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花落 中秋八月,正是秋高气爽,入夜稍显凉意。正值望月,夜幕中一轮明月又大又圆,映衬得醉月轩中推杯换盏的人们犹如月下狼人的狂欢。 不同于前庭的热闹,西厢偏院假山背后,却是一处没落的院落,一院之隔光景却有如天地之别。传说这处房子住过一位为情郎殉情的当红姑娘,人一死,那情郎却立刻改了面目,抛下从前的海誓山盟,转眼就与别的女人成了亲。 “从那时起啊,这西厢的后院就去不得了。”便是这醉月轩中的小厮也私下里言之凿凿地传说着这鬼神之说。便是那夜半的风声,穿堂过室也会在有心人耳中成了那姑娘做鬼后在这儿徘徊哭泣。到这醉月轩来找乐子的,更是不愿触这霉头的。 夜半,呜呜咽咽的哭声夹杂在渐起的夜风里,从那紧闭的房门中挤出,更加让人毛骨悚然。一丝阴云被风吹拂着挡住了高悬的明月,那地上树影中斑驳的月光也仿佛离人泪。 痛,好痛,原来这就是死去的感觉,安妍心中想到。指尖仿佛还留存着逸铭宽厚的手掌的温存,若说她心中还有遗憾,那这样的生死相离恐怕是她最大的遗憾了。 那一世,她为家人而活,好不容易偿还掉家中赌博成性的老爸欠下的赌债,她已然成了大龄剩女。长得不够美,身条不够细,偏偏在她对婚姻动了念头的时候又查出了患了癌症,未婚夫也离她而去。她本以为天意注定让她这一世与美好的爱情、婚姻无缘,却偏偏在她弥留之时,让她知道了――那个一直在她背后支持的蓝颜知己,竟然一直等待她为他转身的那一刻。 冰凉的感觉滑过指尖,她曾在醉后嘲笑,他作为“闺蜜”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帅,容易引人犯罪。那张模糊在泪水后面的英俊面庞,她应该是再也看不到了。 一层薄云如轻纱般慢慢飘过,隐隐约约的哭声从那紧闭的房门中传出,随风消逝。“小姐,你睁开眼看看奴婢啊,求求你了,别扔下奴婢啊……”哭声那样悲切而绝望,在安妍的耳边不停回响。 “小姐,奴婢知道你是舍不得奴婢的。没有你,奴婢也不想活了。小姐,你不能放弃啊,为了夫人你也要活下去啊……”哭声中夹杂着不知道谁絮絮叨叨的言语,冰凉的感觉又一次滑过指尖――“安妍,为了我,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一眼也好,哪怕一眼也好,她要记住逸铭的脸,还有他温柔的眼神。脑袋痛得仿佛要炸开了一样,一些奇怪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随即又消失地无影无踪,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本以为看到的会是逸铭苦苦哀求的脸,却看到的是在昏黄的光线下一个哭得已成泪人的少女的脸。 淡粉绸子裙装,头上梳着丫鬟髻,那少女伏在自己床边哭得已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哪里?自己不应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 “小姐,小姐,你醒了!”那少女紧紧拉住安妍的胳膊,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好了,夫人保佑,神佛保佑。” 小姐?逸铭在哪里?她的眼神涣散地向四周张望,却被那少女一下子挡住,“你是谁?”谁知这话一出口,安妍便被吓住了,怎么是这样陌生的声音?虽然人在病中声音难免嘶哑,但是这却是一个细柔的少女声音,似乎因为病痛底气不足,柔弱无力。 那丫鬟模样的女孩讶然,充满泪水的泪水仍不失灵动,“小姐你怎么了,我是小莲啊,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么?”说着,眼泪已经抑制不住,滴滴珠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看得人心生怜意。 安妍收扶住阵阵发痛的额头,手指却不期然摸到一圈缠着的白布。环顾四周,屋内装饰大多破败,但是古色古香的桌椅、柜子却仍不失别致。挂着的纱蔓却是红粉青绿居多,稍显庸俗。 “小姐,”小莲眼泪滴滴答答,“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忘了夫人了么,怎么就恨得下心来去撞墙寻死呢?” 安妍听得糊涂,什么小姐、夫人的?还以为演电视剧不成?还撞墙?她想活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寻死呢。只是刚才耳边明明是逸铭的声音,叫自己活下去,为他活下去。 “若是他们想毁了小姐的名节,小莲是绝不会答应的,要拼也是拼小莲的命。小姐,小姐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 看着这一身丫鬟模样装扮的女孩,环视着周围古色古香的摆设,难道自己没有死,而是――穿越了? 这种死中得活的感觉,就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管希望多么微小都会让人拼命挣扎。也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生命是多么可贵,哪怕是多逗留的那么一会儿都会让人感到无限眷恋。 只是,这里是哪?看来这身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位轻生的小姐。到底她姓字名谁,怎么会起了轻生的念头,这一切就如一团迷雾挡在她眼前。 “小――莲?”安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秀,身材稍显瘦弱,小脸上哭得左一道右一道。 看来这小莲应是这小姐的贴身丫鬟,主仆情意颇深,那想必对主子的脾气性情定然也十分了解。若是安妍想平安地占用这具身子,定是需要她的帮助。 “我的头混浆浆的,痛得厉害,什么都记不得了。”虽然是落魄的小姐,但是能上天能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已然对这样的恩赐无比感激了,怎么会放弃这样宝贵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定是那混蛋郎中黑了心,小姐碰到了头昏迷不醒,就这样草草了事,这些家伙一定不得……”小莲说得气愤,却突然打住,一脸惶恐地看了安妍一眼。“小莲知错,小姐教导过小莲说话做事定要规言矩步的,是小莲失了言。” 安妍摆摆手,看这小姐是真被人欺负得挺惨的,就这样还一边叫身边的丫鬟中规中矩的,不敢失了脸面,一边却终是忍无可忍直接一了百了。唉,安妍心中叹了口气,想这小姐真是傻,自己既然占了她的身子,就定要替她讨回这个公道。 “你对我知无不言是对的,不用忌讳。你怎样待我,我心里清楚,不会再起轻生的念头。”安妍也不知这古代小姐的说辞是怎样的,只有模仿着文绉绉的口吻说道。 其实这也是安妍的心里话,她重活一次,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更加宝贵的了。在这陌生的古代世界里,有像小莲这样忠诚的人在她身边是她的幸。 却不想这几句话竟说得小莲热泪盈眶,“小姐,奴婢怎么受得起,只要主子好好的,小莲别无他求了。” 在小莲的讲述下,安妍对事态了解了六七分,之所以说是六七分,是因为越听下去,安妍的心越不安。她原本以为这小姐不过是个落魄的小姐,却发现这其中大有玄机。 她所托身的躯体有个美丽的名字――安清妍,她想起了韩愈有首诗,“寒池月下明,新月池边曲。若不??清妍,却成相映烛。”听音,竟只与自己一字之差,安妍不由得心中感慨,也许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这安府在京城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清妍的老爹便是权倾朝野的安相――安世融。她这个现被囚于不知何处的废弃房屋中的落魄寻思的小姐,竟然是贵为相府的千金,当真是令安妍瞠目结舌。而更奇的是,她竟然嫁人了! 她曾梦想过做一个最美的新娘,而前世她便喜欢这样红红火火的中式婚礼,有大红的花轿,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还有那吹打热闹的送亲队伍。可是,那场大病夺取了她可能会拥有的一切。 现如今自己竟然真的披上了嫁衣,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大红云锦,上绣金丝鸾凤和鸣图,银丝牡丹袖带,虽然喜服上刮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但仍可看出原有的雍容华贵,还真不愧是当今宰相家小姐的婚服。 “这么说,今日竟是我大婚之日?”安妍摸着细滑如水的云锦喜服,心中百感交集,“那我怎么又会在这儿呢?” 小莲呜咽着解释道,“小姐的喜轿,被一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送丧之人冲撞了,只得绕道,却不想……” 送丧的人?安妍心说这么会这么巧,想那相府送亲的队伍自然不是一般的排场,便是有点脑子的人也会绕开万不敢阻拦,恐怕这是有人有意为之。 “可看清掳走我们的人?”安妍皱眉问道,竟敢劫相府花轿,究竟是恩怨情仇还是因为安相朝堂上党派之争的蔓延? “那绑我们来这儿的人都是一身宫中装扮,并无不妥,想来是有人假扮的。”小莲机敏地回答道。 “宫中?”为何会牵扯到宫廷,安妍一脸疑惑,难不成自己是备选的秀女之类的? “小姐,你忘了吗,今日是你与二皇子大婚之日,今儿一早便有宫中的人过来负责典仪之事。” 小莲的一句话犹如一道炸雷轰在了安妍的头顶,嫁给皇子?!脑中交替出现着各个电视剧里对皇子的演绎,或心腹颇深,或深情款款,或风神俊逸,或英气逼人。 这位安小姐当真是上天宠爱集一身啊,老爹是当朝宰相,现在又嫁了个皇子?不过也难怪,像她爹爹这样朝廷重臣,权势颇大,皇上必然有意拉拢。而能和皇上成了亲家,想来这安家也一定是十分愿意的。 当今皇上有四子一女,女儿早夭,四位皇子分别为皇长子慕东煌,二皇子慕南羽,三皇子慕西城,四皇子慕北漓。而小莲所说的那位二皇子,她或者说当初那位安小姐所要嫁的便是那个慕南羽了。 这样的身世背景、才情样貌,当真是让这位安小姐占尽了天时地利,但是人生怎能一直一帆风顺呢。安妍心中叹息,可怜这位才貌双全的美人,怪只怪这古代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怎经得起这样波澜。但是安妍不同,在现代,一个女孩代替赌鬼父亲撑起一个家,得知患了乳腺癌,她除了配合治疗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还记得,上学时在同学录上留言,她借用关汉卿的话写道:“我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她坚信,她是那种,给点阳光她就灿烂,给点雨露她就烂漫,给点土壤,她便一定拼劲全力开出最艳丽的花朵! ------------ 第二章 买卖 身为相国之女,又贵为当今二皇子的未婚妻,上天当真是太“厚爱”她这个穿越女了,可是谁想这某大的荣光此刻却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一般。 此刻,安妍无心去想这慕南羽是胖是瘦,是俊是丑,也不管这份姻缘是两情相悦也好,还是政治联姻也罢。环视着这破败的屋子,她更为好奇的是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一下子触怒这京城中两个最为不应得罪的男人? 安妍皱着眉头,越想越是不安。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怒斥道,“你们怎么办的事,出了这么大篓子才来禀我!” “我们给她找了郎中了,谁知她柔柔弱弱地,竟会豁得出撞墙寻死。” 那女子低声呵斥了两句,外面的门锁哗啦啦响动,门扉被吱呀一声推开,灯笼簇拥中,一个女子推门而入,牡丹红裙拖地,柳叶眉吊稍目,目中带有愠色。 “不过碰破了头,这不是醒了?”旁边头戴软帽,身着布衫的小厮赶忙推诿道。那女子冷笑着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言语。 那女子凌厉的目光扫过安妍苍白的脸,停留在她头上赫然缠着的白布上。安妍心中一动,心说,刚才小莲还道那些人不管自己生死,草草了事。便干脆,扶着头,诶呦诶呦起来,心中却偷笑,看那女子如何处置。 “你好大的本事!”果然那女子冷笑着看向身后的小厮,“人竟然给我弄成了这样!”厉声一喝,竟吓得那小厮噗通跪倒在地,口中求饶。 “嫣娘,奴才知错了,不过是碰了她一指,谁知……”不等他说完,嫣娘身边的人已一个嘴巴扇了过去,那小厮赶忙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接着扇,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那一巴掌一巴掌地仿佛扇在别人脸上,看得安妍心惊肉跳。 原来是这样,安妍心中叹气,想必身份那样尊贵的小姐,面皮儿是薄的紧,现在她也不难理解那位安小姐寻死的心情了。 “拖下去。”嫣娘连看都不看,摆摆手说道。软刀子般的目光扫向了安妍苍白的脸,安妍目光忍不住往后一缩,真怕这个女子看出了什么。 安妍心中告诫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输啥也不能输气魄,这女的再厉害也会忌惮自己的身份。被小莲紧握着的手,能感觉到小莲微微地颤抖,安妍轻轻捏了捏小莲的手,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表示“放心”。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那嫣娘的眼睛,原本愠怒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姑娘可觉得感觉好些了?”嫣娘面色和缓下来,笑着看向安妍问道,看到安妍微微点头,脸色又一沉回头向身后的人继续骂道,“以后做事给我小心点,我们这儿可不是开善堂额,碰坏了货还让我怎么卖!”这话半是说给那些伙计听的,半是说给安妍听的。 货?谁这么大的手笔,能买得起宰相之女,当今皇上的儿媳妇?!看那嫣娘对自己竟然毫不避讳,安妍更加生疑,她竟有这样的信心,不怕自己这两家后盾让她好看吗! “嫣娘――”安妍毫不示弱,拼劲了身上的全力喊了一声,吸引了嫣娘的注意,“蒙嫣娘照顾,不知有几句话能不能与嫣娘私下说。”安妍的眼光扫向嫣娘的身后人等,看来这嫣娘就是这里的头,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哦?”嫣娘的眼中似有探寻之色,摆了摆手,只留下一个随身的伙计,房门被掩上,伙计一旁侍立,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烛花噼啪的爆裂之声。 那嫣娘侧身在桌旁坐了下来,接过身边伙计递过来新泡好的茶,呷了一口,“不知姑娘要私下与嫣娘说什么?”柳眉微挑,眼神中流露出玩味之色。 “嫣娘。”安妍虽不明其中就里,但也知道这件事的利害,自己的身份能不报出是最好的,一个不慎,恐怕自己――也就是这个安小姐便会平白担上一个有辱妇德的罪名。所以用话对嫣娘敲打道,“你可知道,今日京城中出的大事?” “哦?大事?”嫣娘虽面上带笑,但心中一动。“这京城不比那偏僻落后之地,京城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这发生固然也都是大事。”低着头,抿了一口茶说道。 安妍仔细观察着嫣娘的面色神情,自知自己与这种人相比道行差得远,也不再打哑谜,直言道,“多谢嫣娘的救命之恩,不过,想必嫣娘对我已经有了些了解……”安妍并不想在众人面前直接报出自己的身份,这样将来自己即便回去,事情闹大了,皇上那边圣意如何将是件麻烦事。可是现在嫣娘占有绝对优势,安妍也不甘示弱,她要让嫣娘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只会逆来顺受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嫣娘抬眼笑呵呵地说道,“但到了我这里这里――”面色一沉,“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安妍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也不急恼,她嫣娘要的是钱,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安清妍这样身份的人应该都不是问题。只是既然敢劫自己的花轿,恐怕那嫣娘也不会那么轻易倒戈吧? “不过――”那嫣娘美眸流转,虽然年纪稍大,却仍不失风情万种道,“既然姑娘有心,我嫣娘也不怕跟姑娘明说。”微微一笑,“我们不是做寻常生意的,只要有银子赚,什么人的银子不是赚?”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妍一眼。 安妍迎着嫣娘的灼灼目光,心中盘算着对方的意思,难不成那嫣娘想要供出主谋?不可能,敢于劫皇室的亲,他们定然有冒这个险的把握,那么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东西,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给她呢? “这笔买卖我做定了,至于价钱,嫣娘你直说好了。”安妍破釜沉舟,不管对方的要求是怎样的,她不是安清妍,她估计不了其中的利害,唯有想尽办法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好,痛快,没想到姑娘竟是个明白人。”嫣娘赞赏地看了安妍一眼,似乎对安妍的表现很为满意。 “只要姑娘能让尊府上送来这个数目,姑娘这货我也算是送到了。”嫣娘抬眼看向安妍,伸出一根手指。 “一……”安妍心中琢磨,这嫣娘会出个什么价码呢。听那小莲说,自己的爹爹,安相国不仅权倾朝野,更加是富可敌国,陪嫁时光夜明珠就送了满满两大箱。若是单凭一官饷,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的,这更依赖着安世融所娶的老婆,便是这位安小姐的母亲――纳兰柔。 纳兰柔不但聪颖明慧,才貌过人,十七岁便赢得京城第一才女称号,纳兰家乃是先皇登基的重要支持者,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所以作为陪嫁,这巨额的财富自然落入了安府。只可惜,这位纳兰美人红颜薄命,在安清妍六岁时便撒手而去,所以这位安小姐也是个自幼丧母的可怜之人。 “一千两?”安妍憋得脸通红问道,其实现代人对银子概念很多都是错误的,她是以前在金店打过工,没事和金店里的师傅闲聊才了解到,那些电视剧的描写是多么的离谱。便是到了万历年间,国库年收入才达到200万两。她还记得当时那金店的师傅笑谈,那一两银子到唐朝的购买力那可是更高得吓人呢,一两银子和人民币得有个两千多块呢。所以说这一千两就是等价人民币二十万呢。 没想到嫣娘笑着摇了摇头,难不成这嫣娘狮子大开口?“一万两?”说着自己都肉痛,也不知道这安小姐的娘当年的嫁妆够不够用,一万两啊,自己可真当之无愧成了“千金”小姐了。谁料,嫣娘低着头呷了一口茶,竟又摇了摇头。安妍差点咬到了舌头,这女人是疯了吧!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但是再怎么说肯定是中华那洋洋洒洒的五千年历史中的一粟吧,就算是通货膨胀也不带这么狠的吧。 “十万两!” 嫣娘抬眼看向安妍一眼,茶杯盖和杯盏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姑娘不会以为自己不值这个价码吧?” 安妍差点脱口而出,不值,太不值了。自己一个异时空穿越过来的,竟然让人家用十万两银子赎回去?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若是按照一两银子两千元,这放在现代可就是两个亿啊,安妍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坑爹”了。 “姑娘放心好了,尊府上绝对出得起这笔钱。”那嫣娘似能看透安妍的心思一般慢条斯理地说道。 乖乖,看来人家是摸清了安府的底细才下手的啊,难道他们甘冒杀头灭门的危险就是为了钱?安妍心中带有疑惑,但是也深知,对于安世融这样地位的人,能用钱摆平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好!”安妍看了小莲一眼,“我和这个侍婢十万两,价钱我不讲,但你要保证我和这个侍婢的安全。” 那嫣娘一愣,未想到这个时候安妍还有闲心关心侍婢的安全,看了那小莲一眼,“未想到姑娘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小莲也似未想到安妍竟然会这么说,感激地看向安妍,安妍朝着她微微一笑。既是答应了小莲定会与她好好活下去,她就不会对小莲弃之不管。 “好,一言为定。”嫣娘似有思虑,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顺子。” 旁边的侍从心领神会,转身出门,不多时,拿来一副笔墨纸砚。麻利地铺在桌上,用镇纸石压好,卷起袖子优雅地磨了墨,将醮沾好墨汁的羊毫笔递给了过来。 旁边的小莲怯懦地接过笔递给安妍,安妍一愣,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怕自己反悔,还有立字为据吗? “写吧,”嫣娘优雅一笑,“就请姑娘休书一封,向尊父言明状况。” ------------ 第三章 才女? “写吧,”嫣娘优雅一笑,“就请姑娘修书一封,向尊父言明状况。”这是打算利用自己的亲笔信去向安相要赎金啊。 安妍一愣,接过小莲递过来的笔,迟迟下不去手。 “姑娘请放心,这毛笔是青羊羊尾制成的羊毫笔,笔锋柔而无锋,最是衬得姑娘字体的娟秀。而这墨也是贵府惯用的龙香御墨,想来姑娘一定写得顺手。”嫣娘嘴角含笑,抿了一口茶。 这话里有话,处处露着玄机,连安府用什么笔墨都清清楚楚,可见这嫣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同时也是警示这安清妍,不用做无用的挣扎了,人家对你家底清楚得很。 安妍咬了咬牙,刚要下笔又停住了,悬在半空,看得旁边侍候的小厮的眼珠也随着那悬着的笔停在了半空,最终还是在那薄而韧的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上几个大字――“父亲大人”。 手微微颤抖着,最后一次拿毛笔还是小学时的美术课时,记得当时她的字还被挂在了黑板上展示。倒不是因为写得有多好,而是被老师当做反例典型,从那以后她对练字彻底失去了兴趣。 看着那纸上如墨汁爬过的歪歪扭扭的大字,旁边侍候笔墨的小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安府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官宦世家,安府原夫人纳兰柔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据说这安清妍从小耳濡目染,能文善画,精通诗词歌赋,虽深居闺中也已才名远播了。 安妍脸颊发烫,仿佛能感觉到嫣娘的灼灼目光。一咬牙,干脆把笔一扔,啪的一声,墨汁差点溅到旁边的小厮身上,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嫣娘眼神一冷。 且不说这古文到底怎么写她是一点头绪没有,在现代她好歹也算个知性女性,可是在这儿她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文盲。安府是什么背景?安相是什么身份?不说咬文嚼字,满篇之乎者也她不会,那安清妍乃是京城有命才女,光这字迹安相也不会相信啊。 “我――不会写。”安妍握着拳,大喘气说道。 “嗯――”嫣娘正端着茶水,嘴唇贴在杯口抿了一口,“嗯?”想来那嫣娘也是有见识的人,但还是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轻咳不已地掩饰着尴尬。“姑娘是拿我寻开心了吧!”嫣娘柳眉微蹙,嘴角抿紧。 “非也,我――”安妍涨红了脸,心中祈祷那安小姐的上天之灵莫怪,自己不是有心玷污她的英名的。 还未等安妍出言解释,小莲抢先一步,“我家小姐自那撞伤头醒来,便很多事都记不得了。”身旁的小莲赶忙解释道,偷眼看了安妍一眼,那眼神似是怕触动安妍的伤心事,却又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用袖子摸眼角。 “竟是这样,”嫣娘叹了口气,若有所思,放下茶盏,挥了挥手,“都收拾了吧。” 安妍心中焦急,但脸上却仍努力保持镇定,“其实,嫣娘应该也想的到,笔迹是可以模仿的,便是我修书一封,爹爹也未必相信。不如――”她微一沉吟,“可以让我的侍女带着我的信物回去,这不是更有说服力么?”她看了眼小莲,这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应事难免慌张,但对主子却非常忠心,也是安妍唯一能用的人了。 嫣娘沉默不语,心中似做着权衡,“姑娘的主意倒也不错。”听到嫣娘这么说,安妍长出而来口气,还真怕嫣娘翻脸不认了这笔买卖呢。“没想到姑娘处于这样的情境,竟然还如此沉稳冷静呢。”嫣娘目光炯炯,看得安妍心中发毛,真怕在这只老狐狸面前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 “不过,”嫣娘突然话锋一转,“送信物的事也不劳姑娘的人费心了,之后的事便由我嫣娘一力安排好了。” “那就劳烦嫣娘了。”安妍倒也不再多说,有样学样抚了抚身子。一抬眼正对上嫣娘审视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脸上仿佛印着“赝品”两字,心中发毛。 “顺子你便留下打点姑娘的需要,莫要再怠慢了姑娘。”嫣娘一招手,那个刚才就侍立一旁的小厮乖顺地上前。 “是。”那小厮垂手而立。安妍不由得更加仔细地打量那顺子的眉眼,眼眉如画,眉宇间透着清秀,低眉顺眼,双手虽有一半藏在袖筒里但却仍不难看出十指的纤细,安妍的眼睛又瞄向了那小厮的喉结。 嫣娘命人反锁了房门,一使眼色,原本守在门前的四个人,有两人隐于门廊的阴影处。布置好人,旁边的顺子跟了上来,低声说道,“觉得如何?” 嫣娘闻言也不由得摇了摇头,“百闻不如一见,当年安清妍的母亲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本以为她也定是满腹诗书气自华呢。” 顺子点了点头,“是啊,空有一副好皮囊,难怪不被那安相待见,隐居深闺呢。” 安妍并不知这外面对自己的议论,想到那嫣娘口中安府的滔天富贵,不由得浮想联翩。虽然这次嫁给皇子不成,这婚事成了闹事,如果皇上不追究,自己还是有机会觅得一个好夫婿的。 受了现代教育这么长时间,让她真的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她还真的难以接受。往好了想呢,以安相的财力和权势,将来自己不用涉足政治婚姻,好歹也有个自由选择的权力。但是想到那个姻缘错过的未婚夫,安妍还是心中痒痒的,哪个女子没有点公主王子梦,还真是好奇那慕南羽究竟是个怎的样子。 “小莲,你可见过那二皇子?” 听到小姐突然发问,小莲先是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小姐,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二皇子啊?” 这古代素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估计便是贵如宰相之女,若是一直呆在深闺中,便是自己的夫婿恐怕也只能等掀盖头时才能看到真人相貌。 “那你就没人听说过什么?”安妍闲着无事,不禁浅笑逗弄小莲。 小莲低着头思索着,那正八景的样子,安妍不由得觉得有趣。“倒是也听外面的人说过一些,不过从前小姐你以前都不许我谈论……” 安妍看她欲言又止,不由得催促道,“到底怎样?你便大胆说吧,我估计这婚事八成是吹了,你也不用避讳什么了。” “小姐,什么是吹了啊?”小莲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咳咳,”安妍忘了,一时兴起就口不择言了,“就是――就是肯定不成了啊。” “小姐,”小莲欲言又止,终是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小姐恕奴婢多嘴,这婚事――那个――吹――吹了好。”小心翼翼地看了安妍一眼。 诶?安妍却并未像小莲想得恼怒起来,却蛮有兴致地盘腿而坐,好奇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按他们的思想,这能嫁给皇子怎么说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吧,将来说不好还能来个母仪天下。这小丫头难道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听――听别人说,那个二皇子是――是――”很了半天,快急死安妍了,那小丫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深吸了一口气,“是个混人!” 安妍没反应过来,“混人?”难道是古代和现代的表达方式不同吗? “是啊,”小莲点点头,“京城都有名了,浪荡成性,喝酒闹事,还流连烟花之地,我不小心听老爷说,那皇后娘娘便是为了让小姐管束管束他,所以才早行婚事的。”小莲涨红着脸,红彤彤的像个大虾,嗫嚅着说道。 “我管束他?”安妍好笑,便是这安小姐顺利过府,以原来安小姐的个性,恐怕也只有每天以泪洗面的份儿吧。 “听说,那皇后娘娘夸赞小姐聪慧知礼,很有当年夫人的风范。既是从小定下的婚事,不如让小姐早点给二皇子做个好样儿。”小莲学舌道。 竟是从小定下的婚事,两人却从未见过面?安妍心下奇怪,怎么说这安家也是宫中要员,就当真这样封建,竟都没有往来? “其实要说,这婚事,根本不应作数的。”小莲小声嘀咕了一句,被安妍听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莲估计平日里也有满腹苦水,可算有机会说了,“小姐总说,女子应遵从三从四德的,不让我说,但小姐,我看他们就是欺负夫人去的早。不然以小姐你的才貌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安妍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催促小莲解释清楚。 “据说纳兰老爷当年且与先皇指过亲,小姐是定然要嫁那大位的继承人的。”小莲压低声音,“这事小姐奶娘曾亲口说过的,小姐你却总沉默不语。这二皇子虽为先皇后所出,可如今,不过是皇后寄养,秉性又差,就这样随便指了个人让小姐嫁了,可不是欺负夫人去的早么。” “先皇后?”安妍皱起眉头。 原来这慕南羽为原皇后凌婉容所出,若是立嫡当然非他莫属,所以当年定下婚事之时,很多人都认为这婚事便是慕南羽和安清妍的了。却未想到,婉皇后病逝,原仪贵妃,蓝凤仪被立为后,年幼的慕南羽也交由皇后教养。 “所以说,这皇长子慕东煌才是蓝皇后所出?”安妍摸着下巴,这情况确实很纠结,这天下母亲哪有不向着自己孩子的,本来这慕东煌便是比这慕南羽年长,这皇位到底归谁确实难办了。安妍倒是不操心自己的婚事,而是为这纠结的皇位归属问题操起心来。 “所以嘛,以年纪尚小为由,这婚事一直拖着。若说般配,据说那皇长子温文尔雅倒是能衬得上小姐呢。”小莲嘟着嘴,“谁知突然就下了懿旨,却将小姐指给了那个浪荡胡闹出名的二皇子。那二皇子奢靡成性,不学无术,据说在外青楼女子都不知包了多少个了。” 安妍撇撇嘴,这蓝皇后倒是给自己指了门“好”婚事啊。 ------------ 第四章 抠门 “什么?”嫣娘不由得挑了挑眉毛,看了旁边垂手而立没事人似的顺子一眼。“知道了,下去吧。”赶走了报事的手下,摇头笑道,“公子难道信不过我不成?” “怎会。”顺子温顺地一笑,开解道,“你还不了解公子么。” “那端的惹出这些事来干什么?”嫣娘叹了口气,这胸中的闷气总算顺了一些。 这几日京城当真是炸开了锅,先是京城有名的荒唐无术的主儿――当今二皇子要娶亲啦,娶的竟然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纳兰柔和相国安世融的独女。风风火火的迎亲队伍从东华门直吹打到了南马石巷,高马彩轿,极尽铺张,当真是给足了安相国的脸面,一时间便连安府的家丁都风光无限。 可是另一边又有传闻说,之所以迎亲队伍如此铺张,不过是为了弥补新郎官未到的尴尬,而这本应出现在迎亲队伍中的新郎官,正醉倒在京城四大青楼之一的倚红阁的香床上呢。 之后,显然这南王府和安相府打算让大家八卦到底,竟又传出安小姐染病被退回家中的传闻。这女子“七出”之条,其一便是有恶疾,这一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有不怕事大者言之凿凿,说那不学无术的二皇子硬逼着授课师傅代写了休书,竟要将安家小姐休回家。 “听说,那安家小姐,虽然随母亲性子才华出众,却长得奇丑无比,当时二皇子便在床上翻了脸,一脚将她踢了下去。”便是那花街柳巷也传出不堪入耳的桃色传闻,就连倚窗卖笑的女子也不由得戏谑一番。 而那安相竟真的不负众望地称病在家,闭门谢客。刹那间这本就不被看好的婚事更成了不管是朝野的达官贵人,还是坊间的市井百姓的饭后谈资。到真应验了那句老话,花无百日红,朝中议论纷纷,更有传闻说安相有意辞官。 这几日安妍被关在房中数日音讯皆无,虽有小莲陪伴聊天解闷也快憋疯了。好歹从小莲口中摸清了这安清妍从前的作息习性,安妍不由得在心中叫苦连连,这位安大小姐当真是女则、女训的代言人,实在无法想象将来回到安府谨言慎行的日子。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想来又是送饭的了,安妍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可是糖醋排骨做好了?”小莲捅了她一下,偷偷使了一个眼色,安妍这才从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门口一脑门黑线的嫣娘和偷笑的顺子。 难不成这几日的美食吃穷了这嫣娘的生意,跑来和自己算账来了?安妍翻身坐起,整理一下衣衫,恢复了几分端庄,心说果然这安府就是财大气粗,便是这么两日便已筹好了赎金。 但是为何嫣娘脸上一点小模样都没有,做生意之人难道不是见到钱最为开心的么?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笔数目。只见嫣娘施施然走了进来,脸色铁青,指着安清妍吩咐一声,“把她给我扒了!” 几个婆子上来不由分说,安妍和小莲都傻了眼。小莲奋力抵抗,两臂却被死死摁住,那婆子好大的力气饶是安妍这几日吃了不少荤腥,却仍仿佛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般竟使不出一点劲儿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安妍侧过头瞪向嫣娘,难不成这家伙说话不算话,拿到钱了想撕票?是了,那些家伙做的是搏命的买卖,既然是让自己和小莲看到了脸,怎么还会让自己活着回去,真蠢,心中暗骂自己。 可是,安妍怎能这样就放弃,做着垂死挣扎,“嫣娘,你放明白点,我现在是还在你手中,若是平安回去,我们府上是要脸面的,这点钱犯不着跟你再做纠缠。可若是你杀了我,不但我爹爹,便是我未来的夫君怎会放过你!” 不料嫣娘闻言不怒反笑,“姑娘可是好演技,未想到嫣娘我竟阴沟里翻了船,被你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安妍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她知道我是个赝品了?可是随即又定了定神,这古人最畏鬼神之说,如果她真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占了安小姐身子的亡灵,定是要找那道士收了自己,怎么会只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呢。 想到这儿,安妍也不再做挣扎,瞪了身后背剪着自己手臂的婆子一眼,“阿姨你小心着点儿,我一个人就值十万两银子,你动了我一根毫毛,损失的可是你主子白花花的银子!” 嫣娘轻怕着手掌笑道,“姑娘说的好,那既然我从你爹身上拿不来那十万两银子,是不是该轮到我验验货了?” 什么?安妍一愣,看那嫣娘虽然面上带笑,但眼神冰冷,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难不成,安世融没有付钱? “原来,原来嫣娘是为了这件事。”安妍强挤出笑容,被那婆子押着气喘吁吁,“恐怕我爹爹没有见到我的人,不信你们也是有的。这十万两也不是笔小数目了,嫣娘不会以为随便说两句他老人家便会乖乖拿钱出来吧?”安妍出言相激,怕只怕这嫣娘拿钱不到恼羞成怒做出不利自己的事。 嫣娘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啪地摔在安妍面前,“这生意要做也是和那位正主儿做,这信你看得清楚!” 安然茫然,这纸上的字是它们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它们。求助般看向小莲,亏得那小莲乃是安清妍的贴身丫鬟,竟也识文断字,磕磕巴巴地读到,“尔等所说女子非安某所识,尔等所求,安某断不会予尔分毫。” 信中言语虽绕口,但并不难理解,安妍登时傻了眼,自己那个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老爹竟然这么抠门――竟然来个一毛不拔?! 小莲念完信,也呆呆地看着安妍傻了眼。 嫣娘冷笑,眼中的寒意更盛,“这字迹姑娘可认得?姑娘倒跟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妍脑子飞快旋转,有一种可能,冷汗从脊背滑下,咬着嘴唇“这――这一定是个误会。”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个赝品,难道这个身子原主儿也不过是个赝品? “嫣娘,有些事一时也解释不清,请给我点时间。”她瞥了小莲一眼,此刻小莲的脸上惨白一片,看不出端倪。 嫣娘上下打量着安妍,半晌并未接话,慢慢吐出两个字,“扒――了!” ------------ 第五章 死了? 嫣娘上下打量着安妍,半晌并未接话,慢慢吐出两个字,“扒――了!” 安妍光滑细腻的脊背露了出来,若是换作原来的安清妍想必又是羞愤难当得想撞墙。听到小莲大叫了声“小姐”,竟有呜咽之声。感觉到背后的凉意,安妍心说,反正都是女的,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索性歪过头闭起眼睛。 顺子上前一步,细滑的手指拂过她的肩头,感觉到顺子手指的触动,安妍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狠狠地瞪向对方。看就看呗,竟然还上上手来摸。顺子指尖冰凉,让安妍一激灵,安妍的眼光正对上顺子若有所思的眼神,那眼神中似有笑意,让安妍如坠云雾。 顺子并未说话,向嫣娘一点头。嫣娘不由得一愣,腾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安妍跟前。 安妍这个气啊,把姐当西洋镜啦?谁都上前看看我光滑的大后背。还是当我祈福石了?谁都上来摸一把。 “怎么……”嫣娘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妍的肩头到脊梁之间赫然有一个拇指甲大小的褐红色胎记,五瓣梅花状,颜色深浅不一。 感觉到压在自己身后的力量消失了,安妍愤然窜起,用松懈的衣衫捂住前面免得春光外泄,“看――看够了没有!” 嫣娘和顺子对视了一眼,干咳一声,原以为定是那老奸巨猾的安相临上轿时将真的安小姐调了包,这才放心大胆地任自己处置这假的安小姐。然而―― “五色梅花,竟是真的。”嫣娘皱起眉头,那安相当真好魄力,所谓虎毒不食子,难道他宁肯牺牲唯一的女儿?还是――根本就是自己给别人做了嫁衣?想到这里嫣娘心中竟涌起一阵烦躁。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慌张,差点撞到了摆在门边的凳子。也来不及施礼,就伏在顺子耳边低语了两句,只见顺子也登时瞪圆了眼睛,目光瞥向了安妍。安妍只觉得右眼一跳,敢情这又有什么事跟自己扯上了关系? “为了何事,莽莽撞撞!” 听到嫣娘责问,那小厮不敢回话,唯唯诺诺,唯恐在嫣娘气头上再触怒了她。顺子浅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了安妍一眼道,“回嫣娘的话,外面有消息传来,”顿了顿,似是也找不到什么婉转的表达方法,只好直言,“安皇子妃,薨了。” 安妍一时未反应过来,只见嫣娘的神色变幻莫测,看向自己的眼光深邃难懂,而周围人的眼光竟齐刷刷地聚向了自己。安妍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这“安皇子妃”竟说的是自己? 感觉到周围齐聚的灼热目光,安妍心一横,牙一咬,干脆,“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地的那一刻,安妍心中暗暗埋怨小莲那个丫头太不懂事,竟也不知接着自己一点。于是,本来是装晕的戏码――安妍真的晕了,不过是脑袋撞在地上生生磕晕的。 安妍这边撞晕了自己,嫣娘便命人将她扔到了床上,嫣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个买卖真是做得着了本了。难不成真的要与公子认输不成,想到这儿,嫣娘的眼光一寒,看了看安妍,对下面的人吩咐道,“郎中敷好了药带到前面来见我。” 那郎中在京城中也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平日里医人次数还比不过医马呢。倒不是这嫣娘的醉月轩出不起这钱来,而是这件事实在是不可招摇,况且这件事嫣娘有些自己做主了,与公子的意思不说背道而驰,但也忤逆了公子,若是再出了事,嫣娘她真是万死不辞了。 “夫人。”那郎中由人领着顺着小门进了前院,刚才被带来医病更是一路上绑着眼睛,根本难辨东南西北,刚开始时吓得他差点瘫坐在地上。 “郎中不必拘谨,这次您实在是帮了我家姑娘的大忙。”嫣娘笑意盈盈,旁边的小丫头手托着摆着银锭子的盘子往前上了一步。 那郎中哪里敢接,嫣娘笑得妖娆动人,可看在他眼中却犹如猛虎一般。自己的医术他心中有数,眼睛余光扫到客厅里摆放着的名贵玉器、字画,他虽见识不多,却也知道这样的人家招惹不起。 赶忙退后一步,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夫人太过客气,在下能力有限,小姐能否醒过来还看造化。”他是怕嫣娘怪罪他医不好病,干脆将一切推给造化。 “哪里,哪里。”嫣娘仍是满面带笑,“听闻,上次姑娘撞了脑袋便是郎中看的,这不几日,郎中对我家姑娘竟有两次救命之恩。”特意加重了后几个字的语气,听得那郎中脚底一颤。 “这次我请郎中过来,是想问几件事。”嫣娘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家姑娘自上次醒来,便浑浑噩噩,竟忘了之前的事,郎中可见过此类病症?” 那郎中眼珠一转,心说,若说没有,那女子一定追问为何迟迟不好,到时自己更难推脱,赶紧回答道,“夫人放心,此乃一种失魂症,是因为头部的撞击引起的。”又怕说的太严重,无法圆,赶紧补充道,“但看姑娘的伤势,这失魂症是较轻的,将养些日子就会慢慢转好的。” “那就是却有此类病出现过?”嫣娘点了点头,心头的隐忧放了下来。想想也并无不好,若是那安清妍没有失忆,恐怕更难办。想到下面的人回报来安府的情况,嫣娘就一阵头痛,到现在,这安清妍倒真成了烫手山芋了。 这几日,京城的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好,当真是由着安府和宫里搭台子,好好看了一场大戏。而今日,这大戏算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安府大门外的气死风灯都统一罩上了白纸,映衬得相府的大红匾额红得诡异。安府上下都挂上白花花的挽联,白底黑字,赫然写上了悼词,“万里鹏程翼,扶摇直上。连理成一梦,秋雨落英。十八载胭脂泪,孤影谁怜”。其词之哀,其情之伤,让人动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那个虽未及出场,便已被人冠上“薄情寡义”之名的二皇子。 一辆马车慢速从安府门前经过,这安府门前的闹剧自然落入车中人的眼里。搭着轿帘的手轻轻落下,一双凤目含笑,映衬得原本英俊的面容有一丝女子的媚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腰间悬着的盈绿碧玉上绑缚的流苏,朱唇皓齿,慵懒地说道,“有趣,这出大戏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你说呢,元宝?” 那被唤作俗气的元宝之名的黑汉子也不多言,在轿帘外懒懒应和了一声,竟好似有些不耐烦。车中的男子也并不着恼,竟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样有趣的事怎能不与皇娘娘说说,好想知道皇兄是怎样的一个态度呢。” 似乎是习惯了主子的自言自语,那驾车的元宝也并不搭言,而是自顾自催着马加快了速度向东华门驶去…… ------------ 第六章 打算 那边安府上下素白高挂,挽联飘扬,一向在朝中说一不二的安丞相也似老了十岁,对那些打着吊丧为名想要试探自己口风之人,安相也似也疲于应对了。身为皇子妃,但灵堂却只设在家中,而宫中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清,平白地让人添了遐想。 先是要给早亡的安皇子妃追封谥号“端仁温睿安柔明俪”,可是不知为何,追封谥号的圣旨都要下了,突然改了谥号,去掉了“端仁”二字。 至于那一直醉卧温柔乡,以“荒淫”著称的二皇子慕南羽则一次都未在灵堂上出现。更有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的人添油加醋地造谣说,那二皇子曾到过安府,却被安相命人扫地出门。那人说得绘声绘色,“二皇子当时脸都青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前夜疲于翻云覆雨,扔下一封休书,扬言便是人死了,也定要休了这个女人。” 相比这京城突然变了天,这醉月轩里却不改往日,歌舞升平。后院中安妍平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眼睛,兢兢业业装“病号”,脑子却非也飞速旋转着。 这难道便是老人常说的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到底是这安清妍命太不好,还是自己这灵魂太克这位小姐。好吧,嫁不成皇子也罢了,便是那个传说富可敌国的老爹不认自己也算了。老天也太爱开玩笑了,怎么好不好的,自己就这么“死了”呢?! 也许是安妍想的太过用力,肚子竟然突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姑娘还要装睡到何时?”在安妍头顶上想起一个轻快的声音。 安妍紧闭双眼,她还未想到该如何应对这“意外身死”的突发事件呢。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安妍心中默念。 “这可怎么办好,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看来只有按那李郎中说的,那就只有用金针了。” 针?安妍的脑皮一麻,自己从小便害怕打针,更别说后来为了治病,那些针药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不可,那针那么粗,怎么可以往我家小姐身上扎!”旁边侍候一旁的小莲却先惊叫起来。这一喊惊得安妍一坐而起。 安妍的突然 ,吓了围在她旁边的两人一跳。 “小姐,你醒啦!”小莲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安妍,似是害怕安妍再晕过去,却不知安妍不过是因为坐起来太猛所致。 “那个――”对上顺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安妍赶忙扶住头,“啊,好晕,一定是磕到脑袋还没好。”然后仿佛旁白般还不忘加了句,“这昏迷刚醒果然不能大动作啊。” 顺子的眉毛挑了挑,真未想到这传说中的大家闺秀安清妍,竟还有这么赖皮的一面。 “那个,金针就收了吧。”安妍眼神瞄着顺子手中拿着的那个巴掌长的银针,这古人要不要这么野蛮,她这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再也不要再看古代郎中了。 “姑娘可感觉好些了,不如让李郎中再给姑娘看看?”顺子恭顺地问道。 “不用!”随即想到自己的反应未免过于强烈了,安妍赶紧又柔着嗓子,轻声细气地说道,“我――我这没――什么大事了,就是两眼发黑,那个腹中空空如野。” “小姐饿了啊。”小莲恍然,点头说道。 安妍尴尬地轻咳几声遮掩过去。 “这个简单,我这就吩咐下去,给姑娘准备吃食。”顺子点点头,便下去交代。 安妍一抬眼,看到小莲神情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为何这么看着我啊?” 小莲嗫嚅着,“小――小莲不敢。” “在我眼前你随便说,不用这样。”安妍摆摆手,现在相府是回不去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也便只有小莲还相依相伴,她可不愿弄得真跟那官宦人家竟是规矩,烦不烦。 “那个――”小莲嗫嚅着,“只是觉得小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了?”毕竟是安清妍身边之人,安妍知道自己是如何都瞒不了她,只希望小莲不要以为自己撞了邪,弄什么法式收了自己就好。 “说不好,”小莲嘟着嘴想着,“感觉,碰到了这么多事,小姐却变得坚强、开朗了好多。”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可听说过,”安妍一笑,“天空出现一道裂痕,那是为了照进阳光?” 小莲疑惑地摇了摇头,但是眼中却难掩好奇,“那是什么意思啊?” “便是说,人生出现大的波折不过是为了让你有机会体会温暖的可贵。”安妍的嘴角噙着一丝笑,这句话是逸铭曾经安慰自己的,未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记着。 “这样啊。”小莲若有所思,“小姐你真的变了呢。”小莲坚定地说道。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安妍逗她。 “嗯,变好了吧。”小莲仿佛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小姐以前也很好。只是,只是,以前小姐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给人感觉冷冷清清的,很少展露笑颜。”说道最后仿佛蚊子叫一般。 安妍却明白,看来这安清妍性子是有点冷,或者她的难以接近不过是因为她害怕伤害呢?安妍突然冒出了想法,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这样很好,小姐,就像你说的,什么裂痕、阳光的,小莲会陪着你等着阳光的。”小莲说得朴实、恳切,安妍心中不由得感动。 不多时,顺子让人准备的一桌饭菜都做好了,一桌子美食佳肴那叫个色香味俱全。安妍也不谦让,拉过小莲坐下吃,小莲刚开始死都不肯,却被安妍硬按着坐了下来。 顺子看在眼里有些吃惊,看着安妍大模大样地夹起香喷喷的鸡腿,就往嘴边递,眼睛都发直了。 安妍这边是真饿着了,先是被惊吓,后又装晕,这番闹腾也把自己折腾得不轻。一边自己夹着鸡腿,还不忘给小莲夹肉,“多吃点,看你这么瘦,多吃点。”也不顾旁边顺子的感受,以后的事以后操心,与其当个饿死鬼不如当个饱死鬼。 “那个――”顺子咽了一口吐沫,似是不好意思打断安妍这吃得如此有“福相”。 安妍嘴中咬着鸡腿,侧过脸看向顺子。 “不知,姑娘以后有何打算?”顺子恭顺地问道。 “打算?”安妍眨了眨眼,若说自己打算让他们放了自己,他们能同意么? “正是,”顺子换上了精明的面孔,“既然姑娘家中是不能给姑娘还债了,这债务便是落到姑娘身上了。” 安妍点点头,放下筷子,“那是,”抹了抹嘴,眨巴眨巴眼睛,“这说的是,这绑我来费时费力又费钱的,我这也不能让你们做了赔本的买卖不是?” 这一句话说得在旁边“陪吃”的小莲差点呛到,顺子不由得干咳几声掩饰尴尬。 “那我就先听听你们怎么打算的吧。”安妍放下筷子,反正自己也吃的差不多了,那边小莲也竖起耳朵。 “这个――”顺子心说,这位还真够沉稳的,“姑娘现在所处情境,便是我们放你走,恐怕偌大昭国也没有你容身之地了。” 安妍点点头,哦,原来这里是昭国。昭国?昭国是哪朝哪代的?自己历史学的不好啊。 顺子看安妍点头,赶紧接着说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不如先在这醉月轩把这债还了,岂不一举两得?” “也是。”安妍似是很为赞同,心中却想,原来这叫醉月轩,听名字倒听雅致,倒要看看这嫣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即使如此,”顺子突然正色说道,“那姑娘既是先前跟嫣娘定下的买卖,这还债就按醉月轩的规矩好了。” “什么规矩?”安妍有些好奇。 “按我们醉月轩的规矩――”顺子说道,“还债有两种――一个是肉偿,一个是艺偿。” ------------ 第七章 约定 “按我们醉月轩的规矩――”顺子说道,“还债有两种――一个是肉偿,一个是艺偿。” 安妍感觉好像有点吃噎了,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扭过头,“肉偿?艺偿?” 顺子竟然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姑娘欠下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也知道,若是挑水、劈柴,便是姑娘做到白发苍苍也还不完。” 五指熟练地拨弄着小算盘,顺子继续说道,“也不瞒姑娘说,我们这醉月轩也算是京城数得上的名青楼了,这儿的姑娘有红倌儿、清倌儿两种。这红倌嘛,便是以身侍人的,此谓肉偿。而这清倌儿嘛,便是以艺侍人的,此谓艺偿。” 安妍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心中冷哼,说得文雅,还不就是青楼女子,怎么都得以色侍人。 “那若是我不肯呢?”安妍试探道。 “哦,那我便回禀了嫣娘。”顺子停下手中的算盘,收到了袖子中,站起身来,“既是姑娘不愿意留在醉月轩,便按原来那雇主的计划将姑娘送到那阳春苑好了,不过――”顺子扭头说道,“听说那阳春苑里只有红倌儿,而且好像那里的妈妈没事就爱打人。”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安妍能屈服吗?!―― 安妍咬了咬牙,若是只是弹个琴、唱个曲,安妍藏在袍袖下的拳头紧握,罢了,“――好吧,我选艺偿。” “这就对了,”顺子一笑,变脸变得倒快,“姑娘果然是个明理的人。”说着又掏出那小算盘说道,“我便替姑娘算算这笔账,保证不让姑娘亏着。” 安妍差点咬到舌头,不亏?你平白被人在大婚那天掳走还欠下十万两赎金给我看看?! “那就劳烦了,便替我好好算算。”安妍边说着,边轻拍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莲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这金玉算盘很是小巧,这算珠轻碰噼啪作响,倒是很是悦耳。 “若是姑娘分二十年还清,那算上利息,姑娘需付二十万两银子,便是一年进项一万两,还得需要再扣除姑娘这脂粉钱,”顺子斜眼看了一眼安妍满桌的吃食,又说道,“还有饭钱。当然虽然时间长,但是毕竟是有盼头的。” 屁,安妍气得牙根痒痒,这绝对就是古代的高利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翻了一倍,以为她是印钞机啊!“没有短点的吗?” “有,”五指翻飞,看得安妍眼花缭乱,“这若是十年还清,便只需要付十四万两银子,前提一样的。” 安妍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冷静,抑制着掐那顺子的脖子的冲动。“没有再短点的吗?” “可以倒是可以,最少也得两年吧。”那顺子似笑非笑,“不过,以姑娘这条件……” 安妍气闷,自己这条件怎么啦?小莲也拿眼瞪着顺子。 顺子干咳道,“在下不是说姑娘的模样如何,只是这清倌光靠相貌是不够的。”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姑娘随早前才名远播,只是――这连字都写不好,如何能够陪客人附庸风雅呢?” 安妍一愣,哦,这意思是,这清倌儿是卖艺的,自己选了卖艺,但是自己艺从何来? 这一句倒是问住了安妍,这在现代自己也好歹也算是知识分子,但在古代便是不谦逊地说一句,那也是半个文盲。 “那就不劳操心了,”安妍心中也打起了小算盘,“若是我能两年还清呢?” 顺子有些吃惊,“姑娘真有这信心?”上下打量着安妍,“若是两年还清,那便只用还本金十万两。只是――”顺子提醒道,“若是姑娘到期没有还完,那姑娘与醉月轩的交易便算作废,以后姑娘便是卖给醉月轩了,永不得赎身。” 安妍低垂眼帘,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自己一年上哪弄这么多钱来?只是这安小姐,或者说自己,也算是豆蔻年华,难道真要在这青楼浪费大好青春。 “好,就这么定了,两年便两年!”安妍拍案而起,两万和自己若是挣不到这么多钱,便是再给自己十年二十年也是白搭。 “痛快。”顺子抚掌而笑,“那姑娘就请签字画押。”说着把已经写好的文书铺在了桌上,竟是有备而来。 安妍瞬间有种被骗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刚要画押,却又眼珠一转,“那我们事先说好,这两年间,我这收益怎么算呢,若是我超出了这还的本金,其余的钱是归我还是归醉月轩呢?”安妍侧头问道。 “我想,姑娘不需要担心这个。”顺子眼神中透着嘲弄,真不知这安清妍是撞墙撞坏了脑袋,还是太过自以为是。看到安妍竟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顺子只好说道,“那便在契约里写上,这两年内每年以五万两保底还债,超出的收入可作为你的所得进行支配。” 顺子心说,青楼的营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光靠美色未必能在这种地方站住脚,更何况这安清妍还选的是做清倌儿。这安清妍从小在相府锦衣玉食,哪会懂这些。别说五万两,能赚到一万两都是烧高香了。 安妍倒是不知这顺子心中所想,用手指按上印泥在纸上轻轻一按,一个鲜红的指印便跃然纸上。小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若是按在相府时,那十万两银子也不过是相府一年的开销。可是现在,小莲不由得心疼自家小姐。 “顺子还有一事要与姑娘说明,既是约定两年之期,便少不得要冒赔钱的风险。”顺子眼中透着精明说道,“我们醉月轩是做不得赔钱买卖的,若是姑娘头酬拿不到债务的百分之一,这件事便作罢,你看如何?” 百分之一,十万两的百分之一那可是一千两啊,安妍心中暗自盘算,难道她们有意让自己知难而退吗?偏不! “请姑娘签上姑娘的花名吧。”顺子将毛笔递给安妍。 “花名?”安妍一皱眉。 “我们醉月轩的姑娘都是有花名的,难道姑娘以为这儿的姑娘都是用本名?”顺子解释道,“更何况,姑娘若是打算报那个名字,”顺子眼神闪动,“恐怕姑娘不是被人当做疯子,就是惹上滔天大祸。” 安妍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能透露的。 “也好。”安妍心说虽然不知道这位倒霉的安小姐大婚之被掳走,而且爹不疼、夫不爱到底是何原因,但便如嫣娘所说,随着安府上的丧事,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安清妍这个人。再没有那个“寒池月下明,新月池边曲。若不??清妍,却成相映烛。”的温柔佳慧的女子。 