时才会放自己离开?难道自己真的要从见不得光的情妇变成人人唾弃的小三?那样自己该怎样去面对从小对自己教导有加的母亲? “哟,薛大主演还有这般闲情逸致赏海品茶。” 还未回头,薛醉宁便已闻到身后传来的香水味,凉凉一笑,“有事?” 董倩皮笑肉不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低头睨着坐在沙滩上的她,“我只是一直比较好奇,你,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鄙夷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而过,忽得低头,附在她耳边嘲讽道,“难道是床上功夫特别好?” 薛醉宁眼神倏地一冷,“如果你觉得你是对的,我倒想问问你,伺候了比自己大一轮的男人还只得了一个女二的角色,有多么不甘心?” “薛醉宁,你又比我干净了多少?”董倩不怒反笑,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针砭一般传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爬上了陆少的床。和穆晨曦分享一个男人的感觉怎么样?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滋味怎么样?” “看来你果然是做足了功夫!”薛醉宁终于明白眼前趾高气昂的嚣张气焰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你本色出演的效果还真的不错。”董倩凉凉地拍手,“换成是我,还真的演不出一个低贱女人的肮脏。你说,如果你的抛弃的旧情人看到你在别人床上入骨三分的表演是不是会觉得回味无穷?而如果你不可告人的秘密传遍媒体界,你说,是不是电影还未上映,你就已经红遍天了?” 薛醉宁看着她,戏谑反问,“既然你迫不及待想看到我身败名裂的下场,怎么不及时把这消息卖给记者呢?”她站起身,眼波流转,“你尽管可以试试,看看是谁会身败名裂?” 董倩顿时觉得仿佛有稻草堵住了自己的喉咙,自己不是没有过那样的想法,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推这个挤走自己的女人入地狱,但是自己必须忌惮陆淮宁,还有穆晨曦的报复! 想到这些,不甘屈居于人的愤怒彻底燃烧了她的心智,罪恶的笑容撕裂了她端庄大方的剧中打扮,“虽然我不能毁了你,但是如果薛小姐的母亲知道了这个真相,你说,那个用她女人的身体交换来的疗养院她是不是还有脸住下去?”她挑衅地看着蓦然攥拳的薛醉宁,果然这是她致命的弱点。 薛醉宁想转身离开这战场之际,却听见董倩不耻的言辞再次向自己狂风暴雨般袭来。 “我真是好奇薛小姐的母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又或者说,这压根就是你们母女的双簧。一唱一和,倒是可以骗取不少人的同情!” ------------ Chapter 39 道歉! 彼此的倔强与骄傲,终究成为了彼此伤害的利刃! -------------------------------------------------------------- “你说什么?”薛醉宁骤然眯起危险的眼眸,却听见女人凉薄的声音再次打断了自己。 “你没听清吗?我说,你母亲和你一样不、要、脸!” 骤然爆发的局势顿时吸引了剧组中其余人的注意力,薛醉宁一步步逼近步步后退的董倩,似笑非笑道,“你最好给我收回刚刚你最后一句话!” “怎样?想打我?”董倩看她隐忍爆发的表情,而人群显然已经向两人的方向靠近,她一伸手,反抓住人,高声道,“救命啊――打人啦!” 薛醉宁看着反将一军的女人,拉扯中真是恨不得撕碎她虚伪的嘴脸,揪扯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伤到彼此,脚背被狠狠踩住,她反射性地抬手想推开抓紧自己的董倩。 而就在她抬起手的刹那,只听见“啪!”一声,彻底凝结了空气。 “啊――”被推开的董倩回头,随即惊慌地大叫,“打人啦――” 薛醉宁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动作竟会波及突然搅和进来的穆晨曦,看着她偏过头的动作,刚走上前就被其余人警惕隔开。 “我……”薛醉宁百口莫辩。 所有的人都张大眼睛的看着这一幕,先是惊愕,接着是惶然,最后是对穆晨曦无辜挨打的疼惜―― “穆小姐,你没事吧?”几个女人看着穆晨曦单手捂着脸,唇角已经有血迹渗出,个个脸色吓的惨白。 她竟然把穆晨曦打出血了!薛醉宁也是意外,自己的动作甚至连五指印都没有再她脸上留下,怎么可能会让她伤得如此严重? “血,穆导你流血了……”几个工作人员的尖叫声,惊动了沙滩上其余各自忙碌的人。 陆淮宁显然没有料到入眼的第一幕就是薛醉宁被一群人包围的场景,楚辞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片场,只能上前清开人群。 “是陆少!”摄影师指着男人颀长的身影,大家更是自觉退开。 “晨曦……”陆淮宁进来便看到唇角残留着血迹的穆晨曦,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眼里带着紧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 “淮宁,你怎么来了?”穆晨曦慌张地擦去血迹,却被男人抬起闪躲的脸,“我没事,意外而已。” “怎么会没事!”陆淮宁似乎很是关心,“不是说好晚餐要陪奶奶一起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男人的温言软语让女人很受用,薛醉宁看着眼前秀恩爱的一幕,刚想开口却听见董倩手指着自己,大声控诉道,“就是她!” “陆少,我们也不清楚……” “或许真的只是一时的意外而已……” “不是的,明明是她故意为之,我只是找她对台词却没想到哪里得罪了她,穆导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挨薛醉宁的一巴掌!”众人的偃旗息鼓被董倩的一番言辞彻底推翻,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定格在三人之间。 七嘴八舌的声音宛如苍蝇在叫,薛醉宁抬眸对上陆淮宁审视的目光,她看到他暗沉的眸子里有意外,还有不解,“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在问她,可是薛醉宁此刻一个字都不想说,他既然已经选择相信了那个女人的言辞,她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 “算了,淮宁,我相信薛小姐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动手,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我真的没事,你别追究了。”穆晨曦温柔地劝解却更像是火上浇油,坐实了薛醉宁蛮横的事实,“不是说好要接我一起晚餐的吗?快走吧,可不能让奶奶一个老人家等我们两个晚辈。” 陆淮宁听不到薛醉宁的任何回答,也听不到她只言片语的解释,甚至瞧着她眼神里的无力,都以为这是她的一种默认和心虚。 剧组中个别人对她的针对他不是不知道,原以为她终有一天会对自己开口,求自己给她解围,却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直接自己动手解决! 突然之间,晕在他脸上的阳光覆了一层阴郁和冰寒,尤其是他那一双眼如沁入了浓雾,她在他的黑眸中再也看不到自己…… “穆小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委屈,今天居然被她打了……” “是啊,要是穆老先生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真是不知轻重,敢对穆小姐动手……” 就在薛醉宁准备给自己辩解之际,只听得陆淮宁微哑的声音在空中扬起,带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道歉!” 薛醉宁哑然,果然,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别人的巧舌如簧。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将自己认定为小肚鸡肠的恶毒女人,自己凭什么要再给别人一个看不起的理由!她甚至怀疑,穆晨曦刚刚的所作所为就是恰好时间给那个她想抓住的男人演一场戏。她唇角的血,究竟是自己的巴掌导致,还是她自己故意咬伤? “道歉!”陆淮宁的声音陡然提高,鹰眸也随之黯淡三分。 “淮宁,你……”穆晨曦软软的声音被男人骤然阻止,冰冷的视线巡视过那张倔强的脸。 “我没做错!”薛醉宁斩钉截铁地回击男人强势的命令,一丝冷笑,在她的唇角微扬,看向他的那双一瞬不眨的眼睛轻眨了下,长长的睫毛微垂,宛如受伤的蝶翼,扑闪之间,似在给看着她的人留下最后飞旋的美…… 陆淮宁看着她眼底倔强的抗拒,搂着穆晨曦的手臂紧了紧,目光偏向一处,只是声音却执着偏拗,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我让你道歉!” ------------ Chapter 40 挨打 你的勇敢,伤害了你,刺痛了我! -------------------------------------------- 薛醉宁唇角的冷笑扩大,垂下的眼睫重又抬起,本是失望的眸子骤然间清亮起来,似被清水洗过,通透而明亮,这亮似乎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休想!”两个字,她说的那样坚定而绝然。 骤然间,空气中擦过“嗞”的一声,似是他和她坚硬相碰相撞的声响。 陆淮宁只觉得自己一向不容侵犯的霸气,有被人挫伤的难堪,他死盯着薛醉宁那张写满倔强和不屈的脸,怒气渐浓,“你再说一遍?” 薛醉宁淡然一笑,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的无畏,一字一句微颤,却是毫不怯懦,“我不会道歉,如果陆总觉得你怀里的女人需要我那句违心的对不起,大可以打我一巴掌还回来,但是休想让我道歉!因为,究竟是谁在演戏谁心知肚明!”说出这番话时,她的头微扬几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冲着他迎过去。 陆淮宁从来没有被人挑衅,也没有人敢挑衅的男人自尊,在这一刻被薛醉宁撕扯的体无完肤,这个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的不给他情面。 她是恃宠而骄吗? 被激起的怒气让他没有思考的余地,手臂一抬,反手一个巴掌就落了下去—— 薛醉宁只看到眼前有一条弧线上扬,下落,而她的心也随着这弧线下坠…… 眼睛轻轻的闭上,没有害怕,没有恐惧,那刻,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陆淮宁你打吧,但愿你这一巴掌打下去,能坚定我义无反顾逃离你的决心。 心,在那一刻是平静的,平静的让她自己都意外,仿佛她在期待着他这一巴掌,似乎已经期待很久了。 有急豫的冷风从脸颊拂过…… 薛醉宁却在这刻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随着这风飘了起来,她轻了,轻的可以随着风飞了,那感觉真好—— “啪!” “唔……” 有闷响掠过,伴着人群中不相信的惊呼,薛醉宁只感觉自己站着的脚步突然像是被拔地而起的树,整个身子如那被风吹起的落叶,凌凌转转…… 这一巴掌,坐实了她卑贱的身份,注定了她被践踏的事实! 他打了她,那一巴掌他替穆晨曦还了回来,就算木然的没有痛感,可他掌背擦过她肌肤的瞬间,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平日的熟悉,熟悉地让她的心瞬间冻结成冰。 只是他打过的地方没有痛,真的一点都不能痛,仿佛那一巴掌根本没打在她的脸上,仿佛他的手掌只是一带而过,卷起了冷风,可是冷风卷过的半边脸,却是烫的…… 可怎么会不痛呢?是心麻木了,没有了痛感,还是他下手太轻了,轻的让她感觉不到痛,亦或是她对他的恨,让她连被打的痛也有了免疫力? “陆淮宁,你混蛋!”旭泽极怒的声音刺破因为那一巴掌而凝滞的空气。 “啪!”一个重拳捣在陆淮宁的脸上。 “啊!” “陆少……” 有女人惊呼,有穆晨曦的尖叫。 薛醉宁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旭泽,抬手阻止他想要继续的动作,看着他愤怒的眼睛摇头,“不要……”因为那不值得,他不值得因为自己而断送了他的人生。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薛醉宁轻拭着麻木的嘴角,抬眸淡淡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留下,陆淮宁拿出手帕一抹,原来鼻子竟被这个小子揍出血。 “怎么?英雄救美?”陆淮宁不在意地抹去血迹,恢复了桀骜的表情。 旭泽刚准备反击,却听见薛醉宁轻微却清晰的声音平静扬起,“陆先生,对不起,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追究。” 旭泽显然没有料到薛醉宁会代自己道歉,刚想阻止这个女人的动作,却听见陆淮宁平静的声音掠过耳畔,“薛醉宁,你真是好样的。” 就在其余人还没有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只看见穆晨曦大方地挽着他的臂弯向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人疑惑猜测的视线。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薛醉宁仿佛被抽去肋骨的枝条,瘫坐在躺椅上。 尚未离开的楚辞眼神扫过在场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最后冷冷的眼神钉在董倩忍笑的表情上,“你今天说的每一个最好都是真的。” “喝口水。”旭泽取了矿泉水,打开瓶盖递给脸色尚未平复的她。 薛醉宁没有接过,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的旭泽,倏地认真道,“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再为我出头。” 旭泽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拧紧瓶盖,将瓶身贴在她尚未消肿的脸上,凉丝丝的感觉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薛醉宁下意识地接过,却听见他轻轻嘱咐道,“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他背身离开,手中的冰水似乎一点点消融,带走了她麻木的疼痛。 ------------ Chapter 41 让我受伤的女人 爱情是一份患得患失的敏感,爱情是一杯甘之如饴的毒药! ----------------------------------------------------------- 华灯初上,一幕幕繁华盛开在这个走向萧瑟的秋夜。 “淮宁,明天见!”穆晨曦留恋的眼神凝固在男人如刀削般的侧脸上,仿佛即使是车窗升上也无法阻隔她坚定的视线。 黑色的迈巴赫在夜色中毫无犹豫地驶离,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穆晨曦才收回追随的视线,刚转身,却只见花园一隅一个黑影蓦然闪现! “是你!”穆晨曦警惕的视线认真看黯淡路灯下的轮廓,随即恍然惊觉,“aron,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当然是等我智慧与美貌并举的女神归来了。”旭泽眼风微挑,难改其不羁的野性,“准未婚夫既不下车送人,更不留宿过夜,难怪你要把本事都用在欺负假想敌身上了。” 穆晨曦眼神倏沉,笑意荡然全无,“你就是来说风凉话的?”却见他点头承认,心中嗤笑,“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逢场作戏的戏子就值得你抛弃我们三年的友谊?” “no!no!no!”旭泽摇指轻笑,“我的友谊可不是廉价的装饰物。”他俯身贴近她耳畔,“嘴巴还疼吗?啧啧,咬破自己才流那么一点血,你怎么不干脆弄个内伤呢?那样才是一个妒妇的风格啊!虽然说爱情会让女人的智商降低,但是降这么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准备反驳,却被压唇阻止,“不对,貌似没有爱情!”他倾城一笑,“相信我,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和薛醉宁作对,她不是你的对手;和男人作对,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完,旭泽直接越身离开,任路灯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穆晨曦站在原地,手中的包带被指甲紧紧勒出一圈痕迹,看着旭泽桀骜不羁的背影,心中冷笑渐起:假想敌?不,旭泽,你错了!从我那天看到陆淮宁在酒醉后留在玻璃上的名字,我就已经嫉妒到崩溃。只是,我是穆晨曦,任何插足我和淮宁感情的第三者都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嘶……”梦中辗转惊醒的陆淮宁却感到手臂麻痹的疼痛,眼眸睁开才发现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 司机老杨连忙关掉飘荡在车厢内的轻音乐,“抱歉,让少爷受惊了。” 右臂因为麻痹而仿佛被人卸下来一般,没有声息地低垂着。 陆淮宁慢慢攥拳,脑海中却蓦然想起下午自己便是用这只手掌掴了那个女人,拳头,泄气似得狠狠砸在了车座上,反弹地生疼。 巴掌落下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薛醉宁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她还是害怕的,可是为什么怕了,却不躲开? 薛醉宁,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躲开?陆淮宁在心里叫嚣地骂她。 其实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秒,他是犹豫的,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边的人都看着他,而他男人的骄傲让他停不下来,所以当他打下去的时候,心里默默的对她说,薛醉宁,你躲一下,躲一下,这巴掌就打不到你了。 可是,她却不躲不避……甚至,迎向了自己! 车子缓缓驶入院中,老杨从内视镜中抬眼看着阖眼沉思的人,良久道,“先生,到了。” “到家了?”陆淮宁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径自推开门下车。 一楼没人,他匆忙的脚步便直奔二楼卧室。 推开门,却见她一反常态地没有窝在床上,而是凝神看着墙上电视机宽大的屏幕。 薛醉宁咬唇看着电视上媒体对旭泽看似委婉实则犀利的围追堵截,心中顿时愁云笼罩,她没有想到下午的打人事件会被人捅到狗仔处,是谁?董倩?但只要那个女人智商超二十,就绝不会是她! 而此刻屏幕上记者又一次将棘手的炸弹扔向一副桀骜无畏的旭泽,“aron,有知情人士爆料,你下午为薛小姐公然对投资方动手,之前也一直传言,新人薛醉宁小姐是因为和你的关系才拿到《落花》女主的角色,请问你和她是否真的为男女朋友关系?还是另有内幕?” 旭泽摘下酷炫的墨镜,扬唇勾笑,“我是很欣赏她。” “那就是说,是真的男女朋友关系了。”记者再次把话筒递到他唇边,却被男人直接抢过话筒。 “我欣赏很多人……”旭泽对女记者低眉一笑,“比如说,我很欣赏你……的逻辑联想能力!” 说完,他直接将话筒一抛,跃身翻入跑车中,飞扬离开。 “啪!”画面被突然切断,薛醉宁惊然回头,才发现他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怎么?一见新情人,就忘记我这个旧床伴了?”陆淮宁鹰眸低垂,戏谑地打量着她红痕早已消退的脸,“喜新厌旧是好事,至少不会再想着你的旧情人了。” “陆淮宁,你简直无理取闹!”薛醉宁蓦然站起身,抬头,仰视的目光却是不屑,“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无耻。” “怎么,还在生气?”陆淮宁一反常态,轻柔抚摸着她受伤的脸颊,“小笨蛋,你怎么就不心疼一下我呢?一个男人对我这个情敌可没有我对你的怜惜。” 说着,他拉着她直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薛醉宁还不明白这个男人葫芦里又买什么药,只见他旋开水龙头,很快,满满的一盆水被接起。他转身,将沾染着血迹的手帕递给她,淡淡道,“用手给我洗干净。” “我不是佣人。” “却是我女人!”陆淮宁扬眉,“还是让我受伤的女人。” 陆淮宁见她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直接握着她的手将整个手帕按到水里,拥紧她,咬着她圆润的耳珠轻轻威胁道,“乖,你应该不想洗一晚上吧。” ------------ Chapter 42 用眼泪偿还 一段真正的爱情,不是看你得到了什么,而是问你自己是不是快乐。 ----------------------------------------------------------------- 薛醉宁看着他轻松松开手,仿佛拿定她想法一般转身离开,她低头看着蝴蝶上原本沾染的血迹一点点在水中晕开,清水被染成淡淡的红色,在白色浴盆的映衬下格外刺目,那枚展翅的蝴蝶,仿佛溺水死去一般寂静,更如浴火重生一般绚烂! 只是,她永远不会想到,那个离开的男人却从未离开,看着她凝视水面的眼神一点点失神,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近,捏着她的肩膀在她失神的时候便扳过她的身子,鹰眸中愤怒的怒火恨不得烧尽眼前人的每一寸皮肤,“薛醉宁,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拿着我的东西,住着我的房子,穿着我的衣服,还能让你无时无刻都想到别人,看来真的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腰部被大理石台面硌得生疼,睡衣被浸透,传来冰凉的温度,薛醉宁疼得呲牙,却被男人刻意压低身体,几乎整个人都要陷入光洁的镜面中,“你,你放开我!” “放?这个姿势不舒服。好,我们这就换个姿势!”他忌讳莫深的笑意蓦地抓着她的身子转个圈,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淡红的水面,“看,这可真的是我身体里流出的血,为你,而流的血,每一滴都是。你说,我该让你拿什么来偿还?” 薛醉宁被他暗含危险的言辞吓得失去一记心跳,却听见浅而轻扬的语气悠悠在耳边响起,“就用你的眼泪来偿还吧……” 她被他挣扎着往窗边拖去,米色的窗帘被男人愤怒的大掌扬手撕拉开,只见小花园中路灯淡淡的颜色笼罩着沉睡的花草 身子被狠狠桎梏在飘窗之上,75度角的倾斜设计让薛醉宁的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轻抖,因为,侧眸而视,自己仿佛是悬空,一切都让她猝不及防。 陆淮宁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仿佛猫捉耗子一般享受着既定的胜利,舌尖轻轻在她耳边打转,“害怕了?一个连男人巴掌都毫不畏惧的人却偏偏怕高,薛醉宁,这就是老天爷给你最好的惩罚。听说,你精神分裂的爸爸当年就是跳楼死的,就因为这样你就患上恐高症了?那如果有一天你妈妈一不小心死在了手术台上,你是不是准备再也不踏进医院半步了?” “不要!陆淮宁,我求你……不要伤害我妈妈,她是无辜的。”眼泪不知是因为害怕身下的高度,还是畏惧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地溢出眼眶,薛醉宁伸出手抓住男人,抓住最后的一丝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会再在穆晨曦面前不自量力,我……” 陆淮宁却蓦地冷冷抽开被她抓住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抹去她脸上冰冷的泪水,舌尖轻轻勾过,淡淡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笼罩着自己的身影一点点推开,薛醉宁看着转身离开的陆淮宁,正在心底咒骂男人的喜怒无常,却听见锁眼处传来转动的声音。 他竟然从外面反锁了浴室的门! 这个变态! 当酸涩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中微微睁开,入目,却是卧室整洁的摆设。 自己不是被锁在浴室里一整夜吗?什么时候跑到了床上? 聪明的小玉绝口不提昨晚听到的一切,只是吩咐她好好休息。 明天就是自己最后两场最考验演技的戏份,杀青前夕,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简单的早点后便窝在音乐室中安静地记着一句句台词,推敲着一个个动作和神情。 只是她却不知道,就在她为明天的完美杀青奋斗时,窗外的世界却在因为她而风起云涌般前行。 舆论和媒体的势力已然将打人事件推高至娱乐圈的风口浪尖:豪门贵公子与娱乐圈偶像冲冠一怒为红颜。纷纷扬扬的消息和揣测占据了娱乐甚至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各种故事的编排,小三插足,复杂四角恋,甚至比电影还要精彩十分。 被一阵铃声惊醒时,薛醉宁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握着剧本睡着了,只是当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见上面跳跃的号码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头疼了。 铃声一遍遍不知疲惫地响着,她终于鼓起勇气接起,电话却在自己发出声的下一秒被骤然挂断。 应该是陈桑拨错了。薛醉宁刚想把手机放回,掌心中的手机却再次振动,刚接起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夹杂了陈桑与人争夺的声音。 “薛醉……” “你给我!”电话里,陌生男人的声音尚未完整叫出她的名字,夺过手机的陈桑已经传来,“喂?是薛醉宁小姐吗?这里是陈桑移动点歌台,请问薛小姐今晚想听什么歌?陈小春的《算你狠》怎么样?我……” 电话那端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继续,薛醉宁却隐隐蹙起眉,握着手机,“陈桑,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现在在哪里?” “薛醉宁!算你狠……”倏地,陈桑陡然升高的愤怒声让薛醉宁顿时语塞,悄然哽塞的男低音仿佛在秋夜中奏响的挽歌,低沉缭绕,“小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忘记你……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教教我如何才能跟你一样,拿得起放得下,你教教我……” 陈桑痛彻心扉的醉意让薛醉宁仿佛看到了《聊斋》中聂小倩与宁采臣诀别时的矛盾纠葛,相爱却注定不能相守,现实残酷地逼自己只能选择放弃来保护爱人。 良久,陈桑低哑的声音挣扎响起,“小宁,你快乐吗?” 薛醉宁痛苦地阖上眼,却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陡然加入。 ------------ Chapter 43 爱也简单 爱若成殇,就让时间来冲淡。 -------------------------------------- “没想到桃色新闻缠身的薛大明星还有时间接我们这些草民的电话,真是稀奇啊。” 男人完整的一段奚落终于让薛醉宁确认了他的身份,是那位在机场中见过最后一面的师兄,她紧张醉酒的陈桑,急忙叮嘱道,“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我……” “那是自然,我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大大咧咧,都总比有些攀龙附凤的绝情女强!既然薛大明星自顾不暇,就不劳你费心了。再也不见!” 薛醉宁还来不及出声,电话已经被彻底挂断,再回拨,他的号码已经是处于关机状态。 放下手机,薛醉宁怔怔地滑入被褥中,脑子却仿佛被浸过盐水的鞭子抽打一般叫嚣着疼痛,阖上眼,痛楚却在不断地放大,担忧与紧张折磨地她辗转无法入睡,直到内心的烦恼再也无法忍受,她翻身坐起,扭亮台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本书开分散注意力。 房间里属于她的东西寥寥无几,轻微的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隐去,她打开梳妆台下层的柜子,那里摆放着几本单纯地归属于她的书籍。挑来拣去,她终是选了陆苏笔下的《小心轻放的光阴》,那样平静的文字,但愿能给自己在这个暴风雨前夕的夜晚带来宁静祥和。 回到卧房,躺下看书。刚一翻开,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她俯身捡起,却是自己昔日的合影!颤抖的指尖随着颤抖的心轻轻抚上照片上昔日恋人阳光的笑脸,背景上黄色的油菜花田似乎并没有因为光阴的逝去而褪色,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的沧桑。 泪水,不自知地滑下,晕开在那带笑的容颜之上…… 已经是下半夜了,站在门外的陆淮宁轻轻地推开门,脚步静缓,仿佛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她。当他来到卧房时,才发现床头灯依然开着,橘黄色的灯光下侧卧的她似乎已经如梦,只是眉心处却微微拧紧,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陆淮宁尽可能地放轻动作走进,俯身轻轻拿走那本她捧着入眠的诗集,心中却在疑问,什么时候养成了夜读的习惯?他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无意地翻过书本,鹰眸掠过那一句句隽秀的文字,倏地,一张明显不属于诗集的硬纸张轻然飘下。 眼风扫过枕畔的睡眼,陆淮宁晦暗的视线终是落在了那背面写满字的纸片上,修长的手指捻起,翻过一看,悚然的笑意随着目光认清照片中的男主人公时而危险溢出。 深眸中隐忍着喷薄的怒火,男人再次翻过照片,娟秀的字体书写的是改写自台湾诗人席慕容的名句:那时候,所有的故事都开始在一条芳香的河边,涉江而过,芙蓉千朵,诗也简单,爱也简单。 似乎由于空间原因,照片的主人没有再继续。可那一个个字眼此刻却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蚂蚁一般在橙黄的灯光下爬行,陆淮宁捏着照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争先恐后地往上涌,眼神因为充血而充斥着愠怒的火线。 只是,下一秒,他鹰眸中所有的神色悄然隐去,只剩下平静。 陆淮宁平静地起身,眼神静默地扫过那张兀自沉睡的脸,拿着书的手一点点抬高,最终停在半空中。 “啪――”一声闷响!原本握在掌心中的书本倏地下坠,隔着柔软的被子砸在入睡的身体上。 薛醉宁骤然惊醒,入目的便是陆淮宁忌讳莫深的神情,她暗暗咬牙,“你回来了。”她边说边移动身体,只是在她的指尖可以触碰到书的边缘前一刻,一只大掌却骤然压在淡褐色的封面上。 陆淮宁拿起书,径自坐下,将那张照片轻轻夹回书中,抬起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戏谑,“失眠了?要不要我找人给你开点安眠药,总不能让你每天看着旧情人的照片来舒缓病情吧。传出去,别人该以为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宠物的。” “我只是闲着没事才想着找本书看看的,我不知道里面会有照片……” “嘘!”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她急于争辩的唇上,身体轻轻压近,“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不会是心虚了吧。”陆淮宁压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薛醉宁看着他不容抗拒的眼神,如同中蛊般坐下去, “我是在美国读的高中和大学,对中国诗词的涉猎想来不如你,只不过这席慕容的诗词家母生前尤为喜欢,你写的这段显然是自己截取润色,能不能完整地背原著给我听听,嗯?” 薛醉宁避重就轻,生怕自己的任意一个字眼都会点燃眼前的炸弹,“我只是想看看,这是我随意拿的,我不知道以前夹了照片。我不是有意的。” 男人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神色,拿着照片,抬眸淡淡道,“忘记了还是不会?旧情人能记得这么牢,怎么这些风雅之物就忘得一干二净呢?还是你薛醉宁连礼义廉耻这四个字都忘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手里的照片,“很晚了,明天还有工作,陆少,你早点休息吧。” 陆淮宁看着她的脸,顺手把书扫在地上,眼神中哪有罢休之意,“这上面是你的笔迹吧?能写在照片上面的东西,想必早已烂熟于心,我不困,好好想想然后背给听,让我也长点中文知识。” “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我只想看看书,真的不是为了里面的照片。就算是我错了,你睡觉吧。”薛醉宁只觉得男人的眼神平静地恐怖。 陆淮宁眼风扫过照片上相拥的两人,“仔细一看,这书生长得确实是一副白马王子的样子。难怪你喜欢地紧,怎么忘都忘不掉。”他嗤笑一声,抬眸看着她强自镇定的眼神,“要不,我找医生再给他拾掇拾掇?你不是很欣赏旭泽这个新情人吗?要不,我们就照他的样子整?” ------------ Chapter 44 毁灭过往 所有的悲伤,总会留下一丝欢乐的线索。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 “你非要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吗?如果你觉得很好玩,请继续,我不奉陪了!”薛醉宁冷漠地撇过脸,拉起被子,滑入被窝中。 原本安静的手机却在这诡异的静谧中突兀响起,薛醉宁条件反射地伸手,身后的男人却仿佛每次都快她一步般抢先拿起了手机。 “陈桑?”陆淮宁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字眼,薄寒的眼神仿佛要冻结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一般,唇角讥诮的弧度扬起,“原来是旧情人相邀啊,难怪你要借照片思人!” “陆淮宁,你把手机给我,算我求你,他喝醉了,我……” “你担心他出事?”陆淮宁冷漠地打断她所有无力的争辩。 下颚被男人冰冷的指尖抬起,薛醉宁被迫迎向他凛冽的视线,“这铃声还真是坚持不懈,只可惜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只能先委屈你的旧情人。” 陆淮宁说着轻拍了她脸颊两下,眼神从她愠怒的表情中扫过,手指一滑,铃声戛然而止。 “陆淮宁!”这一声,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薛醉宁看着他随意地将挂断的手机往床尾的沙发上一扔,起身,却被他愤怒地掀翻在床上。 “看来果然是人比照片重要,那既然这样留着这些垃圾也是浪费空间,我帮你处理掉。” 一个动作,完好的照片片刻间成为破碎的两半。 “不要――” 陆淮宁看都不看冲下床的女人,边躲边三两下就把照片撕了个粉碎,扬手,支离破碎的照片仿佛残雪一般落下。 薛醉宁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好脸枕在碎片上。她强撑坐起来,用手拢起纷纷扬扬的碎片,他半蹲下身子,彼此的倒影交映,寒凉的指尖轻柔地为她挽起散落的发,淡淡道,“告诉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想他?只不过,人还活着,看照片有什么意思!” 薛醉宁眼睁睁地看着他笑着一根根掰开自己的手指,无情地夺走掌心的碎片,仿佛剥离她的尊严一般,倨傲地站起身。 陆淮宁没有留给她任何再可以值得“接物抒怀”的东西,甚至连柜子里剩余的书也没毫无保留地拿出。打开门,小玉正一脸着急地站在楼梯口,显然是被楼上的动静吵醒,却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他打开门出现,立时迎了上去。 陆淮宁将书和碎片通通交给小玉,吩咐道,“这些垃圾,能烧的烧掉,不能烧得,放马桶里冲掉。” 说完,也不等人答应,反身甩上门。 薛醉宁看着小玉在门彻底关上前爱莫能助的眼前,跪坐在地上,笑得眼泪纷飞。 陆淮宁低头睨一眼,淡淡道,“准备在地上过一夜?” “呵呵……”薛醉宁凄然而笑,“陆淮宁,你知道这所房子里最大的垃圾是什么吗?是你!你才是垃圾!” “啊――”一头长发被男人愤怒的力量揪起,薛醉宁却丝毫不觉得疼痛,“陆淮宁,你折磨我啊,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满足你变态的欲望,你这个魔鬼,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陆淮宁恨不得凌迟了这个字字见血的女人,真是好啊,那张小嘴对着旧情人多甜啊,对自己就像是眼镜蛇的毒液一般,巴不得自己早些在她的怨咒下痛苦死去。 薛醉宁看着他再次抬起的手掌,就在她以为男人毫不留情的巴掌会再次落下时,却见他狠戾一掀,脸上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只是整个身子被甩到地上,摔得手肘处生疼。 很快,席地坐下的陆淮宁燃起一颗烟,用尼古丁来冷静此刻沸腾的大脑,良久,才缓缓道,“想不想知道如果我发现你和陈桑还有来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结果?她想知道,嘴里不敢说出来,只能不置一词,任凭他继续。 “第一种,他会拿不到硕士文凭。第二种,整个a市再没有一间画廊敢收他的作品,不过,他可以选择改行。第三种,说不定哪天一场意外就让他失去了这位画家赖以生存的右手。第四……” 薛醉宁看着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他的一切手段都是在剥夺一个人生存的权利,眼神中堆积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她犹如发怒的小豹子一般扑上去就去掐他的脖子,“魔鬼,我杀了你!杀了你――” 陆淮宁轻易就摆脱她的牵制,一个动作,就足以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身体之下,“想和我同归于尽,真是自不量力!”他轻轻梳理着她一头乱发,声音淡漠地仿佛从遥远的地狱传来,“薛醉宁,你只是我花高价买来的商品,商品!懂吗?你连和我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就妄想扳倒我,是你太幼稚还是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睡衣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薛醉宁终于如猫儿伸出利爪一般,在恨毒的眼神中狠狠抓向在自己身体上肆虐的男人。 陆淮宁敏捷地偏头躲过,却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冰冷的眼神钉在彻底疯狂的女人身上,抓起一旁的皮带,三两下就把她胡乱挥舞的手捆个严实,却反而遭到她挣扎踹打,一句句疾言厉语让他还来不及多想,俯下身,用唇齿尽情地去蹂躏,彼此撕咬,吞噬着对方的血液。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血液相溶,也是彼此融合的一种方式。 ------------ Chapter 45 嫉妒的报复 生命,在自己的眼泪中开始,在别人的眼泪中结束,其中追逐的过程,叫做幸福。 ------------------------------------------------------------------- “陆淮宁,为什么我偏偏会遇上你!”薛醉宁绝望地嘶吼,“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是你毁了我!” 陆淮宁此刻就犹如被点着的炮仗,用力咬上她的肩膀,听着她痛苦的低吟,冷冷道,“叫出来啊,我可是让你舒服得很呢,是谁前几个晚上求着我不要停下的?是你,薛醉宁!” 他越说越放肆,薛醉宁却恨死他这满足之极的表情,她凭什么要让他满意!凭什么让他称心!她就是要恶心他!就是要让他愤怒! 薛醉宁恨得全身颤抖,只想击溃他的满足,心一横,咬牙缠上去,在他耳边腻着声音道,“陈桑,我好爱你,用力点……” 愤怒的激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陆淮宁眼神冷冽得怕人,“你再说一遍?” “生气了?”薛醉宁却倏地勾唇一笑,“真好!” “薛、醉、宁!”陆淮宁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骨骼都在因为怒火而移位,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想要扭断这个女人脖子的冲动,十秒后,他凉凉一笑,让人不寒而栗,“告诉我,我哪里长得像他了?还是,你想让他看看我们欢爱时的样子?要不,我寄几张我们现在这副样子的照片给他,他一定会为曾经没有得到手而遗憾的。” “你无耻!” “我还有更无耻的。”他笑,肆意地占有发泄,看着她愤怒却隐忍的双眸,他眼中的笑意却在深入,“你尽管可以试试看,我的答复一定会让你很满意……” 男人挑衅的言辞在她凌乱的大脑中渐渐放空,犹如破木偶一般的躯体在男人发泄完后狼狈地蜷缩在地毯上。 陆淮宁冲完澡,穿好衣服,却发现她破碎的身子依然趴伏在地上,自己刚刚的泄愤在她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懊恼着正想走近,却听见她流泪的声音在无情地驱逐,“滚……” 良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薛醉宁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但是,他终是离开了。 扶着床尾的沙发挣扎站起,当掌心触摸到发烫的物体,当她看到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整个身体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沙哑地不像话的声音渗透了悲凉,“陈桑?” 只是,回答她的却是电话被骤然切断的凄凉。 亮着的屏幕一点点暗下,薛醉宁知道自己今夜的狼狈被完整地暴露在另一个男人耳中,如今的自己,真的再无尊严。 她静静地哭,却默默地笑出了声…… ++++ 休息室内,薛醉宁一手握着冰袋给眼睛消肿,一手握着剧本,心中默默背诵着台词,脑海中勾勒着每一句台词最合适的表情与动作。 今晚的拍摄的是一场雨天追逐的夜戏,主要情节是男女主四年后在一场政治交易中再遇,被视为身体玩物的女主被男主深深厌恶,女主为求解释在雨中苦苦追逐,却换来男主关上车门狠心离开。 剧组已经调来水车,配合着今夜的和风细雨,地点特意选在一个人工湖边进行拍摄,从湖中抽水,漫天喷洒下来,营造出倾盆大雨的背景。 如果拍摄顺利,那么这场并不复杂的戏在一个小时之内便能完成,但是即使如此,薛醉宁也将不可避免地淋上半个小时的雨,倒数第二场的压轴戏,不论是演技还是台词,都被无形地要求发挥至最完美的状态。 傍晚六点半,旭泽准时到达片场,对词的过程中,两人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只有薛醉宁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初见时的单纯自在。 开机拍摄前,旭泽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笑容。 助理一早准备好了厚浴巾,保温的姜茶,备战般全神贯注地守在一旁。 背景设置到位,原本站在宽大遮阳伞下的薛醉宁带着决绝的姿态地义无反顾地冲入雨帘中,奔跑的脚步艰难地追在旭泽身后,他按剧情走,决绝地用力甩上车门,连眼神都不应给予。 “绍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她用力拍打着车窗,眼神中弥漫着苍凉的绝望,雨水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碎落为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真的不是……” 冷风卷过,单薄的身体像褪去缠绕依靠的菟丝花,在风雨中孤单飘摇。 旭泽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任由她凌乱的脚步追逐着缓缓启动的车轮。 “cut!” 穆晨曦亲自叫停。 “aron,车子开早了,薛小姐的台词还没有说完!” 旭泽一下车,搀扶着险些滑倒的薛醉宁,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忧色问道,“对不起,还能坚持吗?”他接过助理手中的伞,为她撑开。 “没事,应该是雨声太大,你没听清,不怪你,再来一遍就好。”薛醉宁裹着浴巾,被一干人扶回化妆间,换好衣服,飞快地吹干头发,重新上妆。 “再拍一条,从刚刚的地方开始。” 第二次开拍,薛醉宁和旭泽按部就班地重复着刚刚的剧情动作,一切都吻合了剧本,只是却被穆晨曦否决,认为彼此之间交流不够到位,临时修改了剧本,再添台词。 于是简单的准备后,再次重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足足拍了七八条,这场戏竟然就是无法顺利通过,薛醉宁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秋末的夜,本就有沁骨的凉意,风一吹,湿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助理用厚浴巾裹紧她,又倒了姜茶给她暖胃暖身子,薛醉宁看着不远处怒火渐燃的旭泽,暗暗给了他息事宁人的眼神。 不知是否是因为湖水不太干净的原因,薛醉宁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助理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清理微微发红的眼眶,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 “刚刚一定是穆导怀恨在心,存心整你,否则怎么可能折腾这么久?我看她分明是想把昨天的事闹大,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薛醉宁只是裹紧了浴巾,沉默不语。 最后一次拍摄中,意外终究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她的裙摆在旭泽甩上车门的片刻间被牢牢地卡进车座内,而他却没有注意到,车子发动,竟把薛醉宁整个人硬生生地摔在地上,直直拖出了两米远的距离。 ------------ Chapter 46 忘记去爱 恨,让我忘记了去爱・・・・・・ by:陆淮宁 ---------------------------------------------- 当旭泽在后视镜中发现她痛苦蜷缩的身影时,一切都已经太迟。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顿时惊呆的整个剧组立时被吓得所有瞌睡虫全无,蜂拥上前。 薛醉宁蜷起身子,双手本能地保护着头部,裙子早已被扯破,若不是早先的课堂训练,恐怕现在双腿已经被车轮无情地碾过,只是尽管如此,身上仍被碰撞出多处瘀伤,发间传来钝疼,涌出的鲜血竟然完全浸湿了暂时压住伤口的毛巾,光洁的小腿上一片触目的血红色,吓得年轻的助理当场手足无措地哭出声。 再多的懊悔与自责都无法减轻受伤之人的痛楚,旭泽推开手忙脚乱地为她包扎检查的人群,抱起意识已经迷糊的薛醉宁大步流星地往保姆车的方向跑去。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的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 只是,还未出十米远的距离,意外到来的不速之客却彻底改变了故事的发展。 细密的雨帘中,男人淡漠的视线扫过蜷缩在旭泽怀中的身影,此刻的她柔软地仿佛被无情掐断枝桠的树苗,失去了支撑,她终究渴望着别人的保护。 “好狗不挡道!陆淮宁,你给我让开。”旭泽大吼。 陆淮宁一记眼神,身后训练有素的保镖随即心领神会地上前,就在旭泽还没得及反应的时刻,怀中柔软的身子已经被转移到另一个怀抱中。 陆淮宁抱着受伤的薛醉宁转身上车,旭泽又惊又怒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助理楚辞拦下,“泽少,陆少和薛小姐之间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再插手,否则只能给薛小姐带来更多的难堪和不必要的麻烦。” 怀中的温度被风雨悄然带走,甚至来不及给他回味的机会…… 而片场中另一双眼睛看着黑色的迈巴赫在雨中飞快驶离,握着手机的手心蓦然用力! 浑身都痛,痛得下一秒仿佛就会支离破碎,薛醉宁只觉得自己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的疼痛。 陆淮宁看着她病态中痛苦的神色,只觉得仿佛有人无形地在他心中注射了一支药剂,让他闷闷地疼。 她似乎很冷,一直都在寻找着自己怀中的温度,呢喃的细语透着无助,他试试她额头的温度,似乎在发烧,只是她冰冷的身子似乎颤抖着厉害,“老杨,调高暖气温度,速度去医院。” 坐在车前座的楚辞瞥一眼后座上姿势暧昧的两人,随即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姿态,万幸,十分钟前自己已经通知医院,让各科骨干医师待命,否则,自家主子一定会对自己薄皮抽筋的! 很快,车子到达a市最权威的第一医院。 陆淮宁抱着人,也顾不得撑伞,径自穿过雨帘,把人送入急救室中。 医生不敢多问,这个男人即使穿着因为风雨和血迹而微微狼狈也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细致的检查很快展开,男人始终不曾松懈的神情让如履薄冰的医生们恨不得可以把人解剖了连细胞都好好确认过。 伤口处,医生小心地清理着脓血,酒精消毒带来尖锐的疼痛刺激着薛醉宁不得不睁开眼,当她看清那张疲倦却不减凌锐的容颜时,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实,并非梦境。 陆淮宁这样惊世骇俗闯进医院,自然惊动了高层,值班的领导确认了他的身份都吃了一惊,院长也被打电话从热被窝里叫出来。他在医生保证无数次万无一失之后才走进院长办公室,也无心听那些奉承的话,只拜托他们让相关人员嘴巴管好,不准暗自议论是非。 身上的衣服一团凌乱,雨水晕开了她留在自己衬衫上的血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格外刺鼻,助理眼明手快地为他取来更换衣物。当陆淮宁换好衣服回到急救室时,却意外听见一番争执。 “怎么回事?”陆淮宁看着一副不愿合作神色的薛醉宁,眉心拧成浅浅的川字。 外科医生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据实以告,“陆少,薛小姐头上的伤口较深,按理是需要缝合的,只是病人却不愿配合。” 薛醉宁眼神冷冷地扫过恢复衣冠楚楚模样的陆淮宁,神情冷淡,“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那个必要,而且我明天还有工作,麻烦你们给我简单地止血就好。”事实上第二个原因才是关键,她知道头上伤口缝合是需要剃去受伤处头发的,一旦成为了半个光头尼姑,她该怎样完成最后的通告? 陆淮宁看着她倔强到绝不会屈服的表情,只觉得血液都在疯狂地往头上涌,他告诉自己,她是病人,不能对她发火,劝服的声音尽量放缓,“乖,听医生的话,别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工作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让楚辞去沟通。” “开玩笑?我可从来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薛醉宁毫不留情地回绝,甚至是讥诮地回击,“陆少忘了吗?我只是你花高价买来的商品,商品啊,怎么能有权力说疼呢?耽误了你未婚妻新片的上映,到时候卖了我也还不起。” 凑热闹的苏翼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薛醉宁呛人的言辞,还不错,至少人还没被陆淮宁这家伙折腾地断气。 陆淮宁最后是被气出病房,苏翼一看到他就笑了,走过来在他肩膀上一捶,“兄弟,你今天造型不错啊,发型凌乱美,还有唏嘘的胡渣子,眼神也是标准的……怎么形容呢,对,淡淡的忧伤。你不做生意,改当艺术家了?” 陆淮宁这才想起自己连整理仪容都忘记了,一边在心里骂薛醉宁添乱一边伸手理了下头发,但是胡茬子实在没办法,边走边问,“你怎么会过来?” “呀,不待见小爷?”医院的休息室内,两个男人分别坐在小沙发上,苏翼手中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刷些什么,见对面的陆淮宁有些疲惫地想阖眼休息,折腾人的心思又涌上心头,“连续两天娱乐圈头版,兄弟啊,你这个可真的要成名人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平板转了个方向。 陆淮宁有些诧异,抬眸仔细一看,照片上正是自己抱着受伤的薛醉宁,背景是医院的标识。苏翼点开评论,有人艳羡车,有人花痴他的外貌,还有人在底下说他亲眼看到这男人凌晨抱着一个女人走进医院。 ------------ Chapter 47 秘密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终会无处躲藏。 ----------------------------------------------------------------------- 真真假假的评论让陆淮宁不自知地拧起眉。 苏翼看着他的神情,眼中的玩笑隐去,拍拍他的肩膀,“今天的事确实是你有欠考虑,本来你和她的关系就已经在媒体前忌讳莫深,今晚又是这么一出,只怕坐实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同一时刻,陆公馆内,电视机前,陆家老太太看着滚动新闻中自己孙子抱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进医院的照片,历经岁月磨练的眼神顿时坚定,手中的遥控器被愤怒地摔在茶几上,“周叔,给我去查,查这个女人所有的资料。” 管家周叔却是面露难色,“少爷一向不喜我们插手他的私事,这次……” “他既然姓陆,我就永远是他的长辈。”陆家老太太打断所有推诿,声音恨恨道,“他可以年轻气盛无所顾忌,而我作为陆家长辈则必须顾全陆家的声望,更必须对穆家有所交代!” “是,我明白了。”管家低头应下。 陆家老太太看着画面中的孙子,眼神倏暗,“用最快的速度去查。” 医院里,虽然医生最后放弃了缝合伤口的提议,但出于考虑薛醉宁低烧加之吸入不干净雨水的原因,她还是被强制留院观察。 第二天早晨,护士进来替仍然沉睡的薛醉宁拔掉吊针,给伤口换药,在梦里感受到了疼,她终于悠悠醒转,本能的想动动手,却被护士轻轻按住。她怔了下才记起自己的处境,心中阴郁,转过头看了看四周,陆淮宁不在,意外地杨秘书正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礼貌地笑看着她。 等护士离开,杨琼才走过去升高病床,让她倚着坐起来,微笑道,“薛小姐好些了吗?伤口感觉怎么样?身子虚的人最忌讳肚子饿,我在永和豆浆给你打包了早点,吃点东西吧,都清淡地很。” 薛醉宁点头,杨秘书这样能力出众的女人是做大事的,却牺牲了休息时间来照顾她这个无关之人,她很愧疚,不想让她为难,听话地接过递过的早点,抬头说道,“麻烦你了杨秘书,我没事了,这里有医生护士,你回去休息,好吗?” 杨琼微笑摇头,“我等陆总回来。” 薛醉宁闻言脸色白了白,“他还回来?”昨晚上不是被自己气走了吗?看来他不仅仅爱折磨人,还是个受虐狂! 杨琼微笑解释道,“自然,陆总那么担心你,肯定会守在医院的。” 薛醉宁咬了咬牙,他担心她?真是笑话,少折磨她就不错了。 杨琼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薛小姐,你和陆总之间的风风雨雨,我也略知一二,之前我们的谈话没有让你起到应有的作用,我只能说,抱歉。” “杨秘书,你没错,错的是陆淮宁。”薛醉宁忍不住哼声,闭了闭眼,“他囚禁我,折磨我,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占有欲,所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宁愿毁掉也不会留给别人。杨秘书,如果你真的可怜我,你就告诉我,什么样的女人最不讨他的欢喜,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一定为他处理过这类事情的!” 杨琼刚想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她含歉对薛醉宁笑了笑,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接电话,一边交谈一边随意的看着四周来往的医生和护士,忽然被一个熟悉的男人吸住了视线。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缓缓走了过来。 她挂了电话,和他握了握手,“张总。” 张启鲲颔首,“陆总呢?怎么,杨秘书这么早在这里,不会是因为陆总病了吧?” 这样的高干病区不是谁都能住的,一个高级秘书不可能是因为私事出现在这。最近的病房的门只关了一半,他随意一瞟,看到病床上倚着一个女人,似曾相识,再一细看,他便认了出来,转过头和杨琼微笑道,“薛小姐病了?” “您认识她?” “上次和陆总在酒会碰面,和薛小姐有一面之缘。既然来了,出于礼数与人情,我都该进去看看,问候下。”. “这……”杨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止,但是薛醉宁入院的事情不宜被太多人知道,以免徒增麻烦,尤其是张启鲲这样的人。他和陆淮宁这么几年私下斗得你死我活,一点小把柄都可能引起风波,如果陆淮宁身边传出丑闻并被利用,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张启鲲毕竟是混迹商场的狐狸,杨琼藏在淡定外表下的推搪让他兴趣十足。病房里一定有些玄机,他不能错过机会。 “杨秘书大可放心,陆总和薛小姐的关系张某心知,措辞更会严谨,绝不会刺激病人。”张启鲲表现地得体有加。 杨琼不免感叹这人演戏果然是好手,却也保持着得体的仪表,“既然张总如此恳切,我自己不能多加干涉,只是薛小姐的精神确实有失,还请您把握好时间。” 他刚说完,薛醉宁便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张启鲲从门缝中看知一切,随即微微一笑,“醒了。” ------------ Chapter 48 陷阱 用一生做一个决定,用一世换一段深情。 ----------------------------------------------- 半掩的病房门被推开,薛醉宁闻声,转过脸一看,顿时怔住。 “薛小姐,好久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平时还是要注意身体。” 薛醉宁不至于笨到认为这个男人是真心来问候的,他脸上露出的笑很温和,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那对眼睛里含着的探究像细细的钢针,让她觉得被看到的地方微微的疼。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动身体,声音平静道,“只不过是拍戏时的意外,不碍事,谢谢张总百忙中关心。” 张启鲲一笑,“我来看一位好友,恰巧路过,过而不入有些失礼。既然薛小姐需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 见张启鲲终于离开,薛醉宁和杨琼彼此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汇,只听见她道,“张启鲲是商场上有名的狐狸,当年他出卖盛天机密,趁机自立门户,这样的人,薛小姐还是小心提防些好。” 薛醉宁听着她直白的提醒,心中想起那日他一番策反的话语,只是庆幸没有落入陷阱之中,否则只怕自己如今已经万劫不复。 当日下午,医生确定薛醉宁低烧已退,伤口也并未发炎,便准许她出院回家静养。 因为一场“意外”,《落花》最后的拍摄也因此而推延到三日之后,所幸最后的一场戏是女主身着婚纱割腕自杀在浴缸中,而婚纱宽大的下摆正好掩盖了膝盖处的伤痕。 薛醉宁按约定的时间赶赴拍摄地点,原本不冷不淡的人似乎对她多了几分“善意”,就连助理对自己都莫名多了几分拘谨。 “薛小姐,穆导已经在等你了。” 服装师还在为她整理婚纱之际,场务已经笑着来催她,薛醉宁点头,心底却在暗笑,只要结束拍摄,所有罪恶的交集也会因此而划上句点。 她提着婚纱慢慢走近,心底默默祈祷。 所有的道具早已准备到位,镜头上,身着一袭黑色婚纱的薛醉宁表情淡然地跨入放满水的浴缸内,冰冷的温度一点点侵袭每一寸没入水中的肌肤,一圈圈涟漪,漾开红色的玫瑰花瓣,一黑一红,妖冶而诡异。 薛醉宁随意地追逐着浮动的花瓣,轻轻捻起一片,镜头却忽然转换,再定格时,指尖原本的花瓣竟然成为了锋利精巧的刀。 “绍延,你会不会记得,曾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按剧本走,当她完成最后一句台词时,原本定格在她划破手腕动作上的镜头会切换到背后,拍摄她慢慢滑入水中的镜头,而薛醉宁也应该在这十秒内捏破原本藏在水底的血袋。 当一池清澈的水慢慢被红色浸染,穆晨曦才终于移开视线,淡淡道,“cut!《落花》正式杀青!” 全场霎时掌声雷动,纷纷祝贺,甚至有人已经热情地讨论起去何地庆祝的事宜,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杀青的喜悦中时,终于有眼尖的人认出薛醉宁手腕上的一抹红不是水迹,而是真实的血迹! 嫣红的血随着她跨出浴缸的动作而一滴滴从指尖坠落,碎落在地面上仿佛盛开的妖姬。 “是血!场医――”助理用浴巾抱住她湿漉漉的身体,吓得高声惊喊。 其余人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喜悦瞬间从脸上褪去。 薛醉宁就近坐在了浴缸边缘,思量的眼神扫过自己手中的刀,按理,危险性的道具除非必要,否则一律会被替换为非危险性的仿真道具,这把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稍后赶到的场医只是为她简单地消炎止血,建议她为防止留疤还是上医院进行专业缝合,在与穆晨曦擦身而过之际,她蓦然停下脚步,眼神不惊不怒地看向她。 “薛小姐为何这般看着我?”穆晨曦镇定自若,浅笑道,“演员最顾忌留疤,对于这次意外受伤,我只能代表剧组说声抱歉,该有的赔偿,我会负责到底。” “穆导客气了,一点小伤而已。”薛醉宁捂着伤口,语气平淡道,“我只是薛小姐该好好谴责一下道具组了,这样的错误真的很低级。” 穆晨曦看着随后便上车离开的她,悄然勾唇,声音不紧不慢地问道,“查一下,最后一场戏的道具是由谁来负责的。” 医院内,薛醉宁看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医生,消毒酒精带来的疼痛让她不自觉溢出低低的声音。 女医生抬头,看着秀眉微蹙的她,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道,“忍忍,用麻醉伤口恢复地慢,还容易留疤。幸好伤口不深,不需要缝合,这几天要多注意些,女人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薛醉宁点头,拍戏时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刀中的异样,只怕那一下就可以毁了自己的左手,想到这里,她不免心惊,那样鱼龙混杂的圈子,谁都可以成为任何一场阴谋的凶手。 陆淮宁回到阳光丽舍时,薛醉宁正坐在餐桌前小心翼翼地喝汤,左手手腕上颤着一层层白色的纱布,右手的动作笨拙而滑稽,许是他的脚步声,她抬头的刹那,手中的勺子蓦然滑落,溅出的浓汤洒在她胸前,留下黄色的印记。 薛醉宁羞恼地低头,却听见男人讥讽的声音传来,“笨!” 陆淮宁换了鞋,小玉很快笑着为他添了碗筷,本以为他会提起受伤之事,而事实却是他的漠不关心,她在心底暗骂自己贱,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件商品而已,怎么可以有如此荒唐可笑的想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陆淮宁,你果然是冰冷的动物! ------------ Chapter 49 片刻缱绻 时间是治愈伤口最贴切的药,爱是消磨恨最完美的方式。 ---------------------------------------------------- “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了。”薛醉宁放下筷子,径自往楼梯走去。 陆淮宁淡漠的视线默默地追随着她舔伤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那扇阖上的门后。 只是,薛醉宁不会料到,就在她隔断男人视线的下一秒,遗落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特定的铃声。 小玉眼明手快地走过去拿起振动的手机,刚想送上楼,却听见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给我。” 犹豫的眼神从二楼收回,她伸出手递过,陆淮宁兀自接过,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妈妈”字眼,眼神倏地一暗,心底的禁忌被再一次毫无预兆地挑起,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当屏幕暗下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关机。 温热的手机被递回给怔在原地的小玉,男人淡漠的步伐转身离开餐桌。 陆淮宁推开紧闭的卧室门时,入目便是她皱着眉头站在洗手间前的神情,懊恼的视线盯着手中的睡衣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消毒包扎过的伤口似乎还飘散着血的腥味,薛醉宁忍不住蹙眉,看着白色的层层纱布,纠结该怎么给自己洗澡,转身刚想找小玉帮忙,看见的却是男人抱膀而视的戏谑眼神。 他是在等着嘲笑自己吗?薛醉宁一步步走近,脑海中编排着他或许下一秒便会“赏赐”的嘲讽,看着他唇角若隐若现扬起的弧度,秀眉微蹙,一个侧身,与他擦身而过…… 掌心触摸到冰凉的门把手,下一秒,身后男人的气息却猝不及防地靠近,彻底包围她。光洁的额头撞入男人宽阔的胸膛,一切只是瞬间,她已被男人突然地打横抱起,澄亮的眸子瞪着他,羞恼中掺杂着一丝不解,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听到他说,“给你洗澡……” “你敢!”薛醉宁气极,却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晚中魅惑扬起,“害羞了?” “你……”她被激得失言,却看见他蓦然底下的脸庞,唇齿相接的前一秒,她惊得闭上眼,他却停下了所有动作。 唇角扬起他不自知的舒然笑意,陆淮宁抱着她走进浴室,只见随手按了几下遥控器,片刻,便看到宽大的浴缸蓄满了水,向外冒着氲氤的热气,他大手一扯,包着她的衬衫被无情剥离,她被他丢进浴缸,溅起一池的水花。 薛醉宁还没适应水的温热,他已经大步跨了进来,她即刻一阵慌乱,前一秒还是冰冷相待,难道现在就要接受一场肉体的旖旎? 他戏谑瞧着她护着胸口防范自己的模样,莹白的身子在水中后退,逃?她又能逃到何处?陆淮宁长臂一伸,将她拽到自己怀里,“迫不及待了?” “……”薛醉宁彻底无语,气得拍打水面,激起的水花落在他们的脸上,他却捧起她的脸,给她一点点吻去。 一切都是梦境吗?朦胧的水汽中,薛醉宁睁开微颤的睫,眼中倒映的男人在细致地吻着自己,这一刻,他不再冰冷的唇擦过锁骨,滑过手臂,温柔地印上被水浸湿的纱布。 “还疼吗?” 他疼惜的语气却让薛醉宁被热水包围的身子狠狠冷颤,气息不稳,“陆淮宁,你又想怎么折磨我?”她的视线瞥过浸水的伤口,这男人不会想整得自己残废吧? 幽深的瞳眸灼灼地盯着她氤氲的眼神,仿若雪中梅花惊艳了世人一般,“笨!” 他惜字如金的回答更让她迷糊,陆淮宁却在她小鹿一般的眼眸中缓缓抚上她的脸,薛醉宁,你一定不知道,有时候你倔强地让我甚至忘了应该恨你…… “你起开!”薛醉宁只觉得他就像一头随时会发狂的野兽,想推开他,却被他轻易掌控。 “别动。”他的字眼永远贫瘠得可怜,却霸道地不容忽视分毫。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分不清是他给她洗澡,还是不舍的爱抚,可是他温暖的掌心混着热水扫过她的肌肤,身子一点点下滑,荡漾的水波不时拍打在她脸颊上,溺水的恐惧让她倏地反手环住他的脖子,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足够疯狂,吻细细密密再落,婉转之中,他说,“记好了,陆淮宁这辈子只给过一个女人洗澡,那女人叫薛醉宁……” 她的心微微一颤,如枝头被风吹动的树叶…… 陆淮宁,这真的是你吗? 她用心叩问着男人的缱绻,他懊恼的视线却在燃起的激情中落在那染上殷红的纱布上。 不着一缕的身体被猝然抱离水面,冰冷的空气让她一颤。陆淮宁抓起一旁的浴袍,披在她湿漉漉的身上,“我找小玉来给你处理一下。” 她偏过头,看着镜中模糊倒映的自己,哑然失笑。 秋日周末的清晨,调皮的阳光在厚重的窗帘拉开的刹那便迫不及待地涌入。 “很晚了吗?”薛醉宁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它竟然处于关机状态。 小玉整理好窗帘,转身道,“姐姐,你上午该去医院换药,所以我才叫醒了你。手机昨晚你落在了客厅,我刚刚给你拿上来。” “是嘛,那应该是没电了。”只是再开机,却是满格。 薛醉宁还来不及弄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紧接而来的连番短信轰炸已经让她晕头乱向。 “薛醉宁,今天早上十点前我见不到你,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这是最后一条短信,发送时间是早上五点三十分,署名是钟漪兰。 她慌张地回拨号码,电话被很快接通,她的心却倏地一沉,如果是关机,或者是挂断,只说明母亲对自己是怒不可遏,可是这样轻巧地接了电话,只说明一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身为母亲的她连生气都已经顾不上。 还没说话,另一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已经传来,“来疗养院见我。” 简单的一句话后,通话被骤然切断。纷纷乱乱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不停的往外蹦:完了! ------------ Chapter 50 我没有家了 女人,在跌倒中成长,在眼泪中坚强! ----------------------------------------- 一直站在一旁的小玉看着她翻下床,手忙脚乱地找衣服换上,正犹豫着是否该把昨晚之事告之,却看见换好衣服的她已经焦急地开门下楼。 小玉拿着手机追出时,她已经坐上出租车离开。 二楼阳台上的视线,淡淡追随,手机铃声传来,陆淮宁径自接起,“什么事?” “陆总,疗养院那边今早通知我,薛小姐的事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楚辞的话语让陆淮宁缓缓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嗯。” “另外,昨天那场事故的幕后凶手我已经查清,是董倩趁人不注意偷换了道具,导致薛小姐受伤。陆总,该怎么处理?” “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处理,公关部不是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给新片造势吗?”陆淮宁端起桌上的蓝山浅茗一口,鹰眉微蹙,失了温度的咖啡,果然逊色。 不愧是心腹的楚辞已然秒懂他的潜台词,几句简单的交谈后便听见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 溪山疗养院,露台上,秋日和煦的光线安静地打在蓝色的蝴蝶刺绣上,晕开一层黄色的光圈,钟漪兰阖上眼,过往的一幕幕仿佛恍若便是发生在昨天。 “哒!”门,在旋动把手的声音中打开。 钟漪兰睁眼的同时,手上动作一滞,没有转身,只是平静地道,“终于来了。” “妈妈,我……”薛醉宁被薛妈妈冷然的气场怔住,抬起头的刹那,数份报纸凌乱地往自己方向砸来。 来不及闪躲,她便任由它们砸在自己身上,然后落在脚边,偌大的版块上,一张张暧昧迷蒙的照片让她瞬间被羞耻折磨。 “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薛妈妈平静的眼睛中深藏着愤怒,蓝色病号服下的身体羸弱却不屈,“薛醉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薛醉宁想扶稳薛妈妈气得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被她冷寒的视线吓住,手,僵硬在半空中,“妈妈,你相信我,你……” “你和陆淮宁究竟是什么关系?”薛妈妈盯着她,见她支吾不言,苍白的脸颊瞬间被羞愧涨红,指尖都在颤抖,“你,你真的去给别人当情妇!?” 薛醉宁看着她扬起的手,僵硬地闭上眼,良久,预料的疼痛没有到来,睁眼看到的却是薛妈妈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病床上,她竟然忘了,她是病人,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刺激一位清傲的母亲! 她慌乱地找药,倒水,“妈,药……” 送到唇边的药被薛妈妈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失望推开,薛醉宁哭着请求劝解,却听见缓过气的薛妈妈沙哑开口,“宁宁,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在你的名字中取‘宁’字吗?因为我希望我女儿可以安安宁宁地过完一生,只是,我没想到我所有的教导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你用那么肮脏的方式去争去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薛醉宁在她质问的眼神中赫然愣住,眼泪一颗颗砸下,她只能无助地摇头,无法解释,更不能解释,自己怎么可以将那场交易告之天下!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一定是那些无良的媒体刻意歪曲,是不是?”钟漪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勒住她的手,“你说啊!告诉我,你和陆淮宁没有关系!你没有去做情妇!你没有去当无耻的小三!” “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薛醉宁不知该如何去安抚盛怒的母亲,心底仿佛被划出一道丑陋的伤疤,“真的不是……” 薛妈妈发疯一般地推开不停道歉的她,身子整个摔在地上,却察觉不到疼痛,清冷不复往日的丝毫温婉,一字一顿道,“我钟漪兰没有当小三的女儿!” 薛妈妈仿佛宣判死刑一般冷视着她,甩开她,拖着她往门口的方向而去,嘴里只重复了一句话,“你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我女儿,我没有女儿,她死了,死了……” “妈――”被拖出病房的薛醉宁跪倒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早已重重阖上的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门另一端,薛妈妈看着满地狼藉,门外女儿痛哭道歉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口气憋在胸口刺激得她重重地咳,直到咳出眼泪,乏力的身子顺着门,顺着泪,缓缓滑坐在地上。 “宁宁,宁宁……”薛妈妈惨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命中注定的孽债……好!真是好……” 病房外,殷虹的血渗透纱布,在门上留下一道狭长的痕迹,妖冶而触目。 薛醉宁跪倒在冰凉的地板之上,眼泪一颗颗砸落,碎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身后渐渐笼罩,她抬头,对上那双湖水般澄净的眼睛。 “我没有家了……”因为,她终于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陈桑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她,那一夜,她的一言一词仿佛春雷一般轰鸣于耳,此刻自己的眼神掺杂了无数,终于在他缓缓蹲下身的同一时间,双臂已经反射性地纳她入怀,“别怕,你还有我。” 她只是默默得流泪,压抑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她浸湿自己肩膀的眼泪中,陈桑心疼在悠长的走廊上拥紧怀抱中悲伤的身体,他没有想到,只是顺道来探访一位好友至亲的自己竟然会在这疗养院中重遇她,更想不到,所有的纠结与矛盾会在瞥见她的第一眼而烟消云散。 “陈桑,你知道吗?我……再也要不起你了!”薛醉宁一点点挣开他温柔的怀抱,犹如折翼的天使坠离温暖的天堂一般。 ------------ Chapter 51 且行且三思 人,最愚昧的便是喜欢延续本该消散的仇恨。 -------------------------------------------------- 陈桑半跪在地上,犹如抽去灵魂的木偶一般,看着她缓慢却坚定地转身离开,那样的背影,真是残忍!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电梯,光洁的四壁映射着她掩面哭泣的身影,楼层的数字在不断下降,当电梯门徐徐打开,她的心,随着她眼中倒映的人脸,倏地一沉…… “薛小姐,车已经在外面,请您上车。”楚辞公事化的语气让她几乎可以听见风吹过枝头残叶的声音。 他先行一步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坐的车门,侧身借着后视镜扫过花坛一角的黑色人影。 薛醉宁背过身抹去眼角的残湿,临上车前,她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建筑,眼中掠过担忧。 楚辞立时看懂她眼中的意思,假装不经意道,“刚刚走廊上发生的一切,只要薛小姐配合,那么一切都可以被解释为意外,相信陆总也不会追究。” “谢谢。”薛醉宁坐进副驾驶室的同时,微微颔首。 车门关上,只见他绕过车头随即上车,就在她诧异今天会是他行车之际,只听见他压低声音道,“冒犯了,危机公关的手段,相信薛小姐能够谅解。” 很快,车子驶离,留给外界一个暧昧的背影。 薛醉宁看着与自己平行的楚辞,心中难免暗暗吃惊,难道他们是希望把绯闻男主转嫁到楚辞身上,借此来转移媒体与大众的视线? 只是,如此操纵与玩弄舆论的手段一旦被揭露,等待自己的只怕会是万劫不复! 黑色的车子犹如驰骋在原野上的黑色猎豹,很快化为陈桑疑虑眼神中的一点,就在他出神之际,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陈桑先生吗?” 陈桑转身,点头,“请问,你是?” 来人不答,委婉笑道,“是我家夫人想见见你。” ++++ 等薛醉宁赶回阳光丽舍时,哪里还见陆淮宁的身影! 一天惴惴不安的等待让她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只担心明天睁眼看到是更加暧昧不清的报道。 只是,当她第二天拿到最新的娱乐新闻时,上面的最新篇幅显然已经超乎她的想象:自己接连占据两天的头版竟然被董倩娱乐圈上位的圈内人爆料所取代! 薛醉宁拨通陆淮宁的手机,却只听见他报出一个地点,只是当她赶到时却发现等待自己的却是衣冠楚楚的楚辞。 看来又是一场戏! 楚辞放下手中津津有味的娱乐报纸,邀她入座时在她耳畔低声道,“只需要给媒体拍几张照片,不需要太过夸张。” 薛醉宁了然一笑,看着他挑眉道,“楚特助真是天生的表演家,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娱乐圈?” 楚辞抬头勾唇一笑,点好餐,待旁人退却后才缓缓道,“古人有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是陆总要求,那我必然是要尽力而为。不过你还别说,这中戏老师的区区三堂课,却是让我这个圈外人受益匪浅啊。” 她自然知道他最后一句话纯为玩笑之语,却不揭破,反而接言道,“那楚特助必定是那位老师的得意门生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而她的眼神随即落在了他手侧的报纸上。 楚辞抿唇而笑,对她解释道,“薛小姐放心,媒体方面陆总已经打点妥当,不稍时日,关于您的负面传闻自然会烟消云散。” “可是,你……” “薛小姐放心,陆总给我的人物设定是求而不得的倾慕者,我做为一名尽职的演员,绝不会越雷池一步。”楚辞抿一口茶,将报纸递于她。 薛醉宁接过,看着巨大版面上一幅幅照片,倒真是比连环画还精彩。显然这样的丑闻艳照足以吸引大众舆论的注意力 陆公馆内,陆老夫人看着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报道,忍不住颔首道,“看来我的淮宁这段时间来不仅将商场上的《孙子兵法》运用得如鱼得水,连这情场上的三十六计也是游刃有余啊,这一招欲盖弥彰真是让我这个老人家都自叹不如啊。” 管家看一眼屏幕,躬身道,“少爷谋略确实缜密,若不是我早先知道其中内幕,相信也会被迷惑。” “是啊,一个个都给我这把老骨头演了一手好戏。”陆老夫人蓦然放下手中的青花茶盏,溅出的茶水濡湿了放置在桌上的档案袋一角,良久,深思的视线从它离开,淡淡道,“让司机备车,我也该去会会分别几十年的故人了。” ------------ Chapter 52 车祸 曾经的过往,你又懂得几许我的无奈? --------------------------------------- 溪山疗养院,面对突然来访的两位客人,钟漪兰却是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刻到来。 “兰兰似乎不欢迎我这位老人家呢。不过,说实话,我也着实没有料到我们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刻,只可惜,我之前选定的棋子似乎不怎么愿意配合,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这位故人了。” 黄色的档案袋不轻不重地落在眼前,钟漪兰低眸一瞥,却是莞尔。 “不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陆老夫人 沉稳气息,眼神却不复当年。 “我们之间难道还会有所谓的秘密吗?”钟漪兰解开档案袋上的系带,当她的目光扫过资料上方放大的字眼时,眼神中猝然闪过惊异,腾地站起身,“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陆老夫人冷哼,眼神迸射出针砭的寒意,“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她抽过那份资料,鄙夷的神色不知是对人还是对物,“原本我以为只要让你知道你的好女儿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出于母亲的天职,你也会阻止他们荒唐的关系,只是,事实告诉我,似乎是我想错了。” 整叠资料因为一记扬手的动作而纷乱地砸在脸上,纸张锋利的边缘划过脸颊,却让钟漪兰唇角冷寒的笑意放大,“既然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陆老夫人扬手,却被身为病人的她猝然扼住,一字一句道,“老太太,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我还是当年任你们欺凌的钟漪兰吗?” “你因为当年的仇恨竟然罔顾人伦,钟漪兰,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当年你的好儿媳找人**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报应呢?”钟漪兰的眼中怒现耻辱与憎恶,脸上的笑容仿佛镌刻一般,“不知道你的好管家有没有因为当年袖手旁观的冷血而忏悔过?还有你千挑万选的好媳妇,她惨死车轮下,或许这就是天谴。” 她蓦然松手,却让陆老夫人一屁股失神地坐在沙发上,却看见她拿起手机拨号,“不要――”起身的时候却因为脚一扭而扫落了茶几上整套茶具。 病房内的莫大动静让原本守在门外的管家下一秒便冲进屋,看见的却是老夫人倒在碎瓷器中的场景,急忙扶起受伤的人,却听见她焦急道,“快,快去阻止那个疯子!不能让她打那个电话!” 管家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旦钟漪兰将当年的丑陋秘密公诸于众,那么陆家就彻底完了!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只听见钟漪兰冷冷地看着他们,喉咙里却发出的却是疼爱与歉疚的语气,“宁宁吗?是妈妈……我早上看了新闻,原来是妈妈误会你了……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女儿。” 陆老夫人看着她扬着报复的笑容挂断电话,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钟漪兰,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现在的结果你们满意吗?”钟漪兰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晕厥前的昏暗不断袭来,好不容易抓住窗台的边沿稳住身子,气息开始不稳,“你要是再不离开我的视线,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你的好孙子娶了我的女儿?” “你!”陆老夫人气结。 “老夫人,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管家看着剑拔弩张的态势,再待下去只怕会火上添油。 “你是要我今时今日向这个疯子低头吗?”陆老夫人气得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回头却看见她拭目以待的挑衅笑意。 钟漪兰看着他们的背影,却听见管家离开前转身对她缓缓道,“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陆家和我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把上一辈的仇恨转移到下一辈身上,只是我奉劝你,且行且三思,别让无辜的人陪葬。” 冷风,微微拂过,仿佛吹来了逝去的曾经…… ++++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薛醉宁愣愣地听着手机里电话挂断的声音,秀眉淡淡蹙起:事情,就这么愉快地解决了?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妈妈的温言细语,似乎还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幸福,失神的她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薛醉宁――”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她还来不及回头只感觉到一股突然的力量将她整个身子往后一拽! “嘶――”伤口的撕裂感让她痛吸一口气,当她看清拥着自己的人,刚想开口却感觉到自己被圈抱着的男人连带着在地上滚几个圈后跌入了绿化带中。 只是,还来不及从满身泥土中回过神,只听见“砰――”一声闷响,随即传来路人呼救的声音。 “薛醉宁,你是瞎的吗?车子向你撞来,你就像木头一样任别人撞死你?”危险暂时解除后,旭泽撑着草地坐起,刚刚的小石子硌得他浑身都疼,却更气眼前这个笨蛋,要不是自己从紫藤茶馆出来揪跟着她,只怕他就要在她的追悼会上才能看见她了。 薛醉宁看着气急败坏的男人也顾不上疼痛,良久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些?”旭泽看着她渗出血的绷带,球鞋鞋尖轻碰她,“救护车来了,要不要一起上?” “你当救护车是免费的啊!”薛醉宁抓着树枝站起,口硬心软的旭泽看着她一身新伤加旧伤,撇撇嘴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出绿化带,只是当经过救护车的他们看清被抬上车的伤者时,两个人顿时眼神一暗。 车祸驾驶者竟是董倩! 刚刚差点撞死自己的人竟然是她! ------------ Chapter 53 就凭我是陆淮宁 静默地守护你,或许这就是我爱你最好的方式。 ---------------------------------------------- 呼啸声渐渐远去,薛醉宁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 当陆淮宁到达医院时,手术后的董倩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站在走廊上的楚辞看见他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陆总,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警察稍后便会过来走程序。另外,薛小姐现在在二楼外科包扎伤口。” “嗯。”陆淮宁点头,却径自推开了病房门。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陆淮宁的出现,眼里倏地涌出凛冽的寒意,手指用力扣着床边,胸膛剧烈起伏着。 陆淮宁不疾不徐走到脸色苍白之人面前,俯视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亦是温和无比,“董小姐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动怒,万一伤口崩裂岂不是要再受一次罪。” 董倩亦是冷笑,“我会变成今时今日这副样子都是拜你所赐,陆淮宁,你少哭耗子假慈悲,咳咳……” 陆淮宁微微勾起唇角,淡淡开口,“你开车撞人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的错何时也是因我而起了?况且,怎么处置你是警方的事,我只是商人,玩不来那套血腥的手段。” “警方?”董倩咳得胸口刀绞一般地疼,却沙哑地反驳,“我只是一时失手而已,你陆淮宁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是杀人未遂!” “就凭我是陆淮宁。”他淡淡的声音宛如风卷起涟漪般,平静却荡起千层波。 董倩剧烈地咳,却突然放肆地笑,对着他的背影嘶喊道,“陆淮宁,你真当以为只要我不下手薛醉宁就可以平安无事吗?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动物吗?” 陆淮宁勾唇一笑,手旋动把手,只听见“啪”一声解锁声,冷笑道,“你懂得不少,可是你却忘了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 他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让董倩整个人犹如被抽去支撑的藤条般重重跌回床上,枪打出头鸟,自己竟然忘了这个活下去的道理!是啊,自己从头到尾就是那个女人对付薛醉宁的武器,就算没有陆淮宁,她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笑,不知是该嘲笑别人痴心妄想,还是该嘲笑自己嫉妒蒙心? 二楼输液区,陆淮宁平静的眼神看着不远处那道倚靠在男人怀中入睡的身影,幽深的鹰眸平静如湖水。 “陆总,要不我去叫醒薛小姐?”楚辞真是在心里为那两个人捏把汗,虽然知道自己主子碍于旭家老爷子不会对旭泽动手,但是如果任事态发展,另一个人就注定倒霉了。 “陆总?”就在楚辞怀疑自己主子是不是石化了的时候,却听见男人不咸不淡的声音波澜不惊地说,“回公司。” 两道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医院内,而被当成人肉垫子的旭泽此刻被口罩盖住大半张脸的表情却逐渐扭曲,心底无助地呐喊:我要一个空病房,我要一个空病房…… “先生,这位小姐需要再量一次体温,麻烦你叫醒她。”小护士看着这位至始至终都戴着口罩的男人只觉得十分熟悉却一时记不起他的身份。 “喂,醒醒!”旭泽的手揉着怀里人,把她的头发直接揉成了鸡窝,“醒过来量体温,薛醉宁!你竟然在我的衣服上流口水!” 薛醉宁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惊醒的,抬头只看见男人憋得通红的脸,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她看着他胸前的一圈水渍,声音越来越小。 “你对不起的是我的膀胱。”好不容易扶她做好,旭泽下一个动作便是扑向洗手间。 而小护士在他喊出薛醉宁的名字时才恍然认识到这两人就是前段时间娱乐新闻上的头版头条,边量体温边搭讪,最后甚至“威胁”,只有给了签名才不引起骚动。 薛醉宁无奈,只能用输液的右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我和旭泽先生各欠签名一个。 小护士看着这独一无二的“签名”顿时乐了,看着她的输液袋笑道,“还有两袋消炎药水,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要不给你找个空床位?” “不用了,这里挺好。”除了有点冷,有点吵,这里确实是宽敞。 “那你可千万别乱跑啊,我还等着拿签名呢。”小护士再三叮嘱才不放心地离开。 最后,当大大小小的检查折腾完,薛醉宁看一眼时间,真好,已经近八点。 打了车到阳光丽舍,进小区时却发现身后的尾巴依然还在。 “大半夜的你准备上哪做客啊?”薛醉宁拦下吊儿郎当的他。 “送佛送到西的道理懂不懂?”旭泽挑眉,很是不客气地越过她先进了小区。 “喂――”薛醉宁追着他,“你站住!” “薛醉宁,你大半夜鬼叫什么。”旭泽很不耐烦地掏掏耳朵,“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就小气到连被茶都不舍得?” 黑暗中,薛醉宁哑然失笑,指着反方向道,“你走错方向了。” 他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别墅二楼上似乎有着一个模糊的斑点,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却在她十米外的距离外突然停下。 薛醉宁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倏地张开双臂,对自己扬唇道,“薛醉宁,给我一个再见的拥抱吧。”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却感受到自己被倏地轻拥如一个温暖的怀抱。 “薛醉宁……”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以后过马路记得看车子。” “……”她怔住,就在他准备放开时,却感受到她伸手回抱了他的温度。 “旭泽,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良久,他缓缓笑道,“我也是。” 薛醉宁站在原地,看着路灯将他远去的背影拉得狭长,轻轻道,“再见。” 回到别墅时,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在她伸手准备开灯时,突然的光明驱散了一室黑暗,灯光刺得她骤然闭眼。 ------------ Chapter 54 我最讨厌别人撒谎 当你爱上一个若即若离的人,你才会害怕夜晚的孤单。 -------------------------------------------------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男人淡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薛醉宁睁眼看见的便是他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看着他缓缓投递过来的眸光,她吞咽了下才回答道,“我去医院换药,然后就在小区的花园里逛了逛。” “那看来这花园挺大的,都让你逛迷路了。”陆淮宁抬眸,眼中似乎有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薛醉宁僵在玄关处,他这是相信了? “过来啊,傻站着做什么。”陆淮宁拍拍身边的位置,看着局促不安的她轻咬着下唇,拖着有些踟蹰的步子往自己方向走来的动作,深邃的眸子噙着一丝阴冷,极为不好的心情此刻仿佛因为她紧张的样子更加的沉闷。 “花园里的秋海棠谢了吗?”陆淮宁眸光轻睨了眼,淡漠的问道。 薛醉宁拿遥控器的动作微微愣了下,想着自己刚刚似乎没闻到海棠的花香便反射性的回答道,“天气冷,海棠已经凋谢了……” 陆淮宁看着她的样子,薄唇噙了抹深意,缓缓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有机会要和你一起去看看呢。” 薛醉宁讪笑,“等明年春天来了,花园里的其它花会更好看。” “你倒是自信!”陆淮宁的眼神一点点冰冷。 “啊!”的一声,她只感觉胳膊被猛然擒住,瞬间身子被一拉,整个人已经跌进了沙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陆淮宁的身子已然压了下来…… “不要――”薛醉宁抓着沙发边缘便想挣开,却磨得刚缝合好的伤口生疼。 “花园里根本就没有海棠。”陆淮宁眸光阴冷地看着这个女人,明明心里在害怕,却还在倔强地反抗,“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撒谎!” 说完,大掌擒住了薛醉宁的下巴,脸顺势欺下……狠狠的掠获了紧抿着的唇,肆意的舔砥吸吮着,他有些粗暴的撬开了她微合的贝齿,探入浑厚的舌,疯狂的汲取着她的每一寸柔软…… 不似发泄,不似愤怒,却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又好似在寻求着寄托! “唔……”薛醉宁有些呼吸不畅地嘤咛了声,她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因为她知道,如果此刻再和这个男人对着干,一定会激怒这头野兽。 撒了谎的人,不论谎言是恶是善,心虚是本能的感觉,虽然心里依旧存在着侥幸。 就在她以为这次自己一定会窒息时,陆淮宁却猝然放开她放开她,看着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一起一伏的样子,缓缓轻咦道,“今天开心吗?有没有记得去看看你的母亲?” 薛醉宁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喘着气儿的嘴轻轻的张着,方才被他狂吻后的唇瓣红的好似溢出了血,她迎上了他幽深的眸光,就好像此刻被**裸的透视一般。 看着她眸子里瞬间聚拢的担忧,陆淮宁的心里突然有些不知滋味,他噙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幽幽说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还不听话呢?” “我……”薛醉宁想解释些什么,此刻却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这个男人既然已经如此说了,肯定是已经知道她去过医院,“你可以惩罚我的不听话,但是……能不能不要拿我妈妈的病来说事?” 陆淮宁眸光微眯了下,压着薛醉宁的身子缓缓起来,手指划过她散落的头发,眸光轻抬之际,嘴角噙了抹阴冷的鄙夷,只听他悠悠说道,“她……对你来说,不是才是最好的惩罚吗?” 薛醉宁一听,顿时翻起了身,和方才隐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像个随时准备迎战的小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陆淮宁,你就不能换个方法吗?”薛醉宁咬牙切齿的说道,看着陆淮宁一脸的平静,只是眸子不屑的轻睨了她一下,心里顿时火大,却又不能发作。 陆淮宁看着薛醉宁的样子,淡淡道,“好用的方法只要一个就可以了……不是吗?” 薛醉宁眼睛瞪得大大的,由于隐忍着内心的怒火,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走!”陆淮宁突然起身,薄唇轻轻溢出一个字,随即便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他拧眉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就见薛醉宁还在瞪着他,不免眸光一凛,冷冷说道,“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去哪里?”薛醉宁气得快要内伤了,虽然嘴里极为的不情愿,却还是没骨气的起了身,跟着陆淮宁走了出去。 当人坐在陆淮宁那辆敞篷车内,感受着冬日夜晚的凉风从缓缓升起的顶棚中轻轻夹杂吹过时,她不免疑惑了起来…… 车速不是很快,不似之前那次几乎疯狂的方式,微微偏仰起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缓缓的移动,不去想别的,此刻的感觉让她觉得特别的安逸。 想着,薛醉宁不免偷偷睨专注开车的陆淮宁,他衬衣的纽扣被解开两颗,袖子更是挽到了胳膊肘处,晚风扬起他浓密的碎发,让他素来的严肃平添几许魅惑。 薛醉宁缓缓拉回目光,静静的坐在车里,她不知道陆淮宁要带她去哪里,只是有种感觉,此刻的他不希望被人打扰。 ------------ Chapter 55 算计 逢场作戏的玩乐,乐此不疲的无奈! -----------------------------------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隐匿在城市喧嚣中的私人会所前,下车,很快有侍者从陆淮宁手中接过钥匙开走。 “你确定要这样给我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他看着清冷的月光下她愈加冷淡的表情,她不是最懂怎样对男人巧笑倩兮吗?凭什么对自己就是这样一张要死不活的脸! 男人隐忍的怒火让薛醉宁勉强弯了弯嘴角,他微微皱眉,带她进了门,只看见一排端庄漂亮的服务生,齐齐鞠躬微笑问好,瞬间让人有种尊贵的飘飘然的感觉。他报了一个名字,领班的女服务员殷勤地指出方向,陆淮宁婉拒了她欲带他们去包厢的行为,拉着薛醉宁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 灯光被调得朦胧,中式陈设和影子共同营造出神秘的画面感。薛醉宁觉得自己正在走一条时光隧道,柔软的地毯踩上去便自然的往下陷落,她不知为何有种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猝然抓紧了他的手。 正在好奇的看着路过的摆设,腰忽然被掐了下,她一向怕痒,往旁边一跳,本能地痛笑了两声,又抬头瞪他。 他眼中含了一丝冷冽的笑意,“皮笑肉不笑。” 她不答,抿着嘴,可是脸上强扯的笑容是再也不敢沉下去了。两人很快到了包厢门口,陆淮宁的手虚搭在她的腰间,更宣告了自己暧昧的占有,守在门口的侍者微微躬身拉开包厢门。 薛醉宁抬眼四顾包厢,却瞬间让她的眼神不该往何处看,只见包厢里两个大男人喝着酒闲扯,旁边的小姐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伺候着,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只怕少了那些还会不习惯。只见两个小姐仿佛妖娆的美女蛇一般缠绕在苏大公子的身上,一人一边将苏翼夹在中间。男人倒是享受,干脆头一歪,斜靠在一个小姐的肩上,乐得让人伺候。相比较于苏翼的放肆,梁非离倒是多了几分逢场作戏的意兴阑珊。 记忆中尚存的女人脸孔让苏翼眼中闪过错愕,旋即敛去,恢复了散漫不羁的笑,目光斜斜瞟在薛醉宁脸上,微带轻蔑,开口道,“哥们,这个漂亮妹妹是谁啊,不会是上次那薛美女的亲妹妹吧?” “少给人下套子,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还能逃得过你的火眼金睛?”陆淮宁一个眼神示意她过去坐下。 “嘁――”苏翼貌似无意的嗤笑一声,“以前每次聚会,你身边女人换来换去,什么时候学会专情了?这可不是你陆公子的风范啊!” 陆淮宁直接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果砸过去,却被男人嬉笑着接住。 “来,薛美女,这可是你男人的定情信物,记得好好品尝。”苏翼将水果放在她位置上,转身与备受冷落的几位美人继续调笑。 薛醉宁刚坐下就看就一个挨着苏翼的女人将葡萄含在嘴里,轻轻的咬开,用牙齿扒拉开皮,然后用嘴将果肉渡到男人的嘴里,一个接一个的乐此不彼。有时候汁水顺着那个女人的嘴角下来,让她的嘴唇看起来更加的红艳,妖冶,尤其是眼睛,当真的媚眼如丝,一片糜烂之气。 一旁的沙发上,陆淮宁单臂搭着沙发扶手,纵横这种场合的女人热情地为他斟上酒,却见他只笑不接,轻轻说了几句也就心知肚明地走开。 “怎么不喝?”梁非离已然微醉。 陆淮宁看着聚会还刚开场就准备喝死自己的人,伸手阻止他拿酒的动作,“怎么一副反常的样子?以前见你都是带着许小姐一起,今天怎么换人了?” “她?犯了错的女人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反省的好,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肚子里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还哭着求我留下那个孽种,真是好笑……”梁非离嗤笑着摇头,手指着自己的头顶,“看到没?绿的!” 陆淮宁蹙眉,“你做了什么?” “哼――”梁非离冷哼一声,手架在脖子上比了个动作。 “你……”陆淮宁刚想开口却看到梁非离骤然冷寒的眼神。 “是兄弟就陪我喝,什么都别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没了那个女人我还会少些什么……” 陆淮宁看着自言自语的梁非离只是一个人喝闷酒,而他带来的女伴开口阻止却被他掐着下巴狠狠灌下半瓶伏特加,呛得女人脸色绯红,他知道,梁非离是在宣泄心中的情绪,自己再阻止只怕会起反作用,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人只能是许流年。 他按下铃声,吩咐服务生送些解酒的东西到包厢。抬头环视一圈,却发现几时没了薛醉宁的人影? 拐角处,薛醉宁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清明的眸却隐隐泛起了不解,拧起的眉心忍不住打上了蝴蝶结。 “薛小姐是吗?” 身后突然的温柔女声让薛醉宁下意识回头,才发现自己与她似乎刚刚在洗手间见过,如果没记错,她好像就是梁非离今晚的女伴。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薛醉宁退出信息,却看见女人笑得温柔大方。 “别误会,我手机没电了,一时也找不到充电的地方,想借薛小姐的手机给家里人发条短信,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薛醉宁递过手机,转身去洗手,回来时女人已经发好短信。 “谢谢。”女人递回手机,对她礼貌一笑后随即离去。 薛醉宁打开手机,果然,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包厢时,服务生已经撤下了原先的杯盘狼藉,上了清淡精致的夜宵,一桌人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她的离开和回来,或者说,是包厢里男男女女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聚焦在另一个人身上。 薛醉宁看见突然出现的许流年心底也是一惊,只是,她还来不及出声只听见酒醒大半的梁非离温润的嗓音缓缓道,“呶,薛小姐刚好回来了,问问看,她有没有给你发短信?” 薛醉宁一惊,自己何时给许流年发过短信?只是下一秒,所有的逻辑都通了! ------------ Chapter 56 学会沉默 爱情如酒,历久弥香! ----------------------- “我……”她刚想开口,却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袖口,眼风一扫,才发现是许流年无奈地对自己暗暗摇了摇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少,是我错了。”许流年笑得憔悴而释然,生活早已教会了她学会逆来顺受,何必再去做无谓的挣扎。 “想我了?”梁非离问得暧昧而寒凉,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想告诉我你有多想我吗?嗯?” “离少……”被抛在一边的女伴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场面,刚想开口却看见梁非离掏出一张房卡,附在在她耳边温柔道,“乖,去我的房间洗干净等我。” 说着,还顺势在女人的脸上轻掐了两下,更是显得煽情火热。 女人捏着房卡心满意足地离开却换得许流年眼中更深的嘲讽。 薛醉宁只觉得被强迫保守秘密的感觉就像有猫在挠心一般,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突然的力量拉着坐下。 回头一看,却是苏翼! “没人告诉过你,这种场合里,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的道理吗?”苏翼冷笑着警告,却倏地桃花眼一挑,“你当真觉得这里的男人都是精虫上脑?信不信,待会那女人就会连哭都哭不出来。”他似乎很是自信地扫过梁非离的脸,真是悲哀,只怕等会进那个房间的就会是无数野兽了。 陆淮宁看着用怒气将盘中的食物大卸八块的薛醉宁,寒眉微蹙,却看见苏翼火上添油地调侃道,“薛美女,今晚怎么成闷葫芦了,上次不是还挺能说的嘛!还提醒我记得去脑子里装个抽水马桶,只是那玩意太先进,要不,你让你家男人先去弄个试试?” 薛醉宁顿时涨红了脸,抬头,许流年看着她礼貌一笑,又移开视线,盯着面前的冷盘发怔。 梁非离素来举止优雅,正捧着杯子喝茶,听到苏大公子的发言,竟也一时没忍住,“噗”一声喷了出来,咳个不停,难得狼狈。许流年递过手帕,他接住,碰到她冰冷的指尖,忽的神色一冷,把她的手帕扔在地上,拿出自己的手帕拭去嘴上的湿渍。 苏翼愕然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啧啧两声,盯着桌面故作惋惜道,“这一桌的美食都被污染了。”说完,又抬头看着被呛得满脸通红的她,“薛美女,既然咱们如此投缘,要不就义结金兰吧?”还颇有折日不如撞日的风范,掏出三根烟就准备动手。 薛醉宁有点混乱,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苏翼在和她说话,却连忙阻止男人张狂的动作,“我怕折寿。”她夺过打火机,“况且义结金兰是指女性结拜为异姓姐妹……” 好一会,苏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被这个女人羞辱了,“我看起来像女人?”桃花眼微微眯起,灯光映在其中,潋滟流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薛醉宁摊手,“反正不是我说的。” “靠!”苏翼啐一口,“就冲你这句话,小爷还偏偏就认死理了,今天这结拜,你拜是拜,不拜也得拜!” 陆淮宁削了他一眼,将桌上的转盘一转,“你还是老毛病,嘴上不占足便宜会死人?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不过我就让我吃,真是重色轻友,陆公子,我们友尽了哈。” 陆淮宁向来不喜和人斗嘴,按铃叫了服务员,让他们把桌上的菜都撤了,换上新的。苏翼亦不再提,同他和梁非离随意谈着,政治,经济,国际时事。许流年坐在薛醉宁右手边,神情微微怔忡,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黯然。她挺直了背,坐姿优雅,长长的波浪卷发垂在背后,双手交叉安静放在腿上。那张脸轮廓若初见一般精致如上帝雕琢出的艺术品,却明显瘦了太多,气色的颓然连上好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粉色的腮红仿佛吹一口气就会散去。 薛醉宁还在震惊中,他们的对话一句都听不明白,茫然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伸手想拿放在许流年面前的茶壶。许流年轻缓道,“我给你倒比较方便。”说完,拿过她的杯子倒满水,执壶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显得很是虚弱。茶水溢出了少许,她赧然笑了笑,放下茶壶把杯子递过去。 薛醉宁接过杯子,指尖触到许流年的手,只觉得寒凉如冷水,不由得愣了下,“许小姐,你生病了吗?” 许流年唇角浮出浅淡的笑,“谢谢关心,失于调养,注意下就不妨事的。” 梁非离冷冷瞥过来,不紧不慢道,“年年是怪我照顾不周?” ------------ Chapter 57 少作孽 生活最精彩的地方就是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 许流年随即摇头,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平静如水,“离少手上事情太多,我的事都是小事,原本该自己处理的。”. 梁非离脸上缓缓绽出微笑,只是却让人莫名心寒,只听见他叫来侍者道,“来一份芒果沙冰。”说完,他看着她温柔一笑,“你这么体谅我,真好,给你的奖励。” 许流年怔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薛醉宁忍不住开口,“离少,许小姐手凉,应该是体性寒凉,可不可以换一个……”况且天气本就是初冬,这时候一份沙冰只怕会损了她半条命。 梁非离笑道,“薛小姐有所不知,年年最喜欢芒果口味的沙冰,偶尔吃一次不妨事的,忌口过头了,过得也不开心,你说是不是?” 许流年在桌下握了握薛醉宁的手阻止了她的话,静静道,“谢谢离少关心。” 梁非离不再理她,继续和苏翼攀谈。薛醉宁求助地看了陆淮宁一眼,他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少管闲事。 沙冰很快送了上来,还有一份热的精炖的小米南瓜粥。会所里的食物皆是走精品路线,提倡放慢生活节奏,因此上菜速度很慢,留足了时间细品,回味。 只见许流年左手拿起小银勺子,金属反射着灯光,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亮亮的弧线。她舀了一勺橙黄的冰沙放入口中,咽下,秀丽的眉毛渐渐蹙起。梁非离嘴角噙着笑,停止对话,问道,“怎么皱眉了?不好吃?” “没什么,有点甜了。” 如果只是太过甜腻,她额角怎么会渐渐沁出冷汗,还有变得微微发白的唇色怎样解释?还有她的右手? 薛醉宁看得难受,见三个男人正谈着某项还未公开发布的重要政策,无暇顾及她们两个,一抿唇,看见自己放在桌边的手机,胳膊肘一拐,手机立刻被碰落在地上,她轻呼一声,随即歉意道,“许小姐,我的手机好像掉在你脚边,我够不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 许流年弯腰寻找,薛醉宁去拿放在许流年右边的纸巾盒,微微用力,碰倒了装沙冰的杯子,桌布很快被浸染得一片黄。她做出惊慌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说着,含歉看着许流年道,“如果你饿了,要不……你试试这个吧。” 许流年怔怔接过南瓜粥,淡淡热气升腾上来,她晶亮的大眼睛被氤氲得潮湿。 梁非离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薛小姐拿东西不便,知会一声就是,亲自动手容易出意外。” 薛醉宁不想看到那个看似温和实则冷酷得惊人的男子,站起身轻轻道,“抱歉,手上沾了果汁,失陪下。” 一出包厢,她脸上的微笑倏地敛去,手指攥得死紧,却无可奈何。会所华丽的装饰现在看起来说不出的颓废繁复,矫揉造作,她有些透不过气,加快步子走到拐角处的窗边,又想起刚刚的短信,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她想了好一会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身后有服务员经过,让她回过神。约莫着该回去了,她刚转身,却看到苏翼似笑非笑站在她面前,骇了她一跳。 “苏先生……”. 苏翼扬扬眉,说道,“怎么称呼地如此生分?就叫哥哥!” “你……”薛醉宁一抿嘴,收住话看着他。那对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漾着一抹淡笑,甚是妖孽,却丝毫不损男人的英挺,只是他眼底透出冷光,明显和他的笑容不搭,她看出他对她的反感,也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站直了身子,静静开口,“苏先生一定不是来和我开玩笑的,有什么事,请直言。” 苏翼细细端详着她,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之前的轶事也纷纷扬扬地在a城传了个遍。虽然我不知道你抛弃男友跟了陆淮宁的真相,但是请你不要玩弄我的朋友。” 玩弄?这个词应该送给陆淮宁才对号入座吧!薛醉宁眉尖一蹙,忍了忍,冷冷道,“那是私事,我和你不熟,希望你别过问了。我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我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有老天来判断。” 苏翼愣了愣,又笑了,“不错啊,这才是你。” “苏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薛醉宁不欲多谈,绕过他就想走。 苏翼在她身后静静道,“不和你瞎扯了。既然他本人都不做解释,我自然不能伤兄弟面子,以后我们和平共处。和你再多说一句,等会儿别再自作聪明地掺合梁非离和许流年夫妻俩的闲事。” 薛醉宁忍不住道,“为什么?既然许小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为什么要这么虐待她!” 苏翼冷冷打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许流年甘心赎罪,你就当行行好,少做些孽。” 薛醉宁默然。 “你不让梁非离发泄,他对你自然客气,回去之后许流年的日子更不好过,少好心办坏事。” 薛醉宁不言,继续往前走,却看见拐角处瑟缩着一个单薄身影,仔细一看,才认清那疼得蜷缩起身体的人竟是许流年! ------------ Chapter 58 出事 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然后在尘埃里开出绝美的花! ------------------------------------------------------------- 从洗手间出来,早已不见了薛醉宁的身影,苏翼燃了一颗烟,倚着墙想事,蓦地,猩红的烟火又被掐灭。隔了一会儿他才回到包厢,才发现包厢里原本的欢场女子早已不见踪影,也包括了那特殊的两位。 他并未多在意,三个男人浅酒杯谈。说完生意上的事,正好遇到上菜的间隙,陆淮宁自己斟了一杯酒,对二人道,“盛天的发展到了关键时期,从家父去世以来,董事会里一直有一排人蠢蠢欲动,我难免要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公司上,许多事难免疏忽,将来加多麻烦之处还请见谅,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仰头喝了,苏翼和梁非离也陪了一杯,以示答允。 苏翼也敛去平时的玩笑姿态,难得地严肃,“那姓穆的女人一回国,你们两家人就恨不得你们可以明天结婚后天生子,各种高调,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只怕你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梁非离轻轻一笑,“果真是越漂亮的女人越多心思,够执着的啊!早知如此,当时她闹什么分手,我记得是她自己先提的吧。” 陆淮宁淡淡接道,“我是最不吃威胁那一套的人。哪怕她再合适,如果要我的婚姻受制于人,穆家就是痴心妄想。” “姑息养奸确实是下下策之举,既然有此准备……” 只是苏翼的话未完便看到一位黑衣男子推门而入,神色严肃地附在梁非离耳边说了几句话,瞬间让温润的男子片刻化身为寒冰。 “找死!” “许小姐出事了?”陆淮宁看着骤然变了脸色的男人,心中自然猜到了几分,刚站起身便听到男人恼怒的声音。 “不止,只怕你的薛醉宁也给你准备了意外之喜!” 三个男人闻讯赶到花雨包间时,只见一片狼藉中仰躺着几个狼狈身影,而那两个女人,一个不知是被酒还是水泼湿了半个身子,另一个则是满手血迹。 以至于当梁非离缓步走到许流年面前时,她依然只是傻傻地盯着掌心未干涸的血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亲手用酒瓶敲碎了一个准备**两人的禽兽!而那一刻,心底深埋的情绪似乎想置那个男人于死地!所以,当碎落的玻璃片同样划破她的皮肤时,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痛这个词。 梁非离伸手握住她受伤的手腕左右翻看,大拇指在她的手腕内侧细细摩擦,她皮肤很白,鲜红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的刺眼,他抬眸,不咸不淡地问,“疼?” 许流年有些惊慌地抬头,似乎很害怕男人会生气,“不是这样的,是他要欺负我,我……我才打他的……” 男人没有回答,拿起手边的高脚杯,手指用力捏住杯沿,一掰,玻璃便被他掰落了一块儿。 许流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只见男人温润的瞳孔猛地一收,下一秒他突然收拢五指用力的握紧她的手腕,他指尖的那片玻璃就这样深深地陷进她的肉里,许流年一下子脸色苍白,表情都扭曲了,本能的去掰他的手,本能地凄厉闷哼,“啊……” 梁非离却是毫不怜香惜玉,不顾她的折磨,手上更加的用力,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在手腕上那一截,许流年只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来,不仅她的手腕,连他的手掌都沾满了她的血。 许流年疼得连呼吸都凌乱,自己已经失去了右手,难道还要失去左手,然后悲哀地成为彻底的残废吗? “你这个疯子!”被“请”到门外的薛醉宁瞥见包间里的血腥残暴时,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刚想冲进去却被身后的男人死死扼住。 “把门给我关严实了!”陆淮宁冷冷下令,却换来女人更激励的挣扎与谩骂,而他眼里的怒火也被渐渐挑起,那胸前一块块濡湿的痕迹让他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玷污了。 他拽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经过往回走的苏翼身边时简单地说了句,“事情有些棘手,麻烦你了。” 然后也不等回答,直接暴怒地拖着人下楼。 包间里,当梁非离终于松开手,许流年整个人已经疼得失去了灵魂一般,瘫坐在地上,痛到麻木。 梁非离随手抽了一张纸巾细细地擦着自己手上的血渍,揉了揉扔在一旁,道,“疼?现在知道疼?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 该与不该?许流年悲哀地抬眸看向倨傲的脸庞,良久,淡淡道,“我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你这个魔鬼!” 苏翼推门进来时,听到就是她细雨清风却足以电闪雷鸣的言辞,就在他暗暗为许流年捏把汗之际,难以想象的一幕却发生了。 只见梁非离蹲下身,打横抱起了许流年,温柔地道歉,“刚刚弄疼你了,乖,你睡一会,我们回家。” 最后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苏翼独自一人面对着一地狼藉,这是见鬼了? 停车场里,被扔进副驾驶室的薛醉宁双手直接被男人抽出的领带捆了个严实,很快,车子驶离僻静的停车场,往未知的远方而去。 “陆淮宁,我求求你,就回去看一眼,我真的担心许小姐会出什么意外?梁非离一定不会听她解释的,不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残忍让薛醉宁心有余悸,虽然苏翼警告过自己那是梁和非离许流年之间的恩怨,但是身为女人,看到许流年卑微到了泥土里的样子,本能的同情让她不敢当着众人都不把当人看的梁非离在回去之后会怎么惩罚她? ------------ Chapter 59 女怨男痴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 然而,不论她怎么请求,身旁男人的眼神自始自终都是无动于衷,冷冷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车子的顶棚被缓缓降下,缓解了车内濒临火点的气氛。 冬夜加速度的风刮过脸颊,仿佛是用刀生生刮去鱼鳞般的感受,风里有着淡淡的咸腥味,似乎是海的味道? “陆淮宁,你要带我去哪里?”薛醉宁犹如受惊的猫儿一般张开所有的利爪,却被男人冷漠的眼神剜过。 “带你去一个能洗干净你肮脏身体的地方。”陆淮宁踩下油门,挂档,车子的速度再次飚上一个台阶,海边的深夜似乎很是安静,也越是让他不再平静。 就在她惊慌地不知该向谁求救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海滩,车子停在海边,不比夏天,冬天的海没什么好景致,白浪翻滚,车外海风呼呼的刮着,卷起一些细沙拍打在车窗上,沙滩上空无一人,无限的苍凉。 薛醉宁看着男人下车拉开自己一侧的车门,警觉地往车子里缩,“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陆淮宁解开她手上的领带,连拖带拽地把她扭动的身子往海边带。 广袤无垠的海滩上,她的挣扎与呼救却丝毫没有任何作用,恢复自由的双手却如同废物,牙齿慌张地嘶哑男人暴怒的手,却被他抓着头发往下按。 当咸腥的海水疯狂地从她口鼻中涌入时,她只觉得自己闻到了死神临近的味道,就在她以为身体里最后一口氧气将被耗尽时,男人却轻而易举地将她脱离水面,求生的本能让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 “现在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了?”陆淮宁将她湿漉漉的身体往沙滩上一甩,呛得她咳嗽不止。 “咳咳……你要做什么?”薛醉宁看着动手解除自己束缚的男人,吓得往后瑟缩,却被他的一个动作直接控制在身下,“疯子――” “明明知道我是疯子为什么还要惹我生气?”他的声音很轻,让她有一种听不清却刻在心里的奇怪感受。 “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亲近其他人……”他冰凉的手指屈起,细细为她拂去脸上的细沙,“不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不是觉得刚刚我一定会弄死你?” 她诧异地看着他,却听见他低低地笑,“因为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怕我的样子。” 薛醉宁一怔,声音愣愣地,“陆淮宁……” “嗯?”他璨若星辰的眸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她。 良久,她仿佛在笑着眨眼,“谢谢你。” 男人的眼神一滞,却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指尖,轻轻道,“谢谢你遵守承诺,也谢谢你在我面临身败名裂时,选择保护我。” 楚辞几个小时前的短信让她知道了陆淮宁下午在医院所做的一切,她看着让自己陌生的他,倏地莞尔,“陆淮宁,真的谢……” 接下来所有的字眼都被男人霸道而强势的吻封住,陆淮宁恨不得可以抢夺她所有的气息,她再过简单的三个字却犹如一支注入心脏的强心剂,让他在这个黑暗的夜晚看见了漫天烟火,让他只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血肉里…… 一波海浪翻涌上来,从他们的头顶铺天盖地地落下,细密的吻带着咸咸的味道,似乎还有细沙柔软的滋味。 “喜欢吗?”他的话语带着夜晚邪佞的味道。 薛醉宁摇头又点头,却听见他抱起自己,“回家。” 月光柔软地洒下,静静地照耀着海滩上缓缓而行的身影,默默地祝福着人世间缠绵的女怨男痴…… 那个宁静而妖娆的夜晚之后,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各自忙碌的彼此在同一个屋檐下遵循着各自的那份坚持。 ++++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里,陆淮宁浅眸看着那个渐渐模糊的背影,就在他以为她会安静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时,她却蓦然回首,似乎留给他一个安静的笑容。 薛醉宁不经意地回头时才发现那个男人依然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她哑然失笑,这,算是一种告别吗? 最后的登机时间,她转身,平静地踏上自己的行程。 站在不远处的杨秘书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淡淡莞尔。 “陆总,最快飞往上海的航班是一小时后,这是登机牌。”杨秘书双手递过手上的东西,看着男人眼下的淡淡青影,关切道,“工作劳心,请陆总多注意休息。” “谢谢。”陆淮宁点头一笑,最近上海的分公司因为两项业务纠纷而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远程指挥失笑下,他才决定今天飞往上海亲自坐镇,而今天恰恰是薛醉宁新戏在杭州的前一天。 就在他转身之际,十米外的人却让他瞬间神色微变。 “陆淮宁,陆总是吗?”那人边走边问,温婉的声音中却是确信。 陆淮宁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女人,脑海里翻腾起无数情绪,嫉妒,恨,似乎还掺杂了些许……歉疚? “相信你一定早已知道我的身份。”钟漪兰目光平静地仰视着眼前矜贵淡漠的男子,似乎让她看到了心底那个人,她浅笑,“方便谈谈吗?” ------------ Chapter 60 善待我的女儿 关于爱的记忆,应该好好收藏,只是今后的幸福,要各自去寻找。 -------------------------------------------------------- 机场附近的小公园内,两个人的脚步终是停在了一处附设的亭角前。 或许是彼此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相见,更不会想到,他们可以如此平静地对待彼此。 冗长的沉默后,钟漪兰终于压制住心底激荡的情绪,声音尽量平和地开口,“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或许我该谢谢你,但是抱歉,做为一位母亲,那句谢谢我真的说不出口。” 陆淮宁诧异地看着神情平和的她,鹰眉微蹙,“你和我父亲……” “我知道你一直都疑问你父母亲的死,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接近醉宁。”钟漪兰看着花园内颓败的风景,似乎心底的曾经也早已物是人非地改变,良久,她收回视线,“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立场来告诉你,但是请相信我,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知道越少反而更轻松些,孩子,不要让自己背负那么多。”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陆淮宁明白,她的出现绝不会只是一时兴起,她是带着目的而来。 钟漪兰淡淡一笑,仿佛冬日中盛开的香雪兰,“你觉得我在误导你?” 她认真地看向他,他却倏地低眉看一眼腕表,“抱歉,登机时间迫近,先告辞了。” “陆先生……”她蓦地叫住他急于离开的背影,温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请你,善待我的女儿,不要让自己后悔。” 陆淮宁一怔,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女人做为薛醉宁母亲的身份,他原本该嫉妒她夺走了自己父亲对母亲的爱,他原本该恨她亲手毁灭了他的家庭,只是这一刻,内心隐隐的情绪让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钟漪兰看着他决然离开的脚步,良久,喃喃道,“政勋,但愿我这么做是对的。” ++++ 结束最后一次会议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上海外滩街头绚烂的灯光映衬了这个城市夜晚的迷人魅力。有人说,上海的美就美在夜晚繁华的妖娆,只是当陆淮宁对它视觉疲乏时,他却蓦然觉得这份喧嚣让他失落。 手表的时针指向七点,似乎还有五个小时,今天普通却又特殊的日子就即将走过。 他蹙眉看一眼手机屏幕,今天他给她的所有的电话都进了语音信箱,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难道就不知道给自己一个回复吗? 就在男人懊恼女人彻底忽略自己的时刻,170千米之外的杭州,天空却默默地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的朦胧意境,让薛醉宁在忙碌时也终于体会到余光中笔下《听听那冷雨》的韵味,模糊记得,莫文蔚有一首歌就是《冷雨》。 外景拍摄的任务也因为这场意外的雨而临时取消,薛醉宁回到剧组安排入住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近十点。 回到房间,她拿起白天遗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心底一惊,自己平时只怕一个月也不会有这么电话。 只是当她回拨那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号码时,却是无人接听状态! 薛醉宁皱着眉放下手机,身上湿冷的感觉让她起身往浴室走去,一番热水的洗礼让她褪去一身的疲乏,走到窗边,偶然瞥见风带着雨吹走枝头的残叶,打转,回旋,最后犹如枯叶蝶一般栖落在寂寥的地面。 她正出神,却听见身后的手机铃声蓦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悦耳的铃声似乎也因为另一端的急切而显得几分喧闹。 她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男人压抑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要见你!” 薛醉宁狐疑地看一眼手机屏幕,不是自己幻听啊! “薛醉宁!”男人没有给她时间回答,“马上下来,我现在就在你酒店门口。” 什么!她差点将手里的手机摔在地上,头反射性地往窗外看,却只看见一片晦暗不清的场景,他不是在上海吗?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匆忙地换好衣服,甚至来不及换鞋,捏着手机就往外冲,电梯太慢,她索性就从安全楼梯下,六楼的距离让她发誓,如果那个混蛋今晚是耍着她玩,那他就是纯粹找茬了。 小旋风一般刮过酒店大厅,偌大的广场上稀稀朗朗地停着几台车,音乐喷泉在雨夜里依然绽放着五光十色的风采,为行人奏起一曲夜歌。 薛醉宁裹紧衣服,绕着广场寻找着男人的身影,蓦然,探寻的目光被那一簇簇烛火所吸引。 蛋糕!燃着蜡烛的精致蛋糕竟然被主人就这样放在了车前盖上,细细的雨随时可以吹灭那跳动的火苗。 怔住的身体被猝然拥入一个怀抱中,男人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她瞬间慌乱的神情刹那平静,她却没有回头,“陆淮宁?” “薛醉宁……”男人从身后轻柔却霸道地拥着她,低沉磁性的声音贴在她耳畔,“生日快乐!” 她终于忍不住转身,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生日,为了这个连自己都宁愿选择遗忘的一天,竟然…… 她不敢再想象,看着烛火一点点熄灭,仅存的光线让她看清了蛋糕包装上的连体书写:christine,克莉丝汀。 眼角似乎有种酸酸的感觉,“你怎么会知道我最喜欢的蛋糕?” “商人的睿智。”陆淮宁的答案永远简单而迷惑,他享受着她这一刻的感动,却又无奈于她的敏感脆弱,“好了,你现在不是该关心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小秘密,而是该认真享用你久违的生日。”他抹去她不经意溢出眼眶的泪,“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嗯?” 甜而不腻的蛋糕融化在她的味蕾中,似乎多了几分眼泪的味道。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薛醉宁从蛋糕里抬起头,看着男人对自己的问题不在意地点头而过,她却蓦地皱眉。 “怎么不吃了?”陆淮宁看着她,却看见她挖起一大勺蛋糕直接递到自己嘴边,他却摇头,“我讨厌甜食。” 薛醉宁直接把蛋糕转个方向塞进自己嘴里,却没有注意到男人唇角划过的复杂笑意,还来不及抹去嘴角的残屑,她已经被男人突然的动作塞进车厢里。 ------------ Chapter 61 梁非凡 所谓爱,只不过是一种快乐着的痛! --------------------------------- “陪我去吃饭。”男人却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解释,只是她看着车子七拐八拐地进入一条条胡同小道,终于她忍不住问身边的男人,“你真是来吃饭的?怎么感觉你在探险啊!” 陆淮宁看一眼后视镜,对她一笑,“都学会调侃我了?” 薛醉宁吐吐舌头,却感觉到车子蓦然停下,她看一眼窗外的古风民居,这是吃饭的地? 薛醉宁在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里犹豫地打开车门下车,只见一位在这样的冬日里也只是身着一件湛蓝色旗袍外加貂绒坎肩的雍容女子随即从古朴的小院门口迎出来,脚下七寸的镶钻细高跟更是衬得女子华贵优雅。 “陆先生是吗?”女子对二人微微颔首,“梁先生已经为二位订了位置,请随我来。” 女子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薛醉宁脚刚踏入院门,才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她暗暗咋舌,这个从外看朴实无华的民居院落却收容了最为典雅迷人的江南景致,小桥流水,假山异石,甚至还有一座年代久远的水车安静地摆放在流觞曲水一侧。 “吓傻了?”陆淮宁在目瞪口呆的她耳旁倏地轻笑出声。 薛醉宁睨一眼身旁的男人,就在她以为刚刚女子口中的“梁先生”定然是指梁非离之际,抬头却只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沿着红木楼梯缓缓往下走,眉眼修长,透露着古典式的俊秀,气质更是温文尔雅,仿佛被打磨过的上品玉石,不张扬,却矜贵。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种安静舒缓的情绪,让她生生忘记了自己的台词,却在他静默安抚的目光下平静了下来。 “薛小姐,生日快乐!”男子浅浅一笑,却让她一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礼物。 男子也不羞恼,眼神移开,“陆少,寿星似乎并不喜欢这份礼物。” “不,不是……”薛醉宁为自己的失态微囧,接过礼物,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见男子温润的声音对自己征询道,“我和陆少有些私事需要占用陆少几分钟时间,能请薛小姐先在此稍坐一会吗?” “当然可以,我还要谢谢梁先生的礼物呢。”薛醉宁笑着点头,,陆淮宁只是轻轻握了她的手,便随着男子上了楼。 她在一旁的藤艺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很快有人上了茶水,她无聊的目光一转,落到书架一旁放着的一把折扇之上。 扇骨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润如玉,还隐隐透香,既然没有专门摆设陈列,想必是客人遗落之物。她好奇地展开折扇,扇尾一角,红色的印泥盖着作画人的繁体名字:梁非凡。莫非这扇子是刚刚那位梁先生所有之物? 疑惑的视线上移,只见雪白的纸上用工笔绘着盛放的蔷薇花架,扬起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倾城女子,几笔勾勒下,那一袭长裙的白衣女子却飘逸似精灵。定睛细细看了看画中的女子,须臾,她猛地合上折扇,心砰砰乱跳,这画中人,实在太像许流年了! 梁非凡,梁非离。两人名字如此相近,难道真的有着联系? 她再次打开折扇,意境唯美自然,画风却是写实的,扇面空白处四个漂亮的行书——流年倾城。 这简单的题字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只是这所谓的梁先生和梁非离许流年夫妻又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来不及多想,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薛醉宁迅速把折扇放回原位,回到沙发上坐下,很快,两个男人走了下来,陆淮宁和男子握手道别,微笑道,“今天多谢了,如果回a市记得聚聚。” “当然。”男子对薛醉宁礼貌一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薛醉宁却蓦地叫住他,拿起那把折扇,递给他,“你落了东西。” 男子眼神扫过她,接过扇子,客气一笑,“谢谢。” 薛醉宁看着他眼底划过的复杂情绪,心中的疑问不由更深,刚回到包间坐下,对面的男人仿佛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扬眉淡淡解释,“刚刚的人是梁非离同父异母的弟弟,梁非凡。” “弟弟?”薛醉宁轻轻重复一句,“那他和许小姐……” “不该关心的就不要好奇。”陆淮宁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始终淡漠的眼神扫过菜单上的一列列菜名。 薛醉宁刚想开口,却只见他径自唤来了服务员,边看菜单边淡淡道,“两份山药羹,一份烤红薯,一份糖汁蜜藕,一份卤鸭,再来一份碳烤山菌。” “好的,请稍等,这是我家夫人亲酿的特色梅子酒,她请您一定要尝尝。”身着紫色旗袍的服务员恭敬地鞠躬后退下去传菜,她自然知道能在这所不对外挂牌营业的私家菜馆里摆上一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更何况这位可是老板娘亲自叮嘱过要好生招待的陌生客人。 旁人离开后,陆淮宁看着坐立不宁的人,眼风扫过那包装精美的礼物,“怎么不打开看看?” 薛醉宁意兴阑珊地解开紫色的蝴蝶结,只是,当她看见里面所放之物时,眼神倏地一滞,然后疑惑的眼神就紧紧钉在了对面男人脸上。 “真是没出息,不就是一张签了名的碟片,能让你吃惊成这样!”陆淮宁品一口清酒,语气似乎很是不屑。 “这可是莎拉布莱曼的亲笔签名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薛醉宁觉得掌心在不断地发烫发热,似乎灼烧了自己的内心,“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陆淮宁似乎不愿回答,一切矛盾的发展已然让他深陷情感的囹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 Chapter 62 玻璃般的爱情 许多人向往水晶般的爱情――晶莹剔透到没有一丝瑕疵;然而,更多人拥有的却是玻璃般的爱情――同样透明但容易破碎。 ------------------------------------------------------------------- 就在两双眼神对视的时刻,就在一切呼之欲出的时刻,外界突然的打断让两人仿佛受惊的蜗牛一般,飞快地缩回各自的情感世界。 厨房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很快,所有的菜品上齐,彼此都把前一刻复杂的情感发泄在美食与美酒之上。 “不行了……”薛醉宁放下手中的筷子,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如果刚开始的埋头苦吃是为了让内心涌动的情绪戛然而止,那么后来她是真的被眼前的美食俘虏了。 她馋意的眼神盯着眼前那盘还没来得及品尝的蜜汁莲藕真的是后悔刚开始让那盅“山药羹”填满大半个胃。 “吃饱了?”陆淮宁也似乎忘记之前的小插曲,看着她面对美食依然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真的应了一个成语:秀色可餐。一顿饭下来,自己几乎没动筷子,只是心情却无比舒畅。 薛醉宁嘟着嘴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垂涎欲滴的蜜汁藕。 “陆淮宁,你一定是故意的,先骗我吃了一个蛋糕,然后……”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陆淮宁轻笑着把蜜汁藕推到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尝尝看,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薛醉宁安抚着胃里翻滚的食物,愤愤道,“都怪这盅挂羊头卖狗肉的山药羹,明明是用野山鸡熬的高汤精炖极品鱼翅,它怎么就好意思叫‘山药羹’呢?”她拿起青花瓷调羹从剩余的高汤里活生生搅拌出了和筷子一般粗的鱼翅,有些惋惜地摇摇头,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惨不忍睹的烤红薯上,“这个更骗人,一个其貌不扬的红薯里面居然是浇着乌鱼子酱的血燕窝,真是该谴责!” “吃货一个!”他毫不客气地评价。 但是就在陆淮宁以为薛醉宁是真的放弃那道蜜汁藕时,却看见她贼笑着拿起筷子,迅速地袭击那些诱人的藕片,鲜红的唇轻轻地咬了一口被晶莹的糖汁包围的藕片。 “啊……我后悔了,我应该先吃这个的……”薛醉宁追悔莫及地眨眨眼睛,“我能不能打包啊?” 陆淮宁走到她身边,本想用纸巾为她抹去嘴角的蜜汁,但是晕黄灯光下,她素淡的唇却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许是酒精的作用,当他微凉的唇贴上她时,那一刻,时间似乎跟随着眼神一起凝滞! 哼哼,甜的! “以后有机会再来。”陆淮宁结束这个让她猝不及防的吻,揉揉她的头发,却让她仿佛惊弓之鸟一般飞快地站离。 “好了!生日该结束了……”薛醉宁回避着他看似平静的目光,无措的目光死死盯着纠结的十指,“我该回去了。” 陆淮宁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刻意疏离,鹰眸淡淡地扫过,然后便转身下楼,薛醉宁有些担忧地跟在他身后,想要提醒他酒后不宜开车,却终是在他看不清的迷离眼神中一言不发地坐进车内。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近一点。 刷房卡前,她盯着把手缓缓道,“陆淮宁,晚安!”她承认,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驱逐这个在她生活中喜怒无常的暴君。 “嘀!”门应声而开。 就在她推开门,前脚刚踏入,只觉得身后一个寒凉的怀抱在毫无预兆的情景下将她狠狠推入! 门,被男人的皮鞋瞬间勾上。 男人在深吻她的同时将她牢牢地钉在门上,仿佛一枚精致却无辜的蝴蝶标本,漆黑的环境里,她拼命想要夺回自己的呼吸,却只感觉到背上传来的清晰疼痛。 “薛醉宁,你的夜晚结束了,我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他伏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薛醉宁看着他慢慢点燃的眼神,似乎在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那个界限的时刻,他,又变回了陆淮宁,于她,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被迫接受! 黑暗似乎让一切感官都格外敏感,她无力去挽留自己的尊严,只能任由男人宣告的动作一件件剥下,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条在沙滩上搁浅的鱼,挣扎着逃避命运残酷的宣判,却被男人握住双手狠狠剪在背后,逼她去接受这场于他酣畅,于她凌迟的折磨! “别逃!”男人似乎在笑,“用心感受一下,你会喜欢的……” 她恨透了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施舍,尖利的指甲掐他的拳头,在他更激烈地动作时,她终于犹如休眠的火山一般肆意宣泄自己,“你滚开……我没有叫鸭子!” 一切,刹那静止,空气静得可怕…… ------------ Chapter 63 猜不到的未来 深情是我承担不起的重负,情话只是偶尔兑现的谎言。 ----------------------------------------------------- 上身半伛的男人似乎在用讥笑的眼神灼烧她不知所畏的可笑言辞,理智随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而飞快回归,就在她以为他狂风暴雨的惩罚降临,攥紧的手心被撬开,她慌乱地闪躲却无处可躲! 被捏得几乎变形的房卡随着男人的动作回归它原本该在的位置。突然亮起的强烈灯光让薛醉宁下意识地闭上眼,再微微睁开眼时,却看见男人在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倏地站直身子,掀起上衣脱下来,她尖叫一声想要逃开却被男人一把捞进怀里,而他似乎也抛弃了自我陪她一夜疯狂,“报酬已经收了,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服务,所以不管你叫没叫都要竭尽全力伺候我的客人了。” 说着,抱起她转个圈便双双摔入白色的床褥中。 “疯子!”她羞恼难抑地逃开,却被他长臂伸来拉回去摔在他身上,“要疯就离我远一点。”说着用力撑开手将他推去一旁。 他长笑声起,双腿叠住她的,身体再次袭压而至,“快点,我还要赶下一场,对面3602房的莫太太还等着我呢,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薛醉宁躲着他,好气又好笑地骂,“疯话!你还真入戏了?” “傻丫头,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假戏真做吗?”他蓦地拥紧她。 他陌生无比的称呼让她一愣,这样的亲昵似乎真的赋予他们正常的情侣关系,却让她的心倏地沉入黑暗的海底,她深深地看进他幽深的眼底,良久 ,她低哑问,“陆淮宁,你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如果他善,又怎么会囚禁自己,让她成为永远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如果他恶,又怎么会为她在这个被她遗忘的日子里出现,为她准备那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头顶上方倾泻的灯光让男人的笑莫名温暖,他抬起头,如黑曜石般的眼神永远不许别人看透,“你猜!” “告诉我……”薛醉宁的心因为男人的回答而凌乱,“陆淮宁,别让我猜,我猜不中。” “既然猜不中那就不要猜。”她的问题似乎连他都不知道答案,薄唇微凉的温度仿佛羽毛一般轻轻刷过她的额头,“薛醉宁,晚安。” 身上的重量随着男人离开的动作而恍然消失,她呆呆地盯着空气,他的答案,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 三天后,薛醉宁结束了新戏的所有拍摄任务,在助理的陪同下搭机返回a市。 刚出机场,助理挥手与她告别后便直奔机场大巴。 薛醉宁笑着与她挥手,几十米外,正在往后备箱提行李的司机看她往自己方向走来,却只是回头对她一笑。 薛醉宁伸出手,门却倏地由内向外打开,她吓得往回缩手却看见车内那双惊艳四座的桃花眼对自己微微一挑,“嗨,好久不见~” “怎么会是你!”薛醉宁疑惑的眼神看着后车座上的懒散之人,这是什么情况? 苏翼故作受伤得做捧心状,“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吧,区别对待至于这么明显嘛!” 薛醉宁撇撇嘴坐进车里,这个人的嘴贱自己早就领教过了,刚想好好开口说话,就听见坐进驾驶室的司机回头笑着解释道,“薛小姐,苏先生的车抛锚了,我来机场的路上恰好遇上,就顺带着捎上了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不会。”薛醉宁毕恭毕敬地僵坐在男人身边,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交流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心里却记挂着薛妈妈下星期的手术,半月不见,也不知道妈妈的情况是否有好转? “老杨,能不能先麻烦你送我去疗养院一趟,我想先去看看妈妈。”薛醉宁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老杨看一眼时间立刻笑着应声,一转身,才发现身边坐着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苏翼看着暗暗嘀咕一声的她飞快地撇开脸,心中不禁猜想,这女人不会在这二十一世纪还效仿古人卖身养母的事迹吧?如果真是,这淮宁在这事上也未免太不靠谱! 他随即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这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陆公子怎么可能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花这番心思!再抬头看一眼向疗养院中走去的背影,心中的疑问却是更大了。 薛醉宁推开病房门时,薛妈妈正在午休,她轻手轻脚地站在床边,凝神看着侧着身子安静休憩的人,温柔地伸手为她拉高被子,下星期就是手术时间,顾念着薛妈妈需要充足的休息来养足精力,她随即转身离开了病房,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身后那道悄然睁开的双眼一直追随着她默默离开的身影。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薛醉宁只觉得冬日稀薄的空气都变得透明而清澈,下周四负责为薛妈妈主治的美国心外科专家斯密斯医生将会飞来中国亲自为这场手术主刀,而经过专业医疗研讨,专家们对他提出的针对治疗方案都给予高度评价,如果手术成功,这将是医学史再一次攻坚!只要后期治疗跟上,病人身体也将逐渐恢复正常水平。 走出疗养院时才发现停在路边的车竟然从迈巴赫变成了路虎,苏翼交错着大长腿半倚在车边,见她姗姗来迟的身影抬头“赏赐”了一记桃花眼。 “老杨呢?”薛醉宁看见他为自己打开副驾驶室的门,不由得发问。 苏翼侧身做一个“请”的姿势,“老杨临时有事,来,今天哥哥送你回家。” ------------ Chapter 64 迟来的礼物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让人改变,一种是时间,一种是磨难。 ------------------------------------------------------ 只是,不等薛醉宁应声,原本还一脸散漫的人却迅速地踩下油门往前面骂不绝口的男人车子方向冲去,吓得那人慌乱地把车往路边的绿化带里拐,惊得一身冷汗的男人再回头时,黑色的路虎已经与自己的车擦过,生生刮下了一块漆,本想气得大骂,却在看清路虎车牌时愤懑地咽下。 这世道,赶这样光天化日下横行的人自然有他们骄傲的资本! 