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迷信,带自己去庙里批字,那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拿着她的名签说道,“花开安然蒙凡尘,一世生死两世人。花开花落必有时,花落花开遇旧人。”那时候自己懵懵懂懂,母亲却说这字又生又死的,批的不好,生气地扔下几块钱拉着自己就走了。 遇旧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里还有什么旧人呢。前生她母亲姓花,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米花。既然要重起名字,“花安然,便叫花安然吧。” “安妍,为了我,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在这个没有你的时空,逸铭,我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安妍心中默默说道。 ------------ 第八章 清倌 “她便这样答应了?”铜镜照面,嫣娘在丫鬟的服侍下在发髻上斜插上金镶玉的鹊尾朱钗。铜镜中一双美眸眼角如丹凤上扬,轻压唇纸,虽然难与那正值年少的当红姑娘相比,但也依旧可以看出当年风姿。 顺子一笑,知道嫣娘心中所想,眼神示意那小丫鬟接过手,一边服侍着嫣娘贴上钿花,一边答道,“这不正合您的意。” 钿花很是精细,是那京城有命的梅花屋做的,所谓梅花屋乃是取自南朝记事“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梅花钿装乃是此装的鼻祖。 嫣娘侧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还是你最懂我心。” “不过,”嫣娘的手指抚上鬓角,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怕只怕那人不懂。” “公子不知此事吗?”顺子眼神一动,但语气仍平淡如水。 “我自有打算。”嫣娘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凌厉,沉默许久,问道,“此事交予你办可好?” 顺子一愣,四目相接,不知嫣娘的眼中到底是何意思,低垂下头。瞬间心思翻涌,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意,“是。” 安然随着领路的丫鬟由僻静的后院厢房搬到了前院侧房,虽是离开了那看押之地,但不难看出嫣娘她们对自己的防范。 “姑娘,东西放这儿可好?”婆子们倒是对她很是客气。 安然环顾打量着这房间的布置,摆设倒也简单,不过都精细了很多,周围也不见了原来艳俗的大红青绿。 看到安然眼神所及,那丫鬟乖巧地介绍道,“姑娘,床榻周围的帷幔已安排人换上了上好的月影银帐,便是阳光直射也是如月影般遍洒银辉。” 安然心中惊奇,这月影银帐究竟是什么材质,便是现代也没这么好的工艺吧,但却只是脸上淡淡地点头。 “下去吧。”屏退了打扫的丫鬟,房门被轻掩上,但不难看出那些丫鬟并未走远,而是侍立在门外。说是随时照顾着自己的需要,还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不安分吧。 安然坐到梳妆台前,铜镜毕竟不如现代镜子那么明亮清晰,这是她第一次得见安清妍的面容。 精致的瓜子脸,清丽的线条勾画出淡淡的娥眉,双眸似秋水含情,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安然愣愣地看着铜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这便是自己?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张脸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算得上美人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呆在室内,这张脸稍显苍白,这一点苍白却显得那双含情的眸子少了灵动,多了些许忧愁。 安然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镜中的女子的手指也抚上脸颊与她对望。脑海中原先的模样已慢慢模糊,两张脸慢慢重合成一张面孔。 “小姐――”身后的小莲看到安然举动,轻声叫了一声,眼睛中似有晶莹的泪光。 安然心中一震。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花安然,自己是花安然,既不是原来那个只会以死正名的安清妍,也不是那个遥远时空带着遗憾死于癌症的女子,她会比她们活得都好。 镜中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巧笑嫣然,眸子多了一份灵动,“小莲,我挺好的,不用烦心勾心斗角、担惊受怕,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小莲一愣,随即咬着嘴唇,狠狠点了点头,眼中没了之前的伤感,扁着嘴也不知哭还是笑。 安然被小莲的表情逗笑,回身伸手去骚小莲的痒,笑道,“看你这小妮子没事还掉金豆子,下次给我存好,我帮你攒嫁妆。” 这主仆俩正没大没小地嬉闹,门却被人不通报就吱呀一声推开。 两人侧头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一个身着青绿湖衫的女子,背着光,脸上看不甚清,但身姿纤美,不由让人猜测她的长相。原先守在门外的丫鬟都恭敬地垂首施礼,足见来人地位。 女子笑而不语,径直走向安然。小莲一皱眉,心说进门怎么也该敲下门啊,径直往里闯。“你是谁啊?”便要伸手去拦。 安然抬手阻止了小莲,眼光与那女子相对,四目相接,安然嘴角微微扬起,问道,“不知安然该叫你顺子哥――还是顺子姐姐呢?” 小莲听自家小姐这么说,一愣,回头将那女子细细打量。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子打在那女子的脸上,眉清目秀,去掉在红妆的映衬下的那份女儿家的柔媚,细细打量五官,还真能找到那个布衫软帽、态度谦恭、却又精于算计的顺子的影子吗。 “你――”小莲张口结舌。 “正是在下。”那女子憨着嗓子应承道,抱拳施了一个小子的礼。 安然却并不意外,早在第一次见那顺子时,她便察觉出顺子很是不同。后来嫣娘安排顺子在她身边,多了打交道的机会,她便更加肯定那顺子是个女子。 “见过安然姑娘。”顺子恢复了女声,不算娇媚,却也是清丽悦耳。眉宇眼眸间少了少年人的英气,却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温柔。 “不知安然姑娘从何时知道在下是女子的呢?”顺子浅笑问道。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察觉了你非少年郎,”安然一笑,“虽然顺子姐姐举手投足间已然很是逼真,但是看你喉结和鬓脚遮住的耳朵上我便知道了。” “安然姑娘竟是如此有心之人,竟一眼识破我的女儿身。”顺子点点头,心中颇感惊讶,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安清妍大病刚醒,初见嫣娘,寻常女子早已被吓住,哪还有心去观察这些? “安然也算和姐姐有缘,未想能得见姐姐真实的清丽容颜。”安然一笑。 顺子心中一动,便是自己也未想到还有机会穿上红妆吧。 “是了,我们也真是有缘。”顺子点点头,“从今天起,我便是姑娘的姐姐了。” 安然一愣,却不知顺子的意思。顺子身后的丫鬟一齐施礼,“恭喜姑娘,得遇顺心姑娘栽培。” 原来这青楼的清倌不同于红倌,红倌只以美色侍人,花儿虽美掷重金都可采,是青楼平日里的稳定进项。但若说一家青楼在业界的地位,那拼的就是软实力,才貌俱佳的清倌乃是高档青楼万金难求的角儿。 在京城这种地方,能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但那些真正能给青楼带来名望的,却是那些有名望的名门子弟和出名才子。而想吸引这些人来,就要靠可以和这些人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弹琴抒怀的清倌。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种宛若天上明月般可望不可即的清倌以卖艺不卖身自诩,却有许多大有名堂的金主儿来捧。 不过,青楼的清倌不是说谁想当就有人捧,一种靠的是实力,但这往往需要青楼砸重金、花费大量精力、物力培养、年复一年的一点点积累人气。还有一种便是大家都心领神会的所谓“玉兰之交”,青楼里名为姐妹,实为借姐姐的芳名出头,但这需要姐妹双方互惠互利,而大多有这样实力的清倌不会随意收人当“姐妹”的。 “很多清倌是从小培养的,有些大的青楼为了巩固地位,往往收来底子好的小女孩,从很小便开始训练,只为的几年甚至十年后这些女孩的一鸣惊人。”顺子,或者应该叫顺心嘴角噙着淡淡的苦笑说道。 安然看着顺心的表情,“顺心姐姐是什么时候当上清倌的呢?” 顺心脸上虽仍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可是眼中却不由得一动,“我吗?太久了――记不清楚了。” ------------ 第九章 月下舞 顺心脸上仍保持着不变的淡淡微笑,但眼神却似石入春水,不知何事惹起一片涟漪。安然看在眼中,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是转瞬间的失神,顺心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说多了,姑娘想必也听厌了吧。” 安然摇头笑笑,轻声低吟,“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是一首出自严蕊的《卜算子》,不过也是一个不甘受命运摆布的倔强女子。此时此景,安然不由自主地背了出来。 不料顺心闻言不由自主地轻声重复着,“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眼神有些迷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看向安然的眼神中竟有种动容,“姑娘当真觉得青楼女子有这样的人吗?” 安然被她的话问得不由得微微一愣,有吗?她心中有些迷茫,便是现在自己看似能坚守本心,但出淤泥而不染,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即便是作为清倌在他人眼中和一般的青楼女子又有和不同呢? 一直如此淡然的顺心竟似有些偏执,定定地看着安然,安然不知自己到底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内心,但安然知道也许顺心并不像她一直所见的那样淡然如水,人非石头怎能一直无情。 “为何不能呢?”安然一笑,她指着窗外的梨树说道,“看那梨树落叶纷飞、枯木迎冬时和那普通的树木有何不同,但是待到满树梨花飘香时,人们必将能看到它的不同。”似在对顺心说,更似在安慰自己说道,“不在乎冬日有多久,只要它坚持到春天的来到。” 看着安然看向窗外秀眉清目自然流露的华彩,顺心不由得有些惊讶,那个穿着红绸短袄的女子,那个笑着指点窗外梨树的女子,满身阳光,巧笑嫣然,那样充满希望。自己与她不同,是的,自己与她是不同的,可是为何,她处于这样的境地,却仍然能笑得如此自然,笑得如此明朗,仿佛阳光都能照到她的眼中。 顺心有些狼狈地慌忙站起身来,一时却又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吃惊,顺心也知道自己的失态,轻轻呼出一口气,扯动着脸上的笑容,原本简单的伪装在这个女子面前为何开始变得困难了呢。顺心看向安然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惶恐。 “姑娘想必也累了吧,登台之事容后再议吧。”也许她不必走这条路,顺心竟有一丝动摇,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是有都不该有的。不等安然反应过来,顺心却已匆匆离去。 安然讶然,看向窗外的梨树,身边的小莲小声说道,“小姐,你把顺心姑娘好像吓跑了。” 安然有些无奈地看了小莲一眼,叹了口气。 “你觉得她不应这么早登台么?”嫣娘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面前垂手而立的顺心,“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口吻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顺心心中微微一沉,握着锦帕的手微微握紧,那个窗前指着梨树巧笑嫣然的女子又出现在她的脑海。再抬起头时,眼中却已恢复往日的当然,脸上仍是那一份不变的浅笑,“是我的看法。” 窗外风打枝头,窗外秋风的呜咽遮盖了房中人的谈话。另一侧小莲也帮着安然紧掩上窗子,“小姐,起风了,恐怕这夜里又要有雨了呢。” 安然懒懒地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丝伤感。算算日子,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却也呆了半个多月,若是按阴历算,明日便是自己的生日了。想到自己的生日,安然不由得想起,每年吃的母亲煮的寿面,母亲每次都要在里面卧两个鸡蛋,说是要好事成双。 其实,她从未和母亲说过,自己更喜欢吃生日蛋糕,小时候是羡慕别的小孩有生日蛋糕,而自己没有,长大后才知道是因为生日蛋糕太贵。而慢慢的,自己也好像习惯了只有寿面陪伴的日子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小莲有些奇怪,顺着小姐的眼光看去,为何小姐今日这么奇怪,竟然盯着窗外一棵梨树看了一天,而且眼圈还微微发红? “小莲,你是怎么过生日的?”安然轻声问道。 “过生日?”小莲有些恍然,有些赧然,“小莲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当年是夫人救了快要饿死的我,以前的事却已不记得了。” 安然一愣,小莲有些不好意思,“那以后今日便是你我共同的生日可好?”安然仰头看向这个与自己共进退,从不曾退缩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小莲先是一愣,连忙想要摆手,“奴婢怎――”但面对安然的眼光,竟慢慢放下了手,眼圈也有些发红,侧过身,并未说话,良久有些哽咽,“小姐说什么都好,今日便是我们共同的生日。” 不管明日怎样,安然拉起小莲的手,命外面守着的丫鬟要了一碗寿面,特意嘱咐要大碗的,“卧两个鸡蛋。” 拉着小莲坐了下来,两人挤在一大碗寿面前。看着里面的鸡蛋,安然的眼睛有些湿润,拿起两双筷子,递给小莲一双,“好事成双,你我一人一个。” 小莲接过筷子,手指竟有些颤抖,低着头,眼泪不由得啪啦啪啦掉了下来。安然不由得催促道,“今天是寿辰,怎么能落泪呢。” “嗯嗯,呜呜。”小莲赶紧举筷往嘴里扒拉面条,可是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安然用筷子夹起一缕面条,眼睛越过那蒸腾的热气仿佛看见母亲笑着催促自己多吃的模样。 阳光从天边一丝一缕地抽走,天色慢慢暗沉下来,却不想夜晚的星空竟如洗一般清澈。便是守在屋外的丫鬟也已退守到院外,或许也已回去休息了。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与她曾经熟识、长大的地方完全不同。 这里是这样的清冷,不时随着夜风有远处丝竹声响起,她站在月光如洗的院里,从头到脚都洒上银白的月光,换上的一身月白缎的衣衫也仿佛被笼上一层银光。 远处的丝竹声撩拨着安然的心声,“小莲,我好像唱歌,”她转头看向身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莲,“好像大声地唱。” 安然想起小时候和妈妈在梨树下手拉手转着圈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无忧无虑的,不用去想如何还清父亲欠下的债务,不用为未婚夫的绝情离开黯然神伤,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不久于人世,不用害怕离开时孤单一人。 “安然,为了我,为了我活下去――”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她知道便是隔绝了时空,她不会孤独,她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小时候自己曾穿着妈妈宽大的衣裙,假装是电视剧中所演的古代女子,荡着衣袖就觉得飘飘欲仙。那时候不会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至少不是像长大后那样对别人的眼光看得那么重,她只要做到自己心中的最美就好。 轻声吟唱起来, “ 松墨初上, 笔落纸签若雪我写满了一袭香……” 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仿佛也是为自己伴舞一般,安然舒广袖,还记得当初和朋友一起k歌,逸铭还曾开玩笑说自己的嗓子最适合唱这样的古风的歌曲,却未想隔绝时空她又唱起她最喜欢的这首《月舞云袖》。 “ 今夜天心月圆, 更须一壶煮酒青梅琥珀光, 熏风满帘渡玉兰香, 耳畔你轻声唱, 把酒临风,醉又何妨, 云袖舞月光,何作沉璧湖心晃……” 想起那时逸铭拉着自己的手,安然眼前渐渐模糊,注定她与他有缘却终是无份,只判得他在那个时空看到月圆,天涯共此时。 安然就这样肆意地旋转着,仿佛要随着这歌声抛舍心中全部的思念。 “ 暗来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 南燕总北往,无论去何方, 我一直陪在你身旁……” 安然轻轻舒展了衣袖,身姿微微后仰,感受着洒在身上的月光, “ 夜还那么长, 露华正浓只为你笼一袖月光, 何日再见也不思量,只想对你清唱…… 我一直陪在你身旁, 唱不尽春光,为何偏去唱……” 张开双臂,月下她翩然旋转着,仿佛是用生命去舞,小莲守在门前看着她,却已然满脸是泪―― 慢慢停了下来,“唱不尽春光,为何偏去唱――”她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便是唱尽春光,我也定要唱出属于我最美的绝唱。” 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她的身上,对月轻语,却不知,青瓦屋檐上正有一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身影正落在那个仿佛连月光都照不进的清冷的眸子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第十章 两个采花贼(上) 清冷的月光洒在安然的身上,她抬头看向夜空稀稀落落的星子,不知在那个时空是否也有人一样遥望。却突然听到,随着夜风有徐徐的乐声传来,在清冷的秋夜里像是在低诉着什么,侧耳细听,那不正是自己刚才清唱的《月舞云袖》么。她猛地回身举目寻觅,可是院落四周除了自己屋中的灯光,哪里还有什么人。 突然,安然的视线被院落屋顶那一抹白色衣影吸引,清冷的月光洒在那个坐在房檐的身影上,背后的月亮照得他周围笼罩上一片白光,却照不见他的眉目,埙声如倾如诉,回荡萦绕,掩盖来远处的丝竹声。 小莲看到屋顶竟然有人,吓得想要大叫,但转头看向安然的表情却愣住了。却见安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屋顶那衣带飘飘的吹埙之人,表情竟然如此安然,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安然仰望着屋顶吹埙之人,这一切显得如此不真实,那埙声钻入她的耳朵里,伴随着渐渐有些清冷的秋夜,但为何却给她带来一丝让她贪恋的暖意。声音渐行渐低,却见那白衣之人放下手中的埙,安然能感觉到他俯视着自己的目光,渐渐从思绪中抽出,安然不客气地回瞪着那人,却见他微微侧过身,月光打在他脸上,映入安然眼中的是一张带着半面银面具的脸。 最可气的是那人嘴边竟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洋洋自得的笑意。 安然心中很是不爽,最讨厌这样臭屁的男人了,一副天王老子我最帅的模样,谁知到他是哪个用面具遮脸耍帅的烂菜花啊。偏偏这个烂菜花还仗着地势优势,悠然自得地享受着俯视自己的滋味。 “小姐,那个――有贼。”小莲压低了声音,悄声在安然耳边说。 “嗯。”安然嗯了一声。 “那个――小姐,好像是贼――”小莲弱弱地说道,小心翼翼地偷眼瞟了一眼房檐上那个人。 “知道了。”安然掐着腰瞪了房上人一眼,幽幽说道。 未等小莲再说什么,却听那房上人却轻笑出声,冰冷的银质面具似也因这笑意而变得不那么冰冷,只是那笑却是那样目空一切,霎时惹恼了下面的两位。 “怎么?见到贼却不怕?倒是奇了。”那男子竟好心情地自问自答起来,修长的手指扶了一下银质面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小莲,反正我们是客居此地,就算是丢了什么东西,也不心疼的。”安然也借着与小莲说话,故意放话给那人听,有模有样地弹弹衣袖上的浮尘,“夜深露重,我们回去睡吧,至于那无福安眠之人便让他在房顶上继续耍帅好了。”说完,拉过呆若木鸡的小莲便要回屋。 “咳咳,”却听房上之人轻咳一声,微微侧头俯视着下面的两人说道,“姑娘莫急,等我解释一下。”声音很有磁性,其中慵懒的味道更加让人好奇那银质面具后的模样。 安然脚步一顿,是因为他刚才不过听过一遍便能将她最喜欢的曲子吹出?还是因为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太过欠扁? 却见那家伙伸了一个懒腰,继续说道,“那莲儿姑娘却未说错,我确是贼。”月光刚好将他的整张脸照亮,那银质面具后的双眸如繁星璀璨,竟将夜空比得黯然失色。 小莲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咬着嘴唇看了看安然,又扭头看了看那家伙,“东西你随意拿,但――但人――” “诶,”那家伙却一扬手,制止了小莲的话语,嘴边的笑意更浓,“放心,我是采花贼,只劫色不劫财。” “公子说笑了,这青楼色能生财,财能买色,对于青楼女子色便是财,若是公子不劫财,恐怕此次可是白走一趟了。”安然不动声色幽幽说道,眼中却也是笑意盈盈,你若愿意玩,我便陪你。 男子未想到这位小姐听说有有采花贼,竟然如此淡定,还有闲情逸致跟自己咬文嚼字。啧啧称叹,“嫣娘真是将你们教导的越来越好了呢。” 安然听出他的话外音,看样子此人竟跟这醉月轩的老板娘相识,但是究竟和嫣娘是何关系呢?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安然目光扫视着这个,白衣胜雪,银面遮面,慵懒中带着无赖,无赖中却又似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的家伙。 “诶?”却见那家伙清亮的眸子凝视着安然,嘴角微微扬起,好似安然不过是他唇边的猎物一般,“我看到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的心事。” 听他这样一说,安然不由得一惊,似真被看透了心事,看向那人的眼神中带出了一丝慌乱。 却见那家伙竟然抚掌大笑,“露华正浓只为你笼一袖月光,何日再见也不思量,只想对你清唱……我一直陪在你身旁,唱不尽春光,为何偏去唱。能唱出这样的词,我道是怎么样个妙人儿,却也不过是个未谙世事小丫头。” 小丫头?安然窘然,想起若按年纪,安清然却是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不过这小丫头可是差点就成了这大昭国的安皇子妃了。 “可惜,你终是被一个小丫头给打败了。”安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摆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着答道。 果然那家伙似有一丝迟疑,安然继续说道,“有句话说的好,你若当真,便输了,我不过是随口一唱,你若不动心,却又如何能将曲词记得如此清楚。”月光照在安然的眼里,似在春水中打翻了一夜繁星。 那家伙一愣,那在银质面具后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柔软的东西一闪即逝,让安然有种错觉,好像那双眼眸她早已见过一般。 却听那家伙突然大笑起来,那样放肆,那样不羁,倒弄得安然和小莲赶忙回头看那被紧锁上的院门,似是担心有醉月轩的人闻声突然破门而入。 院中淡淡的白菊香气牵扯着人心,将这一卷画卷呈于夜空下,似是已然隽永,安然竟有一丝错愕,仿佛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 第十一章 两个采花贼(下) 那家伙竟笑得如此放肆、不羁,安然竟有种心头被撞了一下的感觉,月高露重,将两人身上都照得银白一片。 “妙哉,妙哉,你竟是第一个这样轻易便赢了我的女子。”他的眸子却不似那层银质面具那样冰冷,似说笑,却带着孩子气的认真,让人有些莞尔,却又不由得当真。 “是么,那小女子可真是荣幸。”安然莞尔一笑,嘴角扬起,微微仰起头,像只得便宜卖乖的小狐狸。可淑女的样子没装三秒钟,却掐着腰,学着那个家伙仰头开怀大笑,然后神色一肃,冲着那家伙摇摇手指说道,“那公子可就别想再赢回来了,因为小女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看安然之前月下翩然,却未想到安然竟笑得如此豪迈,那家伙一愣,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安然,“姑娘当真与众不同。”那眼神看得小莲直发毛,心说小姐你招惹谁不好,竟招惹这样的家伙。 “你――你别乱来。我告诉你这院外都有丫鬟、婆子守着,你别打鬼主意!”小莲张着双臂,像只面对老鹰的母鸡。 “哦?”那家伙一挑眉,“你觉得我若对付不了她们,还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 安然心中一动,醉月轩敢劫当今身为皇子妃的自己,却任这个人来去自如,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只听那家伙悠然说道,“不过,放心,”他的声音有种磁性,竟好像真的让人安心下来,“我只采有名之花。”深深看了安然一眼。 “哦?”安然讶然失效,好个骄傲的采花贼,心中却也好奇这银质面具后是怎样一张面孔,那忽冷忽热的眸子,那留在银质面具后的嚣张的笑,坐在房檐上的他不过是个采花贼,可映着背后那轮明月,为何竟有种谪仙在世的感觉? “罢了,这样敢情好,此花也是不许无名之人采摘,不送。”安然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便是有副好皮囊他也不过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 安然做了个请走的姿势,那家伙一愣,却轻笑出声,“把酒临风,醉当月。赏花檐下,笑明朝。待到姑娘成名之日,定会再见翎某。” “此笛子便送姑娘,谢姑娘赠曲之情。”轻飘飘一支竹笛飘落在安然面前,这是什么功夫?若是暗器想必要自己的命也是分分钟的事,不待安然回话,只见那人蓦地一跃而起,双臂平展如大鹏凌云,向后飘然飞去。 “那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来无影去无踪的。”待到那人已然踪影全无,小莲还惊魂未定地嘟囔道。 安然拾起竹笛,手指轻轻抚上光滑的朱漆笛身,虽也还算精致,不过只是一支普通的竹笛罢了,未一特别的是笛子上缚着的玉坠,玉体碧绿清透,在月下竟漫着一层盈盈壁光与月色相互辉映。 “小姐――”小莲不知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我们回去吧,明日和顺心姑娘说说,让她加派点人手过来,那家伙下次就不敢来了。” 安然手抚弄着竹笛,微微一笑,“不用了,此事就不要和顺心说起了。”安然轻叹了口气,自己不过是被囚此地,无论是这檐上之人,还是那门外之人都不过是不请自来,她能有什么办法。眼光瞟向那紧锁的院门,只是心中还是好奇,那家伙是如何对付的外面看守之人呢? 关上了屋门,这里不比原先被囚之地,分为内外两室,虽然安然执意让小莲和自己一起睡,但小莲还是坚持在外间值夜。说这是安府的老规矩,主仆不能同室而具,之前条件不允许,但现在绝不能坏了规矩。 安然知道小莲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为窘迫,还总是为自己着想,希望维护自己身为宰相千金的面子。安然拗不过小莲,只好作罢,心中却有些酸涩。看到小莲这样一心一意为安清妍,但安清妍已经一缕香魂梦回归墟,自己不过是借了她的皮囊,甚至有时候有些愧疚。 “小姐,我去准备熏香。”小莲放下了洗漱金汤,转身轻掩房门。安清妍从小喜欢在夜晚准备一炉鹅梨暖香安眠,安然倒也喜欢那种淡淡甜甜的味道。 安然背对着镜子,轻退衣衫,袅袅的水汽熏蒸着她的粉面,低头俯看着水上倒映的美人面,峨眉微蹙,似在思索什么,安然也不知自己心中乱乱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想刚才那月下的采花贼,还是明日或者后日,不知哪日的登台之时? “待到姑娘成名之日,定会再见翎某。”那银质面具后的眼神时而清冷,时而暖人,究竟哪个他才是真的?月下的埙声仍似回响在耳畔,他竟能只听一遍便将《月影云袖》吹得分毫不差,安然侧头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 突然――安然看到她的身后竟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安然蓦地回头,只觉得一阵异香扑鼻,眼前是一张俊脸带着邪邪的笑,笑中有种小孩子般的得意。 “你是谁!”安然刚问一句,只觉得身体一软,全身力气犹如抽出一般,向后倒去。心中大惊,顿时花容失色。 身后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身子,那张俊脸的主人抱着安然原地打了个转,笑道,“嘘!”眼睛朝安然一眨,面如白玉,凤眼流光,好不风流俊俏,“我吗?在下乃是采花贼啊。”他的呼气轻轻撩动着安然耳后敏感的肌肤,“听闻醉月轩力捧,连顺心姑娘都甘当绿叶,玉蝶儿此番一见安然姑娘果然清丽脱俗,天人之色。” 安然被他揽住腰部,动弹不得,心中虽惊,但是面色却强忍,“多谢夸奖。” 那楚河一笑,竟笑得如春风化雨,安然只觉得眼前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般,心说安然你能不能争气点!只觉得脸上犹如火烧。 “你,你这么揽着我不累么?不如把我放在榻上吧。”安然用眼睛瞄了一眼床榻。 “美人竟如此迫不及待么?” 玉蝶儿将安然轻压在床榻上,“莫非美人竟是对楚某一见倾心?”好个自恋的家伙。这是什么世道啊,一夜之间碰到两个采花贼,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位神仙大姐了啊。 “玉公子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安然心中自然看了欢喜。”见这家伙有恃无恐,安然自得用言语拖住他,只望能拖到小莲回来,希望这家伙能有一丝忌惮。 “人见人爱,花间花开?”那家伙竟迷离着眼神,眼中带笑,“姑娘果真懂我。” 安然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在他脸上,手指在身后慢慢摸向枕后,可是脸上仍陪着笑,却不料身后的手臂一紧,竟是被他劳劳握住。 “如此花颜,竟有人会不懂得怜惜,还说什么只赏有名之花,便让玉某来――”未等他说完,却听他身后一声轻笑。 ------------ 第十二章 谁采谁的花(上) 安然咬着嘴唇吃惊地看向玉蝶儿的身后,“你……你……后面” 玉蝶儿邪魅一笑,唇红齿白煞是明艳,身子一压,衣衫铺叠风光很是旖旎,...“不乖哦,我的花儿怎么能骗人呢?” 什么就你的花儿了?安然翻了个白眼。 电光火石不过一瞬之间,玉蝶儿只觉得后脑突然恶风不善,嘭地一声靠着安然倒了下去。 后面有人轻笑,“刚才是说我吗?那个不懂惜花之人?”身后白衣飘飘,一人手中颠着玉埙笑呵呵地说道。 安然无语,这人的耳朵可真灵啊,难怪他坐在房檐上就能把自己唱的曲听得一音不差。不过……“你是不是来早了?我这离成名还早得很,怎么就又看到你了?” 不理会安然的冷嘲,翎很优雅地将被砸晕的玉蝶儿踢到了一边,伸手将安然半扶起,冰冷的面罩擦碰到安然挂在脸颊的发丝,感觉到那微微颤抖的喘息,一笑。 “你……你放开我。”安然咬着嘴唇,十指紧紧抓着揉皱的床单。 “为什么?”翎的嘴角一勾,笑得好不惬意,安然只觉得这个面具男比那玉蝶儿更要可恶。 看到安然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愤怒模样,翎一笑,竟真的听话地松手,安然嘭地一声摔在床上。“其实你不用担心,那玉蝶儿不过给你下了迷药,所以你浑身乏力。” 俯身对着安然那双吃惊的眼眸继续说道,“虽然没给你下春药,但看到我,你却感到意乱情迷……”故意话语一顿,继续说道,“你说……这是不是你看上我的意思呢?” 安然闻言大窘,只觉得呼吸更加困难起来,脸上飞抹两朵红云,不知那个翎说的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那个家伙看到安然这副模样,笑得好不畅快,“这次算不算我赢了?” 安然一愣,不知他何意。 “上了我的当,你认不认输?”翎俯下身子,眼中的繁星似像星火将她点亮。这么近,只隔着一张面罩,安然的心跳仿佛要将自己炸开。 “混……蛋!” 就在安然决心就算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他那张欠扁的俊脸揍得跟地上倒着的玉蝶儿一样时。那个翎却蓦地抽身而起,把玉蝶儿仰面翻了过来,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探向玉蝶儿的胸。 这个……难道他是男同?安然小心脏不由得来了个蹦极,难怪他一个采花贼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却并未动手动脚。看着翎在玉蝶儿胸口细细摸索,安然恍然,难不成这个家伙今夜实则是为了这玉蝶儿而来? 安然在那边浮想联翩,只见翎从玉蝶儿身上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打开盖子伸手放在安然鼻下。看着安然不解的眼神,好心解释道,“这一个采花?身上一般都带着独门解药。” 安然一嗅,一股兰香扑鼻,这玉蝶儿倒蛮有品位的。果然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在恢复,了然点了点头,“果然是同行,什么都懂。” 不知是不是安然花眼,似乎看到翎的嘴角抽动一下。 “女人太聪明可不好……”翎悠悠地说道。 “这个……没办法,天生丽质……” “你是怎么进来的,可看到我的丫鬟了。”安然动了动手脚,这边这般动静,却不见小莲进来,难不成……她遭了毒手?安然猛地就要站起,只觉得一阵头晕。 翎伸手将她按下,“不过被迷晕了,一会让她嗅一下解药就好。”眼光扫向地上的玉蝶儿,“能劳动这京城第一采花贼大驾,你还真是有面子……” 安然无语,这么说这采花贼看上自己还是自己的幸运喽?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人?”翎冷冷地看了地上被砸晕的玉蝶儿一眼。安然心说刚才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现在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诶呀,可真是薄情。 “原路送回好了。”安然朝着那半开的窗口努努嘴。 翎看了看窗口,似乎在面罩后一挑眉,“扔出去呗?” 安然笑得好纯洁,用力点了点头。翎拎起那可怜的采花贼的脚,微微一顿,“撞坏了窗子怎办?” 安然心说这家伙还是个完美主义者,不知这顺心会不会让自己赔,不过虱多不怕咬,自己都欠十万两了,也不差一个窗子钱,“扔!” 翎冷着脸一用力,却就在要出手时,安然突然一声,“慢!” ------------ 第十三章 谁采谁的花(下) 翎冷着一张脸,手中一用力,便要将玉蝶儿顺窗户丢出去,却不料安然突然大喝一声,“慢!”玉蝶儿便又来了个高空落体。 却见安然蹲下身来,伸出纤细的玉手就往玉蝶儿胸口摸去。 翎皱起眉,银质面具都愈显冰冷,“你这是干嘛?” 安然不理会突然变冷的语气,手在玉蝶儿的胸口游走,手指触碰到两个小瓷瓶和一个布包,掏了出来。笑得像只小狐狸,“这采花贼在姑娘我的房中走了这一回,我怎么不也得收个借道费?” 翎冷眼看着安然心安理得地将从玉蝶儿身上收刮东西,“你倒是一点亏都不吃。但你可知,你从他身上拿到的都是些什么?” 安然颠了颠手中精巧的瓷瓶,一白一红,而那布包里不知何物,“你们是同行,不如你告诉我。” 翎沉默良久,方才指着那瓷瓶幽幽说道,“玉蝶儿乃属梨花门下,这白瓶应该就是这梨花门中的迷药圣物――白莲忧,传说中的‘聊以解忧唯有白莲’,这药粉极为霸道,无论是掺入饮食还是问道香气,管你是武林高手还是娇弱女流都会全身脱力,听之任之。” 安然听了,连连点头,心说,这家伙,看重量,这小瓶怎么也得还剩十分之八九。如此霸道的迷药,可要比那什么蒙汗药、熏香有用的多,小心翼翼地将其揣好。 翎看到安然这珍而且珍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继续说道,“这红瓶――”微微一顿,“若是我猜得不错,便是这世上第二的春药――潇湘雨。” 安然霎时瞪大了眼睛,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春药么,想到看的小说、还是电视剧里的,那女主被下了什么春药,又是泡药水,又是运功逼毒都无法解除,必须行周公之礼才能解除,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玉蝶儿一眼,一阵胆寒。 这才是女子听到这些东西用处时的应有表情嘛,翎心中暗想,却不料,这一脸惊异地安然突然冒出了一句,“那――世上第一的春药是什么?” ……翎沉默不语。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最终还是翎实在无法忍受安然将那些瓶子小心翼翼地收起还一副美滋滋的模样。 安然不以为然地瞥了翎一眼,“我要做什么,你还会不知?” 翎气结,“你难道打算当女采花贼?” 安然哼哼一声,“我这绝不吃亏的性子也怪咱这儿的妈妈调教的好,来这醉月轩的便是要看姑娘一样也得交出白花花的银子的。” “一个女的怎么就这样没羞没臊的。”翎微微皱起眉头,但是却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反而心中松了口气,“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这么掖着藏着的。” 安然心说你这袖中一抓一大把的,当然看不上这样的东西,可是这迷药,万一哪天自己想要跑路可是大有用处呢。至于这春药么――安然心中有些小心思,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这东西卖给醉月轩的姑娘是不是也可以赚点外快呢? 最终翎还是拗不过她,“罢了,我送你的东西也不见你收的这么仔细。”听口气竟是有吃醋之意,难不成这古代的采花贼还这么附庸风雅,还来个定情信物?安然心说。 “这个?”安然拿起被自己随手撇在桌上的竹笛,其实自己还是蛮看重的,毕竟那笛子尾部缚着的玉坠子,看起来成色倒也不错,若是自己实在没钱了,也可以当了个一两二两银子吧。 若是知道此刻安然心中所想,恐怕翎便是把那笛子摔了也断不会将此等物件所托非人了。翎见安然将竹笛在手中把玩,那玉坠在空中划过一个盈盈的弧线,“此笛名为泫泪,含情听燕语,泫泪惜花娇,流?波影里,明月荡轻桡。传说此物通人心,非有有缘之人,不得其奥秘。” 安然对这乐器并不算在行,只在小时候在乡下的爷爷家里曾随着老人学过一两支简单的笛曲,后本着“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宗旨,很适时地放弃了自己不擅长的这门技艺。 把玩着这个竹笛,安然并未看出这笛子有何玄妙之处,若是按工艺来说,也许在这古代能将笛子做得如此精致已然算了得。不过这缚着的美玉却也呈泪滴状,在月光下清透莹润,倒也衬得上这个“泫泪”之名。 不过玄妙之处――安然,心说,估计是这个翎泡妞还舍不得本钱,弄了个不知名的笛子绑上个玉,就吹嘘其多么多么了不起了。有缘之人――好吧,安然心说恐怕这笛子今世是碰不到什么有缘之人了。 “公子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受不起。”安然心说这采花贼莫名其妙地送自己东西,不会别有所图吧?看来这采花一道跟那武林各,门派似的分为不同门道,不知这竹笛是不是另有深意。 “我已然说了,是还你赠曲之情的。”翎的脸色很不好,“这点东西我还送的起。” 非得给,安然也不是那做作之人,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看到他用来砸晕玉蝶儿的玉埙,这个块头大,若是安分量,是不是这个也更值钱些呢?“不如公子拿那玉埙换这名贵的竹笛,也算是还了这份情谊了。” 却不料这翎公子冷冷看了安然一眼,直把安然看得有些发毛,心说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一番折腾,地上的玉蝶儿竟有悠悠转醒之势,翎指着地上的玉蝶儿慢条斯理地说道,“姑娘既是拿到了该得的物件,想必这人就不用再留在这儿了吧?” 安然心说这家伙性子可真暴躁,说生气就生气,这番就和这玉蝶儿这么苦大仇深,一副不杀之不快的架势。转念一想,是了,这同行是冤家嘛,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那人就交给翎公子了,听凭你处置。”阿弥陀佛,自己刚刚穿越到这里,是不是应该广积善缘呢? 只听噗通一声,一声惨叫,安然眨了眨眼,看来这翎公子脾气不是很好,以后一定少打交道为妙。 待安然救醒了小莲,遣了人通知顺心,眼看着来人抬走了那院门外晕倒的守夜丫鬟,当然,安然是不会告诉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个采花贼在自己的屋内打了一架,这消息可真够劲爆的,想必若是这古代有报纸,自己一定能登上这风月刊的头条。 不过,安然心中却暗暗将这来无影去难寻踪迹的翎公子视为不能说的秘密。也许,而这翎也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与众不同的采花贼――花安然啊,花安然,你可千万别忘了你的宗旨――吃亏的事情绝不能干! ------------ 第十四章 笑红尘(上) 让安然轻松地是,似乎顺心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窗子是被不知何处来的野猫撞坏了的事实。但是临走时同样也很平静地丢下一句话,“修窗子的钱一并加到姑娘的赎身费中。” 当然这京城的大事每天发生很多,不单单是一个青楼被采花贼闯入,砸晕了两三个丫鬟,砸坏了一扇窗户那么简单。这刚入十月,秋风转凉,似是提醒人们这天家的心情便想这天气一般多变一般。朝中连下三道诏书,诏称病在家的安相即刻入宫。 就在这一天,安然也迎来了转变自己一生的时刻,她的命运从此与那个注定一生都摆脱不掉的人会合。午饭过后,安然坐在自己在院中随意做的一个小秋千上,与其说秋千不如说两根麻绳,吊着的一块木板。吱呀呀的噪音毫不影响安然此刻惬意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心情。 手中捧着的是从那看管自己的丫鬟那买来的这醉月轩十里八村的风闻记事的汇总,有时候消息要比见识更能起决定性作用。至于这买消息的钱,安然拿的是托卖的“醉月春”抽的分子钱。至于醉月春是什么,名字不是问题,各位看官想必还记得上回书中从玉蝶儿身上摸到的那瓶号称世上第二的春药――“潇湘雨”。 当然,即便是这些胸中难有多少墨的小丫鬟送来的谍报书文,安然看得仍是有些头痛,不时还得请教后面推着自己荡秋千的小莲。而这报中的内容,只能说这风月场所果然是京城各种消息的集会地,上至王公贵族突然议论的一件政事,下有翻云覆雨时不知是真是假的戏谑之语,描写还甚为生动,了是安然自诩心理素质还算过硬,有时候还是听得心惊肉跳,更别说那懵懂不知情爱何物的小莲更是面红耳赤。 不知何时,顺心已然站在院门处的秋海棠旁,看着随着秋千衣袂翩然飞舞的安然,也不知和身后的小莲说着什么,不时笑成一片。这样纯真美好的情境竟然出现在醉月轩这样的京城第一风月场所,特别是一个被拐卖在此要卖艺赎身的名门贵女身上,一切就更显得怪异了,顺心甚至想,这个安清然是不是已经疯了? 轻咳了一声,安然应声回头,正看到一身玄色轻纱罩丝裙的顺心,犹如一朵玉兰花俏然独立,不愧是曾经的京城第一清倌,便是站着都像一个艺术品。 “咳咳,”安然不动声色地将书放到身后,借着小莲的手收了起来,“不知顺心姐姐过来所谓何事?” 不知是不是职业病,顺心每次过来都喜欢顾左右而言他。虽然安然知道顺心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特别是在上次采花贼事件,自己那些小伎俩想必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但是她却是难得糊涂。这就是所谓的真正聪明的女子不是时时刻刻都装着很聪明,而是在该糊涂的时候就要学会装糊涂。 当然这不是安然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所能明白的,本来是母亲传授给她将来如何相夫教子的,但是可惜上一世她没能用上。 “起风了。”顺心眼光望向院墙之外的蓝天,小时候她曾羡慕地看着人家小女孩荡秋千,她也非常向往,不是为了简单的贪玩,而是希望有一天能借着秋千飞到外面的天空。 秋风吹过,顺心玄色的纱衣被风鼓起,如大鸟展翅一般,那样的神色让安然心中都不由得一动,但可惜只是一瞬之间。 顺心侧头看到安然清明的眸子,坐在秋千上的安然歪头回望,唇边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时光重叠,顺心心头一震,两个幻想仿佛也重叠在一起。 “不知顺心姐姐,在看什么?”安然歪着头,手指扶着绑着秋千的粗糙麻绳。 “没什么。”顺心扭过头,神色淡淡地说道,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抬眼间已然变会那个面上挂着淡笑,但眼中却冰冷一片的顺心,“十月初十,嫣娘已然定了你登台的日子。” 安然扶着秋千的手滑了一下,但随即抬起头,“这样啊,甚好。” 顺心似是想从安然的眼中看出什么,但却见她眼中清明一片,如一泓清泉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为何她们如此相像,倔强得不让别人以为自己永远会这样坚强。话语滑到嘴边,顺心叹了口气,还是先不要和她说了,自古红颜薄命,生如浮萍,死若烟花。 “你可有想好的曲目?”顺心这次甘当绿叶,使得这京城几大青楼都无一不怀观望之心想看看究竟是何人竟引得顺心倾力相助。而实际上嫣娘虽让顺心为安然指点,这结为玉兰姐妹之事却是顺心自做的主张。 安清妍身为大昭当朝最为出众才女纳兰柔之女,慧明早播于外,更因从小与皇室定下亲事,备受瞩目,但自从其母病逝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有人说是因为身体羸弱养于深闺调养,有人说是其母之死让其备受打击精神不济。更有人说实则是其父有心再续妻室,却有碍于纳兰柔留下的巨额财富及其女的地位,视这个女儿为眼中钉,很不待见。 这京城中的人心最是揣测不得的,光面的光鲜便让它停于表面就好,若是深究其里,得到的只会是那不堪入目的丑恶。顺心轻叹,也许安清妍被囚此地反而真如嫣娘所说是钟解脱,否则若让她现在在外面对家中变故,真不知这个风中弱花该如何面对这些狂风大浪。 “安然不才,也不知什么特别的曲子,但觉得人生如路,便是在一片荒芜中也要走出一番繁华的风景来。”安然微微一笑,生命何其轻,一场疾病、一次意外都肯能夺取人宝贵的生命,而生命又何其重,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爱自己的人都不应轻言放弃。 顺心闻言微微一愣,未想到安然这样的年华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未想到她经历这么多事后还有一颗如此豁达的心。 “有首曲子,安然却是想要用,只是却也不想用平常的方式辱没了这首歌。”在这青楼中的女子都是有故事的人,安然不知道这首歌是否能唱出这些有故事人的心声。 ------------ 第十五章 笑红尘(下) “来来来,李员外,喝完这杯,我们再干下一杯!”京城三大名楼醉月、凭栏、听雨,今日注定醉月轩要成为众矢之的。原因无他,嫣娘站在二楼楼梯口扫视着前厅里推杯换盏的客官,天微黑华灯初上,这一派热闹的景象和外面不露痕迹的腥风血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嫣娘,我想知道,为何一定是她?”顺心此刻一身青绿纱衣,如玉莲出水,清冷的眸子扫向下面纸醉金迷、任意挥霍着人生的人们。金纱曼舞,这里是一个销金窟,一个可以将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销金窟。 “我也想知道。”嫣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为何一定是她,如果这是孽缘,为了公子的大业,我就一定会将它斩断。” 此刻,安然一身素白,顺心交予她的拖地红裙铺散着落于贵妃榻上。而嫣娘派来为她着妆的侍婢则被尽数轰到了门外。 小莲在一旁伺候着,不知小姐到底是何心意。 安然放下眉笔,“小莲,怎么样?”镜中的美人轻启朱唇,远山黛眉,轻点朱唇,眼眸流盼柔波万里。 “好,是好看,只是――”小莲看向那被安然束之高阁的“红莲争艳”,大红裙摆红莲攀缘而生,红颜之色倒是衬得安然似雪的肌肤,想来顺心果然是青楼此道的行家里手。只是―― 安然并不想走一条寻常路,门外有侍婢急切地敲门,“安然姑娘,让我们进去吧,这样如何让奴婢们和嫣娘交代啊。”交代?何须交代,她们要的是银子,而她更要为安清妍唱出生命的最后的一曲,今夜安清妍将永远地与世长辞,活在世上的将是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穿越女――花安然。 门外的侍婢还要催促,却未等再敲,门却从内打开,蓦地瞪大了眼睛。 “时间已到,请各位看官就坐,歌舞即将开始。”平日却也没有如此正式,但据说顺心姑娘将要复出,这位闻名京城的冰美人谁不想一睹芳容呢。 醉月轩开门近十年,第一次渐渐熄灭灯火,四周逐渐陷入幽暗,有人已轻叫出声,却听有女子的声音说道,“堂堂男子,竟连这点黑暗都受不住,还想抱得美人归?” “哼!好大的口气,不过就是一个清倌,有何了不起!”却也有人明显着不捧场。 四周一片沙沙声,头顶上空竟似有什么东西滚过,待到四周重新亮起微弱的烛光,却见上方影影绰绰竟是纱幔搭出了一个舞台。 一轮圆月慢慢升起,随着丝竹音乐由小到大,一个美人之影慢慢映衬在圆月之上。这样的情境似梦似幻,一时之间引得人心中搔痒难耐,却有醉眼惺忪的客人欲扑上去,却只空抱得一缕纱慢,惹得旁边一阵哄笑。 琴声冷冽,犹如涓涓细流,香烟袅袅,月下抚琴之人不是顺心还有谁? 可是这曲子却是未听过的,有些傲然,并不似旁的青楼之音莺歌燕舞。琴声微微一顿,正让人遐思,这琴声停止究竟是为何时,有人眼尖指着头顶的纱幔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纱幔上潇湘竹雨,一个秋千从天而降,一袭白衣随之飘然而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一出口,四座皆惊,嗓音清丽,却并不那么婉转,不似平日听的《十八摸》,竟有种让人想一探究竟的轻狂。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安然慵懒地回身,半面脸隐于烛光身影,令一半面容在她细心勾画下清冷中却有种邪魅。不似女子青丝慢绾,却是云鬓高髻,咋一看竟有种本不属于女子的英气。 广袖轻抬,她的袖笼中却有盈盈绿光飞舞,在轻纱的遮掩下影影绰绰,“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她的眼光正对上立于台下眼光忽明忽暗的嫣娘,嘴边的笑越发恣意,“来生难料,爱恨一笔购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白衣飘飘,犹如谪仙下凡,不似平日见惯的莺歌燕语,英气中一颦一笑,却看得牵动人心,这歌词中的放荡不羁竟让很多男儿都自愧不如。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安然此妆便是学着林青霞扮演的东方不败,桀骜不群,她不为爱而生,但却可为爱而死,只要是她认定的。 雅间中,一位白衣胜雪的佳公子低头品茗,外界的丝竹声穿过晶莹透彻的珠帘,似也无法让他的身上沾上半分尘埃。一双清淡如水的眸子抬起,透过珠帘看向那纱帐中安然的脸,望着那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的脸,虽是女子,可是眼眉中详装的轻佻之色,竟不压任何男子的风范,他的眼中微微一动。 身后的小厮,口中啧啧称奇,“唉,这便是常说的齐人之福么?”,白衣男子眉毛微挑,若说俊美竟也和着男装的安然不相上下。“公子,这青楼果然是百花争艳,比那些养在深宫的女子却有趣的多了。” 只见安然的长袖一舒,精妙的腰身旋动,手指轻勾,却是轻轻挑起琴前顺心的长发,只听一声惊呼,一个贵宾席上的客人只顾往前探头,竟将手中一杯酒尽数洒在了前面人身上。 目睹着大堂客官中的骚乱,嫣娘秀眉微蹙,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她扪心而问,这个安清妍,不现在应该叫花安然,真的是大大超出她意料之外了,难道这是天意,抑或―― “好!”外面已然有人叫起好来,一味的曲意逢迎就会变得索然无味,这也就是为何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千金、万金宁可买那冰山美人看得见摸不着的一笑,却不愿用这些钱踏踏实实地娶一个女子过一辈子。 “好?”有人冷言讽刺,“我说王胖子,你懂什么叫巾帼红颜之美么,此等脱俗之女你欣赏的了么!” 那先叫好的王胖子不知是不是酒过上了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眯缝着眼叫道,“哼,爷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怎么的,爷便是砸下这头酬,让姑娘给俺唱《十八摸》又如何!” 这个一句气得那出言讽刺的公子头上的青筋暴跳,而安然脚下一滞,倒不是她害怕唱什么《十八摸》,只是,这曲她真的不会可怎么是好? ------------ 第十六章 一诺千金(上) 王胖子酒劲上头,被对方一僵,脸也憋成了猪肝色,口中??着酒气,“爷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就是有钱,怎么的。爷今天就砸下这头酬,让她给俺唱……唱《十八摸》又如何!” 安然脚下一滞,脸色微变。倒不是怕唱《十八摸》,而是她真的不会可怎么办?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专业?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冷笑一声站起,青衫长须,轻摇折扇,眼中透着精明,“兄台这话就不对了,花容只等赏花人,花开只待惜花心。将如此美人交予兄台岂不是送牛以牡丹?” 这几句看似文绉绉,却将那王胖子好个耶揄,了是王胖子这种仗着财大气粗的人却也脸胀得更红。王胖子冷笑一声,“那敢问这懂花、惜花之人,你能出个什么价?” 那青衫中年人一改之前的洒脱,放下折扇,翻出荷包想了想,“在下便出一百五十两!” 王胖子迷缝着眼,冷笑“一百五十两?呸!”咬着牙根,恨恨地说道,“我出二百两!” 一阵带着不知是抽气声还是什么的咳嗽打断了胖子的嚣张气焰,“这位小哥恐怕是第一次吧?”还没说完一句却又咳嗽不止,不过这话却说得让人无限遐想。王胖子刚想反驳却听那老者继续说道,“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这五十、一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寻声望去,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分众人,一圆桌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锦绣宽袍,却难掩人老后自然而然的消瘦、佝偻。“老朽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性格的美倌人,五百两,不知嫣娘以为如何?”边说着又是一阵咳嗽。众人的眼光转向了半身立于阴影的嫣娘,却见烛光跳跃,嫣娘的面色忽明忽暗。 本来还愤愤不服的王胖子也立时没了脾气,哼哼道,“不过就是个倌人,还真以为是个角儿了!” 安然无语,真是躺着也中枪。但听那老者的口气,竟是志在必得,那一阵阵带着抽吸的咳嗽声听得安然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嫣娘并未一锤定音,而是手掌轻拍,四周轻纱晃动四周纱幔升起,灯光渐亮,有人倒吸口气道,“竟是财神老人?!” 财神老人?京城宣仁门对过,五街十八坊的主人!嫣娘神色也微微一动,却立马笑艳如花,“竟不知是您大驾光临,”半似嗔怪地说道,“也没见过您这样捧过嫣娘,今日却如此给安然姑娘面子。”但眼中却带着防备之色。 这财神老人乃是众所周知的金蟾蜍,有进难出,传说他年少时也是个美男子,为了金钱入赘周家,真是任劳任怨,最终倒是守下了偌大家业,但身边却终是一个真心信任的人都没有。 “财神老人看上的,咱还竞争个啥?”有人打起退堂鼓,原先的王胖子更是缩成了个乌龟,不露头了。 但也有人笑道,“财神老人也罢,财神爷也罢,这属蟾蜍的,不也就出了区区五百两么?我出六百两!”说话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公子,头戴冠巾,上镶美玉,看模样似有钱公子哥,听说话,却好不放肆,根本没把财神老人放在眼里。 有明眼人一眼看出那不是京城王统领的内侄么。所谓权能生钱,钱却未必能斗过权,这有兵权榜身的后生说起话来竟一点没给这财神老人面子。 安然心中一动,乖乖,这就六百了,四舍五入一下,自己离这一千两的约定头酬还远么。不过随即也不由得感叹,这青楼可真是销金窟,不过就是一时斗气,便轻飘飘甩出了六百两,这可是够一个古代小白领活一年的了,而且还可以活的蛮滋润的。 却不料,那老者咳咳轻笑,“后生便是后生,也未免太心急。”老者用绢帕抹了抹嘴,抬起有些?依?娜?茄鬯档溃?拔宜档奈灏倭剑?皇且?樱?碧糇庞行┩旱拿济?绦?档溃?岸?墙鹱樱 币痪浠埃??镁?簦?灏倭浇鹱影。?鹱雍鸵?降谋燃劭墒鞘?痘苟唷u狻??獠痪拖嗟蔽迩r揭?用础?p>  财神老人似是很满意在座之人的反应,安然瞬间想到一个词――“土豪”。这老者竟然还颤巍巍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用耷拉着三角眼冲着安然眨了眨眼,皱巴巴的嘴蠕动着似笑非笑。看得安然胃中一阵蠕动,这样的土豪朋友不要也罢。 “可还有人出价?”嫣娘听那财神老人如此说,却表情更加沉稳,眼眸扫视着满堂之人。作为京城三大青楼之一,每日从这醉月轩中流入流出的银票有多少?只是――她料到此次顺心复出会惹起一阵波澜,却未想到这波澜最大的推手竟会是花安然,而且竟一下搅起了万层浪。 顺心看向安然,眼中似有一丝犹疑闪过,但终未说什么。 “五百金啊,”有人啧啧慨叹,“当真不愧是财神老人,出手如此阔绰――” “哼,说别人牛嚼牡丹,他能好哪去?不过是仗着钱多砸人,怕的是安然姑娘一曲太销魂,他年老体弱招架不住。”故意压低着声音,却偏偏让人能听到几分,话语中的酸意光听都能感觉到。 安然藏于袍袖下的五指握紧,“花安然,你不能示弱。”感觉到嫣娘看向自己的眼光,安然赤着脚,腰板却挺得更直,傲然扫视着下面的众生百态,吃醋也好,惋惜也好,看热闹也罢,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重获新生,她的命运自己掌握。虽然掐着的手指刺痛了掌心,但是她不会输,一定不会。 