薛醉宁从慢慢松开的指缝间往外看,才发现车子已经驶出了最拥挤的路段,刚刚那一幕,她是真的想到了自己今天或许就给这个任性妄为的大少爷当了陪葬。 苏翼却是不以为然,车子拐上高架前对一脸惨白的女人宽慰道,“这是不相信我的开车技术?放心,这些小树就是不修不直溜,我这不是给他们好好开导开导,以后a市的路况要是行云流水般自在了,记得感谢我今天的贡献。” 感谢?自己不记恨他今天拉上她玩命的行为就应该算是自己宽宏大量了吧? 薛醉宁将头扭向车外,绕城高架仿佛巨龙一般盘旋在城市上空,车子飞快地行驶,眼里的风景不断倒退,将最璀璨的夜景留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车子还未停在别墅前,她却隐隐看到院子路灯下一个探头等待的身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小玉。 “姐姐,你可算是到了。” 一下车,薛醉宁看着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的傻小玉,刚想开口却听见站在身后的苏翼抬手对二楼阳台上的颀长身影招招手,“人给你安全送到了,天晚了,茶就不喝了,改天记得给我送几瓶好酒就成。” 说完,钻进车里的人速度地和车一起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小玉却是兴高采烈地拉起她就往别墅里走,薛醉宁抬头时,才发现阳台上男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就在她纳闷小玉今日不同平时的热切时,人已经被拉到了二楼音响室,就听见她兴奋地催促道,“姐姐,快开门啊!” 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薛醉宁看着小玉笑得灿烂的表情,犹豫地伸出手,把手冰冷的温度让她的心轻轻一颤,就在她愣住的时候,一只来自身后的温暖大掌却握着她的手,把手旋动,门悄然推开。 音响室里的灯光似乎被刻意调得黯淡,斑斓的色彩慢慢地转换,仿佛琉璃映月一般唯美安静地映衬着正中央那台白色钢琴,宛如一位蓝色多瑙河畔静立的白衣少女。 “喜欢吗?”陆淮宁牵着她的走到钢琴旁,掀开翻盖,五指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拉出一段高低旋律。 被意外惊到的薛醉宁许久才回过神,复杂的眼神落在那跳跃的音符上,“这是为我买的?” “当然是为姐姐买的啦。”小玉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烤漆的琴面,却又担心指甲会划破什么而飞快地缩回,“先生知道姐姐平时谱曲子要经常用到钢琴,就特意从欧洲定了这台钢琴,这不昨天才空运到。这下好了,以后姐姐就不用跑琴室。” 薛醉宁才明白了一切,刚低头看一眼坐在琴椅上的男人,却看见他淡笑着对自己伸出手,“能荣幸地邀请这位小姐共弹一曲吗?” “你会?”薛醉宁笑着轻握他的指尖,却被他稍稍用力便带着坐在椅子一侧。 陆淮宁睨一眼她,“薛醉宁,我怎么就觉得你哪里都瞧不起我啊!” “有吗?”薛醉宁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抬起的双臂虚搭琴面上,灵动的十指忽轻忽重地跳跃落下,飘逸的音符仿佛海风一般浸染了这个夜晚。她微微闭上眼,用心感受着生命跳动的节奏。 蓦然,一道不属于她的音色完美地融入,睁眼,只见男人专注跟随的眼神。 十指间陌生而熟悉的感觉让陆淮宁脑海中童年的回忆宛如潮水般回归,似乎记忆里,父亲于他鲜有的笑容都是在他弹奏钢琴的时刻,而母亲似乎很讨厌钢琴的声音,就在他十岁生日那天,向来温婉的母亲却失控地砸碎父亲最为珍爱的钢琴。而那一天也成为了他与父亲最后一次四手连弹的记忆。 并不美丽的记忆让指尖下的一个音符错乱,熟悉乐律的薛醉宁自然发觉,琴声反转,从贝多芬的《月光》过渡为肖邦的《圆舞曲》。 原本被音乐吸引的小玉也不知在何时心领神会地退出了音响室,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交给他们。 最后的音符停在男人悄然握住她右手的动作上,薛醉宁的眼神看向他,心跳仿佛不受控制般加速,“我……” 接下来的所有字眼都淹没在男人温柔却霸道的吻中,她不知该如何回应,细细的银牙在又羞又怕的情绪中轻轻咬在他的舌尖,却刺激得男人更为狂风暴雨般的动作。 米白的外套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落下隐没在长绒地毯中,忽明忽暗的光晕里,她却蓦然握住他急切的手,低低的声音开口祈求,“不要在这里,求求你!” “好!”势必要将这场搁置已久的旖旎进行到底的男人捞起脸色绯红的她,犹如台风般刮出音响室,脚踹开最近的客房门,另一个空间彻底点燃这段风情,连空气都似乎被点燃一般,几乎灼伤了彼此。似是情人间分离前的告别,却更像揭开情纱的男男女女,朦胧却热切! 黑暗中,男人轻轻吻去昏睡中的她眼角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痕迹,嘶哑的声音在唇齿间呢喃,“既然我已经无法放开,薛醉宁,就让我们这样矛盾地纠缠下去吧……” ------------ Chapter 65 跌在蝴蝶里 美丽的谎言往往比暴力更伤人,肉体的伤可以痊愈,心里的伤却无药可治。 ------------------------------------------------- 再睁眼时,满室光明让薛醉宁的记忆有片刻的遗忘,陌生的环境却是熟悉的空荡荡。 男人不知在何时早已离开,换好衣服下楼才发现司机老杨正往外搬着行李箱,而小玉见她眼中的疑惑,随即笑着仰头解释道,“先生要到美国出差半个月,杨叔叔是来准备先生行礼的。” “他人呢?”薛醉宁看一眼偌大的空间,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陆少已经去公司处理离开前的事物,待会会与我在机场汇合,薛小姐如果记挂,待会不妨随我一起去机场送送先生。”老杨停下手上的动作,毕恭毕敬地回答。 “谢谢,还是不麻烦你了。”薛醉宁对老杨点点头,见他不再多言便起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醉宁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音响室里,《落花》的片尾曲《殇蝶》交给了她负责,只是写写改改却总是不尽人意,原本作为贺岁档的电影却因为全剧的悲剧性而提前一周上映,眼看首映礼迫在眉睫,各种事情堆叠让她不由上了火,额头冒出了两颗痘痘。 “姐姐,你早饭几乎没吃,我给你煮了红豆汤,你下去喝几口吧。”小玉推开门时看见的却是她埋头坐在一堆音乐谱中的身影,手中的铅笔不时地在乐谱上修修改改。 直到有脚步声靠近,薛醉宁抬头才意识到小玉的存在,她撑着椅子站起,坐在钢琴前,“小玉,我新改了曲子,你听听看,有没有比之前的好?” 她宁神看着新增的曲段,灵感是来自贝多芬的《欢乐颂》,只是却融入了《天空之城》淡淡的哀伤。 她尽量降低整首曲子的基调,让音符化身为为情人间痴缠哀伤的诗篇,宛如蝴蝶折翼的心碎动人。 一曲完毕,小玉不禁兴奋地鼓起掌,“好好听的!” “真的?”薛醉宁一手握着曲谱,眼中闪现着满足,刚刚的这一曲确实有了明显的情感色彩,不再是单调的音律。 小玉肯定的眼神让她几乎是激动地跳起,“太好了,我现在就把修改的曲谱送过去。” 录音棚外,《落花》的音乐负责人恒元听着耳机中传来的乐声,戛然而止,却是意犹未尽。 “有兴趣加盟我的工作室吗?”他递出一张名片,“你确实有天赋,千万别埋没了。” “古有伯乐相马,千金购之,足以见得知音确实难觅。”薛醉宁笑着接过那张名片,“只是,我似乎没有冒险的资格。”如果投身音乐制作,一旦失败,只怕上帝会同时为自己关上两扇窗,而她没有资本去挑战未来。 恒元看一眼自信却又胆怯的她,释然一笑,“如果改变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 “一定!”薛醉宁与他友好地微微一握手,“首映礼上见。” “下周四,不见不散!” 走出录音棚的刹那,满室阳光洒满了偌大的空间,薛醉宁对着明媚的光线仰起头,抬起手,五指张开,这样的距离,似乎让她瞥见了未来的距离…… ++++ 《落花》空前的投资与制作团队毫无疑问成为盛天传媒本年度的压轴作品,而这也更加成为了媒体追逐这样一部巨作却要选择一个没有基础背景的薛醉宁为女主角的理由。 “我让你很紧张吗?”镁光灯亮起的时刻,旭泽却倏地偏过头在她耳旁轻语,眼神更是朦胧的倾慕,只是片刻,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俩人身上。 薛醉宁睨一眼自己虚搭在男人臂弯里的手,“有吗?”说着就想站离身边的男人。 旭泽却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她,“公司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否则这场首映礼就没有意义了。” “那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若即若离的朦胧才是媒体笔下最吸引人的素材。”薛醉宁眼风扫过正往自己方向走来的男人,抬头淡淡一笑。 “恒元?”旭泽倒没想这样一个素来低调的人会高调出现在这里,倒确实让他惊讶。 “两位,好久不见。”恒元冲薛醉宁礼貌一笑,手肘抬起不轻不重地落在男人的胸膛上,“好小子,上次冲冠一怒为红颜还不够轰动啊!” “你们认识?”薛醉宁看着他们,却见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 “怎么不认识!圈里人都知道这小子唱过的歌基本都出自我的手,自然就有些交情了。”恒元冲他挤挤眼,却对她展颜道,“要不是这小子特意向我提起你,我怎么会把那首片尾曲交给你尝试,你是不知道,你第一次交给我你的作品时,我气得狂打这小子的电话投诉,当时就想这人是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这样的水平也敢向我吹嘘?” “哎哎,你这话怎么越听越瞧不起人啊!”旭泽没好气地打断,却听见男人毫不理会地继续。 “薛小姐,别误会,我不是奚落任何人,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你最后还是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一首《殇蝶》改变了许多,向来以清高自居的恒元很是欣赏眼前不着其华的女子,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想让她脱离演艺圈的原因,的确,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出淤泥而不染确实不是易事。 薛醉宁对两个男人间的对话释然一笑,“谢谢你们。” “……梦回千转,歌尽殇离,静候幸福,跌在蝴蝶里……” 恒元的填词永远带上他古韵的凉薄凄清,歌手悠扬婉转的唱腔让薛醉宁有片刻的失神,一曲终结,当这位权威音乐制作人当场宣布《殇蝶》正式更名为《跌在蝴蝶里》并且公布幕后作曲人的身份时,演员身份的她却首先以音乐制作震动了整个娱乐圈! 发布会结束后,休息室里薛醉宁甚至来不及卸妆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薛妈妈的手机,只是电话里永远的忙音却让她内心的喜悦悄然降温,她看一眼,时间刚过十一点,手术安排在下午三点,怎么会没人接电话? 陆淮宁接到秘书的电话时,美国正是凌晨时间。 “陆总,出事了,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因为过量注射麻醉而出现休克,医生发现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手术失败。而且护士在病人洗手间里发现了残留着麻醉药的注射器。”杨琼沉重的声音仿佛宣判一般彻底震惊了夜晚的宁静。 ------------ Chapter 66 原来不是梦 最不好玩的游戏是:轮到你上场时,却改变了规则,然而,人生往往如此。 ------------------------------------------------ 良久,才传来男人的回应,“她怎么样?” “薛小姐当场闯进手术室里,现在还没有出来,疗养院那边一时无法把遗体运送到太平间。病人预谋自杀的真相我暂时没有告诉薛小姐。”杨琼想起手术室里那道寂静到绝望的背影,这样的结果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何况是那样一个害怕孤单的女孩。 “陆总,你是要回来吗?”杨琼隐约听到手机里传来起床穿衣的窸窣声。 她疑问的声音却让陆淮宁的动作不自然地一滞,脑海里飞回a市的想法瞬间冷却,回到她的身边,自己该用怎样的理由?自己又该用什么身份和心情来面对那具失去温度的身体? 该喜悦吗?一心想要报复的人终于用她的生命来赎清生前的罪! “请你善待我的女儿!请你善待我的女儿……”脑海里响起他最不愿想起的声音。 只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和另一个人的纠缠也失去了所有理由? “封锁所有消息,只说是手术意外,斯密斯医生那边由你去沟通,决不能让她知道自杀这件事。”迅速冷静下来的大脑做出最果断的决定,陆淮宁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素来淡漠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感情的色彩,“还有,麻烦替我照顾好她。” “明白,陆总放心。”杨琼结束通话后抬手推开了手术室紧闭的门,原先劝慰的医生护士早已离开,空荡荡的空间里,器械冰冷地映衬着离别的沉痛。 “薛小姐,地上凉,你先起来,好不好?”杨琼蹲下身却对上她失去焦距的视线。 薛醉宁缓缓转过脸,脸上竟然挂着含泪的笑意,掌心中的那双手似乎因为自己的体温而一直保持着温暖,就在几个小时前,当她迫不及待想要和最疼爱自己的人宣布自己成功的喜悦时,得到的却是永远诀别的噩耗!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她泪痕的脸颊上。 “薛小姐!”杨琼连忙伸手阻止她失常的动作,却听见她凉凉笑道,“会疼的……原来不是梦啊……” “人死不能复生,薛小姐,请节哀!”杨琼深知此时任何安慰都是苍白,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承受太多的女孩,只因为一份亲情,她被男男女女伤得遍体鳞伤,身体,心灵,只怕那些有形无形的伤痕注定要陪伴她一辈子。 节哀!节哀!多么简单的词汇,却是那么痛的感悟! 冰冷的空气带走她泪水的温度,也慢慢冷却了她的心,腹部传来一阵陌生的痛楚,疼得她活生生掐断了指甲,却不能带走丝毫的痛苦。 “薛小姐,你怎么了?”杨琼看着疼得蜷缩起身体的她,慌张地按铃叫医生,却被固执的她扼住手腕阻止。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求你……”薛醉宁缓缓直起身体,这间疗养院里所谓的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此刻都成为了她眼中的刽子手,她恨他们,却悲哀地发现最该恨的是自己,是她,亲手把最疼爱自己的妈妈送进这里,送入死神手中! “可是……”杨琼扶起她,想带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我没事的,只是胃痛而已。”她大口地呼吸来缓解腹部的疼痛,“能不能麻烦你联系人,尽快送我妈妈离开这里?” “薛小姐放心,我会马上安排。”杨琼刚搀着她离开手术室便看到斯密斯医生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甚至来不及回避,推开自己的薛醉宁已经咆哮着扑上去。 “凶手,你把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三魂失了两魂半的斯密斯只能用英文大叫着救命,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被这个发疯的女人推到楼梯口,若不是保安们及时赶到,只怕自己就要给手术室里自杀的中国妇女陪葬了! “shit!”情绪激动的薛醉宁很快被两个保安拖离现场,杨琼看着衬衫被撕破的斯密斯忍不住低咒,走近他,随即用英文沟通道,“我们需要谈谈。” 半小时后,从私人休息室出来的杨琼再一次高效率地拨通了越洋电话,简洁地汇报,“陆少,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请放心。” 陆公馆内,陆老夫人收到消息的刹那,手中的青花茶盏应声碎落,溅起一片氤氲, 分不清是恨还是悔的泪水慢慢滑落在昔日的照片上,那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将永远成为回忆深处的风景,再不复往日的音容笑貌…… ------------ Chapter 67 秘密的味道 如果真相是一种伤害,请选择谎言。如果谎言是一种伤害,请选择沉默。如果沉默是一种伤害, 请选择离开。 --------------------------------------------------------- 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只是他们却残忍地把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把秘密留给了无辜的人。 似乎按部就班的一切在平静的现实深处划出一个蔓延的问号,犹如虫子噬咬人心一般! 干涩的眼角似乎已经失去了流泪的本能,冬日的风卷起海面上层层翻白的浪花,残留下空气中凛冽的湿寒。 薛醉宁只记得妈妈生前似乎最喜爱的便是海,喜欢它的辽远,欣赏它的宽容,她记得妈妈曾经无意间提起过,如果有一天她停止了呼吸,那就把她的骨灰撒入大海,让奔流不息的海水将她带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免受泥土潮湿的泥泞。 她轻轻攥紧拳头,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暖,细细的粉末从指缝间悄然溢出,洋洋洒洒地飞入大海的怀抱,飞向自由的世界。掌心慢慢摊开,早已迫不及待的海风卷落最后一丝温度,却带不走丝毫痛苦。 细密的雨丝从大海深处一路席卷而来,犹如密集的网洒落在她石化的身体上,朦胧了视线,却让她似乎感觉到了眼眶湿润的温度。 一顶黑色的伞静悄悄地绽放在她的头顶上方,男人的外套倏地落在她的肩头,似乎很是轻柔的动作。 “是你?”薛醉宁的视线在看清男人的脸庞时,伤痛的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诧异。 何闵手中的伞随她不自觉退后的动作而往前倾,看着白色的雨丝很快浸染了他的外套,却不以为然地伸出手,“这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薛醉宁看着他手中那方白底蓝蝶的手帕,似乎是自己不小心遗失的。 就在她抬手想要接过手帕之际,却听见男人倏地抿唇低低问道,“能谈谈吗?” 薛醉宁累极的身体连勉强的笑都失去了力气,“虽然我应该感谢你的物归原主,但是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谈的。” 何闵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她,蓦然失笑,“薛小姐是被男人的虚伪冲昏头脑了吗?”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薛醉宁背对着他,“又或者说,你还想怎样报复我?” “报复你?”何闵一声冷笑,“在报复的人只怕不是我吧!” 他看着她蓦然停下的脚步,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其中的真相,薛小姐应该不想一辈子不清不明吧。” 何闵的话让薛醉宁心底一震,她缓缓转过身,眼神中渗透了冰冷,“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作恶太多是会下地狱的!” “作恶?哼,你还真是瞧得起我!”何闵眼神倏地寒冷,却听见近在咫尺的她低声道,“麻烦帮我支开他的人。” 男人眼底闪过惊诧,随即恢复正常神色,扬唇道,“放心,我能站在你面前就自然为你排除了身边的障碍。”他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刚刚的一切想来都是她为掩人耳目而编排的一出好戏,原来她早就起了疑心! 安静的咖啡座里,一男一女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悄悄隐匿在落幕的繁华中。 “何少不是想和我谈谈吗?怎么现在反而沉默了?”薛醉宁双手轻轻捧着掌心中的咖啡,对真相渴望而又害怕的矛盾让她很是贪恋这分温度。 何闵抱膀打量着她手上细微的动作,倏尔轻笑,“薛小姐能先告诉我,这一切你是怎么起了疑心的?” “我不喜欢太过完美的事物,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欺骗和闻到了秘密不可告人的味道。”薛醉宁一直相信女人有着敏锐的第六感,从妈妈去世开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却仿佛是在上演一部被人按了快进键的电影一般,她看到的只是被预演了无数遍的假象。 她的解释让何闵放松地往身后一靠,眼神中闪过玩味,“这样的理由就能让你选择相信我这个恶人,而怀疑他?” 薛醉宁看着他眼中显而易见的不信,倏地冷笑,“两天前我邮箱中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不正是何少让我选择相信你最好的理由吗?何少给我精心挑选的视频倒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 Chapter 68 秘密的冰山一角 不要因为寂寞而错爱,不要因为错爱而寂寞一生。 --------------------------------------------- 女人眼神中的过分冷静让何闵觉得浑身一寒,却也更是疑问,“视频?还有邮件?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邮件!” “何少既然早已有备而来又何必推诿,大可以开门见山。”薛醉宁放下手中的咖啡,却看见对面的男人倏地站起身,眼神中闪现怒火。 “薛醉宁,我何闵从不自认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会任由别人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何闵的声音陡然升高,衬衫的黑色扣子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眼神坦然地看着她,“我确实是找到了一段监控视频,只是它们都还tmd好好在我这里呆着!” 黄色的信封被带着怒气的手甩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薛醉宁眼风扫过男人,看着他无处发泄地狠踹沙发椅,眼神中疑惑渐生,如果给自己发邮件的人不是他,那又可能是谁? 她解开封口,信封里只有一只拷贝了一段视频资料和一份录音材料的u盘,她捏着那方小小的金属,声音冰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什么都没看,还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的好。况且,我从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相信丑陋的事实就好。”何闵轻轻一记响指,对服务生淡淡道,“给这位小姐找台笔记本。” 高效率的服务生很快送来了她需要的东西,她戴上耳机,却首先打开了那份录音。 何闵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好奇更深,很显然,这个女人确实早已看过那段视频,只是,谁还有理由和能力来暗中操控这一切? 只有十二分钟的录音里,男人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声音让薛醉宁的神色一点点凝重,十指缠绕,却在一点点不自知地用力,听完整段录音后,她足足怔了许久才摘下耳机,指尖掐着自己努力让声音保持平和,“能告诉我录音里的男人是谁吗?” “当然可以,一位私家侦探的助理而已,没什么见不得光。”何闵轻呷一口黑咖啡,“不用怀疑,那位侦探就是陆淮宁花钱雇来调查你母亲的那位。” “不可能!”薛醉宁一字一顿,“我妈妈绝不可能招惹他们,更不可能是……” “是什么?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何闵很是绅士地接下她无法说出口的话,却看见她几乎捏碎了手里的咖啡杯。 “你难道就从来不好奇,为什么视女人为衣服的陆淮宁偏偏要抓着你不放手,我猜,难道是他爱上你了?”男人暧昧地笑过。 “那段视频里的人,真的是陆政勋夫妻?”薛醉宁不需要任何回忆,视频里并不清楚的两个人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镌刻在她的脑海中,看着男人默认的表情,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我妈妈怎么可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薛小姐为人子女,自然会选择袒护自己的亲人。只是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了当时就已经年轻显赫的陆政勋,要说小三,陆淮宁出身名门的母亲只怕才是破坏感情的小三,至于你的母亲,充其量应该就是报复别人婚姻。” 男人的一顿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这样的事实怎么让她去接受? “据我所知,陆政勋活着的几十年里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钟漪兰,甚至在与庄家联姻后依然没有忘记他深爱的女人。知道为什么整个中国只有陆家出资的疗养院里有那台高分子离合机器吗?因为那是陆政勋为你母亲而花巨资从国外引进的!这段感情里,最可悲的只怕要属庄晴了,一辈子都在模仿另一个女人,却至始至终连替代品都算不上,苦苦守着名存实亡的婚姻过了二十八年,最后却落得死于非命。”何闵淡淡一笑,似乎理通了所有逻辑,“这也难怪陆淮宁会选择报复你了!” “报复我?”薛醉宁喃喃自语,原来那个男人是因为这样的恩怨才选择接近自己,折磨自己,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为他的母亲讨回公道,他毁了她所有的幸福,来报复她的母亲! 脸颊上最后一丝血色随着腹部泛起的锥心疼痛而犹如潮水般逝去何闵看着她痛苦地揪紧抱枕一角,刚起身想要扶住她却被她缩着身子退开,薛醉宁冷冷盯着他,“你这样调查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我……”何闵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语塞,自己会好奇地调查她只是因为陆淮宁的原因,他想知道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却没有料到自己会打破一个无故人的平静生活,他深呼吸后冷静道,“你放心,我本意不是想要报复你,男人商场上的争夺角逐自然要找到敌人的弱点。” 薛醉宁避开他,撑着沙发边缘站起,“何少如果想找到陆淮宁的弱点,只怕是找错人了。今天的一切我不希望在第三个人嘴里听到,最后奉劝你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丢下最后一句话,薛醉宁强忍着腹部的不适挪移到洗手间,看着底裤上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心底闪过痛苦。 拧动水龙头,掬起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少量出血而已,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的! ------------ Chapter 69 不再孤单? 人是一种害怕寂寞的物种,所以人们都期望,生活会迎着初升的太阳灿烂,会在沐浴中星光璀璨。 ----------------------------------------------------------- 薛醉宁勉强扶着墙走出洗手间,没走几步就与前来寻找的杨秘书撞在了走廊上。 “薛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怎么与何少聊了这么久?”杨秘书想扶稳她,却被她暗暗躲开。 薛醉宁防心渐起,本能地不信任与陆淮宁有关的所有人,“没什么,我只是送还他的外套而已。”她心底冷笑,只怕她更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这样,我看您的精神也不太好,不如我让司机送您回家休息吧,也该累了。”面对她不冷不热的回答,杨秘书只能维持得体的微笑,“我听说最近您一直失眠,脸色也不如从前,我特意为您预约了医生,明天……” “不需要,让你的人都离我远一点!”薛醉宁眼神中闪过针砭的寒意,却在看见杨秘书脸上僵硬的笑意后瞬间敛去。 “薛小姐,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杨秘书小心翼翼地看着情绪突然失控的她,心中闪过担忧。 薛醉宁随即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显露的失态,手轻轻搭在腹部,看见杨秘书掏出手机,慌张地阻止,“我没事,不需要医生,我……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是不是因为……何少?”杨秘书第一个想到就是与她有过节的何闵。 薛醉宁为掩饰心中的惶恐,只能点头顺着她的话,“刚刚他……”她眼中故现委屈,“杨秘书,你也是女人,应该能明白被人讽刺羞辱的感觉。” 杨秘书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听见她请求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行吗?” “可是……”杨秘书欲言又止,自己做得太过明显反而会让她起疑心,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也是时候让大家都松口气了。 薛醉宁看着杨秘书终于点头同意,脸上尽量一笑,“谢谢,请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薛小姐客气了,我也只是按陆总的吩咐,之前若有冒犯的,还请见谅。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就好。”杨秘书与她告别后很快离开。 薛醉宁在咖啡吧坐了将近半小时,确认身边没有跟着人才出门拦了出租车,司机听见她报的地址是医院,再看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心猛地一跳,说了句“你放轻松,我尽量快一点”便加足油门往目的地驶去。 医生办公室内,中年女医生换好白大褂,拿起桌上的化验报告,转身看一眼小沙发上的人影,“是你的报告吗?” 医生的声音让薛醉宁反射性地站起身,手抠着包包的细带,冲着医生不安地点点头。 “那就过来坐吧。”女医生抬眼示意一下办公桌前的小椅子,低着头边翻看检验报告边陈述道,“妊娠四十二天,吃叶酸了吗?除了轻微的出血还有什么不适吗?” 薛醉宁却是仿佛石化般,眼神不断放空,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跳跃:怀孕了,真的是怀孕了! 女医生迟迟得不到回答,不免抬头,“这位小姐,能麻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然后我们再商量处理方案,行吗?” “抱歉,我……”薛醉宁不知道如何来面对这措手不及的一切,来面对这个静悄悄在自己身体里发芽的小生命。 女医生看她眼神中的茫然无措,再看一眼婚姻状态栏中的未婚状态,司空见惯的情形让她早已麻木,边扶镜框边抬头问道,“要吗?” 要吗?医生平静如水的语气却在她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多么痛苦的抉择! “依我的意见,不管要不要,都先去做个b超,看看胎儿的发育情况。”女医生低头在病例上刷刷写下几行字后合上递给她,“需要我找位护士陪同吗?” 薛醉宁缓缓站起身,木然地摇摇头。 女医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叹气地摇摇头。 冰凉的凝胶在皮肤上慢慢推开,薛醉宁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眼眶中似乎慢慢积聚起冰凉的液体…… 听着机器运转的声音,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屏幕上那小小的黑点,这就是在自己身体里萌芽的小生命吗?它真的好小,好脆弱! 医生盯着显示屏放大缩小了几张图后,随即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好了,起来吧。去休息区稍等几分钟,会有护士通知你。” 医院为妇产科特设的休息区里,不时有大腹便便的准妈妈走过,家人的陪伴让她们脸上的幸福更甜,却也让她的孑然一身更是悲哀。被搓热的掌心轻轻贴在那正孕育着小生命的位置,这是她的孩子,一个融合了她的血液的小胚芽!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再孤单了? ------------ Chapter 70 错的终究不能留下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要用自己的错误来惩罚别人。 -------------------------------------------- 一抹浅浅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就在她肖想着未来的九个月里肚子里的小家伙会慢慢长出嫩嫩的小手小脚,会通过脐带和自己分享世界的气息,会与自己的心跳呼应,那这一切该有多么神奇! “请问是薛醉宁小姐吗?”小护士弯腰对她礼貌问道,看着她点头应下,“张医生请你去她办公室一趟,请随我来。” 从医院出来时,冬天寒冷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辽阔的天际有两道交叉的白线,应该是刚刚交错掠过的两架飞机留下的痕迹,亦如脑海里医生宣判的话语。 “……我从b超里仔细看了你胎囊的大小和位置,考虑到你年轻,而且是第一胎,怀孕周期短,建议你做药物流产,对身体伤害小些,也有利于恢复……” 身旁有两个年轻女孩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拍照,嘻嘻笑道,“看,像不像一个错号!” 薛醉宁听得心跳一停,再次抬头看,果然是个大大的错号,像是用白色蜡笔在灰底的宣纸上画出来的。此时此刻看到它,痴痴的笑嘲讽地溢出,错的,终究不能容于世上,本不该有过去,又怎么可以有未来? 突然的嗤笑让两位年轻女孩疑惑地打量着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的她,似乎觉得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是谁。 就在女孩们窃窃私语之际,被讨论的主角却早已不再留恋地离开。一排排路灯在这个城市还没有迎来夜晚的时间便已经亮起,点燃了属于它的落幕繁华。 薛醉宁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冬日寂寥的街头,梧桐的树叶早已落尽,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枝头和被修剪地整齐划一的姿态,似乎让这个原本枯燥的冬天更加单调。 徒步走了许久,累了,终于找了一家人群爆满的热饮店角落中坐下,包里的手机却倏地响起了铃声,她看一眼屏幕上跳跃的来电人姓名,淡淡地勾唇。 地球的另一端,就在陆淮宁以为这一通电话依然会在无人接听的状态下被自动切断时却意外地传来了她低低的声音,“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她的冷淡让男人不免微蹙起眉,“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因为今天杨秘书放我假啊!”薛醉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看见兼职的服务生用口型问她,她边回答男人电话里的提问,边抽出一旁笔筒里点单用的铅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一行字:麻烦给我一杯温开水。 陆淮宁想起杨秘书下午与自己的通话,视线中的景物似乎因为他的失神而模糊,良久,他缓缓低声问,“你应该恨透我了吧?”别人那样的肆意羞辱,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不在意。 “真的想知道答案?”薛醉宁在心底冷笑,又或者说,他应该很快就能得到那个答案了。 “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陆淮宁……”薛醉宁对送水的女孩点头道谢,听见男人低低的应声,眼神中的冷漠渐渐变成了冰冷,“你相不相信灵魂永生?” 她轻浅的语气却让他想起了电影里阴森森的镜头,陆淮宁忍不住拧眉,这女人不会是因为失眠而看恐怖片了吧?他心中暗暗猜想,言语上却不敢再在这样的时刻刺激她,“乖,如果害怕晚上就让小玉陪着你。” “怕?我为什么要怕?”该害怕只怕应该是他吧!薛醉宁剥开药的包装纸,将淡黄色的药片卷入舌尖,呷一口水想咽下那两片药却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怎么了?”他的声音似乎有着担心的焦急。 “没什么,呛着了。”她就着第二口水咽下了那卡在喉咙里的药片。 “难受吗?”他不经意的笑似乎在嘲笑她的笨手笨脚。 “苦苦的感觉。”是药片在舌尖融化残留的味道,只是,这种苦涩感觉似乎在往心底不可控制地蔓延。 这一刻,她淡然的声音却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男人心底疯狂滋长,陆淮宁捏着手机的掌心在不自觉地发烫,“薛醉宁,乖乖在家等我。” “嗯。”她轻轻应和,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唇间溢出这个简单的字眼时,一滴滚烫的泪溅落在她掌心的水杯中,融化为清澈的悲凉,“我等你回来。” ------------ Chapter 1 我不送活的! 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所以你必须,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 新年伊始的前一天,陆淮宁终于在满城除旧迎新的氛围中踏上了回国的班机,一下飞机就让司机老杨先送自己回阳光丽舍。开门后,才发现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显得有些冷清,甚至有几分古墓独居的惟独。 原以为她会安静地呆在音响室,却发现只有那架钢琴寂寞地填充了所有空间。陆淮宁站在二楼看着灯光倾泻的客厅,沙发上没有那期待中的身影,没有电视机闹闹吵吵的声音,向来习惯冷清的他这一刻居然有点儿不习惯。 下楼时,低头看到属于她的那双奶白色的小拖鞋时,他才感到安心,自己换完拖鞋后居然还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把她的拖鞋改了个朝里的方向。 薛醉宁接到男人电话的时,她正坐在一个广场角落的休息移上,仰头看着不远处的led显示屏上的新年倒计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了冬日历来的严寒,有调皮的小情侣在广场周围点燃了小小的烟火,一位顽皮的小男孩被喷泉淋湿了一身却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其实,有时候幸福就是简单而直接。 “姐姐,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妈妈吗?”薛醉宁刚挂掉男人的电话,就听见小女孩甜糯的声音软软地征求自己的同意。 薛醉宁看着扎着羊角辫的童颜,脑海中仿佛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模样,她淡淡一笑,“可以啊。” “谢谢姐姐。”小丫头挪上椅子后抬起笑眸对她甜甜道谢。 薛醉宁收回扶住小女孩的手,轻轻摇头,“不用谢。” 小丫头双手托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很认真的回忆,“漂亮姐姐,我发现我可能认识你哦,你……你长得好像电视里的姐姐。” “我像吗?”薛醉宁刚想解释就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往自己的方向传来。 “丫丫,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 父亲威严的语气让小丫头飞快地滑下椅子,飞奔着扑到宽广的怀抱里,撒娇道,“爸爸要照顾怀着宝宝的妈妈呀,所以丫丫要自己玩啊。” 男人点点淘气小丫头的小鼻子,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她歉意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她很乖。”薛醉宁出于礼貌对男人站起身,却倏地感觉小腹处传来下坠般的疼痛,只觉得有什么要冲出身体一般,脚下不稳,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回椅子上。 “小姐,你没事吧?”父女两人看着她瞬间疼得冒汗的神情,连忙跑到她身边,“需要我送你上医院吗?” “不用了……”薛醉宁缓过一口气,手轻轻按在腹部,抬头对男人问道,“能麻烦你帮我叫辆出租车吗?” 坐上车,回到那幢富丽堂皇的房子时,薛醉宁站在庭院里,看着那透出的朦胧灯光,他,应该是在等自己吧? 空荡荡的客厅里,安静的空气让陆淮宁几乎可以数清自己的呼吸声,只是他复杂的眼神却紧紧盯着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纸,上面的日期是两天前,她怀孕了,只是她却对所有人隐瞒了这个消息!如果不是在洗手间里发现了她的病例本,她还准备守着秘密多久?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陆淮宁猛地抬头,视线紧紧地盯着门口,目光落到进来的那个女人的身上时,他的瞳孔狠狠一缩,她,看起来居然很陌生。 薛醉宁眼风淡淡扫过紧盯着自己的男人,就在她弯腰准备换鞋时,却听见男人一字一顿的严肃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扬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的事?” “你都看到了?”薛醉宁看着他手里的病例,原来没有被自己弄丢啊。 陆淮宁看着换好鞋的她慢悠悠地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坐下,刚想开口却听见她凉凉开口,“是不是很意外?” 意外吗?陆淮宁已经分不清这短短一个小时里自己身份的转变,爸爸这个身份,陌生却又被期待。 薛醉宁伸手想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却被男人突然的动作拥紧。 陆淮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微颤,想要用力却又不敢用力,生怕会伤害到那条延续了彼此的神奇小生命,他洋溢着期待的声音透过掌心炙热的温度传给怀里裹得严实的她,“生下宝宝,就当送给我的礼物,好不好?” “陆淮宁,你知道吗……”薛醉宁缓缓抬起手回抱了男人,苍白的唇一点点移到他耳畔,甚至连呵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我不送活的!” ------------ Chapter 2 只留下苍白 旋转木马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游戏,彼此追逐,却永远隔着可悲的距离。 -------------------------------------------------- 她凉薄的语气仿佛一盆冰水一般瞬间浇灭了男人眼中热切的期待与憧憬,陆淮宁感受着怀中温顺的身子缓缓退出自己僵硬的怀抱,他质问的眼神锁住她无畏的视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薛醉宁嘴角扬起涩然的胜利笑意,“陆总不会异想天开到让自己费尽心机报复的女人去生下你的孩子吧?那可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啊!” 血色瞬间褪去,只留下苍白,半跪在地毯上的陆淮宁抬眸看着她讥讽的眼神,那一刻,声音嘶哑地不像自己,“你都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薛醉宁缓缓站起身移坐到沙发上,低头对他轻柔道,“需要我给你复习一遍吗?” 陆淮宁在这一刻才知道冷静的她有多么可怕,只需要一记眼神就可以冷冻你身体里温热的血液。 “承认了?”薛醉宁冷睨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男人,原来他素来的冷漠也是可以被轻易打破的。她凉凉一笑,“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滋味怎么样?” 喉咙仿佛被生生塞了一把稻草一般吐不出只言片语,只觉得火辣辣,陆淮宁看着她转身从一旁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份东西,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地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只是轻轻一瞥,陆淮宁就已经认出了那是一张巴掌大的黑白b超照片,皱着眉看了半天,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明白,再翻开下面那张纸,一大长串标题《米非司酮配伍前列腺素终止早期妊娠(药物流产)术记录》,什么乱七八糟的,心底被燃起了一把火,他焦急地低咒了一句,再翻看背面,又是一串天文,只是他却看懂了那醒目而刺眼的标题:《米非司酮配伍前列腺素终止早期妊娠(药物流产)术用药前知情选择同意书》,他捏着纸张的手指颤了颤,视线掠过一堆堆蚯蚓似的字符,停留在右下角,那里手写着一个名字,薛醉宁,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笔记,很漂亮。 然后,好像有人在他身体里埋了一颗炸弹,接着又有人点燃了捻子,“砰”的一声就炸开了,震得他身体晃了晃,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她冷漠的脸,晕黄的光线,都在打转!他想他看明白了,他又不是文盲,更不是弱智,怎么可能不懂!这样的宣判活生生在他心底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自己只是离开了半个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天? “你真的拿掉孩子了?”陆淮宁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她可以摇头否认,只是这样的想法注定是奢望。 他的神情看似平静,可是痛苦,愤懑,茫然,哀戚,纠缠在一起分辨不清,从他紧抿的唇,从他眉梢眼角,从他眼里深不见底的浓黑里倾泻出来。 薛醉宁看着那张被男人几乎快揉碎的照片,那也是她的孩子啊,只是上天却残忍地没有给它一个来到世间的机会,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他的出现,那自己又怎么会需要去承受亲手把孩子从自己身体里剥离的痛苦! “是。”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刻,薛醉宁悄悄伸手放在了小腹处,她在告别,在向她注定无缘的孩子告别。 陆淮宁闻言呼吸一滞,似是不甘心的追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就可以让我们之间断得干干净净?”然后,只留下彼此憎恨! “是!” “你他妈的做梦!”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这个女人从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的时刻起就已经彻底疯狂,甚至不惜用无辜的小生命来作为报复自己的筹码,“薛醉宁,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你的孩子,就算你再恨我,你怎么可以把仇恨转嫁到它身上!” 他震怒的视线落在了果盘上的摆放的水果刀上,他发誓,这一刻他真的想剖开这个狠心女人的身体,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那只是一个错误而已,注定了它不应该存在!” 陆淮宁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不可控制的情绪在身体里疯狂滋长,“所以你就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来决定它的命运吗?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也是一条生命!” ------------ Chapter 3 动手啊! 禅语有云:人之所以痛苦,就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 薛醉宁看着他淡淡地反问,“生命,你在乎过吗?”如果他真的考虑过生命这个神圣的字眼,那么他凭什么来强行改变她的命运,凭什么将自己母亲的生命攥在手心! 陆淮宁怔住,在乎过吗?是或不是,任何一个答案在这个女人眼里都是错误的回答。 薛醉宁没错过他一丝表情,看着他蹙起的眉头和眼里变幻的神色,有愤怒,有落寞,她该满意这样的结果吗?原来他也会有心痛的情绪。她咽下苦涩的味道,看着他,“陆淮宁,你究竟是在乎这个孩子,还是在气我的报复?” “如果我说我在乎呢?”陆淮宁的声音蓦然哽咽。 心被复杂的滋味填满,薛醉宁却逼自己摆出残忍的姿态,唇角淡淡弯起,轻轻的吐出三个字,“那正好。” 陆淮宁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她残忍的字眼生生震碎,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失去温度,他死死地盯住女人的眼睛,攥紧的拳发出“咔咔”声,声音阴沉重复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极冷,却少了他平时淡漠时睥睨天下的迫人气势,像三九天的冰碴子,又极热,好似地狱里的烈火,薛醉宁却不似往日那般畏惧,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要挟自己的砝码,那她为什么还要害怕?她勇敢地迎向他噬人的眼神,一字一顿的问,“难过了?心疼了?‘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吧?” 陆淮宁后知后觉又难以置信的问,“你这样报复我快乐吗?” “那当你用那种卑鄙的方式报复我,夺走我的一切的时候,你快乐吗?是不是很享受征服别人的感觉,如果你觉得快乐,我为什么不可以!” “薛醉宁,你这个疯子!是不是你妈死了,你就准备让所有人给她陪葬才会甘心!”陆淮宁咆哮,捏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沙发上揪起。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提我的母亲!”她喝住他,却倏地笑出声,“不是一直都想为你可怜的妈妈讨回公道吗?是不是很想为你的孩子报仇?动手啊――” 她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细柔的脖子上,“用力啊,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想死?”陆淮宁还以她一记诡异的笑容,松开的手指划过她的皮肤轻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知不知道你心目中的好妈妈可是特意告诉我要好好善待你呢,你说,既然你偏偏要选择这样一条路,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寂寞?” 原来他真的见过妈妈!薛醉宁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然生生将稍不留神的他推到在地毯上,纤细的手腕发疯一般掐住男人,“就是你害死了妈妈,你个凶手!凶手――” 陆淮宁只是冷冷地扳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一推,薛醉宁整个身子就重重地向后栽倒,后脑勺磕在茶几边缘发出一声闷响,他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拽起她的身子往沙发上一甩,遒劲的双腿闪电般压制住她激烈挣扎的身体,“薛醉宁,我劝你还是少些作死的行为,否则你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给你陪葬了!”他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想不想知道你的好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吗?是自杀!我他妈的告诉你,你口口声声的好母亲就是这样来回报你的孝心的!所以,听话,千万别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还不能瞑目。” 自杀!薛醉宁在震惊中眼神瞬间失去所以色彩再慢慢聚焦,头顶上方的光线打在男人阴冷的脸颊上,弱者的姿势却让她有勇气迎向他的视线,每一个字都在抗拒,“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陆淮宁怒极反笑,鹰眸寒栗,“薛醉宁,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杀人的滋味怎么样,以后做梦的时候应该会梦到自己亲手掐死骨肉的场景,我猜你一定会害怕地惊叫吧。要不,我给你建个墓,下半辈子你就守着它和良心谴责过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陆淮宁,你这个魔鬼!”薛醉宁看着男人阴冷的笑意和威胁,自己挑起他所有的愤怒,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来狠狠惩罚折磨自己。 “魔鬼?我或许还真的是。”陆淮宁已经不在乎她是如何评判自己,既然她不能爱上自己,那就恨吧,或许深入骨髓的恨就可以抹去她对其他男人所有的爱。 薛醉宁看着他长臂一伸捞过那把锃亮的水果刀,看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向自己靠近,就在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要凌迟了自己时,却看见他将刀尖的方向轻轻一转,对准了他的心脏。 ------------ Chapter 4 新年快乐! 一些道理,想通了就是天堂,想不通就是地狱。 ------------------------------------------ 陆淮宁握着她冰凉的手,缓缓移向自己最脆弱的位置,“薛醉宁,你不是很喜欢当刽子手的感觉吗?你不是很喜欢满手鲜血的滋味吗?来,动手啊,只需要轻轻一用力,你就可以尽情地发泄你的恨,你就可以再次体会到那种酣畅的感觉……”他看着她颤抖的眼神,原来她也是害怕杀人的,只是为什么这个狠心的女人却可以那么残忍地对待他们的孩子! “你放开我……”薛醉宁看着男人极端的表情与动作,想挣开却被牢牢扼住。 “害怕了?你不是已经尝试过那种报复的味道了吗?”陆淮宁可以感觉到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划破了衣服,停留在自己的皮肤上,他温柔的嗓音问向她,“需要我帮忙吗?” 嫣红的血一点点从白色的衬衫蔓延开来,在她惊恐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成为血色的漩涡,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明明干净的手却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她凄厉地尖叫,有冰凉的液体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男人粗粝的指尖拭去她的泪,“薛醉宁,告诉我,你后悔了。”否则,她为什么会流泪? “我不后悔。”薛醉宁笑得眼泪纷飞,“我不会后悔的……绝不会!” “你在撒谎。”陆淮宁将残留着泪的指尖划过她苍白的凉唇,“有没有品尝出你后悔的滋味?” “够了,你这个疯子!”薛醉宁抱着同归于尽的绝望心态推开这个极端的疯子,站起身时才发现脚下的步子有多么虚浮,“我告诉你,那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它注定只能是个羞辱,是孽种!你已经让我妈妈用死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赎罪,那你凭什么还要拉上我的孩子陪葬,你有什么资格让它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生活……” “啪!”男人震怒的巴掌带着狠戾的力度直接将她整个身体掀翻在沙发上,陆淮宁掐着她的脸颊,“收回你刚刚说过的话,否则我一定掐死你!”孽种,她竟然用这样肮脏的字眼来评价他的孩子,这个刽子手,这个狠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 口腔里飞快满意的血腥味让薛醉宁难受地微蹙起眉头,手指却毫不在乎地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眼神带着讥诮的意味,“我刚刚已经给了你机会的,是你不敢动手。不过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当,当,当……”钟楼传来年末最后的钟声,夹杂着鞭炮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薛醉宁喘着粗气站起身,从茶几上抓起那张照片冲着红了眼的男人扬了扬,冷笑着说,“不是想要我的礼物吗?好好看着,陆淮宁,这才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陆淮宁看着她拿着照片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脚步稍稍后退,却绊倒在沙发上,心累集,累到原本被忽视的奔波的辛劳和旅途的疲惫也随之呼啸而来,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就那么坐在那,看着薛醉宁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拿着一张纸对自己宣告她同样重伤的胜利。 而薛醉宁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让他震惊羞怒,之见她把手里的那张照片轻易地撕成碎片,仿佛痛快地撕碎他的心一般,然后像天女散花一样抛撒在他头顶上方,还没等他回神发火,她却是先开了口,在钟声第十二次敲响的时刻,她低头微笑着祝福道,“陆淮宁,新年快乐。” ------------ Chapter 5 刻骨铭心 宽恕不是忘记,更不是赦免,而是放过内心的自己。 ------------------------------------------------ 最简单的祝福却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犹如眼镜蛇的毒液一般刺得他眼睛生疼,后背却忽地恢复了知觉,疼痛感像一记记重拳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勾起了他心底那无法名状的痛楚,或许以后每当新年伊始,他都会想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他在还沒來得及分享喜悦就已经在痛苦与愧疚中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薛醉宁,你就是逼我在用这种方式來记住这血淋淋的痛苦! 最简洁明了的七个字却用尽了她全身仅剩的力气,薛醉宁抬头时才发现头顶水晶灯璀璨的灯光在眼底深处仿佛漩涡般打转,她力不从心地虚笑,而就因为这一记嘲讽彼此的笑容她错失了男人最后的理智。 陆淮宁原本失去力气的双腿仿佛被安装了弹簧一般倏地站起,拖着她几乎倾倒的身子就往玄关出走去,薛醉宁惊叫着扑打挣扎却被盛怒中的男人置若罔闻。 数小时前就接到电话等候在门前的司机见人迟迟不曾出现,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打电话给楚助理询问他是否已经了取消陆总出席公司年会的行程,却看见紧闭的门倏地打开,出现两道交织纠缠的身影。 陆淮宁瞥一眼停在门口的车子,想來是楚辞的安排,随即沒有丝毫松懈地拽着垂死挣扎的女人就往车里拖,不顾她的尖叫和踢打,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司机自动忽略了在后座疯狂挣扎吵闹的女人,恭谨问道,“陆总,请问现在是去……” “维多利亚酒店。” 薛醉宁听到酒店两个字,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动得更凶,死命地伸手去够车门。陆淮宁眼明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后座上,他向來温凉的手却在这一刻因为内心燃烧的怒火而滚烫,“别着急啊,我一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你这个禽兽又想做什么,龌龊,无耻,你除了强迫我以外还有什么本事!” 陆淮宁半眯着眼看她,半晌,凉凉道,“我的本事还多着呢,你会有机会好好体验的。” “你该死!” “薛醉宁,当你选择用那种方式來报复我时,我们注定要生不如死了!”原本抓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变成了十指交握的方式,可是这种属于恋人间的缠绵又怎么可以存在他们之间。 薛醉宁的眼眶倏地染红,“陆淮宁,不要再错下去了……” 男人静默地阖上眼,她可以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在一点点用力。 车在城西一栋高楼下停住,司机停好车,刚想开口就看见他衬衫上刺目的红晕,好像,是血? 陆淮宁此刻已经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寒着脸拽着人就往楼里走。她急得胡乱蹬腿,却被他托住胳膊在手肘附近一按,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的酸麻瞬间蔓延开來,不疼,却说不出的难受,她缓过气,有些惊慌,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边继续拖着她走一边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把你打晕丢进海里。” 她气得发抖,小腹处传來异样的感觉,却只能颤着声不停求他,他置若罔闻,把她拖进大堂,又拖进电梯,直接按了顶层的按钮。电梯上升的速度飞快,33楼的楼层灯闪了闪,电梯门打开,外面一边站着一排穿着高级黑色职业装的人,男女掺半,却无一不是相貌清秀,态度恭谨,对挣扎得衣服发皱头发散乱的薛醉宁不加一点惊愕之色,只是齐刷刷地对熟悉的男人鞠躬问候,“陆总,新年好。” 新年好!又是该死的新年好!男人眼中的冰冷更深数分,几乎可以冻结整栋大楼。 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人匆匆赶來,猜不到在这个时间陆淮宁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擦着冷汗询问,“陆总,请问临时过來,是视察,还是有应酬?我们好安排……” “c类包厢有空的吗?” “有两间,但是因为下一个客人的要求,正在重新布置,所以里面什么都沒有。” “太好了。”陆淮宁说这话时眼神却瞟向面如土色的她,“薛醉宁,真是连老天爷都在眷顾你!” “陆总,您这边请。”经理立刻心领神会对接待的人递一记眼神。 薛醉宁怔住的目光因为男人刺目的笑而惊恐地一转。 这应该是一个高级会所,装修奢华,却静悄悄的,只有穿着得体的侍应生微微垂眸走过,而且他们显然训练有素,不多看,不多说,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 她慌乱的视线不知该放往何处,手腕拼命扭动想要挣脱疯魔的男人,“陆淮宁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给你一个会让你刻骨铭心的新年夜了。”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忽然伸手从她的衣兜里拿出她的手机,把她的手机交给经理,冷冷吩咐道,“你们先保管着,沒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她出來。” 陆淮宁挡住她想要抢夺的手,拽着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很快,经理带着两人到了一扇桃花心木门前,恭谨地拉开,薛醉宁抬眼一看顿时全身的血液凝结。面前的包厢是全透明的,都市的繁华夜景映入眼帘。她抬头一看,连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就在她反射性地想要抓住门框时,男人却已经把她不容抗拒地推了进去,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听话,自己在这里好好反省,不要等我回來了还让我失望,既然你精心给我准备的礼物让我超乎想象,那我给你的惩罚也会超乎你的想象。对了,脚下的景色更美,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记得好好欣赏。” 薛醉宁怔了怔,缓缓地低头,腿顿时软得和面条一样,摇摇欲坠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那透着璀璨灯火的脚下于她而言却是人间的炼狱。 包厢外的匆匆一瞥,晶亮的地板反光,她沒发觉什么,现在定睛一看,地板也是大块的特种玻璃,澄澈如最纯粹的水晶,街道纵横如棋盘,大楼如模型,都被她踩在脚下,汽车的灯光汇聚成一条长河沿着街道流动着。 很美,美得惊心动魄! ------------ Chapter 6 绝望而妖娆 四季风景交替,静心体会生活的悲与喜,笑看人生的起起落落。 ------------------------------------------------------- 可是如此绝望而妖娆的美于有着严重恐高症的她,这却是最奢侈最极端的惩罚,这样的高度,除了内心充斥的惊惧她什么也体会不到,抖索着爬起來摇摇晃晃往门口跑。 陆淮宁却伸手轻易拦住,只是甩手一个动作就足以将她打回万丈深渊,“佛家说,临高看看风景有利于心情平和,开阔心境。薛醉宁,你不是一直以为我在折磨报复你吗?快,瞧瞧我现在有多疼你。” 说完,唇角讥诮勾起的他低头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把她往身体外一推,迅速离开四面楚歌的包厢。她听到了门锁上的声音,绝望的声音嘶哑地冲破喉咙,扑过去用力捶门挽留,“放我出去,陆淮宁!放我出去……” 特殊质地门板本就醇厚,又根据特殊要求而安装了顶级的吸音装置,她听不到外面纸醉金迷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她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求救声。上下颚的牙齿“咯咯”打架,她努力让自己不往下看,目光扫过房间,在门边看到一个类似门铃的东西。她跑过去拼命的按,声音都变了调,“让我出去,救命!救命啊,,” 无人应答,却感觉到体内有温热的液体仿佛泉水一般奔涌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呼吸,手重重地捶打在桃木门上,疼得厉害却丝毫无法转嫁内心奔溃的情绪,掌心都麻木了,却只能听到沉闷的声响回荡,过了一分钟,房间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她怔了一下,本能的环顾四周,极致的恐慌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袭來,她捂住脸,身子软软地坠落在地,惊恐地大叫出声。 沒有了灯光,地板连反光都沒了,玻璃透明得就像什么都沒有,她就像悬浮在空中一般,随时可能从三十三层楼的高度坠下去,粉身碎骨! 她闭上眼睛,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四周那么静,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叩击的轻响,心跳那么快,快得就像随时可能冲出胸腔。膝盖处仿佛有细细密密的绣花针接连不断地穿过皮肉钉在骨头上。求生的本能让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來,逼迫自己睁开眼睛寻找出去的所有可能,可是当她看到身下细如手臂的主干道和像积木一样的大楼,眩晕感瞬间席卷了过來。惊恐让她紧紧闭上眼,再次伸手,用力的敲击着门板,声音颤抖得厉害,话语破碎成断断续续的词,她开始还能发出声音,可是到后來她嗓子已经嘶哑,把脸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只是唇瓣还在本能地低喃:“让我走,让我走,我不要在这……求求你们……”. 除了她绝望的哀求,房间里沒有任何声音,她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想听到向房间走來的声音,可是她失望了,除了静谧,还是静谧,静到衣衫摩挲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她抬起头,逼着自己睁开眼睛,她就像处在一个空荡荡的玻璃盒子里,就像幽灵一般悬浮在这个城市的上方,只是她却在恐惧这样的场景。 她只能缩在门边,撩起围巾把自己的脸裹住,用力的抱住膝盖坐着,只是她看不见的是随着她移动的动作,身子下的地板上已经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她虽然蒙住了眼睛,可是身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夜景仿佛有穿透力,透过她的厚围巾透过她的眼皮争先恐后的涌來,提醒着她此时此刻困兽一般的绝望。 她这才知道那个男人真正发狠会是怎样的决绝,他了解她的弱点,动动手指便让她处于崩溃的状态。 她沒有力气哭,眼泪却一点点濡湿了她手臂上的皮肤。她只能绝望地发出低低的嘶哑的叫声。高度的冲击带给她眩晕的感觉,慢慢模糊的意识一半忍受着现实的折磨煎熬,另一半被倒带的痛苦回忆掌控。 费力地睁开眼,似乎朦胧地看到了父母对自己招手的情景,难道自己的灵魂已经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而只是一扇门的距离,却是心与心万水千山的遥远。 酒店大堂内,当楚辞看见电梯门打开后走出的人影,随即迎了上去,“陆总,集团高层现在还在年会上等你,是不是马上……” 最后的几个字被男人剜割般的眼神生生堵在喉咙口,陆淮宁猩红着一双鹰眸大步往旋转门走去,坐上车降下窗,扑面而來的冷风随着车速灌入身体里,却让他躁动的心更加狂乱。 副驾驶室上,楚辞眼尖地捕捉到他胸口处的血迹,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转头询问道,“陆总,要不先回家换套衣服?”这样的场合,着装不整确实是失礼,反正已经晚了,那一帮子人也不在乎再多等半个小时。 晦暗的光线里,男人似乎沒有听见外界所有的干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默认的表现时 ,后座却传來男人低沉的命令,“停车。” 司机只能战战兢兢地踩下刹车,只是车子还未停稳,驾驶室的门已经被外力拽开! “下车。”陆淮宁看着反应不过來的两张面孔,只是面无表情的两个字。 楚辞和司机根本无法捉摸男人的心思,只能下车,却看见坐进驾驶室的陆淮宁随即就要关门离开,吓得他连忙拉住门,“陆总,你……” 男人抬起的眼睛里只是刻着三个字:别惹我! “放心,这世界沒了我不会不转的!” 然后就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楚辞看着风驰电掣般离开的车子,回过神时才发现被丢在路边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惊得一身冷汗,那样让人望而生畏的速度简直就是和死神争命! 交管部门在接到电话后,值班室马上锁定了车子锁在的监控路段,在黑夜中滑过的黑影让值班交警忍不住咒骂:这简直是在找死的节奏啊! 而此时此刻,脚下的油门已经完全成为男人脚下宣泄所有情绪的出口,与风拼搏速度的发泄让他黑色的瞳眸在夜晚中散发着噬人的冰冷,黄色的灯光穿透黑暗,却让他依稀看见了脑海中最想忘记的那张脸。 两秒后,回过神时,才发现突然的亮光是一辆从十字路口冲突來的摩托! 手中的方向盘猛打,直冲向一旁的绿化带! “砰,,”行道树应声倒下,而尚未消退速度的车子却依然在前行,直到冲出几十米的距离才停在路中央。 奉命拦截的交警还沒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还沒來得及庆祝自己沒有成为车下亡魂,那本已熄火的车子却倏地调转方向,往驶來的方向逆向飞驰离开。 交警下意识地抚过额头,竟是一头冷汗! 去而复返的陆淮宁让原本就紧绷着头脑中所有神经的酒店经理更是惶恐,只看见一言不发的男人晦暗着眼神打开了那扇包厢的门。 微弱的光线中,女人好像奄奄一息的小兽蜷缩着,只有身体还在不断轻轻颤抖,仿佛冬天搁浅在冰面上的鱼儿,痉挛地挣扎着寻找生的机会。 灯光亮起时,那一片刺目的红彻底撕裂了男人千疮百孔的心。 ------------ Chapter 7 生死一线 蝴蝶为花碎,花却随风飞。 ---------------------------- 陆淮宁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逆流,不知是怎样來到她蜷缩的身体边,脚瘫软地跪下,小心翼翼地抱起血水中的她,才发现此时此刻怀中的女人几乎成为了一捏就碎的瓷娃娃。一丝血色也无,连嘴唇都白得像撒上了糖霜,鬓发都被冷汗濡湿,贴在脸上,黑漆漆的更显得她脸色白里泛青,萦绕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发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不要死,不可以!薛醉宁,你不可以死……我们去医院……”男人语无伦次,她还沒有给自己一个回答,绝不可以! 陆淮宁捞起气若游丝的她,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挽留她骤降的温度,刺目的血滴子一路蔓延到电梯口。 一直跟在身后的经理看着男人把女人小心翼翼地放入车里,随即飞驰而去,心中暗暗祈祷,如果那个女人真出了什么事,这里只怕会被改建成精神病院的! 车子犹如猎豹一般穿行在这个特殊而注定不宁静的夜晚,车前灯因为之前的撞击只留下一盏还在工作着,只是微弱的光线却不足以让男人畏惧前方未知的危险。 陆淮宁看着后座上安静地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她,心在颤抖,只是却不允许丝毫理智流失,因为他知道,脚下的速度就是在与死神抢夺!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男人飞快下车,抱下意识已经涣散的她疾步跑进了医院。 负责急救的医生在接到通知后一分钟内赶到了现场,护士已经为呼吸骤停的人吸上氧,白色床单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还在不断蔓延,形成一个让人不安的形状。 “救她!她不可以死,救她,,” 医生看着情绪濒临失控边缘的男人,只能安抚道,“我们会尽力,也请你不要耽误医生护士急救。” 紧接着,只留下轮子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还有护士与医生交谈的沉稳音线。 “血压60/70,心跳出现骤停现象,初步判断病人是因为服用人流药物而引发大出血……” “止血剂加重普通剂量的30%注射,通知血库抽调2000cca型血浆。”医生眼睛紧盯着仪器上的各类指标,“马上准备cpr复苏,通知妇产科医生待命,准备清宫手术,通知黎主任到2号手术室……” 之后的一切都化为耳中不断扩散的轰鸣声,犹如有一架直升机在大脑中盘旋一般。自己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彼此都冷静下來,却根本沒想到会把她逼到死亡的边缘,如果犯错的她,那么把错误推向深渊的人就是自己! 手术室的灯亮过了整个夜晚,男人失去焦距的眼神中只有不时进出的医生护士的身影会飞快掠过,直到新年的第一道阳光穿过云层洒满人间,那红色的指示灯终于骤然暗下。 走出手术室的医生满脸疲惫地摘下口罩,对两道身影点头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请放心。” 听到这一句话时,陆淮宁眼中终于有了色彩,麻木的脚下却失去了支撑,瘫软在身后的椅子上。 彻夜陪伴的楚辞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在庆幸薛醉宁劫后余生的同时也为自己舒口气,对医生恭敬道,“辛苦了,我代病人感谢昨晚参与抢救的所有医生护士。” “我们的天职而已,稍后病人会转入普通病房,到时候家属就可以探望了。”医生揉动太阳穴,暂时驱除疲乏,对两人礼貌一笑后随即离开。 病房内,冬日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打在米白的窗帘上,渗透着寂寥的颓唐。护士在给依然昏睡中的人打完营养针后随即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杨琼推开病房门时,陆淮宁正弯腰为病床上的人掖好松开的被角,从未想象过,一个素來冷漠的男人也可以面对一个女人流露出如此的耐心与温柔, “陆总,我让司机给你特意从家里带來了午饭,你胃不好,不宜长时间空腹,会加重胃的负担。”杨琼尽量压低声音,轻手轻脚地将保温桶放下。 陆淮宁却是连头都沒有抬,眼神只是停留在那张依然苍白的脸颊上,“我知道,今天是元旦,麻烦杨秘书了,早些回家陪伴女儿吧。” 杨琼本也是归心似箭,沒有多加逗留,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随即离开了医院。 十二点刚过一刻,倒班的医生准时出现在病房里,进行例行检查。 “她怎么样?为什么还沒有醒?”陆淮宁看着已经昏睡了十个小时的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焦急与揪心。 “病人失血过多,嗜睡是正常的。不过她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恢复,出血的情况也得到了有效控制。不出意外,明天应该可以醒过來。”医生收回听诊器,视线在那张虽然沉睡却依然皱着眉头的脸庞上停留数秒后才移开,只是在她开门离开的前一秒,却倏地转身回头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我……”是或不是?陆淮宁猛地抬头,看见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双手蓦然攥拳,“是!” 医生的眼神从两人身上飘过,然后停留在这个虽然颓唐却依然冷峻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能麻烦你出來一下吗?” 医生突然的话语让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陆淮宁晦暗的视线掠过睡颜,双脚终是不可控制地跟随着脚步离开病房。 办公室内,女医生将病历放回档案袋后转身就看见了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中,她似乎并不意外,“请坐。” 陆淮宁面对斯里慢条的医生,心中焦急,却只能中规中矩地坐下。 “我刚刚看过那女孩的b超图,孕囊已经成功排出体外,手术很成功。只是,我很想知道,明明我特意叮嘱过病人在服药后要切忌情绪的剧烈波动,最好是卧床静养,为什么病人还会出现因为惊惧交加而引发大出血?”身为医生,身为一个女人,她最清楚这样的情况对一个痛失孩子的人來说是多么沉痛的伤害! ------------ Chapter 8 爬出你的视线 人活着需要不停地为心灵除尘,自省,自责,自悟,自重······ ---------------------------------------------------- 陆淮宁沉默的表情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比白纸还苍白几分,声音嘶哑地失去冷漠的温度,“是我和她起了争执。” “如果我沒猜错,这应该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吧?”女医生似乎很是肯定,看着男人默认的表情,声音中染上几分沉痛,“为人父母,我自然知道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是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时期更是需要男人的支撑。每一个孩子都是折翼人间的天使,我作为医生自然应该呵护每一个小生命。只是不论是出于对准父母还是对尚未出生的孩子而言,畸形胎都是莫大的身体与心理负担,建议流产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你刚刚说什么?”畸形?是自己幻听了吗? “她沒有告诉你?”女医生也是颇为意外,“如果是这样,等病人清醒后,你最好还是与她好好沟通一下。” 而男人此时已经被医生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震地双耳轰鸣,只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犹如巨大的浪潮一般向自己扑面而來,他勉强站起身,眼前却倏地一黑,脚下不稳,身体栽回椅子里。 原來,真相,如此! 两天一夜的时间,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那悲哀的营养液。当深陷黑暗中的人从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中醒來时,睁眼,落目,单调而严肃的苍白。残阳从窗帘的缝隙透进來,窄窄的一条,透着浅淡的红,似乎带着血腥的味道,薛醉宁微皱起眉移开视线,眼底深处传來一道朦胧的眩晕感,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原來这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觉,似乎沒有别人笔下的欣喜若狂。 她半天才缓过神,想坐起來,却赫然发现腰上轻搭着一条胳膊,霎时僵硬了身体,扭头一看,只让她呼吸一窒,自己竟然正睡在那个男人怀里! 本就浅眠的男人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亦睁开了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中,他悄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指尖摩挲皮肤的感觉让昨夜种种的恐怖回忆犹如潮水一般涌进脑海,她吓得身体一缩,双手却保护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本就浅浮的血色瞬间褪去。过了好一会儿薛醉宁才反应过來,倏地睁开眼定定看着与自己咫尺距离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用尽全身力气的她,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病房里,手掌被震得发麻,薛醉宁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沒有消退,看着他脸上很快透出红痕,眼睛微微眯起,绷紧的下颌显示出他在竭力忍耐。 她觉得手麻木地疼,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手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住。 “很疼吗?”陆淮宁想起那夜里她指甲深陷在皮肉中的画面,都说十指连心,她那时该有多崩溃。 薛醉宁看着男人此时此刻的关怀,想起自己在那个夜晚绝望的捶门哀求,还有自己无辜的孩子……手不可控制地轻颤,就在男人抬眸的瞬间,一个巴掌又被甩在他脸上。 陆淮宁闭上眼,攥紧了拳,她是狠狠地用了力可是因为身子虚的原因脸上的痛不是很剧烈,但是被刀捅的感觉都比这两记巴掌好受。他抿着嘴努力把火气按下去才缓缓睁眼,看着她道,“好点了吗?” “滚!”她颤着声怒吼,努力想掰开他的手臂逃离,可是他抱得更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对不起,你那样隐瞒我,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不知道你会怕成这样……不闹了,再睡一会儿,医生交代你要多休息才能养好身体。孩子沒了不是你的错,乖,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薛醉宁怔了两秒,忽然开始疯狂的挣扎扭动,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用力扑腾,“我绝不,绝不!陆淮宁,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手术后的她太虚弱,昨夜打了营养针,但这对于身子本原受损的她只是杯水车薪,很快她就耗尽了力气,好像气球被戳破一般迅速失去支撑,被迫窝在他怀里喘息。 陆淮宁沉默得轻抚她的脊背想安抚,却感觉到她静默的反抗,薛醉宁疲惫地闭上眼,哽咽着开口,“陆淮宁,除非我死,否则就算用爬的我也要爬出你的视线……” 他只觉得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又像被泼了一锅滚油,身上不知道是热还是冷,心咚咚乱跳,血液顺着血管乱窜,难受得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良久,他才找回了感觉,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用力就让她无处可逃,“怎么又闹脾气了,生气也该有个限度。小骗子,你大可以试试看,下次你还会不会有这次的好运。” “小骗子?”她蓦然失笑,眼角却渗出泪,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刻意放缓,“陆淮宁,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健康,我想要的,只是要让你痛而已!”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痛苦却强作镇定,因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容冷冷一笑,“薛醉宁,你真是好样的!” 她冷漠地别开眼不再看他,他见她如此,更是气得难忍,捧起她的脸狂乱的吻了下去,她一颤,咬住牙关不让他舌尖攻入,后來实在受不了,她张嘴就咬。可是男人反应极快,迅速掐住了她的脸颊,强迫她分担他内心的苦涩。 温热的眼泪从紧闭的眸中悄然溢出,滑入鬓发之中,该恨吗?只是为什么自己也这么痛,这么累? 舌尖处传來发麻的痛楚,他凉薄的唇贴着她轻颤的皮肤,“薛醉宁,你知道吗,当我知道真相那一刻,我才知道你有多狠心!”十指相扣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放在她曾经孕育过小生命的小腹处,“告诉我,你爱过它吗?” 白日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退出,整个房间变得昏暗,薛醉宁看着男人期待的眼神,心不知为何而被揪紧般疼,她强迫自己找回声音,“这个问題……已经沒有意义了。” 男人眼神一滞,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薛醉宁看着他眼底处泛起的暖意,就在她找不到原因时,却听见他贴在自己耳边低哑道,“我也很爱它……” ------------ Chapter 9 你愿不愿和我走 人世间所有的灿烂,最后都要用孤独來偿还。 ----------------------------------------------- “先生,未经允许,你不能进去!”兀地,门锁传來用力拧动的声音,夹杂着护士呼叫保安的高声。 而就在病房内的俩人还未回过神时,“砰”一声巨响,反锁的门被人从外面生生撞开,惹得小护士白着脸惊呼。 薛醉宁偏过脸的第一眼看到了就是陈桑愤怒的表情,狼狈的场景让她瞬间惨白了脸,倒是陆淮宁很是淡定地掀开被子下床,边整理微皱的衣服边对小护士淡淡道,“出去。” 发火的帅哥只会让人恐惧,小护士连花痴的心思都沒有,颤抖着离开阖上了病房门。 陈桑狠狠盯着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放了她。” 陆淮宁站直了身子,冷冰冰睥睨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陈桑咬牙,扭头一看勉力用手肘支起身子的薛醉宁,顿时觉得一把火从心里开始灼烧。他侧过头,看到旁边的椅子,走过去拿起來,静静看着陆淮宁道,“是,今天我就命令你了。” “有种,可惜,我空手就能解决你,不想吃苦头就从我视线里消失。” 陆淮宁看一眼病床上的人,眼神中透露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薛醉宁看着素來温润的陈桑为了自己竟然不惜用暴力來威胁,她想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 陈桑不计后果的绝狠表情在接触到她时瞬间温柔,却也更加坚定了带走这个女孩的决心,他看着那倨傲的男人,只是他知道一切都只是表象,“陆淮宁,既然我今天敢來,就不会在乎你的威胁,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被你这话给吓退。”他提着椅子走近了几步,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道,“你拥有的东西太多,注定你顾忌地更多,我想你也应该不希望今天的一切被堂而皇之地挂在报纸新闻上,成为全市人民的笑柄吧!” 陆淮宁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嘴角却缓缓往上扬起,“哼,学会用舆论來压制我了,只不过你要想明白,一旦媒体知道了只言片语,可是最惨的不是你我,是薛醉宁,一个混娱乐圈的人,你觉得这样一闹后还能有好下场?我无所谓,可是她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恋,你舍得?” 陈桑的目光越过陆淮宁,落到薛醉宁脸上,温柔一笑,“小宁,对不起,我沒有考虑那么多,或许未來会很危险,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免受伤害,你现在愿不愿意和我走?” 薛醉宁身子软得厉害,强撑着坐起來,喘了两口气,坚定的看着对自己永远呵护的男人,莞尔一笑,“好,我和你走,我不怕。”自己早已沒有的一切那何必再畏手畏脚! 陆淮宁身子一震,呼吸渐渐急促起來,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拧紧地疼,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她慢慢滑下床,受伤的手按在床沿,使力想让自己站起來,很疼,但是她竭力忍耐,积蓄起自己所有的力气向那道阳光缓缓走过去。 陆淮宁彻底因为她的决然而失去了耐心,看着陈桑绕过自己想要温柔地带着她离开,不允许,自己决不允许! 当大脑中下达这个命令时,陆淮宁已经精准无误地扼住了陈桑的手腕,一记擒拿手轻易地将此时此刻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薛醉宁身上的他压制在墙面上,声音冷戾地威胁,“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成为彻底的废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个女人还会不会对你不离不弃!” “王八蛋,放开我!”他挣扎却沒有丝毫效果。 “陆淮宁,,”身后传來嘶喊的声音,就在他应声回头时,看到的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一股冰寒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心头。 而陈桑也是瞬间浑身一震,额头上的冷汗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担心恐惧,看着她绝望地爬上窗台,一只脚已经伸出窗外,他抬起手,“小宁,不要,不要……” 薛醉宁感受着风的温度,却倏地笑了,犹如盛放在寂静夜晚的花儿,她咽下苦涩的味道,悄然眨眼,“如果你敢伤害他,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八楼的高度,这次你应该沒有能力來阻止了吧。” “薛醉宁,你,威胁我!”陆淮宁近乎咬牙,她可以为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委曲求全,而现在,再一次为了他,她竟然不惜以死相逼。好,真他妈好极了! 薛醉宁看着他沒有松手的动作,另一只脚也缓缓抬起伸向窗外,用无声的行动來逼男人退让,就在她撑起自己身体的片刻间,阴寒着眼神的陆淮宁终是放开了禁锢的男人,犹如邪气的皮球一般瘫靠在墙上。 薛醉宁知道自己终于赢了这个男人一次,扶着窗柩一点点把身体往回移,抬眼看见重获自由的陈桑往自己的方向而來,脚下却一软,狠狠跌坐在地上。 两个男人都奔过去想扶她,当陈桑抱起自己时,薛醉宁也感觉到了另一双手握住了自己,她不带表情地挣开。 陆淮宁看着她连眼神都吝啬的决然,蓦然怔住。 怀抱中的她穿着病号服,宽大的布料罩着她消瘦的身体,本來顺滑如丝缎的头发乱如杂草,脸色苍白,黑如墨的眼珠在安在她脸上对比太强烈,甚至显得有些突兀。陈桑难过地闭了闭眼,复又怒目看着僵化的男人,“陆淮宁,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你要存心把她害死才肯罢休吗?” 陆淮宁一时语塞,看着紧紧抱着另一个男人脖子的她,仿佛有什么从心底深处被生生抽离。 陈桑把人轻轻放在病床,像对待瓷娃娃一般,缓缓解开大衣的扣子,披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掰了掰指关节,提起翻倒在旁边的椅子道,“我打不过你,这个我很清楚,但是今天你如果想留下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 Chapter 10 停歇的港湾 如果相遇本就是一场错误,那就屏住疼痛的呼吸,放我离开你的世界。 ---------------------------------------------------------------- 陆淮宁手指攥紧了又松开,看着薛醉宁站起來,抬手握住陈桑的手臂,轻轻道,“我不想留在这,带我离开这里,现在就带我离开这里。” 陈桑赶紧扔下椅子接住滑下床的她,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着阳光的感觉,眼睛顿时发酸,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在看着,刻意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哑着嗓子轻轻道,“陈桑,带我走好不好,带我走……” “好,回去,我们现在就走,有我照顾你,你会好得快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嗯,我好饿,好怀念你的糖醋排骨,还有鱼……” 陈桑抱起她往外走,柔声道,“好,晚上回去给你做大餐,给你做所有你喜欢的,保证你满意。” 薛醉宁觉得很倦,被他这样抱着,身子轻轻晃动,意识渐渐在他的味道里模糊起來。她害怕自己掉下去,本能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脑袋靠在他颈窝里沉沉睡去。 陈桑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心里发软,又隐隐作痛,她和自己如此亲密,只不过是因为她太累了而已,她一样的依赖已经失去了那份恋人间的甜蜜。 她呼出的气息暖暖的拂在他颈边,轻柔的呼吸声如一片羽毛轻轻搔着他的耳朵,她那么轻,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感觉得到她纤细的骨骼。他把她抱得更紧,匆匆走出医院把她放进车里,很经济实惠的车型,这一刻,他庆幸自己买下了它。车里的暖气被调到最高,等车内温度升得够高才把她从怀里放下,轻轻抱到副驾上,放下座椅让她睡好,开车离去。 只留下孤单一人的病房里很安静,陆淮宁坐在病床上吸烟,整张脸被淡蓝的烟雾笼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吸了不知道多久,脚边散落着不少烟蒂,直到他抽得呛着咳了出來才停止吸烟,扭头看着病床上人躺过的皱褶。 他伸手去试了试,温度已经散去,冷冰冰的,枕上有两根漆黑的长发,他拾起,怔怔看了一会儿又忽然一甩手扔在地上。他站起來,看着放在病房门口沙发角落的一个黑色旅行包,里面是杨秘书送來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式样简单的包。他走过去,一件件的叠好,又拿起她的包,晦暗的眼神嫌恶地看着粗糙的做工和质量低劣的皮革,然后拉开拉链,把她的东西拿了出來。 女孩子简简单单的东西,一支浅色的润唇膏,小型化妆盒,一把木梳,护手霜,纸巾,钥匙,钱包,手机。他打开钱包,里面沒有证件,有两三百块钱,还有两张卡,是只有银行最高端的vip才能办理的。 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她不会带重要东西出门,他给她的卡对于她來说是遗失了也不可惜的东西!他攥紧了拳,牙齿咬得咯咯响,直到嘴里有了铁锈味。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她含泪笑着对另一个男人说肚子饿的画面。她刚才也对他一边流泪一边笑,可是那对清澈的黑眼睛里透出的不是依赖而是刻骨的恨。他颤抖起來,一抬手用力把钱包掷了出去,钱包撞在金属暖气片上,响声一波一波回荡开來。 薛醉宁,你他妈的还真是厉害! 他拿起手机拨给某个特殊号码,“帮我查一下w大艺术学院的陈桑……算了,沒你的事。” 他抿紧嘴,很想把手机砸了,忍了又忍才把手机收回去,目光落到沙发上她的一大堆东西上,手臂一挥全部扫在地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大步离开病房。 薛醉宁醒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似乎自己是从昨天睡到了今天。她看一眼周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而大气,一看就是男人的风格。她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即使知道这里是陈桑的房间,她也微微有些不安,坐了起來,发觉自己身上穿着一套樱花粉的睡衣,软软的细棉布,光滑得和婴儿皮肤一样。 她揪着袖子,稳定好情绪,滑下床,却轻易地在床前找到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她穿着走到门边,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雪团一样的东西倏地冲过來撞门,她沒防备,手一松,门开了,全身雪白的萨摩耶立刻冲了进來,用后腿站起來开始扒拉她的膝盖,汪汪叫个不停。一个温和的女声随即应声响起,“薛小姐醒了?我是陈先生新请的家政,您不需要惊慌。我去给你盛点粥,陈先生说您气虚,我特意加了几味药材,你尝尝看味道。对了,陈先生因为花廊有急事,现在不在,他交代如果您累了可以先休息无须等他。客厅有电视,书房有电脑,都可以消磨时间,但是先生嘱咐我必须让你十点前休息。” 薛醉宁看到相貌温和讨喜的中年妇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个女人又随即解释道,“是我给你换的,我姓江。” “江阿姨好。” “好,好,快來吃东西吧。” 暖暖的粥进入胃里,薛醉宁觉得舒服了许多,往窗外一看,发觉自己在一楼,外面正对着小区的街心花园,蓦地,黑色的车子映着阳光,明晃晃地划过她的视线。就砸她吃完东西,想回房间换身衣服时,却听到传來开门的声音。 小狗闻声忽然从她腿边跑开,大声叫起來,她循声望去,只见陈桑站在不远处对她微笑,“可算是醒了,吃饭沒?江阿姨的手艺合不合你的口味?” 薛醉宁心里一暖,站起來向他走去,白色的狗忽得汪汪地对着陈桑叫,又踱过去绕着他的裤腿嗅个不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似乎是在控诉自己受到女主人的冷待。 “它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薛醉宁看一眼围着陈桑团团转的萨摩耶,蹲下身想抚抚它的毛却被它后退着躲开。 陈桑抱起小狗软软的身子,放在她手心中,“这是我和强子合租的公寓,这萨摩耶也是强子女朋友养的,这不,这俩沒良心的自己回家过年逍遥倒把这小家伙留给了我。”他默默小狗的头,“你说是不是啊,烦人的小可乐!” “它叫可乐?”薛醉宁觉得这真正的女主人一定是很喜欢百事,就在她为小狗顺着毛的时候,它软软的小舌头倏地舔过她掌心,暖暖地刺激地笑。 “真是调皮!”陈桑笑着把它抱走,又转身对她嘱咐道,“你现在免疫力弱,你抱过小家伙后一定要记得洗手。算了,我还是和阿姨说一声,让她看着这个捣蛋鬼好。” 薛醉宁看着小可乐在他怀里汪汪控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着不真实的虚幻,她好怕,当自己明天睁开眼时,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 Chapter 11 简单幸福 世界上摸不到的颜色,是彩虹! ----------------------------- 新年的第一个周末,当早起的薛醉宁拉开蓝灰色的窗帘时,才发现天空中散落的洋洋洒洒的雪花已经让外面的世界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北国。白雪皑皑的小区广场上印着深深浅浅的脚印,似乎在提醒着她跋涉的艰辛。 打开房间门时,客厅里只是静悄悄的,江阿姨一定因为是雪天而耽误了,她穿过客厅径自走向阳台,希望昨晚突然的雪沒有冻伤阳台上的几盆植物。 而就在她转身准备拉上移门的瞬间却看见同样从另一个房间开门而出的陈桑,她微笑,“早安!” 陈桑边穿外套边往站在原地的她走去,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见她边清理着香雪兰上的积雪边回身,抬手理了理她尚未梳理的长发,“江阿姨说你最好半个月内都不要洗头,怕留下头疼的毛病,要不,我们去剪个帅气的短发吧!”他怜爱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脸庞上,一场人祸天灾让这个原本犹如小强一般的女孩生生抽去了一半的生命,而他,又该如何去弥补? “可是我都留了两年了,剪了不是很可惜,况且我想我的经纪公司应该也不会允许我擅自改变造型吧。”薛醉宁看一眼眼前男人清爽的短发,像极了收割过的庄稼地,忍不住抬头摸摸了,“头上只有一亩三分地应该很冷吧,你看,冬天的大风都在你额头上刮出皱纹了!”她缓缓下移的手慢慢地为他揉平眉宇间的纠结的情绪,却被他抓住放在唇边吻了吻,“好凉。” 她嬉笑着闪躲,却不小心地撞翻脚边的盆栽,气得她搓起一个小雪球趁男人不备塞入他的衣领中。 “小宁老师,你竟然黑我!”陈桑手忙脚乱地掏出因为体温而半融化的雪球,却看见她边仰头边沒心沒肺地笑。 薛醉宁清理完几盆香雪兰上所有的积雪才站起身,双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 陈桑温暖的手倏地握住她,心疼地责怪,“明明怕冷还固执地非要亲手做这些,活该你爱这些花花草草胜过爱我这个大活人!” 薛醉宁秀气的鼻子一皱,“我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是因为等到春天它们就会给我盛放出一片花园,如果你也能开花,我一定每天用热情和热水來浇灌你。” “好啊!”陈桑放开她,退后两步,双手展成花瓣型托住下巴,声音刻意变得尖细,“小宁老师,小宁老师……” 他滑稽的动作逗得她挫败地捂住脸,却又笑着扑上去,“我打你个大喇叭花!” 一时间,小小的阳台上很快积攒了暖暖的氛围。 而主人们早晨间的互动很快吵醒了小窝里的萨摩耶,小可乐顶着一身白蓬蓬的长毛屁颠屁颠地连滚带爬地爬出狗窝,蹭到两人腿边汪汪叫,不时地搭起前爪和现在的女主人亲近。 “呀,什么时候这么粘我了!”薛醉宁握着它的爪子,溜着它围着自己转了一圈才停下。 陈桑笑意盎然地看着她想要教会犬类学会直立行走的行为,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她,“你宠它,它自然和你亲近些,不过这可是别人的狗,你喂再壮实,以后人家做狗肉火锅时,也只能赏你一碗汤喝。” 薛醉宁啪一声拍落他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捂住小可乐软软的耳朵,“你说什么呢,小心它把你放锅里给炖了。” “小宁老师,难道你就当真看不出我在嫉妒它们吗?”陈桑觉得在这个家里,如果非要算上这些不是人的家庭成员,他也只能排倒数第一。 “好啦,你该上班了,注意安全。”薛醉宁推着他往玄关处走,却看见江阿姨开门进來,鞋子还沒换就着急地道歉解释,“雪天送孙子上补习班给耽误了,先生是着急出门吗?我从市场带了早餐,要不喝碗热腾腾的豆浆再走。” “不了,我赶时间路上解决就好,江阿姨,你照顾好小宁。”陈桑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匆忙地拎起东西开门离开。 午饭后,江阿姨洗好碗走出厨房时却看见她正在弯腰换鞋,连忙问道,“小姐是要出门?” “是啊,雪停了,我想出去走走。”薛醉宁边裹好围巾边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自己匆忙入住,陈桑再心细,女孩子的东西不可能方方面面照顾到,自己正好可以趁着机会补上需要的东西。 江阿姨看着难得兴致不错的她也不忍再阻止,只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随即就看着她牵着小可乐开门离开。 大街上,虽然沒有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但是依然络绎不绝的人流还是让她看到了热闹的氛围,看着压弯的枝头不时落下雪砸在人们身上,嘴上一笑手上的动作就不自觉用力,惹得怀里的小家伙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 商场里,橱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陈设几乎让她眼花缭乱,导购小姐舌灿莲花地和她介绍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只是她的眼神却停留在了一件红色的羊绒外套上,那热烈的红,让她在这冬日里看见了生命的色彩。 “我想试试那一件,可以吗?”她打断导购小姐滔滔不绝的介绍。 而导购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很快泛起了难色,“抱歉,那是本店独款独色的一件,已经被一位小姐给预订了,因为定金预付的原因我也不能擅自做主,要不,您看看其它的?” “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导购小姐看着她转身就要离开,连忙阻止,“小姐,你先别着急,预订衣服的顾客刚刚來了电话说十分钟后就会來取衣服,如果您真心喜欢,不如等她來了亲自和她谈谈,看看她是不是愿意让给你。” 素來不喜红色的她不知为何偏偏对这款衣服情有独钟,薛醉宁点头应下,“能问一下,洗手间该往哪个方向走吗?” “出门右拐就能看见。” “谢谢。”薛醉宁走出店铺,眼前就是电梯,她的眼神随着低头的动作自然地往下一瞥,只是那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差点吓得她丢掉怀里的小可乐! 陆淮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Chapter 12 我要结婚了 爱情与婚姻,一个是寂寞,一个是责任。 ----------------------------------------- 薛醉宁不敢相信那个男人就会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很想用力地揉揉眼睛看清,却看见眼睛里倒映的男人身影也在抬头的动作中轻易捕捉到站在电梯口的她。 男人的目光在看清她僵化的表情时瞬间晦暗,与身边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薛醉宁看着他身边围着的男男女女胸前统一的工作证,一个个都是无一例外的工作套装,莫非,这商场也是盛天旗下? 陆淮宁也沒有料到自己今天的一次开业视察会意外遇上她,两个人似乎已经在这样的状况下失去了反应的本能,一座电梯的距离,却仿佛天与地的界限,注定只能隔云相望。 直到男人的身影靠近电梯,薛醉宁才恍然回神,转身脚步凌乱地走开,她甚至在匆忙的脚步中不敢回身,只怕那轻轻的一记眼神会再次让她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二楼整整兜了一圈才绕回那家女装店,之前的导购员瞥见她的身影连忙指着她的方向道,“就是那位小姐。” 薛醉宁看着原本与自己背身而立的靓丽身影顺着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向自己,就在视线交汇的刹那,女人明媚的脸庞让她瞬间眼神一暗。 而穆晨曦的视线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眼神中也是闪过诧异,她拿起已经包装好的衣服袋子款款向她走近,“原來是旧识啊,薛小姐,幸会。” “幸会。”薛醉宁回以一笑,眼神越过她看向导购员,“这件外套既然已经名花有主我就不强求了,谢谢你费心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穆晨曦看着她转身的动作,倏地开口道,“时间还早,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薛醉宁闻言止住脚步,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很多该來的,终究是躲不过。 商场一楼就有提供客人休息的咖吧,两个人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薛醉宁象征性地点好两杯热饮,然后便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该问的,该答的,不过就是一场游戏。 “薛小姐最近有接什么新戏吗?”穆晨曦轻轻搅动杯中浓郁的咖啡,优雅的动作早已重复千遍,却更像是在作秀。 薛醉宁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小可乐的毛,抬头莞尔一笑,“年关将近,我觉得还是空出一些时间比较好。” “薛小姐果然是贴心。”穆晨曦撮一口杯中褐色的液体,在杯沿上留下浅浅的红色,“这咖啡果然还是正宗的蓝山最佳,如果让淮宁知道盛天旗下的咖吧里只能提供这样的咖啡,只怕他免不了发火。” 薛醉宁听着她终于切入主題,脸上划过了然的笑意,只是她的笑容在穆晨曦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薛小姐很意外吗?”穆晨曦把手边的咖啡推到一旁,“今天淮宁本是來陪我取这件一个月前定下的衣服,只是这工作狂的毛病又不小心犯了。” “天道酬勤,有付出才有收获。”薛醉宁明白原來自己会遇到那个男人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抬眸给对面的女人一记安心的笑容,“穆小姐请放心,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是纯属意外,希望你不要多想。” “那自然,我始终相信,是我的终究是我的,就像这衣服,不管它在别人身上怎么合适,它的主人只能是我。淮宁在圈子里爱玩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几年來身边的女人來來往往,我早已司空见惯。只不过,他就像一只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他的线始终握在我手中。”穆晨曦的言辞犹如她的眼神一般一针见血,“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很多手段对有些男人是妙招,对其他人或许就不是了,男人嘛,免不了要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最重要的是女人要分清自己的身份。你说是吗?薛小姐。” 她是在指桑骂槐地嘲笑那个男人曾经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见不得光的身份吗?真是好极了! 薛醉宁抿下口中的热茶,“虽然我不懂男人的心思,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我只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我,那么他一定会一心一意,我绝不会放任他在外面朝三暮四。”她淡淡一笑,“另外,我早已有了爱人,不出意外,我会很快步入婚姻的殿堂,毕竟对什么感情而言,最有用的还是那张具有法律效力的一纸契约,男女之间的逢场作戏谁都不能幸免,你说是不是?穆小姐。” 她是在嘲笑自己和淮宁的关系吗?穆晨曦竭力保持着表面的笑意,拿出包里的那只不属于她的手机,推给对面的人,“薛小姐的手机似乎落在了淮宁车里,虽然不怎么贵重,但是今天既然碰巧遇到了,我就物归原主了。提醒一句,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丢三落四,否则下次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穆晨曦原本以为她接过手机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将它摔个粉碎,却见她很是淡然地将它放入随身的包中。 薛醉宁挎着包,起身抱起小家伙,感受着它软软的舌尖舐过掌心,带给她心安的感觉,“咖啡的钱我已经付了,穆小姐只管安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坐。” 穆晨曦看着她宠辱不惊地离开,气得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一个什么身份的女人,不过是淮宁曾经养过的一个情.妇而已,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叫板! 薛醉宁走出商场时,只觉得寒冷的天气将她心底积聚的阴霾瞬间驱散,怀里的小家伙却突然开始不安地乱挠,她刚放它下地,小可乐撒开爪子就奔向了不远处的一颗行道树。 小家伙原來是憋得尿急了。她好笑地摇摇头,广场上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堆起各式各样的雪人,乐呵呵的弥勒佛,应景的财神爷,甚至还有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 她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一转身时才发现小可乐白色的身影已经彻底和雪融为一体,让她找不到影子。 ------------ Chapter 13 气人的小家伙 有人说,错过便不再遇见,只是谁可以改变命运的决定? ------------------------------------------------------- 可乐不见了!薛醉宁站在原地怔了怔,连忙边走边四处张望,每一个角落都不敢落下。听说因为年关将近的原因,a市偷宠物的贼猛然增加,据说都卖给某些无良小店,她想起小可乐可能会被可怜兮兮地关在笼子里等着宰杀的样子就不由得一颤,扬声叫它的名字,连四周愕然的目光都懒得管了。 旁边一个老太太见她急得鼻子尖冒汗,问她出了什么事,得知她在找狗,便指了指几十米外的几株高大的香樟树,“刚刚我在那儿看到一只白狗,在那家便利店门口转圈。” 她连忙道谢,匆匆走了过去,听到熟悉的狗叫,她一喜,赶紧跑了几步,叫道,“坏家伙,你怎么跑……” 后面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因为她一抬眼就看到一辆漆黑的车,车头映着雪光的双m车标亮铮铮的,就像磨得极快的刀锋,刺得她眼睛疼。目光再往旁边稍稍移动一下,便是一双修长的腿,藏青色的长裤裤线笔直,简单利落到了极致,却说不出的好看。雪白的可乐便正扑在这双腿上撒欢,摇着尾巴轻轻叫。 薛醉宁只觉得自己运气差得也太离谱了,这家伙不是应该忙着陪伴佳人,怎么偏偏会和自己撞上! 陆淮宁微笑地看着她瞬间石化的表情,幽深的瞳眸比黑曜石还夺目,淡淡问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想做什么,你……” “又觉得我别有用心?薛醉宁,你怎么永远都学不乖。要不是我看着这不认生的畜生眼熟,你以为我有耐心费这些个时间。”陆淮宁想起那日病房里这个女人选择无条件相信另一个男人的场景,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 薛醉宁才想起刚刚在商场里,自己与他的确打过照面,难怪他会觉得可乐眼熟,而就在这个时刻,卖完东西的司机老杨也从便利店的方向匆匆赶來,一看见她眼中闪过几分诧异,“薛小姐,原來这小东西真的是你的!” 薛醉宁勉强笑着对老杨点点头,咬咬牙,决定不再和不该遇上的混蛋多废话,对撒欢的小家伙扬声道,“可乐,回來!” 可乐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扭头无辜地看着她,对她汪的叫了声,又回头对着陆淮宁献媚。薛醉宁差点背过气,刚想过去直接抱走这沒节操的小东西,只听见可乐汪呜一声,随即毫不客气的跳上老杨拉开的后座门,伸出小脑袋对着薛醉宁汪汪叫,示意她过去,薛醉宁急得脸红,跑过去抱它,它却缩进座椅一角打死不肯出來。 “你……”薛醉宁气结,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狗,她一定把这气人的家伙锁厕所里。 而可乐在看见男人的大长腿迈入车里时,飞快地窜入男人怀里。 男人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似乎很满意它识时务的行动。 陆淮宁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终于被这小家伙气得泛起恼火的红晕,只觉得心底的阴郁也在慢慢消减,看着她忙活作战的背影,淡淡笑道,“连一只宠物都知道良禽折木而栖的道理,薛醉宁,你这个主人怎么偏偏就脑子不开窍。要不,一起上车,我送你们一程?” 上车?那这个男人究竟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薛醉宁干脆忽略男人嘲讽的言辞,鼓着脸和那不听话的小家伙生气,而小可乐也终于认识到自己闯了祸,委屈地呜咽着钻出男人的怀抱,边摇着尾巴边和她祈求。 薛醉宁看着总算有点眼力见的小家伙,虽然生气但是却飞快地把手伸向小家伙,从男人手里接过可乐时,陆淮宁貌似无意地用掌心拂过她的手背,她的脸倏地作烧,恼火地本能反手在他手上狠狠一掐,还好小狗白蓬蓬的身子挡住了司机的视线,沒让老杨发现什么不对。 虎口附近有轻微的痛楚,陆淮宁抬手看了看,两弯半月形的指甲印深深烙在上面,其中一弯泛起淡红,显然是皮破了露出里面的肉。他看着窗外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唇角讥笑,薛醉宁,这才是真实的你,像猫儿一样! 转身的薛醉宁径自往马路边走,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地址,她只是说了句“开车”就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 缩在她怀里的可乐汪汪叫着,似乎很不满意被冷处理,却直接被薛醉宁按着头一顿“虐待”,“你个小白眼狼,白长了这么一双大眼睛,看人家有钱就往上扑,当心人家把你煮成一锅汤。” 坏蛋似乎听懂了什么,抬起头汪汪地对自家主人大声叫,仿佛在愤怒地分辩自己并不是一只趋炎附势的狗。 司机闻言忍不住插嘴笑道,“都说宠物最懂主人家的心思,看來还真的。” 薛醉宁有一下沒一下地抚着小家伙的下巴,只能干笑着应下司机的评价。 出租车最后只是停在了陈桑租住的小区大门口,薛醉宁抱着打蔫的小家伙付钱下车,小区门口的商铺前因为周末而多了顾客,她悠悠踱着步,婚纱店橱窗里的那一款展示的婚纱洁白地铺满绿色的人工草坪,映衬着窗外白莹莹的雪。 店里有一位准新娘正笑逐颜开地看着镜子里娇羞的自己,轻轻地在原地画上一个幸福的圈,扬起的纱漾起一层层甜蜜的弧度,或许,当枝桠萌发的春天來临,这位被幸福包围的女人也该携着爱人的手步入神圣的教堂。 那么自己呢? 薛醉宁出神地看着那一张幸福的容颜,怀抱中的小家伙安静地蜷缩在掌心里,积聚起暖暖的温度,却倏地感觉到自己被猝然拥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 “是不是很想穿上它?” 身后男人传递给她心安的温度,醇厚的嗓音让她的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很漂亮。” “小宁老师……”陈桑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们结婚吧。” ------------ Chapter 14 入戏太深 人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最后,真的变成了虚伪,假的倒成了真,人生这出戏,入戏容易出戏难! ------------------------------------------------------ 薛醉宁偏过脸,模糊的眼神足足在男人脸上停留了三秒,才扑哧一声笑出声,“疯话!” 陈桑抬手就去捏她皱起的小鼻子,“你说什么?” “陈桑先生,沒有鲜花,沒有钻戒,连最基本的下跪求婚都沒有……”她机灵地偏过头躲过,嫣红的唇仿佛在盛放在雪地中的寒梅,眼神中却闪过狡黠,“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小宁老师,你什么时候也成小财迷了!”他看着她挣开自己的怀抱,就在他以为她会抱着小家伙跑远时,却看见她倏地回身,对自己耸肩解释道,“不是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吗,给你买钻戒的男人不一定靠得住,但连钻戒都不给你买的男人,他一定靠不住。” “原來就是这么个歪理。”陈桑扑上去想逮住这个入戏太深的女人,却看见她把热乎乎的小可乐往自己的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往小区里跑。 就在他后脚跟进小区里,可哪里还见这个调皮的人!就在他叹气地摇摇头准备抱着小狗往家走时,突然的雪犹如洋洋洒洒的鹅毛一般从半空中飘洒下來,密密麻麻的雪花有些调皮地钻进皮肤中,刺激得他直哆嗦。 而做为始作俑者的薛醉宁看着男人跳脚,他怀中的小笨狗还伸出舌头有滋有味地舔着落在他手背上的洁白雪花,顿时玩心大起,再掬起一捧雪,來了个更大范围的天女散花。 小可乐撒欢地钻出男人怀里,冲进雪地里打滚,竟从积雪里挖出了社区里的小朋友遗落的小皮球,用爪子拨着,玩得不亦乐乎。 陈桑看着女孩脸上久违的灿烂笑意,天气严寒,只是他却不忍打扰,直到她捧着细心从枝桠上收集的莹白雪花來到他面前,他抬手为她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发丝,“傻姑娘,不冷吗?” 女孩的笑眸迎向他,眼神中的笑意渐深,而就在他猝不及防之间,她却倏地把肿成胡萝卜的五指贴在了他阳光的脸庞上,笑嘻嘻地问,“你觉得呢?” “好啊,你又使坏!”陈桑捉住她想要撤退的手,“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不要啊,,”薛醉宁看着男人坏心的眼神,顿时炸毛地跳起,连忙讨饶,“大爷饶命啊!” 两个人嬉闹成一团,小可乐羡慕地乱入,却被主人们抓住蹄子在雪地上作画,急得嗷嗷控诉,却被彻底玩疯的两个大朋友置若罔闻。 薛醉宁看着他按着小狗的爪子在地上印出的两个爱心交叠的图案,就在她准备回头的瞬间,却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图案上认真地刻下三个字。 “有沒有很感动?” 薛醉宁撇撇嘴,毫不客气地给了简短的评价,“自恋!” “薛醉宁小朋友,陈桑老师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说谎的小孩可是会长长鼻子的哦。你明明左眼里写着‘感’字,右眼里写着‘动’字,还说不感动,如果明天你真的变成了长鼻王,我就把你送给动物园,让你和它们做朋友。” 薛醉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眼睛阐述,却忍不住被他逗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如果我变成了长鼻王,你就会一口把我吃掉呢……” “吃掉……”陈桑盯着她,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眼神含笑,“其实我还真想呢!” “陈桑!” “在!” 薛醉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看见站起身的他弯腰抱起她,黑眸灿若星辰,“江阿姨也该准备好晚饭了,我们回家。” 深深浅浅的脚印后留下一长串小狗的梅花烙,暖暖的路灯亮起,给归家的人撒上一层晕黄的幸福…… 只是,就在被白雪覆盖的广场再次恢复寂寥,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却毫不留情地碾过那爱心的图案,松软的雪发出窸窣的声音,男人的力量仿佛生生要碾碎心底的愤怒一般。 爱?这就是她口口声声所在乎的爱吗? 裤袋中的手机传來震动感,陆淮宁看一眼亮起的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眼神倏地一暗。 电话许久才被接通,在餐馆里早已等候多时的穆晨曦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出声,“淮宁,你怎么还沒到?” 陆淮宁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眼神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所房子里忙碌的和谐身影,只是那样的温馨在他眼里却是格外刺目。 “等我半小时。”说完,不等女人回答,男人已经迅速地挂断电话。 不大的厨房里,江阿姨围着碎花围裙正在给补气养血的鸡汤调味,薛醉宁走进厨房时,调皮的小可乐正肚皮贴着它从垃圾桶里扒拉出的土豆片上睡得口水横流。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家伙离开厨房,准备把这家伙丢进浴缸里好好洗洗,只是就在她眼神不经意地透过阳台看见广场那模糊的身影时,心跳却倏地漏下一个节拍。 是他吗? 而就在她定睛一看时,空寂的广场上早已沒有了人影。 陆淮宁走进包厢时,偌大的空间只有沙发闭目养神的一人。 穆晨曦见他终于出现,心中因为男人迟迟沒有露面而积压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站起身就往他的方向走去,“一入夜,外面一定极为严寒,你先坐下暖暖身子,爸爸因为临时有事而不能赴约,嘱咐我下次再选个两家人都有空的时间。” “也好,我今天要谈的事如果当着长辈的面子确实会损了你的面子。”陆淮宁看着她为自己优雅地斟上一杯热茶,就在她听清自己的话语时,那精心保养的指尖却倏地一抖,溅出少许滚烫的热水。 穆晨曦在痴心爱恋的男人面前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找话題引开,“饿了吧,不如我先让服务员上菜,这里的银鳕鱼听说很是地道……” “晨曦,为什么非要自己骗自己?”陆淮宁出声阻止她刻意的热情,“当年分手时,我想我已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真的合适,那现在我们早已是夫妻。既然不合适,你为什么要强求。” 优雅端庄的表情在女人脸上慢慢瓦解,穆晨曦抬眸,“你是在让我死心吗?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 ------------ Chapter 15 情人,亲人? 世间纷繁的女怨男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 “或者呢?”陆淮宁微着跷二郎腿,眼神中闪过戏谑之意,“我大可以给你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真的有一天成为了夫妻会是怎样的光景。陆家少奶奶的名分你大可以占着,圈子里大家各玩各的,我身边也免不了要养几个人,当然,如果你耐不住寂寞也可以找人消遣,只要人前学会装模作样地当对模范夫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你什么意思?”他是想告诉自己,就算自己能够入主陆家,将來守着的也只是一段名存实亡的面子婚姻!穆晨曦看着男人眼中清清楚楚的狠然,指尖掐得自己生疼,“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人必自辱,而后辱之。念在往日情分和两家交际上,我已经给足了你颜面,只是或许是我曾经的手段太过和风细雨,倒反而给了你不该有的幻想。”陆淮宁放下交叠的双腿换个更为闲适的姿态,眼神中却愈见冷厉,“但是,现在是时候让你彻底清醒了。” “陆淮宁!我告诉你,少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我,是你给了我希望,现在凭什么由你來说结束!”如果曾经的一切只是繁华一梦,那么穆晨曦就是最不愿醒來的那一个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打碎自己的梦,就像她绝不允许眼前的男人离开自己的梦境一般。 陆淮宁悠悠然站起身,似乎对她的失控毫不意外,低垂的眼风扫过,低沉的嗓音在冬日里却带着毁灭的清醒,“我们之间从來沒有过重新开始,又怎么会有结束。” 穆晨曦只觉得自己苦心孤诣建议的自我世界在一寸寸毫无征兆地在男人残忍的言辞中瓦解,最后轰然倒塌。 当她看着男人毫无留情地转身时,隐藏在心底的黑暗精灵终于被彻底释放,她推开椅子站起,对着男人的背影缓缓道,“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明天各大媒体的头条都将是陆穆两家联姻婚期的报道,到时候你敢冒着盛天声誉受损的危险在镜头前这样淡然地澄清吗?更何况,自古以來,商不与官斗是天理,我相信陆奶奶也应该会很满意我这位孙媳妇。” “想知道我的答案吗?”陆淮宁沒有转身,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如果你真想用你父亲奋斗了三十年才换來的一切來玩这场游戏,我作为晚辈自然应该奉陪。而且你说错了,奶奶姓的始终是陆,你觉得她会允许一个想要凌驾在她孙子头上的女人入主陆家吗?别总是自作聪明,到时候算计的太多反而会把自己和亲人搭上。” 这就是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对自己最后的忠告?或者说,警告?只是,无论是什么,都宣告了她的失败,都宣示了在这场沒有硝烟的爱情战争里,另一个女人的不战而胜! 金属的把手传來拧动的声音。女人的视线透过包厢晕黄的包厢停留在男人颀长的背影上,倏地,她自嘲地笑了,也在笑这个男人的悲哀,“是因为她吧。陆淮宁,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吧,只因为你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不该爱上的人,所以你是在害怕?害怕我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会把她越推越远,对吗?” 男人手上的动作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而悄然停住,金属凉凉的温度通过掌心传入心底,也让他模糊的心豁然开朗,原本该愤怒,他却笑得释然,连声音都带上了上扬的弧度,“穆晨曦,谢谢你让我看到我心底的答案。” 他竟然在谢自己!穆晨曦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指着男人走火入魔的身影,字字句句都因为血液的沸腾而叫嚣,“知不知道今天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告诉了我什么,她说她有爱人,她要结婚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戏子间的逢场作戏。虽然我不知道她口口声声的爱人是谁,但是有一点我至少可以肯定,那绝不会是你。因为沒有一个女人会爱上一个毁了自己的强、奸、犯!” 她有爱人! 她要结婚了! 握着把手,却似乎想要生生将它拧下來为止。柔和的光线里,男人狠戾的眼神吓退了所有营造的温柔,“你和她说了什么?穆晨曦,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穆晨曦看着他恨不得活生生将自己撕开的眼神,现在她看清了,原來爱真的会让一个人盲目。 “我只是把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而已,给犹豫的你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回答她的是一声震怒的关门声和男人绝狠的背影。 穆晨曦望着那扇被震得來回摇摆的门,怔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陆淮宁,如果我对你是强求,那你呢?你对那个女人,何尝不是强求!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最合适你的人是我,因为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她就这样失神地坐在刻意被调得昏暗的光线中,眼泪一颗颗砸在膝上,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包里的手机响了许久才被发现,她本想拿起挂掉,只是当她的视线看清那个号码时,停在屏幕上的指尖倏地一滞。 就在她想要接起的时刻,电话却已被对方自动挂断,只是很快,手机中有新短信进來,她点开,只是寥寥数行字:穆小姐,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请在看到此信息后,尽快和我联系。 她从包里取出随身的ipad,登陆那个鲜少使用的邮箱,果然几分钟前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新邮件。 视线一行行走过那些调查资料,零零散散,或许其中的一些风花雪月在别人眼中是豪门密事,在她眼中却早已是寻常地不能再寻常的东西。穆晨曦只觉得凄然,自己一个天之骄女竟然争不过一个草根丫头,还真是嘲讽! 而就在屏幕因为长时间无人触碰而即将暗下之际,女人原本失望的目光却骤然锁在血型一栏上,薛醉宁是a型血。 只是,为什么同时发來的近亲资料上,父亲写着b型血,母亲写着o型血。 而b型血和o型血的结合,怎么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 而陆淮宁却恰巧地遗传了陆政勋的血型,都是a型血! 如果真如资料上所说,薛醉宁的母亲曾经与陆淮宁的父亲是恋人,那么其中的真相只怕会让很多人的世界天翻地覆吧。 昏暗中,穆晨曦倏地笑出声,眼里渐渐亮起意味深长的光,拿出手机回拨那个号码,“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尽快拿到一份陆淮宁和薛醉宁两个人的血缘鉴定报告。” 陆淮宁走出酒店时,冬夜习习的凉风让他不自觉地抬头仰望寂寥的星空,眼中闪过自嘲的意味,是啊,曾经的自己多么地骄傲:我來,我见,我征服!这句话从他七岁那年写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开始就入主了他二十二的人生。只是,他现在却把所有的狼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那个女人面前,她的出现,让心中的恨和自己都溃不成军。 坐在车内的楚辞也在司机下车为陆淮宁开车门时踏下车,对男人汇报道,“陆总,十号地的竞拍我已经与几位助理做过最后确认,公司应该暂时无大事,我看你精神不佳,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只见陆淮宁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弯腰坐进车里,靠着软垫闭上眼,“辛苦了,你喝了酒不适合开车等会让老杨送你。” 楚辞看着累极的男人已经阖目睡着,想着从薛醉宁受伤离开后,自家老板似乎就在用工作麻痹自己,本想拒绝也只能作罢。 车子缓缓启动,驶过一路繁华。他从置物阁里拿出毯子为睡着的人蹑手蹑脚地盖上,刚转身,却听到身后传來一声极低的呼唤,“醉宁……” 楚辞不由得怔了下,揉了揉耳朵,回头看着他。 车里的灯光较暗,营造出安静的气氛,他忽然间发现,原來自家老板刀削斧凿一样的肃然冷淡的面孔里也可以有轻松温暖之意。 那样温存的声音,他第一次听到他发出來,手臂上甚至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犹豫了下,终是出声询问,“陆总,有什么事?” 男人仍在睡眠之中,呼吸悠长。 他不由得提高声音,“陆总!” 他被惊醒,倏地睁眼,目光迅速从朦胧转为锐利,淡漠的在他错愕的脸上扫过,又落到窗外陌生的景色。 “还沒到,你叫我做什么?”他声音平静,却透出不耐烦的意味。 “你先叫了薛小姐名字的……”楚辞的声线越來越低。 陆淮宁睫毛轻轻一动,旋即似笑非笑的抬头凝视她,“我叫她?我做梦都叫她?楚辞,等会儿记得让老杨先送你去趟医院,你发烧了,都幻听了。” 楚辞怔然看着他,刚才他的声音很清晰,他明明就…… 好吧,你是老大,你第一,你说幻听就幻听吧,把你惹火了,谁给我签工资条! 楚辞委屈地咬咬牙,“陆总,那不好意思,你继续睡,等会儿我叫你。” 他一路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司机在公寓楼下停车场停下他才缓缓睁眼,自己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似乎踩到他心里。上了楼,他疲倦地往客厅一角看了看,真的好像一座古墓。 衣服被冷汗濡湿,黏黏的在身上贴着极不舒服,他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淋湿自己,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一瓶沐浴露,目光又落在放在旁边的女士沐浴露之上。视线移开,他看到洗手台上摆着的瓶瓶罐罐,柜子里给她买的保养品都沒拆过封,原來,他一直在等着她回來。 同款的沐浴露,女士的更为芬芳馥郁,他淡淡嗅着空气中飘散的味道,手中攥着瓶子却不自觉用力,她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 Chapter 16 她去了天堂 修修补补的爱情,最终只会支离破碎。 -------------------------------------- 回到家时,玄关处的小夜灯依然为晚归的他点亮,陈桑看一眼客厅中熟悉的摆设,只是,感觉早已变了,因为她在等自己。或许,这就是房子和家的区别吧。 脱下的外套搭在腕上,脚步轻轻地穿过客厅,温热的掌心接触到金属的把手,期待地推开,迎接他的却是失落。 十一点了,而她竟然沒有在房间里! 只是,当他转身看到有微弱的光透过书房门泄出,推开门,只见那消失的小女人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睡着的薛醉宁手中还握着铅笔,应该睡得麻木的胳膊下还压着她尚未完成的画,修修改改的痕迹下,那匹小木马终于有了飞翔的姿态,她甚至还为它添上了滑稽的翅膀! 淡淡的灯光下,半蹲下身子的男人哑然失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画画的水平还不如人家幼儿园小朋友。” 只是,当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被她压皱的画稿,受伤的眼神落在她娟秀的題字上,他知道,自己终究是错过了许多。 睡熟的小猫被他抱回了卧室的大床上,站在床边的他看着被窝里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她,心中泛起无言的疼痛,有人说,这种姿势是胎儿在母体中最常见的姿势,因为它会带给不安的人心安的感觉。 原來,回到自己身边也沒有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温热的唇在她额上轻轻印下迟來的晚安吻,“睡吧,我的梦女孩。” 陈桑关好灯,轻轻旋动把手合上门,身子疲乏的他此刻似乎格外贪恋尼古丁的味道,站在阳台上,看着烟圈盘旋着消失在空气中,良久,他终是拨通了那个号码,“我答应你的条件,也请你们信守承诺。” 对方很对爽快答应,似乎早就料定了他的合作一般。 陈桑看着夜幕,沉沉吐出胸口的浊气,直到烟头燃到指尖他才猝然回神,夜,早已深沉! 而静悄悄的黑暗中,女孩一头冷汗地枕在被单上,睡得正沉时,却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一声高过一声,哭得撕心裂肺,薛醉宁反应过來后立即瞪大眼爬起來,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小跑到隔壁,开了灯,嘴里轻轻哄着,“宝宝怎么了,妈妈來了。” 站在阳台的人还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团白色的身影飘过客厅跑进书房中。 当陈桑意识到她的反常行为,冲到书房中时只见她哀伤的背影怔怔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着,“我是凶手,我才是凶手……” “小宁,,”陈桑心疼地将失魂落魄的她拥入怀里,“乖,那只是梦靥,不怕!” 薛醉宁摇头,在他怀里呜呜的哭,含糊不清地责备自己,“或许她是健康的,我不该伤害她,是我错了……他说对了,原來我是杀人犯……”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陈桑捧起她的脸,额头轻轻抵着她安抚道,“看着我,那只是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你的世界就只有我。” “不是的……”薛醉宁根本无法驱散脑海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就在指责她的狠心与残忍一般,“可她还是死了,怎么办……陈桑,我找不到她,她在怪我,她让我找不到她……” 陈桑看着情绪奔溃的她根本來不及想太多,拍着她的后背沉声说,“她沒有死。”看着她闻言抬头,借着窗外的光线能看到她一脸悔恨的泪水,一双大眼睛清澈地酿着悲凉,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轻轻说,“她只是去天堂了。” 薛醉宁笑得眼泪纷飞,“根本就沒有天堂……” “有!”陈桑说得坚定,抬手从抽屉里取出那张画稿,“你看,这是你为她亲手画出的天堂,相信我,她会幸福的,所以,你也要幸福,要让她看到她的妈妈在人间的每一天也过得很幸福,这样她才会來找你,对吗?” 薛醉宁瞬间安静的眼神怔怔地看着那幅画,每一笔每一捺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对那个无缘的孩子无声的道歉。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为她的孩子建起那座天空之城,在那里,沒有争夺,沒有阴谋,有的只是单纯的美好。 陈桑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碎落在那张画稿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他知道,那是她送给她孩子的一份來不及的礼物,只是,她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孩子! 他也曾经期待过,在有一天会有一个长得像极的小男孩叫自己爸爸,叫怀中的女孩妈妈,如果是小丫头,那一定会和她一样漂亮可爱,自己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到天上去也觉得不够。只是,现在一切因为那个男人的强势介入而都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沒有那个男人,如果他可以消失……陈桑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想象才是最痛苦的,你可以把它想成是地狱,也可以想成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不再流泪,呼吸也从紊乱变得均匀,只是手却依然紧紧捏着那幅画,仿佛只有它才能带给她安静的力量。 陈桑只能将她和那幅画一起抱回卧室中,回到书房,开了台灯,从抽屉掏出一盒烟,解开包装,抽出一支,急切地打火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却呛得他直咳得胸口疼,他强忍着低低地咳嗽几声,然后继续抽,直到抽完一支烟,他才感到好受些,纷乱的心情才渐渐平息下來。 打开电脑,qq上还活跃着和自己合租公寓的学长,他拉开对话框,“什么时候回來?” 三秒后,对方回复,“是不是寂寞地想小爷我了?” 陈桑盯着屏幕许久,才打下一行字:我只是觉得,或许真的应该结婚了。 只是,手指却迟迟沒有按下回车键,直到对方等得不耐烦再次发來信息,他终于狠下心发出。 而对方回复他的却是许久的沉默,他自嘲地摇摇头,看,连人家都在嘲笑你的自不量力。就在他准备下线时,对方却敲出一行字:如果真的觉得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哥们啥都不说了,挺你! 陈桑看着屏幕,苦涩的笑一点点在夜晚中迎接着黎明的到來。 ------------ Chapter 17 求你离开我的生活 禅语说: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只是,当爱痛了,真的能够放下吗? ----------------------------------------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书写了现在,沉淀了未來,却无力改变过去。 从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出來时,湛蓝的天空终于有了阳光的晴朗,数日的阴雨让a市的空气多了几分湿寒。 抬起手,阳光从指缝间泄下,暖暖地打在脸上,城东护城河上在新年才开放使用的塔桥被一盏盏灯笼装点了节日喜庆的气氛,上下分开的设计,底层供车辆通行,上层则成为行人观光的绝佳去处。 桥上冷冷的风让薛醉宁情不自禁地笼紧脖子上奶白色的围巾,脚下的江水片刻不停歇地奔向远方,或许,前方就是大海的怀抱,脑海中那片蔚蓝的景色让她恍然记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沒有去看看妈妈了。 桥廊上悬挂的装饰物随着风轻轻晃动,薛醉宁出神地盯着眼前翩翩欲飞的蝴蝶,倏地伸手想要离开自己实现的它,贴近它轻轻道,“如果你真的能够飞上天堂,那请你带句话给一位骑着木马的小朋友,告诉她,一定要幸福……” 缠绕的音线还未消失,视野中却悄然闯进一片粉色,零乱地落在脚边,停在她摊开的掌心中,薛醉宁才发现原來是花瓣。 仿佛从天而降的玫瑰花瓣让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环视一周,才发现在每一只蝴蝶翅膀上都用笔仔细勾勒着一副小小的场景画,她每走一步,每一笔都勾起了脑海里尘封的记忆,原來,她也曾那么调皮过,原本她也曾那么开心地笑过…… 最后惊喜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晴天娃娃身上,风一吹,娃娃的身子一圈圈打转,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在热情地召唤着她的到來,而当她伸出手握住陶瓷的冰凉时,一抹银色却从娃娃镂空的身体中悄然滑下,落入她的掌心。 她的身体瞬间僵直,原本只是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却突然转身,附在她耳畔对她笑嘻嘻说了一句话,手指着桥廊的尽头,催促着她勇敢地迈出脚下的步子。 女孩很快功成身退,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那个为她付出了一切的男孩,眼眶中因为他们而蓄积起幸福的泪,他说,我在等着你走向我的怀抱。 脚下的距离只是短短几十米,薛醉宁却只觉得迈下每一步于她而言都是抉择,看着那一袭白色风衣的男子就那样沐浴在阳光,温柔地等她一步步走近,她知道,能够拥有这个温润如玉般的男人完整的爱是她最幸运的事,他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她一个无忧的未來。 只是,为什么此时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好辛苦? 手机铃声打破了她此刻孤独纷乱的心境,只是她却无暇去理会那悠扬的歌声,眼里倒映的笑容在一点点扩大,陈桑一定在等着自己将手交到他手心里的那一刻感动,如果说“yes”可以让他高兴,那么为什么要说“no”? 只是,当她终于决定迈出那一步时 ,她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间,此刻就在桥廊另一侧的男人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目眦欲裂! “薛醉宁,,”江面上冗长的汽笛声却吞噬了男人嘶吼阻拦的声音,他想冲过去,可是桥廊上左右分隔的设计却让陆淮宁仿佛看到了天与地的距离,特殊的消声玻璃割不断视线,却割裂了他的心。 口袋里的铃声还在不懈地继续,薛醉宁情不自禁地随着歌声轻轻哼唱,哀婉的音调里,她似乎看见了女子飞蛾扑火般的爱情,为爱,她燃烧了一切!曾几何时,她也曾向往过炙热的爱情,只是,现在她却更喜欢平淡。 电话的铃声和信息进來的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气势,只是却无力阻止女孩的脚步。 薛醉宁的脚步静静地停住,视线停留在他和煦的脸庞上,倏地一笑,宛如花开的刹那芳华。 “小宁。”陈桑回以温柔的笑,伸出手握住她,眼神中许下用一生來偿还的承诺,简单而虔诚,“虽然我无法给你别人欣羡的生活,但是我愿意给你想要的生活。” 她淡淡地回握他汗湿的手心,似乎是在给他支持,又似乎是拒绝前的回暖,因为他已经可以感觉到那枚戒指被她轻微的一个动作放回了他手中。 脑海中,只觉得天崩地裂! 只是,下一秒,女孩却倏地踮起脚尖轻柔地攀上他的肩膀,深深地拥抱他! “陈桑……” “我在。”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他甚至不敢回抱她,似乎等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宣判一般。 “我愿意选择你做我的丈夫。”当她完整地说出这句话时,薛醉宁只觉得心底的包袱被瞬间解开,原來只需要这样一个回答就可以带着她游出黑暗的海底,一点点往光明靠近。或许命运捉弄,但对的人终究会陪伴在自己身边。 当陆淮宁不顾一切地狂奔到她的身边,听到的却是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起哄声,只是那样的场景在他耳中却是那么刺耳,当他残留着血丝的双眼看清四十米外那彼此拥抱的身影时,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当他拿起手机打出那行字时,指尖都在颤抖,看着信息发送,他仿佛溺水的人一般绝望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似乎围观的人都在为他们而喜悦,以至于沒有看见准新娘眼中不知是幸福还是歉疚的泪水。 背对着人群的薛醉宁避开了旁人的视线,终于拿出了手机,所有的未接來电和未读信息都只是属于一个陌生号码,只是,她却猜到了它的主人。 点开三秒前刚收到的那条信息,只有八个字:回來,求你,不要结婚。 她按下关机键,看着屏幕骤然暗下,轻轻阖上眼,陆淮宁,离开我的生活吧,求你! 掌心中的手机传來震动,陆淮宁看着她在人们羡慕的眼神中被另一个男人温柔地抱上车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让他自己去寻找的答案。 信息被点开,只是一秒后,手机已经被暴怒的男人丢进了滚滚江水中。 离开你的生活!离开你的生活!薛醉宁,这就是你求我做的事!自己从未有过的卑微在她眼中却是分文不值,甚至被她践踏在脚下,曾经他从她手中剥夺的自尊,现在他双手奉还! 却换不回她丝毫的犹豫,就这样,在他眼前,她竟然答应了另一个男人的结婚。 脑海中只觉得燃起一团熊熊大火,燎原的火势几乎焚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 Chapter 18 罗密欧与朱丽叶 爱情,像是邂逅一场盛景后,摆出一个美丽苍凉的手势。 --------------------------------------------------- 陆淮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阳光丽舍,只清楚脚下的速度让冬日的寒风无情地割在自己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川流的车辆几乎与他惊险擦过,走火入魔的男人满心满眼看见的却是她幸福地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抱中的场景。 他冲进二楼书房,把能砸地全部砸个粉碎,胸口仍然滚动着怒火与抑制不住的疼,手机在大响,他像失去领地的雄狮一般在一片狼籍里书房里翻找了半天,最终却发现手机就在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他抬手想要掐断扰人的铃声时,脑海中闪过的想法让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接听,然后用最简单的言辞组织了那个疯狂的想法。 良久,手机里才传來男人疑问的回应,“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陆淮宁不答反问,手中不知何时捡起的笔在白纸上描出一个浅淡的轮廓。 苏翼站在泳池边,看着水中倒映的模糊自己,想起自己初见薛醉宁时也曾与她在池水边有过短暂的交谈,那时候的她,比月色还要清冷几分。而当两个同时冰冷的人相遇,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不由得轻轻叹口气,“如果她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会答应我放手吗?” “啪”那支被男人捏在手中的笔被骤然一掐两断,电话另一端的苏翼显然也听出一些异样,“你……” “沒事。”陆淮宁微皱起眉,眼睛盯着刺入掌心的笔尖,伤口处如喷泉般往外冒出鲜血,该疼吗?应该吧!只是为什么一点都不疼?哼,可能是心底疼得麻木了,这点疼早已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苏翼望着眼前一汪湛蓝的池水,挂掉电话时,他不禁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要把那个像刺猬一样的女人不露痕迹地骗出來,倒还真是个技术活! 而以休假名义暂停所有通告活动的薛醉宁在接到旭泽的电话时倒也是颇为意外,理由倒也简单,他需要出席家族一场商业酒会,出于礼貌他需要一位女伴。她首先的反应便是拒绝,只是听着他调侃的语气,再想想他特殊的艺人身份,倒也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只能应下。 酒会安排在晚上,礼服当天上午就被送到了她手中,脸上的脂粉特地选深了一个颜色才遮住了她气血盈亏的苍白,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能让旭泽这半个主人失了面子。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正在等待她一步步走入的陷阱现场正在上演着什么。 “陆总,苏少与泽少都到了。”杨秘书穿过众人,在陆淮宁耳边低语。 陆淮宁点了点头,对正在交谈的几个人微笑着说失陪,便走向门口,正看到旭泽阴着一张脸,脱下大衣交给会场服务人员。因为演出的需要,他的头发仍然是微长,柔软漆黑,覆在额前,却并不显得阴柔。他双眸如点漆,目光坚定沉着,深灰的礼服衬托出他颀长的身材,就这样静静站立,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死蝙蝠,我警告你,如果再敢跟着我,你信不信我放把火把这里给烧了!”旭泽怒眸冷对身边两个外表光鲜亮丽的男人,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來逼自己接受他们的威胁,再联想到曾经发生的种种,握拳时只听见关节“咔咔”的响声。 苏翼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攥起的拳头按下去,笑得得体的脸面对着现场的宾客,声音压低道,“不管怎样我始终都是你的长辈,你觉得你刚刚的称呼合适吗?更何况,今天这个鸡尾酒会,不少政商名流都会來,家里长辈明确的意思就是我得把你这个放着大好商业帝国不要,反而闯荡演艺圈的怪胎给引荐出去,免得人们都忘了,旭东企业的少东家是泽少!” “那你就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來逼我和你同流合污,我警告你,如果等会醉宁被欺负了,我一定不放过你!”旭泽说这句话时,针砭的眼神却射向了另一个云淡风轻的男人,他知道,最后的幕后人一定是那个不死心的男人。他讥诮的唇不免勾起,声音轻哼,“人家都要结婚了还死缠烂打……” 而酒会上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这个叱咤演艺圈的aron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陆旭两家合办的就会,这个男人究竟是用什么身份出席?酒会主人陆淮宁甚至亲自迎接,更是让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他究竟有怎样深藏的背景。 陆淮宁在得到苏翼一记眼神后,随即心领神会地忽略了旭泽的话语,转身对往自己方向走來的中年男子颔首道,“伯父。” 男人自然伸出手与他握手示好,“淮宁,都说虎父无犬子,你这个晚辈倒真是往我这个前辈刮目相看。”原本他以为陆政勋的猝然离世会对两家合作受到影响,却沒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深谙运筹帷幄的道理,让整个盛天在最短的时间内度过震荡,站稳脚步。 旭泽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本想旁若无事地悄悄退场,却接到中年男人一记凌厉的眼神,只能作罢,不愿地称呼一声,“爸。”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宣告了他的身份,在场所有人在吃惊的抽气后又很快热烈起來。这样一个风度翩翩,又有深厚背景的知名人自然是众人拥蹇的对象,他身边沒带女伴,更是让在场的某些年轻女子蠢蠢欲动,一时或纯或媚的佳人渐渐的在他身边有意无意地经过搭讪,在他目光投來的时候恰到好处的递上饱含深意的眼神。 “好好享受吧。”陆淮宁在经过旭泽身边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话,气得他差点跳脚。 酒会里流淌着悠扬的音乐声,还有名酒甘冽的芬芳,以及新烤好点心的甜香,除此之外,金钱,欲.望,风云诡谲,数种不同的东西充斥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无形地锁住人的理智,让人迷失。 陆淮宁应酬完不得不应付的人之后,便走到一边,拿起一杯酒,噙着深意的笑静静看着酒会中的一切,分析欢声笑语之下暗藏的汹涌计谋,更在期待着那一个身影的出现。 公司安排的女伴很快走到他身边,精心做过的指甲上嵌着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之下一片绚烂,她接过陆淮宁手上的空酒杯,递上一杯新的,手指貌似无意的划过他的手背,笑容甜美,“陆少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累了吗?” 陆淮宁淡漠一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到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人。”女伴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所以说陆总真的很厉害,这么多宾客,光记名字和背景就够让人头疼的。”她趁机撒娇地挽住他的胳膊,美眸含水,轻声道,“那今晚陆少可得好好养神才是。” 他抿了一口酒,嘴唇沾染了湿意,在灯光之下闪着润泽的光,那对漆黑的眸中含了淡淡的笑意。女伴看得有些发怔,心如小鹿乱撞,“陆总……”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得好好休息。你明天还得为新的楼盘拍广告,所以说,你也得好好休息,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女伴愕然,眼睁睁看着他掸了掸臂弯,缓缓走进人群,饱满的红唇被牙齿狠狠咬住,一脸不甘,手中那张用鲜艳的口红写着自己手机号码的餐巾纸被恨恨地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而原本正与商场上各色的御姐美女打得火热的苏翼被强迫打断时,气得直跺脚,简直是咬牙地恨。 “你做事究竟靠不靠谱,怎样到现在还沒有到?” 原本恨得牙痒痒的苏翼看到男人急在心里的表情,怒火瞬间变成了奚落,“哟,这可不是陆少的风格啊,向來让女人等的陆淮宁原來也会等女人。” “少打岔。”陆淮宁一拳捶在苏翼胸膛上,却听见男人边揉边散漫道,“都说这好东西要得到手自然难些,心急还吃不了热豆腐呢。”苏翼看一眼时间,挑眉道,“我让人通知时就特意晚了半小时,现在这时间该到了。” 夜幕中,银灰色的车子缓缓停在了会所门口,门童拉开了车门,薛醉宁下车回以淡淡一笑,顺着指示的方向进了门。 缓缓而行,她很快认出这曾是a市一处民国耄耋的外宅,欧式风格,花园里草木深深,处处是搭得高高的花架,恍如迷宫。她走到花园门口给旭泽打了个电话,却意外地无人接听,便只能继续往里走,想到会场门口再打电话,沒想到走偏了方向,在接近后门的地方停住脚步,抬眼想看看环境,一仰头,触目便是大片的玫瑰花藤,爬满了一个高高的露台,上面开满了红色的玫瑰,在往上移一点目光,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身影仿佛在等待她的到來一般剥夺了她所有的视线。 月光倾泻而下,男人漆黑的发丝染了层淡蓝,那张脸背着身后的灯光,显得有些朦胧,可是一对眼睛仿佛吸去了天地之精华,静静一凝睇,便胜过满园花朵和一地月光的华美。 只是最为简单的一撇却让薛醉宁有消失的冲动! 包里的手机响起旋律,她第一反应是挂断,却鬼使神差地接起。 陆淮宁猜测着她此刻心中的情绪,嘴唇淡淡勾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酒杯对她缓缓举起,低沉的声音在夜晚中尤为磁性,“有沒有觉得似曾相识?只是我记得莎士比亚的剧本里,罗密欧和朱丽叶的阳台幽会是朱丽叶在阳台上,罗密欧在阳台下。怎么现在变成了我们反而是女士在下,男士在上了呢?” ------------ Chapter 19 嗨,我的朱丽叶 爱你是我做过最美好的事! ------------------------- 薛醉宁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去,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听着声音从耳畔拂过。陆淮宁颇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脸色由红转白,然后又变红,不由愉悦地轻笑开口,“我记得台词里朱丽叶说,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应景地來一句,薛醉宁,你为什么是薛醉宁?” 薛醉宁回过神,只觉得脸上像燃起了大火,低低咒了一声就往回跑,一边拿手机准备给旭泽打电话,陆淮宁以手撑着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一跃而下,不忘顺了一朵玫瑰,几步就赶了上來,夺去她的手机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手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跑哪儿去,我的朱丽叶?” “你放手!陆淮宁,你少在这样自娱自乐地演戏,再不放手别怪我叫人了……”她气得上蹿下跳地想要逃脱,往日的种种折磨浮现在脑海中,看向他的眼光凛冽得和刀子一样。 陆淮宁却笑盈盈的拿着玫瑰花轻轻拂着她的脸颊,“香不香?” “离我远点!” 陆淮宁一反往日霸道,真的松了手,薛醉宁往前跑了几步,益发在这花园里迷了路,面前是一尊雕像,捧着竖琴的美丽女神在月光之下仿佛活了过來,她深深吸了口气,左右四顾,除了花墙还是花墙,四处都是路,可是仿佛四处都沒有路。她这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在陆淮宁那儿,又不好贸然去会场,免得被曾经见过她的人认出來,给旭泽添麻烦。正在着急,后颈忽的有柔软微凉的东西滑动,她大惊,回过头,只见陆淮宁把手里的花收回去,微微眯眼,做出一副温柔模样,“迷路了?” “手机还我!” 男人眼风微挑,抬手取下了她的发饰,看着脸颊微红的她羞恼地扬手來抢,顺势握着她的指尖在原地旋转上一圈,扬起的墨发在黑夜中划出一个妖娆的弧度,陆淮宁低低一笑,双臂一张把她抱进怀里,两只手直接找到了她的手,飞快地反剪在背后,发簪凉丝丝的温度透入交握的双手间,更是让他享受,仿佛在沙漠中绝望的行人找到水源一般,即使是饮鸩止渴,他也无怨无悔。 处于弱势的薛醉宁急得去踹他,却被他把两条腿都夹在膝盖之间。她重获自由的手抬起就往他脸上挠,恨不得撕了男人这张恶心的笑脸,陆淮宁左右晃着脑袋避开,啧啧有声,“唉,属猫的?看看这双猫爪子。” 月光之下她松松散开的乌发流转着银蓝色的光华,朦胧而温柔,一时之间他看不到一地清辉,看不到花团锦簇,眼前独独只有她,走火入魔的男人本能地低头在她嘴唇一吻,薛醉宁的表情马上僵了。 “混蛋,不许再碰我,,” “我的女人倒不许我碰?你还想为谁守着?还是觉得委屈了?”他偏偏抱得更紧,“要不,我让你亲回來?” “你……你有沒有廉耻心!” 最后被逼急了的薛醉宁抬起膝盖就像要攻击男人最脆弱的部位,陆淮宁跳着躲开,看着她警惕地退后着,一边打量光亮传來的方向,一边警告他不许再靠近。 薛醉宁退开几十米外才敢转身,却倏地撞进一个怀抱中,只见是一位服务生打扮的人,她边道歉边请求道,“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能麻烦你带我去会场吗?” “好的,小姐,请随我來。”來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陆淮宁原以为她会转身逃离,却意外地看见她回头对自己做出一个鬼脸,那调皮的表情仿佛一记强心剂注入他的心脏,即使知道那是她的奚落,他却甘之如饴。 薛醉宁跟着脚步,越走却发现自己越偏离了热闹,悄悄回头看一眼原來的方向,才发现陆淮宁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就在她转身想要逃开时,却看见服务生打扮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拦在了她面前。 “薛小姐,我也是受人之托,请不要让我为难。” “你知道我?”薛醉宁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想求救却沒有任何方法,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陆淮宁回到会场时,依然是衣香鬓影,笑语晏晏,他却陡然沒了兴致,从餐台拿了一杯淡绿色的酒,薄荷的清凉加上柚子的微苦让他发热的大脑稍稍冷了一点。他放下酒杯,又拿了一杯橙色红色交错的鸡尾酒饮下,这又是另一种滋味,甜甜的,酒味不浓。刚刚喝了一半,身边传來娇嗔,“陆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我刚刚一直在找你。” 他仍然沉浸在刚才薛醉宁离开前的表情中沒回过神,隔了半分钟才认出面前笑靥如花的美貌女子是自己的女伴。他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光,放下酒杯,女伴笑着挽住他胳膊,“陆总也喜欢这种酒啊?真是有缘,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呢。” 陆淮宁神情淡漠地抽出手,似乎很不耐烦这种亲昵,“我还有私事需要处理,佟小姐请自便。” “这是给我的吗?”女伴眼中的黯淡一闪即逝,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玫瑰之上,美眸里波光潋滟。 陆淮宁这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那朵玫瑰花,眉头微微一皱,随手丢在走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去扔了。” 女伴脸色白了白,不依不饶去牵他的手,“陆总,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可以告诉我吗?” 陆淮宁这才正眼看她用妆容修饰地精致却虚伪的脸,似笑非笑地勾唇,“你如果真识趣,就不应该这样缠人。我带你來这个酒会只不过因为你是盛天与旭东合资建设的新楼盘代言人,和名流结识一下或许可以给你新机遇,你更加出名,对楼盘的宣传也更有好处,佟小姐请勿想偏。” 说罢,他转身优雅离去,径自与熟人攀谈起來,毫不拖泥带水的凛然作风彻底击碎了女人心底的妄想。 而同一时间里,会所的另一处僻静的包厢里,薛醉宁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男人面孔,蓦然攥拳,“又是你在捣鬼!” ------------ Chapter 20 爱情如茶 等到天放晴的时候,或许我会好好地再爱你一次。 ---------------------------------------------- 迷离的灯光下,男人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啧啧,怎么对哥哥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苏少的逻辑是,我该对一个处心积虑让人把我拐到陌生地方的人感恩戴德?”包厢里充足的暖气让薛醉宁來不及过渡,巨大的温差变化让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感恩戴德就不必了,毕竟这种壮举我一个人也完成不了。” 原來还有同伙!薛醉宁在心底嗤笑,却见苏翼径自从根雕茶海上沏好一杯热茶,抬手递于她,“还在生气?我不是给你赔罪了!” 男人扬眉示意,薛醉宁即使满腹怨气也只能作罢,闷坐在椅上,盯着桌上一盏茶。对茶道略有涉猎的她随即认出了这是一组上好的青瓷茶杯,雍正年间的物品,胎薄釉润,颜色虽素,质地如玉,其中茶叶已经泡开,隐约可见叶上细细白毫,茶汤淡绿,氤氲水汽混着茶香充盈鼻端。她深深吸了口气,刚刚端起杯子浅浅抿一口,只见门被用力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翼你个混蛋,你把人给我怎么了?” 薛醉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旭泽,眼风挑向坐在红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男人,用眼神问道:这就是你的同伙? 苏翼但笑不语,而苏翼看着毫发无损地坐在茶海前的薛醉宁,只是低低地咒了一句,在抱歉的眼神中离开了包厢。 杯中暖茶的余温随着香气一点点渗入心底,薛醉宁胎膜,若笑非笑,“苏大公子百忙中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杯茶吧,只是人走茶凉,如果苏少确实是闲得发慌,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苏翼看着她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时,他终是开了口,“真的决定要结婚了?” 薛醉宁的动作一滞,只是很快回过神,原本已经站离的身子重新坐下,反正之前的女伴只是个名义,她也无需再焦急,放凉的茶水灌入,失了温度的好茶却依然是齿颊留香,她自斟了一杯,边啜边嗅,浅杯细饮,“人总是要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婚姻更是如此。或许沒有了炙热的温度,但是我选择的人,他就好比我手中的这杯茶,沒有咖啡的醇香,沒有红酒的热烈,但如果手边少了这杯茶,我会习惯性地心神不宁。其实,有时候我只是需要一种可以让我宁静的温度。” 苏翼听着她虽深意却也浅显的比喻,诚然,之于陆淮宁,陈桑更适合她,又或者说,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更适合她,毕竟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两家的恩恩怨怨不可能被轻易抹去。 “你当真对姓陆的一点心思都沒有?不管这么说,你和他纷纷乱乱地纠缠了半年的时间,难道你真的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别告诉我你有多爱你前任爱到让你可以对别的男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何况……”苏翼看向她,语气微顿,“你的心也在犹豫。” 薛醉宁握着杯的手倏地一倾,溢出不少茶水,她抽出纸巾拭去水迹,才缓缓抬头,“我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但是和陆淮宁在一起的半年,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记得别人的好很难,挑起对别人的恨却很简单。” “我明白了,或许出于客套的礼貌我该祝你幸福,但是……” 薛醉宁对他的欲言又止释然一笑,“苏少的心意我已经明了,也谢谢你今天的茶,告辞。” “不送。” 薛醉宁径自打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旭泽见她出來,一时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是想说对不起,那还是算了。”薛醉宁看他有些无措地挠挠头,倏地一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了真。就算你不帮他,我也会出现。况且,我又沒被欺负。” “真不生气?”旭泽似乎还是不确定,见她无奈地笑着点头才放下心,俩人边走边聊,送她到门口时,他才倏地想起之前向她提起的电影合作,提醒道,“之前提过的那部正在筹备中的电影脚本,我已经让助理发到了你的邮箱里,有空可以看看,早点给我回复。” 薛醉宁坐在出租车里对他点点头,挥手与他告别。 而当亮着红灯的出租车彻底消失在黑夜的街头,苏翼才回到包厢,暗门被推开,只见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 苏翼扬眉一笑,“哟,这酒会是结束了,否则陆公子这可就算是早退了。” 陆淮宁的表情沒有因为他调侃的话语而放松,反而更是凝重,刚刚薛醉宁的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被伤得彻彻底底,那一个个字就像一把把利箭直射入他的心脏。 苏翼见他径自燃起一颗烟,似乎想要尼古丁來驱散心中的情绪,从附设的酒柜上倒出两杯xo,递与他一杯,手上拿着一杯,却是只打量不喝,“你知不知道你们像什么?”杯沿轻轻把一碰,发出水晶清脆的声响,“像两只刺猬,挨得越紧,伤得越深。” 陆淮宁闻言,眼神倏地一沉,杯中的酒有着琥珀的光泽,却透着回甘的苦涩。 苏翼却依然继续,散漫的音线却带上了点醒梦中人的意味,“你说一个女人,除了比别的女人多了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自以为是的清高,脾气死拧,说话不饶人,沒表情时脸冷得象冰,眼神能凉进你心窝里。那张脸笑倒是会笑,但是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嘲笑。兄弟,今儿劝你一句,她不是咱们这圈子里的人,不合适就这样分了挺好,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在别的树上也吊些绳子。” “哼,你什么时候成哲理家了。”陆淮宁看着他,一声嗤笑,“模样语气倒是和她像极了。”怎么又绕回了她的身上!他摇摇头,“所有人都觉得陈桑最适合她平淡的性子,不过这也倒是事实。”他眼神看似平静地鉴赏着杯中的琥珀色光泽,却倏地一转,自信一笑,“只是,别人能给她的,我也可以分毫不差地捧到她眼前。” ------------ Chapter 21 消失的婚礼 很多事,看起來残酷,翻过來想,也是慈悲。 ----------------------------------------- 粉底,腮红,眼线…… 薛醉宁静静地看着明亮的镜子中一点点精致起來的自己,或许是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安,手指轻轻绞着身上的一层层梦幻的白纱。 酒店的婚庆套房中开足了暖气,化妆师看着抹胸的婚纱露出她漂亮的锁骨,忍不住羡慕道,“新娘子真的好瘦,都快赶上我们店里的0号模特了。” 闻言薛醉宁刚想开口却听见桌上的手机传來一阵铃声,化妆师见穿着婚纱的她行动不便就为她取了來,对她暧昧一笑,“好像是新郎迫不及待要把你娶回家的电话哦。” 说完,就识趣地离开了房间,留给她一个私密的空间。 “怎么会这时候给我打电话?”薛醉宁接起电话,她知道,电话那端的男人在等待,或许也在不安。 陈桑想象着此时此刻那个深爱的女孩为自己穿上了圣洁的婚纱,等待着和自己走进教堂的那一刻,心情不可控制的雀跃,却也在不安,跌宕的心情终是让他忍不住拨通了她的号码,“真的想好要嫁给我了吗?” 良久的沉默,“为什么要这么问?” “小宁,曾经我想过要给你世界上最纯洁无暇的爱,所以我希望在你眼里我是最单纯的存在,而现在,你还会这么想吗?”他承认,他后悔了,为什么他要选择答应陆家老太太的条件,为什么他要选择用那么沉痛的方式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那一晚,当薛醉宁在他的电脑中发现那封匿名发送的邮件时,他就知道,在她心底自己已经变了模样。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用平静的眼神问自己:难道你就沒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求婚那天你知道他就在现场,对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他和陆家人的交易,就在他几乎快绝望时,却听见她握着他的手轻轻道:我们的婚礼是在二十六号,对吗?有空陪我去试试婚纱吧。 “陈桑,我们就让曾经发生的一切都过去?好吗?”薛醉宁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立场去指责这个爱惨了自己的男人,更沒有资格去指责!那个男人在用他拥有的一切在无条件地爱着支离破碎的自己,难道这样还不能成为自己嫁给他的理由吗? 她告诉自己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而就在薛醉宁抬眸看向镜子,门锁却传來松动的声音,当颀长的身影一点点笼罩了她,当男人淡漠的脸庞缓缓出现在镜中,她才如梦初醒,惊恐地转身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喜欢我送给你的新婚祝福吗?我的猫儿。” 女孩手中原本握紧的手机因为男人俯身的动作而悄然滑落,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当手机从通话中变成无人应答的忙音时,陈桑慌乱的心开始无止境地下沉,当他抛下教堂中所有人飞奔到酒店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昏倒在地上的化妆师,慌乱的心瞬间就从幸福的云端跌入黑暗的谷底,在原地沒头沒脑地转了几个圈,才回过神,拿出手机本想报警却在最后选择拨通了那个他原本答应过他的新娘再也不会联系的号码,“小宁被他带走了。” 而坐落于a市拥有最美日出的浅海湾半山处的一幢蓝白色别墅却因为突然到访的客人而打破了往日的寂然。 因为别墅建于三十年前,而当时的设计中少了车库,陆淮宁只能选择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他看一眼后座上依然沉睡的人,原本挽起的发髻因为之前在房间里的挣扎反抗早已松松软软地散开,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我的猫儿,你永远都是我的。”陆淮宁知道自己为了她早已忘记了什么是疯狂,什么是道德底线,什么是天条法律,他只知道属于他的,只有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 薛醉宁在被抱出车厢时就醒了,挣扎着落地的她几乎是被连抱带拽地拖进了别墅,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楼梯的扶手却被男人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咚咚咚”地拖上楼,干涸的血迹在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猫儿,为什么要害怕我呢?來,不要躲着我。”他似乎很不喜欢她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姿势,更不喜欢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穿上的婚纱。 明明是和风细雨的语气却让犹如困兽般的薛醉宁可怜地揪紧了身上的布料,一步步往后退,“你不要过來,你滚开,,” 陆淮宁一个动作就轻而易举地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的范围内,只听见“撕拉”一声,婚纱应声落地,空气冰冷地侵袭着她的皮肤,刺激得她绝望地蜷缩着抱住了肩。 小晚礼设计的打底衣熨帖着她的身体,勾勒出迷人的曲线,陆淮宁眼神中难以控制地燃起炙热的温度,“真美!” “你无耻……”薛醉宁看着他微凉的手指一寸寸划过自己的皮肤,眼睛亮得吓人,“我恨你!陆淮宁,我恨你!为什么你要一次次毁了我,,” “你恨我?哼!你是该恨我!”陆淮宁抚着她的脸,手心感受着她不规律的心跳,“我曾经问过你有沒有心,你看,你明明是有心的,但是你却用它來满满地恨着我。”他的额头抵着她,“猫儿,给它预留一个爱我的位置就那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你忘记了,你也曾对我真心笑过。” “笑?”薛醉宁呵着气,“陆淮宁,那只不过是我对男人委曲求全的逢场作戏,你这样的人渣凭什么要我用真心來面对!” 陆淮宁抱着她的动作瞬间僵硬,额头的青筋因为隐忍的愤怒而一根根崩出,就在薛醉宁摒弃呼吸时,整个身体却倏地脱离冰凉的地面,她惊呼着被抛入沙发中,男人沉重的身体覆上來,让她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你沒有权利这么对我!放开……”自己现在是陈桑的新娘,怎么能容许另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这是背叛,羞辱的背叛! “薛醉宁,你本來就是我的!”陆淮宁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上方,“逢场作戏是吗?我今天就做给你看!” 而就在最后一刻,女孩终于放弃地阖上眼,她绝望的行为犹如一盆冷水一般浇醒了被妒火吞噬的男人,她刚失去过一个孩子的身体正在康复,怎么经得起自己施虐的对待?自己一定是疯了! 陆淮宁抱起她,捡起地上的外套遮住她失去温度的身体,头埋在她的颈间,一遍遍虔诚地道歉,“对不起,猫儿,对不起……” “陆淮宁,你沒资格和我说这三个字!”有滚烫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因为你,我成为了别人眼中见不得光的情人!因为你,我失去了最爱我的母亲!你知不知道,现在当我看到你时,我想到的只有我无辜的孩子!” 陆淮宁心中悲凉,是曾经的自己铺就了这缠绕成死结的一切,他该如何去解开? “钟漪兰已经死了,她唯一的女儿也被你折磨得需要依靠心理医生來度日,陆淮宁,真的够了,放手吧……” “不,猫儿,我不能让你走……”陆淮宁恨不得将两个人揉为一体,“我知道,如果让你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女孩似乎因为极度的劳累而在男人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当陆淮宁拥着人在床上醒來时,天已经昏暗。他一身冷汗地凝视着她许久才松开,翻身下床,走进浴室准备冲去不舒服的感觉。 而原本安静的薛醉宁却倏地睁开眼,其实她早已醒來,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逃脱的机会! 浴室里传來水声为她掩去了逃跑的脚步声。 出了别墅,薛醉宁沿着公路不管不顾地往前跑,逃离的身影终于在稍远的拐弯处停下,脚底被一路上的小石子硌得生疼,甚至磨出了血,意外却也庆幸着男人竟然沒有追上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安全,但是她不敢停下,就在她转身时,一双大手却倏地捂住了她的脸! “唔,,”薛醉宁在心底绝望地哀嚎。 “别怕。小宁,是我!” 薛醉宁沒有想到陈桑会出现在眼前,惶恐的心一暖,却听见他低声道,“我们上车离开这里。” 车子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飞速前行,后视镜里隐隐传來灯光,薛醉宁看着急于想摆脱困境的陈桑一次次加速,她似乎看到了死神靠近,就在她极度不安地想要出声时,车子骤然拐弯后眼前出现的一切让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小心,,” 高速带來的离心力让车子脱离了方向盘的操控,腾空,然后便是直直地冲入了大海! “砰,,”车子犹如失事的飞机一般垂直坠入海面,溅起数十米高的浪花。 腥咸的海水铺天盖地涌进來,车子在海水中不断下沉,车门因为海水巨大的压强而无法打开,车里的人等于失去了自救的最后机会。 陈桑额头上的那抹红色在薛醉宁眼中一点点扩散,就在她的意识在灰飞烟灭的边缘徘徊时,耳畔似乎传來了车窗被砸碎的声音…… ------------ Chapter 22 猜到开始猜不到结局 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经写好结局。 ------------------------------------------------------ 黑暗的海底,恐惧犹如灭顶的狂潮一般疯狂地朝着挣扎的人扑來,灵魂仿佛都被挤压地变形,微弱的呼吸中,似乎有人分开了原本握紧的手,托起了自己的身体…… 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细微的缝,许久才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视线掠过白色的飘窗,似乎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上个世纪的建筑沒有在意隔音设施的安装,所以房间里的人可以依稀听清走廊上男人的交谈声。 “苏翼,她会恨我一辈子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分一点点的爱给我?哪怕是不要为此而恨我也好……” “……” “事已至此,大家都听天由命吧……这次车祸意外虽然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你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她就已经是万幸……” “砰,,” 房间里蓦然传來重物落地的闷声,陆淮宁甚至來不及掐灭指尖烦躁的烟头就冲进了房间里,就看见身上只换了一件自己白衬衫的女人扑倒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陆淮宁心疼地抱起她,将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看着渗出些许红色的脚踝处,轻轻揉道,“医生说你的脚需要一星期左右的时间才能复原,如果疼就告诉我。” 薛醉宁皱着眉接受眼前男人的亲昵与柔情,屈起的腿一点点勾回,默默地拉开一段距离。 陆淮宁看着她警觉地将自己藏回被子中,只是睁眼瞪着自己,心底悠悠地叹口气,原本想抱抱她的动作因为她眼神中的抗拒而僵在了半空中,“如果想问我,就问吧,嗯?” 薛醉宁藏在被子下的指尖轻轻揪着床单,视线在房间里逡巡,最后却落在了站在床边眺望海景的苏翼身上,长睫微眨,“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她出乎意料的言语让原本准备接受狂风暴雨的两个男人同时一震,还沒有反应过來时,又听见她怯怯地问,“是你们救了我吗?” “什么情况?”苏翼将手上的半颗烟往窗外一丢,转身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藏在被子里的她,“真不认识人了?”这女人不会是在水里被淹得失忆了吧! 陆淮宁也被这戏剧性的转变惊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从被子里捉住她的手,“猫儿,你听我解释,这里是我的房子,我是……” “我不是猫儿。”坐在床上的人因男人的称呼而蓦地抽回手,“我有名字的,我叫薛醉宁。而且,我不认识你们。” 苏翼听到她可以清楚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顿时风中凌乱了,如果可以,他真有冲动现在就晕过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陆淮宁看着她全身弓起一个难受的弧度,手紧紧捂在腹部,他想掀开被子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她紧紧揪住不放,看着她额头瞬间冒出几颗豆大的冷汗,急得就想用蛮力,“你松开,我们去医院,成吗?” 薛醉宁咬着唇,腹部传來的绞紧的痛苦让她恨不得可以在这床上打滚,推拒着男人想要靠近的手,“你别动我!” “喂,你都这时候还发个什么驴脾气!”苏翼沒好气地哼道,看着她疼得都不沒力气和自己顶嘴,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不是那意思啊,只是说阑尾炎这东西不能耽搁,趁早上医院割了好,一个沒用的器官而已,宝贝什么啊。” 陆淮宁也不再犹豫,甩开被子就抱起人,薛醉宁想要阻止时已经为时太晚,一股热流从身体深处蓦然涌出,让她瞬间羞红了脸,扑腾着要男人把她放下。 两个大男人看着洁白的床单上梅红点点,再男女有别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囧态。 薛醉宁看着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再想想自己此时的窘境,咬牙恨恨道,“你们现在是不是要把我的**给切了?” 折腾到最后还是一针医生的止痛针才帮助她睡下,而书房里,陆淮宁却是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再从黑夜坐到了黎明。医生对他的解释是薛醉宁的部分失忆是由于巨大的刺激和近段时间的心理障碍而引起,可能是暂时的,更有可能是永久。 该坦白吗?还是在心底自私地更希望她可以这样一辈子,至少,她忘记了那个男人,虽然她也忘记了自己,但是他却可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记得有一位科学家说过,不管多么深刻的伤害,只需要七年都会痊愈,因为七年的时间会把我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换一遍。只是这句话的背后却忘了,当恨与痛都放下的时候,那个人也已经将你彻底遗忘。 七年!他沒有耐心去等,等沒有把握去等! 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红日宣示了新一天的到來,陆淮宁推开窗,清新的海风缓缓吹散了满室的烟味,酒精的味道混杂着烟草,刺激着口腔中的每一个味蕾,当最后一颗烟燃尽,他也终于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当还在宠幸被窝的苏翼接到扰人清梦的电话时 ,气得全身的毛都炸了,抓起电话就开吼,“陆淮宁,你大爷的,大清早的你是逼小爷我把你拉进黑名单吗?” 陆淮宁等电话里的男人吼完最后一个字才把手机放到耳边,尼古丁的折腾让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甚至微微嘶哑,“昨天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苏翼只觉得一口鲜血涌上心头,自己沒日沒夜地伺候这俩祖宗究竟是做什么孽啊!却又只能不甘心地认命,“放心,人我已经通知了,陈家父母不出三天就会赶到a市,接待的人,该说的话我都亲自交代过,思前想后,你最好别出面,免得节外生枝。” “谢了。” “甭客气了,你见色忘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后记着小爷的好就成。”苏翼损完人就挂了电话。 陆淮宁的眸光被朝阳火红的光线所浸染,却听见门外传來小玉惊喜的声音,“姐姐,你醒了。” 薛醉宁倚着门,突然的声音让单脚站着的她动作一滞,原本站在楼梯口的小玉丢下手上的东西就要冲过來扶她,却有一双手更快地接住了她。 薛醉宁被男人抱在怀里,目光犹豫地落下,陆淮宁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解释道,“小玉是我特意请來照顾你的人,不需要害怕。” 虽然先生昨晚就交代过她的特殊情况,可是见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小玉心底难免失落,刚抬头却看见她表示友好地对自己淡淡地扬起一个弧度。 “姐姐笑起來还是很漂亮。”小玉脱口而出的话來不及多思量,却立刻接到了男人暗示的目光,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姐姐笑起來还是和电视上一样漂亮。” 陆淮宁浅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以前拍过几个广告,接过几部电影,只是后來因为你身体不好就很少再接触娱乐圈的事了。对吗,小玉?” 被点名的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原來是这样。”薛醉宁柔柔地一笑,却对上他泛着血丝的双眼,“你是不是一整晚沒有休息?我刚刚醒來看不到你,才來找你的。” 陆淮宁看着她前所未有的依赖,医生也曾告诉她,现在的她会对身边出现的人不自觉地产生依赖感,就像初生的小鸭子一般,睁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会自动认为母亲一样。 他拥紧怀里的人,轻轻吻着她的发旋,“以后害怕了就记得找我,只要你转身就会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薛醉宁犹豫地伸出手缓缓搂住他,声音轻轻道,“但愿吧。” 第二天下午,陆淮宁在薛醉宁午休睡下后才驱车离开了海边别墅,再踏进那个小区,他看着广场上颓败的树枝,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日她与另一个男人在雪中追逐的场景,想起她调皮地将冻得通红的手贴在他脸上,想起她被幸福地拥在怀中,那交叠的爱心被他狠狠碾碎,其实都是因为他内心处疯狂涌动却无处安放的爱在作怪。 她离开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就算是每天绕路,他都会开着车经过这里,他记得她不喜欢出门,有时等了两个小时等來的却是路人好奇的眼神和小女生走过时张望的花痴眼神。她不接自己的电话,不看自己的短信,那他就來找她,可是每一次当他决定迈出那一步时,往日对她的种种折磨和那日她誓死的表情就足以瞬间击垮他所有勇气。 然而,自己终是无法接受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原以为一切已经万劫不复,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失忆的她,是意外,更是契机。 陆淮宁推开那扇她曾经安静生活过的门,都说小小的空间有时更可以带给抑郁症患者安全感,难道这就是她喜欢这里的原因吗?他还记得她的身边曾经有条小狗,应该已经被搬离的原主人一起带走了吧。 直觉让他准确地找到属于她的房间,被阳光晒得蓬松的被子格外柔软,枕头上似乎还有她的味道,就在他转身时大衣的衣角带动着枕头移动了位置,却倏地露出几张白纸的一角。 他疑惑地抽出枕头底下的东西,才发现是一本打印的剧本和一幅画。 渐渐地,男人浓密的眉因为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那幅画而一点点拧起,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 Chapter 23 演一场温柔缱绻 我坚信,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是安静的念想······爱,这一力量,往往可以瞬间抵达白发苍苍的彼岸。 -------------------------------------------------------- 几天后,a市的天气因为突然到來的寒流而下起了绵绵的阴雨,湿寒的空气让原本在冬日就喜欢蛰伏在温暖中的人微微皱起眉,路上行人疏疏朗朗,不显眼的拐角处的出租车内一双蓄积了泪水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一对白发夫妻,或许是悲伤让他们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看着他们相互搀扶地走下楼梯,要离开时却双双转身将沧桑的视线不舍地停留在那扇合上的门上。 “走吧,再不舍也得走。”双鬓斑白的陈父拍拍妻子的手,“儿子会明白我们的用心的。” 陈母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可这儿是离小桑最近的地方,走了,这辈子或许就再也回不來了。” “儿子不管在哪都是我们的。”陈父低低地叹口气,转身对事先叫好的出租车招招手。 车子停在两位老人身旁时,陈母才回过神,拎起放在地上的东西,颤声道,“上车吧,天气冷,你的腿本就有毛病,可别冻坏了。” 载着两位老人蓝色的出租车从薛醉宁身旁经过时,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才发现自己脸上本就戴着墨镜,她沒有脸來面对陈桑的父母,是她害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她是罪人,不配得到任何宽恕。 “麻烦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需要取点东西。”薛醉宁看着司机点头应下,戴好手套,开门下车。 屋子里的摆设早已不是原先的姿态,人走茶凉,房东自然收走了原先的东西,也包括属于她的那幅画。只是就在薛醉宁锁门转身时,身边经过的一张陌生面孔却轻轻撞掉了她手里的包。 “对不起,小姐。”陌生男人弯腰捡起她的包。 薛醉宁接过包,刚想离开却看见男人借着侧身的姿势飞快地将一个白色信封塞进她的包里,她一惊,刚想开口却听见男人似笑非笑道,“薛小姐应该不希望陆总知道你假装失忆的真相吧。” “你是谁?”薛醉宁抢过自己的包,手接触到信封,里面除了一张纸并沒有其它。 “薛小姐只需要知道,只要你收下我的东西,我就不会是你的敌人。”男人戴上眼镜,“相信我,薛小姐有了它一定会让你事半功倍的,毕竟孤立无援的你应该也需要一位盟友吧。” 男人说完,直接从一楼的阳台翻出,薛醉宁心有余悸地看一眼信封,难道是他? 日影西斜,天际渐沉…… 疲惫一天的陆淮宁终于回到家,前段时间积压的公事加之年关在即,疲乏的他换了舒适的休闲服就开始到处找小女人的身影,嗯,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一大习惯。 “小玉,人呢?”很奇怪找遍整个二楼都不见他的小女人,难道又出去吹风了,他顾不上换鞋子转身就往门外走,却在开门时撞上想要进门的人。 小玉看着他一副心急的样子,随即了然一笑,“姐姐在厨房呢,她说想为先生你亲手煲汤。 真的?陆淮宁的身子怔了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转身长腿快步直奔厨房。 回到家的薛醉宁今天换了件月牙白的长衫,及腰的长发已被她松软地绾在脑后,她已经在厨房呆了一个下午,她的确在学煲汤,她要用她烹煮的温度來蚕食男人戒备的心,就好像温水煮青蛙一般。 男人的脚步自然地放轻,自己深爱的女人愿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他内心的甜蜜几乎充盈得要溢出來,他的小女人微低着头,那恬静温婉的贤妻气质浑然天成。 “好猫儿……”陆淮宁长臂一伸将背对着的他的薛醉宁紧拥入怀,他的脸摩挲着她的鬓发,他想他是疯狂地沦陷在她的温柔缱绻中,爱她的淡然如水,更爱她的恣意疯狂。 曾经无数的女人和他在沒有温度的床上纠缠周旋,却沒有一个会为他下厨,除了身体,交易便是权势金钱。而此刻就在他怀中的小女人,却用她最独特的方式來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在这场游戏中。 “你别动,汤洒了。” 对于陆淮宁式的热情,薛醉宁早已熟悉,只是再过熟悉面对一个做为观众的小玉,她的脸不自觉地飞上一片红霞。 旁人自动隐却,陆淮宁更是肆无忌惮,边吻边拿下她手中的汤勺,轻轻笑道,“可别烫到自己,我可是会心疼的。” “只是下个厨而已,又不是炸碉堡,怎么会伤到自己,我又不是瓷娃娃。”薛醉宁偏过脸,却让男人原本该落在脸颊上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动作却让相依偎的俩人同时一震。 许久,陆淮宁才笑得眯起眼,“这是你的额外奖励吗?” “才不是呢。”心跳突然加速,让薛醉宁想要挣开却被抱得更紧,不大的厨房里暖暖的蒸汽氤氲了彼此的视线,就在男人的脸一点点压下时,却听见她猫儿一般的声音懒懒唤道,“淮宁……” “嗯,怎么了?”陆淮宁睁开眼,眼神中一片清明。 “今天又一位经纪人找到我,说想找我拍戏,我想反正我闲在家里也沒事,就想答应他。”薛醉宁看着男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淡然不变,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反对时,却听见他幽幽问道。 “你今天出门就是为了这件事?” 薛醉宁表情一僵,想再开口却听见他一笑,淡淡道,“等你脚踝的伤好得利索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吗?” “我的脚沒事。”薛醉宁据理力争,她清楚这是男人推诿的说辞。 “猫儿,你乖一点,嗯?”陆淮宁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也不等她接话,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一顿晚餐,彼此都是各怀心思。 薛醉宁洗完澡,给脚踝处换好药,正在铺床时,一双温暖的手却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听见男人虚咬着她的耳垂低低道,“生气了?” 薛醉宁抖被子的动作一滞,想挣开他,却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了双手,“说话。生气可以,冷处理可不行。” “你松手。”薛醉宁见他果然松开了手,脾气只能见好就收,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只是想让自己不要每天这样无所事事,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怎么会无所事事,不是有钢琴吗?什么时候也弹给我听听?”陆淮宁抱着她,双手放在她温暖的小腹处,轻微的一个动作却让怀中的女人仿佛噤蝉一般蜷缩在他的怀中,“而且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学会做一个妈妈。” 不要!薛醉宁的大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却感受到男人炙热的吻已经掠过她的脖颈,仿佛风拂过湖面。 陆淮宁顺势将她推入柔软的大床中,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月,她的身体已经可以接受自己,她平坦的小腹将会为他再次孕育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來弥补他心中被剜割的那一处。 薛醉宁摊开的手随着身上男人炙热的温度而一点点揪紧身下的床单,她害怕她的身体会再一次背叛她的意志,她不能沦陷在男人的激情与温柔中,而曾经的床笫之欢却告诉她,每一次的背叛有多么彻底! “猫儿,为什么要害怕呢?是因为忘记吗?还是害怕记起?”陆淮宁可以感受到她的紧绷,几乎都将她变成了一张被拉满的弦,抬头望进她猫儿般无助的眼,倏地调笑,“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猫儿,你说,会是我们吗?” “我们不是夫妻。”薛醉宁用另一种方式否定了男人的问題,却换來他的笑。” “会是的。”只是就在陆淮宁自信地告诉身下的女人他的决心时,脸上的表情却因为手掌接触到的异感而倏地僵硬。 “怎么还沒有结束?”男人沒头沒脑地嘟喃一句,全身的热情犹如潮水般退却,却让身下的小女人舒一口气。 薛醉宁看着男人懊恼的表情,心中想笑却只能做出无辜状,“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身体缺乏条理,有些不规律。” 陆淮宁只能作罢,翻下身时看了她一眼,“明天上医院看看。” “哦。好啊。”薛醉宁讪讪地笑,看见男人泄气地钻进被窝,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庆幸着自己的提前准备,甚至为了骗过狡猾的男人,那白色的点点嫣红还是她的刻意为之。 然而,男人却在第二天早晨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当薛醉宁换好衣服下楼时才发现陆淮宁去而复返,原以为他只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却听见他边走边对自己解释道,“不是要上医院检查身体吗?我陪你。” 薛醉宁下楼的动作因为男人的话而僵滞,如果他要带自己上医院,那么等待她的就是被医生揭穿她谎言的一刻! “怎么,感动的都说不出话了?”陆淮宁脸上淡漠的表情不变,“不是一直想出去继续工作吗?只要等会医生说你的身子无碍我就答应你。” 多么诱人的条件!又是多么残酷的选择!薛醉宁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把自己反锁在铁笼中的困兽,而唯一的一把钥匙却被自己愚蠢地丢出了笼子外。 她接过男人递给她的热牛奶,唇角弯起,“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我让小玉陪我去就好,你去公司吧。” “公司下午去,早饭我让小玉给你打包,你车上解决就好。”陆淮宁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拿起她的外套,拥着她便往门外走。 ------------ Chapter 24 用心豪赌 愿我有两个灵魂,一个陪你笑,一个让你笑。 ------------------------------------------------ 医院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给等待的人带來无形的压抑。 “唰唰唰。”负责检查的中年女医生利落地拉开隔帘,确认病人整理好衣服才打开隔间的门。 “病人家属随我一起坐下吧。”医生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一边抬头对转身想要回避的男人交代。 薛醉宁刚坐下,听到医生的话差点挑起,却看见陆淮宁已经勾过身旁的椅子,交叠的双手暗暗掐着掌心,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一层薄汗浸湿。 医生扶一把鼻梁上的眼睛,眼神扫过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桌子对面的俩人,“二位别紧张,放轻松些就好。” 薛醉宁心底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了心头,手不自觉地绞紧衣服的一角。 医生放下笔的同时抬眼扫过她苍白的脸,“血崩现象发生在女性流产后的病例我之前也接触过不少,大多数人都可以在调养后恢复,薛小姐不必如此紧张,放松心态对你的病情也会有帮助。” 陆淮宁原本揽着她肩膀的动作倏地一僵后,很快亲昵地将她搂得更近,唇角一弯,“医生说不用紧张,你怎么还崩着身体,放轻松。” “先生倒是好心态。”医生撕下便笺,递给他,“我开了中药给病人调理身子,好好照顾她,记住,三个月之内不要有夫妻行为,否则对病人身体会造成难以预见伤害。这段时间要密切注意出血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医生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话语让薛醉宁暗暗抬头看一眼一本正经的职业面孔,却得到女医生安心的眼神。 出了医生办公室,陆淮宁只是交代了她在休息处等自己,便拿着处方前往取药处。 正在薛醉宁无聊时,却听见不时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來,她敏感的神经瞬间绷起,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声音传來的方向走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可以看见闭着眼捏着小拳头的新生儿懒懒地套着迷你的游泳圈浮在水面上,似乎很是享受;而另一位小宝宝似乎天生怕水,光溜溜的小脚丫子在接触到水时就开始嘤嘤啼哭,许是哭声吵到了那位在水中的宝宝,只看见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抗议。 光洁的玻璃上倒映了她自然母性的微笑,手轻轻地放在小腹处,原來生命真的如此神奇。 “是不是很可爱?”身后传來询问的声音,薛醉宁闻声转头,看见刚刚为自己检查的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医生好。”薛醉宁对女医生点头一笑,“您是在工作吧。” 医生点点头,慈祥的目光和蔼地落在只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小小婴儿上,“愿意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可以吗?”眼中闪过喜色,薛醉宁见医生点头首肯才敢迈出脚步。 “薛小姐很喜欢小宝宝吗?”女医生在为小宝宝检查完身体时才发现她认真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宝宝的睡颜上。 “他们很可爱。”薛醉宁屈起的无名指虚虚地滑过那天真的稚颜。 “那为什么刚刚在检查时你却要求我为你撒谎?如果真的准备好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为什么又要逃避?难道是因为之前流产的阴影?”女医生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不解之缘的病人,从她身上自己看到了生命的大悲大喜,心中怅然,“或者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醉宁却摇头否定,她原以为面露难色的医生会选择据实以告,却沒想到在最后关头她会选择帮助自己隐瞒。 “都说每一位宝宝都是折翼人间的天使,是爱的结晶,如果沒有爱,那就轻贱了许多。”薛醉宁站起身,对医生淡淡一笑,“所以,我要谢谢医生你。” “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我也不希望不被祝福的小生命在來到这个世界后却感受不到父母的温暖。”女医生婉拒了她的言辞,“你的爱人应该在等你,快走吧。” “再见。”薛醉宁点头告辞,却在出门时,忍不住回头。 我的孩子,你在天堂是不是也一样幸福? ++++ 短暂的春节假期转眼而过,陆淮宁迎來的却是公司最严峻的时刻,城东十号地的竞拍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成为盛天最主要的项目,一旦成功,就将成为盛天在新一年里发展的主心骨,而政府也将在春节后正式开始估价竞标,因为采取的是不透明原则,所以对数字的精准估计无疑成为了致命的核心,甚至于他牺牲了大半个假期与国外专家视频讨论,反复修改核准够才最后确认了低价和方案。 “扣扣。”书房内传來敲门声,原本埋首在竞标书中的陆淮宁倏地抬头,还未应声便看见只穿了件羊绒毛衣的小女人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來。 “还在忙吗?”薛醉宁看着男人在站起身的同时顺手合上了笔记本,原本亮着的屏幕瞬间暗下,她心知肚明地淡淡一笑,“我给你热了一杯牛奶,趁热。” 陆淮宁接过她手中的牛奶,拥着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桌上的台式电脑,双手撑在桌沿上,几乎将她的身子圈进了自己的怀抱中,轻轻压住扭动的她,“别急,给你看几张图。” 薛醉宁的眼神却落在了他之前工作使用的笔记本上,听到耳畔的声音才回过神,只看见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点开了一个文件夹,展现在她眼中的竟是几张婚纱设计图。 “喜欢吗?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让人改。”婚纱是陆淮宁请国外的设计师制作,所以只有电子稿。 薛醉宁只觉得图片上的线条在视线中不断模糊,属于他的味道无形地缠绕了她,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却让她无处可逃的网,她在挣扎,却总是沦陷。 “陆……”她看着他拿起那杯牛奶递到嘴边,阻止的声音还沒有发出,手却先一步抬起。 陆淮宁看着她停在半空中的手,轻轻握住,“怎么了?” “沒……沒什么。我只是担心牛奶凉了。”薛醉宁掩饰的眼神移开,“要不,我重新给你热一杯?” “不用。”陆淮宁揉揉她的头发,一口气喝完了杯中所有的牛奶。 薛醉宁看着他的动作,呼吸倏地一滞,直到他将杯子递回自己手中,对自己浅笑道,“我还要工作,你早点休息。” 掌心中的杯子还残留着温度,薛醉宁愣愣地点头,离开书房下楼时,手中的杯子悄然滑落,发出一声闷响,她却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许久,书房内沒有传來动静,折返的她推开那扇门时,看到的只是一室冷清。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已经趴在了电脑前入睡,她知道是因为之前那杯牛奶的原因。 薛醉宁站在门口许久才下定决心迈开了脚下的步子,挥去脑海中那些动摇她内心计划的想法,薛醉宁,你已经选择走到了这一步,你除了往前,再沒有了退路! 她走到书桌前,确认呼吸均匀的男人只是熟睡后,动手点了点鼠标,果然,电脑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已经自动上锁。她轻轻移动男人的手,在感应器上滑动,指纹锁立刻解开。 回到主界面的显示屏上只有寥寥几个重要的的工作软件,薛醉宁拖动鼠标点开那个用英文字母命名的文件夹,只是系统却自动提醒她需要密码才可以进入,而无疑这个密码也是只有文件本人才独有的指纹。 插入u盘,她将文件夹中的所有资料拷入,然后,悄悄退出,清除掉自己的浏览痕迹,而就在她拔出u盘的片刻,原本安静地趴伏着的男人却倏地移动了身子,被吓了一跳的她只是僵硬着身子不敢动,过后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回到房间后,薛醉宁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很快,对方回复了她。她捏着掌心中这个承载了盛天接下來命运的u盘,一旦把这份竞标书给了那个人,自己就将成为把陆家苦心经营百年的盛天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 而这样,真的可以让已经逝去的生命安息吗?又或者,换來的是自己永世的不得安宁?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她离开书房的后一秒,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却悄然睁开,静静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背影。 当陆淮宁在监控中看见她在杯中放入安眠药时,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在心底一点点散开,他当着她的面喝下那杯牛奶,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与回避,薛醉宁,其实你也犹豫过,对吗? 只是,那一丝丝犹豫终还是无法赢不过你报复的决心。 安眠药早被他换掉,一切只不过是他主动配合她的一场戏,那些资料,不出两天就会落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中,之后的竞标,盛天将成赢家变成看客。 他承认,他押上了自己的心來经营着一场豪赌,输赢由命不由天! 满室的清清冷冷,就在陆淮宁烦躁地想在这样纷乱的夜晚点燃一颗烟时,门锁却传來松动的声音。 薛醉宁推开门时,只觉得迎面袭來空气的寒冷,书房中的空调似乎坏了。 她轻轻地走进,将手中的毯子盖在男人的身上,转身关上了窗。海边的夜景有着沉静的美,她站在窗边安静地欣赏,只是,她却错过了身后男人此刻动容的笑。 ------------ Chapter 25 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和寂寞对话,只是不愿意相信你已经离开。 -------------------------------------- 约定的地点是一处极其隐秘的私人会所,出租车刚抵达就有人为她打开了车门,看着她下车前特意戴上了墨镜,微微颔首道,“今天这里已经被张总包场,小姐放心随我前往就好。” 薛醉宁却沒有理会,鼻梁上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这个社会上宁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道理她早就该熟知,更何况她即将面对的可是豺狼之辈,又岂能懈怠? 古风浓郁的典雅包厢内,张启鲲早已先她一步等候在座位上,见自己的人领着她的身影出现,绅士地起身欢迎,“薛小姐,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薛醉宁的眼神暗暗扫过包厢内的角角落落,确认不存在什么隐蔽摄像头后才拉开椅子坐下 “薛小姐喜欢什么茶,普洱?还是观音?”张启鲲素來喜欢攻心为上,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用错了方式。 只听见女人冷静的声音淡淡传入耳中,“在我给你资料前,我要先知道你们公司竞标的低价。” “薛小姐果然坦率,那张某也不必拐弯抹角。”张启鲲停下手中倒茶的动作,掏出笔在素白的手帕上写下一个数字。 薛醉宁的视线在那一串数字上停留了三秒,眼神倏地一暗,虽然不知道这数字是真是假,但是要从男人手中知道更多似乎已经是不可能。 精明如他,张启鲲自然看懂了她眼中的犹豫之意,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将那写着公司机密数字的手帕一燃而尽,“薛小姐还是信不过鲲鹏可以一压盛天凌人的气势?或者是,信不过我?” 暗红色的火苗渐渐在烟灰缸中熄灭,薛醉宁轻轻嗅着空气中掺杂的味道,眼神淡淡抬起,“张总如此有诚意,我又怎么可以辜负?” “薛小姐果然是爽快。比之陆淮宁,我张启鲲只是输在了陆家百年的家世之上,古人云:既生瑜何生亮,我与他,便是这般,而沒人愿意输给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张启鲲不甘地攥起拳,a市人眼中他是活得光鲜亮丽,只是商圈中有多少人是嘲笑他只是一条靠出卖盛天而一步登天的走狗,而古往今來,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道理告诉他,只有站在最巅峰才有俯视的资本。 所以,这一次事关德国财团融资的竞标,他决不能再输! 听着男人的言辞,薛醉宁在淡淡地咽下口中的茶后,从包里的夹层中取出了u盘,放在了桌上,“你需要的所有资料都在这只u盘内,我要提醒你的是,因为竞标的文件都被植入了特殊软件,你只有两次打开的机会。看完资料后,请及时销毁。” 一张银行卡被男人的手推向她,薛醉宁的抬眸却看见张启鲲笑着解释道,“薛小姐别误会,这绝不是侮辱,只是希望你在以后的生活得以保障。而且,薛小姐收下这笔钱可以让我们都心安。” 薛醉宁知道男人要自己收下这笔钱就是希望自己用一辈子來保守这个秘密,收下这笔钱,等于她再也洗不干净自己。 写着密码的纸条被用回形针固定在银行卡的背面,薛醉宁浅笑着拿着那价值定然不菲的“酬金”走出包厢,有钱人烧金之处自然少不了装腔作势的摆设,拐角处就有为慈善机构设立的募捐箱,她抬手,那银行卡就被新主人丢入其中。 张启鲲坐在榻榻米上,听人汇报着她的行为,意料之中地一笑,声音悠悠道,“通知银行,让那笔钱在经过薛醉宁的户头后再汇入慈善机构的账户。” 洗手间里,薛醉宁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试图想用冰凉的水來带走她脸上多余的温度,冲走她心底不该有的愧疚与不安。 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地让她不自觉地往后连连退步,手中的挎包滑落,散落一地的东西,她慌乱地蹲下身收拾,却发现最重要的东西竟然沒了踪影!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她手忙脚乱地在一堆东西里翻找,长发散落,地上的水迹沾湿了发梢,她却只是慌张地在潮湿的地面上摩挲。 惶惶然,有一道恰似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凉凉响起,“你是在找这个吗?嗯?” 谁?薛醉宁一惊,站起身时却发现明亮的镜子中竟然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而五官的主人就是她! 她想逃,却发现那挥之不去的幻影就闪现在门口,一步步朝着她走來。 “你似乎在害怕我,我的主人。”幻影对她友好地伸出手,却换來她更为惶恐的眼神,只看见空气中的那张脸悠然一笑,“可我就是你啊,为什么你要害怕你自己?还是说,你在害怕爱上那个男人!” “闭嘴!你走开,你走开,,”薛醉宁用手中的包去挥打影子,“是你在胡说,你在胡说……” “如果是我在胡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改动给张启鲲的那份竞标书中的数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薛醉宁扪心自问,却看见影子倏地停在了眼前,咫尺的距离仿佛要重新融会她的身体一般。 “我的主人,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薛醉宁看见影子用一样的眼眸看见她的眼底深处,一字一句仿佛來自心底,“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自己,你绝不会爱上陆淮宁,绝不会!” “我……我不知道啊,,” “为什么会不知道?是你不想知道,还是在刻意回避?” 薛醉宁步步后退,腰抵上洗手台,大理石冰凉的温度让她惊叫着回身,却发现镜子里只有她冷汗涔涔的脸。 从地上捡起包,拿出湿巾想拭去慌乱的汗水,才发现那保存了真实资料的u盘就粘在湿巾的包装,刚刚的一切只是她在心理治疗时才会出现的自我对话的幻境。 走出会所,薛醉宁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脑海里充斥的只有刚刚洗手间里虚幻却真实的对话,为什么自己要改动竞标书中关乎全局的数字,而就在刚刚张启鲲给她的鲲鹏集团底价中,鲲鹏的估价甚至高于盛天。所以,她当时就怀疑过那个数据的真实性,而她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陆淮宁会在不透明的估价中就输给张启鲲? 脑海里纷纷乱乱的疑问让她无暇去顾及脚下的路况,散落的石子让失神的她脚一歪,身子直直地栽向一边,就在无从依扶的她以为会与大地亲密“接吻”时 ,一双手却稳稳地扶住了她。 “谢谢你。”薛醉宁站稳身子,对中年男子感谢地点点头,只是此刻的她不知道,这一扶也让这位“活雷锋”顺手扶走了她的钱包。 等走到脚疼的薛醉宁准备打车时,才发现包中的钱包不翼而飞,想起刚刚的扶过自己的中年男子,再回头,空荡荡的街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翻遍了整个包,只找到了几个仅存的钢镚,还好,老天垂怜,至少坐公交的硬币是够了。 坐上了城际公交,薛醉宁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机,听着禅歌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 车上乘客不多,只是却因为一个男人讲电话越來越高亢的声音而分外吵闹,薛醉宁看着身穿军绿色大衣的男人不时咒骂着讳言秽语,调高音量的同时忍不住皱起眉。 而零零散散坐着的乘客也不时因为男人的激亢而投去烦人的眼神,一位妈妈抱着女儿移了个位置,希望远离那个男人。 “别总和老子提钱,我沒钱,你他妈的和你的野男人能把我怎么着?我不怕,我他妈什的么都不怕!想弄死我,那就看看是谁先弄死谁!” “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阴着脸挂了电话后直接把手机砸向了前排的座椅。 原本一位站在车门前等待下车的女人一直在暗暗注视着他,但被瞪了一眼后立即转过身面向车门不敢再看。 薛醉宁坐在靠后的位置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男人烦躁不安地往窗外望了望,然后又翻着白眼盯着那女人的后背看,表情也越來越阴沉,最后几乎是在睚眦欲裂的表情在瞪人,再配上他那张黑黝黝的脸,男人的戾气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忐忑不安地坐在位置上,她小心地注视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提前在下面一站就下车,只是沒想到只是几百米的距离,却让局面顿时变得不可收拾。 只听见情绪失控的男人先是突然使劲用拳头敲了下车窗玻璃,大家齐齐被吓了一跳,眼神惊恐地看向声音的來源。只见男人站起身对着站在车门前的女人就是狠狠一脚,接着也沒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一把刀已经残忍地沒入了那女人的后背,鲜血顿时染开了一片。 车里的乘客顿时尖叫起來,司机立即踩了刹车打开车门,眼看着离门近的三两位乘客逃下车,男人咒骂着走到司机旁边就是狠狠一拳,手在控制键上乱按,脚踹在昏过去的司机身上,“让你开门!老子让你开门了吗?” 薛醉宁眼看着自己可以挤出去,却看见门倏地合上,甚至最后一个逃下车的人被狼狈地夹住了衣角。 男人挥着刀转过身,“一个个都乱动啊,是不是想尝尝看刀子的滋味啊?都给老子坐回位置上,,”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身子挪回到最近的座位上,只看见凶狠的男人走到那重伤倒地的女人身旁,手中的刀再次落下,“让你瞧不起老子,让你看,老子弄死你!” 起先还惨叫着的女人,沒一会儿就只剩下小声儿的呜咽了,红色的血慢慢在她身下汇集成一个圈。 薛醉宁看着生命一点点在眼前消逝,她却无能为力,有人想要趁男人分神溜下车,男人却呼地一下站了起來,举着还在滴血的刀拦在台阶处,“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老子沒钱是不是,以为我沒钱就他妈的可以随便把我踩在脚底下,是不是!今天算你们祖上不积德倒霉,反正我活不了,你们就陪老子一起上路吧!” ------------ Chapter 26 用生命来爱你 喜欢是爱的暖身动作。爱我的人,别急!等我积累多一点的喜欢,我就会爱你。 --------------------------------------------------- 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的手机突然变成无法接通,陆淮宁忍不住蹙起眉,只是还沒得及拨通暗中跟在她身边的人的电话就先一步接到了薛醉宁乘坐的公交车出事的电话,站起身时握着手机的手只听见“咯咯”作响,另一只手攥拳狠狠砸在了办公桌面上。 而公交车上,薛醉宁只觉右脸疼得发麻,刚才自己手机突然接到了电话,狠戾的男人直接就冲过來抢走她的手机,粗暴的动作擦过她的脸,顿时磨破了脸颊上的一块皮,火辣辣地疼着。 “还接不接电话了?让你接!让你接,,”男人红着眼就朝丢在在地上的手机猛踩了几脚,手机立时就碎了。 薛醉宁一直低着头不做任何反应,她知道只有自己有稍稍的不对可能就会成为这个发疯的男人手下无辜的牺牲品,一车子人只是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起,等待着救援的到來。 “你挺大胆的啊,老子说话的时候你手机好死不死地偏偏要这时候响,就你胆子大是不是!敢情你这身肉不怕刀子捅,是不是!” 男人说完就伸出手來拽人,薛醉宁此时也被吓白了脸,全身都在不可控制地发抖,眼睛死死盯着从刀尖上一滴滴坠落的血滴。 刚想绝望地闭上眼,等着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倏地听见男人死命地吼,“妈的,往哪儿跑!今天说了让你们几个陪老子一起死,还想跑!” 薛醉宁抬眼看去,只见是位50多岁的矮个子男人被那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他应该是想趁这个疯子來处决自己的时机跑出去,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直接成为了点燃这颗炸弹的导火索。 发疯的男人将中年男子推倒在地,抄起旁边的塑料垃圾桶就狠命地往他头上砸,沒一会儿垃圾桶就裂碎,或深或浅的尖锐碎片扎在了那矮个子男人的脸上,血瞬间淌了满脸,而那人倒在地上连声都沒有了。 原本想逃的人一个个都僵死在原地,心知此刻再逃,就是这样的下场,是把自己往黄泉路上送!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半小时,警车已经陆续感到现场,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警戒线,薛醉宁往外瞄了瞄,武装的特警从车上陆续而下,分开布置在周围,警灯闪烁成一片刺眼得很。 几名警察围住了后车门,想进入车内解救人质,却被男人挥着刀阻止。 “都给我他妈的站住,谁都不许上來,不然我先一刀解决了她!”男人看着警察手中的枪直指着自己,立即伸手抓过旁边的一位小姑娘,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往后退了几大步。 警察只能放下手中的枪,一边安抚他的情绪,劝他放了人质;一边安排警力暗中部署,在时机成熟时对罪犯采取最有效的动作。 “少和老子废话这些有的沒的,看见沒有,这地上已经死了一个了,那个估计也快断气儿了,我已经活不成了!我他妈的什么都明白,你们都给我滚开、滚开!” 数位警察无奈,看着他手中的尖刀已经在女孩脖子上划出一道道血丝,只好退后。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女儿才五岁啊,还等着我回家呢,求你了。”一个原本缩在座位上的女人终于挺不住死亡的压力,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上。 “老子已经是死人了,现在就是不被高利贷逼死也得被拉出去枪毙,看见沒,外面的一个个可都随时等着要我的命,老子还管你有沒有女儿!想回家看你女儿?行啊,让你家里人送一百万现金來,我立马就把你放了!沒钱?沒钱就别和我谈命!” 那女人只是哆嗦着对男人磕头求饶,男人顿时不耐烦了,拖着手里的人质走过去,一脚就踢在那女人的太阳穴上。 女人“啊”一声直接就栽倒一旁,捂着头疼得在地上翻滚。 薛醉宁看着前面人高马大的男人,恐惧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心里暗暗嘲笑,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报应?还真是來得快! 这时车里只剩下薛醉宁和另外一个老太太还好好儿地坐在位置上,地上已经躺下三个了,那位女孩的母亲看着女儿随时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崩溃地一头磕在了座位上,直到失去意识前还在叫着女儿的小名,求男人不要伤害她的女儿。 飙车赶到现场的陆淮宁早已看清缩在窗边的薛醉宁,看着她吓白了脸,几次想冲过警戒线却无疑被警察给拦住,只能脸色发沉地站在几十米的外围,只恨自己不在车上,通知联系的警界高层只是对自己做出了一句句保证,却毫无进展。 当陷入僵局中的他依稀听见男人高亢的话语时,再顾不得什么安全,直接顶着枪冲入包围圈中。 “先生,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车里的人,你刚刚是不是说只要有钱就能救人,你说话算话!”陆淮宁推开警察直接冲到了车门前,车里的男人红着眼抓着人质看着他,眼睛轻蔑地一挑。 “哟,倒像是个有钱人的派头。对!就和老子刚才说的,你们谁能拿出一百万现金我就放了谁!要活命就都给自己家里打电话筹钱,快点!否则,我就开着这辆车,大家一起來个车毁人亡!黄泉路上这么多人作伴,老子也不怕寂寞了。” 男人阴森森的语气威胁着车里车外的人,而当薛醉宁麻木的大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时,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眼,却看见陆淮宁的眼神就那样紧张地落在她身上,看见她抬头,淡漠的眼神中传递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情感。 警察看着要钱不要命的男人,却只能无奈地费口舌劝阻,“你要这么多钱也沒有用,你以为这是演电影呢还能跑出去?” 男人扯着唇角嘲笑,“什么玩意啊,谁说我想跑了?我只要看见现金,其他的不用你们管!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一到,该死的就來收尸吧!” “钱马上送到!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伤害人质。”陆淮宁凝眸,脸色也是阴沉,语调却很平静,“坐在最后一排的是我太太,只要你拿钱放人,到时候如果你还不满意,要多少你开口便是。” “你真有?你是谁?”男人狐疑地看着陆淮宁,“管他呢,只要看到钱,我马上就放人。但是如果你是空口白话,就别怪我的刀划花你老婆的脸了。” 为首的警察在接到警督的电话后顿悟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可以对这么一比巨款信誓旦旦地保证,而他更担心这样不要命的囚徒只是为了愚弄群众,担心就算是钱也救不下人,情况危急下,一个电话直接请示安排狙击手。 而就在他挂掉电话,不大一会就來了一辆车,下车的人手里拎着小包,对守卫的警察出示了证明,直接进入警戒区。 “陆总,这是我在接到你电话后直接从财务部提取的一百万现金。” “好。”陆淮宁言简意赅地从楚辞手里接过装着钱的旅行包,转身就冲回到车前。 陆淮宁直接拉开拉链,让翘首的男人可以看见包里的真金白银,然后站到车门**涉道,“你要的钱都在这,一百万,你要是不相信我数你看。” 男人探头往车下面的包里瞟了瞟,眼神更是不屑,“还真是个有钱的主儿,不用数了,现在按我说的做,你把钱统统拿出來放在地上。” 陆淮宁马上按照男人的说法将钱倒在了地上。 “一百万也才这么一小堆儿,我还以为能有多少呢,钱这真他妈的是个害人的东西!一个个都是为钱六亲不认的王八蛋!” 男人啐一口,又不怀好意地看着那堆钱,不屑地抬起下巴,“你现在把这些钱烧了,我就放了你老婆,你看怎么样?” 陆淮宁眼神一暗,却毫不犹豫地掏出打火机,抽出几张就点燃,等火势大了就直接把钱往火堆里一扔。 车里的人和警察都傻了,这可是真金白银堆出來的钱啊,一百万,还真烧啊! 看着火势越來越大,陆淮宁看着火苗吞噬了所有,才起身看向车里的男人。 男人盯着火堆看了许久,然后又深深地看了陆淮宁一眼,才转身对泪流满面的薛醉宁说,“走吧,算你命好,我就不拖着你一起走了,这一百万给我当纸钱烧了我也瞑目了。” 薛醉宁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來,泪眼模糊地往前走过去,脸上的泪早已分不清是害怕还是触动内心的感动,当她看见陆淮宁为她义无反顾时,她承认她跳动的心在痛!经过狠戾的男人身边的时她甚至忘记了该去害怕,所有的眼神只是给了那个站在车外等着她的身影。 “不怕,來,我抱你下來。”陆淮宁跨上一个阶梯,伸出手等待着受惊的她扑入自己怀中,而就是这样,那被当做人质抱在手里的小女孩抽噎着求救。 “救救我,叔叔阿姨,我不想死……救……” 薛醉宁看着女孩对着自己挥手,而疯子一般的男人见她犹豫,手里的刀象征性地挥向她,“再犹豫就别怪我改主意了!” 薛醉宁原本想要回头的动作因为男人的威胁而加快了脚步,直直往那对自己张开双臂的男人走去。 陆淮宁看着她把手交到了自己掌心中,只是他还不及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却看见她倏地扬手把他用力推出车外,一个回身举着手里的包就扑向了男人,金属的挂件正正地砸在男人头上,而她趁着男人发晕的几秒抢过他手里的小女孩就往外冲。 “猫儿,,”陆淮宁看着被砸中的男人猩红了双眼一言不发地举着刀就要往薛醉宁的头部狠狠刺去,直接一步就跨上车。 被扯住衣领的薛醉宁惨白了脸护住自己和怀里的小女孩,却倏地感受到一道冲到自己眼前的黑影温暖地罩住了自己。 蓦然,传來尖刀沒入身体的刺痛声音,夹杂了男人熟悉声音的闷哼声。 薛醉宁眼睁睁看着男人拔出滴血的尖刀,杀红了眼准备行凶时,翻身护在了陆淮宁身上,“不要,,” “砰!砰!砰!”枪击的声音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同时响起,薛醉宁趴在受伤的身体上,却看着死瞪着双眼的男人轰然倒在自己眼前,那把淌血的刀至死都被男人握在了手里。 她想直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男人压在身体下的手心里传來一片温暖濡湿的感觉。 红色的血,慢慢浸染了白色的衬衫,渐渐染红了她的心…… ------------ Chapter 27 一路伤,一路爱 女人,不需要倾国倾城,只需要一个男人为她倾尽一生。 --------------------------------------------- 当那把刀深深地划开他的骨血时,陆淮宁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但在混沌的意识中他却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叫唤着自己的名字。 似乎是她的声音。原來她也会挽留自己! 陆淮宁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阳光强烈的光线射了进來,冗长黑暗后的刹那光芒带给他一种自然的不适的晕眩。 适应了很久,眼睛开始有了焦点,周围的一切环境也清晰了起來,那些白色的设计,还有药重浓烈的味道,这里是医院。 脑海里回放起之前那吓人的一幕幕情景,猫儿?猫儿!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压在他的腰上,紧张的视线落在那睡着的脸庞上,似乎因为枕着双臂趴睡在他身上的姿势让她并不舒服,眼圈有着浅淡的青色,入睡的她眉心还微微拧着,手上刚拔去输液针的地方渗出淡淡的血迹。 陆淮宁本想伸手为她换一个更适合睡眠的姿势,却听见门外传來声音,门打开,小护士看见他撑着床沿想要起身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陆先生,你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是不可轻易移动身体的。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 “那好,麻烦你给她披一件衣服。”陆淮宁看着她就这样睡在冰凉的空气中,忍不住皱眉。 小护士沒想到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弯腰为睡梦中的薛醉宁取出腋下的温度计时,眼神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心底嘀咕:这谁啊?居然有让男人如此牵肠挂肚,甚至不惜生命的资本! “她怎么了?”陆淮宁看着薛醉宁手背上的乌青,很明显是输液留下的痕迹。 “陆先生请放心,她只是因为惊吓和伤风有些发热而已,现在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只需要按时服药就好。”小护士看着男人如此紧张的神态,心中腹诽:他不会把人家感冒发烧这事也怪到自己和医院照顾不周上吧? 手轻轻放在她额上感受了一下体温,似乎是正常。 “再给她量一遍体温。”陆淮宁想起之前量体温时,这护士竟然离开了,难保温度计会因为长时间而失灵。 嘴角忍不住暗暗抽搐的小护士只能听命行事,谁让这尊大佛连院长大人都要赶着巴结呢。 “陆先生,如果你哪里感到不适,请随时告知我们,我院已经为您安排了全套的检查,毕竟多检查几次比较保险。”小护士趁着量体温的时间对病床上的人解释,“主任交代过,您背上的伤因为伤口较深,所以即使及时打了破伤风针也要随时注意感染。”说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伸手准备将他的病号服掀起。 陆淮宁微皱着眉头阻止,“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会通知你的,现在请你出去。” 而因为他忽然间移动身体的原因,梦中的薛醉宁被瞬间惊醒,睁眼看到已经清醒的他,眼眶顿时红了,刚刚的梦里全是他满身是血的恐怖场景,记得手术后医生告诉她,要是再晚十分钟,后果就是不堪设想。 她承认她在害怕,如果他有个万一,她会愧疚而死…… 所以,她就这样守在他床边,等着他醒來,守着自己心底深深的愧疚。这个男人或许曾经深深地伤害过自己和无辜的人,如果沒有他,妈妈和陈桑会是好好地,但是当他为自己奋不顾身时,她承认她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融化。 陆淮宁就这样半倚在床头,等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看见她欲开欲合的唇轻轻颤抖着,愣是吐不出只言片语,他握着她的指尖,放到唇角轻轻一吻,稍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咧嘴,“不说话,是不是吓傻了?” 难过盈满了心间,当这个男人强忍着疼痛对她笑,看她的眼神是天灾人祸后失而复得的珍惜,面对这样的情景,薛醉宁终是忍不住地哭出声,哭着跟他道歉,“对不起……” 陆淮宁先是愣住,之后便是由心而发地笑了!于他而言,这三个字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另三个属于爱人间的缠绵字眼。 陆淮宁笑着捧住她的脸,艰难地仰起头凑过去,亲昵地亲住她,“你变得很勇敢!”似乎最后的时刻,她将受伤倒下的自己护在了她的身体下。 而他突如其來的赞赏,毫无责备意味的亲昵,让她那颗因内疚而紧绷着的心在顿时放松后更是揪紧! 被她封锁在内心深处的委屈难过再无顾忌地宣泄出來! 她瞬时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整张脸埋在他臂弯里,几乎是宣泄般地哭诉着,“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是我做错了事……” “可是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不是吗?”陆淮宁像安抚着受惊的小兽一般轻轻在她发间落下珍惜的吻。 薛醉宁抱着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摇着头,心被背叛感狠狠折磨:陆淮宁,不会好好的,在我把资料交给别人的时候,那场沒有硝烟的战争就已经被我挑起。而现在,我已经沒有了退路。 陆淮宁受伤入院的第九天,城东十号地的政府公开招标正式开始,而从招标开始前,a市甚至全国财经类媒体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盛天,鲲鹏和ms国际三家最具实力的集团上。 医院走廊上,薛醉宁盯着数字电视底端的字幕:鲲鹏集团以高于盛天集团估价一亿七千万,高于ms国际一亿一千五百万的价格成功拿下十号地竞拍。 她就这样僵化在原地,手中的保温桶被主人捏在手心里,屏幕上步出会场的张启鲲意气风发地被媒体簇拥着上了车,而盛天的失误更是成为舆论猜测的焦点,记者们对出席竞拍的盛天国际代表更是穷追不舍。 “请问,盛天对这次竞拍失势有什么想法?会不会因为错失与德国财团合作的机会而影响盛天未來进军欧洲市场的计划?” “今天盛天国际首席执行官陆淮宁先生并沒有出席,请问是预先已经有了失败的打算?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面对媒体舆论的狂轰滥炸,盛天代表只是面不改色地由会场保安护送离开。 而同一时间里,陆淮宁看着屏幕的视线至始自终淡漠依然,安排出席竞拍会的人皆是自己预先范围内的心腹之人,对于计划的保密性他可以放心,只是舆论的压力却是他不可忽视。 “通知公关部,对十号地竞拍一律保持沉默不做任何回应,至于对于我失踪的猜测依然用身体抱恙來回应。销售部从明天开始启动锦绣园第二期和三期的开盘销售,此外我之前秘密约见德国nc财团的消息必须保密。” “明白。”楚辞对于陆淮宁在商场上的运筹帷幄自然熟知,有时候暂时的放弃只是为了更好的反击。他随即递给沙发上的人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是薛小姐近几日的私下活动范围,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具体的时间和对话记录。另外,薛小姐从那天后就再沒有与鲲鹏集团的人有任何联系,你看,是不是?” 陆淮宁看一眼纸上记载的内容,甚至有她上菜场买活鸡时的对话,忍俊不禁的脸上也是暗暗抽搐,“解雇解读唇语的人,从现在开始,沒有我的允许,安排保护跟踪的人都不许再解读她的对话。” “我会把陆总的话逐字交代,请放心。”楚辞清理完燃烧后的灰烬后随即离开了病房。 而薛醉宁呆呆地坐在花园里,保温桶里的鸡汤已经失去了温度,直到來接陆淮宁出院的小玉和司机老杨找到她,她才从那条新闻消息中回过神,上了车,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卧室里,薛醉宁抱膝坐在榻榻米上,巨大的落地窗前面对就是深蓝的大海,朦朦胧胧地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一直闷闷不乐?难道你更喜欢呆在医院里?”陆淮宁从浴室里出來见她还是原來的姿势,顺势坐在了她身边,他似乎可以猜到她心底的烦恼,又似乎无法读懂她的心思。 耳机被男人突然的动作拔下,播放器中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薛醉宁回头瞪一眼,“你干什么?” 陆淮宁抬头按住她想要插回耳机的动作,“我倒要问问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别有事沒事地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怕什么时候脑子一抽筋就上峨眉山剃度修行了!难道听这些佛祖就能保佑你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家有名字的,佛家普度众生的《大悲咒》。”薛醉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禅歌,她只知道那些佛家大彻大悟的悟世言辞可以还原她心底的宁静。 “……成,是我多心。”见她扬眉辩解,陆淮宁顺手摘下她的一只耳机,“别小气,让我也净化净化心灵。” 只是不到一分钟,男人就将耳机重新塞回了她耳朵里,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玩意,就是忽悠你们这些多愁善感的女人!” “不是我们女人多愁善感,而是你们男人心中太多的计较,得不到却放不下,野心,欲.望,成败……” “哟,佛经看多了,什么时候也成看破人性的大师了。” “别打岔!”薛醉宁闭上眼,用心去虔诚地领略禅语中的心悟,“人性本贪,只是错在该得还是该放,《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说,照见五蕴皆空,原意是世间万物皆空,你所看到的,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的,这些都是让你产生贪欲的根本,而往往人们被眼前利益蒙蔽,一味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烦恼,才会计较,所以人啊,就有了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苦,五蕴炽盛大脑被物质利益所蒙蔽,才有了自寻烦恼这个词……” 陆淮宁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她,呼吸平和的脸微微仰起,眼神穿过窗外的雨丝,穿过黑暗,放在虚无缥缈里,呼出的白色呼气让她的侧脸看起來忽然有了模糊的感觉,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雾霭的眼神中重重地叹口气,垂下的睫毛划过了空气,也划过他的心上,似有一片暖融融的鹅毛落在胸腔里的那个柔软的东西上,怦然心动。 佛经的最后一句让薛醉宁释然一笑,“一念迷,佛即众生,一念悟,众生即佛,菩提皆空,四大皆空。” 陆淮宁是无神论者,从來不信奉神明的他只信自己,而此刻看着她恰似一幅水墨画般安静地坐在雨夜中听禅悟性,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让他顿时无措,总觉得她仿佛只是悬浮于空气中的飘渺尘埃,随时会飞离他的世界。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吗?”她倏然侧眸。 陆淮宁在这一刻终于读懂了她心底矛盾的不安,却让他的心在沉浮中找到了依托,唇悄然滑过她的耳畔,“我不相信因果报应,我只相信自己的心。” 所以,即使错了也是对! ------------ Chapter 28 面具下的真相 谎言不是与生俱來,而是由被伤害的你却选择保护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 两个人不说话,空气静的仿佛能听到窗外雨落的声音…… 今天屏幕上的一个个镜头,餐桌上压抑的气氛,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不断收紧想要夺走她最后的空气,“那个开发案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薛醉宁终还是扛不住心里的压力不由地问出口。 明显听到男人平稳的呼吸有瞬间的不一样,就连抚着她发丝的动作都有片刻停滞,“如果我说无所谓,你会不会好受些……” 男人语气淡淡的语气却让她浑身一颤,只是看着他的眼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淡漠,仿佛他刚刚的话语只是无心的调侃。 陆淮宁看着此时仿佛惊弓之鸟的她,心中矛盾却表现地云淡风轻,“不需要担心,一次成败不会改变什么,是我的总会是我的。” “那就代表那块地对你真的很重要,对不对?”薛醉宁听出他语气中势在必得的自信,却恍然让她心惊。 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陆淮宁缓缓开口,“那是一块上万亩的地皮,是未來这个城市发展的中心,拿下了它,就等于拿到了打个这个城市的金钥匙,所以大家都是趋之若鹜的想去抢夺……”他语气微顿,看着她神色微变,心中荡漾,“更何况,公司为之规划了半年的方案会因此而作废,总会有几分遗憾。所以这不是简简单单地盖几幢楼,而是牵一发动全身。” “又是盖楼,这么沒创意的规划不要也罢。”薛醉宁本无意参与这场争夺,只是一步步走來,她却成为了改变平衡天平两端的小砝码。 “薛小姐,不盖楼,难道要闲着长草啊?”陆淮宁不由轻笑了下,“还是说,薛小猫同学有什么更高深的见解?说來听听!” 那幅仿佛镌刻在记忆中的简笔素描因为对话而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就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薛醉宁却轻轻推开了男人的怀抱,“我累了,早点休息吧。” 陆淮宁看出她刻意的逃避,也不逼紧,恰如他的话,是自己的总是自己的,不管是物,是人,抑或是她的心! 从那个夜晚之后,原本朦胧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事情的发展犹如抛物线一般,在经过制高点之后开始不受控制地猝然下跌,而自以为掌握游戏规则的人更是在一夜之间体会了从云端坠入地狱的彻骨滋味。 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德国nc财团以鲲鹏集团提交的规划案失败,投资前景堪忧为由拒绝了融资要求,而鲲鹏因为未能按时按竞拍价向政府缴纳资金而面临高达近亿的滞纳金,现有楼盘因为盛天国际锦绣园二期三期同时开盘而销售受阻,原有买主也因交房滞期而提出退款要求,资金回笼不善,出现资金融通困难。 资金问題无疑直接掐中了张启鲲的致命弱点,形势的急切逆转让原本隐藏在背后的操控一点点浮出水面。 盛天国际三十八层,楚辞在敲门后听到一声沉稳的“进來”才推门而入,而伏在案桌前工作的男人直到他走到面前才抬起头,淡若风清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报告陆总,各大银行在接到鲲鹏集团内部人提供的多项伪造地产证件來重复骗取资金贷款的材料后,纷纷拒绝了张启鲲的贷款要求,甚至要求鲲鹏集团提前偿付之前的贷款。”楚辞对眼前的男人运筹不由佩服,心中更是崇敬,“另外,nc财团中国负责人在看完我们最新的规划案后表示很有兴趣,希望可以约您有时间面谈。” “面谈的时间尽量提前,另外……”陆淮宁微顿,合上手中的钢笔,“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等忙过这个案子,公司会安排你们分批休假。” “陆总言重了,公司发展地好,我们的福利待遇自然才能好。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楚辞微微颔首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杨秘书的声音通过座机传來。 “陆总,鲲鹏集团的张总现在就在接待室,他想和你见上一面,请问,你有时间吗?” 楚辞转过身,询问道,“张启鲲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保不准他狗急咬人,不如我打发他走吧?” 陆淮宁抿唇思考片刻,“让他进來。”他按掉通话,对依然站在原地的楚辞道,“你先出去。” “那陆总你小心提防小人。”楚辞出了办公室,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往自己方向走來的张启鲲仇视的目光。 “扣扣。”杨秘书象征性地叩门,“陆总,张总到了。” 站在杨琼身后的张启鲲手插在裤袋中,在秘书让开一个位置后,随即步入陆淮宁的办公室内,边打量边嗤笑,“真沒想到我张启鲲这一辈子还有机会踏入这里。” 陆淮宁也是轻蔑地一笑,“我也意外竟然还能在张总活着的时候再见到你,本來还以为应该是在我们的追悼会上才能见面了。” “多少年了,这里还是沒变。”张启鲲径自在沙发上力不从心地坐下,抬头睨一眼,“你陆淮宁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我这个盛天曾经的罪人现在终于被你整得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沒有。但是,算我张启鲲求你,不要赶尽杀绝,我手下的几百号人,求求你给他们一条生路!” “张启鲲,今天在这里,你是最沒有资格和我开口说这些话的人。”陆淮宁眼中的轻蔑之意不断放大,“在当年集团危难之际你张启鲲却带着整个营销部的人脉资源投奔当时盛天的死对头,几乎把盛天推入了崩溃的边缘,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时今日。打从一开始,你张启鲲就给自己打上了不忠不义的标签,现在落难,你觉得谁会对一条丧家犬伸出援手?至于你的公司,等被收购后,我答应你不裁员便是,他们的生活照样有保障。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手段仁慈得多?” “陆淮宁,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张启鲲站起身,操起桌上的杯子就朝陆淮宁所站立的方向砸去,却被轻易躲过,“就算我要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陆淮宁气定神闲地失去袖口沾染的茶水,眸光掠过此刻几乎被逼疯的张启鲲,淡漠道,“我等着。” “陆淮宁,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之前那些购房大额成交量想必都是你安排的人,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纷纷撤资。包括我可以成功拿下那块地,想來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张启鲲倏地冷笑,“包括你身边的薛醉宁,想來也是迷惑我的手段吧,你早就知道她压根就沒有失忆,只不是刚好借她的手來杀人吧。” 陆淮宁鹰眸倏地眯起,“张启鲲,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怪不得别人。但是既然你今天挑明,我就让你看个明白,撇去我安排的人不说,对于薛醉宁,她原本并不在我的计划内,只是最近刚好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她需要一个宣泄点,而你刚刚好酒撞上了她的枪口,我只不过是恰巧配合她演了一场戏。所以你的得意忘形怨不得任何人,因为都是你自找的。” “哈哈哈,好一个解释!只不过,陆淮宁,留着你虚伪的言辞去向另一个人解释吧。”张启鲲的脸上浮现阴冷的笑,心灰意冷的眼神有了计谋得逞的兴奋,边站起身边拿出裤袋里正在通话状态中的手机,扬言缓缓道,“薛醉宁,你好好看看,和你同床共枕的男人是怎么把你耍得团团转。” 说完,张启鲲就如愿地听到了电话里传來手机落地的声音,他掐断通话,得意地对此刻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男人扬眉道,“陆淮宁,恭喜你,赢得漂亮!只不过,你似乎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了。”临出门前,他倏地回头,“但愿你还來得及找到她,祝你好运。” 陆淮宁揪着男人笔挺的衣领就把人狠狠推到了门上,“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只不过是给她打了一个长达半小时的电话而已,而且,这电话里,应该是你说的比较多。”张启鲲掰开他的手,脸上冷笑,你陆淮宁或许商场时赢家,可你也注定只能是情场里的失败者。 最后一次的胜利,换來张启鲲此生唯一一次自傲却狼狈的转身,当他开着车与一张男人熟悉的面孔擦身而过,心灰意冷的想法再次走向了报复的极端,他踩下油门,冲着那张脸发狠地撞去! “砰,,”一声,那人虽然及时避开,却还是免不了被撞飞,身子最后落在了刚刚抽青的草坪上。 张启鲲看着有嫣红的血从那人身上涌出,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拨出号码的同时有滚烫的泪在眼眶中打转。 “爸爸,,” 手机里传來小女孩甜糯的一声呼唤,男人哽咽地应一声,“哎……爸爸的好诺诺。” “阿鲲,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电话里的声音被女人温和的音线取代,张启鲲狼狈地抹去泪,“小静,在国外生活地还习惯吗?答应我,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启鲲,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敏感地提高,“为什么不说话?” “小静,我沒有时间了,更沒有脸再见你们,对不起……让你为我背负了这么多。”血液的红色在视线中不断蔓延,张启鲲缓缓加大了脚下的油门,闭上眼,冲向了死亡,“这辈子,我來不及补偿你们母女的,我下辈子再还。” 一声巨响,车毁人亡! 撞上城市立交桥巨大水泥柱的车子很快变成了巨大的火球,换來路人惊恐的呼叫,而行经的车也纷纷停下,顿时场面乱成了一团。 陆淮宁在接到电话正在驱车前往海边别墅的途中,只是熟悉的号码却是陌生的男人声音。 “请问你是陆淮宁先生吗?” 陆淮宁接起电话,戴上蓝牙,“我是,请问你为什么会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 只是,再回答他问題的却是楚辞,“陆总,我出车祸了,不是意外……现在双手失去了行动能力……” 男人忍痛闷哼的声音让陆淮宁的眉深深拧起,他飞快地理清脑海里的思绪,镇定好情绪,对打电话的陌生人拜托道,“麻烦你暂时先照顾好我受伤的员工,我随后就赶到医院,到时候定当面重谢!” 性命攸关之际,掐断通话,陆淮宁飞快地掉头,他给小玉发了一条短信,只有六个字:找到人,留住她。 而心急如焚地在等人回來的小玉在看到短信的内容时,顿时哭丧了脸,人都沒了影,自己找个空气啊! ------------ Chapter 29 绝望的吻 酒精给了人疯狂的借口,也给了勇敢的理由。 ------------------------------------------ 两个小时的手术,确定楚辞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陆淮宁交代好之后的事宜,从医院赶回海边别墅时,夜幕已然低垂。咸涩的海风灌入,吹醒了体内沉睡的因子。 薛醉宁仿佛幽灵蒸发一般,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足迹。在房间里找到了她遗落的手机,陆淮宁推开那扇落地窗,深沉的眸光望进黑夜里,甚至比黑曜石还夺目。 调皮的猫儿,我知道你又逃避地躲起來了,猜猜看,当我再找到你的时候,能不能顺道找回你害怕的心? 而同一时间,不同的空间,薛醉宁微醉的眼眸静静地投在杯中那色泽浓蕴的液体上,惶惶然,那被酒渍沾湿的唇角咧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醉了吗?应该沒醉吧!否则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还萦绕着那些挥之不去的对话! 原來那个男人早就知道了自己伪装的乖顺只是为了报复,原來他所有的温柔迁就都只不过是他配合自己的一场戏,原來这场自编自导的独角戏里他不仅仅是观众,还是反败为胜的主导者! “呵呵……”薛醉宁看着杯面上倒映着狼狈的自己,倏地溢出自嘲的笑,“薛醉宁啊,薛醉宁,原來你才是这出戏里最可笑的傻子……” 虚掩的门被骤然推开,突然的光线让隐藏在黑暗角落中的人不自觉地垂下头躲避,仿佛想要逃离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一般。 男人悄无声息的步伐踏着黑暗缓慢却坚定地入侵,薛醉宁顺着那笔直的裤腿缓缓抬头,视线不断往上,当醉意渲染的眸光最终落在男人背光的脸庞上时,她倏地抬手,饮尽了杯中的残酒。 男人低垂的视线落在她醉红的脸颊上许久,当他从监控中知道她并沒有离开时,他就坚信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自己一定会是赢家,只是他沒有想到,他会在别墅酒窖里找到这只醉倒的小猫! “喂,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沒礼貌……”喝醉的猫儿慵懒地吸吸鼻子,却在他半蹲下身时倏地抱紧怀里的红酒瓶,嚷嚷道,“这是我的!不准抢,,” “是你的,都是你的!”陆淮宁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看着她醉得都认不出人的程度,哄着想骗走她抱在怀里的酒,“乖,把你手里的酒瓶给我,我给你找更好的。” “不给……这里哪里有更好的!來,我悄悄告诉你,我把那个男人最宝贝的酒都给喝光光了……”醉猫意犹未尽地舔舔地唇角,抬手摸了摸男人僵硬的表情,“咦,你生气了……那就咬我啊!” “薛、醉、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淮宁盯着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见她毫不理会地自顾自往高脚杯里注酒,黑着脸想阻止她摇摇晃晃的动作,却看见她笑意盎然地把酒递给了自己。 这么乖?他盯着她,只是下一秒女人的豪言壮语就否定了他脑海里愚蠢至极的疑问! “來,干了这杯二锅头,我们就是朋友!” 酒精疯狂的作用让薛醉宁此刻彻底颠覆了本性,杯中的酒被晃出许多,冰凉的液体溅在指尖,她羞恼地一眨眼,丢了杯子,双手倏地按在男人的肩膀上,打一个酒嗝,“你别乱动……晃得我头晕!” 陆淮宁脸黑得和锅底有一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她冷静道,“我沒有动,是你喝、醉、了!” “谁说我喝醉了?”薛醉宁以示清白地收回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一动,踹翻了一旁的酒瓶,却也不理会,只是摇头晃脑地自顾自道,“今天……咯!为了欢迎远道而來的朋友,我决定为大家表演一个,贵妃……醉酒。” 晃着身子转身,却倏地撞上了同样站起身的陆淮宁,她仰着头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眼神一眯,似乎终于认出了脸的主人,秀气的鼻子皱起,“陆淮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來就在这里!陆淮宁静默地看着这只醉猫的古怪表演,看着她脚步不稳地踉踉跄跄往后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沉着声音喝道,“够了,乖乖地给我站好!” “你凶我……”薛醉宁看着眼前模糊的脸,眼眶倏地红了,当男人温柔地抱起她,当她把头深深埋进宽厚的怀抱中,泪水倏地打湿了他的衣襟,她伸出手环着男人的脖子,低低地呢喃,“对不起……” 怀里的她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心口,每走一步,他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陆淮宁把她抱回卧室,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站起身想取湿毛巾为她擦擦脸,却听见她一直恍惚呢喃的词有了一瞬间的改变。 “……对不起,陈桑,对不起……” 三秒后,原本安静地把自己埋葬在柔软的被窝中的人倏地被一股愤怒的力量掀下床,被酒精占领的身子被震怒的手掌拖拽着往洗手间磕磕绊绊地走去,薛醉宁半睁着眼扭动挣扎,却直接被男人抓住双手反剪到了身后。 “该死的,我让你想着他!让你念念不忘!”陆淮宁恶声恶气地把人推到淋浴下,直接把温度调到了右端,打开蓬头开关,顿时喷注的冷水倾泻而下,瞬间就把手里的醉猫和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薛醉宁被突然的兜头冷水冻得牙齿上下颚直打架,胃里翻腾地难受,哭叫着求男人放开,却被强势的力量直接固定在墙上。 “薛醉宁,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给我看清楚,我究竟是谁!”陆淮宁冷冷掐着她的下颚,而回答他的只是她迷茫的视线,鹰眸褪去了古潭的幽静而染得通红,嘶哑着吼道,“他究竟有什么好!好到让你完全看不到我的付出!我明明知道你在骗我,我却放纵了你的一切,我只想着这样或许就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装失忆,联合医生用血崩的名义來阻止我碰你,好!这些我都满足你,可是为什么你该死的要这样一次次用那个男人來践踏我的心!”他颓然地松手,“告诉我,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永远都看不见?我才是他妈的犯.贱!” 而就在他心伤地转身时,薛醉宁原本失去支撑而缓缓顺着墙面下滑的身子却第一时间转到男人的面前,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用湿意的唇绝望地吻住了他。 ------------ Chapter 30 深情密码 现实的世界里,人人都背负着一大堆自己的密码,渐渐地,把自己也设置了一连串偶尔自己也会忘记的密码。 --------------------------------------------------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明白,他抱了她一路,她也流了一路的眼泪,不是想哭,而是眼泪已经不由她控制,酒精短暂的凌乱后是彻骨的清醒,当他将她放下的那一秒,她对自己说一切结束了。 可是,她好矛盾,矛盾地舍不得放开…… 陆淮宁被她吻得怔愣,可是片刻嘴里的咸涩提醒他那是什么,黑暗中,他看到她脸上的斑斑泪痕,心紧紧的,疼开…… 刹时,他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吻反客为主…… 两个人依着墙面热吻,翻翻转转,从这一侧吻到另一侧,仿佛世界真的只剩下一秒,仿佛久违的恋人一般那样缱绻,不舍分开…… 吻到窒息,两个人才松开,却仍是鼻息相绕,薛醉宁已经泣不成声,“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是那样无力,犹如小兽放弃了挣扎,甘心落入敌人的陷阱一般,这样的感觉比让她死了还难受,明明在动摇了,却只能生生掐灭那微弱的火焰,宛如被搁浅的鱼,只能望着海水流泪…… 他的嗓间如被塞了厚厚的棉花,噎得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再次俯首吻着她,她痛,那就让自己陪着她一起痛,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 她不是傻瓜,这个吻就是他给的回答,那刻,酸楚如海水般汹涌,心底深处不敢却一直不放弃的期望终是化成浓浓的失望,她把脸埋进他的颈间,深深的呼吸,似要把他的气息刻进肺腑…… 他的颈间传來一抹吮痛,她咬了他…… 她松口时,他猛地吻住她,疯狂地掠吻!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他炙热的胸膛,童暖心如被置在冰火两重天里,这样的感觉像在焦炼着她,眼角,有泪珠滑落。 咸涩的泪水沿着她的舌尖滑入陆淮宁的口中,他闷哼了声,却并沒有松手,手臂更紧的箍着她,那刻,他真的想将她揉碎,揉进身体里…… 辗转厮磨,唇舌想抵,他的吻封住了她的唇,连呜咽都不让她出声,吮着她薄嫩的唇瓣,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的泪似乎越來越多,咸咸的还带着苦涩,他终于吻不下去,停下來,从上方凝视着她。 昏暗之中,她如玉一般润白的脸泛着酒醉的慵懒,隐约可见粉色的唇瓣被他吻的微肿,还泛着盈润的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睫梢顶端还挂着密密的泪珠,随着她的呼吸,那些水珠一颗一颗如脱线的珍珠滚落…… 她这般模样,掀卷着他的心海…… 抬手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卧室的大床,吻落于她的每一寸肌肤,那刻,他仿佛听到了血液喧叫的声音,“猫儿……”他哑哑地低唤。 薛醉宁茫然地偏过脸,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漂泊无依的飘萍,随波逐流于这个男人主宰的世界,仿佛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无措的眼泪里,她嘲笑地问自己:薛醉宁,你的人生还可以再失败一点吗? 心底原本铺陈的恨与倔强,被这个男人的一点一滴拿着橡皮擦抹去,仿佛敌人攻克碉堡一般,当自己面临身败名裂时,他选择了保护自己;当所有人遗忘了自己的生日,他给了她遗落的幸福;当她以为他会为自己解决了一个意外的“麻烦”而轻松时,他却拥着她呢喃倾诉着初为人父的喜悦…… 就在她的思绪迷茫地捕捉着他们的回忆之际,她的身子却蓦然紧致,他已然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陆淮宁,如果可以,你弄死我吧……”她哭着來了这么一句。 说出这句话时,她真是这样想的,如果只能这样痛苦地纠缠,倒不如死了清静。 “好……”十指相扣,他从头顶上方俯视她悲戚的脸,“我们一起!” 她一句话如针锥刺着他的心,所有的情绪都集于一处,一下一下……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样对她是惩罚不是疼惜! 可是如此饮鸩止渴的爱,所有的惩罚只不过是他留住她的借口,只不过是给这份爱一个名义! 低头,他含住她的唇瓣,沒有深吻,只是那样衔着啄着,不轻不理的吮吸,酥麻而熟悉的感觉让她再次落泪…… 感觉到口里的咸涩,他去吻她眼泪,一滴一滴,吻到最后,他湿滑的舌尖窜入她的口中,淡淡的烟草气息与她残留红酒的焦糖味交融,带着折磨人心的力量,席卷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别这样对我……给不了我明天,就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无条件地纵容我……”她近乎哀求地哭着,“陆淮宁,我的身体和心拆分不开,我做不到在把身体给你的同时,让心却原地踏步……” 他吻着她的动作一僵,望着她的目光又暗了几分,听着她继续哽咽的表白,“我一次次对自己说,不可以爱你,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心给你了,原以为这辈子除了陈桑,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可是你却一点点地把他从我的心里挤走,霸道地占据了我的心……” 所以她一句句的对不起,对不起逝去的母亲,对不起那么爱自己的陈桑,对不起这个男人的错爱,更对不起把心不知不觉地遗落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自己! “猫儿,其实爱上我很简单,对不对?”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大脑里炸开,盛开了一席烟火,仿佛徒步穿越沙漠的猎人找到了救命的水源一般,陆淮宁执起她揪紧床单的手,怜爱的吻湿湿地落在她的指尖,她发烫的掌心…… 蓦然,一种陌生的感觉开始不受控制地席卷她的全身,这种沦陷的感觉让她恍然一惊,她想要逃避却被男人逼着去面对,鼻尖仍旧贴在一起,呼吸紧紧缠绕,粗重而炙热。 陆淮宁也在这个宁静而特殊的夜晚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又一枚吻落在她的指尖,低低笑着嘶哑道,“我终于破译了你的密码。” ------------ Chapter 31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爱情最美的无奈,就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 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惶然,可身体却先一步意识背叛了她的心,薛醉宁辨别不清这种让她沦陷的感觉,理智地想要抵制和身体无法承受的渴望像炼狱,或许是堕落成花的绚烂,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男人如墨般黑眸中的那丝光亮不断扩散,最后幻化为漫天璀璨的星辰,点亮了她的世界…… 手慢慢松开,宛如溺水的人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生的力量,身底下的涟漪不知何时变成了巨大的漩涡,似要将他吸沉下去,这种感觉让他蓦地一慌,大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他急切地吻住她,间隙,有他的含糊不清的话传出,“能不能忘记过去,忘记我曾经的混蛋……猫儿,忘了它们,不好吗?” 忘记。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就是他给的选择,他能要她,却给不了她想要的,一份纯粹的爱,却成为彼此遥不可及的那道彩虹,最终当阳光消散时,一切短暂的美都会结束。 “猫儿,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想要拔去你伪装的刺,可是那样,你会疼;留下它们,我疼。”陆淮宁轻轻吻去她的茫然无措,额头抵着她,一遍遍重复,“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男人褪去了冷漠的柔情让她的心微微一颤,如枝头被风吹动的树叶;在他的带领下,如一只在大海里的孤舟随着他起起伏伏,却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彼岸…… 夜晚犹如妖娆的藤蔓,承载了太多的眼泪无声地滑下,溅起一朵一朵无尘的水花,荡起一层一层错爱的涟漪。 夜,静如水。 薛醉宁终是在男人如火的痴缠中缓缓阖上眼,陆淮宁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下她苍白而有些凉意的脸颊,淡淡的泪痕错开一道道妖娆的弧度,将她凌乱的发丝轻轻整理了下,缓缓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对不起,曾经伤你那么深……也沒有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 梦中的她似乎因为太亲密的动作而微微蹙了下眉头,脸上渐渐露出不安,她的唇微微地嚅动了下,眉头拧得更紧…… 男人心含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大掌将那双小手轻轻地握起,将她的手几乎都包在手掌里,目光从她轻蹙的眉头缓缓下移,经由胳膊上那些曾经因为拍戏而留下的细细伤痕…… 许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薛醉宁微蹙的眉头渐渐地舒缓,喏着的唇也轻轻地阖着,苍白的脸渐渐变得平静起來。 陆淮宁一直盯着她的手腕上的淤痕,抿了下嘴角,薄唇轻启,悠悠说道,“或许连你都不知道倔强的你有多么让人心疼,你一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费尽心思地报复你,可是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你的声音吸引了我,那时的你幸福地用你指尖下的音符为男朋友送去生日祝福。我原本以为你只会是生命中不曾相识的过客,可是命运却一次次安排我们相遇,而最后当我知道你的身份,与其说,我想要报复,倒不如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话落,陆淮宁缓缓抬眸,看着那平静的脸庞缓缓道,“苏翼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你是一个冷静到冷淡的女人,可是我知道,你会因为喜欢《歌剧魅影》而爱上和电影中女主角有着相同名字的蛋糕。你不是不会爱,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他拥着她轻轻一叹,十指相扣的手轻轻來到了平坦的小腹处,薄唇轻扬了个弧度,给淡漠的脸上添了几分温柔,“所以,当我知道你怀上我们的宝宝时,我在想,或许有了他联系你我……你会不会觉得安心一些?会不会因为你对这个孩子的爱,而慢慢忘记你对宝宝爸爸的恨?甚至可以稍稍爱上我一点点……” 只是,这个无缘的孩子终究是离开了,注定是一个残缺的美丽。 “我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让你心灰意冷,我知道你痛,可是我放不开你的手,我沒办法说服自己让你在推开我的心房后带着恨与遗憾离开我的世界。抱歉让你失去了平静的生活,抱歉欺骗了你……”陆淮宁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在这个夜晚里的共舞,“所以,当我从那本剧本中知道你并沒有失忆时,我想那个沒有结局的故事,就让我们给它一个沒有结局的结局。如果沒有那通电话,我会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对不起,又一次选择了欺骗你!” “我受伤的这段时间,我看到你放下曾经的一切照顾我,就算是你的愧疚,是你仁慈的施舍,我也天真地想,是不是只要我的伤永远不好,我们就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得不到答案的男人终于在他的喃喃自语中疲惫地入睡,而当他平稳的呼吸声融入空气中,女人原本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眼角有着涩涩的感觉。 究竟让她原本混沌的意识在这个夜晚而格外清明,身子明明已经疲乏到极限,而大脑里却仿佛有一道警钟在鸣响,她不知道在这个癫狂的夜晚后,她该如何去面对身边的男人,如何去面对自己。而假寐的她更沒有想到可以知道如此多她并不知道的真相。或许,如果他和她之间的相遇改变一种方式,那是不是代表着现实会变得明亮一点? 薛醉宁茫然地望进夜里,曾经设想过的未來如今早已荡然无存,原本以为自己和陈桑的婚姻可以结束一切悲剧,却不曾想开启了另一段孽爱!当她如法炮制《诡爱》中的剧情,用绝望的想法來报复这个男人时,却沒算到她最后丢的会是自己的心! 陆淮宁,我宁愿你至始至终带给我的是彻骨的疼痛,而不是噬人的欢愉,最后让我走进了这条越來越狭窄的死胡同! 包裹着她的掌心有着温暖的温度,却让她害怕地颤抖,指尖轻轻地在男人掌心中一笔笔划下,最后零零散散地拼成了一个字。 那夜,她一直贴着他,像只怕冷的小猫,而他亦是紧抱着她,用他的体温烘暖着她身体的寒凉。 一个星期后。 薛醉宁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她知道又一道摧毁自己防御的力量出现了。 苏翼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眼神,只是却多了几分神秘,不顾别人的疑问和反对,推着人就往自己的路虎上去。 薛醉宁反抗无效,只能憋着闷气冷坐在副驾上,而当她看见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幢摩天大楼前,她倏地一惊,“你带我來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來带你领略你男人的风采了!”苏翼打开车门,对车里戒备的人做一个“请”的姿势,桃花眼神秘地一挑,目光落在眼前气势恢宏的盛天大厦上,“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你家汉子在商场上是如何运筹帷幄,迷倒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吗?” “苏翼,他是给你吃了耗子药了吧?否则你干嘛对人家马首是瞻的!”薛醉宁对这个死骚.包恨得牙痒痒,上次威胁旭泽把自己骗到会所,今天又不知道出了什么损招,这时她损人自然是不遗余力,“难道你喜欢他?” 苏翼一口茶水差点喷出來,想和送茶点的mm搭讪的心思也是顿时淡然无存,拿起纸巾恨恨地擦着嘴角的水渍。 “薛醉宁,你还可以更损一点!” 盛天附设的茶餐厅里,午餐时间还沒到,盛天的员工却像是约好似的纷纷涌入,围在大型的led电子屏前,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而薛醉宁注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喂,你不会就是來带我看看陆淮宁的员工是如何在上班时间集体翘班出來喝上午茶的吧!” 苏翼这下是被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他姥爷的,小爷我放弃大好的休息时间來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牵线搭桥,你倒好,一口一个不损掉我一层皮就不罢休的气势!我偏不告诉你,我偏偏要急死你!哈,我等着你等会泪洗盛天的丢人场面! 薛醉宁看着被自己气到对自己直接冷处理的男人,抓起桌上的手机,起身想走的时候,却听见簇拥抱团的人群中有女人的尖叫响起,“哇,到我们的了……是万岁爷,好帅!” 薛醉宁的视线立时盯在了屏幕上,今天的陆淮宁穿着深色的西装,配着白领的蓝条纹衬衫,一双如黑宝石的眸子凝望着,专注中带着坚定,坚定中偏又透着执拗的执着,那目光像是要穿透镜头望向某人或某个地方,她看着他,目光仿佛隔着屏幕与他相遇、相织,心,漏跳了一拍。 “走啊,你倒是走啊!”苏翼不屑地扬扬眉,“薛大美女,门就在那边,快,给我一个你冷傲高贵的背影!” 薛醉宁直接用眼神回敬:我就是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而电视上的陆淮宁沒有了平日的淡漠,却多了一丝不苟的庄重,看着这样的他,薛醉宁甚至忘记了,在那个夜晚后,这个在她的生活中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的男人究竟给了她怎样的回答。 是放弃,抑或无休无止的纠缠? 男人附磁的声音,如饱经了四季的苍华,那般圆润浑透,穿过电波从远处传來,好听的宛若天籁之音,那刻,天地万物都一派宁静,只有他的声音起起伏伏,像潺潺流动的溪水,在空气中流淌…… ------------ Chapter 32 天空之城 广告上说,每天为你倒牛奶的男人一定是真正爱你的男人,而当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垒起一座城堡时,你又该拿什么去回馈? ------------------------------------------------------- 城东十号地的第二次公开招标,因为第一次的失误而重新调整了竞标方案,这一次除了对标底价格有了要求,还要求竞标方拿出自己独特的开发案,并且进行公演,对于谁能获得开发权,最终由三方机构综合评定,其中还有全民公投一项。 所有的的竞标方都使出了全身的解数,对于开发案也是费尽了心思,可不论怎么公演,都离不开大型的商超、高档的住宅商铺,各有不同的就是谁更人性化的东西多一些,虽然这些方案都尽量避开了金钱二字,可还是无法回避地让人能闻到铜臭味。 当唇角噙着自信笑意的陆淮宁信步走上演示台,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屏息看着led荧屏上政府开发案招标的现场直播。 “哇,好有创意!”当陆淮宁点开盛天的开发案,一座梦幻般的旋转木马城最先映入大家的眼帘,那样地赋有童话气息,一下子吸住了所有的人眼球,电视机前的,现场的,还有那个用心在聆听的她。 温热的液体就那样随着屏幕上男人细心坦然地演示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一颗颗从眼角滑落,那是她笔下的天空之城,此刻却被他搬上了荧屏,最后她听到他说,“这是一份迟來的礼物,是我为每一位遗落人间的小天使建起的天空之城……这座城会点缀起每一个孩子绚烂的童话梦,这座城会让奔波的路人找到停脚的理由,这座城会让你烦躁的心归于平静,这座城会让你心灵始终空着的那一隅找到归依……请给我一个机会为你建起这座天空之城,请允许我给你这么一座城,一座可以让你安心停靠的城……” 掌声,此起彼伏的掌声,从电视机里到电视机外,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每一个人都在为这次酣畅淋漓的胜利而献上发自心底的掌声,或许此刻对于欢庆的员工而言,这只是一次隆重的商业胜利,而对于餐厅里的另外两个沉默的人而言,这早已是一场心的考验。 早就已经预知结局的苏翼面对女人沉默的眼泪,也是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他是很期待某女泪流满面的痛快场面,可是此刻局面似乎已经失控,“你要不要先喝杯水再继续哭,否则你都快成脱水蔬菜了。要不,你还是别哭了?否则,我都快哭了!” 薛醉宁只是摇着头,哭泣已经让她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跟着一起哽咽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充胀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撑破爆开,可是她却喜欢极了这种被幸福充爆的感觉。 他说,请给他机会建一座城…… 他说,请允许他建这么一座城…… 所有人都把这段台词看似一种对此次活动的宣言,可是只有她知道,那每一个字背后的含义! 原來,真的可以幸福到流泪…… 因为整个世界的沦陷,所以后面的精彩薛醉宁自然错过,可是最精彩的部分已经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只听见所有人齐声欢呼,甚至有人喜极地拥抱,她知道,那是胜利的庆祝! “从那个男人看到那幅画开始,他就在开始准备这份礼物,真是可怜了盛天的员工了,原有的心血被全盘推翻不说,还得为自家老板表白而拼命。喂,你是不是该建议你家男人给人家卖命象征性地涨涨工资,否则,你们俩就真作太多孽了!”苏翼想逗笑人,却沒想到人家压根不理自己,叹一口气,“或许对你而言,陆淮宁并不是最合适你的人,但是他却是在用他的全部來爱你。” 有咸涩的滋味蔓延到唇角,薛醉宁想起那晚自己一句句绝望的坦诚,原本,她以为他的消失是在逃避,而现在,他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了自己他的答案。 曾有一位诗人说过,两个人的未來不应该由过去做主。可是,当那位诗人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忘记了,如果沒有过去,那该用什么來堆砌现在?或许,曾经的痛,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珍惜拥有的甜!或许,所有的磨难,只是为了让我们相爱! 苏翼看一眼呆滞的薛醉宁,取出一张邀请函递至她掌心中,“你无法释怀他让你失去了陈桑,那是因为你从來沒有给过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用朋友的方式握了握她颤抖的手,他知道,接下來的一切会颠覆她的世界,“所以,现在去看看吧,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真正想要的答案……” 薛醉宁颤抖的指尖缓缓打开那张邀请函,她的眸光随意的一瞥就紧锁住在那清隽的书法上,那样的熟悉,就亦如她熟知曾经的恋人一般。 “陈桑……”邀请函从掌心滑落,薛醉宁颤动地捂住自己的唇,掩住欲出的悲泣,她的泪水倾涌而出,原來他沒有死,她曾经深爱的那个白衣隽永的男人原來从未离开……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天陆淮宁和苏翼的谈话都是自己的幻听? “那天,凭淮宁一人之力自然是只能救出了你,可是,你忘了陈桑背后存在着另一股力量。”苏翼故意卖起了关子,却沒料到会被她一举猜中。 “是陆家,对吗?” “你知道!?”苏翼也是惊奇,只是随即他意识到了一点,“等等,你明明知道陈桑与陆家人有关联,还答应嫁给他?”他看着她低眉默认的神态,嘴角忍不住抽抽,“我说你是什么心态啊,还有你的智商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捉急啊。既然人家陆老太太知道你们之间的纠结,怎么可能任由你们玩出人命!” 所以,那晚,是陆老太太救了陈桑!而他们却对自己隐瞒了一切! 之后的一切,薛醉宁已经等不及让别人來告诉她答案,坐上出租车的刹那,她只觉得心跳快得让她几乎缺氧,手中只是紧紧捏住那张由那个阳光般的男人亲笔书写的邀请函…… ------------ Chapter 33 他们去了机场! 所有的梦苏醒,暗影浮现,倾注微暖的目光,微笑似乎在告别一切光明。 ---------------------------------------------- 黑池艺廊门口,偌大的海报板上公告着客居法国的梁老教授回国画展的最新内容,而她的视线却屏息落在了一张剪辑的报纸上,是他,原來真的是他! 梁老是陈桑本科时期的专业导师,在文艺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这位得意门生更是寄予甚高。只可惜,在陈桑决定留校时,这位梁老却举家移民去了法国巴黎。而这一次的回国展览,这位往日的门生却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甚至展出了曾经二人合作完成的作品。换一句话说,这位恩师是在用这种方式在艺术圈中将陈桑正式介绍出去。 原本的无名小卒一夜之间名声鹊起,媒体自然是竞相角逐,报道中还摘取了一段陈桑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话,他说: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艺术创作使他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有激情,这种满足感与成就感让他深感欣慰,他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地创作下去…… 薛醉宁的眼泪簌簌而落,指尖反复抚摸着报纸上照片中浅笑的男人,原來沒有自己的世界,他依然可以如此简单幸福,沒有孤单寂寞。而她,或许也该把这份宁静完整地还给他…… 薛醉宁睫毛轻颤,美丽的眸子溅出水光,她的心莫名地震动,陈桑创作时不带任何功利,清隽而不失大气的画面传达的正是他对人生的一种顿悟…… 伫立良久的薛醉宁终是向画廊深处走去,她专注地一幅画一幅画的观摩,展出的作品以风景画居多,色彩层次丰富,冷暖对比运用得微妙,有的沉着而苍凉,仿佛是作画者用深邃的目光去俯视这个世界,冷峻的态度亦如他的人,毫不妥协;有的隽永而清新,仿佛画者已忘却了生活的喧嚣与残酷,表达的是心灵深处的安逸和宁静。 斑斓的色彩在倒映的瞳眸中渐渐深邃,漾成她唇角的欣然笑意,薛醉宁凝眸而视,或许,她终于读懂了心的方向。 粉嫩的双唇柔软地弯起,她真心为陈桑感到高兴,看得出这一次站了他在画技上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越,或许他欠缺的原本就是伯乐的点睛之笔。这些作品无论是从画面的营造,景物的取舍,还是笔触的技巧,色调的把握都远优于从前,现在的作品更富有感染力,更能给受众带來心灵的依托与抚慰。 “陈老师,你认为中西方的油画技巧能很好的糅合在一起吗?”一批慕名而來的美术学院的学生敬佩地围着一袭白衣的陈桑。 陈桑特有的如沐春风般的嗓音熏陶着每一颗安静聆听的心, “当然可以,我本人就尤为喜爱法国印象派的作品,我认识的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就很好的运用了两者的关系,他的作品既有国画的水墨韵,也兼有西画的生动形象……” “陈老师,您说的一定是梁老先生吧?”一位聪明的学生猜出陈桑口中所敬仰的人。 “沒错,他就是我的恩师梁老先生,也是这次画展的主办人,只可惜,他今天因为行程紧张而遗憾沒有來到这里为大家亲自讲解创作的灵感。”陈桑的眼神透着敬意,清隽阳光的脸庞上挂着浅笑。 薛醉宁闭上眼眸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夺眶的泪水,她艰难转身…… 临近正午,阳光和煦,光影迤逦,金色的阳光透过通透的玻璃幕墙打在陈桑的身上,为他纯白的衣衫蒙上氤氲的金华,这个飘逸出尘的男人站在那里,眉目亦如画,依旧纯净如水,静谧如禅。 薛醉宁直感呼吸都带了抹疼痛,倾涌的泪水终是模糊了她的眼眸,静如雕像的女人默然地凝望着前方姿态逸然的男人。 温润如玉的陈桑耐心地为这些学弟学妹们讲解,之于势利的商人,他更喜欢为这些单纯可爱的学生解惑,因为,他们让他想到了曾经校园里沒有浮华的功名利禄的青葱时代。 徐徐讲解的男人蓦然顿住话语,飘忽的眸光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地转至右前方,穿过熙攘的人群,在画廊的一偶正站着一位美丽的落泪女人,不,她还是当初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纯洁美好的仿若上天赐给他的精灵。 时间骤然停止不前,连空气都为之凝固,曾经的恋人跨越了千山万水,彼此深情地凝望,那些美好的,甜蜜的记忆正一点点地被唤醒…… “陈桑,你说我们真能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吗?”樱花树下,女孩纯真的瞳眸里尽是对未來的美好憧憬与期盼,却也有着对残酷世界的茫然与畏惧。 男孩笑得比阳光和煦,坚定地握紧女孩的手,“能,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们要一起厮守每一个清晨与日落,永远在一起……” 往事如风,思念与回忆瞬间胀满了他们整个心房,丝丝的凄苦如蔓藤一样爬绕上他们的心头…… 颀长而立的陈桑终于动了,脚步不受控制地朝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走去,周围的人都疑惑地让开道路,那原本澄澈的眸子早已不再沉静,在触及薛醉宁的那一刻就已笼上朦胧的水雾。 清隽如风的男人行至女孩身前时已是泪湿了满颊,他轻阖眼眸,张开双臂轻柔地将薛醉宁纳入怀里,就像拥有一件失而复得的珠宝,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温柔不舍…… “小宁,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哽咽的男音撕裂着薛醉宁本就脆弱的心,她终是扑进陈桑的怀里,她紧紧地抱住他,她已不能言语,她怕她一张唇就会悲泣得肝肠寸断,不得抑制。 原以为是天人永隔,此刻却是失而复得! 深情相拥的男女俨然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画廊里的人都在观望着这对哭泣的男女,他们在猜测他们的关系,怎样的情感能让这样一对玉般的壁人凄怆相拥…… 闪光灯闪烁,好事的记者们扑捉到这一刻的永恒。 陆淮宁回到公司时,公司里的人不自觉都排起了长队,如欢迎凯旋而归的王者,而他淡漠的目光却在逡巡过一圈后,终是在心底失望,原來,依然沒有她。 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直接乘电梯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眉却倏地拧紧,“你怎么会在这里?” “哟,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唉,都说有些人果然是帮不得的。”闲坐在沙发上的苏翼自在地翘着二郎腿,端起咖啡嘬一口,“沒有小爷我,你的心上人能看到你那么煽情的演出吗?” “你带她來了这里?”陆淮宁的眉不由拧得更深。 “來了啊,为什么不來?”苏翼得意地挑挑眉,“至少这里有美女秘书的免费咖啡,还不错哟~” “那她人呢?”难道是累了在休息?陆淮宁转身就往附设的休息室走去,只是手还沒碰到把手就听见身后传來散漫的声音。 “陈桑前几天给了我一张画展的邀请函,我这不请她去看了呗!” “你让他们两个人见面?!”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淡定,,”苏翼可谓是心中阳光灿烂,“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也要对她有信心,对伐?” 只是,下一秒,当他接到那放风的两个人竟然一同出发前往国际机场的消息时,再淡定的他瞬间蛋疼了! ------------ Chapter 34 一起下地狱吧! 我不是不再爱你,只是决定不再表现出來。 ------------------------------------ 苏翼看一眼男人恨不得活剥了自己的眼神,心底也是在哀嚎,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可你为毛要捎上我? 陆淮宁原以为,如果薛醉宁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风筝,那么他就是那个握着风筝线的人,无论她如何逃离,无论她飞得多高多远,只要自己收回那根线,她就只能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可是,如今风筝却选择咬断了这根线,义无反顾地飞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她不会!否则她那晚在自己身下情意绵绵的泣诉又算什么?又是一场戏,还是又一场逃离? 脑海里燎原的想法像火一样烧疼了陆淮宁“砰砰直跳”的神经,他飚出办公室,径直乘电梯直接到停车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找了半天也沒瞧见自己的车,按了遥控器才发现那车就在自己身后“啾啾”的叫了两声,他愣了一会儿才上车,脚踏在油门上,刹车上,离合器上,踏的脚有些发麻,像有小蚂蚁在啃噬他的脚趾头,在等红灯的时候他才觉得冷,才发现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脸暖风都沒开。 只是冬日倒春寒的料峭却刺激了他此刻疯狂的神经,脚松下刹车,直接冲过了倒计时的红灯,他沒有耐心去等,等沒有时间去等,他发誓,如果这次是那个女人又在玩弄自己,就算追遍全世界,绑也要把她绑回來,然后就打断她的腿! 追到机场时,飞往巴黎的航班已经在十分钟前顺利起飞。 候机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都在男人倒带的眼神中化为了一个个模糊的远点,许久,陆淮宁才回过神,手“嘎登”一声攥拳握紧。 原本笑意盈盈的咨询台小姐在看到男人瞬间色变的恐怖后,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却沒想到黑面神转身就往机场外箭步离开。 陆淮宁边走边拿出手机拨号,“杨秘书,给我订一张飞往巴黎最快的航班,然后麻烦把护照送到机场,顺便让人去查清楚陈桑这一个多月來在法国的……” 最后的几个字在男人的目光触及到广场角落里的熟悉身影而瞬间卡在喉咙里,却听见电话里传來杨秘书的声音,“陆总,刚刚航空公司方面传來消息,薛小姐并沒有和陈桑先生一同上飞机。如果您现在已经在机场,不如到处找找看,薛小姐或许送完人还沒有走远。或者,需要我再联系机场方面的人员吗?” “不必了。”陆淮宁浅浅地勾起唇角,淡淡道,“我已经找到她了。” 安静的一隅里,整片的阳光笼罩在她的周身,她的整个人就像是镶嵌在一幅画里一般的美,安静自然地入了画,一种远离喧嚣纯粹自然不带任何修饰的天籁美,风轻轻扬起她浅绿的丝巾,衬得枝头那抹新绿失了几许颜色…… 原來,目及她便是心安。 薛醉宁柔静的目光仰望着天空中那一道飞机飞过后留下的白色长痕,指尖轻轻停留在那幅《落日》上,画面中抱膝的女孩沐浴着夕阳金色的光芒,内敛而奔放的气息渲染了往日一同分享的时光,这种方式的铭记或许就将成为她一生的收藏,值得她用心底最静谧的角落來安放。 飞往巴黎的航班上,一位儒雅隽永的身姿吸引了数位女乘客青睐的视线,只是男子清逸的脸庞上却有着失落的笑。 原以为那个女孩再不会与自己的生活有任何交集,可是当她拿着自己亲笔书写的邀请函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终是无法克制内心的狂喜,飞奔到她的身边将那梦里百转千回的身影紧拥入怀。 一个人的旅行,孤单地回來,落寞地飞走。或许,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那个女孩告诉自己:我们永远是朋友。 只是,男友与朋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六千米的高空,低头俯视,脚下的云朵被夕阳的光线晕得柔和,陈桑仿佛看见了那个此刻同样在送离他的身影,他明眸释然一笑,小宁,再见了。或许,这一次真的是再也不见…… 许是仰视的四十五度角度,眼眶里回忆的泪水,点点滴滴,慢慢地流回了心底,浇灌了那片绚烂了过往。 陈桑,我最美的曾经,一定要幸福! 而一直站在女孩背后的颀长身影终是沒有打扰她最后的告别,噙着安心的笑,默默地转身离开。 只是当陆淮宁的车驶离机场,一辆原本隐匿在树丛后的红色小跑悄然划出,车窗降下,女人得意的眼神透过黑色的墨镜停留在广场上的那一抹身影。 薛醉宁,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你最不该选择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可以为你建起一座城,给你全世界,可是他该怎么改变你们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这个事实? 穆晨曦洋洋一笑,手中的血缘鉴定书在风中微微拂起张狂的角度,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在纸上一弹,心中冷笑:陆淮宁,你们可一定要相爱,否则这场游戏就沒有赢家了。 陆淮宁驱车回到公司,投资案成功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一切都不容丝毫懈怠。 而送咖啡进办公室的杨秘书看见自家老板脸上不再是素日的冷漠淡定,虽然有掩不去的疲惫,却是由心散发出轻松,果然,爱情的力量超越了一切。 “杨秘书,给我电话约一下市政的陈然,确定一下方案的具体讨论时间,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这段时间楚辞受伤,很多事情都累加到你身上,深感抱歉。” “陆总言重了,我只是尽本分而已。”杨秘书记下他交代的事宜,点头一笑,随即转身出了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陆淮宁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好整以暇地翻看着大量文件。 抬眼,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暮色时分,现在出发去欢庆会现场应该是不晚。合上文件,正准备下楼,然而还沒有站起身,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应该是來汇报事宜的杨秘书。陆淮宁边走边回应敲门声,“进來。” 然而门打开,走进來的却不是意料中的人,一头波浪卷发垂在纤细的肩上,一张明媚自信的脸剔透如白玉,身着粉蓝色春初短裙,年轻俏丽又不失端庄典雅,完美小腿套在玉色全透丝袜里,腿上是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走进來时步履轻盈,身形窈窕玲珑得令人怦然心动。 只是,陆淮宁却不禁微皱起鹰眉。 穆晨曦风情地摘下盖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双眸深情地凝望着男人的颀长身影,轻声说,“淮宁,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所以我才等所有人都下班了。”穆晨曦修长的手指魅惑地勾过唇,“你看啊,我有多爱你。”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陆淮宁瞥着她精心打扮过的绝美模样,眸光比先前更疏离三分,眉心微微一蹙,收回视线,低下脸继续翻阅文件,“我还有事情忙,你出去吧。” “你确定要我现在就走吗?”穆晨曦咬着唇,片刻后,却又慢慢地松开,手也伸向衣服腋下的位置,慢慢地拉开拉链,双手从袖子里抽出來,裙子从她身上滑落下來掉在地。 衣服落地的声音如此清晰,抬眼见到她,陆淮宁有丝意外,但仍然不动声色。 “淮宁,你之所以会选择那个女人,只是因为你忘记了我的好。” 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她的声音沙哑,“只要我们结婚,我不介意你可以在外面养着她……” 穆晨曦几乎本能地想笑一笑,即刻觉醒场合不对而忍住,只以眼神向他表达着祈求,希望他望过來,紧接着那淡漠的目光投來,她犹豫了一秒,双手绕到身后,除去了最后一丝遮蔽。 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光从那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一掠而过,椭圆长桌的对面穆晨曦正脸色羞涩地盯着他,眼神透露着渴切,陆淮宁沒有应声,唇边淡弧依然,继续将目光转移到文件上。 无论如何也沒有想到会是这样冷淡的反应,穆晨曦羞耻地几乎想弯腰去捡起地上的衣服,自己这样站在他面前,也不能吸引他多看一眼吗? 翻动文件的声音轻而无声,她却听得刺耳。 每一次翻页的声音,都会让她更加羞恼一分。陆淮宁,你当真要这样羞辱我吗? 穆晨曦几乎想抓去那些文件,然后通通砸到男人冷漠的脸上,來撕毁他所有的面具,只是,当双手攥起拳时,她却瞬间改变了主意,牙齿怯怯地咬住唇,“我知道你迷恋那个女人,我不会去干涉你的自由,而且奶奶很喜欢我,她一定希望我们能在一起。难道这样不好吗?” 陆淮宁垂下翘密长睫,他看到合约页尾部分,凝神寻思,拿过笔,毫不犹豫飞快签下名字,最后才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有听到她的声音。 “你同意了?”穆晨曦声音中扬起惊喜,看见男人终于停下翻动纸张的动作,她的眼里流露出了希望,暗暗望了眼墙上的时间,真是太好了。她大胆而妖娆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你看看,比起她,我比她成熟,有诱惑力……” 陆淮宁盯着面如桃花的她,唇角一勾,“想想也是,不管美貌、学历、背景,还有相当出色的职业,你都已经拥有。”唇边弯出一丝弧度,那笑意沒到达眼底,“这世上还有什么女人能比你还优秀?” 穆晨曦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有的。” 许是她的挑逗成功了,他难得地被勾起些微兴致,缓缓转过身來,“哦?” “爱人,我沒有一个全心爱我的人,说明还不够优秀。”他突然的转变态度,让她有些微怔,但敏锐的反应力还是让她在短时间内从善如流地做出了回答。 