正在这时,却听雅间珠帘响动,一个青衫小子挑帘而出,腰上挎剑,看年纪却也不过十七八岁,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傲然扫视众人,朗声喊道――“我家公子出头酬一千金!” “一千金!”这一嗓子犹如一颗炸雷,让醉月轩瞬间炸开了锅。 顺心蓦地站起,脸色有些苍白。 嫣娘也不由得一愣,一千金,能出起这个价码的,普天之下――眼神中透出凌厉,她的眼神看向那珠帘前的青衫少年,虽然眼眉还稍显稚嫩,但是却也英气逼人,腰间挎着的宝剑,一看就不是普通货。鱼儿上钩了。 ------------ 第十七章 一诺千金(下) 少年一身青衫,看年岁也不过十七八岁,却身配宝剑,脸上似笑非笑,朗声喊道,“我家公子出头酬――一千金!” 一千金啊,真金白银,安然都听傻了。顺心蓦地站起,手指碰动琴弦,发出铮鸣声,脸色苍白。 “这位少官,我们醉月轩也算的上头号的场子,真金白银,概不拖欠。”嫣娘唇边带笑,媚眼如丝却透着凌厉。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也从之前的震惊恍然回过神,不由得偷眼打量,心说这又是何来头。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啊,这在醉月轩一晚,倒也真真张了见识了。有女扮男装的清倌人,更有挥金如土的真败家子。看以后谁还敢叫嚣有钱,这钱撒出去真是没个边儿了。 放下一些人暗自兴奋,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点门道的人不由得细细琢磨,看这少年虽不过是青衫便衣,但也是上好青缎,腰间的宝剑更是价值不菲。若是单看外貌,少不得猜测这定是京城哪位武将家的公子爷。但这少年口口声声“公子”,竟甘居人后,却也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听话听音,少年怎会不知嫣娘话外之意,嘴角一勾,“这个可作数?”手掌一翻,却是一个龙眼大小的珠子,熠熠生辉。此珠一出,又是引起一阵惊呼。 安然心中一阵绞痛,心说自己倒是“卖”了个好价钱,可惜自己这可真是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作得,自然作得。”嫣娘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目光一扫,便知道那可是出自西域的上等夜明珠,便是一颗下等夜明珠尚且不止五十金,这样一颗珠子若是出手便是满京城都不出十位敢接价。 此珠一出,这在场懂行的人便是连议论都不敢议论了。能拥有此等货色夜明珠,还敢大摇大摆地拿着满街晃荡的,屈指可数,哪个也不是好惹的。 “如此,姑娘请――”那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睥睨众人,一副很欠扁的志在必得的模样。 想那男子总是为面子问题烦恼,或是有能力的想要夺人家面子,或是没能耐的极力维护自己面子,倒是古今中外皆同此理。安然念及此不由得暗自摇头轻笑。 蓦然回首,正对上那少年一副欠扁神情的脸,却不料那少年的脸竟腾地如火烧云一般,看得安然一愣,心说自己这不算一不小心勾引了未成年人吧? 安然低垂眼眸,不想让那小子太过尴尬,却不料一抬头又对上那家伙直愣愣的眼神。那少年似是做坏事被逮到一般,移开眼眸,安然不由得暗自好笑,这一下却又似惹恼了少年敏感的小心思。 那家伙故作冷冰说道,“公子在里面等你。” 珠帘轻碰,光影错落,安然一抬头,却见屋内不过简单桌椅摆设,窗边焚香,一人侧坐单手执杯品茗,匆匆之中却未看清侧脸。见那人也不理自己,想来这能出得起一千金之人定是有些脾气的,也罢,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便算是有缘,安然只得先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 听安然如此说,那人动作一顿,嘴角微微勾起,银丝缚发,如瀑的黑发搭在臂膀旁,不巧正遮住侧过的半边脸。声音淡淡道,“哦?却不知姑娘为何谢我呢?” 为什么谢你?谢你当了冤大头,竟用一千金买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古代文盲?当然不能这么说。安然盈盈一笑,“不过是谢公子愿意当这惜花之人。” 安然觉得自己说得可真不错,若是放到现代自己都可以演电视剧了。可是对方似并不买账,尴尬的沉默,安然只得眼问鼻,鼻问口,口问心,心中却暗恼自己怎么就不好好跟顺心学学,这些花如此大价钱来醉月轩的家伙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了。 完了――是不是露馅了?不会把自己给退回去吧?想到这些,安然不由得yy,这下自己可真成名了,一个名号自然是――至少十年内头酬最高的清倌,还有一个不会就是第一个被退货的清倌吧?安然甚至希望嫣娘此时在自己的身上挂上个牌子,写上“货物出手,概不退换”了。 秋夜微凉,因屋中熏香,东南窗子半掩,安然赤着脚,这小风一吹,身上的轻纱飘然浮动,看起来倒是美极了,穿起来真是冻死了――安然“阿嚏”一声,实在是没忍住,心中暗自狼嚎,心说,得了自己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抬眼却正对上那青衫少年捂嘴偷笑,安然脸也不由得一红,心说真是现世报,秀眉微蹙,狠狠瞪过去。 却不料,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莫要站在门口当风了,坐下吧。” 声音虽淡淡的,但混合着檀木香气,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安然点点头,侧身靠里坐下,心中思忖着该说些什么,却紧张之下竟没了头绪。人家毕竟除了一千金啊,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安然暗自给自己打气,轻咳一声―― “你――” “你――” 不料两人竟同时开口,安然一抬头正撞上对面那双淡然中却流淌着温雅的眼眸,一袭白衣竟似不惹一丝尘埃,银丝缎带侧搭在漆黑的长发间―― 那一眼,安然只感觉天旋地转,她蓦地站起,从脚到头,身体竟抑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翻涌出来,“怎么――为何――”泪水肆意泛滥开来,对面的那位佳公子那温润的眸子中闪现出震惊之色,这个时候她一定很狼狈。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安然想要哭又想要笑,而对面的那位公子的眼神也由震惊转为惊慌,似想安慰,却欲言又止,竟有些无助地转头看向那位随从少年。 “安妍,为了我,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泪眼模糊中,安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空,对面拉着自己手无助地恳求自己不要走的男子,影像慢慢重叠,“逸铭……” “逸铭,我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 第十八章 只求一人心 泪眼婆娑,眼前那模糊的人影似与脑海中的那个他慢慢重叠。那白衣公子温润的眸子中显出惊慌之色,“姑娘你这是――”似想安慰却欲言又止,白衣公子只好无助地转头看向那位随从少年。 也不知道这古代化妆品是否防水,想必此时自己一定十分狼狈,安然的眼眸中倒映着那洁白得不染尘埃的身影,穿越了时空,那张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逸铭……” 安然喃喃低语,那张脸似梦似真,在她神魂游离之时,他曾那样拉着自己的手,求自己不要走,为了他活下去。可是现在――那双温润的眸子温润有余,对自己却稍显疏离。 前一世他苦苦守候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一直未察觉,或者说有意回避着自己可能对他产生的感情。毕竟他是那样出众,而她理应地认为,他应该有更好的女孩陪伴着,也许不是自己这样背负着家庭沉重的债务的人,也许不应该是自己这样身染癌症的人,所以――她只能,或者说只敢把他当成哥们――哪怕自己在最脆弱时只会想着找到他,寻找有他的一片角落暗自舔伤。 “公子……”安然蓦地抬起头,盈盈眸子中残留的泪光仿佛碎了一地的星辰,倒映一抹白衣,梨花带雨却透着莫名的倔强,“小女子叫花安然,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的花安然,公子一定要记好――” “因为,以后公子一定不会再忘记!”安然你的前半生我无缘参与,你的后半生我――花安然,奉陪到底!她这一世再不会将他放过。 安然坚定地看着那略显吃惊的白衣公子,他那吃惊的眸子逐渐转为温润的笑意,一抹淡笑慢慢从眼底浮现,便如同香茗慢慢从杯底蒸腾起的香气,仿佛在他那副水墨画上填上了生动的一笔,“好。” 这一句似回答,似约定,却让安然的心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富有磁性的声线,一袭白衣,他起身抱拳躬身施礼,“在下公子煌,见过安然姑娘。”抬眼间,四目相接,时间仿佛也在此刻放慢,便如同他们当初在校园里的满树枫叶下第一次相见,也许这一眼注定缠绕一生。 “咳咳――”那公子煌身旁的侍卫少年轻咳一声,脸上带有别有意味的笑意。安然赶忙尴尬地收回炽烈的目光,脸上虽然有些发烧,不知道还道自己有多不知羞,竟然看美男看得眼睛都直了,但心中却有种小悸动。 她――花安然注定要成了那不知羞的人了,安然抬起头,看向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公子煌,也许此刻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被他买下头酬的普通――或者是略显昂贵的清倌。但,这一世轮到她――倾尽所有,也定要将他追到手! “刚才一室之隔,听姑娘唱的那首《笑红尘》,让煌不由得猜测能将此歌演绎得如此洒脱不羁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公子煌一笑,温润的眸子中似有一丝感慨涌动。 安然听着,轻咬嘴唇,自己让他失望了么?心中有一丝失落。此时,她是清倌,而他是恩客,他们促膝对坐,却双方心意两不知。 “虽然不知你为何落泪,但――”煌的眼神中竟有一丝落寞一闪而过,“你却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肆意落泪的女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微微摇了摇头,“有人曾对我说,若想真的了解人世就必须将自己搅在其中,这青楼便是一个浓缩的人世倒影,丑与恶显示得如此明目张胆,却不想便连人的爱、憎亦是表现得也是如此分明。” 听他的话竟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可是为何他嘴角噙着笑却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为何心中竟有点酸酸的感觉,“这是安然第一次登台,安然却也不懂青楼的规矩,不过是随心而行,若是搅了公子的兴致,还请公子见谅。”玉腕轻翻,安然以茶代酒,为公子煌满上一杯清茶。 公子煌修长的手指揽住玉杯,眼中若有所思,“罢了,你回去吧。” 安然一愣,清风无语,有他在身侧陪伴,这秋夜之风也似带了暖意,安然看着袅袅熏香升起,粉面微红转头说道,“公子花了如此大把的金银,这样让安然回去岂不太亏?” 公子煌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眼中的笑意却蔓延开来,“哦?” “公子付了一千金,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出自公子自己的荷包,恐怕要节衣缩食一阵子,若是出自公子府上,恐怕也会惹来一阵教训。这样轻易便挣到这份钱,安然虽然心中窃喜,但却不安。”安然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那青衫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公子,你看,这丫头倒真是有趣。” 叫谁丫头呢,安然转头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心说,姐的年纪可不比你小,侍卫还这么多话,没大没小的。但却忘了自己托身在安清妍身上,安清妍不仅是京城有名的名门才女兼美女,更是刚到适嫁婚龄的少女,年岁却不正和那青衫少年差不多少么。 “廷钧,不可无礼。”公子煌低声斥责那青衫侍卫,无奈摇了摇头,“不瞒姑娘,我在此却是等人,无意间做了一次惜花之人,若是有缘,也许我们还会再见,只是――” 安然窘然,竟然――在京城第一大青楼等人? “那――”安然深吸了口气,“安然便最后为公子献歌一曲,希望公子这个惜花之人,再做一次赏花之人。”双眼晶亮地看向公子煌。 微微点头,眼前的女孩那灿然的笑容似轻轻地触碰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先生曾说过,宫中之人大多趋吉避凶,谋权者小心逢迎、审时度势,权谋者掩饰内心,顾左右而言他、不可捉摸。在先生的教导下,他也慢慢用将心圈起,不再让人触碰,却这样遇见了她。 安然回身向门口侍立的醉月轩小厮一招手,她不会什么古筝、古琴,笛子也实在是吹得不怎么样,却幸亏这醉月轩担着这京城第一楼的名号也不是白担的,能工巧匠却也不少。但人在江湖走,怎能没有一技傍身,央着顺心按着自己的图样去试试,却没想到真的做了一把木吉他。只是这吉他也真是真丑,只能算是个额半成品,不过调音、配乐却也算可以。 “这是什么东西?”廷钧这孩子还真是粗线条,想什么就说什么,“梨形状的木箱子?”眼神中竟有一种审慎,身子本能地挡在了公子煌的身前,像只乍翅的母鸡,吓了安然一跳。 能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这家伙将吉他当成了什么厉害的暗器?公子煌微微一摆手,眼光中也显露出一丝好奇和不解。 安然的手指轻轻拨动,从那丑陋的木头盒子似的吉他里传来柔和的铮鸣声。 ------------ 第十九章 表白 安然手指拨动琴弦,从那丑陋的梨形木头盒子里竟传来柔和而有些低沉的铮鸣声。 公子煌和那个叫廷钧的少年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显然这公子煌虽然出身不凡,但实在无法预知这几百年后才会从西方传来的乐器――吉他。看形状,这东西好像西域流传过来的琵琶,但形状却更为怪异,琴身也稍显厚重,看到安然抱着琴身子微微向前倾,低垂着的眼眸让人不由得探究其中的神韵。 安然清了清嗓,原本准备的曲子到嘴边却突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她想起第一次与逸铭相见,他背着一把木吉他,在枫树下相遇。那时他是校的文化部长,而她是刚当选的副部长,身后背着稍大的琴盒,看到刚上任就被气哭了的她,笑漫进眼里。后来,是他教会了她在郁闷时弹吉他。 再次抬起头时安然眼中的羞涩褪去,眼前的他与逸明的相貌如此相像,便如那时她第一次演出时,他坐在台下静静观望。她想唱那首他第一次教给她的歌,和弦声起,背后晶莹剔透的珠帘随风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预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烛火透过轻薄的灯纱将屋内罩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未想到安清妍的声音与此情此景契合得如此之好。 这首歌她曾偷偷在家练了好多遍,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之所以这么喜欢这首《一帘幽梦》,是因为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公主梦,都渴望那个在珠帘后倾听自己新声的王子。可是,当她再次抱起吉他,感觉着由指尖传入的振动,她才明白,是对面那个人的神情,一入当年他听着自己弹唱时的深情,因为他懂,他懂自己。 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有些粗糙的琴弦摩擦着她的指侧,刚开始她的手指软弱无力,根本压不住琴弦,因此曾经想要放弃。可是他教着她如何用力,指尖传来的振动好像能传入心中。 婉转如倾诉的和弦声再次想起,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真正的名字,一切都太过匆匆,也许他不过是本着一时的善心,不愿看到她被一个色迷迷的老头包走;也许他不过是图着一时新鲜,却发现她不过如此。他为她转身,却又让她走,一曲终了,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竟如此不甘,他脱凡出尘,如此高高在上,让她甚至不由得假设,如果自己现在身处宰相千金之位能不能配得起他。可是,心中另一个声音提醒道,如果她没有被虏到这里,她也许早已成了皇子妃,也许就不会在芸芸众生中相遇。 手指停在琴弦上,她低垂着头,仿佛是一个接受审判的人。原来这个梨子形状的箱子叫吉他,煌点点头,音色柔和仿佛拂过人的心弦,精通音律的他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别致的音色。只是这琴声却似乎因为受到弹琴人心事所扰,跌宕起伏中有些小的失误。 深谙音律的他,曾与宫中第一乐师品琴论调,还得到皇上的赏识,只是――那曲子中的意味,他该如何回应?煌品着杯中的清茶,舌尖一丝清冽的涩提醒着自己不该深陷。便如师父所说,治天下者不可因小利驱之,不可因小情左之。 今日之事,只能成为一场风花雪月的笑谈,他该明白,她是特别的,她不是荷花,宫中的一方池水只会将她困死,她是一株红梅,瑞雪压身也不肯曲折,这样的她,若是进宫只会最终被生生压折。他若能给予的只有―― “多谢姑娘的赠曲之恩,只是,在下却非姑娘的惜花之人。若是姑娘愿意,在姑娘碰到真正的惜花之人前,煌愿意保证这里任何人都不会再逼迫姑娘。” 安然愣了一下,怎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她未想到,为何他竟拒绝得如此干脆。他即是不愿做他的惜花之人,却又为何肯为她遮风挡雨?他为她发乎情,止乎理,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一首曲子,月夜下,她一首歌换来了那个采花贼的什么“泫泪”,今宵,她一首曲子换来人家公子的重金相助,她是不是该为自己身价倍增而感到欣喜?但为何他这样恩德般的施舍却让她心如此地痛,他听懂了自己的心声,就如当年的逸明,只可惜――他不愿懂。 花安然啊,花安然,这算不算是表白被拒,是啊,此刻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有些稍有特别的清倌罢了,他花得起重金,不过是图一场风花雪月,她如何求什么真心相付?看到安然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煌微微蹙眉,她的哀伤为何自己感同身受? “多谢公子好意,”安然抱着吉他,起身福了福,若是为了早日还清赎金,她应该接受他的施舍,但――她从不认为死要面子活受罪是自己的性格,但是偏偏他不可以。白衣胜雪,也许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过客,但若是不爱,她宁可与他擦身而过,也不愿让他看低。 “多谢公子好意,安然作为一个清倌,虽无法改变这身如浮萍的境地,却也不想无功受禄,受公子这样的恩惠。若是公子无意安然,安然只会谢谢公子肯在刚才挺身而出,帮助安然度过一时为难,但却断不会让公子白白损失这些银子。”说完抱着吉他站起,安然抬起头,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只是,安然还是那句话,公子将来一定会记得安然的名字。” 公子煌一愣,安然眼中的坚持让他一时有些晃神,他忘了能唱出那样《笑红尘》的女子怎会愿意平白接受他的恩惠?一直跟着师父学着如何揣测人心,可这一次,他却猜错了,骄傲如她,竟是宁折不弯。 “姑娘――”“叫我安然吧。” 安然一笑,“今日的头酬,安然他日必将还上。”她已欠他良多,不想在此生再欠。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喧哗,隐约竟有乒乓的打斗之声,“杀人啦~杀人啦~”惊叫声四起。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第二十章 钦犯(上) 瘦猫卖萌打滚求推荐~~~外面喧哗声四起,隐约竟有乒乓的打斗之声,惊叫声代替了往日缠绵婉约的丝竹声声,“杀人啦――”惊叫声划破了夜空。 这尖利的叫声让人难免想到哗众取宠的成分,但是那宛如杀猪般的嚎叫,在这月夜下不由得让人从心底下往外发毛。廷钧霍地一声亮出腰中的宝剑,执剑在手,腕沉而剑起,寒峰直指――竟是自己?安然一时没有回过神,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感到身后有一个黑影倏地窜入。 “都廷尉奉旨捉拿朝廷钦犯,闲杂人等一律避开!”外面有官兵喊道,也不知是古代的通信手段太过落后,还是上下千年中华子民大多遗传如此基因,若是官兵出场不大声叫嚷一番就显示不出人家身份的重量。 可是――钦犯?安然大脑理所应当地将这不过是转瞬之间的消息拼凑到了一起。这个时候不知是安清妍那书香门第遗传的良好iq起了作用,还是女人神奇的八卦能力起了作用,这两者的合理结合使得安然的大脑在瞬间得出的结果就是――难不成这公子煌在这青楼苦苦等待,顺带还把自己挽拒的始作俑者竟是个――钦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都廷尉手下的这一嗓子果然很有震撼力,外面瞬间安静了很多,似乎没有那么吵闹了,也许是大朝多顺民,刚才被闯进来的官兵搅了雅兴的爷们出于对皇帝的尊重决定不与这些粗人计较,也许是――这冲突的中心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 廷钧揉身而上,与那动若狡兔,步若鬼魅的身影瞬时缠斗到一起。安然还是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这刀光剑影。原以为廷钧这小子腰上带着的宝剑不过是为了耍帅,却未想到临阵砍人这小子当真是一点也不手软。 身若惊鸿,势如破竹,剑影变幻,身形腾挪,不过转瞬间两人就已十招开外,至于如何算得招式――咳咳,安然腹议,客官,人家不会武功,给你描述很累了。 饶是1.5的眼睛,安然除了看到这窜入之人一身黑衣外竟一无所获,而廷钧年纪毕竟尚轻,无论是武功功底还是对敌经验都不敌对方。但这边雅间的打斗却已惊动了外间苦苦寻觅钦犯而不得的官兵,这黑衣人也不恋战,三两招劈手横断廷钧剑路的前势,回身一剑竟架到了看热闹的安然脖子上。 安然心中这个气啊,心说这家伙武功虽好怎么不长脑子,劫持人也得掂量一下手中的砝码,看遍这屋中三人也知道数自己最没分量,就这智商还想突围,做梦去吧! 却不想原本云淡风轻地在一边品着茶,仿佛这一切不过是醉月轩表演的另一个小节目般的公子煌却与骤然失了对手的廷钧脸色俱是一变。 “让开,否则我杀了她!”一只手执剑封在安然颈上,一只手掣肘制住安然的动作,动作一气呵成,瞬间打消了安然还想用现代学过的女子防身术做出点反击的念头。 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并不难听,听起来虽然凛然,但是尾音却有些飘忽,安然的鼻子闻到一丝血腥味从挟持自己的人身上传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受伤了?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安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秒杀,这高手过招真的就不过是几秒之间,而外间的官兵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边的响动顿时包抄过来。感觉到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肘紧了紧,安然身子一个踉跄,黑衣人微一侧头,扫向安然的寒冷目光中竟意外地闪现出一丝讶然,“清――” 这一声低呼瞬间被轻哼所代替,趁着他一时的走神,廷钧那小子真是有空子就钻,一剑走起,直刺他的肩胛。安然感觉到黑衣人制衡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旋身躲过,此时她似乎不是他的屏障,而成了他的负担。 安然的心就是陡然一空,这个人――难不成认识自己? “走――”黑衣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抓住自己臂膀的手仍然沉稳有力,虽然廷钧刚才的一击得逞,但却被公子煌蓦地扬手制止,看到安然被那人拿捏在手,只得蹙眉冷目让出一条道路。 安然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了醉月轩,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逛这繁华热闹的都城,只不过此时却是夜幕罩城,为了躲避追兵这人选的都是空旷的巷道,繁华看不太出,热闹更是沾不上边,安然在被拉扯着一起逃亡过程中,除了惴惴不安,竟然还有闲心起了点点失落之情。 “嗯――”一声闷哼,那黑衣人脚下一滞,连带着安然差点失去平衡。饶是他轻功再好,带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安然,再加上之前受的伤,这一路上也够他呛的。 感觉到箍着自己的手有些放松,安然的心情很是纠结,此时他算是从醉月轩救出了自己,但是却又将自己带入了另一个险境。之前安然要对付的是劫囚自己的暗匪,那现在面对的就是国家堂堂正正的“明匪”,都廷尉要抓的人,会是什么好人么?安然瞬间觉得浑身上下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清妍?”这个名字犹如一道闪电将安然击中,这不是她的名字,却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只不过这个名字本该随着唯一知晓真相的安世融葬女风波后便烟消云散。 安然木然地回视着这个黑衣人,两人躲在巷道的避光阴影里,借着某个方位偶有的一束月光,两人对视。 那双冷厉的眸子阴沉不定,渐渐地由之前的戒备转为隐忍的哀伤,“果真是你,你果然没死!” 安然的心彻底地坠入冰窟,这个家伙竟真的跟安清妍纠缠不清,这个被官兵追的满城跑的钦犯。故意忽视掉对方眸子中力透出的炙热光芒,安然冷冷地回道,“我不是安清妍。”她是想逃出醉月轩,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她也不想与什么钦犯惹上关系,不想刚从死神那兜兜转转重获新生便又被推上砍头台。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是安清妍,真正的安清妍已经在为守护名节时撞墙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异时空飘来的一缕孤魂。安然故意装出冷漠和疏远的神态,可是不知为何,看到那个人眼中划过的震惊和哀伤之情竟又一阵心痛。 “不――清妍,你就是安清妍!” ------------ 第二十一章 钦犯(下) 安然摇着头,她不是安清妍,真正的安清妍早已化作一缕香魂随风飘散,可是她摇着头却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这副躯体,这副躯体还留有她的回忆吗?她占据了她的身子,却无法完全控制她的心不是吗? “清妍――你就是安清妍!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那黑衣人的性格竟是如此暴躁,不顾他身上的剑伤箍着安然的双臂使劲摇晃,只是他这样用力,却徒劳无功,安然不由得同情,他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更显示了他心中的不确定,人在无法把握事态发展时才会失了方寸。 清冷的月光映入安然的眸子,眼中的冷淡让那黑衣人茫然地松手,“暂时闯出了重围,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追兵就在身后,若是你想逃便应该放弃我这个累赘。”安然淡淡说道,他与安清妍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过往,她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但看在他与这个身体的主人相识一场,安然却也不愿看到他血溅当场,温颜提醒他道。 安然疏离的神情似乎刺伤了他,眼中不甘、悔恨、愤怒、悲伤混杂在一起,如此沉重而又变幻莫测的神情,让安然一时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义父说你已经死了,”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就该知道权谋之术讲究虚虚实实,义父的话不应当真。” 那丝苦笑包含了太多的意味,而他口中的义父是谁,安然毫无头绪。 “你可知道,”他气息有些不畅,“这些日子我是如何熬过的。”这等表白的言语着实让安然招架不住。只是,考虑到这几日她的遭遇,安然勉强也能产生点共鸣。 “义父可知道你在此地?你可知安府……”他的话语突然顿住,微蹙着的眉头似在寻思着这其中的厉害,犹疑是否要说。 安然此时不得不下一个决定,是装傻到底,还是趁机弄清其中来龙去脉。若是前者,自己也许可以保得一时平安,但是将来也许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若是后者,现在要冒一定风险,可是却好歹知道自己究竟要防谁,能信谁。 此心一定,安然深吸了口气,说道,“我醒来时已然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隐约记得自己爹姓安,听说是一群匪人劫持了我,醉月轩的人机缘救下,为了还债我只得在那里卖艺。” 有的事省略,有的事几笔带过,说出了自己的隐衷,却又埋藏更多的事态缘由,安然斟酌着言语词句,她并不一语肯定自己的身份,却又留给他遐想的余地,面对他这样的朝廷钦犯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竟是这样?”那男子眉眼虽远不及公子煌那么俊美,却也有种男子别样的英气,眼中涌现出自责、懊悔之色,“若是我当日没有因事出城,可以为你送亲,你也不至这样。”狠狠以拳击墙,但又正色道,“可是现如今,你却也不能回安府了。” 安然心中一动,此人说法却与自己那个薄情寡义的抠门爹爹做法一样。 “清妍,你记着,你叫安清妍,我是你的哥哥,苏澄。”苏澄拉住安然的手,安然想要抽出,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他急切地说道,“阿妍,你的身份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醉月轩的人也不能知道,若是再有人问起,你告诉我,我就杀了他们。”他的眼神一凛。哥哥――有异性异字的哥哥吗?安然听着,脑子飞速旋转着,安清妍,苏澄,安府,义父,身为宰相的爹爹――将这一切穿在一起。 安然的心一冷,想到自己编造的谎言中的漏洞――小莲。若是她这个便宜哥哥知道,她的贴身侍女还在醉月轩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情急之下也杀了她为自己永绝后患?想到这里,安然心中一阵胆寒。 “安府现在……”他的眉头紧皱,“清妍你放心,我会救出义父,等我杀了狗皇帝,我们远走他乡,再不回这个地方。”“安府究竟出了何事?!”安然沉声问道。“那个狗皇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义父为他鞍前马后,他最终却以卖国通敌、意图谋反之罪,将义父收押,赐死安府上下三十七口性命!”苏澄恨恨说道,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安然耳畔,安然愣愣。 “通敌?赐死?”前时还风光无限的安相国,富可敌国的安相府,贵为皇子岳丈,却在一夜之间,一纸诏书便让安府顷刻覆灭。这是什么样的世道?唇亡齿寒,安然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发颤,当真是自古帝王多无情,什么卖国通敌,意图谋反,恐怕一切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由头罢了。这样一个富可敌国,还权势逼人的臣子,便是再鞠躬尽瘁也会让帝王感到很有压力吧。 “送我回去。”安然沉思片刻,“不,我自己回去。” “你不能回去,现在安府已然被重兵包围,你回去,就是一个死!”苏澄断喝道。 “不,我要回醉月轩。”安然摇头说道。 “你还要回醉月轩?”苏澄显出一丝惊异,清倌说的再好听也是青楼的一个戏子,一个歌舞伎,以安相千金这样的身份怎能受此屈辱?! “否则?”安然叹了口气,一笑,“你这样带着我,是救人,还是能报仇?”一句话问得苏澄哑口无言,醉月轩虽不是良地,却是唯一她此时能拿捏住利害关系的地方。她不怕她们出卖自己,因为出卖自己就等于卖了她们的命。 苏澄皱着眉头,安然可以看出,虽然这苏澄与安清妍以兄妹相称,但恐怕这苏澄心中却并未完全把安清妍当做妹妹。没有血缘的男女在一起,面对这样一个才貌出众,温婉大方的楚楚少女,苏澄怎会不动心。 “现在醉月轩是最安全的地方,刚才你挟持我出来,若是我不回去,官方定然连我一起描图通缉,那时我们便是连退路都没有了。”安然知道,便是自己回去也定然要冒一定风险的,且不说嫣娘那边如何反应,官府那边能不纠缠自己被这钦犯劫走的经过吗,但是――她想到了公子煌。 他出手不凡,气度轩昂,看他当时的反应,能如此处乱不惊之人要不就是痴妄之人,反应慢,要不就是成竹在胸,有所依仗。看他眉清目秀,举止温雅,显然不是个痴妄之人,那就只剩后一种可能了。安然苦笑,没想到,自己不想占了他的便宜,可最终还是要依仗于他 ------------ 第二十二章 与虎谋皮(上) 秋夜风起,安相府突燃起的熊熊大火烧红了南马石巷上的半片天空。庙堂之上,便是只言片语也会引得这被称为最聪明的一群士大夫想破了脑袋,而这滔天的大火却让皇城那普通百姓很快领悟――“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人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这偌大的家资院落最终便如同曾经荣极一时的安府一般尘埃落定。 自榻上悠悠转醒,若非颈后隐隐的酸痛提醒着自己,安然真的会以为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周围熟悉的摆设,跳动的烛光中,小莲斜倚在自己床旁守夜,脑袋像鸡啄米一般,看起来这样宁静而温馨,自己终是又回到了醉月轩。 摸着颈后的酸痛处,安然心道这苏澄下手当真是毫不留情,让她晕得如此彻底,只记得最后一眼他那阴晴不定的目光,然后――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的醉月轩竟是全然不知。 不知是自己的响动惊动了小莲,还是心中有事本就睡地很不安是,小莲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安然无奈地笑着看着自己,“小姐――你总算醒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惊喜地叫了起来。 一切都仿佛一如前,安然的心蓦地一松,这里不是她的家,可是竟有种回家了的轻松感,也许是她已经将这个小丫头当成了她在这个异时空里唯一的家人吧。 似听到这边的说话,一屏风之隔的插间也传来响动,有人隔着屏风轻声问道,“可是安然姑娘醒了?” 果然,嫣娘并不放心,安然心知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冲着小莲点了点头。小莲朗声答道,“是了。”那边一阵响动,想必是请嫣娘去了。 看到安然想要坐起,小莲赶紧上前扶住她,口中埋怨,“小姐你受了伤就乖乖的,莫要乱动了。”竟有种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可她自己也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安然不由得打趣,“我倒是没事,你却是越来越婆妈了。” 小莲嘟起嘴,“就知道逞强,听顺心姑娘说你被钦犯劫走时,小莲都快吓死了。后来又有人报说,你倒在外面,身上还染着血迹――”小莲的眼圈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呜咽。 安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身上的血迹?想到苏澄肩胛上的肩伤,安然心中竟没来由的一痛。此刻屏风那边少不得还有人在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只得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莲的手,安抚着说道,“我这不没事了么。” 正在这时,却是脚步声近,有人接话道,“看样子却是没事了。” 嫣娘踱步进屋,一双凤眼带着审视之色打量着床榻上的安然。安然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时候她若是唯唯诺诺反倒落人口实,由着她打量,只是轻一颌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时天光已然渐亮,嫣娘不似一直的妩媚精明,眼下隐隐泛着黑眼圈,安然心知,此事未了,醉月轩牵扯其中,谁都睡不安稳,倒是自己这个当事人因为被打晕睡了个好觉。这是一天的开始,对于安然来说也是一个开始,一个未知结局的开始。 “你们先下去。”不出安然的意料,嫣娘摆了摆手支走了其他人,至于小莲,这丫头倔得很,安然想了想,终是冲着她点点头,小莲才随着众人出了屋,轻轻合上门。 烧了一夜的烛火到这时已然有些忽明忽暗了,嫣娘伸手挑了挑烛花,并未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让人有些不安的沉默,安然的手在被子下慢慢拳起,眼神淡然如常,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在气势上被其压倒。 “为何要回来?”嫣娘终是先出了声,不知是因为前一夜操心操的,还是快入寝了卸了大半的妆容,不似往日的妖娆妩媚,此刻的嫣娘眼神中透着审视,却没有太多的凌厉。 为何要回来?安然也在问自己,若是离开醉月轩可好?天地之大,无论如何也会有自己这个活死人的容身之处吧,虽然可能只是苟延残喘,但是毕竟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只是――心底有一丝不舍,就竟是对谁?小莲?公子煌?说不清楚。 回视着嫣娘,此时的嫣娘眼角带着掩饰不掉的细纹,卸掉平日里的精明与嚣张,眼神中透出一丝倦意,这样的判若两人,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安然想了想,“因为我无处可去。” 想着安然终会有千般解释,却未料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嫣娘愣了愣,良久竟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终是我看错了你。” 这样的情形,不像初次见面的剑拔弩张,不似之前的机关算尽,除去珠翠繁花,谁能想到引起这京城一场血雨腥风的两个女子竟然会这样平静地在此促膝谈心? 安然看着嫣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不知她是何意。 “原以为你是弱不禁风的海棠,温和而美貌,楚楚动人的外表却经不起风吹雨打。”嫣娘叹了口气,“却不想你是株玉兰,虽看似娇弱,却有着梅花一样的坚韧,便是寒雪压身也要傲然站出姿态。” 听到嫣娘竟然如此评价自己,安然有些吃惊,自己竟然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谢――谢谢你。”虽然心中隐隐有一丝知己的感动,但言谢的话说出口还是分外别扭。 不料嫣娘却是会错了意,摆了摆手说道,“用不着谢我,我收留你也是无奈之举。”安然无言,只得淡淡笑了一下回应。 “说起来,你却是交了贵人。”嫣娘斟酌着词语说道,“那位煌公子却是很有些来头,那都廷尉竟也要卖他三分薄面。”说完观察着安然的反应。 安然并未接话,心中思忖,以嫣娘的能力,虽不知她究竟是何来头,但是敢于将买卖做到宰相之女,当今的皇子妃头上也非常人能敌,她这么说必然有她的用意。至于公子煌,安然却也想到他定是有些来头的,只是他引得嫣娘都有所忌惮,只怕――安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黑洞一般,将自己吸得越陷越深。 看安然闷声不语,嫣娘却随即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煌公子的意思是,他想为你赎身,你觉得可好?” ------------ 第二十三章 与虎谋皮(下) 看到安然闷不作声,嫣娘叹了口气问道,“煌公子的意思是,他想为你赎身,你觉得可好?” 蜡炬成灰泪始干,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内,烛火终是噼啪一声化作一缕淡淡的黑烟。嫣娘眼中的神色也隐于这黎明前的最后一片昏暗中,让人看不清楚。 安然双睫低垂,想起那人的背影,倚风独坐,回眸一顾却似看尽凡尘,坐在京城最为奢靡的醉月轩,却仿佛置身于白雪山间,那眉间的温润又掩藏了多少孤单和寂寞? “多谢姑娘……只是,在下却非姑娘的惜花之人……”心头被狠狠一撞,他既是不愿做自己的惜花之人,却又为何还要为自己赎身? “若是姑娘愿意……在姑娘碰到真正的惜花之人前……任何人都不会再逼迫姑娘。”自己在他眼中是否真的不过是一朵娇柔的小花?不愿为其驻足,却终是扔下一份眷顾。 是了,扔――这个字眼就是安然心中所感,虽然在这青楼中的女子,无论是红倌还是清倌,恩客能扔下一份怜悯或眷顾,都应诚惶诚恐地欣喜捡起。但――他不可以,他有着和逸铭一样的眉眼,他的施舍会让她失去在这求生的唯一动力。 “请回禀公子,”沉吟一下,安然抬眼说道,“安然不愿做丝萝,攀援乔木而生,公子若为乔木,安然便为玉兰,虽还矮小,却终有一天可与公子比肩而立。”清晨的阳光还有些清冷,洒在她的眉宇间,面色淡淡却透着一股坚定。 嫣娘微张着口,有些愣愣,似想说什么,眼中有种别样的感情,震惊、感慨,甚至还有种――后悔? “你真这样想?你这是与虎谋皮。”嫣娘叹了口气,眼神中却再没有猜疑与审视,“这些话你说与我听便罢了,我自会将你的意思与煌公子婉然说明,”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世间女子都是依附男人的爱而生,男人能给与女子的爱却是那么有限,你想要的,我不是不明白,但是――却是难以实现的。”看着安然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 “我们青楼女子――”嫣娘顿了顿,改口道,“这世间的女子便是有这样坚强的女子,却多半不幸,”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怜惜“过刚易折,你可知? 安然淡淡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嫣娘离去。嫣娘――得到了她满意的答案,可是,自己呢? 晶莹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慢慢滑落,耳畔回响着嫣娘最后的话,她想起了那首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自己今日之举究竟是错是对,她现在无法得知,只有当她有一天,也许有一天能活到红颜褪去之时,她才会明白吧。 “小姐,你怎么哭了?”小莲一进来便看到安然独坐床榻上泪水无声地滑下,“可是嫣娘逼你做了什么?!”眼中有疼惜,话语中也有些哽咽。 “没有。”安然仰起脸,露出一个灿然的笑颜,谁说仰头四十五度流泪便能看到星空的?她毛都没看到,只看到落了灰的房顶。“我不过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小莲脸上露出一丝迷惑,却终是没有再问下去,小莲却是一个很好的婢女。她跟在安清妍这么长时间不说是蕙质兰心,却也是心思敏锐,这些日子也算是摸清了安然的脾性。若是她想说的,便是自己不问,她也会与自己说明,而若是她不想说的――就像小姐与自己说得那样,人在面对有些事的时候,要给她时间。 安然受伤回来后,嫣娘的态度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终于看小姐和自己没有那么紧了,但是小姐也与以前不同了,一改之前的大大咧咧,总似有什么心事地坐在窗前,说是想要想明白一些东西。 小莲心知这些日子经过了太多的事,是需要好好地想想,但却也不想安然再变回原来那个凡事都闷在心里的坐行都困于规矩的女子,甚至于,有种连自己都害怕的心思,觉得若是小姐能一直开开心心地呆在醉月轩也挺好。 “小姐,你上次说想吃蜜汁梅肉,我跟伙房的婆子似着做了。”小莲端着一盘焦炭似的东西一阵风地跑了进来,颠颠地给安然夹了一口,自己也抿了一口,又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小姐,你不是爱吃东坡肘子吗,我央求麻婆特意做了一盘。”肘子呈艳丽的紫红色,唬得本来还有些倦怠的安然吓了一跳。“那个――要不我再试试再送来?”看安然迟疑下筷的神情,小莲懂事地把盘子移走,之后几天看到安然表情就有些怪异,手总是扶着肚子,而且去茅厕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 “小姐,你上次不说麻婆的这名字取的好吗,这次我们吃麻婆豆腐。”终于不用去茅厕那么频繁了,小莲露胳膊挽袖子地又跃跃欲试起来,一盘子辣椒油将豆腐点缀得“鲜血欲滴”,看得安然咽了口吐沫,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亏得小莲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安然自己倒是没胖,小莲呢,也瘦了一圈,不知是那焦炭似的蜜汁梅肉的功劳,还是上次那紫红色的东坡肘子的功劳。 “放下吧。”安然说道,看着小莲一侧熏得一片烟灰的脸,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伙房婆子怎么想的,竟就这么由着小莲糟蹋食材,“你做这些东西,伙房的婆子就由着你?” 小莲看到安然的脸色终于有些回转了,赶忙献宝似地说道,“伙房婆子问过嫣娘了,是嫣娘准了的。” 安然有些吃惊,想那精明的算盘精转世的嫣娘和顺心竟然由着小莲胡来,却听小莲继续说道,“顺心姑娘也说了,姑娘的身体在恢复阶段,该吃吃,该喝喝,让下面的人都以这边为重,钱财不是问题――” 安然正端起一杯茶水,漫不经心地听着,刚心说这嫣娘和顺心竟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通情达理,真的让人好不感动。却听小莲继续说道,“她那边会先记在姑娘的账上的。”听到这里,安然“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去,虽然茶没喝到肚里,却是瞬间醍醐灌顶,“这个算盘精――”笑骂了一声,却又莞尔。 ------------ 第二十四章 欠的账迟早要还(上)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看着秋雨过后碧蓝如洗的天空,安然伸了大大一个懒腰,却道秋日好时光,闲来无事晒日光。 “小姐,今天麻婆还问我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那边指导一二,上次你教她做的粉蒸肉,客人吃了连连叫好呢。”小莲眼神近乎崇拜地俯视着安然,之所以说是俯视,这是因为安然此刻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像是埋宝一样两个粗瓷大肚瓶埋在梨花树下。 安然拍了拍手站起,搞定,欣然接受了小莲的崇拜目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色狼,一直是她前世的不懈追求,这点厨艺不过是小意思。摆了摆手,“再说吧,嫣娘不是请来了个最好的琴师么,我们去看看。” 也不知是上次促膝夜谈的结果,还是这几日醉月轩着实忙慌,嫣娘和顺心都没有多大功夫来理自己了。据跟自己进行春药交易的丫鬟小菊说,这几日醉月轩的客人莫名其妙多了起来,说是想要一睹千金难求的傲清倌一眼,排着的队都快从十里烟花巷排到五街十八坊那儿了,当然安然是不会当真的,这小菊的话多半是对自己的吹捧,有着讨好自己借机想要自己给让点价之嫌。 但是安然心中却也明白,自那日自己一曲惊鸿,名声竟大过了顺心后,这醉月轩的招牌就算是被自己挑起来了。之后却闹出了钦犯之事,被公子煌不知用什么手段压住,让嫣娘也莫名承了人情,嫣娘介于公子煌的面子却也不好再逼自己出去见客。 安然却也乐得暂时逍遥,宁羡天边月,不慕手中花,这就是炒作效应,既然如此自己就暂且装着神秘,顺便让嫣娘做做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醉月轩别的没有姑娘还会少么?少不得那些慕自己芳名而来之人,在徘徊等待,想见一面而不得的时候找个姑娘解解闷啥的。 想到这里,安然不由得偷笑,却不料自己的yy被一阵琴声打断。潺潺如高山之流水,飘飘如落英之缤纷,就连自己这音乐上的二把刀子竟然也能陷入如此意境,安然瞬间感觉心情大爽,就如千年的媳妇熬成婆,自己竟然也能迈入了此等附庸风雅的境界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嫣娘从宫中请来的乐师?安然心中甚是激动,既是自己不打算攀附乔木,自己就得不断壮大。熟话说干一行爱一行,虽然清倌说破了天就不过是个歌舞伎,但要想做好歌舞伎也不容易,最起码得深通音律,没听说过琴棋书画,琴棋书画吗?琴排在第一。 都说低的起点意味着更大的进取空间,安然现在可算是了解到其中精神所在了,现在青楼中人无人不知那个笑傲红尘的俏清倌,一曲歌舞便得千金,弄得现在京城舞娘都在校方自己那女扮男装的东方不败的调调,自己不能升值也得保值不是? 安然被那曲子引得驻足,这院落清静雅致,更难得的是竟四周无人――安然踮着脚,猫到了窗下,学着那电视剧里的样子沾了点唾沫点破窗棂纸,有种偷窥得逞的快感。 一个蓝衣之人背对窗户而坐,前面一把长琴,琴便香烟袅袅。玉扣长发,脊梁笔直,宽大的袍袖遮挡了半面长琴,安然吞了口口水,诶呀呀,怪不得人家都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呢,这样风神俊逸的背影当真是闹得人家心痒痒。 光顾着偷听,安然的身子一僵差点撞到窗棂上,抚琴之声突然戛然而止,都说做贼心虚,当真不假,听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道,“怎么,还要听到何时?” 安然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差点跳到嗓子眼,心说果真是高人,耳力当真不是一般的好,自己都这般小心谨慎了,连大气都不敢喘还是被发现了。整理了一下裙衫,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却听里面一个女声轻柔地先于自己答话了―― “只是好长时间没有听你弹这首《落花流水》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安然忍不住又猫下腰从那窗户上的洞洞往里瞄。 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蓝衣男子的身侧,低垂着目光,一身湖绿犹如睡莲惊梦,轻挽云鬓,面色如常的淡淡却难得的又有一丝红晕――竟然是她! 安然如何也没想到,顺心竟然有这么一面,之前的面色淡然,神情清冷,却未想到竟然会露出这么谨小慎微的羞涩一面,此等少女心思不知她对面的俊逸男子看没看懂,反正自己是懂了。 “琴问心声,这首《落花流水》最讲求心念如一,修于外,养于内,起伏不在指尖而在心间。” 安然听得啧啧称叹,且不问这人究竟在琴上的造诣有多深,光是他这番理论也唬的人一愣一愣,看顺心也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安然更是偷笑自己这位曾经的老师恐怕是碰到了劲敌。 “是――”顺心乖顺地答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的桃花便是窗外的安然的感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了。 “对了,”那蓝衣男子微微侧过头,如瀑的黑发正好挡住他的侧脸,“那首《笑红尘》可是你谱的曲?” 感觉到顺心的面色一白,微微咬着唇低下头,“仓促之间,未及与你说明……”往日看她总是应对自如,却未见过她如此欲言又止的模样,似要解释却又怕惹恼了对方,安然心中一动,不由叹息。 “音译不如心译,起承转合之处还有待加强,但曲子却也和唱者交相辉映,已是不错。”那男子似是微微点头,束着头发的玉扣也微微晃动,安然竟有种谦谦男子温如玉的赶脚。 顺心听他如此说惊喜地抬起头,眼眉间都透出一股飞扬的神采,原来得到肯定竟可以让人这么开心。“果真?”嘴角的笑意更浓,不是淡淡,而是稠稠,真未想到这个琴师竟有种此等能耐,将以琴艺取胜的顺心制服得妥妥帖帖,看来不愧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琴师啊。 安然点头,心中揣测着如何能够求得此人的指点一二呢,里面顺心却盈盈下拜,“嫣娘还不知公子来了,我这就去给她通报一声。”只见那蓝衣男子也未站起相送,只是点点头,自顾自地继续抚琴,当真是恃才傲物。 ------------ 第二十五章 欠的账迟早要还(下) 安然看到顺心出来,赶紧一猫身躲到了角落的阴影处,却见顺心压抑着从眼中蔓延的欣喜,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仿佛刚才屋内的不过是她的孪生姐妹一般。 安然复又猫到了窗下,皱着眉做着打算,这人如此倨傲,顺心都对他恭敬如斯,自己该如何打动他呢?正想着却听头顶的竹窗被支开,安然赶紧将身子又矮了矮,心中大窘。 却听一阵黄鹂鹊鸣,这样的男子估计连鸟儿都爱慕他的琴声吧,正想着,却听头上恶风不善,安然预抬头,可是抬头间迎面一盆冷水浇下,顿时呆愣在原地,身子甚至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微微张着嘴,安然闷哼一声,浑身倒是被水淋透了,可是心头的怒火却蓦地升起。 安然大怒,却听头上一个慵懒的声音徐徐说道,“今日雨后气候爽,竹影摇曳芳草香,君来浇花廊檐下,秋来却见好春光……” 便是自己偷听不对,却也不用浇自己满身冷水,双拳紧握,还竟然念首打油诗来调侃自己――“好春光”?嗯?想到此刻身上尽湿,可不春光乍泄么,安然咬牙,这个登徒子,亏得顺心那个笨蛋竟还对他动了芳心,且看自己如何叫他爽上一爽! 安然猛地站起身,与那支着窗探着头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之人竟撞了个正着,小时候安然也似个假小子,没事喜欢与人顶牛,那头上的功夫自是了得,只听那人诶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安然得意,抖了抖袖子上的水珠,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只见那人宽大的袍袖挡在面前,慢慢放下,安然不可思意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饶是玉口含羞,嘴里都可塞进一个鸡蛋了。 “你――你――”气愤和惊讶溢满胸膛,安然真恨不得将那半掩着的窗子摔在他张带着银质面具的脸上,“竟――竟是你这个――采花贼!” 安然气不打一处来,刚才看他还风神俊逸的一身蓝衣现在看起来俗不可耐,那束头的玉扣也连带着主人显得廉价而多余。苦着一张脸,翎扁了扁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粗暴啊,竟用头撞人,亏着有面具挡着,不然还不被你撞得鼻孔流血!” “就是粗暴啊,就是彪悍啊,你能把我怎么样?”安然看着翎捂住鼻子的样子,晃着头,掐着腰,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时得瑟竟忘了自己身上还沾着水,胸前湿了一大片,勾勒出一片轮廓,那翎的目光顺着她娇笑的面容一路向下,隐隐带着一股笑意。 混蛋!这个家伙怎么总能让自己仪态尽失呢,安然扬手讲窗子狠狠地关上,屋内传来一声惨叫。 她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丫鬟小菊口中的神一样的琴师,那个让顺心都倾倒了芳心的公子,那个焚香抚琴引来了一群云雀的如玉男子――啊,呸!安然心中怒火中烧,这就好比你以为发现了一块美玉,却实际是一块玻璃碴子。又或者是,你品尝着一碗人间珍馐,却突然一勺舀出一只苍蝇。 “女人啊,以为你成了这醉月轩的头牌,能变得乖巧纤柔一点,却不想更加变本加厉――”翎坐在榻上,由着安然给他头上上药,安然斜了他一眼,手上故意用上暗劲儿,“嘶”了一声,翎忍不住大声抱怨,“这像是赔礼道歉的样么!” 安然拍拍手扔下了还在抱怨的翎,拿过干布斤擦拭着头上和身上的水,感觉到身后声音变小,恶狠狠地回头,“不许偷看!” 于是房内便陷入了一个奇特的场景,翎一边仿佛怨妇一般喋喋不休一边偷瞄,而安然则一边用布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斜眼监督。 真是搞不懂,这个家伙明明就是个房上客,一个采花贼,一个月下盗,却竟然把这顺心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安然心中这个气啊。之前看他堂而皇之地在房檐上吹埙,这次可好,人家直接登堂入室了,而且还是自己颠颠地送上门的。 “你怎么跑到醉月轩当琴师了?”安然气够了,未语先瞪了翎一眼。 “为了你――”这一句说得安然一愣,脸上一红,不知他是真是假,却见他嘴角一扬,“为了你们这些花姑娘啊――” 安然脸瞬间更红,不过这次是青筋暴跳地红了,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我跟你说过吧,下次见面必是你成名之时。”翎故作深沉,抿了一口茶,显然头上已经不痛了,不然还会隔着面罩还欠抽地给安然飞眼? “咳咳――”这个眼神,让安然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在脑海中搜索不出来,“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你说的是――待到姑娘成名之日,定会再见翎某。而且你头脚刚走,不就有颠颠地跑回来了么?” 这回换翎轻咳不已了,却笑得别有意味,“未想到翎某的一句话姑娘竟如此地铭记心头。”笑得肉麻,语气更为肉麻。 安然厌恶地推开翎似要伸过来的咸猪手,瞪了他一眼,“哼,是你说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礼,你上次就送我一个破笛子,你不是答应我成名之时,你会送我更好的礼物么?我不过是惦记你的礼物罢了――”心中却莫有来由的漏跳半拍。 翎咬着牙,丝丝说道――“破――笛子?” 安然不看翎被气黑了的脸,反正罩着面罩也看不到,仰着头,哼着歌,其实心中有点心虚,想那笛子上缚着的玉坠也值不少钱呢。 “话说,你不说你是京城有命的采花贼么?不是连玉蝶儿都比不得你么?怎么嫣娘就这么放心让你接触这儿的姑娘?”安然岔开话题,不过岔地有些太着了痕迹,惹得那翎都不由得一笑。 “所以说有一技傍身很重要啊。放不放心,便是你这样的,不是也努力着投怀送抱么?”他故弄玄虚地说道,还故作风流地侧目一笑,安然用眼睛上下打量一下,似在品评,而后侧过头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在下说过不采无名之花――”他的眼神瞄着安然,引得安然一激灵,跳了起来,看到安然这个反映,他哈哈大笑,哪还有刚才对着顺心时故作高深的佳公子模样,安然只恨古代没有照相机否则必让他在顺心面前原形毕露。 “放心吧,你现在是煌公子的人――我暂时还不敢把你怎样――”他吐气如兰,俯下身子,与安然如此近,在他眼中都能看到安然自己的倒映,话语间虽是如此,但是神色间的倨傲却似乎并未将公子煌放在心上。 ------------ 第二十六章 便宜怎能不占 “放心吧,你现在是煌公子的人……我暂时还不敢把你怎样……”两人这样近,以至于安然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只是他话中的倨傲竟似乎并未把煌公子放在眼里。 翎俯下身子,不知是屋内的焚香还是他身上好闻的君子兰香骚动着安然的鼻翼。这样暧昧的姿势,安然一皱眉,那个家伙还一副宜然自得的模样。左脚踩住对方布靴,右手扯住其不老实的手臂,借力打力,她可不是花架子,当年为了还债一天兼两三份工,难免加班走夜路,特特跟当跆拳道教练的表姐学的功夫。 功夫过招讲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安然故作娇羞,嘴角一丝浅笑,可是手上的劲道一分都不敢省。看着那个家伙那张欠揍的俊脸,该给他好好上个课了。 可是安然有一点估计错了,她此时不是站着,而是坐在一张梨花木的椅子上。一个人的重量自是担得,两个人的力量也可勉强,偏偏安然想来个四两拨千金,这椅子才刚修过,摇摇晃晃中隐隐有啦吧一声传来。 这下那个翎确是倒下了,可安然正在偷笑间也失了平衡。心中暗呼一声不好,身子一斜,却在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只觉一支胳膊拦腰揽住她倾斜而下的趋势,身子一斜却正好面朝向那被推开的门口。一袭艳红杜鹃花锦底儿长裙,安然眼光由下自上正对上嫣娘那双不知是惊讶,不可思议,责怪,还是担心,五味杂陈的眼眸。 不过是一瞬之间,安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可是不过转瞬之间又想到,便是做贼也是自己身旁这个采花贼。 安然揪着翎胸口的衣衫借力而起,冲着一脸惊异的嫣娘盈盈下拜。偷瞥了一眼身边正整理着被弄皱衣衫的翎,那个家伙竟然比自己还冷静,不仅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嘴角噙着的慵懒的笑更显得他分外可恶。 “嫣娘来的好晚,我以为顺心去请,您立时就会来了呢。”语气淡淡中竟透着一丝调侃,而更奇的是平日里那个眉目飞扬,笑中含威的嫣娘竟有一丝迟愣,似是在斟酌回答的词句。 “顺心说公子心情欠佳,嫣娘想着将手中的事解决后再与公子商讨……”嫣娘的眼光看似无意地瞟向了安然,精明如她,眼光若有似无地在安然微湿的衣衫上游走,微微蹙眉。 安然感觉到嫣娘犹疑的眼光,这可是奇了,便是这个采花贼真还有重身份是那京城第一乐师,嫣娘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而且看她的眼神,只怕不是担心那个家伙对自己毛手毛脚,更似在看着自己,不想让自己与那翎有太多接触。 安然心中疑惑,却见翎淡然一笑,故意拉起她的手,回道,“在下看到安然姑娘,当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安然只觉得嫣娘的眼神如刀子般差点就把自己切成土豆丝了,这家伙是故意给她拉仇恨啊。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安然心中冷哼,哪有这么便宜当工具使的,抽手用力,以指刺他曲关穴,面上则维持着有礼的笑容。 本以为他这回定着了道,正待洋洋得意却被那个家伙起手按下,五指紧握在掌心。还当着不知为何面色有些发青的嫣娘的面,将安然往着怀中拉了拉。若非有人在边上,安然绝对会给他来个排山倒海,再来个过肩摔。安然可不管这两个家伙各怀什么鬼胎,他们两个斗法莫要伤及自己这条小鱼。 “安然就不打扰嫣娘和公子交谈了,多谢公子对安然琴技上的指点。”安然上身放弃了挣扎,但是若想她就如此任由着吃豆腐就大错特错了,莲步轻移,一脚用力踩在翎的脚背上,还不忘在“谢”字时用力一碾。那个翎脸上倒是不红不白,可是眸子却是一缩,半是吃痛,半是责怪。被安然脚下这一碾时手上一松,安然笑盈盈,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还不忘故意冲他一笑,这笑可以理解成不好意思弄痛他的笑,也可以解释成奸计得逞的笑。不过显然这个翎不会这么轻易放了她,“哪里哪里,我的徒儿,回去要勤加练习。”那双清冷的眸子露出一丝笑意,嘴上悠悠说道,“切莫给师父我在外丢了名声。” 嫣娘吃惊地看了翎一眼,终是低下了头,自顾自倒茶入杯。只是安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向沉着的嫣娘手法为嘛透着一丝生硬。 师父?安然斜睨翎一眼,哪来的便宜师父?安然可不是吃亏的主儿,感觉到嫣娘的余光带着一丝敌意地在自己身上徘徊,心说他这个采花贼不会真的是个万人迷吧,连嫣娘都吃起自己的醋,自己在醉月轩岂不会死得很惨?恶狠狠瞪了那个翎一眼,却见他竟一副没事人一样,就差哼起歌。隐隐看到那个家伙还冲着自己做了个口型,“不送!”安然心中这个气,本已和这个嫣娘混得井水不烦河水,可偏偏惹来这个瘟神搅起两边浑水。轻咬贝齿,美眸流盼,安然计上心头,把自己当枪使?几步来到放着古琴的香案前,哼哼,师父?安然出人意料地用力抱琴入怀,安清妍的身高在古代算是中等,纤细而柔媚,腰肢偏软,所以顺心说她是练舞的好材料。而安然确也发现这身子骨能将寻常和不寻常的舞蹈都表现得恰到好处。只是可怜这婀娜的身姿堪堪抱起半身有余的长琴,一副奸商嘴脸地说道,“安然断不敢辱没师门,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看您老这琴也蛮充门面的,借徒儿回去练两天该不打紧的吧?” 翎和嫣娘显然没想到安然外表柔柔弱弱竟还有此等蛮力,顿时只剩目瞪的份儿。翎挑了挑眉,不由想到教书师傅说的“以利驱之,蛮牛为之动。以义结之,莽夫为之行。以威震之,小人为之让。以法束之,万民为之安……”是一生动教例啊! ------------ 第二十七章 再见公子煌(上) 翎目送着安然抱着长琴摇摇晃晃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轻挑的眉梢,慵懒中更透露出一丝玩味。 “公子当真就让她这样把清辉抱走了?”嫣娘蹙着眉,面上毫无愠色的翎,“此琴可是公子的最爱,平日擦拭连碰都不让别人碰的……说是万金不换……”语气中带着一丝犹疑。 收回饶有兴趣的目光,原先的慵懒之色为之一肃,“是么……”接过嫣娘双手递上的杯盏,轻呷了一口,“好茶。”赞叹一句,抬眼间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是舍不得换琴的钱,前几日吏部尚书之子萧言还与我说过一把好琴――拂忧。” 舍不得换琴的钱?嫣娘嘴角不由得抽动一下,却也不便点破,拿过茶杯,也轻呷了一口,“嗯,是好茶。” 安然抱着长琴手上吃力。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弧形凸起,琴身也不知用什么木头制成,触手光滑且透着微凉之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如此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经闻到。 “小姐――” 安然好不容易将琴堪堪抱着走到了离自己的房间还有一个回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差点脱手,心中念及刚才自己将琴抱走时嫣娘那肉痛的神情,肯定这长琴还是蛮值钱的,便是摔了自己也不能摔了它。 可是琴身光滑,琴弦长而易断,安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抓紧,正在心急之时, 一双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稳稳地将琴从底托住。安然长吁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一个坚实的东东,头顶有人啧啧称叹道,“几日不见,你这个丫头还这么莽撞。” 安然抬起头,双眼对上那个剑眉朗目的俊脸,还有露出的白灿灿的六颗牙齿――果然是冤家路窄。 “小姐,这位少将军等你多时了。”小莲这时才慌慌张张地从那人的身后赶来,看着这两个眉目间刀光剑影的家伙不知该怎么办好。 少将军?安然退开一步,上下打量,几日不见,这个叫廷钧的家伙青巾束发,月白缎的长衣衬托得他身姿颀长,倒是沾染了几分他家公子煌的悠然之气。 面对安然肆无忌惮的眼光,这个廷钧面上微微发红,皱了皱眉微侧过脸,“有你这么看人的么,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嫣娘怎么教你的,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娇羞?” “且……”安然收回目光,不过是看这小子似乎几日没见个头怎么见长了呢,撇撇嘴,“倒是你怎么来了,还跑到了醉月轩的后院?” 安然带着路,三人又回到了屋内,指点着廷钧将长琴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安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看那廷钧青着一张脸,撇撇嘴,“该不会还让我给你倒茶吧?若是客人,请直走右拐,前厅有姑娘伺候。” 廷钧愤愤一撩衣摆,坐在了小莲让过的座位上,口中嘀咕着,“真不知公子怎么就看上了你,”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还不忘侧过头瞪了安然一眼。 安然把玩着茶杯,掩口轻笑,看他一副腰佩长剑,舍我其谁的架势,还不过是个少年心性,虽然武功出众,但争强好胜的。与其说煌如何看上的自己,安然更担心的是他在煌身边,能不能保护好煌。 “嗯嗯,”廷钧清了清嗓子,似是在抗议安然自顾自地若有所思,把自己凉在一边,“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却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眼角余光扫过安然抱回来的琴,“本担心你这被那钦犯劫回来会不安一阵子,却看你这又是学琴又是散心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嘛。” 安然挑了挑眉,这个小鬼不好好呆在煌的身边,还特特地跑到这儿来教训自己一顿,嘴角一扬,“便是不安,隔了这么多时日恐怕也得淡忘了,倒是尊驾,跑到小女子的闺房不会就是想称赞下我及时行乐的性子吧?” “你――”廷钧瞪了安然一眼,“这不是有事嘛,所以隔了段时日。你以为你能平平安安地在醉月轩呆着,没有官府上的人来问话是谁的功劳。” 嗯?安然挑了挑眉,“你?这算是给我的解释?” “哼,不是解释,是跟你说明,我们公子为你做的事。”一说起公子煌,廷钧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公子为你费劲心力,你却在这儿风花雪月。” 安然一愣,风花雪月?跟谁?难道是跟伙房的麻婆吗?这么说,安然的心中有一丝暖意,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即便是不愿做自己的惜花之人。是否是自己之前太为主动,吓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一个,两个的,”廷钧冷哼一声,“都是让人猜不透。”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放,“我家公子有请,过府一叙。” 这是自上次那个钦犯哥哥劫走自己,安然穿越以来第二次出醉月轩,虽然不知道嫣娘为何同意,但却也明白公子煌在这京城里的身价地位。 滚动的马车轮子发出隆隆声,骏马香车但若是论舒适度绝对赶不上一辆蹦蹦车一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和摇晃,安然伸手挑起车窗帘子,这就是白天的京城,不同于那日黑夜里空旷得有些慎人的街道巷子,传入耳中的是喧哗而热闹的叫卖声。自己读大学的城市古时也是帝都,一些街道和房屋还保留着原来的风貌,一时竟有些触景伤情。 “栗子糕,栗子糕,香甜可口的栗子糕……”古代的街道是以沙子铺地的,车马一过难免扬起一些沙尘,安然挑着车帘一张张面容从眼前拂过,秋风微凉出摊早的小贩难免面色被吹得有些发红,却也是一副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便是古代普通人的生活吗,安然的心有些发酸,隐于繁华奢靡背后,不用理会朝政动荡,你死我活,安然轻轻闭着眼,耳边夹杂着车轮的隆隆声和两边街道的喧嚣。 “停。”陪坐在车内的廷钧突然出声,喊住了赶车的车夫,安然睁开眼,看到他挑车帘跳了下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显然车夫也不知这位小爷到底意欲何为,但是却很识相地原地待命不问一言。不多时,廷钧手捧一个用帕子抱着的东子又跳上了车,马车继续隆隆向前。 安然有些疑惑,这家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眼光落在他手上用白丝锦帕抱着的小包,鼓鼓囊囊显露出一些形状。 廷钧并未看她,自顾自地轻轻揭开蒙着的帕子,丝帕四角滑下,里面包裹的圆圆方方的东西露出,车中飘起一丝甘甜的糕点香气。 安然一愣,他刚才那么急急忙忙地跳下去,却是为了这个? “吃吧。”话语简单,廷钧将锦帕兜着的东西往前一递,催促迟愣的安然。 安然用两指捻起一块栗色的小饼,看了那个侧着头撇着嘴的家伙一眼。低垂着眼眸,小小咬了一口,口中一股清甜的栗子香弥漫开来,心中却有些涩涩的。 他是有些喜欢她的吧,安然也曾经历过那一份懵懂,不知为何看到一个人便会关心他的一颦一笑,少年时突然对某个人好可能真的不需要理由,有时候不过是一个眼神,一个笑,或者是一滴泪。安然想起了枫树下与逸铭的第一次见面。 看到安然低垂着眼眸,将那栗子糕轻咬了一口,停在了嘴边,廷钧微微侧过头,似有些担心地问道,“不好吃?” 安然恍然,忍住眼中突如其来的湿润,小时候最喜欢妈妈买的栗子糕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栗子便已混入很多的香料和防腐剂,哪有这时的甘醇香甜,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很好吃。” 听到安然的夸赞,廷钧似是一喜,但是很快又板起脸孔撇嘴说道,“那个――不过是怕我们赶着出来没吃午饭你肚子饿。”又似乎急于撇清,怕安然误会似地说道,“那个,你,你别误会。就是不想让公子到时候听你肚子咕咕乱叫,也太丢人了。” 安然手中捧着栗子糕,微微蹙起眉,什么?肚子咕咕叫?难道刚才只顾触景伤情,只是,这样当面揭一个女孩子的短,面色一寒。而那个家伙却恍若不知,催促外面的车夫道,“快点啊,还赶着回府交差呢,若是耽搁了为你是问。” ------------ 第二十八章 再见公子煌(下) 京都纵横大的街巷共九街、十三路,呈扁扁的回字,偌大的京城正是处于这回字的中央。 车马停于一个高门府邸之前,看牌子却只有简单两个字“东府”。青石泥瓦,墙头隐隐看到高耸的青竹摇曳,门前大街虽宽却少有人行。高门大户、广庭深院既显示着府邸的历史匪浅,同样也向世人表示着“生人勿扰,违者自负”的土豪派头。 安然虽是出自一个欣欣向荣、民主和谐的自由世界,但却也懒得跑到这儿来打土豪分田地。由着廷钧扶着自己下了马车,整理一下衣衫,仰头看向隐在高高的门檐子下的暗红漆匾,不过是小小感叹一下“一入侯门深似海”,接着又感叹一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开门的是个精瘦的小老头,不知是佝偻着背还是鞠着躬,一直低着身子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前庭假山、湖石,湖石层叠错落,雅致中只能让人感叹自然界的鬼斧神工。这种东西安然在游玩时见过多次,古时候那些有钱的人都喜欢玩这个,而其风貌能与之媲美的应该是自己在和?恭王府看到的所谓的败家石吧。只是这一片比那败家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公子煌的家到底阔绰到了什么地步。 一步步深入,安然发现这东府别有洞天,看外面已然是深宅大院,可光按自己走过看到的估计,这宅子大小也是自己原本想象中的三倍往上。 廷钧在前面引路,竹径清幽,白砖绿瓦,他这一身正与此相映成彰。可不知为何一入东府,廷钧也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微微挺直的脊梁透露出一种傲意,不是他自身的那种得瑟,却似一种因环境感染而致的感觉。 “请姑娘稍后,廷钧通报一声。”廷钧一抱拳,剑眉朗目却透出一丝疏离,更多的是一种谨慎。 停步在一片潇湘竹前,这府中多的是山水、碧竹,却不见多少花草,或者说根本不见花卉点缀,清幽得近乎清冷。便是处于秋日,但这种铺张浪费到一个宅子都近似一个公园的家恐怕也不差这点侍弄花草的钱吧。 透过影影绰绰的潇湘竹,一条木板矮桥往前,隔水相望,只见前面孤立着一个湖心亭。 不多时廷钧已然返回,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并不陪同。安然点了点头举步向前。 湖面静如明镜,木桥正高于水面一手掌有余,这样湖水既不至漫上木桥弄湿鞋袜,又可感受到湖水的包围,一个面一条线一个圆点,很有一种天人合一的赶脚。安然心中啧啧称叹,若是说这人与自然的契合,这老祖宗果然不是盖的。 进入湖心,只觉得水汽润润扑面而来,四周两面有纱帘,随风轻动,公子煌立于亭子自己的对角背手而立。 银丝发带垂在黑发之间,一袭白衣在紫金腰带的陪衬下显得有些肃然。此情此景,便是这样立着,也似一副泼墨画一般。不知该如何说,千言万语,却真的不知该如何说起。 “来了?”他转身,温润的眸子一如既往,一句简单的问候却仿佛对一个老朋友一般。 点了点头,安然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就会安静许多,似是不敢轻易发出声音破坏了这似梦一般的人儿。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莹白描花的白瓷杯子小巧精致,碧绿的茶叶在茶水中浮动,“很香。” “我不喜用紫砂的杯子,便是好茶用来也似乎有些糟蹋。”他歉意地一笑。 安然抬眼正好与他相对,愣了一下,原来他在担心自己责怪他不懂茶艺,嘴角轻勾,“我也不喜紫砂的沉暗,这样的瓷杯却更易观看茶叶的舒展和游动。” 煌眼中有一丝惊喜闪过,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片温润,嘴角微扬,在品茶的时候眼睛却也似不经意地扫过那杯中的一片绿意。 安然从未想过,再见到公子煌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两人便像是一对老朋友可以这样促膝静坐,在这样的湖光山色中,安然觉得自己有些迷失了,一切便如梦幻一般。 “这几日可好,醉月轩那边没有再逼迫你吧?”石桌上摆着一个已开了一半的棋局,只是这湖心亭看起来就他一人,难道他是在和自己下棋? “嗯。”安然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了什么,起身盈盈下拜,“多谢公子帮安然解围。” 煌没头抬头,只是淡淡回道,“你我不必这样拘谨。”并不追问自己被那钦犯劫走之事,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棋牌上的黑白子,速度均匀却不慢,这个家伙还真是在和自己下棋啊,安然无语,到底是有多孤单寂寞冷啊。 感觉到安然的目光,煌停下了手中的落子,微微一笑,“你可会?” 安然只觉得头上一只乌鸦轻轻飞过,有些窘然,“不算会。”倒是玩过黑白棋和五子棋,虽然看着相似但是攻守谋略意境上差了一大截呢。 煌点点头,这样玲珑心思的人一看便知,也不再追问。只是安然却有些发窘,自己好歹是个清倌,煌算包下了自己,可自己却连棋也不会下,难道真的平白无故地担他这个施舍吗。轻咳一声。“公子可想玩个别样的?” 煌抬起头,到似引起一番兴致,“哦?” “只要让人准备一下纸笔,待我画一个棋盘。”安然想起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只玩高雅运动――高尔夫,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玩,或者多想耍帅,而是他家前院是高尔夫场地,后面是高尔夫场地,且他父母担心别的运动太激烈。安然看着煌似有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他是不是也这么“命苦”。 有些无奈这古代怎么就只有毛笔一种笔,安然微微侧着身子,心中嘀咕幸亏不过是画个棋盘不用落笔写字,几笔描过,一个六角星跃然纸上。 煌似乎有些惊讶安然的创造力,落笔描画分分钟的事。这个倒不是因为别的,小时候值日闲来无事,便经常和小伙伴画个棋盘比划。只是人多混乱,纸不知什么时候就混在杂物中丢了,那时候零花钱自有别的用处,怎么会没事用来买棋纸。 “这是什么?”煌看安然不一会就描出了一个六角星,随即点点线线,看着似棋盘,但形状却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饶是下了十几年的棋,却没见过这样奇怪的。 “这个?”安然一手描画,一手扶着袖子。今天她穿的是一身水袖束腰丝绿绸裙,这湖绿最衬得她肤若凝脂,是小莲献计给自己装扮上的。穿戴的时候,安然却也像第一次赴约的小女孩心中有些别样的雀跃。“这个叫跳棋,是我家乡那边的一种玩法。”这个时候跳棋还没从德国传入。 “那,你执黑子,”安然将盛着黑子的棋盒推到煌的面前,说中拿着白子做着示范,“你我两人一人一角,遇子才跳,先占满敌方阵地的就算赢。”撸起有些碍事的水袖,这水袖平日里走路摇曳,舞动生姿,但一旦做些大的举动却分外碍事。 煌认真地听着安然的讲解,一抬头看到安然露出一指藕臂,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由得眼中带笑,竟也学着安然的模样将袍袖轻轻卷起,只是动作却带着一份儒雅,瞧着也有种赏心悦目。 ------------ 第二十九章 彩头 学着安然,公子煌悠然卷起袍袖。安然就奇怪,怎么有的人同是做一个动作,怎么偏就显着这么优雅呢。 煌眼中带笑,“我执黑子,黑子先行,你这可是要让我?” 安然心知公子煌这样玉一样的人儿,心思快于常人,玩棋也是玩个兴致,若是让他便没了意思。伸食指晃了晃,“no~no~no~” 公子煌一愣,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no?” 晕,什么叫言多必失,安然暗自一咧嘴,可是一转脸却是满面春风和煦,徐徐善诱道,“这……也是我家乡话,”眼珠一转,“就是放马过来的意思!”说着一低头抱拳,也不知这冰雪聪明的人儿会不会相信,可是一抬头却看到煌若有所思地一笑。 只见煌款款抱拳,一边还文绉绉地说着,“no~no~no~no。”有意比安然多说了一个,这个家伙,看他笑得温润,却不想也一点亏不吃,安然心中暗自非议。 “即是要玩,总要有点规矩。”这家伙果然是出自高门大户的,开口闭口都是规矩,“我们便来个三局两胜,下把胜者先开局。” 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安然侧头挑眉一笑,这么有信心会赢么?不过这就对了,有人说感情这东西你若认真,你就输了。可是游戏这东西,你若不认真,还玩个头。 “好,就三局两胜!”嘿嘿,今日给你打个样,安然用眉目挑衅道。可是这个煌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眼光淡淡扫视棋盘,手中拿着棋子面色带笑,似是一切尽在掌握。只是,安然挑挑眉,想自己三岁就开始玩跳棋,活动活动手指,睨了跃跃欲试的煌一眼,人称跳棋皇后的自己便是让他三步又如何。 煌蓦地抬起头,似想起什么,唇边带笑,不似平日的温润,更有点挑衅。这湖心亭清风拂面,四周景致清幽无限,这样的背景下他这笑当真有点颠倒众生。安然有点失神,只听他唇边带笑说道,“此等趣事不如设点彩头?” 彩头?哦,这京城的公子哥玩个蟋蟀,斗个蛐蛐啥的都喜欢弄点彩头,图个乐呵。啧啧,什么叫出生牛犊,这个孩子还真是天真,难道以为凭着无上智商就可以横扫天下了吗?什么叫经验,什么叫阅历?自己可是比他早玩了二十年,不……不对,这时间上有点混乱,不过反正,就是比他懂这跳棋,还真以为这三局两胜能赢了自己不成! “好――啊!”安然一笑,手指轻触嘴唇,这是她前世招牌笑,自我觉得颇有点掩口轻笑露娇羞的模样,而自己的好姐妹却总是挑眉冷哼说那是傻姑似笑法。 也不知这姿势是真的有闭月羞花的功效,还是这安清妍底子无敌,反正――煌一愣,嘴角轻抿,“那便由你来定这彩头好了。” 这下――还真是??给自己一个大难题了。安然轻咬嘴唇,不能定太简单的,否则显得自己没见识。也不能定太贵重的,否则显得自己太世俗。若是定个物件,自己又恐身上没有配得上这贵公子手笔的――眼光扫过平静的湖面,计上心头。 “不如我们就定这水中月、镜中花吧。”安然巧笑嫣然。 公子煌微微一愣,却随即释然,点点头,“这个彩头果然有趣。”抬手落子,悠悠然间一气呵成。 安然一瞥,没有教学事例,果然便是神仙一样的人儿也得犯这新手错误。跳棋随看似小孩子的玩意,有时其实就如五子以及更高深些围棋一般都有一定套路可循,但高手过招必定做到的就是看一知三,这一子落地影响的就是后面三四步的路数。 这一局安然胜他有些胜之不武,难免让人觉得是欺负了新手,可是即是现场教学版也不能藏着掖着,抬手落子,少了分儒雅,但安然绝对担得起霸气侧漏。 却见煌微微蹙眉深思,似在琢磨安然落子的用意。跳棋可不是那种什么有臻珑棋局的东东,一步想半天就失去乐趣了。安然轻咳一声道,“棋友,咱们这房间是限时的,一步最多等二十秒……” 煌露出困惑的表情,安然暗自又一咧嘴,又忘了,这古代多半还没有那么精确的钟表,忙解释道,“就是这么速度数二十个数……”说完做了个示范,又解释道,“那个这个是跳棋术语。” 煌点点头,果然麻溜地落子,似是很平和地接受了安然这个不称职老师教给的奇怪“术语”。 一局结束。 许是煌不希望外人打扰,只由廷钧上来换下微冷的茶暂,还很细心地拿来一个小炉,小火温上一壶清酒。有这温热的气烤着,亭子里便也不怕水汽侵人了。 廷钧眼光落在两人下过的棋局上,微微皱眉看了安然一眼。似是有些责怪她让自己的主子出糗,安然却视若不见,笑问到,“继续?” 煌点点头,眼中的温润也似身旁的小炉传递着暖意。“胜者先。”一个套路有何意思,安然笑眯眯地看了煌一眼,落子有声,而旁边的炉子中的银碳也发出了一声噼啪作响。 廷钧这小子见没人赶自己,竟也自作主张站到了煌身后无声看着,时不时用眼光扫一眼安然。 这一局却不同于上一局,煌有着自己的路数,落子也比上一局快,很快两边棋子纠缠到一起。廷钧站在后面凝眉而视,似乎也在暗暗为自家主子使劲。 安然不以为然,紧跟而上,可是渐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纠缠的棋子的路数渐渐清晰,安然的秀眉也微微蹙起,好个公子煌,他的棋路竟生生将她一路大好的走步给断了。安然抬眼瞪了煌一眼,却见他竟挑了挑眉,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还装,哼。 只是这简单的棋也有简单棋的弱势,一旦失了先机想要挽回局面,后面步数有限就难为了。安然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煌的黑一一步步跳进了自家大门。 “承让承让……”煌微一抱拳,果然这种猴精猴精的人不可小觑,安然觉得自己绝对是被他人畜无害的外表骗了。 “这也没办法的事,”却听煌身后的煌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谁说的……天生丽质嘛...”竟拿自己之前所说挤兑自己,安然冲着他一笑,笑得廷钧一皱眉,似是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 “天生丽质也比不过美人在旁助威啊,”安然一笑,随即又虎着脸瞪了廷钧一眼,“不知道观棋不语啊!” 廷钧吃了个哑巴亏,看他长得也算俊秀,可是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腰挎宝剑想着建功立业,肯定最讨厌别人打趣自己相貌。可是主子在旁,面对安然的挑衅却只好黑着脸隐忍不发 ------------ 第三十章 解罗衫(上) 见廷钧吃了个哑巴亏,碍于公子煌在旁只能对自己狠狠瞪了一眼,安然笑得得意。哼,这第三局决胜,自己可不会再让着公子煌了。不过这公子煌却也是基因超好,人长得帅也就算了,偏偏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第三局。”那个廷钧,偏人五人六地还自发当起了裁判,瞟了安然一眼,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要不怎么说猫教老虎上树也得留一手呢,不过安然倒没有那么小气,只不过这自夸“天生丽质”也不是盖的。看着上局得胜的公子煌一落子,安然嘴角轻抿,特意看了公子煌一眼,啪一子,抬眼朝着公子煌灿然一笑。 廷钧是深知安然的肠子可是七拐八转十八道弯弯,伸长了脖子,湖面风起,吹动两人袍袖,宽大的袍袖鼓动如翼。 安然拿起廷钧备好在侧的暖茶,抿了一口,抬眼扫了其一眼,“这可不是我的过错,怎么说呢,”她眼中传达着意思,嘴角一挑,“就是这么天生丽质,看到否?” 廷钧眼帘下垂,用眼角余光斜了安然一眼,似是警告她不要太得意,且看他家主子怎么收拾她。 安然无言用嘴型比划了个啧啧,“诶呀呀,啥叫狐假虎威,我这回可是明白了。”已然无声地用眼神相视,气得那小子一皱眉,嘴角抿起像是一条缝。 未等安然轻笑出声,公子煌却很快后来居上,安然美眸流盼,一扫之下,面色也是一肃,要不说这棋类最是锻炼人的谋略呢,看这公子煌非富即贵,定然身处是非地不得不自小耳濡目染,这步步为营倒是可见其谋略过人。 安然不敢小觑,认认真真对敌。这秋日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眼看天气也渐渐转冷,湖光山色虽美,但是毕竟在这空旷之地还是会体感微寒。安然在忙于落子之时也只好将卷起的水袖放下,不经意地轻轻摩擦着手臂取暖。 这不经意的动作却是没有逃出公子煌的眼睛,虽然指执黑子,但是只需一个眼神,身侧侍立的廷钧立刻明白。 这第三局便是决胜之时,却也不想离开错过了战机,这男孩子终是有点好胜心的。便将那烧着银碳的小炉往安然身侧移了移,接着专注于场上的棋。 感觉到身侧的暖意,安然手臂也松弛下来,眼睛专注地盯着公子煌的落子,一笑,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啊,只是――自己也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扬手而起,白子落于棋盘之上,白玉棋子与所画棋盘下的石桌轻碰发出轻脆的“啪”的一声,于此同时一阵风起,扬起周遭卷着的纱帘,只听“嘶啦”一声,炉中的银碳火星崩起。 桌旁的两人赶紧用手摁住同时被风吹扬的棋纸,手指不其然间相碰,虽然这在现代不过也属常见,但在古代却有些那个――安然虽是心中一动,却发现对方比自己还紧张,自己心中的紧张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好!” 偏偏有人这么不解风情,在两人这么难得创造的含情脉脉时候大吼一声。问此人是谁?还能有谁,这场上的第三者是也――只听廷钧大吼一声。原来安然的水袖此时竟燃起了袅袅青烟。 “着火了?”安然的头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一下蹦起,这上好的锦缎遇火烧起来也是一点不含糊,安然只想这古代怎么没个灭火器,手触放在桌上的茶盅,这时才明白啥叫杯水车薪。 那个廷钧不愧是练武出身,反应着实快,拎起炉上热的酒就泼了上去。却见“呼”的一声火起。 安然恨得牙痒痒,没有见识,还没有常识吗,那酒里是酒精啊,浓度再纯点都可以直接烤肉了。幸而这故人规矩多,便是春秋之间也得里外套上三四层,否则此时早烧到了肉了。 安然仰天长叹,几步飞奔而出,一闭眼,时也命也运也――不知以后煌会如何看自己。身姿似乎还算优雅,脚步也算得上轻盈,只听噗通一声―― “安然――”两个声音呼喊而出。 代替两个声音,噗通一个猛子安然身子瞬时被水一漫而过。要说,上学时安然是学过游泳的,但是按体育老师说的,那平衡能力是硬伤啊。刚才这一跳就想当于高台跳水,当然,也没有那么高,可是这一个猛子砸下去,安然却也感到浮上来分外困难。 水漫过头顶,仿佛下面有个力量坠着,饶是安清妍的身体灵活度还是不错的,但是安然也险险被自己这身环佩琳琅累死。只好一手捏住鼻子,鼓着腮帮子,强命自己不要用鼻子喘气,免得呛水。安然脚下一蹬,身子窜水而出,而旋即又被一声大叫吓了一跳。 一个黑影,因为当时她面上挂水看东西模模糊糊,竟是铺面而来。“公子!”这一声与其说是惊叫,不如说是狼嚎,隐隐还带着哭腔。安然疑惑,不用那么难过吧,自己好歹也是会点水的,虽然游泳姿势难看点。与此同时,又是噗通一声。 于是乎,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感人场面最终就变成了――美救狗熊。 是的,就是狗熊,安然一边帮好不容易拉上来的廷钧往外按水,一边骂道,“你不会水往下跳?” 廷钧则苦着一张脸,扭头对一身湿哒哒的公子煌磕磕巴巴地说道,“爷就那么跳下去了,爷不能出事啊。” 晕,安然仰天长叹,这叫什么,叫什么,就是迂忠!自己不会水,好嘛,本来煌是跳下来救自己的,本来还算是颇有些小浪漫,这下好,最终演变成她和煌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救廷钧,而且――安然还颇为埋怨地瞪了廷钧一眼,这家伙是一点水也不会啊,刚才差点扯掉煌的衣带。当然啦,到底是埋怨他差点扯掉,还是埋怨他为何没扯掉就不得而知了。 “啊――啊嚏!”安然揉揉鼻子,真是糗大了。但看了看这地上躺着的这位,还有身边顺着衣衫往下滴水的贵公子,三人又不由得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 第三十章 解罗衫(下) “啊――阿嚏!”安然不好意思地接过煌递予她的干布巾。一路湿哒哒地被煌领着进了一间客房,盯着自己脚下一摊子的水,虽有屏风隔着安然脸上也微微发热。 听到屏风那头煌歉意地解释道,“府上人手不多,尤其女眷更少,一会就让碧儿侍候你入浴更衣。” 碧儿是个低眉顺眼的丫头,若非刚才三人都落了水,恐怕安然在东府连这么个人影都见不到。安然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偌大的东府总不至于就这么几个人在打理吧。 想到煌此时还湿着身子,安然催促道,“你也快点换了湿衣裳吧。”随即又怕自己的语气太过暧昧,又轻轻嗓子补了一句,“别在这儿碍着我入浴了。”可是又发现更为不妥,一着急不住轻咳。 “可是感了风寒?”煌的声音中竟有些紧张,安然听着却不答,心中竟有些发甜。不等他再问,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公子,您的浴汤和干净衣服已准备好了。”碧儿托着托盘进了屋子,胰子、香薰、浴巾在托盘中摆放得整整齐齐,可是脸上微露难色。 “何事?”煌观人入微,碧儿脸上的难色逃不过他的眼睛。 “公子,府上女装只有下人的衣衫了……”碧儿恭敬地回禀道,但是语气上却显露出难意。看来煌所言非虚,这东府也真真奇怪,满府不见花草,处处青竹翠柳,便是连个女人也少有,不过安然却也非常乐得见煌洁身自好,不去沾花惹草。 煌凝眉沉思片刻,侧头与屏风后的安然商量,“便暂用我新定制来的男子衣衫可行?” 男装?安然却也不介意。更何况是煌定制的新衣服,不知谁说过,若是问卷调查男子最爱看女友穿什么样的衣裳,百分之六七说愿意看女友穿自己的衣衫。这个放在现代叫中性美,至于在古代叫啥,安然却也懒得操心。 浴汤里放上秋海棠,碧波飘花倒也应景,氤氲的水汽蒸腾着安然的脸颊,不知是因为水暖还是什么的,面上显出一朵红云。侍候安然沐浴的碧儿看得真切,纤手轻轻隔着布巾为安然轻轻捏按,低垂的眼眸中似有一丝笑意。 熏香用的是煌惯用的香料,满屋子萦绕起丝丝清淡的檀香,安然由着碧儿侍候穿衣,宽大的袍袖盖住了五指,玉带束紧显现出她玲珑的腰条,银丝缎带将微干的头发绑好,不多时在铜镜中便映出了一个玉面俊笑颜的俊俏后生。 安然敛了脸上的笑,握拳轻咳了一声,只见那镜中的俊后生眉清目秀,威严间更显几分书生意气。挑了挑眉,安然伸手抚了抚垂于胸前的如瀑黑发,头上冠着一块洁白美玉,倒真有股贵家子弟的风流。 “若是有把折扇就更像了。”安然甚是满意碧儿的一番巧手,随口嘀咕了一句,却不想这碧儿果然是极体贴的,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把乌木骨扇,恭敬地递于安然手中。 安然一愣,这折扇看似有些分量,但入手轻便,扇面上草书写着些文字安然却也看不甚懂,但是“噗啦”一声打开,拿在手中轻摇倒有种风雅味道。 却听门外有人拍手笑道,“倒真有几分以假乱真啊,真映了那句‘猪鼻子插大葱’装得挺像。” 安然连头都不用回,也知道这样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是谁。冷哼一声,折扇轻摇,却以扇点指着斜倚在门上的廷钧说道,“唯小人与怨妇难养也。” 刚才笑自己是美人,现在又骂自己不是小子就是怨妇,廷钧的面色一寒,这个丫头还真依仗着有公子撑腰了啊。却见碧儿在后面侧着头以袖掩口偷乐,廷钧眉头一皱,“碧儿姐姐,你跟着外人欺负我。”竟有种撒娇的味道,听得安然一激灵。 碧儿垂着眸笑着摇了摇头恭敬回道,“廷钧小爷你就莫要再为难奴婢了,平日听你将公子欣赏的安然姑娘学的绘声绘色,却不见你学姑娘她如何教训你。” 安然也不由得轻笑,不想这家伙竟还有这么耍宝的一面,亏他还佩着个宝剑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装酷。安然合扇轻敲着手掌,装作便思忖便说道,“便是他想学,恐怕没有人陪他演。下次若他不安分,不如碧儿姐姐便帮帮他,骂他几句。” 碧儿浅笑着连连摆手,示意可不敢再参合他们这些主子的笑闹了。 安然说完却是越过廷钧的肩头,似在找什么,却被廷钧这张大脸挡了回来,“不用看了,公子有事,让我先送你出府,一会儿恐公子还有需要,你只能自己回醉月轩了。” 难得看这家伙神情一肃,和廷钧也玩闹了几次,虽然有时这小子也爱装酷板起一张脸,但却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 安然本想问问究竟是何事,竟让他如此严阵以待,但转念想想,这样深宅大院甚至可以影响到京都廷尉的东府恐怕不是一般小事,理智战胜八卦,选择不问。点点头说道,“我便不认识路,想必这府上的马车也认得,不打紧。” 碧儿闻言也麻利地为安然收拾好换下的衣衫,“待碧儿将衣衫浆洗干净再送还府上?” 廷钧瞥了一眼,“你不会就这么一套能出门的衣裙吧?” 安然瞪了他一眼。 “那就先放这儿吧,免得下次落水又没得穿。”这小子哼笑了一声。 安然大窘,这小子就不盼自己点好的,说的好像自己有多莽撞似的,还不是因为他那招火上浇酒才弄得自己如此狼狈么。 原路返回,安然发现自己这认路的本事倒是见长了,这东府虽大,但若是下次自己来便是自己经过的这些庭院却也能走个七七八八了。一路上,廷钧似有心事,一直沉默着,安然却也不想打扰,宁可自己一人欣赏着这些高墙翠竹。 快到角门了,廷钧蓦地停下脚步,沉着脸说道,“花安然――” 安然一愣,也停了下来,等着看他有何指教,却见他一脸严肃,微微皱起眉头。 “公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你是唯一个让他放肆大笑的人。”他顿了顿,“他看重你,觉得你和一般的青楼女子不一样。我――我也是这么觉得,虽然我也和其他青楼女子再有过接触了。”脸上竟有些发窘,但随之又板起了脸一副小大人似地说,“你不要辜负了公子。” 安然不知道公子煌到底在后面为自己做了多少,但是她确实感激他的付出,特别是在为她挡了官府的追究后却没问一句她与钦犯的关系。以他的心思不一定没有看出钦犯对自己的异样,但却只问她安好,只待她像――像朋友一般。 朋友――这两个字又刺了安然一下。不要辜负了他对自己的心思?可是他知道吗,他对自己偏偏就是没有心思啊。安然低着头,是啊,前一世她与他只成了朋友,能偷得一条残命,与他再次相聚,还奢求别的吗。 安然深吸口气,抬起头,“你说的对,我不应负了他,我也不能负了他。”他不愿做自己的惜花人,她绝不强求,只希望在这份难得的片刻缘分里与他开心度过就好。 一转身向门外走去。 ------------ 第三十三章 艳福(上) 马车已备在门外,只等安然了。赶车的换成了一个小厮,看起来也很是机灵。撩下摆,这一身男装不单单潇洒有余,更是比女装方便了许多,不理会廷钧伸出欲扶自己的手,安然自顾自地抬腿上车,一头钻入马车。 “路上小心,务必送到地方。”廷钧冷着一张脸嘱咐道。 “明白,小爷。得儿――驾!”车夫一扬鞭子,车轮咕噜噜转起。 坐在有些晃动的车马中,安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廷钧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煌对她的好,她不是不懂,可是那样的好,更像是一种施舍,而廷钧所希望自己做出的回报,更像是一种交易。 她想做一名称职的清倌,但偏偏又不愿在他的面前只做一个清倌。她想证明,她不仅可以陪着他放肆地笑,更可以陪着他一起哭,当然了,出身这样豪门大气的东府,公子煌恐怕一生也碰不到几次哭的时候吧。 马车小跑着向前,速度不是很快,但是碾过沙土铺的道还是扬起一片尘土。安然在车中正在胡思乱想,却感到马车猛地一震,“?`……”一声马嘶,骤然停下的车马因为惯性让安然身子往前一冲,差点摔倒。 “什么人!”外面护送自己的小厮断喝。 安然一皱眉,心中一动。 赶车的小厮扬鞭在手,什么人敢拦这东府的车马。虽然这车马外没有挂什么标识,但是京城的百姓最为伶俐,这样贵重的车马并非普通人能用,便是没有标识也应该知道远远避开。 安然稳坐在马车内,并未动,只听外面吵嚷起来,一个女声叫嚷道,“哼,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你冲撞了何人!” 安然一挑眉,一来自己坐着的是东府的车马,自己并非这车马的主人,现在出去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虽然安清妍似乎在她老爹的照看下没有多少人识得她的真面目,但也不想因为小事招摇惹人注意。 听外面的小厮分辨了几句,本以为对方会罢休。却不料,听外面啪啪几声清脆的鞭响,竟传来赶车的小厮叫嚷声,“你怎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女子的声音却也悦耳,但是言语间却骄纵放肆。说完又传来几声扬鞭声。 安然一皱眉,这京城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么目无王法的人,不论怎么说,便是这边有错也不应扬手就打啊。更何况,安然心中却也有偏袒这东府小厮之情,觉得东府上下行事虽不乏气势,却也谨慎,那个伶俐的小厮知是送的重要的客人也不会莽撞的。 这一喧嚷,百姓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了,便有一圈圈的人围拢了上来。好个得理不饶人的,安然却不怕,若说泼辣她当年摆过摊斗过城*管,伸折扇,一挑车帘,安然微蹙着眉探出了头。 那小厮被鞭子抽得衣服上一道膦子。小厮对面是一个红衣小姐,一身骑装,身侧跟着两个丫头,还拴着一条不知是狼还是狗,眉目倒也算俊俏,却实在是气焰太过嚣张。 那小厮看安然出面,赶紧一咕噜爬了起来,“爷您请回,这边小的处理就好。”却不料,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惹来了那姑娘的一鞭子。 不等她再扬鞭,安然却抬手高声喝道,“慢!”她微微一笑,抱拳一礼。 那红衣的小姐扬起的手顿住,上下打量着安然。只见安然啪地一打折扇,长身而立,银丝缎带随风飘荡,宽大的袍袖迎风舒展,一身白衣,玉带束腰,白玉冠发,当真当得起风神俊逸的夸赞,那小姐就是一愣。 “你――你是何人?”那红衣小姐白皙的小脸上竟升腾起两朵红云,娇俏而高傲的小鼻子似也矮了两分,细看之下倒显得有些可爱。 安然一愣,自己该如何介绍呢?花安然,虽然不过是一个清倌,但是借着一曲《笑红尘》,千金难得俏清倌,她的名字也算是有不少人知晓了。自己这样一身男装,还坐着东府的车马自然不能这么报了。 微一沉吟,“在下,苏清是也。”她的脑子蓦地想起那个不知死活的便宜哥哥――苏澄,澄清,澄清,她便先借着他的名字编排过去好了。 那小姐轻哼了一声,“苏清?看你穿得人五人六,却没听说哪大家公子是这个名字。”嘴上是这么说,但实际她也是初来京城,并不认得什么大家公子。 安然眉梢轻挑,心说,你不知道就对了,可是嘴上却是一笑,“不晓得在下也是应该的,我不过是府上的一个幕僚,甚少出门。”这样就能解释自己为何能坐着如此豪华的马车了,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行了吧,想讹钱,也得讹自己主子去,自己不过是个幕僚,这又不是自己的车。 “幕僚?”却不料那小姐秀眉一挑,“我爹爹也有不少幕僚,却都是些老头子。”撇撇嘴,“既是幕僚,那定是有学识的人,不会不讲理了。” 安然心中冷哼,不讲理?现在恐怕不讲理的人是你吧。却不想再惹纷争,跟这个小丫头也不一般见识,只得点点头,“是了,不知府上家丁有何莽撞之处,既是打也打了,小姐便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了。” 却不料,那小姐翻脸比翻书还快,鞭子啪地一声抽在地上,声势好不吓人,“那也要看他惹了多大的祸!” 那小厮愁眉不展,似想要与安然说什么,却又被一鞭子隔了开来,苦着一张脸。安然冲他摆摆手,“哦?不知他闯了什么祸?” 却见那小姐一扬手,她身边的小姑娘牵出那条半狼半狗的动物,朗朗说道,“他差点撞了我家小姐的神犬。” 安然眼睛扫过那只“神犬”,个头是大了些,应该不是一般品种,应该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可能与狼有血缘,但是――安然是养过狗的,她最爱的还不是那种女孩喜欢的泰迪,偏偏就是那些萨摩啊,哈士奇啊,那些大狗,为此还曾经交过一些养狗的朋友。这狗个头虽大,看起来很威风,但是安然一眼便看出,这狗是被人训化的,性情较温顺,不会咬人。 不过这小姑娘虽然刁蛮有余,却并非真的会养狗,最起码安然看着便知道她并非是这狗的真正主人。她绑得那大狗太紧,所以大狗才想挣脱她,与其说是为爱狗讨回公道,不如说是想借着大狗出来耀武扬威罢了。 安然看得有趣,却也想试试,这训狗古今是否皆同一理,手指放到嘴里,一个响亮的口哨打出。不想那大狗竟识得口哨的意思,猛地挣着从那小姐腿边猛地蹿出,惊得那刁蛮小姐瞬时花容失色。 ------------ 第三十四章 艳福(下) 安然手指在嘴边打出一个口哨,不想那大狗竟闻声而动,甚是有灵性,又或者这大狗也不愿呆在那刁蛮小姐身边? 猛地挣脱着从那刁蛮美人腿边蹿出,那拉着大狗的丫鬟被那力量带得也是一个踉跄。红衣美人顿时花容失色,“小蛮!” 见那大狗直冲自己而来,安然心中也是一惊,但想躲却已然来不及,只得便侧身便做蹲伏捡石头状。狗的天性能识别危险,看到人俯身便害怕挨打,这大狗虽然长得威风,却并非真的烈犬,否则谁家敢让女儿家牵着这样的凶犬四处招摇。而最重要的是,这大狗竟还是个色狼,似问道安然身上的檀香香气,见安然似没有什么恶意,竟围着安然的腿边打起转儿来。 那牵狗的丫鬟惊奇地指着那狗,“小姐,奇了,小蛮不与你亲近,竟与那公子亲近。” 这不说还好,本来就一时因为惊吓而脸色刷白的那美人秀眉一凝,手中长鞭便扬手而起。安然心中一惊,自己可没有这么好的身手能经得起她这一鞭子。 只见那赶车的小厮突地跃起,抬脚踢向那小姐的手腕。这京城的风吹草动东府都自有密报,看那小姐的着装和行径他便已然将她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碍于她的身份,只有一直忍让,可是安然却是公子的贵客,廷钧小爷也嘱咐了定要安全送达,此时也顾不得那小姐的身份了。 那红衣美人竟也会些功夫,轻巧旋身,手腕收放如簧,嘴角一抹冷笑,“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我动手。” 她身边的丫鬟却似乎并不会武功,此一举吓得不轻,但也指着那小厮怒斥出声道,“大胆!你可知你惹的是――” 那小厮面色就是一沉,今天祸是闯下了,待得回去公子任骂任罚了。 “住手!”安然朗声断喝,秀眉一横,眼神倨傲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愣是让那丫鬟将那后半句咽了下去。 安然手执折扇,吸了一口气,看自己这一嗓子的结果让满场人竟也鸦雀无声了。轻咳一声,面色微缓,“这位小姐,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既然小姐初来京城在下也算是半个地主,若是愿意私了,在下做东算为小姐赔罪。若是不然――” 那美人冷笑,啪地一亮鞭子,“若是不然呢――” “那今天的事说破天,错有我们一半,也逃不过你们一半,此等大犬在京城是命令禁制放养的,当今天子有好生之德,万民休养生息,此等大犬惊人扰民,若是被官府发现定当处死!”安然嘴角噙着笑,但眼中却一片冷意,声势上,便是吵架,这声势也最最重要的,安然句句占个理字,说得义正言辞。那小姐面显怒色,手蓦地握紧,却并未再有大的动作。 “便是你说的是真的,”她下巴一抬,那娇俏的小鼻子冲着天,“我也不怕,我爹爹定然不会让你这等刁民胡言乱语。” 安然差点笑出声来,这丫头年纪真轻啊,行走江湖,说不过自己竟然抬出她老子。安然不由得摇头,她老子只要不是自己的金主,她怕他作甚。忍住笑意,啪地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说道,“小姐说笑了,这里是京城,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人再大大不过一个王字,你家爹爹究竟是不讲理了,还是不把当今皇上放在眼中?!” “你――!”小脸憋得通红,美人用鞭子指着安然,目中含怒,“听你诡辩!”但却终究说不过安然,狠狠瞪了安然一眼,但她却不傻,这一番言语绕来绕去将她爹爹险些绕了进去,果然爹爹说的没错,这京城不比边疆人心当真十分阴险。 安然瞧对方气得不行,她却越发笑得优雅,诶呀呀原来装蒜也是件非常美妙的事啊。而她这一身儒生打扮,轻摇折扇,笑得又如此优雅,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一袭白衣当真飘飘如谪仙下凡,围拢的人群中竟有女子不由得轻呼出声,安然更是得意。 那刁蛮美人秀目一瞪,抢前几步,身边的小丫鬟欲拦却没拦住。那护送安然的小厮赶紧挡侧身挡在其前面,担心她对安然不利。 “滚开!”美人冷呵一声,“狗奴才,还敢造反不成!” 那小厮眉头一皱,身子一抖却终究没动。安然也是微微蹙眉,心中了然,这丫头是想拉那小厮下水,在她眼中自己和她算得上主子,她不能把自己怎样,可是那赶车的小厮不过是个奴才,若是奴才真的和她动手最终理亏的就是东府。 安然还怕她了不成,只要她心中有所忌惮,便奈何自己不得。折扇轻点那小厮的肩头,眼睛瞄了他一眼,示意他不用紧张。 “不知小姐有和指教呢?”安然抱拳在胸,故意做出一副很有礼貌,心无戒备的样子。 “指教?”只见那美人冷笑一声,手中的鞭子在安然头上便要扬起。 安然怕就怕她没动作,虽然这京城权钱为大,但若是地位无差便是占理者胜。今日之事,自己坐着的是东府的马车,将来难免将东府牵连其中,她不想让公子煌将来难做。 不过,想要在她头上动土,安然虽低着头却时时做着戒备。若是说身手,自己绝对比不上剑势如虹的廷钧,还有高来高去的苏澄,但是这刁蛮美人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的花架子而已。 感觉到对方手腕扬起,但未到最高点,安然一个擒拿手箍住那小姐的手腕,这动手上出其不意者占先,安然虽然也不过一介女子,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却让疏于防备的那美人一愣。脚下一拌,手上使跆拳道中的基本招式三七步手刀,不过这招在跆拳道中属攻击性招式,力量性太强,安然却也不想将这女子弄伤,于是手指用力并拢,拇指弯曲手呈刀状,但并未砍向其颈部,而是劈向起肩部,泄她的力。 这一手确实出乎那刁蛮美人的意料,看安然一直一副儒生模样,只会逞口舌之快,以为他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人,原本这一鞭子却也并未打算真的打在他身上,不过想吓他一吓。 安然这一手刀却未完全打实,可偏这样更让那小姐有所忌惮,所谓过招见虚虚实实。面含薄怒,这刁蛮美人料定安然之前那一番言辞是故意作秀,手肘向外便要撞安然。安然一笑,两人侧身之间,两人四目相对,只见那刁蛮美人气得雄赳赳如斗架的公鸡,撤手抓其臂膀,乖乖,这么不听话便给你来个过肩摔如何? 虽然安然曾经学过一点跆拳道和女子防身术,但是毕竟有些不过是花架子,有些则太过阴毒不适合用,便又想起上次用在翎身上的过肩摔。当然安然是不打算真的把这小美人抡起来摔,更何况,她也没那么大力气。 只是未想到,这刁蛮小姐身体也是非常灵活的,见安然想要将自己撂倒,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抓住安然的胳膊也借力打力。 “噗通”一声!于是乎,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毕竟女子间的力气并不那么悬殊,而两人功夫也是半吊子对三脚猫,噗通一声两人一齐摔倒在地,啊,不,应该说先后摔倒在地。 而先倒下的自然是那眼含愠怒的刁小姐,而后倒下的便是一脸无奈的花安然,当然身下软软的,安然算是顺利着地,却苦了仰面倒地被压在下面的那位刁蛮小姐。 “哇――”人群中爆发出看热闹时隐忍的叫好声,甚至有人一个没留意轻叫出声,“艳福不浅啊――” 一双美眸眼光如刀子一般从下射来,若是真刀子的话,恐怕现在安然已然被切成土豆丝了。 ------------ 第三十五章 被绑(上) “哇――”人群中爆发出看热闹的叫好声,但却碍于两人身份似乎都不一般而微微有所隐忍,但却仍有一人实在没忍住轻叫出声,“艳福不浅啊――” 安然在上,刚才拉扯之间,她本欲搭在对方肩上的手却按在了一个略微柔软的地方。下面一双美眸犹如刀子一般,似恨不得将她当街活剐。安然心中叫苦,这叫什么艳福?对方虽是美人,可是自己也是女子啊,这哪里算吃豆腐了? 可是显然下面被当了肉垫的美人不这么想,一脚将安然踹到一边,脸上似火烧,咬着嘴唇目似喷火,“贼人,今天本小姐定取你狗命!” 安然吃痛也狠狠瞪了过去,拜托,今日之事也不是全怪自己,要怪也得怪你在街上横行不走斑马线!安然见那小姐一手将鞭子摔给他人,竟满哪儿找起宝剑,我的妈,赶紧一个鲤鱼打挺。 那东府的小厮已然吓呆,见那刁蛮美人不知从哪弄了个片剑就要刺向安然,才恍然赶紧阻拦。 安然左躲右闪,身旁的小厮也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看来这下当真给东府惹了大麻烦。而围观的群众看这两个一人追杀,一人高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又是大笑又是拍手叫好,却难得地将这衣冠楚楚的两位贵人当了猴耍。 安然一边叫着一边看着,却发现也不知是否刚才被气得不轻,那美人眼中似涌出点点珠泪,口中喊着“拿命来”但剑锋却总是偏了那么一点点。 诶?她并非真的想要杀自己?难道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东府到底是何来头?不对啊,便是碍于东府的来头,自己毕竟轻薄了她,自己一个账房便是不杀让自己吃点苦头,东府也不好追究啊,莫非? 跟在安然身边的小厮眼看那剑剑挨着衣襟,吓得脸都白了,此女子确实身份了得,他也不敢真的动手。可是,看着安然被追着绕场打转,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如何向主子交代? 心头一横,“小姐快些住手,莫伤了我家公子!”一个箭步挡在两人之间,那刁蛮美人一个错手,差点点便一剑刺中了那小厮。 “你个奴才还要说什么不成!”美人横眉立目,那刁蛮美人身后的丫鬟却赶紧趁机拉住了自家小姐。这里不比边疆,京城之地天子脚下,老爷提着耳根嘱咐了多少遍了不可胡来。 安然赶紧歇歇喘气,弯着腰,心说这刁蛮美人的身体可真好,这么绕圈跑不累么。 那小厮用袍袖遮掩,一个东西从他手中蓦地露出。安然好奇,却见是个木牌,上有繁复花纹,并有一个大字,这个她认得,是“东”字的篆体,小学上的美术课也还是有用的。 切~一个木牌牌,还一副小心翼翼当宝贝的样子,安然不由得一翻眼睛。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美人看到那木牌似是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还微微气喘的安然。嘴微张,一副见鬼的眼神,刚才眼中的怒意瞬间下去了一半。 安然微微蹙眉,这牌牌这么厉害?不过是刻了一个“东”字,不由得打起歪主意,也不知能不能从那小厮手中弄来一个,那以后在京城就可高枕无忧了。 “我家公子的身份你已心知,因为匆忙马车上没有挂上府上标志,只望小姐不要见怪。”那小厮确是经过很好的调教,安然见他彬彬有礼地再次向那名刁蛮美人施礼,嘴中念念有词,却见那美人始终呆呆地望着自己。 安然偏过头,心说难不成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摸了一下脸颊,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转眼却见那刁蛮美人竟是满面潮红。 不会吧――安然吃了一惊,朝着那小姐不好意思地微一颌首,嘴角扯动,却见那小姐竟似着魔似地眼中闪出一丝羞赧。天天――天啊,老天你不是耍我吧,安然心中叫苦,这桃花债惹得何其冤枉啊。 可是此时那小厮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还拉拉安然的衣角,示意再给那小姐道个错,便将此事揭过去算了。安然一脸无奈,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蹙着眉,但既然打出了东府的旗号,安然也不怕她如何了,微一颌首,“刚才确是在下鲁莽,望小姐见谅。” 那小姐低头不语,她身后的丫鬟看着别扭的两人,也赶紧拉拉自己小姐的衣角,心说这到京城一出门就闯出这么大事,便是老爷心疼小姐不说她,也定会扒了自己一层皮。 “公子言重了,只怪――”那小姐难得地竟流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羞,想怪自己也不对,赶紧转口,“只怪――小蛮。”那大狗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又汪汪了两声。 安然点头,心说今天可真是多灾多难,赶紧回醉月轩吧,以后不查黄历不出门。“今日在下还有事,便不相送,后会有期。”再一抱拳,便示意小厮牵马上车,那刁蛮小姐欲言又止,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安然坐上马车,人群自发地让出道路,一声嘶鸣马车驶了出去。 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安然却仍强忍没有挑帘,刚才那小姐的眼神已然出卖了她的心,安然不想让她留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安然摸着自己的脸,不是吧,难道是自己扮男装更有魅力? 待得马车驶远,安然才挑帘钻出马车探头探脑,那小厮笑道,“放心吧公子,那些人不会追来的。” 安然心说,是了,还追什么,你这木牌一出那小姐态度一百八十几度地大转弯,都差点闪到腰了呢。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想到那小姑娘刚才又是鞭子又是剑,心中还有些后怕,心说刚才多余说什么“后会有期”,最好一辈子别再见。 那小厮微一沉吟,“那位红衣小姐,便是抚远大将军敖风的独女敖瑶佳,从小生长在边疆,有人传言骄横非常,京城的公子哥都躲着她呢。不过公子既是不认识如何,知道她是刚进京的呢?” 安然点点头,抚远大将军的独女,难怪性子那么烈呢。一撩衣摆,灵巧地坐到那小厮的身旁,发现若是论景致,绝对是这个位置最佳。“我不认识她,但是看她行事骄横,定是有所依仗,可见是个权贵。