一只长臂倏然抓着她的手,眼前一黑,她已被压在墙上,颀长的身子全然笼罩着她,在她由不可思议转为惊慌失措的眼神里,陆淮宁贴上她的耳际,近于咫尺的声音在她耳际再度低低响起,“真的这么想要嫁给我?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大方?” “我一直这样想。”她轻声应道,“淮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会是一位好妻子。” 陆淮宁轻佻地勾起女人的脸,鹰眸含笑,“你倒是沒有说错,比起别人,你确实是更适合我妻子的要求。” 男人的呼吸就萦绕在耳畔,穆晨曦被心爱之人从未有过的热情冲昏了头脑,只是就在她准备娇羞地埋入男人怀中时,却听见男人蓦然冰冷地推开自己。 “不过,既然我已经喜欢她,不论别的女人再优秀,我也沒有兴趣。”陆淮宁眼神冰冷地扫过她,“而且,你可以做到那么大方,我却不能委屈了我爱的女人,如果我连一个光明正大的陆家少奶奶的身份都给不起她,我有什么资格來说爱她。” 穆晨曦颤抖的指尖拾起散落的衣服,她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已经被男人的言辞给凌迟,看着他绝然地转身,心顿时抽紧,既然自己已经痛到无以复加,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陆淮宁,我发誓,如果你现在踏出这间办公室,你一定会后悔今天对我做过的一切。” 女人的威胁让陆淮宁转念一笑,“你准备怎么对付我?不要总是用你父亲的身份來压我,你觉得那有用吗?” “那你觉得薛醉宁这张砝码够了吗?”穆晨曦满意地看到男人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滞,她得意地一笑,“想知道为什么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会是畸形胎吗?”她一步步走近,贴着男人的背,指尖滑过男人的胸膛,却被蓦然攥住,“你应该不知道薛醉宁压根就不应该姓薛,她应该姓陆,因为她是陆政勋的私生女,是你陆淮宁同父异母的妹妹!” 男人生冷的一个动作就将衣裳不整的女人掐住按在了门板上,脸上的肌肉都因为咬牙的动作而僵硬,“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造谣,我一定让穆家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 “你害怕了?怕那些关于陆家上一辈人爱恨纠缠的资料和那份见不得光的鉴定报告会出现在明天的头版头条上?”穆晨曦被掐得喘不过气,却笑得更为张扬,“就算你怕也沒有用,因为你永远无法改变你的孩子因为你们兄妹**而惨死腹中的真相!” 门外,一声玻璃碎落的声音悄然炸开,, ------------ Chapter 35 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 我问上帝:怎样才可以对悲伤的事情一边笑一边忘记? 上帝回答:把自己弄得疯掉。 ------------------------------------------------- 装裱精致的《落日》在应声落地的瞬间碎落一地,溅起的玻璃碎片割过帆布鞋面,留下依稀的划痕。 门打开,男人笔直的裤腿出现在视线中,薛醉宁却惊悚地往后连连退步,倒映在瞳孔中的脸庞不断放大,直到最后彻底碎灭为无边无际的绝望。 “猫儿……” “你不要过來,,”薛醉宁看见男人对自己伸出手,涣散的眼神中,惶恐不断放大,尖叫着往后退缩。 穆晨曦十指轻轻扣着一枚枚纽扣,却风情地留下了最上端的两枚,唇角勾起满意的笑,“盛天继承人与私生亲妹的不伦之恋,这样的标題一定会亮瞎所有人的眼睛,真是好期待明天的到來!” 女人丢下最后一句话后,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自满地转身离开。 私生!不伦! 一个个肮脏的字眼犹如一把把淬着毒的利箭一下下刺入骨髓,退到墙角的薛醉宁终是痛苦地抱着头,一点点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倒映的自己,逃离般撑着墙站起。 陆淮宁看着眼前几乎崩溃的人,再不顾她的挣扎与抗拒,紧紧地拥她入怀,背上传來尖锐的抓疼,他却咬牙默默地承受。 “猫儿,看着我!刚刚你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沒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怀里的人瞬间安静,陆淮宁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相信我!” 薛醉宁感受着他温热的唇刷过自己冰凉的皮肤,长睫颤动,破碎的声音渗透了悲凉,“我曾经选择相信过你,但现在我只相信事实。” “事实就是我们之间沒有任何关系!”她的怀疑与不信任让男人的声音陡然升高,陆淮宁望进她眼底,或许那个原以为可以保守一生的秘密已经再也无法守住,他的声音蓦然暗哑,“我曾经让医院保密性地做过我和你之间的血缘鉴定。” “陆淮宁,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薛醉宁却看出了男人眼中那一秒的犹豫,而她的心也随之陡然下降。 “猫儿,或许你……” “不要再说了!”薛醉宁倏地推开即将把秘密脱口而出的男人,摇着头逃避,“我不想知道,我永远也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秘密。” 陆淮宁看着冲到电梯前的女人,几步追上去从背后把人拥入怀中,“猫儿,对不起,我应该早就告诉你……” “你既然已经决定对我隐瞒,那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薛醉宁阖上眼,良久,她轻轻地掰开男人禁锢的臂弯,“我现在真的好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电梯门应声打开,薛醉宁抛下身后的男人跨入电梯,在陆淮宁反应过來前,飞快地关门,按下楼层,启动的瞬间带來明显的失重感,却让她混沌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这一刻,她才知晓,原來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美妙…… 而同一时间,玫红色的小跑从盛天的地下车库飞快地驶出,在夜幕中划下一道热烈的弧度。 既然那个选择了他最不该选择的答案,那她就要把陆家的亲兄妹**的丑闻弄得天下人尽皆知。到时候,那儿男人一定会对自己回心转意的! 而这第一步嘛…… 穆晨曦迎着夜晚的冷风尽情地冷笑,性能极佳的跑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來,脑海里想着即将要身败名裂的薛醉宁和陆家,内心掩不住的滋生一股疯狂的快意。 从小到大一向是要什么父亲就给她什么,从來沒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可是当那个女人出现在陆淮宁的世界中,她却饱受被心爱之人冷暴力对待的痛苦,甚至还在即将定下婚期时悔婚,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插足了自己和淮宁的感情! 前方绿灯一闪,她握着方向盘箭一般往前冲去,眼看着离盛天越來越远,却在转角的一个路口,前方突然急速驶來一辆车身庞大的越野车。 穆晨曦心头一惊,感觉浑身都震了一下,面色瞬间全白。 她飞快转动方向盘给越野车让道,却已经晚了,越野车直直撞过來,车头相撞,她的红色小跑被撞开后,在马路中央转了几个圈,紧接着又被后头一辆小货车撞上,副驾位置的车身迅速凹进去,而整辆车都被撞飞,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 越野车内的男子看着这一幕,帅气地吹了声口哨,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给医院拨打急救电话,随即离去。 从盛天大厦逃离的薛醉宁隐约听到不远处的马路上传來几声接连碰撞的闷响,还沒有回过神就听到路人与司机议论纷纷的声音,说附近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很多辆车都不幸被后面的车追尾,而导致整起车祸的是一名驾着红色小车的女人。 “开跑车的,想着也该是挺有钱的一主,咱也甭担心沒人赔钱了。” “那倒是,总比撞了别人强,听说那女的好像在电视上露过脸,拍电影的,有人给认出來了……” 薛醉宁的脚步蓦然停下,身子忽地一愣,,难道他们说的是穆晨曦? 而穆晨曦出车祸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传到了陆淮宁的耳中,象征性地打了通电话回陆家告知情况,得知原本钦定的孙媳妇被送入医院,陆家老太太果然在一个多小时内赶來,一同來的还有收到女儿车祸的消息风尘仆仆从外省赶回的穆长山,此时在送到医院时就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全身好几处骨折的人依然在手术中。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小曦怎么会发生车祸?”穆长山望着手术室里还亮着的指示灯,茫然的自言自语,神情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陆家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神情凝重道,“我已经吩咐人去调取车祸现场的监控录像,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提到这里,穆长山忽地冷下脸,“在盛天附近出的事,你们自然得给我们穆家一个交代!” 闻言,陆淮宁唇角一勾,在心底轻蔑地冷笑,每天在那里出车祸的无数,难道都需要自己來给一个交代?真是可笑! “小曦的驾车一向稳重,这次会失误出事多半是因为对你们陆家接触婚约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不小心走了神。她一直对淮宁念念不忘,这点我们都清楚,但是你们不知道,自从他提出解除婚约,小曦整个人就像崩溃了似的,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想她这次会出车祸,正是因为她情绪低落所导致。” 陆老夫人不想让穆长山因为女儿车祸而招人调查陆家往事,所以对他的指责缄默不语。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早已心急如焚的穆长山自然是第一个迎上前,扯住从里头走出來的医生焦急道,“我女儿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 医生脱下口罩,“她身上有三处骨折,脑部受创严重,还沒脱离危险期。” 穆长山闻言踉跄了一下,浑身抖得厉害。 “请家属放心,我们会继续观察,尽力让她脱离危险期。” 医生走后,陆老夫人示意管家扶着精神瞬间恍惚的穆长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小曦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闻言抬头的穆长山冷眼睨一眼,冷哼道,“她要是真福大,就不会在苦等了男人这么多年后被休了。” 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一变,用眼神示意一直沉默的人,却被陆淮宁偏头躲过,只见他转身就往楼梯的方向走,顿时只觉得胸口的气息不畅。 而陆淮宁在避开那一群疾言厉色之人后,脸上最后一丝关心的面具也被瞬间卸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立刻接通了他的电话,应声道,“陆少放心,薛小姐现在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來,需要我们适时提醒她该回家吗?” “不用。”陆淮宁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她一个足够的空间去冷静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我要你们记住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决不能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 “请陆少放心,之前的失误不会再出现,这次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薛小姐。” 得到对方的再三保证,陆淮宁也不再多言,挂断电话后就将医院里现在的情况通知了另一个人。 而坐在江边木椅上的薛醉宁看着江水在夜幕中翻起一个个浪花的轮廓,静如水的心也随之泛起一圈圈涟漪,断断续续地走了几个小时,当累到失去知觉的双脚终于得以休息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 扪心自问,为什么每次当自己决定迈出那一步时,迎接她的会是一个又一个猝不及防的真相!报复,欺骗,分离,似乎当她的生命中出现那个男人开始,她的世界就被翻云覆雨地颠覆,秘密像包着糖果外衣的毒药,一层层揭开,最后只剩下一颗输得丝毫不剩的心。 她苦笑,这样的结局,至少不是最肮脏的,难道不是吗? 薛醉宁看着江面上晃晃悠悠的渔船,就这样从江火通明坐到漆黑深夜,再等到黎明到來,恍恍惚惚,让她抬手去遮蔽新一天的阳光时,她才恍然记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身后传來小朋友嬉闹的声音,薛醉宁过斑马线时,却被一个跑跑跳跳的小男孩撞个满怀,而原本被男孩挎在手里的竹篮也随之滑落在地。 薛醉宁弯腰拾起竹篮之际,只听见一道男声传來,她本以为是男孩父亲,抬头才发现是一位神父装扮的中年男子。 见男人握起小男孩的手,薛醉宁便把手里的篮子交还给了身高优势明显的男人。 而神父打扮的男人在看清薛醉宁的容貌时眼中也是闪过惊诧,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之际,他连忙出声,“你是钟漪兰女士的女儿,醉宁?“ ------------ Chapter 36 原来她最是无辜 真相犹如皇帝的新衣,被揭穿只是时间的早晚! ----------------------------------- “你认识我母亲?”薛醉宁微微一愣,可是记忆中却沒有这个人丝毫的记忆存在,“请问,你是?” “别误会,我是蓝天孤儿院的负责人而已。”中年男人正色解释,“你母亲生前是孤儿院的义工,我见过你的照片。” “你好。”薛醉宁礼貌地一笑,却听见男人对自己说道,“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一样东西受钟女士生前委托要转交给你。” 不大的房间里,薛醉宁看着男人用钥匙打开抽屉的锁,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了一个类似播放器的物件,然后转身就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男人把手里的东西郑重地交给她,“这是你母亲在离世的前一周特意交给我的,她说如果上帝给了我机会遇见你,就把它交给你,里面的内容可以给你解开很多疑惑。” 薛醉宁却不敢伸手接过,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所谓的“内容”会在她的生命里掀起一场飓风般的灾难。 男人将东西放在了她微颤的掌心,在胸前划下一个十字架,“跟着自己的命运走,神会保佑你。” 说完这些,神父的身影就消失在房间里,但他却在离开前为她点亮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薛醉宁凝视了手中的播放器许久,脑海里闪过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为什么当她知道自己和陆淮宁之间的纠缠时会失去理智?为什么她要选择自杀?当她终于决定插上耳机去聆听那些答案时,她只觉得她的指尖都在随着心颤抖。 “我的宁宁,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也是我该解开所有尘封的往事的时候。或许你会疑问,为什么我不亲手将它交给你?因为我也在矛盾,因为它会让我失去你这个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把它交给了上天去决定。”录音里传來许久的空白,就在薛醉宁以为是播放器出了问題时,女性温婉的音色却再一次响起。 “宁宁,请允许我最后一次用母亲的身份这样叫你,谢谢你陪伴了我二十三年的时光……”录音里,钟漪兰的声音蓦然哽咽,而温热的泪也从薛醉宁的脸庞上蓦然滑落,“我与淮宁的父亲在三十前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最后却因为另一位出身名门的女人出现,我不得不离开我深爱的人。只是,就在我决定离开这里的前夕,我却知道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我不忍心伤害肚子里的小生命,而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更快地离开这里。后來,我的孩子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平安降生,只是他却在出生的第二天就被抱回了陆家,成为了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心,在那一刻骤然绞紧,薛醉宁只觉得连呼吸都是艰难的,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冻结,明明沒有风,她却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所以,当我知道离开我身边二十八年的儿子却因为他错误的仇恨而将报复施加在最为无辜的你身上时,我忍不住嘲笑上天,为什么,为什么连我最想要的宁静都不愿给我?”录音里传來一声叹息,似乎有什么碎裂开的声音,“离开a市的第三年,我终于决定回來,可是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往,我也决定开启自己的新生活,所以我终于答应嫁给了那个守护了我三年的男人,那个你喊了十年爸爸的男人,可是爱我如生命的他却用一个一生的罪孽为我编造了一个十年的梦。” 薛醉宁狼狈地抹去泪,却发现流泪只是成为了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结婚的第二年,我迎來了我生命中的第二位小天使,我原以为我失去方向的生活重新被填满,直到你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我最信任的丈夫却失态地喝醉了酒,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出生的第二天就因为肺部感染而抢救无效离世,我用生命疼爱了十年的女儿只是他为了不让我伤心而瞒下所有人与医院中另一位女婴偷换而來。而这秘密一守就是十年,这一换就是一辈子!” 原來这就是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对自己一直疏离的原因,因为自己一直在提醒着他当年所犯下的罪孽!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自己十岁生日的那天从高楼跳下,而这也折磨了她十三年! “所以,当我知道淮宁将所有的仇恨都报复在你的身上时,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去面对。只是,后來我却想象,如果我们偷走了你原本的人生,如果淮宁爱上你是上天的安排,那么能不能用这一种方式來偿还赎罪……” 之后的内容,薛醉宁只觉得模糊而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原來这才是真相,曾经的自己褪下所有尊严去哀求那个男人來挽救自己的母亲,只是她的母亲却是他的母亲! 原來,从始至终,自己才是最无辜的人! 当她走出孤儿院时,视线中的一切,嫩绿的新芽,來來往往的行人,所有都在翻滚打转,直到最后融化为无边无际的黑暗。 失去意识的身子最后似乎跌进了一个疼惜的怀抱…… 而就在薛醉宁选择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來回避纷扰的现实的第三天,本应该守在女儿病床前的穆长山却出现在了陆公馆。 “老夫人,我们两家是多年的世交,关系斐浅,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今天我是有什么说什么。” 穆长山面容严肃,女儿半死不活的状况让他几日之间便明显的苍老了许多。 陆老夫人和管家暗暗对望一眼,后者随即心领神会道,“穆小姐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先坐下來喝杯茶,有事慢慢谈。” 穆长山却回绝道,“我今日可沒有心情喝茶许久,再慢,我想我女儿就会沒命了。 陆老夫人一愣,“我听医院的医生说小曦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是暂时昏迷还沒醒,怎么,,” “她不是暂时昏迷还沒醒,是可能永远也醒不过來了!”穆长山激动地打断她,满目的痛苦。 “穆家两代单传,到我这一代只有小曦这么一个孩子,我本以为她能嫁给淮宁,到时让他们其中一个孩子冠上穆家的姓,可沒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我这些天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他看向陆老夫人,目光带着怨恨,“当初要不是你答应小曦能够入主陆家,她也不会死心塌地爱上他,也就沒有这样的惨祸发生了,说來说去,小曦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穆家会断后这都要怪你!” 陆老夫人被穆长山充满愤怒的指控震得语窒,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诚然,当初为了让自己孙子断了对钟漪兰女儿的念想,她是极力要促成这桩婚事,可是如今的状况,也确实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其实那日在医院听穆长山责怪自己的孙子时,她也有想过这人说不定有一天会反过來责怪自己,毕竟当初是她执意要撮合他女儿和自己的孙子,沒想到倒确实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长山,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做父母的一心为了儿女,不论是谁家的父母碰上这种事情都会感到很痛苦。消息这件事,陆家的确是有责任的,你有什么要求先提出來,如果能办到的,我们绝对不会拒绝。” 陆老夫人猜到他亲自找上门來必然是想向陆家讨取什么,使了个眼色让管家别开口,免得更让穆长山情绪更激动,出现不可掌控的局面。 而穆长山听到她的承诺,缓了缓心头一涌而上的怒气,顿了顿才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小曦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醒來,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嫁给淮宁,所以我希望你们陆家能够给她一个名分,一是冲喜,二是让小曦心安。” “你要淮宁娶小曦?”陆老夫人惊呼。 管家也是同样震惊,显然也是沒料到穆长山会登门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只是要他给小曦一个名分,又沒逼他终生守着小曦不再娶,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长山,淮宁的婚事由不得我们的一意孤行,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自然不会反对。”陆老夫人沉吟良久后开口,虽然事情棘手,但是却可以解决一件燃眉之事。 穆长山冷笑,“老夫人,如果他会那么容易同意,我就可以直接和他说,而不用找你了。” “可他的事我们一向做不了主,这样吧,他刚好今晚不在家,不如等我与他商量后再与你详谈。” 只是就在陆老夫人的推托之词刚落下,一道淡漠的声音却从楼上传來,“不必改天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回复,我的妻子只会是一个人,而那个人绝不会是你的女儿!” “你们陆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你们……” “伯父,你的要求恕难从命,不然当初我又何必和她解除婚约?”陆淮宁面对穆长山愤恨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 “现在是你欠了小曦,是你害得我们穆家断后,我沒要你赔我一个女儿就不错了,只是要你给她一个名分你都不愿意?” 陆淮宁的语气瞬间转冷,走到陆老夫人身边扶她先坐下,才转身道,“我念你的是长辈,更念在曾经两家的交情而对你礼让三分,否则,只怕下次你连陆公馆的门都沒有机会再进。” “这么说,你是坚决不答应?” 陆淮宁沒有回应,表情却很坚定的拒绝。 穆长山不怒反笑,“陆老夫人,你们陆家养的好孙子啊,果然有骨气,够冷血。” 陆老夫人听出他话里的讥讽,脸色微微铁青,手中的骨瓷茶盏也在轻轻颤动,溢出少许茶水。 “穆先生,虽然我的家夫人也承认令爱出事陆家有部分责任,可你不能把所有错误都推给陆家,本就是一场意外,你这样未免有些无理取闹。”管家也是正色,却看见穆长山眼中的愤恨更深。 陆老夫人用手绢拭去手背上的水迹,看一眼脸色铁青的人,本來看在两家是多年世交的份上自己不愿意把关系闹僵,可沒想到穆长山在遭受打击后整个人都变了个样,根本就毫无半点理智。 “老夫人,平心而论,如果是我女儿和你孙子解除婚约害他失魂落魄出车祸,躺在医院半死不活,我想你根本不会和我多说,而是直接抓了我女儿去定罪了,比起你,我这点无理取闹实在算不了什么。” “长山,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又何必提这样的要求让两家为难?”陆老夫人先一步阻止了陆淮宁应下话,“除了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其他的只要不是很过分,我能答应的尽量答应。” “好,你们不愿意给小曦名分也行,那就利用先进的医学技术和她生一个孩子为我穆家留后,从此之后穆陆两家恩断意绝,老死不再往來!” 穆长山话一落,其余三人都是一愣,而陆老夫人手中的杯子直接落了地,发出一声清脆。 陆淮宁最先理解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她人都成这样了还有怀孕的可能?” 穆长山不予理会,“我已经咨询过她的主治医生,只要借腹生子,完全可以生一个她和淮宁的孩子。” “这不可能!”首先反对的却是陆老夫人,“别说淮宁觉得荒谬,就是我也不会允许我们陆家的后代随外姓,况且借腹生子生出來的孩子和母体还有血缘羁绊,实在太混乱了,我绝对不允许我们陆家出现这样有辱门楣的怪物!” “我只有这两个要求,你们可以任意答应一条。”穆长山同样是铁了心。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陆淮宁眼神微冷,“难道你真觉得陆家会畏惧你什么!” 而当消失了三天的薛醉宁终于鼓起勇气踏入陆公馆的大门,首先听到的却是一阵争吵声,似乎主屋里弥漫了硝烟的味道。 门打开,三双眼睛同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一个是心安满足,一个是诧异黯然,一个是愤怒嫉恨。 就在薛醉宁犹豫着是进是退时,眸光中燃起温情的陆淮宁却走到她身前,伸手握住她,然后转身对屋子里的人宣布道,“她才是我的未婚妻,我认定的人。”说着,他淡漠的视线扫过脸色铁青的穆长山,“婚柬一定送到,到时候婚礼还请伯父赏光。” 陆老夫人看着相依偎的两人缓缓向自己走近,似乎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可是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不,不可以……你们绝不可以在一起!”陆老夫人挣开扶着自己的管家,冲上前就撞开两人,握着薛醉宁的手祈求道,“薛小姐,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情,报复也好,心甘情愿也罢,我求你离开这里,离开我孙子!” 薛醉宁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事情的真相,而就在她迷茫之际,腰际却传來男人的力量。 “奶奶!”陆淮宁搂过语滞的薛醉宁,“你为什么对她有着这么大的偏见?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别人却不可以接受她?” 因为你们在一起是会遭天谴的! 只是,陆老夫人的话还沒有出口,一道突兀的男声却骤然插入。 “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 Chapter 37 许我向你走近 如果爱情是一场作茧自缚,那么我期待的是化茧成蝶的那一刻! ------------------------------------------- 薛醉宁的目光在触及门口的身影时骤然放大,然后便是心慌,她沒有料到旭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陆家! “陆淮宁,你不是这么想知道为什么全世界都反对你们在一起吗?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旭泽掷地有声,却让薛醉宁的身体狠狠一颤。 “旭泽,不要,,” 薛醉宁想推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必须结束现在这种面临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是却被牢牢锁住。 “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陆淮宁眯起的冷眸扫过一张张脸,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我……”薛醉宁却是语塞。 “陆淮宁,你有什么资本对她咄咄逼人,难道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仇恨和极端的爱就可以一次次伤害她吗?”大步走近的旭泽眼神中充斥了不屑与愤怒,“当她被别的女人挑衅伤害时,你在哪里?当她高烧烧到晕倒在马路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你一次次用她的母亲威胁强迫她的时候,你知不知道那个被你一次次当成把柄的女人才是生下你的人!” 时间仿佛因为那十几个字而静止,一张张形形**的脸都在一点点扭曲。 陆老夫人想迈开步子上前,却一屁股呆坐回沙发上。 陆淮宁僵怔在原地,却听到她破碎的声音缓缓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天我在孤儿院门前抱着昏迷不醒的你上车时,你的mp4不小心落在我的车上,我,听了……” 薛醉宁重重地往后退一步,却也撞醒了身后仿佛被雷劈完的男人。 陆淮宁扼住她的手腕,不可控制的力道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却不见她丝毫的反抗,他望进她的眼底,沙哑的声音失去了平素的冷静,“他说的……都是真的?” 薛醉宁只是别开眼,却被男人用力的掰回,“你告诉我!薛醉宁,你告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放开她,,” “够了!”陆老夫人终结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瓷器脆响声而炸开,她沧桑的目光染上了岁月的倦乏,只是当压抑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要被揭开时,她的眼底却有了释然,“淮宁,放开她,别弄疼了你……妹妹。” “她不是!”每一个字,陆淮宁近乎是咬牙。 陆老夫人痛苦地阖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管家,请无关的人先行离开。” “是。”管家听命行事,一直站在局外观战的穆长山自然是不客气地被清场,而旭泽出于尊重也选择了默默离场。 “这样确实清净了许多。”陆老夫人仿佛看透了世间炎凉般泰然,任管家搀着她慢慢在檀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了三代同堂的照片,叹一口气,“这照片,也是时候换换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不是想听我说吗?找个地方坐下吧,站着累脚。” “本來我以为这个秘密会被我永远地带进棺材,现在既然你们的母亲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公开,我也必须尊重离世者的意愿。”陆老夫人无力地扼腕,手绢上染上了泪,“是是非非太多,老人家一时倒想不起该从哪里开始说了。或许,当年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孽债。你们知道吗,当年我瞒着政勋把还在襁褓中的你抱回來时,你才这么一点点大……”她双手比了一个长度,破泪而笑,“沒想到,一转眼间就是近三十年的时光,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记得,兰兰的钢琴弹得极好,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认识……” 薛醉宁可以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掌正在因为往事的揭开而一点点冰凉,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只能静静地回握了掌心的那一分温度。 “孩子……”陆老夫人最后的视线停在了她的身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决不能让你们在一起的原因了吗?” “我明白。”薛醉宁点头,“可是我确实和陆家沒有任何血缘牵绊,因为我不是妈……钟漪兰的女儿。”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怎么可能?”老夫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而陆淮宁更是惊诧,但这似乎也成为了他们不是兄妹的唯一解释。 “我沒必要撒谎。”薛醉宁站起身,对陆老夫人轻轻鞠一躬,“很抱歉,抚养了我二十三年的妈妈因为放不下往日的痛苦而一直对你们隐瞒了这个真相,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她看着这个为了苦心隐瞒过往的老人当初甚至不惜想用陈桑來阻止自己和陆淮宁,只是如果他们沒有站在道德与钱权的制高点來评价自己的母亲,那么或许一切都可以圆满。 只是,时光不可能倒流! “你要去哪里?”陆淮宁看着她想要转身,在回过神的同时用力抓紧了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薛醉宁推开了握紧着自己的手,垂眸缓缓道,“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吧,等你找到答案了,再來找我。” 陆淮宁想站起身,陆老夫人却在那一刻阻止了他,肃声道,“她说得对,你们现在确实不适合呆在一起。如果她有心,就绝不会让你找不到。” 陆淮宁却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撕裂,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那些所谓的报复,到最后报复的却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从始至终,原來他伤害的一直都是最无辜的她! 而这一次,他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再去面对她? 拳头,一下下,自虐般狠狠砸在雕花的扶手上,溅起血花! 薛醉宁走出陆公馆的大门时,目光看见的却是意外地沒有离开的旭泽。 “你出來了。”旭泽似乎也在懊恼刚刚自己的冲动,语气中有着歉意,“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吧。” 而薛醉宁也意外地沒有拒绝,只是下车时,她却转身对他悠悠道,“以后追女孩子的时候,记得不要用爱她的名义去伤害她,那样很痛,真的!” 坐在车里的旭泽看着消失在昏暗楼道里的身影,失神地一笑,自己终究是那个最多余的人,从前是,现在是,未來依然也是。 而从那一天后,薛醉宁每天守着自己曾经的家,每一天的清晨在她家门口会准时出现一盆鲜绿的盆栽,只是五盆长势旺盛的植物却只有一张卡片。 不是寓意烂漫的玫瑰,不是芬芳的百合,薛醉宁面对那一簇簇新绿,她似乎读懂了那个男人的心思。 抚摸着那一片片绿叶,她问过自己,她该恨吗?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疲惫的心竟然已经失去了恨一个人精力。无论是曾经相守过的亲人,还是他,她都无心去恨。 如果上天早已经为彼此写下了结局,那么她为什么要选择去无意义地对抗命运? 数天后的清晨,薛醉宁按例最先打开了门,却意外地发现那准时该出现的绿色沒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在她心有稍稍失望地回到回到客厅时,却发现手机上有提示未读的信息。 “薛大美女,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原谅那个人?”发件人显示是苏大灰狼。 薛醉宁握着手机,凝眸思考了片刻,编辑了一条短信,“那些盆栽都是你每天送到我家门口的?”否则,他的短信怎么会这么巧的在一个大早上出现在自己的手机上。 一分钟后,回复收到,“薛大美女,如果有一个男人深深地伤害了你,你需要多久多久的时间才能原谅他?” 三分钟后,正坐在盛天总裁办公室蹭咖啡的苏大公子得到一条回复,“原谅一个人是上帝的事,我的任务就是送他去见上帝!” 下一秒,一口暴喷的咖啡果断地报废了脚下的地毯。 “嘀嘀!”厨房里,准备晚餐的薛醉宁正一手握铲一手拿盐的动作,却听见从早上开始安静了一天的手机终于传來声响,丢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却发现只是一条中国移动无聊的祝福。 她懊恼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脚下使劲地蹬了蹬,心底沮丧:陆淮宁,你这个大骗子,我只是考验你这么一丢丢的时间你就沒有耐心了,还想让我原谅你,哼!你简直是沒有诚意地让我生气! 而就在她只顾着生闷气的时候,厨房里终于传來一阵阵扑鼻的焦香。 而同一时刻,盛天大厦内,陆淮宁坐得有些累了,起身,扭了扭脖子,踱步走到窗前,, 城市的阑珊夜色尽收眼底,星星点点的灯光把这个沒有星子的夜,也烘托的那样璀璨明亮,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幅绵延的旖旎画卷,可是这样的繁华美景落在他眼里,却更凸显了他的落寞。 他摇头,极力地想否定这种感觉,心底的声音说,不是他的落寞,而是冬天本就是个萧瑟的季节,才让这繁华变得落寞…… 只是,现在却早已是晚春。 这样的自欺欺人,这样压榨似的工作,让他就像是内心空虚的人去歌厅k歌一样,繁华之后,寂寥更甚。 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她的一切,现在的薛醉宁和他就像是猫和老鼠,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其实他大可以结束这场游戏,用猫的利爪将她降服,可是内心深处,他又不愿这样。 他在期待着她主动走向自己的那天…… 低头,他揉了揉眉心,点了颗烟,吸了两口,掏了手机拨出那个号码,却听到通话被接通的下一秒而听到泛着委屈的声音压抑地哭泣控诉,“陆淮宁,我都快被冻死了,我讨厌你!” 然后,传來的就是“嘟嘟”的切断声。 一颗静如湖面的心,像是被人突然丢了颗石子,骤然间风波四起,心里突然烦闷起來,仿佛屋里的空气被他吸干了一般,抬手推开窗子,却是无意的一瞥,地面上那个被缩到很小的人影,还是跳入他的视线。 是她吗?会是她吗? 捏着烟蒂的指尖抖了下,陆淮宁想到刚才她刚刚说她快要被冻死了…… 所以,那道身影真的是她? 心跳的节奏猛然加快,快的几乎让他的心脏难以负荷,激动、惶然,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知所已。 闭了闭眼睛,又瞧向地面,确定是有人站在那里,可是不是她,他真的不敢确定。陆淮宁努力地眯起双眼凝视着地上那团黑影,可是这样的距离太远,他真的看不清…… 指间的烟蒂怎么掉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奔向楼下的那刻,他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破冰奔涌…… ------------ Chapter 39 陆淮宁,不准死! 人生,只因偶然的相遇,蓦然回首,就此注定了彼此的一生,或爱或很或漠然。 ----------------------------------------------- 陆淮宁看着电梯不停闪烁的数字键,只觉得平日里飞速的电梯,这一刻竟是如此的慢,紧张而烦躁的他恼火的对着电梯壁砸了一拳,心里默唤着,“猫儿,是你么?” “如果是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 电梯终于到达底层,陆淮宁健步如飞的直奔而出,溢在喉咙处的名字几欲出口,噎堵地他难受,那感觉,他此生都不曾有过。 “醉……”他刚叫出一个字,之后的声音便淹沒在无边的黑夜中。 空空的广场,只有暗昏的灯光寂寂寥寥,沒有人影,沒有他想见的人,沒有…… 不对,刚才明明看到的,明明就站在这里的,虽然他沒看清,但他敢保证一定有人站在这里。 他眨了两下眼睛,似不相信地再次看过去,那里依旧是空空的…… 幻觉吗?是他太想念她,而出现的幻觉?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只穿着单薄衬衣的他,开始感觉冷,那冷风穿过肌肤,渗入骨髓,顺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 短短的几分钟,路啊回你从云端跌入深渊,这样的他忘了抬头,忘了四下去看…… 而不远处的路边,一簇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不停地跺着脚,呵着手,在这里站了近两个小时,薛醉宁只觉得晚风扑在她身上几乎要冻坏自己,有出租车过來,她招了招手,坐了进去。 原本只是外出觅食的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向了他,当她在接到他的电话而恍然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盛天楼下,她嘲笑着自己的走火入魔,更是矛盾地转身。 缘分这东西就是奇怪,也很莫明其妙,如果薛醉宁上车后,再回头看一眼,一定可以看到站在风中,一脸伤痛和失落的男人,而陆淮宁如果在失落之后,抬头看一看,就会看到不远处矛盾与黯然的她。 她沒有回头,他忘记了抬头,两个人就这样的擦肩而过…… 出租车里的暖气让她快畏寒的身体有了丝暖意,薛醉宁才把目光看向窗外,又不由的想起去年的生日,他为她在广场上庆生,不由的唇角轻扬,那一晚他让自己不要猜,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保护吧?可是现在人群寂寥,街头萧瑟,而她的爱情也如那经不起四季轮回的树蔓,干枯凋零,何时可以在春暖花开时 还沒关门的大卖场,灯光通亮,将那片的夜色照的宛如白昼,橱窗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还在营业旺期的食肆人潮涌动,薛醉宁眼前似乎闪过什么,突然叫停,“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 付了钱下车,薛醉宁直奔本市唯一的克莉丝汀连锁店,软软的蛋糕捧在手心里,寻一处角落坐下,透过窗明几净的橱窗,回忆的目光落在斑斓的音乐喷泉上,似乎有什么甜腻的滋味随着奶油一起融化在柔软的心底……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报道,今日晚九点四十三分a市消防总局接到紧急火灾求救电话,报告本市盛天国际集团大楼顶层冒出浓烟,疑似火灾险情,具体情况请看本台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屏幕上的画面很快被切断,而薛醉宁手中的小银勺也因为那滚滚的浓烟而瞬间砸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盛天大厦起火了……” “真的假的?” 旁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一字一句都是如此清晰,盛天突发火灾!盛天怎么可能会发生火灾呢? 薛醉宁伸手去拿手机,想问清楚一点,可她的手却在紧张中失去了力气,紧张到害怕,不住地抖,手机拿了几次,却沒有拿起來。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盛天大厦前看到的那扇窗,还有那处亮光…… 他在里面,他一定在里面! 苏翼告诉过自己,他几乎以公司为家,天天都睡在公司里…… 怎么冲出克莉丝汀,她一心只牵挂着那个男人的大脑已经不记得了,跑了好远的路,才拦了辆出租车,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出租车司机却摇头,说是那里失了大火,全部戒严了…… 薛醉宁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來,就差给司机大哥跪下來磕头了,“求你,送我过去,送到不戒严的地方就行,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跑……” 司机看着她哭的可怜,还是让她上了车,只是这车好慢,慢的,她恨不得自己去踩油门。 “快点,好不好?” “求你了……” 学最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耳边回响着苏翼曾经岁自己说的话,, “这个男人或许不是最爱你的人,可是他却是在用他的全部來爱你,难道这样的一个男人还不足以让你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吗?为什么一定非要他给你一个答案?难道你就不能走向他一次……” 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她却一点痛感都沒有,望着无尽的黑夜,耳边呼啸而过恐怖的警笛声,薛醉宁只觉得这一生都沒有这么惶恐过…… 爱与恨,折磨与怜惜,过往的种种,此时都被结成一张网,将她的心网住,然后有只手慢慢的在拉,将网收紧,网格一寸寸勒着她的心,硬生生的勒出一道道血痕…… “陆淮宁……”她拭着泪轻唤,“你在哪里?” 这个名字曾经让她多么的厌恶和曾科,此刻只是这么一声,却觉得犹如心尖的肉,叫一声都会那么的疼。 “小姐,你有亲人被困在大厦里面吗?”司机问向她。 她恍惚,沒有回答。 “这个时间应该都在下班了,里面或许沒人了……”听不到她的回答,司机又喃喃的叫了句。 “不,有人!”薛醉宁吼向司机,司机微震。 “开车,求你开快点!”她握着手机的手捶打着车座,焦急让她的情绪变得激动。 司机看着后视镜中的她,提醒道,“你可以先打个电话问一下……说不准已经出來了!” 听到这样提醒,薛醉宁短路的大脑像是一下子接通了,她这才想起打电话,是啊,给他打电话。 可是,手却抖得不成样子,他的号码反反复复按了好几遍,才终于按正确,电话通了,她的一颗心却吊的更高了。 一声、两声…… 接电话啊,陆淮宁你接电话啊!我就在这里,我保证不再生气了,只要你接电话,我绝对不会再逃避,你就是不要我了,我也要赖上你…… 她在心里祈祷着,可是无人接听…… 不! 一定是他沒听到,薛醉宁不死心地按了重拨,可是反反复复,就是无人接听,直到最后传來陌生的女音:你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嗡! 她的大脑像是被人掐断了线的电路板,一切的一切都骤然间停了。 片刻,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她好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大厦下面站了一个晚上,却沒有上去? 如果她上去了,是不是这个时候,她就可以陪着他,就算是被大火围困,至少她可以在他身边,可以握着他的手,就算是死,他至少还有她陪着…… 蓦地,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只有奶奶一位亲人了,那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孤独,现在的他是不是也在火海中孤独着? 陆淮宁,我不准你在闯入我的生命后又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你还有奶奶,可是我却只有你了…… 回忆只增加了她的恐慌和懊悔,薛醉宁一再地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从來沒有那么急切过要去做一件事,那种急切有种抛却生命而置之的绝然。 陆淮宁,你一定要沒事,你不是说在等我走向你吗?那你就好好的活着,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來,外面寂寥的街头此时全是黑压压的人群,还有让人胆颤心惊的警鸣声,薛醉宁坐在车里,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呛人的烟灰味,而平日那座如金樽一样的大厦,此时已经被浓烟包裹…… 她的心在那不停翻滚的浓黑中,一点点下坠。 车子停下,薛醉宁还坐着一动不动,完全沒有了路上那股子着急,不是她不急,而是她的双腿已经瘫软的再也站立不稳。 “小姐,你沒事吧?”这一路下來,她又是着急地催,又是不停地哭,司机也看出來了,大厦里面一定有着她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薛醉宁沒有回答,抠着车座的手,蓦地松开,她猛吸了口气,跑下车,冲破了围堵的人墙,, 又一层警戒线,彻底隔开了围观的人群,只有警察和消防队员在里面急走,奔呼,薛醉宁怔怔地抬头,依如晚上看着那扇窗的姿势,此时她才发现,别的窗子都是冒浓烟,只有那扇窗子里向外喷火。 “陆淮宁……” 她猛地一声嘶吼,胸腔里的空气像是随着这一声吼的干净,她因窒息而绵软,有人扶住她,“小姐,你沒事吧?” 薛醉宁绝望的目光望着那个火光直冒的窗子,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看到了他那双比星辰还璀璨的眸子…… 甩开了扶着她的人,她冲破警戒线,身后有惊呼和制止声,可是现在什么力量也不足以抵挡住她。 所有警察都忙着灭火,由于大厦起火源是二十八层,消防水柱的喷程不够,所以火势无法控制,消防官兵正在调集直升机,实施空中灭火,谁也沒有注意到那个还穿着白色外套的身影,就那样冲了进去。 “有人进去了!” “有人闯进去了……” 当围观的人声鼎沸,警察才发现已经冲入了大厦的女人,可是已经來不及制止。 浓烟奔涌,火势正从二十八层从上向下蔓延,她这样的闯入,让所有的人都吊起了心。 ------------ Chapter 40 冥冥注定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全世界。 -------------------------------------------- 头痛难忍,似乎连昏昏沉沉中皱一皱眉头,脑袋都疼得像要裂开,陆淮宁浑浑噩噩的用手捶了捶自己沉重的头,四下看了看,暗昏的房间,电视机上还有生动的画面不停疲惫地闪动。 这个房间是他每次喝酒的定点,所以他睡在这里一夜,也沒有人会打扰他。 昨晚的情景晃于眼前,他在大厦顶层看到了楼下的身影,急追下來,却是看到空荡荡的一片,那种从希望的巅峰跌落的坠空感让他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那感觉仿佛将他整个人掏空了。他沒有再上楼,直接开车來了这里,要了瓶酒,自酌自饮的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针刚好指到五点,只是他弄不清是清晨五点还是傍晚五点,又揉了揉绷紧的太阳穴,他迈腿离开。 出了包房,穿过大厅,才发现整个酒吧安静的像是在沉睡,瞧着吧台上也趴在那里的服务生,他想这应该是清晨五点。 出了酒吧,清晨空气特有的寒凉扑面而來,只是这空气中夹裹着一种烧焦的呛味,再抬头,竟发现空气中都飘浮着一层不正常的阴霾,陆淮宁眉头皱了皱,去开车门。 “砰!” 宁静的清晨,这一声车子与车子相撞的声音特别响,陆淮宁瞧着后视镜,自己倒车与人家追尾了。 吐了口气,陆淮宁撇了下嘴,暗想自己一定是沒醒酒。 片刻,车窗玻璃被敲得嗡响,带着抹着急,陆淮宁不悦,不就是碰到了吗?自己又沒有逃逸! 可是,当他看到车窗外的那张脸,顿时眉头一紧,“楚辞……”他不是该好好在家养伤吗? 但是他却在找他,在所有的人都以为陆淮宁被困在大厦里时,同样飞奔到现场的出席却意外发现陆淮宁的车子沒在公司停车场,这个发现让他激动,他疯似地满城市找他,当看到陆淮宁的车子,他竟惊喜到忘记踩刹车,一下子撞上了。 “陆总,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楚辞那种泰山压顶都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的男人,此时的脸上却是悲喜交加,甚至眼眶里还有晶莹的液体在闪,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慌乱不稳。 “怎么了?”陆淮宁从未见过自己的助理这般摸样,一脸的不解。 楚辞摇着头,激动已经让他说不出话來,最后拉开车门,对着陆淮宁上上下下的看了几遍,才一颗心坠地的说了句,“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楚辞?”陆淮宁被弄的一头雾水。 楚辞激动了,从陆淮宁车里拿了颗烟点着,猛吸了两口,才开始把盛天失火,大家都以为他在里面的事说了出來。 陆淮宁早已在听楚辞汇报的时候,已经把车子开向盛天大厦,远远的看过去,已经沒有了大火,只有被烧焦的烟雾还在缭绕,天空许是被烟雾弥盖,阴的那么浓厚。 “什么原因?”陆淮宁打断楚辞。 “不知道,不过火是从二十八层开始燃起的,而且昨天大家都看到你在公司,所有的员工半夜都赶來了,还聚在那里……”楚辞说到这里,顿了下,“薛小姐也來了……” 听到这句话,陆淮宁握着方向的手明显有僵住的痕迹,而接下來楚辞的一句话,犹如一枚炸弹,轰在他的心间。 “薛小姐冲进了大厦……” 陆淮宁像沒听到一般,可是耳边全是砰砰的巨响…… 楚辞打开了车载电视,记者追踪报道的画面展在眼前,, “盛天大厦的明火截止到现在为止,已经被全部扑灭,消防官兵正在进行检查,其他的燃火点……让大家一直揪心且颇为关注的,那个不顾生死而闯入大厦的白衣女孩,现在仍是下落不明,我们会继续为你追踪报道……” 她冲入了大厦? 陆淮宁的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神经像是瞬间崩断,只剩下嗡嗡一片,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飞,一向自持的他,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乱,凌乱、焦乱、慌乱…… 楚辞小心地瞧着自家老板的脸,那般的平静,而他知道这是陆淮宁心底最慌乱时才会有的故作平静。 “薛小姐应该是听到了消息,就赶來了……”楚辞小声的解释。 蓦然,楚辞的脖子突得一紧,陆淮宁揪住了他的衣领,颤抖的低吼,“她闯了进去?你怎么能让她闯了进去?” “……”楚辞有被掐到的窒息,却沒有任何反抗。 她闯了进去,是谁也沒料想到的,而且那个时候,楚辞也不在现场,就是他在现场又能如何?消防人员眼睁睁的看着她闯入,也不是束手无策吗? “现在消防人员已经穿着防火服在寻找她了……”楚辞忍着被掐勒的难受,却依然宽慰的解释。 陆淮宁松手,转身就跳下车,直奔着大厦而去,楚辞反应过來,迅速的去追,“陆总,你不能过去!” 陆淮宁一双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楚辞抓着自己的手,那样子让人骇然,可是楚辞沒有放手,“你现在进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添乱……而且所有的媒体都來了,都在关注着这一切,你这样过去会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复杂……” “她在里面,她在里面……”陆淮宁嘶吼,一个扬手,甩开了楚辞。 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在里面,才冲进去的,傻瓜,只有她那种偏执的笨蛋、傻瓜才做得出來这么蠢的事。 就算他在里,她进去又能干什么?陪着他一起死吗? 猫儿,我曾经奢望过你的疯狂,可是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你可以自私一点。 心里有酸涩的气泡在翻滚,最后汇聚在一起,撑的他胸口像要爆开,“楚辞,她不能有事……我不许她有事!” “陆总,我已经通知了消防官兵,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薛小姐……”楚辞又恢复了一脸的恭敬和冰冷,而陆淮宁望着一夜之间面目全非的大厦,竟觉得自己那么无力、甚至是无能。 拳头重重地砸在车上,在清晨的薄雾中发出一声闷响,看着他用自虐的方式來缓解自己心里的痛,楚辞上前扶住他,“陆总,你现在需要冷静,现在大家都在猜测你的生死,所以在八点半前,你要召开一个记者发布会,否则股票一开盘,盛天的股份会受到严重影响!” 陆淮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个大厦一眼,大厦对他來说都烧尽也无所谓,可是她在里面…… 薛醉宁,你傻啊!你为什么要进去? “猫儿……”陆淮宁闭着的眼角,有晶莹坠落,犹如黎明前最后一闪的恒星。 陆淮宁坐在车里,目光呆呆的望着一处,车载电视里不时传來各种报道,可是那些都是废话的消息只能让他期待的心一次次落空,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重要,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她,他只要她平安就好! “各位观众,各位观众……”突的,电视里传來记者急促的声音,“让大家备受关注的白衣女孩,现在有了最新情况……” 这一声犹如强心针,扎在了陆淮宁麻木的心口,他的双手捧着电视,死盯着画面,只见镜头对着大厦的出口,一个身穿防护服的消防人员,怀里抱着一个女孩。 女孩的头发垂散开,如沒有盘根的藤蔓在风中轻飘轻扬,手臂低坠,在抱着他人的脚步下一摇一摆,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一双沒有穿鞋的脚丫,或黑或白,这样的她宛如沒有一点生机的脏娃娃…… “现在女孩的情况暂时不能确定,她为什么不顾生死地闯入大厦,也暂时不得原因,不过所有的人都猜测,大厦里面一定有对她意义非凡的人……到目前为止,白衣女孩是在大厦里唯一发现的人员,至于所有人都关心的盛天总裁陆淮宁,现在仍是下落不明……”陆淮宁的身体跌入车座,瞧着画面上的薛醉宁被抬上救护车,然后他再也看不见她。 陆淮宁发动车子要赶往医院的时候,楚辞却制止了他,“陆总,现在不可以,所有的媒体都在关注着她,你不能靠近……”更何况薛醉宁本就是公众人物,不需要多时,媒体自然会认出她的身份。 “楚辞,我要见她,一秒钟都不能等了,你想办法!”陆淮宁挥掉楚辞的手,车子向着医院驶去。 他要见她,不管什么记者,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要见她,不论她是生是死? 楚辞看着身边的男人,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通知所有的人,想办法隔开那些记者,陆总要去见人……是,总裁沒事!” 挂掉电话,楚辞看着神经紧绷的男人,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她一定会沒事的!” 她一定会沒事的,陆淮宁在心里也一直对自己说,可是一想到刚才电视里她那样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他心底的恐慌已经无法用语言來形容。 “楚辞……”陆淮宁低喃了一声。 楚辞拿了颗烟放到他的嘴边,并为他点着,这时的陆淮宁就如高压下的一个气囊,随时都会爆开。望着窗外已经变得热闹的街道,楚辞也在心底默默祈祷:薛醉宁一定不要有事。 这两个人之间的纠纠缠缠,其中的缘由,楚辞虽是局外人却也看清楚了几分,甚至看着自家老板在这场以报复为目的的交易中渐渐迷失,楚辞是惶然的,甚至想过薛醉宁离开,这样,陆淮宁就还会是以前的那个不受任何牵绊,淡漠如神祗般的男人。 可是,当今天知道薛醉宁不顾生死的冲入大厦,看着陆淮宁撕心裂肺的疼痛,楚辞才想起一句话,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早就是冥冥注定的。 只是他们前进的路上,还有那么多的绊脚石,真的可以绕过那些石头,一路走到底吗? ------------ Chapter 41 一定是因为爱 有人说,手表在爱情里的寓意是,分分秒秒的爱恋。 --------------------------------------- 陆淮宁已经沒有力气去分辨,只是那样瞧了一眼,便觉得整个人如被抽走了力气…… “陆先生……”医生大概看出了他的情绪,隐忍中却又带着怯然。 “这位小姐并沒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而且因为受了凉再加上一夜奔波才昏晕了过去……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了身体检查,肺部有吸入的少量烟尘,待她清醒后,我们会进行进一步处理,只是脚部被一些硬物扎伤,我们已经给她进行了清洗包扎……她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能醒了。”医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的时候,陆淮宁那被钉住的双脚也像是得到了赦免,走近,看着。 他就那样看着她,一瞬不瞬,从她凌乱的发根看到发梢,再到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身上未來及换掉的脏衣服,再到被包裹住的脚丫,从上到下,以眼为笔,沿着她瘦弱的轮廓一点一点刻划,刻进心里,刻在脑海里,每刻一笔,便疼痛一下,这样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个轮廓也许他这一生都无法从心里抹掉了。 在得知她闯入大厦,生死不明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恐惧,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宛如失去双亲的那一夜,像是头顶的天突然塌了一样。 如果她为此而出事,那他就是一辈子的无法原谅! 所以,当站在病房门口,听不到医生的结果,他迈不动步子一样,他是怕极了,才会怕到不敢面对。 医生见他这样瞧着,见他脸上的表情如僵刻了一般,慌的解释,“刚才只忙着给她检查,还未來及帮她清洗更换病服……” “你们出去吧!”陆淮宁开口,听不出他的情绪,可是尾音却明显在抖。 所有的人退开,并带上了房门,病房内一度静的能听到她鼻孔呼进呼出的气息,而这气息让他如此心安,却也是那般心疼。 温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为她拨开额前的碎发,一张嫩白的小脸上,此时白一块,黑一块,倒真是一只小猫了!他瞧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 可是笑着,便感觉眼眶里有热流奔涌,他很想把这些液体憋回去,可是控制不住…… “薛醉宁,你脑子缺根筋吗?为什么就是改不掉逞强的毛病?”有泪水滴在她的脸上,他忙伸手去揩,可是结果却让她本就花的小脸,更加花的一团糟。 “为什么要闯进去,那里面着火,你知道多危险吗?” “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在活着这件事上喜欢犯傻……” 说到这里,他低叹了一声,便是哽咽…… “不是跟我生气吗?不是不理我了吗?干嘛又去找我?” 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别睡了,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像是怕她会听不见,他俯下了身子,在她耳畔低喃。 一想到她赤着脚,在浓烟滚滚的大厦里呼唤寻找自己的情景,他的心就如被一根线紧紧的勒住,似乎只要再用力一点,就会勒割成两半。 这样的难受,让他一度窒息,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是不是要惩罚我,才这样睡的……医生说你睡一会就醒了,可是你都睡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不醒?” “猫儿……” “猫儿……” 一遍遍的低喃,那样的丝丝切切,像是上帝的魔音扯拉着睡梦里的人,她听到了,听到有人叫她,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好熟悉,只是有些嘶哑,急躁,甚至还带着狼狈…… 薛醉宁很想醒來,可她就像是跌入了大海里,被海藻缠住了手脚,怎么也挣不开,挣不开…… “猫儿……”耳边又传來一声亲切的低唤,这次她听清了,这声音是那个男人的,他平安了?应该是吧!可是自己真的好累,淮宁,让我休息一会,一会会就好…… 不对,自己还沒找到他,不可以休息,不可以…… 可是这声音真的好像那个男人,难道她到了天堂,这是他在天堂里呼唤她吗? 在闯入大厦里以后,自己直接被一口浓烟呛住,她捂住嘴,寻找着电梯,可是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她又去寻找安全出口的楼梯,不知道有多少层,从來也沒想过爬到他的办公室要多少个台阶,可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她在,她來了,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独。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让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 陆淮宁,既然是你先找上了我,那你就必须对我的一辈子负责! 可是越往上,烟雾越浓,她喘不过气來,脚上的鞋也不知道何是跑掉了,她的脚踩着不知道什么,硬硬的,有痛感扎到,可是她也顾不得,就那样往上爬,一直爬…… 可是,她还是被烟呛的不行,看到了楼梯口的卫生间,她跑了进去,用水洗脸,把衣服淋湿,深呼吸几口空气后,继续捂住鼻子向上一层一层的爬,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层,好像近了,因为她看到了有火光在烧,也感觉了热…… “陆淮宁,你在哪里……” 她的思维变得模糊,片刻又清晰,可是模糊与清晰之间,脑海里萦绕的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淮宁……” “淮宁……” 紧抓着她手的男人,蓦地耳边传來两声急切的呼唤,定眼,便看到床上的人在挣扎,在呼唤,在呼唤着他…… “我在这,我在这……”陆淮宁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可她还是在不停的挣扎,像是还被恶梦纠缠着。 “我在……”她捧起她的脸,一个个代表着他在的吻落了下去,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唇上……想为她驱散心底的不安,却是那么的无力! 感觉有像雨点的液体打在脸上,可是为什么雨是热的? 幻觉,一定是幻觉! “猫儿,我在,我在这里……” 焦灼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湿意响在耳边,如此清晰,她听到了,是他的声音,那么地真实。 她停止了挣扎,意识仍旧不清,整个人在似幻似真中徘徊,不确信的低喃,“淮宁,我找到你了吗?” “是,你找到我了……”濡湿的声音,无比熟悉清晰,甚至耳边还飘过他说话时温暖的呼吸,这好像不是梦。 可真的不是梦吗? 她是那么地彷徨,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从他怀里挣开些,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眼睛半睁半眯的看了他一会,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陆淮宁,真的是你吗?” 她又昏睡了过去,任陆淮宁怎么叫,她都不醒了,他不放心地叫來医生,检查过后,医生说她只是体虚,再加上惊忧害怕,所以意识片刻清醒之后再次陷入昏睡。 医生保证了再三,说她绝对不会有事,陆淮宁才稍放下心,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沒有先前的惊悚,像是恶梦真的消失了,睡的安静而温暖。 因为还有记者招待会,陆淮宁不得不离开她一段时间,临行前,他又轻吻了下她的额心,才起身离开,而这一刻,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不舍,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这般的同呼吸就再沒有揪心的分离。 记者招待会因为陆淮宁安然无恙地出现而一度鼎沸,很多人都好奇的问他,陆淮宁只是淡漠地笑笑,说是在大火烧起來前,有人把他叫出了大厦,便沒有回去,所以躲过了那一劫。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地想起看到的那团黑影,是她,如果不是她,或许他真的葬身火海了。 原來一切早已注定,猫儿,原來你就是我的劫,这么多年,是你,一直都是你!你就是我身体里的那根独一无二的肋骨,上帝将你赐予了我,所以我的生命才会完整。 面对着那么多的镜头,他竟因为想起她而失神,甚至沒有听清记者的提问。 一位年纪尚轻的娱乐报小记者倏地站起身,高举着话筒,“请问陆总,那个不顾一切闯入大厦的白衣女孩,你是否认识?” “当然,她是我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只是有些受惊,已经沒有什么大碍,谢谢大家对她的关心。” “据传说当时你是唯一被困的人,她那样闯进去是寻找你吗?” 陆淮宁淡淡一笑,他料到了会有这样的问題抛向自己,“这个不清楚啊,恐怕要问她自己……” 不是他不愿承认,而是于他而言,这样的场合早已不单单是代表了自己,还有整个盛天,每一个问題都需要缜密。 “那么请问陆总,这样有情有义的一个女孩,如果真是因为担心你,才那样不顾危险地闯入,你是否会因为感动而和她在一起吗?” “不会!”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令现场一片唏嘘,只是随机就听到他说,“如果有可能,我绝对不会因为感动或感激和她在一起,如果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爱!” ------------ Chapter 42 它还很脆弱 给我一个承诺,我哪里都不会去,就站在这里等着你的拥抱。 --------------------------------------------- “如果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爱!” 病房内,抱膝而坐的她看着屏幕上男人淡漠依然的夺目风采,一句话,心,恍然一颤。 突然间落泪…… 医生推开病房门,看着虽然不在同一空间却能够彼此的他们,倏地莞尔。 薛醉宁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往自己的方向走來,抬眸回以一笑。 “感觉怎么样?还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医生走近为她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又反复确认了里面的药剂成分才放下心,却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想起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忍不住轻皱眉头提醒道,“薛小姐,你最近最好卧床休息,还有尽量少接触辐射大的仪器,多注意身体。” 医生的过分紧张让薛醉宁心底一惊,“医生,我的身体有什么大问題吗?”竟然连辐射都要担心! “你当然沒事。”女医生笑着解释,“但是你要为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考虑啊,它还很脆弱,需要妈妈的休息。” “医生!我……”薛醉宁倏地瞪大双眼,看着医生笑着点头回应她,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失去过一个无缘的孩子,可是现在,上帝终于将它还给了自己。 “之前给你做身体检查时就发现你体内一些激素水平超出正常水平,我随之做了进一步确定才告诉你,薛小姐,恭喜你!” 薛醉宁接过医生手中的报告,倏地紧紧捂在胸口,猝不及防的惊喜几乎让她忽略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原來,在这个生离死别的地方也可以有如此欢欣的时刻。 医生看着她幸福地落泪,心底默默地祝福,她和未出世的宝宝都会幸福的,因为她们有一位用一切來深爱她们的男人。 屏幕上滚动的新闻不时弹出盛天的最新消息,医生莞尔道,“相信孩子的爸爸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个消息。” “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先不要告诉他?”薛醉宁却在这一刻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女医生一愣,随即一笑,“也对,这种消息是应该由准妈妈來说最好。”却看见薛醉宁低头轻抚着小腹,医生也不再深究,交代了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后随即离开了病房。 陆淮宁开完记者招待会,又被叫去了警察局,起火的原因报告已经出來,让他亲自去确认一下,原來这场大火是由他的办公室燃起,而且现场发现有烧尽的烟蒂,那应该是火种。 蓦地,他想起自己在看到楼下的身影前,点过一颗烟,后來因为着急激动,大概是不小心丢了烟蒂,才引起了火灾。 陆淮宁对于这个报告沒有疑义,签字离开,大厦所受的损失已经由保险公司进行评估,由于大火是从二十八层燃起,再加上扑救及时,所有二十层以下的办公设施还是完好,并不影响正常工作的开展。后续的保险索赔事宜自然会有专人负责,无需他操心。 而这一刻,他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这些物质的东西,所有的心思都被那个身影而牵动,一颦一笑,每一滴泪是幸福还是悲伤,他都希望可以参与其中。 可就算陆淮宁尽量的减少其他事可占用自己的时间,等他再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他在进到病房前,恰好与出病房的小护士碰个正着,小护士瞧着他一脸的晕红,似羞还怯地说了句,“她已经醒了!” 小护士走了,陆淮宁还站在原地。 她醒了,很简单的三个字,可对他來说,却有种死后重生的感觉,甚至觉得这一切真的像场疲惫且让人心惊胆颤的梦。 早上,看着她生死不明,陆淮宁才发现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竟再也骄傲不起來,除了担心,只有担心…… 原來他的人生中也会有那样害怕的时刻,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这一刻,她醒了,他的心落地了,可是想起自己早上在她面前失控的情绪,他不禁有丝犹豫,甚至是尴尬。 说不清为什么?像是男人赤肩露背不会惹人非议一样,只不过再怎么坦然,总有一处还是隐私的,不能为人所看到的,而他在她面前暴露出的那抹情绪,仿佛是自己那一处隐私被人看见了,然后与那个人见面,总会觉得有些不自然。 犹豫了一会,最后陆淮宁还是深吸了口气,走进病房,嘴角故意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男人推门进入时薛醉宁正望着窗外发呆,电视的屏幕已经暗下,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好好的,也恍惚记起了自己半睡半醒时,他的低喃,可是为什么一颗心还是惶惶的,总感觉不真实。 “醒了?”他走近,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外落日的阳光,她眼前的那片天空顿时暗了下來。 薛醉宁明明抬着眸子,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似看不到他,看不清他。心底的小秘密想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可是脑海里却有另一个小精灵提醒她,生生将想要倾诉的情绪压下去。 她沒说话,竭力保持平静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平铺的光线,竟沒有一丝焦距。 “吓傻了?”他又说了句,手伸过去,想去抚摸她的头发,现在的她已经是一身干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细细的毛孔。 意外的是,她竟然一下子躲开了,仿佛很害怕他碰触似的,而她的反应让他意外,“怎么了?” 薛醉宁现在已经仿佛惊弓之鸟,即使这个男人和她共同孕育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她看着他伸过來的手依然只是看到了数不清的细菌,所以她本能地躲开了。 许久,她像是被定格的眸子终于眨动,长长的眼睫低垂,浓黑的扑散在她皎白的肌肤上,那样地灵动,如墨染过一般。 陆淮宁坐到她的身边,想着她一定是吓坏了才这样的,声音低了下來,“我沒事的,你看看……” 他伸出手臂横在她的面前,却是有泪珠滴在上面,他一抖,那珠瓣如惊弓之鸟,猝然从他的手背上滚落。 她哭了…… 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眶中簌簌而落,宛若脱线的珍珠,空洞无焦的眸子,他的样子逐渐清晰,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她哭的更凶。 她哭得让他心疼、心碎,他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宠溺的骂了她一句,“爱哭鬼……” 听到他这样的话,她已经不受控制的哭出声來,一直垂着的小手抬起,打在他的后背上,“陆淮宁,你混蛋……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不,你打我出气吧……”说着,他捉起她的手就往他泛着得逞笑意的脸上带,气得她挣扎的缩回手。 “不准你碰我!”薛醉宁阻止男人要伸手抚摸脸颊的动作,“脏死了,去洗手。” 薛醉宁的身体并沒有什么大问題,只是被医生叮嘱需要静养,所以当晚就被某人霸道地从医院劫回她的家,那个虽然不大却承载了她成长的地方。他抱着她上楼的时候,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她才发现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有多凄然。 原來在他和她的世界里,不知不觉的,她竟变成了一颗需要土壤的小草,而他便是她的土壤,离开了他,她这小颗小草便失去了所有的营养,活着的只是一具空壳。 电梯的四壁映着他的俊颜,沒有平日的冷毅,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他平日里最普通的打扮,却也是那样好看的无可挑剔,刚才她要出院时,那些帮忙的小护士,眼睛几乎都一刻不离他,妖孽!而且还是祸国殃民的狐妖! 只是他也瘦了,下巴都尖了,而且一双眼睛也微陷,不过这样的他更显得有深意,特别是那双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像是有满满的东西要溢出,而她总会在他的注视里迷失。 数字在不断攀升,她却失了神,如果他知道了那个消息,应该会高兴吧? “这里有监控,”就在薛醉宁看得他不自觉地入迷时,他大煞风景的來了这么一句,她四处寻着监控的时候,他又补充说道,“小心你的花痴样被那些记者看到,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当红的焦点人物!” 薛醉宁被他说得羞红了脸,一拳捣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刚才还沒捶够吗?”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咬下,“什么时候成小暴力狂了!” “陆淮宁,你……你就是摆明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干嘛用这样的方式吓我?你就是想逼我出现,也不至于玩自焚啊……” “还有你,干嘛要在那么高的地方办公,我爬了那么久,都沒爬上去……” “爬上去,你就烧糊了,”陆淮宁掐着她的鼻子骂她,警察告诉他,她是在二十四层的楼梯口发现的,如果不是消防人员为了阻止火势蔓延,而破窗进入强行拉下防火门,根本不可能发现她,恐怕自焚的人不是他,而变成她了。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了。”男人倏地拥她入怀,一想到,他差点真的和她永远不能相见,他就呼吸困难的仿佛要窒息,掌心顺着她的发丝,“我宁愿你自私一点……” ------------ Chapter 43 从云端到地狱 当爱情沒有了退路,寂寞就拉开了帷幕。 ------------------------------------- 电梯门在“叮”的一声中打开,薛醉宁却來不及把脸从他的怀里挪开,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所有的对话都成为了无意识的行为,“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见到你!” 两个人对望着,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时空,直到电梯门又传出打开的声音,她才回过神,却被男人猝不及防地打横抱起。 陆淮宁抱着她走出电梯的脚步顿了下,只见一双暗沉的眸子顿时波涛四起,只是那涌起的绵绵水波却是那样的柔软。如果眼前时一团燃烧的火焰,那他和她就是义无反顾地冲入火海的飞蛾! 打开房门,屋内的一切都沒有因为主人的彻夜不回而有丝毫改变,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食物烧焦的味道,男人忍不住眯眼调侃,“想我想到做饭时都走神了?” “自恋狂!”她气恼地捶在他肩上,却惹來他更深的笑意。 陆淮宁抱着她去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却并沒有急着离开,他压在她的身上,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而且让人脸红。 他柔软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睛定定看着她,这么久了,他都沒有好好看过她,其实他还是真的很想她,想她骂自己时的咬牙切齿,想她和自己吵,和自己闹,想她时而安静,时而喧闹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仿佛那样的日子才是有声有色,而沒有她的这段日子,生活沉闷的仿佛是一潭死水,让人的心也似乎溺死了。 他渐渐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眼睛慌乱的看向别处,心里隐隐的升起一抹期待,可是又夹带着不安,甚至能感觉到鼻尖有汗珠向外渗。 她的样子,他当然看得到,瞧着她这般模样,他只觉得全世界的美好也不过是这一刻的风景,伸手扳过她的脸,唇角氲氤起浅淡的笑,声音邪肆,“在想什么?” “……”她眨眨眼,怯羞之情更甚,只是片刻她就意识到这样的场景有多危险,摇着头就躲进被窝里。 男人也意外地沒有更多的动作,薛醉宁闭上眼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模模糊糊地揣测着他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地再次沉入梦乡,再醒來时,天色已经昏暗。 她蹬着床前的拖鞋,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更是一片黑暗,他已经离开了吗?却发现小小的阳台上忽明忽暗的一星火光,还有那个男人面向黑暗的身影。 夜晚凉凉的风吹得指尖的烟头飞快燃烧,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烟蒂,一包烟,断断续续竟然已经被自己几乎耗尽,就在他伸手习惯性地去掏烟盒时,一双暖暖的手臂却从背后轻柔地抱住他的腰。 “醒了?”陆淮宁想转身却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 薛醉宁蹭着他宽厚的背,沉默地点点头,看着他指尖燃尽的烟头被他丢下,在黑暗中轻轻开口,“以后少抽烟吧,我不喜欢。” “好。”男人似乎很郑重地许下了一个承诺,相依偎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风中,良久,她听到他恍然开口道,“有时间陪我去看看那她吧。” 薛醉宁一怔,只是她随即意识到那个“她”代表了谁。霸道如他,可今天向來习惯谁的地盘谁做主的他却选择带自己回到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应该也是决定要面对那个曾经仇恨却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的女人。 “其实,妈妈从來沒有停止过对你的爱。所以,解开你心中的结,不好吗?” 陆淮宁的身子倏地一僵,却听见身后的小女人承诺地抱住他,“你还有我,妈妈给了我二十三年的母爱,我不能忽视,以后就让我连着她的爱一起陪着你!” 心底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块石头,掀起一层波澜,陆淮宁不可控制地转身将这个带给自己太多震撼与感动的女子拥入怀里,原以为她会无法释怀他曾经对她的种种错误,可在今夜她却告诉自己,她要连带着另一个女人的爱一起來陪伴他! 这样的她,他怎么舍得放手!他爱她,爱到了发痴发狂,爱到了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与赎罪的地步! 男人突然的吻來得比火更为炙热,滚烫的舌尖沿着她的唇边勾勒,惹得她痒痒的,这种感觉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吃的棉花糖,每次咬一口后,就会不舍的又用舌尖舔舔唇边,只是现在他吻着她,怎么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他的舌顺着她微张的小嘴,轻易就攻击了她的领地,只是刚才的温柔很快便被狂肆代替,他像是受惊的野兽一样,不给她喘息空间的贪吸着她唇间的美好。 “唔……”她喘不过气來。 他松开她时,脸埋在她的颈间,大口喘着粗气,却听到他声音不稳的说,“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陆淮宁……”心底沉甸甸的感情却无法用身体去纾解,薛醉宁懊恼着自己不是一位好妈妈,更不知该如何去平复男人的气息,“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我愿意陪着你,这一次,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陪着他,不仅是她,还会有他们的孩子。 “好,,”男人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犹如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住彼此,整个城市的灯光成为了他们幸福的背景。然而,当灯火一点点熄灭,当黑暗一丝丝燃尽,迎接他们的是否真的会是黎明? 所有的事情仿佛平静的水波一般有条不紊地动作着,而忽略了底下涌动的暗潮。 几天后,薛醉宁坐在阳光丽舍的二楼阳台上,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让她昏昏的睡去,最近她不分黑夜白天的睡,可是居然还会觉得困,困得好像几辈子沒睡过觉似的。 医生说,这是孕妇嗜睡的正常现象,想起那个男人为这个问題而执意要带她上医院检查,一时弄得她差点就将那个秘密对他脱口而出。 陆淮宁回來的时候,便看到她懒懒的睡在阳台的一幕,身体蜷缩在蒲团里,像只慵懒的小猫,他走近她,静静地看着她,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连细小的毛孔都能瞧得见,甚至随着她的呼吸,那些如绒丝一般的汗毛都会轻轻拂动,他坐下,指尖为她拂开碎发,自言自语道,“猫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可是打调成震动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刻在口袋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他起身去了外厅接了电话,片刻又转身回來,给她盖好毯子,低头吻在她的额角,“我有事出去一趟,要晚些时间回來!” 男人转身的那刻,薛醉宁便悠悠睁开眼,许是睡久了的原因,她的睡眠进來真的很浅,在他走进阳台的时候,她就醒了,可是她一直假装睡着,本以为可以听到意外的内容,却被突然地掐断。 他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忽上忽下的揣测心情让她的睡意瞬间全无,薛醉宁揉了揉额心,起身下楼去了客厅,一直沒有关的电视有新闻正在播放,, “由盛天集团主策划投资的天空之城建设已经顺利通过政府评估,明天会有盛大的奠基仪式,据内幕消息透露,明天除了会有政府代表与盛天高层出席仪式外,盛天集团将有特别奉献……” 天空之城…… 那是她的一个梦,而他却为她实现了那个梦!薛醉宁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宝宝,爸爸最近似乎真的很忙哦。”忙到都快忘了之前答应过她去看看妈妈的计划。 而薛醉宁似乎也等不及去和曾经最爱她的人來分享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而腹中的宝宝也牵动了她对母爱的那分浓浓的思念。 已经是下午,阳光沒有了正午的暖意,开了门,一股说不清的凉意让薛醉宁打了个寒颤,她穿上外套,现在为了宝宝,她很珍惜自己。 走出小区,她就拦了辆出租车,而不远处,一直有一束晦暗的视线在暗中追逐着她的身影…… 乘着出租车來到了那片海,付了钱下车,径直走向那片蔚蓝,许是傍晚的原因,海边很冷清,她的脚步惊动了小憩的飞鸟,当这些飞鸟扑腾地飞离时,她的心蓦地一慌,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只觉得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下沉。 回头,只是清幽的海边小道,什么也沒有,可是为什么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薛醉宁摇摇头,安抚自己只是因为怀孕了才会草木皆兵,轻抚着小腹,安抚着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同样不安的小胚芽。 只是,暗处,有人看着她面海而立的身影,然后悄悄打了个电话,那个人的声音又惊动了一群飞鸟,扑哧哧的声响让人顿时毛骨悚然…… “妈妈,我很想你,你知道吗?”薛醉宁的声音陷入渺远的回忆,“以前总是不能体会你的辛苦,可是现在我也当妈妈了,也明白了你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你一直怕我在知道真相后会不要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却好担心你不要我……” 眼角有润湿的感觉,薛醉宁抬手抹去,“你看,我说过不哭的,医生说流泪对宝宝不好。”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宝宝很健康,有它陪着我,还有他,一定会溺爱这个孩子吧!妈妈,如果你能陪我说说话,该多好……” 风在吹,新生的嫩草在风中摆动…… 在海边独自站了许久,扑面而來的凉意让薛醉宁恍然回神,往回走,意外的是门口竟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小姐,打车吗?” 出租车司机是个男人,天有些暗了,薛醉宁沒有看清男人的脸,本想打电话叫司机,却发现手机沒在包里,顾虑到自己现在的身子确实不适合久站,并沒有多想的她,拉开了车门坐进去,“去阳光丽舍……” 她说完便闭上眼睛,手抚小腹上,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检查东西。 不知是累,还是因为心底涌动的不安情绪,薛醉宁一直沒有睁眼,直到车子停下,她刚要付钱,却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对。 “喂,这是哪里?师傅,我去阳光丽舍……”她的声音开始慌乱。 此时,出租车司机已经下车,而车门也被打开,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她拖出了车外,“小姐,对不起了!” “啊!救命……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放手,你们放开我!” 薛醉宁喊,叫,打,却是一点用也不起,她的那点力量对于几个男人來说,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当薛醉宁看清周围的一切时,才发现自己处在海边的崖堤,而她乘坐的出租车也开了过來,司机下车,瞧着架住她的人一笑,“就这样让她消失了,警察最多也就认定是意外……” “不……不……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也沒有得罪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害我?”薛醉宁明白过來,这不单单是绑架,而是有人要伤害她的生命! 从來沒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她可以有事,可是她的宝宝不能,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她要保护好这个宝宝!她拼命地挣扎,想逃开。 “不要,求你们了,求你们放过我……”当她的挣扎不起任何作用时,薛醉宁开始哭着求他们,许是她的眼泪让他们也有些不忍,为首的男人摇了摇头。 “小姐,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也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求求你,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给更多,求你们放过我……我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出事,求求你们不要这么残忍……”薛醉宁跪下來求着他们。 “不要让她再废话了,把她扔到车里……”开车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不,不要……求你们不要让我死!”薛醉宁死抓着身边的男人,苦苦地哀求。 就在几个男人被她哭的刚要心软时,远处突的传來一声汽车喇叭的长鸣,几个男人顿时一惊,互相递了个眼色,强行将挣扎的她塞到车里。 开车的男人按着遥控器,将车门锁死,随后抬手一扔,车子的遥控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停在崖堤的车子已经被他们向崖口推动…… ------------ chapter 44 搁浅的明天 现在的离别,或许只是为了未來更美的相遇! ------------------------------ 盛天大厦会议室,灯火通亮,仿佛在这里根本看不到黑夜,陆淮宁目光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幻灯片,一张张,一幕幕,哭泣,欢笑,别扭,生气……他才知道,原來他和她的交集留下了那么多的记载,曾经缺少的只是去寻找的心情。 而现在,那一张张真实地记录着他和她的过去的照片被唯美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陆淮宁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相遇到误会再到深爱,仿佛遵循了上帝预先安排的每一个脚印一般。整个幻灯放映过程中,他的表情不知道变化了多少回,周围的人都看的真切,特别是杨琼,做为私人秘书,看着这样的陆淮宁,几次都想落泪,她在心里默默的对照片上那个曾经历过无数苦难的女人道,“好在最后的你幸福了,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可换來这么一个优秀男人全身心的爱,珍惜吧!” 这是一组名为“醉爱”的主題宣传片,或许对无数人而言这只是一组为配合“天空之城”奠基而临时策划的宣传片,可是从陆淮宁一个星期前萌发这个想法开始,他就为这场特殊的求婚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因为,全世界,只有她值得自己这般对待! 幻灯片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花蕾绽放,一枚蓝色蝴蝶振翅飞翔,然后盘旋着栖落在女孩左手的无名指上,最后竟化为了一枚璀璨的戒指! 明天,就在千万人面前,他要亲手为她戴上那枚戒指,亦如宣传片最后的一句话而言,“寻寻觅觅,你才是我的唯一,为你建一座城,回你一份醉爱,以后相守的时光,我们筑就的幸福,让全世界來见证!” 伴着掌声响起,陆淮宁的唇角浮现笑意,仿佛尘埃落定般,楚辞听到掌声推门进來,递过一杯水给陆淮宁,并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boss,你好棒,我挺你!明天一举拿下老板娘!” 陆淮宁一反往日淡漠地点了点头,端起水杯,在起身的刹那,却感觉头一晕,手一抖,杯子坠地。 “啪!” 很刺耳的一声,杯子碎开,这一刻,陆淮宁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骤然一疼,这紧和痛來的太突然,太莫明其妙,让他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秒。 “陆总……”会议室的人惊呼出声,齐刷刷地站起。 陆淮宁扶住会议桌,好一会才稳定自己的心,他对大家摇了摇头,努力撑着笑说了句,“我沒事……可能这几天休息不好!” 沒错,这些天为了奠基仪式,为了明天那场精心策划的求婚,他几乎每天连两个小时的睡眠都不到,所以在他看來眩晕是正常的,却不知道他此时的眩晕却是一种心灵感应,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在玻璃杯从他手里坠落碎开的瞬间,也坠入了海底深渊。 当杨琼蹲下捡玻璃碎片的时候,陆淮宁也跟着下身子,杨琼想阻止的话还沒说出口,就听到他发出一声冷吸,只见他纤白的指尖鲜血涌出。“陆总……”杨秘书被那刺目的鲜红吓到了,慌得去抓他的手,却被他躲开。 陆淮宁望着指尖的血,只觉得心头一波紧似一波的疼和收缩,这感觉來的很突然,让他有种抑制不住的不安,很强烈、很强烈…… “猫儿……”他不自觉地皱眉在心底低唤一声,甚至顾不得现在一会议室的人在看着他,他就掏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可是电话刚接通,他又挂掉了。 他瞧着会议室外黑下的天,又担心这个时候她在睡觉,怕电话吵到她,可是他又不放心,便编了条短讯给她,“猫儿,在干吗?如果沒睡,回个短讯!”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茶杯碎开的时候,每个人也心头一紧,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当陆淮宁意识到大家都看着他的时候,才想起來说,“沒事,大家散会吧!明天六点现场见……”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散去,陆淮宁也急向外赶,因为他的手机一直沒有任何动静。而许多事似乎就是命中注定,就在他刚到电梯口准备赶回阳光丽舍的时候,另一部电梯的门开了,负责奠基仪式现场布置的总监急匆匆地走过來,“陆总……现场的通电出现了问題,而且是大面积的,今晚试了一下,有好多需要电源的地方都不能正常运行……”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宣传片的演示播放! 陆淮宁再一次看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腕表,举手之间的神色透着不安,楚辞一眼就看出來了,“陆总,出了什么事吗?” 只听得陆淮宁深吸了口气,揉了揉鬓角,“我突然心里很难受,说不出來什么滋味,我不放心她,能不能让……” 而那位总监也看出了陆淮宁眉宇间的不安,只能竭力保证道,“我会让施工方尽快恢复通电,陆总请放心。” 陆淮宁点点头,就在他跨入电梯的时刻,手机却传來振动,他看一眼号码便飞快地接起,“猫儿,,” “先生,是我,姐姐把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我看到了信息就给你回了这个电话。”小玉走遍整幢别墅,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我也纳闷,姐姐如果不是和先生在一起,怎么到现在也还沒回來?” “她不在家!”而且连手机都沒有带在身边! 红色的数字在不断下降,陆淮宁却觉得心里的不安在不停地攀升。 怎么有这样的感觉?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淮宁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可是他不知道,他期望的明天却被这个无边无际的夜给吞噬了…… 陆淮宁赶回阳光丽舍的时候,小玉寻找的脚步也匆匆赶回,当他伸出手指去按指纹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抖,好几次都沒按准确。 他在心底祈祷,门一开,看见的会是她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休息的身影。 “陆总……”楚辞看着这样的陆淮宁,心里也跟着沒了底,到底是怎么样的担心,才会让这个不论对什么事都能运筹帷幄的男人,紧张地连手都在颤抖?这些年來,陆淮宁可谓经过风搏过浪,却从來沒有像这一刻紧张失常过。 终于听得“嘀”的一声,房门打开,陆淮宁一个健步奔到屋里,卧室的大床是空的,他跑向阳台,阳台里沒有她,他又去厨房、卫生间,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可是沒有她,沒有她…… 高大的身子忽的一闪,眩晕的感觉又袭了上來,他又险些摔倒。 恐惧再次犹如巨浪般向陆淮宁猛地袭來,一直盘踞在心头的不安如巨大的黑洞吞噬他…… “陆总,你沒事吧?”楚辞一下子扶住陆淮宁摇摇欲坠的身体,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也再不可控制地失去节奏地乱跳。 “楚辞……”陆淮宁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声音急切,“找她,帮我找她……” “好,可是你……”楚辞不放心此刻的他。 “去啊,快去啊,,”陆淮宁把自己丢到沙发上,现在的他心急如焚,想出去找她,可是他已经沒有那个力气了。 陆淮宁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陆淮宁颤抖地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要给谁打电话,找了半天,竟然把电话拨到她的手机时,可是手机却在他身边响了。 该死! 最后,他拨通了苏翼的号码,却只有一句话,“她不见了,帮我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陆淮宁握着她的手机放在鼻尖,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这气息让他越來越不安,他调出她的通话记录,竟是空的,原來这些天,她根本不曾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无奈之下,他又调她的通讯录,里面的人少的顿时让他又一阵心疼,从头翻到尾,里面只有三个人:妈妈、安安、还有一串未命名的数字,是他的号码! 他拨通了中间那个唯一存在着希望的号码,而安心亦在接他的电话时也是意外,沉思片刻后坚定道,“海边!她一定是去看阿姨了!” 对!一定是那里!她一定是在那里等自己! 陆淮宁想起之前的约定,心底燃起了希望,就在他准备出门时,小玉却急匆匆地跑回來,气喘吁吁道,“先生,保安说,说见姐姐下午出去了……” 小玉的一句话让陆淮宁倾注了又一分力量,他起身就向外跑,在保安室里,他看到了出去的薛醉宁,看到她上了出租车…… 然后呢?然后呢? 她去了哪里? 出租车?又调看了一遍录像,记下了出租车号,陆淮宁把电话打给了出租车公司,费了好多周折才联系上载过她的出租车司机,可对方说只是把她送到了静海,然后就不知道了。 司机的答案和安心亦的猜测完全吻合。 可是这么晚了,她还会在那里吗?为什么还沒有回家? 不死心的他驾着车就來到那片海,与出租车司机在下客点汇合,“我下午就是在这里停的车,然后就看见她往那个方向走了。” 静海因为历史上诸多原因而一直缺少游人,沙滩上明灭地留下了一串串脚印,陆淮宁静立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倏地下跪,“对不起,曾经那样伤害你们……可是求你让我找到她,我会弥补曾经所有的错,我会赎罪!让我找到她……” ------------ Chapter 45 灯火阑珊处 百转千回间,爱,只会随时间沉淀! ------------------------------- 从海边出來,陆淮宁沉重的步伐在跨上坚硬的路面时,倏地跪下,一股无力的感觉犹如灭顶的狂潮一般扑袭了他全身,心凉到疼;而另一方面,楚辞也打來电话,说是查过了机场、车站所有的记录,都沒有发现薛醉宁的消息。 这样子是不是说明,她并沒有离开,只是躲在了某个地方,可是她会躲在哪里呢? 她根本沒有什么朋友,而他都问过了,她沒有去他们那里,那她能去哪里?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陆淮宁沿着城市的街道小巷转了个遍,猜测着每一个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那家静谧的露天咖啡座,她唯一喜欢的克莉丝汀蛋糕店……直到黎明破晓,依然沒有她的消息,他差点都忍不住要报警了,却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一串陌生的号码,让他又惊又喜,“猫儿……猫儿是你吗?你在哪里?你在哪?” 沒等对方说话,陆淮宁就着急地呼唤着心底烙印般疼痛的名字,可当陌生的声音传來,他整个人顿时瘫坐在车里。 “我们是a市刑警大队,现在在静海五号路路口崖堤发生了一次交通意外,在现场我们捡到了一个女式钱包,里面有用你的身份证开立的银行卡,请问你和钱包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女士钱包!自己的银行卡! 陆淮宁只觉得五雷轰顶,不会的,不会的,, 上天不会如此残忍,在自己离幸福一步之遥的时候残忍地剥离了他的呼吸! 黎明的天空,陆淮宁撕裂天际的呼喊,惊的天都阴了,这个黎明竟真的沒有日出…… “猫儿……你一定是在生气!”陆淮宁仿佛病入膏肓的病人抓住了最后一丝缓解痛苦的解药,“你在等我……你一定在等我,,” 速度盘上的数字随着男人脚下的油门倏地飙升,黑色的车子仿佛怒吼的豹子般划破了破晓的黎明! 清晨的江边,天灰蒙蒙的雾霾一片,遮住了海上日出的瑰丽…… 机器的打捞声,警笛的鸣叫声,江水的呜咽声混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对陆淮宁來说都仿佛不存在似的,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钱包,心,绞痛在一起,仿佛有鞭子在抽打般,疼得他都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在來的路上,他还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有他的卡并不意味着就是她的钱包,或许是向來神经大条的她又被别人偷了钱包,或者是丢了钱包,她一定像迷路的小鹿一样在等着他找到她,接她回家。就凭着这样的信念,他才勉强把车开到了这里。 可是此刻,他握着钱包,看着钱包里那每一样物件时,他的天仿佛一下子塌了。 “薛醉宁……”陆淮宁用她的钱包护住自己的心,仿佛用她温暖的身体來维持自己的心跳一般,对着滔滔江水呢喃恳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求你保佑她一定沒事……” 陆淮宁屈膝跪在崖边,尖锐的碎石磨破了膝盖处的布料,渗出模糊的血液望着江边乞求,楚辞紧紧地拽着他,只怕他会义无反顾地随着人一起跳入那江水中。 而一旁的小玉也早已哭的要背过气去,只是一声声嘶哑祷告,“姐姐,你一定不要有事……老天爷求你保佑姐姐平安……” 此情此景,楚辞也不由得跟着湿了眼角,他也在心里默默乞求,乞求这世上所有的神明都能保护她,祈求会有奇迹发生,保护她平安无事。 “天空之城”的奠基仪式现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陆淮宁莅临剪彩,楚辞接到候场处的电话,瞧着陆淮宁失神落魄的模样,对着电话那端说,“一切正常进行,剪彩由副总替代主持……还有‘醉爱’的宣传片一定要公映,循环播出……” 这个男人费了那么多心思,这些天來不眠不睡,就是为了这一天,可是他期望的这一天却是女主角的消失。 那座城是为她而建,那座旋转木马城,他说过要她第一个去坐…… “醉爱”是为她而拍,那简短而唯美的十二分钟象征着却是他对她分分秒秒的爱…… 可是一切都因为她的消失而落空了。 下午两点,天阴得更厉害,黑压压的气氛让海上的潮水更甚,似乎要下雨了。就在这时,打捞机终于发出一声不同的声响,所有的人惊喜叫了一声,只见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浮出,被拽出水面。 “醉宁……” 陆淮宁要奔过去,却被楚辞和几位警员一把拽住,要知道他现在就处在崖边,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而勘察现场的警察说,车子就是从这里坠下去的…… 陆淮宁屈跪在地上,痛苦的眼神看着已经变了形的车子,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扭曲,车子刚一打捞上岸,他就嘶吼着甩开所有人挣扎着奔过去,却被调取证据的警察阻止,但是他们却第一时间告诉了他意外的消息,“车里沒有人……” 车里沒有她,这是个什么消息?是代表车子出事的时候,她不在里面,还是代表她被江水卷出了车外? 不,她一定不在里面。钱包一定是她不小心掉落,被别人捡到的,一定是,一定是…… “楚辞,她沒事,沒事,对不对?”陆淮宁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喜是悲,可分明有眼泪湿了脸庞,所有人还沒來及安抚濒临崩溃的他,只见警察从破烂的车门上扯下一件衣服,“请先生辨认一下,这衣服你是不是认识?” 一阵眩晕袭击了他的神经,火辣辣的疼痛灼烧了他每一个残喘的细胞! 那件白色的外套,他怎么会不认得,在保安室监控里看到的就是她穿着这件衣服出门的,才升起的一点安慰希望,却因为她的外套而轰然破碎。 “猫儿……”陆淮宁抢过外套,上面还沾着江水的腥粘,再也沒有她的味道,也沒有她的温度。 “车子坠落前,车门是上了自动锁……从车窗碎开的程度來看,应该是外力撞击破碎,除了一件失踪者的衣物,还有一只鞋子……还有这个。”警察最后递给他一个密封的文件夹,里面的几张纸质化验单竟然完好。 陆淮宁颤着手撕开密封口,只是当他模糊的视线看清那一行行潦草的字体时,因为痛苦而蜷起的指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检验单! 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一旁的警察正在汇报最新的调查信息,把出租车的信息又进行了核查,结果是这辆出租车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报废,而且也查不到任何再使用的记录和申请。 所有的一切,陆淮宁现在都已不在意,他沒有时间去悲恸,他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她沒事…… 打捞一直在持续,从天明到天黑,从天黑再到天明,整整三天,却是沒有任何消息,可是陆淮宁沒有发话,不敢有人说放弃,他就一直守在那里,不吃不喝,中间有一次昏倒过,也是在车里打了针,醒來后继续站在江边。 一直参与搜寻的队长与警员不经意的私语恰巧落入他的耳中,只是在那俩人的无措眼神中,陆淮宁却平静地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闻讯从国外赶回的苏翼和梁非离驱车赶往现场的途中,看见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一点点走入海水深处的惊魂一幕,而只是一眼,他们就确定了那个男人是谁!两个人联手几乎是把人拖拽回了岸边。 只是,当陆淮宁湿透的身子被扔在海滩上时,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是去寻死,我只是要去找到她。”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她生还的机会渺茫到为零,他也不会放弃。那么深的海底,她该多害怕,他一定要找到她,她一定在等着自己! 两个男人生生被他向死而生的话语怔住在原地,向來情深,奈何缘浅!梁非离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滋味弥漫了心头,他沉默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那日犹如幽魂般坐在窗台上的许流年,还记得她那时对他轻轻而语的一句话: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风的自由…… 陈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从回到法国他就把自己的世界封锁在水彩颜料中,若不是那日拜访恩师,他又怎么会知道如此震惊的消息! 林林总总的报纸上,最吸引八卦媒体的不是薛醉宁的失踪,几乎人肉式的搜索将自己和她的初恋,她和陆淮宁的纠葛,两家上代恩怨的猜测,穆晨曦车祸成植物人,穆长山因为女儿治疗失败而中风……而八卦的标題更是刺目,,娱乐圈新星婚礼当日悔嫁无名画家,豪门继承人高调悔婚,海边共筑爱巢。 “小宁,对不起……对不起!你回來吧,让我看一眼你,好不好?” 这一日,江边又多了个男人心碎的身影,“是我害了你……如果我当时坚持要带你走,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为什么我当初要选择尊重你!我应该自私一点,霸道一点的……” 可是风吹散了他的呼唤,沒有人回应他了,只留下一束残阳打在男人身上,应和着他一声声的追念。 ------------ Chapter 46 心坟 不是好的,现在都不是结局;要相信,结局总是好的。 ------------------------------------------------ 日以继夜的打捞进行了七天七夜,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明白了,可是当警察隐晦地劝陆淮宁放弃打捞时,已经力竭虚脱的他居然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而那一拳过后,他也彻底地栽在了地上。 七天七夜,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冻结…… 陆淮宁昏迷,发烧,一直反反复复,三天后他终于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明明是白天,明明阳光暖和的春日,可在他的眼里,这一切都是黑白色,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都被颠覆了。 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流入体内,男人看着那管子中的细微气泡,倏地发狠地扯落了针头,沒有挤压的针眼瞬间喷溅出鲜红的液体,他看着一滴滴嫣红在冰凉的地板上迸溅开,沙哑的声音用尽了所有力气,“薛醉宁!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我!”第一个孩子,他无缘以对;第二个孩子,他还來不及知道它的到來就已经失去。 “为什么要瞒着我……”男人抓着自己凌乱的发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从那以后,沒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仿佛那个名字只是他的一场长梦,可是每个人在他转身后,眼神里流露出的破碎,他还是能感觉得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锥子在一下下戳穿他的心脏,疼到麻木。 他也沒有再提起她,从医院里出來,上班,下班,回家,一切和从前一样,这样太有规律的生活,让身边的人总是不免担心他,陆老夫人担心,苏翼担心,楚辞担心,杨秘书担心,就连小玉都在担心。 那日,小玉在客厅中拾掇着薛醉宁留下的几株盆栽,他难得地有兴致插手,捏着发黄的叶子淡淡道,“这小东西似乎还挺娇气。” “是挺难养的,几天沒施肥,都快枯了。”小玉手中的剪刀微顿,却听见他平静地接道,“这人不娇气,养的东西倒是娇气。好好照料着吧,免得她该难受了。” 一句话,说得小玉背后一阵凉飕飕,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从昏睡中醒來的他平静地近乎异常,甚至连悲伤都沒有异常到让人害怕,可他就是那样,直到过了一个月,那是她离开他整整30个日夜的一天。 他沒有上班,沒有在家,手机是关的,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那一天,他在江边一直坐着,坐在她出事的崖堤上,身旁放着一个手提电脑,上面播放的是“醉爱”的宣传片,反反复复地播,他便反反复复回忆着她和他的点滴,, “龌龊!”那是她第一次骂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怒意,甚至扬手将他杯中的酒泼在了他的脸上。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被骂的感觉,竟觉得像是有羽毛在挠,矛盾地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他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威胁她,看着她无措却又只能无奈地屈服的表情,他去揣测她被折磨时的心情,尝试去享受这种报复的感觉,可是慢慢地,那种感觉就偏离了预先规定的轨道,滑向了另一处令人沉沦的沼泽。 他的号码在她的手机里永远只是一串未命名的数字,只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为了他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可是到最后她却留给了自己一个扑朔的问題,那个随着她一起离开的孩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刀子一般磕在他的心上,每多想一遍,他心上的伤口就多深一分,可是哪怕痛着,他还是想去回忆,直到电脑自动断电关机,那些和她有过的共同记忆也嘎然而止,只剩下连呼吸都不能的痛在缠绕…… 周遭很静,静得只有风声和江水的呜咽,本來这个地方就很危险,平时都少有人來,自从大家知道这里发生了车祸造成一尸两命的恶果后,更沒有人敢踏进这里,怕沾染了晦气。所以这一整天,他就那样一个人坐着。 指尖有一颗烟,不是不想点着,而是他沒有点,因为他又记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慵懒地和猫儿一样,“以后少抽烟吧,我不喜欢。” 可现在,他可以将她那句“不喜欢”理解成她是在担心尼古丁会不小心伤害到她腹中的小生命吗?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的却是一块从车上一并带來的橡胶,然后将融化的黑色液体一圈圈滴在了一个玻璃瓶上,而那被一层成密封的瓶底安静地躺着一枚铂金戒指。 “猫儿,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如果看到了,不管喜不喜欢,都托个梦给我……” 这是自他醒來以后,不论是他自己独处还是在外人面前,陆淮宁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可只是这么一声就让他整个人抖了起來,一双漆黑的眸子顿时酣涨,有满满的痛向外涌,眼泪就那样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漫过喉咙,浸入心底。 从出事來的近四十天的时间,他的那些平静不是故作,他是真的平静,平静地上班,平静地下班,平静地穿梭在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平静地躺在她睡过的大床,平静地分享着残留着她的气息的空气,冥冥地,总感觉她并沒有离开自己,总感觉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只是和他赌气,只是暂时躲开他一样,所以他不悲伤,也不难过,平静的去过每一天…… 他在等,只是似乎他的等待化成了一缕清梦。 这一刻,面对着这片海,面对不论“醉爱”的制作有多唯美,她都不再回应一声的空荡,他才感觉到孤独,感觉到她抛弃了他,他才开始害怕。 恍然抬手,才发现脸上不知在何时竟然那么湿,甚至他几次抬手去擦,还是擦不净弥漫开來的液体,天空沒有落雨,似乎是他落泪了…… 除了这潮湿,耳边还隐约响起呜咽声,这是谁的声音?是谁哭得这么悲伤? 眼前的一切,陆淮宁再也看不真切,辨不出,他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都说人死后会有显像,可是哪怕显一下也好,“猫儿,别让我看不到你,你出來让我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知道你冷不冷?” “猫儿,我知道你怕冷……如果你冷就來我怀里……”陆淮宁张开了手臂,张开一个随时迎接拥抱她的姿势,可是直到他的双臂都麻了,他的怀里还是空的,拥抱的永远只有无情的空气,他恨不得就此跳下去。 “猫儿……”这一声呼唤,陆淮宁埋在了心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 是我做的错事太多吗?还是你恨我恨到要用这种方式來惩罚我,连死都不愿让我见到?猫儿,我知道错了,可是你连让我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你在惩罚我,上天也在惩罚我,惩罚我只能在想你的时候,面对江水哭泣…… 风的呜咽声大了,身后有脚步声渐近,一道女声蓦然响起,“你果然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让陆淮宁在三秒的迟疑后,终是缓缓抬起脸,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眼眶微红之外,已经看不出流泪的痕迹,他起身,手中的玻璃瓶飞向了蔚蓝的海面…… 悠长的弧线在女人的眼里划过,却换來一声轻哼。 “听说你马上要订婚了?对方是万宜集团的千金?”安心亦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你就不害怕她会为你如此的喜新厌旧而生气吗?” “生气?”陆淮宁一声嗤笑,“如果她愿意生气,我倒希望她真能气到出來咬我。” “陈桑说得沒错,你果然爱不起宁宁,更配不起她的爱。”安心亦的视线投向大海的深处,那枚戒指,早已被波浪吞噬了踪迹,“一个女人连死都无法换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戏谑的目光扫过他,“陆先生,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金钱与权力才是重要的!” “安小姐似乎深有感触。”陆淮宁眼中一片淡然地反击,在他的世界里,那份感情,那份爱,沒有外人可以去评价。 安心亦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反正自己早已残破不堪,那又有什么可以值得去争辩? “人都说,承诺就是用來打破的……” “我说过,我陆淮宁这一生只有她薛醉宁一位妻子……”陆淮宁再无留恋地转身,鹰眸掠过被骤然打断的安心亦,“那我这辈子就只会守着她。” 安心亦怔然的目光看着男人拿起地上的电脑,看着他离开,望着他的背影,仍是那般高傲,带着让人不能靠近的淡漠,然后像是错觉一般地听到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个男人的最后一句话,“那我这辈子就只会守着她……” 而陆淮宁在上车后,目光落在被自己攥在手心中的戒指盒,里面的东西在陪伴了这么久后终于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只愿海水奔流,带着它飘过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而总有一处可以让她看见那遗憾的美丽。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楚辞,我要一块最好的墓地。” 而楚辞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幻听的时候,通话已经被切断。 一个星期后,一处向阳的山坡处,一座墓,里面只有一个空了戒指盒…… ------------ Chapter 1 婚不由己 走过那些是是非非,结果到底是悲是喜…… -------------------------------------- 男人的双腿迈出教堂的时刻,一米阳光倏地从湛蓝的天际倾泄。 陆淮宁抬头,只是,他却只看到了无法驱散的阴霾。 就在一分钟前,当他躲过十几位保镖的堵截來到她面前时,一袭婚纱的她却用枪抵在了自己的胸膛,然后笑若烟蝶地问他,“你可以用我的命再赌一次,试试看,这把枪里是不是真的会有子弹?” 当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扣动,他终是输了,这样的赌注,早已注定了他是唯一的失败者。 “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身后传來牧师庄重的声音,陆淮宁的唇边泛起苍凉的笑。薛醉宁,这才是你的报复吧?! 教堂里,薛醉宁看着那曾经在自己梦中百转萦回的身影终是消失在缓缓阖上的门中,表面坦然无疑,内心却早已崩塌。 淮宁,原谅我的身不由己…… 耳蜗内,特殊的微型通讯器传來男人阴厉的声音,犹如一句句蛊语一般敲打在薛醉宁的心上,“來,乖乖,向你不听话的妈咪问声好,这样她就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妈咪~”小丫头甜糯的声音仿佛一记强心剂注入薛醉宁的心脏,让她有勇气继续这场婚礼,“你今天好漂亮哦!” 而就在小丫头的夸赞声中,一枚吻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颊边,带着几分疏离。 司炀在她的耳畔悠悠问道,“我现在真的在怀疑你究竟是谁了。安宁,安妮赫尔,还是薛醉宁?又或者说,你,根本谁都不是?” 左耳里是司炀的疑问,右耳里传來的却是“父亲”的警告! “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无关的人出现在我女儿的婚礼上,它应该是完美的。”薛醉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耳蜗里竟然扬起了一丝冷淡的笑声,更夹杂了男人嘲弄的话语,“下次记得要把枪对准男人的心脏,如果你受伤了,我这个父亲可是会心疼的。” 薛醉宁眸光掠过司炀眼中戏谑的疑问,唇角蓦然勾笑,“你猜!” 然,只有她知道,自己刚刚那抹畏然的笑意里有多勉强。 “我现在宣告,你们正式成为了夫妻。”牧师的手还沒有离开案台上的圣经,一记消音的子弹却蓦然穿透了他身体上最致命的部分。 薛醉宁眼睁睁地看着牧师瞪大了双眼,轰然栽倒在讲台上,耳蜗里传來男人愉悦的解释,“做为一位牧师却在宣誓时读错了新娘的名字,我的安妮,我现在只是在代表上帝惩罚失职的他。” 她清楚这个浑身充斥着危险的男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在她身上打下安妮赫尔的烙印,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反抗,可是偏偏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沸腾着叛逆的气泡。既然那个男人这么期待这场婚礼,她有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平静地转身,薛醉宁轻挽着她的“新郎”,一步步走出了弥漫着血腥味的教堂,看见阳光的那一刻,她的心底洋溢起前所未有的感激,感激上苍沒有让她沉睡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感激上苍赐予她一个延续了自己血脉的小生命,感激可以回到这片土地,感激那个男人…… 傍晚时分,陆淮宁被酒精占领的大脑是被口袋里急促的铃声吵醒的,强迫他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继续。 他抓起手机,看着跳跃的來电人,接起,只有一句话,“让我清静一会会死是不是!” 电话的另一端,楚辞被莫名其妙的怒吼声激得唇角抽抽,只是他将要汇报的内容事关盛天易主,也不容得他犹豫是不是会打扰自家老板清修了,“陆总,你之前让我们秘密调查股份流动方向的事现在有了结论,除了王崇喜暗中吃进了部分暗股,有另一拨人也在默默地收购盛天的闲散股资,保守估计,如果那股份保存在一个人的手上,那他将抽过王崇喜手中的股份。” 陆淮宁的眸光骤然一沉,原本混沌的大脑已经开始飞快地计算,如此隐秘地吞入盛天的股份,如果对方是敌非友,那在接下來的股东大战里,他的胜算将会是多少?如果算上那7%的未转让股份,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脑海里,倏地闪现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精雕玉琢的局? 夜晚的海边,银色的月光在沙滩上洒下一层皎洁的轻纱,仿佛美人出浴欲露还休的朦胧美。 薛醉宁安静地窝在卧室露台上的藤椅里,享受着环境与心灵同步的片刻宁静,白天的那场婚礼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思念,刻骨的思念,对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孩。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身边。 薛醉宁缓缓睁眼,深邃的目光却落在了天空中的那轮弯月,芳唇浅笑,“在中国有一句诗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司先生此刻却有心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游荡,难道不是佳人有约?” 司炀在她的对面坐下,目光扫过藤桌上尚未开封的那瓶红酒,愉悦的嗓音温润如玉,“难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薛醉宁眸光打量着男人用蝶形开瓶器熟练地将橡木塞子拔出,红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她在接过那杯酒时却悠悠开口问道,“知不知道这瓶酒有一个只属于它的名字?” 杯沿轻碰,杯中的红酒轻轻激荡,撞上玻璃杯面,留下淡淡的痕迹。 司炀别有深意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缺少了什么?” 薛醉宁打量着杯中液体的目光因为他的声音而轻轻一滞,她抬眸,倏地一笑,“你觉得我们缺了什么?” “公平。” 缺少公平?薛醉宁扬起戏谑的笑,“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公平。” “可是你身上太多的秘密会让我觉得恐慌,我的新娘。”司炀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一个需要自己耐心地去抽丝剥茧的谜,他猜不中她究竟想要些什么,可是她却能丝毫不差地猜中自己想要什么! 如此不公平的境况让他的心底莫名腾升起惴惴不安的感觉,她的接近,今天的婚礼,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个接一个的谜语,只有答对了这一題,下一題自己才会有资格参与。 薛醉宁轻轻品却口中色泽淡蕴的液体,舌尖上似乎真的残留几丝深爱的苦涩,透过这杯酒,她似乎看到了一位醉心于红酒,失心于情梦的女子。 “情人的眼泪……”薛醉宁似乎不忍心糟蹋了这杯酒,“原來一个人酿的酒里真的可以有人的情感。” 情人的眼泪。原來这就是这瓶红酒的名字。 司炀想起两人初见,他无意摘下了她脸庞上的蝴蝶面具,而她最后一句将尽未尽的阑珊话语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对待见到我真面目的男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死他;要么……” 薛醉宁看着他目光中的沉思,刚想开口,桌上原本暗着的手机屏幕却倏地亮起,她看着那串数字,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而当她回过神准备接起电话时,露台上原本的男人身影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 或许,她选择司炀,就因为他在爱得义无反顾时,却懂得另一个女人的心思。 薛醉宁接起电话,灯火阑珊中的声音不冷不热,只是黑暗中的眼神却巧妙地出卖了她,“为什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接我电话?”电话里,男人却是不答反问。 薛醉宁此刻已经可以想象那个男人此刻得逞的表情,只是她却又无可奈何,就在她准备掐断这个无聊的通话时,却听到男人云淡风轻地问她,“别在露台上吹风,伤身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露台上?”薛醉宁腾地站起身子,慌乱的目光透过黑暗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却听到男人在电话里轻笑着解释道,“猜的。” “陆淮宁,你混蛋!”时隔四年,这个坏男人却依然有这个本事让自己随时暴走! “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陆淮宁看着窗外的夜色,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烤漆的琴键,夹杂着音符悠悠问道,“我有沒有说今天的你很漂亮?” “沒有。”可是自己的小丫头却对自己说了,薛醉宁想起女儿稚气萌人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嘴上却是倔气,“女人穿上婚纱的时候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我当然知道自己漂亮。” “可是我不喜欢!” “……”薛醉宁对男人霸道的意见默然。 一串连贯的音符从手机里飘來,薛醉宁搭在栏杆上的十指不由随着曲子一起轻轻敲动,想象着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有一个男人孑然地坐在琴房里,修长的十指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跳跃。只是,她也在怀疑,这个男人此刻是在用什么样的心境在弹奏这首《婚礼进行曲》? 祝福吗?那一定不是! “薛醉宁……”良久,电话里冗长的音乐声终于被打断,“你爱过我吗?”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通话被切断的声音。 陆淮宁在手机屏幕暗下的前一秒,轻轻在她的照片上落下一吻,“明天见……” ------------ Chapter 2 梦里花落知多少 人的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 只是,当天晚上,薛醉宁便与司炀搭专机离开了a市,沒有知道人这位换了容颜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她身上的一切都成为了扑朔迷离的谜团,仿佛让人们置身雾霭漫漫的森林,看不清她的内心。 意大利的街头,阳光从花叶缝隙洒下來,暖融融地照在她脸上,薛醉宁微微有些发昏,墨镜下的世界,似乎多了几分迷离。风一起,一朵花扑的一声落下來,正掉在她肩头,她拈起,轻轻一嗅,状似悠闲,心绪却早已飞远。 天气预报说,a市天气波动很大,刚刚暖了几天,忽的下雨,气温又降了,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沒有受到影响? 与此同时,陆淮宁正在医院,护士刚刚将针头扎进他手背,用纸胶带固定好,他忽地咳了两声,皱了下眉。 最近连续加班,他休息时间极少。王家的势力一点一点被他抽空,但是在彻底清理之前,他不能打草惊蛇,甚是烦心,公司又洽谈了好几个项目,涉及面广,很耗精力,他即使躺在床上也在筹谋,不得安宁,时常需要靠药物进入睡眠。 当年父亲与王崇喜联手吞并a市诸大中小企业后,两家便一同奠定了盛天陆王两家顶天的局面,而他自父亲陆政勋过世后,念在当年父辈打拼的艰辛更是一直对这位长辈敬重有加,只是近年來,王家的势力却渐渐往陆家渗透,暗中吞并小股东股份,试图取而代之。这一局面让他不得不选择一点点架空王家,而这本就是极耗心力,只是他万万沒有想到一场诡谲风云的商战会让他在赌桌上重遇“死而复生”的她!更摸不清那个曾经与自己巧笑倩兮的女人究竟在筹谋着什么! 四年的时光,似乎,她早已不是她…… 身体过度透支,气温骤降,他在外视察,吹了下风,便有些发烧。 陆淮宁不禁在心底嘲笑,如今的自己这么不中用了?或许当年在万念俱灰地接受她的离开时,他的灵魂就已经脱离了躯体,成为了一具只是为了无法推卸的责任而保留着呼吸的行尸走肉。 可现在,她的出现再次点燃了他所有的希望,仿佛忽然间所有的坚持都有了理由。相遇后的点点滴滴,那晚电话里她对自己的担心,是不是说明,她还在乎着自己? 他这么想着,病房门被推开,楚辞走进來,说道,“陆总,原定下午四点半和汪会长的会面我已经帮你安排到明天上午十点,下午的会议由邓副总主持,会议记录等会儿我会拿來,这里是西城142号地项目的拨款申请,需要你签字。明天和后天晚上的应酬无关紧要,陈助理和黄助理会代你去,匀出的时间请好好休养。除此之外,别的日程安排沒有变动。” “辛苦你了。” 等护士出去,楚辞低声说道,“王董事好几处投资出了问題,有出售部分股份的意向,离少已经密切关注,想必很快会将股份收入我们囊中,还有,根据我们的人调查,王家和当年薛小姐坠海,似乎有蛛丝马迹可寻……” 陆淮宁倏地站了起來,差点把手上的吊针扯掉:“当年是他们……” 楚辞连忙安抚道,“目前只是有迹象。” “赶紧查!” “这个自然,请放心。” 陆淮宁牙关咬紧,想起当年薛醉宁意外随车坠海失踪后,媒体界忽然乘机传出无数对自己不利的传闻,试图在他分身乏术之际给予盛天致命的打击。庞大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选择与万宜集团千金联姻的方式來打破对盛天的所有不利传言。而当他在风波平息后暗中追查那些内容登载者时,所有相关人员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而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一点点往处在暗处中的人引去。 他越想越心烦,楚辞见他皱紧眉,说道,“薛小姐那边……” 这果然吸引了陆淮宁的注意力。 楚辞尽量将追踪到的信息事无巨细地汇报,可是有用的信息却是少得可怜,似乎她消失的四年就成为了一段空白,让人无处可寻。等他说完,陆淮宁的眉宇似乎有了轻微的舒展,“你回去把我的电脑拿过來,再让陈助理來一趟。” “陆总,你还是休息下吧……” 陆淮宁摇头,“我得加紧把公司的事搞定,早点让她回來。” 楚辞无法,只能应了他,转身往病房门口走,沒走两步,却听见他在后面开口问道,“新的行政秘书有面试结果沒?” 杨秘书已经在一月前离职与丈夫女儿举家迁往瑞士定居,所以秘书办公室职位的空缺让工作的运行造成了一定影响,遴选新人成为了迫在眉睫之势。 片刻后,楚辞回身道,“初步有了三位人选,详细资料我会发到您的邮箱,到时候还需要您亲自定夺。” “秘书办公室的其他人也要注意,我们能在王崇喜那边安排人,他一样可以。” “我知道分寸。机密的事我都亲自处理,除了绝对忠诚的那几个人,别的人我都留了一手。” 陆淮宁冷冷一笑。 楚辞见他已经合上眼,轻轻走出病房,掩上门。 ++++ 王珊珊从银白的跑车下來,凉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來,她轻轻一颤,拢了拢大衣的领子。下了一整天的雨在入夜之后终于停歇,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夜店外光怪陆离的霓虹,一片五彩缤纷,带着一种堕落的诱惑。她理了理卷得精致的波浪长发,摇曳生姿的走进店里,在接近舞台的地方坐下,将大衣脱下放在一边,露出里面修身的玫瑰色羊绒连衣裙,v领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她精致的锁骨,tiffany的红宝石吊坠悠悠悬在乳曲线上方,她要了酒,优雅地端起呷了一口,指甲上的蔻丹在迷离灯光之下显得流光溢彩。 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自然引起不少男人的注意,她微眯着眼睛,对四周纷纷投來的目光置之不理,仿佛正在专心看表演,表面风光无限,心底却泛上酸苦和骄傲交加的复杂情绪來。 多少男人追着求着想当她裙下之臣,她在乎那个无情的男人做什么!嫌她不干净?他不是也阅女无数! 当年父亲原本想借东风让自己乘机入住陆家,而她也早已对那么一位翩翩男子芳心按许,本以为穆家不倒台,她此生就已经再沒有机会与陆淮宁并肩,可是偏偏老天给了她那么一个机会。可最后那个可恶的男人却舍近求远,选择和万宜联姻!这口气,她足足憋了四年! 四周环绕了那么多男人,却无一个及得上他十分之一的,她又开始觉得厌倦,自顾自的喝酒,冷淡应对前來暗示的男人,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醉意。 服务生走了过來,递给她一杯暗红的液体,王珊珊不由蹙眉,“我不喝别人请的酒。” 服务生一笑,解释道,“这不是酒,是我们特意调制的醒酒饮料,那位先生请你去楼上包间一叙。” 王珊珊刚想发火,服务生道,“那位先生说,他可以为你一举扳倒姓陆的人,相信你一定会有兴趣。” 王珊珊的顿时酒醒了几分。 她不由自主往二楼望去,包厢的玻璃是特制的,单向透明,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是她感受得到,一双眼睛正在凝视她。 一个男人,如此了解她心思的,会是谁? 父亲商场上的人,可是,为什么会來找她? 心底终究是按捺不住这份好奇,她盯着那杯饮料,思忖片刻,推开杯子,站起身道,“带我去见他。” 通向二楼的楼梯地面是磨砂玻璃,变幻不停的灯光给她一种走在彩虹上的错觉。酒吧的音乐震击着她的鼓膜,她的心也随着鼓点怦怦的跳,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服务生打开门,她刚走进去,门就被关上了。她定定神,环视包厢,里面灯光昏暗,除了她只有一个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站在玻璃之前,凝视着舞台上的表演,隔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王小姐,久候了。” 两个小时后,回到家时,王珊珊大脑里的酒精已经彻底清醒,想起那个男人,明明有着温润的脸庞却散发着冰冷的男人,他沒有催促,只是凝视着外面的表演,歌声传进來,微微沙哑的磁性嗓音,带着诱人堕落的暧昧,配合着变幻的灯光,让底下的气氛热烈到了极致,可是那个包厢却冷得怕人。 虚浮的脚步刚踏进客厅,看到就是在接打电话的父亲,近日來,父亲在盛天受到的各种打击,她也有耳闻,沒想到那个男人竟然狠到要把当年扶稳他坐稳江山的恩人逼到绝境。既然这样,那也就顾不得自己狠心了! 王崇喜挂掉电话,转身就看到了脸色醉意残留的女儿,心头本就躁乱,更是恼怒,忍不住训斥道,“每天夜不归家,还有沒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日子!” “爸爸,你也别管我什么样子了,要是这次股份保不住,我还算哪门子的大家闺秀。”王珊珊蹙起眉,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一切后的样子,最后看着同样愁得华发早生的父亲,忍不住搭嘴,“刚刚打电话的人,又是那个神秘人吗?” 王崇喜不言,默认了女儿的疑问。膝下一子一女,他诚然不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涉入这些诡谲之事,可是一步错,却是步步错。 “那个人他怎么说?”王珊珊心头一窒,“爸爸,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甘心放弃吗?” “你觉得现在我们还有资格去谈条件吗?走一步,算一步吧……”王崇喜端茶的动作却倏地一滞,算计的眼神中流露出阴厉,“我听说陆淮宁这几年來把胃折腾出了病,这半年來一直在调理。你说,如果这时候我们给他的药里加点东西,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 Chapter 3 她跑不掉的 你用一分钟点了我的穴,我用一生解穴。 ------------------------------------ 楚辞走进办公室,发觉陆淮宁已经伏在办公桌面睡着了。他放慢脚步走近,在距离陆淮宁两米的地方停住,手指捏了下文件夹,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叫醒了他,“陆总,这是离少派心腹传來的资料,务必请你亲自过目。” 陆淮宁睁开眼,眸中的朦胧瞬间退去。他揉揉眉心,接过资料,一边看一边颔首,将最重要的地方铭记在心,随手将纸投入碎纸机,看着白字黑字被碾为齑粉,淡淡道,“很好,帮我联系那几个人,早点把关于其中的疑点给整理好。” “嗯。对了……”楚辞迟疑片刻,说道,“王崇喜最近停止了渗透,王珊珊也在短短数天里谈了个男朋友,是启源的某高管,温氏家族的人。” 陆淮宁思忖片刻,说道,“王崇喜若是想借此來融资,也不大可能,温家当家人是聪明人,和我有交情,怎么可能提供大量资金。”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缓缓说道,“那估计是王珊珊想保住现在的局面,一旦王家在盛天的势力被完全架空,她还有什么?极早找靠山倒是一个好法子。不过她想进温家,只怕难。” “不如,再暗中观察下她的动向?” “嗯,以不变应万变。” 楚辞严肃的神情有了些松动,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他桌上,迅速转身,沒走两步,陆淮宁阴恻恻的开口,“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咳咳,是昨天的。”楚辞板正身子,“薛小姐一行人昨日下午便已经回到了a市,照片是昨晚上拍的。” “很好,帮我马上约拍照的人。”陆淮宁看着照片上相依偎的身影,办公室的门随着楚辞的离开而阖上,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我的猫儿,这次你该怎么向我解释? 而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离开半月之久的人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却莫名地不安。昨夜,她一个人静下來,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的一个方向深深凝望,他,还在忙吗? 一夜无眠,白日里选了一处安静的去处,背上画板,车停在山脚处,徒步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上。 离开了四年,沒想到当年的荒芜之处,现在却成为了政府大力开发的休闲之地,倒真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九曲山半山腰处,薛醉宁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呢子大衣,一般的女人无法驾驭那样浓艳的颜色,她穿着却光彩四射,阳光之下专心描绘的样子很静谧,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姿态随意,却自成一幅画,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呐。 石板小路由于长期的行走,光亮如镜,蓝天白云之下的游览建筑,供游客休憩的小亭台处,灰色瓦片上的青苔显得益发的浓绿,由于不是周末,游客不多,走在林间小路上的感觉尤其好,从再见那个男人开始,她的心就在那一瞬而凌乱了。而她需要的却是宁和。 她在几处游廊之上看到别致的彩绘和雕刻,很感兴趣,拍了照准备回去细细的体会,或者把灵感随时给记录下來,这样走走画画,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小时,司炀打來电话,问她在何处,她告知地点,便走到路边仿古的小茶肆等待。 只是,就在她无聊地拿出手机处理垃圾信息时,邻桌三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却不请自來地坐到了她身边,手搭在她几厘米处,吹一记口哨,挑眉道,“美女,一个人?留个号码呗!” 薛醉宁不为所动的目光终于在男人的毛毛手一点点靠近而抬起,扫过三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我对小弟弟沒兴趣。” “哟,口气很屌啊,有男朋友沒?不对,应该是离过婚沒?” 说完,黄毛小子先笑了起來,引得茶铺老板频频往这边投來目光。 薛醉宁正想不客气地反击,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然后走人,换个地方等人,还未开口,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怎么坐在这里?虽然气温不低,风吹着,还是容易着凉。” 那三人闻声抬头见司炀器宇不凡,登时呆了。 薛醉宁也是不语,似乎是在期待接下來事情的走向,呷一口茶,扭头看着他,男人的脸逆光,背后的阳光太强烈,让他的神情有些模糊,只是微微上扬的唇角分外好看。 她一笑,司炀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回去吧,沒必要和小孩子计较。” “大叔,你说谁是小孩子呢!”其中一人将原先叼在嘴里的烟头一吐,装模作样地开始挽袖子,“人家还沒男朋友呢,你闲着沒事,当心英雄当不成当成狗熊!” 听完话,司炀却把目光落在了女人脸庞上,“你告诉他们的?” 薛醉宁摊手,“我本來就沒男朋友啊。” “听到沒,人家沒男朋友!”那人气势嚣张地边说边伸手去揽薛醉宁的肩,却猝不及防被另一只大掌抓住反拧到背后。 司炀看一眼哀嚎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人家沒有男朋友,可是人家有老公。” 说完,手一松,那人差点一个狗啃泥的姿势坠地。 薛醉宁看着那见时机不对而落荒而逃的三人,轻轻摇头,“真是沒劲,居然这样就结束了。” “怎么,听你这口气,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啊。”司炀与她相视一眼,“我的车子在那边,一起下山吧。” 薛醉宁围着他走一圈,却突然取走了他的车钥匙,“有兴趣陪我冒险吗?” “美女相邀,似乎沒有拒绝的立场。”司炀无谓地笑。 薛醉宁盯着他足足有三秒,倏地一笑,“确定?” 司炀正怀疑她话中的含义,却见坐进驾驶座的她径自摘下颈间装饰的丝巾,然后蒙住双眼,在脑后轻轻打上结。 司炀坐进副驾的位置,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未知的路况随时充斥了死亡的危险,他眼神一眯,“如果是逞强,那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我本來就强。”薛醉宁却笃定地笑了笑,回头?她早就沒有了回头的权力! 说完,性能良好的车子在离合器松开时已经往山顶的方向而去,直行,拐弯,避让,最后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子完美地停在了石子铺就的临时停车场中心。 车门推开,薛醉宁走下车,面对峰峦叠起的景色,阖眼张开怀抱,放下所有包袱地大声呼唤道,“喂,,你们有想我吗?我想你们,,” 不远处,司炀环臂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只是他还未來得及过滤心底的疑问,却听见背对自己的她幽幽问道,“有沒有觉得很熟悉?” 男人眼神微变,却见笑若琉璃的她回身,背后便是万丈深渊,“曾经,就在这里我和我的初恋划上了句号,而你,是否也还记得,就在刚刚那条山间道路上,有一位曾经诅咒你车子爆胎的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 面对男人的质问,薛醉宁莞尔,“你不是一直想要公平吗?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公平!” 司炀的脑海中已经回忆不起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脸庞,只是当他听着她一句句,他却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当她终于平静地说出深埋了四年的秘密,那一刻,看着她释然的笑意,他倏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看向她,温润一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你。” 薛醉宁回以一笑,只是笑容里却多了几分身不由己。 深夜,某会所的包厢里,苏翼和梁非离看了好几次表,门被打开,陆淮宁走了进來。苏翼忍不住调侃道,“日理万机的陆总终于來了,约了我们,自己迟到,架子比美国总统还大。” “刚才有点事,必须处理好。” 三人寒暄两句便切入正題,陆淮宁和梁非离商量好商业上打击王家的细节,又对苏翼道,“我们动手的时候,罗家那边一定要同时出事,让王家在政坛的依靠也失去。” “这点你放心。”苏翼应了声,又不由得笑了,“罗成那草包当年公然在会所里对两位美女动手动脚,现在报仇倒也是应景啊。” 一句话,陆淮宁和梁非离也不由同时沉默,想起当年那晚,事发后,一个是被掳到海边醒酒,一个直接见了血,想來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哟,一个个怎么都变沉默的羔羊了?”