但其着装虽也是华贵,却不符京城流行样式,且与时令有差,说明她到这儿不久。不过因她个性乖张,只肯穿自己的衣服,而新衣服还没做好,故而此身装扮。” 那小厮恍然点头,“姑娘好聪明。那你又如何得知当今皇上不让京城随意养狗,且还有那些惩处法令的呢?”他便是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却都不知道这些细节,这姑娘竟如此博闻。 安然得意一笑,啪地打开折扇,“我不知道啊。” 那小厮一愣,“那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还将那红衣小姐唬住了?” “我不知道,可是她也不知道啊。”安然嘴角噙着笑,“她初来京城,且性子浮躁怎么会去了解京城法令如何。仗着父亲的威名,她以为可以横行京城,但心中毕竟还有所忌惮,而我便是抓住她这个忌惮。” 那小厮深吸一口气,“公子,那你这可是冒着胡言法令,冒犯皇上的大不敬罪啊。” 安然摆摆手,“爱民养民,哪位皇帝不会愿意?安民乐民。哪个皇帝不想?”刚才自己句句都是赞皇帝爱民安民,便是有心人想要抓她把柄也难。 那小厮看了安然一眼,叹了口气,“公子,你这招虽聪明却也冒险,以后还是莫要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好。当今圣上对这法令之事很是看重。” “公子,你看我们走大道好还是走小道呢?”那小厮指着前街口的一条岔路,刚才那一番事情吓地他可不轻,这位公子虽聪明胆大却也容易惹祸上身,此事得赶紧回府复命,还是赶紧送到地方为妙。 经过刚才的事,安然也想赶紧安稳到醉月轩,“哪条快选哪条。” “得儿――驾!”马车速度加快,驶上与来时不同的道路。 ------------ 第三十六章 被绑(下) 秋月一场风雨一场凉,这京都午时还是艳阳白日,这会儿却渐渐乌云聚集,抬头间天空灰蒙蒙一片却不见了刚才的大好日光。 “这估计又要下雨了呢,差不多是秋天的最后一场了,下次恐怕就要下雪了呢。”那小厮倒是伶俐,手上鞭子一响,稍稍加快了车速,“公子下雨了路上恐怕不好走,您还是回车内歇着,免得过路泥水沾染了您的衣衫。” 这样的天气,安然也没有了随车观赏景致的心情。此时马车操近道已是一转弯来到一条少有人过的小道,所以车速也能快些,不然人来人往地为避行人也不好行驶太快。刚想弯腰回车内,却听一声呼哨声起。 那小厮扭头,想要查看究竟。安然微微皱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危险就在眼前,呼哨声在这样少有人过的小路来的突兀。安然低喝道,“不要放慢速度。” 小厮闻言点头,赶忙加紧扬鞭。可一声诡异的呼喝声旋即而至,未等安然转身,一个大网兜头而下。 一支长箭带着呼啸钉在马前,一声嘶鸣马前腿扬起,那小厮赶紧将马勒住。 第一个念头,有劫道的?安然护住了钱袋,可是旋即记起自己换了衣衫,身上根本没啥钱。 几个黑影闪出,为何说是黑影?第一,对方穿的黑衣,以黑布蒙面。第二,人家身手太快,安然这眼力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 那小厮却也不是含糊之辈,手中马鞭当鞭,辗转腾挪却也是会功夫的。只是――安然看过廷钧跟自己那个便宜哥哥缠斗,这小厮的功夫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果然,这小厮被那几个人逼得节节败退,眼光向安然这边扫来。安然了然,自己逃了那小厮才能放开拳脚,赶紧使劲挣着想要挣开那大网,可无奈那大网似有弹力一时间根本挣不开。而黑衣人那边也发现了自己这边的小动作,有人喊了一声,“抓人。” 两个黑衣人便冲着自己这边直冲而来。安然一愣,第二个念头,既不是为钱,不会是跟刚才那刁蛮小姐有关吧? 是了是了,肯定是那刁蛮小姐看自己轻薄了她,介于自己身份当时不好出手,现在趁没人之处下手了。这是要自己的命保住她的清白,还是要绑了自己去做她的夫君啊? 安然这个悔啊,早知道就该走大道,虽慢一点,也毕竟有行人对方不敢贸然下手啊。 两个黑衣人将那小厮包抄起来,而另两个人一边一个扯住罩住安然的大网,一使劲便将安然兜着脱离了地面,向北疾行而去。安然心中大急,看这几人的武功都不是等闲之辈,心说好歹毒的丫头,当时装得好像没事人似的,背地里竟然找来这么多高手。 在网内摇摇晃晃,安然手扒着网眼,心说此时也没有什么优雅可言了,赶紧扯了脖子,破了音喊道,“救命啊――救――救命!”也不管有人没人,安然大叫着,此时便是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啊。若不是被兜在网里四肢不着地,她如何也得跟他们拼上一拼。 可是不待她多叫几声,一抬头却见一个黑衣人目露凶光,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不是要杀人吧? “你――你家小姐还等着我呢,杀了我她是不会饶了你的。”安然始终有些胆怯,也不敢再喊,窝在那网里往里蹭了蹭,想要远离那人。 却见那人冷哼一声,眼中的寒光收敛了一下,藏在黑布后闷声说道,“就你,配得起我家小姐!”说完,左手扬起作势要劈下,安然就是一闭眼,心说完,我命休矣。 可是等了一会,却听上面又有人说话,抬头看见另一人竟一把将那人手拦住,“还不能杀他。” 安然赶忙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却见那人眼中寒意更胜,“这小子也太为聒噪!”后脖子一痛,眼前便是一黑。 晕,她今日竟是死在话多上了? 冷,有点冷,吭叽了一声,安然一转头便撞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上,“诶呦……”一声轻咛,安然一喜,还能感觉到疼痛,难道自己还没死? 睁开眼睛,可是四周一片漆黑,安然胆子不算小,但是对黑却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这个叫什么?叫潜意识么? 手被缚在身后,安然用手指扣扣碰碰,原来刚才自己被撂在地面上,而刚才脑袋撞的是石墙。安然心中暗骂,这个丫头想要干嘛,难道还要将自己关在苦牢里吗? 喉咙有些干涩,安然轻咳几声,小心翼翼地往光亮处挪了挪,这样的鬼地方让她如何逃?只盼着这种幽室能像电视里演的有什么机关暗道,长叹了一口气,安然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次出醉月轩是被个钦犯劫走,差点连累自己被官府通缉。这第二次出门就碰到个刁蛮小姐,又是鞭子又是剑不要了自己小命不罢休,现在又把自己关在这种又冷又湿的地方。 安然气急,一脚踢在墙角,脚尖传来的疼痛又让她瞬间清醒,自己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咧了咧嘴。 可没想到的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她这一脚却不知踢在了什么地方,只见那传来光亮的地方慢慢下降,竟露出一个铁烂窗子。安然吞了口口水,赶紧垫脚,外面虽然能亮一点,但是借着光亮,也只能看到一条石阶过道,一个人都没有。 安然有些气馁,在这样的鬼地方,便是公子煌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找不到自己了。这时,外面过道上支着的火把光影一动,似乎有人下来了。 安然赶紧低下身子,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可以灵便行动了,竖着耳朵听着,却听外面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一老一少,似乎渐行渐近。 “这次虽然出于无奈,你们也太过冒失,我不过让你们监视,谁让你们下手劫人的!”那老的声音似有愠怒,“人在哪里?” 只听那年轻人赶紧解释,“事出突然,也是出于无奈。” 安然心中呸了一声,无奈个头,自己求着他劫自己了吗?自己天天乖乖呆在醉月轩,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碍着他什么事了? 那老人哼了一声,追问道,“人在哪?” “五哥将他打晕了,就关在下面的地牢。您没回来,我们也不敢做主。”那年轻人显然很是忌惮这老者,一路跟随小心翼翼地为老者引着路。 “会是他么?” 安然听脚步声顿住,听那老者停住问道。 那年轻人沉默片刻,“看模样俊秀非常,有三分可能,只是就带着一个手下也不太像啊。”语气犹疑,声音有些发低。 安然耳朵贴着墙壁,心说谁?把自己当做谁了呢?难道以为自己是公子煌么? 那老者也微一沉吟,一拂袖子,冷哼一声,“做的好事!”随即语气一寒,“兹事体大,你们做事却如此毛躁。若不是他,便直接做掉,不要留后患!” 安然听闻心中便是一紧。 ------------ 第三十七章 真假安妃(上) 听到脚步声近,安然赶忙对着墙角一顿乱踢,也不顾得脚上的疼痛,而那上方的铁栏也奇迹般的升了上去。赶忙窝在一角假装昏迷,可是心中却是千回百转,好个歹毒的敖瑶佳啊,若自己不是公子煌便立时就要自己的命。 听到外面传来铁链碰击声,一个暗门打开。一老一少弯腰进入,借着微弱的灯光见安然窝在一脚还未苏醒放下心来。年轻人一个箭步将安然反扭在地,不等安然挣扎用黑布蒙住她的眼睛,扭头冲着老者点了点头。 “带他上来吧。”老者的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 安然此时也顾不得了,又踢又打,但无奈手被绑着,眼睛又被蒙上,根本就是无用功。 那年轻人推推搡搡,老者面色一寒,安然便是隔着黑布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为之一冷,为了小命只好老实一点。 顺石阶而上,安然一直数着。兜兜转转能走了二百米,只听有机关声动,一股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安然狠狠吸了一口,只觉得后面又是一推搡。安然心怒,前面老者开路,她故意脚步慢了一拍,趁着那后面男子不及反应之际,狠狠一脚下去,踩得那家伙诶呀一声。 “干什么!”不等那年轻人反击,老者转过身冷眼扫视两人,看到老者面含怒意,那年轻人只好恨恨不敢再多说。 安然虽心知此去生死未卜,但是身后那个家伙也忒烦人了。还有那个他口中打晕自己的五哥,便是要死她也得找他算账。 “孟公……” 虽然看不到周遭景象,但是安然能感觉到自己跟这些人一路向上,此时应该是到了一个厅堂,似乎周围还有不少人,他们几个一进来便齐齐有人见礼。 安然微微一皱眉,这孟公是那个什么敖风敖将军的手下么? “此人便是五弟他们抓来的人?”看到安然被绑着推搡着进来,有人出声问道。 “正是。”那老者点点头,“来呀,把他的眼罩除下吧。” “孟公,这样好么?”有人担心地出声。 安然心中一动,话说,据科学统计,看到绑匪面目存活几率直线下降。安然赶紧挣扎着躲开,“用不着,你们恐怕是有所误会,把我抓到这里来。待误会解除,便放我回去吧。我既没看到你们的相貌,你们也不怕我出去乱说。” 有人轻笑出声,声音很是儒雅,“这小兄弟倒是有趣,还知道讨价还价。” “八弟……”有人出声责怪,“这个可由不得你,”他冲着安然怒斥道,“你不愿看我们的面貌,我们却还想看你的尊容呢。”说着一把将安然的眼罩扯下。 安然紧闭着眼睛,微扬着头,“看吧,你们随便看,我便闭着眼,我可没有耍赖。” “有趣有趣,这个家伙当真是他?”感觉到有人凑到她身边,一股甜香钻入她的鼻子,可是这甜香却有股清冽,直刺人心肺。 “七弟,你这可问着了,是不是他呢?该如何证实呢?”一个女音传入,鬼魅异常,安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人不见其面貌只闻其声便让人感到满身鸡皮疙瘩。 “不如――”那女人拖长着音,“扒了他?不是传闻他背上有龙纹吗?” “六妹,你总是这么顽皮。”有人呵呵笑道,“若是愁嫁人也不必动不动扒人家小哥的衣服啊。” 安然心中暗骂了一声,心说这帮古人爱好当真诡异,动不动就扒衣服,当真比现代人还开放啊。想到自己女儿家的清白,这一帮诡异的男男女女,安然一咬牙,“停!” 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当真到了十八辈子霉了,不过是坐了一下公子煌的马车,没来由的招惹了这些孤魂野鬼。 “我有好办法。”安然轻咳一声,打断这些家伙的yy,“你们找谁便直说,那个――那个写在一张纸上,我也把名字写纸上,我看不到,你们比较,若不是便将我放了如何?” “诶?这小子倒真是挺聪明的啊。”那个八弟点点头,似很是赞同。 有人推门而进,“哼,谁知道你写的是真是假,你若说谎难道我们也放了你不成。”听其声冷冷闷闷,安然心中一动,这声音听着应该是那个五弟。 “骗你有何好处?”安然同样冷冷回道,“我不知你们要抓的是谁,但是也不知若不是他,该是福是祸,为了活命我也会说真话啊。” “这话倒是有道理啊……”不知何人说道,声音难听也就算了,抽抽噎噎哑着嗓子,听得安然一皱眉,却感到身侧一阵凉风飘过,我去,不是真有鬼怪吧。 “握住。”一人解开安然被绑着的双手,拉住安然的手,塞进一杆毛笔,往前一送,“诶?”似有些奇怪,安然问道一股好闻的淡淡菊香,脑子中竟然冒出了一个词“人淡如菊”。 “写啊,快写啊――”旁边有人催促道。 安然只得颤巍巍下笔,脑子飞速旋转,究竟他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公子煌呢?便真是公子煌,她只知应该称他为煌,却不知他全名,抑或这到底是否是他的真名,她都不得而知。 “写啊。”又有人催促。 安然皱着眉头,“慢!”却听身旁有人喝了一声,身旁那股淡淡的菊香飘过,堂内少有的一片安静,似乎那菊香男子与老者低声耳语一番。 安然还不知怎么回事,一股清冷的梅香近了她的身旁,不等她反应,一支冰冷的手锁住她的脖子,仿佛蛇信噬过她的面庞,那女子的声音就在耳侧,“公子,这边来。” 安然一惊,不知那菊香男子与老者说了什么,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双素手冰冷而有力,仿佛只要自己轻轻一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要了自己的命。 那女子仿佛美女蛇般在她耳侧引诱着,“公子便是睁开眼睛也无碍,反正今日能不能出的去,全在公子这一脱了。” 帐帘掀动,那女的还真将自己拉到了一个耳房,可是安然却是心中大急,这一脱,她便知道自己是个女的,无论如何怎会饶了自己? 此时就两个人,此时不搏,何时搏,安然睁开眼便想撒腿就跑,却被拎小鸡似地拎了回来,摔在床榻上。只见一青衣娇俏女人对着自己,安然吞了一口口水,看模样,这女子倒也生得美丽,但一双眼睛却仿佛毒蛇看着猎物,嘴角的笑意笑得安然发渗。 “你――你别过来!”安然紧紧捂住自己的衣服,踉跄着往后躲。 “别怕嘛――”那青衣女子素手一勾,媚眼如丝。 “我错了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安然无奈,好家伙,这敖瑶佳究竟都请了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大――大姐?”那青衣女子一愣,可是嘴边的笑却变得更加冷,眼睛一眯,真如毒蛇一般。 “告诉你家小姐,不管她想干嘛,我要直接和她谈!”安然决定破釜沉舟,既然一定得东窗事发,不如落那刁蛮小姐手上,给个痛快,也不要落在这等牛鬼蛇神手上徒遭轻薄。 “小姐?”那青衣女子抱手俯视着安然,“公子想要找哪位小姐啊?” 安然眉头一皱,“敖瑶佳,你别躲躲藏藏了,给我出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干脆不理那家伙扯着嗓子大吼。 那青衣女子一挑眉,“敖瑶佳?你以为我们是敖家的狗腿子?”口中竟似对那抚远大将军很是不屑。 安然一愣,难不成对方真的抓错人了?不是吧?“你们不是为了我不小心吃了敖小姐豆腐而来?”安然小心翼翼问道。 “吃豆腐?”那青衣女子一愣,随即似来了兴致,“你吃了那刁蛮丫头的豆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但是那笑声当真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笑毕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不想你小子很有手段啊,”俯身而下,“我们虽不是她的手下,但今日却也不得不也吃点你的豆腐了” ------------ 第三十八章 真假安妃(中) 青衣女子仿佛美女蛇般俯身而下,素手冰冷,向安然衣襟摸去,媚眼如丝,但却看着有种透骨的冰冷。 安然绝望,为嘛都喜欢扒自己衣衫呢?不过既然对方不是那刁蛮小姐的手下,自己岂不更加危险? 却见这女子倒是手法熟练,这男子的衣衫倒不似女子的繁复,不过几下便将她外衫扒去,三下五除二将里衣除去。安然只得祷告那女子看完不要一剑劈死自己。 “怎会?!” 感觉到自己光滑脊背阵阵凉意,却听那青衣女子一声惊呼。 外厅之人听到声音,脚步纷杂似就要往里闯。安然赶紧拉扯着衣衫往身上遮,恨不得有个地缝,想想刚才那五、六、七一堆哥哥弟弟的,若是真被这么多人看到,她可真是不想活了。 “不可!”却不料不等她出声,那青衣女子却一个箭步将众人阻在门外,眼中的妖媚已然不见,露出一丝惊恐,“孟公――她确是女子!” 不是吧,自己便是女子也不用吓成这样啊。安然无语,好歹也有人赞过自己倾国倾城,当然啦违不违心她就不深究了。 “看来七哥果然说着了。”有人轻笑。 “只是――”那青衣女子眉头紧锁,看向老者,欲言又止。 “六妹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不爽利了?”有人边咳边笑,却被那青衣女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此时安然已然胡乱地穿上衣衫,自己一个女的猫在屋里穿衣服,外面一群大男人围观,我去,这叫什么事啊。 “她――她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青衣女子咳咳巴巴地说道。 “哦?”老者微微眯着眼睛。 “什么嘛,不是女的吗?怎么会是我们要找的人。”一声尖笑,但旋即似又回过味来,“你是说――”语气中竟也透出一丝惊意。 安然深吸一口气,这些家伙打算打哑谜到什么时候,断喝一声,“呆!你们这帮家伙!看这边!”安然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扬手断喝,“要杀便杀要剐就剐,别在那儿打哑谜了,给姐姐一个痛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一嗓子当真镇住了门外的众人,那青衣女子却率先掩口轻笑,“姑娘你先下来吧,没人要杀要剐的。” 一个似削尖了脑袋的人也从门口冒出头来,“就是就是――便是要杀人,我惊梦鬼也会做的毫无察觉,了无痕迹的。” 安然一愣。见那家伙还一副认真的表情,被青衣女子一巴掌又扇到了外面,“没看到人家女孩子在换衣裳啊。”青衣女子狠狠一瞪眼。 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安然疑惑地看了一眼努力挤出“我乃善类”笑容的青衣女子。 “你可认清了?”那老者目光如炬地看向安然,那目光中仿佛有种魔力气势逼人。 “五色梅花,怎会有错。”那青衣女子扫了安然一眼,低声说。 安然心中一惊,难不成,他们――他们找的人不是公子煌,却是安清妍! 想到安相已然昭告天下安清妍已死,宫中还下了旨意,追封了安清妍安皇子妃。安然紧咬嘴唇,若是自己没死就是杀头的大罪啊。便是不追究自己假死,安家那个老顽固先是不认自己这个女儿,后来又惹恼了皇帝,降罪于安家,满门四十几口都死没了,自己现在也是带罪之身,难道要和那个冤鬼老爹一起被充军么! “你――你们认错了!”安然赶紧矢口否认。 那老者捋着银须,微微一笑,“哦?你知道我们找的是何人,便忙于否认?更何况,想必刚才你早就苏醒,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道若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便一定会被杀人灭口了。” 老家伙,难怪人家说人老成精,当真比猴都精。安然无语,自己现在承不承认都是个死啊,却听那老者继续说道。 “不过――你这样急于否认却说明了一个问题。”眼神看向身后的一碧衣男子,只见那男子徐徐接话道,“那便是――你就是安清妍。” 安然一愣,听声音她认得,此人便是那个刚才握住自己手的“人淡如菊”。微微一皱眉,哼,横竖都是个死,“是就是,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要杀要剐随便,”看了那个探头探脑的惊梦鬼一眼,气哼哼补充道,“安乐死也行!” 嘴上虽这么说,安然的眼光却瞄着四下,有没有什么窗子暗道之类,谁想要莫名其妙地去死啊。自己虽然穿越到人死家散,若不是安相说自己死了,恐怕还得被那连面都没着的夫君给休了,想想就气愤。但是后来她遇到了公子煌啊,便是那个家伙不愿意接纳自己,自己还得努力一下不是,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若你真的是安清妍,那你就不用死。”那个“人淡如菊”轻笑说道,看其长相倒不像满嘴跑火车之人。“在下安魂鬼――白无忧。”竟自报家门似在示好。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安然的眼神都变了,那个――好像――好像变得友善,甚至还带了点――膜拜?安然有些不得劲,嘴角动了动,“那个,不要这么看着我嘛,人家会害羞的。”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那个满嘴有趣的家伙摇着折扇笑着露头,眼眉如画却带着喜感,“在下笑面鬼――杨笑天。”说着作了一个揖,“看来安妃当真是没死啊。”说着一拉身旁的尖脑壳家伙。 那家伙一撇嘴,“惊梦鬼,我是惊梦鬼,李景仁。”嘟囔了一句。 那青衣女子一伸手扶住安然,安然顺势跳下,青衣女子微微一笑,收敛了眼中妩媚,竟有几分恭顺,“奴家画皮鬼――燕三娘。” 这下平起平坐,安然看这几人都一副好奇模样,清清嗓子,“在下,安清妍,不算鬼,还是人。” 却听人群背后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安清妍?那背后的梅花便不能作假吗?我看她就不像。”安然恨得牙根痒痒,她认出这声音不就是刚才那个打晕自己的人吗 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自己就是安清妍,真金不怕火炼,便是那个贼精的嫣娘不是也验过了吗,当然这话自然不好当众说。 “我是自报家门了,不信就当面对质,你躲躲藏藏在人后难道是羞于见人么!”哼,有这么多人给自己撑腰呢,难道还怕了他不成,有能耐再一掌把自己打晕啊。 却见一人分人群,一身黑衣,五官英挺,眼若寒冰,阴沉着一张脸走出。 ------------ 第三十九章 真假安妃(下) “躲躲藏藏在人后,是羞于见人么!”听到那人的挤兑,安然冷哼一声,有这么多人给自己撑腰,还怕了他不成,有能耐再一掌把自己打晕啊。 只见一人分众人而出。 安然一愣,这个家伙倒是长得真不羞于见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五官英挺,嘴唇略薄,但却不影响他的美男子样貌。眼若寒冰,那眼神安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安然冷哼一声,“你又是哪只鬼?” “他――他吗?”不等那冷面男说话,那个叽叽哇哇的惊梦鬼指着那黑衣男子的鼻子抢着说道,“这是我们五哥,冷面鬼――冷无言。” 却见那家伙面色阴沉地扫视了安然一眼,眼中无喜无悲,真的是不见一丝人类波动。好吧,安然心中非议,果然这父母给孩子起名很是重要,冷无言,冷无言,又冰冷又不爱说话。 “孟公,”他向那老者一见礼,“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一定不是安妃!”说着斜睨了安然一眼,“她定是得知我们要寻找安妃所以故意鱼目混珠,借机混入冥府。” 安然无语,什么叫不男不女,这个家伙说话不要说得这么满好不好,便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么? 孟公却未说话,捋着银须眯着眼睛扫视着安然和那黑衣男子。哼,安然心中冷哼一声,这老家伙难道是想来个鹬蚌相争,坐看自己和那黑衣男子互掐。 安然才不让他如愿呢,沉下心冷眼看了那冷无言一眼,“你说我不是安清妍,看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看到那冷无言眼神冰冷地凝眉看向自己,安然故意微抬着下巴,挑挑眉毛。 “怎么?”安然冷笑,“你拿不出证据,但是我却有。”她一把扯开冠着的头发,一头秀发铺散而下,其他那几个鬼竟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那个冷无言的瞳孔微微一缩,但是面色冰冷,紧抿着嘴不见悲喜。 安然微微侧着头,散落的发丝柔顺地搭在她半侧脸颊旁,这一个姿态瞬间女儿家的柔态毕现。便是那孟公也是一愣,“像,真像。” “我不是不男不女,不过是为出行方便才乔装而已。”安然瞪了那个冷无言一眼,“这儿也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非要来的,”她微抬着下巴,斜睨着他说道,“是你不由分说拉网把我兜走的,”素手一指,“也是你一掌把我劈晕的,我也想解释你们找错人了,可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老朽不信安妃真的香消玉殒,但是这一切却也太过蹊跷。”那孟公到底说话了,可是一张嘴却竟然和稀泥。安然心中翻了个白眼,若非想要活命,她才懒得跟他们在这掰扯呢。 “你既是安妃,却又为何坐着东府的马车?”那冷无言又出声道。 “我在东府会见客人,在回去的路上被你们劫了。”这家伙绝对和自己八字反冲,安然心中暗想。 “你在东府见客?难道……”燕三娘吃了一惊,欲言又止地看了孟公一眼。 “我去见我的客人,我醉月轩的客人怎么了?”安然心说今天不说清楚恐怕是回不去了。她还不想被嫣娘赶出醉月轩呢,也不知道自己被劫走,那小厮要是还能活着回去复命公子煌该有多着急。 “醉月轩?!”此话一出,便连那孟公也大惊失色。安然以小人之心想到,这些家伙果然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还都知道醉月轩呢。 “你在醉月轩干什么?”出声问的竟是那个笑面鬼,满脸惊疑,此时却也不满嘴有趣有趣了。 安然撇撇嘴,心说这些家伙好婆妈啊,查户口啊,“能是干嘛?我是醉月轩里的一名清倌啊。” 随即这周围的人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唯有那个冷无言冷哼道,“果然,此等水性杨花女子怎会是安妃。” 安然白了一眼,心说你小子到底逛没逛过青楼啊,啥叫水性杨花,那潘金莲那样的才叫水性杨花,自己谨遵职业操守,而且出道以来也就一个客人,上哪水性杨花去? “你――你不是说,你是安清妍吗?那你有怎会在那个什么醉月轩做清倌!”那孟公一脸愤然,似是安然亵渎了他心中神圣的形象,一副要活撕了安然的模样。安然激灵灵打了冷战,赶紧摆手解释。 “大婚那日我被人劫走了,后来据我身边的婢女说,我碰到了头,醒来我便在了醉月轩,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还给爹爹写过信,为要赎金,”勉强挤出一丝悲伤,安然心中却暗骂那个安相老混蛋,为了钱财自己女儿都扔在青楼不管了,“可是,爹爹他却不认我。” “有这等事?”那孟公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那五色梅花你可看清了?”转眼看向燕三娘。 燕三娘仔细回想,咬着嘴唇,踌躇片刻,点点头,“一点没错,身为冥府之人怎能不认识五色梅花标志。” 孟公皱眉沉默不语。 “难怪安相为安妃下葬之时,虽看似悲伤,但却匆匆了事,而后更是不惜违背圣意,将安妃的陵墓从皇室中牵走。”安魂鬼点点头道。 “而后我去探陵,却发现尸体已然不见。当时我们便觉得蹊跷,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那燕三娘也一副恍然的表情,看向安然,“只是,安相为何不将你接走呢?” “是呢,便连嫣娘都奇怪呢,说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安府的九牛一毛。”安然嘟囔道,要是自己那个抠门爹爹肯付钱,自己也不用卖艺还债了。 “若是――”那个冷无言却突然出声了,依旧冰冰冷冷的,像是个冰块让人感到好不难受,“安相有意为之呢?” 孟公的眼睛一亮,“好一招声东击西,安相布了一个局,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次我们倒真小瞧了他。”点点头道。 只见那孟公长吁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安然还等他继续给自己解惑,却不料他竟一撩衣摆,竟噗通给安然跪了下来,“老奴拜见家主!” 这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既出乎安然意料,更出乎那些鬼怪的意料。“起,起来啊――”安然赶忙伸手相扶,这老头轮年纪都能当自己爷爷了,让他这么一跪还不折寿啊,她现在可是惜命得很。 “拜见家主。”谁知她没扶起那老头,那些鬼鬼怪怪却也跟着跪下了一片。安然茫然失措地摊着手,这到底又是唱的哪出戏啊。第一次有人问自己是否是安清妍,是为了把自己卖了。第二次有人问自己是否是安清妍,结果差点把自己勒死。这第三次―― “起来,起来,先把话说清楚,我可没有钱打赏!”安然无奈,家主,什么家主?安府不是已经被朝廷抄家了吗,便是要找家主也去找自己那个抠门爹去啊。 “是奴婢冒昧,刚才惊吓到了家主。”那燕三娘倒身便拜。 “什么家主,你们都起来。”安然又赶忙去拦那燕三娘,“你们要是不杀我了,就别叫我家主了,叫我安然即可。” 那老者竟有些湿了眼眶,“家主――”不似刚才的老谋深算,这一声之下却似老了十岁般心力交瘁。安然赶紧一把扶住他,心说这要是老头突然心脏病发作可怎么办是好,可是在外人眼中看来却是一副主慈奴恭的礼让模样。 那燕三娘也眼圈有些发红,有些哽咽,“家主,你可知――你可知我们找的你好苦――” ------------ 第四十章 冥门九鬼 安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被这么多牛鬼蛇神惦记着,否则还不做噩梦啊。 真想不到,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自己那个早死的娘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摊子人马,当真是――吓死安然了。 “家主――”这老头子还上瘾了,一口一个家主地叫得安然好不别扭,而那冷面鬼冷无言也好呆不再用冷冰冰的眼神瞪自己了。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家主。”安然每次一听他喊家主就会联想到地主,进而又联想到斗地主。 “家主――” 安然一头黑线,这帮鬼怪倒真是一门子忠心啊。 所谓冥门,便是由纳兰府创建的私家暗卫,最开始由其家奴大管家纳兰贺管理,自然这纳兰贺并非真的纳兰家人,而是由家奴赐姓纳兰。而后便历代尊纳兰嫡亲长子为家主,直到安清妍的曾祖父――纳兰容诺。新帝即位,纳兰荣诺为先皇帝位之争出力良多,是以纳兰府本就富可敌国,更因拥立有功而倍添荣光。 只是,纳兰家似从纳兰容诺这一代起却盛极转衰,先后两人家主都死于非命,故而本就高处不胜寒的纳兰府更加血脉单薄。直到安清妍的母亲,名倾天下的大美女兼大才女,纳兰柔,更成了一脉单传,竟不得不由女子担任了家主。 安然听着老者幽幽讲述冥府的由来,而那一帮鬼怪则大眼瞪小眼地不知第多少次听这个故事。 “纳兰府之所以能历经九世而不败,便是因为能预知天下事,言定国家兴。”那孟公捋着银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崇敬。 安然无语,我去,怎么不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纳兰家的人不是都是神棍出身吧?要是真这么厉害,安清妍没算出自己半路被劫走?要真这么厉害,安清妍没算出她撞墙而死却被自己占了身子? “纳兰老爷死后,柔小姐接替了老爷的家主之位,”刚才还说得兴高采烈,可转眼又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只可惜,柔小姐遇人不淑。”咳咳,轻咳了几声。 安然一愣,随即想起,哦,原来是在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老爹的坏话,“那个无碍,无碍,我也不待见他。”说得那孟公更是轻咳不已。 而下面一众鬼怪则仿佛刚才同时神游天外,无不都端着个茶杯,“嗯嗯,好茶,好茶。”安然心说,便是要装作不知也不要做得这么做作好不好。 只听那孟公又长叹了一声,“唉,老爷料定安姑爷难成大事,是以,以敌国的财富作为嫁妆,但却定下冥府暗卫只能由纳兰家人掌管。是以,柔小姐走后,冥府便真的如这孤魂野鬼一般,苟延残喘,只为待小姐成年之日,再将冥府交于小姐。” 说的好感人,安然打了一个哈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跌宕起伏,可惜――这一切与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若是说将那纳兰府敌国的家资传给自己,安然还勉强接受了,正好用来还债,可是――暗卫?安然要他们干嘛,有那个便宜哥哥苏澄荣登钦犯榜首,再招惹这些牛鬼蛇神,自己还嫌命长怎的? “冥府八鬼便为当今冥府的八位领主,为掩人耳目所以以鬼名相称。”老头仍喋喋不休。 “八鬼?”安然目所能及算上老头六个大活人,另外两个呢? 老头点头,“二鬼和三鬼为查安府的事在外,而大鬼则还在朝中当差。”原来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难怪这纳兰府家主死了还阴魂不散,什么“预知天下事,言定国家兴”全靠的是关系网和密探啊。 “为保险起见,我看家主也以鬼名相称吧。”那安魂鬼倒是心思细腻,抬头淡笑说道,这个家伙刚才摸到自己的手,诶呀一声,然后便跟那老头窃窃私语,安然想起脸微微一红。 却见那安魂鬼混若不知,继续说道,“大哥,二哥,依次排行到八弟共八人。那不如――便称家主为阎罗王吧?” 安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母夜叉呢!她可不愿当那青面獠牙的阎罗王,用袖子拭了拭嘴边的水,“我看,我也不用搞特例了,你们排到老八,我这就直接称老九不就得了。” “这怎么可以。”老头摇头,“这是对家主的大不敬啊。” “九乃九五之尊啊,妙啊,妙啊。”却是那笑面鬼拍手赞叹。 “嗯不错,那就称家主九妹好了。”燕三娘喜滋滋地看了安然一眼。 老者却是面色一沉,“不可,家主就是家主,便是年岁小也不可乱了尊卑。” 安然无语,不耐烦道,“长幼尊卑,长幼之序在前,便称我九妹有何不可。” 那老者只好沉吟片刻点头道,“是了,那就依家主的意思,不过为尊称起见,以后便称九公子好了。” “是――九公子!”众人齐齐站起施礼,安然施施然还礼,心说,这个名字倒也有趣。 “那个――此次出来的时间颇长了,若不回去恐惹起惊慌就不好了。”安然站起身来,眨眨眼,“来日方长,这冥府的事以后再聊如何?” “不行!”那惊梦鬼却突然唧唧歪歪地起身,“那个醉月轩不是什么好地儿,九公子还回去作何!” “此话差矣,”安然心中冷哼,再不好也比你这儿动不动就杀人剐人的冥府好,“那醉月轩现在是我身份的掩护,我若不回去,少不得得惊动很多人。”这么说,显得自己好像很重要,但是细想,若是鉴于自己惹祸的程度,嫣娘对自己恐怕现在是眼不见为净呢。 “可是,那等地方,毕竟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呆。”笑面鬼摇着折扇,循循善诱,仿佛在劝诫自己这只迷途的羔羊。 “这话可就错了,”那燕三娘媚眼一挑,“有我们在,谁敢对九公子无礼!真要有人不识抬举,”霍地一声,一把唰亮的银色匕首亮出,嘴角一丝冷笑,“我一刀一个,活剐了他!” 安然看得都心惊肉跳,赶忙摆手,“各位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一人回去就好,你们谁都别跟来。”嫣娘可不是吃素的,醉月轩里也高手如云,这帮家伙虽然也都武功了得,但奈何这一群拉帮结伙地目标也忒大了。 “九公子――”这老头上瘾了,一口一个九公子,躬身施礼说道,“您不必担心行迹问题,冥府有最好的影卫,一定不会暴露您的行踪。只是――”面露难色,“你如此身份却要委屈侍人――” “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这点算什么――”安然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还得开导别人让自己去青楼卖艺,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呢? “安府的人恐怕也在暗地,”那个冷面鬼一直不发一言,安然还以为他眯着眼睛睡着了呢,“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在,此事待他们回来再做定夺,只是,那东府――”原来他一直念念不忘这东府的事。 “东府怎么了?”安然却也好奇,究竟这公子煌是何身份,这么多人惦记他。恐怕这冥府抓自己来之时也是冲着公子煌来的,安然心有不安,她可不想这些家伙将歪主意打到公子煌身上。 “你还不知?”那冷面鬼竟难得地露出一丝惊讶,可是很快又恢复了一副冰块脸,自安然的身份确认以后,这里人人都对安然毕恭毕敬,唯独这个家伙。安然瞪了他一眼,“知道什么?” 冷哼一声,这个家伙,安然恨得牙痒痒,却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东府――便是东王府,所谓东王府更或者说是东宫太子府,而你这位恩客恐怕来头不小,便是这位东宫太子府的主人――慕东煌,当今的皇太子!” ------------ 第四十一章 身不由己 “东宫太子府?”安然不由一愣。 高墙锁青竹,清水挽秋寒,那沉寂得有些森然的东府,竟然就是东宫太子府?那个一袭白衣吗,不忍溅染一丝尘华的如玉男子,那个负手而立,眼中却不经意书写寂寞的尊贵男子,就是本应迎娶安清妍却又将她赐给南王的太子慕东煌? 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重重压入她的头脑,一时间心乱如麻,安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你是安妍?”枫树映衬着他高挑却有些清瘦的个头,似乎因为跑着过来,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可是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却透着一股暖意。 她的眼睛哭得像个桃子,转过身并未说话。两人站在树下即便那样的寂寞无声,却并未显得丝毫突兀。 “逸铭?”安然猛地醒来,却发现自己正斜靠在摇晃的马车内,光影交错间,她有一丝恍惚。 一梦醒来,嗓子有些发干,似是因为颠簸,胃里也有些不舒服。马车跑得倒不是很快,车帘呼扇着,秋夜微凉,安然紧了紧衣衫,却发现自己仍是一身男子衣装,究竟何是梦,何是真。 “停车――”安然喊了一声,斜靠在马车车壁上,她扶着额头,似有些发烫。 “醒了?” 安然一愣,耳边竟然有人在说话,车内虽是光线较暗,可是目所能及,并不见人影。这样的境况便有些渗人,安然紧贴着车壁,眼神中透露出戒备。环视着四周。 似是知道安然的不安,那个声音又解释道,“这是密音入耳,放心,是我在驾车。”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安然的头脑有些发沉,仔细辨认之下,是那安魂鬼白无忧,安然的心才稍定。原来那冥府一行,并不是梦。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对话,安然的心又猛地揪起,这是要将自己送到哪去。 刚张口欲语,却只听那白无忧继续说道,“你不用说,只需仔细听着。”安然听他如此说,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送你回醉月轩。”那白无忧果然人如其名,每一次都能预先想到安然的担心,当真是让人安心解怀之人。“你着了凉身子还没好,可是若是误了时辰,恐怕这两边会都会对你起疑。” 这一边,定是醉月轩。自己被廷钧接走,虽是知会了嫣娘,但是自己毕竟是醉月轩的姑娘,在外过夜不可不经过嫣娘的同意。而另一边――安然若是猜得没错,就应该是东府。 自己被冥府的人劫走,那驾车的小厮负责护送自己,出了此等事定然急着回东府汇报,那东府―― 若是自己安然无恙地回到醉月轩,公子煌如何会不起疑?这车马――安然的手指一挑,猛地掀开车帘,马车虽华贵却并非原来东府的那辆。 “放心,那小厮已经被处理掉了,在绑你到冥府的同时,我们的人已然乔装成那小厮回去复命了。”那白无忧密音解释道。 “什么?!”安然心猛地一揪,手不由自主地紧攥着衣衫一角,这是一条人命啊,为何白无忧却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这一是一条人命,回想到与那敖家刁蛮小姐对峙时,那小厮还为自己解围,护着自己,安然的心中有些发酸,脑袋愈加昏沉。 似是没想到安然的反应竟如此之大,那白无忧沉默了一会儿,“原本就是不会活着放他回去,”竟不知该如何开解安然,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他若回去怎能瞒住东府那边,那时你又如何解释?” 白无忧的话句句在理,可是那是一条人命,一条因她而死的人命。安然背部紧紧贴着车壁,眼前恍惚着闪过那小厮笑着向自己行礼的模样,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前面就到醉月轩街巷了,你既是主意已定,万事定要小心。”那白无忧密音提醒着,手中勒马,车速渐渐降下来。 隔着车窗帘布,外面的光景也愈加明亮和喧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脂粉气味混合着远处飘来的丝竹声交织成有些诡异的梦境。安然扶着额头,甚至来不及调整心中的悲凉,身体就本能地紧张得微微发抖起来。 马车停在这烟花街巷的最大一间侧门前,虽是侧门,却仍不失纸醉金迷的华丽。明晃晃的花灯,不远处花枝招展招揽着客人的姑娘,光影相隔,却仿佛两个世界。 那看门的小厮果然是极有眼力见儿的,看到这样华贵的车马,却有捡着侧门停下,不等白无忧出声,便有人往后院跑去通知里面的人。不多时,嫣娘便带着几个小丫鬟来到侧门。 安然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发烫的身子。车门帘子一挑,有人已准备了马凳。安然扶着车壁低头钻出,光线较暗,却也看不甚清,只见那白无忧一身青布衣衫,简单利落。白无忧伸手欲扶身子有些发晃的安然,却被安然仿佛不经意地侧身躲过,手微微一顿,伸手放下了车帘。 “这是怎么了?”嫣娘看到安然一身男装,神色不济,身子还有些发晃,眼神一厉,冷声质问白无忧。 “安然姑娘不意落了水,我们公子特意嘱咐,请嫣娘定要替他精心照顾,不胜感激。”那白无忧心思也非常通透,立刻有模有样地回道。 嫣娘的眼神中虽仍透着不满,但似也迫于对方面子,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吩咐了丫鬟赶紧小心扶着,转身随着安然进了院子。 之前落水,又被劫持惊吓,这一路风过,安然只觉得身子渐渐滚烫起来,可是身子虽是烫的,心中却愈发冰凉。这便是她穿越来的生活么?一言可灭一族,人命便如草芥。当有一天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一个生命了无痕迹地被处置掉,设身处地感受着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况时,安然才发现自己有多痛恨这种冷漠和无情。 安然身子发飘,只觉得脚下仿佛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棉花一般。那几个小丫鬟倒是精心,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耳边则是传来嫣娘急着吩咐人去请郎中的声音,可是眼前的事物却又如此陌生。不过不到一天的功夫,这一切让安然只觉得如履薄冰。 ------------ 第四十二章 烟花易冷 “什么时辰了?”安然扯下头上敷着的冷布巾,脸颊还有些发烫,外面突然嘭然作响的声音将她从迷迷糊糊中惊醒。 “酉时过了。”小莲怕安然再着了凉,忙给起身的安然披上罩衣。 “为何这么吵?”安然微微皱眉,外面又是远远传来嘭的一声。 小莲神色一黯,眼睛扫了一眼窗外,“是东华门和西远门放烟花呢。” 烟花?小时候最喜欢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一刹那,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脸上的倦容也减了些。小莲看安然神情一松,便想侍候安然将药喝下,安然却摆了摆手。 “扶我去外面吧。”安然伸手扯了扯略微往下滑的罩衫,可是才退了烧,手上却失了力气,窗棂遮挡了大半的光景,安然的眼神似越过那虚掩着的窗户注视着外面的夜空。 “这怎么行。”小莲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嫣娘请来了郎中,特意吩咐小心侍候着,便是这煎好的药因为刚才安然昏睡着都也不过才服了一半。 安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样太过小孩子气,可是她要坚强地活下去,太需要通过曾经美好的回忆来冲淡心中的郁结。她撑着身子,便要下榻,但胳膊却无力,若非小莲手疾险些滑倒。 “小姐――”小莲欲言又止,终是低着头缓缓着安然站了起来。 披上厚斗篷,安然便像一只藏在妈妈肚兜里的袋鼠,宽大的帽兜隔绝了大半的外界,她只要看到她想看到的就好。 身子还是有些发虚,小莲无奈,只得扶着她坐在了院中的秋千上,秋日已晚,院中的花已谢了大半,唯有几簇秋海棠,更或者那夜空中骤然乍现的烟花。 安然仰着头,越过宽宽的帽兜前沿,视线延伸到了漆黑的夜空中。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时她还坚信邻家的小伙伴说那烟花便是流星,她还傻傻地对着烟花许愿。脚下一荡一荡,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在秋千上翩飞的孩子,嘴边噙着一丝笑,可是轻哼哼唱着的《烟花易冷》调子却透着一丝苍凉。 小莲先是不敢出声,可是慢慢却听得出身,这曲子中的词她不甚明白,像什么“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很。”但是听不太明白却又仿佛随着安然轻声的哼唱,心中也有什么东西被撞击着。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突然有人轻声念着安然刚才哼唱的断断续续的歌词,啧啧称叹道,“真不知道你这女人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安然循声望去却见竟是那个混入醉月轩的采花贼――翎,只见他虽啧啧说着,但是隔着冰冷的银质面具眼睛却如安然刚才一般望着那夜空炸开的烟花,似看得出神却又似看的不仅仅是烟花。 小莲“啊呀”一声惊叫起来,甚至连为安然准备的暖衣香炉都掉在了地上。似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的心情,指着翎张着嘴,“他――他――”却见安然并未如何惊讶,只是微微蹙着眉。 “你怎么每次都自说自话地乱闯。”安然蹙着眉,那副淡然的神情似只是在恼怒为何邻居来自己家不敲门。 “小姐,他――那个采花贼!”小莲似是怕安然不记得了,又比划着,“那个半夜趴在屋顶的那个。” 却见翎也微微蹙眉,“什么趴在屋顶?我怎会做那么不雅的事,”纠正小莲道,“那叫侧坐在屋檐,侧坐风流懂不?”竟是一脸认真。 安然无语,见小莲也呆呆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皱眉打断,“管你是卧是趴,你又跑这儿来干什么?”她本就心情不好,再加有病在身,才没有精力与这个采花贼扯皮呢。 “怕你一人在病中无聊罢了。倒是你,不是在染了风寒么,怎么还夜里跑到院里自怨自艾?”他把玩着折扇,安然的眼光在折扇上微停,转过头去,冷着脸答道,“关你你什么事!” “自然关我的事,既是天涯共此时,我们便不如同坐好了。”说完竟一步绕过小莲,蓦地坐在秋千上,幸得秋千座椅板子也不算短,两人勉强坐下。 这一下子小莲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上前便要将这无耻之徒拉走,却见这家伙竟然蓦地面色一沉眼一瞪,愣是被这家伙吓得呆立在了原地。待到反应过来,安然却摆了摆手。 这样坐着好像有些暧昧,但安然却也无心与他计较。反正她也摸准这家伙似与嫣娘有协议,不过是逞着嘴上之能,并不对自己动什么手脚,相反上次倒是从玉蝶儿手中救了自己一次。 可是秋千木板毕竟地方有限,这家伙扭扭便挤占了安然的地方,就好比这地铁里座位旁有人故意挤占了你的位置,安然蓦地侧头一瞪眼。 却未想到两人离得如此之近,都能看清这银质面罩的质感,不过显然安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也吓了翎一跳。竟老老实实地往回坐回几分,这下安然这边就宽松了。 这样和异性并肩一起看烟花,安然前一世曾想过很多次,只是她当初的男朋友似乎最缺的就是浪漫,每次都以工作忙推脱了。以至于后来病重成了安然心中的一个遗憾。可是,她却从未想到与一个――可以说半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算是圆了她一个梦想,而这半个陌生人,她甚至不知他的面貌。 “你刚才哼唱的曲子叫什么?”他的眼睛透过面罩望向天际,语气淡淡地问道。 面罩反射着冰冷的月光,仿佛在他脸庞罩上一圈光晕,他的眼眸深邃中却藏着一丝――悲伤? 悲伤?安然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家伙不管不顾的,又骄傲又自大,这么脆弱的名词怎么会在他身上出现呢? 本不想理他,但是不知为何那丝若有若无的悲伤似勾起了安然一时的心软,“烟花易冷。” 不知为何,安然总觉得他并不是在欣赏这烟花,仿佛这烟花不是炸响在夜空,而是扎在他的心里。 心中莫名的一痛,安然蓦地转过头,他如何想与她何关?! 却听他仿佛自言自语,“烟花易冷……”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竟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当真是烟花易冷。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恐怕比这烟花更易冷的便是人心。”银质面罩后的眼光中闪现出一丝寒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感谢脚滑的狐狸~,鱼晓晨的打赏 ------------ 第四十三章 杯中酒 3000字二更 “烟花易冷……”翎的嘴角微微扬起,似带着一丝自嘲,“当真是烟花易冷。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恐怕比这烟花更易冷的便是人心。”银质面罩后的眼光中闪现出一丝寒意。 安然心中一直存着儿时的那个梦,她微微蹙眉。在她心中烟花是代表温暖的,是代表喜悦的。而在翎的心中,那夜空中绽放的星星点点,却似比他的面罩更为冰冷。 “你可知今日宫中为何要燃放烟花?”翎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有一股压抑在胸中的情绪在隐忍。 安然摇摇头,她不知,虽然她曾与那宫中近在一轿之隔,却最终没有迈过那一步。而失之交臂,差之千里,昔日的皇子妃现在不也落得和这青楼中的采花贼俩对月谈心了?她嗤笑,叹了口气,仿佛之前的郁闷也随之化解。想得开便是天堂,想不开便是地狱,原来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是一线之隔。 “为何?”安然轻声问道。 “今日,便是当今蓝皇后的寿辰。”翎缓缓说道,两人离得这么近,安然能听出他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做出一种淡漠,“而这样的烟花要燃放一夜,以示恩宠。天下的女子所求莫不过如此吧――”嘴角一丝冷笑。 这便是天家的威严吧。让你荣,你便宠冠天下,恩泽亲族。同样,让你败,安然想到那个老谋深算,一面都没见过的宰相爹,还有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安府下人,你便是死而后已也休想抱住身后之名。 安然冷笑一声,“这样的恩宠?恐怕不要也罢。若是无福之人只怕消受不起。” “什么?!” 安然的手腕猛地被扯过,拉扯着安然的身子扭转,正对上翎愤怒的眼神。翎私下对着安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第一看到他发怒,竟有种逼人的威严。 安然一愣,却随即扬起脸,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两人仿佛两只斗鸡,吓得小莲手足无措,看着安然被紧捏着的手腕,一咬牙,捡起一块石块就要砸下去。 “罢了―你不会懂的,丈夫对女子意味着什么。”翎蓦地甩开安然的手臂,眼中的怒意渐渐退去,与之同时退去的还有之前的伤感,眼神流露出一丝清冷,“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随意说起,你可知,你随口的一句会带给你家人怎样的灾难!” 安然撇开头,一手抚摸着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冷哼一声,“我又没有家人了。”那眼中有痛似比天上轰然炸开的烟花更刺眼。 翎的一怔,眼中私有一丝震动,嘴唇动了一下,却被安然扬手制止。“打住!” “如果你想安慰我,那就不必了。”安然扭过头,不想让这人看到突然涌上心头的软弱。前一世,她为赌鬼父亲还债,今世未曾见过那个宰相爹爹便已可能从此天人两隔。本以为已经看透了亲情,但――当想到母亲时,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的倔强与其说是坚强更似乎是倔强。 “是么,我本来也没想要安慰你。”翎撇过头去,可是眼中却闪现出一丝柔软。“总好过,有家人相伴却如履薄冰的感觉好。” 如履薄冰?想到有些女子不得丈夫怜爱,连带着孩子也受到轻视,安然转过头,“你爸是不是娶了很多老婆?” 突入其来的一句话将翎问得一愣。翎语气不善地答道,“你想说什么?”安然看他戒备的眼神,不由得轻笑,“不过是臆想一下,”见他疑惑,解释道,“看你如此愤恨,这种看似普天同庆的浮华,可见你内心的孤寂。语气中又对亲情如此冷漠,更看出你童年不幸福,缺少父母之爱。” 翎的眼中似有怒意一闪而过,蓦地便要起身。“怎么?被说破心事恼羞成怒?”安然调笑,“那就不要没事来招惹我,还看似要和我谈心!” “你――!”翎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冷哼一声,眼中的阴郁似团浓墨,“人家女子都是温柔体贴,你却偏偏逆道而行。” 两人寂静无语,良久,翎似乎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问道,“你却又是如何猜得的?” “猜?”安然嘴角轻扬,只是那笑却有丝苦涩,“何用猜测――”袖手抱怀,这秋日果然凉了许多,“因为我也有这样的经历。” 翎的眼光闪动,似意外安然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颗烟花在夜空中炸响,他别过头,叹了口气,“你这个女人――”顿了顿,似是实在找不到适合形容安然的词语,只得作罢。 见翎的表情为之一轻,安然拍拍衣服,“晚了,今夜本小姐有病在身,您老随意,我就先回去睡觉了。”烟花也看过了,心情也转好了,事情也想开了,她这一晚上也算是没白折腾,剩下的就是养病了。 她起身欲走,却听翎蓦地说话,声音不高,但却仿佛一根手指戳到她的心上――“今天――本是我母――亲的忌日。” 安然一愣,慢慢转过身来,却见那个家伙眼神有些空洞地仰望着天空中的烟花,白衣袍袖仿佛鸟翼般铺散在秋千上,仿佛一只离群的孤雁,竟显得如此孤寂。 此时此刻,她的母亲在异时空在干嘛呢?白发人送黑发人,跟着父亲苦了一辈子的母亲,那个教她坚强,自己却背着她偷偷抹眼泪的女人。是在包她最爱吃的的饺子?还是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层出不穷的广告?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酸。 “小莲――”安然叫了一声。小莲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安然指着梨花树下说道,“帮我把下面埋着的酒给我起出一瓶来。” “啊?”小莲有些吃惊,“现在起?小姐不是说这种葡萄酒是放得时间越长越香醇吗?” 翎目光一动,“你还知酿酒?”似是有些吃惊,“原来你那珍而且珍埋在梨树下的宝贝竟然是酒罐子?”摇摇头,似是很难相信一个女孩子家竟然这副德行。 安然一横眉,“果然是宵小之辈,竟偷看我埋东西。”掐着腰,对那个翎进行目光上的谴责,亏她还好心打算和这个家伙杯酒泯恩仇呢。又转过头对小莲点点头,说道,“挖吧,现在就起出来一瓶好了。” 小莲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个雌黄瓶子,盖子用红布和泥巴封上了,这果酒也其实不难酿。将葡萄等水果洗干净捣碎果肉,滤过几遍,加上普通的酒压上便可以进行发酵。安然以前是自己酿过葡萄酒的,既是自己酿着玩,当然也可以用来安眠外加美容养颜。 更主要的是,安然一直有个很小资的想法,学着那电视剧里的模样,想着婚礼那天可以开瓶与自己生日相同的红酒,没有红酒就自己酿个葡萄酒,也算别致。 看安然手中托着大肚子瓶,一开盖子竟然一股异香气扑鼻,翎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这是什么酒?” “这个嘛?”安然想了想,“妍氏果酒,一杯包你开胃,两杯包你叫好,三杯、四杯下了肚――”她突然想起当年看过的一个小品叫《报菜名》,学着黄梅戏的架势唱道,“只见你的小脸啊,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 本来还一脸期待的翎果然黑了张脸,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阴沉着的脸,安然看得好笑,也不逗他了,“这壶酒,可算是我的珍藏。这次我们就来个借酒消愁,英雄一笑抿恩仇如何?” 却见翎白了安然一眼说道,“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什么借酒消愁,我反正没有什么可消的愁。”这个家伙还嘴硬,“至于英雄嘛――你算吗?”安然狠狠瞪了这个家伙一眼。 “特特地送上美酒,你这是打算将我灌醉,好偷偷一亲芳泽?”安然算是发现了,这家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倒是挺会瞎想啊?本姑娘可不是你这种人!”上下打量这个家伙一番,免费送了他一个白眼。翎倒是不气,嘴角一抿,“上次见到你对那玉蝶儿那般上下其手,便知道你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伸长了手,一把夺过安然手中的酒杯,“即是天涯落人,今日我就舍命陪女子了!” “你这个家伙也真是讨厌!”安然拿过小莲递过来的酒杯,也满了一杯子,端在手中,“不过看在你上次帮我对付玉蝶儿,还送了我一笛一琴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得亏你还有点良心,记得我的好啊。”翎的眼中露出一丝暖意,嘴角轻扯虽是这么说却也酒杯轻碰,仰头干了。 果酒入口醇香,有丝果子的涩,但却又,侧头一笑,“未想到你酿酒倒是个好手艺。”说得安然一笑,可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果然是劳碌的命。”惹得安然又是一个白眼斥候。在舌间又留有一丝果子的清甜,当真值得回味,翎砸吧砸吧嘴。 ------------ 第四十四章 酒醉 “没想到你酿酒倒是好手艺,”翎咂吧咂吧嘴,侧头笑道,“等有天你年老色衰,倒是饿不着你……” 安然劈手夺过翎手中酒杯,秀眉一挑,“如此?那不如等到那一日你再品尝的好!” 翎故作可怜地说道,“亏你还说什么英雄一笑泯恩仇,原来你我的恩情不过只值一口酒啊。” 却不想安然眼珠一转,似在盘算,蹙眉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你我恐怕是没啥恩情,你――”嘴角一挑说道,“把刚才那口给我吐出来!” 翎无语,瞪了一眼,余光一闪,他这身为“采花贼”的高来高去,身法自然了得。见那小莲倒很是听安然的话,说不给就不给,将酒壶护在胸前。他邪魅一笑,干脆来个伸手入怀,探囊取物,吓得小莲一声惊叫,酒壶险险撒手落地。 一勾脚,这翎身子竟如此灵动,转眼间安然辛苦酿的果酒便入了他的手。冲着安然晃了晃道,“有此美酒,还有此等免费美景,”指了指天上,唇边一丝笑意,“给爷赋诗一首,爷就赏你酒喝。” 安然冷哼一声,啥叫鸠占鹊巢,俨然这抢来的东西就是他的了么?想调戏她?口中应着,“作诗吗?我且不会。不过倒是觉得有首打油诗很适合你。”见翎斜倚在秋千旁,一手拿着酒瓶,嘴角轻扬,眯着眼似很是惬意。 “月下美人娇,手中清酒好。共赴月中饮,只求佳人笑。来,美人,给爷笑一个?”安然冲着其勾勾手,眉毛轻挑。 原本还一副惬意的翎,蓦地面色一沉,竟将自己比作了美人,还一口一口将自己说成了“爷”。眼光露出一丝危险,嘴角一挑,“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让我给你笑,你倒是说说,你该如何报答我?” 安然却白了对方一眼,“便是你送我的那个破笛子也不值几个钱,你这一笑嘛――”摇摇头道,“美人一回头,长江黄河水倒流,你还是哭比笑好!” 翎轻笑叹了口气,“罢了,你这女子真是嘴下不饶人,今天,这酒就算是爷请你了。” 安然微张着嘴,无语地哼笑一声。不过见他神色却也没有初时的凝重,心中却也莫名地被他感染,白天之事带来的抑郁也似一扫而空,“好,就来个不醉不归!” 料想自己当年,酒量也是有的一夸,看起来倒是文弱,可是却丝毫不影响女汉子内心的强大。安然满了满满一杯,清亮的酒色在月光下有如琥珀,悠远的酒香更似两人身处果园。 古代的酒不比这现代,蒸馏技术因为工艺、设备的限制,远远不及现代浓烈。但是,恰也是这样,这果酒的味道更为清甜甘醇,入口仿佛丝丝柔滑拂过。 原本以为依着自己当年的气势,这度数没有多少的果酒更不在话下。可是安然却想错了,当年的安妍固然是女中豪杰,可是――她现在所在的身子是安清妍,小莲见安然来势汹汹,一杯干下了肚,想拦却已晚了。 这有人醉酒的反应是呕吐,有人醉酒易暴躁,而安然――她是不醉而已,一醉,她便会成这副样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她比划着,张开手臂,歪着头满院打转,急的小莲在后面追着不住求饶。 “小姐,你可坐下来吧,这成什么样子,小姐――”隐隐带着哭腔。 可是安然哪辨别的出,见翎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倚着头淡笑。伸着手,“呃”打了个一个酒嗝,“笑――笑什么笑!我没醉!”一挥手。 “小姐,咱们不唱了啊,不唱了。”见安然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小莲就想追上去抱住她。 却被安然一下子躲开,摆手道,“不要紧,听烦了,我还会唱别的。”她歪着头,眼睛凝望着天空,“会唱好多――” “你不是要听么,”安然微眯着眼,冲着翎傻乐,“我给你唱个――”又是一个嗝。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她的身子一斜,险些摔倒,却又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因为有些感冒,她的嗓子没有往日的轻灵,却多了分低沉,微微的鼻音却将这首《小小》却唱得带着一丝滑稽,更填一丝委屈。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安然摇摇晃晃地指着天唱着。 小莲无奈地扶着膝盖,弯腰轻喘。 原本带着一丝笑意的翎静静听着,散漫的眼光却渐渐凝视,露出一丝凝重。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安然似是负气般拉扯着身上的配饰,惹得小莲赶紧一把将她拉住,眼中也有了一丝湿润,“小姐――”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小小的我傻傻等――”渐渐袭来的困意,她斜倚在小莲的怀中,身子一斜。 口中还在呢喃,可是四肢却不再着力,小莲扶着安然一动不敢动,勉强支撑着,“小姐,你醒醒啊――” 翎站起身来,几步到了身前,一把将安然扶住,低头间,透过那冰冷的银面,眼中有种不明的情绪。 手臂一用力,竟将安然打横抱起,下了小莲一跳。“你――你要干嘛!你别胡来!”便要拉扯翎的袖子。 翎闪身避过,回过头,“放心吧,我不过是将她扔回榻上就走,不放心就跟着。” 安然头窝在翎的胸前,似有些不舒服,粉拳用力地捶了一下。翎低头看了一眼,手臂调整了下位置,这下安然才老实下来。 小莲惶恐地跟在两人身后,心中却不知如何是好,见到刚才被撇下的石块,赶紧又抓了起来。她已想好,若是这家伙敢对小姐动手动脚,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安然。只是她却没有估量一下,自己这气力便是扶着醉酒的安然都费劲,如何与翎拼命呢。 安然虽然神智已然不清,嘴中却仍在嘟囔,哼哼着那首被她唱的支离破碎的歌。不过,看来这翎宽大的胸膛倒是不错的枕头,她渐渐睡得熟了,惬意地又往里凑了凑。低头看了熟睡了的安然一眼,背对着小莲,翎的眼中竟意外地流露出一丝痛,轻轻将安然放到榻上。 不老实的安然没了刚才舒服的枕头,手中乱挥,将枕头推到了一边。小莲眼见着,这翎竟细心地将安然的枕头扶正。 “不舒服。”安然呢喃。 翎手指触碰到安然的枕下,却发现有个细长被磨得有些发尖的瓦片,眼色一凝。 小莲怕他误会,“那个是小姐防身之用的,你给我收着吧。”带着一丝警惕,接过翎手中的瓦片。 “那个――我们小姐也回到了房间了,那个,谢谢你了,我来照顾就好。”小莲磕磕巴巴地说的颠三倒四,但是眼中却透着决绝。 翎侧头看了她一眼,还有这样的人陪着她,他是否也可以稍微心安一些呢?点点头,默默走出安然的房间,却一直到院门,都感觉到身后小莲警觉的眼光。 ―――――――――――――――――――――――――――――― 若还看得满意,求个推荐,求收藏 ------------ 第四十五章 邀约 一觉醒来,感冒连带着宿醉的头痛,安然扶着头,却见小莲急急忙忙地进了屋。 “小姐,嫣娘派人叫你去梨花厅。”小莲扶着安然,将刚煮好的清粥吹得温凉,才递到安然嘴边,“先吃了粥再过去吧。” 安然轻抿了一口,粥里放了莲子,有些清淡的苦味,但却难得的熬得很是熟烂。“你昨天扶我回房的?”微微蹙眉,自己的酒量不应这样啊,便是当初工作难免应酬,为了不至于醉后被人占了便宜,还特意练过酒量。 小莲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顿,眼眸低垂,并未说话。 安然有些奇怪地侧头看向小莲,“怎么了?” 小莲抬眼一笑,忙摇头道“没什么,”微微一顿,“小姐喝醉了,是奴婢扶小姐回来的。” 安然看了她一眼,却不知她为何吞吞吐吐,“那个家伙呢?”倒是被那个翎徒看了笑话,想到那个家伙,安然就火大,更白瞎那壶自己珍藏的果酒,全被那个家伙私吞了。 小莲手一抖,忙用手帕去擦,“小姐,嫣娘一会该等着急了。” 安然点点头,心中却合计着。虽然之前公子煌请自己过去,一定是知会过嫣娘的,但是自己又是换装,又是病倒,嫣娘肯定是要过问的。可是,安然更加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煌是东宫太子的这个事实,她现在已然接受了。那么嫣娘是否知道呢?她既敢劫持囚禁了身为皇子妃的安清妍,那她若是知道煌的身份,又是打着一番什么主意呢? 安然由着小莲服侍着穿上一条碧蓝绣睡莲的锦绣长裙,原先她一直借着顺心的衣服穿,幸而两人的身形倒也相似。她一舞惊人,竟摇身成为醉月轩可与顺心一较高下的清倌,倒是出乎了嫣娘的意料。嫣娘特意命最好的工匠给安然赶制了十多套衣裙,原话也是“既是出自我们醉月轩,也不能丢了醉月轩的脸。” 安然一身蓝裙,裙子的腰部紧束,上绣辗转缠扭的暗纹藤萝,更是衬着安然纤细的腰肢。穿过回廊,安然被领着来到了梨花厅,这醉月轩里面可是要比外面看着大得多。之前嫣娘也不许她过多走动,这梨花厅她也是第一次来,抬眸打量,梨树满园,满布成荫,叶子倒还没有脱落,一丝香气从屋中传出萦绕在园中。 木质珠帘垂挂在门侧,厅中除了嫣娘却还有两人,她进门前似在交谈。安然抬眼正与顺心的目光相碰,却见她仍是面带一丝温和的笑容,但却不出声地递给安然一个警示眼神。 安然冲着她微微颌首,对于顺心她的心情是有些纠结的。顺心不似嫣娘威逼利诱,让她感到有种畏惧。她淡然,精明,既是嫣娘的左膀右臂,总好似让人看不太透,但对安然却好像有种别样的情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还是什么,安然也说不清。 嫣娘的眼中带着审慎,显然此番叫她来便是为了问话。而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子,她却是没见过,一身青衣水袖,眉眼清淡,仿佛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儿。看向安然的眼神似有一喜,但是也不过是微微一笑。 “这位是听雨阁的妈妈青夫人,还不叫人?”嫣娘瞥了安然一眼,说道。 青夫人?听雨阁的妈妈?安然未想到,同为京城三大青楼的听雨阁,竟是由这么年轻的女子在执掌。 安然盈盈下拜,“安然见过青夫人。” 青夫人倒是很和气,手轻抬安然的胳臂,将安然扶起,“果然标致灵秀,恭喜嫣娘得到如此美玉。”目光柔和地落在安然的脸上。安然一面陪着笑,却疑惑。为何作为生意对头的青夫人,竟跑到了醉月轩。还在嫣娘面前,对醉月轩的姑娘品头论足。 嫣娘勉强一笑,安然倒是很奇怪,看这女子语气温雅,但竟让嫣娘都不敢轻视。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青夫人声音轻缓,将安然唱的那首《笑红尘》轻声念出,虽不带气势,却别有番滋味。 “能一曲搅乱红尘,安然姑娘,青夫人此次也算是慕名而来啊。”她话语中抬着安然,但越是这样安然越觉得她不安好心。身为对头,她当着嫣酿、顺心当面对自己大加夸赞,却并不能为安然讨来任何好处。 果然嫣娘的眼中闪现出一丝不满,安然一笑,“青夫人过奖了,还是嫣娘抬举,顺心姐姐教的好。”但却懒懒答道。她还是能分得清谁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呢,现在她人在醉月轩,不管这青夫人是真的赏识自己,还是故意离间自己与嫣娘,安然都懒得与她周旋。 “人也看过了,若是看得还过眼,那就这样吧。”嫣娘却是先不耐烦起来,竟似下了逐客令。却不知到底她们是在商议什么事,安然眼光扫过,青夫人的面色始终淡淡,却不见她丝毫恼怒。 “如此,便说定了,之后的事就麻烦顺心、安然两位姑娘了。”青夫人点点头,身姿绰约,走过安然身边时目光在安然身上略微一停,“嫣娘也要好好待着这些姑娘,安然姑娘的脸色欠佳啊。”随即一笑,擦身而过。 “哼!”未等那青夫人出了大门,嫣娘终于是忍耐不住,冷哼出声,“以为是在挑菜么,挑肥拣瘦,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看来这两人积怨已深,安然心说,不过这青夫人倒是好功力,不温不火,倒将嫣娘气了个够呛,这种功力倒值得安然好好学学。 “不过是碍于景怀王面子。”顺心语气淡淡,看了安然一眼,“伤寒可好些了”见安然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晕,安然来的匆忙,也没想到却是来被当西瓜挑的,面上也没施什么粉黛。 景怀王?安然心中嘀咕,这又是哪路神仙。“好了许多了,就是头还有些晕。”安然答道,却正碰上嫣娘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次,一月后,景怀王寿辰,却是要摆个大宴在王府中举行,免不得请一些清倌与府中歌姬一同表演歌舞。青夫人便是为此事前来。”嫣娘幽幽解释道。“你的千金一曲,倒是京城都传遍了,但却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殷勤地牵这个头。” 昭和盛世,天下太平,京城王公贵族也都各寻其乐,在府中都养着歌舞伎也成了一种流行时尚。有些是家生的奴婢选拔上来的,也有特意从青楼买回来的清倌,不过成为权臣亲王的宠伎,究竟是福是祸却也看个人造化了。 青娘也是曾为景怀王牵头招过些个歌舞伎的,此次眼睛盯上了对头醉月轩,免不得让人怀疑是想挖嫣娘墙角的意思。 “哼,她倒是胃口不小,但也不看看这醉月轩的人是她能惦记的么。”嫣娘深深看了安然一眼。 ------------ 第四十六章 心事 安然哑然,看来嫣娘与这青夫人绝对有宿怨,这副神情,俨然是与那青夫人斗气一般。却不知这景怀王又是何方神圣,安然心中寻思着。 “你可还记得景怀王?”顺心看到安然有些疑惑,问道。 安然摇了摇头,自己应该记得吗?这宫廷中皇上三宫六院的,外面亲王、郡王也不少,错综复杂的关系,想想就头痛。 “他乃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当年皇上即位,他也是拥立有功。”顺心倒是对这宫中的秘史很是熟稔,“论权势,他现在是与蓝皇后并立的辅政大臣。这次他四十大寿,醉月、听雨、凭栏三大楼的顶级清倌想必都受到了邀演。” 四十大寿?安然心下奇怪,心说这古人过生日倒是奇怪,只听过“六十大寿”,七十古来稀,这四十可以摆大寿啊。不过,这位王爷倒真是风流阔绰啊,遍请京城三大楼,不会之后打白条赖账吧。 “更主要的是,”嫣娘突然插言道,目光似有踌躇,“此次寿宴,京城达官贵人都不会缺席,而他的几个皇子侄子……” 皇子――安然心中一动,若真如此,身为太子的幕东煌自然也会去。 言及此,嫣娘看似不经意地询问道,“你此去东府,公子煌可带你四处游逛了?”可是安然心下了然,果然,嫣娘是知道公子煌的真实身份的。那么公子煌竞拍下自己的头酬是无心栽花,还是她的有心之为呢? “公子煌只与我在亭子中下下棋,赏赏风景,之后我失足落水,整理了衣衫就被送了回来。”安然答的有理有据,没用嫣娘细问,却似知无不言。 嫣娘点点头,果然这才眼神略微和缓,“你这样不小心,让我说你什么好。幸亏没什么事,不过下次千万不要莽撞了。”语气中略有责备,但终于是相信了安然的话。 安然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可是一侧头看到顺心的眼神,安然的心就一动。顺心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接着与嫣娘聊如何应对这次景王宴。安然微微皱眉,刚才与顺心的眼光相接的刹那,她却有感觉,似乎顺心知道她隐瞒了什么。 “青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主儿,你们此次一定要分外小心,”嫣酿对顺心叮嘱道,“特别是你,”转头看向安然,“这一个月,琴技、舞步定要勤加练习。有什么不懂,便请教顺心。” 安然点头,心中却在回想刚才青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似别有深意。听嫣娘对顺心继续说道,“王府的规矩,也不知她还记得几成,你下去多提点她,别在那个青夫人面前丢了我醉月轩的面子。” 感觉到身侧的顺心瞟向自己的眼光,安然转头,却见她神色如常,面色淡淡恭顺答道,“是。” 随着顺心出了梨花厅,两人一路沉默无语,待到快到安然的院子,顺心突然停住了脚步。看了安然一眼,“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坐会儿。”不理安然的回应,便抬脚往前走去。 安然只有跟上。白天这边的院落却是较清净的,当初嫣娘也是考虑到,不想让安然多与这轩中的姑娘接触,才做这样安排的。 顺心面色淡然,眼光停留在一簇秋海棠上,柔顺的发丝高挽,露出修长而纤细的脖颈,侧身而坐,便和这背后的景致融成了一副画。 “你可知,今日之事,嫣娘本可以为你推脱。”她的神情淡淡,仿佛不过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伸手折过一朵海棠,在指尖把玩。 安然不知她话中何意,只得静静听着。 “可是,她没有推掉,因为从你进了东府的那一刻起,你便算是出现了这京城各方势力的眼中了。”没有评判,没有起伏,仿佛不过是在陈述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事,顺心侧头看向安然。 不知为何,总觉得顺心仿佛真的可以看透人心一般,安然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不问,可见你已经知道公子煌的身份了。”顺心叹了口气,“果然,我没猜错。” 安然仿佛被人一下子戳中心事,心中一震,努力想要从顺心的眼中找出什么。可是,那一汪秋水,看似清澈灵动,但却幽幽仿佛千丈深谷,不见底端。 “没什么,聪明若你,猜出是早晚的事。”顺心的话如此中肯,好似赞扬,却又不像赞扬的语气。 “我们,这些清倌若是得了客人的赏识是好的,但越是接触到许多王公贵族,你便可知,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依旧神色淡淡,不似在指责,也不似在教训。 安然静静听着,并未说话。 “只是,等你见到更多的人,了解到更多的事就会发现,”顺心侧过头,目若秋水,却难得地泛起一丝波澜,“有些事,你知道未必是好事。但是若你什么都不知道,便会犹如盲人过桥,踏错一步,便悔之晚矣。” 安然抬起头,她未想到顺心叫自己过来,最终却是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其实有些事,她便是不做,安然也不会怪她。但是有些事她做了,安然却是打心底感谢她。 “谢谢。”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子,怎会不让人爱怜,只是,看她始终神色淡淡,恐怕,能走入她的心中之人少之又少。一个衣带飘然,站在院中抱臂邪笑的身影出现在脑海,她竟然会倾心于那种人,安然瞬间联想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便说此次寿宴,景怀王的权势仅次于蓝皇后,蓝党和景党可以说在当今朝廷中分庭抗礼。既是如此,你想想景王这次的寿宴意欲何为呢?”顺心手指轻叩石桌。 “景王当年拥立有功,现在与皇后分庭抗礼,他是一把剑,不出鞘,也可见血封侯。他的气势便是代表了皇亲国戚们的气势,他是要做一出戏让外人看,看他是如何与皇后制衡。”安然说出心中所想,此时此景煞是怪异,两个青楼女子却对这朝政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既身处京城,置身于流言蜚语,便是想不闻天下事也不容易。 顺心点点头,看向安然的眼神似很似赞赏,“你能明白这点,就该知道这次宴会嫣娘让你参加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这青楼是最纸醉金迷的地方,也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许多事,也许在外面千金难求真假,但在你侬我侬中,却勾手便知。” “很多时,我们不愿知道的事,却有人偏偏想借我们的手,借我们的眼,知道。”顺心讲得通透,言语之间,一联系,便知道这“有些人”指的是什么人了。 对于青楼这个诡异的消息集散地,安然却也是心领神会的,之前利用玉蝶儿的春药为筹码,买过一些消息。只是她却并未想到,会有更“上面”的人,跟自己想到了一起去。 见安然听到了心里,顺心叹了口气,“以后的人,以后的事,你要用心琢磨一番再出手,有些东西,付出了还好收回,”一本册子从她袖中落下,“有些东西,付出了,却可能只能徒填悲伤。” 望着顺心翩然离去的背影,安然心中揣摩着顺心的话,素手一翻,那落在面前的册子上,写的正是自己从小丫鬟邀买的消息秘闻。 ------------ 第四十七章 惹怒 有种东西叫天赋,安然真是不服不行。 安然看着自己快要肿成萝卜的手指,和红红如烤肉饼的手掌,哭丧着脸。 小莲小心翼翼地用巾帕浸了冰凉的井水,给安然的手敷着,口中埋怨道,“这是什么师傅啊,教不会,就打人!” “小莲,我过去会弹琴吗?”光音域就有什么四个八度零两个音,又是散音,又是烦银,技音更有一百四十七个。安然的手指拨弄着那琴弦,红肿得可以跟胡萝卜一较高下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学习吉他的时候,为了练和弦练得手指都肿了起来。 但是当年教自己的可是逸铭,想到逸铭温柔的态度,细心地解释,还给自己做示范,安然就有泪奔的冲动。一个老头子,教个琴技,长篇大论差点讲成了八股文,还喜欢用戒尺打手板。 “小姐你不记得了?你总是手中握着书卷,平日练字、画画,却从来不碰这琴的。”小莲一边说着,一边骨折腮帮给安然的手指轻轻吹着气。 “是么?”安然心说,果然啊,这安清妍本来就不喜欢这东西,所以她现在是从心理到生理都接受不了这东东。 “嗯,当年夫人留下一把凤尾琴,有次相爷不知为何事,竟不意将琴砸在了地上,从此你就再也不碰琴了。”小莲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安然心没来由地一痛,这痛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从心底蔓延着。这种感觉她很熟悉,那夜她被苏澄劫走,看着他流血受伤,这种痛就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 那苏澄说要去救出自己那个相国老爹,可是后来却是没了音信,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安然下意识地用手去扶那痛的来源处,却又不小心碰到手指,“嘶”疼得一皱眉。 顺心一进门就看到安然主仆俩都哭丧着脸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便这么难么?”目光延伸,落到安然那胡萝卜似的手指和红彤彤的熊掌上,微微皱眉,“孙老夫子又打人了?”话语间却没听出同情,却仿佛有丝忆起当年的感觉。 安然侧过头不理顺心,没来由地负气,“便是幸灾乐祸,也别让人听出来好不好。” 顺心无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刚才看到孙老夫子气呼呼的模样,我便知道你好不了。”将瓷瓶递给小莲说道,“给她涂上吧,冷水治标不治本。” 还别说,果然这顺心有经验,挑出白瓷小瓶中药膏,淡黄色有股草药清香,一涂上便有种清凉舒适感,安然舒服得直哼哼。 一睁眼看到顺心看着自己无奈的眼神,安然举着两支熊掌给她看,“可不是我偷懒,你看都成了这样。什么霓裳羽衣,便是想要飘逸灵秀,也舞不起来了。” 顺心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是最终却还是作罢了。“我与孙老夫子说说,下次不让他再这样了。” “就是,哪有体罚学生的?这也太暴力了。”安然抱怨着,刚开始这老头拿戒尺打,安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躲。结果,这老头嘟嘟囔囔的,什么不尊师重道,竟然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说什么定要罚她双倍的。 “看你曲子唱的也不错,舞蹈也学的飞快,为何这琴始终入不了门呢。”顺心也甚是无奈。这转眼五六天过去,其他方面,安然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可是这琴技却始终稳定地保持在弹棉花阶段。 想到之前逸铭教自己弹吉他时,都是先找首她特别喜欢的歌,半是引导,半是利诱的。 “这琴的指法也太多了,右手得托、擘、抹、挑、勾、剔、打的,左手还得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可一首曲子哪里用得到那么多。”安然跟顺心讨价还价,“便是非要学弹琴,先可着一首曲子练不就得了。”想到孙老夫子给自己示范的那高山流水似的高档音乐,她可确实是不得欣赏要领。 “好顺心,你帮我谱个曲子,我就可着一首曲子先练,至于那些繁复的技巧,光好看,也不实用,再一点点学可好?”安然?着脸求饶。 顺心低头寻思,又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安然和小莲,还有那红扑扑的胡萝卜们,“也只有这样了。” “你可有想弹的曲子?嫣娘的意思,这次去景王宴我们都得至少准备两三首曲子,而且最好是新的式样。”顺心这些天也在愁这选曲呢,上想起次听安然唱的歌曲倒是很是特别,问道。 安然却闭着眼,随口哼起了个调子,“你看这个调子能配上琴曲么?” 不料一睁眼,正对上顺心有些吃惊的目光。“怎么了?”她随口哼起那首《小小》,这曲子虽有些悲伤,但却很温馨,特别不知为何,自那日她醉酒醒来就总回响在脑中。 “这曲子――”顺心略有迟疑,微一沉吟,“你是从何处听到这曲子的?” 这句话却将安然问着了,从何处听到的?她该如何回答?从mp3,还是从cd里?无奈中安然只好现编,“不过是我哼着玩的,曾听一个服侍我的婆子唱过的。” 顺心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但眼中却仍有一丝疑惑。点点头,“这首曲子可有名?” “小小。”安然答道。 却见顺心有些疑惑,“小小?哪个小小?” 安然无奈,只好将这曲子清唱了一遍,解释道,“就是‘小小的我们’的小小。” 却不料顺心听完,竟良久不发一语,眼中似有太多情绪涌动。“这首曲子――” “嫣娘?”安然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人,呆愣愣,不似往日的她,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听到安然的轻呼,嫣娘仿佛也突然回过了神。别过头,仿佛被突然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冷着声音说道,“这首曲子,不许再唱!”原来,嫣娘来查看安然学习情况,走到门口正听到安然清唱这首《小小》,顺心也好,小莲也好都听得入神,竟没人发现嫣娘。 顺心一愣,嫣娘的神情与其说是愤怒,更不如说是怨怒。嫣娘别过头,挡住她眼中突涌的软弱,顺心嘴微微一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安然有些吃惊,却是不知为何嫣娘竟反应如此强烈。根本不理安然想要解释的话语,嫣娘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 第四十八章 丑婆 从未见过嫣娘如此失态,“这首曲子你可给别人唱过?”顺心柳眉微蹙,转头问安然。 安然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想到刚才嫣娘站在门外的神情,安然脑海中涌现出当年自己的模样。第一次听这首歌,却是她失恋时,那时候的她早已将逸铭这个大帅哥看成了最好的哥们,硬是拉着逸铭在ktv呆了一下午,而这一下午都是她一个人泪眼婆娑地捧着麦,唱着这首《小小》。 顺心眼中却显露出一丝迟疑,“这曲子我却是似曾相识,算了――”,却并未再追问。看了安然红肿的手指一眼道,“不用担心嫣娘,我去与她说。待我找人把这曲子谱好,就教给你指法,这段时间你先把手养好了。” 这首曲子是现代歌曲,难道是穿越千年的巧合?安然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倒是有顺心当自己的说客,安然是不用担心。但心中仍有个疑问,究竟这首歌为何会触怒了嫣娘呢。 待顺心走了,小莲才嗫嚅着,看着安然在那儿摆弄着红肿的手掌说道,“小姐――”咬了咬嘴唇,看了安然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安然对小莲再了解不过,故意绷着脸,“说吧――” “我――” 其实,安然早就看出小莲似有话要说,但是她也知道,这丫头看似伶俐,却有时就是个闷葫芦。 “其实,小姐上次醉酒,不是小莲扶小姐歇息的……”小莲本是怕安然将女子的名节看得太重,本来没有什么事却又再出了什么事。 安然挑了挑眉。 “那个,翎公子扶着――”看了安然一眼,小莲吞了口吐沫,继续说道,“那个――是抱着你,但他把你放在榻上就走了。小姐,真的,我一直跟着的,要不是之前追你追得紧,实在是没了力气,我也定不会让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小莲的脸憋得通红,眼中露着惶恐,说完了,咬着嘴唇不敢抬头。 安然听着,阴沉着脸――良久嗤笑出声,“我的好小莲,你便是因为这事,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从自己醉酒以来,小莲便一直好想有心事。但是安然却也知道虽然她将小莲看做亲姐妹一般,但是因为主仆原因,小莲一直心中还有结缔,所以安然等她自己愿意说再问。 “嗯――啊?”小莲看安然竟然丝毫没有生气,之前不过因为醉月轩的小厮碰了小姐,小姐可就要以头撞墙,那时的经历现在想想还后怕,若是小姐没有醒来,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夫人啊。“小姐,你不生气啊。” 安然用手点指了一下小莲的鼻子一下,“为什么生气呢?明明做错事的是我,若不是我逞强,也不会醉成那个样子,害的你还得追我追到脱力。”安然捧腹,远没想到安清妍这具身体酒量如此不济,却醉酒后身体如此好,竟如此能跑。 小莲不好意思地赧颜一笑,“是,是我太不济,我以后一定好好锻炼身体。”说罢,还很认真地点点头,更引得安然捧腹。 “小姐,其实――还有一件事。”小莲见安然不生气,长吁了口气,才嗫嚅着继续说道,“那个――你刚才唱的那个曲子,其实你醉酒时也唱过的。” 安然一愣,“是么?” 小莲乖巧地点头,“你先是唱什么小燕子穿花衣的,然后又手舞足蹈地唱起这首歌。” “真的么?唱的是不是特别难听?”安然瞬间脑中闪现出一幅丢脸的情景,自己想想都咋舌。“那个家伙一定笑掉大牙了。”想到翎在一边边喝着自己酿的酒,边喝边乐的情景,光想想安然都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那到没有,就是你又唱又笑的,后来就唱累了。”小莲歪着头回想着。 想到刚才顺心的话,安然心一动,不会是――翎这家伙虽然讨厌,但是却又真才实学,他可是醉月轩的第一琴师啊,从前不过听了一遍自己唱的《月舞云袖》,便能用玉埙吹得分毫不差。看顺心对他的仰慕,若是又是去找他“求教”,意外听到他弹奏这首歌也有可能。 哼,这叫什么,这叫盗版,是剽窃,安然心中不忿,非得找那翎将那曲谱交出来不可。便是剽窃,也得给自己点补偿不是。既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乐师,他谱一曲想必也得价值千金吧,这下自己可算是赚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小莲很不解,见安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自言自语,又一会儿傻笑,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安然轻咳,却听外面有人说道,“姑娘,午饭送来了,可是要放到屋内?” 小莲看了安然点头,麻利地答道,“送进来吧。”只见一婆子提着食盒,碎花袄子,包着头,挑帘进了屋。 “今日怎不是麻婆子来送午饭了?”小莲揭开食盒,却见里面荤素搭配,看着倒是清淡可口。不过见来送餐的婆子眼生,有些奇怪地问道。 “麻婆子生了疾病,被她儿子接回家养着了,我这是新替她的丑婆。”那婆子说话倒是利索,手脚麻利地帮着小莲布好了菜,不过一直半低着头。 “平日里都带着头巾遮着。”那丑婆见安然上下打量自己,便揭开一边掩着脸颊的头巾,安然和小莲才注意到她的半边脸颊上有一道浅疤,看深浅应该有些日子了,不过这一道疤痕却将这脸衬得有些渗人。 “好了好了,小姐也没说要看。”小莲一皱眉,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深浅,吓到了自家小姐怎么办。 安然却是看出了些蹊跷,见那丑婆借着揭开头巾的刹那,很快地,极隐蔽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安然有些疑惑,却听那丑婆继续说道,“是是,是丑婆冒失了。不过,小姐一定得尝尝丑婆的拿手菜,这一道叫‘名门宴’,是四种时蔬炒成的,很是清淡可口。另一就是‘酒鬼抱月’,蛋黄滑嫩滋养,填之清酒糖心,甜儿不腻。” 说罢,似有些王婆卖瓜般,腼腆一笑。 安然却是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这丑婆,好一个“名门宴”、“酒鬼抱月”,谐音就是“冥门九鬼”,再看着身段,见那丑婆冲着自己又是腼腆一笑,在伤疤的映衬下显得极其诡异。 ------------ 第四十九章 毒药 “名门宴”、“酒鬼抱月”?未想到这丑婆做菜的才还有这么多名堂。仔细一琢磨,这取藏头二字,这两个菜名――安然心中一动,不正是“冥门九鬼”么?再看那丑婆,手指一捋鬓角的头发,腼腆的一笑更显得她的刀疤脸极其诡异。 细端详她的身段,安然的心头一震,轻咳一声,“小莲,帮我去外面看着。” 小莲一愣,却不知自家小姐要干什么,仍是顺从地走到外面,四下查看一下,回身带上了门。 “拜见家主!”见小莲出了屋,丑婆顿时摆脱了初始的拘谨和笨拙,盈盈下拜。虽然脸上仍带着伪装,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都不一样了。妩媚一笑,恍惚间还可从那精巧的装扮下勾画出画皮鬼的一丝影子。 “姐姐好精妙的手艺。”安然忙扶起燕三娘,用笑容掩饰了心中的惊讶。 燕三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安然,“难怪孟公说,九公子的魄力不输当年老家主呢。”竟似在赞叹安然的处变不惊。 “为何你――”不同与那日于冥府见到燕三娘,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那粗布衣裳下被掩饰的曼妙身姿。不知冥门如此急迫地派燕三娘到这儿见自己,到底是意欲何为。 “那日为不至家主身份曝光,只得先送你离开。可是,后来我们一琢磨,家主身边没有人怎么行。”燕三娘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盖子一翻,却是一枚朱红丹药。“这是转魂丹,”燕娘见安然眼神有异,赶紧解释道,“冥门为求身份保密,从来不用腰牌或信物之类,这转魂丹服下便会身体发出异香,且只有冥门之人能闻到。” 什么,这冥门认人竟然靠闻的?谁这么有才,竟然弄出这么个主意,想这孟公将冥门吹嘘地多么神通广大,结果冥门之人一见面却得凑上去一顿嗅,想想就是极搞笑的情景。 而且――安然嫌恶地看了一眼那盛着的丹药,这古代人都时兴炼丹,就跟现代人动不动就吃什么保健药似的。可是,这古人的技术靠不靠谱啊。想到好像历史学过,若干个皇帝就是因为服丹药死的,安然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这不是等于自杀么。 “家主,放心,这种丹药我们都服过得。没有任何副作用。”燕三娘又是往前一递。 听她这么一说,安然顿时觉得这人绝对有卖假药的潜力,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硬着头皮接过了这转魂丹,安然心中想着如何移花接木地将这药假装吃下。可是一抬眼,却见燕三娘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不吃就硬灌的架势。心中一痛,心说,碰上一个武功远高于自己的手下,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 安然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一仰头,心说大不了在舌底压着,等没人时再吐嘛。可是咕噜一声,安然却是没想到,这药丸竟然入口即化,心中大骂这古人别的技术不见发达,这整人的技术却是十足的。 啧吧啧吧嘴,有一股淡淡的酸甜味道,安然一皱眉,心说怎么这么想小时候吃的开胃酸渣丸呢。 “家主,你觉得如何?”见安然皱着眉头,燕三娘凑了上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然看。 安然心说,还能怎么样,感觉倒霉呗。谁知道这药丸里有没有加什么脑残的水银之类的东东,心说还不如给自己一块金子呢,吞金而死也算得偿她想当土豪的夙愿了,吞水银算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感到腹痛头晕,恶心难受的症状?”燕三娘问得真切。 安然瞪了她一眼不是说他们都服过么,有这么多后遗症还逼着她吃,到底是想害死她这个家主谋权篡位啊。 噗的一声,安然脸一红,“嗯――这下好多了。” 燕三娘一愣,可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如此明朗,吓了安然一跳。“我就说,家主就是家主,我是不会看错的!”可是刚说完,却又扑通一声跪倒,“画皮拜见家主,求家主赐死画皮。”抱拳在胸,神情极其肃穆。 安然理智地退了一步,心说这纳兰祖先给自己这个重重重孙女留的是些什么人啊,有没有正常点的! 安然一挑眉毛,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事。 “属下该死,请家主恕罪。”这燕三娘猛地一低头,神情极其虔诚,让安然疑惑。且不说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如果自己不饶恕她,难道这燕三娘还真一头碰死怎的? 不过介于燕三娘武功这么高,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安然只得也应承着,“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安然挑了挑眉毛,“你先告诉你犯了什么罪,再说我饶不饶你吧。”心说,要是你刚才给我拿错了药,让我吃的是毒药,难道还给你个心理安慰啊。 燕三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属下给家主吃的确实是转魂丹,只是――” 这一个“只是”就够吓人的了,安然立刻聚精会神起来。听燕三娘说道,“只是,这是转魂丹的另一种,却叫冷寒。” 听这名字,安然深吸一口气,心说好死不死的,这冥门是做药材买卖的吗,干嘛弄出这么多名堂!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广寒’便是取自这‘广寒宫’名。” 安然心中哀嚎,心说这还有心跟自己掰扯这名字由来,“你只要告诉我这东西有没有毒,是不是吃了就会死人!” 燕三娘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有惊奇之色,“家主竟然都知道?”随即似在自问自答般,“这是自然,家主乃是真的家主,自然冥门之事瞒不过家主的慧眼。” 什么!真的能毒死人,安然恨不得立刻抠着喉咙吐出来,还口口声声赞自己慧眼!这是在嘲弄自己么!安然真后悔把小莲支在门外守着,这屋里就剩自己和燕三娘两人,便是她真的想把自己怎么地,自己也就得这么地了。 安然一闭眼,心说得了,原来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自己就知道碰到这群牛鬼蛇神就没好事。 “家主?”燕三娘侧头,见安然紧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不解地试探着轻声问道。 ―――――――――――――――――――――――――――――――― 要知安然服下毒药能否保住小命,安然是否饶了燕三弑主之举,瘦猫求票票 ------------ 第五十章 救还是不救 什么?!竟然真的被自己猜中,还真是毒药,原来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安然仰天长叹,就知道碰到这群牛鬼蛇神就没有好事。 “属下知罪,”燕三娘跪伏在地上。 “有――有解药吗?”安然盯着跪伏在地上的燕三娘,心说要不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若是她不给――想从那采花贼玉蝶儿身上搜刮到的迷药还有些,也不知能不能把她迷晕,安然心中盘算着。 燕三娘抬起头,一愣,“解药?家主误会了,这丹药无药可解。”见安然脸色极其难看,赶紧又解释道,“‘广寒’中含有异蛊,非纳兰血嫡亲服下,便会蛊发身亡。而家主你身体没有反应,便是蛊毒没有发作。” 安然摸了摸肚子,这蛊毒发作是什么反应,安然一皱眉,心中仍有不安,“你可见过蛊毒发作的症状?” 燕三娘回忆着,“腹胀头痛,绞痛呕血,四肢抽搐,毒发身亡。” 这描述,言简意赅,就是四个字――“死得极惨”。肚子咕噜一声,安然脸色一白,心说不是吧,要是自己真的死,那穿越个什么劲儿,还不如当初一病呜呼的好。 看安然神色紧张,燕三娘跪在地上,指着安然腹部,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估计是家主没吃午饭饿了的缘故。” 安然看了燕三娘一眼,没说话。燕三娘老实地又地下了头,乖乖跪伏下身子。安然盯着燕三娘的脑壳心说,这帮家伙可真够狠的啊,这样试探自己,非是纳兰嫡亲,便没有继承冥门的权利,但那也不用非得用蛊毒置之死地啊。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安然冷哼一声,好个“广寒”啊,这名字就有种高处不胜寒的睥睨天下之心。这冥门究竟有多大能力,竟然为了保证这家主之位血脉纯正这样费尽苦心。 “算了,我既然也没事,你便起来吧。”看自己也给够了燕三娘的下马威,安然一摆手。 燕三娘赶紧站起身来,脸上不见一丝埋怨,“谢家主不杀之恩。” 安然心说,若是我真不是安清妍,恐怕不是我杀你,便是蛊毒毒不死我,你也得弄死我了。 “你也是忠心护主罢了。”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只是,安然心说不是我不杀你,是我也杀不了你。原本觉得燕三娘虽行事偏颇,但是毕竟还是敢说敢做之人,现在却也是心里起了结缔,以后冥门她要离得远远的。 “家主,请原谅燕娘的不得已,实在是此次牵连极大,孟公也不敢有半点闪失。”燕三娘知道安然心中肯定不得劲,只得努力化解这其中的结缔。 安然讪笑了一下,心说,果然是那个老狐狸出的鬼主意,别说是他了,对于自己的身份那个冷面鬼――冷无言,不也是一直都有怀疑吗。这次倒是说清楚了,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安清妍。至于那个“牵连极广”的大事嘛―― “诶――”安然一摆手,“你也不用说了,我也不打算听。”安然冷笑道,“熟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出了变故,我不想担这个罪责。你们既有你们形式的作风,那我也有我出事的方式,走好,不送!” 安然做了个请的手势,燕三娘惊讶地微张着嘴,看看门口,看看安然,“家主,你――”似是没想到安然竟会反应如此大,直接赶人出门。 果然是人鬼殊途,不趁此机会赶走这些鬼怪,恐怕之后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燕三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安然冷声打住,“姐姐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指了指门口说道,“难道姐姐是一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秀眉微挑,眼神中透出凌厉。 “是,家主。”燕三娘只得拱手施礼,可刚向门口迈了一步,又蓦地顿下。“家主便是要怪罪,燕娘甘愿领罚,但是今日燕娘不得不说,苏公子――” 安然一扬手,燕娘口中的话蓦地被打断,看燕娘眼带哀求,安然本想“苏公子”关我什么事,可是一念之间,又想起那个自己的便宜哥哥,不会是他吧? 这燕三娘难道是条蛔虫变的?安然不过微一皱眉,她立刻接着说道,“对,就是他。” 安然心说你不是蛔虫,就是讹人呢吧。你怎知我心中所想,冷哼一声,“燕娘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燕娘迟疑一下,似是不敢说,可是看安然神色冷淡,不得不破釜沉舟,“请家主恕罪,燕娘不敢妄自揣摩家主心意,只是确实是事情紧急。苏澄,苏公子被抓,押在大内黑牢,正在受刑,恐怕凶多吉少!” 大内黑牢?苏澄不是要去劫狱,救安世融,安丞相么?安然一皱眉,心惯性地又是一痛。现代医学表明,人体器官能够记忆人的脾性。特别是心脏,很多实例表明,心脏可以记忆人的喜怒哀乐的情绪。比如原本不爱吃甜食的人,换了颗喜欢吃甜食的人的心脏,竟也变得喜甜了。 安然捂住胸口,心说,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被这苏澄弄出心脏病了。“你是喜欢他的吧?”安然心中默默说道,真是所谓的“扪心自问”了。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又变得缓和,安然叹了口气,自己托身在安清妍的身体之上,便连她对苏澄的爱也感同身受了么。 “家主?”燕三娘催促道,“孟公说是否营救就在家主的一句话。” 安然略一迟疑,心又蓦地一痛。想起那夜,他紧抓着自己的手臂,近似疯癫地摇晃着自己的身子,“清妍,你就是安清妍。”他眼中的欣喜和绝望并存。 “救他――求你,救他――”心中突然有个声音说道。 安然紧捂住胸口,紧张地看了一眼燕三娘,似担心燕娘也会听到这声音。这个声音如此微弱,但是却如此真实,就仿佛在耳旁低语一般。 “求求你,答应她。”那个声音继续哀求道,安然这次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那个自己一开口发出的声音――哀求自己的难道是――安清妍?! 安然不怕鬼,自己也曾做过鬼的人,难道还怕真鬼么,她轻咬着嘴唇,试着和自己心中的声音沟通,“你是谁?”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安清妍。”那个声音竟然真的回答了,吓了安然一跳,难道安清妍的魂魄并未离开人世?她是要回来抢夺这个身体么? ------------ 第五十一章 讨价还价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安清妍。”心中的那个声音竟然真的回答了吓了安然一跳。难道安清妍的魂魄并未离开人世?她是要回来抢夺这个身体么?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燕三娘看出自己的异样。如果燕三娘知道自己不过是客居在她主子身上的一个魂灵,会不会一掌拍飞了自己? “你若是答应救他,我便将这身体送予你。”心中的安清妍竟然口气坚决地说道。这倒是出乎安然的意外,这毕竟是生与死的间隔啊,对方真的会这么大方地将身子让给自己么? “既然你打算把身子让给我了,你为何现在突然出来了呢?”安然只是奇怪为何之前自己如何折腾,这个安清妍一直未露头,现在突然出现,是看到有人能为她撑腰了? “家主?”看到安然眉头深锁,捂着胸口一言不发,燕娘既心急又不安地催促道。 “答应她,”心中的那个安清妍催促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安清妍一魂,你寄身在此时便缺了一魂,若没有我,恐怕你现在早已疯癫。” 安然一愣,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却听她继续说道,“本来我无意无识,你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但刚才的本命蛊进入你的身体,与灵识沟通,这才点醒了我。” 安然瞪了燕三娘一眼,果然又是这几个鬼怪惹出的麻烦。“那你想怎样?”心说,既然是有了灵识,人都有贪念的,想要这儿,得到了,又想要那儿。谁知道她让自己答应下来后,会不会又动了什么念头,将自己绕进去。毕竟这里是安清妍的主场,而自己对于纳兰府,乃至冥门一点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失去你的魂魄,我也是不完整的。”寄居在一个身体里,便是说话也非常方便,听那安清妍说道,“可以说――我已经死了。在身体里还留有一些过往,可是若你不答应她,我便宁可魂飞天外,这样你也不过成了个痴人。” 安然一咬牙,心说,这个家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自己现在蹦?地挺欢快,倒是也不像是缺心的人啊。自己倒是听老人常说什么魂儿被吸走了,或是得了失心疯,但是她可是新时代相信科学的好少年,这种无稽之谈―― “好吧。”安然点点头,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过,作为交换条件,我救出苏澄,咱们也来个一命换一命如何?” 安清妍似在思索,“怎么个一命换一命?” “你既是一魂,也别再留恋人世。你一直留在这儿,你下一世转世岂不也是个痴儿了么?”安然与她沟通着,“不如你去果断去投胎,然后告诉我如何将我失去的那一魂找回来。” “家主,请你定夺。”燕三娘看安然迟迟不说话,当真是急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是醉月轩厨房的粗使婆子,一直不回去干活也不是回事,若是嫣娘起了疑心。 “救,”安然转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果决,“人一定要救。” 燕三娘听了,喜上眉梢,长吁了口气,“家主――”眼中竟似有泪光,“您答应了,您不怨我了?” 安然侧过头,“以后你们有什么不解,可以明说,不用再用这种手段试探了。”若说欺瞒,她也有欺瞒。其实他们猜得一点没错,自己确实不是安清妍。只不过他们不会知道,这具身体是真的,而里面却被换了芯儿。 “是,家主,谢家主宽宏。”燕三娘又施了一礼。 安然怕小莲在外面守着着急,催促道,“你这就去准备吧,有何事便用食盒的底层,或者夹带在包子馅中传递给我。” 燕三娘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安然还有这搞地下工作的天分,很佩服地说道,“家主真乃神机妙算。” 安然心说,也不用你给我带高帽,她是不想燕三娘没事就跑到这里来。这些冥门中人行踪诡秘,若是任燕三娘来去,那她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家主身上已有了特有的‘广寒’香,以后冥府特训的信鸽也会认主,若有鸽子送信,请家主有个准备。”燕三娘交代完,赶忙将食盒收拾好,安然竟只好又眼睁睁地看那饭菜又被收了回去。 “小姐――”小莲见那厨房婆子竟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心中颇为不解,“您又开始买卖消息了?” 安然抿了一口茶,幸而还有几块点心可以充饥,心中思索着是否应告知小莲这件事。小莲是她从穿越到此便一直依赖的人,可以说她一直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小莲。只是,这件事告诉她究竟是福是祸呢? “小莲并不知道冥门。”未想到,还未等安然开口,心中的安清妍却先说话了。 “你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的好不好。”安然觉得有这个女人在,似乎心里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我也不想总感觉到你的情绪波动,这样对我也很累的。”那安清妍竟然也在抱怨,“你要学会控制你现在身体中的灵蛊,这样才不会总影响到我。” 安然心中一动,“什么?你是说我现在身体中有灵蛊?”蛊是什么?根据现代科学的解释,那就是小虫子,说是自己身体里有个虫子,这东西想想就后怕。想到这儿,安然又不由得大骂冥门那些混蛋。 “这不是坏东西,灵蛊可以增加人的灵识,所谓耳聪目明,就是形容人的灵识开阔后的感受。”那安清妍倒是很会开解人,“更何况,这灵蛊可以帮你筑练根基,稳定你的魂魄,否则你这样勉强占据我的身体,有一天也会魂飞魄散的。” 可是,这种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啊。若说亲,想来这灵蛊也是跟安清妍的本尊亲,若是最后修练好了,却最终得便宜的是安清妍呢?想到自己魂飞魄散的命运,安然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放心,你现在的神识占主体,对于它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寄居者。”安清妍却是对这蛊有所研究,“若是你愿意学,我可以教你,纳兰府的渊源不仅仅是这些目光短浅的人所见。只是――” 安然心说,得,这才是正题,便要听她这个“只是”后面的。 “小姐,你是不是饿了?”小莲吃惊地看着安然将点心一块块填到嘴里。 其实安然光顾着心中的安清妍讨价还价,根本没顾忌这手上的动作。“啊?”这才发现,自己竟将一盘子点心都吃了个干净。刚才还咕咕叫的肚子,现在却是“咕噜噜”一声,完,不是吃坏了肚子吧。 “这乃是去污排浊。其实,”只听那安清妍说道,“我也只是听母亲当年说过,纳兰府最初以医道起家。只是――你需向我保证,我教给你的,绝对不许用在慕家人的身上。” ―――――――――――――――――――――――――――――― 您若看得好了,便打赏个推荐票呗? ------------ 第五十二章 提亲?! “纳兰府最初以医道起家,只是――你需向我发誓,”安清妍的魂魄声音渐渐虚弱,但是语气却是异常坚定,“我教给你的,绝对不许用在慕家人的身上!” 慕家人?这普天之家除了皇室慕氏还有谁敢姓慕?安然是听小莲说过的,“慕”在大昭并非一个个正常姓氏。追本溯源,这慕姓本是上一朝皇帝的赐姓,意为“天慕皇恩”。若是说起来,这姓慕之人却是有趣,从祖辈开始,这皇位无一不是“抢”来的。便是当朝天子――慕东煌的父皇,也是当年从他亲哥哥手中夺的皇位。 安然点点头,心说,且不说你这鬼魂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但凭这纳兰家连续两代都红颜薄命,医人而不能医己,看来这纳兰府的医术也不咋样啊。 按着安清妍所教的方法调了息,安然的肚子果然不再咕噜噜地乱叫了,不过这不过半天的功夫却是上了十来次厕所。别说安然,便是小莲也都面色发青,半是被吓的,半是被熏的。 这古人对上厕所有个更加避讳的说法――“更衣”,所以当又听到莫君不到半天更了三四次衣,千万别以为他是自恋狂,没事在那儿换衣服。当然你倒是可以说他“吃饱了撑得”,因为这不失为一种合理解释。 当安然第五次“更衣”归来时,却见屋内竟有人静候多时。一连上了几趟厕所的憋闷心情,不是一言可概括的,再加上自己这屋子竟也被人家当成了厕所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安然顿时一头黑线,面色不善。 来人一皱眉,“听嫣娘说,你病了,怎么几日不见,还是一脸病容。”口中竟有埋怨之意,“你到底会不会养病,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呆在屋里,到处勾三搭四!” 呵,安然无语,有病?她落水是谁闹的,还不是拜他廷钧少侠所赐!安然一手扶着腹部,向着小莲一使眼色。 小莲果然拿起焚香的香灰,向着门口洒去,边洒边口中念道着,“小姐,咱们这几日犯太岁,总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往里闯,快洒点香灰驱驱邪。” 看小莲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口口声声指着自己,廷钧的一张俊脸气得有些扭曲,“当真是有啥样的主子,便有啥样的奴才!” 见廷钧拍案而起,安然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诶哟,有的人心中吃味了呢,”斜睨了廷钧一眼,“既然少侠不留,那安然也有病在身便不送了!” 廷钧狠狠瞪了安然一眼,僵持半晌,终是讪讪地坐下。“哼,”冷哼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若不是公子有事,你这边一直没有音信,怕公子白白分神,我才不来呢!” 安然瞥了廷钧一眼,心说,这古代素来太过出色的男子都有断袖之癖。微微皱眉,不是这家伙暗恋公子煌吧?不然干嘛每次都非得跟自己呛声几句,一副视自己为情敌的模样! 见安然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自己,廷钧便是一皱眉,他可是知道这丫头每次一出现这种眼神总没好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安然轻咳一下,“公子――”她已然知道公子煌的身份便是当今大昭国的东宫太子,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为好,“你便帮我向公子转达,让他不必费心,我一切都好。” 其实,听到公子煌真正身份时,说不吃惊是假的,说不郁闷更是假的。虽说,世间女子没有谁不愿意嫁个好丈夫。她也曾想过公子煌的身世,但她本以为他最多乃是权臣贵族之后,却未想到他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以后更恐怕是连那头上的一人也没了。 “呵呵,”却不知为何,廷钧竟似被安然的话气乐了,眼神中带着一丝讥嘲,让安然很不舒服,“费心?”也不知到底是扭错了哪根筋,他口气不善地说道,“公子还少为你费心了?”神色怪异地瞪了安然一眼,“你可知,有人为你提亲,都闹到了东府了!” 安然一愣,微一蹙眉。提亲?与小莲面面相觑。自己便是魅力如此大,一曲惊人,有人慧眼识珠,想要替自己赎身,也应该来找嫣娘啊。脑袋被门挤了,跑到太子府去提亲啊! 见安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廷钧却更是阴阳怪气,“你可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光彩礼都拉了三大车,媒婆也找了两三个。”不过这说着说着,安然怎么觉得,廷钧脸上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安然却是愈加摸不到头脑,如此大的派头,竟然还闹到东宫太子府,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个穿越来的不知道,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难道还不知道么? “公子知道了此事?”有这样的愣头青,安然倒是不介意,但是想到这几日,又是蓝皇后寿辰,又是苏澄被抓,想必他这个东宫太子也不会清闲,自己怎能再给他添乱。 “这时候,不说撵我走了?不洒香灰了!”廷钧语气酸酸地说道。 能屈能伸,实乃大女子也,安然只得一咬牙,不过一转头的功夫,面若桃花,笑得这个灿烂啊,“廷钧少侠,你就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心中却愤愤骂道,什么大丈夫,简直真小人,哼,故意调人胃口,若非心中挂念公子煌的态度,她才懒得与他纠缠呢! 廷钧目瞪口呆地看着安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指着安然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这个丫头――”这样能屈能伸,倒真让廷钧无语了。 安然却是一笑,随即又板上脸威吓到,“说是不说!”可是随即又可怜巴巴地求道,“廷钧少侠――” “好了好了――”廷钧当真快要被安然逼疯了,站起身来,怒视着安然,“我说,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安然一愣,心说这话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听过。 只听廷钧继续说道,“我的花大小姐,你听好了,这闹到东府上的人可不是简单的来提亲!”见安然微一迟疑,他继续皱眉说道,“是逼婚!” ――――――――――――――――――――――――――――――――― 铜鱼昨日做梦,有仙女大神下凡送票,不知是真是假~\/~ ------------ 第五十三章 非你不嫁 今天的二更有点晚了~(^_^)~ ―――――――――――――――――――――――――――――――― “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廷钧瞪了安然一眼,冷哼道,“我的花大小姐,你听好了,这闹到东府来的人,可不是简简单单来提亲的!”