苏翼实在是不习惯现在三个相处的模式,这更让他坚定了一个想法,果然啊,女人一只只算不上都是红颜,却都是十足十的祸水。 梁非离闻之也不再兀自沉默,静静一笑,“听说薛小姐现在已经回來,想來淮宁也不会再沉默。”只怕会热切地过了头! “这不正好?深夜上门,诚意地敲个门,然后就正儿八经地问,喂,小姐,需要服务吗?”他话还沒说完便被梁非离打了一掌,“少添乱!” 陆淮宁也是摇头,“这几天太忙,每件事都得聚精会神,如果我情绪波动太大,怕有意外。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她肯定会勃然大怒,我不想情绪受太大影响。” 成大事的人,必须懂得忍耐,即使再苦,也必须一步一步來,绝对不能打乱计划。 毫无联系也好,至少,不会有人把目光投到她身上。与她而言,也是平安。 苏翼挑眉,“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让你听听她的声音,我靠,这想法真给力,一听就悲情,就浪漫!” 梁非离皱眉,“别玩他了,再说,你看都凌晨了,打什么电话?” 陆淮宁却倏地自信一笑,“这点就不必费心了,她跑不掉的。” ------------ Chapter 4 生日礼物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 深夜,陆淮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楚辞站在他写字台之前听他吩咐,认真记下,听完之后给他倒了温开水,劝道,“陆总,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其实这两天王家的动作就是垂死挣扎,被剖了腹的鱼不是也会最后抽搐动弹几下吗?但是成不了事了,这些交给底下处理就好。” “我自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心烦得很。还有,虽然已经是最后阶段,但是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不能作数,难保不会有人在明天的股东大会上使手段。” 楚辞叹气,陆淮宁又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楚辞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口刚拉开门,便见到苏翼和梁非离。他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去。 两人进门的时候便看见陆淮宁拿起药瓶倒了一颗药,用温水服下。苏翼忍不住皱眉,“你的胃病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去医院看看,时不时地抽抽,这医生开的药也沒有该有的效果,如果出事怎么办?” “别咒我。”陆淮宁笑了笑。 梁非离这次却站在了苏翼一边,认真劝道,“他的话倒是有道理,淮宁,事情差不多了,注意下身体吧,可千万别毁在了自己手上。” “我知道。” “我提交了那些证据足够王崇喜这辈子牢底坐穿了,警方现在也已经在接触王家,倒台是迟早的事,你着急个什么劲!”苏翼见陆淮宁拿出烟盒,劈手夺下,“抽你个毛线!上次在医院,医生都说了让你忌烟酒!你丫是真的不要命了!” 陆淮宁揉揉太阳穴,蹙眉淡淡道,“只是想提提神。” “想提神就多喝茶,上次送你的二两大红袍总不能放着发霉吧,那玩意比人还值钱,我可是偷偷从我家老爷子手里忽悠來的……” 苏翼后來絮絮叨叨的话陆淮宁已经听不进去,他心脏突突乱跳,想起她也泡得一手好茶,只可惜他曾经对那杯溢香的清茶不屑一顾,果然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喂,喂,你怎么了?沒事吧?” 陆淮宁回过神,抬起头勉强一笑,“沒事,只是多谢你们了。” 苏翼无谓地摊手,“反正我也沒费多少神,布局都是你做的。你的脸色好差,滚去睡觉,还忙什么呢忙!” 陆淮宁摇头,“不是因为工作紧张,这一周事情已经少了很多,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明朗,好像有千丝万缕却偏偏沒有头绪……” 梁非离宽慰道,“医生说了,你这样子,除了不能劳累之外,还要保持情绪稳定,你……”做为局外人,他自然明白他是为什么而焦心,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答案,可那个女人却把一切织造成一个只能由她解开的谜团。 陆淮宁沉默了会儿,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眉宇微蹙,“别担心再熬一会儿,不会有事。” 第二日,盛天国际高层会议室,一股压抑的紧张气氛萦绕在空气中,会议主持人在专业地分析着各大股东手中的股份评析,王崇喜握着笔的手随着声音的一起一伏而不断收紧,掌心被汗濡湿。昨夜女儿告诉他,有一位神秘人今天会出现在今天的董事改选会议上,那位神秘的幕后股东手中持有的17%的股份将会颠覆陆淮宁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一时间,他心底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冷汗也开始从额头冒出。 最后,当主持人结束会话时,主位上的陆淮宁抬起鹰眸,冷静的视线扫过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王崇喜脸上,唇角勾起戏谑的角度,“王叔似乎很是着急,方秘书,让外间送被凉茶给王董。” 方青随即离开了位置,推开门而出,她是秘书室新晋的总裁行政秘书,两年的拼磨,总算是小有成就。 王崇喜努力地想笑却表情僵硬到不行,而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最后的结果时,一道清丽的女声却悠悠打断了进行中的议程。 “这位小姐是?”会议席上已经有人先发出了疑问。 “抱歉,我确实是乱入的。”薛醉宁摘下脸上的墨镜,眸光流转,风情更甚。 席间已经有人蹙起眉头,“沒想到还会有人捣乱,保安在哪里……” 楚辞想解释她的身份却被陆淮宁意外拦住,而薛醉宁显然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高跟鞋踩过光可鉴人的地板,手搭在王崇喜的椅背上,俯身轻轻道,“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王崇喜闻声抬头,却听见耳畔一声轻笑,红唇轻启,吐出五个字,“你不配知道。” 而就在男人恼怒地瞪眼时,会议室的门被倏地再次推开,只是这次走进的一行三人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哑口无声。 一袭笔挺警服的男人对众人敬礼,出示了证件,而王崇喜看着他们往自己的方向走來,脚下瞬间失去力气,想站起身,却狼狈地摔回。 “王崇喜先生是吗?”为首的男人拿出拘捕令,“现在警方怀疑你与四年前的一场失踪案有关系,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说完,就示意身旁的两人为其戴上手铐。 薛醉宁看着被带走的王崇喜,心底也是百感交集,只是她却表面波澜无惊地坐在了那个空缺的位置上,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她倏地一笑,“难道17%的股份还让我坐不起这个位置吗?”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楚辞也在怀疑她话中的可信度,而当薛醉宁随行的人将复印的股权委托书放在大家面前时,所有的不信都变成了事实。 主持人峰回路转地面对着戏剧性的转变,良好的修养让她飞快地修改了结果,宣布后,众人纷纷在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上签字。 薛醉宁在落笔的瞬间还是存了犹豫,她,终是不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一行人在会议结束后,像约定好一般纷纷离开,很快,偌大的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气氛怪异的两个人。 薛醉宁本以为他会开口,只是沉默却包围了他们,良久,她终于先开了口,“恭喜!” 陆淮宁抱膀而视,视线锁在她的身上,“你是该恭喜我。” “既然这样,我心意已到,告辞。”薛醉宁起身准备离开,如此的氛围只压得她窒息般难受,她宁愿他大声地质问,可是她却也害怕那样的情况下,她会动摇,会不知所措。 就在她逃离般想离开男人的视线时,却听见他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制止了她的脚步。 “有兴趣和我赌一局吗?” 薛醉宁犹疑地转身,却看见他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枚硬币,想起那日的情景,更猜不中他此刻的心思,不想节外生枝的她本能地拒绝,“我不喜欢一个人输我两次……” “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输?”陆淮宁戏谑地反问,指尖的硬币轻轻一弹,“正面你赢,反面我输,敢赌吗?” 薛醉宁还在怀疑男人的智商时,却看见硬币在空气中倏地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然后弹落在黑色的桌面上,却沒有立时站稳,而是一圈圈在桌面上打转。 最后,硬币竟然立在了桌面上。 “似乎是我赢了。”陆淮宁的视线从硬币移到她诧异的表情上,“愿赌就要服输。” “你想要什么?”薛醉宁拿起那枚硬币,却沒有发现异常之处。 陆淮宁在倏地站起身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跟我走!” 踉踉跄跄的步伐间,薛醉宁仿佛恍惚看到了往日的一幕幕,她本该拒绝,却不由地开始期待接下來的一切。 当车子停在那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海滩时,薛醉宁却犹豫地不愿靠近,四年前的那日,她苦苦的哀求最后只是化为了空气中的虚无,车子坠入海中,翻滚时破碎的玻璃一刀刀刺入她的血肉,她挣扎着蜷缩着从车厢里逃出,却被暗潮带向不知的深海。而现在本已“死”过一回的她却在今日故地重游,突然不知该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 海面上,阳光正好,给波澜时起的蔚蓝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色。 并肩而立的两人就这样无言地面对着大海,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化成了追忆的宁和。 薛醉宁阖上眼,仰面,对着阳光深深地呼吸,却倏地感觉到粗粝的皮肤拂过脸颊,她睁眼,却与他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撞个正着! 她往后推开一步,手指拂过脸上倏地泛着热度的皮肤,尴尬道,“不早了,我该走了。” “等等,,”陆淮宁看着她犹如受惊的小猫一般想要逃离,手一伸,抓住她,“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我沒有。”薛醉宁想要缩回手,却被越握越紧。 最后,陆淮宁手上一用力,她原本退开的身子顿时贴在了他的身上,颈间传來温热的呼吸,“回答我一个问題,我就放你离开。” 薛醉宁蓦然抬眼,难道他赢了就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陆淮宁看着她疑问的表情,声音开始嘶哑,却终是问出了心底压抑了四年的那句话,“为什么当年你怀孕了却要瞒着我?” 薛醉宁眼中一震,仿佛被打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是却也掩上了悲哀,她看向男人,“你知不知道4月3号是什么日子?” “我的生日。” “那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份生日礼物吗?” 陆淮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因为她的答案而一点点冻结,薛醉宁别开眼,慢慢地退开,最后转身时,一滴滚烫的泪溅落在手背上,陆淮宁,你就是因为这个问題而一次次地质疑我对你的心吗?手心里的濡湿不断放大,也让她凌乱的脚步越來越快。 身影在视线中越來越模糊,陆淮宁看着她,身体上袭來的痛苦都远不及心底的痛來得彻底,果然,他用这种方式将她再一次推离了自己的世界,一步步倒退,将自己逼到了悬崖的边缘,“真好……猫儿,不要回头,不要再给我希望……” 身体离开地面的刹那,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一幕幕,那时的她一定是在害怕吧?可是他却沒有找到她…… 冰凉的海水从每一个方向侵入他的身体,陆淮宁缓缓闭上眼,他觉得一切都在静止,心底开始倒数时间:十,九,八…… 而就在他倒数在最后一个数字的前面一秒,一双温热的手却倏地握住他,带着他用力地挣脱死亡,游向有着空气和阳光的海面! 薛醉宁在把人拖到海滩上时,几乎是精疲力竭,可她却顾不得狼狈,跪在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身侧,探探鼻息,然后就是一下下按在他失去意识的腹部和心脏处,却不见任何效果。 “陆淮宁,不要吓我!求求你,你要丢下我……”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夹杂了海水的苦涩,一颗颗晕开在男人湿透的衬衫上。 温热的呼吸渡入男人的口中,薛醉宁一边哭一边给男人做人工呼吸,而就在她耗尽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抬头想要换气时,一只大掌却倏地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几乎要窒息的她压回男人身上。 薛醉宁挣扎着推拒着男人滚烫的胸膛,恨恨地直起身,“陆淮宁,你竟然骗我!”她怎么就这么笨,一次次上这个男人的当!明明还有心跳,她紧张个什么! 陆淮宁撑着地面站起,看着用力擦着唇的她恼怒地转身就要走,想也沒想就从后面把她抱住,环着她的肩,语气竟是在请求,“别走,陪陪我……” “撒手!” 陆淮宁强行扳转她的脸,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还是在乎我的。” “你这个骗子!” 恼羞成怒的薛醉宁被逼急得一脚蹬在他腿上,乘他吃痛松手时,直接将他再次推入浅浅的海水中,转身就跑。 陆淮宁坐在海水中,看着她的身影在金色的海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这样的答案,他应该欢喜了,不是吗? ------------ Chapter 5 胃出血 逆风的地方,更适合飞翔,我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 a市监狱,铁窗狰狞,短短十日,王崇喜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寒凉,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看透炎凉的泪,一滴滴砸在手心中的戒指上,他知道那是自己女儿平日里最喜欢的饰物,脑海里一遍遍想起今天探监的人最后交代的话,“主人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死?原來等待自己的只有那么一条路! 仰头,冰冷的重金属被男人用力吞入腹中…… 陆淮宁从那天一别后就飞往美国处理公事,在环球媒体上公开澄清原盛天股东王崇喜入狱的丑闻,迅速平息了由于他被捕而引起的不安猜测,他在美国坐镇了几天,见一切趋于平静,沒有影响盛天国际准备在美国公开上市的进程,公司事务运作良好,便乘飞机回到a市。 从美国搭最快的飞机回到上海转机飞回a市,刚到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陆淮宁却接到了专人的电话,“王崇喜在监狱里吞金自杀,发现时已经沒有生命迹象。法医在那枚戒指上检测出残余的毒液,怀疑是有人下手。” 陆淮宁已经倦极,无暇多想,“我现在已经在上海,半小时后的飞机回a市,见面再详谈。” 对方在电话里谨慎地应了几句,很快也便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飞机准时抵达a市机场。陆淮宁走出候机大厅找自己的车,司机打开车门,他才发觉梁非离和苏翼都在里面,他一愣,随即笑了笑,“來接机怎么也不说一声?” “逗你玩呗!”苏翼探出半个身子,不改往日损人的嘴脸。 陆淮宁早已习惯这人的模样,只是疲倦地揉揉眉心,果然,车子启动后,司机特意落下了隔断,给后车厢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只是,随着谈话的深入,陆淮宁的眉心却越拧越深,梁非离见此只能抿唇宽慰,“或许这只是商场上的利益之争,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沒有人对你和薛小姐动手,你不必先惊慌了自己。” “非离的话都是有礼,或许人家要王崇喜死也就是纯粹的私人恩怨,不一定就是冲着你们。”说着,苏翼冷冷一笑,“我看王家这几年可是积攒了不少是是非非,想扳倒他的早不是你一人的心思。” 两人的话让陆淮宁冷静了点,“你们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若真是有人操控,就钓出王家身后那个人?” “是,隐患不能留。”苏翼也是狠角色,从來喜欢先发制人的他这次却赞成反其道行之,玩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行,你看着办,有什么需要商议的,随时找我。” 陆淮宁眉宇间的倦怠显然,却强挺着沒有松懈。 两个男人点头应下好友的话,梁非离儒雅一笑,“來机场前,我们已经在水榭汀兰点了一桌,想來飞机餐也招待不好你,就当是为你接风了。” 苏翼揉着肚皮笑得得意,“我们点的都是最贵的,因为某人肯定会付账。” 陆淮宁一听到吃,胃里顿时一阵疼,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两人苦笑,“知道我最近胃疼,必须忌口,你们都点了什么?” “荤腥生冷酸辣油腻的,你不能吃什么我们就点了什么。”苏翼笑嘻嘻调侃,“但是谁让咱们是哥们儿呢?给你点了薏米山药粥。你喝稀饭,看我们吃大餐就好。” 梁非离更是补充道,“知道你不喜欢甜的,所以特意吩咐厨房加了点糖调味。” 陆淮宁按了按胸口,咬了咬牙,眉头一紧,说道,“秘书已经为我预约了医生,我先去医院输液。” “行,去我那儿吧,好好瞧瞧,之前的那庸医还是早日放弃吧。”梁非离打电话给自家医院,让新來的那个德国专家候着。 陆淮宁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胃里的疼缓了点,他才拿出手机,迟疑了半天才拨出去。 手机里传來钢琴独奏的《致爱丽丝》,他听着,心底忐忑。 猫儿,在美国的十天,你可曾想过我?如果可以,我多想用一切來换取你的平安幸福。 薛醉宁接到他的电话时,正在书房里查找资料,她看一眼号码,心底淌起暖意,却也是怒意,这个男人一走十天竟然到现在才來电话,追老婆哪有他如此沒有诚意的! 掐断,他就锲而不舍地再打。 “猫儿……”陆淮宁在电话接通时,却忘记了自己的措辞,一声呼唤后竟然忘了打这个电话的初衷。 薛醉宁的声音里染上不耐烦,“有什么事?我很忙。”她用肩膀夹着电话,双手却依然在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翻找急需的纸质信息,庞大的数据量让她慢慢流失了耐心。 电话里的她冷漠又沒耐心,他心一绞,想起她现在应该已经休息,或许很累,心绪稍定,柔声道,“猫儿,回來吧,我能照顾……” 她直接挂了电话茕。 陆淮宁也是一愣,自己原本只是想要提醒她,最近或许会有人对她不利,需要她多留意,可是一开口,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又拨过去,她一接通,他忙道,“醉宁,别挂电话。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有很多事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见个面,好吗?” “陆淮宁,你是不是觉得一次次骗我骗上瘾了?” 他听到她一口一个骗子,觉得胃又开始一阵痛,忍了忍,声音不由自主的变轻了,“这次真的不是,我保证……” “听不清,你说什么?”电话里突然传來干扰的杂音,薛醉宁听得模模糊糊,随之提高了声音,显得很焦躁,随时都可能挂电话那样。 他已经皱紧眉,手用力的按着胃部,苏翼坐他侧面,梁非离坐靠窗的位置,他给薛醉宁打电话,他们都很识趣的装作不存在,一个看手机一个扭头看窗外,司机专心开车,沒人发现他的异常。 “不说话我就挂了。”薛醉宁听着电话里的沉默,看一眼屏幕,这人不会又是给自己沒事找事地耍自己玩吧? “等等……”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弱。 “我沒时间,很忙,你有话要么现在就说,要么永远都别说。” “猫儿,稍微等等,我很不舒服……” 苏翼和梁非离侧过头看他,见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关节绷得发白,嘴唇丝毫沒有血色,不由得大吃一惊。 薛醉宁冷冷道,“陆淮宁,你不舒服?上次你跳海的时候我看你演得就很好啊,简直影帝的范啊!你少装柔软骗我的同情心,这一招只有女人才会用!” “不是这样的……” “啊,,”似乎是有重物砸落的声音,薛醉宁在电话里痛呼一声后,通话也随之终止。 “淮宁,淮宁,你沒事吧?老杨赶紧的,速度去医院!” 手机从他手上滑落,啪嗒一声落在真皮座椅之上,苏翼见他缓缓弯下腰,唬了一跳,连忙去扶他,他一只手按着胃,双眉之间有深深折痕,额头亮亮的一层汗,另一只手捂着嘴。 “想吐?恶心?老杨停车停车!” 梁非离见他被折磨地失了神色,顿时也是急了,“想吐就别憋着,别捂着了,你……”他骤然睁大眼,看着陆淮宁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 苏翼被激得红了眼,“老杨赶紧开车!哪家医院近就去哪家!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吐血了?” “他这段时间忙成这样,王崇喜那死老头沒死时又总是找些事來让他刺激他,他的胃早就经不起折腾,哪儿经得住时时动气!” “谁知道刚才那绝情的女人又对他说了什么!”苏翼咬牙切齿,一边扶着昏迷过去的陆淮宁一边抖着手去摸车座上摸他的手机,找到薛醉宁的号码拨过去,却已经关机。 他差点直接把手机从车窗扔出去,狠狠骂了句,“我.操!” 医院很快便到,梁非离直接动关系找到高层,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抢救,又打电话让自己医院系统的专家火速赶來。苏翼一直拨薛醉宁的手机号,可是对方仍然关机。他急得团团转,却沒有法子,站在病房外间一圈一圈踱步,忽的伸腿把一把椅子给踹到房间另一头。 梁非离拉住一个出來的护士问:“严重吗?” “胃出血已经是危险了,病人本就有胃病史,又过度疲劳,怎么熬了这么久?” “我问结果!” 梁非离虽然一派温润公子的作风,发起火來却让人不寒而栗,护士吓得出了身冷汗,嗫嚅道,“不……不乐观。” 好几个专家此时赶到,梁非离定定看着他们,目光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必须保证他沒事,否则,你们今后别想再吃这碗饭!” 专家连连应声,迅速进了抢救室。苏翼拨电话终于拨得不耐烦,用力把手机往墙上一摔,可是手机质量极好,竟然沒有散架,梁非离拾起,递还他,说道,“先等等,看结果。” 太阳渐渐往地平线之下沉,两人的影子被一点一点的拉长。天边五彩流霞,恍如丝绸被抖开一样绚烂夺目,最后化为一抹艳丽的红,残阳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方才从他指缝里漏出的血,他手指被掰开的时候,那唇角往外不停的溢血,与此同时,他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 Chapter 6 病危通知书 得不到你所爱的,就爱你所得的,简单幸福,幸福简单。 ---------------------------------------------- 梁非离记得很清楚,陆淮宁当年在得知父母双双离世时,他都沒有流泪,只是默默地承受了所有痛苦。可就在今日,他竟然落了泪。 只怕今生,这个男人所有的一切都牵绊了在那个女人身上。 晚霞渐渐隐去,天空颜色一点点变深,灯光亮起,空中仿佛飞起无数流萤,两人呆呆看着夜景,一言不发,直到医生出來,两人同时开口,“怎样?” 医生疲惫地微笑,“控制住了。” 两人闻言大喜,迅速往病房走,医生道,“陆少昏睡过去了,千万别打扰他。” 梁非离应下,“我们知道分寸。” 病房之中,陆淮宁紧闭双眼,身子陷在床里,蜜色的肌肤由于血色褪尽,像是风干了的枯木。他睡得无知无识,苏翼想起年轻露营时,陆淮宁总是最警醒的那个,有点可疑响动便会立刻醒來,双眸熠熠闪光,甚至比自己这军营里打滚的人都要机警。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失去了所有防备,想到这些他心里顿时一酸。他攥紧拳,目光移到血袋之上,良久,叹息道,“怎么成这样。” 梁非离沉默,“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他一向又不肯示弱,再难受也自己扛着,身边也沒有合适的人贴身照顾,谁知道他病得那么重。如果早知道……我是拼死也要把他拖医院,王家迟早要倒,他急什么!” 苏翼抿紧唇,半天才开口,“他是真的在薛醉宁身上栽了。” “让他养养吧,我给楚辞打个电话,让他去通知公司高层处理好公事,千万不能让他再烦心了。” “谁知道那女人折腾个什么劲,回來了又吊着人的胃口,还直接搞出个婚礼当着人家面结婚了。明儿我就给她打电话,非得问清楚,爷爷的,她说话不注意,到时候人真出事了,哭的还不是她自个。” 两人在医院陪了一整夜沒回去,就坐在椅子上打了会儿盹,不知不觉,东方既白。苏翼先睁眼,被初升的朝阳刺得眼前一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目光落到陆淮宁脸上,瞬间睡意全无。梁非离也醒了,两人一起走到病床边,见他虽然输了血,面色依然枯槁,不由得心一跳。苏翼伸手在他鼻下一探,感觉到气息流动,松了口气,梁非离皱眉制止道,“别乱來。” 陆淮宁睫毛动了动,两人立刻噤声,隔了一会儿,梁非离轻声叫道,“淮宁?”缓缓睁眼,目光沒有焦距,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回过神,盯着两人看了几眼,唇角弯了弯。苏翼咬牙,“笑!等你好了,老子非得把你打趴下,亏我在硬板凳坐了一宿,骨头都僵了。” 陆淮宁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厉害,一股腥甜味不停往外冲,“拿点水……” 梁非离连忙去找水,他捧住杯子喝了两口,忽的呛出來,喷出的液体落入水杯中,有血丝缓缓化开。 苏翼噌地站起來,死命按铃,护士迅速赶來,看到梁非离刚扶着陆淮宁躺下,衣袖沾着血,也慌了,叫來医生,苏翼咬牙问,“不是说控制住了吗?怎么又吐了!说啊!” 梁非离拉住他,把他拽出去免得影响抢救,苏翼急得跳脚,“这可怎么是好,钢铁一样的人也禁不住这样……” “你别自乱阵脚!等医生的话,别想那些坏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病房门打开,两人立刻迎上去,看到医生黯淡的脸色,心顿时往下沉。 苏翼劈手揪住一个医生的领子,“怎么回事!说,究竟怎么一回事!一个胃病都治不好!你们算哪门子专家!治不好人就统统给我滚回去吃自己!” “苏翼!”梁非离阻住他,冷冷环视诸位医生,“我不管,一定继续,必须保住,我不听你们说什么难处,再恐怖的病症都有奇迹,我只接受奇迹!” 空气紧张得仿佛凝固,终于,护士出來打破了僵局,“陆少请两位进去。” 苏翼梁非离也不管那些医生了,急急走进病房,陆淮宁倚在枕头上,淡淡一笑,“我都听到了。” 苏翼只想闪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他刚才急什么急,闹什么闹! “别怪那些医生,他们不想砸饭碗,自然比你们还急。” “淮宁……” “我会配合治疗的,实在不行,也就算了,这一辈子算下來,我拼搏过,也纸醉金迷过,别人沒有享受过的我都享受了,也不亏。” 苏翼只觉得不祥,怒道,“你他.妈说的什么混话!你一辈子还长着呢,亏不亏过个七八十年再说!” 陆淮宁忍不住胃里的不适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得对,还有七八十年呢,等下次会诊吧,说不定就好了。你们去休息下,我也睡一睡。” 再次治疗之后,看到医生汗湿的额头和苍白的脸色,苏翼连生气的力气都沒了。 “为什么会这样?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不信就……” “病人情绪很低迷,生死关头,这个太重要……你们去劝劝吧。” 梁非离咬牙,和苏翼进去,陆淮宁盯着窗外,神情平静得不成话,眼眸深深的,仿佛深渊,看不到底。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马上去找薛醉宁……作死的!都是她!她说了什么话!”苏翼急促呼吸着,他发誓就是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他也非把那些个字一个个给它挤出來! 陆淮宁却自嘲地阖上眼,摇头,“她不会來……來了……也不会留下。” “她敢!若不是她……” 陆淮宁轻轻一笑,“苏翼,这是报应,你信吗?” 苏翼怔住。 “你们不知道以前我对她多坏,我逼她和我在一起,我强迫她和陈桑分手,即使那样,我依然不死心地派人跟踪她,就怕她什么时候就离开了我的世界。那次她受伤,流了很多血……”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血泊里她苍白的容颜,停了停,又道,“我吐了很多血吗?沒有她多……我这都是还债,造下孽,都会还的……” 苏翼喉头哽住,梁非离心跳倏地加速,许流年清冷寡淡的面容回到脑海。 “好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苏翼攥紧拳,忽的转身就往外走,梁非离跟上,问道,“干什么去?” “老子非要把那女人给捉來不可!如果她敢走一步,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打断她的腿!” “你冷静一点,你真觉得现在的薛醉宁还是以前那个人吗?她现在隐藏在背后的势力只怕是所有人都要畏惧,更何况人家现在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丈夫,你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强迫人家!” “可是!可是……”苏翼缓缓蹲下去,声音微微的沙哑,“如果淮宁真的有事……最后关头……” “去吧,我给机场那边联系,用我的私人飞机,楚辞昨天确切地回复了我,人在阿联酋,你到那边自然会有人接应你,算了,我们还是一起。还有,我先联系陆老夫人,至于其他人……算了,先别惊动。” 两年前前往普陀岛清修的老夫人在接到信息时,整个人直接在佛堂里晕厥,醒过來的第一眼就是问管家孙子还在不在,听到病情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也顾不得尚不稳定的血压,订了机票,下了飞机就直接冲到了医院。 看见病床上仿佛褪了光泽的孙子,不禁流泪心伤,“心结啊,都是心结!” 而另一边,飞机抵达阿联酋,苏翼下了飞机就急急给薛醉宁打了电话,那个号码终于开了机,苏翼直接问,“你在哪儿!” 薛醉宁似乎被他的语气骇了一跳,隔了一会儿冒火,“与你无关。” “在哪儿?”苏翼死死咬着牙,竭力让自己不发火。 “在我该在的地方呗。” 苏翼挂了电话,只要那个女人接了电话,哪怕她的反追踪工作做得再好,他就可以精确定位。两人走出候机大厅,梁非离直接道,“你去找薛醉宁,然后上飞机去,我去找那个男人解释。” 苏翼点头,拦了车,一路往手机上闪动的地点靠近。 薛醉宁揉着眼睛,近日來为了那份资料几乎是整夜未合眼,偏偏那个男人的电话來得不是时候,她接电话时分了神,原装的英文书籍就生生砸在了她的脚趾上,痛得她登时摔了手机。整理好需要的所有东西,刚开机就接到了苏翼质问的电话,真是犯了煞星,什么时候真该去烧烧香!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有人已经找疯了她! 司炀也意外会接到梁非离的电话,虽然是个陌生号码,但是能联系上他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考虑到薛醉宁,他自然不能将姿态摆得抬高,出于礼貌,他接起,“梁先生是吗?请问有什么事?” 梁非离沒有料到对方竟然可以轻易判断出自己的身份,无疑又是一道压力,心底不禁怀疑,司炀,你究竟是谁? ------------ Chapter 7 再相逢 别着急爱,天也沒荒,地也沒老,时间还早。 --------------------------------------- “司先生,您好,我冒昧联系你,只是为了我的朋友。” 司炀双眉一蹙,“请直言。” “陆淮宁昨天胃出血,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现在他还在昏迷之中,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來了。”梁非离停了停,又道,“很抱歉,司先生,我朋友这次情况太凶险,他最想见的人是薛小姐,所以我们先斩后奏,现在薛小姐应该快登机了。” 司炀沉默,嘴唇抿紧成一条线。他们这是要把薛醉宁强行带走的节奏吧! “如果方便,司先生,方便见一面吗?” 司炀冷冷一笑,“既然已经如此,我拒绝又有什么意义。人命关天,我不会阻拦,只是见面就不必了,我想我们应该沒什么需要深聊。” 径自挂了电话,司炀随即拨了薛醉宁的号码,就算对方再强势,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迪拜境内。 半小时前,某座私人宅邸,一位意外之客的悄然入侵却打破了所有平静。 苏翼是军人,翻墙,逃过雷达探声,直接潜入主屋,话一出口,声音也是极为洪亮,震慑得客厅里的两个佣人不敢说话,“薛醉宁,给我出來!” 薛醉宁站起來,脑子分不清情况,本以为是幻听,只是还沒转身就听到警报响起的笛声。 苏翼看到她就在露台上,几步就抢上前,一把拽住她胳膊就往外拖,她愣了一下,拼命挣扎,大怒道,“你疯了!你怎么可能进來!发什么神经!放开我!” 冲进來的安保已经拔出了枪,薛醉宁看着一个个美国特种部队退役的保全已经严阵以待,只怕他们会真伤到他,连忙一个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薛醉宁又惊又怒,吼道,“苏翼,你不想死就放开我!” 苏翼回头盯着她,眼里布满血丝,红彤彤的吓了她一大跳,他唇角一弯,眼神却寒凉如冰雪,“淮宁下病危通知书了。” 薛醉宁愕然,“你以为我会信吗……”说完她便后悔了,苏翼俊容已经有些扭曲,她甚至有种错觉,这人可能会直接撕了她“他,他怎么会……” 苏翼一边拖着她走一边怒吼,“少问我,好好给我想想你昨天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他给你打了电话就吐血了!胃出血!” “我……”薛醉宁思绪迅速回溯,脸色一点点的苍白起來。 当时她忙得焦头烂额,心情本就极为糟糕,陆淮宁忽得旧话重提,她想起那日他耍自己的手段更是不悦,以为他又是玩苦肉计,刺了他两句便挂了电话,此后她也沒注意手机摔在地板上关了机,以为沒有电话过來是因为他计谋败露不好意思。 苏翼见她眼圈开始发红,冷冷一笑,“给我哭够,等会儿你别在他面前哭!赶紧的跟我回a市!”说着,他闭了闭眼,陆淮宁若是连她的哭声都等不到…… 苏翼拦了车往机场而去,薛醉宁回过神,却倏地开始挣扎,“我不能去,你放开我……” “薛醉宁,你要是再敢说个不,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苏翼攥紧了手指,隔了一会儿,a市的人打來电话,他迅速接起,声音发颤,“淮宁他沒事吧?” 薛醉宁的心也悬了起來,手上挣扎的力几乎在那一刻消失。 “还控制着,只是已经昏迷过去了……”管家的声音很紧张,又说,“薛小姐的情况我告诉了老夫人,不过她一句话都沒说……” 苏翼道,“我马上坐飞机回來,别急,你给梁非离打个电话说一声。” 薛醉宁等他挂了电话,轻轻问,“他……” “还活着!”苏翼想起昨天他挂了电话痛苦的模样,狠狠瞪着她,急促喘息着,指关节捏的格格作响,终究是咬紧牙,移开视线,什么动作都沒有。 “这就好……”薛醉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抉择,她觉得她现在处在一块水泥板的中间,而两端下躺着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一端是病床上的他,一端是她用生命在保护的女儿,任何一个她都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而就在薛醉宁摇摆在天平上时,电话却倏地响起。她接起,对方只是寥寥数语,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理清了她紊乱的思绪。 苏翼也意外一个电话后,薛醉宁倏地安静了,无所谓是谁,只要这姑奶奶安分了,他也就万事大吉了,毕竟那还躺着一个靠她救命的病人呢! 到了机场,他丢下一沓钞票,也不等司机用英语沟通些什么,直接把薛醉宁拽出去,往停机坪方向拖着跑,恨不得可以直接长翅膀飞起來。 耳边传來飞机起飞的轰鸣声,薛醉宁只觉得心跳快得和密集的鼓点一样,喉咙又干又痛,踏上舷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腿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摔下去。 飞机起飞,苏翼看着面无表情的薛醉宁,不由得奇怪,盯着她绷紧的脸看了许久,又把手指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傻了?不是说你有恐高症吗,怎么?吓傻了?” “我的恐高症已经治好了。” “这病还能轻易治好的?” 薛醉宁咬紧嘴唇不想多做解释,人世间很多畏惧的事,原本就是这样,当你有了不得不坚强的理由,那就什么都不值得畏惧了。而两年前,她不得不坚强的理由,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趟飞行,薛醉宁却丝毫沒有睡意,脑海里充斥了陆淮宁的影子,让她如何安眠?出血真的止住了?他一定在等着自己,可是她却让他那么失望! 数小时的飞行,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飞机终于降落在a市,苏翼一开机便收到了陆家的短信,陆老夫人已经派了车守候在机场外。 苏翼带着薛醉宁匆匆找到车,飞速赶向医院。薛醉宁越接近病房越觉得腿发软,昨天她以为陆淮宁是装病骗她,可是现在一想,她宁可自己真被骗得团团转。她不敢想象陆淮宁病成了什么样,那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怎么会说倒就倒呢?她记得和他一起的时间里,他永远是那般淡漠自信,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仿佛!原來一切都只是仿佛,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会累,会病。 她心里很乱,茫然地被苏翼带着走,直到他在一扇病房门之前停下她才回过神。 那扇门被推开,里面是一个套房,陆家管家坐在里面,低着头,闻声抬起头來,眼睛里泛着血丝,目光落到薛醉宁身上,先是一丝复杂的神色,只是也随即掩去,立刻站起身,对她招招手道,“快进來。” 薛醉宁走了进去,见里面另一道门关着,想必陆淮宁正在里面,管家说道,“在会诊,等会儿再进去吧。” 苏翼问,“情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等等吧。” 薛醉宁渐渐地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她静静站在那扇紧闭的门之前,空气中飘荡着令人窒息的颓丧味道。她回忆起刚才苏翼说的,陆淮宁胃出血。电视剧里演过这种戏码,那一口鲜血喷出來的场景令人触目惊心,旁边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不知名的红花,那颜色在阳光照耀之下益发浓烈,仿佛才从身体里涌出的鲜血。她闭了闭眼,心跳快得失控,耳中嗡嗡的响,很想面前的门打开,又害怕打开之后里面的医生出來,对她摇摇头。 直到有人进來,她才回过神,转身一看,只见來者是一男一女,一个是曾经在陆公馆见过的陆老夫人,另一个男人是第一次见。 “薛小姐好,我是陆家的私人律师,林南。” “你好。” 下面的话薛醉宁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只知道在听到他的身份时,她的心跳倏地重重一跳,律师的身份会出现在这病房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后面的原因,她不敢再去猜测。 点了点头,在沙发坐下,目光迅速掠过她的脸,短短几秒她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心里莫名地多了丝忐忑。 “林南,你先回去,今天辛苦你了,有些细节不需要通过我,你知道分寸,有事给我打电话。还有……”陆老夫人脸上浮出痛苦之色,眼中亦隐隐有了水光,却被他强忍着,片刻之后沉声道,“不管怎样,陆家……算了,你都明白,去吧。” 林南点头,转身离去。陆老夫人抬头看着薛醉宁,即使眼前的人换了一张容颜,她的眼神不会变,缓缓请求道,“等会儿……你进去好好看看他,别哭,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什么事,这种时候……请说点让他开心点儿的话,啊?” 她对她这个晚辈用了“请”字,语调甚至带有一丝祈求,这个曾经站在站在权力与财富顶层的老人,向來是说一不二,发号施令的人物,如今却对她服软,她顿时心一疼,用力点点头。 “你和他的事……唉……这孩子,我们陆家对你们的亏欠……”陆老夫人停了停,摆摆手道,“有什么事,今后再说吧。” ------------ Chapter 8 托付 微小的幸福就在身边,容易满足就是天堂。 ----------------------------------------- 房间又静了下來,仅余四人呼吸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内间的门响了,几人齐刷刷的望过去,医生走了出來,神色并不轻松,还好,也不算颓丧。 “稳定住了,但是仍然沒有脱离危险,他还在昏睡之中,请你们注意情绪,别对他造成负面影响。” 陆老夫人沉着脸道,“等会儿北京方面会过來几个专家,你们一起商量下。” 医生连连答应,苏翼推了推薛醉宁的肩膀,低声道,“进去吧,哪怕哄哄他也好。” 薛醉宁走了进去,目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步子不由得一停。 他的脸色很黯淡,双眸紧紧闭着,她记得他睡觉是很警醒的,以前他休息的时候如果她走进卧室或者书房,他几乎是在她踏足房间的刹那迅速睁眼,可是现在,这么多人进來,他睫毛也未曾颤动一下,只有微微起伏的被子让人觉得,他还活着。 她缓缓走过去,低头专注的看着这张脸,隔得近,看得更清晰,他双眉微微皱起,仿佛很痛苦,脸色枯槁,嘴唇也发白,有干裂的碎皮,有几处已经裂口。她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触,凉凉的,黏黏的全是冷汗。 医院雪白的床单和被子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沒有生气,她看着他的呼吸,那样轻,仿佛呼出一口气,他的生命便少了一分。 陆老夫人在床边坐下,找到他的手握住,连话都说不出來,良久,拨了个电话。 薛醉宁大脑一片空白,陆老夫人说了什么话她几乎都听不懂,仔细思忖,大约是问专家什么时候能到。苏翼几位医生后來又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她眼里只有面前这个沉睡的男人。 他什么时候醒來?他会不会醒來? 苏翼用脚勾了张椅子,按着她坐下,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们去给你和老夫人买晚饭。” 她木然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间有护士过來记录数据,仪器滴滴的响着,很单调,可是传入耳中,鼓膜就像一下一下被针刺一样,很难受。 陆老夫人接到了电话走出去,想必涉及重要的公事不便外人听见。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她把椅子拉近了一点,她盯着他露出被子的手,由于输液,手背的颜色显得僵,指甲的颜色也微微的发青。她轻轻的抬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掌上,他的手很凉,她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想起这双手曾经的仿佛取之不竭的温暖,忍了很久的泪啪嗒一下落在他指尖。她慌忙擦掉,松开他的手,站起來,手指轻轻的抚过他干燥的唇,只觉得心疼难忍,她找來棉签,蘸了温水润湿了他的唇,端详了一会儿俯下身,轻轻吻了上去。 她若早知道他胃病这么严重,那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的,哪怕是障眼法,她心底也会思虑周全。她心底暗自哀怨,他这人为什么是这样的性子,为什么从來不是最后关头绝不露出自己的脆弱? 他若不在医院,谁都看不出他身体有问題。 她的唇在他脸上游移,泪水流到他脸上,濡湿了他的皮肤。这世界沒有后悔药,如果有,她一定不会在他身体处于崩溃边缘时说出让他难过的话,他一定不会让王崇喜在当年有可乘之机,再往回想,他一定不会用伤害來博取她的注意,他一定不会在她痛苦的时候羞辱她,如果一开始他沒有用仇恨的心來面对自己,这五年是不是不会过得那么痛? 只是如今,她不想再追究曾经的爱恨纠缠,她只想他能好好的,睁开眼,对她微微一笑。 吻了很久,她抬起头,轻轻擦着他脸上的冷汗和泪水,他的脸依然冰冷,呼吸依然微弱,她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连声音都发不出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滴到了他唇上,她伸手想抹去,那滴晶莹却滑入他唇缝之中。 陆淮宁眉梢忽的轻轻一动,她的指尖还停驻在他唇上,见他有反应,耳中仿佛有炸弹爆响,大脑空白了一瞬,倏地被铺天盖地的欢喜给充盈。她轻轻开口,叫了声“淮宁”,可是声音哽咽沙哑,很难听。她清了清嗓子,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光,深深呼吸几下,叫道,“淮宁?”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盯了她好一会儿,忽地视线有了聚焦,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却觉得陌生,喃喃道,“你怎么会來,是不是來看我死了沒,快了……快了……” 女人温热的唇颤抖地堵住他绝望的声音,有咸涩的液体一点点渗入他们的亲昵,却让她吻得更深,更用力,恨不得可以带走他绝望的心…… 唇上的力道缓缓褪去,陆淮宁还在输液的手缓缓捧起她的脸,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少废话!”薛醉宁用手背抹去不受控制的泪,狠狠心,低下头干脆吻住男人所有的话,都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那现在她还需要解释吗? 陆淮宁想坐起來,可是胃部传來剧烈的痛,他喘息着,竭力忍耐住不想叫出声。薛醉宁回过神,连忙安抚的摸着他的肩膀,连声问“怎么了”,问了几声暗骂自己笨,责怪自己的心急,伸手按铃叫來护士,过了一会儿几个人匆匆进來,陆老夫人也返回病房,见状连忙快步过來,问道,“醒了?” 护士给他打完止痛针,他渐渐的觉得好受了一点,等医生护士离开病房,他抬眼看着陆老夫人,“奶奶,你怎么也回來了?” 陆老夫人坐在他旁边,说道,“你啊,怎么这么不省心,我这么些年吃斋念佛全都白费了心思,你……” 陆淮宁微微一笑,却是仿佛临终前的释然一般,盯着陆老夫人道,“他们把你都叫來了,看來,我真的不行了?” 陆老夫人闻言,任她平日再冷静自持也不由得失控,“你胡说些什么话!” 陆淮宁闭了闭眼,说道,“奶奶,对不起,这些年是孙儿和你赌气了,是我的错。” “你给我赶紧的……”陆老夫人说了一半,声音渐渐的软了下來,说道,“淮宁,只是进个医院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啊,你别说这样的话,你看看谁來了,高兴一点,晚点儿让几个专家看看,奶奶请了首都军区的专家,还有……”陆老夫人不禁语塞,她在有生之年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而这唯一的孙子,难道她也留不住吗?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陆淮宁深深吸了口气,想撑起身子,薛醉宁连忙将病床升起,让他倚着枕头坐起。他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在陆老夫人面前她有些尴尬,可是他稍微用了点力,她红了脸,乖乖地顺着他的力度坐在了床上。 他的手臂绕过了她的腰,定定看着陆老夫人,声音微弱却坚定,“奶奶,我会配合治疗,可是万一……” 薛醉宁急了,“沒有万一……” 陆淮宁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旋即移开视线,继续对陆老夫人道,“奶奶,我这病本來是自己拖出來的,和她无关,你不能怪她,不能迁怒她。” “淮宁!” 陆淮宁手臂紧了紧,看着陆老夫人骤变的脸色,缓了口气,继续道,“很多事,你们根本不知道……是我先逼她和我一起的,不是她和我纠缠不清,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她,你们不能先入为主……我整肃公司本來就很费神,沒法同时來和你们谈……我本想处理好一切再正式说的,可是不知道还有沒有时间……”说着他咳了几声,薛醉宁拿纸巾给他擦拭唇角,却在纯白纸张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红,顿时慌了,想起身去叫人,他却揽住她的腰,几乎是哀求,“猫儿,你别走,别走……” 陆老夫人深深叹息,起身按住薛醉宁的肩膀,自己去按铃叫人。 陆淮宁继续道,“奶奶,你答应我,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不能为难她,无数人对陆家虎视眈眈,恨不得可以取而代之,你也知道,你护着她一下好不好,我本來就害惨了她,当年她坠海也是受我牵连,我不能……”他只觉得一股腥甜又往上涌,却害怕奶奶和薛醉宁看到了会激动,竭力的克制着,将涌到喉头的液体拼命的咽下,难受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陆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哽着声道,“淮宁,你冷静点,沒事的,医生马上來,哪儿至于到这种地步,啊,听话……” 陆淮宁缓过气,眼睛亮得不正常,直直凝视着陆老夫人,“奶奶,你答应我,你先答应我……” 陆老夫人看了薛醉宁一眼,终究长叹一声,拍着他的手背,“好,我答应你,她沒事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听话,啊?” 陆淮宁表情瞬间放松,抬头看了薛醉宁一眼,见她眼睛都肿了,双眸里一片闪烁泪光,伸手去抹,柔声道,“别哭了,看你这样子,好丑。” 她眼泪流得更凶。生死关头,这个男人想到的却是如何护自己周全,只是他却忽略了,如今的她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资本,她早已褪了怯懦。而现在考验他们的,是生死! ------------ Chapter 9 还你一份心甘情愿 对于痛苦,人应该有鱼的记忆,七秒的眼泪,足够! ---------------------------------------- “奶奶……”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虚弱的笑了笑,“奶奶,还有,我想……” 陆老夫人闭了闭眼,“你先好起來。你病好了,什么事不能商量?”她看了薛醉宁一眼,“有什么误会的早些解开,别憋成了心结。” 医生赶來,又做了些止血措施,忙活了一会儿,苏翼和从公司赶來的楚辞双双回來,连忙放下东西问了问情况,等抢救结束,又说了很多让他宽心的话,陆淮宁静静听着,半闭着眼,满脸倦容,隔了一会儿,轻轻道,“你们吃饭吧,我沒事的。” 众人几乎是强制着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什么味道都尝不出,吃了东西,又陪了他一会儿,北京的专家赶來,又是会诊,情况依然不乐观。 晚上梁非离也回來了,几人在病房凑活着过了一夜,醒來之时,陆淮宁依旧昏睡不醒,直到中午才有了意识。 “淮宁,好点沒有?” 陆淮宁不答,只轻声道,“联系林南和楚辞。” 说完他目光一转,向薛醉宁伸出手,她任他握住手,只觉得他手心依然沒什么温度,心就像被扔入无底深渊,不停往下沉,却永远落不到底,难受得几乎窒息。 楚辞与林南先后赶到,见他在昏迷之中,无知无识,只牢牢抓住薛醉宁的手,仿佛那是他的生命之源。等到他醒转已经是华灯初上,他见到两人,勉强笑了笑,对林南道,“叫你们來,想安排下公司的事,我听说奶奶已联系过林律师,有些细节我想再做些补充。我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好……”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劝慰的劝慰,生气的生气,陆淮宁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盯着楚辞道,“除了你,我不知道公司交给谁比较合适,现在也该把亏欠你的给你补上了。我的股份,一半留给你,其余的,奶奶和醉宁等分吧。奶奶早已对公司事务放手,到时候如何安排股份,是托管还是收购,你和她商量,醉宁这边的……我给她太多了只怕会引起非议,反而给她过大压力,所以对外宣布的结果,她的那一份是你的,我知道你不会……”他咳了几声,又道,“好好培养她,过几年她会脱颖而出的。” 而就在所有人对陆淮宁会意外将一般股份留给心腹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对陆老夫人招招手,“奶奶,你过來。” “淮宁,你?” 陆淮宁却拉着楚辞的手将他放入陆老夫人的手心,缓缓道,“叫声奶奶吧。” 楚辞心底复杂,咂咂嘴吧,却始终是沒有喊出压抑在心底多少年的称呼。 陆老夫人也是惊异地瞪大双眼,却听见陆淮宁解释道,“奶奶,楚辞也是爸爸的孩子,他本该姓陆,当年爸爸将他的身世都告诉了我,之所以瞒着你,一來是担心你会对他母亲不利,而來也不想在曝光后他要盯着私生子的名分生活。爸爸将他安排进入公司就是有此打算,认祖归宗也是应该。”他歇口气后继续,“这些年,他为公司尽心尽力,对我更是敬如兄长,虽然他从未喊过我一声哥哥,但是我早已认下了这个弟弟。” “我明白,我都明白……”陆老夫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自己被瞒了这么多年,若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他还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他沒说几句,医生进來安排治疗,他看着亲友一个个离开,林南已经对他刚刚所交代的话做了整理,无误后他签字生效。看着医生的白大褂在面前不停晃动,听着仪器一声声的响,思忖了一会儿,似乎也沒什么顾虑了,心头一松,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手动了动,触摸到柔软的发丝,扭头一看,只见她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伏在他床边睡着了。他伸手轻轻理着她的发丝,胃部依然不适,眼前也晕眩不堪,隔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手指探到她的耳边,轻轻捏了一下她柔软的耳珠,她倏地醒转,抬起头,见他正凝视着自己,心一跳,连忙坐起來问,“醒了?还难受不?”说着她叫來医生,检查了会儿,沒有什么状况,心稍稍放了些。 等病房只剩他们两人,他问,“奶奶呢?” “我们让她先回家休息了,老人家身子容易累,或许明天晚上会再來,苏翼他们在外面,梁非离得帮你打理公司,和楚辞先回去了,明天都会來的……” 陆淮宁摸了摸她的脸,轻轻道,“猫儿,來陪我躺一会儿。乖,就躺一会儿就好。” 此时薛醉宁也不想考虑什么矜持什么场合,顺从地脱了鞋上床,他手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拉过被子把她盖好,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说道,“还怨我不?” “你好起來,行不行,只要你好了,我什么都会忘记的。”她急切地说,想了会儿,又说,“我想你好起來,别吓我,淮宁……” “我当然想好起來,你那样绝情,竟然当着我的面嫁给别人,我真想咬死你……” 薛醉宁含泪把手伸到他嘴边给他咬,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细细亲吻,“傻瓜。” 她哽咽,“你好起來,好不好?” 他把她又抱紧了一点,嘴唇凑在她耳边,喘了两声,轻轻道,“猫儿,听清楚了……” “嗯?” “我爱你。” 薛醉宁撑起身子,睁大眼看着他。 他把她圈进怀里,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呼吸热热的拂在她脸上,微微带着潮湿的意味,她睁眼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对锐利的眸子里仿佛被水雾笼罩,隐隐有水光一闪。 “这么久了,还沒和你说过……我本來想,你都知道的,沒必要刻意说,可是现在想啊,女人都在乎这个,不说的话你总会念着,我不知道今后还有沒有机会说了,所以……” “淮宁……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怪吓人的……你别吓我,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你沒事的,最好的专家都來了,你沒理由不好,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轻轻笑,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现在,你是不是也该把你的小秘密告诉我,告诉我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好不好?” “我……我不知道……”她说得发颤,喉咙就像被一只大手卡着,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尽全力,“我不能说,求求你,淮宁,不要逼我,现在不是时候,等以后……以后我一定告诉你……”她知道他一直在等自己的解释,可是她只能死守,因为一旦被他知晓介入,只怕又会是一场灾难。 陆淮宁缓缓一笑,似乎真的不愿再深究,抹抹她的泪,“猫儿,别哭了,不想说就不说。如果我不能好,你今后就好好过,说不定沒了我你会快活很多,你总嫌我欺负你……” 薛醉宁用力抱住他,“陆淮宁,你敢丢下我!”她抹了一把脸,咬牙盯着他,记得那重逢的夜晚,当她的指尖在玻璃上勾勒出他的名字时,她问自己:如果这个男人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祸害自己的本钱? 可是现实中她却倾其所有來保住他在乎的一切,暗中收购股份,为他的筹谋增添砝码。 所以,陆淮宁,留下你的骄傲,求你! 他轻轻吻着她的眼睛,听她继续道,“陆淮宁,你只要敢走,我……我明天就忘了你……”说到后來,她崩溃的大哭,“我不想忘了你,淮宁,你好好的,行不行……”有好多事还來不及和他分享,好多幸福还在等他参与,他不能就这样丢下自己,丢下他还未谋面的……女儿。 陆淮宁拍着她的背,可是身体倦极,低低说,“别哭了,要不明天起來了,眼睛和金鱼一样,那么丑,丢不丢人?” “你赶快好起來,好不好……”她除了这句话,已经说不出别的。 “好了好了,陪我睡一会儿,明天就全好了,嗯?” 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 “你不再嫁给别人,我一定能好起來” “又來!”薛醉宁一声嗔怪,小拳头轻捶他的肩,“还说我呢,你还不是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和别的女人订婚了!” “吃醋了?”陆淮宁捏捏她皱起的小鼻子,“人家一个女同,和我只是交易,她需要一个男人來稳住局势,我需要一个女人來扫清流言。喂,你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才折磨了我这么久吧?” “才不是呢!”薛醉宁别开眼神,原來真相是如此,当年她得知陆淮宁订婚的消息时,也曾经心如死灰,可是之后发生的一切,看到两年前“天空之城”开业那日他在荧屏上掩不去的伤痛,她知道,他始终是爱自己的。 所以,她选择甘冒大不韪的风险回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有他! “猫儿……”陆淮宁低低地唤她,几乎要融化她一般,“以后只属于我,好不好?” 薛醉宁抬眸,眼神溢着妖精一般难以捉摸的色彩,“那我嫁给你吧……”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嘴唇隔着病号服轻轻的吻着他的胃部,“好不好?” 陆淮宁揪住她,“这是你说的,如果到时候你再敢反悔,看我会不会一把掐死你!” “不敢了……” 陆淮宁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落下凉意的吻,指尖在她掌心划下一个个比划,勾勒出一个字。 薛醉宁本想被那**的感觉刺激地想笑,只是当她感受到那个字时,她的笑却蓦地僵滞。 “傻了?”陆淮宁轻刮一下她的鼻翼,在她的耳畔轻轻道,“当年你调皮地在我手心里写一个‘错’字,今天我还你一份心甘情愿。” ------------ Chapter 10 折磨 格式化我们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 薛醉宁沒有想到,他还会记得那个疯狂的夜晚,她在酒后清醒时,在他掌心流泪写下的字,她脸顿时红成火烧云,他当时不是应该睡着了吗? 她看一眼他,却发现他倦乏的表情已经沉入梦乡。 他身体自里而外渗着一股寒凉之意,总是睡不热一样,他收紧手臂揽住她,怀里的小女人软软的热热的,是他唯一的温暖的來源。她强忍着抽噎,肩膀轻轻颤着,他轻抚她,不知不觉又朦胧睡去。 次日薛醉宁模模糊糊听到说话声,醒了过來,发觉自己正窝在陆淮宁怀里,背后苏翼和梁非离正在说什么。她回头一看,正对上他们的目光,脸倏地红得能滴血。梁非离对她笑了笑,“下來吧,要给他输液了。” 薛醉宁赶紧的起身,陆淮宁的手臂却紧了紧,眼睛沒有睁开,睡得糊里糊涂,只喃喃道,“别走……” “我在你旁边,好不好,你先输液……” 他身体虚弱,手臂很快被拨开,她抚着皱巴巴的衣服跳下床,他又咕哝了两句,沉沉睡去。 情况还不太明朗,即使苏翼这样喜欢胡扯的人也沒心思取笑,众人吃了早饭,等医生又來检查了一番,听说病情沒有恶化,稍稍放了点心。薛醉宁拉着医生问,“他不会再出什么问題了吧?这样下去,应该能好吧?” 医生道,“病情控制住了,但是还要观察,毕竟……还沒发现明显好转的迹象,请让病人情绪稳定,这段时间尽量迁就着他,心情愉悦有利于恢复。” 薛醉宁连连点头,众人见陆淮宁脸上浮出了淡淡的血色,想來是好些了,又见薛醉宁在,料想他不至于郁郁寡欢,由于各自都是忙人,这两日又扔下不少工作,便纷纷回去处理,叮嘱薛醉宁随时告诉他们陆淮宁的情况。 陆淮宁睡到中午又醒了,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她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亲,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下,觉得黏黏的,便去接了盆热水,浸湿了毛巾,细细的给他擦拭。他脸上的轮廓依然那样完美,刀削斧凿一样立体,阳刚中又透出一丝柔情。她记起昨天看到他时他苍白憔悴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毛巾在他脸上來回擦拭了许多次,他也不提醒,就温和地看着她,良久,淡笑道,“要擦破皮了。” 她回过神,发觉手上的毛巾已经凉了,羞红了脸立刻起身去换了盆热水过來,把窗户关上免得五月的风吹进來凉着他了。她轻轻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拿毛巾缓缓擦去他身上的冷汗,又叫护士拿了套新的进來给他换上,他任由她摆弄,只觉得她指尖滑过身体的时候仿佛天使的羽毛轻轻拂过,让他觉得沉重的身体轻巧了不少,心里顿时漫出无尽的温柔。 他身体虚弱,即使他努力配合,为了给他换衣服她也费了不少劲,一切完事的时候,她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倚在床上看着她,此时的她头发有些凌乱毛糙,脸色发白,眼睛由于哭泣而浮肿,衣服也皱巴巴的,可是他就觉得她可爱得要命,目光定在她脸上怎么也舍不得移开,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低问,“怎么了?我……我有什么问題吗?” “让我好好看看。”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想努力从她今日的容颜中看出往日的熟悉,其实,他笑,她的变,终究是沒有变。隔了一会儿,由于药物和虚弱,他又沉入睡眠之中。 再次醒來的时候,陆淮宁睁眼,发觉陆老夫人坐在床边,而薛醉宁不在,短暂怔忡了一会儿,问道,“奶奶,她在哪儿?” 陆老夫人表情一僵,解释道,“你又睡了十个小时,她担心得要命,一直沒吃东西,刚才楚辞把她带走去吃饭了。” 陆淮宁心绪方定,陆老夫人叹息,“你关心下自己,行不?” “我真睡了这么久?” “能有假?” 陆淮宁沉默片刻,又问,“身体真的熬不下去了?” 陆老夫人皱眉,握紧他的手道,“别胡说!什么熬不下去!稳定下來就有转机,已经止住血了,好好调养,应该沒什么事。你……你用的药物的副作用会致人嗜睡,再说,失血那么多,贫血和虚弱,精神也不会好,你别瞎想,好好的,该治疗治疗,该睡觉睡觉,什么事都别操心,听见沒有?” 陆淮宁静静一笑,“也是……我几个月都沒好好睡过了。” 陆老夫人只觉心酸,“你何必这样,身体是自己的,你出事,让我们怎么办?就不想想家里人?那孩子到现在还是对我一口一个老夫人的称呼,想來不是我们陆家不愿让他认祖归宗,而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啊。” “奶奶,这秘密如果不是我提起,大概他会让我瞒一辈子。楚辞对陆家总是若有若无的疏离,哪怕是在公司,即使只有我和他独处,他也从不会泄露情绪丝毫,想來是习惯了。”陆淮宁从十三岁那一年知道这个秘密起,就学会了默默隐忍,接受。陆政勋貌合神离的婚姻下会有这样的产物,确实是不足为奇。 他精神萎顿,说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发晕,断断续续和陆老夫人再说了一些往事,便阖目休息,却总是忍着不想入睡。 而另一处餐厅内,俩人点了餐,然后就是静坐无言。 薛醉宁看着此时已然换了身份的楚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却是对方先开了口,“这几年过得好吗?” 好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只不过是寂寞了四年而已。 薛醉宁礼貌地笑着点点头,“还行吧。”她的指尖捏着杯柄,踌躇中,终是抬眸开了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到陆家?” “陆家?”楚辞一笑,“我从來就不姓陆,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薛醉宁眼底闪过几丝不解,却听见他呷一口茶,悠悠道,“这几年來一直在为工作卖命,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怎样的。或许等他身体康复,我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偷偷懒了。整天和钱打交道,我都感觉自己快成人民币了!” 薛醉宁囧,她尴尬一笑对上他的眼神,暗暗吐舌,如果按照他的逻辑,这四年來她几乎只和红酒打交道,自己不是该成一滩液体了? “其实这几年,你和他之间的风风雨雨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当年他用那种手段來报复所谓的第三者时,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和我的母亲选择了远离陆家。” 薛醉宁似乎忽然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心思,他这么多年隐藏自己的光芒,隐瞒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的血液,大概也是出于保护自己的亲人吧。陆家门槛甚高,连钟漪兰,陆政勋唯一的爱人都无法入主,更何况是一个寻常女人。可是她看得出,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却把她的儿子教育得很好。 “楚先生,你真的值得我佩服。”她看着他,一个男人能够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保持自己的清醒与冷静,着实不易。 楚辞淡淡一笑,自己原本就不是正常婚姻的产物,自己的母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只是因为一手绝妙的钢琴而错误地邂逅了那个男人。直到五年前,知道钟漪兰的存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在那段感情里,扮演的只是一个寄存思念的替代品。 薛醉宁看着他唇角勾起的那抹凄然笑意,心底荡起涟漪,“楚先生,你怎么了?” 楚辞摇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他不欲多做解释,转开了话題,“当年盛天失火,你误闯火场,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承认你爱上他了吧?” 薛醉宁脸一红,听见他继续道,“既然把心交了出去,就不要再相互折磨,这四年來,看得出,他一直活在自责中,对你们的母亲,他是无法再弥补的遗憾,对你,他是爱到伤。他现在的身体,很大程度上,或许是他觉得只有折磨自己,才会好过一些。” 圆润的指甲倏地陷入肉中,尖锐的痛从掌心一点点蔓开,窒息般地席卷了她的心底,这四年來,折磨的又岂止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病房紧闭的门被打开,薛醉宁走了进來,陆淮宁睁开眼,对她伸出手,她向陆老夫人问了好,坐过來被他拉住,他见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柔声道,“又哭过?” 薛醉宁想起他昏睡不醒的样子,又想起餐厅里楚辞的那番话,食不知味,心里一阵酸楚,却听见他宽慰道,“我只是很累,刚才睡得沉,只是补觉,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也沒怎么出血了,别操心。” 她点头,感觉到他手心已经有了薄薄的暖意,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只是眼底依然盛着满满的担忧。 ------------ Chapter 11 你是我的全世界 对于世界,你可能只是一个人; 但对于某个人,你却是整个世界…… ------------------------------- 陆淮宁轻轻一笑,说道,“过來,我有话和你说。” 陆老夫人不欲打扰,站起來,走到病房外,掩上门,陆淮宁顺势把她拉进怀里,嘴唇温柔的印上她的眼皮,说道,“不许再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既然你说要当老板娘,老板沒了,你怎么当老板娘?我一定会好的,给我点时间。” 她听到他的俏皮话,却笑不出來,只觉得心酸,他捏了捏她的脸,“可是我不喜欢肿眼睛的老板娘,想跟在我身边儿数钱,就好好的休息,多多的笑,不准哭,知道不?” “嗯。”薛醉宁倏地张开双臂温柔地圈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轻轻道,“淮宁,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有多好?”陆淮宁顺着她的发,抵着她的发旋,倏地轻笑。 “就是很好很好啊……”薛醉宁在心底轻轻许诺,她要好好爱这个男人,连带着妈妈缺失的那一份。 陆淮宁在她的墨发上印下一吻,“我困了,你去给奶奶说一声,让她好好睡一觉,她本來身子就不好,又为了我操心,不能累坏了。你也早点休息,像昨天晚上那样陪着我睡,我说不定好得还快些。” “嗯。” 她吻吻他的眉,倏地莞尔。 他松开手,看着她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走出病房去了外间。门沒有锁,她轻柔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來,他听了一会儿,终究抵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淮宁病情控制下來,不像昨日那样反复出血,陆老夫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强堆出來的精力便烟消云散,如今的她也只是个疲倦的长辈,听薛醉宁转达了一下陆淮宁的关心,心里舒服许多,在外间的沙发躺了下來。薛醉宁让护士拿了一床被子过來,等她睡下才往陆淮宁那儿走,陆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沉吟不语。 薛醉宁简单洗漱了下,回到陆淮宁身边躺下,小心翼翼的把两人都盖好,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被他身上的味道环绕,只觉得暖暖的。她睡不着,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又沿着他的脖子往下,一直到了他的胃部停住。她不敢把整个手的重量都放在他胃部,生怕给他加了什么压力,这样绷着的动作让她胳膊发酸,可她又不想移开手。她也胃痛过,不严重,却难忍之极,他吐了那么多血,到底有多疼?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次日一早医生进來,他还沒醒。她连忙起身让医生检查,自己去洗了把脸,又去给她和陆老夫人买了早饭。两人静静吃完东西,去看了一下陆淮宁,见他脸色好了些,两人心情也好了不少。陆老夫人扭头看了薛醉宁一眼,开口道,“薛小姐,跟我去外面吧,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薛醉宁闻言,心脏就像被一根线提起,在半空中晃悠悠的悬着。她暗自攥了攥拳,随着陆老夫人走到病房外间,和她面对面坐着。 陆老夫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习惯对一切都严苛要求,她现在由于担心陆淮宁,來了之后一直沒有换过衣服,睡得皱巴巴的,脸色也不大好,只怕陆老夫人冷静下來,心里会各种不悦。 陆老夫人对她的第一,即使是以前从未谋面时她就可以体会到,人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物,会将对方的缺点无意识的放大,她随手理了下头发,无可奈何,已经这样了,见招拆招吧。 不过,陆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很平静,甚至透出一丝温和,这让她有些意外。她调了下呼吸,让自己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昨天淮宁什么都对我说了,很多事实在是出乎我意料,我先为他的那些令人羞耻的行为道个歉,也代陆家对你和你母亲道个歉.虽然我明白,你受的那些罪不是道歉可以弥补的。” 薛醉宁有些诧异,随即回道,“这并不是您的错,让长辈这样道歉,我做为晚辈很不好意思。” “看來兰兰果然把你教育地很好,其实她一直是宽厚之人,只是我看错了眼。”陆老夫人一声叹息,歉意道,“是我老人家管教无方。以前我的确对淮宁疏于照顾了,所谓的夫妻也只是貌合神离,更何况当时我隐瞒了淮宁亲生母亲的事实,所以他父亲对他一直冷淡,他所谓的母亲也是对他热情在表面功夫。所以对孩子很严格,甚至是苛刻,对他的功课和行为严加要求。诚然,孩子所需要的关心,我们给得不足。他养成现在这样冷傲的性子,罪过在我们。” 薛醉宁垂下眼,记起他曾经无意和自己提起过,他幼年生病的话还得自己吃药,佣人只是看主人脸色,沒人真心照顾他,心里不由得酸酸的。 “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多加干涉,毕竟当奶奶的,还是想自己的孙子过得好。”陆老夫人深深叹息,目光停在病房内间的门上,又很快移回來,深深看着她,“薛小姐,你我两家,曾经还是颇有渊源的,以前我做错过事,这一次,我想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人老了,心也就老了,争再多,都已无意义,她期待的,也不过是儿孙满堂的喜悦。 薛醉宁睁大眼看着陆老夫人,心砰砰乱跳,对于她的宽厚,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去解释自己四年來消失地无影无踪。 陆老夫人沉默许久,说道,“以前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再提,也相信你能明白陆家身居高位的艰难。任何人,但是平心而论,你也无辜,再说,淮宁对不起你,拿一辈子还债也是他的责任,他那样离不开你,我今后也不会为难你。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淮宁的事,现在仍然不能公开,毕竟淮宁和万宜的婚约还在,一旦公开,于你们三人都是伤害,还是斟酌后再商量对策。” 薛醉宁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了。” 陆老夫人呷一口茶,想平静下自己心里纷乱的情绪,隔了好一会儿又说,“我听说,你结婚了?” 薛醉宁心一惊,却只能点头,见陆老夫人的眼神里透出冷冽來,心突的一跳。 她脸上的阴霾只持续了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温和,看着她道,“我相信你一定也有你的苦衷,只是请你不要再伤害淮宁。” 薛醉宁想了想,回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有关于我的事,我会尽快处理,不会给你们添不必要的麻烦。” 陆老夫人颔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淮宁和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陆家虽然不能呼风唤雨,但是还是有值得你相信的能力的。” “谢谢老夫人。”薛醉宁附和一笑,却沒有动摇她心底的想法,许多事,这般便好。 陆老夫人神情温和了一些,说道,“薛小姐,要和淮宁走下去,你们需要面对的事情还多,家庭因素是一方面,淮宁背负的责任很多,做她的伴侣自然不能是个只能相夫教子的女人,我不是要求你和他一样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但是,你必须要融入他的圈子,正式社交场合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只是炫耀珠宝和礼服的场景,人脉就是在觥筹交错之中建立的,领导人出访都要带夫人,夫人外交这个名词,你也听说过吧?提升自己,辅佐丈夫,虽然听起來辛苦,但是你不这样做,和他的距离会越來越远,两人可以靠一瞬间的热情相爱,但是要长久,还得靠经营,和淮宁一起的生活是不可能像小姑娘想的那种豪门生活那样风花雪月,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谢谢老夫人提醒。”如果放在四年前,薛醉宁或许会对那种生活望而生畏,但是,现在的她早已平静地面对。 陆老夫人道,“暂时再委屈你一阵,等淮宁痊愈之后,我再找合适机会公开你们的事。我近期会比较忙,淮宁就靠你照顾了。你们可以用夫妻的方式正常地相处,磨合一下,看看是否真的合适。我暂时持保留意见,但是请你理解我的顾虑,作为一位长辈,我是希望孩子过得快乐,而且快乐得持久,不要出现大起大落。” 薛醉宁心知这已经是陆老夫人极大的让步了,她说的话也句句在理,不可辨驳。她仔细思忖了下,微笑道,“请放心,我既然决定和淮宁一起了,自然已经准备好面对今后可能遇到的任何困难,而且,我会努力的提升自己,站在他身边,而不是缩在他背后一直依赖他的庇佑。” “你能这样想就好,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如果我不方便,打管家的电话也行。”说罢,陆老夫人递來了联系方式,又去看了一会儿沉睡的孙子。 如果现在的一切是在惩罚过往的是是非非,那么放下或许就是赎罪最好的方式! ------------ Chapter 12 不老实!! 女人的心慈手软,与男人的口是心非,成正比! ----------------------------------------- 陆淮宁虽然病情稳定住了,但是由于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体力严重透支,这次胃病发作,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身体虚弱,睡眠时间自然就长了起來,陆老夫人上午离开之前,他一直昏睡未醒,直到下午他才悠悠醒转,目光落到靠在椅背睡着了的薛醉宁身上。她脑袋垂着,长长的头发也顺势垂在脸颊两侧,他摸索到了手机,对准她拍了一张。手机咔嚓一响,她惊醒,见陆淮宁握着手机看屏幕,抿着嘴笑,好奇的凑过去,发觉自己被拍得像个女鬼,连忙抢过來想删掉。他伸手來抢,可是身上沒多少力气,加上胃疼,又摔回床上。 薛醉宁连忙丢了手机去看他,他立刻摸走了手机,她又怕他动作大了引发身体不适,只能忍住,隔了一会儿,轻轻道,“淮宁,删了,好不好?” “不要。” 她晃了晃他胳膊,他对她祈求的目光置之不理,专心的看着相册里她的照片,她问,“有很多吗?你什么时候**的?这是什么破爱好啊?” 陆淮宁却慢条斯理道,“我是正大光明的拍,沒有发现是你的事。” 她噎住,过了一会儿见他看得满脸笑容,忍不住凑过去跟他一起看,看了几张便红了脸。他拍的照片沒几张是好看的,出糗的挺多,比如她眼睛哭得红红的样子,再比如她枕着他的胳膊,半张着嘴呼吸,活像一只小金鱼一般。 他安适地躺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半眯着眼睛凝视窗外一方蓝天,身体仍然倦怠,胃部也难受,可是他心轻轻的,仿佛成了棉花糖,软软的,透出浓得化不开的甜來。 过了一会儿,医生进來给他做例行检查,又给他挂了吊针。做完这一切,护士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得单薄,说道,“现在温度虽然高,但是晚上会降温,据说要降到15度,你穿这么点容易感冒,还有别的衣服吗?” 陆淮宁闻言随即道,“猫儿,你回别墅拿点衣服过來吧,你的东西我一直沒让人动。” 薛醉宁摇头道,“那你怎么办呢?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他微微一笑,“有医生有护士,你别担心,再说药物里有致人嗜睡的成分,等会儿我说不定又睡了,你呆着也无聊,回去一趟吧,也好好休息一会。” 她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心底也确实记挂着司炀那边的动静,在医院顾忌着病号也一直沒有联系,出去一趟也能了解个大概。她只能拜托护士好好看着他,匆匆离开医院,打了个车往阳光丽舍去。 联系上司炀,得知那边的情况一切安好,她才如释重负。别墅大门的密码一直未换,她进屋,飞快地冲了澡,洗去一身疲惫,然后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便匆匆往医院赶回。 薛醉宁一路跑到住院大楼,电梯到了楼层也还沒喘过气。她走进病房,发觉护士正在替陆淮宁拔掉输液针,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棉签摁在针孔上。护士离去之后,他温柔的靠过來,鼻尖在她脸颊上摩擦了两下,微笑道,“好香。” 他因为身体虚弱,时常冒虚汗,现在身上还濡湿一片。她学着他闻了闻,嗅到汗味儿,皱着一张小脸道,“好臭。” 他忽得把她拥进怀里,淡淡道,“习惯一下就好了。” 她又不敢用力挣扎,生怕动作大了让他不舒服,只能软语求道,“淮宁,我打盆水给你擦一擦就好了。” 陆淮宁拈过她一缕发丝把玩,慢悠悠道,“那样洗不干净。” “那怎么办啊?你现在身子虚,我可不放心你去洗澡……”她说着便回过味來,扭头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脸倏地红了,“你,你要我给你洗?” “你不是嫌难闻?” 薛醉宁撇嘴,推开他道,“想得美,才捡回一条命还不正经。” 他也不说话,背着她躺下去,拉上了被子。她去倒了点热水,走到床边碰碰他肩膀,“喝点水吧,我看你嘴皮还是发干。” 他不应,只是闭着眼。 “淮宁……” 他还是不理,她俯过去看他的脸,见他抿着嘴,眉心有折痕,很是不悦的样子,刚想说话,门被推开,苏翼走了进來,身上带着淡淡酒气,脸颊绯红,一双桃花眼更显得潋滟流光。 “他还在睡?” 薛醉宁未及开口,陆淮宁自己转过身,睁开眼端详他一下,鼻尖嗅到空气中隐隐的酒精,问道,“你來了?刚刚有应酬?” 苏翼扬扬眉,拉了把椅子坐下,“上级來人了,又是我爸的朋友,必须应酬,喝死人了。我得早点回去睡,明儿还有的忙,咦……你怎么这表情?”说着他抬头看了薛醉宁一眼,皱眉道,“又闹别扭?” 薛醉宁一下红了脸,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苏翼凝视着她,有些不高兴,“薛大美女,我说,这几天你就让着他一下吧,他也不是什么刁钻古怪的人,别和他闹脾气了行不行?” 她百口莫辩,陆淮宁抿着嘴忍笑。 “医生也说了,保持他心情愉快,利于康复,他虽然不像前两天那样动不动就又出血,但是专家说还得观察,他这命还是悬着的。那天你哭得和什么一样,现在有点转机了,又要气他?别忘了他这次病发,还不是因为你闹脾气!”苏翼想起那天陆淮宁在车里痛苦的样子就耿耿于怀,加上喝多了,便滔滔不绝起來。 薛醉宁只能忍着不能发作,想起曾经俩人的亲密,现在别扭这些确实也是矫揉造作。等苏大人批评教育完了闪人之后,缓缓磨蹭到床边,拉着他的手低低道,“刚刚对不起啊,你一身汗的确也不舒服……走吧,我给你洗澡。” 陆淮宁脸上沒有表情,心底却在暗自得意,吃准了她的心软!缓缓撑起身子坐起來,被她扶着往病房附设的浴室走。 浴室不大,只有淋浴设施,她给他脱了衣服,怕他站着太累,搬了张椅子进去让他坐下,拿过花洒,打开龙头试了试温度,叫他闭上眼。 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顺着他脸颊和脖子往下流,沙沙水声听起來仿佛音乐一样动听。她打湿他的头发,在手上倒了洗发露。她沒想到他有这样的要求,沒有从家里带东西,只能用医院准备的从超市买來的洗护用品。洗发露的气味很香,却似乎太甜了一点,他素來不喜这种味道,皱了皱眉,可是她微凉的指尖穿过他发丝轻轻按上他头皮,缓缓搓出柔软泡沫的时候,他的眉头便松开了,香味缭绕开來,竟然被他品味出一丝说不出的芬芳。 她这样温柔地按压着头部,他很舒服,想多享受一会儿,便吹毛求疵半天,一会儿说这里发痒一会儿说那里似乎沒洗干净,换做平常,她一定是不客气地出言回绝。但是现在她生怕他心情不好了影响身体,乖乖照办,被他折腾半天才冲去头顶的泡沫。 浴球上被倒了沐浴露,她揉出泡沫,细细擦在他身上,她动作那么温柔,擦拭他胃部的时候软软的开口,“如果压疼你了,就马上说。” 他微微眯眼,忽得开口,“疼!” 她立刻丢开浴球,紧张之极,睁大眼看着他,“我弄疼你了?很难受吗?我,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的手按在左胸,心跳一下一下透过血肉,震击着她的掌心,她怔了怔,他吻了下她的唇,低声道,“这里疼。” 她咬住唇,拾起浴球在他肩膀上用力擦,仿佛想弄掉他一层皮,气呼呼的说,“你……你还吓我,你活该!你活该!” 他带着一身泡沫把她抱住,柔声道,“好了,不气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淮宁,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好起來就行……你都瘦了……脸色还这么差……” 他亲吻着她,安抚一会儿,她才继续给他洗澡,浴球越來越往下,滑过他的腹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把浴球塞在他手里,讷讷道,“那里你自己解决。” 陆淮宁盯着手里的浴球看了看,又塞回她手里,说道,“猫儿,输液多了,手是僵的,洗不干净。” 薛醉宁瞪大眼,“你当我沒输过液的,哄谁呢?” 他把手背伸到她眼前,由于扎针多次,皮下有些淤血,显得发青。她心软了软,见他表情又开始严肃,只能忍住,阖上眼伸出手,心底默念着:他是病号,不能和他计较,不能和他计较…… 她适应了一会儿,脸上的不安消退了不少,微微低头的样子显得很安静。她手指的动作细致而温柔,指尖不停滑过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呼吸渐渐地紊乱,忍不住低头去吻她的额头,她的脸一点点的透出红潮,却倏地一拳轻捶在他肩膀上,又羞又怒,“混蛋,色狼!要死不活的还不老实!” 他连忙伸手护住,忍住笑道,“我哪儿不老实了?” 她别开眼,他低头看了看,半眯着眼说道,“你对我上下其手那么久,我如果一点反应都沒有,虚弱到那种地步,还能有精神和你说话?” 薛醉宁脸色更黑了。 陆淮宁抬手轻轻摸着她脸颊,“怎么,我有好转,你反而生气?以前不是也给你洗过,怎么就不记着我的好呢!” ------------ Chapter 13 刺激 时间,可以了解爱情,可以证明爱情,也可以推翻爱情。 ------------------------------------------- 她不言,打开花洒,直接对准他的脸喷过去泄愤。他抬手挡了挡,抱住她,在她耳边笑,“乖,别闹。” 他身上的水瞬间浸润透了她的衣服,她连忙挣扎着推开他,把泡沫给他冲干净,拿浴巾把他一裹,咬牙道,“这么有精神,自己出去。” 他笑了笑,缓缓地站起來,身姿的确不如往日那样稳定,她又担心起來,沉着脸扶着他的胳膊道,“算了,别走着走着就摔了。” 他被她小心翼翼带到床边,被她细细地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扶上床坐着,她找來吹风机把他头发吹干才让他躺下。被他这样折腾许久,她出了一身汗,也去洗了个澡,他等她洗完出來,对她招招手,她过去便被他拉进怀里,她用的沐浴露正是刚才他用的,两人身上透出同样的味道,莫名的让他觉得满足。 “猫儿,你真好。” “把你当皇上伺候,能不好吗?”她嘴一扁,气哼哼地说,“你也就欺负我,真该让你找个母老虎,看不剥了你的皮。” “所以我不找老虎只找我的小猫。”陆淮宁笑了,手指轻轻搔着她的下巴,她拍开他的手,皱眉道,“你真当逗猫儿玩呢?” “嗯,小猫。”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抓,很快他皮肤上出现了浅浅的红痕,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來,笑着把她搂紧,贴在她耳边说,“别挠,喵喵叫给我听听……” 她气得蹬了他一脚,转过身径自玩手机,他透过她肩膀盯着屏幕,不知不觉间朦胧睡去。 陆淮宁的病情渐渐稳定起來,虽然过度疲劳淘虚了身子,但是毕竟年轻底子好,加上一流的治疗条件,身体开始恢复,陆老夫人每日不定时來探望他一次,见他沒事,身子情绪都恢复了许多,便放下了心。 陆淮宁担心着公司的事,一周之后便想出院。一干人却被他差点吐血而亡的事弄出阴影,逼他在医院继续观察一段时间,薛醉宁害怕他又开始不眠不休的工作,也跟着劝他。他只能让楚辞每天都來医院一趟,把情况简略的告诉他,得知公司运作良好,他放心了一点,也不坚持立刻出院了。 梁非离把他私人医院里最好的疗养之地提供给他使用。那是在医院花园里的一处房舍,很幽静,像个小别墅,只不过定时有医生护士前來做检查。 军区就在附近,苏翼在军区上班,方便他前來探望。他中午吃过饭了,本來只是想过來吹吹牛,可是一进病房,便闻到小厨房传來的香味,鼻子动了动,忽然觉得胃里还有些空间。他踱进去,陆淮宁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说道,“坐吧。” 苏翼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夹上,问,“还在关心你公司的事呢?好不容易空下來,好好养养行不行?” “就看看会议记录,马上是季度绩效总结了,我不能当甩手掌柜。”昨日,楚辞已经明确和自己表态不会插手盛天,当然病床前的股份分配他只当沒发生过。看他如此强硬的态度,陆淮宁也不能太过勉强,只想着以后是否能动摇他的想法。毕竟,那也是父亲生前的心病,他不能失信于已逝之人。 苏翼抬头,嗅嗅空气中的香味,随即意识道,“呀,在做饭?” “嗯。”陆淮宁只是低头哼了一声。 “她会做饭?”苏翼似乎很是怀疑。 “自然。”陆淮宁表情淡淡的,眼里却隐隐透出得意來。 苏翼忽视掉他的快乐,和他聊了两句,又问,“好像是鱼汤?” “或许。” 话聊不到两句,苏翼便转了方向,“她一个人忙活你也忍心?我去打打下手吧。” 陆淮宁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说两句就把话題引到吃上,你打下手?你是想对锅里的东西下手吧。” 苏翼啧啧两声,“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不像样?” 陆淮宁嗤笑,刚想说话,薛醉宁端着碗走出來,苏翼和她打招呼,却一眼都沒看她,目光一直落在她手里捧着的东西上。浓厚雪白的汤上氤氲着蒸汽,香味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拼命往他鼻子里钻,他吞了吞口水,说道,“薛大美女,你欺负淮宁是不?就给他吃这么一点儿?” 薛醉宁轻瞪他一眼,摇头道,“他胃粘膜受损,还在恢复期,不能吃太多,医生说过少吃多餐,他先吃这么些,等会儿下午我给他下点细面,养胃的。”说着她便把碗放在陆淮宁面前,柔声道,“慢点,小心烫,里面的鱼肉我已经把刺挑了,你放心吃。” “哟,几年不见倒学会照顾人了,早知道就该让你在外面多呆几年啊,那你身上的刺也就该磨得差不多了。”苏翼看着她一眼温柔忍不住调侃。 薛醉宁眼风一转,落在他身上,“哟,如果你怀念我以前的样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秒变。” “打住!打住!”苏翼直摆手,“我看我还是对你敬而远之不较好,免得被打翻某个醋坛子,淹我一身。” “知道就好!”薛醉宁对他挑挑眉,“等会我就上网淘淘看看有沒有类似青蛙一样的玩具,到时候送你当礼物。” 苏翼不解,“为什么是青蛙?” 薛醉宁狡黠一笑,“因为那是我能找到的最像癞蛤蟆的东西。” 苏翼一口血涌上心头。 闻言,陆淮宁回了她以个温柔的笑,可是苏翼在旁边目光炯炯,似乎看不惯秀恩爱的场面。他觉得很不自在,白了他一眼,拿起勺子舀汤一尝,只觉得清淡鲜美无比,丝毫不见腥味。他脸上不由自主浮出了满足的神情,苏翼脸色黑了黑,薛醉宁沒有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交锋,看着苏翼,发善心问道,“你吃饭沒有?” “吃了……才怪!” 陆淮宁咳了两声。 “哦,这样啊,要不一起吃饭吧,只是沒想到你会來,准备的菜比较少,不过我沒胃口,你多吃点吧。”说着她便往厨房走,准备端东西出來。 苏翼回头对陆淮宁露出个得瑟的表情,用口型加肢体语言对他得意道,“你家煮饭婆对我也就嘴巴毒,心其实软得和一团棉花一样。”说完,便施施然跟过去,关切万分地道,“别烫着手啊,我來帮你拿东西。” 上摆了几样小菜,很清爽落胃,准备的主食也是好消化的粥。薛醉宁只给陆淮宁了一小碗稀饭,她本人也沒多少胃口,见苏翼是个强壮的男人,便给他舀了一大碗,说道,“多吃点吧,稀饭消化得快,吃少了容易饿。”苏翼一边吃一边夸奖,很快把碗里的粥喝光。薛醉宁拿过他的碗想再舀,他连忙阻止,“够了够了。我现在是在机关坐办公室,要控制淀粉摄入,太胖了影响我军形象。” “你还讲究这些?不会是担心人到中年发福了找不到老婆吧……要不吃点鱼吧,淮宁现在消化不太好,最好多喝汤,剩下那么多鱼肉我也搞不定,浪费了也可惜,这鱼刺少,放心。”薛醉宁一边说一边给他舀了一大勺雪白的鱼肉。 苏翼脸有点发绿,他本意只是來蹭一点儿尝尝滋味,沒想到薛醉宁一改往日爱理不理的冷淡,如此好客,陆淮宁拼命忍笑,一本正经道,“多吃点,鱼肉脂肪少,你再吃两斤也不会影响我军形象。” 苏翼碰碰他膝盖,手伸到桌下给他比了个中指,脸却朝着薛醉宁,笑得十分纯洁,“你真好,感谢你,这才是军民一家欢呐。” 最后他云淡风轻的吃完东西,眼见下午上班时间要到了,便和两人道了别,施施然走出去。薛醉宁端着碗盘进厨房收拾,陆淮宁站在窗口盯着苏翼的背影,一个小护士从不远处路过,被苏翼截住,他隐约听到苏翼说什么“江中牌健胃消食片”,微微勾唇。 从此苏翼便成了蹭饭的常客,陆淮宁对此颇有微词,苏翼不由得怒了,“那天还是哥把你从车里抱上病床的,你的治病良药也是我给捉……不是,是请來的,哥是你救命恩人,吃两顿饭又怎么了!人家天天给你煲汤补身子,那些肉又怕你吃了不容易消化,她一个女人家胃口小,还得时刻注意保持身材。我是來杜绝浪费的,你不谢谢我,还嫌东嫌西,早知道我就……特么的从小就听农夫和蛇的故事,有些人就是救不得的……” 陆淮宁和他认识已久,倒不觉得怎样,薛醉宁闻言唇角直抽抽,蹭饭还这么有理的人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差点把手里的砂锅给落在地上。苏翼赶紧去接住,笑吟吟对薛醉宁道,“薛大美女洗手作羹汤真是可喜可贺啊,你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只是,这段时间不是熬就是煮,口味最重的也是清炒时蔬,要不弄个宫保鸡丁,麻辣鱼片什么的……” 薛醉宁撇撇嘴,“照顾病号啊,瞧你说的,我都想去医院门口买烧烤吃了。” “他吃他的病号饭,咱们两个既然口味接近,不如加两样人民群众喜爱的重口味菜品,你说呢?今晚來个宫保鸡丁?回锅肉也成!” 薛醉宁跟着陆淮宁吃粥喝汤了那么一段时间,的确有些受不住,晚上苏翼下班來的时候,便闻到了诱人的浓香,陆淮宁拿着报纸看财经版,脸色沉沉的。 “嗯,好香。”苏翼熟络的拉了张椅子坐下,无视陆淮宁的脸色,问道,“医生还是让你继续忌口?” 他神态是很关心他的,可是眼里透出“你就是吃不着”的意味,陆淮宁放下报纸,目光淡淡瞄了几眼,说道,“苏翼,你这样天天下班就过來找刺激,心里不堵吗?” 苏翼嘴一撇,道,“什么刺激?” “光棍天天來我女人宁给我洗手作羹汤的情景,沒有点感触?” 苏翼嗤笑,“我如果说想要个女朋友,蜂拥而來的女人只怕把马路都给踩坏了。”目光扫向某人嘚瑟的眼神,嘴里的话也沒了栓子,“更何况人家还不是你家女人呢?显摆个毛线!” 他咬牙加重了“你家”两个字,果然某人瞬间眼神降温,苏翼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人家和别人扯证是事实,你真以为把人拴在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又不是对待小猫小狗!” ------------ Chapter 14 吃力不讨好 成熟不是人的心变老,是泪在打转却还能微笑。 ------------------------------------- 陆淮宁冷笑着无语。 薛醉宁恰巧端着菜出來,就听到两个男人掐架,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她站在原地,尴尬地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苏翼的视线一瞥见她,脸上立刻绽放笑容,殷勤地过去接过盘子。 吃饭的时候他简直停不下嘴,连话都不说了,最后心满意足的擦去唇角的肉汁,说道,“好妹子,别太惯着你男人了,你该吃点什么就吃,别为了他勉强自己。” 陆淮宁狠狠看了他一眼,“谁那天说一切都让着我的?”鹰眉也是拧紧,“还有,换个称呼,你什么时候有个姓薛的妹妹了!” 苏翼眉毛都沒有动,慢条斯理道,“活过來了,还不可劲的折腾你?而且人家愿意,你管天管地管不着我联络感情!” 薛醉宁却是一顿饭食不知味,沒心情听他们两个胡扯,目光一直落在苏翼的军装上,他渐渐的觉得不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 薛醉宁支着下巴盯着他,不知在思忖什么。 苏翼往椅背靠了靠,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是比某人长得英俊些,气质要好些,但是我对已婚妇女沒兴趣啊……”话沒说完,陆淮宁眼神一冷,他立刻闭了嘴。 薛醉宁回过神,白了苏翼一眼,问道,“淮宁,你有沒有穿军装的照片啊?” 陆淮宁道,“正式的沒有,和朋友打真人cs时倒是拍了照片。” “真的?”薛醉宁登时眼神一亮,声音软软地,眼睛也仿佛含了一汪水,柔柔地瞟着他,陆淮宁眉梢一动,每次薛醉宁露出这种神情,定然是有事要求他了。 “想看?”陆淮宁开始吊某人胃口,“自己想!” “想不出來,淮宁,正好苏翼在,你穿他的衣服给我看看好不好?反正你们身高都差不多。” 苏翼差点从椅子摔下去,陆淮宁愣了愣,见她乖巧柔顺,心软得和棉花糖一样,被她如水目光一看,人都要化去了,不由自主地答应,“行。” “唉,我说妹妹,你这是……” 陆淮宁对苏翼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见任何温柔之色,淡淡看着他,目光含着威胁之意,“脱。” “靠,你现在是病号,你打不过我。” 薛醉宁扭头看着苏翼,笑着威胁道,“蹭了那么多饭,借你衣服用一下也不行吗?明儿你别來了!” 苏翼嘴巴被她养刁了,实在不想回机关食堂吃大锅菜,纠结了一会儿,咬牙道,“你回避下。” 陆淮宁淡淡道,“不必,你去洗手间脱,衣服从门缝儿递给我就行。” “你你你……” “明儿红烧肉,还是西北风,看你的选择。”陆淮宁不疾不徐开口,心底却是暗爽。 苏翼咬咬牙,起身往洗手间走,隔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一道缝儿,一只手伸出來,拿着军装。陆淮宁慢悠悠过去接过衣服,苏翼刚想缩回手,他却把门一合,夹了这个蹭饭的电灯泡的手腕一下,苏翼顿时暴跳如雷,可又不好出來,只能在洗手间里变着法子骂他。 陆淮宁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慢条斯理的穿上苏翼的军装,理了理领带。他本就长得俊美,制服一穿,更是英姿飒爽,薛醉宁呆了呆,走过去细看,他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捧住她的脸,低低的笑,“看傻了?” 薛醉宁匆匆去拿手机,给他每个角度都拍了n张,欢喜道,“沒想到效果如此好,果然是人靠衣装。” 陆淮宁微笑,刚想低头吻吻她,洗手间的门缝里传出苏翼阴阳怪气的声音,“少装了,再装也不是我军干将……” 陆淮宁淡淡一笑,“我去换衣服,等我。” 薛醉宁看着他转身走进了洗手间,背过身,将刚拍好的照片按下了发送键。 等她退出程序转身,隔了一会,苏翼气呼呼地出來,捧着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缓过气,对薛醉宁不客气道,“双椒鱼片,油焖虾,东坡肉,嗯,都是口味重的,來个西芹百合清清口。”说完他盯着陆淮宁狞笑,“听说你这病不能吃芹菜,给胃增加负担。” 说完他拿过帽子扣上,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薛醉宁坐下來,“他还真把我当御用厨娘了,吃了这么多东西,借个衣服穿穿怎么小气成这样?听说小气的男人很多都是同性恋……” 苏翼还未走远,听到话语声,门被推开,探进一个头,冷笑,“同性恋?” 薛醉宁噎住。 苏翼眼睛一转,对陆淮宁抛了个媚眼,“薛美女,对不起,我就说实话了吧,淮宁和你一起,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爱我很多年了……” 陆淮宁脸色瞬间发青,手边正好有个马克杯,他拿过來对准苏翼的脸一掷,苏翼差点沒躲过,身子一歪,碰到窗外一大丛绣球花,花瓣震得簌簌响。 “淮儿,我走了,明天來看你,炮灰煮饭婆,记得菜里多放点辣椒。”苏翼咬牙冷笑,有意为之,在他冲过來之前迅速离去。 “王八蛋!”陆淮宁狠狠一捶桌,扭头看了看薛醉宁,发觉她笑得滚在沙发上,肩膀颤个不停,他走过去,听到她笑得声音发抖,“淮儿,哈哈哈哈……他怎么不直接叫嬛儿呢,那他倒真成皇帝了,也不亏我这个御厨了!” “够了沒?” 薛醉宁揉着肚子继续笑,陆淮宁黑着脸,扳过她身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她愣了下,跳起來踩了他一脚,憋着笑道,“我还沒计较你的事,你竟然打我,沒良心!” 陆淮宁翻了翻白眼,“你怎么变得和苏翼一个德行了!” 薛醉宁哼了一声,“如果我不像苏翼,你怎么会喜欢上我?我就他的替身是不是?言情小说都这些套路。” 陆淮宁眼前晕了晕,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些什么破玩意?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端着碗碟去了厨房,他缓缓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凝视着她洗碗的动作。 他下颌坚硬,抵得她有些不舒服。她转过头想说话,他却顺势吻住她的唇,轻轻咬了一下。 她不耐烦地一扭头,挣脱了他,继续洗碗,“别闹,你今天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应该累着了,去洗个澡,今天早点休息吧。” “一起洗。” 薛醉宁一边擦盘子上的水一边说,“够了,你现在还在观察期呢,别胡思乱想的。” “我已经可以出院了,是你们不许。” 薛醉宁挣脱他的怀抱,把碗放进消毒柜,手指点着他的鼻尖道,“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好休养下不好吗?你刚刚住院的时候虚弱成那样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你乱來,还想再昏迷几次?”她说着,眼睛微微发红,“你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吗?我这段时间这样伺候你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梁非离他们让你继续住院是让你度假玩的?” “可是我想你了……”他顺势吻过她的指尖,哑声道,“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陆淮宁!”感情他就是这种态度想人的!混蛋! “猫儿,别考验我了……”陆淮宁轻轻啄吻着她圆润的耳垂,低低道,“难道你还真的要为别的男人守着吗?” 她的身子一僵,眼神也瞬间变了。 “陆淮宁,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说完,薛醉宁推开他便往外走,陆淮宁见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跟上去,“好了,算我错了,我不该又提到那件事。” 薛醉宁蹙眉,“本來就是你的错。” “猫儿,不想我再提就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他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不要再让我猜,也不要一次次再对我搪塞,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你!”他想起苏翼刚刚在病房里刺自己的话,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像被人生生扎了一刀,是啊,就算她现在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她的身份始终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这个事实,简直比扇他巴掌还让他难受! 薛醉宁听着他话中的意思,心底酸楚,自己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彼此的未來,可是他却用这种想法來看待自己! “是啊,我本來就不是人,我只是一只披着画皮的狐狸,够了吗?” 他不说话。 薛醉宁气得咬牙,直接走出病房,在花园里晃悠了一阵,越想越憋屈,这段时间生怕他心情不好影响身体恢复,她对他算是千依百顺,每天变着法子的给他炖汤补身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衣來伸手饭來张口,还有人陪聊陪玩,每天可以舒舒服服睡觉,可是她五点钟就得起床给他熬药,等到七点的时候准时给他喝。意大利那边的布局已经成熟,只等着收网还自己一个自由身。分身乏术的她心底牵挂着在远方的女儿,哄大哄小,到头來却是吃力不讨好! 她一路走一路委屈,可是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她又得回去,因为马上老中医会前來给陆淮宁诊脉开药,她得守在一边,听医生指示。 回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來了几分钟了,陆淮宁坐在桌前,腕下垫着个软垫,医生的手指搭在他脉门上,凝神诊断了一会儿,拿笔写了方子,又说身体无大碍,只是还得好好调理,又给她说了几个药膳的配方。她一一记下,送走医生,回到桌前看着药膳方子,正出神,忽得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 Chapter 15 最心狠的那个!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聆听那些花谢;用一世盛开的隐忍,埋葬那些花开。 ------------------------------------------------ “不是困吗?去睡觉。”她盯着他绕过她胸前的手,上面输液的淤青还沒散尽。她想起某一次他胃痛发作,即使吃了药也难忍,手紧紧握成拳,当时他正输液,扎在血管上的针头便被他这样的动作给弄得歪了,刺破了血管,青了好大一片。她一下就心软了,轻轻抚着他的指尖,放柔了声音,“去睡一会儿吧,刚才來了那么多人,又被苏翼气了那么久,很费神的。” 他沉默了几秒,另一只手也绕了过來,她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大团绣球花,几十朵小花簇拥成一个花球,开得热闹,柔嫩的粉色花瓣,仿佛少女羞红的脸颊,异常动人。 “对不起……”他把头埋在她肩窝,轻轻嗅着她的味道,“可是……我真的介意,原谅我,我真的沒有办法做到和别的男人分享你……你只能是我的!” “你怎么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薛醉宁忍不住蹙眉,可是也明白这个霸道的男人就是这种性格,当年他用那种激进的方式來对待自己和陈桑,连丝毫暧昧都不允许存在,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想來,自己也确实疏忽了,忘记了她的“婚姻”是他心底一根牵扯着的刺。 陆淮宁见她凝眉不语,强硬把花塞到她手中,话锋一转,“猫儿,还生气不?” “不气了,照顾病号。”她把玩着手里的花,身子一扭,挣脱了他,一边找瓶子插花一边说,“去休息吧。” 他在她后颈亲了下,转身去床上,她把花瓶摆上床头柜,目光一转,发觉他睁大眼看着她,不由得俯下去拧了下他的耳朵,“还不睡?” “光线太强。” 她起身拉上窗帘,阳光被浅蓝色的棉布滤过,投在白色的墙面,一片淡淡的蓝。她返回,坐在床边问,“现在好点了吧?你好幼稚,好像幼儿园的孩子……” 陆淮宁脸色一沉,眼睛微微眯起,“幼儿园孩子?” 薛醉宁笑,脑海里闪动着另一张脸庞,目光也不由柔和,“嗯,小朋友,乖乖睡觉哦,要不然会受罚哦……” 陆淮宁抓了下床单。 薛醉宁见他沒换睡衣,伸手替他解扣子,剥了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皱眉道,“自己脱了换睡衣!” “我是小朋友,我什么都不会。”陆淮宁故意扬扬眉,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一本正经的说。 她扁起嘴,手为他轻轻脱去衣服时,眼神暗了暗,软软道,“瘦了。” 他微笑着问:“心疼?” “呸。”她心底闪过痛,手指在他伸手拂过,轻轻揉按着他的肌肉,说道,“再瘦下去身材就不好了,沒身材,我就不要你了。”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陡然升高,“你怎么说话的?” 薛醉宁却扬起下巴,忍着笑道,“用嘴说的。” 某人顿时炸毛了,挑眉,“我哪里瘦了?” 薛醉宁仔细地端详他两眼,微凉的手指在他身上滑过來滑过去,轻轻一勾,“到处都瘦,沒有一处不瘦,有碍观瞻有碍观瞻,拿來何用啊,甩了甩了……” 陆淮宁眯眼,握住她的手腕倏地往一处按去,声音邪佞道,“检查下,这里瘦沒瘦。” 薛醉宁沒有料到他的动作,顿时吃了一惊,脸倏地发红,挣扎着就要站起,“陆淮宁!” 陆淮宁却顺势将她扯入怀里,握紧她想逃窜的那只手,强迫她顺着他的姿势,咬住她耳垂道,“好好检查下,关了灯,我究竟是胖了还是瘦了,猫儿……” 薛醉宁被他牢牢钳制住,只能徒劳地扭腰挣扎,他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迫使她接受他的一切,她几乎要哭出來了,“好了,不要乱來……” “猫儿,我这里很不舒服呢……小朋友我不懂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样……”他越说越坏,她觉得脸烫得都快燃烧起來了,拼命的想抽出手,因此掌心摩擦着他的皮肤,他不由发出低吟,呼吸滚烫地喷在她脸颊,光听这迷醉的声音她就觉得膝盖开始发软,莫名的酥麻感沿着尾椎一路往上,顺着中枢神经蔓延到脑海,大脑开始迷糊起來。 陆淮宁喘息着一边急切地吻她一边说,“你动一动就好舒服……告诉小朋友,为什么这样会那么舒服……” 她不禁咬牙切齿,恨恨道,“要不要脸!别装了!” 他松开手,她往旁边一滚就想开溜。今日天气有些热,提前入了夏,她穿着一条短裙,由于她刚才挣扎着卷到了腰上,他一看她光滑挺翘的臀,哪儿肯放她跑掉,伸手直接拉住她裙摆把她扯了回來。 “好,我不装,猫儿,乖,晾了我这么久,给我吧……” “不要不要……你是病号,你……啊,你混蛋!” “我早好了,是你们不让我出院的……”他吻着她的后颈,薛醉宁只觉得自己都在打颤,喘息着推拒,“你本來就需要休养啊……医生都说了这次你身体损伤很大,不是治个胃病就够了……我这样照顾你,就是想把你底子给补回來……” 日影西斜,橙色的夕阳将发红的余光投射进屋里,蓝色的棉布将那片红滤成淡淡的紫,他的脸便笼罩在这片神秘的颜色之中,仿佛林中精灵,一丝橙红的光从窗帘缝隙照进來,落在他脸上,他温柔律动,那亮光便调皮的在他脸上左右游走,灼烧着她的视线。她忍不住抱紧他,把他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淮宁,别闹!真的不行!” “行的!”他反驳。 “不行!”她更坚决。 “……” 他顶着被子瞪她,就像沒有吃到糖的小朋友一样。 薛醉宁看着头顶上方的男人赌气模样,不由发笑,搭在他背上的手一遍遍流连,就像安抚生气的女儿一般,他却倏地抬手就挠她痒痒,她边打滚躲开他作乱的手边忍不住嗔笑道,“别闹,哈哈……求你了,淮宁,求求你了……” 偏不!陆淮宁唇边的诡笑更深,“猫儿,好好求我,或许我就心软了!” “好好好!”薛醉宁连连求饶,抬头看着他,慵懒的眼神温柔地仿佛能掐出水,“淮宁,求你了……” 她故意拉长的尾音让陆淮宁的眼神顿时一暗,手上的动作愈发刺激她躲着笑。 “你说话不算话!” 陆淮宁得逞地挑眉,“我说的本來就是或许!” 薛醉宁算是败给这个男人了,笑得都快岔气,身子像蜷缩起來的小猫一样在被单上滚來滚去,抽着气嗔怪道,“你……你怎么和女儿一样赖皮……” 男人的身体倏地一僵,薛醉宁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也是眼神一滞,只是她还來不及逃开他恨不得吞自己入腹的眼神,就听到他咬牙的声音,“你刚刚说了谁?” 女儿?对!就是这个称呼! 薛醉宁刚想开口就感觉到肩胛骨处传來一阵钝疼,痛得她倏地皱起眉,心,乱成了一团麻。 “我……” “薛醉宁,你如果再敢骗我一个字,我就拆了你!“陆淮宁看着此刻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这是他怨到心坎却也爱到骨髓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一次次以欺骗自己为乐! 手上的力不由加大,他就是要她痛,要她知道这四年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疯狂地去追忆的痛!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彼此的眼角…… “四年前,你明明活了下來,可你却选择隐瞒了所有人!《醉爱》的宣传片我四年來反反复复看了一遍遍,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还有,我准备好了戒指,准备那天向你求婚的……可是突然间就再也找不到你,猫儿,你知道吗?当时对我來说,天都塌了……两年前,天空之城开业的那一天,我多么希望可以是你第一个坐上旋转木马,可是你却……”说到这里,陆淮宁的声音哽住,她感觉到脖颈处有湿热顺着她的肩胛骨下滑,交织了缠绵的痛,一起入骨。 薛醉宁听到这里,心真的碎成了无数瓣…… 他准备向她求婚了,可是她却出了意外! 自己明明活下來,却只能像死人一样活着! “陆淮宁……”欲张欲合的唇反复无数遍,犹豫的声音仿佛支离破碎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成花,终是缓缓溢出口,“你已经当了四年爸爸了。” 陆淮宁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秒的停顿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身体中沸腾,他的眼神牢牢地锁在她的脸庞上,看着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黑眸里倒映着自己,想抬手为她抹去那泪,只是最后的动作却变成了缠绕住呼吸的拥抱,他颤声,“薛醉宁,你才是我们之间最心狠的那个!” “我知道。以前我总觉得你自私,其实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我只想要得到却不想付出。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更沒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我是最沒用的那一个。”情绪在这个黄昏与夜晚交替的时刻崩溃,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肆意宣泄。 ------------ Chapter 16 死亡之恋 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让我牵挂的人。 ----------------------------------------------------- 陆淮宁纳她入怀,时而安抚,时而聆听,听她一言一词倾诉四年來少得可怜的回忆,有错失女儿幼年的惋惜,更有短暂团圆的甜蜜。 薛醉宁沉浸在回忆的潮水中,心里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分不清苦涩。四年前的劫后余生,本以为是新生活的开始,可是却是另一段相思的折磨。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顽强地在她身体里生存下來的女儿降生的那一天,阵痛后昏迷的她原以为睁眼盼來的会是那牵扯着骨血的小生命,可是看到的却另一张脸庞。 她不会忘记在那一天,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背光对她轻轻道,“是不是很讨厌这种无力去保护至爱的感觉?那就答应我的条件!” 安静的病房里,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回忆的泪不知不觉中竟然濡湿了他的衣料。 陆淮宁也被她惊心动魄的回忆震惊地一时回不过神,良久,躺在黑暗中的他才开口,声音中尽是惊异,“你说,那个救了你的男人,给你的唯一条件就是嫁给司炀?” “是。”薛醉宁的眼神倏地一暗,“赫尔先生对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无条件地接受他的条件,代替安妮赫尔嫁给司炀!” “安妮赫尔……”陆淮宁咀嚼着这个名字,却倏地一声嗤笑,“我还以为她只不过是赌界一个传奇而已。” “她不止是一个传奇,因为……我见过她。”薛醉宁永远无法忘记,当换了一张容颜的自己面对着那张和她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吓得尖叫出声。 “之后呢?”陆淮宁此刻已经完全被挑起了好奇心,同时点燃了他心底无法按捺的蠢蠢欲动,“如果他只是需要完成两个大家族的联姻,那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他还要把我们的女儿作为人质留在意大利?” “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所以我答应了他的条件。”薛醉宁仿佛不愿再去回忆,阖上眼,再缓缓睁开,“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那本蜡封在橡木桶里的日记本,我才发现我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那场婚礼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位父亲在完成他死去女儿的唯一心愿,也是在惩罚活着的人。” “惩罚活着的人?” “是,那场仪式对于活着的人而言就是一场惩罚,只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存在一天,很多事情就蒙上了尘埃。”薛醉宁回想里那本日记里一句句话,声音缓缓地沉痛,“你或许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一个女人如此热烈地爱上一个男人,而安妮赫尔就是那个独一无二。仅仅只是一眼,她就毫无保留地用一切來爱一个人。又或者说,从司炀摘下她面具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里便只有他了。她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却无法接受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所以,在最后,那个女人选择了用死亡來祭奠她的爱情。” 薛醉宁还记得安妮赫尔日记中的最后一句话:我喜欢罂粟,因为它的花语就是死亡之恋。如果浪漫的极致是死亡,那我愿意接受上帝的安排。 陆淮宁根本无法想象一切谜团的解释在最后会是如此荒唐的理由,他在惊愕后是愤怒,不由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脑袋道,“薛醉宁,你还可不可更笨一点,你为什么不來找我!却选择真的嫁给另一个男人,你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啊!” “当然是安妮赫尔告诉我的。”薛醉宁却是轻松地耸耸肩,“我的确是沒有自信可以让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参与我疯狂的计划,可是,当一个人的亲情成为了跨越道德底线的爱情,那他也只能陪我义无反顾了。” 那个被安妮赫尔埋藏在日记中的秘密,“情人的眼泪”或许就是她的眼泪吧,或许也只有与她有缘分享。而那段跨越伦理道德的爱情也成为她挣脱枷锁的契机。 陆淮宁想起自己曾在照片中见过司炀与另一个女人仿佛恋人般亲密相拥的场景,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他不由蹙眉,“原來就是那个女人……” “嗯?你说什么?”薛醉宁一时沒有听清他的话。 陆淮宁笑笑,“沒什么。”他怎么能让她知道自己曾经找人拍下那些照片! 她窝在他怀里,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这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脸代替了坠崖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当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选择了保守治疗,却也在她重创后的皮肤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深浅疤痕。那张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狰狞的脸庞,她又怎么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男人? 所以,四年的分离,有身不由己的无奈,也有她的逃避。 一年前的最后一次植皮手术后,当护士为她轻柔地揭去那层纱布,她鼓起勇气睁开眼。 镜子里的自己,沒有了疤痕,沒有了血红的狰狞……. 倒映在镜中的人人明眸粉黛,唇如朱染,脸上那曾经像被剥了皮的红肉被一层细到可以看清血管的白嫩取代,那层肌肤太薄,仿佛真的吹弹可破,这张脸美的不真实,仿佛是那手绘画中的美人儿。 朱颜辞镜,容更美!说的就是蜕变后的薛醉宁 “如果有一天,我变老变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薛醉宁倏地抬眸,盯着他,后遗症般地问。 “会。”陆淮宁果然看到她立时撅起嘴的嗔怒表情,他好笑地拥紧她,“如果有一天你老了丑了,我也会一样,到时候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每天看看日出,做做健身操,孩子们会在空闲时來看看我们,陪我们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 薛醉宁在脑海里勾勒着他描述的未來,美好地让她患得患失,她自然地想起女儿萌气的脸,抬头问道,“想不想看看女儿?” “你有照片?”陆淮宁刚问出口便看见她侧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屏翻出相册。 陆淮宁的眼神在触及屏幕上小小的身影时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这是自己的女儿,融合了他和她的骨血,是对他们生命的一种延续,更是他们爱情的另一种诠释。因为有了这个神奇的小生命,他和她便有了无法割舍的理由。 “猫儿,我直到现在才确定你是真的爱我的。”陆淮宁只觉得一颗心在慢慢膨胀,掺杂了甜,涩,酸,最后都交融成对两个人密密的爱,一个女人,一个女孩。 “淮宁?”薛醉宁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眼角的潮湿,她的心好疼,“对不起……” 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陆淮宁却因为自己而落泪,曾经睥睨商场的陆淮宁现在却因为自己而小心翼翼,她,忽然好讨厌自己。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危险,如果有错就让他惩罚我一个就好,我不想你受伤的,对不起……” 每一句“对不起”,她就在他的脸庞上印下一记吻,眉毛,眼睛…… 陆淮宁俯身吻去她涟涟的泪,“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是不是要补偿我?” “补偿?”薛醉宁一时沒反应过來,她虽然换了一副容颜,可是眼神却始终不变,此刻的她有些迷茫,也有些无措,她眼里那熟悉的东西让他的心顿时沸腾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依如从前般嫣红的唇,水水的,让人想咬上一口,而他也真是这么做了,他的脸压向她,越压越低,他的鼻尖都低住她的…… 薛醉宁在脸红的刹那明白了眼神中那炙热的含义,在他真的吻了下來时,温柔地接受。 陆淮宁看着她缓缓阖上眼,先是浅浅一碰,一碰,后來他便用舌尖轻轻的描勒她的唇形,看着她的唇边溢上一层属于他的水润,心底的情感忽地就浓烈起來。 他的吻变重,而且越來越深,舌尖窜入她的领地,急切地吮吸着她的甘甜,这味道他想念太久了,现在真的尝到了,他哪能轻易放弃,薛醉宁被他吻的大脑缺氧,晕晕乎乎间,他却倏地放开了她。 她迷蒙的眼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陆淮宁俯首,探出舌尖勾描着她的轮廓,十根手指缠上她的,在她耳边轻问,“现在要给我交待吗?” 交代?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薛醉宁却倏地溢出一丝笑,这个男人还在确定自己对他的心,难道她就这么值得怀疑吗? “淮宁,如果……” “我不介意!”他打断了她的话,他的本意不是要伤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心安理由。 薛醉宁缓缓笑了,陆淮宁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见她仰起上半身,缓缓将唇贴在他的耳边,眼底闪过久违的灵动光芒,微微启唇,“一直以來,我,都是……” “我的!”陆淮宁自信地接口,吻,轻轻落在她的唇瓣上,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停止着,鼻间的呼吸铺洒在彼此的脸上,交错的气息让二人的心都在颤抖着…… 搁置四年之久的激情在这个掺杂了淋漓泪水的夜晚被彻底点燃,宛如飞蛾扑火般去追逐那炙热的光焰,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即使前方荆棘坎坷,当手心里可以抓紧彼此的温度,不管人间或是轮回的地狱,都是天堂! ------------ Chapter 17 终是无缘 爱情开始的时候,把天涯变成了咫尺;结束的时候,却又把咫尺变成了天涯。 ----------------------------------------------------- 彼此的呼吸交融,陆淮宁支起上身,侧卧的姿势看着终是在累极后沉沉入睡的她,眼圈里淡淡的乌青透露着她这段时间來忧心的疲惫,沐浴露芬芳的气息萦绕了彼此,怀里的拥抱终于不再空虚。本以为她已经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幸福,只是这个调皮的小女人却为自己孕育了一个可爱至极的孩子。 这四年的时间,她或许比自己还要疲惫吧? 掌心里传來她暖暖的体温,吻,轻轻落在她的发旋上,嗯,这就是幸福,失而复得的幸福! 陆淮宁出院那天,a市已经进入了五月。 薛醉宁也意外会见到多年未见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却听到男人已经开口解除尴尬,“听人说你厨艺这几年精进不少,所以今天跟着苏大蝙蝠过來蹭顿饭,不介意吧?” 薛醉宁看着旭泽,虽然这几年也在国际娱乐媒体上了解过一些情况,知道他已经退出娱乐圈接手家族产业,当年叛逆的偶像新星成为了商界新贵,现在再见,她笑着点点头,“欢迎之至。” 一行人自然是浩浩荡荡地从医院出发各自驱车來到了阳光丽舍。 老夫人在得知孙子身体已经无恙时,特意在普陀山请大师做了一场法师。知晓年轻人喜欢热闹,也不强求他们回到陆公馆,只是让管家提前在阳光丽舍准备了食材,本想派名厨师,却被薛醉宁婉言拒绝了。 苏翼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欢喜,因为沒有厨师那就意味着会由某个女人掌勺,虽然自己和她斗嘴无数次,彼此嘲笑无数次,但是,总体來说还是对她赞赏有加的! 薛醉宁正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忙碌时,却听到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只是那只手刚碰到她刚处理好的虾,炒菜用的铁勺已经毫不客气地拍在了手背上。 “嗷,,”苏翼顿时跳脚,“你脑子抽了!” 薛醉宁一笑,“我只是打苍蝇而已,误伤。” 苏翼指着她手里的锅铲,“你家打苍蝇是用这个的?”更何况,陆淮宁家的厨房怎么可能会有苍蝇! “这不是方便嘛。”薛醉宁耸耸肩,解下腰上的围裙交给直搓手背的某人,“本大厨离开几分钟,你看着办。” 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厨房,客厅里沒有人,想來是去楼上书房谈事。食材是现成的,只是佐料却缺了几样,身边又沒有可以帮忙的人,薛醉宁取了钱包只能自己去小区的超市一趟。 挑好东西,结完账,从超市出來时,手里提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男人竟然站在了门口,想來是在等她。 “你怎么來了?”她边笑着边走近。 陆淮宁看着那被拎在手里的购物袋挤得她手心通红,眉头微微一皱,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口袋,“我等会就让人给我们找个家政。” 薛醉宁一愣,看着他微拧的眉心,随即意识到这个别扭的男人是在心疼自己,倏地轻笑,“我又不是泥娃娃,这样挺好,我现在倒也不喜欢有陌生人时刻围绕着自己,不自在。” 男人沒有反驳,也沒有答应。 俩人回到别墅,刚推开门,就看见客厅里已经恢复了热闹,苏翼正在和众人眉飞色舞的讲薛醉宁坐飞机时的囧样,兴奋时还连带了手舞足蹈的表演,“她那张脸啊,白得和石灰一样,整个人都要抖散架了,下飞机的时候如果沒有我搀着,她铁定是一咕噜从梯子上滚下去。女人啊就是女人,一摊上事还得看男人的英明神武……” 薛醉宁闻言,从食材里拿了一把葱递过去,“理葱。” “喂,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是客人,你……” 薛醉宁似笑非笑,挑挑眉,“我看你闲得慌,再说,你这段时间蹭饭的时候可沒把自己当过客人,既然是自己人,干点活是应该的吧?” 陆淮宁自然是老婆党,皮笑肉不笑地应和,“好好练练啊,到时候好建设炊事班。” 苏翼被这一唱一和的俩人气得嘴角都歪了,无奈地开始理葱,理完之后,薛醉宁又递來一口袋小土豆,“把皮削了。” “你男人呢?他怎么就闲坐着?” 薛醉宁眼风扫过客厅里的身影,平静道,“他需要静养。” 苏翼抗议地咕哝,“还养!人都出院了。再说你惯他吧,惯得他发胖,八块腹肌变成一块肚腩……” 口水架一路从厨房掐到客厅,梁非离听得有趣,正想说两句,手机却忽然响了起來,他看了看來电显示,接起,听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脸色倏地一沉,挂了电话,道,“抱歉,家里有事,必须回去处理。”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行走如风,众人怔了下,都沉默下來,薛醉宁不大了解梁非离的近况,迟疑了一下,悄悄问陆淮宁,他回道,“或许是许流年又怎么了吧。” 薛醉宁愣了一下,摇摇头,走进厨房洗菜,陆淮宁跟着过來给楚辞等人拿水果,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许小姐和梁非离,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淮宁沉默片刻,说道,“夫妻。” 薛醉宁对当年梁非离折磨许流年的场景记忆犹新,闻言手一松,蘑菇落了一流理台,“怎么会?他那样对许小姐,许小姐会同意……难道是逼的?” 陆淮宁摇头,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他们结婚五年了。许流年是……自愿的。” “可是……” “你不在的这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只有他们可以解释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苏翼也沒办法插手。” 薛醉宁还想问,可是想起还有客人在,只能忍住,让他赶紧把水果端过去。 午饭很丰盛,宾主尽欢,饭后苏翼接到上级的电话,匆匆离去。陆淮宁和楚辞聊着公司的事,薛醉宁在厨房守着熬药的药罐,幽幽药香飘了整个屋子,到了时间之后,她小心翼翼把药汁滤出來,端到陆淮宁面前,温言道,“等凉一些了喝。” 楚辞抬眼看她,问道,“哥的身体还沒好吗?还要你自己熬药啊?不辛苦吗?现在不是有先进的中药熬药机吗?” 薛醉宁摊摊手,解释道,“只是固本培元的药而已,他身子早已沒大碍了。而且沒法子啊,那个名医开方子之后特别叮嘱,说有几味药得先后加入,不能一股脑的煮,再说,就是要这种粗糙的药罐子,才能完全催发药性。”说完她返回厨房,隔了会儿端了一个小砂锅出來,一揭开便溢出甜丝丝的香味,冲淡了药气。 “我炖了点银耳雪梨蜂蜜汤,甜甜的很滋润,楚辞,旭泽,这段时间可真麻烦你们了,因为他,你们平白少了许多休息时间。之前听方秘书提起说你们忙得都上火了,一直有些咳嗽,喝这个正好。” 她一边说一边给他们盛上甜汤,又多给旭泽舀了些润肺止咳的雪梨。他接过碗,温柔一笑,“谢谢,你费心了。”说罢他舀了一勺吃下,银耳柔软,雪梨清甜,蜂蜜的滋味恰到好处,甜而不腻,他不由得赞道,“真的不错。” “那你多喝点。”她笑得眉眼弯弯,见他很快吃完,又替他加满了甜汤。 旭泽盯着碗里半透明的银耳,嘴里的清甜渐渐的有些发苦,当年他对她确也有过倾慕,人人都说逢场作戏,只是虽然是演戏,可是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只怕只有自己清楚。只是现在他既然交下了陆淮宁这个朋友,于她,自己只怕更要加上世俗伦理的距离。听他们提起过,她已经当妈妈了,原來,时间过得真的残忍。 世界上很多人,再好,终究也是和自己无缘的。 旭泽努力把这丝痛楚压下,很快敛去眼中的怅然,抬眼一看,正对上陆淮宁意味深长的目光。 薛醉宁刚刚忙着回复手机上的信息,沒注意到这两个男人的视线交锋,见他们停止了聊天,觉得不对劲,端详了一下,旭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陆淮宁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发暗,她以为陆淮宁是累了,刚准备说话就听到楚辞对旭泽道,“要不咱们走了吧,他才大病一场,这么久了也该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旭泽颔首,和陆淮宁还有薛醉宁告别,“什么时候你的女儿回国,记得告诉我这个叔叔一声,总得送份像样的礼。” 薛醉宁笑着应下,本想送送,却被两人婉拒了。她把他们送到别墅小院,返回的时候,发觉陆淮宁正对着面前的药碗发呆,脸色阴沉,似乎在生气。 碗里的药,丝毫未动。 薛醉宁伸手去碰了碰药碗,柔声道,“已经不烫了,快喝吧。” 陆淮宁盯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皱起,“你就给我喝这个?” 薛醉宁一时被问得莫名其妙,“不喝这个,那你喝什么?” 陆淮宁的目光落到桌上的小砂锅上,里面还有剩下的甜汤,银耳透明,雪梨淡黄,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中,颜色极美,而他面前那碗药,黑如墨汁,缭绕出浓浓的苦味,他心里莫名窝火,“炖了汤也不给我一点,就想着照顾别人,你这样区别对待……” 薛醉宁打断他的话,“你得喝药好不好?”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只觉得全身无处不苦,连呼吸都透着中药味儿。他擦了擦嘴,冷冷一笑,“是啊,给他甜的,给我苦的。” “你还想中药多甜?再说,你不是不吃甜的吗?吃什么莫名其妙的醋啊。”薛醉宁见他脸越來越沉,只觉得他脾气耍过头了点,懒得理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甜汤慢慢吃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等她喝了半碗,终于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吃甜的了?我只是不太喜欢吃,至少这比中药好多了。” 薛醉宁拿了个碗给他舀上,他推开道,“不要。” ------------ chapter 18 让我也听听! 我们在彼此的世界中徘徊,却怎么也不能到达彼岸。 ----------------------------------------- “你到底怎么了?” 陆淮宁盯着她,“我只是觉得被区别对待的感觉很不舒服,在旭泽面前,你只管他不管我,也不想想我的感受?给我一碗甜汤,我肯定不会不给你面子说不喝,结果让别人想入非非了,你沒看到你给他那么多雪梨时他那副表情……” 薛醉宁有些生气了,“他怎样了?有失态的举动吗?我怎么沒发现?再说,最近你公司他一直在帮忙,就算是生意场上朋友重逢,我对他多一点尊重,还不是为了你?还有,本來我国自古以來的礼仪就是要好好照顾客人,就算他不是旭泽,是别人,我也依然以礼待客。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说完她盯着他面前的那碗甜汤,冷冷道,“爱喝不喝。” 他沒吭声。 薛醉宁去厨房收拾了碗碟回來,见桌面上的甜汤已经被喝得一干二净,陆淮宁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见他抬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地好脾气,淡淡道,“我上去躺会。” 陆淮宁眼角余光瞄着她的背影,本想开口,却看到茶几上的手机亮起。看一眼号码,默默地走到了庭院里才接起。 通话很匆忙。果然,不到半小时,陆淮宁便看到楚辞去而复返的车碾过一地枫叶,停在院前。 两人走进客厅,却沒看到薛醉宁的影子。 “她说有点困,现在在楼上,估计已经睡着了。” 楚辞想到两人直接的谈话确实也不适合薛醉宁知道,既然这样,就不必再忌讳着。 两人在楼下的小书房里谈了事,下午的时间飞逝。结束时,陆淮宁送他到客厅时,却看见楚辞转身貌似恭谨地笑,“哥,你现在也算是抱得美人归了吧?”迟疑片刻,他又说,“我也算是功臣,见证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啊……” 陆淮宁抱膀挑眉看着他,眼神却并不凌厉,“你究竟想说什么,少拐弯抹角。” 楚辞扬扬眉,“之前你不是答应过,只要我弄清楚司炀和司颜的关系,你就答应补偿我这么多年的假期损失。要不,现在咱们谈谈?” “你先说,我听着。” 兀地,柔美的女声从两人身后的楼梯处传來,“我也想听听。” 两个男人顿时觉得背心一凉,立刻停住话,隔了一秒,齐齐回头,只见薛醉宁靠在楼梯扶手上,露出个咬牙切齿的笑,目光在陆淮宁脸上一转,又落到楚辞脸上。 “怎么不说了?我故意瞒着的关系,人家都能给你查清楚。既然楚辞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谢谢人家?” 陆淮宁深深呼吸,眼角余光往楚辞脸上一瞄,只恨不得把这个家伙给扔山崖下去。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客厅就说了呢? 楚辞身上冒出细细的汗,无言的垂眸,谁知道薛醉宁一下就睡醒了呢?早知道应该去庭院里谈。 只是后悔已经是沒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陆淮宁如何化解了。 陆淮宁站起來往薛醉宁身边走去,想拉她的手,却被她挥开,当着楚辞他也不好把薛醉宁死死抱住不放,只能开口道,“猫儿,别生气,我不是也沒有插手,咱们两个现在这样不是挺开心的?” 薛醉宁微微眯着眼,眼中透出冷冷的光,“只怕是你比较开心吧?”她知晓要弄清司炀和司颜的关系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只怕这个男人在自己那晚说出真相时早就已经派人暗中调查,也察觉出了端倪才敢对自己回到他身边有那么大的把握!而他居然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得无辜! 这个混蛋的骗子! 陆淮宁扭头看了楚辞一眼,示意他回避,薛醉宁看到他灰溜溜站起來提起包包往外走,唇角一勾,“淮宁,你我的事情再说,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别人就该做到。赶紧的,出去商量好你们的事再说你我的。” 陆淮宁愣了下,却被薛醉宁推着肩膀,用力的往门外赶,正好楚辞已经到了院子里,门也关上了,他一把把她抱住,低头亲她的脸,温言抚慰,“好了,别气了。猫儿,你之前对我若即若离的那段日子太难熬了,我只想早点知道真相才能找法子和你团圆是不是?像这段时间这样……” 薛醉宁气得脸色绯红,“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陆淮宁沒想到话題歪到这种地步,只觉头疼得很,未及说话,她用力一捶他的肩膀,死命推着他,可是陆淮宁站得稳稳的,她拼尽全力也推不动,他等她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才温和的抱住她,“现在这样不好吗?如果只有我病了才能留住你,那我这辈子就打算在医院里安家落户了。况且,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弄清楚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既然答应你不插手,我绝对说到做到。所以,别生气了,嗯?” 薛醉宁想起那晚,用力一咬牙,低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情绪,忍着气道,“好了,赶紧去送送人,把人那么晾在一边你也觉得好意思。” 陆淮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行,等会儿就咱们两个了,你告诉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好不好?” 薛醉宁不耐烦地推他,“快出去!” 陆淮宁转身走到门外,刚对楚辞说了声“沒事了”,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楚辞刚想问“这叫沒事”,看到陆淮宁瞬间沉下的脸色,知趣的闭上了嘴,盯着地上的落叶一边数一边说,“那个,女人嘛,过了气头就好了。” 陆淮宁敲了一会儿门,见无效,回头抱着胳膊看他,似笑非笑,看得他身上一阵发毛。他又不好先开口,扭头继续看枫叶。此时已经是傍晚,蔚蓝的天被晚霞染得一片绚烂,和满山绿叶相映成趣,端的是一副好图,眼前的房子不再空落落,而有着家的温馨,让人只想踏入房间,坐在沙发,舒舒服服的喝一杯热茶。可惜,大门紧闭。 夜风渐渐起來,透入衣衫,微微的凉,却也舒适。不知不觉已是晚饭时分,两个大男人自然都饿了,厨房的窗户开着,里面的鸡汤已经煲了一个多小时,香味已经很浓郁,一阵一阵的飘出來。楚辞目光一直凝视着厨房的那扇窗,隔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陆淮宁正淡淡看着他,他吞咽了下,说道,“挺香,未來嫂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陆淮宁一笑,“想喝?” 楚辞只能厚着脸皮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嗯。” 陆淮宁嗤笑一声,“现在只能喝西北风。” 楚辞不说话了,继续低头看脚下的枫叶。 “现在还好意思找我谈条件不?” “这真是意外,我哪料到她偏偏在那时候会忽然醒來。” “她睡着,就随时会醒,这一点觉悟都沒有?你的心还需要再细一些,若是工作上出现这样的篓子,后果可不是被关在门外喝西北风这样轻巧了。”陆淮宁看着他,“父亲当年历练你就是希望你有一天可以独当一面,或许你早年会觉得我口是心非,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也该明白我的为人。既然你认下我这个哥哥,我便回以亲人待你。之前你提出的辞职一事,我不希望再出现,只要你努力,盛天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下星期开始一个月的休假,如果可以,顺道去普陀山看看奶奶吧。” “是。”楚辞立刻应声。 “你回去吧。” “哥,那个……车钥匙搁客厅的,我沒法走回去。” 陆淮宁脸又是一沉,盯着他手上的公文包,“有功夫拿包,就不能多花两秒拿钥匙?” 楚辞只有听着他训自己做事不缜密,思虑不周全,心里真是委屈之至,薛醉宁刚才脸都青了,陆淮宁的脸也青了,他被吓得三魂七魄都散了,只本能的抓住手边的公文包赶紧溜,这是逃生,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 真是够冤枉的,他任劳任怨,人家坐享其成地抱美人,还直接升级当了爸爸! 他是否该去寺庙求签转运? 鸡汤的香气益发浓郁,陆淮宁这一天下來几乎就沒喝过水,说了这么久,口干舌燥,加上饥饿,最后连话都懒得和楚辞说了,就倚着门冷冷看着他。楚辞觉得自己的皮正被那刀锋一样冷冽的目光一层一层的刮下來,恨不得爬树上去躲一躲,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厨房的窗户上。 厨房的灯开着,淡黄的白炽灯,看起來暖融融的,益发让他这个吹西北风的人感觉身上发凉,窗户里,薛醉宁长发挽起,微微低头,脖颈至背部的曲线优雅如天鹅。她正在忙碌,隔了一会儿,嗞啦一声,有什么东西下了油锅,然后葱蒜被爆香的味道传了出來。他吞了吞口水,移开视线,发觉陆淮宁唇角微弯,双眸直直看着他的脸。他一个激灵,说道,“那个……哥,要不,再敲敲门?” “你去。” 楚辞只能乖乖地过去敲门,“薛小姐,请开门,有事好商量。” 任由门被敲得震天响,薛醉宁恍若未闻,厨房传來锅碗瓢盆的声音,炒菜的香味充盈在空气中。陆淮宁闭了闭眼,淡淡道,“好了,别把手敲坏了,到时候还以工伤的名义找我报销医药费。” 楚辞无奈,和陆淮宁一边一个站在门边,无力地望着颜色渐渐变深的天空,肚子一阵一阵的唱空城计,终于,他饿得不行,打开公文包,在一个小夹层里摸了摸,指尖接触到玻璃纸,有清脆的响声传了出來。陆淮宁已经盯了过來,他厚着脸皮,平静的掏出一小袋压缩饼干,“哥,先垫垫。你胃不好。” 陆淮宁哭笑不得的看了他好一阵,终究还是接过饼干,撕开包装咬了下去。楚辞自己也拿了一包开始啃,见陆淮宁依然脸色铁青,咬咬牙,又在包里摸了下,拿出一袋牛肉干,“要吗?” 陆淮宁眼里闪过诧异的光,吞下一口饼干道,“楚辞,你是个爷们儿,怎么像小姑娘一样的藏零食?” 楚辞唇角抽抽,忍了忍,说道,“这和爷们儿娘们儿有什么关系,时常加班的人是得准备点吃的,免得空腹伤胃。我还有两块巧克力呢。” 陆淮宁微微一笑,笑容看起來是真的,楚辞觉得身子沒那么凉了,舒了口气,大着胆子道,“我,我直接去和薛小姐交流交流吧。” 说完他走到厨房窗外,敲了敲玻璃,对薛醉宁道,“薛小姐……” 薛醉宁瞄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找他要了什么补偿了?可千万别吃了自己人的亏。” 他可以说,什么都沒有,反而赔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袋牛肉干吗? “薛小姐,哥这么做只是出于关心你,不如和他好好谈谈,解除误会?” 薛醉宁在盘子底垫上黄瓜丝,慢条斯理道,“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气焰,今后不知道还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法子。” ------------ Chapter 19 要不,你来? 时间会告诉我们,简单的喜欢,最长远。 ------------------------------- 说完,她拿起鸡脯肉,慢慢撕成鸡丝,手却微微地发抖,她不敢想象一旦其中出现偏差,后果会是如何! 楚辞在外面又开始温温和和讲道理,她不理,径自去拿调料。 薛醉宁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疏离而自持冷静的,谁知道发起脾气竟然这样让人抓狂。他焦躁得不行,若是男人就好了,有了矛盾,痛痛快快干一架,和女人生气,简直磨叽得让他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他咬咬牙,手扒在窗台上,看着薛醉宁揭开砂锅盖子,顿时白气氤氲,鸡汤的香味拼命往他鼻子里钻,他想起自己闲杂在这个女人心里早就已经被盖上了“同流合污”的章,既然沒了形象,索性破罐子破摔。咬咬牙,他又敲了敲玻璃,薛醉宁转过脸看他,他做出严肃而担忧的样子,“薛小姐,还是让陆总先进屋吧,外面起风了,毕竟身子刚好,万一感冒……” 薛醉宁微微一笑,“他穿得厚实着呢,如果他那身板随便就感冒了,你这样就已经肺炎了。” 楚辞心底顿时不爽,你这什么意思?觉得我身材不如他?他自然不能问,盯着她道,“你就不心疼他?” “他都不介意我的想法,我干嘛心疼他?” 楚辞尴尬地笑了两声却发觉薛醉宁脸色更难看,连忙掐了自己两下憋住笑,脑子迅速转动,想了想,转身回到陆淮宁身边,对方一边咬牛肉干一边看他,眉头一扬,眼里透出淡淡的嘲笑。楚辞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揉揉太阳穴,忽的灵机一动,大声问,“哥,你怎么了?沒事吧?” 陆淮宁差点被牛肉干噎着,用力吞下,刚想说话,楚辞对他示意噤声,继续道,“你先在这坐下,我扶着你……等等,我就去找她。”既然是自己闯了祸,那就只能由自己收尾了,否则,只怕往后的日子会不怎么好过啊。 楚辞小跑到厨房窗前,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薛小姐,让人先进去吧,你知道他胃不好,先让他吃点东西垫垫,他脸都白了,这个开不得玩笑……” 薛醉宁缓缓走到窗前,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是什么东西?貌似很眼熟啊,味道还行吧?” 楚辞低头一看,脸倏地红了,因为口干,那包压缩饼干他只吃了半块,剩下的还攥在手里呢。 “我不信你有吃的,会在老板面前吃独食,他脸白了?撑的吧?” 楚辞额头一层亮晶晶的汗,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传來脚步声,扭头一看,陆淮宁皮笑肉不笑的往他这里走,拍拍他的肩膀,力度不大,可他觉得骨头都要被拍散了。陆淮宁扭头看了厨房里的薛醉宁一眼,轻轻一笑,悠悠然往房子的另一面走,示意楚辞跟上。他刚才被赶出來,心里有点急,吃了点东西,人也冷静下來了,若是沒记错,客厅另一面的落地窗是打开着的。 楚辞看到落地窗敞开的那条缝,眼前顿时一黑,陆淮宁慢条斯理道,“另辟蹊径是好想法,不过,你应该好好思考,我和她吵架,就是因为使了小手段,你刚才谎称我胃病发作,情况类似,是想解决问題,还是想我和她吵得不可开交?” 楚辞说不出话,陆淮宁眼中有冷光一闪,唇角缓缓扬起,“刚才你的表情很逼真,真心希望我胃病发作?” 楚辞觉得这次自己真的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还要记住一点,靠人不如靠自己。别人给你关了门,你自己找条路,一样能进來。”陆淮宁一边说,一边走上阶梯,推开落地窗进去。 薛醉宁听到脚步声,从厨房走出來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陆淮宁缓缓走过去,沒有忘记回头给楚辞一个警告的眼神,楚辞立刻知趣地走到落地窗之外的平台上做出眺望风景的样子,准备找机会拿到车钥匙,然后就挥挥手溜走。 薛醉宁咬住唇,半晌才挤出几句话,“下次我一定把门窗都关好。” 陆淮宁低低地笑,“你觉得你骗得了我第二次?” 薛醉宁冷冷道,“你等着瞧。” “好了,别生气了,结果是好的,咱忽略过程吧。” “好?陆淮宁,你当真以为这件事就是如此简单,你知不知道你可以把我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一切付之一炬!” 他究竟知不知道,现在她是押上了所有人的命在玩这场赌局,她无数次清醒而疯狂地告诉自己不能输,因为输不起! “真的生气了?人都有好奇心,这只不过是人的本能而已。还有,猫儿,如果不这样,你还准备瞒我多久?”陆淮宁抱住她,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确定,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你是不是真的还在乎我。如果结局是好的,那为什么还要执着于那些小事呢?” 小事?薛醉宁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扭曲的表情了。 陆淮宁忍不住伸手捏捏小女人鼓起的脸颊,活像条金鱼,想笑却只能忍着,“好了,我道歉还不成?那你说说,怎样才原谅我?”他知道,这次貌似是真的热惹恼了她,如果不下血本,这一页好像翻不过啊。 薛醉宁拍掉他的手,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真的?” 陆淮宁心底隐隐闪过不妙的感觉,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好,这段时间我确实也累得不行,本想出门看场表演,现在也沒心情了。不如你跳段钢管舞给我解解闷吧。”薛醉宁离开他瞬间僵硬的怀抱,拍拍手在沙发上坐下。 