见安然微微蹙眉,他继续说道,“而是逼婚!” 神马?逼婚?!安然托着腮,微微皱眉嘀咕道,“难道我已经炙手可热到这种地步了?”安然一副飘飘然的神情。 廷钧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捶墙的冲动。安然瞥了他一眼,微一皱眉,干嘛总是一副被自己快气晕了的架势,这么弱的心理素质,咋当东宫太子的贴身护卫啊。 廷钧咬牙问道,“上次你从东府回来可是穿的男子衣衫?” 安然点点头,是啊,那日她衣衫尽湿,便换上了公子煌的便衣。他不是还说自己那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么! “那你是不是坐的东府的马车回去的?”廷钧磨着牙继续追问道。 安然斜了廷钧一眼,明知故问啊,不是他送自己上的车吗?还嘱咐那小厮一定送到地方…… 想到这儿,安然突然心中一惊,该不会――想到那日她被劫走,冥府将那赶车的小厮处理掉,又用自己人换上。难道冥府换去的人被人识破了?安然激灵灵打个冷战,虽然她心知,冥府又是要抓东府的人,又是杀人换人,其理由一定不是为了“世界和平”。但――夹在中间的安然,不得不努力不去细想,若是有一日她与公子煌成为敌人将会怎样。 听廷钧继续问道,“你可是中途下了马车?” 安然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廷钧一眼。 “哼,你在路上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廷钧冷哼一声。 “做过什么?”安然咬着嘴唇,心中打定主意,装死到底,便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和冥门认识。不管那孟公怎么吹嘘冥门神通广大,可是所谓民不与官斗,用小脑想也知道人家太子想要扫平一个黑社会组织那是分分钟的事。 见安然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安,廷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仍板着脸,挑了挑眉,冷哼道,“你惹下了祸事,倒是两手一摊,不管了,偏连累了公子给你收拾烂摊子!” 安然皱眉,祸事? “你是不是调戏了一位小姐?”廷钧气哼哼地说道,“当真是放着地上的祸,你去惹天上的,人家瑶佳郡主都找上门了,更是带了互换的聘礼。人家可是说了,‘非你不嫁!’” 啊?自己怎会有那个癖好?突然,一个身影从她脑中浮现,安然恍然,皱眉道,“瑶佳郡主,你说的难道是,那个抚远大将军的女儿,那个刁蛮小姐――敖瑶佳?!” 廷钧微微眯起眼睛,透着寒光,咬牙道,“原来――她找的当真是你!”眼神中都能飞出刀子。 想那敖瑶佳乃是上流子弟中都出了名的小辣椒,便是宫中的各位皇子对这位从小生长在边疆,目无礼法的异姓郡主,礼让三分。却不想―― 廷钧咬牙,想东府如此森然有序的地方,如此清净优雅的地方,却被那女子堵着门讨说法。那敖大小姐,当真是一根筋,竟不顾他父亲的面子,硬是自己上门提亲,非要找那个什么“白衣账房先生”。 可怜东府那几位账房先生,一大把年纪,却担着调戏郡主的罪责,硬是被拉出来认人,当真是老脸都没地方搁了。看了个遍,却就是没找出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结果,人家瑶佳郡主仍不依不饶。指出,那人就是坐着东府的车马,不会跑出这东府来,硬是要公子煌给个说法。 安然听完前因后果,也是一头黑线。真没想到,这位刁蛮小姐竟如此“痴情”。连聘礼都带上了,当真是非自己不嫁了。只是――她也是女儿身,若是真的嫁给她,那恐怕这位瑶佳美人真的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那瑶佳郡主本来就是以刁蛮任性著称,你好不好偏偏惹上这个人!”廷钧气不打一处来,真没想到,这几日让他们忙活得头大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安然,愤愤瞪了安然一眼。 可是便是真的找到了罪魁祸首,却更加难办了,廷钧皱眉。若是换做一个男子,那便是他已有了妻室,只要瑶佳郡主乐意,便是逼着他休了也得成全了郡主的心意。更有甚者,找到那人,杀了那色胆包天的家伙,也算是对老将军有个交代。可是――安然是个女子,这当真是说不清楚了。 安然却是委屈,若说她调戏那个刁蛮小姐,那可是天大的愿望。虽说自己好像不小心吃了她点豆腐,但是也是彼此彼此嘛。倒是这位小姐却是雷厉风行的个性,真如行军打仗一般,片刻不留便杀到了东府。 “此事敖将军可知道?”安然皱眉问道。 “此事也瞒不了太久,敖将军此次来京一方面为复皇命,另外也是因抚远有功领赏,现在正于宫中商议大事,一时还不会分神。可是――”不用廷钧说,安然也知道,竟有人在人家抚远将军风头正旺的时候,吃他女儿的豆腐,若是真被那位知道,还不立刻提剑杀了自己啊。 “只要还没让那敖将军知道,便还有回转的余地。”安然稳了稳心神,心说这件事是上不得台面的,放在下面,说破了天那也不过是个玩笑,一个误会。可是若是当真宣扬出去,为了脸面,恐怕到时会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想怎么样?”廷钧皱眉,此事便连公子都怵头,一个不好便是侮辱有功将领,贵为东宫太子的他便要落人口实。可是,那瑶佳郡主也是皇后亲封,此次更是随父进京领功,软的不吃,硬的也不能来。当然这些廷钧无法跟安然说明。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就不要再过问了。”安然坚定说道。 听安然这么说,廷钧似有一丝吃惊。“那怎么可以!”看来这丫头当真是没弄清状况。虽说上次也许她占了那刁蛮郡主的便宜,但是人家可是御赐的郡主,风头正旺,真惹急了她,安然一个平民,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廷钧担心安然胡来。 “此事既是因我而起,便也会止于我。”安然却目光沉稳,“如何解决,你们无需知道。这样便是有一日敖将军知道此事,也不会迁怒于东府。”敖风乃是大昭悍将,慕东煌作为将来大昭的君主,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样的得力臣子撕破脸面。 ------------ 第五十四章 计上心头 “此事既是因我而起,便也会至于我这儿。”安然目光沉稳,“如何解决,你们无需插手。这样,便是有一日敖将军知道了此事,也不会迁怒于东府。” 廷钧未想到安然心思会如此缜密,有些话,他无法跟安然说明,他如何告知她,公子煌便是当今地位显赫的东宫太子,但同时也因这帝位之争,却不得不对这样的手握兵权的宿边大将小心翼翼。 “可是――”微微皱眉,这也算解了公子煌的燃眉之急。虽是这么说,但廷钧仍不放心地看了安然一眼。这丫头行事太过离经叛道,谁知道她私底下又整出什么花样? “这块腰牌乃是东府属下外出办事用的。”廷钧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事情也不会更糟了。这段日子,边疆冲突不断,宫中急召敖风入京,也是为了安抚,若是真因此事敖府与东府起了争执,廷钧想想都为公子煌头痛。不过,却也佩服公子煌的神机妙算,果真能将天捅漏,还一副成竹在胸的女人也唯有安然了。当然,按照廷钧的想法是,这安然绝对是初生牛犊子型的,待到她知道其中利害,怕不是要吓死。 真是想啥来啥,安然上次便看到,那东府的小厮用那块腰牌震慑住了那刁蛮郡主的随从。急忙乐颠颠地拿过来,放在手中把玩。只是――好像又和她上次看到的那个有所不同。看起来似乎质地要好那么一些,翻到后面,咦――安然的眼前一亮。 “不要随意出示!”廷钧不忘嘱咐,看到安然的眼神,廷钧就有点后悔没有提醒公子这丫头的闯祸功力,便是坐个马车都能闯出这么多事。 腰牌背面是一个云纹图腾,中间嵌着一块黄玉,玉精巧莹润,仿佛一只眼睛洞穿人事。廷钧指着那玉说道,“这是公子特意给你的,东府中不是一般人能得到。若是敖佳郡主真要与你为难,你也可凭次腰牌先不至死。” 安然把玩着腰牌,心说,这敖瑶佳果然是恶名远播啊,便是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廷钧也对她敬畏三分。上下颠颠这腰牌,却不接廷钧的话,“这倒是个好东西,可得收好了。”说完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的绣袋里,这绣袋乃是她央着小莲做的,就算是个小斜挎包,贴身放着。 “那是自然。”廷钧竟有些得意。这也算狐假虎威吧,安然心中鄙视他道。“有了这腰牌,便是郡主真的想砍你脑袋,也得掂量掂量呢。” 安然却冷哼一声,心说这是什么消极思想,动不动就脑袋不保。“我不过是觉得,那上面的黄玉当了至少能值几个钱。” 廷钧强忍砸墙的冲动,“当――了?”估计上下二十年,安然是第一个拿到东府太子影卫腰牌,却想着当了的人!廷钧气馁地瞪着笑意盈盈的安然,心说她到底知不知道这腰牌意味着什么啊。俗话说,宰相门童七品官,就是这个意思。有此腰牌在手,便是七品官员看到都得礼让三分。 廷钧还得回府交差,而安然也不多留他,笑嘻嘻地送走了这位“大人”。安然的面色却渐渐转为凝重。 “小莲,你去伙房,就说我肚子饿了,想吃‘酒鬼抱月’了。”虽是有些不情愿,但是她现在不得不暂时依仗着冥门中人了。 不多时,丑婆就颠颠地来了,手中提着个食盒,满面带笑,似努力表示恭敬之意。但是安然私以为,还是不笑为好,因为真的会让人做恶梦的。 放下食盒,丑婆眼光似不经意地瞥向门外,“这天啊,是越来越凉了。” 安然给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很是伶俐地马上道,“我去外面给小姐煮点热茶水,给小姐驱驱寒。”临走不忘紧掩上门。 “家主――”燕三娘见小莲出去,躬身禀报道,“苏公子那边――” 原来燕三娘以为自己找她来是为了苏澄的事,安然打断她的话,“我此次叫你,是有别的事。” “但凭家主吩咐。”燕三娘忙道,“我在此,便是为了策应家主的。” 安然点点头,果然很多力量大啊。虽然小莲也算乖巧伶俐,但是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活动范围有限。而燕三娘不说易容技术,但凭她的武功,要帮自己做些事也是更加等心应手。 不过,既然提到了苏澄,安然也得替安清妍问上一句,“可找到囚禁苏澄的地方了?”要知道,宫中暗牢并非一处,特别是政治钦犯更是处置隐秘。 “已得得消息称,苏公子现在恐怕是落在了景怀王手上。”燕三娘的消息来源恐怕就是那个并未露面的朝中三鬼吧,安然心中揣测。 “你们加紧查看,若有新情况便找个机会来送饭好了。”安点点头,“此次叫你来,是要你帮我送一封信。”安然拿出信笺,要说这安清妍的灵魂苏醒了也有好处,至少她看得懂这些扭转的古体字了,而且想写些什么,也是行云流水。想那安清妍不愧是一代才女,无论是女儿家清秀的小篆,还是男子的行书都手到擒来。 刷刷点点,安然写得没飞色舞。燕三娘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何家主写信也竟有如此快感。那是她不知道,当初安然作为一个穿越到古代的新时代文盲,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啊。 写好了,安然将信纸折好,本想用信封,却突然脑子一热,随手竟直接折成叠了个大一点的千纸鹤。左右看看,还像那么回事,竟有种重回小女生时代的感觉。 燕三娘看着折成千纸鹤的信纸,茫然不知所措。“这是要――”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将此信送到瑶佳郡主的手上。”安然嘱咐道,神色笃定。她确信,敢于参合宫廷政事的冥府,绝对有这个能力。 果然,燕三娘点点头,“遵命。” 而最让安然满意的是,对于自己的要求和目的,燕三娘竟然一句废话都没有,没有追问她原因。有这样的得力帮手,安然不由得真心感激纳兰府的祖辈了,算了,等过年过节,她便好心给他们多烧些纸钱好了。 “还有,”安然眼睛转了转,此事要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更重要的事敖瑶佳也不能起疑心,除了这位易容高手燕三娘,还得有个能通医理的高手。“冥府中可有精通医术之人?” “那自然是四哥了,‘菊香妙手医天下,冷情无忧治世人’。”燕三娘一笑,“四哥可是一天才,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在外身份更是踪影难觅,只治有缘人――世人口中的‘菊尊医仙’。” 诶,未想到这几个鬼中还有如此有内秀的,眼珠一转,“这么说,他很会治人病?”见燕三娘点头,安然嘴角勾起,“那――他能要人命吗?” ------------ 第五十五章 各怀心事 未想到冥门那几个鬼中,竟还有如此精通医道,有如此内秀的人。 “这么说,他很会给人治病?”安然巧笑嫣然,见燕三娘点头,嘴角微扬,“那――他又有多会要人命呢?” 燕三娘一愣,可随即眼中露出一丝兴致,“那――家主打算要谁的命呢?” 安然歪着头,她心中已有了个想法,可是并非十拿九稳。毕竟这敖瑶佳也贵为郡主,她老爹虽然是长年征战在外,但安然可不信这种人会不在京城留有人脉。若是一个不好,反而暴露了自己,安然在心中计较着。 一不做二不休,话已出口,她不能让公子煌和廷钧那小子小瞧了她。“我要他杀一个人,还要他救一个人。”安然神色淡然,仿佛谈论的不过是今晚吃些什么好。见燕三娘点头,安然继续说道,“这个人不是别人――” 如此这般,她便赌一下,到底这深藏在后的冥府和人前光耀的敖府,究竟哪个更有实力。面上带笑,安然继续说道,“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见安然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燕三娘微张着嘴,怔住了。见安然眼里的神色不想是在开玩笑,燕三娘急了,“家主,你乃千金之躯,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安然眼中神色一肃。燕三娘虽不敢再进言,却仍面色凝重。 “此事可是因为那个刁蛮郡主敖瑶佳?”燕三娘的目光中露出冷意,见安然点头。燕三娘仿佛一条美女蛇一般在吐着信子,“若是那丫头敢对家主不利,便直接让冥府的人做掉她便是。” 安然无奈,这冥府的人怎么就都这么性子暴躁啊。摇摇头,“她父亲乃是抚远大将军,真若是惊动了敖府,这边疆境况将更为不稳。”难怪自古这君王都会忌惮手握兵权的大将,设身处地想想,安然如此畏首畏尾,怕的就是给慕东煌弄出隐患。 燕三娘点点头,自己却没有家主这样神魔远虑,更是顾念边疆大昭百姓的安危,对安然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主更加肃然起敬。“可不知家主打算让四哥怎么做?”事出突然,先问清安然的想法,回去和孟公他们商量后再做定夺。 “我的想法嘛――”安然勾勾手指,让燕三娘俯耳上来,轻声叮嘱了一番。 景怀王的寿宴在即,京城这几大青楼也是争奇斗艳。此事虽为听雨阁的青娘牵头,但是其余几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只恐怕其中最为吃味儿的就是嫣娘了。 “你与安然此次去排演,定要勤奋些,千万别让那些庸脂俗粉压在了头上。”嫣娘嘱咐道,此次是要先到景王府的别院――柳居进行排演,她是借故不去了,本就是躲着青娘,不想看她脸色。“另外,”嫣娘继续嘱咐道,“也看着些安然。” “嫣娘仍对她不放心?”顺心捡着块儿桌上的栗子糕尝了尝,可随即又似随口说道,“恐怕嫣娘担心的是另有其人吧?” 嫣娘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可见你这心思越来越剔透了呢。” 顺心淡淡一笑,低垂眼眸,“这栗子糕糖放得多了点。” 安然与顺心坐上听雨阁派来的车马。顺心的丫鬟若水,抱着长琴,用红绒布包着,低垂着眼眸跟在顺心身后,倒似真学了顺心的几分处事淡然。 小莲却也抱着个东西,却不像人家那么显得诗情画意,梨形的物件,上面还露出一个长板子,上面还有弦。赶车的人都好奇地偷着瞟了几眼。 行至几个街口,马车又停了下来,挑帘龙,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进了车厢。 “这却是难得的,竟能与醉月轩头牌,顺心姑娘同车。”语气好似恭敬,但是深情却颇为倨傲。 马车顺道去接了另一家倚红楼的姑娘,景怀王不差钱,各家都找的是最顶级的清倌。平日里不是忙于应酬客人,便是忙于弹琴练画的,这同行的冤家倒是难得的聚头。马车虽很宽敞,但两边却都不自在,也不知这是不是青娘有意安排。 顺心淡淡一笑,仿佛刚才那女子所言不过一只云雀飞过。 那女子看不能引起顺心那边的战火,眼光一扫,落在了安然身上,微微一皱眉,“倒是个生面孔。” 小莲不懂这其中的牌场,顺心只得示意自己的丫鬟,若水抬眼,却不似刚才的乖顺,回警了那女子一眼,“璎珞姑娘,那你可是孤陋寡闻了。‘千金难求红尘笑’,说的便是我们这位安然姑娘。” 那璎珞目光一动,似是吃了一惊,回眼看向安然,眼神中透出打量的意味,冷哼了一声,“什么‘千金易得千篇曲,却难一闻红尘笑’,在我看来,不过是有人投机取巧,以为扮个不男不女的人便能夺人目光罢了。” 身子轻盈,旋身坐在安然对面,还不忘冷哼道,“弄着个这样的噱头,醉月轩就以为能咸鱼翻身么?”也不知是妒忌还是什么原因,话说的极为难听。便是连一向淡然的顺心都不由得皱眉,眼中透出一丝凌厉。 “此女便是倚红楼的璎珞,出名也不过这半年时间。据说便是当朝二皇子都做过她的裙下臣,所以越发嚣张。”得到了顺心的允许,若水给不懂这其中奥妙的小莲解释道,实则也是说给旁边听着的安然知道。 二皇子?安然和小莲俱是心中一动,安然转眼打量这个女子,娇俏的小鼻子,杏眼樱口,甜美中却透着高傲,身子柔若无骨,倒是有几分姿色。心中冷笑,原来那慕南羽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那璎珞见安然打量自己,似也听到对面的低语,神情越发的倨傲,摆弄着腕上的玉镯,似是在对旁边的侍女说话,却更像在炫耀,“千金又如何?这镯子听说是南疆进贡的,贵重着呢,可是有人却仍是巴巴地给我送来。” 若是说起来,自己与她算不算是正妻和小三的关系呢?如果安清妍真的顺利嫁到南王府,是不是可以甩这女子两巴掌,降降她的嚣张气焰。不过,安然转开目光,可惜这女子再不济也仍活着,而安清妍已然死去,安然的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愤怒,手指在长长的水袖中紧握起来。 ――――――――――――――――――――――――――――――― 真心觉得悍妇的书友很棒啊,可不能让安然被人欺负了,求推荐啊 ------------ 第五十六章 你挑衅,我奉陪!(上) “千金又如何?这镯子听说是南疆进贡的,贵重着呢,可是有人却仍是巴巴地给我送来。”璎珞挑衅地看了安然一眼,似在炫耀般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 若是当年安清妍顺利嫁道南王府,是不是可以作为正妻当面赏她两巴掌,降降她的气焰。不过,安然转过头,可惜这女子再不济也仍活着,而安清妍――却已死去。 见安然与顺心根本不愿搭理自己,甚至闭起眼睛,那璎珞冷哼一声,得意洋洋。目光扫视到小莲手中抱着的吉他,樱口一撇,“这榆木疙瘩似的东西,也就某些粗鄙之人还当个宝贝。” 小莲本就不满她刚才句句炫耀、挖苦,若是所说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她口中的那个极力追捧,有眼无珠的裙下臣却是自家姑爷啊!小莲心头一痛,眼睛看向安然,自家小姐的心该有多痛! 见小莲竟敢拿眼睛瞪自己,那璎珞却立刻找到了机会一般,指桑骂槐地愤然骂道,“狗奴才,瞪什么瞪,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看似在骂小莲,却连带着安然都被她一指骂了进去。 可是一转头却又笑面如花,对顺心挑拨道,“顺心姑娘可真是不容易,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还得一同演出,可不是跌了你的脸面。” 顺心面色淡淡,但是眼神却越发冷然,“璎珞姑娘,我和安然乃是玉兰姐妹,你说话注意点!” 璎珞脸上表情悻悻,可是仍十分倨傲,口中不满地催促外面,“赶个车却如此不麻利,耽误了功夫,你赔的起吗!小心我让青娘辞了你们这些奴才!” 其实便是青楼中表面风光的清倌,背地里也是形态百样,顺心以目示意安然。此次,嫣娘之所以让安然出席这次寿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历练一下她,让她知道青楼这门生意究竟是怎样的。 安然嘴角噙着冷笑,这样的人她不是没见过,自以为飞上了枝头,便越发容不得平日里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自己并未惹到她,不过是因为自己一时风头压着了她,她便极尽轻贱踩踏,妄想着踩着自己上位。 若是轮美貌,这女子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了,可惜――安然眼眸低垂,不去理睬她自己演出的独角闹剧。胸大无脑便是指这样的人,以为打压了身边的所有人,便能衬高了自己,只怕将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跌下去的! 不知是因为平白受了这璎珞的谩骂分了心,还是怎样,这马车行驶在大道上,却蓦地一勒缰绳,突然的惯性,直接将众人摔在了一起。虽然车厢宽敞着,但无奈这各自都带着表演的器具,几个丫鬟抱着琴却是都重心不稳,摔得最重。 “诶呀,我的长相思!”却听璎珞一声惊呼,不及整理好自己的衣饰,劈手推开自己跌坐在地的丫鬟,心疼地抚摸着被摔在地上的琴。 琴身还好,不过是略有刮碰,可是古琴这东西,本就是弦长而易断,这样猛烈一震,七根弦断了两根。 璎珞皱着眉,简直气急败坏,这可是自己央求着二皇子多少时日才给自己买的,据说连当年的茹妃,便是三皇子的母亲都是寻觅多时未得的。 刚才事出突然,几个丫鬟跌在了一起。小莲与璎珞的那个丫鬟也是撞在了一起,见那丫鬟被璎珞用力推开,小莲一皱眉,下意识地用手扶了一下。 对着自己的丫鬟发了脾气还不算,那璎珞一眼看到整理了琴盒整欲起身的小莲。眼眉一立,好嘛,刚才就想为她那小姐出头,现在故意借机弄坏了自己的琴。不由分说,上去便想赏小莲一个耳光。 “贱蹄子,就是你压断了我的琴弦!” 安然却也被撞痛了胳膊,但却一抬眼就看到那璎珞扬起的手,她手疾,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秀眉一横,美眸含怒,嘴角一丝冷笑,“想动手,也不掂量自己的份量。” 轮身形,安然是要比那璎珞更加高挑一些。轮瞪眼,安然自诩眼睛也不小,想要吓唬人却也绰绰有余。 却不料那璎珞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被安然一吓,却渐渐没了初时的气焰,但是眼光却更透着恨意,“你敢打我?你打啊!”小鼻子一翘,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可知我的恩客是谁?” 小莲看得有些傻,顺心一皱眉,被若水扶着刚要上前,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安然一巴掌却赏在了那璎珞的脸上。 “不是让我打么?”安然看着璎珞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璎珞眼中似有透明的泪水涌动,脸上一个块红红的手指印,看起来倒真有点楚楚可怜。 “你――你――”璎珞连说了两个“你”,却气得连话都说不全。其实,清倌人最重的就是名声,比起争执,更要学着隐忍。她们不但要有色,更要以才示人,若是人家知道你是个母夜叉,谁还敢跟你谈诗作画的。所以,她一直凭借这点,欺凌同行,却又有恃无恐。可是却未想到真有人与自己杠上了。 “你好大的胆子!”璎珞总算是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似是看一个死人一般地看着安然,“钱不与权斗,你以为有个有钱的恩客撑腰?你个土包子,二皇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哦?”安然却笑得更加有恃无恐,比恩客啊,她虽然不屑于凭借男人,但是若这个璎珞真以为攀上个二皇子就可以欺凌到她头上,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哼,你以为你现在可以耀武扬威,恐怕你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璎珞倒真是个吓唬人的好手,嘴上的狠戾却根本与初见的甜美笑容判若两人。 “是么?”安然眼神凌厉地横了这女人一眼,似乎根本没将二皇子放在眼里,若真要比,恐怕自己手上的那块东府令牌可以随时让这个璎珞消失掉吧。 “当真没想到,家主竟如此神勇啊。”似有人在耳边惊叹。安然一愣,随即听到那人继续说道,“家主不是要见无忧么?”竟又是那个白无忧,上次他便扮作赶车的马夫,“本是想替家主教训一下那女人,却不想家主手段更加凌厉呢。”话虽如此却不像是赞美。却是那白无忧腹语。 顺心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反正安然也没吃亏,手抚上安然紧抓着那璎珞的手,“罢了,今天之事就此作罢吧。” 却不料那璎珞被气红了眼,不管不顾,见到顺心来扶自己,却一手扬出,措手不及地将顺心推倒在地。 ------------ 第五十七章 你挑衅,我奉陪!(下) 未想到,那璎珞气红了眼,不管不顾。见顺心过来扶自己,却一扬手,措手不及地将顺心推倒在地,顺心的头险些磕在车厢的木板上。惹得若水也是一声惊呼。 安然的目光就是一寒。她对顺心,感觉是有些特别的。就像顺心对于她一般,两人似有默契,有种莫名的惺惺相惜。因为顺心有意或无意的提点,安然才得以有惊无险地过着日子,或许,那个名义上的“玉兰之交”两人都慢慢真的信以为真。 安然本是紧抓着那璎珞的胳膊,眼见着璎珞竟如此骄横。干脆手上力道加大,扭着梨花带雨的璎珞,拉扯着出了马车。 璎珞的丫鬟本被自家主子推到了一边,一见不好,也不顾手上被琴弦割出的伤势,赶忙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顺心眼看情形不对,心中也是一惊,不知这安然想干什么,眼下示意若水赶紧跟出去。 那璎珞却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平日里仗着有人撑腰,骄横非常,现在见安然手中力道毫不客气,立时傻了眼。顿时梨花带雨,嘤嘤哭着,可是眼中的狠戾却并未消失。 马车本就被停在了道中央,人来人往的京城大道,此时天光正好,自是热闹非常。那赶车的车夫便是四鬼白无忧扮的,悠哉地任这车中人闹腾。见安然出来,眼光一动,本想上前,却又看安然并未吃亏,似满意地点点头,扭转了头,视而不见。 那璎珞本求助地向那白无忧望去,那梨花带雨的小样甚是可怜,那瞬间转变的勾魂眼眸,便是安然看了都不免心动。安然心说,这璎珞也却是一个称职的清倌,当真变脸比翻书还快,难道她不记得刚才如何叫骂这赶车的车夫了? 见璎珞助似得看向自己,白无忧仿佛牙疼一般撇撇嘴,便口中假意喝了两声,“姑娘,你这是要到哪去?”可是却光动口,并不动手,并未阻拦。 也不知为何,自上次被画皮鬼燕三娘骗着服下了那“广寒”丹后,安然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更加康健,许是真是那安清妍教她的调息之法起了作用。安然脚步如风,手中用力,一把,把那现在只会哭哭啼啼的璎珞丢下了马车。 这不比黑天,白日里京城大道很繁忙。本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中央就很惹眼了,这时又从马车上丢下了一位姑娘,而动手之人却也似那画中走出的美人,登时吸引了不少好事之人。不过那车上的美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扫周围好奇的目光,美眸含怒,倒真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璎珞怎么也没想到,这安然竟会不但动手,还将自己丢了下来。周围更有很多不知情由民众指指点点,她自恃有人捧自己,甚是看重自己的颜面。眼见众人对自己唏嘘不已,不禁贝齿咬得咯吱响,眼中含恨瞪向向安然,恨不得用眼睛将她撕碎。 却见安然拍拍手,侧身给那追出来的璎珞的丫鬟让出一个道。那璎珞的丫鬟赶紧跳下车便想要扶起自己的主子,竟被恼羞成怒的璎珞一手挥开。妄图自己起身,不知刚才被安然的威风所吓,还是被安然的举动所气,一时竟身子软绵着不上力。 安然俯视着气得直哆嗦的璎珞,“怎样?我不但敢打你,”回身对那赶车的白无忧说道,“车夫,我出三倍的价钱,你今日便只需接我和里面的一人,”随后点指着被丢下去的璎珞说道,“这个女人就自己走着过去好了。” “你敢!”璎珞声嘶力竭,头上的珠钗乱晃,“今天乃是为景怀王贺寿排演,若是耽搁了时间,王府那面追究起来,你们担当的起吗!” 白无忧冷冷地看了那地上的美人一眼,心说,有什么吃罪不起的,反正自己也是个冒牌货,还等着景怀王给自己发工资咋的。 安然也是邪魅一笑,“哦?那真多亏姐姐提醒了,既然姐姐如此不小心地跌下了马车,我们且耽搁了不少时间,却是得赶紧赶到柳居了。”说罢,又一扬手,几颗铜板撒落在那璎珞的身边。 璎珞一愣,听安然继续说道,“如此这般,妹妹只好让姐姐自己找车去了。不过――”嘴角轻勾,“想必姐姐身上除了那千金不止的镯子也没啥能当的物件,便赏你几颗铜板,千万别误了时间。” 清倌最要紧的就是脸面,而为了故作清高,平日里难免装的清心寡欲。来去都有人侍候着,虽然璎珞也不缺钱,但身上一般不带什么现钱。安然倒算是个财迷,她的那点家当可是能带上身就带上身。而且安然奉行父母教导的“穷家富路”,平日里无论如何都得揣着点。这下子,璎珞更是窘迫,真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若是真误了时间――想到此次为景怀王贺寿是何等荣耀,现在自己已然有了一个傻帽二皇子力捧自己,若是再找几个冤大头――璎珞一咬牙,伸手够向那几枚铜板。花安然,你死定了!若是此时她的眼中能射出刀子,此时定然要将安然射个千疮百孔。今日之辱,她璎珞记下了,有着二皇子这个混不吝的作为靠山,不怕她一哭二闹后,二皇子会不为自己撑腰。 安然见璎珞怒火中烧,却冷哼一笑,不是要挑衅么?自己接招了,可是对手却如此不济。一转身回了车厢,对外面吩咐道,“走吧,别耽误了功夫,免得惹怒了景怀王,我们可吃罪不起。”这话既是说给白无忧听的,却也是故意刺激那璎珞的。 安然回到车厢却发现气氛有点怪,便是若水看自己的眼神也透着一丝敬畏,小莲对自己也是小心翼翼。安然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被小莲搀扶着坐了下来,马车又跑了起来,透过忽扇着的车窗帘缝隙,安然看到,被撇在身后的璎珞,仍趴伏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将地上的铜板紧紧抓在手中,眼中闪出赤裸裸的恨意。 很好,安然点头一笑,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要是还不能让你恨起来,那安然倒是要暗自检讨了呢。 一回头正对上顺心的目光,却见顺心面色有异,安然低垂着眼眸撇嘴一笑,罢了,自己这一战算是扬了名。 车上也没有了外人,却是清净了许多,顺心叹了口气,嘴角轻抿,可是眼中却透出出一丝笑意,“真未想到,你竟是如此彪悍的女子。” 安然也不应声,心说自己今日是太过彪悍了么?想到安清妍家教甚严,便是对自己身边的侍女都要求慎言慎行,自己今日的举动会不会让人生疑? 顺心递给安然一方绢帕,“作为清倌,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且不可失了方寸。”看似在教训,但是意思却并不尽然,“下次便是要出手教训,也没必要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顺心她自然是知道安然与那二皇子的宿怨的,见小莲想要替自家小姐解释,一摆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闲人的流言蜚语。”瞥了安然一眼,“你可知,你今日一闹,别人会如何传?” 安然抬起头,心说能如何传呢?难道说自己太过彪悍,以后再没人敢来勾搭自己?心说,那样也不是不好,只要那慕东煌不要嫌弃自己就好。 见安然似不在意,顺心摇摇头,“人家会说,你们俩人,不过是争风吃醋是为了二皇子打了起来。”叹了口气,“平白无故你便会惹上了是非。” 又是那个二皇子,安然冷哼一声,这个作为自己夫君的家伙,自己素未蒙面,却总是因他而畏首畏尾。 小莲似也愤愤不平,“明明是那个璎珞姑娘挑衅在先,怎能埋怨我家姑娘。”手指抚摸着刚才也被摔在地上的吉他,似乎闷闷不乐。 顺心似无奈般慨叹道,“嫣娘本想着,让你此次见识一下各家的头牌,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未想――倒是让你先给人来了个下马威。”不过――”她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担忧,“你今日如此将那璎珞羞辱了一番,难免将来她不会心存报复。”顺心深知,暗箭难防的厉害,“切莫逞一时之能。” 安然也在心中思量,但是她并不后悔自己所为。“我非是要扬名立威,”安然目光灼灼,她与顺心,与其说是姐妹,更像是师徒,“她若想报复,便是我不出手,哪怕是一个眼神她也会心存不甘。只是,不管是谁,她若挑衅,我绝不手软。”想到璎珞显摆的裙下臣,安然的目光一寒,“便是她真想牵扯出那个所谓的二皇子,我也定然奉陪到底!” ------------ 第五十八章 搅了谁的好事(上) 没有了那个碍手碍脚的璎珞,这马车也似乎跑起来轻快许多,不多时,转过一条长街,“?`――”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稳稳停在青砖石板大道,一座阔气的宅院外。朱红色的大门似锁住了两个世界,十米之外喧嚣的市井百态与这高门庭院、轩昂的气派形成鲜明的对比。 景怀王作为当今皇上唯一在世的弟弟,且当年拥立有功,很受当今文宣帝的器重。盛传文宣帝因当年征战,战伤未愈,多年勤于政务,又积劳成疾,所以这两年较少过问朝政,直接导致大权旁落到蓝皇后外戚和景怀王皇党两边。 安然抬头望向那朱红匾额上的“柳居”两个大字,金粉描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过半开的大门,里面绿柳折腰,能将园子名字取得相得益彰,且又清雅,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门口已然有停着的马车,看来自己和顺心并非第一个到的,想来也是,路上耽搁了些功夫。白无忧放下脚凳,安然和顺心并立于门口,一粉一绿,当真是犹如花开并蒂,出水芙蓉。马车刚挺稳,便已有门人迎了出来,相逢开口笑,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奴才,双喜。青娘已在里面恭候多时了,便由双喜领你们三位――”眼光扫向安然身后,却未见那位本应同车过来的璎珞姑娘,那小厮不由得一愣。 “璎珞姑娘路上有事耽搁了,随后就到。烦劳了――” 那小厮见顺心眼光淡若秋水,仿佛一眼望穿,但却又仿佛眼中思绪绵延不尽,立刻躬身施礼道,“是,顺心姑娘。”果然是伶俐之人。 “多听,多看。”顺心走过安然身侧,只留下四个字。 随那小厮在柳居里穿堂过院,安然方知什么叫低调的奢华。原本以为这不过是现代人矫情的一句广告词,却未想到竟然在这种古代园林式建筑找到了源头。安然跟着顺心,既然顺心让自己多听、多看,她便乖乖地只带着耳朵和眼睛,并不多言,可是这一走一过,还是深深震撼了安然的小心灵。 真乃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安然目所能及,比如那青绿丛中一点红,蓦然回首却发现竟是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这不是摆阔,这是真阔啊。再看一个看似石榴树,一米半高的样子,可是上面的小个石榴竟然是红黄玛瑙装饰成的。安然啧舌,不怪有人说,这景怀王虽然当年也算是个胸怀万里的有志青年,可是越老却越加沉迷声色犬马,以至于竟然让蓝家掌了一半势力。 安然啧舌,却见小莲撇撇嘴,安然不解,小莲在安然耳边小声说道,“这种玩意,安府上也有十余,还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简直是寒碜人。”却是自己太土包子了吗? 安然当真又是目瞪口呆,据那嫣娘说,安家拿了纳兰府小姐的嫁妆,好像是家底丰厚了些,只是如此的富可敌国,当真这古人是实在的很,到底是用实力说话啊。心中一声长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生不逢时么。 “这里不比醉月轩,各方势力,耳目众多,你们说话做事都要谨言慎行。”顺心见安然与小莲落在后面窃窃私语,也慢下脚步,低声提醒道。 安然点头,果见有两个洒扫的丫鬟好奇地路过打量着一众人。安然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和顺心往里走,送自己过来的白无忧却不知脚步一转跑到了哪去。也罢,反正冥门之人神出鬼没,他既是知道自己要找他,定然会再找机会联系自己的。 顺着石板小径插过一个假山湖石,便见到一个圆月拱门,不时有莺声燕语传出。今日不但有京城最为昂贵的清倌主唱,更有王府培养的歌舞伎伴舞作陪,外面的幽幽肃然在此戛然而止,莺红柳绿,当真好一片热闹景象 “这两日真是忙昏了头,你们来了我也没能出去迎接。”青娘面带笑意,似很熟络地拉过顺心与安然的手,似乎因为这寿宴也显得更加喜气盈盈。“凭栏阁的芳菲、绫罗姑娘早已到了。天然居的字画姑娘也已经在里面歇着了。那边,想必顺心也知道,是我们听雨阁的梅、兰、竹、菊四位姑娘,”青娘为安然介绍着,眼光扫向安然身后,眉头微蹙,“倚红楼的璎珞姑娘怎么未到?” “璎珞姑娘好像路上有事耽搁了,我这就派人去请。”那双喜急忙面带笑容地上前接话。可是话虽这么说,安然却看得真切,那青娘和那小厮眼光相接,一晃即逝的可不是惊讶和担心,为何却有种成竹在胸的了然? “是我忙得糊涂了,”不过转瞬间,青娘便神色变幻,招呼小厮,“忙得昏了头,你们却也不提醒着,还不赶快去接人!”见安然神色淡淡,并不多言,看来自己借着那璎珞给安然她们的下马威是见效了,只不过那璎珞却是不省心,竟偏偏还分两辆车过来。 安然只是随着顺心往里走,顺心与另几个楼的姑娘应都是见过的,趁着小路子去准备的空档,便也与她们一一见过,自然而然地也介绍了安然。不过却也不多说,只介绍说是她的玉兰姐妹,可是众人一听却也知道安然便是那个名动京城,“千金难求红尘笑”的那位清倌人了。 能在这种万紫千红中崭露头角的,都非简单的主儿,大家当面当然也都和和气气,却没有人像那璎珞一般自恃有人撑腰再来招惹安然。而安然也乐得恢复一副良善样子,与众位姐妹一一见过,低眉顺眼,倒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不过,刚才青娘与两人的对话却也没有逃过她们的耳朵,一时间也窃窃私语,嘴边偷笑,却不知那平日里气焰嚣张的璎珞又让这两人如何好看了。 “本以为能头场便敢以男衣示人,还唱出如此傲视天下之曲的女子,定然是不一般。”听雨阁里的顶红姑娘来了四人,便是梅、兰、竹、菊命名的四姐妹,排名最小的菊芯望着安然的背影撇撇嘴,“却看来是个没脾气的主儿”。 竹洁听了一笑,“清倌自有千面,给世人展露的未必就是真。”扭头又道,“你该注意的是不爱多言的顺心,时隔这么长时间,原以为嫣娘对她厌弃了,却竟又捧了出来。” “哼,以为自恃漂亮,就能一鸣惊人了?还想唱主角?”兰芝冷哼一声,语气酸酸地说道,“倒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说那嫣娘手段了得,想要捧红谁便能捧红谁。” “当然是真了,”梅灵目露倨傲,“看那花安然长得倒也算佳人,但她婢女手上捧的那叫什么?那样的人也能登得了台面,自然是嫣娘手段了得了。”言语中很是不屑。 这几人的背后言语却故意说得声音不高不低,恰能让不远处的安然和顺心听到。顺心依旧面色淡淡,仿佛听而不闻,安然刚才已然教训了那个璎珞,却也不打算再招惹是非,便把这几人的话当做耳边风好了。 而青娘却也仿佛仔细观察着两人的神情举止,见安然作为一个新人也能荣辱不惊,并未受到外界非议所扰,倒是不仅面露赞许之色,当然更是得意自己能成功收服安然这匹千里马。只是她却不知道,她本以为给安然的那个“下马威”,实则是被安然扔下了马,至于这里的莺莺燕燕嘛,安然根本没放在眼里,自然也没当做对手。 “我家小姐的琴碰走了音,先要调下琴,不知这儿是否有方便的地方?”若水果然是跟着顺心见过场面的,面对这么多人却仍说起话来自然大方。 青娘点头,“收拾间干净、清净的屋子,”吩咐手下人道。对顺心尤为客气,“等接到了璎珞姑娘,排演开始我再派人叫姑娘好了。” “那就有劳青娘了,”顺心嘴上如此说,但是神色却并未客套,跟着小厮便往侧房走去。青娘拉住安然淡淡一笑,“姑娘所带乐器可是传说中的那个六弦琴?倒是从未见过。”安然心知这吉他是二十世纪才传入中国的,这些古人自然看到感觉奇怪,只得解释道,“这种乐器叫吉他,是我家乡那边有人在外走货时偶然弄到的。”青娘眼中带笑,“哦?那一会儿可有劳姑娘给我们演奏一下,也算是涨了见识。”安然只得赔笑。顺心那一行人被那小厮带着已然走得稍远了。冲着青娘微施了一礼,旋身便急欲赶上。安然疾步想要赶上那边,却料,经过回廊转角,竟与一突然从侧屋冲出的一位撞了个满怀。 两人俱是一惊,猛然抬头。却见对方也是一身粉衣,榴花珠钗扫面,一缕青丝婉然搭在香肩,未语先笑,“姐姐,可是安然?”一双美眸仿佛碧玉般流露出卓然华彩。 ------------ 第五十九章 搅了谁的好事(下) 一阵香气扑怀,安然抬眼,却见撞入怀中的美人,也是一身粉衣,榴花珠钗鹅蛋面,一缕青丝婉然搭在香肩。冲着安然嫣然一笑,“你――”一双美眸仿佛碧玉般流露出卓然华彩“姐姐,可是安然?” 安然却是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只觉得眼前一亮,粉雕玉琢,当真如画中走出的一般。那女孩看安然竟盯着自己看得出神,不由得掩口轻笑,“姐姐却是为何这样看人家,若是轮容貌,姐姐可要胜妹妹百倍呢。” 安然晃了晃头,却不知为何自己竟好像灵魂出窍一般,随即也一笑,“你认得我,我却不知你是――” “奴家,?o碧,听青娘提起我俩一起表演开场舞蹈,所以一直记挂着姐姐,一直盼着你何时到呢。”这?o碧却是亲热地拉着安然的手,忽闪着一双明眸打量着安然,笑道,“倒真跟人家说的一样,姐姐果然是生就一副倾城之貌。” 女子谁不喜别人赞许自己容颜,安然笑笑,虽不过是头次见面,却是觉得这女孩也蛮可爱的。 “不过你既是未见过我,为何却一眼认出了我?”安然有些奇怪。 “那倒不难,”那?o碧却是很是开朗,似献宝般说道,“妈妈教我们看装识人,今儿个这院里女子多是清倌和歌舞伎,但是姐姐的气质却是一般歌舞伎不能比的。再有――”她笑起来有个浅浅的梨涡,“姐姐行色匆匆,眉眼秀美,衣着华丽,但看着却脸生,联系起来便贸然相认了。”这女孩倒是有一说一,并不避讳,吐了吐舌头。 安然点点头,“你倒是没猜错了,我确实是花安然。”相视一笑,原来青娘有意安排自己和她一同表演,她倒是很喜欢这样爽利的女孩。 ?o碧一笑,眼中似有繁星千点,“看姐姐脚步匆匆,可也是急于去看那会说话的神鸟?”眼中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那鸟儿当真有趣的紧,听说不但会说‘你好’、‘安啦’,还会和人对话呢。”这景怀王府倒真是什么稀奇的物件都有,八哥安然倒是也见过,不过倒是没有着女孩说的那么奇。 安然却是不急于去看那个什么鹦鹉,“还是不了,和我一起来的姐妹还在后面等着呢,下次再看吧。”不想打消了女孩的兴致,安然只得微微一笑,解释道。 “可是――听说是西域进贡的呢,之后就要送到宫里了,今生都难得再看到了――”?o碧嘟起小嘴,似有些不舍,大大的眼睛瞟向假山石的方向。看得出她很是好奇。 ?o碧嘟着嘴,有些沮丧,“本是想一个人趁着你未到,先偷偷溜过去看上一眼,但也没人帮我放风,若是被青娘看到,少不得又要挨骂。”未想到这?o碧却是小孩子心性,苦着脸说道。 不过见安然似有难处,那?o碧也不再强求,只是扁着嘴转过身,“自七岁生日那天被哥哥送到挽月楼,就再没看到过哥哥口中那样神奇的鸟。”她转过身子,望向那边的眼神中似有不舍,但终究还是闷闷不乐地朝前院走去。 安然看着这女孩落寞的背影,从她的只言片语,她似能猜出个大概,看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稚气未脱,心中一软,“你哥哥可是许诺给你看那神鸟?” “是啊!”见安然愿意理自己,她眼中一片惊喜划过,“哥哥说在挽月楼等着,就能看到那种神鸟。”盛满繁星的眼眸中竟有一丝伤感划过,“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他骗我的,”笑着却让人看得心痛,“却不想他说的竟是真的。”那副样子,倒仿佛因为自己错怪了哥哥而自责。 安然默然,出淤泥而不染,也许,名如其人,这个如画中走出的女孩在这样的青楼,还能保持多久这样的童真?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错误,她听顺心说过,青楼很多清倌是从小便被买来培养的。被亲哥哥领到这里,这个女孩却只为见一眼那种会说话的神鸟。或者――安然看向?o碧明亮的眸子,?o碧并非蠢笨的女子,也许,她不过是想要努力保持那一份希望,宁愿相信,她的哥哥并未骗她。 “我陪你。”安然想到自己得知患上癌症时,无助哭泣时,逸铭拉着她去抓萤火虫。他偏说,一只萤火虫,便是一个流落在人间的精灵,他为她抓一只,便能给她换回一年,就这样他们抓了一晚上,足足抓了一百只,那是他曾许诺给她的长命百岁。 “我帮你放风,我们快去快回,就不会被青娘责骂了。”安然拉过?o碧的手,细滑的手指有着练琴时磨出的茧子,两人相视一笑。 这湖石假山周遭郁郁葱葱,倒是清幽。?o碧拉着安然,绕过青石板道,穿过回廊,视野就开阔起来。?o碧对这里的地形却也不算熟悉,“她说那神鸟被关在笼子里,就在这儿假山后面。”?o碧拉着安然的手,兜了几圈却也并未看到所谓的神鸟的影子。倒是这时间一长,?o碧也有些着急起来。 ?o碧微嘟着嘴,似有些气馁,“难道又看不到了么?” “你说的‘她’是谁?”安然未想?o碧原来是道听途说,只是这个“途”是谁?是?o碧弄错了地方,是这鸟被人移走了,还是――有人故意哄骗她呢?想到这里,安然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见?o碧眼中似闪了泪光,只得安慰道,“别急,慢慢说。” 听到安然的问话,?o碧想了想,有些羞赧地答道,“其实――是我偷听到的,”似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我去更衣时,误听到竹洁姐姐和婢女的对话,就想着找机会偷溜出来。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的。”似担心安然误会,急切地解释道。 安然眉头微蹙,竹洁――却是那个梅、兰、竹、菊中的那位么? 就在两人各自低头思索之时,却听她们所站的假山后,传来一声嘤咛。这湖石假山却是两层,里面能容下三四个人的空间,被那绿树遮蔽,很是隐蔽。本来周围有些虫鸣鸟叫,两人却也没有细看,这时两人步子停了下来,却正站在了“不恰当”的地方。 “是在那里?”?o碧正窘迫,担心安然恼她,听到里面有声响,立刻便高兴起来,抬脚便要往里去,却被安然一把拉住。 那声音哪里是鸟学的会的?见?o碧还要说话,忙捂住了她的嘴,安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听里面衣衫摩擦,声响渐渐急促起来,很是暧昧。 安然的眉头皱得更深,里面有人轻喘,似带笑意,“绫罗,几日不见,倒是丰润了许多呢……”声音似在耳语,是个低沉但十分好听的男人声音。 这一下便是?o碧明白了八九分,霎时脸上一片绯红,听着里面的声音,不难想象里面的风光旖旎,登时从脸颊红到了耳根,终是也吓得不敢出声。 安然脑子转的飞快,想今日乃是给景怀王的寿宴排演。到场的青楼女子都乃名气在外的清倌,清倌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的,便是装也需装的矜持。况且这儿不是不一般地方,乃是景怀王府的别院,便是真有人饥渴难耐,也断不敢跑这儿来翻云覆雨吧。 可是,显然里面的人并未按安然的想法打住,却是声音渐渐变得沉重,安然也顿时感到捂着?o碧的手有些僵硬,却一时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里面欲成好事的人。 正在这时,却听回廊那边传来人声,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朗声道,“我刚刚就看到?o碧去往那边了。”却是个女子的声音,“现在还没找到,却一直寻而未得,怕不要出了什么事。”似是焦急,声音引着,脚步声起,且正是绕往了这个方向。 假山里面的一对野莺似也听到了外面的人声,微微一顿,衣衫摩擦着,却是有人在整理着装。安然暗叫不好,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定然要出来查看。而外面寻着?o碧的人,看样子急冲冲便要往这边来。自己和?o碧竟然就这么窘迫地被堵在了中央,进退维谷。 ――――――――――――――――――――――――――――――― 安然该如何脱险呢?究竟陷害之人能不能得逞呢? ------------ 第六十章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上) 回廊那边人声渐近,其中有男有女,安然仔细一辨,却听青娘问道,“你确定人是往这边来了?” “是呢,说是闲闷出来转转的,可是转眼人就没了,若是耽误了排演……”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安然一时却也想不起是谁。 “这园子说大不算太大,但说小也不小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洪亮且透着沉稳,“这样,我派下面的人一起找找,别真在哪迷了路。” “富总管说的是,”青娘很是恭敬,却又不由得埋怨,“当真是不给我省心,连累着这么多人白白耽误功夫――” 富总管?顺心似跟自己提起过,这景怀王十分倚重的一位总管,据说当年也曾随他征战疆场。可惜后来负伤,便只过问府中事务,不过鉴于他当年的神勇,凡是到景王府中的人都对其甚为恭敬。 听话的意思,一行人便要折返,安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便在刹那之间,只听刚才那个清脆的女声叫了起来,“咦?那边可是?o碧?” 本来有一个树丛挡着,安然与?o碧身影并不十分清楚,可是让她这一叫,那一行人的目光都往这边扫来。却就在这时,假山石后绕出了两个人。 女子斜插朱红珊瑚簪,细碎金步摇轻扫芙面,红衣水袖,露着雪白的长颈。这女子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赞叹,到不是长得有多美,但是那眼眉中带着的英气,却让人过目难忘。男子却是一身锦袍,似太过冲忙,束发的紫金冠斜在一边,华贵却失了雍容,修长的手指拢着散落在耳旁的长发,撇着嘴似有埋怨之色。 安然一眼扫到了他腰上的金带上,自古皇家以黄为尊,这偌大的京城,谁敢戴这么明晃晃的一条金蟒缎带?!安然脑袋嗡了一声,这低头正整理衣衫的男子不是皇子就是王爷。自己与?o碧在这个地方如此尴尬,眨眼之间,两边的人就已打了照面。 也许有的事,是可以心照不宣的。这不知是皇子还是王爷的人,若是突然来了兴致,拉个美女共度春宵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糟就糟在,安然与?o碧所站的位置,不由让人推想她们在外一直偷听。便是真的一直偷听也就罢了,毕竟你敢做,便就要有心理准备让人观赏。 可是更糟的是,却被来寻?o碧的那一行人抓了个现行。安然余光瞥到,那一行人,为首的是青娘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一身青缎子袍,身子虽有些微微发福,但是身子板仍然透着健朗,恐怕就是那个富总管。而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位清倌。一眼扫去其中一人,那个指出自己两人位置之人,不就正是之前调笑自己和顺心的那个女子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待到看清对面之时,却已经避无可避。安然脑子飞速转着,却见那红衣女子一抬眼见竟如此多的人,面色一变,扫向自己和?o碧的眼光中便透出彻骨的寒意。 安然心一沉,不管究竟是何人设的局,当真是太阴毒了。看这女子一身华服,刚才那男子叫她“绫罗”,莫非就是那凭栏阁的头牌之一绫罗姑娘。眼见自己的丑态被人撞破,怎会不怨恨作为的罪魁祸首――?o碧和安然? 且看这奸夫身份尊贵,竟闹出这样的丑闻,便是富总管又将如何向景王那边交代?那设局之人恐怕本欲设计的是?o碧,令清倌头牌、京城贵族都容不得她,却不小心竟带上了安然。安然瞬时感到血往上涌,好一个绝杀,招招紧扣,这是要置人于死地而后快啊。 感觉到一个目光闪烁,四目相接,却见那竹洁,看到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竟露出一丝喜色。安然眉头微蹙,心中猜到了八九分。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的神色流转,唯有尴尬却是自然得不必伪装。今日之事恐怕说不明,也不会容她说明了。若想活命――想到这儿,安然心一横,破釜沉舟。 安然蓦地扬起手,心中暗道一声对不起了,啪地一巴掌正扇在茫然无措的?o碧脸上。霎时,那粉雕玉琢的脸蛋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慢慢浮了上来。 “贱蹄子,你就是故意给我难堪!”这一巴掌甚是响亮,打蒙了?o碧,也打蒙了众人。安然贝齿轻咬,眉梢上扬怒喝道。 本来尴尬照面的众人被这一幕惊得面面相觑,众人的注意力也便瞬时从衣带松散的那两人身上移开。 “不就是青娘让我和你同台,你心怀不满吗!”安然站在一群大眼瞪小眼的人中间,气沉丹田,开骂起来,“还说是竹洁姑娘叫你过来,我看你就是在这儿故意耽搁时间,累我挨骂!”秀眉高挑,安然叉着腰,点指着委屈地拼命摇头的?o碧骂道。 一时之间,这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两边本来紧张的气氛虽被安然的一巴掌在无形中化解,但却有股更危险的味道蔓延。不过大家都是有修养的人,或者说是自认为有修养的人,只得呆呆看着安然粉裙叉腰,在落英纷飞中,骂的如此慷慨激昂,且有节奏。 安然这一巴掌打蒙了众人,也打乱了那设局人原有的计划。而她横眉立目的怒骂看似无理取闹,却又牵引出里面的隐情。听到安然提到?o碧到这里竟是因为竹洁,绫罗的目光扫向面色渐渐变白的竹洁。 那绫罗能听出其中端倪,而如富总管和青娘那样,游走在权贵之中,锣鼓听音的老狐狸又如何不会联想? 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竞争,不过是有正当的和非正当的之分,且这清倌之间互相倾轧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富总管的目光一寒,不管是何人想要设局,那人错就错在,竟敢在景王府动了歪脑筋,还将主意打到皇室身上,让皇家跟着跌了面子! 他富珏还自问没到老眼昏聩的地步,脸色一冷,“青娘,此事你怎么看?” 青娘自然也明白了富总管的意思,这在场的三位清倌本都难脱关系,其中两位更是她听雨阁的,而安然这一句话更将祸水东引,自家的竹洁更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青娘赶忙上前一步,拉住安然又扬起的手,劝解道,“安然姑娘,这其中定有误会,有话慢慢说才是。”说着轻捏了一下安然的手。 “青娘,你得给我做主啊!”安然似赌气地一跺脚,口中虽这么说,但心中却一声冷哼,想来个螳螂捕蝉,且看你有没有两把刷子! ――――――――――――――――――――――――――――――― 明天将有个很重要的人物揭晓喽,猜猜他是谁吧! ------------ 第六十一章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下) 安然余光扫向不由自主身子往后躲的竹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刚才她急于为大家指引方向的热心劲儿怎么没了?看?o碧被自己打了,却一个劲往后躲,如此一来,倒与她之前表现出对?o碧的关心很不相符啊。 可是随即安然却立刻敛了心神,恢复了一副无理取闹的模样,一跺脚,愤恨地咬着牙,“青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青娘眉头微蹙,安然这一闹将整件事和了稀泥。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竹洁惊慌的眼眸,可笑她本以为这竹洁是可造之材,却没想到她却是个有貌无脑之人。竹洁也好,?o碧也好,本都是听雨阁力捧的清倌,故意牵扯出富总管还有皇子,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了她了! 只是――这件事起于听雨阁内清倌的内斗,青娘便是要处理家务,也不想弄得太为难看。她看向富总管,是想让富总管无论如何给个面子,却听背后有人幽幽开口。 “却道秋日好风光,蝶舞花绕青草香。”一首打油诗念得偏偏唧唧歪歪,只见那金蟒带子扎腰的男子抬起头来,本遮挡住脸颊的长发终于被理清。那男子长得也算是个大帅哥了,安然不由得腹议,只是,他眼睛微眯,嘴角却抿着邪魅地上扬,俊美的五官凑在一起偏偏带着一股邪气。 只见他抬起头,仿佛刚刚意识到如此多的人围观,微蹙眉头,“富总管,这么多美人是来和本王一起赏花的吗?” 这一句惹得一向沉稳的富总管都不由得一阵轻咳,“参见二皇子殿下。” 这一句,顿时惹起一阵时起彼伏的请安声。有的恭敬,有的胆怯,有的唯唯诺诺,有的抽抽噎噎,更有的连头都不敢抬。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没有福身请安。 一个便是他身后那个长相略微透着英气的红衣女子,而还有一个――就是刚才掌掴?o碧,搅乱一池祸水的花安然! 他――竟然是二皇子!安然的心一沉。那个紫金冠束发,蟒带加身,一身华服,却又偏偏一身痞气的男子就是二皇子――慕南羽! 安然迟愣地立在盈盈下拜的众人中,显得如此突兀。可是,她却仿佛并未感觉到,那张脸,她从未见过他一面,只从小莲等人口中听说。那个新婚之夜却流连于烟花之地,连亲都是找人替接的荒淫皇子。那个醉宿外面,却到安府大闹,扬言便是她安清妍死了,也定要休了她的无良夫君! 安然目光冷冷,甚至没有理会同未下拜的绫罗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这个男人――第一眼看来就是从头到脚的那么讨厌! 远远地,顺心便看到这边,安然与另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架势,而后面则福身一片。“顺心拜见二皇子。”紧走几步,顺心盈盈下拜,眼神中透露出急切,她这清脆的一嗓才猛然惊醒了安然。 安然在顺心急迫的眼神中,慢慢福下身子,口中语气干巴巴地说道,“拜见二皇子。”低垂下眼眸对着地面。他也许算是她曾经的夫君,但是想到这个荒唐的男子如何在新婚之夜带给她屈辱的名声,安然身体内还藏着安清妍的一片魂魄,这种感觉感同身受。 “嗯――”发出一声轻叹,慕南羽应该算是一个美男子吧。安然身后的那些清倌见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屏气。 如此俊美的男子却是如此荒诞**,也有人第一次见到慕南羽,都不由得在心中,将今日所见与所听到的形象进行对比,发出一声慨叹。 “禀二皇子,”那富总管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今日为王爷排演寿宴,不慎有清倌走失,方才寻到这儿来。”眼光扫了一眼,仍泪眼婆娑的?o碧,继续说道,“刚才清倌喧哗惊扰了二皇子游园的雅兴,臣在这儿代她们向您请罪。” 微微哼了一声,这声音不像是从鼻腔里发出那么简单,听着让人深感不爽。却听那二皇子眉梢微挑,撇着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既是不慎,那您老下次就谨慎点儿。”这一句却是说得极为不客气。要知道,这富总管的身份特殊,算得景怀王的左膀右臂,如今景怀王与蓝皇后的势力势均力敌,虽他不过一总管身份,但谁看他不给三分薄面? 而富总管听了那二皇子的教训却是面色如常,躬身称是。