而偷偷溜进屋准备拿车钥匙就离开的楚辞在听到最后一句要求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了,钢管舞啊,还是这个男人,如果他有幸可以拍下视频做为纪念,那盛天上下只怕就要沸腾了吧?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留下当看客,却感觉有一道凉凉的目光似乎正在注视着自己,缓缓回过身,只看见女人的视线正打量着自己。 薛醉宁故作妩媚地一笑,“要不,你來?” “呵呵。”楚辞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无力的笑了,“这种福分,还是留给你们消受吧。我想起來,今天出门可能忘关煤气了,先走一步了哈。” 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夹着尾巴就溜了。 薛醉宁看见人沒了影才转身,悠闲地打量着依然站在原地的男人,看着他隐隐皱起的眉,只觉得痛快。 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她摊手一笑,“准备好了?” 陆淮宁愕然一瞬,旋即微微眯眼,捧起她的脸,只觉得掌心一片柔滑,只是温度有点高。他凑近她,鼻尖几乎抵住她的鼻尖,说话之时,呼出的气息暖暖拂在她脸上,“猫儿,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刚刚已经让我在那小子面前丢脸了,消气了,好不?” 薛醉宁一边推他一边忍着笑说,“谁给你开玩笑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晶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的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认真的,比真金还真。” 陆淮宁攥紧了拳,片刻,缓缓说道,“猫儿,我不会跳,你想个常规点的,行不?要不,你先给我來一段?” “想看我跳?想得挺美!”薛醉宁斜睨他一眼,抱着胳膊轻轻哼了一声,“不跳就别想我原谅你。” 陆淮宁用力抹了一把脸,“猫儿,别闹,我是真不会跳。” “不会跳,你总看过吧?看过那么多次,都沒点印象?” “我是看过很多次,但是沒想过去学。” 薛醉宁登时恼了,“你还真看过很多次?”说着,作势就要去挠他。 陆淮宁哭笑不得,连忙握住她的小爪子,安抚道,“这只是表演……好了,你都知道钢管舞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也看过?” “我和你能是一样的性质吗?少歪曲我的意思!” 陆淮宁把她揽进怀里,“不过就是男人和女人跳的区别,猫儿,我知道其实你也是喜欢的,否则,怎么会想起这么个整人的损招。” 薛醉宁不想和他再扯,咬牙道,“撒手,你不跳就别想碰我!” “你为什么逼我做我不会的事?” “不会?你不会学啊!”薛醉宁推开他,站起身走进客厅,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搜出视频,对他扬扬眉。陆淮宁只能硬着头皮走过來,坐在她旁边,点击了播放。 极有韵律感的音乐响起,视频里的镭射灯光齐齐聚在钢管之侧的一个男人身上,陆淮宁看了一眼,只觉得耳中嗡嗡响,她还真贴心,找的是男士钢管舞视频。 只见那个裸着上半身,穿着皮裤,腰带上一堆闪亮金属饰品的健硕男子倚着钢管,开始扭动,攀附,飞旋,姿态极为性感,薛醉宁只觉得和陆淮宁一起看这个有种莫名的怪异感,脸越來越烫,扭头看着窗外。陆淮宁心底暗笑,既然胆子小,为何非要做出个放得开的样子? 不过,若是她今后洗去青涩腼腆,不知会是一种如何动人的风情? 薛醉宁只觉得身边人的目光缠缠绵绵仿佛丝线将她缚住,咬咬牙,问道,“看清楚了沒?” 陆淮宁微微一笑,“大概看了点儿,不过,你不能要求我跳这么好,是吧?基本的动作,模仿起來也不难。” 薛醉宁抬眸,似乎很是期待,“那好,开始吧。” 陆淮宁低沉地笑,“可是,家里沒钢管,连柱子都沒,你让我怎么跳?” 薛醉宁无言以对,脸憋得通红,陆淮宁关了视频,下了一段音乐,在她耳边笑道,“猫儿,只有麻烦你当一下钢管了……” ------------ Chapter 20 人自醉 当初若是沒有你,或许我只属于我自己。 ------------------------------ 薛醉宁差点跳起來,陆淮宁却径自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手指传來灼烫的感觉,一看她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他半拖半拽的把她拉起來,让她站在客厅中间,她结结巴巴道,“我,我这样还怎么看?你,你换个时间,找个钢管,那个……” 陆淮宁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过期不候,再说,我就在你面前跳,你可以看得更清楚。” “你混蛋!那么多腾空的动作,你让我來承受?” “就做杆下的那些动作也行。”陆淮宁眯了眯眼,又道,“音乐都放了一半了,别闹了,來,站直了,现在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一根被固定的钢管。别跑……”他把她抓了回來,“这是你要求看的,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别浪费了。看,我为了讨你的欢心可算是用尽全力了吧。” 说完,他得意的笑早已掩饰不住。 薛醉宁话都说不出來了,陆淮宁脱下西装外套也罢了,连衬衣也脱了,光着上半身,灯光被调暗,照在他身上,蜜色的肌肤竟然有金属的质感,肌肉线条优美得和雕塑一样。他扶住薛醉宁的肩膀,一只手缓缓沿着她的脖子往她脸上移。她登时瞪大眼,“摸什么!” “刚才的舞蹈演员也摩挲钢管。”某人理所当然的语气。 陆淮宁一直顺着她的脸摸到她头顶,无视她喷火的眼神,分开双腿,将她置于自己腿.间,扶着她肩膀,屈腿,跟着节奏左右摆腰,大腿内.侧时不时摩擦着她的腿,一边动一边一本正经地解释,“刚刚我看了,那个男人就是把钢管夹在腿间这样跳,只是你作为钢管太粗了,所以不得不碰上。” 他微微眯着眼看她,漆黑的双眸里两点灯影,仿佛星辰璀璨,昏暗的灯光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看上去益发暧昧,她看着他的腰腹肌肉随着动作拉伸收缩,充满力量感,不由得呆了呆,这家伙如果真的练一练,去跳下钢管舞,保证红得发紫。 正想着,他倏地往她身上一靠,腰部以下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她吓了一跳,他搂住她的头,紧紧贴在她身上磨蹭,身体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來,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压在烙铁上一样烫得厉害。她结结巴巴开口,“你这又是干啥?” 他握住她推拒的手,贴着她开始左右摇摆,耐心解释,“别乱动,不是有贴着钢管左右摇摆的动作吗?” “换个动作换个动作!”她连声道,肌肤摩挲相亲的感觉,说不出的煽情。 陆淮宁低低地笑,“好,换个动作。”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伸直,手搭在她肩上,绕着她缓缓的走了两圈,她刚松了口气,他回到她面前,眼中有光芒一闪,她暗道不妙,他忽的沉腰挺胸,脸正好贴在她胸前,她惊得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跳的什么啊,你这算哪门子的钢管舞啊!” 陆淮宁挑眉,拉着她回到电脑之前,重新打开视频,里面果然有个动作是站得离钢管半身远,上下半身呈直角,沉腰,挺胸,脸和胸基本位于同一直线,贴着钢管缓缓升起上半身。这家伙贴上她的胸,还真的是个舞蹈动作。 陆淮宁笑,“现在信了?去站好,还有几个动作……” “不要了!”薛醉宁恨恨地盯了一眼视频,里面那个精壮男子双腿夹住钢管一圈一圈飞旋,还凌空劈叉,她怎么可能让他夹着自己这样转圈圈。 陆淮宁看见她的脸色不对,连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猫儿,跳舞是你要求的,家里沒有那个条件也是事实,我已经尽力做了,你怎么还生气?我什么都让着你,可是你仍然不满意,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你故意的!” 他扬扬眉,“这种舞就是这个调调,绕着杆子不碰,那不叫钢管舞,那应该是非洲土人原始舞蹈。猫儿,讲点道理。” 薛醉宁被噎得难受,一回想起他方才贴着自己扭动,他的体温,他若有若无的挑.逗,还有他呼吸喷洒在胸前,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整人的法子最终整的是自己,又羞又后悔。她指着陆淮宁,可是这家伙不仅沒有心思败露的慌张,反而一脸平静,唇角甚至有一抹淡淡的笑,她更气了,拍桌道,“你非要我当你的钢管,是故意的吧!就想占便宜!” 陆淮宁不疾不徐开口,“刚才那几个动作都是从视频学的,你不信,我可以给你找证据。” 她无话可说,血气上涌,脸通红,肩膀微微的颤,过了一会儿觉得鼻子里有些热,一抹脸,觉得指尖粘湿,不由得一怔,把手移到眼前一看,只恨不得死去算了。 她竟然流鼻血了! 陆淮宁一边递手帕过來,一边死命憋着笑,“猫儿,看來我跳得很好?至于这样吗?以后再给你跳,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她捂着鼻子,怒道,“好你个大头鬼!我是被你气的!” 他一边给她止血一边温柔的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好了,该消气了吧?猫儿,说话算话。” “那件事可以算了,可是你又气我,我不想理你,你走开!” 陆淮宁把她抱紧,看着她脸上淡淡的血迹,想笑却只能憋着,温柔安抚道,“走开你更生气。” 薛醉宁彻底说不出话了,手里的湿巾被她掐出水,又气又怒,张嘴咬住他的肩膀泄愤。他忍着疼,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她才松口。他肩上留下深深齿痕,有几处破了皮,往外渗出血珠,她抿了抿嘴,伸手去擦,他摸了摸她的鼻尖,柔声道,“出气了吧?”真是只爱咬人的小猫! 她推开他的手,低低道,“你活该。”说完她站起身,又回头看着他,“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毕竟还不是盛夏,你这个伪病号,可千万别再进医院!” “不必,我去泡温泉,你也來。” “沒泳衣。” 他轻轻一笑,“就我们两个,需要什么泳衣?” 她瞪着他,“你做梦!” 他站起來一边解皮带一边往浴室走,任由长裤落在地上,隔了一会儿他腰间围着浴巾出來,径自往外面的温泉水池走去。 薛醉宁坐在沙发上生了一会儿闷气,后來想起他扭动身体坏坏的样子,红着脸轻轻笑出声。如果盛天的人知道陆淮宁这个淡漠寡言,行事果断的男人竟然会像模像样地跳钢管舞,整座写字楼会不会被惊呼声给震垮? 她站起來把陆淮宁扔在地上的衣服拾起來放好,转过头看着落地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由于离市区远,深蓝色的天幕上星辰清晰可见,一闪一闪,如被撒了大把的银粉,星光下的枫叶仿佛染了银霜,极美。她自小在城市长大,即使是大学里假期出游,不巧晚上不是累极就是碰上阴天,这样的星空还是第一次见。在意大利这个陌生的国家生活的四年的时间,她却悲哀地发现竟然记不起那里的夜晚,或许是因为不值得去记忆,因为沒有意义。 薛醉宁不由自主的走出去,坐在露台的小阶梯上,木质的平台和阶梯被擦得很干净,黑里泛紫的颜色,叩响的声音很清越,谁知是什么好木头。她干脆直接蹬了拖鞋和袜子,赤足踩在木头上,有温泉的关系,木头被熏蒸得微微的暖,足心贴在上面,很舒服。 她顺手拿起小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却一愣,随即是欣然的笑意,沒想到这个男人手机上的屏保竟然还是自己当年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或许就是在某个午后,慵懒地坐在水池边,双脚搁在水里,仰面看着天空,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晕得柔和。 她不由在回忆里出神,也让男人陶醉的目光静止。 阶梯直接通向浴池,侧面开了个口,可以去花园。她往下看,便看到舒舒服服倚在池中的陆淮宁。他亦抬头笑看她,对她招了招手,“过來。” “不。” “别害羞。” “谁害羞了!我就是不想泡,讨厌那个硫磺味儿。” “要不明天我让人送一车子花丢进來,消消味道?” “钱多得沒地方花了?” 陆淮宁不由笑了笑,“我渴了,给我端点水來。对了,楼梯那儿的储藏室,架子上有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是一个生意伙伴酒庄里自酿的青梅酒。”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下巴一抬,仰头看天。 他也沒软磨硬泡,直接站起來,带起一片水,又迅速沿着他身体流下去,再往下看便是少儿不宜的部位了,薛醉宁脸瞬间红了,见他缓缓往楼梯走,顿时脸色变了变,“你你你,你好意思。” 陆淮宁很平静,眼里还有微微的笑意,仿佛是嘲笑她大惊小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孩子都有了,你还和我害羞?更何况,这里就只有你我,离咱们最近的住家也看不过來。” 眼见他越來越近,嘴角漾起的笑看上去颇不含好意,她觉得再走近一些他八成要把她拉进水里,心里警铃大响,“你别过來!” “我是真渴了,难不成你让我喝温泉水?” 她咬咬牙,站起來一边走一边嘟囔,“有你这样逼着使唤人的吗!” 他在身后低低沉沉地笑。闭上眼,享受着夜晚凉风习习的宁静安好。等他再睁眼时,她已返回,只是除了一杯水,小托盘上还整整齐齐地摆了三杯红酒,想來是酒窖里的珍藏。 薛醉宁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他侧面,将那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噗一声喷出來,而她已经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半眯着眼睛笑,“怎么了?” “你在水里放盐放糖干什么?”他端详着杯子,在杯底发现了尚未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 “在杯子里加了点,你泡温泉也要出汗,给你补充点无机盐,维持体液平衡。”她手指绕着一缕头发,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小狐狸,却看见男人鲤鱼打挺地从水里跳起,直接抓住了她想要逃跑的身子,飞快的动作带起的风甚至让那杯中的红酒微微摇曳。 “不喜欢?”薛醉宁微眯起眼,笑得暧昧迷离,“淮宁,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 “嗯?”陆淮宁眼风稍挑,却看见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三杯酒上,还未明白,她已然开口。 “那三杯酒里有一杯不是來自同一瓶酒,如果你能品出來,我就陪你一起泡温泉,怎样?” ------------ Chapter 21 原来就是你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简简单单地陪着你,直到我们老去,死去…… ----------------------------------------------- 陆淮宁勾唇一笑,抬手握住她在自己胸口流连的手,悠悠问道,“真的?” “你说呢?”薛醉宁凉凉一笑,另一只自由的手握起酒杯,蕴泽的液体轻轻滑入口腔,而就在男人沉醉的目光中猝不及防地印上他的唇,温热的液体被她轻轻勾舌渡到他口中,抬眸对上他的眼,“品出來了吗?” 陆淮宁忽然间发现自己曾经的猜想已经不适用于眼前的女人,什么洗去青涩腼腆,这个调皮的小女人早已蜕变成一个摄人心魄的小妖精! 而他也被她的一颦一笑挑起了兴致,红酒被一杯杯品过,他似乎很是认真,蓦然,修长的手指点点中间那杯酒,煞为自信道,“这杯。” “嗯哼?”薛醉宁笑着耸肩,端起那杯酒,目光流转,千姿百态,“其实这三杯酒本就是同一瓶酒,只不过这杯里我稍加了些水,所以……拜拜啦!” 然后,在男人起身之前,她嗖地跑回房,上了楼梯,从二楼窗户处往外探出身子,见他正倒了点水涮杯子,玩心一起,见窗边的小桌上放了一碟子蜜桔,拿起一个对他扔过去。 薛醉宁似乎在这方面沒有天赋,准头不够,橘子从他肩膀不远处飞过,咚一声落进水里。他头都沒回,只扬声说了一个字,“笨。” 她瞬间怒,再拿一个,努力瞄了半天,再次扔出去,他身子一避,手一伸,接住了,回头对她笑,“扔绣球呢?我记得规矩是,谁接住,你就得嫁谁。” 她脸上的表情蓦然僵硬,只是跳动的心在茫然后瞬间雀跃…… 一个人这样坐着很无聊,她还是下了楼,轻手轻脚地往露台走,他坐在楼梯口,回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托盘上多了两个橘子,其中一个估计是他捞起來的。 她看着他坚实的背,心中忽的灵光一闪,悄悄扶着楼梯走到他身后,忽的伸腿用力一踢,他沒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栽进水里,溅起老大的水花,有几滴还落到她脸上,迅速由温变凉。 他迅速站起來抹去脸上的水,盯着她,她心里大乐,刚才被他钢管舞弄上來的怒气烟消云散。他本來想收拾她的,一见她笑靥如花,自己也不由得微微扬起唇角,又迅速的敛去笑容,板着脸走到水池另一边坐下,阖目继续泡。 薛醉宁在他坐的台阶的上一级坐下,低头看着托盘,不知何时,他已经从酒窖里取來了一瓶珍藏的酒酿。青花瓷瓶上面的塞子已经动过,这家伙真会享受。她拿起瓶子,拔开塞子,一股醇香逸出來,微微带着甜意。她抿了一口,入口酸甜,回味悠长,确实与红酒单宁的结实醇厚不同。她又喝了两口才把塞子塞回去,放好酒瓶。一片落叶悠悠落下,正好飘到她面前的水里,她下了一级台阶,半蹲着,俯下去伸手捞,可是他坐过的地方湿淋淋的,她身体前倾的时候,脚底不由得一滑,往前直接栽入水中。 她懵了一会儿,张嘴便呛入一大口水,带着温泉硫磺特有的腥甜味儿,顿时胃里一阵恶心,情绪还沒來得及反应,陆淮宁已经把她的人给捞起來带到池边,让她弯着腰,大手拍着她的背逼她吐出水,等她咳完,忽得笑出声,“现世报。” 薛醉宁鼻子一皱,却是不认输的表情,这个混蛋,难道就准他欺负她,她还偏偏就不信了!想起刚刚的一幕幕,倏地发笑。 她的头发还搭在眼前,黑漆漆的挡住了视线,她只能往下看,池子四周用山石砌好,看起來很是自然,却明显是被打磨过的,光溜溜的,贴着池水的那一面,不少石块都有浅浅凹陷,正好贴合人的颈背,她发梢往下滴着水,落在青石上,滴滴答答地响。 她终于回过神,觉得自己极沒有面子,刚才把他踢下去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那句现世报刺激得她脸颊绯红,任由头发散乱遮着脸,不想被他看见,他自己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她连忙扭过头,他轻笑,“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是啊,古人还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薛醉宁一把推开他,气鼓鼓地往回走,可是池底滑腻,她心绪混乱,走了两步又是一趔趄,还好稳住了身形,他笑着走过來,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带进水里,手绕到她胸前开始解开她薄毛线开衫的扣子,“都这样了,还是一起泡一下吧。” “我不!”她在他怀里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布料浸了水,几乎透明。 “陆淮宁!你再这样占便宜我就真的生气了,你真当我沒脾气的吗!” 陆淮宁轻轻一叹,低声哄道,“好了,我不乱來,咱们就坐一起泡温泉,说说话。” “你拿什么保证?” “你说?” “你要是再敢不规矩,信不信我立刻就消失在你眼前!” “行。”陆淮宁表情一僵后,倏地微微一笑,伸手继续把她的湿衣服脱去,搭在池边,揽住她的肩膀,脑袋微侧,和她的头靠在一起,指腹摩挲着她肩膀光滑的皮肤,贪恋着这温软的触感。 他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沉默一会儿,然后继续说,过了一会儿说得口干,他就过去把托盘端來,让木盘浮在面前的水上,倒了水,先给她喝了几口再自己喝。 蒸汽氤氲在两人周围,一抬眼,漫天星辰透过景观植物树叶的间隙铺天盖地洒了下來,美得让人觉得头晕。这一片本就是十多年前盛天主持开发的温泉别墅区,所住的人都非富即贵,每一处别墅都间隔甚远,各自独享一片胜景,可是错落稀疏的灯光,又给整片山添了一丝人气,让人觉得静,却不孤寂。 陆淮宁深深呼吸,她的气息透过温泉的味道丝丝缕缕进入鼻端,是一种让人觉得心里愉悦的暖香。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水线以下便正好是她姣好的玲珑曲线,在灯光下莹然如玉,水上反射着灯光,他一动,灯光便摇散了,仿佛碎成一片片的金子,晃花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水下蕴藏的大好风景。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她太美,满天繁星,满园红叶,远山,温泉,加起來都不如她。 他喉结滚动了下,竭力压制住身体益发强烈的渴求,抽开手去拿了个橘子剥,清冽的香气迅速传开,他清醒了些,掰开两瓣橘子递到她唇边,“來。” 他灼热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逡巡,她怎会不知,有些羞,有些恼,瞪了他一眼,他变本加厉,还说,“嗯,当了妈妈的人果然比以前更风情了。” 风情?薛醉宁眯了眯眼,张嘴含住橘子,却也含住了他指端,舌尖在上面点了两下,又一吮,才松开嘴开始咀嚼,而他已经从指尖酥麻到了全身。 这调皮的小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瞧她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他就知道她心底肯定在为他的隐忍偷偷乐。 以前都沒发现这个小女人这么喜欢整人,用的招数层出不穷,刚刚的红酒计,现在的美人计,回想起來他只想笑。他摇了摇头,继续喂橘子给她吃,她唇上沾了果汁,在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又觉得口干舌燥起來,赶紧又弄了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她却只含了一半,凑近他,用嘴喂进他嘴里,他脑子嗡地一响,随便嚼了两下吞下去,就像之前的那口红酒一般,只是品到了她的摇曳风情。蓦然,他哑着嗓子道,“猫儿,唯恐天下不乱?” 她悠悠地笑,手推开身前的水,层层涟漪在她倒映的眸中散开,只觉得美不胜收,“你敢乱?” 陆淮宁无可奈何地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肩膀微微地痒,扭头一看,是她拾起飘落在池水上的落叶,轻轻地挠他的痒。他握住她的手,投來警告的眼神,她扁嘴,“谁让你一下哑巴了,话都不说。” 他揽过她,她顺势钻进他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又把头埋在他肩窝里,轻轻道,“淮宁,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沒有尔虞我诈的算计,沒有痛入骨髓的相思,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宁和。 陆淮宁看着她乖顺地倚着自己,心头倏地一软,“有你在身边就是好的。” 薛醉宁抬头,默契地与他一笑,“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猜对了有奖励吗?” “你说呢?”薛醉宁仰头在他颊边印下缱绻的吻。 “女儿。” 薛醉宁沒想到他可以一语猜中,面对此情此情,如果可以让那传承了彼此生命的宝贝陪伴在身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曾经的遗憾就让彼此的未來圆满。 她抬手紧紧圈住他,似乎很害怕此刻的现在亦如四年來的梦境一般,醒來时,只能拥抱冰冷的空气。他暖暖的体温驱散了心底的冰凉,这一刻,幸福地真实。 陆淮宁轻轻顺着怀中人的发,墨藻般的黑发缠绕了彼此,亦如曾经的他们闯入了彼此的世界,从这个小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开始,她就带给了他太多猝不及防的震撼与惊喜,她的美,她的娇,她的俏,还有她的倔强,这么多年的寻寻觅觅,是她,一直都是她! ------------ Chapter 22 我没有爸爸 向日葵是忧伤的花朵,是阳光底下最明媚的忧伤 ,因为明媚,所以属于太阳。 -------------------------------------------------- a市国际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掩不住翘首期盼的眼神。 薛醉宁早已按捺不住时间缓慢的节奏,脚步匆忙地徘徊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终于机场播音台传來意大利飞往a市航班的准时降落信息,她的心也在那一刻雀跃沸腾,挣开男人的手就直接往vip通道跑去。 随着三三两两的乘客纷纷走出,一枚漂浮在空气中的粉色氢气球却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含泪的目光顺着丝带缓缓往下,当那扎着羊角辫的稚嫩脸庞出现在视线中,薛醉宁明白,一切都是值得,只为她,只为他。 “妈咪,,”软软的童音透过人群传入耳畔,当水蓝色的小小身影往女人所在的方向奔去,陆淮宁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融化,原來这才是人间的天籁,这是他的女儿,是她献给他最甜蜜的礼物。 “蓬蓬,,” 小丫头洋溢着甜美的笑,雀跃的脚步仿佛百灵鸟一般,薛醉宁看着扑向自己的小身影,双膝蓦然跪地,张开双臂迎接着柔软的身体坠入自己的怀中。 熟悉感充斥了心脏,这个神奇的小生命曾经在她温暖的身体生活了九个月的时间,陪伴她撑过了生命中最无助的时光,即使是那样凶险的时刻,这个顽强的小生命依然沒有放弃。 司颜曾和她说过,这是孩子和母亲的缘分深,不愿意离去。 幸福地,突然间落泪。 小丫头或许是感受到了颈间湿润的感觉,歪着头看着有晶莹的液体从母亲的眼角缓缓渗出,竟然懂事地伸出手为她抹去,“妈咪不哭,蓬蓬有很乖哦~” 身后,司炀与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子并肩而立,许是气质截然不同的差异,不时有行人回头将目光投向这对气质迥然的情侣,而且,似乎年龄上也是不符吧? 司颜此刻已经习惯世人这样的目光,也不避讳,手挽着温润的男人缓缓往母女相拥的她们走去,甜甜唤道,“宁姐姐。” “欢迎回來。”薛醉宁边站起身,手有些慌乱地抹去眼角温热的液体,声音有些哽咽地道,“谢谢你们。”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司炀礼貌地一笑,却听见司颜挽着他的臂轻轻道,“小舅,谢谢你愿意陪我回到这里。” 正对上薛醉宁疑惑的眼神,司颜笑着解释道,“小舅准备陪我游遍大中国,欧耶!” “那看來是早已有了计划了。”薛醉宁了然一笑,牵着小丫头的手,却看见司颜已经笑着为她剥开一颗糖纸,将棒棒糖塞入小小的嘴里,边为她抹去唇角的水迹边宠溺地嗔怪道,“小猫,瞧你馋的!” “她倒是挺疼这个小家伙。”薛醉宁沒想到女儿和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司颜竟然相处如此融洽,不过,司颜本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心性也是可爱,倒也是不错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机场离开,简单的道别后上了不同的车,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或许是飞机上的活动空间有限,小丫头闷得乏了,此时萎靡地窝在薛醉宁的怀里,十足的安静乖宝宝,只是,只有她知道,小丫头真正疯起來时,听说三个女佣都忙得人仰马翻,绝对的小魔女。 而此刻,她的安静倒也让薛醉宁不忍去提起关于那个男人的存在,否则,只怕会惹得小丫头金豆不断,那委屈的小神情可算是软化了她的心。 一路宁静而诡异的气氛,等到车子到达阳光丽舍时,小丫头已经疲惫地闭上眼。别墅里,亲手布置的公主房洋溢着温馨与甜美,她径自把睡着的小公主抱进房间,为她换上睡衣,又端來温水,绞了毛巾温柔地为她擦干净脸上的痕迹。 手,轻轻抚摸着女儿卷卷的毛发,睡着的女儿就好像羽落人间的小天使,乖静地只想让她就这样陪伴她直到生命的尽头。就在她坐在床沿边,端详着女儿的睡颜时,男人的脚步声却轻轻地停在她身后,一双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却带着感激的力量。 “淮宁……”薛醉宁仰头迎上男人的视线,轻柔地回握他的手掌,心疼地印下一吻,“今天委屈你了。” 她最清楚,这个心心念念期盼了女儿半月之久的男人有多希望听到女儿的一声“爸爸”,可是这个小公主却让他只怕是看到了一路的睡颜而已。 “是啊,今天一路从机场跟回家却只能看着小家伙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你这位小妈妈,确实是挺委屈的。”陆淮宁在她身旁坐下,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眼神落在女儿稚嫩的脸庞上,似乎是在叹气,“我怎么能和这个小朋友吃醋呢?” “噗嗤,,”薛醉宁因为他的语气而蓦然失笑,才发现男人的眼神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脸上,本以为是脸上落了尘,却感受到他温暖的掌心抚上自己,为她勾起颊边散落的发,俯身贴在她耳边轻轻道,“谢谢你,猫儿,谢谢你的这份礼物。” 薛醉宁握着女儿软若无骨的小手,欣慰道,“这不止是你的礼物,也是我的礼物,是我们彼此最甜蜜的负担。” “嗯,是我们彼此最甜蜜的负担。”陆淮宁边笑着应和边吻上她的唇边,衔住她柔软的唇细细地吮,只觉得甜蜜地仿佛抹了蜜,又有了珍珠圆润的触感,只想让他又温柔又粗暴地去对待。 “嗯……”薛醉宁忍不住嘤咛一声,却感觉到床上的小丫头似乎因为她发出的声音而敏感地翻动了身体,惊得她瞬间推开男人,有些面红耳赤地道,“你,那个你先回房间吧。” 陆淮宁搂住她的腰,在她耳畔轻轻呵气道,“小丫头已经睡着了,我们一起吧。” “不行。”薛醉宁看着男人眼中依然燃起的炙热,连忙推开他道,“蓬蓬有夜惊的习惯,刚到陌生的环境我担心她半夜会醒,如果哭了怎么办?还是我先陪她几晚吧,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 陆淮宁因为她的坚决而一愣,难道这就意味着他现在有了女儿就要失去老婆吗?这该不会是个赔本的买卖吧? 就在男人拧眉沉思时,薛醉宁却已经推着他往儿童房外走,匆匆地在他额上印上一吻,有些歉意道,“晚安吧,今天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陆淮宁看着粉色的门被这个小女人轻柔而坚决地关上,登时一愣,这算是什么情况? 房间里,薛醉宁和衣正睡得朦朦胧胧时,却感觉身后一道熟悉的力道将她轻轻移动了一个位置,就在她睁开惺忪睡眼时,却看见男人飞快地拉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 这个男人! “淮宁,别闹……”薛醉宁沒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好声好气地求,却被男人逼着眼睛忽视,刚准备继续开口却听见他慵懒的嗓音低低道,“不早了,睡吧。” 女儿的床本就是设计的公主床,两个人挤着已经是贴着肉,更何况现在是承载了三个人的重量,薛醉宁只觉得闷得慌,手肘捅捅背后的男人,“算了,还是抱着小家伙去我们房间吧,这样你睡着也不舒服。” 陆淮宁却将欲起身的她拉回到被窝中,圈着她的身子懒懒道,“别动來动去,到时候女儿醒了,你该怎么解释我这个突然冒出來的爸爸。” 他的一句话让薛醉宁瞬间沉默,的确,女儿浅眠这点确实是和这个男人像个十足,如果她醒來,看着这个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的陌生面孔,只怕今晚就不要安静了。 最后,薛醉宁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在意识朦胧间再次沉入梦乡,再睁眼时,发白的天色已经从飘纱里透出,身后是男人温暖的怀抱,她看一眼女儿轻轻跳动的眼皮,清楚这是她将醒的状态,连忙示意圈着自己的男人松开自己,却感觉到手上的力量越來越重。 “淮宁……” 而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小家伙却已经先一步醒來,小手握拳惺忪地揉着朦胧的睡眼,刚想软软地开口唤一声妈咪,黑溜溜的小眼珠却蓦地落在她身后的那张脸上。 “蓬蓬,醒了?”薛醉宁抬手轻轻捏捏小丫头萌气的脸蛋,被子下的脚不动声色地踢踢男人的腿,示意他赶紧睁眼來对他的宝贝女儿來解释这尴尬的一幕。 只是,男人还沒有醒來,小丫头却已经支着头,先一步提问,“妈咪,这个长了黑黑胡子的怪蜀黍是谁?蓬蓬好像见过哦?” “额……”薛醉宁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先把小丫头抱下床,而就在她的身子离开男人怀抱时,陆淮宁也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人。 空荡荡的房间让他的心在瞬间空荡荡,在床上弹坐起,刚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却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附设的洗手间里前后而出。 而小丫头在看到醒來的怪蜀黍时,本能地往身后的母亲方向一躲。 薛醉宁连忙护着小家伙,却在抬眸时看到男人眼神中划过的受伤,蹲下身,温柔地对女儿道,“蓬蓬想想看,这位怪蜀黍是不是和妈咪之前发给你的照片里的解放军叔叔很像?” 小丫头在听到母亲的话时,先是一愣,然后就歪着头看他,却仍是不说一句话。 陆淮宁看着小丫头似乎回忆起什么,心里欣然地往她的方向走去,亲昵地蹲下身,伸出手,“宝贝,我是爸爸啊。” 小丫头却在他的手可以摸到自己时,倏地往后退一大步,缩到薛醉宁的身后,萌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嘟嘟嘴,“可是公公说蓬蓬沒有爸爸啊……” ------------ Chapter 23 背叛者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 -------------------- 这个该死的老头! 陆淮宁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咒骂一声。 薛醉宁面对着眼前的尴尬,半蹲下身把女儿轻轻地怀里,慈爱地拨弄着她的刘海,“蓬蓬,每个小朋友都是有爸爸的,你不是问过妈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右手牵着妈妈,左手牵着爸爸吗?因为那是每个小朋友都拥有的。” 小丫头眨巴着蒲扇般的眼睛,水汪汪地恨不得融化所有的人,支着小脑袋惊奇道,“原來蓬蓬不仅有公公和妈咪,还有爸爸的呀。” “是啊,蓬蓬开心吗?”薛醉宁在女儿的小鼻梁上宠溺地一刮。 只是小丫头刚沒心沒肺地笑出声,在陆淮宁想要将一大一小的温馨身影拥入怀中时,小家伙却倏地往薛醉宁身后一缩,一双大眼睛里依然是满满的戒备。 薛醉宁自然地女儿护在身后,却看到陆淮宁眼中闪过的痛楚,她抬眸,安慰道,“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吧。” 简单而营养的早餐后,薛醉宁正在厨房中清洗餐具,小丫头在客厅的地毯上和一堆玩具打得不亦乐乎,蓦地,一双手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颈间暖暖的呼吸让她倏地一笑。 “怎么不陪着你的小宝贝?还是又在小公主那里吃瘪了?”薛醉宁看着男人难得无奈地频频对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宝贝女儿摇头,心知他一定又是被小丫头气得來自己这里找安慰了。 陆淮宁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气球,小丫头就像一个随时会张开满身刺的小刺猬,扎得他随时可以泄气。他虽然知道这些事需要时间的磨合,但是心底还是隐隐地难受,搂着怀里的小女人,有些郁闷地问道,“猫儿,小家伙是不是刚见到你的时候也是这么陌生啊?你都不知道,她宝贝一个毛绒玩具都比我强。” “小孩子都怕生啊,这是人之常情。”薛醉宁想起自己第一次真正见到小丫头是在她的周岁生日上,那一天,甚至她想抱着她一起吹灭蛋糕上的蜡烛都被小丫头不自觉地抵触。看看现在他们父女的情况,沾着白色泡沫的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你对她多笑笑,投其所好,她自然而然会亲近你。” “嗯。”男人埋首在她颈间,闷闷地应一声。 “乖,去陪女儿吧。”薛醉宁吻吻他的脸颊,随即将他推出了厨房。 等她收拾完,还未走出厨房时,便听到小丫头嘎嘎的笑声传來,果然,往客厅里看一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滚倒在地毯上。 很调皮诡异的一幕,却沒來由地和谐,或许,这就是幸福。 一个星期后,薛醉宁正带着小丫头在商场的童装区挑选入夏的衣物,包里的手机铃声却倏地响起,看一眼号码,意外是司炀。 她牵着小丫头走到休息区,将手里的冰激凌交给小家伙,休息区里有为儿童专门设立的游乐设施,她看着举着雪糕的女儿欢呼着扑向蹦蹦床,才放心地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薛醉宁……” “你先不要说话。”她刚接起电话就被对方兀地打断,只听见男人在电话里有些焦急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商场啊,怎么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现在马上來接你。” 说完,不等她应声,电话已经被挂断,薛醉宁微皱着眉头转身,只是当她的视线在蹦蹦床上逡巡一周后,却沒有发现女儿的身影。 “蓬蓬,,”包从手里滑落,薛醉宁焦急的脚步绕着蹦蹦床走了一圈,眼神仔细地找过每一个角落,以至于找遍了整个游乐设施都沒有发现女儿的身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來,不相信女儿在离开自己视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会消失,再联想到刚刚的电话,不祥的感觉从心底缓缓升起。等她再回拨司炀的号码,却被告知不在服务区。 薛醉宁匆忙的脚步往商场外跑,踉踉跄跄地几乎被自己绊倒,几乎在听到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秒,她就几欲哭出來,“淮宁,女儿……女儿不见了。我找不到她,找不到……” 原本正在主持会议的陆淮宁在听到她哽咽的声音时,倏地站起身,來不及交代什么就往会议室外冲,丢下一群高管目目相觑。 等他开车赶到时,只看见手里捏着手机的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宽大的台阶上,不时有路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却唤不回她眼中的焦距。 薛醉宁愣愣地顺着男人的皮鞋抬头,在看到他的脸庞时,眼底才慢慢有了意识,几乎是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却不敢抱紧,眼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他们把蓬蓬带走了,是他们……” 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啃噬他的心,陆淮宁却知道此刻他绝不能够倒下去,他是她的依靠,如果他也失控,那么无助的她该怎么办? 陆淮宁摸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來,在赶來的路上他已经联系过这方面的人脉,只要赫尔家族的人此刻还沒有离开中国境内,那他就有了五成的胜算。 “乖,先别哭,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女儿怎么会突然间就消失了? “那个电话不是司炀打的,是他们……他们故意让我分神,是我笨,是我大意,是我……弄丢了我们的女儿,陆淮宁,你打我吧,啊,,” 薛醉宁握着他的拳就往自己的身体上打,陆淮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握着她自虐的手,紧紧地,密不透风地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一遍遍忍着心底的疼痛安慰,“沒事的,她会沒事的……” 可是一句句的安慰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地漂浮在空气中,最终化为虚无。 苏翼带着人火速赶到商场监控室时,却发现监控的保安被人集体迷晕在了监控室内,儿童区的监控全部瘫痪。他不由皱眉,赫尔家族的人行事如此缜密,想來是蓄谋已久,他们果然是低估了那个老头,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意大利,鹤发苍苍的哲?赫尔看着通讯视频上颓然伤心的一张张面孔,眼角的温度却因为唇边勾起的笑容而一点点降低,保养得宜的手缓缓拨出了一个号码。 果然,在电话接通时,他满意地笑了,“还记得我吗?背叛者。” 薛醉宁在听到那仿佛來自地狱的声音时,只觉得血液从脚底开始瞬间冰冻,“赫尔先生,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我求求你……” “嘘,,”电话里传來拉长的声音,“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毕竟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你知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有多信赖我,我只不过是让人对她说公公想她了,她就毫无戒心地和我的人走了。要是你也能这么乖顺,那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我只不过是和你在生气而已,我给你新生,你却在用这种方式來回报我。你知不知道,一个背弃盟约的人是沒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你说,我该怎么來惩罚你呢?” “我……” “别着急,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现在开始,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我的小奴隶。” 有心理学家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坐着等死。 夜的黑色巨大翅膀,遮住了月光的皎洁,阴云密布。 阳光丽舍,沒有了小家伙的家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冷清。 之前新请的帮佣在看到一行人从门外进來,虽然奇怪沒有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但是也沒有出声去问。 “晚饭马上就好,请稍等。”说着,帮佣小王就转身进了洗手间为他们准备擦手的毛巾。 “啊……救命啊!蛇……蛇……蛇……” 然而,小王进去浴室还沒三分钟,就传來她惊恐的尖锐尖叫声。 陪同而來的苏翼微吃一惊,连忙从沙发上跃起,一路奔跑着朝着浴室走进。 楼下浴室超大的浴池里,恐怖之极! 大半浴池的水里,正游着六七条色彩斑斓的蛇。叫不出名字,可颜色却极为艳丽。正在温水里游得正欢。 小王吓得面色惨白,连逃开的力气都沒有了,瘫软的身体靠在浴室的门框上,极力的喘着粗气。恐惧,依旧挂在她年轻的脸上。 “怎么回事儿?!”从楼上闻声赶下來的陆淮宁瞄看了一眼浴池,侧过头來朝着小王问道。 “我放温水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根本沒看到有蛇……我就拿了条毛巾,回过身來,就看到了这些蛇……”小王大喘着粗气,胸口因害怕而剧烈的上下起伏,额头上冷汗涔涔。 “淮宁,你先出去,我把这里处理一下!”军人出身的苏翼表现得很冷静。随后,眸色一寒,“叫上几个家仆,将别墅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 一通里里外外、地毯式的彻底搜查后,别墅里才恢复了宁静。除了浴池里的那些色彩斑斓的蛇外,并沒有发现任何的异物。 “平姨,开饭吧。”陆淮宁微微吁上一口浊气,安抚式的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薛醉宁肩膀。 晚餐准备地一如既往的丰盛。 就在平姨去厨房端最后一个牛腩汤时,却传來她惊恐之极的凄惨叫声。 刚刚缓上一口气的陆淮宁,再次紧绷上心弦,朝着厨房飞奔…… 那锅牛腩汤,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正沸腾翻滚的艳红色新鲜血液! 血腥味儿,弥漫着整个厨房,让人作呕。 所有知情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老赫尔开始行动了! ------------ Chapter 24 让我陪着他 那条被放逐的血路上,庆幸有你们的陪伴。 --------------------------------------- 夜,已深。 初夏的夜,还是有几份凉意的。 陆淮宁里里外外查点好一切,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洗手间走近。快速简单的冲了个凉,只是刚裹好浴巾还未开门,就听到一声惊恐凄厉的叫声从另一个房间里传來。 “猫儿!”陆淮宁眉宇刹那蹙紧,拉开门就往声音传來的方向跑去,不是书房,不是客房,当他推开儿童房时,只看到惊恐地瞪大眼睛的薛醉宁跌坐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 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想抱起她却不料被她激励地抵抗,他眼风扫过,却发现在她手心里不知攥紧了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猫儿,是我啊,好好看看我!” 薛醉宁因为男人痛喝的声音而瞬间安静下來,还未开口,泪已下。 陆淮宁掰开她的手心,却发现被她攥在手心里只不过是一张字条,只是当他看清上面意文的书写时,他立时明白了纸条的來源,是赫尔! 红色的字体显然被刻意放大过,而意译的中文意思并不是什么血腥字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正在看着你。 “是我错了,是我的错!他一直都知道我的计划,他说过他要惩罚我的背叛,这就是他的方式,他要夺走我所有在乎的东西……”纸条是她在女儿从意大利带回的热气球中发现的,如果不是热气球在长时间后瘪气,她又怎么能够发现这样的警告!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最后,她是在生生挨了男人背后一击后才在痛楚的眼神中晕了过去,她痛,他也痛! 陆淮宁看着怀中人的容颜,蓦然失笑,“薛醉宁,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想象着为她亲手戴上戒指的动作,一个不存在的动作,他却不断地重复。 男人在她指尖悄悄印下承诺的吻,轻轻抹去她眼角缓缓渗出的泪…… 雾气还未散去,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雾在空中弥漫着,眼前的树木,湖水是被模模糊糊地抹上了一层绿色的薄雾;窗外的一切被蔼烟似的水气笼罩,象是一幅晕淡迷蒙的水彩画。 陆淮宁站在窗前呆看着这柔美如梦的世界,却沒有任何东西进入他的眼中。清凉的雨丝飘进敞开的窗户,轻打在他的脸上。他像刚从梦中清醒一样愣了一下,才渐渐抓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不知道自己象这样出神已经多久了。是一个下午?还是一整天?!他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苦笑了一下。 陆淮宁从沒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手将她推出自己的世界,然后,只留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 后悔吗?尽管心底千般不舍,但是如今被逼入死亡维谷的他们再沒有时间去计较。如果注定要有人來承受这一切,那这次就让他为她奋不顾身一次吧。 昨夜的一个电话,已经为他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是自私的,因为他又一次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为她做出了人生的抉择。 他也是无私的,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希望她平安,是她让他明白了如何去爱,他与她的爱情,或许少了几分缠绵悱恻,却多了绝望凄楚的美。 社会学家说,爱情需要用甜蜜來灌溉,可是,他们的爱情却总是让她落泪。 猫儿,对不起…… 接下來与赫尔的交锋注定是一场恶战!鹿死谁手,都是未知数。他不畏惧,可是他却不能再将她置入危机之中,这样的安排,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上午十点钟左右,管家打來电话说:陆公馆里的花花草草,被人喷洒的一种药水,全部枯萎了; 下午四点钟左右,管家再次打电话來说:除了人之外,路家的所有活物都死了。包括他养了十几年的八哥鸟。 传达的信息很明显:接下來,就应该轮到活着的人了。按照时间推算,应该今天晚上就会动手。 薛醉宁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缓缓睁开眼时,只发现陌生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想撑着爬起來,却又重重地摔回柔软的床垫上。 房间里的动静很快被守在门外的人察觉,门被迅速打开,鱼贯而入的黑衣男人让薛醉宁瞬间绷紧了所有神经,仿佛被拉满弦的弓一般,只是当她看清为首的男人时,她赫然一惊,“苏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腾空升起,她现在不是应该在陆家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淮宁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苏翼看着情绪瞬间激动起來的她,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怎么去解释,难道要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代她奔赴战场了吗? 得不到回答,薛醉宁索性就直接往房间外冲,却被一排黑衣人拦住,她怒目而视,“苏翼,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只是保护,保护而已。”苏翼说得心里发虚,只听见她一声冷笑,“保护?我看是监禁吧!”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吧,别去添乱了。”苏翼也不知道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初在得知他的计划时,他几乎当场就跳脚,可是却也恼怒自己帮不上忙,对方身份太深,他根本沒法子插手,只能任由他孤身一人去周旋。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女人,自然不能再出意外了。 所以,今天就是把命撂在这儿,也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踏出这间房子一步! 薛醉宁也从苏翼的表情中猜出了大概,陆淮宁,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所有危险?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不知道……该怎样去原谅自己? 十几个黑衣人几乎将她生生团成圈,薛醉宁根本无法靠近门的方向,蓦地,她的眼神落在了白色的窗户上,顾不得多想就往窗户所在的方向冲去! “快,拦住她,,” 窗户上了锁,薛醉宁正忙着解锁,却被几个魁梧身材的男人制服,她凄厉地大叫,“放开我,放开我啊,,” 苏翼看着几乎发了疯的她,心里虽然也是酸楚,却也更多无奈,咬咬牙道,“让医生进來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不要!不要,苏翼,我求求你,不要给我打针……”薛醉宁看着医生举着针往自己靠近,不停地扭动中,轻微的刺痛感却从手臂上传來,在那一瞬间安静下來的她,看着白色的液体从针管中缓缓被推入自己的身体,潸然泪下,“他会死的……我求求你,让我陪着他……” 意大利。 辽阔的花海里,典型的意式风格建筑,白色圆顶苍穹,四周筑有古罗马式白色围墙,庭园内绿草如茵,鲜花盛开,树影婆娑,满目芳菲。 陆淮宁缓缓走下直升机扶梯,从沒有亲眼见到过这种异域风情,不禁诧异。 他此刻走的又是一条长廊,两旁为欧洲的建筑风格,镶嵌了古典珐琅,他无心欣赏,眼前出现一扇黑色铁门,门外站了两名仆人,弯腰行礼,“尊敬的客人,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允许我带领您进门。” 陆淮宁进门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别有洞天,两扇门,直接带他通向了另一方天地。 露台上的白色身影在他靠近时,缓缓转身,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黑色的面具。 “欢迎來到我的王国,陆淮宁先生。”赫尔摊开手以示欢迎,只是他的动作却仿佛地狱之门对他缓缓打开,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陆淮宁不知道眼前这张面具下究竟了隐藏了怎样一张脸,只是,他把前因后果细细分析一遍,越想杀后怕,越想越觉得所有人早就是他手中的棋子,正按照他设计好的棋路一步步往陷阱里跳。该怎么办? “看,那边的花。”赫尔眯起眼眸,指向远方,“是不是很漂亮?” 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会涉及到这样的内容,可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身旁的男人有多可怕,只怕只有这个男人自己才知道! 陆淮宁深吸了口气,极力眺望,果然在下面不远处有一大片开得妖艳的花园,里面有红有白,向上开放。 他虽然对花卉并无兴趣,可是奶奶素爱,搜罗了不少,他见过的奇异花类应该不少,可从沒有见过这样一种,颜色极尽鲜艳,红的象血,几乎快要滴出血來,白色又仿佛袖色的花瓣被吸空,一种诡谲的苍白弥漫在每一朵白花上。 蓦然,他联想到他神秘的身家背景,赫尔家族背后庞大的财力,陆淮宁的视线落在那诡异妖娆的花瓣上,“这该不会是罂粟花……” “猜到了?”赫尔却忍不住大笑起來,带着好笑的神情,“世上许多人谈到它都是你这种表情,可是我偏偏喜欢它,因为我的安妮喜欢它们。” 陆淮宁想起那夜里,薛醉宁提起过,她曾在安妮赫尔的日记中看到过那个女人对罂粟花的痴迷,而这个男人对自己女儿的痴迷,只怕比那种程度还要深刻千万倍。 “陆先生,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谈条件的人,我应该佩服你的勇气。或许,你认为你的做法可以保全她,可是,你却错了。因为……”赫尔眼神中骤然一冷,“她已经來了。” ------------ Chapter 25 替代品 每个故事的演绎,不是笑着错,就是哭着对! -------------------------------------- 薛醉宁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回到这个于她又是天堂又是地狱的地方,在这里的四年,她迎來了新生,更接受了命运的审判。 金碧辉煌的装饰在此刻仿佛都成为了对她赤.裸.裸的嘲笑,嘲笑她曾经的自以为是,只是她却坦然地笑了。 來到这里已经是第三天,她沒有见到赫尔,更沒有找到陆淮宁,无从去打听女儿的下落,甚至有人开始监视限制她的自由。日子变得极难熬,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段不见天日的时光。三餐有人送进來,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这间极大的卧室,当然旁边浴室的侧门已经被堵死,她出不去。 赫尔会怎么对付陆淮宁?毒打?折磨?还是……正在胡思乱想,女管家迪曼突然走进來,径自去打开电视机,之前她试过,这里处在山上沒什么信号,一个台也沒有,可这会儿迪曼打开后,画面上不再是雪花,首先在屏幕上出现的是十分清晰的丛林。 “主人让您慢慢欣赏。”迪曼说了这一句,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尤其在那个男人这么强调的情况下,薛醉宁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画面还是丛林,接着突然切换,眼前一片大海,正茫然着,迪曼在一边说这是主人在地中海上的私人岛屿之一,荒凉无比,也是赫尔家族历代继承人经过磨炼的地方。 “岛屿?磨炼的地方?”薛醉宁疑惑,只是莫名的恐惧让她瞬间揪紧了心?难道是赫尔觉得她无聊,放些风景给她看吗?不,不对劲! 画面再次切换,回到丛林,突然传來一阵野兽的吼叫,一个身穿迷彩服的身影在前面狂奔,如此熟悉的身形,薛醉宁的大脑陡然一片空白,意识还沒來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跳起來,趴到电视机前,大叫起來,“淮宁……” 画面上的鲁哈因赤手空拳,迷彩服划破了好几处,身上到处是灌木的划痕,无法计算的距离之外,他根本听不到她绝望的声音。 头顶有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盘踞在树杆上,吐着长长的鲜红舌头朝着他渐渐逼近,而他浑然不觉。 “淮宁,有蛇,蛇……”虽然知道他听不见,薛醉宁拍着屏幕,仍在拼命叫着,“有蛇……淮宁!快躲开……” 陆淮宁还在灌木丛中摸索着向前走,眼看蟒蛇离他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薛醉宁吓得尖叫着捂住眼睛,哽咽着不敢看下去。 只听见电视机里传來阵阵树叶的响声,她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这个声音撕成无数片,嘴里喃喃叫着,“我要见他,不管是死是活,我要见他……”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赫尔所谓的考验就是把陆淮宁放到一个无人的小岛上,迪曼说这个岛是磨炼帮内继承人的岛,这么说这就是每一个赫尔家族继承人小时候被丢过去,那个一天要杀一个人的死亡之岛! 太狡诈了,赫尔他太狡诈了。激怒他的后果就是他要将他所有承受过的苦难都在另一群人身上残忍地演绎一遍! “他沒死。”迪曼冷漠的声音传來,在薛醉宁耳中听來却犹如天籁之音。 慌忙睁开眼睛看过去,又惊又喜,只见那条蟒蛇被甩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肚子上有一条一米多长的血口子,而他粗.喘着气靠在树杆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满头大汗,显然刚刚跟蟒蛇格斗,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薛醉宁咬咬牙,脸上的肌肉在紧绷,在颤抖,眼睛里此刻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躺椅上。 她相信,不止一条蟒蛇这么简单,下面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陆淮宁。 赫尔用了世上最残酷的方法对付陆淮宁,他用一张面具对世人隐藏了他嗜血的本性,他所有的承诺和良知都给了他唯一珍爱的人,那个死去的安妮赫尔! 而此刻孤军奋战的陆淮宁,最后活着出來,还是被抬出來,只能听天由命! 就这样一整天,她一个呆坐在躺椅里看着屏幕里在丛林中行走的陆淮宁,在天色渐渐黑下來之前,他又遭受到数次雇佣兵的攻击。是的,人,全身破破烂烂,脏乱不堪,头发象杂草,只有两只眼睛闪着幽诡的血光。不过好在,雇佣兵不是成群结队,而是分散的,似乎并不想相互间合作攻击陆淮宁一个人,如同一盘散沙。 尽管最后一一被身手矫健的他解决,她却看得出來他的体力在下降,毕竟一天沒吃东西。 “小姐,您该用晚餐了。”迪曼在尽职地提醒。 薛醉宁纹丝不动,跟个木人一样,目光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嘴里下意识在说,“我不饿,你出去吧。” 迪曼走出去,沒一会儿又折回來,关掉电视,冷冷地转达,“主人正在餐厅等您,如果三分钟内您不出现,那么,您迟到几分钟,下一批雇佣兵便会提前相同的时间登录。” 什么! 薛醉宁眼睛穿过迪曼死死盯着电视,支起身子极缓慢地站起來,每往外面迈一步脚便仿佛有无数支针,扎得她整个人剧痛不已。好不容易走进餐厅,赫尔似乎等了很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面目,一张伪善的脸! 赫尔优雅地放下白色的餐巾,女仆为她拉开椅子,他踱步到她身边,在她身旁轻轻放下一朵黑色的郁金香,“精彩吗?” 他明明在笑,明明说得轻描淡写,薛醉宁却有如听到世上最刺耳的声音,微微闭上眼,坐下的时候攒紧的双手煞白,深深吸了两口气,“你费心了,居然想到用卫星实况转播,你不怕警方追击过來吗?” 他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在意地弯起唇,“我的安妮在担心我?” “如果你想玩游戏,这个游戏玩得还不够彻底。”她皱起眉毛,“你应该把我也放进去,让那些蟒蛇來咬我,让那些人來攻击我,因为所有的计划都是我一个人策划,我从來沒想过要成为安妮赫尔的替代品……” “不,我可舍不得。”他靠近过來,看着她,只是一个称不得上温柔的笑却让她遍体生寒,指尖轻捏起她的下颚,淡淡道“明明有着一样的脸。怎么你偏偏会如此地惹我生气呢?” “那是因为我有着一颗不一样的心!” 捏着她下颚的手倏地用力,薛醉宁把所有的疼痛都咽回心底,她咬牙,却听见他冷漠无痕的声音传來,“看來你真的是一只隐藏着利爪的小猫,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将我变成了你的傀儡?”薛醉宁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曾经的感激过你挽救了我的生命,也羡慕安妮赫尔可以有你这么一位如此深爱他的父亲。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爱早已因为你不折手段的报复而失去了原有的意义!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死去你的女儿会因为你强加的安排而幸福吗?” 她的话音未落,一整桌精美菜肴已经被震怒的男人掀得翻天覆地,“你沒有资格说这句话!” 看着满桌子满地的狼籍,薛醉宁深吸一口气,悲哀地看着恼羞成怒的男人,“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即使我和你只是交易,你有沒有真正把公平放在我们中间?难道仅仅是因为你爱她,我就必须代替她活下去,这是什么逻辑?强盗逻辑?赫尔先生,这个世界是个因果循环的世界,是个付出与收获相互依存的世界,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围着你转,只要一不顺你的意,你就要对方灭亡。要想得到一样东西或是一段感情,不是靠不择手段,而是心,拿真心去换,以真心和行动去感动对方。哪怕最后对方还是不接受,起码你爱过,你努力过,多年以后或是老了之后你回想起來,这仍然是段美丽的回忆,虽然带有遗憾,却并不后悔。我和陆淮宁的相遇相知也是始于阴谋,可是最后我们都付出了真心。如果安妮赫尔得不到司炀的爱,那只能说,他们的相遇注定是错误的。” 她沒有哀求,沒有指责,沒有控诉,只是告诉他,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赫尔已经完全被妒嫉蒙蔽了双眼,他恨司炀,如果不是他,他的安妮不会选择离开自己!曾经自己是孤独的嗜血者,因为她的降生,他看到了红色血液下不同的意义。他努力呵护着她,可是那个男人却用那样的方式來伤害他的安妮!仇恨之火已经燃起,此时的哲?赫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语言,薛醉宁刚刚的言辞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把扣住她的脖子,面孔上交杂着血腥与毁灭,“是你逼我的,是你!在你沒來之前,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假若你愿意乖乖做好你的替身,哪怕是一个伪装的笑,伪装的臣服,也能带给我快乐,那么我可以对他网开一面,但是你令我大失所望。从现在起每隔三小时会有一批猛兽和十个人上岛,而你就将好好欣赏这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 Chapter 26 神秘戒指 薛醉宁听得头皮发麻,可又无能为力,该做的她已经做了,甚至她绝望到用了最偏激的方式來激醒这个男人,只是事与愿违,她再一次押错了砝码。 而如今,看着他凶狠愤怒的噬血眼神,一颗焦躁的心猛然间平静下來,她救人的急切心情是对的,但有时候也要讲究方法和策略,对付赫尔或许应该试试另外一种。 赫尔望着她惨白的脸色,神情瞬间放松,转而松开大手,拍拍她的脸颊,“你要审时度势,他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里,别惹我不高兴,乖一点!” “他在岛上也该有个时间限制,不是吗?”她讷讷地出声,渐渐靠近他,把头温顺地靠在他肩上,象一只弱小的鸟儿寻找可以保护和依靠的港湾,这个动作是她曾经在照片上看到过的,而那张照片一直被这个男人珍藏着。 撒娇示弱的女人总是惹人怜爱,再强硬的男人也在瞬间成绕指柔,赫尔疼惜地在她额上一吻,恰如在亲吻他的女儿,这张几乎以假乱真的脸庞让他的语气也是瞬间柔和,仿佛心底的嫉恨之火被浇灭一般,“当然,男人间的问題最后还应该以男人的方式解决,他能够熬过144个小时,我将与他正面较量!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听话,我会遵守这个约定。” 144小时?薛醉宁愣了愣,却只能连忙点头,有个期限是好事,总好过沒完沒了的折磨,淮宁会挺过來的,一定能挺过來! “早这样乖多好!”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微微一嗅,发丝淡淡的清香飘入鼻端,他满意一笑,却看不透他眼底的笑有多冷。拿起桌角唯一沒被掀掉的酒杯,扬起手,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又在吩咐女仆重新准备菜肴。 而同一时间,原始森林郁郁苍苍地根本找不到出路。 陆淮宁手中持着一把匕首,这是赫尔唯一准许他的武器,虽然不过半小时的交锋,他却明白了那个残酷的男人在思想有多么偏激,也明白为何薛醉宁愿意用四年的时间來筹谋,面对这样一个人,所有缜密的心思都只有不够缜密的时候。 他说,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与他谈判,只有能活着走出这个小岛的人才有资格站在他面前! 他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女人一定在通过监视设备在看着自己,虽然背后伤口传來撕裂的痛,他却决不允许自己倒下去,咬牙,一步步寻找着出去的方法。 头顶蓦然传來直升机轰鸣的声音,陆淮宁仰头,拳头骤然攥紧,机舱打开,几顶降落伞在空中炸开,他咬牙,只怕一场恶战又即将拉开! 偌大的餐桌上,只留下薛醉宁一人的身影,嘴里机械咀嚼的异国美味却只是让她品到了煎熬的滋味。 “嘶……”有淡淡的血腥味从口腔中传來,刚刚的失神让她的牙齿无情地咬破了舌头,只是她却生生咽下了血液的滋味。 一直站在二楼角落处的赫尔看着那张酷似自己女儿的脸庞,想起刚刚的对话里她指责自己将痛苦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似乎这句话在几天前那个男人也对自己说过。 倒还真是脾气相投! 耳蜗里传來无人岛上最新的讯息,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转身一步步走进昏暗的地下通道。一如既往的安静,透露着向死而生的气息。 密码锁解开,一股寒气扑面而來,白色的冰雾朦朦胧胧地吞噬步入的身影。 男人的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冰棺里的红色身影,红色,古代中国人嫁衣的颜色,只是他的女儿在穿上这鲜艳如火的颜色时,不是为了迎接神圣的婚礼,而是走向了死神的怀抱。 早已失去呼吸的安妮赫尔,此刻却犹如折翼人间的血色天使一般安详地躺在纯洁无暇的冰棺里,这间地下密室是当年他斥资上亿打造的,只为保留下女儿完整的容颜,他不允许烈火的焚烧,不允许潮水的侵蚀,却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白色的冰霜在男人的发梢结下,渲染了满头华发,赫尔在冰棺旁安静地坐下,这里是他真正缅怀至爱的安静之地,沒有人可以打扰。 他被寒意侵袭的指尖一点点抚上那张安详的脸,这一生,他残忍嗜血,所以他渴望这唯一的爱,那个女人拥有了一张一样的脸,却换不回一颗一样的心。 “哈哈,因为假的终究是假的!” 冰冷的空气随着他的眼底的表情一点点凝结。 对,还是错? 现在,一切都应该有一个完整的答案了。 房间里,薛醉宁所有的视线都钉在屏幕上,就在半小时前,当盘旋的直升机降落在岛上时,她的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是当她的视线看清那从扶梯上走下的身影时,她顿时瞪大了眼! 司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淮宁也诧异为何降落的雇佣兵一直沒有对他发动攻击,只是,当他看到司炀的脸时,蓦然一笑。 就在薛醉宁的视线紧紧追寻着无人岛上一行人的身影,当她看着螺旋桨盘旋,直升机即将可以带着那伤痕累累的男人离开那个炼狱般的地方,屏幕上却倏地飘起黑白的雪花,她原以为是通讯出现了故障,只是却发现画面却显然被人为切到了另一组。 很朦胧的感觉,只觉得似乎有茫茫的大雾遮住了所有视线一般。 是赫尔!画面上的他穿上了厚厚的防寒服,也让电视机前的薛醉宁瞬间明白了他此时所处的位置,是冰室! “很开心?或者说兴奋?”赫尔仰头给了电视机前的她最完整的表情,那带着轻蔑,带着狂傲的笑,“让我猜猜他们现在应该在哪里了?应该在飞往这里的路上了吧?” 薛醉宁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的他,心底不安的感觉在不断放大,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却始终到达不了低端,只能苦苦忍受着死神逼近的煎熬一般。 她不语,却换來他放肆的笑声,“你知不知道,在一个小时后,就是这里,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踏上这片神圣土地的时候,砰,,”他的表情极为精彩,手上做一个爆炸的动作,却让薛醉宁心底的不安爆发,只听见他道,“一个炸弹,应该可以把整个赫尔庄园夷为平地了吧。” 炸弹!薛醉宁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放大,刚刚所有的喜悦此刻已经变成了惶恐,她推开椅子,飞快地跑向门边,却发现门锁早已从外被锁死,她还未回头,就听到冷冷嘲笑的声音从背后传來。 “害怕了?” “赫尔先生,请你不要……” “嘘,,”屏幕上的他对着她惊恐不安的表情做一个噤声的动作,“听,门外有声音,不觉得很熟悉吗?” 薛醉宁在安静下來的那一刻就听到有软糯的童音从电视机里传來,蓬蓬!那是她女儿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错? “看你的表情想來你一定已经猜出我的小客人是谁了。”赫尔看着冰室的通讯对讲机里出现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是管家曼迪奉自己的命令将那个小丫头一起带到了这里。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电视机屏幕上,“给你一个选择,是你的女儿,还是那个男人?” “不,,”薛醉宁听着他给出的冰冷选择,只觉得冰室里的寒气在瞬间侵入她的身体,将她冷冻成冰,是女儿,还是丈夫?这样的选择題,她的任何答案都是错误! “你还有三秒的时间來做选择。” 有冰凉的液体沁出眼眶,指尖用力时揪紧了缠绕的发丝,尖锐的痛侵袭了大脑,自己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难道让整个庄园的人和自己陪葬吗? “三,二……” “我选!”薛醉宁打断他残忍的声音,“我选……” “很好!” “赫尔先生,我知道我任何一个答案都将是万劫不复,我不能残忍地去决定我用生命去爱的两个人谁生谁死,但是我却可以选择用我的生命來为他们赎罪。”薛醉宁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有诀别的酸,更有心安的甜,“所有的祸端都是因我而起,曾经你说过,我就像一艘船,而蓬蓬就是我的帆,因为她,我有了不得不航行的理由。可是,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对我而言就是海水,他承载了我们的过去,也宣示了我的未來。女儿和丈夫,于我而言,缺一不可。” 屏幕上,赫尔的表情因为她哭而笑的一言一语而一点点凝重,这四年來,他除了痛苦的思念和熏心的报复,他快乐过吗? 薛醉宁看着屏幕上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在她以为她可以打动那颗冰冷的心时,冰室的门却倏地打开,曼迪牵着女儿的手面无表情地走入,门缓缓阖上…… “不要,,”薛醉宁扑到电视机前,就在门阖上的最后一秒,所有的画面被切断,在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 哭?却发现眼泪早已干涸。 薛醉宁滑坐在地上,脑海里全是女儿所有的音容笑貌,那么短暂,那么美好。 “啊,,”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耳畔似乎传來直升机降落的轰鸣声,薛醉宁绝望地蜷缩在角落里,要死了吗?为什么她却沒有丝毫的畏惧?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撞开! 第一个冲入房间的人却是苏翼,他看到她抬头,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神情后再次将自己圈回自己的世界中。 “你怎么了?”苏翼也是意外,不是应该欢呼着扑向自由吗?难道傻了? 一个人沉默了许久,薛醉宁扶着墙站起,冷冷地走过苏翼的身旁,站在走廊上看着精雕玉琢般的装饰,却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为什么她感觉到有一个软糯的声音在甜甜地唤自己?是幻觉吧! 蓦然,有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扑到了自己脚边,带着温度,带着久违的感动。 薛醉宁几乎不知道该怎样去反应,是自己的女儿,真的是那柔软的小身体! 倏地,她跪下身,将同样萌气地看不清局势的女儿圈进自己的怀抱中,一遍遍重复,“蓬蓬,我的女儿……” 小丫头乖乖地圈着她,黑溜溜的眼睛犹如紫玉葡萄一般将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人看了一圈,最后趴在她耳畔轻轻问道,“公公说妈咪在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哦。” 薛醉宁听着女儿的解释,心底却对那个冷酷的男人激荡起复杂的感激,那位父亲,最终还是读懂了人世间对淳朴的亲情,他终是将自己的女儿还给了她。 临上飞机前,薛醉宁将那古褐色的本子交给了司炀,淡淡一笑,“我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才真正有资格保留这本日记。” 司炀扬唇,接下了安妮赫尔弥留在人间的日记,“真正的决定不变回原來的自己了?” “不整了,现在挺好。”薛醉宁一笑,有她,有他,便是最简单而奢侈的幸福。她调皮地吐吐舌,“而且,万一整毁了,你娶我?” 司炀耸肩,“我不是已经娶了吗?”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正抱着女儿的陆淮宁看着不远处的身影,见她回头,对她抬手,指指手表上的时间。 薛醉宁自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她上前一步,给他一个离别的浅浅拥抱,“以后和司颜到中国,记得來找我。” “一定叨扰。”司炀神秘地一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锦盒。 宝石蓝的盒子打开,薛醉宁看着那枚安静地躺在里面的戒指,倏地捂住了唇! ------------ Chapter 1 相拥等黎明 “这是……”这枚戒指不是被陆淮宁扔进大海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司炀扬唇一笑,“一支北极科考队在冰川里发现并带回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 “谢谢。”薛醉宁接过那枚戒指,时间并沒有敛去钻石的光华,却沉淀了爱情。 飞机上,薛醉宁轻轻倚靠着男人的胸膛,一声声心跳沉稳而有力地传來,他背后的伤已经由医生处理过,她轻抚着绷带下的伤口,许是失神让她失了力度,引來男人低低一声。她吓得立马僵直了身子,无措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痛你了?淮宁,哪里疼?” 陆淮宁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悄然握住了她想要掀起衣摆为他查看伤口的手,“沒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薛醉宁柳眉轻皱,“沒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不能告诉我?”陆淮宁捉着她想要缩回的手印下一吻,“还不打算告诉我,那个司炀刚刚给了你什么?弄得你一路魂不守舍的?” “是啊,我是挺不舍的。”薛醉宁沒想到这个男人到现在还在想着刚刚的事,那枚戒指能够意外被找回,的确是缘分,可是她却沒有立刻告诉他,总觉得它不应该在如此仓促的机会中被这个男人知道它的存在。 陆淮宁也听出了她情绪中的波动,相处了两年的时光,甚至都超过了与自己相守的时间,即使是友情也会有不舍。 两个小时后,飞机顺利a市国际机场,事先安排的人早已等候在此,苏翼刚下飞机便有一位为首的男人走到了他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苏翼眉宇渐拧,只是回头对他们匆匆道了别便一头钻进了前來接人的车。 “应该是家里有什么紧急的事。”陆淮宁看着神色匆匆离开的苏翼,眸中一沉。 薛醉宁点点头,将怀中睡熟的小丫头往上提了提,飞机上的活动空间毕竟有限,长途的旅行早已让小家伙倦乏,此刻正趴在母亲肩膀上睡得香甜。 两个人都不忍心吵醒小家伙,上车下车,甚至回到阳光丽舍都是尽可能地轻手轻脚。 薛醉宁从儿童房回到主卧时,沐浴后的陆淮宁只裹着藏青色的浴袍,站在落地窗前凝眸看着窗外的夜景,静谧中的流光溢彩总是可以让经历过生死的人品出不一样的味道,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一种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期盼。 她故意放慢脚步,长绒地毯吸收了一部分足音,轻手轻脚地靠近,却不知道男人早已从几净的玻璃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却也不戳破,任由她伸手轻轻环住了他。 薛醉宁轻嗅着他发间洗发水的味道,湿漉漉的清爽,只是她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染上了关切,“刚刚洗澡有沒有弄湿伤口?”说着就探手去试,却被男人轻巧地躲开。 “薛小姐刚刚的动手动脚我可以理解为明目张胆的耍流.氓吗?”陆淮宁却出言调侃,背后的伤口传來隐隐的痛,他却笑得更为轻松。 “陆淮宁!”薛醉宁瞬间脸红得像成熟的小番茄,本想不理这个得寸进尺的坏男人,只是心底却始终记挂,飞快地撩起浴袍的一角,只看见有红色的血液已经渗出了绷带,似乎还有扩散的趋势。 她急得瞬间红了眼眶,“陆淮宁,这就是你所谓的沒事吗?你知不知道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喊痛啊!”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陆淮宁揽住她,只怕她下一秒就会飙泪,连忙安慰道,“医生说伤口愈合必然需要一段时间,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嗯?” “骗子。”薛醉宁拍开他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去,回來时手上多了只应急的医药箱。 陆淮宁半趴在床上,微凉的药油在伤口周围散开,血液的流通带來热热的感觉,一双手轻柔地为他揉散淤青的地方,他回头时,只发现她蓦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他急忙拉住她,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去哪?” “洗手啊,一手药油味,刺鼻得很。”薛醉宁见他放手,连忙就往洗手间走去,许是药油本身的关系,只让她掌心一同微微热,水流带走了那份灼热感。 回到卧室时,陆淮宁正倚在床头打电话,见她回來,最后交代了几句“尽量快些,要可靠”之类的话,笑了笑便挂断了电话。 “这么晚还在打电话,陆淮宁,你什么时候能爱惜一下你的身体!”薛醉宁有些心浮气躁,想起之前他胃出血住院时苍白的脸色,那病就是被他生生熬出來的,她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他,那她为之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和女儿,早已无形地融入了她的血肉中,不能分割! 陆淮宁把她扯入怀里,曲起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我的管家婆,我只是让管家给我们找一个阿姨,顺便给蓬蓬联系好幼儿园。” “幼儿园?”薛醉宁想起女儿也确实到了入园的合适年龄,是该让小丫头去体验一下集体生活的感觉,那四年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也确实让女儿缺失了许多。 陆淮宁见她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脸,此时此刻,如此真实的幸福让他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荒岛上的每一分钟,他所思所想所念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她。而此刻她温顺地仿佛一只猫儿一般蜷缩在他的世界里,安静地蛰伏,一时失了神。 同样却也别样的夜晚,两个身影静静地依偎,相伴到黎明。 陆家的小公主是在一个星期后被送进了a市的贵族幼儿园,本來一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小少爷每次一靠近那相对失去的自由的地方自然是哭闹。惹得原本对有着很多同龄小朋友的神秘地很好奇的陆家小公主也即兴在幼儿园门口來了撕心裂肺的一段表演,当时薛醉宁心疼地想要抱起女儿就走,反正学前教育自己也可以胜任。只是这种任性的想法却被陆淮宁给坚决否定了。无法,只能等小丫头在游乐设施里玩得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才把女儿交给豆丁班的老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那次之后,陆淮宁频频头疼地说她溺爱孩子,她却振振有词:我只有一个女儿,不疼她难道疼空气啊? 这一天,早上听见房门咚咚咚一阵响,薛醉宁和陆淮宁均皱着头**,她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也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许是事情的尘埃落定,那么多天的压力和担心终究是让人疲惫的,现知道沒有什么大碍,精神顿时松懈,这段时间睡得也比平日沉了。 陆淮宁昨晚与国外分公司召开视频会议,很晚才休息,此时不愿意动,只是脸贴在她背后模模糊糊地问,“几点了?” “八点刚过,”薛醉宁缓缓坐起來,看看他,眼睛仍闭着,她伸手摸摸他眼下,“你再睡会儿吧……” 门上又一阵乱敲,陆淮宁叹息,“去把那小调皮逮进來!” 薛醉宁下床穿衣,走到门前轻轻把门打开,小盆友背了个小书包,正踮着脚努力去够门把手,幸亏她早想到,门开得缓些,要不然可不就跌个小狗啃泥了。 “妈咪~送我去幼儿园~”小盆友仰着小脸抱住薛醉宁的腿,“我不要杨阿姨送,也不要司机叔叔送,……”她歪头想想还有什么人,纠结在妈妈的腿边。 “好啦好啦,妈妈送就妈妈送,你让妈妈去洗脸脸刷牙牙好不好?” 薛醉宁声音放轻,她怎能不答应?再转头看看床上,陆淮宁趴卧着,沒什么动静,想必是真的累了,“不过,你先去楼下等妈妈好不好?” “为什么?” “我们不要吵爸爸,让爸爸睡觉好吗?” 小丫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不过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小声地问妈妈,“我先亲爸爸一下再下去行不行?”爸爸妈妈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亲她好多遍的,今天爸爸沒有空,就让她主动点好了。 薛醉宁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放任她去了,自己进卫生间洗漱。 小丫头果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可是爸爸睡在中间,有点远,够不到,她小心地往上爬啊爬,小背包很碍事,可是什么都难不倒她,她把小背包解下,扔到地上,地毯吸收了一些音量,但声音还是有点大,她赶紧转头看看爸爸,发现爸爸并沒有被吵醒,又是再接再励,一鼓作气爬到爸爸的大头旁边,啵啵印下两个湿哒哒的亲亲后发现爸爸好像在笑,她狐疑地看了一会儿,爸爸又不笑了,她又亲了一下,爸爸又笑了,于是她大声地说,“爸爸你在笑!” 陆淮宁也不睁眼,只伸出手在她身上轻轻胳肢,小丫头最怕痒,又是尖叫又是尖笑,不住地扭着。 薛醉宁听见屋里吵闹,出了看了一眼,知道他肯定是沒法睡了,他一向宠着她,倒也喜欢和女儿平时疯。她回卫生间迅速地收速好自己,出來要分开玩得正high的父女俩,“蓬蓬,妈妈好了,我们去幼儿园好吗?” 小公主却搂着爸爸的脖子大声说着,“我不要去幼儿园!我要和爸爸玩!” “可是时间來不及了,难道你忘记了迟到的小朋友是要站在门口看别的小朋友做早操的吗?”薛醉宁知道对付这个小顽皮最有效的方式。 小公主果然犹豫起來,不过她很快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爸爸,你和妈咪一起陪我去幼儿园好不好?” 陆淮宁叉着女儿的腰将她抱起,亲一口,硬硬的胡茬刺得小丫头溺在他怀里使劲笑,“等爸爸几分钟。” 薛醉宁无奈,只能下楼看阿姨是否已经准备好早餐。 杨阿姨正端着培根走出厨房,见她下楼便打了一声招呼。薛醉宁笑着回了一声,新请的阿姨也不过三十五左右的年龄,手脚都是麻利,短短的时间就让她甚为满意。 冰箱里有阿姨先前做好的几种泡菜,薛醉宁拿出來放了几个小碟,一溜排开,还满是回事的,噢,还有女儿的牛奶,热好了,倒上大半杯,她倒不挑食,只是吃得少,早餐一杯牛奶一个煎蛋足矣。 零零碎碎的事情都准备好以后,看那父女俩还沒下來,在下面叫了两声沒反应,于是上去找。 卧室里沒有,卫生间有声响传出來,薛醉宁进去一看,陆淮宁正站在洗手台前刮胡子,女儿小皮球似地粘在他小腿边晃來晃去,脸上还沾着泡沫,准是他存心蹭上去的。 “玩什么呢,吃饭了,”伸手抱起女儿,把脸上的泡沫擦去,又用清水洗了一下,“你瞎弄她什么呀,别把皮肤烧坏了。” “哪有那么娇气……这是无刺激的。”陆淮宁洗洗脸,和她们一起下楼。 只是,早饭时间,陆淮宁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很紧急的事,接完电话就只能对女儿连连抱歉,惹得小丫头看着他离开的匆匆身影委委屈屈地喝牛奶。 薛醉宁抱着女儿去玄关处换鞋,看着小丫头仍撅着嘴,便说,“陆蓬蓬,再生气可就要迟到了哟。” 小丫头这才记起上学这回事,蹦蹦跳跳地背起小书包就往门外跑,似乎很是焦急的模样。小孩子特有的天性惹得她恨恨地啃了她娇嫩的萌气脸蛋一口。 因为早上爸爸缺席,薛醉宁为了安抚女儿的小脾气只能在來的路上答应下午放学一定亲自去接。最近一直忙着筹备自己的工作室,倒觉得忙起來时也是一种幸福。 置办好工作室装修需要的材料,刚准备去提车,却意外地接到了司颜的电话,听到消息,她不由兴奋,“你们决定要到中国定居?” 电话里是笑着应声,她脸上的笑容不由放大。 挂了电话,她刚转身,却在身旁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却未变,“你怎么來了?” ------------ Chapter 2 莫失莫忘 遇见,告别,错过,拥有,随缘而來,莫失莫忘。 --------------------------------------------- 陆淮宁一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伞,解释道,“今天下班得早……我远远看着像你,估计是准备去接蓬蓬了,早上爽了那宝贝疙瘩的约,现在和你一起去吧。” 薛醉宁嗯一声,手搭在他臂上,两人一起去接女儿回家。 其实他在她后面跟了很久,看她展颜走在他的前面,他想早点下车却被一些莫名的心绪阻止了,似乎是怕打扰了她似乎自成一局的世界,又希望她能感应到他的视线,自己回过头,能看到他,就这么犹犹豫豫地跟着,她却一直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他想,他不能等到她回头,他想现在就出现在她眼前,她既然感觉不到他,那么,他过來。恰如婚姻,她一直沒有开口,那就让他在主动一次吧。 两人踏进夏日微热的晚风中。 小丫头见今天爸爸妈妈都來接自己了,非常高兴,声音清脆地和老师以及新交的几位亲密的小朋友道别,一手牵着一个蹦蹦跳跳地拖着大人往前走,小孩子跳脱无形,薛醉宁担心她不小心磕着绊着,轻斥着提醒。 蓦地,小家伙挣脱了父母的手往前一路小跑,在马路边的一棵小树下停下來,看父母渐近,走到身前的时候用脚踹了把小树,力道微弱,却也震下了树叶上将滴未滴的数点雨水,洒了她和薛醉宁一脸清凉,有心要斥她,却看女儿眯着晶晶亮的眼睛,说,“妈咪,这个可好玩了,幼儿园里也有。” 薛醉宁一把抱起女儿,亲着她的小脸蛋,“捣蛋鬼。” 还有几天就是小丫头生日,薛醉宁想着该买点什么东西哄这位小淘气高兴,最近小家伙有些感冒,为了哄她吃药费了好多劲,弄成现在一看薛醉宁端着水杯走近就准备酝酿大哭情绪的局面。 只是事关小丫头身体健康的是对薛醉宁而言就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陆淮宁倒是在旁边装好人,背过脸就告诉她小孩子要怎么怎么狠心地灌药,看小丫头哭就帮着小丫头埋怨小丫头的妈妈。 周末一家三口出门购物,淘气的小家伙戴了个小猪口罩,一路蹦蹦跳跳地拖着人在童装精品店里横冲直撞,跑得浑身冒热气,估计感冒也快好了。 薛醉宁累惨了,坐在休息区看着陆淮宁不厌其烦地给女儿做形象顾问,挑了一堆衣服,完了又意犹未尽地带着女儿去男装精品区,一件件试给女儿看,只要小丫头说好,统统买下,薛醉宁跟在后面很无力。 只是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现在却可以对她们母女如此耐心,倒也是难能可贵。 父女两人在精品店里溜达了整整一圈,转身才发现竟然不知在何时弄丢了小家伙的妈妈。形形**的女装店里不见人的身影,就在小丫头扁扁嘴酝酿委屈的情绪时,却在一家玩具店里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妈咪!”小丫头挣开爸爸的手像匹小驹一般撒欢地往薛醉宁扑去。 薛醉宁拿着挑好的东西正准备去结账,小丫头背后突然的动作让她手上的动作一松,盒子掉在地上,零碎的拼图霎时洒了一地。 小丫头却淘气地道,“妈咪你看,下雪了。” “你呀!”薛醉宁嗔怪地拿下女儿肩头的拼图,确认小丫头沒有被盒子的边边角角划伤才蹲下身和售货员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连连说了数声抱歉。 陆淮宁搂着她的腰,看了看她挑的几样东西,笑笑道,“怎么想着买这些东西?” “拼图是益智游戏,有利于开发儿童智力。” “益智?”陆淮宁不以为然地挑眉,“小家伙都快成人精了,那还需要这些东西。” 结完账,薛醉宁偏偏将整盒大拼图交到了男人手里,“少废话,拿着!”提着袋子上车的时候她忍不住摇头埋怨,“下次你们來就好,不要再叫我了。” 女儿扑进她怀里,小小的人儿尽说大人话,“妈咪你不來就沒意思啦!” 薛醉宁看着后车座上各式的购物袋,连连摇头,这个男人平日里还责怪自己太过溺爱孩子,说实话,他才是真正的无原则,女儿才多大就养成疯狂购物的习惯。 车停在阳光丽舍,却发现客厅里多了几抹身影,见他们回家,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也随即站起身迎向他们。 陆老夫人拿着客厅沙发上一堆玩具想哄小丫头亲近,大概是许久未见生人,小家伙有些忸怩,躲在妈妈身边不停往后躲。 管家见小丫头比照片上更是伶俐可爱,更是心生欢喜,只可惜小丫头似乎谁的帐都不买,只是嘟着嘴缩在大人身后。 陆淮宁看到老人眼里的殷切,不由轻哄着女儿,“乖乖,是太奶奶啊,爸爸不是给蓬蓬看过照片吗,都忘记啦?來,乖,叫太奶奶。” “太奶奶……”小家伙这才贴在爸爸身侧,搂着陆淮宁的脖子,轻轻叫了一声。 陆老夫人忙答应着,拿着手里的娃娃,“蓬蓬不是有好多布娃娃吗?看,太奶奶让人又给你买了一个,这个布娃娃长得和蓬蓬很像哦,笑起來眼睛像星星,头发也是卷卷的呢。” 小丫头许是被老人手上漂亮的芭比娃娃吸引过去,伸手抱过娃娃的同时,被老夫人一把搂住,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好乖,太奶奶想死你啦!” 小丫头抬头擦了擦脸,说,“太奶奶,我感冒了,你不要亲我。” “沒事,太奶奶不怕,乖乖,來,这是管家爷爷。”陆老夫人对着软软糯糯的小丫头简直喜爱地不想离手,哄着小丫头叫了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褶成了花。 小丫头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爸爸妈妈,在得到鼓励后,在老人脸上印下湿湿的两个吻,软软道,“蓬蓬也想太奶奶。” “好,真是好!”老夫人看着这么可心的一个小宝贝连带着看孩子她妈都喜欢了许多。 “不好……”小丫头却诺诺地來了一句,就在大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却听见小丫头仰头对管家道,“管家爷爷,你踩到我的蜘蛛人了。” 管家这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她蜘蛛侠的玩具,连忙捡起來,小丫头宝贝地搂进自己怀里。 “乖乖,晚上和太奶奶去大房子里吃饭好不好?管家爷爷让厨师叔叔给乖乖做最喜欢的虎皮肉,好不好?” 小丫头点点头,叫了声爸爸妈咪,然后仰头对管家爷爷道,“蓬蓬喜欢甜甜的肉。” 两位老人脸上的暖阳顿时化为骄阳。 “杨阿姨,晚饭我们去陆公馆,你就不用准备了,早点下班吧。”薛醉宁出发前特地对阿姨交代了一声。 “哎,好的。”杨阿姨系着围裙正在整理厨房,“我擦完桌子就走,你和先生放心出门吧,我会记得锁门的。” 薛醉宁笑着点头。 一拨人,管家特意安排了加长的卡宴,浩浩荡荡地往陆公馆出发,许是家人重逢的喜悦,向來警觉的人也忽略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等到一行人都进了门,坐在出租车上的男人才接到了电话,还沒有开口,只听到对方质问的声音传來,“事情还沒有办成?” “这几天那小丫头身边都沒离开人,我沒时间下手啊。”男人也是捉急,收人钱财,这事自然是要办成。 “我最多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听说现在陆家老夫人清修回來,保不准会让陆家夫妇搬回陆公馆,到时候戒备更加森严,你更加沒有下手的机会。”电话里的女人似乎逐渐丧失了耐心,“如果到时候你还办不成事,就别怪我换人做了。” “别,别啊!”男人连忙应声,“我这不是在认真办事吗?等会我给我家婆娘打个电话,让她再盯着紧点,一有机会,我就下手,成不?” 男人挂了电话就给自己老婆打电话,响了三声才接起,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一接通,劈头盖脸就是满口粗话,听得出租车司机也是直皱眉,却又不好开口,最后只能问他是否还要继续租车,否则就下车别耽误自己做生意。 男人下车时恨恨地砸了车门,引得保安频频投來质疑的目光,最后直接把人轰出了园区。男人狠狠踹了雕花铁门两脚,咒骂道,“狗仗人势,等老子做成事,成了有钱人,非得把你们这些个势利小人一个个摁在马桶里!” 陆公馆里,晚饭后一家人陪着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薛醉宁接过他递來的水果,突然想起來点事情,“对了,明天下午上蓬蓬的幼儿园里有演出活动呢,你家宝贝女儿还有节目呢,去吗?” 陆淮宁看着她,眼中有着歉意,“你记得去一下,我明天应该会很忙。”公司里的数据库昨夜遭黑客入侵,系统遭到破坏,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应该都不会轻松。 薛醉宁也明白他定然是因为公事而无法参加,刚刚还听他打电话叫几个人饭后來家里呢,便点点头,可是小丫头听到爸爸这样说非常不高兴,她大声地对爸爸说,“不行!老师说每个小朋友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会为小朋友加油的,爸爸也要去!” 陆淮宁摸摸她的愤怒的小脸蛋,叹口气,“宝贝儿,我尽量。” 这个话題可让小淘气來劲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先让爸爸妈咪看看她努力多日的成果,饭也不吃了就要跳下椅子表演节目,见两位老人也是满心欢喜地拍手叫好,便不忍喝斥,由着她去胡闹了。 几个大人一边品尝着餐后水果,一边看着小丫头扭來扭去地跳着所谓的“肚皮舞”,薛醉宁心头烦闷一扫而空,笑得差点抽过去,现在这些幼儿园也太能搞了,小孩尽整些大人玩意,可是跳起來还真是可爱。 小丫头见大人捧场,扭得更起劲了,一个小节过后就换了个背部动作,小屁股狂甩,大家饭都不吃了,她笑倒在陆淮宁肩上,仰着脸问他,“哎,你明晚真不能到吗?” 陆淮宁也忍着笑,摇摇头,“那不行,谁知道节目这么精彩?我一定得捧场。” 薛醉宁看看他眼底的倦色,抬手轻轻抚着他深邃的脸庞,“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小心累到自己?” 陆淮宁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回握着她的手,“沒事,时间挤挤还是有的,况且手下养的人也不是吃闲饭的,如果都不能出力,我养着他们还有什么意义。” 话虽如此,薛醉宁还是放不下心,陆淮宁轻捏她的脸,给她做出一个笑的表情,“不要瞎操心,好好陪着女儿和我,我就知足了。嗯?” 她回他一个调皮的表情。 老夫人目光虽然一直沒有离开那活蹦乱跳的小身影,但是眼风也扫到了沙发上的两人,一家三口离开时,老夫人特地扯着孙子的手,把刚刚在饭桌上提起的话題再次重复了一遍。 陆淮宁有些头疼地拧拧眉心,对老人家迫切的心理又是理解又是无奈,只能尽力安抚道,“奶奶,我回去会和她好好商量,你总得给她们母女俩一个过渡适应的时间不是?况且就在一个城市,住在这里还是阳光丽舍不是都是可以随时见面的事?” “那哪能一样!”陆老夫人打断孙子的话,“什么适不适应的,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人家都还沒嫁给你孙子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人家表态,这也是为难不是?”陆淮宁想起自己革命尚未成功,眼风一挑,“我答应你,尽量把你孙媳妇领进家门,成不?” “还有那小丫头!” 陆淮宁只能对此刻孩子气十足的人点头答应,陆老夫人这才放行。 坐在车上,陆淮宁提了提刚刚的话題,薛醉宁先是沉默了一会,才抬头对他道,“淮宁,再过段时间,好吗?” 陆淮宁看她有些局促地把玩着女儿衣服上的小绒球,也不强求。 ------------ Chapter 3 惊起 水会流失,火会熄灭,而爱情却能和命运抗衡。 --------------------------------------------- 回到家,陆淮宁从浴室出來时,沒见到小女人的身影,想來应该是在儿童房哄女儿入睡。果然,他推开门,看到的是磨砂玻璃后一大一小的模糊身影,氤氲的水汽包围了她们,暖暖的味道。 房间里有专门给小盆友装修的浴室和量身打造的浴缸,小丫头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女人温柔的手为她搓着泡沫,惹得她咯咯笑不停,双手使劲的拍打着水面,跟薛醉宁玩打水仗,弄得她全身湿漉漉的,薛醉宁怕她洗太久着凉了,诱哄道,“蓬蓬,不玩了,妈妈给你穿衣服。” 小丫头显然还很兴奋,正玩到兴头上,乞求道,“妈咪,再玩。” “不能玩了,宝贝,会感冒的,明天妈妈再跟你玩好不好。”薛醉宁抚着女儿指尖被水泡皱的皮肤,“不玩了,好吗?” 小丫头抬头,冲着门口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薛醉宁回头,果然,陆淮宁就倚在浴室的门框边看着她们母女,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脸上还挂着來不及收起的笑容。 薛醉宁把小丫头从浴缸里捞出來,拿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陆淮宁接过湿漉漉的小调皮,并伸出一只手捋着她汗湿的头发,手滑下來,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扬唇笑道,“我抱小丫头去穿衣服,你也回房间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还是我來吧,你洗过澡别让蓬蓬把水又弄你一身。”薛醉宁说着就想从他手里抱回小丫头,却发现男人微变的眼神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胸前,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顿时吓得捂住自己,愤愤道,“色.狼,不准看!” 陆淮宁有些局促地摸摸鼻子,嘴角有着玩味的笑容,缓色道,“不是都让你先去洗澡了吗?或者你还是准备这样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小丫头圈着父亲的脖子,轻轻打个喷嚏。 “好了,快去给她穿衣服,免得感冒还沒好又得上医院。”薛醉宁摸摸小家伙的小脑袋,眼神嗔怪地瞪一眼男人,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淮宁给小丫头换上水蓝的睡衣,看着小丫头缓缓阖上了眼,刚轻手轻脚地退出被窝,小丫头许是失去了安全感,蓦地睁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像只小树懒似的巴在他身上,委屈地泛起了哭腔,“爸爸不要走。” 陆淮宁轻拍着小丫头,“好,爸爸不走,哄蓬蓬睡觉好不好?蓬蓬明天还要早起去幼儿园拿小红花呢。”看來今晚她不把这小丫头哄睡着是脱不了身的。 薛醉宁从主卧里洗完澡还不见他的身影,想來是被小丫头给缠住了,她推开儿童房的门时,半躺在床头的男人立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指了指缠在他身上的女儿,却哪知小丫头警觉地往她的方向看來,揉着眼睛朦胧地喊了声“妈咪”。 陆淮宁忍不住嘀咕了句,“怎么还沒睡?” 薛醉宁边笑边往父女俩走去,床头放着几本故事书,她抽了一本,找了个熟悉的故事开始讲,“从前,从前……” 刚开了个头,小丫头就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软软要求道,“妈咪睡旁边,爸爸讲……” 她想起,这段时间一直是她陪着女儿入睡,今天换了这位爸爸的角色,想來是沒摸准女儿的脾气才会一直沒哄睡小丫头。 听了蓬蓬的要求,薛醉宁顺从的把书递给男人,自己掀开被子,把小身子搂到怀里。小丫头听着爸爸的声音,躺在妈妈的怀里,很快就安然入睡。 薛醉宁也在男人低低的声音里缓缓阖上眼,刚有了睡意时,却倏地被人抱起,吓得她低声一喊,却发现陆淮宁正笑着低头看自己,“你做什么?” “回房睡。”陆淮宁很是理所当然把人从被窝里捞出來。 薛醉宁看一眼睡着的女儿,点点头,“轻点,别把小家伙吵醒了。” 男人在昏暗的光线中低低一笑,“好,我们回房你再大声些。” 气得薛醉宁握起小拳头在他胸膛上捶一记,还沒回到卧室,彼此的衣服就已经都在地下了,赤.裸的拥抱,亲吻抚摸,用彼此的体温來温暖分离之后的冰冷的思念,怎样都不够。 四年的蜕变,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时而安静,时而魅惑,矛盾的气质却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柔软的小手有意识地在男人身上摩挲着,他身上哪个地方有伤痕,哪个地方是结实的肌肉,她此时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记忆不需要她去回想就已经全部自动的涌上來。 身体紧密结合的时候,彼此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咬唇,把脖子仰成优美的弧线,身上有他低落的汗水,也有自己沁出的密密的汗珠。 十指交缠,她承受着他激烈而疯狂的动作,干涸的心慢慢的滋润。 他炙热的体温和身体汹涌而至的欢愉都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残留的理智也在崩塌,消失,最后只能沦陷在男人炙热的体温下。 她凭着本能,抬起上身去吻他的脸,熟悉的五官,曾令她痛到骨髓,却也爱到痴狂。他是她的毒,也是她的药,悲伤因为他,快乐因为他。 一生只爱一个人,不管以后她的人生会不会有新的可能,但是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沒有人可以磨灭,就连万能的时光也不行。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來,她动情的叫着他的名字,“淮宁……淮宁……” 他只是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身体贴紧她,让自己感受到她的存在,潮湿,温润,氤氲,他在云端上颤栗着低吼。 轻轻吻去女人眼角的泪,低哑地哄,“别哭,别哭……”为什么在他的身下她永远只能哭泣流泪,欢愉的巅峰,她却用咸涩的液体來应答,心,在这一刻隐隐地疼,错失了许多,还好,他们还有未來。 “猫儿……嫁给我吧,让我给你和女儿一个稳定的家,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黑暗里,回答他的只是她紧紧地回握他的手。 突然间落泪! 克丽丝汀蛋糕坊,还是四年前的那一家,只是店主却已经换了新面目。小勺子挖一勺,奶油甜甜软软的味道融化在嘴里,连带着心都在融化。 昨夜,男人的话她不是沒有听见,反而听得格外清楚,每一个字都仿佛印在她的脑海里一般。可是她却无声地沉默了,一直在等待那一刻,可是当听到男人真正说出口时,她却一时无措。 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从早上分开时简单的言语,这一天,两个心照不宣的人都默契地沒有太多的缠绵。一张红色的证书不能改变什么,他们珍惜的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时光吗? 小丫头今天会有文艺汇演的彩排,答应小丫头一定会到场陪伴,估算着时间也该到了,拿着服务生打包好的蛋糕往外走,刚上车,却听到手里铃声从包里传來,看一眼号码,边打开蓝牙,边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小李,怎么了?” “薛小姐,刚刚一位装修师傅在工作室里不小心受伤了,您方便來一趟吗?” 对方的声音在电话里似乎很紧急,薛醉宁眼神盯着路况,“你们现在在哪里?” “救护车刚到,市一医院。” 薛醉宁思考三秒,工人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受伤,于情于理都该赶去,她给车子掉个头,“那我们医院见。” 说完,挂了电话就给男人打电话,却发现无人接听。无奈,只能打家里的座机,接电话的是正在工作时间的杨阿姨。 “太太,有什么事吗?” “杨阿姨,我这边有点急事,淮宁那边的电话也打不通,所以能不能先麻烦你去幼儿园接一下蓬蓬?”薛醉宁只听到杨阿姨在电话里爽快地应下,又给小丫头的老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交代还所有事才驱车往医院赶去。 小丫头演出完,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个都被爸爸妈妈接走,刚认识的好朋友丫丫和她挥挥手说再见,她挥挥手,刚低下头,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小身子扑过去喊道,“杨阿姨,,” “哎,乖蓬蓬。”杨阿姨和老师打完招呼,把小丫头抱进怀里,“今天爸爸妈妈有事,阿姨接蓬蓬回家,好不好?” “好!”小丫头脆生生地回答,任由人抱着自己离开了幼儿园。 赶上上下班的时间,拥挤的车道上來來往往的车辆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缓缓地前行。 小丫头的手被人紧紧地牵着,一步一跳地在人行道上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只是距离并不近,两个人走了不出半小时时间,小丫头的腿已经酸了,她仰起脸,“杨阿姨,为什么我们不坐绿色的车回家呢?” 杨阿姨看着蓬蓬小手指着车流里绿色的出租车,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蹲下身,解释道,“蓬蓬你看,他们开得多慢啊,还是我们走得快,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着蓬蓬呢。所以,蓬蓬陪阿姨走走,好不好?”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好吧,蓬蓬就陪杨阿姨走走。” “真乖。”杨阿姨眼底闪现着不安,“蓬蓬是不是累了,阿姨抱抱你。” 小丫头软软地搭在杨阿姨肩头,身上的小书包晃啊晃,圆溜溜的眼睛落在公园里的那排小木马上,指着它们道,“蓬蓬想玩,阿姨带蓬蓬去,好不好?” 杨阿姨本來还在犹豫,只是在看到暗处男人的眼神后,只能抱着小家伙往木马的方向走去。 几个年龄各异的小朋友很快玩到了一起,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枝头的小鸟。小书包在肩头随着小丫头的动作一摇一晃,坐在小木马上,喝了几口水,慢慢地,小家伙无知无觉地趴在小木马上睡着了。 原本站在暗处的男人看到事情终于办成,在杨阿姨抱起小家伙时,飞快地冲出來,夺过小丫头,拉着女人的手,就往路边的一辆出租车上钻。 车子驶离,只留下公园广场上的那群白鸽被惊起! ------------ Chapter 4 我就是薛醉宁 是夜,灯火通明。 陆公馆,门尚未完全打开,陆老夫人已经焦急地迎上去,探着头往一群大人身后看,却只是看到那一张张疲惫的脸对她失望地摇头。 “我们已经通知了警方,很快就会有消息。”苏翼也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眼皮底下。 “咚,,”一声闷响自身后传來,回头时,只看到刚刚还伪装着坚强不让自己倒下的薛醉宁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下。 “喂,喂,醒醒!”苏翼扶着人拍着她的脸,却沒有丝毫好转,管家连忙打电话叫医生赶來。 苏翼看到这小的还沒有找到,大的要是再出状况,那个男人还不得直接疯掉啊?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抱着人就往房间里走,好不容易医生赶到给人量了血压,打上点滴,刚刚确认人不会有事,却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应该是事情有了进展。 “老夫人,这边就麻烦你照顾着了……” “我明白,赶紧去吧,有消息随时通知我。”陆老夫人看一眼床上昏睡的人,叹口气,“她累倒的事就先别告诉淮宁了,别让他再多担一份心,大家都累,也辛苦你了。” 苏翼勉强笑笑,应了声就往警局赶。 陆淮宁也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警局,两个男人恰好在门口遇上,苏翼看看他脸上掩不去的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定会沒事的。” 监控室里,一个个身穿警服的人好在熬夜加班追踪信息,负责人看到苏翼肩上的勋章,立时明白來人身份的不简单,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也沒有废话,让人调出截取的监控视频,对着上面用红色圆圈打出的人开始分析,“监控上的这个戴着宽檐帽男人是通过当时广场上目击者的描述,我们找人利用高科技勾勒出那个神秘男人的五官轮廓,经确认有九分像以后开始在全国展开调查这个男人,而很快有了消息。赵子清,c市人,职业不详,有犯抢劫罪入狱的前科,一年前才被释放出狱,你们看看。”警方负责人把资料递过去,陆淮宁接过,只是他的目光却迅速被旁边的一张照片吸引,是她! “这不是你们家的家政吗?“苏翼也是惊异,”这俩人不会是里应外合吧。” 陆淮宁握着资料的手立时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更是一条条凸显出。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來说,虽然赵子清和杨姓女人并沒有婚姻登记关系,但是俩人确实有同居行为,而且从出事情况來看,犯罪嫌疑人能够如此迅速地带走儿童,沒有别人的帮助是不可能。” “靠,,”苏翼一声恨骂。 “我们通知你们前來,现在就是需要确定嫌疑人绑架的动机,陆少,请问,你和赵子清是否曾经有过接触?” “沒有,我很确定。”陆淮宁看着照片上的人,对方竟然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大费周章的计划绑架他女儿,甚至不惜在他身边安排眼线,而昨天的突发情况,恰恰就给对方提供了可趁之机,如果当时他可以接到她的电话,那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也不会让女儿陷入未知的危险中,真是该死! “如果陆少可以如此确定,那嫌疑人绑架儿童应该就是为了绑架勒索,或者就是受人指示。所以,我希望陆少可以协助我们排查一下,最近和您是否存在矛盾的人,商业上或者生活中,请你都仔细回忆一下。” 苏翼听着对方的分析,浓眉蹙起,“如果是绑架勒索,那为什么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还有接到任何赎款的电话,这不符合常理。” “沒有接到电话只能说明对方的犯罪心理十分成熟,或者说,雇佣者还沒有发出消息,他们还沒有接到下一步行动的指令。”负责人联想到赵子清犯罪前科的记录,他可以将绑架地点完美地选择在监控盲区,这点确实是思考缜密之后的行为。 “而且,沒有接到电话,至少可以说明儿童到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 “你确定?” “我们只用事实说话。”负责人眼神无比坚定,而就在他刚准备继续时,交通部传來令人振奋的消息。他挂掉电话,对两人道,“那辆载人离开的出租车找到了。” 从外面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陆淮宁进门时,下人刚好从薛醉宁的房间出來,看到他,随即恭敬地打了招呼。 床上的人还沒有醒,眉头深深皱着,他看着她,心疼,却更心酸,在得知女儿失踪时,他就可以感觉到她的世界轰然颠覆。 昏睡中的人从噩梦中惊醒,双眼无神,直到看清男人的脸才一点点恢复焦距,软绵绵的手焦急地揪住他就开始问,“怎么样?怎么样?蓬蓬是不是找到了,啊?” 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陆淮宁看着失神落魄的她满心满眼只有女儿,忽略他,忽略自己,他突然绝望地想,如果女儿不能平安地回到他们身边,那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后果?她会不会成为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你说话啊!”薛醉宁使劲摇着他的手臂,却看到他闭了闭眼,抱着她回答,“还沒有找到,警方已经加大力度,所有知情人也会尽最大程度配合。”原本以为找到出租车就可以尽快结束这场灾难,却哪知那辆出租车早已在几年前就已经申请报废,驾驶者显然也是对方同伙,他们缜密地布局,挖空心思在这个被电子监控设施监控下的世界里突然消失地无踪无影。 薛醉宁沒有再说话,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手,完全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外界的一切都似乎隔绝开來,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致,眼前只有女儿刚刚学会走路时像只企鹅一样摇摇摆摆朝她走來的情景。 人明明就在他怀里,陆淮宁却感觉怀里空荡荡的,仿佛他抱着的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缕空气。 眼泪一点点濡湿了男人的肩,薛醉宁就这样任由搂着自己,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此刻就仿佛被人用利刃在一刀刀划开般难受,她自责,懊悔,如果那天她足够坚持,如果她沒有放松意识去相信外人,如果她真的用生命在爱那个小生命,那她怎么会让她陷入危险! 已经是两个夜晚,她的女儿,现在是不是在受苦?是不是在黑暗中哭泣?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无力? 而同一时刻,市区一处拆迁房内,一个男人边喝酒边看着小寸的电视机屏幕,是不是撮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电视上正在回放新闻,主持人正在插播一则儿童失踪事件,希望知情人可以提供可靠消息,儿童父母必然会重金酬谢。 这里是政府即将进行拆迁改造的地区,一面面墙上都被画上了醒目的“拆”字,白天里就是鲜有行人,房子早已被废弃,甚至不需要租住,冷冷清清的地区,几十平米的小房间倒成为了藏人的好去处。 马金看一眼那狭小的床板上的粉色身影,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睡得倒是香!” 他恨恨地将手里的花生米扔回黑乎乎的碟子里,嘴里爆了粗口,早知道这个奶娃娃这么值钱,当初就不该答应那个女人的要求,只是单纯地绑架,如果能够勒索上一笔,那他这辈子就可以躺在钱上过了,哪里还需要东躲西藏。不过这样也好,看看是不是能够趁机和那个女人提提价,总不能白白损失那么多! 事发三天,对方一直沒有任何动静,警方确定嫌疑人受人指使作案。陆家人终于受不了这样被动的局面,单纯的守株待兔沒有效果,不过,既然对方是冲钱而來,他们自然也有对付的最好办法。 媒体人自然是捕风捉影,当薛醉宁出现在镜头前,镁光灯瞬间咔咔亮起,时间隔了四年,她从沒想过有一天自己回以这样的身份再次面对镜头。 “大家好,我是薛醉宁,今天我和陆淮宁先生召开这次记者招待会,就是希望媒体人对接下來我所说的每一个进行最高力度的公证,也希望从电视或者报刊上得知消息的人相信我的话。”薛醉宁看着台下的议论声,眼神却愈发坚定,“我与我的女儿陆蓬蓬于今年返回中国,可是现在有人却带走了我女儿,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用我的生命在这里起誓,只要你愿意把我的女儿平安送回,我们将当面支付一千万酬金。” “薛小姐,请问你就是当年坠崖始终的那位薛醉宁小姐吗?”记者自然是狗闻到骨头一般灵敏,“请问,你的女儿是与陆淮宁先生所生吗?” “陆总,当年警方只是定性为失踪,那现在陆小姐回归是不是因为案情有了新进展?能请你们解释一下吗?” 薛醉宁看着台下好事者的眼神,身旁的男人却倏地轻轻握了握她桌子下的手。 “是,我就是当年失踪的薛醉宁。”她坦然。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陆淮宁便拥着她离开了招待厅,只留下公关人员善后。 记者们看着俩人昭然的关系,手里的照相机更是未停,原來薛醉宁沒有死,甚至在国外偷偷生下了陆家的小公主,而现在曝光身份的原因又是为了寻找被绑架的女儿! ------------ Chapter 5 她在流血 一千万! 整整一千万啊! 电视机前的男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这则消息被不断循环播出,赵子清贪婪的表情简直精彩到一个极点。黝黑的手在杂乱的食品袋中翻找,却一无所获。 被金钱贪欲染成血色的狠戾眼神盯在角落里的女人身影,赵子清倏地站起身时脚一蹬便踹翻了一旁的小矮桌,“你的手机呢?那里面一定有姓陆的联系方式吧,快给老子!” 嘴巴上的褐色胶带被男人狠狠地揭去,生生地疼,杨云哀嚎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恐慌,“你要他们的号码做什么?不是答应过我,过几天就把蓬蓬送还他们吗?赵子清,你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老子才不信这个邪!把手机给我,否则信不信老子弄得你这辈子再也说不了话。”赵子清恶狠狠地威胁,却看到杨云嫌恶地别过脸,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有四岁大的小身影上,这么小,想來也不会记得那么多,冒险出去找联系方式更是不对,所以这个死女人是他唯一可以得到陆家人号码的途径。 想到薛醉宁在电视上开出的丰厚条件,赵子清勉强咬咬牙,换上一副虚伪的脸,再一次诱骗道,“哟,还真生气了?好了,好了,我承认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也想想,我这么做,不是也是想抓紧弄点钱好给儿子尽快找个好医生。要不,你看看就我们俩每个月挣的钱,儿子还能熬到我们攒够钱的时候吗?” 杨云想起远在老家县城医院的病患儿子一定在可怜巴巴地等自己回去就他,可是沒有钱,她拿什么去救?只是,此时此刻,她最后悔的却是听信了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给这个禽兽当了帮凶! 赵子清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动容神色,刚给她松开手上的结,杨云却倏地站起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却被女人一口啐在脸上,他登时恼红脖子,反手就给女人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臭娘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杨云被揪着头发,不得不抬起脸,脸颊到头皮都仿佛被剥皮般地疼痛,之前被男人弄伤的伤口还沒有愈合,口腔里却传來浓重的血腥味。 “衣服里面的口袋里藏着什么?”赵子清看到杨云上衣内里的口袋里鼓鼓的,表情瞬间一变,“是不是手机?” “你想做什么?”杨云眼神瞬间变得恐慌,死死地护住上身,却被男人掰着手臂分开,顿时疼白了一张脸。 赵子清摸到果然是手机,手上的力度不禁更重,咒骂了几句就开始莫名兴奋,甩开人就开始翻号码簿找号码。 用另一只手机拨过去,果然,很快就有人接通了,看來的确是在等自己啊,够诚意! “请问,你是哪位?” 声音就是电视机上那个女人的声音!赵子清沒有说话,待听到女人的声音再一次传來,明显,对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 “你就是赵子清,是不是?”薛醉宁看到通话里对方的沉默,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來,“你不是需要钱吗?只要你把我女人平安送回來,我一定履行承诺。” “陆太太果然快言快语,爽快!”赵子清得逞地笑,“只是我豹子虽然也喜欢和陆太太这样爽快的人打交道,但是陆太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所以你乖乖等我接下來的安排,只要你们合作,我保证不伤害你的宝贝女人。否则,我可保不准你的女人会不会少条胳膊什么的。对了,先准备钱吧,到时候有了筹码,我们都好商量。” 说完,男人已经冷冷地挂掉电话。 薛醉宁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只觉得刚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残酷地掐灭,脚下的步子都不稳,从二楼主卧冲到一楼时,最后几步台阶她甚至是滚下去。 管家看到她神色匆匆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刚冲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见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然后就握着手里被攥紧的手机连连道,“他给我打电话,他给我打电话了……” “谁给你打电话了?”管家原本还是一头雾水,却看到她仿佛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手机,立时明白了,声音也不由提高,“我现在就给少爷打电话,太好了……” 赵子清在打完电话正研究着接下來该在哪里进行赎金交易的地点,他虽然有了筹码,可是难保对方不会算计自己。所以,一切还是小心行事比较好。 刚开机,准备给薛醉宁打第二个电话,却先接到了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原本不想再理,可是想想对方知道了自己那么多的底细,总得先应付着。 “喂,有什么交代啊……” “赵子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竟然敢背着我联系陆家的人,你简直是找死!” 电话里的声音显然很是愤怒,赵子清却一脸得意,丝毫不为所动,“哟,那看來你这个大忙人也已经知道了,既然这样我也沒什么需要去掩饰了。”他看一眼屏幕,“我赵子清原本就是一个亡命之徒,谁给的价钱高我就给谁办事,人家可以出得起一千万,你只能出二十万,人家那可是比你高几百倍啊,你说有脑子的人都会我这么做不是?” “哼!”电话里的女人传來一声冷笑,“赵子清,你想要这一千万也要看看你有沒有命从姓陆的人手上拿到这钱啊。” 赵子清脸上先是一变,只是随机又恢复了原來的神色,“少威胁老子,沒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你敢挂?”女人冷冷地笑,“信不信你现在百米之内就布置了上百的精锐警力。别忘了,最了解陆家人动向的人是我,不是你!” “警察?”赵子清现在不信也不由闻言色变,“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打的电话已经可以让警方的人追踪到你的位置,要是你想活命,现在就给我带着孩子赶紧离开,先找个地方藏起來。我估计不出半小时,他们就会到。” 女人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赵子清半信半疑,丢了手机就开始收拾东西,白色的粉末被融化在水里,他端起碗往那粉色的小身影走去。 “你又要给她喝什么?”杨云警惕地看着她,搂着小家伙就往角落里缩,这几天这个恶毒的男人每天都会给人按时喂服具有安定效果的水,目的就是让孩子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可是这种药,对一个只有四岁大的孩子而言,是多么大的伤害! 杨云拼死要护着小家伙,却被赵子清掐着脸分开,小丫头此刻也睁开眼看着杨阿姨痛苦地咧开嘴,刚对她伸出手,却听到男人端着碗送到自己嘴边,冷冷道,“小朋友,來,把这碗水喝下去,叔叔就不打阿姨。” 小丫头抿着唇,愣愣地看一眼,而男人看到她不配合的情况,扬手就给了女人一耳光。 “啊,,”杨云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 “叔叔不要打。”小丫头端着碗,“蓬蓬乖乖喝水,叔叔不要打阿姨。” 赵子清看着碗很快见底,拍拍小家伙的脸就爬下床开始收拾必要的东西,以免给人留下太多的效果。 杨云抱着蓬蓬泣不成声,肿着脸对小家伙道歉。而蓬蓬看到她嘴角的血迹,掏出身上的小手帕给她抹了抹,“阿姨不哭,蓬蓬给阿姨吹吹,妈咪说吹吹就不疼了。” 杨云更是心疼与懊悔,看着小家伙在药力的作用下很快昏睡过去,而赵子清也将屋里的东西翻了个遍,不给对方留下可以追踪的信息后,走到床边,用尖刀抵着她的背威胁道,“抱着人跟我走,要是敢给我使绊子,就别怪我的刀不长眼睛了。” 肩膀上的小家伙此刻睡得无知无觉,杨云战战兢兢地一步步往男人指令的方向挪,她在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可以和前來营救的人碰上面。 可是,赵子清多么狡猾,他对这里的路况了如指掌,知道警方如果找到这里会顺着那条路走,而他偏偏就避开那些路。 陆淮宁一行人赶到时,只看到房间的门大开着,走进去,凌乱的小屋里却是空无一人。 “妈的,居然被他们给跑了!“苏翼不禁泄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墙上,这么多天的等待,真是不甘心啊! “电视机还是热的,看來嫌疑人还沒有走远,马上通知警力,在附近进行大排查!”警方负责人随即下达了搜捕指令。 “不……不会的……”薛醉宁看着空荡荡的身影,心底的希冀再次化为泡影,这让她如何接受,“不会是这样的!” 陆淮宁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心底也是凌迟般地痛,“猫儿,会找到女儿,别怕,会找女儿的!” 薛醉宁痛苦的眼神却落在了床单上那刺目的血色上,颤抖的指尖拿起那方小手帕,看着上面绣着的两个英文字母:pp。这是她亲手给女儿绣上的! “这是蓬蓬的手帕……”薛醉宁愣愣地看着那尚未干涸的血迹,就在所有人沒有注意时,她却倏地往门外冲。 此刻,外面是警察地毯式的排查队伍,她贸然出去必然会给警方工作带來不必要的麻烦。陆淮宁只能抱着她,却遭遇她激烈地反抗挣扎。 “你放开我!”薛醉宁被男人越抱越紧,手臂被生生勒出红色的印记,她哭泣地哀求,“我求求你放开我,蓬蓬在流血,她在等我啊……” ------------ Chapter 6 削骨 “你先冷静一点,手帕上的血不一定就是女儿的,也可能是别人的。”陆淮宁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多么恐慌,他不敢设想其它的可能。 军人出身的苏翼惯性地搜寻了整个房间,所有的现象都表明赵子清离开的时间和他们达到的时间只是一步之差。即使对方身在暗处,也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所有现象只能指向一点,有人在监视着他们,或者更可能是,那个始作俑者就潜伏在他们身边,对他们所有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点实在是太可怕! 而同一时间,棚户区狭窄的小道里,潜逃的赵子清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墙面,一只手捂着小家伙的嘴,一手的刀依然无隙地抵在女人身上。刚刚险些就暴露在搜查的警察前,如果不是他选择这条最复杂的小道,只怕现在已经落入那么人手里。 “给我听着,接下來我说的话,如果你敢不按着老子说的去做,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赵子清贴着杨云的耳朵冷冷地威胁,刀子锋利的感觉清晰地贴在夏日单薄的衣服上。 杨云听着男人的话,懦懦地点点头。 赵子清看到女人害怕的样子,嘴角一撇,不屑地抱过小丫头,努努嘴,“去,给我引开这些人。” 杨云听话地往警察所在方向走去,大概走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再回头时,看到赵子清果然往相反的方向快步逃去。 她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这次再让赵子清得逞,那这个小人一定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她已经做了恶,决不能再让这个可以让她脱离苦海的机会溜走。 想到这里,她倏地转身就往赵子清潜逃的方向飞快追去,而男人显然也沒有料到她敢这样,就在拐角处,只觉得有黑影从身后压來,他以为是警察,回头却大吃一惊。 杨云趁着男人不注意,抢过昏昏睡着的小家伙就往刚刚目及警察所在的方向跑去,只要几分钟,她就可以结束所有灾难。 赵子清看到这个疯女人竟然敢阻碍他的道路,嗜血的眼神泛起凶光,手上的刀子在空气中划过冰冷的弧度。 女人的体力本就不及男人,再加上雨天道路泥泞,杨云还沒跑出巷口就已经被男人追上,头皮被揪得生疼,只是却死也不愿放开小家伙,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推搡,那把尖刀却在赵子清手臂划了一个口子,疼得他一时送开手。 杨云趁此机会,搂着小家伙就往前跑,混乱中也记不得方向,沉重的脚步在泥泞的路面上跑过,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印记。 警方负责人在接到搜寻队员的电话,说是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请求支援。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本已安静下來的薛醉宁瞬间激奋,在听清大致的位置后,抛下所有人就往那里赶去。 空气中的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整个a市都被笼罩在潮湿中,赵子清捂着血流不止的手继续追,河岸对面就是警方搜寻的范围,如果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逃到对面,那之前努力的一切都打水漂了。早知道之前就不该贪钱,老老实实地赚那二十万不是也好?弄得现在连命都要搭上了!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跑本就是极耗费体力的事,更何况是在下雨的天气,只是杨云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停,路面湿滑,一个不稳,前倾的身子重重地斜磕在了河边护栏上。 “总算是被我逮到了。”赵子清气喘吁吁地追上人,抬手就是两个巴掌,却还不解恨,“臭婆娘,让你跑,让你跑……” 杨云忍痛,看到河岸对面的绿色迷彩服身影,高声尖叫,“救命啊,,” 如果不是已经引起了警方注意,赵子清发誓一定弄死这个疯女人,只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个值钱的小家伙带走。 “给我!”被逼急的赵子清直接上去抢人,却冷不防被女人恨恨抓在脸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背后就是泛黄的汹涌江水,杨云想推开人,却不得其法。两个人推推搡搡之间,却沒有发现身后早已松动的护栏正在摇摇欲坠地分开。 “把人给我……”赵子清拽着人,杨云抬脚使劲地在男人腿上一踹,反作用力让她连连后退数步,生生地撞开了堆砌的栏杆。 “啊,,” 轰然倒塌的缺口让杨云失去了所有依靠,赵子清伸手去拽,却只能看着两个人从岸边直直坠入水中。 完了!赵子清的脑子里只是轰然闪过这两个字,也顾不得其它,跌跌撞撞地从地上挣扎站起,慌慌张张就往小巷子里跑。 “不要,,”当粉红色的小身子从自己的视线范围中坠落时,薛醉宁在车子还沒有停稳的时刻就生生从车里跳下,这一刻,她只觉得天都蹋了…… 坠入江水中的两人很快被浑浊的江水吞沒,只有天空中的雨丝还在无情地落下。 两天后。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 阴暗的地下仓库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男子愤怒地狂吼,狼狈地就像只能生活在潮湿阴暗的下水道里的过街老鼠一般,右脸颊上一道还在渗血的长条伤口让他那张满是淤青的脸显得越发恐怖狰狞。 “鬼叫什么?嫌脸上的伤口不够深是不是?”男人冷笑着厉声训斥,走过去扬起手上锋利的匕首架在男子脖颈上恐吓他,冷眼一翻,“再鬼叫我一刀解决了你。” 赵子清身子一颤,怒视着这个笑得让他浑身发颤的男人,“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男人冷嗤,拿刀背在男子流血的伤口上拍了拍。 “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还不清楚?我劝你老实点乖乖交代清楚事情始末,也可以少吃点苦头,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冷笑,“你现在嘴硬沒关系,很快你就会尝到嘴硬的滋味。” 话刚落,耳边响起沉重的铁门开启声,随后走进來两道挺拔伟岸的身影。 男人立时迎上去,“陆少,苏少。” “有沒有收获?”苏翼问男人,此人有着极其深厚的**背景,本來以他的特殊身份本不该与这类人有过多的交涉,只是此次情况危急,他们确实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这家伙嘴挺硬,挨了我不少拳头,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嘴硬?”苏翼呵呵一笑,看向神色冷沉的陆淮宁,“淮宁,你把手头的权和人都还给了非离,这几年规规矩矩做着正经商人,我都快忘了你以前一点点凌迟敌人让他们生不如死的那些手段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这个荣幸重温一番?” 原本还满脸愤恨的男子听到苏翼称呼他身边的男人,脸色瞬地一片死白。 “开一盏大灯。”陆淮宁声音未变地开口吩咐,却让空气都在这一刻静止。 男人闻言立即跑到门口打开大灯的开关,阴暗的视野霎时亮如白昼,而男子也彻底看清楚那个浑身噙着冷厉气势的男人。 陆淮宁面无表情的走到男子面前,淡声问,“不认识他们,总该认识我吧?” 像是沒料到他居然语气这么平淡,赵子清一时愣住。 “赵子清,你别试图狡辩,我们已经查清楚你的底细,你和陆家从未有过过节。更何况,如果你是求财,那你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不像普通劫匪,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你最清楚。如果你够聪明就能避免一会要吃的苦头,因为那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苏翼不冷不热地提醒。 赵子清回神,双腿却被眼前男人那两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盯得发冷发颤。 他吞了吞口水,摇头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算弄死我,也问不出什么。” “呵,还真的够嘴硬。”苏翼哼笑了声,朝男人使了个眼色,“我记得非礼以前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人,其中有个法子就是让人把他们的十根指头的第一节的肉一点点削掉,露出雪白的尖尖指骨……” 赵子清双目瞠圆,眼里满是惊骇和恐惧。 “十指连心,这种锥心之痛基本上沒有人能够忍受得了,你要不要考虑,是老实交代还是想尝一尝被削肉露骨的滋味?” “……”赵子清吓得说不出话來。 “看來你不愿意合作,那我就沒办法了。”苏翼一副惋惜的表情,眸底却掠过一抹狠戾,“李叔,去把他绑起來,准备好削肉的刀和止血的冰块,还有准备好足够的水,等他昏过去时直接泼醒了继续削。” “是,苏少。” 男人应声上前拽住陷入极度恐惧中的赵子清,把他拉到一根圆形的柱子旁,然后拿出一条粗大的绳索横过赵子清胸口,作势要把他绑在柱子上,而这时赵子清开始激烈的反抗。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你们凭什么抓我动刑?放……” 男人连着两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制止住他的咒骂,然后迅速把他绑后,又按照苏翼的吩咐准备好其他东西。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说?”陆淮宁略有些不耐地问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给钱办事的人你要我说什么?” 陆淮宁皱眉,望了男人一眼,后者会意,捉住赵子清一根手指,像削面一样自手指第一节的尾端开始向上削。刚削掉一小块,赵子清就已经忍不住发出杀猪般的凄惨叫声。 而男人并沒有因此停顿,继续开始一片片地削。 ------------ Chapter 7 一夜无眠 “啊……别!别削了……”钻心的剧痛中,赵子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颤声求饶。 苏翼示意李仁住手。 “你想好要老实交代了?” 赵子清忍痛连连点头。 “早说了让你老实点。”男人鄙夷地啐了声。 “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她也不会……放过我……” “她?”陆淮宁微眯眸,“谁?”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拿钱办事,根本不会问也不会管其他不相关的事……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只给我一笔钱让我去绑架你的女儿……”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雇你办事的人是谁?” “是真的……”见陆淮宁不信,赵子清顾不得痛,急忙解释,“我那晚在省里一家赌场输光了所有钱,离开赌场时有个戴着帽子蒙着脸的男人拦住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给一个女人办事,答应我事成之后再给我二十万。后來他每次见我都戴帽子又蒙脸,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那个女人我也从來沒见过。” 赌场? 陆淮宁眸光微微一闪,问赵子清,“你是哪天去赌场碰到那个人的?” “我、我不太记得了……”赵子清避开陆淮宁冷冽的视线,支支吾吾想敷衍过关,不料男人捉住他那根鲜血淋淋的手指头又削了一刀,痛得他脸色青白,不敢再隐瞒,脱口说出碰到那个神秘男人的具体日期。 “那为什么你要带着我女儿去江边?” 赵子清痛得上下牙齿剧烈打颤,猛抽了口冷气才回他,“是……是杨云那个女人想带着孩子逃走,不是我……” “既然杨云是你特意安排到陆家的接应,按道理不会是这样,难道是你们窝里反了?”苏翼问他,语气有些好奇。 “落水……是个意外……”赵子清畏惧的看了眼两个男人,又飞快转开眼,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又继续说,“那个人每天都让人盯着孩子的行踪……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让我马上到新荣广场等人,杨云会带孩子从那里走,到时候我就找机会把孩子偷偷抱走,然后就藏起來等她下一步指示。指示后來那女人却一直沒有说什么,只是让我看好孩子、本來杨云以为我只是想要钱,拿到钱就会送孩子回去,可是后來她见我沒有按之前商量好的做,就开始不相信我。然后我看到你们在电视上说的话,想多捞点钱,所以就给你们打电话了。那天我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让我抓紧带着孩子走,可是杨云却想联系上你们,然后把孩子给你们送回去。她们会落水,真的是意外,我沒想过害死她们的……” “掳走孩子的地点原來不是你选的?”苏翼有些狐疑,似乎不相信赵子清的话。 赵子清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的手指又要遭殃,心急地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之前我也想过,可是都沒有得逞,后來那个女人就让我听她的指示行事了。” “你平时怎么和他联系?”陆淮宁蹙眉打断。 “每次都是她电话联系我,而每一次电话号码都不同。” 两个男人蹙眉沉吟了会,转身走向仓库的出入口。 “所有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求你们不要再折磨我了吧……”赵子清求饶的声音传來。 陆淮宁充耳不闻,很快走出仓库。 “淮宁,看來赵子清嘴里的那个女人确实一直在暗中筹划着一切,至于她为什么在绑架了孩子之后一直沒有行动,这点也确实可疑。现在关键是要找出这个女人,否则,敌再暗我们在明,只怕下一步的目标的不是你就是薛醉宁。” 藿莛东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沒回他。 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发动车子之前他拨了通电话,然后才驾车离开。 薛醉宁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迷失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视线里唯一的颜色就是冰冷的白。 “妈妈……” 隐约听到小女孩的声音,薛醉宁一下从恍惚的意识里清醒。 “妈妈……” 童稚的孩音在耳边扬起,她心头一跳,侧头循声看向门口,那里居然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那儿,两条小胳膊舞來舞去。 蓬蓬? 她心里一喜,一把坐起刚要下床,却又顿住了。 不是蓬蓬。 门口的是一个小男孩,他不是蓬蓬。 薛醉宁摇头,脑海里闪过那粉色身影坠落的场景,仿佛噩梦般不住地轮回,胸口顿时撕裂一般的痛,让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小男孩听见身后传來的哭声,转过身來,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望着号啕大哭的薛醉宁,摇晃着小身子走过來,仰着小脸把自己手上撕成碎条的面纸递过去,“阿姨,不哭。” 薛醉宁抱膝把脸埋入腿中哭得难以遏止,压根沒注意到小男孩说了什么。 而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接着一道纤美的身影走进來。 “妈妈,阿姨看到我就哭了。” 小男孩回头望向走进來的母亲。 神色焦灼的女子沒看小男孩,而是坐到床上抱住薛醉宁,俏颜满是心疼,“宁宁,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可我求你别哭了,你已经哭昏过去好多次,这样下去会把身体哭坏的……” 不论她怎么劝阻,陷入无边痛苦中的薛醉宁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见去,直到又一次哭到昏厥。 再一次醒來,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女子,薛醉宁有片刻的茫然。 “醒了?先喝点水。”女子温柔出声,身子往前倾作势要去扶她。 “安安?”薛醉宁捉住她的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安心亦温柔一笑,“是我,你刚才又哭昏过去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经她这么一说,薛醉宁隐约记得这么一回事,只是哭得太厉害,脑子里乱轰轰的,许多事情一下模糊一下清晰。 她揉着额,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小身影,动作一顿。 安心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儿子,俯身抱到腿上,“这是我孩子想想,快三岁了。” “你结婚了?真好!”薛醉宁望着好友怀里粉雕玉凿的小人儿,那双滴溜转的褐色眸子虽然不同于女儿的眼睛,却还是让她一下就想到女儿。 心痛的感觉漫上胸口,她连忙撇开眼不敢再看。 “饿了吧?我煮了粥,你先吃点,我去给你盛。” “不用了,安安。”薛醉宁喊住她,“我不想吃,也吃不下。” “宁宁……”安心亦腾出一只手來握住她的,满脸关切,“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不想吃也要强迫自己吃一点,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反正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这次……就当沒有缘分,放宽心,不要再去想。” 薛醉宁苦笑摇头。 已经是第二次失去了,她再沒有勇气要第三个孩子,也沒办法原谅是自己的疏忽害自己失去了女儿。 或许……如果她当初选择留在意大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沒有那么贪心地想要去拥有那么多,如果可以平心地选择守候在女儿身边,就不会有今日的痛苦与折磨。 陆淮宁回到医院时,安心亦正陪着她坐在阳台附设的小沙发上,那个小男孩懂事地窝在她腿上,不时用小叉子将新鲜的水果叉好递给她,她会扯着嘴角笑笑。可是,他知道,那分笑里,有多苦涩。 安心亦已经看到了他,站起身,“你好。” “你好。”陆淮宁想起四年前在悬崖边的见面,似乎从那之后,这个女人也仿佛从a市蒸发了一般,他看一眼小男孩,那熟悉的轮廓让他瞬间明白,“谢谢你來看她。” “陆少不必如此客气。”安心亦莞尔,“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她抱回小男孩,对二人说了声再见,便匆匆离去。 病房里除了冷清便是相对无言的沉默,薛醉宁的视线似乎屏蔽了男人的身影,她盯着窗外的那一片树叶,不言一语,直到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拥着她道,“管家已经给你去办出院手续,等会我们就回家。” 她看一眼男人,却缓缓别开了目光。 回到家后她不哭也不闹,也不说话,安静得沒有一点存在感。 他下厨煮了东西,她不会主动吃,是他喂她一口她就吃一口,也不说有沒有吃饱,只是机械的张嘴吞咽,他喂她就吃。 受不了这样的压抑,他想抓住她狠狠摇晃,让她正常一点,却又心疼她内心承受的痛苦。 这样的薛醉宁,让他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晚上抱着她睡,往常一偎入他怀里就能热起來的身子,这次过了一个多小时仍是浑身冰凉,握住她的手,同样的湿冷。 他亲吻她的耳垂,摸索到她的唇狠恨吻住,而握住她手心的手渐渐用力,让她痛也好,呼吸不过來也好,只要她出声,她挣扎,他至少还能感觉到她是活着的。 咸涩的滋味在口腔弥漫开,他一震,睁开眼,视野里那张寡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他胸口一窒,捧住她的脸疼惜地亲吻。 “别哭……” 他边吻边哄,薛醉宁却彻底失控,歇斯底里的凄厉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久久回荡。 女人哭到最后失去意识昏睡过去,陆淮宁抱着她哭得抽搐的身子一夜无眠。 ------------ Chapter 8 太可怕! 陆淮宁以为岑欢薛醉宁发泄过后会冷静一些,可她醒來后又变成了昨晚昏睡前不言不语也沒情绪的样子。 “猫儿,你看着我。” 他扳正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我也是。可再痛苦日子还是要继续,我们的未來还很长,如果不够坚强不够勇敢,那我们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薛醉宁闭上眼不语。 “你心里恨心里怨,你想怎么发泄都行,别一句话都不说,你这样会让那些心疼你的人很担心。” 薛醉宁睁开眼,嘴唇蠕动几下,终于开口,“先别告诉他们。” 陆淮宁望着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知道担心其他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崩溃的情绪,这表明她的神智还是正常的。“我让警方封锁了坠江的事情,不会有人把消息传到他们耳里。” 薛醉宁点头,眼神看向他的片刻倏地燃起亮光,却又不说话了。 陆淮宁知道自己不能心急,所以沒再逼她和自己说话。 九点多时公司某高管打电话來提醒他今天的“特殊安排”,他在电话里简短吩咐,之后挂了电话,人却沒离开,而是打算陪着她。 结果薛醉宁把女儿所有的玩具和衣服都翻出來堆在床上,而她自己坐在床边全神贯注的看了好几个小时。 冰箱里空空如也,陆淮宁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打电话叫了外卖,薛醉宁敷衍似的胡乱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了,他也不勉强她,陪着她一起看女儿的衣服和玩具。 连着几天,每晚薛醉宁会失控大哭,而天亮后会跑到女儿房里坐一整天。 就在陆淮宁迟疑要不要给她换个环境时,薛醉宁忽然像是接受了现实,主动把女儿的所有东西都收起來装成几个大箱,然后催促他去上班不要管她。 “我现在只有你了,怎么能不管你?” “那你总不能以后就这样守着我,连公司都不要了吧?你让我一个人呆一段时间。” 陆淮宁理解她急需空间冷静的心情,所以沒再说什么。 “如果觉得无聊,就找安心亦來陪陪你吧,她现在应该有时间,或者让司颜來,他们现在已经在这里定居。总之,别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薛醉宁沒仔细听他说的是什么,在他离开十多分钟后马上出门。 a市六星级酒店套房。 楚辞和秦凌峰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里,同样置身于暗红色沙发里的陆淮宁却面无表情。二人皆不语,痛失爱女如此重大的打击对每一个家庭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虽然警方单方面的定义是失踪,但是如此湍急的江水,找不到尸体也是极有可能。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也只是对生者的安慰。 而现在公司在现在这样的时刻又遭受重大损失,这两件事之间冥冥中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身在暗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 “这次的事情是蓄谋已久的,就连什么时候被安插了人,我们都不知道。”秦凌峰拧紧眉头,始终觉得事情发生太快太让人无法防备,沒有精心策划,不可能做得这样滴水不漏。他是负责公司数据一块,公司发生数据库被人恶意篡改的袭击,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楚辞望了眼秦凌峰,沉思了半晌,又将目光移向陆淮宁,语带疑惑,“如果是内部人员,集团的电脑里都有繁锁的数据,一时半会他是怎么破得了,又能做到不被人发现?” 闻声,楚辞和秦凌峰交换了下眼神,在心里也对这个问題感到百思不可其解。 陆淮宁专注地听着,沉声道,“整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我们内部的数据已经泄露出去,一可能是公司的内部员工,他们要做到这点犹如登天,二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人,所以他想要窃取我们的数据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听到陆淮宁的话,便连向來最为镇定的秦凌峰也惊讶了。 “我们身边的人,除了已经六年沒有管集团事物的陆老夫人,我们身边的人就只有我,楚辞,还有温静”说到这里秦凌峰迟疑了一下,“温静是去年下半年才來的,而且她还是温氏集团的……” “不可能!”楚辞难得动情,蹙眉道,“我和温静一起办公,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她不会受温家人摆弄,而借此好有借口掌控盛天?” 楚辞眉间一动,惊讶地看向陆淮宁,该不会他也是这样想温静的? 陆淮宁垂下的眼眸内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微薄而复杂的情绪,似在沉思什么,一会后摇了摇头,“我沒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冲着我來的。” “你?”秦凌峰轻声重复,却已浑身一震,一脸讶异,“这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商界上的诡谲,而是私人恩怨?” 楚辞似乎立刻想到了什么,他眼风一沉,“这几年來,盛天主要的发展势头都集中在国外市场上,虽然为了架空王崇喜的势力而有所搁置,但是势力还是不容小觑。去年的rc集团就曾与我们在美国发生过激烈争夺,虽然对方当时退出了美国市场,但是势头却未减,这一年來与我们在国内的争夺不减,甚至有恶意竞争的姿态。” “陆总,去年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把他的股票行情操控得跌到谷底,那个时候他本就再无翻身机会,rc也是个空壳子。”请凌风不敢置信地问,“难道说,后來你放过他了?” 楚辞低声替陆淮宁回答请凌峰的疑问,“在回來后不久,他就叫我不要再操纵rc的股票行情,我放手了,不到一个星期,他们的股票就回到了原点,可以说沒有多大的损失。虽然rc不足畏惧,但是它身后涉及一位中央高层,如果我们不放手,只怕盛天日后的发展也会被刻意为难。” “原來如此……”秦凌峰刚解了疑惑,瞬间又油然而生另个困惑,“如果是rc,他又安插了谁在我们当中?我们和他向來沒有打交道,这世上与你相交的人并不多,例如,离少,温静,还有我。既然不会是温静,那剩下的会是谁?” 楚辞望向秦凌峰,只听他继续说,“当然,你在台湾那两个朋友,完全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排除了这些不可能的人,剩下有可能性的只有一个人了。” 楚辞立刻明白过來秦凌峰话里的意思,那一个人,就是和陆淮宁最亲密的人,薛醉宁!她当初强势入主盛天,的确让人非议,如今发生这种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有嫌疑。 他的眉心不由得拧紧起來,和秦凌峰的目光一起投向陆淮宁。 又过了一会,陆淮宁才终于开口,声音笃定,“不是她。”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理由害他,惟独她不会有! 秦凌峰紧声问,“不是她,那会是我们当中的谁?” “表面看起來,她的可能性最大,不要说她不可能做,就算她想要这样做,也做不到,”就凭她的智商也能破解繁琐得如同天文数字的程序?第一次觉得她懒懒的,也是一个优点。陆淮宁冷笑,“安插亲近的人在我身边,和rc里应外合。他这样做的动机,就是想让我误会是她们,以此來掩饰真正的幕后主犯。表面上看來她和温静都是有动机之人,但是她们却不会这样做,因为即使有阴谋,也绝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 楚辞也不禁追问,“什么意思?” “第一,我们的程序是联合了各大声望人士组织的,程序缜密复杂,每个人都加了自己精心策划的程序进去,一百多道密码程序并合在一起,如果沒有密码,现在就算是让他们本人过來亲自解开程序,他们都无法做到。” “沒错,按理说被盗取数据这种事不应该发生。”楚辞和秦凌峰一致认同。 “第二,想要进入内部程序,需要有一道口令,解答进來才能进入,那道口令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对方不可能猜得到,可若是第一次猜错,输入口令时显示错误,程序就会自动锁定。” 秦凌峰惊异,“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程序锁定了他怎么还进得去?” “只有一种可能。” 秦凌和陈晋不约而同地问,“什么?” 目光掠过他们狐疑的神色,陆淮宁不紧不慢地说,“就是有人把口令泄露了出去,而这个人就是我们身边的人,我相信进入程序盗取数据的,也在我们身边,清楚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一切才能进行天衣无缝。甚至他们苦心安排那么多,甚至不惜绑架我的女儿,就是为了让我分神,然后他们就可以彻底从精神和物质上击垮我。” “排除我和楚辞,你身边的人薛醉宁,和你最亲近的只有陆老夫人了?” 陆淮宁浅笑,“奶奶不会这么做。” “那是谁?”楚辞紧声问,“除了排除掉的人,谁还可能知道密码?” “不一定要是会开口说话的人,有时候,死人也能开口说话!”陆淮宁停了两秒,慢声道出一个人名,“方青。” ------------ Chapter 9 放弃 方青?方秘书?楚辞紧紧皱眉,似乎想不通,“你说是方青,她进入盛天不久,怎么可能会破得了那道程序? “方青在美国读的是计算机专业。”陆淮宁看着他,眼神极深,“连续四年,她都是哈佛大学的头名,程序设计、数据结构、操作系统对她來说已是家常便饭,若她想要破解程序,从去年进盛天到现在半年的时间,也足够了。” “方青的专业是……计算机?”楚辞一怔,坐直了身子,随即想到一事,“她进來时便向我示好,我看她天资聪明,好几次她提出要协助我工作,我都答应了,那些日子里,我并沒有对她有半点防备,有时候总留她一个人在我的办公室……” 秦凌峰不由皱眉附和道,“可是方青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的眸子里显露疑色,“若她进集团是想要和你拉拢关系,看似不像,现在盗取我们的数据,也不像是要引起你的注意力,她这样做的企图是什么?” 陆淮宁眼神一沉,“这个秘密或许只有她才能告诉我们了。” “那你是怎么怀疑到方青身上的?”秦凌峰一颗心提到嗓子上,提出疑问。 “而且她的简历上并沒有写着计算机专业,确实很难让人怀疑她。”楚辞大惑不解。这一切可谓真的是做得天衣无缝,从头到尾都沒有露出马脚,看似是最沒有可能的人,偏偏就是真凶! 秦凌峰紧张得瞠目结舌,和楚辞两人神色局促到了极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却拥有了毁灭一个商业帝国的能力,这点确实让人望而生畏! 陆淮宁的眼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过,轻轻笑了笑,透着冷寒,“这问題其实不难办。”他微顿,“方青喜爱隐藏起自己的光芒,有一次到我家里取一份文件,正巧碰上薛醉宁的电脑被黑客入侵,数据全沒了,当时醉宁慌作一团,她只是看了看就说只是接触不良,说把插头换掉就好,后來她就急着出门买新的插头,回來时换上果然好了。回家时,醉宁跟我说起这事,当时我沒有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她的电脑若是真的被黑客入侵,方青能帮她把数据都留住,必定不简单。之后我让人去特意调查了方青在美国的经历,虽然有限,但是却知道她是计算机专业的天才。而这样一个人却在简历上抹去了最光辉的成绩,不得不让人怀疑,再和我们这件事联想在一起,也就好想了许多。” 秦凌峰叹道,“她一定想不到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就把她精心策划的一切给推翻了。” 楚辞心微微一沉,“凭方青有这样的天份和能力,在盛天半年多的时间,早已将盛天的系统摸得一清二楚,但她所在的岗位并不能接触到内部程序,所以她伪装着对我喜爱,和我靠近,并在那几次和我一同工作的机会里进入了我的系统,破解了程序。” “沒错。”陆淮宁颔首。 “但有一事我不是很明白,她是怎么知道口令的?”楚辞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只要口令输错一次,程序就会锁定,她根本沒有机会去摸索口令的正确答案,在这种情况下,方青却毫无悬念地迅速进入程序,这事我觉得太跷蹊。” 陆淮宁看了楚辞一眼,眸色微微一沉,好半晌,才直起身來挑眉似非笑非地说,“这就是我这回找你们一起來,想要解决的事情。我想了很久,这个口令在活人里只有,我,我奶奶,你们四个人知道,你们说,我们四人中会是谁泄露出去?” 瞬间,安静地不闻声音,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无声对望的两人。 入夜,一脸倦色的男人推开门,玄关处的声控灯应时亮起,晕黄的灯光染得朦胧,却是空荡荡的冷清。 沒有了女儿的欢声笑语,连带着她的温度都在一点点消减。 推开二楼主卧的门,薛醉宁并沒躺在床上,阳台上也不见踪影。陆淮宁不由蹙起眉,早上她不是已经将女儿的东西收拾起來,难道现在还在儿童房? 他的手握上金属的冰凉,从事发以來,他都在竭力回避着这个会让他在幸福的回忆中沦陷进无尽的痛心中的空间。轻轻推开门,迎接他的是清冷的月华。果然,薛醉宁单薄的身子笼在暮色中,脸枕在一堆散开的拼图上,眼睛微微阖上,似乎很是疲惫。风扬起飞纱的一角,越发显得落寞和孤单。 拿了件她的外套走过去,梦中的人似乎沒察觉有人靠近,发丝散落在脸颊上,她一动不动。 陆淮宁轻轻给她披上外套,薛醉宁这才如梦初醒一样回神。 “猫儿,如果呆在这座城市觉得难受,那不如去国外散散心,住一段时间,等心情好些了再回來?” 薛醉宁轻轻摇头,“我哪都不想去,只想呆在有我女儿的地方。” 陆淮宁胸口一窒,面对这样的薛醉宁,不知如何劝慰。 “很晚了吧?”薛醉宁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为他轻轻展平眉宇间的倦色,“很累?回房间休息吧。” 陆淮宁心疼地握住她的指尖,“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会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了吗?” 闻言,薛醉宁表情一僵,慢慢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声音里泛着不可置信的惊愕,“这是我们女儿的房间,我怎么可能答应你不呆在这里?” “可是你明明都已经把女儿的东西都打包收拾起來了?” “那是因为之前的东西都旧了,我当然要把它们打包起來了,否则也不好处理啊。”薛醉宁垂下头,指尖轻轻捏着一片片拼图,“你看,这是我给蓬蓬新买的拼图,之前的那几幅都被我送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了。还有,衣橱里有我今天新挑的衣服,有一件奶白色的小洋裙还搭了一双同色系的小皮鞋,她一定会喜欢的……” “猫儿……”陆淮宁看着她在提起女儿时亮起的眼神,这几日來对他的沉默寡言和此时的喋喋不休成为了可笑的对比,他不愿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心碎的消息,可是却也不能再看她兀自沉陷在自我安慰的世界里,他拥紧她,轻拍着她的背,“蓬蓬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不会回來……” 薛醉宁倏地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很是生气,他怎么可以这么诅咒他们的女儿! 良久,她沉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猫儿,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不停地欺骗自己?”陆淮宁看着她针砭一样的目光,陌生地让他心一颤。 “蓬蓬会回來的,她一定会回來我身边的!”薛醉宁头一撇,将散开的拼图仔细认真地放回盒子里,陆淮宁对她伸出手,想要抱她回房间,却被她警惕地躲开,“我说过,我要在这里等女儿回來!” 等一个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的小生命回來?陆淮宁看着这样的她,心痛地不知该如何去唤醒她的梦,他宁愿她对着自己狠狠地发泄,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自我催眠,原本以为她已经接受那个悲恸的现实,却发现她却仿佛陷入沼泽一般。 此刻,他的一言一行都仿佛会随时点燃她的愤怒一般,窗外夜色已深,她的身体刚好,不适合熬夜。陆淮宁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好,我们一起等女儿回來。我们回房间去等,好不好?” 薛醉宁的眼神却因为他的话而越來越冷,她盯着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猫儿……” “淮宁,你相信我,好不好?”薛醉宁倏地伸手握住他,似乎迫切地想得到他的肯定,“蓬蓬沒有死,她还活着,只是我们找不到她。可是她给我打电话了,她在等我们去救她……” “电话?”陆淮宁看着她,怀疑是不是因为巨大的打击而让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題。 “是真的!”薛醉宁见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倏地开始翻找,可是却沒有结果,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就往外跑。 陆淮宁担心她会出事,连忙追出去,却看见下楼的她在沙发上找到了她的手机。 “怎么可能,她明明给我打电话了!”薛醉宁眼神里,表情里都是焦急,手指不停地滑动,“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陆淮宁倏地夺过她的手机,打断她自虐的行为,“够了!” 薛醉宁被男人的声音吼得一愣,她缓缓垂下眸,一阵冷风吹來,吹落了她眼角的泪。 “猫儿,对不起,我不该吼你的。我知道你难受,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陆淮宁心疼地抱住她在几日里就瘦下去的身体,“坚强一些,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要好好的……” “我真的接到了电话,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薛醉宁哑着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却感觉到男人僵硬地放开自己,彼此的眼神中都有失望。 良久,陆淮宁收回目光,转身往楼上走去。 薛醉宁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背影,他很疲惫,她也是。这几日來无法倾诉的痛苦积压在她的心头几乎沉重地让她无法呼吸。 其实她并不坚强也不勇敢,她根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走出來,她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他认为自己因为另一个人而忽略了他的存在。他一定觉得自己不够爱他,可是如果他愿意选择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一份力量…… 可是,他却放弃了…… ------------ Chapter 10 我不该这么爱你 周遭忽然静下來,薛醉宁茫然站着,视线所触及的每一处都有女儿或哭或笑或调皮撒娇的身影。 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她缓缓蹲下身环抱住自己,压抑的低泣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蔓延开。 深夜,床上浅眠的男人翻身,手掌触及之处不是往日温暖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凉。陆淮宁骤然睁眼,拧亮台灯却哪里有她的影子! 门打开,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他以为她在客厅,喊了句却沒人回应。 对着空旷的客厅站了会,他径直走去女儿的房间,果然看到薛醉宁坐在女儿的床上对着一堆玩具和衣物发呆,指尖捏着那件奶白色的小洋裙,似乎很用力。 他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下,双手自她身后将她环住。 “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陆淮宁贴着她被晚风吹得凉丝丝的脸颊,“晚饭沒吃多少,现在饿不饿?我给你做些吃的。” 薛醉宁却像是沒听见他说什么,连眼睛都沒眨一下。 “猫儿……”陆淮宁扳过她的身子,一手撅住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而这次沒等他开口,就听见薛醉宁看进他的眼底深处轻轻道,“如果我沒那么爱你,对爱情沒那么执着,如果我选择留在意大利,选择永远从你生活里消失,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陆淮宁听得心口钝痛,低头去吻她的唇,薛醉宁却偏头躲开。 “淮宁,我很痛苦,一闭上眼就能马上梦到女儿,醒來想到的也是她,我觉得我快要疯掉了。今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甚至想杀了她……” 陆淮宁知道她内心的自责与痛苦,却沒想到会这样严重。 “我恨那个人,却更恨我自己,是我对你的爱害了蓬蓬,我沒办法原谅自己,也沒办法装做一切都沒发生过,还像以前那样爱你。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过分,对你很不公平,可看到你我就会想起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我不想连你也一起恨,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或许你会发现也许我们不在一起反而会比较轻松。” 胸口如同遭受重击,一阵窒息般的疼。陆淮宁怎么都沒料到自己在她眼里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而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自私……”薛醉宁闭上眼,不看他瞬间铁青的俊颜,怕自己心软。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良久,陆淮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贯自信的沉嗓透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恐慌,“难道就因为我今晚说错了话,你就要这样惩罚我?” “对不起……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我做不到。” “我不答应。”陆淮宁抱紧她,力道大得似要把她揉入血肉里。 薛醉宁难受得秀眉紧蹙,却不吭声。 痛,才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都不会。”陆淮宁摸索到她的唇狠狠欺上去,近乎粗暴的肆虐她的唇舌,连日來的不安和燥动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四处寻找出口。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心软点头放她离开,这一次,于他们而言,便是永远的诀别,不是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却永远只能隔云相望。 薛醉宁身子发虚,根本挣扎不过他,被他抱回两人的卧室压入床铺里时才察觉他要做什么,立即惊慌的哀求他,“我不要做……不要再怀孕……你放过我,我不想再失去……” “乖,不会再失去……不会……”他温柔亲吻她的眼睫,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 薛醉宁听不进他的安抚,扭动身子抗拒他的亲热,可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剥除,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让她无助而恐惧,身子因此颤得厉害。 陆淮宁知道她在担心害怕什么,却并沒有因此而打算停手。 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只有重新拥有一个孩子才能让她尽快从伤痛中走出來,并打消离开他的念头。 他不否认这样做有些卑鄙,可若要留住她,他别无选择。 滚烫的身体覆上去,宽厚的掌心温柔的爱抚身下颤抖的娇躯,他含住她的唇瓣力道适中地吮吻,将自己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却发现她只有抗拒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低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中爆开一声有力的闷哼,陆淮宁狠狠吮住身下人儿的柔美唇瓣,刹那升华! 等到一切静下來,薛醉宁已经陷入昏睡中。 陆淮宁不忍压到她,轻轻翻身,却瞥到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晶莹,胸口一阵抽痛,吻了吻她的额,下床去浴室放水给她清洗。 做完这些他给她掖好被角,然后退出卧室。 冰箱里只有一罐罐啤酒,似乎从这幢房子里少了那个小小的调皮身影后,这里便不能再被称为家,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坟墓。 易拉罐打开,白色的气雾升起,陆淮宁走出厨房,却发现地毯上闪动着亮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薛醉宁的手机。 他顿了顿,拿起手机,瞥了眼是陌生來电,而且还是在深夜时分的陌生号码。 应该只是骚扰电话,他这样想着,刚挂断,铃声紧接着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当他准备接起时,电话却自动挂断了。而当他想具体查看号码时,却发现來电通讯里根本无法沒有那个号码的痕迹! 陆淮宁凝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把她的手机放回茶几上时,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清晨,薛醉宁幽幽醒转,眼睛还沒睁开,已经感觉到有两道专注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想起昨晚被迫欢爱的那一幕,秀致的远山眉微微一拧,徉装还沒睡醒,侧身避开那两道目光,耳边却听见一声轻叹,接着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的轻轻抚弄。 “我知道你醒了。给你做了早餐,你要乖乖吃完,我不喜欢你太瘦。” 薛醉宁权当沒听见,沒有一丝反应。 “公司有重要的合同要签,我可能要晚点才回來陪你。”扳过她的脸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不舍的抽开眷恋她肌肤触感的手,站起身 “记得一定要吃东西,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毕竟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沒采取过任何防护措施,你怀孕的几率很大。”为避免她不吃东西,陆淮宁不得不找这样蹩脚的理由牵制倔强的她。 薛醉宁仍然闭着眼不回应,等他走出去了她才睁开眼,双手抚上平坦的腹部,脸上的表情一片茫然。 他应该是想用孩子來打消她离开的念头吧? 可是孩子多么无辜?竟然被当成了牵制的工具! 她曾亲手拿掉一个,现在女儿又因她沒保护好而离开了,像她这样不称职的母亲,有什么权利再拥有一个宝宝? 更何况女儿的离开已经让她心力交猝,她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再去迎接第三个孩子,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再怀孕。 掀开被子下床,从床头矮柜的抽屉里找出一根验孕棒,忐忑地走进浴室,十多分钟后浴室传來一阵瓶瓶罐罐打翻落地的声音,而薛醉宁从浴室出來,打开衣橱拿了套衣服匆匆换上,又拿了包和手机走出卧室。 盛天大厦。 “方秘书。” 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來,方青一愣,返身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楚辞? 他不是应该在假期中吗?怎么沒有一点预警就回來了?在大厅门口见到楚辞,这让方青一点心理准备也沒有,她面上自然地笑笑,“楚特助,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辞淡淡一笑,“我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其实现在的旅游也只是人挤人罢了,觉得无聊就回來提前销假了,正好碰到方秘书,就和你打了声招呼,方秘书怎么來得这么早?” 方青愣怔了几秒,很快恢复成笑逐颜开样子,“早上睡不着,就想着早点过來。” 楚辞扬眉,微微颌了首,一脸了然的神情。 方青回了个笑,“楚特助走的这半个月,我还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回來,平时你在都会有一些工作吩咐我做,不至于让我这么无聊,我现在天天算完帐就只能对着空气发呆呢……” 楚辞突然笑道,“嗯,你帮我做一份保函。” 方青姣好的脸庞微微一怔,很快明白楚辞的意思,点点头,“好啊,现在就做吗? “沒错,我早上还有点其它的事,就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我很高兴到帮到你!”方青脸上又露出那种倾慕的神情。 楚辞只是微微一笑,“……那走吧。” 男人走在面前,方青看着他的背影,很快笑容从脸上消失,神情凝重起來。 楚辞坐到沙发上,抬脸看她,微微笑了笑,柔声道,“把门关上,进來坐下就可以。” 方青迟疑了一下,沒有多想什么,很快地把门合上,沒想到这么快就又能进到这间办公室,她努力让自己的说话不带上内心激动情绪,“这段时间以來一直沒什么工作,我觉得不太能够充实,正好有这个机会,又能够向楚特助学习了。” 楚辞只笑不语,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她,那是一份详细的资金出入记录,每一条都列得清清楚楚,其中的不少金额都是八位数以上,帐目大得令人吃惊。” “你下午有空顺便给我把上个月的帐单整理起來,里面有详细的出纳订购单送货单,你花点时间一一看下,本來这份对帐单是要送给张助理,不过他正好出差了,所以只能辛苦你了。” 方青坦然地接过文件,一直以來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的负罪感在这刻荡然无存,本來以为楚辞只是看重她,才会把一些相关比较重要的文件让她负责,现在看來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其他人不在,她才有机会钻这个漏洞。 ------------ Chapter 11 方静 “这些帐怎么都这么复杂。”方青边看边喃声道,“我要花点时间,可以吗?” 这份资金出入,对她來说看几眼就能轻易熟悉,时间只是借口,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和楚辞接触,才能得空进到这里,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电脑里的程序篡改掉,离他们的计划就不远了,可谓是成功近在眼前。 “你有哪些看不懂的?”他笑问。 方青一怔,很快就一脸疑惑地指着文件上的一个地方,“这个我不是很懂……” 楚辞淡淡地掠了一眼,从沙发上起來,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看了眼她指出的地方,耐心地讲解:“其实很简单,里面的5%金额是备品款,你将总金额减掉利润再扣除5%,也就是这上面的数。” 方青一脸了然的神情,“哇,原來是这样!”说完,秀眉又蹙了起來,困惑地指向另个地方,“楚特助,那这个出入纪录呢?怎么同个时间两个金额……” 楚辞耐心听完,一一详细地解释。 方青先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很快又指出第三个、第四个问題。 楚辞淡淡看着她,不得不佩服她的藏拙已练得炉火纯青,表现得犹如刚入门般懵懂,却也不拆穿她,只微笑着继续配合她,只要她问,他就答,一直这样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讲完了问題,楚辞仍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方青笑笑问道,“懂了?” 方青也觉得适可而止,点点头,对楚辞由衷赞赏道,“谢谢楚特助,我全懂了。如果沒有你的帮助,对这些账目的归类与计算我怕是要费上许多时间”。 楚辞满意地点头,正要起身,方青眸光一闪,似想起什么事情。 她叫住他,“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懂。” “嗯?” “你早上刮胡子洗脸时都不看镜子吗?”方青笑着去蹭楚辞嘴巴旁的剃须膏残留下的白色泡沫状,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下來,“你看,这么大块你都看不到呀?真迷糊!” 方青目光如痴地注视着他,看见她的视线如痴如醉,楚辞不禁微怔,怎么有办法能伪装得这么自然,谈笑自若大方得体,这样的女人居然是进入他们程序的幕后真凶? 从药店出來,薛醉宁捏着那一盒小小的试剂,尖锐的边角硌得她皮肤生疼,一边走,一边问自己,真的要怎么做吗?真的要再残忍一次吗? 在城市里兜兜转转了一圈,坐着出租车回到育人广场,白天恍恍惚惚地离开竟然把车子留在了这里。 刚打开车门,就听到被遗落在车子里的手机在振动,手上的东西还沒有放下,她就抓起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连忙接起,只听到熟悉的童音泛着哭腔从电话里传來,“妈咪,我是蓬蓬……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蓬蓬!”薛醉宁听到女儿在电话里对自己哭泣的声音,急得一头栽倒在车座上,手里却紧紧抓着手机不放,“蓬蓬,你在哪里?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呜呜……蓬蓬看不到,蓬蓬好害怕……” “蓬蓬不要怕,告诉妈妈你……”手机里兀地传來被切断的嘟嘟声,薛醉宁急得大喊,“喂!蓬蓬,,” 可是通话已经被切断,号码的痕迹却沒有消除,她连忙回拨,却传來客服机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薛醉宁的心都在因为这个电话而雀跃,她迫不及待地去拨陆淮宁的号码,却无人接听。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入夜,盛天大厦原本通明的灯火一盏盏暗下,三三两两的人结伴纷纷离开,投入城市迷离夜晚的怀抱。 办公室里,随着财务部主管的出去,楚辞又回到座位上,打开了电脑,视线专注投注在屏幕上。 方青翻阅着手里的资料,担忧地看着楚辞全神贯注的侧脸,以往,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在这里都是待到一定时间就选择离开,只是,这次,情况很不同。 楚辞的工作三五不定时,她不知道他下次出差是什么时候,又是多久,好不容易他回來,再次踏进这个办公室,她要抓紧这次的机会,这样,用不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就能成功了。 键盘的声音突然消失,楚辞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发出低沉的声音,“方秘书,财务部的人员不多,丁铃和张助理都去培训了,我的新助理还沒有來上班,你会怪我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吗?” 方青回过头,看着他摇摇头,“我很高兴能为你分享负担,对我來说也是很好的历练。” 楚辞满意地颌首,“接下來就麻烦你了。我过去温经理那边看一看。” “好!”方青笑应,“我继续把资料看完,看看还有什么不懂的,等你过來一一问过你,我再出去开始着手做,楚特助,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楚辞微微一笑,手掌握上门把轻轻一旋转,反手关上门,走出了办公室。 她的视线在随着他身影消失后,转瞬眸光一闪,唇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住。 这个游戏,是时候让它结束了! 方青从位子上起來,坐到楚辞还尚留着体温的沙发椅上,熟门熟路地进入一个天文数字般的程序,抿着唇,集中精神翻找着数据,另只手紧紧攥紧,眼睛紧紧盯着不停跳动上千数万个数字。 眸光掠过大片的数据,忽而一亮,喜上眉梢地一笑,找到了! 方青迅速将在脑海中设定好了的程序修改上去,等着程序反应,还有五秒,四秒,三秒……突然听到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传來,低低的带着点醇厚,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陆淮宁不是应该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吗?她怎么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方青一凛,脸色苍白下來,很快在心里安抚自己。 不可能的,他不会发现,整件事进行得天衣无缝,凭他再神通广大,他也沒有理由发现,她是方青,却只是一个用以接近敌人的代号,一切都是虚假,简历是假的,人心也是假的。 在心里如此的安慰着自己,却见那个男人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进來,周围不少人在看着,楚辞和秦凌峰都在,还有一脸茫然站在他们身旁的温静,用着迟疑的目光看她。 方青从椅子上站了起來,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淮宁,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很快浮出了笑容,自然地微笑,“你们有事要聊吗?那我先出去吧,”说完朝楚辞歉意地一笑,“因为碰到了不懂的词语,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借用你的电脑上网查了下……” 楚辞看了眼陆淮宁,一声不响。温静在一旁不知情的看着,也猜出了几分原因,一定是方青做错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三个神情如此凝重,她看着方青完美的笑容,同样保持着沉默。 方青苦笑道,“看到电脑正好沒有关,所以就顺便了,楚特助,你不介意……” 楚辞低沉的声音打断她,“你刚才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在视频里看得一清二楚。” 方青神色一骇,身子差点摔倒在地,大力地抓住了桌角才稳住,眼神震惊的朝陆淮宁投去!沒想到,真的完全沒想到,这个男人会对她起了疑意。她心里百感交集,眼神复杂恐慌地看着陆淮宁,那十多分钟的过程,都全数落入了他眼里,据陆淮宁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 “陆总,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方青哀切地说,从办公桌后绕了上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时对自己起了疑心,在她决定走出这一步时,她就已经料到了自己未來可能的结局,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沒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可以失败! 陆淮宁并沒理会,看了神色狐疑的温静一眼,声音淡淡道,“温经理,去忙你的事。” 温静看了眼方青,又看了眼温陆淮宁,皱了皱鼻子,转身离开。 方青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唇色也苍白起來,急切地望向温静,忙道,“小静,你相信我,我是不会做伤害公司利益事情的?” 温静一怔,随即明白,方青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才会请求她,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相信?”她迎上方青求救的目光,平静道。 方青一顿,身子重重地一颤,目光从温静身上转移到陆淮宁脸上,手掌紧紧地攥紧,面部僵硬得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面对这一刻,那二十八年里好像都白活了,抿紧唇,良久才发出声音,“你是不是早就已经计划好这一幕了?” “我确实让楚辞在角落里安了摄像孔。但我沒想到你会这么早动手。”陆淮宁淡淡道。 “你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方青又是浑身一震,笑容凄怆,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我从來沒有显露过自己,你居然会如此准确地怀疑我?” “理由很简单,别的人沒有必要來做这些事情,你懂了吗?”陆淮宁看着她的眼睛,倏地沉眸一笑,“方秘书,我是该称呼你一声方青,还是方静?” ------------ Chapter 12 佛珠忆生死 周围一片寂静。方青沒反应过來他的意思,只是眼神很快变换,“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陆淮宁扬唇,“这里应该只有你最清楚了吧。” “的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我再隐瞒着也沒什么意思了。” 一脸精致美得绝艳的方青面部扭曲,即使在盛怒之时,她的五官和面容都是完美的,只是那本漂亮绝美的脸变得憎恨怨怼,神情阴沉得让人无法反驳一句话。 温静怔怔地看着她,方青在所有人面前都隐藏地如此巧妙,她与自己交好,原來只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自己竟然差点在不知不觉中背了黑锅! “方青,别再说下去了……”温静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沒有人会同情你。” “出去。”陆淮宁声音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沒发生一样,沒有半点情绪。 温静的目光又一次投到方青的身上,默不作声地将她当作自己般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暗暗记住她这个模样,同时在心中警戒自己,抿了抿唇,有瞬间的出神。 秦凌峰走到她身边,轻声催促,“走吧。” 温静回过神,点了点头,跟他走了两步,走到最后的楚辞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她明白早上他的态度是出自什么原因,想要说句话,身子停顿了两秒,第三秒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算了,说那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青走上前几步,一双眼睛通红,似乎有液体在打转,却固执地不愿留下,“陆淮宁,这就是你的报应!” “方青,我替你难过,为了一个男人,你值得吗?”陆淮宁身姿挺拔,在方青说完后,他平静地看向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好不容易重生了,却又重蹈覆辙。” “值得?你这种冷血动物知道什么是值得吗?”方青咬着唇,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张脸涨得红红的,她却不觉得自己在重蹈覆辙,那个男人要比他好太多了,不像他一样冷血无情,手掌紧紧握住,“不要用你那种自以为是的倨傲來评价每一个人,我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 陆淮宁一双清冷的眸凝着她,淡淡地说着,“你是一个聪明人。” 心脏几乎蹦出胸膛,方青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是当场被逮捕,然后坐在被告人的席位,她缓缓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拥有一张冷漠的脸,心思却错综复杂得令人战栗的男人…… 想了想缓缓道,“你准备如何处理我?” 薛醉宁驱车赶到盛天大厦时,警笛声还不绝于耳,下车时,旁观的众人依然在窃窃私语,有人猜事关最近公司数据泄密一事,有人说牵扯之前陆家小公主绑架失踪一案。 薛醉宁隐沒在人群中,秀眉渐渐拧紧…… 审讯室内,太阳初升时通红的光线一点点染红了每一寸空间。 晨光清晰映出男人如精雕细刻的五官,温润的俊容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淡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一夜间憔悴的女人,漆黑的瞳孔好像夜般深邃。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很快再见面的。”方青语气中溢满自信,似乎早就确定这个男人会出现一般,拳头握紧又松开,“能给我來支烟吗?” 陆淮宁眼神一变,一旁的狱警了然,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备用的烟,走近递给憔悴却有着忧郁气质的女人。 打火机火红的焰苗跳跃,青色的烟圈缓缓升起,映着女人变幻的表情。 方青缓缓吐出嘴角的烟,淡淡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能演?比起薛醉宁,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演员了吧。” 陆淮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女人,许是烟瘾过去了,她抬手将猩红的烟头摁灭在自己左手手背上。 “陆淮宁,还记得你昨晚问过我的那个问題吗?”方青抬眸,似笑而非地看着他,“值得还是不值得?或许在你眼里,张启鲲只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狡猾,不折手段。可是对于我而言,他却是那个将我拉出黑暗的人。当年我混迹美国街头,群架,吸毒,所有肮脏与混乱我都经历过并且乐而其中。”她沉浸在回忆中,缓缓笑了,“如果当年沒有他的一巴掌,现在的我在很早以前就该在监狱,或者地狱。” 陆淮宁听着她的话,曾经自己调查她时根本无从着手,想來是张启鲲为她抹白了过去。 “他车祸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当时我还在美国,之前他就和我提起过生意上的事,甚至答应我和女儿,只要他忙完那段时间他就飞來美国和我团聚。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方青想起自己当年带着哀伤和仇恨回到中国,孤注一掷的她已经在美国为女儿找到了一家家境殷实的知识分子家庭作为女儿的收养家庭,她沒了后顾之忧,所有的计划倾巢而出时,她达到了目的,却也将自己逼上了绝境。 “所以,你策划让人绑架了我女儿,在公司里和我的敌人里应外合,方静,你才是真的狡猾。”陆淮宁看着这个隐藏地如此深的女人,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她! 方青的眼神微微眯起,“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女儿究竟在哪里?” 方青倏地冷笑,“不是已经掉进江水里淹死了吗?还是你找不到尸体就以为人还活着?别做梦了!” 陆淮宁蓦然攥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迸起,“可那些电话……” “那些电话只不过是你女儿活着的时候的录音而已。”方青想起自己用改装过的通讯设备定时给薛醉宁的手机上拨打电话,憔悴的脸带上了诡异的色彩,“一次次这样生不如死的打击,我想薛醉宁和你应该都快被逼疯了吧?怎么样,终于尝到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了吧?” “砰,,”桌子已经被震怒的男人掀翻在地。 陆淮宁发疯一般扑上去,直接掐住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嘴里只重复了一句话,“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之后,一旁的警员是如何分开他们,薛醉宁已经看不清了,朦胧的视线盯在监视器上,却觉得眼前越來越黑。 录音?怎么可能是录音呢?女儿的声音那么真实,如果是录音,为什么电话里的内容会不一样? 就在此时,特警部的助手匆匆忙忙的赶了过來,看着沉闷的气氛,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小五,是不是有孩子的消息了?!”为首的负责人对助手问道。 “孩子她……”助手有些闪烁其词,且支支唔唔的。他实在说不下去。这种状态下的人,他实在不敢再多添一句不好的消息,他怕孩子母亲在得知那个消息会崩溃。 “别瞒着我,我有权利知道一切!”这一刻的薛醉宁,冷静地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停车场里,薛醉宁看着有些狼狈的男人,衬衫的扣子崩了几颗,想來是刚刚的争执所致。 陆淮宁也沒有料到薛醉宁会跟着自己來到警局,那么就意味了,她已然知道了录音的事? 一路前行,车子里三个人都沒有说话。 陆淮宁却能感觉到薛醉宁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他紧紧的拥抱着她,想让自己的体温能够让此刻冷静却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女人平静些。 赶到通原镇时,天才蒙蒙亮。通原镇位于a市江流下游区,这是搜寻队扩展队伍后延伸到了最远一个地点。此刻殡仪馆还沒开门,可随行的人已把大门拍打得咚咚作响。 “你们这些世俗的人呢,只知道吵啊吵的,人都死了,还不让安生!”一位老者开的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老先生,你们这边有沒有收留一个姓陆的小女孩?!”助手抢先一步开了口。 “來我们这边的,都是死人,沒有名字!”老者答非所问。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好好问你,你竟然答非所问?!”助手有些着急了,感觉眼前的这个老者有意为难他们。 老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是这样的:我们是a市专案小组的,一个星期前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掉落在上流的河流中,听说被漂流在此,我们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人。”负责人阻止了助手,自己耐心上前解释描述。 “我们这边的无名尸啊,每月都有七八具……几乎都无人认领!其实人都死了,还搞什么表面形式干嘛呢?!”老者又开始了他的无厘头唠叨。 微顿,“能领走一个是一个,进來吧!”老者一边唠叨,一边带着他们往最东边的一间房走去。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黑匣子,其它什么也沒有! “呢,上个月的无名尸啊,都在这边呢!”老者淡淡道。 “什么?!怎么都是骨灰?!”助手一惊,叫嚣了起來。 “烧成灰,也是响应政府的号召!”老者似乎并不恼火,“再说了,冰库位置有限,这些又是些无名尸体,也就來一个,烧一个了!”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道。 “都烧成骨灰了,我们还怎么辨认呢?!”助手有些茫然,难道要一个个进行dna检验吗? 老者只是摇头! “老先生,您还能记得上个星期都送过來些什么人?!”负责人稳声问道。 “哦,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三男四女……唉,现在的社会啊,越來越不像话了,才四五岁大的孩子……造孽啊……”老者又是摇头。 孩子?!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 突然间,薛醉宁的黑眸一沉,将目光定格在了那排骨灰盒的其中之一上…… 因为那个骨灰盒上放着一串佛珠!在阴嗖嗖的殡仪馆内,散发着悠悠的肃穆气息。 她一点点挪近,当颤抖的手拿起那串佛珠时,她终于崩溃地大哭,这是女儿的佛珠,是她亲手为女儿戴上的佛珠!她怎么会不认得! ------------ Chapter 13 我们就这样吧 从通原镇返回时已是正午时分,浑浑噩噩地从车上下來,脚在接触地面那一刻时,倏地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薛醉宁一惊,所幸有人搀扶,站起來时,心还在扑通扑通颤抖。 不敢想象,刚刚的情况如果真的摔倒…… 躺在主卧室里,周围很安静,薛醉宁却觉得可以听到小孩子低低的求救声,只是还未來得及打开门,门却被人从外面蓦地推开。 薛醉宁下意识看过去,在看到陆老夫人那张憔悴而焦急的脸后愣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來。 陆老夫人看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蓬蓬呢?不是说有消息了吗?” “……她走了。” 陆老夫人微怔,,曾孙女那么小,她能走去哪里? 薛醉宁像是沒看到她眼里的困惑,抬眼望着某一处,眼神空洞而茫然,“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她神经兮兮的样子让陆老夫人头皮发麻,同时也更觉得恐慌。 “你到底把人藏到哪里了?就算给我这个老人家看一眼总可以吧。” 薛醉宁收回目光,望着又急又慌的路咯啊夫人,眼泪无意识落下,“……蓬蓬……沒了……” 犹如晴天霹雳,陆老夫人瞬间瞠圆了眼,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冻结,整个身子都冷得不可思议。 沒了。 这两个字她活到这个年纪听过太多次。当年在医院里,医生也是这样告诉她亲人相继离世的消息,可是沒有一次比这次打击更大,她不相信,那个软软糯糯地唤自己太奶奶的小家伙就这样……沒了。 她拼命摇头,“你骗我!我太了解你了!你绝对是在骗我,你就是在报复陆家是不是?你什么都做得出來。”陆老夫人怨恨的盯着薛醉宁,“你一定是把我曾孙藏起來了,是不是?” 薛醉宁脸上眼泪狂落,“我也宁愿是我把孩子藏起來了……她还那么小……还有那么多美丽的未來在向她招手……该死的应该是我……” “你胡说!”陆老夫人厉声喝止她,冲动的上前死死抓住薛醉宁的双臂,咬牙切齿的问她,“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放不下过去的仇恨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回來!你还是不是人!蓬蓬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咒她!” “老夫人,小姐沒有骗你……”管家怕她情急中伤了薛醉宁,过來扯她的手。同时忍着心里的难受说,“小小姐的尸骨已经被找到了……” “你闭嘴!”老夫人厉声喝止,“我不会信的,你一直都帮着她说话,这次一定也是……” “老夫人,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我们真的沒骗你。”管家急急解释,“少爷和其他人都知道……” 老夫人忽然停住所有动作,在管家和薛醉宁惊诧的目光中缓缓矮下身,‘扑通’一下跪在薛醉宁脚边。 “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当年的仇恨。你不愿回到陆家,我可以理解,可是蓬蓬是陆家的孩子,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把孩子给我,哪怕只是一眼就好!” 陆淮宁循着吵闹声走过來时,恰好就看到这一幕,奶奶跪在薛醉宁面前求她让让见一眼孩子。 薛醉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哭倒在管家怀里的陆老夫人深深叩首,“对不起,是我沒有保护好孩子……是我的错,如果我沒有回來,沒有回到他身边,那么蓬蓬就不会有危险。我不配当一个母亲,是我自私!如果离开就可以换回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犹豫!” 她要离开他。 那股撕裂的痛再次袭击他的胸口,他深呼吸,一步步缓缓走向薛醉宁,在她身边蹲下。 抬了眼看來,脸上不知不觉爬满了泪水,眼眶里也蓄了太多眼泪,视线模糊得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淮宁……”她看着他,眼睛痛苦地阖上,“我们……就这样吧。” “怎样?”陆淮宁咬牙,“薛醉宁,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 女人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心底一片寒凉。 陆淮宁回到公寓时小陈正好盛了碗鸡汤要送去卧室给薛醉宁。 “我來。”他接过托盘,又问,“她今天出门沒有?” “早上我來的时候刚好碰到小姐要出门,不过她拒绝让我陪,我说您吩咐不能让她单独出门,她后來就沒出去了,回房也不说话,东西也吃得很少,所以我给她煲了鸡汤。” “你回去吧,明天來早一点。” 小陈点头,却忽地想起什么,喊住陆淮宁补充了一句,而后者神色一震,深邃的黑眸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良久后才敛去。 房里薛醉宁抱膝蜷成一团坐在床上,额头抵着膝盖,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陆淮宁把托盘放在矮柜上,在她身边坐下。 床的一角忽然塌陷,惊得沉浸在思绪中的薛醉宁回神,抬眼看到注视着自己的俊颜,她微微一怔,像是才发觉他的存在。 陆淮宁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揽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小陈说你吃得很少,给你煲了鸡汤,你把它喝了。”他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 薛醉宁闭上眼沒回应。 陆淮宁轻叹,端过鸡汤一口一口吹得不烫口了再喂她。 好在她不说话,却也算配合,把整碗鸡汤都喝了。 陆淮宁抱着她,两人都不说话,室内静得让人发慌。 突兀扬起的手机铃声吓了薛醉宁一跳,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拨开陆淮宁的手起身从矮柜上拿过,看了眼來电显示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接听。 陆淮宁倾身看了眼还在闪烁的屏幕,顿了一秒,拿过手机接通。 “宁姐姐?”女孩甜美的声音传來,是司颜。 “我是陆淮宁。”陆淮宁回她,“她睡了。” “这么早?现在还不到七点吧?” “你找她有事?” “也沒什么,之前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沒人接听,我有些担心。不过她有你照顾,应该不会有事。” 陆淮宁看向垂眸望着地面,脸上沒什么表情的薛醉宁,胸口窒息般的难受。 挂了电话,他扳过她的身子,俯身厮磨着她苍白的小脸,语调轻柔的低喃,“猫儿,你开口跟我说说话,别这样一声不吭。” “我说的你会听么?”薛醉宁抬眼看他,“我说分手,你愿意么?” 抓住她双臂的力道骤然收紧,像是要捏碎她的手臂一样。 薛醉宁却感觉不到痛,反扯出一抹笑。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说。” “难道除了离开我,你就沒其他要和我说的了?” “有,以后别再见面了。”她闭上眼,“我不想恨你。” 薛醉宁垂眸,被子下的手轻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目光温柔却也坚决。 这里面孕育的是她和他的第三个孩子,孩子的到來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因为一直沒采取防护措施,所以她并不意外自己会怀孕,却意外孩子会选择这个时候报到。 在她因失去女儿而情绪崩溃心力交猝时,她根本就沒想过再要孩子。所以当得知自己怀孕时,她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亲手杀掉自己骨肉这么残忍的事她这辈子不会再做第二次,而且这个孩子的到來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新的希望,认为这是女儿送给她的礼物,所以她最终决定把孩子生下來。 而若要孩子平平安安來到这个世上,那她就必须要离开这个男人。因为只有离开他,才能彻底摆脱以前一切是是非非的纠缠和伤害。否则潜伏在她身边的危险会让她陷入未知的陷阱。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干干净净地平安迎接孩子的降生。 她不愿原谅自己,陆老夫人怕是也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个罪人! “不是答应过我会尊重我的选择吗?现在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她轻轻开口,美目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眸底的坚决让陆淮宁既心惊又震怒。 “我唯一承诺过你的,是一辈子在一起。”他盯着她,黑眸深沉如夜,“我说过,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薛醉宁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是料到他会这么说。 “别强迫我留下來,我再留在你身边,迟早要疯掉,你希望看到这样的我么?” “和我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陆淮宁压抑地低吼,不自觉握成拳的手背青筋狰狞。 薛醉宁别开眼,“我说过我不想把仇恨转移到你身上。” “我不怕你恨我。” “可我怕!”薛醉宁回过头來看他,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曾经你和蓬蓬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现在女儿沒了。我不想因为她而把你从爱人变成仇人。所以你让我离开吧,这样至少你在我心里还是我最爱的人。” 陆淮宁良久的凝着她不语,俊容在深蓝夜色的笼罩下如同覆上了一层迷雾,脸上的神情瞬息幻化,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过了多久,他撇开眼,却伸手过來抱她,“睡吧,不早了。” “你答应我。”在他搂住自己的腰时,薛醉宁开口,两手抵在他胸前,下颌微仰着看他。 陆淮宁望着她倔强的俏颜,忽地低头欺上她微启的唇,毫不怜香惜玉的长驱直入,炙热的火舌近乎蛮横的刺入她口腔深处,似愤怒又像是痛苦般完全霸住她的呼吸,缠住她柔软香甜的舌尖用力吮吻,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灵魂给吸进体内。 薛醉宁呼吸不顺畅,一张脸憋得通红,心里一难受胸口便觉得气闷想吐,抵在陆淮宁胸前的手一阵乱抓,等他终于放开她,她立即跑向浴室。 ------------ Chapter 14 终于做决定 听着从浴室传來的剧烈呕吐声,陆淮宁神情变了几变,心脏似被人揪住般随着呕吐声一阵一阵的痛。 等到呕吐声停止,他返回卧室,却沒有进浴室,而是开门走了出去。 在浴室里吐了十几分钟,薛醉宁几乎把胃掏空,等出來时不见陆淮宁,她怔了怔,却沒有像往常那样去找他,而是拖着虚软的身子一头倒在床上。 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真的身体累到极限,躺在床上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睡着了。 陆淮宁出门给她买回营养暖胃的清淡小粥,端进卧室见她躺在被子外睡着了,眉一拧,立即放下手里的托盘,俯身轻抱起她,掀开被子让她睡进去。 薛醉宁睡梦中惊觉有人在拉她的手,微蹙的眉立即蹙紧,下意识用力甩开那只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两手护住小腹,无意识的喃喃低语,“……别伤害我的孩子……我离开他……” 陆淮宁僵住,震愕的望着仍在梦呓的薛醉宁,胸口似压了块大石,沉重得让他感觉连呼吸都痛。 失去孩子的打击已经在她心底埋下不可磨灭的阴霾,她对所有人都是戒备与怀疑。如果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要么就是像蜗牛一般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么就是寂寞地老去,死去…… “……对不起……淮宁……我好累……” 看着薛醉宁连在睡梦中都透着疲惫的面容,陆淮宁心头滋味杂陈。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她,包括欺骗和隐瞒。可这一刻他才知道,或许他给的并不是她想要的。他一直想更好的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而实际上她每一次都伤得很彻底。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也许她离开他,会过得比现在幸福。 陆淮宁良久的凝视着薛醉宁不安的睡颜,时间一点点流逝,天将亮时,他终于做了个决定。 醒來听到外头的动静,薛醉宁以为是新來的帮佣小陈。 身侧的床铺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昨晚走后沒回來,还是一大早又走了。 敛住心头立即浮现的酸楚,她起床梳洗。 虽然沒什么胃口,可为了孩子的健康,她现在每天坚持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 换了宽松的家居服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却沒想到在厨房里看到的居然是一抹伟岸挺拔的身影,而不是每天早早來给她准备早餐的小陈。 他竟然在家。 陆淮宁听到脚步声,却沒回头。 他把热好的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來,和其他早餐一并放在托盘里,一起端到餐桌上。 “燕窝要趁热吃。”陆淮宁把盛好的燕窝端到她面前,递过去一个小汤匙,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其中一杯牛奶和一份早餐开始用餐。 薛醉宁见他面不改色的喝掉大半杯牛奶,有些讶异他是什么时候弃了咖啡改喝牛奶了。 “怎么不吃?”陆淮宁看过來,脸上的表情平静而镇定。 薛醉宁收回目光,坐下。 “我给你另外买了套房子,以后小陈会继续照顾你。她的祖辈与陆家有莫深的渊源,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薛醉宁刚舀了一汤匙燕窝正要递到嘴边,闻言顿住,抬眸困惑的看过去。 陆淮宁却沒看她,三两下解决完自己的早餐,然后把剩下的牛奶喝光,这才又说,“你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我來处理。” 薛醉宁心口一跳,不确定地问,“你,答应让我离开?” 陆淮宁沒直接回她,只说,“等过两天那边的房子买齐家具,你再搬过去。你不想见我,这两天我回陆家,你不必担心我会打扰到你,或是再变卦。” 薛醉宁一瞬间说不出话。 “我一直让你相信我,我能够给你幸福,可我给你的只有痛苦和伤害,所以你离开我是对的。” 陆淮宁说着站起身,眼神落在她低垂的脸上,“好好照顾自己。” 薛醉宁目送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拿起外套,看他一步步走向门口,如同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胸口忽然尖锐的疼,眼泪迅速模糊了视线。 这个男人,自己用了一切去爱,却爱到心如死灰! 陆淮宁早上离开后,当晚果然沒回來,也沒有给薛醉宁任何电话或者信息。 薛醉宁很努力才按捺住好几次想打电话给他的冲动,假装一切都无所谓,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次日一早,小陈过來公寓时,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陆淮宁接到电话赶回來,在房间的矮柜上看到她留给他的字条,,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别那么拼命工作,注意休息。别找我。 仿佛看见薛醉宁拎着行李孤零零离开的情景,陆淮宁抓着字条的手骤然握紧,胸口那处像是突然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宛如忽然间被人掏走了心般,鲜血淋淋。 她不要他的钱,不要他买给她的房子,不要他找人照顾她,甚至连她去哪都不想让他知道。 她这是要彻底和他断了? 手机响起,铃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异常的刺耳 深呼吸,缓缓松开手将字条展平,细心的折叠好放入口袋里,他这才接听电话。 “陆少,经过您的要求和提供的骨灰进行dna比对,那孩子确实不是您的女儿。并且丧生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份有些眉目了,我们通过全国各省市县的公安互联网搜罗了所有近期儿童失踪的案例,逐步一一筛查,现在只有几例符合,而其中最为吻合的一例是來自本省的一家孤儿院,这家孤儿院一月多前莫名失踪了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是个聋哑儿童,而且患有先天小儿痴呆……” 听完电话那端人的汇报,陆淮宁挂断电话,在卧室站了许久,虽然早就可以确定那化为齑粉的人不会是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但是当他真的得到这个消息时,他仿佛从满天乌云里看到了依稀的阳光。终究是放心不下,他拨通薛醉宁的电话,而电话响了很多次,那端始终无人接听。 他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接还是沒听到电话响,敛去心头的猜疑,沉吟片刻,他按下另一组电话。 薛醉宁从的士上下來,绕到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拿出來,在付车钱给的士司机时,对方望着她身后那栋豪华的别墅咂舌,“小姐,你住这么豪华的别墅,怎么也不给自己买辆车?” 薛醉宁淡淡一笑,随口编了个借口,“我不会开车。” 待到的士离开,她拎着行李走向别墅。 这里是司炀夫妇在a市的落脚处,背山面海,风景美不胜收,更是一个静心的去处。他们上次离开国内时把别墅的钥匙给了自己,而这次恰好能作为她的容身处。 刚进屋放下行李,披风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猜想是陆淮宁,目光掠过屏幕,果然。 他应该是知道她走了,所以才打电话给她。 可他打电话來做什么呢?他们之间,最好就这样,什么都别说,也别再见。 铃声终于停止,思绪却越发混乱。原來就算是离他远远的,她的情绪还是会被他左右。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得太深? 她苦涩一笑,把手机放回口袋,拎着行李正要上楼,铃声再次响起。 她一愣,心头挣扎了十几秒,见电话仍在响,终于放下行李把手伸向口袋。 不敢看來电显示,她直接按下接听,那端却沉默,而她分明听见电话接通时那端传來一个松了口气般的长呼声。 沉默横亘在电话两端,薛醉宁握着话机的手沁出一层薄汗,喉咙莫名发紧,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事?” 那端在她话落后隔了七八秒才回应,“在哪?” 磁性微哑的嗓音入耳,薛醉宁有片刻的愣怔,然后才拿下耳边的话机,望向屏幕的來电显示。 旭泽? 怎么会是他?他又怎么会打电话给她? “我刚做了手术还发着高烧,沒太多力气和你说话,你告诉我,你在哪?”旭泽的语气听起來略有些不耐和急促。 薛醉宁轻咳了声,中指一圈圈揉着额。 “你做什么手术?” “变性。” “……” “做男人太累太苦,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人可人家不爱我,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做了变性手术想尝尝做女人的滋味,以后我和你就姐妹相称了。” 薛醉宁蹙眉,“你是烧坏脑子了?到底什么手术?” “阑尾切除。”旭泽不再和她开玩笑,正经道,“你在哪?有沒时间买点吃的过來探望你快饿死的朋友?” “医院那么多小护士爱你爱得着迷,你做手术她们巴不得天天守在你床边寸步不离,你想要吃什么不就一句话?大把的人心甘情愿给你跑腿。” “你这算是吃醋?” 薛醉宁一愣,又听他在电话里催促,“你來不來?不來算了,好歹曾经合作一场,打电话求你买点吃的來都不行。” 薛醉宁念及他曾经对自己的种种照顾,不好拒绝,应声挂了电话。 ------------ Chapter 15 我和他结束了 这边还躺在病床上的旭泽一挂电话立即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也顾不上按住流血的针孔,急急下床穿鞋,却因牵扯到手术伤口而疼得直抽冷气。 主治医师推门进來,见状一楞,“泽少,你要去哪?” 旭泽深呼吸平息那阵锐痛,穿好鞋后缓缓站起身,睨了眼医生,开口道,“我有事离开一会。” “离开?”医生瞠大眼,“泽少,你以为你超人啊?昨晚才从手术室出來,现在还烧着就要走,你烧坏脑子了吧?作为医生,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 旭泽懒得理他,走向门口时抬手在嘴边做了个要他把嘴封严一点的动作,见他闭了嘴才走出去。 驾车离开医院往公寓赶,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被挣开了,疼得厉害。 刚下车,手机响起來,他心一跳,以为是薛醉宁这么快就到了,一看來电,舒了口气,眉头却蹙紧。 “我联系到她了,她还在市内。”电话一接通他便开口对电话那端的男人道。 “她有沒有说她在哪?” “沒有。”旭泽半说边走进电梯。 “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她……” “我想你误会了。”旭泽打断对方,语气坚决,“当初我说过,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那么就由我來给她幸福,所以现在不是我帮你照顾她,而是为了我自己。” 那端静默了许久才再次传出声音,“不是我打击你,你和她,沒有可能。” 旭泽嗤笑,“有沒有可能我会证明给你看,就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能捂热它。” “可她的心在我身上,你拿什么去捂热?” 旭泽呼吸一窒,怔忪间,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叮”地一声梯门开启,他懊恼的一拳捶在坚固的金属壁上,随后走出电梯。 而电话另一端,得知薛醉宁平安的陆淮宁缓缓垂下手,目光阴晴地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正在开车返回市区途中的苏翼看到好友如此的脸色,可以体会此刻他内心五味陈杂的感觉,酝酿许久,终于开口道,“淮宁,连她都以为那具小女孩的尸体是你们的女儿,你为什么就这么坚信孩子不是你们的,还跑去做dna?” “我不是坚信。”陆淮宁望着前方,目光深邃,“只是有人露出了破绽,你想想看,一具在水里都泡得认不出脸的尸体,她手上的木质佛珠沒有过漆却丝毫沒有发胀损坏,很明显,就是有人设了这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断了我们想要继续追查的心。” 他承认,在等待医院报告出來的这几天,他每一秒都过得很煎熬,怕看到报告出來后的结果证实他是错的。 幸好,老天还算眷顾。 那具面目全非的小尸体真的不是他活泼可爱的女儿。 “那你要把真相告诉她吗?” 陆淮宁沉默了会,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她知道你们的女儿还活着,就不用每天过得那么痛苦,活在回忆中了。” “虽然现在知道了那个孩子不是我女儿,但我还不清楚到底是谁绑架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又或者……”他长呼口气,长指揉着额角,“我是不想给了她希望到时候又让她失望,她现在的状况很糟糕,绝对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陆淮宁痛苦地拧拧眉,“你知道吗,她怀孕了,可是就算她离开,她也要对我守着这个秘密,呵呵,她应该是怕了我吧。”怕自己会给她和孩子带來无言的伤害…… “所以你想等有了孩子的确切消息时再告诉她?”苏翼若有所思的蹙眉,“原來她又怀孕了。淮宁,你这样做固然是为她着想,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对方既然制造了那么多家乡,就表明他并不想要你女儿的命,那说明你女儿一定还活着。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担心会让她再次失望。” “哪怕风险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我也不能冒这个险。”陆淮宁语气坚决。 “可每天看她那么痛苦,你心里难道就好受?” “所以我会尽快找出是谁在幕后主导了这一切。” “我们的敌人太多,在沒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一个个排除,实在是很难快起來。” 陆淮宁正要说什么,电话响起來。 刚接通,就听见管家在电话那端喊,“少爷,老夫人昨天就一直一直不停的哭。后來又去看了老爷,说她对不起老爷,很快就会亲自去向他赔罪,然后回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我觉得老夫人今天不太对劲,少爷您回來看看吧?” 陆淮宁拧眉,“先敲门,她不开再把门揣开,我现在回去。”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子 “怎么了?”苏翼问他。 “家里的事,我回去看看,再和你联系。” 还在回家途中,又接到家里打來的电话,却是下人夹杂哽咽的哭音,“少爷,老夫人心脏病发,管家已经送她去医院了……” 陆淮宁胸口一窒,刺耳的刹车声随即扬起,沒有丝毫的犹豫,他掉转车头往医院赶去。 旭泽回到平日生活的公寓,开门进屋,刚把身上药水味的衣服换成干净的睡袍出來,门铃就响起。 走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纤影,那张小脸竟然比他这个刚做过手术的病人还憔悴苍白。 他心口一痛,长臂探出去揽过她抱住。 薛醉宁两手拎着食盒,被他突然抱住,想推却又空不出手,而他抵着自己脸颊的额头烫得灼人,提醒着她他的确是在高烧。 “旭泽,你发什么神经?赶紧放开,我把东西拿进去。” “伤口好痛……”旭泽虚弱开口,“我浑身都沒力,你抱我进去?” 薛醉宁忍住想不顾一切推开他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再这样我要走了。” 显然是这句话凑效,旭泽紧了紧抱住她的双手,额头在她颊边不舍的蹭了蹭才放手。 薛醉宁瞪他一眼,走进去。 旭泽关了门,一手按住右下腹,忍痛走到客厅的沙发半躺下。 薛醉宁把给他买來的鸡粥加热后端过來,见他蹙着眉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疼成这个样子却不住院,反而跑回家里來。 她把粥递到他面前,旭泽想接,可刚一动,就疼得抽气,岑欢见他这个样子,叹口气,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吹凉了喂他。 旭泽从沒想到她会主动喂自己,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大好,似乎连伤口处那股火辣辣的痛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胃口大好,很快把一大碗粥吃了个精光。 薛醉宁递过來一杯温开水,看他喝完才道,“你还是回医院或者回你父母家吧,你这样沒人照顾是不行的。” “不是有你照顾么?” 薛醉宁看着他,良久,仿佛下定决心道,“旭泽,我今天來是向你告别的。” “告别?”手里的温开水随着她的话溅出些许,旭泽狐疑的望着她,挑眉,“告什么别?你要去哪里?” 薛醉宁摇头,“我不去哪里,只是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我不会和任何人联系,所以你也不要找我。” 旭泽嗤笑,“看破红尘了?怎么听着像是你要出家?” 他缓缓坐正,瞥了眼垂眸望着地板的薛醉宁,忽地抓过她的手,边把她蜷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边道,“薛醉宁,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论你遇到多大的困难或者你心里有多难过,我永远都是你可以倾诉和依靠的人。” 薛醉宁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清楚,那些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困难和难过能够形容的。 “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她抽回手,起身。 “走什么?”细则探手过來拽住她的手腕拉她重新坐下,“我这还病着呢,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那也太沒人性了。” “我说了你可以回医院或者回你父母家。”薛醉宁拨开他的手,可刚拨开这只,另外那只又立即缠上來。 “旭泽,你能不能正经点别再发神经?”她沒好气的瞪他。 旭泽轻哼了声,心底暗暗道:为了留住你这个活宝,我容易吗我?身子软软的靠过去,头枕在她肩上,虚弱的**了两句才开口,“我很确定我沒发神经,只是有些发烧。” 薛醉宁早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无赖,也懒得再和他多说,大力拍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又來推他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你再推我的伤口真要裂开了,昨晚才做的手术。”旭泽一句话止住薛醉宁的举动。 “昨晚才做的手术你今天就出院?”薛醉宁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痛死你活该,滚开,我要走了。” 薛醉宁嘴上恶声恶气,手却沒使力。 旭泽闭眼嗅闻她发间的淡淡发香,低喃,“是真的很痛,别那么小气,你让我靠一下又不会怀孕。” 薛醉宁一震,下意识看向腹部,心头滋味繁杂,幽幽叹了口气。 “旭泽,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说要消失一段时间?” “为什么?” 薛醉宁咬唇,良久才松开,而下唇浮现几枚清晰的齿印。 “我……和他结束了。” ------------ Chapter 16 孤儿院 旭泽睁开眼,缓缓偏过头挑着眼看她,目光平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诧异。 “因为和他分手了,所以你又要像几年前那样躲起來?” 薛醉宁摇头,不想多说她和陆淮宁之间的事。 “就算是和他分手了,你也沒必要让自己与世隔绝來折腾自己。” “你不懂。” “我的确是不懂,不懂你这颗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想的?”旭泽坐直身体,神情严肃,“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了,那就要好好过,好好开始你的新生活。你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觉得痛苦才分手,那为什么分手后不让自己好过一些,还要变着法子折腾自己?你这样分和不分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分手是因为……”欲出口的答案翻到舌间又咽了回去,她摇摇头,“算了,我不想再提那些事,总之我会好好过。” “你这个样子怎么让我相信你会好好过?除非你搬來和我一起住。” 薛醉宁睨他一眼,当他是发神经。 旭泽却是说到做到,话一出口立即行动,“你行李放在哪?我先换衣服,然后去给你拿行李。” 他按着右下腹皱眉站起來。 “你别闹了,旭泽!”薛醉宁跟着起身,拦住欲往卧室走的他。 “我沒闹,我是认真的。”旭泽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因高烧的原因,眸底一片猩红。 “以前你和他在一起时,我只能怨自己比他晚认识你,祈祷他会让你幸福。可你们现在分手了,我不论如何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不能给你的幸福我來给,只要你要,而我又有的,你通通可以拿去。” 这是旭泽第一次这么露骨而毫无保留的对薛醉宁表白他对她的爱意,激烈而狂热。 薛醉宁震愕地望着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孔,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他跑这一趟。 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情,她就该离他远远的。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对她的情总会淡。 她撇开眼,有些艰涩的启口,“旭泽,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可……” “别可,渴了冰箱里有饮料。” “……”薛醉宁有些无奈的抚额,“旭泽,你这样我很为难。” “我知道要你现在接受我很难,但沒关系,我可以等,六七年我都过來了,不怕再等个六七年,只要你不拒绝我,我就有信心让你投入我的怀抱。” 薛醉宁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骂自己祸水,为什么这么好这么优秀的男人偏偏要执着于她。 “别用内疚的眼神看我,你沒欠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假如再花个六七年你还是不能爱上我,那我也只能骂月老瞎了眼,为什么不把你的姻缘线绑在我……” “你别说了……”薛醉宁打断他,因他这番话而心头酸楚,眼眶发热。 “好,我不说了,那你答应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旭泽轻柔地拥住她,至少这段时间决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由他陪着她是最合适的。 “我不能。”薛醉宁挣扎,旭泽收紧双臂,“为什么不能?只要你点点头,我就能让你幸福。” 见他越抱越紧,薛醉宁又气又急,恨不能咬他几口。 “旭泽你别让我讨厌你。” “如果让你讨厌我你就会留下來,那你还是讨厌我吧。反正你今天不答应让我照顾你,我是死也不会松手的。”旭泽一副坚决的口吻。 薛醉宁闭上眼,眼泪落下來。 “你别逼我,我已经背负了很沉重的心里压力,再承受不起更多。” “我就是知道你背负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才要和你共同分担。”旭泽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有人和你分享喜怒哀乐,你才不会觉得寂寞和孤单,不要再推开我,好么?” 薛醉宁推开他,流着泪摇头。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他分手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是因为……” “因为你害怕你的孩子再受到伤害。” 薛醉宁震住,瞠大的泪眼写满惊讶。 “你、你怎么知道?” 薛醉宁叹口气,“你难道不觉得你刚离开他我就打电话问你在哪里很奇怪?” 薛醉宁心思一转,豁然明了。 “是他打电话给你?”因为知道她不会接他的电话,所以他打电话给旭泽,想通过他得知她在哪?而他,其实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才会放自己离开?而这个离开,有效期又是多久? 旭泽点头默认。 薛醉宁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刚才还说那样的话?我只要心里还有他,就不可能会接受其他男人,你也一样。” “我说了我可以等,等到你的心里有我。” “沒用的,旭泽,我这里……”她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已经空了。” ,,就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能把它捂热。 ,,她的心在我这里,你拿什么去捂热。 ,,我这里,已经空了。 旭泽紧咬牙关,苍白的俊容浮现一抹狼狈和难堪。 她的心果然全部遗留在了陆淮宁身上,即使是和他分开,她的心也始终属于他。 “我其实是个很自私也很懦弱的女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逃避,而我拒绝你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我,你适合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人。” “可她们再好,都不是你,而我要的,也只有你。”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对不起。”薛醉宁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两步。 “忘了我,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吧。好好照顾自己,别拿身体开玩笑。”她转身,“我走了,或许,回來,本來就不是正确答案。” 甚至连再见都沒说,她径直走向玄关。 旭泽望着她的背影,沒有开口挽留,更沒有上前阻止。 薛醉宁打开门,走出去时顿了顿,想回头看一眼,终究是忍住了,门一关,将身后那两道视线隔绝。 下楼时,薛醉宁看着光洁的电梯壁上倒映的自己,眸光一点点黯淡。到达一楼,门打开,迎面走來一男一女,她本想走出,却听到男人对她恭敬道,“薛小姐是吗?我家老爷一直在等你。” 薛醉宁警惕地往后退一步,厉声问,“你们是谁?” “薛小姐不必戒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站在一旁的女人看着眼前憔悴的脸庞,心底暗叹一口气,“想必薛小姐知道自己并非薛氏夫妇亲生,难道您就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吗?” 一黑一红两辆车先后停在一栋宽敞但老旧的复式楼前。 苏翼从玫红跑车上下來,绕到身后那辆黑色汽车的驾驶座,打开车门对车内面容冷峻的男人道,“你说的就是这家孤儿院?” 陆淮宁微微颔首,下了车两人一同走进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长陈雅惠是个五十开外的瘦小女人,两鬓斑白,面容慈祥。当苏翼说出來意时,她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变得警惕。 “陈院长,我们是公安局的,來了解情况,所以需要你配合把你所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们。”苏翼面不改色的撒谎,一双桃花眼此刻却是分外严谨。 “对不起,你们要查的这个案子我正打算要去公安局销案。” 苏翼一愣,“销案?” “对,因为孩子已经找到了,我当然要销案。 “你说孩子找到了?”苏翼挑眉,觉得不可思议。 “对,所以两位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两位了。”陈雅惠话落要离开,陆淮宁忽然开口,“陈院长既然说孩子找到了,那让我们看看孩子,也免得白跑一趟。” “她昨天被人领养了。” “这么巧?”陆淮宁走近一步,目光紧盯着神情紧张的陈雅惠,“陈院长,据我所知,那个孩子不但是个聋哑儿童,而且患有先天小儿痴呆,会來孤儿院领养这种孩子的人倒是少见。” “……那是个好心人。” “那陈院长能说说是谁这么好心么?” “抱歉,这是隐私,我不方便透露。” 陆淮宁揉额,“陈院长,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儿院院长,一定接触过很多孤儿,不知道您在教育这些孤儿时,是否会教他们撒谎?” 陈雅惠神色一震,却强装镇定。 “我不知道这位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真的还有事要忙,失陪。” 她欲离开,却被苏翼拦住。 “陈院长,如果被查出你说的这些与实情不符,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搞不好,你会因隐瞒事实真相和扰乱查案而获刑,” “我沒撒谎……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不相信我也沒办法。” “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只能不客气了。”苏翼沉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刚要拨号,却被陆淮宁阻止。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陆淮宁问陈雅惠,后者如同被雷击,满脸震惊,像是诧异这个男人怎么会这样问她,又像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有人知道我会來找你,所以赶在我之前找到你,给了你一笔很丰厚的钱,让你别说出孩子的事情,我猜的对不对?” 陈雅惠苍白着脸无法反驳。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苏翼接下话,扳着手指数数,“让我算一算你大概要坐多少年牢……” “这不关我的事!”陈雅惠忽然开口打断他,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也沒收他的钱,他只是答应会捐一栋新的孤儿院给我。” “到底怎么回事?” ------------ Chapter 17 隔云相望 陈雅惠叹口气,幽幽道,“事情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个多月前有一个男人找來孤儿院问我这里有沒有三四岁的小女孩,,说他要领养。说來也巧,当时我们院里还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小女孩,才三岁多一点。不过她患有先天小儿痴呆,而且又聋又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她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她父母遗弃在我们孤儿院门口。当时我和那个男人一说情况,他连考都沒考虑一下就走了,大概是嫌弃孩子是傻子而且又聋又哑。后來又过了一个多星期,那孩子突然就失踪不见了,我过了四十八小时找不到孩子才去报的案,可一直沒找到孩子,直到几天前那个男人又來找我,说只要我答应他不说他來找过我的事,就给我捐一栋新的孤儿院……” 两个男人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心中更是不敢隐瞒。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踪,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陈雅惠沉痛的摇头。 “说要领养孩子的那个男人是谁?” 陈雅惠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他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他是哪里的,我听他口音猜他应该不是本市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 “你确定?” “既然我都说了那么多,又何必骗你们这些。” “那你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陈雅惠点头。 “那就行了。”苏翼看向陆淮宁,扬眉一笑,“看來离真相不远了。” 陆淮宁拧眉,神情仍然凝重。 显然在所有交织迷离的表象背后,其实一直存在另一位暗中推手,甚至那个人一直知道所有事情的发展,女儿被绑架,除了策划者,最知情的或许就是那个神秘人。而那个人甚至可以在女儿落水后偷梁换柱,把一场骗局演绎地淋漓尽致。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通过陈雅惠的描述,苏翼利用管理找人利用高科技勾勒出那个神秘男人的五官轮廓,经陈雅惠确认有九分像以后开始在全国展开调查这个男人,而很快有了消息。 陆淮宁看着屏幕上传來的信息,只是还沒來得及细看,外套的内衬口袋传來手机的振动。 掏出手机扫了眼來电,接听,那端的人一说完他立即挂了电话起身。 “我有事先走。” 等苏翼回神,陆淮宁已经走出门外。 “什么大事啊?火烧眉毛了?”苏翼眉毛一挑,刚想追出去,巧合的是自己的手机竟然也响起,看一眼号码,得嘞,老爷子的急电! 陆淮宁赶到时,旭泽正半弯着腰,手抵在腹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走过去,“你沒事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呢?” 他一连三个问句让旭泽更是头疼,勉强抬起头,咬牙道,“不是不见了,是被人带走了。”他想起自己当时不放心追她而去,却看见她被一男一女押上车,他忍着伤口牵扯的疼痛追去,却终是沒能追上,就这样看着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被人带走了! 陆淮宁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只不过离开了自己身边十几个小时竟然就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就知道自己不该放她离开,装什么大方,明明互相爱惨了对方,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要作死! 古香古色的茶馆内,薛醉宁安静地捧着茶杯,只是杯里原本的茶水已经被换成了适合孕妇的热牛奶。接下來的时间,她不知道心底是怎样的情绪,该期待,还是该迷茫,所谓的身世,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对方可以请人将她带到如此隐秘高档的茶馆,想來身份不会低,她该如何面对,是不卑不亢,还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鹤发的老人倏地出现在她抬起的视线中,手中的杯子倏地落在桌面上,她刚伸手准备抽纸巾,却听到热泪盈眶的声音传來,“孩子,我是外公啊……” 手在半空中僵住,薛醉宁看着眼前硬朗的五官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动,她心底仿佛被扔进了一块小小的鹅软石,一圈圈涟漪随之轻轻荡开,有着久违的柔和,“你是……” 老爷子的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面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外孙女,他仿佛看到了女儿当年的影子,脚步想向前,却不受控制地后退。 薛醉宁看到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刚推开椅子想上前扶稳,两双手却先一步从老人背后扶住了他。只听到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对老人关切道,“爸,你慢些。” 薛醉宁看着他们,眼眶轻轻泛热,“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 男人先是扶老人坐下,然后上前,接过秘书递过來的文件,递于她,解释道,“薛小姐,这是你之前住院时,我通过渠道取得的血样,然后进行了dna比对,你确实是苏家失散多年的外小姐,你的母亲正是我的亲妹妹,苏苒。” 薛醉宁先是一愣,呆呆地看着资料上的比对结果,随即一惊,“那请问你是?” “我是苏群,苏翼正是犬子,你们应该是有朋友交情,只是现在你们多了一层实在的血缘关系。” 这么说,苏翼真的是自己的哥哥?薛醉宁沒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真相,自己竟然会是苏家的孩子?那么自己的亲生父亲呢?为什么当年自己会被抱走? 苏家老爷子看到她呆呆地坐回位置上,撑着拐杖走到她面前,想听她开口喊一声“外公”,却无颜,自己的外孙女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苦,自己有什么立场要求她这么做!听说,这么多年,这孩子受的苦不必别人少,当年若不是自己固执地要拆散女儿的姻缘,那么一切磨难都不会发生! “我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四年前无意间在影视作品中看到你,因为你长得确实与你的亲生母亲神似,只是当年你突然失踪,我们无法求证。直到一个月前得知你回国,我们才暗中开始取证,也证实了你确实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薛醉宁听着男人的话,无意间记起,当年和苏翼第一次在温泉别墅见面时,他便开玩笑自己和他已逝的姑姑很想,沒想到当年的玩笑话,现在却成了真。冥冥中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联,兜兜转转之间,她蓦然发现原來还有如此多亲人。 苏翼正隔着特殊处理过的玻璃看着包厢里的动静,果然,手机响起,他看一眼号码,努嘴,來得还真是时候,接起,果然,电话那端的男人已经跳脚,“苏翼,她被人带走了,我需要人查清她现在的位置。” 陆淮宁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是焦急,苏翼在心底暗暗骂了句“沒出息”,然后才卖着关子悠悠道,“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呢,而且……”他扬扬眉,似乎很是得意,“你要有大麻烦了。” 三天后,薛醉宁推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车从零食区走向收银台,目光不经意瞥到一种包装精美的儿童奶糖,她一愣,不自觉停下脚步。 这是女儿最喜欢吃的一款奶糖,以前每次带女儿逛超市,女儿都会求她买一大盒回去,然后藏在枕头底下,晚上躲在被窝偷偷的吃。 想起女儿央求她买糖时可怜兮兮的表情,薛醉宁眼眶发热,连忙撇开眼推着购物车离开。 “小姐,麻烦借过。”身后传來一个女声。 薛醉宁还沉浸在对女儿的思念中,反应满了半拍,身后被她挡住的女人连喊了两句不见她回应,脸色顿地一沉,不管不顾推着自己的购物车就要撞过去,可肩上却忽地一阵剧痛。 她呲牙咧嘴的回头正要大骂,可一对上那双清冷冰寒的黑眸,整个人都僵住了。 陆淮宁冷睨一眼被吓住的女人,抬眸见薛醉宁已经走远,立即松了手跟过去,却始终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不敢让她发现自己。 薛醉宁在收银台买了单提着两个大袋一个小袋吃力的走出超市,陆淮宁远远望着,心疼不已,好几次想上前帮忙,却又担心她见了自己连东西都不要就跑。 薛醉宁拎着东西走到路口等车,浑然不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她望着來來往往的车流,每当看到黑色的汽车从眼前路过,她总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看是不是陆淮宁的车。 她想起几年前的某个晚上,她撑着伞雨走到紫藤茶馆,却在门口与他相遇,那夜,他沉醉而疯狂,她清醒而沦陷,也就是从那一夜开始,注定了彼此痴缠不休的交织。 可现在的她背负太多,她沒有勇气再像以前那样爱他,因为她不能再失去。命运仿佛给他们下了诅咒,当他们隔云相望时,彼此才是最完美的状态! “是不是在想我?” 磁性的嗓音自头顶落下,薛醉宁缓缓抬眼,微仰着头望着那张扬笑的俊颜,神情有片刻的错愕。 ------------ Chapter 18 前尘往事 “这么帅的男人在你面前站了半天你居然沒反应,真是沒天理,别的女人可都看着我流口水。”旭泽帅气地拨了拨额前一缕刘海,俯身提起她放在脚边的几个袋子放到自己车的后备箱。 薛醉宁这才回神,走过去拉他欲关后车盖的手,“旭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微微一笑,拨开她的手拉下车盖,“碰巧啊,我从这路过刚好看到你,你看,我们真的很有缘。” “缘你个头!你是不是跟踪我?”薛醉宁不是傻子,这家超市无论和他的公司还是公寓根本就是相反方向,他怎么会刚好路过? “好吧,我承认我是跟踪你。”旭泽大方承认,不过跟踪的人可不只有他一个。他冷哼,往某个方向睨了一眼,亲密的揽过薛醉宁的肩走到副驾旁,“先上车,你要打要骂等回家再说。” 薛醉宁还沒反应过來,人已经被他推上车。 不远处,陆淮宁望着这一幕,神色黯然。 车子在宽敞的马路上均速行驶。 副驾座上,薛醉宁望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沉着脸一言不发,对身边男人的道歉无动于衷。 “醉宁,你应该知道我是哪种人,说我死心眼一根筋都行,如果我真的那么容易放弃,根本不会等到现在。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可以给你幸福和平安,我绝对不会选择这么做。而现在,上天重新赐予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就一定会把握。更何况,旭家与苏家本就是亲缘家庭,我想我要是追你一定会得到家里长辈的支持。所以,对于我的出现你不应该感到意外。” 旭泽不厌其烦的解释,见她还是不搭理自己,索性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來。 而薛醉宁一见车停下立即去开车门,沒想到车门却是锁着的。 她回头怒视旭泽,语气冷漠道,“开锁,我要下车。” 旭泽坐着沒动,漂亮的眼眸望着她,静默了一会才苦涩一笑,“小宁宁,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心狠?我既沒要求你马上接受我,也沒要求你要和我结婚。我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照顾你,想和你一起分担你的痛苦。你能不能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别对我这么狠?” 他这番似委屈又似无奈的抱怨如一盆冷水浇熄了薛醉宁满腔的怒火。。 她望着他微微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才做了手术沒过一个星期,伤口一定还是红肿沒有愈合的,却因为担心她而连身体都不顾,拖着病体执意要照顾她。 这样浓烈厚重的的情,她感激,却承受不起。 可拒绝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些说什么來断了他对自己的念想。 “薛醉宁,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对你的感情让你觉得困扰,那你就别把我当成一个喜欢你的男人。你只当我是你的亲人,或者你普通的朋友,这样就不会觉得困扰了。” “可我的亲人或普通朋友不会想要和我住在一起。”薛醉宁回他,语气颇为无奈,“旭泽,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可我是真的沒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你给我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沒办法回应……”他顿了顿,长吁口气,“我认输。” 薛醉宁摇头,“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迎接孩子的降生,至于其他,我真的沒有心情去考虑。” 她微微叹息,掌心轻抚上腹部,目光却盯紧他,“而且,就算我们可以在一起,家里的长辈该怎么看待我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你要我同时对不起三个家族吗?那我就真的是罪人了。”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旭泽望着她放在腹部的那只手,突起的喉结上下轻轻滑动,像是在缓解喉头的胀痛。 他撇开眼,背过她望向窗外,背影在薛醉宁的视线里微微颤抖,仿佛是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 薛醉宁无奈地揉额,心里对他的感觉比起之前的内疚又多了一丝心疼。 找一个爱自己胜过一切的男人陪伴自己一辈子几乎是所有女人终生奋斗的幸福指标,而她却一再推拒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因为她的心已经完全给了另外一个男人,所以即便是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好有多优秀,她都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美满而长久的婚姻必须拥有彼此的爱才圆满,若只因心疼对方的付出而结合,那是同情,而不是爱情。在这种情况下成就的婚姻对于毫无保留付出的那一方來说,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伤害,因为你给了他婚姻,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心,这样的婚姻,不是幸福,而是束缚。 “我就在这下车吧。”她打破沉默。 旭泽沒有回应,许久,他才坐正身子,目光望向前方的路面,表情平静得让薛醉宁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怀孕的女人要保持好心情,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喜剧片,每次看过心情都会变好,等回到家,我介绍几部片子给你。只可惜了,我以前沒怎么接这类的档期,否则一定可以让你的宝宝在肚子里就笑得裂开嘴。” 车子重新发动,薛醉宁沉默地望着旭泽线条明朗的侧脸,轻轻叹息,这样的痛苦真的不应该继续纠缠。 十多分钟后,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薛醉宁下了车,旭泽已经从后备箱里拎出她在超市采购的食材及各种生活用品,也沒过问的意见,径直走到门口等她开门。 知道不论说什么都沒用,薛醉宁选择沉默。 开门进屋,旭泽帮忙把袋子里的东西分类拿出來,薛醉宁站在一旁看着,心头感触颇深。 旭泽的执着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除非是他自己愿意放手,或者她又和陆淮宁走到了一起,否则,他是不会放弃的吧? “我饿了,能不能煮点东西给我吃?” 旭泽忽然开口,腹部也很应景的传出一阵咕噜声。 徐则应想起他还是个病人,看他小心翼翼征询她意见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心酸。 “你去沙发躺一会,伤口还沒好,别再乱动了,我给你下碗面条。” 徐州泽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 薛醉宁牵了牵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转身走向厨房。 别墅外,陆淮宁隔着车窗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良久都不曾移开视线。 ,,我想你误会了,当初我说过,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那么就由我來给她幸福,所以现在不是我帮你照顾她,而是为了我自己。 他一直都很清楚旭泽对薛醉宁的感情从來就沒有停止过,所以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给他接近岑欢的机会。而如今,却是他亲手拉近了他们两人的距离,给他制造了和她朝夕相处的机会,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來电的振动声拉回他的思绪,回神掏出电话接通,那端传來男人的声音,“在哪?有时间见一面吧。” 陆淮宁“嗯”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将视线收回,他发动车子驶离别墅。 赶到平时见面的地点时,刚巧看到苏翼风尘仆仆的身影,见到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灌水,一副似乎是从非洲回來的样子。 良久,苏翼才抬头看着他,问道,“见到人了?” 陆淮宁默认,苏翼看着他黯淡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苏翼,你倒还真是会安慰人。”陆淮宁有些自嘲地笑笑。 苏翼品一口茶,“这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当初那么折磨人家,好不容易人家回來了,弄得个宝贝女儿失踪,我看你呀,就是中国坏男人代表。别说我家老爷子要抽你,就现在我都想拿鞋底子狠狠打你一顿解气呢。我家对我姑姑原本就有亏欠,现在我家老爷子更是把所有想要弥补的心都放在了她身上,自然会保护着她,不让你这个危险份子靠近。不过,这人只要有心就不怕,人家的一颗心现在不是全被你锁住了吗?只要她坚持,你就还有机会。” 陆淮宁抿一口烟,往日顺口的烟却在今天格外呛人,他轻轻一咳,“我想知道,当年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让人给掉包了?你告诉我!” 苏翼看着他,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什么身份?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薛家!” 她本姓薛?! “当年我姑姑被薛家绑架威胁,那时薛家的三少主薛进也便和我姑姑相识。最后我姑姑平安回來,心却丢了。红门贵女和**少主的爱情自然不可能被两个对立的家族认可,后來俩人私奔,孩子出生在一个乡下医院,新生儿的安排就是以姓氏來,想來她与那不幸夭折的孩子是邻近的,而且校医院条件有限,别人要动手脚自然方便许多。也就是那时候出的事,才让她前半辈子走了那么多弯路。” 陆淮宁静静地听完他所有的交代,陷入了沉默中。 ------------ Chapter 19 心未变 一碗简单的咸菜碎肉乌冬面,旭泽吃个精光,连汤都沒剩一滴。 薛醉宁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坐在一旁等他离开。 旭泽单手支着沙发扶手,手背撑着额角,修长的双腿闲适的敞开,身子占住大半个沙发,带者一丝慵懒的目光在薛醉宁身上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开口沉默了半个多小时,在薛醉宁忍不住要开口时,旭泽的手机响起。 见薛醉宁似乎松了口气,旭泽微微有些不满,懒洋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一接,苏翼的大嗓门传过來,“我说旭大少爷,大姨妈说打你电话你不接,跑來问我你去哪了,我怎么回她?你到底去哪了?” 旭泽睨一眼垂眸把玩着手指的薛醉宁,嘴角微微一倾,说,“我在泡妞。” 薛醉宁一愣,抬眸看过來,瞥到旭泽嘴角噙着那丝促狭,微微有些恼,压低声音道,“你再这样乱说我下次不会让你进我家的门。” 下次? 旭泽眼眸一亮,咧嘴笑了笑,“那我换个说法,在追我爱的女人?” 薛醉宁就是气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却又拿他沒办法,索性不理他,拿过一个抱枕搂着背对他蜷在沙发一角。 旭泽轻笑,电话那端的苏翼却一头雾水。 “喂,你和谁在说话?你要泡的女人是哪个?你不是向來莺莺燕燕不近身的吗?什么时候要纡尊降贵去追女人了?” “什么叫做纡尊降贵?我这是真爱好不好!”旭泽轻嗤,“你跟我妈说让她别担心,我这儿有人照顾我。” 薛醉宁背对他翻个白眼,用手捂住耳朵,拒绝再听他胡言乱语。 “等等,那个你说你是真爱,那对象不会姓薛吧?”间隔了几秒,苏翼马上又嚷嚷开來,“我说旭泽,人家薛醉宁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居然做起男小三了?” “苏大蝙蝠,你给我闭嘴!”谁是男小三?旭泽切齿训斥。“就这样,沒要紧的事别打我电话。” 沒等旭泽回应,他就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发出夸张的一声响。 薛醉宁惊得一跳,转过身來瞪他,“要发脾气回你自己家去发,我要休息了。” “我沒发脾气啊。”旭泽耸肩一脸无辜。 “那你现在吃也吃饱了坐也坐得够久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呢?” 旭泽故做为难的蹙眉,指指自己的双腿,“腿软,走不动。” 薛醉宁无语,彻底对这个男人的无赖沒辙。 “你喜欢留就留吧。”她起身,不打算再多说半句废话。 旭泽目送她上楼,嘴边漫开一丝夹杂苦涩和心酸的笑。 他也很讨厌这样无赖又缠人的自己,可他沒办法不这样,不争取一次,他无法让自己死心。 旭泽厚着脸皮每天都來薛醉宁这报到白吃白喝,即使是薛醉宁冷脸以对,他也觉得开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 薛醉宁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可他就是不死心,让她头疼又无可奈何。 “旭泽,你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什么时候上班?”这天中午吃过饭后,薛醉宁问懒洋洋窝在沙发上闭目假寐的男人。 “伤口是愈合了,可身体还沒痊愈,所以还要多休息几天。”能够像现在这样天天看着她,真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他巴不得伤口一直不好,这样就有借口不去上班了。 薛醉宁无语。 “你想赶我走?”旭泽睁开眼看向她,神情有些希望。 薛醉宁为难的揉额,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还能说什么。 “这些天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么?我还打算从今晚开始,所有家务我來做。以后我全心全意照顾你,你只管安安心心养胎就好。” “旭泽,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好……”他的好对她來说简直就是种负担,会让她心里滋生一种强烈的罪恶感,认为自己是个很坏的女人。 旭泽轻哼,“谁让我只喜欢你?所以你的要求我办不到,因为除了对你好,我也沒别的女人能对她好了。” 薛醉宁苦笑,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薛醉宁,我从來就沒像喜欢你这样去喜欢过别的女人,所以你别讨厌我,我……也身不由己。” 薛醉宁凝望他良久才开口,“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不论是她喜欢还是喜欢她的男人,她给他们带來的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或者痛苦。所以她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灾星转世,不然为什么对她好的男人沒有一个能幸福。 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旭泽欲出口的话,他扫过屏幕,迟疑了几秒才接听。 “阿泽,你半个月沒回家了,我问你秘书你在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席文绢在电话那端沉声质问儿子。 旭泽轻咳了声,又看了看薛醉宁才说,“我在努力争取我的终生幸福。” “终生幸福?” “对,所以您别老打电话打扰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就算半个月不回家也绝对不会是失踪了,您放心。” “你刚做了手术第二天就跑出去,叫我怎么放心?还有,你爸晚上回來,他有事要和你说,所以不管你现在在哪,马上给我回來。” “爸要和我说什么事?” “你回來就知道了,就这样,我还有事要忙。” 话落席文绢挂了电话。 旭泽若有所思的望着屏幕,直到薛醉宁开口他才回神。 “旭泽,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可以,但我希望你别在你父母面前说我和你的事。”刚才听旭泽对他母亲说什么终生幸福,薛醉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不得不事先申明,免得到时候难堪的是他自己。 旭泽不以为然的笑笑,“我妈当年可是你的粉丝啊,你不知道,那电影里,你风头明显抢过我啊。如果我能把你娶进家门,她一定会非常满意他儿子英明果断的决定的。” “你错了。”薛醉宁反驳他,语气冷静的分析,“沒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为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怀了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在一起而感到开心,更何况像你们那种家庭,就算沒有门第观念,但也难以接受我这样的女人。” “什么叫你这样的女人?”旭泽坐起來,微微有些不悦的望着薛醉宁,“你打击我沒关系,反正我习惯了被你泼冷水,可你不要看轻自己。在我眼里,你是最值得男人珍惜和爱的好女人。” 薛醉宁叹气,发现凡事只要一涉及到自己,她就沒办法和旭泽沟通。 “我晚上要回家一趟,所以可能会晚点过來。”他起身整理好衣裤,拿过一旁的外套说。 薛醉宁沒回他,也沒让他别來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听,照來不误。 旭泽走到她面前,静静的望着她也不开口。 薛醉宁纳闷他这是什么意思,困惑抬头,旭泽却突地俯身低下头來。薛醉宁只觉唇上一热,一缕男性的气息涌入鼻腔。 她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僵住。瞠大眼瞪着旭泽恋恋不舍的在自己唇上亲了亲,然后才抽身退开。 “我走了。”大概是怕她回过神來发飙,旭泽心虚的急匆匆离开客厅,很快门外传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薛醉宁如梦初醒,下意识去擦嘴,心里又气又恼,想骂旭泽,可想到他在开车,又忍住了,却擦嘴擦到嘴唇发热发痛才罢手。 在客厅坐了半个小时,脑海里涌现的全是一些烦心的事情,让她感觉心情特别的沉重,仿佛连周遭吸入的空气都显得特别压抑。 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会发疯,她起身拿了包就往外走。 因为走得匆忙,她沒听见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薛醉宁漫无目的的不知走了多久,等觉得累时她走进一家咖啡馆。 “小姐,您要什么?”年轻的服务生微笑着询问。 薛醉宁睨了眼服务生身后那块看版上的饮料名,说,“一杯热牛奶。” “好的,请稍等。” 几分钟后一杯散着浓郁奶香的热牛奶递到面前,薛醉宁从包里拿出钱包买单,却发现钱包里只剩下两个一元的硬币,不过幸好还有银行卡。 “不好意思,小姐,店里的刷卡机刚才出了故障,暂时不能刷卡,请您付现金。” 薛醉宁一楞,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响起一个低醇好听的男声。 “给我一杯曼特宁,加这杯牛奶一起买单。” 熟悉的气息搀入呼吸,薛醉宁犹如置身梦境,僵着身子不敢抬眼。 有些烫手的牛奶递到手边,她下意识接过,而肩上微微一沉,人已经被带着走向咖啡馆靠窗的角落。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來的,薛醉宁望着对面面容冷峻中透着一丝温情的男人,目光近乎有些贪婪的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 或许是因为瘦了的原因,他的五官越发显的立体。 薛醉宁望着他坚毅的下颌,心头禁不住一阵酸楚,心里某个地方如同被蜂蛰了般隐隐的疼。 陆淮宁捕捉到她眼里浮现的心疼,嘴角微微倾了倾。连日來压在心头的阴霾拨云见日,一片晴朗。 他就知道,她的心始终在他身上。 ------------ Chapter 20 电话 “饿不饿?想不想吃其他点心?” 他声音温柔,薛醉宁却似受了惊吓,如梦初醒般,神色蓦地一变,迅速敛去眸底的心疼。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他,接着又说,“这里不论和你住的公寓还是你公司都不顺路。”所以她不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陆淮宁淡淡一笑,宽厚的手掌覆上她柔软的小手,“我不放心你。” 所以他在繁忙中扔下一大堆公事跑去她住的别墅,而那时薛醉宁刚好从别墅出來。他一路远远的跟着她,却不敢上前,哪怕他有多么想抱她,亲吻她。 直到跟着她进了这家咖啡馆目睹她的窘境,他才终于忍不住出面给她解围。 ,,我不放心你。 薛醉宁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心酸因他这句话而再次泛滥,那一丝隐隐的疼痛迅速的漫上胸口,让她连喉咙都一阵胀痛,发不出声。 “你一个人住不安全,还是让小陈过來照顾你。” “不用了。”薛醉宁深呼吸,“我一个人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拒绝了外公的要求,不想回到苏家,就是希望可以一个人安静地生活着,离开别人的视线,或许这样才最是安全。 “猫儿……”陆淮宁有些无奈的唤她,“你难道连我的关心也要拒绝?” 薛醉宁摇头,她只是怕他的关心会让自己心软,而她不想再继续过之前那种在爱或者不爱的煎熬中痛苦度日的日子。 她沒办法忘掉那段痛苦,更不想让爱因为时间而迁怒成恨,所以分开对谁都好。 “以后别來找我了。”见他目光瞬间一黯,薛醉宁忍不住又有些心疼,“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瘦了……” 怕自己再继续坐下去会控制不住手脚做出什么,薛醉宁匆匆喝了一大口牛奶后起身,“我,走了。” 连再见都沒说,她慌忙从他身边走过。 陆淮宁横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握拳,很努力才按捺住想拉住她抱入怀的冲动,任她离开。 “爱你想你,想你见你,别无他求……” 咖啡馆里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歌词竟然见鬼的应景。 望着对面她只喝了一口的牛奶,陆淮宁伸手拿过來,就着杯缘上那枚淡淡的唇印,缓缓将剩余的牛奶流入体内。浓郁微咸的奶香中,仿佛还夹杂着她甜美的味道。 独自坐了一会,打算离开时,手机忽然振动。 “淮宁,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只是意大利那边出了点事,我必须赶过去,所以沒办法陪你过去了,详细情况你可以问郁骁,人是他查到的。” 挂了电话,他立即起身离开,原本黯然的眼眸掠过一抹冰寒。 薛醉宁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离开咖啡馆。 回到别墅,那张流露温情的俊颜却仍根植脑海,怎么都无法抹去。 天色一点点暗下來,她一个人静静的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偌大的客厅,安静得让人窒息。 不知不觉睡着,醒來时周遭一片漆黑。 意识渐渐清醒,薛醉宁置身无边的黑暗中,忽然有些不安。 之前那些天旭泽每天都來报到,每次都等她睡着了他才离开,所以她浑然不觉得害怕。可今晚他回他父母家,这么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才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也许她不该拒绝他说让小陈过來照顾她。 懊恼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闪烁的屏幕再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薛醉宁被铃声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四下张望了一眼才起身拿过手机,也沒看是谁的來电直接接听。 “妈咪,我是蓬蓬。” 童稚的女声犹如晴天霹雳,将薛醉宁震得整个人都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妈咪妈咪妈咪……” 蓬蓬…… 在女儿熟悉的呼唤声中,薛醉宁一点点回神,颤着声激动的对着电话那端喊,“蓬蓬?你真的是蓬蓬?我是妈咪,蓬……” 电话那端忽然传來的嘟嘟声打断薛醉宁的话语。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心口剧烈的狂跳。 怎么回事? 她这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她会听见女儿打电话给她? 女儿不是已经……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脸,火辣的刺痛那么清晰,可她却还是感觉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她太想女儿了,一定是……否则怎么会接到女儿的电话?难道又是电话录音? 门外一束强烈的白光划过,照亮了黑暗的客厅。 薛醉宁怔忪间,听见耳边响起的沉稳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而灯光一亮,周遭亮如白昼。 “咦?你还沒睡?”旭泽诧异的望了眼薛醉宁,“怎么沒睡也不开灯?” 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一脸呆滞,旭泽才发觉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抬手覆上她的额,一片湿冷。 “薛醉宁?”他担忧的在她眼前晃了晃,神色焦虑,“你怎么了?” 薛醉宁缓缓将视线移到旭泽脸上,嘴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我……好象接到我女儿打给我的电话了……” 旭泽一楞,随即蹙眉,“你做梦刚醒來?” “做梦?”难道真的是做梦? 可为什么女儿的声音那么清晰。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点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指着第一通已接來电激动的对旭泽说,“不是做梦,你看,就是这个电话,这是我女儿打來的电话。” “好好好,你别激动。”旭泽安抚她,拿过手机,“我们回拨电话看看是不是,但如果不是,你不要太失望。” “你快回拨。”薛醉宁催促他,双眸亮得出奇。 旭泽深深看她一眼,回拨那组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尚未开通,请查询后再拨……” 旭泽望着薛醉宁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心疼的抱过她的头额抵着她的柔声安抚,“你别想太多了,这样患得患失对胎儿不好……” “怎么可能沒开通?”薛醉宁听不进他的安抚,喃喃自语的抢过手机重拨,电话那端回应的仍是机械的冰冷女音。 “好了,薛醉宁,你先冷静。”见她不死心的一次次重拨,旭泽叹着气抢下手机丢到沙发另一端。 “旭泽,我女儿沒死,我真的听到她喊我了,那通电话真的是她打來的,不然不会显示已接來电。” “可你刚才也听到了,那组号码还沒开通。” 薛醉宁一窒,沉默了好一会都沒再说话。 “乖,别想了,晚饭吃了么?” 薛醉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回应,旭泽望了眼被自己扔开的电话,眉心微微收拢。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薛醉宁忽然开口,“我竟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我女儿真的还活着。” 旭泽心一惊,而薛醉宁已经推开他起身。 “你要去哪?”旭泽本能的抓住她的手带入怀,眼里满是担忧。 “我要验dna。”做为一位母亲,她应该第一时间去验dna。只是那时她完全沉浸在失去女儿的巨大痛苦中。加上当时她又亲眼看到那串自己亲手为女儿戴上的佛珠,所以她才对女儿的死沒产生一点怀疑。 而刚才那通电话虽然诡异,却也让她意识到女儿的落水似乎并沒那么简单。 “薛醉宁,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你陪我去。”薛醉宁打断他,目光带着一丝哀求。 旭泽苦笑,,难得她肯求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好,但你要答应我控制好情绪。”他就怕她大悲大喜情绪起伏太大而崩溃。 见他答应,薛醉宁连忙点头,甚至忘了避嫌,主动拉住他的手迫不及待的往门外走。 旭泽望向两人缠在一起的手,心口一暖,反握住她的,十指交缠。 “薛小姐,那件案子在露莎同意的情况下已经结案,所以……那个孩子的骨灰……已经被陆少领回了……” 后半句话把薛醉宁所有的希望打入谷底。 他什么时候处理的孩子的后事,今天在咖啡馆面对面,他竟然都沒告诉她。 旭泽拥住脚步虚浮的她,刚想说什么,却又听薛醉宁说,“就算是这样,但依照你们的司法程序,应该有与孩子血型等有关的记录,我要求查看。” “薛小姐,结案时是陆少亲笔签字,您如果有疑问,可以去问陆少。” 薛醉宁一愣,一时不明白为什么她想知道这些还要去问陆淮宁?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拿记录给她看? “如果两位沒有其他的事,那就……”虽然沒再说下去,但逐客令的意味不言而喻。 旭泽叹口气,半拥着薛醉宁离开。 上了车,旭泽发动车子要离开时,见薛醉宁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什么,却沒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要去他那。”不问个清楚,她无法让自己心安。 旭泽蹙眉,“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陪你去。” “不。” 凝望着她倔强的侧颜许久,旭泽才一言不发驾车离开。 不多时,车子在陆淮宁的公寓楼前停下。 旭泽坐在驾驶位上不动,却看着薛醉宁打开车门下车,连头也沒回。 陆淮宁刚从浴室出來就听见门铃响,很诧异这时候会有谁來找他。 门铃声太急促,他省略透过猫眼看來人是谁的步骤直接打开门,却一愣。 薛醉宁忽略他楞住的表情,扫了眼他还在往下淌着水珠的强健体魄,别开眼从他身边走进屋,呼入的空气里却满满沐浴液的清新气息。 ------------ Chapter 21 究竟是不是我女儿 陆淮宁关上门,拨了拨一头湿漉漉的发,食指划过眉峰,静静地凝着薛醉宁,等她开口说明來意。 而薛醉宁原本有许多许多的困惑需要他解答,可当她真正的站在他面前,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问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杯温开水递到眼前,她咬咬唇,抬眼正视他,在那双惑人黑眸的注视下开口,“从通源县找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懒得拐弯抹角去试探,她直接了当的问他。 陆淮宁眉一拢,却神色不变,“怎么这样问?” “我问你,是不是?” 陆淮宁转开眼,仰头将原本给她倒的那杯温开水喝下大半,而突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滑动,让薛醉宁看得有些失神。 “你这么晚跑來,就是要问我这个问題?” 陆淮宁有些疲惫的开口,舌尖抵了抵唇角,表情有些无奈,“你做噩梦了?” 薛醉宁有些恼他的答非所问,恶狠狠瞪着他,“你就直接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仍是沒有立即回她,陆淮宁揉着额角一副头疼的样子。 “薛醉宁,当初,是你……” “我想验dna,可他们说案子已经结了,是在你同意的情况下亲笔签名结的案,而且孩子的骨灰已经被你领回,所以我要求看和孩子血型有关的记录,但他们给我的答复是有什么疑问直接來问你。”薛醉宁打断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目光却始终盯着他的脸。 “为什么他们要我來问你?” “案子是已经结了,我之前就说过这些事我來处理。” “可今天在咖啡馆你沒告诉我。” “是你不想见我匆忙离开。” 薛醉宁哑然。 “都这么晚了,你不应该一个人跑出來,你要见我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不是一个人。” 陆淮宁微愕,又听她说,“旭泽在等我。” “你这么晚了还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的事,我现在只问你,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两人的目光对视,都可以清晰的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 而薛醉宁在他眼里除了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还有一丝流动的暗焰。 “这个问題有这么难回答么?你为什么一再的逃避?是不是女儿还活着?”薛醉宁问他,原本混乱的思绪越來越清晰。 “你那时要我相信女儿还活着,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陆淮宁沉默以对。 “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求你别再瞒我了!”薛醉宁激动的过來摇晃他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抱住。 “冷静一点,猫儿。”陆淮宁抱着她,掌心抚过她的发旋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我很冷静,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薛醉宁偎在他怀里,忍不住伸手抱紧他,“淮宁,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你知道么?是女儿打给我的,我听见她喊我妈咪了,所以女儿一定还活着。” “女儿的电话?”陆淮宁神色一震,抬起薛醉宁的脸,望着她泛红的眼眶问,“什么时候?那个电话你记得么?” “电话……我回拨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还沒开通……” 陆淮宁蹙眉不语。 薛醉宁望着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 “说什么傻话。”陆淮宁亲吻她的额,“先静下來睡一觉。” 薛醉宁摇头,“我睡不着。” “乖,听话。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所以有些事情想不通,等你睡一觉醒來你就知道答案了。”陆淮宁半哄半诱的搂着她走向卧室。 薛醉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思路很清晰,这会却又乱成一团。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那个电话真的是错觉? 可明明就有未接來电啊。 她陷入思绪中,被陆淮宁抱上床都沒察觉。 陆淮宁尽量放轻动作,在她身侧躺下,拥着她轻声哄着她入睡。 薛醉宁清晨醒來,睁开眼望着自落地窗透进來折射在墙壁上的光束,还处于混沌的大脑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开门的声音传來,她看过去,见旭泽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來。 “你醒了?感觉有沒有好一点?” 薛醉宁困惑的眨眨眼,一脸茫然。 “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你昨晚高烧?”旭泽一副很诧异的表情。 “我高烧?” 旭泽点头,“你高烧说了一晚的胡话,是我照顾你一整晚,不然你以为你又这么好得快?早烧成白痴了。” “不对。”薛醉宁摇头坐起來,目光环视周遭一圈,见自己居然是睡在别墅的卧室里,不由愣住了。 她不是在陆淮宁的公寓么?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她昨晚高烧烧糊涂了,所以才会在梦境里衍生出那些幻觉? 包括听到女儿喊她的那通诡异电话,以及她去查女儿案件的事都是幻觉? “來,把这碗安神汤喝了,然后喝点粥再睡一觉。”旭泽舀一口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薛醉宁却忽地记起什么,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 见她连鞋都不穿,光着脚丫到处翻,旭泽放下碗一把拉住她,“你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 “那不是你的手机么?”旭泽看向床头的矮柜,“说你高烧你又不信,视力都下降了,那么大手机都看不到。” 把她拉回床上拿过手机塞到她手上,薛醉宁一接过便迫不及待的点开屏幕,可让她失望的是昨天一整天都沒有一通已接來电。 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她茫然地望着手机屏,心头无比失落,胸口酸酸胀胀的十分难受,眼泪不自觉就流出來。 旭泽望着她眼角滚落的晶莹,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最终抽了把纸巾在她身旁坐下。 “昨晚……你一直喊蓬蓬,是梦到她了么?”他动作轻柔的擦拭她滚落一脸的泪水,语气夹杂毫不掩饰的疼惜 薛醉宁点头又摇头,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别胡思乱想,你现在还怀着宝宝,情绪过度激动对胎儿不利,你这点应该懂。”旭泽重新端起已经放凉了的安神汤,“來,把这个喝了。” 薛醉宁敛住心头无止境蔓延的酸楚,深吸口气,接过碗微仰头一口气喝完。 旭泽又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以她肚子里的宝宝为借口哄着她吃完,而不到一个小时,薛醉宁又睡着了。 旭泽坐在她床边望着她连在睡梦中都纠结着的眉心,心疼的想替她抚平,可手刚伸出去,又因怕惊醒她而收了回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他怔了怔,将视线从薛醉宁的睡颜上收回,随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下了楼走到门外,确定这么远的距离接听电话不会惊醒薛醉宁被她听到,他才掏出手机,魅眸掠过屏幕,神色复杂的按下通话键。 “她怎样?”低沉的男声入耳,旭泽冷哼,“连我都骗她说她昨晚高烧说了一夜的糊话,她除了怀疑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外还能怎样?” 那端静默。 “爱上你这样的男人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从她一开始和你纠缠不清到现在,你给她的除了痛苦和欺瞒外还有什么?这次她如果知道你又瞒她……”旭泽冷笑,“那句话奉还给你,你和她,不会再有可能。” 那端持续静默了十数秒才有声音传來,“谢谢你帮忙瞒着。” “我说了我不是在帮你。”旭泽冷冷拒绝,“我只是不希望看她更痛苦,你好自为之。” 果断挂了电话,染着怒意的眸睇向别墅外某处,一辆黑色的汽车映入眼帘。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转身返回室内。 而那辆黑色汽车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隽无俦的俊容。 昨晚薛醉宁睡着后,他打电话给旭泽,让他帮忙瞒着薛醉宁,于是就有了薛醉宁高烧这出戏。 他知道薛醉宁此时最信任的人便是这个男人,不会怀疑他说的话,相信他绝不会伤害她,所以他不担心薛醉宁会再因为昨晚的事而跑來找他问个明白。 而只有这样,他才能专心应付那个隐藏在幕后操纵了整起和女儿有关事件的神秘男人。 來电的振动拉回他的思绪,瞥了眼屏幕,他沒立即接,而是在关上车窗后发动车子驶离了别墅。 m省m市的某家酒吧。 五光十色的射灯充斥着整个光线昏暗的房间,男女调情的yin声浪语盖过音乐,不绝于耳。 庞大的黑色沙发中央左拥右抱的男子身形高大,五官粗犷立体,浑身上下一致的黑,那头齐肩的发却偏偏白得刺眼。 “威哥,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却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废物嘛,亏了道上的人还把他形容得比梁非离的手段还残忍,我看那些人都是瞎了眼,他根本就沒什么好怕的,我们大可以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防他。” 被唤做威哥的男子右侧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不屑的轻嗤,一双手忙碌的在坐在他怀里的人身上游移。 男子闭着眼享受着左拥右抱的温香软玉,连眼皮都沒抬一下,嘴角却扯出一尾轻狂的弧度。 “阿良,小心驶得万年船,道上的人怕他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出來混的时候人家已经在美国那边风生水起了,轻敌可不太好。”另一个身形清瘦却五官平凡的男人说。 “什么轻敌?现在摆明了是他沒本事才被威哥耍得团团转。”阿良嗤笑,“傅迟,你好象很怕他?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跟着威哥混?” 傅迟皱眉,脸上的神情微微不悦。 ------------ Chapter 22 意外来客 “行了,都是自家人,闹什么?”推开跨坐在自己腿上装扮清凉的女人,郑威扫了眼两人,从泛着幽蓝微光的玻璃茶几上拿过一杯酒,向傅迟示意,“來,敬你一杯,这次如果不是你把和孤儿院那女人联系的阿华杀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找上门來了,我们哪还有时间聚在这里享乐。” “威哥,您太客气了,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傅迟有些受宠若惊的拿过酒杯。 “威哥难得夸人,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阿良有些讪讪的哼了身,推开身上的女人站起來,“喝太多,我去方便一下。” 有些摇摆的走向门口,还沒靠近,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还沒看清楚贸然闯入的來人是谁,额正中已经被一管冰冷的枪口抵住。 这突然的转变震住包厢内所有人,随即响起女人惊吓的尖叫声。 郑威神色一凛,迅速起身的同时掏出枪指向门口,正要扣动扳机,却有一把枪更快的抵住他的太阳穴,及时制止住他的举动。 他难以置信的侧头看向方才还对自己必恭必敬此时却拿枪指着自己的傅迟,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出卖我?”他一字一顿问得极轻,却字字切齿。 傅迟一笑,“威哥,不好意思,我不敢得罪他们,只能出卖你。” 两人对话间,门口一阵动,一道夹杂冷咧气势的伟岸身影朝郑威走近。冷峻的面容,漆黑冰寒的眸,仿佛室温都因他的存在而骤降了好几度。 郑威望着走到眼前的男子,不怒反哼笑了声,收回持枪的手。 “沒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爱板着脸装酷,不过其实你内心一定心急如焚吧?毕竟你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在我手上过得如何。” 陆淮宁面无表情的凝了他一会,撇开眼,就在对方露出讥诮笑容时他忽地有了动作。 而原本持枪指着郑威的傅迟根本都还沒反应过來,耳边已听见好几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和隐忍的闷哼声。 门口目睹这一幕的阿良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瞪着陆淮宁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魔鬼,那张在动手的刹那顷刻间变得嗜血狠戾的俊容让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郑威气焰全消,面目全非的躺在地上,痛得连呼吸都撕心裂肺。 傅迟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暗自庆幸自己做了对的选择,否则这就是他的下场。 “好久沒看到你动过手了,沒想到出手还这么俐落。”拿枪抵着阿良额头的苏翼挑眉,话落间踢了阿良一脚,在他跪地时走进包厢关了门。 “陆淮宁……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女儿?”郑威忍痛深吸口气望着陆淮宁,眼里的恨意浓烈的恨不能把眼前人碎尸万段。 “陆少,我知道你女儿在哪。”傅迟开口,郑威却冷笑。 “傅迟,就算我沒想到你会出卖我,可你也绝对想不到我背着你们把孩子藏去了哪里,那是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傅迟一愣,“早上我还在你的住处听见陆少女儿说话的声音。” “你是不是听见她反反复复在叫她母亲?那是我录下來掩人耳目的,而孩子早就沒在那儿了。”郑威看着傅迟神色瞬变,又看看眉心紧蹙的陆淮宁,心头一阵报复的快意,“你害我在美国坐了五年牢,这一头白发就是拜你所赐。我在牢里发誓,出狱后就算豁出性命也定要将你带给我的痛苦番倍的奉还给你。你一定想不到,在你解决了一个方静之后,还会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可是,你看,我现在做到了,而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郑威话落的瞬间,只见人影一晃,陆淮宁从玻璃茶几上拿过一把餐叉,又快又狠的精准刺穿郑威展开撑在地面支撑身体的左掌。 男人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血流如柱的左掌,痛得张嘴却发不出声。 三个吓得抱成一团的女人又是一阵尖叫,苏翼嫌吵,朝傅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三人敲昏了。 陆淮宁站直身体,掸了掸刚才拿餐叉时不小心沾了些红酒的袖口,居高临下的冷眼睨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脸上沒有丝毫的不忍。 在苏翼的发小郁骁说出女儿落水后被神秘带走的人是郑威时,他其实是有些讶异的。 会和郑威在美国认识完全是因为julie。那时郑威是julie的亲密男友,julie在她大哥kevin的生日party上弃自己的男友不顾,转而对他一见钟情,这让郑威对他着实嫉恨在心。 尤其在julie当着几十号人的面宣布她和郑威分手时,郑威对他的恨更是达到极点,因此衍生了害他的念头,在party结束后他独自夜归时偷袭他,才有了后來的五年牢狱之灾。 都过了这么多年,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沒想到对方却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时时在想着算计他。 “郑威,你在里面呆了几年怎么还学不乖?出狱后你本來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可你却再次把自己推入火坑,是你毁了你自己。”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缓过气來的郑威恨声反驳,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强烈的恨意,“如果不是你那张脸勾走了julie,我现在已经是kevin的接班人,是美国黑手党的教父!是你毁了我,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闻言,陆淮宁身后把玩枪支的苏翼忍不住嗤笑,“自己管不住女人的心还好意思怪别人,身位同是男人的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郑威煞白的脸一阵涨红,仿佛又回到那一年被julie当众宣布分手时遭众人嘲笑时的情景,满腔的怒气促使他爆发了强大的力量,在身体几处骨折连动都不敢动的情况下,他忽然一下窜起來,持枪的右手抬高指向陆淮宁的同时扣动扳机,, 枪声过后“扑通,,”一声响,一具清瘦的身体缓缓软下,而胸口有鲜红的液体喷发而出。 这一幕变化太快,郑威自认就算陆淮宁身手再俐落也不可能躲得过自己这一枪。 而事实上陆淮宁根本不用躲,已经有一道人影在郑威开枪时挡在了他面前。 而郑威甚至沒看清楚为陆淮宁挡子弹的人是谁,右手的枪已被打飞。随即腕骨一阵剧痛,腕骨节硬生生被错开,紧接着身体被狠狠一拳重新打趴在地上。 被苏翼拿枪指着的阿良吓得裤裆一热,昏了过去。 苏翼嫌恶的踢他一脚,走到陆淮宁身边,望着按住胸口倒在地上的傅迟,抓了抓头,“他怎么会替你挡子弹?” 虽然郑威是在大家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突然爆发,但陆淮宁要避开并不是难事。而且这个傅迟几天前还是郑威的人,他实在沒想到他会替陆淮宁挡枪。 陆淮宁沒回他,却在触及傅迟哀求的目光时矮身半蹲在他身边。 “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动你妻儿,还会保他们母子一生无忧。” 仿佛就是在等他开口说这句话,傅迟面容抽搐一阵后意识全无,嘴边却还泛开一丝笑意。 “原來如此。”苏翼挑眉,总算明白傅迟舍身为陆淮宁挡子弹的原因。 在他们找上傅迟时,傅迟曾说他知道陆淮宁女儿的下落,并保证他女儿一定平安无恙,而在听了郑威刚才那番话后傅迟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担心陆淮宁会怪他不但沒帮他找到女儿、而且还参与了绑架隐藏他女儿一事而对付他、拿他妻儿出气,所以才替陆淮宁挡子弹赎罪,藉此保护自己的妻儿。 “带人进來清场,顺便送他去医院。”陆淮宁起身,扫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威,“给他止住血不让他这么快死,我还有话要问他。” “……你想知道……你女儿……在哪?”转身时,沙哑而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來,陆淮宁回头,见郑威挣扎着想爬起,却徒劳无功,只换來更剧烈的痛。 “……混蛋……”他切齿咒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啧,这么嘴硬,我看应该把他的下颌骨错位。”苏翼说着当真一副要动手的姿势,陆淮宁拦住他,又听郑威道,“你们……反正不会……放过我,但……沒关系……,我在下面……有你女儿陪着……,而你心爱……的女人……也很快……会下來……陪……” 连最后一个字都沒说完,郑威终于支撑不住也昏死过去。 而陆淮宁在听完他后半句话后神色遽变,沒再多看郑威一眼,人已经大步走出包厢,同时掏出手机拨打薛醉宁的电话。 刚挂掉安心亦打來邀她去她家玩的电话,薛醉宁还來不及因她提及女儿而感到悲伤,门铃声响起。 她看了眼时间,以为來人是赶來吃午饭的旭泽,结果來人出乎她的意料。 “伯母?”薛醉宁微拢眉,困惑的望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苏绢,她认得出,眼前的贵妇人正是旭泽的母亲,她曾在他钱包里见过母子二人的合照。只是现在她不解她怎么会找到这里來。 ------------ Chapter 23 绑架 “是我逼秘书让他从阿泽口中套出的地址。”似看出她的困惑,席绢解释,目光从她脸上下移,定格在她平坦的腹部。 “薛小姐,我今天來是想找你谈谈,你不介意吧?” 薛醉宁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摇摇头。 人都已经找上门來了,再介意也迟了。 “伯母,您先坐,我去烧水泡茶。”把席绢迎进客厅,薛醉宁说。 “不用了,我不渴,來,坐我身边。”席绢拍拍身侧的空位。 薛醉宁有些忐忑的走过去,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席绢要和她谈的一定和旭泽有关,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他父母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小宁,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席绢捉住她一只手放在手心,忽地叹口气,“老实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谈。你和阿泽的事他这次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了,我沒想到他对你的感情竟然这么深。” 薛醉宁不知道旭泽说了什么,沒敢答话,只听席绢又说,“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沒他,后來你们发展得到底怎样我不太清楚,即使你对他有了一点点感情,但我也不认为你们会在一起,虽然我很希望你成为我儿媳妇。可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爱的男人。” 轻轻一笑,她又接着说,“后來你回來,我也听说了你的一些事,知道你和你爱的人走到了一起。那时我是真的有些遗憾和你沒有婆媳缘。直到几天前,我才知道你和阿泽又重新在一起的事。” 薛醉宁一愣,,重新在一起? “伯母,您误,,” “你先听我说完。”席绢慢调斯理地打断她,继续说,“那天他爸爸从饭局里回來,我打电话让他回家,说他爸爸找他有事,那时我不知道他就在你身边。而其实他爸爸要和他谈的事就和他的婚事有关,他想让阿泽和他一个世交的女儿交往,但他当场拒绝了,然后说了你和他的事,还说要和你结婚。” 薛醉宁震惊得目瞪口呆。 “老实说……”席绢顿了顿,像是有些迟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当阿泽说要和你结婚时我并不同意。” 对于这个答案,薛醉宁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和旭泽结婚,所以对这个答案根本沒感觉。 不过她以为席绢不同意她和旭泽结婚是因为知道她和陆淮宁的事情,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沒想席绢却说,“因为我知道我儿子不是你心里那个男人,他如果和你结婚,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幸福。” “但是……”席绢望着她,“在他告诉一个秘密后,我改变了反对你们结婚的想法。” 薛醉宁瞠大眼,“什么秘密?” “阿泽说,你怀了他的孩子。” 薛醉宁沒想到旭泽居然会对他父母说出这样荒唐而离谱的话。她震愕地望着席绢,良久都说不出话。而席绢却轻抚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宁,虽然你或许还沒爱上阿泽,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很多彼此相爱的人就算能修成正果踏上红毯,可也未必幸福。而相反一些沒有爱情但相互之间能够彼此包容和体贴对方的夫妻,却往往能白头到老。” “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毕竟你现在怀了阿泽的孩子,我作为他的母亲,很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做父亲的机会,也给我和你伯父一个做爷爷机会,更给孩子一个可以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中茁壮成长的机会。” 席绢一席话让薛醉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首先要澄清孩子不是旭泽的,这毋庸置疑。前提是她该怎么说才不会让旭泽在他父母面前失面子? 她的沉默让席绢心情有些沉重,直觉以为她要拒绝自己,不由有些失望。 “小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你就算不爱阿泽但应该也不讨厌他吧?不然你也不会怀了他的孩子。当然我这样说沒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因为你的决定不只关系到你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见席绢一再拿孩子为由劝她,薛醉宁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立即解释,免得误会越來越深。 “伯母,其实孩子,,”话未完,手机骤然一响,薛醉宁本能的停下來 “你先接电话吧。”席绢开口,目光掠过薛醉宁的腹部时,脸上的神情瞬地变得温柔。 薛醉宁心中轻叹,朝席绢歉意地牵了牵嘴角,拿过手机接听。 “喂?” “……” 等了几秒那端沒声音,薛醉宁微讶。 因为接得匆忙,她沒看是谁的來电。正要拿下话机看,屏幕那端传來的一声呼喊仿如一道惊雷劈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更似被抽干了浑身的血液般白得骇人。 “小宁?”席文绢被她突然苍白胜雪的脸色吓到,担忧的唤了她一句。 而薛醉宁如梦初醒,回神后却是蓦地站起身就往外走,而耳边的电话一直不曾放下。 “小宁!”席文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薛醉宁的举动很诡异,所以追上來。 而薛醉宁不知接了谁的电话,竟然走得特别快,甚至开始小跑。 席绢想起她怀着孩子,心头一惊,想提醒却已经晚了,薛醉宁已经跑出别墅,而门前居然就停着一辆的士,薛醉宁想也不想就坐了进去。 席绢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回事,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就见儿子神色焦灼的跑进來,一见她劈头就问,“妈,薛醉宁呢?” 席绢指着的士离开的方向说,“她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急匆匆坐了一辆的士走了。” 旭泽脸上血色尽失,“妈,您怎么不拦着她!” 席绢被他一句急吼,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是怎么了,旭泽却已经转身跑出门外,心急火燎的上了车,追随的士离开的方向而去。 因为不知道载着薛醉宁的那辆的士的车牌号,旭泽将车子开得飞快的同时只能不停的拨打薛醉宁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想起之前接到的陆淮宁打來的那通电话,他感觉一股寒意瞬地自脊背向四肢蔓延开,心里焦灼的祈祷电话快快接通。 而这时车子已经驶出别墅很远一段距离,电话却仍然无人接听。 正当心急如焚时,他注意到左前方的一辆的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走起了蛇行,持续了十数秒才又拐回正常轨道。 他凝神忖了忖,神色顿变,心里那个念头刚落,掌控方向盘的手已经有自主意识的转动方向盘往那辆的士靠拢。 而那辆的士在旭泽的车靠拢时忽然提速,箭一般往前狂飞。 这让旭泽越发肯定了薛醉宁就在那辆的士上的念头。 丢开手头的手机,敛身全神贯注的追击那辆的士,而这时前方的一个路口红灯突然亮起,那辆的士的车速也降下來。 而旭泽因为担心薛醉宁的安危,车速丝毫未减。 在他的车快要超过的士并打算横行拦截时,那辆的士的车头突地一偏,硬是抢在旭泽之前把车开到了他的车前头,而后也不再顾虑红灯,发疯般往前冲直撞。 旭泽俊容紧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沒有丝毫停留的直闯红灯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的士司机对a市不太熟的原因,在旭泽丝毫不放松的追击下慌不择路,竟然把车开进了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车身的街道。 而几分钟后迎面驶來一辆小货车,的士在前面的小货车和身后旭泽的车的夹击下走投无路被迫停下。 旭泽见状立即停车打开车门下车大步跑过去,而这时,的士的后座车门打开,一道人影从车上下來,手里持着枪瞄准就要跑到眼前的旭泽,神色慌张的急吼,“不要再过來,不然我开枪了!” 旭泽闻言立即止步,却眯眸盯着的士的后座。 “薛醉宁?”他大声喊了一句,的士后座立即传出一阵动静,而前面那辆小货车的司机显然是在目睹这一幕后突然发动了车子往后退。 持枪的男人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旭泽把握住时机,迅速冲上前一脚踢飞男人手里的枪,同时捉住男人的手反扣在他身后。 眼看着男人要被旭泽制服,这时驾驶座上又窜下一条人影,却沒有朝旭泽扑來,而是一手持枪指着旭泽,一手伸向车内用力一拉,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他粗暴的从车上拽出來。 “是我逼秘书让他从阿泽口中套出的地址。”似看出她的困惑,席绢解释,目光从她脸上下移,定格在她平坦的腹部。 “薛小姐,我今天來是想找你谈谈,你不介意吧?” 薛醉宁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摇摇头。 人都已经找上门來了,再介意也迟了。 “伯母,您先坐,我去烧水泡茶。”把席绢迎进客厅,薛醉宁说。 “不用了,我不渴,來,坐我身边。”席绢拍拍身侧的空位。 薛醉宁有些忐忑的走过去,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席绢要和她谈的一定和旭泽有关,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在他父母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小宁,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席绢捉住她一只手放在手心,忽地叹口气,“老实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谈。你和阿泽的事他这次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了,我沒想到他对你的感情竟然这么深。” 薛醉宁不知道旭泽说了什么,沒敢答话,只听席绢又说,“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沒他,后來你们发展得到底怎样我不太清楚,即使你对他有了一点点感情,但我也不认为你们会在一起,虽然我很希望你成为我儿媳妇。可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爱的男人。” 轻轻一笑,她又接着说,“后來你回來,我也听说了你的一些事,知道你和你爱的人走到了一起。那时我是真的有些遗憾和你沒有婆媳缘。直到几天前,我才知道你和阿泽又重新在一起的事。” 薛醉宁一愣,,重新在一起? “伯母,您误,,” “你先听我说完。”席绢慢调斯理地打断她,继续说,“那天他爸爸从饭局里回來,我打电话让他回家,说他爸爸找他有事,那时我不知道他就在你身边。而其实他爸爸要和他谈的事就和他的婚事有关,他想让阿泽和他一个世交的女儿交往,但他当场拒绝了,然后说了你和他的事,还说要和你结婚。” 薛醉宁震惊得目瞪口呆。 “老实说……”席绢顿了顿,像是有些迟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当阿泽说要和你结婚时我并不同意。” 对于这个答案,薛醉宁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和旭泽结婚,所以对这个答案根本沒感觉。 不过她以为席绢不同意她和旭泽结婚是因为知道她和陆淮宁的事情,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沒想席绢却说,“因为我知道我儿子不是你心里那个男人,他如果和你结婚,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幸福。” “但是……”席绢望着她,“在他告诉一个秘密后,我改变了反对你们结婚的想法。” 薛醉宁瞠大眼,“什么秘密?” “阿泽说,你怀了他的孩子。” 薛醉宁沒想到旭泽居然会对他父母说出这样荒唐而离谱的话。她震愕地望着席绢,良久都说不出话。而席绢却轻抚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宁,虽然你或许还沒爱上阿泽,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很多彼此相爱的人就算能修成正果踏上红毯,可也未必幸福。而相反一些沒有爱情但相互之间能够彼此包容和体贴对方的夫妻,却往往能白头到老。” “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毕竟你现在怀了阿泽的孩子,我作为他的母亲,很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做父亲的机会,也给我和你伯父一个做爷爷机会,更给孩子一个可以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中茁壮成长的机会。” 席绢一席话让薛醉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首先要澄清孩子不是旭泽的,这毋庸置疑。前提是她该怎么说才不会让旭泽在他父母面前失面子? 她的沉默让席绢心情有些沉重,直觉以为她要拒绝自己,不由有些失望。 “小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你就算不爱阿泽但应该也不讨厌他吧?不然你也不会怀了他的孩子。当然我这样说沒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因为你的决定不只关系到你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见席绢一再拿孩子为由劝她,薛醉宁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立即解释,免得误会越來越深。 “伯母,其实孩子,,”话未完,手机骤然一响,薛醉宁本能的停下來 “你先接电话吧。”席绢开口,目光掠过薛醉宁的腹部时,脸上的神情瞬地变得温柔。 薛醉宁心中轻叹,朝席绢歉意地牵了牵嘴角,拿过手机接听。 “喂?” “……” 等了几秒那端沒声音,薛醉宁微讶。 因为接得匆忙,她沒看是谁的來电。正要拿下话机看,屏幕那端传來的一声呼喊仿如一道惊雷劈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更似被抽干了浑身的血液般白得骇人。 “小宁?”席文绢被她突然苍白胜雪的脸色吓到,担忧的唤了她一句。 而薛醉宁如梦初醒,回神后却是蓦地站起身就往外走,而耳边的电话一直不曾放下。 “小宁!”席文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薛醉宁的举动很诡异,所以追上來。 而薛醉宁不知接了谁的电话,竟然走得特别快,甚至开始小跑。 席绢想起她怀着孩子,心头一惊,想提醒却已经晚了,薛醉宁已经跑出别墅,而门前居然就停着一辆的士,薛醉宁想也不想就坐了进去。 席绢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回事,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就见儿子神色焦灼的跑进來,一见她劈头就问,“妈,薛醉宁呢?” 席绢指着的士离开的方向说,“她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急匆匆坐了一辆的士走了。” 旭泽脸上血色尽失,“妈,您怎么不拦着她!” 席绢被他一句急吼,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是怎么了,旭泽却已经转身跑出门外,心急火燎的上了车,追随的士离开的方向而去。 因为不知道载着薛醉宁的那辆的士的车牌号,旭泽将车子开得飞快的同时只能不停的拨打薛醉宁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想起之前接到的陆淮宁打來的那通电话,他感觉一股寒意瞬地自脊背向四肢蔓延开,心里焦灼的祈祷电话快快接通。 而这时车子已经驶出别墅很远一段距离,电话却仍然无人接听。 正当心急如焚时,他注意到左前方的一辆的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走起了蛇行,持续了十数秒才又拐回正常轨道。 他凝神忖了忖,神色顿变,心里那个念头刚落,掌控方向盘的手已经有自主意识的转动方向盘往那辆的士靠拢。 而那辆的士在旭泽的车靠拢时忽然提速,箭一般往前狂飞。 这让旭泽越发肯定了薛醉宁就在那辆的士上的念头。 丢开手头的手机,敛身全神贯注的追击那辆的士,而这时前方的一个路口红灯突然亮起,那辆的士的车速也降下來。 而旭泽因为担心薛醉宁的安危,车速丝毫未减。 在他的车快要超过的士并打算横行拦截时,那辆的士的车头突地一偏,硬是抢在旭泽之前把车开到了他的车前头,而后也不再顾虑红灯,发疯般往前冲直撞。 旭泽俊容紧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沒有丝毫停留的直闯红灯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的士司机对a市不太熟的原因,在旭泽丝毫不放松的追击下慌不择路,竟然把车开进了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车身的街道。 而几分钟后迎面驶來一辆小货车,的士在前面的小货车和身后旭泽的车的夹击下走投无路被迫停下。 旭泽见状立即停车打开车门下车大步跑过去,而这时,的士的后座车门打开,一道人影从车上下來,手里持着枪瞄准就要跑到眼前的旭泽,神色慌张的急吼,“不要再过來,不然我开枪了!” 旭泽闻言立即止步,却眯眸盯着的士的后座。 “薛醉宁?”他大声喊了一句,的士后座立即传出一阵动静,而前面那辆小货车的司机显然是在目睹这一幕后突然发动了车子往后退。 持枪的男人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旭泽把握住时机,迅速冲上前一脚踢飞男人手里的枪,同时捉住男人的手反扣在他身后。 眼看着男人要被旭泽制服,这时驾驶座上又窜下一条人影,却沒有朝旭泽扑來,而是一手持枪指着旭泽,一手伸向车内用力“薛醉宁!” 旭泽在看到被对方用胶纸捂着嘴而双手反绑,脸上满布泪水和惊慌的薛醉宁时心脏骤然一紧,下手的力道却更重,将被自己反扣住手的男人死死制住。 “不想她死就给我老实点,把我的人放了。”一手还死拽着薛醉宁手臂的男人恶声恶气的冲旭泽怒吼。 旭泽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薛醉宁脸上挪开,看向朝自己吼的男人,冷哼,“你如果想大家一起死那就开枪,我们两条命换你们两条命虽然不值但也划算。不过你若是开枪,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的同伴。” 他把被自己制服的男人往自己面前送,做人体盾牌。 一拉,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他粗暴的从车上拽出來。 ------------ Chapter 24 中枪 “阿路,你别管我,那辆货车已经退走了,你赶紧上车带那个女人走。” 叫阿路的男人沉吟了几秒后点头,谨慎的注意旭泽的一举一动的同时,又将挣扎着的薛醉宁推入车后座。 旭泽眼看着那个男人把薛醉宁推入车内后摔上车门要坐进驾驶座内,心里一急,使劲将被自己制住的男人扯到一旁,一手死掐住他的脖颈将他头摁在墙壁上,随即抱住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 欲坐入驾驶座的男人见状一楞,随即怒瞠着眼举起手里的枪瞄准旭泽。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千钧一发间,薛醉宁终于挣开手上的捆绑,却來不及撕下嘴上的胶纸,打开车门的同时一拳挥向持枪的男人。 而对方在她开车门时已经有所防犯,所以薛醉宁那一拳并沒有击中他,却成功制止住他开枪。 而薛醉宁一拳沒击中后又一脚狠狠踢向对方的膝盖,对方显然是沒料到她反应这么灵敏,防了她那一拳却防不了她这一脚,膝盖被踢了个严严实实,身子本能的矮下半截。 薛醉宁一心想踢掉他手里的枪,见他矮下半截身子,心里一喜,又是一脚朝他持枪的手踢去。 而这边旭泽已经将男人的头撞得鲜血直流,他担心薛醉宁那边应付不过來,将满脸是血已经半死半活的男人往地上一推后迅速跑向薛醉宁这边。 被踢掉枪又膝盖严重受创的男人应付一个薛醉宁已经很吃力,再加上一个旭泽根本不是对手,很快被两人制服,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旭泽这才松了口气,拉住薛醉宁小心翼翼的撕去她嘴上的胶纸,心疼的上下打量。 “有沒有怎样?哪里受伤了吗?痛不痛?” 薛醉宁摇头,下一秒被他抱入怀。 虽然有惊无险,旭泽却仍心有余悸。 薛醉宁被他搂得喘不过气來,正要推他,旭泽却忽地将她的身子用力一转,将她甩开。 天旋地转间,薛醉宁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枪声。 时间忽然静止,薛醉宁震惊的望着背部中枪倒在地上的旭泽,他的脸侧对着自己,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來,淌在地上似一条蜿蜒的血河。 他一直看着她,漂亮的眼眸染着淡淡笑意,想是在庆幸把她甩开了。 薛醉宁不能言语,无法动弹。 她听不到耳边由远到近的警鸣声,也看不到在听到警鸣声后慌得弃枪四处逃窜的男人。 ,,嗨,我是aron。 ,,记住,我叫旭泽。 ,,我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照顾你,想和你一起分担你的痛苦,你能不能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别对我这么狠 ,,我在争取我的终生幸福。 ,,别讨厌我,薛醉宁,我只是喜欢你。 …… 旭泽。 如潮般涌出眼眶的泪水不可遏止的落下,模糊的视线中,薛醉宁看着旭泽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点点合拢,胸口忽然痛得剧烈。 “旭泽……”她沙哑喊出声,却沒有回应。 眼泪掉得更快,她甚至看不清旭泽的脸。 “旭泽。”她边喊边爬过來,颤抖的伸手去碰他的脸,那渐渐失温的脸颊让她再也无法忍遏住心头的恐惧,抱住旭泽的头揽在怀里痛哭。 “……旭泽……你醒醒……求求你别睡……”她把脸贴着他的,眼泪滚落在他失温的脸颊上,混合着他嘴角的血水淌下。 警鸣声混合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嘈杂声中,有几道人影迅速窜至薛醉宁身边要将她拉开,她却本能的抱得更紧。 “小姐,你再不放手,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薛醉宁一震,抬眸望了眼一身刺眼白褂的男人,终于松开手。 医院。 薛醉宁茫然地望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呼吸着搀杂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整个人却如同失了魂魄般僵坐着,面无表情的苍白小脸上沒有丝毫的情绪流露。 混乱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尤其清晰刺耳,薛醉宁却浑然不觉。 “小宁!” 闻讯匆匆赶來医院的席绢见到僵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薛醉宁,立即开口喊了一句,随即快步走过來。 “小宁,怎么回事?阿泽怎么会受枪伤?”席绢一在薛醉宁身边坐下就心急的拉住她的手追问。 薛醉宁目光空洞,望着满脸焦虑的席绢摇头。 她的反应让席绢表情一阵诧异,余光瞥到她身上的血又是一惊,“你也受伤了?伤到哪里?怎么也沒人管?肚子痛不痛?” 一连窜的问題落下,薛醉宁依旧一个字都沒说。 “她大概是被吓到了,你别心急。”沉稳的中年男声响起,一张与旭泽神似的脸出现在薛醉宁的视野里。 “我是旭泽的父亲。”旭父简短介绍,锐利的目光打量过儿子口中非她不娶的女人,严肃的面容沒有丝毫的情绪变动。 “老公,你在这等阿泽出來,我送她去妇产科。” 席绢不放心薛醉宁,拉她起身。 旭父点头。 “小宁,走吧。”席绢扯了扯薛醉宁的衣袖,薛醉宁纹丝不动,却开口说了句,“我要等他出來。” “这里有你伯父看着,阿泽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伯母带你去做检查,看有沒有伤到哪里。”席绢耐心劝解。 “不,我要等他。” 席绢无奈的看向丈夫,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办。 “随她吧,你叫妇产科的医生上來一趟也行。” 席绢点头,起身刚要走去电梯,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 “闻主任,阿泽的情况怎样?”席绢迎上去。 “席院长放心,令公子沒有生命危险。”闻主任脱下口罩道,“不过子弹穿透两肋之间的缝隙伤及肺部,病人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才能完全康复。” 听闻儿子沒有生命危险,席绢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万幸,就算静养个一年半载也沒关系。” “手术还在缝合中,我是怕席院长担心所以提前出來通知一声,好让两位安心。” “感谢闻主任的体贴,你去忙吧。” 席绢话刚落,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却见薛醉宁倒在长椅上不省人事。 薛醉宁从混乱的梦境中醒來,浑身被汗水湿透。 视野里一片刺眼的白,呼吸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而昏厥前的一幕幕和混乱的梦镜重叠,如电影片段般在脑海里清晰回放。 感觉到两道目光的注视,她看过去,目光对上一双情绪复杂的清冷黑眸。 她望着他,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感到意外也沒感到惊喜,仿佛他只是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这样安静的薛醉宁让陆淮宁心头很不安。 在郑威说出那句话后他立即联系薛醉宁,却一直提示正在通话中。无奈他只好打给旭泽。可沒想到还是來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旭泽因救薛醉宁而受伤,这种不惜性命的爱丝毫不亚于他,甚至从某个角度看,旭泽比他更爱薛醉宁。 这也是他不安的原因。 两人就这样望着彼此,直到病房门推开,护士进來给薛醉宁换点滴药水,两人的视线才错开。 “你沒有什么要问?”护士离开病房,陆淮宁终于开口。 薛醉宁闭上眼,“你沒有什么要说?” “你在电话里听到的女儿喊你的声音只是录音。”陆淮宁知道有些事已经瞒不住,所以把郑威和他之间的恩怨以及这次假死的事简短的说了下。 薛醉宁蓦然睁眼,太过震惊事实的真相竟然又是向他寻仇的人绑架了自己的女儿,让自己陷入了连环计之中。 “所以,你早知道车祸中丧生的那个小女孩不是我们的女儿?” 陆淮宁望着她不语,眼神却夹杂一丝歉疚和一丝无奈。 薛醉宁豁然明白,那一晚关于她高烧说胡话做噩梦的记忆其实是真实的,是他和旭泽一起骗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习惯了,对于他的欺瞒她已经感觉不到心痛,只是心口空荡荡的,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女儿呢?”她屏息问他。 陆淮宁仍旧沉默,阴郁的俊容却掠过一丝沉痛。 眼泪无声滚落,薛醉宁却笑起來,越笑眼泪流得更多,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让陆淮宁心头发冷。 他起身去抱她,她也不推拒,他低头吻她凉薄的唇,吻她眼睫上的泪水,却吻不住她眼里的绝望。 笑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哀鸣,陆淮宁抱着她,感觉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随着她的眼泪流失。 哭到昏过去,醒來时居然已经是中午,而床边的人却已经不是那个让她爱得肝肠俱断的男人。 “醒了?饿了吧?來,伯母给你煲了鸡汤,你尝尝看好不好喝。”席绢把汤匙递到薛醉宁嘴边。 “伯母,他呢?”薛醉宁虚弱开口,喉咙因为长时间沒有水的滋润而沙哑得不像话。 “他已经醒了,一睁开眼就说要來看你,让我劝住了。”席绢有些无奈的叹息,“他的肺部受伤,暂时不能动也不能心急,所以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免得他担心。” 想起自己抱着中枪的旭泽痛苦的情景,薛醉宁挣扎着坐起來。 席绢见状连忙按住她,“你是想去洗手间还是拿东西?我扶你。” “我要去看他。” “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你现在去看他也不知道,等他醒了再去吧。” 薛醉宁摇头,执意要下床。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倔?”席绢拗不过她,弯身给她拿了鞋给她穿上。 薛醉宁见她对自己这么好,可能都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怀着的是旭泽的孩子,心里不免有种欺骗别人感情的罪恶感。 ------------ Chapter 25 含笑饮毒酒 病房里,薛醉宁一步步走近睡着的旭泽,眼眶一点点湿热。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道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任何回应,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她? 他的付出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前她还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各种理由拒绝他,可当一个男人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救自己时,她忽然害怕他如果再开口要她和他在一起时,她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坚定的拒绝。 情由心生,而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虽然能够区分开同情和爱情,但面对一颗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心,她无法不动情廓。 哪怕,此情非彼情。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他眼角有打斗时留下的淤痕,嘴唇也有些破损,让她想起鲜红的血水从他嘴角淋漓淌下的那一幕,胸口顿时一阵闷疼。 许是不小心触碰到他破损的嘴唇,又或者是感应到她的存在,旭泽忽然一下就睁开眼 薛醉宁有些心惊,因为还沒想好和他说些什么。 想抽回手,却被旭泽捉住。 “趁我睡着偷摸我,被我抓住了吧。”旭泽用比薛醉宁还沙哑的声音调侃她。 薛醉宁白他一眼,手任他握着,想对他笑,可眼泪不听话的跑出來搅和。 “别哭,这不沒事么,都好好的……”旭泽想起身來安抚她,身子一动就疼得脸变色。 薛醉宁急忙抹去眼泪按住他,“你别动。” “那你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这么毫不掩饰的话语薛醉宁虽然已了不下百次,但在经历过昨天那一幕后才越发觉得他的对自己的感情是由衷的发自内心。 “我不哭。”她弯了弯嘴角对他笑,虽然还有泪水挂在她眼睫上,眼眶红肿的样子笑起來并不美,却比任何一次笑都让旭泽动情。 “我想亲你怎么办?”心里的想法不自觉脱口而出,话一落就见薛醉宁怔住。 “我开玩笑的……”他立即改口,神情隐隐有些失望。 薛醉宁看得难受,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手背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旭泽眼眸一亮,有些得寸进尺,“这样亲怎么算?” 薛醉宁不语,收回手在他另一只手上轻掐了一下,以示警告他老实点,可在看到他手臂的一条划伤后又忍不住鼻酸。 “旭泽,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花了四年的时间追逐一个让你曾经那么失望的女人,又在重遇后明知得不到回应还一头载进來,也不管你给的是不是我要的,只是一味的付出。”薛醉宁黯然,“而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去爱一个差点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从他不恨我赶我离开到他爱上我,这四年的时间里所发生的无数事情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离开他,可我离不开他,反而让我更加坚定了回到他身边的心。就算我人离开了,可我的心还在他身上。” 她望着神色凝重的旭泽,嘴边泛开一丝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的笑。 “我们都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又或者已经得到了,但是沒察觉,或者得到的已经不是原來我们想要的。”她低头闭上眼,却摸索到他的手反握住。 “这段爱情让我心力交猝,我虽然还是爱他,但已经沒有勇气再和他在一起。而现在的我虽然是新生后的我,但却是一个沒有心的人,如果,你愿意或者你有足够的耐心帮我把心找回來……我可以当一辈子你的煮饭婆。” 有首歌里唱,爱情与幸福之间它全无关连。 以前她认为沒有爱情的婚姻不会幸福,原來是她错。 爱情里,再怎么深陷,再怎么痴恋,再怎么为爱奉献,再怎么心甘情愿,最后都会归于平淡。 沒有爱,才不会有伤害。 旭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自己仍在昏睡中。 可她用力反握住自己那只手的温度那么真实,而她的目光也那么清澈诚恳,又怎么会是在梦里呢? “我要纠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忽然开口。 薛醉宁一怔,“什么?” “你说我们都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又或者已经得到了,但是沒察觉,或者得到的已经不是原來我们想要的。但我告诉你,你是我一直想要的,不论是完整的你还是缺了一颗心的你。只要你愿意把手伸给我,我就会有信心帮你把心找回來。”他扬眉一笑,“所以,你准备好最我一辈子的煮饭婆吧。” 薛醉宁微笑,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于他來说,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尽管在她自己眼里,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你慎重考虑过了么?要不要再给你时间自己想想?”即便是决定放下和陆淮宁之间的感情。但她仍感觉自己这么做对旭泽來说很不公平。 “我先申明我对你的感情虽然不是同情,但也有可能是由友情衍变成的亲情。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多少是有些不负责任的,这种不负责任比起一个男人抛弃一个女人那种不负责任更伤人,所以你务必要考虑清楚。” “你绕得我头疼。”旭泽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终于可以塌实的睡一觉了,希望醒來不要发现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不然就太伤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让薛醉宁心酸,“你睡吧,我陪着你。” 旭泽拿下她的手亲了亲,放心的闭上眼,却很快又睁开。 “怎么了?” 旭泽神情有些迟疑,薛醉宁忖了忖,猜到他要说什么。 “你想问他來过沒有?” 见他点头,薛醉宁垂眸,“來过。” “那……”旭泽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你和他一起骗我,”薛醉宁苦笑,“那几天我还以为自己疯了。” “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薛醉宁打断他的歉意,“睡吧,我沒怪你们。” 沒怪?既然沒怪那她为什么这次这么决绝的要斩断和陆淮宁之间的感情? 他心里困惑,却沒敢问出口。 “对了,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薛醉宁忽道。 “你说。” “你和你父母说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薛醉宁话一落,旭泽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他见薛醉宁望着自己,脸上沒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气他胡说,一时心里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薛醉宁叹口气,“我做不來欺骗别人,也讨厌被欺骗,若我往后真要和你走到一起,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的立场在他们面前更难堪。而且他们是你的父母,你这样置他们于何地?所以我打算告诉他们实情。” “不行!”旭泽立即反驳。 他很清楚父母之所以会接受薛醉宁,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以为薛醉宁肚子里的是他们的孙儿。如果把事情拆穿,那他好不容易才让薛醉宁答应给自己的这个机会又会因父母的阻拦而烟消云散。 可他也知道薛醉宁的性子,欺骗别人会给她带來很深的罪恶感。 所以他只能采取拖延政策,让她缓一缓再想办法。 主意一定,他开口,“我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情绪不宜激动,你要坦白可以,但等我伤好再说,行么?” 他枪伤失血过多,脸色及嘴唇都白得吓人,如今一副哀求她的表情,着实可怜得让薛醉宁难以拒绝。 只是她难以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哎呀,好痛。”旭泽忽然皱眉松开她的手去按受伤伤口。 薛醉宁脸一白,紧张的站起來要去拉急救铃,旭泽抓住她,沉沉叹息,“我说听到我喊疼你不是应该先來看我的伤口再决定要不要按急救铃的么?” 薛醉宁一时沒反应过來他是装疼。 “你答应我等我伤好了再说,我就不疼了。” 悬高的心放下來,薛醉宁却有些气他拿自己的身体和她开玩笑。 “下次再这样我会生气。”她板着脸训斥。 “放心,绝对沒有下次了。”旭泽计谋得逞,咧嘴一笑。 “好了,你睡吧。” “可我现在又不想睡了。” “那你想做什么?” 腹部传來的咕噜怪音代替旭泽回答。 “可医生说你……还沒有排气……”薛醉宁低语,旭泽俊脸一垮,有些尴尬的揉着鼻尖。 “你吃饭了么?” 薛醉宁摇头。 “怎么搞的?我妈不是在照顾你?她沒给你……” “你别嚷嚷,伯母给我煲了鸡汤,是我醒來要急着见你所以才沒时间喝。” 后半句话让旭泽又是一笑,“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么惦记的感觉真好,行了,你先回房吃东西,别饿着你和宝宝,我心疼。” 薛醉宁见他状态不错,点头。 而事实上她心里还有许多烦心的事情要处理,毕竟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女儿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双方父母一旦得到消息,都会很快找过來。 但这些她不会让旭泽知道,不然他会沒法安心养伤。 从病房出來,在走廊另一端瞥到一抹身影,,挺拔,修长,背着窗口透进來的光长身玉立,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轮廓,那两道炽热的目光却似滚烫的岩浆烧灼着她的心。 有些意外看到的竟然不是席绢,不过是他也好,有些话,有些事,该说的终究要说,该了断的,撕心裂肺也要断。 思忖中,修长的身影朝她走來,越靠近,目光越炽热。 ------------ Chapter 26 心照不宣 而她也终于看清楚他的脸,,即使是交织着憔悴和疲惫,甚至是下巴布满青茬不修边幅,可这张脸还是帅得那么让人屏息。 “他怎么样?”他问。 “很好。”她答。 然后沉默。 时间是把无情的利刃,削去了她追寻爱的勇气,却给了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你的手机。”他伸手过來,“我去了趟公安局拿回來的。” 薛醉宁沒接。 “物归原主。” 俊容一愕,眸底掠过一丝不安,“薛醉宁,你就算恨我,可……” “什么恨不恨,原谅不原谅,这些话我们都别说了。”薛醉宁轻轻打断他,“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话落,她走向电梯。 陆淮宁望着她娇小纤细的背影伫立在电梯前,当梯门开启她走进时,让他有种她似乎在走出他生命的感觉,胸口传來的疼痛那样清晰。 薛醉宁站在电梯内望着他,目光平静。 陆淮宁走过去,在梯门关合前进入,随后按住电梯的停止键。 薛醉宁一楞,抬眼瞪他,“这里不是你家,我说要谈是找,,” 未完的话语被骤然落下的吻吞入另一张口腔,而那双环上她腰身将她揽入怀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一副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或者血液中的狂悍霸道,根本不给薛醉宁丝毫挣扎的机会。 她口中刺入摩擦,不顾她的疼痛、抗议、挣扎,牢牢地将她锁在自己和金属墙壁间,狂肆掠夺。 两天一夜不曾进食,加上经历过一场恶斗以及噩梦不断,薛醉宁瘦弱的身子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推他。 她放弃挣扎,闭上眼敛去脸上所有情绪。 陆淮宁停下來,却仍压制着她的身子,甚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逼得薛醉宁重新睁开眼和他对视。 他神色森冷,燃着暗焰的黑眸锐利如豹,死死盯着她那双水眸里释放出的漠然和无所谓廓。 “电梯里有摄像头。”薛醉宁冷然提醒他。 陆淮宁望着她不动,薛醉宁在他眼里清晰的看到面无表情的自己,,陌生得让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在面对自己自始自终都深爱着的男人时,她竟然可以如此冷漠。 “薛醉宁,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良久后才将燥动的情绪压下些须的陆淮宁开口,湿热的呼吸拂过薛醉宁的脸颊 薛醉宁缓缓眨了下眼,语气淡然,“你可以放开我再说么?我冷。” 她身上仅着医院的病号服,出了病房沒有暖气,身上的体温流失得很快,加上这会被他压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她感觉自己整个背部都是冰冷的。 陆淮宁微微往后退一些,环在她腰上的手却始终沒离开,仍然将她搂在怀里,只是两人的位置对调。 薛醉宁知道挣扎也沒用,却再次提醒他电梯有摄像头。 这次,陆淮宁不得不松手,然后脱下外套往摄像头上一甩,稳稳遮住。 在他转身时,薛醉宁开口,“你要说什么就这样说吧。” 陆淮宁顿住,英气逼人的眉宇因她语气中的疏离而拧拢。 他深深凝视着她苍白的俏颜,声音低柔的把隐藏在内心深处多时的感情浓缩成三个字,“我爱你。” 原本沉闷的气氛忽然有了转变,因为薛醉宁笑了。 可陆淮宁在她眼里看到的却不是开心或者惊喜,而是自嘲和讥讽。 “你爱我?” 薛醉宁笑得眼泪都流出來。 这个男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说爱她,,在她已经决定要彻底和他了断的时候,在她心力交猝沒有余力再去爱的时候,在她因他而千疮百孔却欠下另一个男人情债今生都无法偿还的时候。 人人都说盛天的总裁睿智内敛、沉稳精明,功于心计、算无遗策,时至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他的精明。 因为窥清她内心的想法,所以他想用这三个字将她套牢。 她摇头,眼泪落下來,嘴角却是弯着的,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伤她而不自知,等到察觉她要离开了,他才施舍给她一丝温情。 可她不需要了,不想要了,也不能再要了。 再内心强大的人也经不起一伤再伤。更何况,她的内心其实比谁都脆弱,比谁都需要呵护。 “我们放过彼此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各自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与其都痛苦,不如早早了断,就当,,” “我不准!”陆淮宁低声打断,神色冷沉如寒潭,连额角的筋络都清晰绽了出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也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所以你同意或者反对都无关紧要。”相较他的愤怒,薛醉宁冷静得过了头。 而心口那处分明阵真锐利的疼。 “而且,”她勇敢的望着他,目光丝毫不避让,澄净得刺眼,“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忘了么?” 淡然的一句,却似根刺扎在陆淮宁心尖上,疼到不能自己。 当初的放手只是权宜之计,是想在找到女儿后再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再让她回到他身边。 只是他沒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 悔意刚在心里滋生,他立即压下,不允许更改自己的决定。 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再无退路,只能将错就错,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如今她豪不留恋的要离开,转投他人的怀抱,他怎么能忍受独属他的爱与别的男人分享,怎么能忍受别的男人牵她的手,亲吻她的唇,爱抚她的身体…… “薛醉宁……”他艰涩启口,发觉自己这一刻竟然丧失了为自己辩解的语言能力。 薛醉宁不看他,因为他挣扎的神情和慌乱的眼神让她痛。 “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走到这一步……”难得终于说出口,语气竟然还透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挽留,“我知道你恨我对你的欺瞒,可我那样做的出发点是不想再让你受伤害……当初答应分手,是怕你情绪失控诱发抑郁症,但我沒想过要放弃你。” “我理解你不想让我再受伤才隐瞒我有关女儿被绑架那件事,你怕给了我希望到最后换來更彻底的绝望。我是真的理解你这么做的理由。”薛醉宁笑得冰冷而无奈,“可理解归理解,我内心却希望你能在得知事情真相时告诉我,即使到最后的结果是让我更绝望,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敢撑下去的动力。” 她抬眼看他,“是你一次又一次错过了和我袒承的机会。而如今女儿是因你而遭绑架遇害,你要我日后怎么面对你?” 伟岸的身形蓦然一震,“你……怪我引來了仇人的报复连累了女儿?” 薛醉宁不再做声。 怪或不怪又如何,她始终做不到恨他。能够冷静下來当面说清楚,以后各行其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执意要断?”他再度开口,等待回应的间隙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悄然掠过。 “望你成全。” 清冷的黑眸难掩失望,却努力克制几度欲抓狂的情绪。 犹记得某年某月某日,她说,请你离开我的生命。 如今她又一次开口说请,依然是要他成全她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我办不到。” 让薛醉宁意外的,他这次竟然沒再说“做梦”。 “你爱我,只是目前发生了太多事情,你需要时间冷静,我给你时间,你要冷静多久都可以。但绝对不是一刀两断。” “我说了你同意或反对都无关紧要。”薛醉宁语气淡淡的,明显疲惫,“就这样吧,别再彼此折磨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累么?” “我送你回房休息。”陆淮宁避而不答,倾身探向电梯按键,一声轻鸣后电梯重新启动。 “谢谢,不用。” 薛醉宁的拒绝并沒让陆淮宁退缩,他拿下外套给她披上,她却不领情的推开。 “他母亲或许在病房等我,如果你不觉得碰面会尴尬,我无所谓。” 陆淮宁还沒回答,这时梯门打开,等了许久电梯的护士急匆匆跑进來,也不懂得察颜观色,好死不死的偏偏站在陆淮宁和薛醉宁之间,硬生生将两人隔开。 男人蹙眉,女人却轻吐了口气。 回到病房,推开门,只见席绢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医学报刊,见她回來,连忙起身招呼她坐下,“感觉怎么样?我约了医生让她待会给你好好彻底检查一下身体,可千万别给肚子里的孩子留下病根。” 薛醉宁勉强挽起嘴角笑笑,看着席绢紧张的态度,心底轻轻叹口气,缓缓道,“阿姨,刚刚旭泽和我聊了聊,我们……决定交往了。” 席绢先是一愣,只是很快回过神,看着她的眼睛,惊喜道,“真的?” “嗯!”薛醉宁点头,“我们都觉得对方很合适,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可以尽快举行婚礼。” “好!真是好!再晚一些,如果肚子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之后的谈话已经听不清,病房外,黑色的身影悄悄转身,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病房内,女人抚摸着腹部,缓缓垂下眸…… ------------ Chapter 27 我给你自由 换回自己的衣服,把席绢煲的汤喝了三分之一,剩余的薛醉宁重新装回保温瓶中,然后办了出院手续。 沒有等苏家人來接自己,也沒有去和旭泽告别,只给席绢打了电话,薛醉宁便拎着保温瓶离开医院回到住处。 洗了澡出來,听见床上手机响,她粗略看了眼來电,沒要接的意思,找出电吹风吹头发。 电吹风发出的‘呼呼’声盖过手机铃声,薛醉宁面容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内心却波涛汹涌。 如何能波澜不惊,那毕竟是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男人。 可那份爱太沉重了,她已经失去太多太多。若不是肚子里尚且还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她很可能已经撑不下去。 她想起中午在医院对旭泽说的那番话,不自觉轻轻叹息。 会那样允诺他,并不是她冲动,更不是她意气用事。只是突然觉得心很累很累,仿佛有无数大石压在胸口,让她随时都感觉要窒息。而导致这种局面的一切起因都源自她和那个男人的情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放下,那么结局必然是以两败俱伤的悲剧收场。 所以她宁可现在就毁了这段情,也不要将來悔不当初,而恰好旭泽的舍身救命给了她勇气狠下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这一生欠别人的太多,如今更是欠下旭泽一条人命,往后不论能不能和他走到一起,依他那么照顾她來看,她欠他的只会更多。 从來沒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答应旭泽的一天,因为她一直将感情分得很清楚,也不允许自己将婚姻视做报恩的途径。 可人生沒有绝对,你以为会发生的事不一定会发生,而你认为绝对不会发生的,却往往而你的想法背道而驰。 不知吹了多久,手指穿过发丝感觉半干的时候她关掉点吹风,嘈杂的环境立即静下來。 沒看有多少通未接來电,她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只是拉开门,手机又响起,而与此同时,她听见一阵熟悉的汽笛声。 心蓦地一震,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楼下已经传來门铃声。 她有些无奈的返回拿起床上的手机。 陆淮宁站在门外,左手拎着一袋刚出炉的全麦吐司,而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畔。 一路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给她,沒人接听。于是跑去医院,却被告知她已经出院。然后在來别墅的途中继续拨打她的电话,直到看到她出现,他才收了话机揣回口袋。 沒有半句怨言和责怪,他把东西递过去,黑眸深沉,却温柔。 “我已经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她面不改色的拒绝,因为这是实话。在怀孕后她发现自己在饮食习惯上似乎变了很多。 以前很反感的一些食物她现在爱得不行,而以前疯狂着迷的美味如今却入了她的黑名单。 陆淮宁微微一楞,却什么都沒说,进门后直接将袋子扔入垃圾桶里。 薛醉宁看得有些心疼,因为他扔掉的不是一袋吐司,而是一份被她拒绝的爱。 “我认为我们已经沒有什么可以谈的了。”薛醉宁在他落坐在客厅的沙发时开口,恼他不守信,答应分手却又不兑现承诺。 “过來。”陆淮宁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薛醉宁不动,“你还有什么沒说清楚的?” “你要我亲自抱你过來?”微扬的尾音透着一丝威胁。 薛醉宁苦笑,“陆淮宁,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觉得这样很累么?”她不想再重复那些伤害彼此的话,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陆淮宁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俊容一反之前在医院的阴沉,望着她的姿态淡定而从容。 “过來让我抱一抱。” 因这句话,薛醉宁险些抓狂。 他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他究竟有沒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他! “薛醉宁,我承诺不会再瞒你,现在不论你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实情。”这是他在几番思量后得出的唯一能留住她的办法。 “真是让人感动,不过你若想我相信你会兑现承诺,那就先履行你上一次承诺过我的。”薛醉宁轻轻松松反将回去一军,让陆淮宁一时有些怔忪。 “毕竟爱过一场,有些话不想说得太难听,而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放开彼此。” “我办不到。”陆淮宁还是那句话。 薛醉宁拧眉,咬咬牙,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你说你办不到,那你能办得到什么?你自己有多少和你有仇的人你清楚么?这次冒出來一个方青害了女儿,那下次又是谁要报复你?而报复你的方法是不是也要绑架我把我杀了?”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陆淮宁起身朝她走近,“我接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住,那栋房子的四周都有我的人二十四小时盯梢,你出行也会有人陪同服侍,很安全。” “只要离开你,我就可以很安全,用不着换住处。”薛醉宁在他走近时退后,却还是躲不开的他伸來的手,被他稳稳捉住。 他望着她的眼,目光锐利得似要将她看穿。 “薛醉宁,不要说这样的气话,这样伤我,你心里未必就好受。” “你错了,这是我内心真正想说的,只有离开你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她狠心脱口而出,强迫自己和他瞬间冷沉下來的黑眸对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横亘在两人间的沉默才被薛醉宁手中突兀扬起的手机來电打破。 用力挣开他,薛醉宁的视线移至屏幕,來电显示外公。 果然是知道了。 她抬眼看向陆淮宁,“女儿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來应付他们。” “既然你这么执意要离开我,还关心我做什么?”她怕苏家不饶他。气他的不知好歹,薛醉宁别开眼。 “随便你!”她转身,打算去阳台接电话,不防陆淮宁突然拽住她。 “薛醉宁,不论你有多恨我,可我自认每做一件事都是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我要你信我,可你从來就沒信过我。” “说到这个,你最可恨!”薛醉宁冷然回击,“你说你每做一件事都是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可你从來沒想过这是不是就是我想要的。你让我不要把心事藏在心里凡事一个人承担,那你呢?你的内心世界又何曾向我敞开过?我和你同床共枕,却可悲的摸不透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把对我的爱和呵护都隐藏起來,为我做过什么从來不说,不论是被我误会或是受了挫折,你永远都是独自藏起來舔伤口,从不在我面前表露你脆弱的一面。你这么伟大这么强悍,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你让我感觉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所以我离开与否,对你來说根本就不重要!” 一连窜的质问和控诉字字有力,如果不是亲耳听她说,陆淮宁不会知道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竟然会让她感觉自己不需要她。 全心全意为爱的人考虑,不希望对方伤心难受,不愿对方烦恼,所以才要独自承担。 这是他一贯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是爱她的方式,事到如今他才确定,这不是她要的。 “我要的是一个可以和我共诉彼此心声,相互扶持鼓励,能够在我痛时陪我一起痛,我快乐时陪我一起笑,有难时和我共度难关,而他痛时会告诉我,有难时会想要我和他并肩进退,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始终携手共同面对的男人,而不是要一个神。” 她闭上眼,努力平息胸口翻涌的情绪。 陆淮宁无意识收紧拽住她手臂的五指,蕴着深沉冷意的黑眸紧紧盯着她,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又该从何说起。 手机铃声一直不断,而室外暮色渐浓,一束橙黄的太阳光恰好落在两人对峙而立的地方。笼上薛醉宁那头已经干透的秀发,折射出异样的光彩,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显迷人。 “好。”短短一个字,却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陆淮宁竟然握不住她的手。 “不论你有多痛恨我爱你的方式,这次我还是坚持不让你插手,所有的错都因我而起,所以一切都应当由我独自承担。”他长舒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忽然温柔,“你要自由,我给你。” 如果可以,薛醉宁希望时间在陆淮宁转身的这一刻定格,让一切恩恩怨怨爱恨情仇都化为乌有。沒有伤害,沒有痛苦,沒有挣扎,而他却永远停留在她眼里。 昏暗的光线掩不住他背影的落寞,她不怀疑他爱她,她也知道他痛,可两人走到这一步,更痛的是她。 ,,薛醉宁,别说这样的气话,这样伤我,你心里未必就好受。 他把她对他的感情看得如此通透,怎么就不懂,两个人的长相厮守并不是光有爱情就足够。 付出得再多,若她体会不到不知情,又有何用廓。 手机铃声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停下來,而她的视野里也不再有他的身影。 ,,你要自由,我给你。 闭上眼,世界一片黑暗。 ------------ Chapter 28 徘徊 病房里,席绢望着俊容阴沉的儿子,无奈的叹息。 “阿泽,不是妈要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舍得看你在这场感情里成为受害者,一再受挫被伤害?感情不是付出就会有所回报,而相反你付出得越多,心就越伤。如果经历过这次她还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那你不论如何都要逼自己放手。” “妈,她虽然沒直接接受我的感情,可她已经在努力向我走來,你不是也说,她当着你的面提出结婚吗?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怎么会放弃?”至于将來到底会如何,他不想去想,只是眼下他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如果她能和你在一起最好,怕就怕她……”席绢忽然一顿,看向门口,薛醉宁恰好推开门进來,见到旭泽床边的席绢,牵了牵嘴角。 “伯母。” “你去哪了?怎么出院也不和我说一声?”侧身躺着的旭泽说话间想坐起,席绢连忙按住,“你刚才就险些让伤口裂口,千万别再乱动。” “妈,我沒事,您先回去吧。”旭泽催促母亲离开。 席绢望他一眼,看向薛醉宁。 “小宁,阿泽可以吃东西了,我给他你们带了粥和汤。” 薛醉宁点头,“谢谢伯母。” 席绢温柔一笑,轻拍她的肩,“你现在要供应两个人的营养,所以要多吃一些。” 薛醉宁见她又把视线落在自己腹部,不免有些局促和不自在,好几次想开口说清楚孩子的事,可她又已经答应过旭泽,等他病好了再说。 席绢一离开,旭泽立即不安分,想尝试坐起來,薛醉宁听席绢说他刚才就险些让伤口裂口,显然是急着找自己,心里有些自责,握住他一只手说,“你别动,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可中午那会你也说会陪着我,结果回一趟病房就不见你上來了。”旭泽语气抱怨,脸上却并无责怪的意思。 薛醉宁沒说什么,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你不是饿了么?我喂你先喝点汤再吃些粥。” “你哭过?” 薛醉宁一楞,伸向保温瓶的手僵住。 “眼眶红红的,你一定是哭过。”旭泽蹙眉,“为什么?” 薛醉宁摇头,默默地把汤拿过來。 “薛醉宁,你不是要我帮你找回心么?既然如此,你就该对我坦承,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旭泽抓过她一只手,黑眸望着她,“就算你是因为他哭,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为他哭。” “沒有。”薛醉宁垂眸,“我只是心烦而已,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真的只是心烦?” “嗯。” “又是因为他……” “事情都说清楚了。”薛醉宁不想再让自己想起那一幕,打断他,舀了一口汤递到他嘴边。 旭泽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沒再说什么。 周遭一时静下來,薛醉宁喂他喝了些汤和粥,自己却沒吃。 “薛醉宁。” 薛醉宁看他。 “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决定和他彻底断绝感情么?” 这个问題纠结了他一下午,他一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问清楚,却又怕问了答案会让自己很伤心。 可不问清楚他心里又不舒服,所以还是忍不住问了。 薛醉宁沉默,隔了会才说,“虽然不排除是因为你舍身救我才让我下了这个决心,但主要还是因为我不想再继续那样和他纠缠下去了。” “那我什么时候正式去拜访你的长辈?” 薛醉宁又是一楞,像是沒料到他会突然这样说。 “呐,我爸妈你都见过了,出于礼数,我当然也要去拜访你的长辈,正式提出。” 薛醉宁低下头,“他们……应该明天会來医院看你。”毕竟她说了是旭泽救了她,所以就算他们不信她是因为喜欢上了旭泽才和陆淮宁分手,但基于旭泽对她的救命之恩和两家的交情,苏家人肯定会來看他。 “那你知道我们见过双方家长意味着什么么?” 薛醉宁抬眼,瞥到他眼里的欣喜,有些心酸,不忍打击他,只浅笑道,“我外公年轻时受过枪伤,前几天天气突变,正在养伤现在身体还沒完全康复,而且他脾气不太好,所以你明天不要在他面前乱说话,免得他当场黑脸。” “这你放心,我不说别的,哄老人家欢心却是我的强项,我保证他们非常满意他们的未來女婿。”旭泽越说越來兴致,脸上欣喜的表情如同一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想到明天要见长辈,我突然好紧张。”旭泽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嘴上说紧张,却一脸闲适和期盼。 薛醉宁手一僵,忍住想抽回來的冲动,有些不自在的故意斜眼瞪他,“别人拿枪指着你都不见你皱下眉头,还傻子一样替我挨子弹,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人?” “替你挨子弹的时候不怕是因为我不希望受伤的是你,而且我是男人,一颗子弹要不了我的命。” 看他说得轻松,薛醉宁想起他倒在血泊中还望着自己笑,鼻酸得一时开不了口。 “你看,说得好好的又哭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旭泽想替她擦眼泪,可被伤口牵制着,有心无力。 “我是哭你傻。”子弹不长眼,对方又是蓄意要他的命,万一那颗子弹伤的不是他的肺而是心脏,那他还有命么? 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值得么? 旭泽不以为意的撇嘴,“傻人有傻福,我这次不就是因祸得福么?”能够和她在一起,别说修养半年,让他残废他都愿意。 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薛醉宁见旭泽还沒有半丝困意,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十一点多了,想起眼前乱成一片的现状,心里轻轻叹息。 “你赶紧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有你在我怎么睡得着。”旭泽不舍的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幽幽叹了声,“什么时候我才能够一直这样握着你的手睡觉,不用担心醒來会看不到你,也不用担心这一切美好只是昙花一现的美梦?” 这样的旭泽让薛醉宁感到心疼,可这种心疼不是她在看到孤岛上的陆淮宁脸上的伤及嘴角的血色时胸口绞痛般的心疼,而只是心疼他的痴他的傻,心疼他的付出。 就算感情债可以用金钱來衡量,她欠旭泽的,也是一笔永世无力偿还的巨款。 “你睡吧,我明天早点过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旭泽凝着她看了一会,忽地咧嘴一笑,“你已经做好准备当我一辈子的煮饭婆了么?” 虽然不想打击他,可有些话,薛醉宁不得不说。 “旭泽,我说给你做一辈子煮饭婆的前提是如果你能把我的心找回來,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说过……我的心在他身上……所以你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但我可以等。”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薛醉宁良久无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薛醉宁以为这么晚了别墅里一定是静悄悄的孤单,沒想到一开门才发现苏家各位长辈竟然正在客厅等她,而苏家老爷子的脸色尤其铁青难看。 “醉宁,怎么回來这么晚?吃饭了么?”苏翼母亲席悦抓过她微凉的手关心问道。 薛醉宁浅笑摇头,“我不饿。” 她看向面色铁青的老爷子,“外公,您身体还沒恢复,又坐那么久的飞机,怎么不早点休息?” 苏家老爷子轻哼,张口想训斥,可看到外孙女明显瘦削的脸,又顿了顿,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怒火,缓了缓情绪才道,“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为了袒护他说自己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外公,能不能以后别提这件事了?”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提就它就不存在了,瞎子都看得出你爱他,又怎么会喜欢别的男人?你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救了你所以才和他在一起报恩?” “沒有。” “那是因为什么?” 薛醉宁叹口气,对苏家老爷子的执拗和独横霸道感到无奈和烦躁,秀眉不自觉拧拢。 女人最懂得心疼女人,席悦不忍看她为难,连忙开口,“爸,醉宁不想说你就别问了,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您早些去休息吧,我给醉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吃的。” “舅妈,不用了,我不饿。” “这么大的人不吃东西怎么会不饿?舅妈知道你沒胃口,但多少要吃些,你再瘦就要成一具木乃伊了。”席悦捏捏她沒什么肉的脸颊,脸上满是心疼。 薛醉宁沒再拒绝她的关心,点头目送她进厨房,而老爷子却并未起身回房休息。 见状薛醉宁也不好离开。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沒由着你母亲的心,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子目光看向远处,脑海里浮现小曾外孙女可爱的甜美笑容,虽然从未谋面,可是喜欢却是打心底里來的,那小摸样简直就是自己女人小时候的翻版。 “我以为他可以保护好你们母女,给你们幸福的生活,所以努力说服自己把你们留在他身边,并且原谅他曾带给你的伤害。”可他怎么也沒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这让他悔恨不已。 薛醉宁看着悔恨自责的外公,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有些事的确不是她不想提就不存在了的。女儿的突然离开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心里痛,却还要故做平静的安慰家人。而每提及一次女儿的事,就好象是一遍又一遍的往那道伤口上撒盐,明明身体已经疼到麻木了,可还是觉得蚀骨的疼。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 Chapter 29 自己来说 酒吧光线昏暗的包厢里,如天光般幽蓝的射灯打落在一张五官刀削斧凿的俊颜上,长长的眼睫垂敛,在他下眼睑边缘落下一尾漂亮的弧形剪影。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忘了么? ,,是你一次又一次错过了和我袒承的机会。而如今女儿是因你而遭绑架遇害,你要我日后怎么面对你? ,,只有离开你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这已经和你沒关系了 ,,望你成全。 …… 你要自由,我给你。 垂敛的黑眸冷光一扬,他猛地拿起酒杯,仰头的刹那,未经稀释的烈酒入喉,喉咙刀割一样的胀痛,而他却似毫无知觉,全数将酒杯里的烈酒饮尽。 有人说爱情如含笑饮毒酒,这一刻他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滋味。 其实她说的沒错,只有离开他,她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或许他这一生注定无法拥有太过美丽的东西,尤其是爱情。 “淮宁,能不能别这么折腾?”接完电话的苏翼看他烈酒一杯接着一杯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同时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酒杯。 “李仁说郑威不吃不喝,显然是要绝食自杀,你说怎么办?” 陆淮宁长舒口气,长指揉着太阳穴,“报告还要等两天,所以这两天不能让他死。” “那个混蛋也够变态,如果他真的把……”瞧了眼发小的神色,苏翼之住口,却说,“两天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一点点折磨他到断气为止。” 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你和她到底怎么了?” 陆淮宁摇头,“你别管我的事了,先顾着你自己吧,林楠回來了。” 林楠这两个字在苏翼眼里就好比毒蛇猛兽,一想到那个女人设计陷害自己那一幕他就有种杀了她的冲动。 他切齿冷嗤,“她还敢回來?” 陆淮宁睨一眼他咬牙切齿俊容狰狞的样子,仿佛看到几年前被薛醉宁逼得失控的自己。 原來每个陷入爱情中的男人都一样后知后觉,沦陷而不自知。 “宁宁?薛醉宁?你醒醒!” 在一阵叫唤声中,薛醉宁费力的挣扎着从梦境中醒來。 “安安?”薛醉宁望着出现在头顶的那张年轻的脸,一时有些茫然。 “我经过你门口听到你大喊大叫,以为你怎么了,进來见你在床上滚來滚去,双手乱舞,猜你是做噩梦了。” 经她这么一说,薛醉宁混沌的意识才渐渐清醒。 她吁口气,揉揉发痛的额,问,“你怎么进來的?” “我來的时候就发现门沒关严实。”安心亦在她床边坐下,望着她瘦削苍白的脸,担忧道,“你是不是天天做噩梦?” 薛醉宁看她一眼,摇头,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担心。 “那你和陆淮宁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听到那个名字,薛醉宁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忽然抽紧。 “昨晚我说那些话你如果听进去了,就应该知道,错过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你会遗憾一辈子。” “安安,我不想说这些。” “你这是逃避。” “不。我承认你那番话的确让我有些动摇,但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并不是光有爱就可以长久生活一辈子的。我埋怨他不懂爱我,其实我自己也有错,我们都不懂爱对方,这样勉强在一起,分开是迟早的事。” “如果沒发生孩子这件事,你还会这么说么?” 薛醉宁一震,哑然。 “你看,实际上你说的那些都是借口。不论你有多爱他,你都沒办法原谅是因为他才导致孩子这件事。而你因为那个男人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你有沒有想过你这样做并不是在报恩,而是在折腾你们三个人?”安心亦叹气,“宁宁,不要做傻事,你不可能忘得了陆淮宁。” 见她不语,安心亦摇头,“你再好好想想。” 如薛醉宁所料,父母果然提出要去医院探望旭泽。 不巧的是旭家长辈也在。 双方家长碰面,旭泽自然是开心,薛醉宁却是愁眉不展,,她还不想这么快让两家的父母以为她和旭泽定下來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吧,这里让给他们说说悄悄话。”相互介绍过认识后席绢提议。 而她话一落,除了旭父外,其他人俱是面色一震,而薛醉宁则脸色刷白,目光恳求的看向文绢,“伯母,我的长辈是因为旭泽救了我和孩子特意來探望他的。” 席绢微微一笑,抓过她的手握住,“小宁,我知道我这样说很突然,可这事拖不得,因为我们能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等,你们如果再不结婚,将來你肚子大了,别人议论起來也不太好。” 薛醉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孩子?”苏家老爷子看向女儿平坦的腹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震愕。 “宁宁,你是因为孩子才准备找人结婚的?” “怎么,小宁沒告诉你们她怀孕的事?”席绢神情微讶。 “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家老爷子蹙眉,本就显得严肃的此时越发肃穆。 几双或惊讶或审视的目光同时投來,薛醉宁只觉浑身的血液齐齐涌上脑海,眼前阵阵发黑,有种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感觉。 旭泽也沒想到母亲会这么心急,听她提起孩子的事他就知道事情要不妙,如今看薛醉宁的脸色,他顾不得是否会撕裂身上的伤口,一下坐起,拉过站在床边的薛醉宁坐下,双手环着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妈,薛醉宁这些天身子有些虚精神也不大好,婚事往后再说。” 席绢一楞,,是谁嚷嚷非薛醉宁不娶,怎么这会又变卦了? 霍尔睇向旭泽,那张在望着女儿时神情全然是疼惜的脸让他看清楚这个男人对女儿用情至深。假如女儿真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个男人,他倒也欣慰。可他很清楚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 “宁宁,阿泽伤口未愈需要多休息,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了。” 薛醉宁知道父亲是要问自己关于决定结婚的事,无奈的点头,想起身,旭泽却不肯松手。 “苏家爷爷,其实您不用谢我,我救醉宁都是应该的,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要保护她们母子平安。” 薛醉宁似乎料到他会坚持说孩子是她和他的,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苏家人却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双双僵住。 薛醉宁不敢看长辈们的脸,恨不能让自己立即消失。 “苏家老爷子,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來谈谈吧。”一直沉默的旭父忽道。 苏家老爷子回神,浓眉蹙得更紧,却也点头离开。 周遭静下來,旭泽抱着薛醉宁语气满满的歉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突然会提婚事。” 薛醉宁微微挣开他的怀抱,侧身望着他说,“我想告诉你父母实情。” 旭泽一愣,“你答应过我等我伤好了再说的。” “现在情况不同,苏家早已知道我怀孕的事,而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旭泽微微有些不郁的别开眼,“连他们都认定你爱的人只有他?” 薛醉宁听出他语气中的吃味,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薛醉宁,不怕你笑我,我其实……是怕说出实情我爸妈会反对我们。”这么好的机会,他都还沒來得及好好把握,他不想这么快就一败涂地。 薛醉宁一开始就清楚他顾虑的是这一点,而且她也知道若旭家长辈知道她怀的孩子不是他们儿子的,肯定不会接受她。 “旭泽……” “能不能换个称呼?”旭泽捉住她的手,“你一直连名带姓的叫我,让我感觉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和一个路人沒什么区别。” “我只是喊习惯了。”她习惯于过去,所以不喜欢改变。 “如果我爸妈反对我们,你那日说的话还有效么?”旭泽忽然问她。 “我理解你父母的心情,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产生任何矛盾。” “所以只要他们反对,你就会离开我?” 薛醉宁默然望着他满是失望和受伤的眼,心里微微的刺痛。 “果然昨天那一幕只是昙花一现的美梦。”旭泽自嘲一笑,身子往后一仰,重重摔在床上,背后的伤口疼得锥心刺骨,他却似麻木了般连眉头都沒皱一下。 “你别这样。”薛醉宁看得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來安慰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早上安心亦说那些话虽然并不全对,但她这样做的确是在折腾三人。 她允诺他如果能找回她的心就和他在一起,可给出去的心怎么可能再找得回? 而沒有心的她就像是一具空壳,虽然他不介意,可对他來说这太不公平。况且她也沒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好,心里却记挂着别的男人。这是对感情的不忠,对婚姻的不忠,也是对他的不忠。 两人都沒再开口,直到席绢再次进來,薛醉宁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席绢微笑着走过來,“我和你伯父刚才和你长辈谈过了,你们的婚事可以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提,那时阿泽的身体应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为了孩子着想,你们可以先领证再,,” “伯母,”薛醉宁轻轻开口,歉意的望着被自己打断话的席文绢,“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诉您,其实,,” “薛醉宁,你走吧。”旭泽忽然出声,“我撒的谎我自己來说。” 薛醉宁愕然。 ------------ Chapter 30 梦中相见 “什么撒谎?”席绢困惑地來回望着两人,“阿泽,怎么回事?” 旭泽沒回母亲,却一直催促薛醉宁离开。 薛醉宁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在说出实情后面对难堪。 她这么伤他,他居然还在为她着想。 “小宁,长辈们他们在楼下等你,你先下去吧。”席绢见她不走儿子就不开口,于是附和道。 挣扎了一会,薛醉宁才点头退出病房。 她想她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女人,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失望,她根本就不值得他爱。 如果不是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数据接近正常值,陆淮宁还以为病床上的男人已经死了。 走近病床前,居高临下望着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的男人,俊容面无表情。 “怎么……你來看我死了沒有?”绝食两日昏厥,被送往医院强行维持生命的郑威沙哑着声音虚弱开口,语气满满的嘲讽。 “郑威,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呵……你只能让我的肉体痛……可我给你的……却是心灵上的折磨……我说过……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断断续续说完一句,郑威喘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 “……我本來、本來是想抓你的女人……去陪你女儿的……虽然失败了……可就算她活着……她也不会原谅你……”像是为能拆散陆淮宁的幸福而感到欣喜,郑威的喉咙发出一阵类似笑声的轻鸣,回荡在空气中,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我女儿沒死,我在你的住处找到的那些血迹和我的dna不符。” “……你别诈我了……沒用的……你女儿……是我亲手杀死后……**了扔掉的……” 骨骼摩擦的声音骤然扬起,郑威似乎看到陆淮宁握拳想捏碎他的狂怒表情,心头一阵快意,笑的全身抽搐,而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数据飞快变化。 “……我就是要……毁掉你……最宝贵的东西……我才是要你……生……生不如……死……”郑威最后一个字落音,整个人像是断了气一样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救不救?”站在门口的苏翼问。 陆淮宁点头,“救活了再慢慢折磨,等他骨折的地方伤势一好转再换个地方打断,直到他浑身上下的骨头沒有一处是完整的。” 他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从医院回來,苏家长辈这次沒有再由着她,将她带回了苏家。薛醉宁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晚饭时佣人去敲门沒人应,推门进去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颊却红得异常,这才知道她病了,身子烫得像个火炉。 佣人得知薛醉宁怀了孩子,而怀孕早期的孕妇感冒很危险,不能随便用药,所以当机立断送薛醉宁去了医院。 只是薛醉宁的烧反反复复,每次退下來难隔三个小时又会烧回去,而且一次比一次烧得高,人也迷迷糊糊,甚至还有一次烧到抽搐。 这种情况下医生建议苏家人放弃薛醉宁肚子里的孩子采用常规治疗退烧保大人,却遭到闻讯赶到医院的安心亦的强烈反对。 “各位,我知道宁宁怀孕后才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陆淮宁。蓬蓬之所以会被绑架遇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陆家树敌太多,所以为了保护孩子才和他分开,甚至她不愿回到苏家,自己在外面单过,也是因为担心苏家家大业大会招风。现在孩子是唯一支撑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不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孩子,否则她若醒來知道孩子沒了,肯定会全面崩溃。” 苏家人面面相觑,神色满是焦灼,犹疑着难以做出决定。 “苏老,您外孙女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再继续这样烧下去,孩子同样保不住,而且大人也会有危险。况且在多次高烧的情况下孩子就算保住了,也会影响发育。所以请您慎重考虑,尽快做出选择。” 妇产科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表情严肃 就在苏家人内心激烈挣扎时,护士从薛醉宁的病房跑來汇报,说薛醉宁的烧又退了。 闻言,苏家人纷纷松了口气。 而妇产科主任却对此现象并不乐观,“苏老,如果病人再烧回去,而您又无法接受我的建议,那我只能让您转院了。” “也许她这一次不会烧回去了呢?等过了今晚如果她的情况还是这样反反复复,我不会阻拦他们做出选择。”安心亦开口。 虽然她知道孩子对薛醉宁的重要性,可再重要,她也不会让薛醉宁冒生命危险保孩子。 病房里,安心亦望着陷入昏睡中迷迷糊糊不自觉梦呓的薛醉宁,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她喊陆淮宁了。 她一直羡慕薛醉宁和陆淮宁的感情,甚至是有些嫉妒,嫉妒她不但可以同时亲人的疼爱,还能让陆淮宁那样出色的男人独独钟情于她。 却原來,她的爱情这么苦。 “淮宁……”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陆淮宁,薛醉宁蹙着眉伸手似乎想抓住他。 安心亦握住她的手,心里轻轻叹着,做了个决定。 起身走出病房,她掏出手机找到陆淮宁的电话拨过去,十数秒后电话接通,那端传來一个带着些许睡意的模糊男声,“什么事?” “薛醉宁病了,现在在医院。” 安心亦以为陆淮宁会迫不及待的问她是哪家医院,然后心急火燎的赶來。 可电话那端静得让她怀疑他是否挂了她的电话。 “喂?你听到沒有?我说她病了,她,,” “我不是医生。”淡然的一句轻轻扬起。 安心亦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她在告诉陆淮宁薛醉宁病了以后他竟然是这种反应。 “你是陆淮宁吗?”是那个独独钟情于薛醉宁,眼里只有薛醉宁的陆淮宁吗?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冷漠? “如果沒其他事我挂电话了。”淡然的声线依旧沒有一丝起伏。 “陆淮宁,你这是在做什么?和薛醉宁赌气吗?你知不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他冷漠的反应终于让安心亦忍无可忍的低吼,“她和你分手是因为你身边的危险让她再失去这个孩子!”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在安心亦等得不耐烦时才听到他再度开口,却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我知道。” “你知道?”安心亦一时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知道她怀孕了还是知道她和你分手的原因?” “都知道。” “都知道?”这个答案让安心亦抓狂,“你知道她怀孕了又知道她和你分手的原因,而你居然还让她离开?” “我尊重她的选择,她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 “我不懂。”安心亦摇头,“不懂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明明爱着彼此却要相互折磨,难道你们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还嫌折腾得不够?你知不知道她在高烧时一直不停的叫你?她现在情况很糟糕,虽然暂时是退烧了,但医生说如果再烧回來,就只能放弃孩子给她退烧。我想她一定需要你在她身边给她力量,让她撑过这一关,你如果不想将來后悔,那你现在赶过來。” 安心亦说出医院名字后沒等他回应便挂了电话。 “淮宁……” 薛醉宁意识浑浑噩噩地轻喃,从被子里抽出來胡乱去抓的手被一只温暖宽大的掌心包握住,熟悉的触觉让她蹙紧的眉缓缓舒展开,无意识侧身将那只手拉入怀里紧紧抱住,仿佛拥住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连嘴角都不自禁微微轻扬。 陆淮宁屏息望着她嘴角晕开的那抹无意识的浅笑,胸口微微一窒。 有多久沒有见到她笑得这样安心而甜美了? 原本是不打算过來的,即使是听安心亦在电话里告诉他她病了时那一刻心脏骤然疼痛,他也是极力忍住想要飞奔过來探望的冲动,故做冷漠的拒绝。 因为他知道她背负的压力已经无力再负荷更多的感情纠葛,而他也意识到她在自己身边是危险的。 既然已经答应放手给她自由,那么再痛再难以割舍,他都要克制住自己。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忍耐力,在安心亦挂了电话后他甚至沒有犹豫半秒便赶了过來。而一路上他都在祈祷她不要再烧回去,不要再失去他们的孩子。 其实他早在她提出分手的前一晚就知道她怀孕了。那一晚他回家后小陈告诉他,她在整理他和薛醉宁的卧室时看到垃圾桶里有用过的呈阳性的妊娠试纸。 而就是因为知道她怀孕了,他不想让她因为担心孩子安危的原因而导致情绪不稳定失去孩子,所以才答应分手。想等到找回女儿再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他自以为凡事胸有成竹,事事在握,只要找到郑威就能把女儿救回來,却沒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得那么复杂。 他在郑威的住处找到一只沾有血迹的玩具狗,拿去化验后的结果显示那的确是女儿身上的血。这意味着女儿或者真的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虽然不愿意相信,可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女儿是否还活着。 所以在薛醉宁问他时,他除了沉默什么都不能说。 ------------ Chapter 31 他还愿意见我吗 无声的轻叹口气,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她额上沁出的薄汗,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的睡颜,目光仔细勾勒着她精致的五官,掠过她秀致的眉眼,小巧挺直的鼻梁,落在她因有些脱水而发干的唇瓣上,忍不住以指腹轻轻摩挲过。 薛醉宁半睡半醒间感觉到停留在自己唇瓣上的温度,下意识动了动嘴唇,陆淮宁立即抽手离开,屏息不敢再动。 他怕她醒來见了他又会一脸冷漠的要他信守那日的承诺,告诉他她要带着他们的孩子和旭泽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她若醒來,自己要怎么面对她。 长舒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不料手机忽地响起,原本柔和的音乐在寂静的空间突然爆开,竟然分外清晰刺耳。 陆淮宁心惊了下,怕吵醒薛醉宁,他连來电人是谁都沒看便直接接通电话,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陆少,您让我查的我查到了,郑威一个月前在m省的高级住宅区购置了两套豪华别墅,而他帐户上的余额也高达七位数。这和他半年前近乎穷困潦倒的处境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陆淮宁神色一凛,沒注意到薛醉宁缓缓睁开的眼,径直对电话那端的人吩咐,“继续查他这笔巨款的來历,还有他最近这段时间接触过哪些人,尽快给我一份他们的背景资料。” 发烧烧得眼眶泛红,连视线都有些模糊,如果不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薛醉宁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只是他怎么会在她房里? 苏家人对他成见如此深,别说让他进她房间,就是连大门也不会让他进來。除非是苏翼在家。 可他又來做什么呢?那天她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明白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陆淮宁忽地看过來,见她已经醒來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微微一愣,随即回眸挂了电话。 “安心亦打电话给我说你生病了。”他淡声解释。 生病? 薛醉宁闭了闭眼,心想难怪这么不舒服。 “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么?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他问,目光落在自己仍被薛醉宁抱在怀里的手上。 薛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顿地一僵,立即松开手,尴尬地轻咬唇不语。 陆淮宁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想了想还是伸手过去覆上她的额头探了探。 “还好沒烧回去,我让安心亦进來。” 他收回手,起身欲离开。 薛醉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他起身要走,突然觉得心慌,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待他回头惊讶看來,她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觉眼眶酸热,不断有热烫的液体涌上來,顺着眼角滑落。 她想叫他别走,可她怎么说得出口? 那日他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问她可不可以别走到分手一步,是她狠心斩断了那最后一丝情,如今她有何脸面要他留下來? 何况她才伤了旭泽。 她已经沒有资格也沒有权利招惹他们任何一个人。 “薛醉宁?”陆淮宁望着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胸口蓦地一紧,刚要俯身安抚,薛醉宁却松开了手,转过身留给他一道纤瘦的背影。 陆淮宁有些自嘲地无声一笑,笑自己永远对她狠不下心,笑自己被她一言一行轻轻一撩拨,就忘了所有。 “保重身体,我走了。” 沒有再回头,他转身走出病房。 听到关门声,薛醉宁死死咬住唇,才遏止住险些逸出口的哭声。 倚着长廊的墙壁把玩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玩游戏还是在发信息的安心亦听到脚步声抬头。 “她醒了,体温也正常,应该不会再烧回去了。” “你要走?”安心亦收了手机微仰起下颌问他。 陆淮宁微低下头揉着额,“她不需要我。” “如果她不需要你会连发烧都一直叫你?”安心亦翻个白眼,“你们别再折腾了,再痛苦的事情都会过去,重要的是要好好把握未來。” 陆淮宁沒回她,只说,“天快亮了,我一早还要去邻市,你进去陪陪她吧,我先走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心亦冲到他面前拦住他,“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让她回到你身边?” 陆淮宁望着她,俊容深沉:“你应该清楚要不要回到我身边的决定权不在我手上。”他从來就沒想过让她离开,也永远不会把她拒之门外。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她以留在他身边很危险为借口逼他答应给她自由,他既然松了口,就表示他已经放手,不会再强迫她和自己在一起。 “她是背负得太多,既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别人來伤害她和她的孩子,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反复无常,你既然爱她就应该体谅她。” “这不是体谅不体谅的问題。” “那是什么?” 陆淮宁叹口气,“她留在我身边的确很危险,我树敌太多,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找我寻仇的人。” 安心亦一时哑然。 “也许我和她本來就不该在一起。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拥有一切美丽的东西,不论是爱情还是婚姻。只要沒拥有过,我就不用害怕失去。” “可你已经拥有了,现在才说这些会不会來不及了?” “只要我往后远离她,一切都还來得及。”他睇向薛醉宁病房的方向,好一会才收回视线,迈开步伐朝电梯走去。 安心亦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沒入电梯,忽地想起一句话,,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原本她以为只要彼此相爱就能携手白头,沒想到除了爱情之外,还有这么多要顾虑的东西。 他竟然为了顾虑薛醉宁的安全而忍痛割爱,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爱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她就碰不到这么深情的男人? 脑海里浮现那张俊美非凡的妖艳俊颜,她眸色微微一暗,心情沉重的朝病房走去。 病了一场险些失去腹中的宝宝,薛醉宁心有余悸,不论是饮食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敢再掉以轻心,变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而苏家人在知道薛醉宁怀的是陆淮宁的孩子后,虽然有很多问題想问她,但又怕问了会刺激到她,害她情绪反常,所以也只能憋在心里,甚至一言一行都变得非常谨慎小心,尽量避免不提到陆淮宁和蓬蓬的事。 这天午饭过后,薛醉宁正要回房休息,家里却來了位不速之客。 “伯母?” 看到几日不见的席绢站在自己面前,薛醉宁脸上的羞愧多于讶异。 她想席绢一定是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找上门來指责她水性扬花不知羞耻的。 可奇怪的是席绢看她的眼神和平时并沒有两样,脸上挂着的浅笑虽然有些牵强,但看得出來并沒有恶意。 “小宁,阿姨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么?” 薛醉宁点头,带着席绢去书房。 “阿姨,您先坐一会,我去给您倒茶。” “不用了,坐吧。你身子不方便,不要走來走去。”席绢目光掠过她的腹部,发出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叹息,,满以为自己可以抱孙子了,沒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薛醉宁捕捉到她脸上的那一丝失望,心里一阵愧疚。 “阿姨,对不起,我该早些说出实情,不该骗您和叔叔的。” “这不怪你。”席绢苦笑,“阿泽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他说一切都是他自做主张,你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同意他把孩子说成是你和他的。我自己的儿子我最清楚,别看他嘴巴坏,其实他是个既长情又重情的人,他那么说一是想打消他爸爸想撮合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念头,二是因为真心爱你,考虑到你怀孕一个人住沒人照顾不但辛苦,还会惹來很多流言蜚语。他是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才会处处为你考虑。” 薛醉宁以为旭泽只是想让自己和他在一起才说孩子是他的,沒想到他却是为她的以后做打算。得知这一点,她不禁更加责怪自己。 她心里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是为她付出最多的旭泽。之所以说他付出最多,并不是说陆淮宁为她付出的比旭泽少,而是旭泽的付出至始至终都沒得到过她在感情上的回应。 她绞尽脑汁想补偿他,希望他开心,希望他过得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幸福,可这次却是她亲手伤了他。 “小宁,阿姨知道你沒办法强迫自己和阿泽在一起,所以我也不逼你。只是你那天离开后,西西仿佛像变了个人,他虽然很配合治疗,也沒有绝食,但他已经两天沒说过话了。短短几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圈,我从來沒见他这么失魂落魄过。”看着儿子变得异常消沉,她心如刀割。 而薛醉宁心里同样难受。 世间最难偿还的是情债,如果她能不那么死心眼,在感情上不是非陆淮宁不可,或许她和旭泽还有可能在一起。 可是现在…… “阿姨,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席绢沉吟了几秒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來找你是对还是错,可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那样消沉下去。儿子是母亲身上的心头肉,看他痛,我心里怎么会好受?所以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看能不能开解他,让他从消沉中走出來。” “可是他还愿意见我么?” ------------ Chapter 32 梦中的家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可以谁都不见,就是不可能不见你。” 听到开门声,旭泽睁开眼,视线触及走进來的纤瘦身影,原本暗沉无光的黑眸蓦地一楞,眸底迅速掠过一丝既惊又喜的光彩,却转瞬及逝。 薛醉宁有些忐忑的走进他,目光落在他瘦削而阴郁的俊容上,胸口窒息般的难受。 “我给你带了营养汤。”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把保温瓶放在床头柜上,正想问他要不要现在喝,却听他冷声问,“你还來做什么?” 薛醉宁一愕,视线掠过他面无表情得有些冷漠的脸,有些局促的低头,语气歉然道,“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无法,,” “如果你是要说什么对不起我的话,我真的已经听腻了。”旭泽打断她,语气显露一丝疲意,“你不爱我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也不必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就算受伤也是我咎由自取。” 薛醉宁轻咬唇,攥紧的手心不自觉被指甲掐入,隐隐地疼。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來了。”旭泽再度开口,始终不曾看她,“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男人,不论忘记你要多长的时间,只要你别再跟我联系,我看不到你的笑,听不到你说话的声音,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忘记。所以,请你往后务必做到这些。” 薛醉宁盯着他,下唇咬得发白,而掌心的刺痛似乎更明显了些。可她再痛,也远远不及她带给他的那些痛 怎么会这样…… 如果那日救她的不是他,或者那日她不曾许诺过他任何,那他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做对好朋友?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她摊开手,掌心那一道道指甲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愧疚似剧毒钻心,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像他说的那样,不再和他联系。 她转身默默地走向门口,浑然不知身后投來的目光有多伤。 对她,他不是不怨的,只是比起怨,他更心疼她所背负的那些压力和痛苦。而他清楚她虽然性子倔,却心软善良,她因为对他的愧疚而强迫自己努力和他在一起,但她无法欺骗她的心。 所以他放手,希望能减少一些她的痛苦。 虽然这么做很痛,可只要她好,痛又如何。 走到门口的薛醉宁忽地回头看來,而旭泽已经闭上眼,却在关门声传來后低喃:薛醉宁,你不知道,我爱你爱到可以强迫自己放弃你。只要,你过得好。 “大费周章从美国转到意大利再到瑞典最后才汇入郑威的帐户,支付这笔巨款给他的人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掩人耳目,不想让人查到他的信息,不过这并不是难事,相信很快就应该有那个人的消息了。” 陆淮宁站在落地窗前,听着电话那端的汇报,一会挂了电话后仍保持原來的姿势动也不动,神色却阴沉得足以媲美窗外的夜色。 不知站了多久,手机再度响起,而來电人却让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愕,迟疑了好几秒才接通。 “是我。”低柔的女声传來,陆淮宁眸光微微一闪,应声,“什么事?” “我听安安说,你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嗯。”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隐瞒我你怀孕的事?”淡漠的声音透着一丝自嘲,“薛醉宁,你知道我从來都不会真正怪你,不论你对我做什么。” 那端,薛醉宁喉咙酸胀得开不了口。 “感冒好了么?”想立即挂电话的,可关心的话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嗯。” “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 “对了,计生部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你不用担心。”顿了顿,陆淮宁轻轻一叹,“那就这样,我挂了。” 薛醉宁张口想说什么,可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怔然望着暗下去的屏幕,身子一点一点蜷缩起一团,把脸埋入并拢的膝盖中,胸腔里满满不知名的情绪逼得她止不住的泪水狂落。 安心亦开门进來就看到她哭得身子抽搐,可看着她伤心,她却无能为力。 感情的事旁人再如何心焦,若当事人原地踏步,也是枉然。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会巴黎?”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手覆上她的背轻轻安抚,“不如和我们一起走算了,反正你留在这边也是一个人。” 薛醉宁渐渐忍住泪水,抬起泪湿的小脸轻轻摇头。 “留在这里我才觉得安心。们放心吧,我会振作起來好好过好每一天,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安心亦叹口气,“可你一个人住,我们始终不放心,若是像上次那样犯个生病头疼甚至反复高烧,那谁來照顾你?” “不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薛醉宁抹了把眼泪宽慰她。 安心亦望着她,终究忍不住开口问,“就沒想过回到他身边?” 薛醉宁微愕,想起刚才电话里陆淮宁说话的语气,神情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 “宁宁,离开一个自己深爱着又爱自己的人比勉强自己去爱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更痛苦,如果可以,还是回到他身边吧,这个世上,沒有人会比他更爱你。”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禁不住又想落下來,薛醉宁连忙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安,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只是我现在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安心亦揽过她的肩,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虽然安心亦坚持不让薛醉宁送机,可最后薛醉宁还是出现在了机场。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又瘦又憔悴,我会直接让人过來带你去巴黎,沒有商量的余地。” 薛醉宁微微一笑,想了想,张开双臂走到父亲面前抱住安心亦,脸贴着好友的胸口,眼眶濡湿。 直到催促等机的广播响起,俩人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直到看不到安心亦母子二人的身影,薛醉宁才长舒口气拂去心头的怅然,转身欲走向机场大厅,只是刚走一步她又忽地停下來,目光扫向某一处,细眯起眼看了好几秒,确定自己沒看花眼后,她朝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去。 “你要出差?” 夹杂一丝不确定的女音入耳,苏翼回眸,在瞥到一张微仰着头望着自己的俏颜时,俊美的脸庞一愕,随即想起什么,蹙眉转身就走。 薛醉宁呆了呆,连忙跟上去。 “你是不是來送安心亦?”不知道她刚才是不是看错,她似乎在他眼里瞥到一抹伤痛。 “沒有。”苏翼的声音显得有些郁闷,像是懊恼怎么会被薛醉宁给逮住了。 “那你來机场做什么?” “送朋友。” 薛醉宁狐疑,见他大步走出机场大厅朝停车场走去,于是停下來,沒打算让他顺路稍自己一程回市区。 而苏翼是走了一段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返回來,也不说话,一把拉过薛醉宁的手就往自己停车的方位走。 薛醉宁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拨他的,“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市区,不用麻烦你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翼按下遥控车锁,打开副驾的车门推薛醉宁进去,然后自己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紫红色的跑车一路招摇的穿过市区,在薛醉宁半是惊讶半是困惑的目光中,停在郊外一处被紫藤花树包围住的别墅前。 “下车。”苏翼绕到薛醉宁这边打开车门。 “这是哪?你带我來这里做什么?”薛醉宁下车后困惑的望着苏翼问。 后者不语,却是沿着一条由青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朝那栋别墅走去。 薛醉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自己來这里,一时迟疑廓。 她看到苏翼在别墅的铁门前停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往铁门右侧的一个正方型的小盒上碰了碰,之后听到一声响,铁门自动开启。 薛醉宁一楞,“这是你住的地方?” 苏翼回头看她,“我发誓如果你不跟來会后悔一辈子。 薛醉宁心头一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所。 而苏翼沒再开口,径直大步走进去。 薛醉宁见他走得远了才抬步追上去。 别墅的面积大得让薛醉宁想起藿家的祖宅,不过里头的建筑构造却和祖宅截然不同,少了金碧辉煌的磅礴气势,却因为入目的雕栏玉砌和水榭楼台而多了份赏心悦目。 置身潺潺小桥流水中,薛醉宁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苏翼已经穿过右侧的游泳池走向后院,一阵微风吹來,薛醉宁仿佛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缕郁金香的味道。 可这里除了紫藤花和一些其他花花草草,并沒有郁金香,她怎么可能闻得到郁金香的香味? 她见苏翼已经走得不见人影,连忙顺着他刚才的路线走去后院。 诡异的是越接近后院,那股郁金香的味道便越浓。 脑海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沒來得及细想,就被视野里那片火红的花海生生震住。 ------------ Chapter 33 后悔莫及 “这套别墅不是我的,是他为你们结婚后准备的新居。”苏翼的声音淡淡传來,“前院的亭台楼阁你应该不陌生,因为这是你在意大利居住处的设计,是他特意找人设计成一模一样的,他说你喜欢。而这片郁金香,我想就不用我解释了。” 苏翼看过來,狭长的凤眸轻眯,“他一直在暗中筹备你们的婚礼,沒让你知道是因为他想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只是沒想到意外一件连着一件,他最终都沒能如愿,带你來这里看他亲手为你建造的幸福王国。” 薛醉宁瞠大眼望着阳光下这片无比绚烂的花海,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充满了他对你的爱,我从沒见他对谁这么用心在意过。” 薛醉宁捂住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來。 “我今天带你來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淮宁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却在用实际行动在证明。”苏翼叹口气,“你们的事我本來沒权过问,也沒资格评判你和他分手是对是错。但我站在朋友的立场说几句,你这样做对他确实不公平。孩子是你们共同的,你痛苦他未必就比你好过,所以你不能还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让他一个承受。毕竟不论是方青还是找他复仇的郑威,他都宁愿发生意外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孩子。” 薛醉宁已经泪流满面,却不知道这眼泪是为自己的自私而留,还是为心疼陆淮宁而流。 “你离开他以后,他好象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冷漠的陆淮宁,我想,你这次是真的伤害到他了,甚至是把他打回了原形。” 苏翼的声音不时响起,薛醉宁一字一句听得仔细,却开不了口,直到他送她回到市区,她仍保持沉默,一句都沒说。 “如果可能的话,去看看他吧,他过得很不好。” 离开前,苏翼说了句,而后驾车离开。 薛醉宁呆呆的站在家门口,良久后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了想却又放回去,沉重的转身。 清晨的风吹來,有些冷。 薛醉宁窝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一手把玩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显示的已拨电话那栏的第一个号码上。 昨晚连拨一百零一通电话,可一直提示无人接听。 明知道这世上沒有后悔药,明知道是后悔了,为什么还要等到一切无法收拾才想妥协。 ,,我不会再回头。 果然。 所以才不接电话么? 她轻轻一笑,尔后直接将电话关机,然后扔到茶几下的一个盒子里。 不能再这么悲伤下去了,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要重新扬起对生活的信心,重新开始。 进厨房弄了早餐吃,然后回房换了套衣服出门,迈出了重新开始新生活的第一步,,换手机。 花了两个小时重新买了支手机又换了电话卡,她把新电话发给苏家长辈和安心亦,沒再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 远离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夕阳西下,昏暗的天光里,面容瘦削得厉害的男人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脸色苍白得胜过那一头白发。 生不如死。 身体每一处骨骼引发的如万千虫蚁噬咬的剧痛的确让他深刻体会到这种感觉。 而他每日忍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简直度秒如年,却偏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混蛋所赐! 开门的声音牵引住他空洞的目光看向门口,双眼瞬间瞠到极限,而各种愤怒的情绪从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流泻出來,仿佛要用目光杀死背光走进來的挺拔男子。 “你似乎过得还不错。”陆淮宁淡然望着因见到自己而愤怒得脸色潮红的郑威,轻轻开口,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让郑威窥不出他跑來看自己的目的。 “我当然过得不错,因为我知道你比我过得痛苦。”他回他,声音沙哑而有气无力,甚至因强忍痛苦而有一丝颤抖。 陆淮宁轻轻一笑,黑眸却凛冷如寒潭。 “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沒办法找到我女儿?” 郑威也笑,笑得噬血,“陆淮宁,你这是在自欺欺人。明知道你女儿死了还死不承认,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 防若沒听到他的讽刺,陆淮宁继续道,“我已经让人查到是谁在幕后指使你做这一切,或者说是谁和你共同谋划了这出绑架我女儿的戏码。而答案让我很意外,沒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自寻死路,往刀口上撞。” 郑威神色骤变,瞠大的眼紧盯着陆淮宁,像是在审视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可这个男人把情绪藏得太深,他不确定他这么说是真的查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我说了你女儿已经死了,沒想到你不但不信还编出这样一套來欺骗自己,真是悲哀。”他转开眼,被子下的手却不自觉握拳头,而那只曾被陆淮宁拿餐叉刺穿的左掌顿时因他握拳的举措疼得让他忍不住抽口冷气。 “我查到你出狱后在美国一直混得很不如意,所以一年前才回国混。”陆淮宁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继续道,“你想报复我,可惜手头沒钱沒势,你很清楚凭你一人之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找到他。凭你手上握着那个和他息息相关的秘密让他答应和你交易,由他支付给你巨款,而你则负责绑架我女儿交给他。” 郑威被他紧迫的视线盯得浑身发冷发颤,却强装镇定,“一派胡言乱语,如果你真的认为有这么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找他?” “因为我想让你更痛苦,让你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机,往后会痛苦一辈子的是你,而我很快就能把我女儿找回來,一家团聚。” 郑威狠吸了几口气,忽地剧咳。 陆淮宁冷眼望着他,凉薄的嘴角缓缓勾扬,绽开一抹让人心寒的冷笑。 其实郑威说的沒错,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就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所以他才跑这一趟,希望通过郑威的反应判断自己猜测的真假。 而从郑威瞬变的表情和飘忽闪避的眼神及说话的语气判断,他的猜测就算不是百分百正确,起码也对了百分之六十。 现在只要确定那个和他交易的人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思忖间,郑威已经停止剧咳,粗喘着很用力的深呼吸,浑身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别想……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死……死心吧……”他憎恨的瞪着让他痛苦不堪的陆淮宁,幻想着自己变成魔鬼让他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心虚了?害怕了?因为我出乎你意料的查到了和你交易绑架我女儿的幕后黑手?” “根本就沒有这个人!”郑威歇斯底里的怒吼,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來反驳。而他越是动气,身体里流窜的那股让人欲生欲死的痛就越清晰。 “混蛋!”他面目狰狞的咬牙怒骂。 陆淮宁却笑出声,“要不要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來证实我说的这一切并不是想试探你的猜测?” 郑威怒视他不语,神情却忽然紧绷,而周遭突然静下來,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不可能的!他布局那么严密,他不可能查得到什么。退一万步就算他查到那笔巨额的來历,找到的也只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老头。 他不可能知道是谁和他交易。 郑威心思数转,脸色一点点缓和下來,心里认定陆淮宁是在诈他。 只是他刚这样想,就听见从陆淮宁口中吐出一个人的名字,而他控制不住自己因愤怒而上涌至脸上的血色迅速尽失,晦暗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从他的反应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陆淮宁不动声色的轻舒了口气。 “你在m市购置了两套别墅,其中一套你打算送给和你断绝关系多年的父母,而另一套是留着准备迎娶那个跟你从美国回国的女人。” 看着郑威惊骇的脸,陆淮宁给他最后重重的一击:“你大概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你的孩子出生。” 这一击犹如万箭穿心,郑威一瞬间犹如堕入了地狱,不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在饱受痛苦的煎熬。 他始终是斗不过这个男人。 本想让他生不如死,饱尝失去女儿和众判亲离的痛苦,不料到头來生不如死的却是自己,而他真如他所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悔恨,有些领悟,可一切都太迟了。中国人讲求因果报应,而现在自己就是自食恶果。金钱,权势,贪欲,是自己葬送了自己和亲人的人生,自己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陆淮宁沒再看他,转身走出病房。 ------------ Chapter 34 认贼作亲 陆淮宁沒再看他,转身走出病房。 一栋旧式别墅的宽大草坪里,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调皮的将手头的皮球掷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上,正在琢磨心事的老人被惊得回神,随即故做生气的起身來追赶,小女孩哇哇大叫着跑开,却咯咯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彻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久久的回荡。 “來呀,爷爷來追我呀……” “诶,爷爷老了,追不到你咯。” 老人苦笑着弯身捶着两条腿。 小女孩见状停下來,老人狡黠一笑,正要追上去一把抓住她,这时佣人走过來提醒他,“老爷,该喂小姐吃药了。” 他一愣,点头。 “丫头,你先玩一会,爷爷去喂你妈妈吃药,然后再來陪你玩。”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女孩循声跑过來扯住他的裤管央求,老人看着失明的小女孩却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心底荡漾起莫名的情绪。 片刻后,老人慈祥一笑,满是皱褶的手抚过小女孩一头卷发,眼里满满的疼爱。 “好,爷爷带丫头一起去。” 佣人闻言要过來抱小女孩,小女孩立即警惕的躲到老人身后,目光怯怯的望着佣人,一脸的惊惧和恐惧。 “算了,让她自己走吧。” 老人见状朝佣人挥了挥手,牵着小女孩穿过草坪走进室内,上了二楼來到一间房前停下。 “丫头,爷爷给妈妈喂药,你不要吵,乖乖坐着,好吗?”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随着老人走进去。 房的正中央是一张多功能的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闭着眼一副睡着了的姿态,脸色呈一种病态的苍白。 端着熬煮好的汤药随后走进來的佣人把托盘放到床旁柜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老人把小女孩抱到一扇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着,拿了个玩具给她,然后把床摇高,自己坐到床旁,扶起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端过托盘里的碗,舀了一勺汤汁吹到不烫口了,这才递到女人嘴边,撬开她闭合的唇再把她的头往后仰一些,强行喂进去。 虽然会有少量的汤汁流出來,老人却不以为意,一口接着一口的喂食,直到将一碗汤全部喂完,他才抽过纸巾擦拭过女人的嘴角,给她收拾干净了才让她重新躺下。 “女儿,你已经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在睡?爸爸天天盼着你醒來,你知道吗?你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儿,看到她你一定会很开心。” 老人不厌其烦的和床上的女人说着每日同样的话,而女人沒有丝毫回应,仿如一具沒有生命力的人体蜡像,空有人的外壳,却沒有灵魂。 “爷爷,为什么妈妈每天都睡那么久?” 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走过來,好奇的睁大眼望着床上的女人问老人。 老人愣了愣,目光望向窗外,晦涩的眼眶里掠过一抹沉重的伤痛。 “因为她招惹了一个魔鬼,魔鬼施了魔法让她变成了植物人。” “什么是植物人?是和植物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人吗?” 老人回眸,“不,总有一天她会动会说话的。” “那是不是变成了豌豆射手一样的植物就会动会说话了?” “豌豆射手?”老人傻眼,从不看少儿电视的他根本不知道出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是什么东西。 “豌豆射手很厉害的,爷爷说妈妈招惹了魔鬼,那她变成豌豆射手就能杀死魔鬼了。”近段时间痴迷于游戏中的小女孩很认真的解释。 老人一笑,“宝宝说得对,豌豆射手杀死魔鬼,抢走魔鬼的女儿,让他痛不欲生。” “什么是痛不欲生?”求知欲强到爆的小女孩又问。 “就是活着不如死了,现在那个魔鬼就和曾经的爷爷一样增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自食恶果。”老人冷冷一哼,掀开被子一脚,给沉睡不醒的女儿按摩手脚。 小女孩歪着小脑袋沉默,看着老人给女人按來按去。 “叩叩叩!” 轻微的几声敲门声过后,门被从外推开,探进來一张惶恐的脸。 “老爷,來了好多人把我们的院子给包围了。” 老人动作一顿,无数情绪在脸上一晃而过,却最终面无表情的看过來,“知道了,我马上下去,你不用害怕,马上打电话给郑威让他过來。” “我打了,可电话沒人接,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老人否定这个说法,“他若出了事我这边不可能沒半点动静。” “可是,,” “你先下去想办法拖延时间,我很快就下來。” “是。” 等那人离开,老人不慌不忙的给女儿整理好衣服盖好被子,这才抱过小女孩,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说,“丫头,那个魔鬼害完妈妈现在又來害爷爷了,丫头变成豌豆射手去杀死魔鬼好不好?” 小女孩一楞,“豌豆射手是植物,可我不是植物呀。” “那魔鬼欺负爷爷了宝宝怎么办?” 小女孩皱着小眉头想了想,点头说,“那好吧,如果魔鬼欺负爷爷了,我扑上去咬他。” 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的抚摩小女孩的头,“宝宝真乖,爷爷就知道疼宝宝不会是白疼。” “那爷爷现在就带你去见魔鬼。” 他抱着小女孩起身,走出房间时回头望了眼床上的女儿,眸色暗了暗,回头离开。 从郑威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沒错后,陆淮宁立即联系苏翼,让他帮忙找出幕后黑手的落脚处,随后两人直奔而來。 “沒想到这老家伙胆子挺大的,仗着你不会想到绑架你女儿的人是他,居然连躲都懒得躲,只是把窝挪到郊区來。”苏翼打量过四周后开口道。 陆淮宁蹙眉不语,下了车便朝别墅的大门走去,而身后立即有人追上來,跑到门口一阵猛敲。 半晌,才有人从里头跑出來,隔着铁门神色慌张的望着门外的一大票陌生人问,“你们找、找谁?” 回答他的是一把抵着他额头的黑色手枪。 “开门。”李仁硬邦邦蹦出两个字,那人腿一软,点头如倒蒜,很快开了门,而李仁带着一票人迅速冲进去,各据一个方位防范有人突袭。 陆淮宁眼观八方,目光扫向开门那个男人,冷声问,“你们家老爷呢?” “老、老爷他、他,,”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入土半截的老人,还带这么多人來看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响起一个明显夹杂讥诮的声音。 老人牵着小女孩的手缓缓走下來,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前方在看到小女孩时俊容掠过惊喜和激动的陆淮宁身上,嘲讽一笑,“真是有心。 陆淮宁完全无视对方的讥诮和嘲讽,目光直直望着他手里牵着的小女孩,那张熟悉的小脸蛋上深邃如海的大眼和那微微的卷发让他眼眶湿热,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胀痛难忍。 他深呼吸,忍住喉咙那股不适,微笑着朝小女孩展开双臂,“蓬蓬,过來爸爸这儿。” 死死拽住老人裤管的小女孩惊慌的躲到老人身后,一副极其害怕看到他的样子。 女儿的反应好比晴天霹雳,陆淮宁震愕地望着忽然间笑出声的老人,俊容一点点冷下來,瞬间阴沉森寒。 “穆长山,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呵,你现在是不但不用敬语了,就连伯父都懒得叫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叫我,如果陆家老太公知道你这么不懂尊卑,怕是要从坟墓里爬出來教训你。” 穆长山望着处于盛怒中的陆淮宁,心头的快意无法用言语來形容。 这个害他女儿变成植物人,毁了她一辈子幸福的魔鬼,他忍耐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能亲眼目睹他失控的时候。 “我再问一句,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陆淮宁出口的声音冷若冰霜,众人强烈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正一点点扩散开來。 穆长山却是肆无忌惮,依旧笑着,毫无惧意。 “我什么都沒做,她也不是你女儿,而是我的孙女,她叫丫头。”穆长山说着把躲到自己身后的小女孩拉到前面來,“丫头,叫爷爷。” 小女孩怯怯地看了眼陆淮宁,又迅速转开眼,把脸转到身后,却也不叫人。 “乖,丫头叫爷爷,爷爷才能告诉你谁是给妈妈施了魔法让妈妈变成植物人的魔鬼。” 小女孩听到植物人和魔鬼,好奇的仰头,“爷爷,真的有魔鬼吗?” “当然有,呐,你看,他就是魔鬼。”穆长山指着脸色铁青的陆淮宁,冷冷的笑意像是从齿缝里挤出來般透着切齿的恨意。 小女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來,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不怕陆淮宁了,甚至带着一丝敌意,随即小眉头一皱,将手头的一只玩具掷向陆淮宁。 “魔鬼是坏人,豌豆射手杀魔鬼。” 眼前这一幕让陆淮宁始料未及。 女儿不但不认识他,还叫穆长山爷爷,叫穆晨曦妈妈,并且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把他当作魔鬼。 ------------ Chapter 35 失忆 怎么会这样?穆长山这只老狐狸到底对女儿做了什么? “不对。”一旁的苏翼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穆长山完好的两条腿上,“我记得你好象中风导致半身不遂,现在看你能走能跳,敢情关于你中风的事都是你制造出的假象?” “如果我不那么做,估计现在也被他弄成植物人了。”穆长山冷哼。 “意思是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你女儿的事和淮宁有关?” “真亏你们说得出口!”穆长山忽地爆怒,目光似刃一样剜着陆淮宁,“就算小曦再不是,你再恨她,可她毕竟是我向家唯一的骨血,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你简直禽兽不如!” “你好象误会淮宁了。”苏翼慢幽幽地开口,揉着额说,“是我开了辆越野车把你女儿撞成那个样子的,说起來惭愧,当时只是想把她撞昏给她个教训的,沒想到一时沒把握好车速,居然把她撞成了植物人,真是有愧我车神的称号。” 这番话犹如火上浇油,点燃了穆长山满腔的怒火,身子气得抖如筛糠,而他却笑了,“你们有种,不过那又如何?如今我也是一报还一报,你们害我女儿变成植物人,我把他女儿变成我孙女,现在她只认我,却不认你,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陆淮宁拧眉沉默了会,问,“你那时制造中风的假象骗我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视线,而后來在你找机会报复我时发现了郑威,所以你找上他做这笔交易,你出钱而他出力?”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穆长山嗤笑,“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让警察抓我坐牢?还是把我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 陆淮宁望着敌视他的女儿,忖着向嵘的话,半晌沒有回应。 如果女儿的转变真是因为穆长山对她做了什么,那么千刀万剐都是轻饶他了。 垂眸抚额沉吟了会,他挥挥手,李仁会意,立即带人上楼。 穆长山愀然变色,冲过去阻止,“你们要做什么!我女儿是病人,她已经半死不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爷爷~”被穆长山甩开的小丫头嚷嚷着要扑过去抱他的腿,身子却突然一轻,腾空被抱入一具宽阔的胸怀里。 陆淮宁如愿抱到失而复得的女儿,内心的震颤无言以表。 而小丫头在看到抱她的人后却不顾一切的挣扎起來,扭动着小胳膊小腿的乱踢乱打。 陆淮宁怕伤着她不敢抱得太用力,因此小丫头扭得很欢快,小爪子在陆淮宁脸上刷刷抓下几条血痕,把苏翼看得傻眼,心里直叹果然小人和女子都是世上最恐怖的生物。 陆淮宁却是因女儿撒泼的样子想起那时死缠着他的薛醉宁,忍不住笑出声,捉住女儿又要在他脸上抓的小手耐心哄着,“蓬蓬,我是爸爸,你最喜欢的爸爸。” “魔鬼!你是施法让妈妈变成植物人的魔鬼,你放开我,我不要你,你走开……”小丫头闭着眼又是一阵尖叫,不论陆淮宁怎么哄都不肯听。 穆长山见状冷笑,“她已经沒有半点以前的记忆,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现在你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魔鬼,她面对你只会害怕、排斥、憎恨,你妄想她会认你。更何况,她沒有了眼睛,你难道还妄想她能认出你吗?” 陆淮宁制住哭闹的女儿,目光冷冷看过去,眼神冷得出奇,“不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忘记了以前的记忆,我总会有办法让她记起。就算她失去了眼睛,她依然听到我的声音,她依然可以用心慢慢感受到我的好。而我就算不对付你,你往后也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至于你女儿,她现在是个活死人,但在你进监狱后,她会彻底变成一个死人!” “你闭嘴!不准你诅咒我女儿!”穆长山发了疯一样要冲过來,李仁等人立即将他抓住。 “陆淮宁,你信不信报应?你女儿忘记你就是你的报应,是老天对你的惩罚!”向嵘不甘心的诅咒怒骂,目光投向陆淮宁怀里的小丫头,口气一软道,“宝宝,魔鬼要害爷爷,你救爷爷。” 哭得小脸上满是泪水的小丫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点点头,然后趴在陆淮宁肩上张嘴一口狠狠咬下去。 陆淮宁皱眉,被女儿这样咬虽然不是很痛,可心里却实在难受。 苏翼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穆长山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居然叫一个小孩救他?” 穆长山不理会他的嘲讽,又对小丫头说,眼神里却是复仇的快意,“宝宝,过爷爷这边來。” 像是**控的木偶,小丫头听话地松口,然后挣扎着要从陆淮宁身上下來。 “……我要爷爷……你放开我……我要爷爷……” 陆淮宁沉下脸,“李仁,打电话给蒋局,让他过來抓人。” 李仁应声照办。 穆长山脸色刷白。 陆淮宁不想再继续浪费一秒钟,抱着女儿转身朝门外走去。 “宝宝!” 穆长山大喊,想去追,却苦于被人制住无法动弹。 “爷爷……”小丫头趴在陆淮宁肩上,望着声音來源的方向眼泪狂落。 “坏人坏人坏人……”她沒头沒脑的在陆淮宁脸上咬,又哭又喊,“我要爷爷我要爷爷……坏人坏人……” 穆长山望着陆淮宁的背影,之前那股子肆无忌惮的嚣张气焰和有恃无恐此刻全然不见,双腿一下瘫软,如同泄气的皮球。 “陆淮宁,你能不能看在我这段时间待你女儿不薄的份上饶了小曦,在我进监狱后把她送去医院找人照顾她?”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他可以在监狱度过余生,却无法忍心在自己进监狱后女儿因沒人照顾而随时死亡。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苏翼冷冷抛來一句。 而陆淮宁停下來,却沒回头。 穆长山因此升起一丝希望,又道,“我真的沒对你女儿做什么,她会失去以前的记忆是因为头部受了伤。” 背对他的身影猛然一震,回头看过來,目光锋锐如刃,“你说什么?” “你女儿的头部受过伤,伤口在她左耳上方,虽然伤口已经好了,但疤还在。这伤是在郑威处留下的,当时你的女儿因为看不见东西而大发脾气,情急之下郑威甩手打了你女儿一个巴掌,孩子的头撞在柜子角,流了血。而她就是因为受伤时头部遭到撞击才导致失忆。” 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再反抗的穆长山全盘托出,只盼他能发发善心,给女儿一个去处。而他本來是因为憎恨陆淮宁所以想把他女儿卖去国外的,可那小丫头一醒來就叫他爷爷。 他以为这辈子都沒机会听到有人叫他爷爷,沒想到仇人的女儿却圆了他这个遗憾。 面对那双纯洁无暇的大眼和天真可爱的天使面孔,他不论如何狠不下心再把她卖到国外去,所以起了私心,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当孙女养。 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不想百密一疏,终是成遗憾。 “我当时汇款给郑威动了那么多手脚,就连帐户名都不是我自己的,你是怎么知道和郑威做交易的人是我?”他困惑地问陆淮宁。 “是那个七十多岁老头的姓提醒了陆少你这个人的存在。”打完电话的李仁代为回答,又说,“其实你就算找个和你不同姓的人我们最终也能查到你,不过是慢一点。” 陆淮宁瞥一眼怀里哭闹得累了却还抽抽噎噎的女儿,面无表情的看向李仁,“找到那个女人。” “那我女儿呢?”穆长山忙问。 陆淮宁仿若未闻,很快走出去。 黑色的汽车疾驰在僻静的马路上,苏翼从后视镜上睨一眼身后抱着哭闹的女儿有些手忙脚乱的发小,心头一片唏嘘。 “淮宁,你那么辛苦瞒着她,就是不想让她再次失望伤心,现在孩子平安无事,你是不是该把一切告诉她,两人都别在折腾了,一家团聚?” 陆淮宁望他一眼,沒说话。 ------------ Chapter 41 如何坦白 仿佛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见到穆长山,他抱着她一出别墅的门,她忽然挣扎得更厉害了,哭哑了的嗓子即使不太喊得出來也仍在声嘶力竭的喊着,那一声声揪心的撕喊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难受不已。 连他这样一个大男人都难以忍受女儿这样哭闹,更何况是视女儿有如性命的薛醉宁? 况且她现在怀有身孕,如果知道女儿不但失去记忆,失去了双眼,而且还只认穆长山是亲人,她会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思忖间一时沒捉住女儿的手,脸上一痛,又多了几条血痕。 他回神,望着眼睛红肿得厉害的女儿,眼里流露出心疼和一丝无奈 这样倔强地哭个不停,性子真是像极了薛醉宁那只爱挠人小猫。 他缓下声哄她,而一心只认穆长山的小丫头却根本不听,直到哭得精疲力尽,才抽搐着昏沉沉睡过去。 空间一下静下來,陆淮宁轻柔的抱着女儿,见车子已经驶入m省市区,想了想,让苏翼把车开去了m省的脑科医院。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进入脑科医院,苏翼不知拨了通电话给谁,两人刚下车,就已经有人快步走过來迎接。 “陆少,苏少,两位好。”脑科医院的院长恭谨地和两人招呼,随即又道,“我已经和我们院的权威脑科医生打过招呼,两位请。” 沒有多余的客套,和脑科专家见过面后,在不会惊醒小丫头的情况下,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最后脑科专家给出的结论却并不乐观。 “由外伤引起的记忆缺失如果当时及时治疗,清除脑中的淤血和缓解脑震荡症状,或许还能在几年之内慢慢恢复。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脑科专家迟疑着,脸色不太好的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沒可能恢复?” “倒也不是这么说,毕竟因为时间及其他原因,只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如果您想更进一步确诊,那只能多花几天时间,我安排给您女儿做一系列精细的检查,才能知道最终的结果。” 几天时间? 陆淮宁沉吟了会,垂眸瞥了眼怀里还在睡的女儿,目光落在她左耳上方被拨开头发而暴露出來的一条三指宽的疤痕上,点头。 “给我尽快安排。” 他吩咐,抱着女儿去苏翼已经预订好的酒店。 许是真的太伤心,陆淮宁把她放到床上时,她突然又哭了起來,眼睛却是闭着的,显然还沒醒。 陆淮宁不敢出声,只是轻抚她的背安抚。 幸好只哭了一会小丫头就不哭了,再次睡得昏天暗地。 陆淮宁望着蜷成一团的小人儿,难忍心头的酸涩胀痛,尽管深吸了好几口气,仍是觉得难受。 他从來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原來这么丰富,是岑欢母女让他体会到了这些爱情亲情中的酸甜苦辣,所以他才更体会如果岑欢见到女儿变成这个样子会有多心痛。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想起那晚离开时脸上还挂着泪水的薛醉宁,鬼使神差的竟然拿了手机拨出她的号码。 有些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听到电话那端提示用户已关机的女音时,被一抹失望替代。 尔后手机骤然振动。 目光掠过屏幕瞥了眼來电,他走去房间的阳台接听。 电话里的男人在说完后立刻沉默,听从他的回答。而陆淮宁望向远处的霓虹,淡淡吐出两个字,“毁容。” 虽然他已经尽量不让双手沾染血腥,可动了他的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薛醉宁洗完澡出來时习惯性地去看手机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在何时已经断电关机,再开机,很快中国移动的提示短信进到手机里,看到那个仿佛镌刻在心底的号码,这么晚,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犹豫再三,她回拨,却发现对方提示已关机。 心底惴惴的感觉在听到机械的女声时不断放大,最后融化为黑夜的一抹亮。 半夜时,陆淮宁隐约听见一阵哭声,想起睡着身边的女儿,他蓦地清醒。 也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怎么,沉睡中的小丫头抱着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脸埋入被子里哭个不停。 因为之前把嗓子哭哑了,这会她即使是哭得再厉害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却更让人揪心。 陆淮宁看得心惊,坐起來去拨女儿抱头的手。 “蓬蓬?醒一醒……” 他抱起女儿,制住她的手去轻拍她的脸,好一会小丫头才醒來,睁开泪眼迷蒙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进黑夜里,眨了眨眼才辨清不是穆长山的声音,她又挣扎起來,嘴里嚷嚷一些陆淮宁听不太清楚的词语,大有不推开他不罢休的架势。 无奈,陆淮宁只能放开她。 而小丫头一得到自由,立即爬下床光着脚丫往房间外跑,可惜陌生的环境里,看不清摆设的小丫头却在落地后摔个正着。似乎不怕疼,小丫头站起身就往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摸索去。 知道她是要去找向嵘,有些疲惫的抚额静坐了会,直到打不开门的女儿拍门发泄,怕伤了她的手,他才下床走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小丫头转过身來,瞠大眼惊恐的瞪着黑暗中的人影,敌意和仇恨从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來。 陆淮宁心痛的看着对自己充满防备的女儿,心里真是恨不能将郑威碎尸万段。 他想起脑科专家说女儿是因为受到刺激和外伤所致失忆,期间会因头痛而变得脾气暴躁甚至精神抑郁,并且会潜意识排除去想以往的事,所以才对恢复记忆不利。 而穆长山是她受伤昏迷后醒來第一个见到的人,所以她不但把他当作亲人,而且也只依赖他,也只有和他独处时她才会露出天真活泼的一面,在其他人面前却会表现得畏惧和惊慌,甚至排斥他人的亲近。 因为深信仇人的说词,他现在在女儿眼里就是一个施了魔法把穆晨曦变成了植物人的魔鬼。所以她才比排斥其他人更讨厌他。 而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他在女儿眼里是个魔鬼的形象,让她接受自己呢? “……要爷爷……” 沉吟间,忽听女儿开口,湛蓝的大眼水汪汪地瞪着他,仰起的小脸下颌呈现倔强的弧度,似乎不是在求他,而是在命令。 顿了顿,他矮下身蹲在女儿面前,让她不用那么费力地找寻自己。 ------------ 醉爱全文第一卷 ------------ Chapter 36 出国 陆淮宁出国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忽然间断了线的风筝从手心里不经意地溜走,融入了浩瀚的天空。 薛醉宁坐在花房里抬头看着夏日的天空,蔚蓝如洗,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溢出唇,本以为无人知晓,身后却传來老人沧桑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白发苍苍的容颜,轻轻唤道,“外公。” 苏家老爷子点点头,看着她,叹息道,“是不是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 “医生说适当晒晒太阳对我和孩子都有好处。” “但是也不是这么个晒法。”苏家老爷子看着自家外孙女淡淡笼紧的眉头,心底也明白了几分,便猜到,“那个人还是沒联系你?” 闻言,薛醉宁默默地垂下头,那个人就那样出了国,断了所有的联系。 老爷子在她身旁坐下,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如果已经决定放心,这样不好吗?” 是啊,这样难道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平静却让她莫名地心烦,就像夏天沉闷的空气一般让她觉得有一只小猫砸心底使劲地挠一般; “这样下去不行,和外公一起出去走走吧,a市的天气确实不适合养胎。”苏家老爷子不忍心自己的心肝宝贝就一直这样闷闷不热下去,只怕这样低沉的情绪会影响到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 薛醉宁默默地沉静许久,才抬头缓缓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洱海。”老爷子对她一笑,解释道,“最近我的老战友们约一行人一起去云南洱海避暑,你与我一道吧,那里空气清和,有利于平心静气。” 美国,医院,国际知名专家汇聚的三甲级医院。 病房里,一大一小的对峙却并沒有因此而落下帷幕。 “蓬蓬……” “宝宝!” 陆淮宁一愣,随即才意会女儿是在纠正他的称呼。 “你是叫蓬蓬,蓬勃的蓬。”陆淮宁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这是你妈咪给你取的名字,因为她希望你蓬勃朝气地成长,而你的全名是陆蓬蓬,我是你爹地,爹地陆。” “宝宝!”小丫头尖起声音來凶他,凶狠的样子仿若一头发怒的小兽。 “好吧,宝宝就宝宝。”他妥协,同时脑子里飞快转动。 “要爷爷!”似乎感觉到他在服软,小丫头克服了一些对他的畏惧,再次命令。 “好,不过你要听话,你听话爹地就带你去找爷爷。” 陆淮宁哄骗女儿,希望这样能够安抚她让她安静下來,同时不排斥自己的接近。 可根本沒用,不论他怎么说,从见到小丫头第一面到现在來到美国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小丫头除了‘要爷爷’这三个字外,其他一字都不多说,让陆淮宁头疼不已。 父女俩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多小时,陆淮宁蹲得腿有些发麻,想站起身來,小丫头以为他要打她,抱着头张嘴尖叫。 “啊,,啊,,” 陆淮宁一愣,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连忙又蹲下來,脸色却发青,额角的青筋根根突显。 看來女儿被送去穆长山那之前,郑威对女儿的确是下了手。 他來到外室,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一会挂了电话后瞥到一旁放着的根本沒动过的甜食和饭菜,想起女儿这段时间都沒吃过东西,他心思一动,拿了份甜食走过去。 小丫头在他刚才打电话时停止了叫喊,现在见他又走过來,有些害怕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别怕,爸爸不是要打你。”陆淮宁尽量放柔声音,目光柔和的望着女儿,把手里颜人的甜食递到女儿面前。 小丫头早就饿了,见到甜食本能的做了个吞咽的动做,却警惕的望着陆淮宁,沒有动作; “不饿么?看起來好象很好吃。”他拿起一小块放到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做出一副非常美味的表情。 “嗯,果然非常好吃,蓬蓬想不想要?” 小丫头抵制诱惑的自制力好得惊人,舔了舔唇,很有骨气的哼了声,转过头去。 陆淮宁哑然失笑,心想这个女儿面对美食的诱惑倒是比她母亲有骨气多了。 “既然你不吃,那我就把它吃光光。” 他故意吃得很慢又弄出很大动静,小丫头到底是孩子心性,再能忍也耐不住肚子饿时的难受,可又抹不下面子去要,小肩一抽一抽的,委屈得直掉泪。 陆淮宁心疼她再哭眼睛就要坏掉,对接下來的视网膜移植手术会产生不必要的影响,也不再逗她,拿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小丫头这次只迟疑了一秒就投降了,抽抽噎噎的一块接着一块的吃。 陆淮宁又给她端來水要喂她,可小丫头接过自己喝。 等吃饱喝足,困意袭來,她蜷在角落里半睡半醒,陆淮宁刚要去抱她又立即睁开眼瞪他。 无奈,他只好拿來被子铺在地上给她半睡半盖。 等她终于睡着,陆淮宁才长长松了口气,就那样坐在女儿身边靠着墙壁假寐。 天亮时门铃响起,已经有些睡意的陆淮宁立即睁开眼,瞥了眼蹙着小眉头似乎要醒來的女儿,他动作飞快的起身去开门。 因为女儿就睡在门口不远,门只能打开一半,他对站在门口的苏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会意,蹑手蹑脚的侧身挤进來,却在看到睡在门口的小丫头后冏住了。 “那个……这个房间沒床?”他压低声问陆淮宁,后者白他一眼,往室内指了指。 昨晚被女儿折腾了一夜,陆淮宁看起來明显疲惫。 苏翼看着只要清醒时就化身小魔女的小丫头,直摇头,看着好友倦怠的面容,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份东西,递给他。 陆淮宁抬头看他,“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了。”苏翼扬扬眉,“好了,不逗你了,这是你老婆孩子最新的照片,要不要看?” 下一秒,陆淮宁便抢过,只见b超图上的一团黑影,可是他的心却在这一刻膨胀,这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时差的间隔,只是却剪不断彼此的思念。 云南,洱海。一个不遥远却也并不相近的城市。 由于老爷子出发前特意吩咐过不许旁人打扰,所以薛醉宁到达那里后便彻底成为了与世隔绝的谪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