有人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碰上二皇子就是这样的情况,若是别人你可以与他计较,挑上一挑,可是碰上这位混主儿,他却是不怕事少,就怕没事。富总管本不欲让他来帮着操办寿宴的,可是那边蓝皇后却说是皇恩,偏偏指了这么一位主儿来帮着打理景王的大寿。这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来添乱! “本王看绫罗姑娘的歌声优美但仍有不足,便想指点一下她的唱功,富总管若是无事了,就退下吧。”那慕南羽当着众人的面,言之凿凿,说起慌来却是脸不红不白。 指点唱功?安然冷笑,深低着的头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刚才那嘤咛喘息就是他指点的方式么?想到刚才两人急于整理衣衫的模样,真是让人笑穿了肚皮。只是,既然人家皇子这么说,其他人只有唯唯称是的份。 富总管招呼一声,都说春宵一度值千金,他看了那绫罗一眼,却见这女子的心理倒是极坚韧的,此时仍是一副淡然神色,仿佛这二皇子说得真的一般。安然也不禁佩服这女子的定力,她与顺心都非常人,而顺心比她,恐怕就输在脸皮上。 安然随众人起身,她于他,不过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什么“安皇子妃”,最多不过是祠堂里多出的一个牌位!她默然转身,感觉到那绫罗投向自己的探究的目光,出了一个璎珞,又来了一个绫罗,她对于这位“前夫”的光辉风情史已毫无兴趣。 她低垂着眼眸,收敛了刚才的表现,仿佛被皇家的威仪所吓,而实际上,安然却在心中冷哼一声。 低头转身,她祈祷上天,便让她与他这样擦肩而过,最好老死也不要相见。就在她以为上天听明白了她的祷告时,身后却有一个邪魅地声音说道,“你――给我站住……” ------------ 第六十二章 悍女不好惹(上) 安然默然转身,心中向上天祈祷,便让她与他这样擦肩而过,最好老死也不要相见。就在她以为上天听明白了她的祷告时,身后却有一个邪魅地声音说道,“你――给我站住……” 脚步一滞,难道他认出了她?深吸一口气,她回眸看向那个发话之人,却见慕南羽嘴角噙着一丝邪魅地笑。四目相接,慕南羽眼睛微眯着挑眉看向安然,“怎么,爷长得太过英俊,还没看够?”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似玩味着安然的表情。 富珏一头黑线,心中更加肯定蓝皇后将这主儿安排到景王寿宴来,就是纯粹来搅局的。面色一沉,却不得发作,只得转过头装聋作哑。 见慕南羽仍一副自恋模样,安然心中的一块石头才慢慢落地。但面对这堂堂皇子的挑逗,安然却未像众人想的急于巴结,不过福了福身,干巴巴地回道,“非也,不过是刚才风吹迷了眼睛。” 顿时,一众人等俱冷汗。 未想那慕南羽却并不怒,挑了挑眉,“哦?”嘴角上扬,“这女子倒真正有趣。只可惜――空有娇花颜,浑身却带刺。”仿佛对自己这随口而出的一句打油诗很是得意,这位摇头晃脑地说道。 听到那慕南羽的话,有人似不经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寻声望去,却见竟是那竹洁娇羞地掩口轻笑,欲迎还羞地望了慕南羽一眼,插过话,“二皇子好幽默,顶花带刺,莫不是猜的是黄瓜?”说完,低垂了眼眸,却恰以半张粉面相对,当真是煞费心机。而更借机将安然比作了黄瓜,竹洁故意不屑地瞟了一眼安然。 安然心中冷笑,刚才青娘好不容易将事情遮过去,本以为这竹洁学乖了,却不想这时还奋力勾搭起她本要陷害之人。冷哼一声,“人说,心中有佛,所见皆佛。”瞥了神色一愣的竹洁一眼,“按竹洁姑娘所见――”话不说完,却引人遐想,想要将自己当做踏脚梯也得看她够不够得着! 被安然冷呛了一句,那竹洁霎时满脸通红,瞪了安然一眼,却是不敢发作。谁叫她为讨慕南羽欢心,故作矜持的? 富总管面色如常,眼光却似不经意地瞥了安然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审度。 “哦?那依若是依姑娘所见呢――”这慕南羽却是嘴角轻勾,一句接上,负手而立,眼睛微微睁开,那双眼眸却是如流星夜火,不过一瞬之间,却让人竟一时间避不开眼光。 安然一愣,嘴角轻扬,心中揣度着这位一身痞气的皇子,那一瞬间的感觉应该只是错觉,却见他恢复了一副无赖相,撇着嘴,眯缝着眼满眼写着一个大大的“色”字。 “依我所看――”安然微微抬起下颌,她不屑于别人的眼光,赞许也好,毁谤也罢,对于她都乃身外之物,只不过,谁都可以,唯有他不行!噙着一丝冷笑,安然说道,“有一种花,只恐怕二皇子虽游戏人间却是不识――” 慕南羽一挑眉,众人也是好奇。 却听安然冷冷道,“菡萏泥连萼,玫瑰刺绕枝。等量无胜者,唯眼与心知。”言罢,不等那慕南羽说话,便微施一礼,自顾自转身离去。 “菡萏泥连萼,玫瑰刺绕枝。等量无胜者,唯眼与心知……”富珏心中默念,眼神看向安然蓦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安然虽然故作淡然,但心中却也已是跌宕起伏,隐于袍袖下的手指蓦然攥紧。与那竹洁擦身而过之时,那竹洁不由得退了一步,让出道来。这两句乃是乃是出自白居易的一首诗,而之前两句乃是“有意留连我,无言怨思谁。应愁明日落,如恨隔年期。”恰也是她想对这个对安清妍来说的负心人说的话。 顺心的眉头微蹙,但事已如此,她只得冲着众人一福身子,随着安然也蓦然转身离开。 本以为慕南羽必定勃然大怒,竹洁心中愤愤想着,却不料,慕南羽微一沉默,眉梢一扬,道,“诶?”似有些吃惊,“富总管,你可是听懂了这两句诗?”看似在考验富总管,但是人们心中却想,原来传言说这二皇子不学无术、只知玩乐果然是真。 到底照不照实解释却是一个难题,微一沉吟,富珏躬身施礼,“恐怕这位安然姑娘是跟二皇子打了一个哑谜。”这话说的亦真亦假,却是滴水不漏,青娘余光瞥了富珏一眼,还当真是只老狐狸。 慕南羽“啧啧”两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搭在掌上轻拍,眼光定定地随着安然离开的身影,“猜谜?爷,还就是喜欢她这个刁蛮的调调了。”似自言自语,却说的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仿佛完全将刚才才亲热完的绫罗抛在了脑后。而那绫罗,竟是面色淡然,竟毫无怒意。 然而更让竹洁气愤的是,慕南羽接着说道,“父皇说过,这有才之人才会恃才傲物――”说完颇为自诩地一手捋了捋搭在千面的长发,嘴角一丝自嘲的笑,富珏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更深施一礼。 慕南羽一笑,那笑容虽然带着邪气却当真是惊开满园芳菲,“皇娘娘夸我对这青楼之艺甚是有道,让我帮着景王叔打理着寿宴之事。”众人无语,这话像是夸人么? “即是如此,”折扇在掌中猛地一敲,那慕南羽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无德之人必有才――”富珏汗颜,未想到这二皇子竟将“恃才傲物”偏解成这样。却听他微皱眉,似在思索着继续说道,“就让什么――” 青娘赶紧讨巧地接了一句,“安然姑娘――”却被富珏狠狠瞪了一眼。 “对,安然姑娘,”这名字叫得那叫一个暧昧,当真让行至远处的安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就让这安然姑娘,独演那开场舞,此次的寿宴就由她来压轴好了!” 这一句话却是惊住了众人,虽然这位花姑娘头酬以“千金一曲”算是轰动一时了,但是毕竟轮资历,这在场的众位无一不是名声在外的清倌,难道竟让一个讨偏取巧的新人挑了大梁?! 见青娘面色不善,富珏也是眉头一皱,这样未免也太过儿戏,这寿宴排演在际,之前已然定下了曲目顺序,更重要的是――这挑大梁的人,景怀王心属的却是另有其人。 ------------ 第六十三章 悍女不好惹(下) “什么?这次寿宴竟要让她来压轴?!”璎珞万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终于租到一个还算体面的马车赶到柳居,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贝齿紧咬,她恨恨紧握起拳头。 “哼,当真是蛤蟆瞅绿豆,那样的悍妇竟然……”因嫉妒口不择言,愤愤说着的竹洁,蓦地被梅灵一眼色打断。便是那二皇子再不济,也毕竟是贵为皇子,这一句竟连带着二皇子骂了进去,梅灵瞪了她一眼,当真是被那安然气昏了头了。 可是那璎珞却是满心想的是别的事,对于刚才竹洁的失言却混若不知,皱着眉头问道,“你叫她‘悍妇’?”想到安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丢下了车,璎珞就不禁恨得牙痒,平日里只有她璎珞挤兑别人的份儿,何时有人敢给她这么大的气受! “还不是刚才,”竹洁见璎珞问起了此事,顿时来了兴致,甚至忘了刚才那一场闹剧还不是因她而起?“刚刚,你没见到她那丑态百出的样儿……”不愧是清倌出身,立时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演绎起来。 隔着窗子远远看着那一干女子,以竹洁为首唧唧咋咋,顺心眉头微蹙,转头看向旁边手中摆弄着吉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安然,“你刚才太过冒失了。” 安然回过神来,却不以为意,“若是我不掌掴?o碧,现在我和她还能平平安安呆在这里?”安然的眼光扫向窗外,却不是看向裙哄笑的女子,眼光向远延伸,不知那?o碧被青娘哄着回去后会怎样,反正自己能做的都已然做了。 见安然神色郁郁,顺心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她瞥了外面一眼,却见那竹洁等人正对这边指指点点着,微微蹙眉,面色有些不善,“你那一巴掌能换来她一条命,?o碧应不是糊涂之人。”顺心她怎会不知刚才有么凶险。当她通过买通的洒扫丫鬟得知外面竟然出了这么大乱子时,她就赶忙急急奔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想到这里,顺心看向外面,见那竹洁还在那儿搬弄是非,眼中有丝阴霾一闪而过。清倌之间为了争名夺利用些手段却也见怪不怪,这也是为何嫣娘对安然仍不放心的原因。游走在权贵之间,看似风光,却实际上步步惊心,稍有差池,她们这样的贱命更远不止粉身碎骨这么简单。 “但是,你不该当众去惹那二皇子。”顺心叹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淡神色,看向安然,“我本以为你已经知道,天家的一句话会有怎样的威力。”顺心看向安然的眼眸,似想揣测出安然到底是如何想到的。难道她不知,以混世魔王著称的二皇子做事是多么荒诞诡异么? “他想让我出丑,我不会遂了他的心愿。”安然神情坚定地答道。当日她魂外,寄生在安清妍的身上,她曾发誓,既然她占了她的身子,她就会为她讨回这个公道。想到慕南羽的那张嘴脸,安然抚弄着吉他的手指蓦地握紧,想到那璎珞炫耀之言,自以为风流倜傥,却被人看做了予取予求的败家傻帽。还想要调戏她?安然冷哼一声。 “璎珞妹妹琴艺最是出众,若是有人硬要抢着压轴,也不知会不会自取其辱啊。”那菊芯见安然与顺心走得近了,故意故作忧心地说道,可是面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人便是如此奇怪,虽然平日里这梅兰竹菊四姐妹,与那璎珞也不甚亲热,互相也排挤倾轧,但碰上了安然这个强劲对手,却自动地便结成了攻守同盟。那兰芝故意在安然面前走过,笑意盈盈地斜了安然一眼,“原来,那不惜动手动脚抢人恩客的人来了。” 安然抬眼冷冷瞥了那璎珞一眼,却是灿然一笑。惹得那本来面含得意地璎珞顿时一愣,狠狠得瞪了安然一眼。虽不知那璎珞如何歪曲之前的事,倒是顺心已然提醒自己,与那璎珞结怨,自然会有流言上身。安然却是不慌不忙,徐徐说道,“却不知原来竟然是璎珞姐姐到了,到不知谁这么大本事竟抢了姐姐的恩客?” “你――”那璎珞柳眉倒立,气得不轻,忍不住要上前怒骂,却余光瞥到回廊尽头有几人正往这边,为首一人阔步向前,却带着一丝邪邪的笑。本来都快脱口而出的怒喝却化作了一声娇泣,“你――好生无礼。”眼眸中泪光点点,微一侧身却是让那回廊之人正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 安然冷笑,果真是天真的很啊,想要装可怜,她安然就成全她。她越是哭的可怜巴巴,安然越是笑得飞扬,灿然而恣意的笑远远隔着花树便看得人眼前一亮。 那一行人走到近前,几位清倌赶紧躬身施礼。虽然这二皇子也算是青楼的常客了,但是这身份毕竟摆在那儿了,想到他的尊贵身份,众位清倌还是有些心神激荡,却不见二皇子身侧的绫罗一副若有所思地看向安然与璎珞。 璎珞哭的梨花带雨,但心中却是暗自得意。以为她那一副泼样就能俘获二皇子?现在就让她花安然知道一下,这儿是谁的主场!故意楚楚可怜地给二皇子抛了一个媚眼,却未想到那二皇子却眼光落在安然身上,并未看自己。 “远远就看你满面喜色,”那二皇子挑了挑眉,“你倒是给本王说说,喜从何来?”刚刚跟璎珞站到同一战线的清倌,见那二皇子竟先过问起那安然,不由得一愣。 看到那璎珞哭的梨花带雨,尴尬地不知是继续装相好,还是如何是好的表情,安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却是惹得那璎珞更加愤恨。见顺心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安然只得乖乖回答,但不过仍然眼观鼻,鼻观心,眼睛看向地面,答道,“不过是璎珞姑娘给我讲了个好笑的故事。” “哦?”那二皇子一听来了兴致,“是么?那你也给本王讲讲?”这才扭头看向璎珞。 璎珞本来哭得梨花带雨,听此话更是尴尬,生生将哭声憋了回去,一句话未出差点将自己呛着。却见那二皇子负手站立,倒是显得难得的昂扬挺拔之姿,只得硬着头皮,张口道,“那个――我讲的是――” “讲的是三个和尚的故事。”安然却是抢白道,看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璎珞一眼。不是说她悍妇么?她今天还就让那她们这些淑女知道知道,悍妇也是很有头脑的。 “三个和尚?”二皇子一挑眉,似没想到,“这个故事,本王也听人说过,却不觉得如何好笑。” 那富总管如此的老狐狸,却如何猜不透刚才所发生之事,只是见二皇子竟然兴致盎然,便也就在旁静静听着。听到这儿,他的目光扫向安然,却也似很好奇这她该如何应答。 “这故事不是重点,重点是讲故事的人,难为璎珞姑娘讲的绘声绘色,”安然却言之凿凿,明着夸赞,却是将那璎珞推了上去,故意朝着璎珞一笑,“既然二皇子想听,璎珞姐姐也不要吝啬嘛。” 璎珞听了,狠狠瞪了回去,却不想那安然故意微侧过身,眼神没收住,正对上一副兴致盎然的慕南羽。璎珞赶紧低下头,心中恨恨,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是,当然,当然。”笑得愈加尴尬,却无奈只得在众面当成猴耍。 见那璎珞被逼无奈,却当着众人,不得不一边手舞足蹈讲着故事,一边还得装着矜持,眼圈红红的模样。在场的清倌无一不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莫要与这悍妇为敌,当真是太为可怕了!~~~~(>_<)~~~~,求推荐啊,这两天推荐少的可怜,大家不要铜鱼了吗…… ------------ 第六十四章 难题 那慕南羽似个喜形于色的主,拍手称道,“好!本王竟不知璎珞姑娘却这么多才多艺。” 璎珞面色尴尬,见安然在旁抿嘴笑意盈盈,愤恨地瞪了一眼,但不敢拨了二皇子这位一个筋的主儿,“多――多谢二皇子夸奖。” 慕南羽点点头,微侧头对旁边的富总管说道,“本王可是给你找到个好角儿,不如让璎珞姑娘表演那个‘麻姑献寿’如何?” “多谢二皇子。”刚才还一脸憋屈的璎珞,不等富总管说话,赶紧急着道谢,“多谢富总管。”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瞥了安然一眼,心说,花安然,你没想到我璎珞竟然因祸得福了吧,等着看,非让你知道我璎珞的厉害。 安然见那璎珞赤裸裸的威胁神色,毫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其实她本来也不想与这些清倌争什么,是她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富总管被那璎珞抢白,微微一沉目,但也知道那二皇子虽然不关心朝中事务,平日里还是游手好闲,但一旦话出口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主儿。“那奴才就谢过二皇子的帮忙了。” 慕南羽似来了兴致,乐滋滋地点头,一侧头看到安然,“你――”伸手点指着安然道,“本王念你举荐有功,就也赏你个表演的机会。” 那璎珞本还得意洋洋,这一听却是傻了眼,却未想到,这二皇子转过头却又要赏这安然。这样也算举荐,璎珞心中恨恨,心说,花安然这明摆着就是让我出丑,你个二愣子却竟然没看出来,但是面上却不敢带出来。 顺心一拉安然的袖端,安然福身道谢,“奴婢谢二皇子。”却听那家伙摆手说道,“诶――不急着谢,我话还没说完。” 安然抬头正迎上他万般风流自在我心般的眼光,阳光下紫金冠的映衬下,微风拂发,这家伙虽然笑得有些邪气,但却不失俊美,而且,恍惚间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花安然啊,花安然,安然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你犯什么花痴!这家伙可是曾闹上安府,扬言便是你死了也定要休了你的人!深吸一口气,安然不由得教训自己,似曾相识也是应该的,那家伙毕竟是慕东煌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兄弟连相再自然不过。 却见那慕南羽微微仰头斜眸一笑,“恃才傲物,你既然这么有才,本王就命你准备一个特别的节目,不许唱唱过的曲子,要体现王叔的战功赫赫,又要表现出王叔的铁骨柔情,却不可咿咿呀呀儿女情长!不知这‘千金一曲’的俏清倌是不是浪得虚名,敢不敢接这活儿?!” 本来刚才还心怀嫉妒的那几个清倌,顿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花安然以一曲名动京城,但这次却不能表演拿手曲目,看她如何应对这道难题。 璎珞心中高兴,脸上极力绷着,却见那慕南羽冲着自己一眨眼,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更加乐不可滋。看来二皇子也不全傻,这是帮着自己在整治那花安然啊。 慕南羽故意对旁边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表情视而不见,抬眼望望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便上后面准备,给你十个歌姬,只给你一个时辰,若是你排不出我要求的场面,本王就罚你个办事不力!” 富总管微微皱眉,这二皇子果然是属狗脸的,要不说这主子的心思不好猜么。刚才花园一事,他本以为这二皇子是心向这花安然的,却不想这转过头来便又要收拾她。富总管低头沉思,果然王爷说的没错,这几位皇子中最好琢磨的便是这二皇子,最不好琢磨的也是这二皇子。 安然眉头微蹙,心说果然是天生冤家,便是她这么向上天祷告,还是没避过这瘟神。看到那慕南羽似笑非笑的眼神,安然目光一定,“有何不敢?”一言既出,那些等着看自己好戏的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对于景怀王的往事,她也曾通过小莲打听过,对于这样当年英姿飒爽,却忠心辅佐皇兄上位,现今更是权倾朝野的人,她甚是好奇。本以为,这位跟当年自己迷恋的清朝九子夺嫡中的老十三一样,但却渐渐发现他们远不相同。 只给自己一个时辰,安然心中恨恨,曲目不重她并不担心,本来她也不想表演那些古代弹棉花的老歌。手头却是有一首,但是――安然转头看向顺心,她曾与顺心讨论过,这首歌,当时顺心也给她配的乐,却最终不得不放弃了。 “不行。”顺心见安然的探寻目光,屋中只有自己人,顺心斩钉截铁,“那首歌不行。” “若是歌词改改――”安然却是决心已下,这时不博更待何时,既然这二皇子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她必然接招,不但要接招,还要让在场的众人看看,她花安然担那千金一曲之名不是白担的! “一个时辰也太短,况且那些人――”顺心摇摇头,刚才她看了富总管挑过来的人,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王府虽大,但挑来的歌舞伎却都是些懒散的主儿,论相貌论身段,都远远不够。 “你也听到那二皇子的话了,要想满足他的要求,这首曲子却是最好的选择。”安然决心已定,“你帮我去外面先给她们讲解下曲子,无论如何怎么也得先听听调子是怎样的,如何演绎,我来想。” 不知这安然心中如何打算,但见安然眼中坚定,心知若是安然这次认栽却再无出头之日,二皇子――顺心微微蹙眉。 将顺心支了出去,安然心中却并不那么安定,虽然决定表演这首曲子,但当初因为顺心反对,她本已放弃。她需要一个人,咬着嘴唇―― “家主可是想找在下?”却就在这时,屋中角落闪出一个人影,吓了安然一跳。却见那倚墙而立,虽是一身布衣,却仍有股温文尔雅的范儿之人不是那白无忧还是谁。 白无忧啊,白无忧,果然没有白担这个名字,安然心说,果然是想啥来啥。“不愧是无忧鬼啊。”安然一笑,这冥门之人果然是神出鬼没,不过――安然余光瞟向刚才白无忧闪深出身出来的方向,以后她若是要沐浴更衣一定要锁好门窗,检查好。 “多谢家主夸赞――”那白无忧一副书生气似地还施了一礼,但见安然眉头微蹙,话语一转却是说道,“家主却是莽撞了,刚才家主不该答应那二皇子提的要求。”额――求推荐哦,亲们,若是看得还过去,点下“投推荐票”支持铜鱼哦。 ------------ 第六十五章 挑唆 “为何?”安然眉头微蹙,见那白无忧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家主有所不知,这景怀王却是有个秘密往事,若非当年纳兰府为效忠当今皇上,曾命冥门调查景怀王的辛密之事,属下也不会得知。”白无忧简单地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安然一一道来。安然却是心下一沉,未想到,这个慕南羽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先皇膝下五子,当年大昭天下初定,太子景诚死于战乱,大位不知何人来接。最为被臣子拥戴的为二皇子景瑜,太子在位时,他曾辅佐太子监国,但按安然了解到的,这景瑜便有如当年的清朝九子夺嫡中的八贤王,只不过风头更盛。 二皇子的一奶同胞,当时的三皇子景文,便是当今文宣帝。与当年的五皇子景怀,便是如今的景怀王,两人俱是战功赫赫,却都是武将那边拥立的对象。而四皇子景贺则是选择站在了二皇子一边。 时过境迁,当年的往事已随风散,后人唯知,外敌来犯,景怀带兵出征,先帝突然殡天。景怀王本来已然决定投诚于当时的二皇子景瑜,便是连禁卫军都把持在景贺手中,但入城后却临阵倒戈,杀了所谓的“逆党”,迎立了本以被囚于亲王府的景文,便是如今的文宣帝。 “这是一个女人挑起的战事,也是一个女人平息的战事。”白无忧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景怀王少沾女色,府中虽养着歌舞伎,却膝下无子,便是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子啊。” 安然默然,竟未想到这景怀王养在府中这么多歌舞伎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家主,你不能听他的。所谓捋虎须就是这个意思,那慕南羽怕就是想让你勾起景怀王的心事,若是触怒了景怀王――”白无忧忧心忡忡,想家主两次得罪了那慕南羽,果不其然这人小肚鸡肠伺机报复。 “我心中自有主张。”安然听了却是心中定了下来,若是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便如黑着眼摸石头过河,可若是将眼上的布拿开,你有阳关道,我有独木桥,且看我如何应对。 “不过,四哥,我有两件事情得你帮忙,”安然计上心头,冥府的能力她算是见识了,既然如此有这样的好帮手不用白不用,“你可会武功?”安然听那燕三娘说,这白无忧是妙手神医,但却不知武功如何。 “武功上虽比不过五弟,但也凑合,家主尽管吩咐。”那白无忧露齿一笑。 看到安然推门出来,脸上却是自信满满,顺心的心才放了下来。“刚才我交代的你们可听明白了?”顺心给这几个歌舞伎却是讲了几遍了,却见那几人始终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竟还赶不上醉月轩里伴舞的丫头。 “诺――”这几个歌舞伎倒是还齐刷刷地低头称是,但是却明显着有个最前面的,挑头之人眼光不屑地瞥了安然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人家璎珞姑娘那边是给镯子,我们这边却是跟着吃瓜烙。” 顺心眉微蹙,正想发作,却被安然拦下,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挑头之女虽然神情略有不忿之色,但碍于毕竟是被派过来听安然差遣,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小女子采青。” 安然一挑眉,“名字倒也朗朗上口,那你就到一旁跪着去吧。” 那采青没反应过来,却是一愣,随即想要争辩,却被顺心一个眼神制止,“既是富总管派来的,便也应该知道府中的规矩,让你做什么便该做什么,多什么嘴!” 别看顺心平日里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淡模样,但是安然却是记得清清的。当初自己刚从安清妍的身体醒来,顺心一身小厮装扮替嫣娘做事的样子,若是没有些手段,嫣娘如何会如此倚重于她? 那采青愤愤,终于还是知道分寸,虽然安然不过是客,但是既然是富总管吩咐的,若是她不听吩咐便是打了富总管的脸面,她还没有这么笨。 其他几个歌舞伎见这挑头的采青竟然被支到一边罚跪,面子上也俱是一肃,再也不敢嬉皮笑脸或是举止怠慢了。 安然却是想起这历史课本中的一个典故,说古代军事名家孙武与大王阖闾打赌,操练一队女子兵马,里面两个队长却是这阖闾的爱妃,女子们嬉戏打闹却根本不听号令。这孙武便是杀鸡儆猴将两个妃子绑上杀了,顿时再也不敢慢待,居然真的操练得像个模样。 安然却是不打算真的来个“杀”鸡儆猴,但却也要适当错错这几个歌舞伎的气焰,不要以为自己是外来的和尚便想欺负自己了。 “你们一个挨一个站好,现在开始报数!”安然点指着几个歌舞伎说道,“声音要响亮。” 几个歌舞伎迟疑一下,却也只得照做。这女子舞动曼妙,最讲求的是身姿的优美,安然却是令行禁止,这慕南羽允诺给她的一个时辰却是用了半个时辰用来整肃纪律。 园门洞外,菊芯的丫鬟看得撇嘴,看来自家小姐是太高看这悍妇了,也不过只有这吆三喝六的能耐,倒是那个采青拿了钱财许了诺,却也没使上多大力气。呸了一口,扭头走了。 安然余光看到那菊芯的丫鬟走了,神情为之一肃,但是语气却并不比刚才那么强硬。她要的是能用的人,不禁要用威,还要诱之以利。 “你叫什么名字?”安然却是指着最后面一个唯唯诺诺的歌舞伎问道。 “小女子采柔。”那女子虽细声细气,看似柔柔弱弱,但是刚才她对自己的号令却是做的最为认真的一个。 安然点点头。眼光瞥向另外几人,“你们看到了,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心中不服气,有的人心存埋怨,但是这便是这府中的生存法则。”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愣,却听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有的人自认为很有本事,有的人呆在柳居多年,却是一次真正的景王府都没踏进过。”她的眼光扫过几人的脸。 “若是你们觉得,在这儿就是等着我和吃瓜烙就错了。”安然冷哼一声,眼光扫向跪着的采青,“一个镯子,再名贵,它也就是你们主子的奴才转赏给你的一个东西。我就不信你们没想过有一天,你也能站在高台上,让景怀王给你鼓掌!” 安然的话让这几位歌舞伎神情为之一震,便是顺心也有些迟疑,并未想到安然竟然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但却句句在理。 “有的人出头,”安然手指点着跪在一旁的采青,“这也叫出头,”嘴角轻勾,见那几个歌舞伎却是不知何时听得如此认真,“可是,却不过是被人看扁!”她水袖一挥,安然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是不是有搞传销的潜力啊,“有的人出头,”安然指着采柔,“不一定是才艺多么出众,只是因为她做了让主子高兴的事!” 那几个歌舞伎不由得频频点头,顺心嘴角轻抿,能看得透,和能说的出却是两码事。 “可见,若是你真的想要出头,想要有一天,那镯子是由某些位置高于你们的人给你们亲手戴上。”安然嘴角带出一丝冷笑,“便要知道,如何出头!” ------------ 第六十六章 本事 在房檐上,纸扇纶巾,慕南羽一身绿衣,恰与前面半遮的碧树浑然一体。一边啃着梨子,一边啧啧称道,“元宝,你看,这女人是不是有点意思?” 似乎因为容貌太过俊美,细长的眼眉微微眯起,透着一丝女子的媚态,但偏偏举手投足见却别有一股**的风流。挂在腰间的流苏半遮半露着一块盈盈玉佩,身边却是一个黑汉子委屈地半蹲在一旁,窝着身子像只乖顺的猫,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刀旋着削着梨子。 下面却是安然正给那几位歌舞伎上完了思想教育课,经过她的一番洗脑,便是跪在地上的采青眼睛都冒着蓝光。安然点点头,看来自己的思想工作没白做啊。 “现在便分为两队,我要各找出两名小组长,要知道,这两名组长到时候会站在前面,就是你们的景怀王一眼能望见的地方!”安然不忘又利诱了一番。 慕南羽看得有趣,眯起眼睛,有些好奇,见那跪在一边的采青竟也跃跃欲试,“哼,这女人倒是有些手段。”顺手将梨胡撇到墙外,隐隐听到一声惊呼,“阿弥陀佛。”他倒是“慈悲为怀”,伸手不客气地将元宝削好的梨子又抢了过来。 “曲子你们已经听了,若是想要表演好这个曲子,你们就记住一点,你们不再是歌舞伎,而是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安然给几个歌舞伎渲染着气氛。 顺心点点头,“舞技的最高境界,不禁要形到,更要神到。现在我们第一次彩排,我数着点数,你们记着每个人应该站的位置。” 这些歌舞伎都是久经训练的人,虽然开始懒散了些,但是毕竟是有功底的,现在更是个个心中揣着出头的愿望。顺心不愧是出类拔萃的清倌,在嫣娘身边多年,对于这些排演歌舞的小事也是手到擒来。安然便是将心中计划与她和盘托出,顺心指点有方,顿时,这几个女子就仿佛拧成了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啧啧,”那房檐上的慕南羽不由赞叹,“她就是错生在了女儿身,若是生就一个男儿身,定能助我大昭打下一番更大的基业。”慕南羽看得兴起,引不住与继续聒噪,却见那被称作“元宝”的黑汉子,口中发出“嗯”的一声,便如一个闷鼓一般,擂三下不出一个声,不由得泄气。 安然拿过一条布巾在额前勒紧,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说道,“以棍为剑,我们演练一遍。”顺心抚琴,曲音如高山流水,几个女子都动了起来,而安然却前面的门廊台子上喊着号子,竟一副女将军的架势。 “嗯,”那慕南羽撇着嘴点点头,“罢了,这女子虽然有才,但是悍如狮,猛如虎,恐怕很难嫁出去了。”说罢,丢掉啃得就剩骨架的梨胡,刚想要往身上抹抹手,却想起这件是新换上的衣衫,原来那套刚才在花园里与那绫罗做运动时弄皱了。 伸手在蹲在一边的元宝身上摸了摸,见元宝一副嫌恶的表情,这慕南羽却是没心没肺地一笑。 “二皇子――你去哪了,可急死人家了。”慕南羽刚摇摇摆摆地晃进前花园就看到了一副翘首期盼模样的璎珞,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邪邪一笑,“哦?你是想我了?” 璎珞故作娇羞,却是实在忍耐不住,咬着嘴唇道,“二皇子――你看那个花安然那么欺负我,富总管却给她派去了那么多的歌舞伎撑场面,你得说说那富总管啊。”拉着慕南羽的袖子摇晃着,撒着娇。 慕南羽嘴角轻扬,手指抚上璎珞的耳后,见她似羞红了脸,故意俯身说道,“别动,你耳后有个蜘蛛。”这一句却是吓得本想装娇羞的璎珞立刻花容失色,脸上惨白一片。 慕南羽一抖手,装作浑不在意地说道,“下个彩排的就是你的节目了吧?走,爷给你助阵去。”说着故意亲昵地揽住璎珞的细腰,眼光瞥向不远处的石板路上正在洒扫的柳居仆人,手指轻动,引得那璎珞一阵咯咯轻笑。 “你好坏,又瘙人家的痒――”璎珞手指拂过慕南羽袖长的手指,口中这么说,可是眼中却是更加兴高采烈。 转到前面彩排的处,青娘已然命人搭起了高台,上面正排练着群舞节目,见慕南羽亲昵地搂着璎珞走过来,这眼睛不知该看向哪边了。 “嗯哼,”却听有人轻咳一声,众人齐齐回头,这一看不要紧,便是上面排演之人都停了下来。 “拜见景怀王――”众人赶紧齐齐倒身施礼。 “王叔,你看,你一来大家都紧张了。刚才我在这儿监工,可是都好好的。”慕南羽却是没大没小的,顺便还给自己请了个工,当然手却是非常自然地从那璎珞的腰间抽出。 景怀王却也是无奈地笑笑,并未说什么。身后跟着的富总管赶紧打圆场,“二皇子在这儿却是帮了不少的忙,这寿宴当真算是二皇子一手策划的呢。” 慕南羽听他这么说,似是很高兴,得意洋洋,却是目光一瞥,不由得惊呼,“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身白衣,公子如玉,景怀王让出身侧的不是慕东煌是谁? 那几位清倌都看傻了眼,今日是什么日子啊,竟然太子慕东煌都来了,大家又赶紧倒身下拜,“拜见太子殿下――” 虽然慕东煌与慕南羽没差几岁,但是凡是在京城有些脸面的人都知道,这大皇子与二皇子的身份地位那是天壤之别。慕东煌深得文宣帝赏识,亲生母亲更是当今的蓝皇后,才智过人,更重要的是洁身自好,不像这慕南羽一般花天酒地,将来定是大宝的继承者。 顿时刚才还频频对慕南羽飞眼的女子,又赶紧转投慕东煌的怀抱,只可惜――“不过是顺路看看,听王叔说,你全权操办这次寿宴,更是遍请这京城的有名清倌,甚至惊动了母后,我也来凑个热闹。”慕东煌虽仍是白衣胜雪,却可看出是上好的云锦,前襟绣着密密云图,华丽却不失清雅。 慕南羽撇撇嘴,有些不高兴,“这请清倌来,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若是母后要怪起,王叔,你得替我说话。” 景怀王点点头,“知道了。” 这时那璎珞已然转到后面换好了一个束腰长裙,云发高挽,香腮粉嫩,鼓声起,一摆云袖,婀娜地旋身于台中央,侧身回眸,广袖长舒。 “折腰舞?”慕东煌眼光也露出赞叹之色,敢于跳折腰舞之人,非是下过苦工不敢上台露丑。初看着摆出的亮相,却是让人有所期待。 “太子果然见多识广,”青娘很适时地拍上马屁,“正是一笑勾魂折腰舞,三更坐暖听宫莺。”眼中更有得意之色。 ------------ 第六十七章 不走寻常路 富总管赶紧吩咐人给三位爷准备茶桌座椅,青娘也向那璎珞一使眼色,这三位正主都在此,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慕东煌低头抿着茶,今日他却是没带廷钧来。本来是在宫中议事,跟着景王的轿子一起回来,却没想到景王却邀请他过来观看排演。 “这也算是先睹为快了,不知太子意下如何?”景怀王仿佛真的是一个亲切的叔父一般,坐在两个侄子中间,谈笑风生。 慕东煌点点头,“这选曲也甚是精妙,曲调悠扬,很是适合这折腰舞的翘袖展袖技巧。” “呦呵,”那慕南羽挑了挑眉,“谁说大哥只懂政事,原来这风月之情也甚是明白啊。”语气中却似有些调笑之意,慕东煌笑笑,面色如常。 景怀王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抬眼道,“这茶叶可是上次进贡皇兄赏下来的雨前龙井?” 富总管赶紧躬身答道,“正是,上次蓝皇后也送来了些,这不就正好能用到秋季末了。” 景怀王点点头,“南羽,这次议事皇后娘娘还问起,你为何没到。下次可不能再用我府中的事打掩护,故意偷懒了。”话语中好似责怪,却又带着叔辈的宠溺。 慕南羽似蛮不在乎地一笑,不置可否,眼睛瞥向台上翩翩起舞的璎珞。“好!”看得情绪高涨,猛地站起来高声叫好。 这叫好也是有学问的,清倌表演讲究个望品慕贺,便是看着还有品其滋味,附庸风雅之人又怎会这么粗犷地叫好恩?饶是那台上的璎珞擦着桃花妆,仍是被其那突兀的一声好惊得满面通红。 安然跟着顺心站在后台观看,一眼瞟到了座位上的慕东煌,便是一愣。他怎么来了?台上一曲雨霖铃,拍拍惊艳,若是说着璎珞却是有些才情的。不过这腰肢虽柔,眉目虽媚,却终究落于清倌惯用的俗套。 这景怀王府中尚养着几十位歌舞伎,只扫了台上一眼,便又低头品茗。慕东煌目光清澈,看着台上的丽人翩翩若惊鸿飞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心中却思量着今日早朝之事。 青娘本意是想捧自家的竹洁,但奈何这竹洁偏要生出事端,得罪了二皇子和富总管。倒是这璎珞虽非自己调教出来的,却频频表忠,更何况还有二皇子撑腰……只是,青娘微微蹙眉,看这情形,这另两位爷却是并不买账。 一曲终了,那璎珞广袖一收,盈盈下拜,一个媚眼抛向台下的慕东煌。景怀王却是看得清楚,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这个城府不浅的侄儿。 “东煌觉得这段舞蹈可还精彩?”景怀王放下手中的茶,转头看向慕东煌,这话其中的意思便耐人寻味了。这慕南羽力捧璎珞是有目共睹,景怀王却偏偏要来征询慕东煌的意见。 “王叔果然选人得当,二弟和富总管如此设计却是给寿宴添光增色不少。”慕东煌并不是那种口是心非去捧别人的人。因此,这话说出来却是听着更加悦耳,果然便是平时不喜形于色的富总管也是面带笑意。 慕南羽却并未接话,只是高声喊着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下个排演的可是那个花安然?”他微微皱眉,神情似有不屑地对正指挥着布置道具的青娘喊道。 “花安然――可是那个千金一曲的俏清倌?”景怀王抬头,微微眯着眼睛问道。 “王叔也知道这女子?”慕南羽一挑眉,脸上的表情却是别有含义。惹得景怀王笑道,“不过是府中的歌姬也唱过她的曲子,却是有些意思。”慕东煌正抬头,迎上王叔的眼光,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还不就是那些装腔弄调的样子,与璎珞姑娘比,不过是花架子。”慕南羽颇为不屑,“这次侄儿倒是给她出了个题目,若是她真有这个能耐,我也就服了她了。” “哦?”景怀王似来了兴致,“这倒是要好好看看,这次难得柳居几大清倌人齐聚一堂,便来个比试可好?便由东煌作为裁判如何?” 慕东煌微一迟疑,却被那慕南羽抢声道,“莫不是这几位都不入大哥的法眼?” “二弟见笑了,不过这回跟着王叔来不过是想要见识一下这此盛宴,却是对着风月之事不如二弟在行。”慕东煌推脱着,正在此时,却见舞台上锣声一响,顺心先出场。微微一躬,坐到古琴旁,十指纤纤如玉搭在七弦之上。 “这位便是醉月轩的顺心姑娘,一曲高山流水当真是引来八方英雄折腰呢成为裙下臣呢。”慕南羽给慕东煌介绍道,还真有副东道主的样子,慕东煌仍不过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睛却并未看向顺心,后台布幔后,几个身穿盔甲的武士样子的人,却是分两列鱼贯而出。 软牛皮铠甲不比那精钢的笨重,却仍是有些沉,细看之下,那几个武士样子的人却个个都是女子,举止中透着煞爽,赤手空拳,“嗨!”齐声断喝,马步一扎,却是出拳带风。 “嗯?”景怀王一愣,待分辨出这一身煞爽英姿的却是女子,眼中透出一丝好奇。 古琴铮然声起,而周边更有鼓擂边角,顿时一股只属于战场操练的杀气却从这一副花拳绣腿中展现出来。 “我――站在,烈烈风中,”一身甲胄的女武士蓦地分开,一身红衣的安然被显露出来,飞眉入鬓,虽是水袖红裙,举手投足见却是着实别有一番英姿。 手中铁剑并不轻,但是安然暗暗咬牙,若是想要达到自己所计划的效果,必须达到举重若轻的轻盈姿态。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重击的鼓点仿佛不是砸在鼓面上,而是砸在人心间,配合着顺心铮铮曲声当真曲折回环,让人为之一震。 几位配舞的歌舞伎却是配合安然手中铁剑蓦地出鞘,粉拳豁然打出。口中喝唱着,“我站在烈烈风中――” “望――苍天,四方云动,”特意向白无忧求教的剑招可不是白琢磨的,剑舞说白了就是花架子,但是便是花架子也要舞得以假乱真,安然长剑挥出,眼随剑动,蓦地停在“动”字上,一双美眸却是波光涌动,投向看台下的众人,摄人心魄。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此语一出,景怀王的眼神也不由得为之一针,慕东煌微微蹙眉盯着台上的安然,安然却是嘴角上挑,似并不在乎,这首歌是唱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的,若是这首歌还当不起这二皇子出的“铮铮铁骨,兼顾铁骨柔情”,那就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顺心手中十指疾驰,千回百转的曲子从她指下流淌而出,可是眼光却是盯着台下的景怀王表情,一刻都不敢移开。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富总管眼光随着那几个出自柳居的歌舞伎,之前听闻这几人尽是懈怠之人,却见她们眼中流光溢彩,口中喝唱着,举手投足不走柔媚路线,却偏又尽显女子的娇媚。 景怀王微微眯起眼睛,这前几句似一把抓住他的心,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却是敢一句唱出他心中所思,却又不敢出口的话。只是――景怀王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机,有些话却不能言传的,只听她后面该如何起承转合了。 ------------ 第六十八章 剑舞惊鸿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曲声突然和缓,安然蓦地敛尽身上英气,腰肢后折,水袖陪着长剑,来了一个贵妃醉酒的姿势,“你独爱的是哪一种――”她却是将歌词稍稍变动,更加贴合这景怀王的身世。 “伤心处别时路谁有不同,多少年恩爱怎能葬送?”句句直扣人心,便是台下的青娘都听得微微变色。她因为景怀王挑选歌舞伎,多在柳居走动,却是知道景怀王当年是有一位意中人,而这件事因触碰到其伤心事,却是谁都不敢提及。 慕东煌抬眼蓦地定定看向安然,似不认识般,微微蹙眉。这件事并非只是如传言般,其内中隐情,便是他都不甚了解。只是听父王在病中曾经提过这件事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自然,也因为这样,慕东煌心知,父王对这位曾手握重兵,临阵倒戈的弟弟心中仍有忌惮。 曲风婉转中却透着杀战疆场的决绝,“你心中谁最忠,悲欢共生死同,我用柔情刻骨,换你豪情天纵!”安然的剑锋陡然竖起,剑随心走,她舞的不过是白无忧教给她的最简单的剑式,却偏偏式式映在众人眼中,更似刻在人心间。 景怀王蓦地战起,富总管眉心一皱,青娘手中一抖帕子也掉到了地上。 看到景怀王的表情,安然的心也是咯噔一声。身子旋转,如一片烈火冉冉升起,眼光透着决绝,她就要赌一次,在景怀王心中到底对那不知名的女子情义有多浓!那几名歌舞伎见安然并未有停下的样子,也不敢停,硬着头皮跟着。 “你心中谁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定当英雄。”安然的剑蓦地一停,在场众人的心似也偷停了一拍。 绫罗站在后台,目光定定地盯着台上的安然,嘴唇不由自主地抿起。 慕东煌见景怀王蓦地站起,便要起身。却见慕南羽的眼神也是一变,只有那么一瞬间竟不似平日里的颓废荒诞,眼中竟透出一道凌厉。 景怀王蓦地站起,他出身沙场,少年时也是领兵决战边疆的豪情少将,眼中透出的杀机便是敌将也是看得心惊胆战。此时,定定看着台上旋转如一片火焰的安然,眉头深锁,便是朝中老臣见到他如此表情,也定然会退避三舍。却见安然眼中透着决绝,便如这曲中所唱,剑在手,豪情天纵。 “你心中谁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悲欢共,生死同,我用柔情刻换你豪情天纵――” 蓦地坐下,景怀王若有所思,曲声戛然而止,便如曾经的往事那样尘埃落定。顺心一回袖,蓦地收音,场上寂静无声,安然与那几位歌舞伎止在最后一个音符,安然蓦地回首,收剑,眼眸中的凌厉敛去似有柔情千种。 “水悦――”两个字脱口而出,虽然听的不甚清楚,但是无论是他身边的两位皇子,还是台下其他人都清楚地看到一种倾情之痛从如此位高权重的景怀王眼中一闪而逝。 “好。”景怀王慢慢鼓起掌,众人见景怀王竟然都为之折服也个个叫起好来。 可是台上的几位歌舞伎却是已然体如筛糠,她们平日虽然不及那些在王爷面前露脸的头角,但便是出于生物的本能,在刚才的那一刻,她们也清楚地感觉到王爷身上透露出的一种杀机。当时,撞墙的心都有了,只恨为何要听安然鼓吹竟乐颠颠地配合来表演这曲《王别姬》。但未想到,最后真的如安然预料,一向挑剔的景怀王竟然率先鼓掌,而且毫无疑问的,是深深为刚才的歌舞折服的。 慕东煌脸上又恢复了初始的镇定,淡笑,“看来这‘千金易得千篇曲,却难一闻红尘笑’又要改了,不过,二弟,”他转头看向慕南羽,“这次打赌恐怕,你这是输的彻彻底底了。” “什么什么,”慕南羽却是瞬间耍起赖来,嚷嚷道,“就是王叔偏向,故意地抬举那丫头罢了。” 慕东煌却是摇摇头,“我看王叔这却是不偏不倚,你这可是强词夺理了。刚才你可是看直了眼。” 慕南羽不干,“谁说的,要说起,大哥你刚才不也看直了眼儿么!” 听这两位皇子打趣,便是富总管都快忍不住被逗笑。而经这么一打岔,这气氛却是活跃起来。 “这一曲你输的彻底,也别又怨天尤人了。”兰芝看了一眼还愤愤不平的璎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一曲配合气势逼人的剑舞,当真是非常人所能。 富总管一看王爷的眼光,立刻会意,“赏――” “谢王爷――”安然联合着其他几位歌舞伎盈盈下拜。这下当真是羡煞了旁人,本来都以为二皇子故意为难安然,去给她伴舞必然是个苦差,却没想到,却是既露了脸又拿了赏,赚足了面子。 下台时,那采青身着这厚重的牛皮甲胄,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笑。碰到那一脸气哼哼的璎珞,只作不见,侧身而过。 却被璎珞一把拉住了手臂,“你拿了人的钱财,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采青也不是易与的主儿,秀眉一拧,眼一瞪,“我拿了你的钱了么?”这一句却是问住了璎珞,她不过是许诺给采青钱财,却并未兑现。采青愤愤甩开了璎珞,却径直跟上了安然。 “多谢安然姑娘提拔,往后有事,采青与一众姐妹必然鼎力相助。”刚才富总管身边的小桂子可是过来传话了,让她们几个明日起歌舞伎头衔便升一级,从蓝袖升为青袖,待遇各种也都升一级,当真是平步青云。 安然一笑,不置可否,这一时间的利益做不得数,只是人家愿意表这个态,特别当着那璎珞的面,就算是给自己挣回了面子,安然自然也不会去阻拦。 “王叔,你们先看着,我去更衣。”慕东煌却是放下茶盏,向着景怀王告了一声,起身后院走去。 刚才看到慕东煌别有深意的一眼,安然已然心中有数,向还乐不可滋的青娘推说累了,便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和顺心分开一时。 过了不多时,只见外面有人清退闲杂人,一人走入屋中,多时不见,不知是不是安然的心理作用,觉得慕东煌却是瘦了些许。 却见几日不见,慕东煌却是脸色沉郁,微蹙着眉,“你应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见安然点点头,一向温和的他却突然满目怒火,一把抓住安然的手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句话却将安然问的一愣。 ―景怀王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机,有些话却不能言传的,只听她后面该如何起承转合了。 ------------ 第六十九章 皆大欢喜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慕东煌蓦地拽住安然的手臂,将安然问的一愣,平日里温润的眸子此时却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可知,刚才你便是在鬼门关旁边转了一遭!” 安然低下头,却并未像慕东煌所想的那样露出懊悔的表情,却是强忍着笑了出来。慕东煌松开手臂,难道被吓傻了不成。却见安然抬起头,嘴角上翘,“你是在生我气?” 这回换慕东煌发愣,板着脸,“是。” “那我好高兴啊,”安然却是一咧嘴,见慕东煌迟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你关心我啊,我好高兴啊。” 这次慕东煌却是连脸都板不成了,刚才如寒冰般的面容一点点松动,终究是土崩瓦解,叹了口气,“为何你总是会出乎人的意料呢――”是在问安然,却又更像在自言自语。 “刚才,是否害怕?”慕东煌虽然仍寒着声,这一句问的却好似在责怪,但是却被笑嘻嘻的安然弄得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怕,”安然点点头,自己确实的定力不够,被那慕南羽一将便有点冲昏了头脑,“但是后来又不怕了。” 慕东煌点点头,好歹还知道怕,看来这丫头还没傻,“为何又不怕了呢?” “因为有你在啊――” 无声,无声,再无声,这种场面颇尴尬啊,安然眼观鼻,碧问心,搅着手指,仿佛回到了初中时第一次对学长表白。 “……” 安然抬头,却见慕东煌憋红了脸,也没憋出一句来。原本这慕东煌便是面如冠玉,这下子却是白里透红,当真是乖乖地,美男一枚啊。害的安然胸中小鹿乱撞。 “这个――我知道,”一向沉稳的东宫太子殿下却也有如此窘迫的模样,安然不由得窃笑,今天真是赚到了。发现词不达意,慕东煌赶紧纠正,“不是――我是说,”议事时侃侃而谈的那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慕东煌并非第一次遇到倾慕自己的人,却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告诉自己。 “快点吧,再过一会儿,景怀王在外面等着便该着急了。”安然催促了一声,虽然她很喜欢这样看着一向沉稳的慕东煌这样可爱的模样,但是想到这古代所谓更衣乃是上厕所的雅称,再过一会儿,那景怀王不会找人来捞慕东煌吧。 慕东煌轻咳一声,心中却是有种不同以往的悸动。但是仍是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冲着安然点点头,“一切小心,”想起了什么又说道,“瑶佳郡主那边你也不必强求,实在解决不了,还有我,不要冒险。”显然廷钧那个家伙回去给他学舌,他是很不看好安然来出面解决。要知道,敖瑶佳,可是连几位皇子都绕道躲着走的人。 “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好了。”安然这么说,慕东煌却是更加不放心。安然却是一笑,刚才看到慕东煌为自己极力转移景怀王的注意力,她便心中有数,他心中是有她的。即便,他不承认。即便,他贵为东宫太子,而她不过是一名刚崭露头角的清倌―― 等慕东煌走远了,安然才从后面绕了回来,这样做似乎有点做贼的此地无银,更何况,她觉得顺心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的。不知为何,安然有种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此事不能被嫣娘和其他人发现,但是顺心,安然自她上次委婉提醒,却也明白了顺心的心意。 “王爷的赏赐已然派人送到了醉月轩。”顺心素手轻抚古琴,显然刚才已然向不能出去看彩排的两位婢女,若水和小莲讲述了全过程。 安然一进门,小莲就紧张地拉住安然的手,仿佛怕自己一下子飞了一般。听顺心这么说,安然点点头,“这下嫣娘该高兴了吧,到底是没有丢醉月轩的面子。” 顺心却是眉头微蹙,“回去,我们都得领罚。” 这话一出,安然和小莲却是俱是一愣,饶是自己不了解醉月轩的规矩,也不应这边王爷下赏,那边回去却挨罚的道理啊。 “今日冒失却是不得已,但是你可知将来可能引出怎样的祸患?”顺心摇摇头,“之前那璎珞挑衅也就罢了,但那首曲子,却是实打实地就是一场赌局。嫣娘此次让你来是想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却不是让你来冒险的。” 安然沉默,当初嫣娘究竟是受谁所托将自己劫走,又为何将自己留下,这都是一个谜。而现在嫣娘又处心积虑地希望自己能在众位清倌中崭露头角,甚至不惜用顺心给自己做陪衬,到底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罢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我一会儿要去醉仙居一趟,你先坐着青娘这边的马车回醉月轩好了。”顺心接过若水递过来的一张纸条,眉头微蹙说道。 安然却是有好奇之心,但也知道好奇害死猫,见顺心让若水拿来一个净手的盆,放上水,将纸条浸入水里。这古代的纸张柔韧性什么都哪里赶得上这现代的工艺,不多时字迹慢慢模糊,纸张也渐渐松解。 安然让小莲去收拾吉他等东西,这次却是没表演上自己的拿手乐器,倒是一大遗憾。不过,这样也好,所谓谁没点压箱底儿的绝招呢。似不经意地走过那盆水,眼光一扫而过,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服下那广寒丹的作用,安然的精气神都有了明显的提高,身体的灵敏度确实让人惊讶。 不过匆匆一瞥,安然只看到最后几个模糊但还没消融的字迹――“燕子来巢”,这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还用不用去前面给几位爷请个安再走?”安然却是记着呢,那慕南羽不是要和自己打赌么,有景怀王和慕东煌作证,他这次算是栽在自己手里,她还要去讨债呢。 这些心思却是逃不过顺心的眼睛,“不用了,青娘特意吩咐了,车马已然在外面准备好了。”慕南羽毕竟是皇子,便是真的赌输了,青娘和富总管怎敢不极力维护其面子。“既然你身体不舒服,便好生回去休息了。”顺心又对小莲叮嘱道,“一会儿跟着你家小姐,切莫再出什么乱子。” 安然无语,心说为何说的自己好像是惹祸精似得呢。 ------------ 第七十章 冤家路窄 青娘安排了小厮为安然领路,却不知有何事并未路面。顺心似急不放心地看了安然一眼,安然无奈只得背着无人看到的时候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意思她多虑了。 这小厮倒是个碎嘴子,不知是因为天性使然,还是刚刚安然受到景怀王的待见而故意溜须。“姑娘,你看这珊瑚树乃是去年末海南那边的落日岛国特意巴巴送来的,这翡翠树可是真金白银打造,便是皇后娘娘见了都不住称赞呢……” 安然目光所及,却不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直未接话。小莲跟在她身边撇着嘴,似很看不上这小子的卖弄。 自己这几人本来是顺着来的方向,绕过一个小路穿插过去,听那小路子说,这样走还能看到些新奇景致,而且也不至于太晒。无奈古代美人没有防晒霜,所以这能避阳却是很有吸引力。 正走着,安然突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渐近,隔着花树不见身影,却听到远远有声音传来。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娇俏动听,“这院子虽美却失了王爷当年驰骋疆场的气势,让我说花如此的大价还不如养几匹像我爹爹那样战马来的实在――” “瑶佳郡主说的是,奴才会向王爷禀明郡主的奇思妙想的。”却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口中好似在赞许,却更像是调侃。 “哼――若是想禀明我自己没长嘴么。”那敖瑶佳果然是一句话都不肯让的主儿。 敖瑶佳?!她怎么来了!不过刚听到几句,安然就是脸色一变。当真是冤家路窄。 那个小厮却好似丝毫不知,而小莲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安然,不知安然为何突然脸色一变。这也对了,安然知道,自己吃下那广寒丹后,身体的六觉都随着大有提升,特别是目力和听力。恐怕这几人离着自己还一段距离,但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恐怕就只有撞上的份了。 自己许诺慕东煌这件事要自己解决,可不是这么个解决法。这是在柳居,景怀王爷、二皇子慕南羽都在,若是真的被撞破了,那刁蛮郡主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便是自己被责罚也就算了,若是牵连了慕东煌―― 安然一皱眉,想起刚才景怀王故意让慕南羽羽慕东煌相争的场面。安然扭过头,“小路子――”打断了那小厮的喋喋不休,刚才听他介绍自己叫小路子,“这边的景致虽然不错,可惜我并不喜欢。” 听她这么傲慢地一说,那小路子面子明显有些挂不住,感情自己刚才白说那么多啦。但是这王爷府中的人最是伶俐,知道安然现在风头正胜,那小路子赶紧满面陪着笑,“那不知姑娘喜欢――” 安然点手一指,“那边的秋海棠开的正好,就从那边绕一下吧。”安然故意加硬语气,一副颐指气使,想必既然自己被王爷赏了的事他能知道,自己彪悍打人的事也不会逃过他的耳朵,现在不强硬,恐怕自己碰到了敖瑶佳就是撕破了脸也无济于事了。 那小路子顺着安然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似略有为难,想了想。安然只得催促道,“怎么?”但是安然心知他不过是故意这般,不过是想向自己讨个好。 耳听那边的人脚步渐近,安然一皱眉,故意装作一副傲然不可一世的样子,“这几颗银裸子赏你了――”说着从口袋摸出几块碎银子。 那小路子眼中一喜,忙不跌地说着,“奴才怎担的起。”但是眼看安然出手大方,恐怕真的是深受王爷眷顾,指不定哪日王爷一时兴起,就招近了府,似一咬牙,“姑娘这边请――” 安然点点头,却是手脚麻利,都不用那小路子引路,一路快步就躲向了那边的海棠苑。 “小路子?”却听有人在后面呼唤,安然一听就是一激灵,身子僵在原地。 那小路子循声往去,“柳先生。” 安然能识得,这位叫住小路子的柳先生正是刚才与敖瑶佳一路的男子,此时安然已然一路狂走超出了小路子两米开外。透过影影绰绰的花树,安然看到拱形月亮门外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 “你这是去哪?”那位柳先生语气淡淡,却透出一丝威仪,柳先生?安然奇怪,这人没有官职,也没有府上的头衔,但却由他陪着瑶佳郡主逛园子,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嘿,小的正要送一位清倌人出府,不知先生有何事吩咐?”那小路子语气中透着小心,但表面却是一副乐滋滋的模样。安然一乐,这家伙当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 “那清倌自己不认得路么?”那柳先生脾气倒是挺大,刚才从他敢对敖瑶佳都一顿戏谑的行为,安然猜测莫不是,那些骨子酸脾气丑的大牌幕僚一般的人物? 这一句将小路子噎得不轻,“是是――”心说,这是青娘那边吩咐下来,这一个一个明明不是这儿的主子,偏还喜欢吆三喝六的。 “给瑶佳郡主备下的茶水可准备好了?”柳先生语气不善,看来不是个易相处的主儿。 “这个――”小路子一头冷汗,自己哪知道准没准备好,柳居这几天够闹腾了,偏偏那个敖瑶佳还来凑热闹。 “还不快起伺候着,难道让我亲自动手么!”安然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这家伙莫不是刚才又受了那敖瑶佳的什么气了?她看这两人倒是脾气相对一对欢喜冤家。 隔着花树,安然看不清那人的脸面,只看身影,却是颀长俊秀,听声音,年纪也不过在慕东煌年纪上下,倒是个奇怪的角色,若真是幕僚,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这个――”那小路子眼光瞥向安然的方向,心说,自己可真是倒霉。本来以为是讨了个好活儿,既能躲清闲,又能趁机讨好一下王爷现在心仪的姑娘,还能拿到些银子不是,却想到半路上碰到这两个魔头。 “还不快去!瑶佳郡主在前面的赏花亭等着呢。”那柳先生语气不善,冷哼一声,揶揄之意却是想不听出都难。 “诶,是――”小路子一咬牙,心说,回去可得拜拜,这碰上了柳先生也就罢了,还得伺候那个刁蛮郡主,弄不好还得挨鞭子,相比之下,便是安然的颐指气使都显得可爱了。 安然感到那人的眼光扫向自己,安然不知为何,潜意识地便是向后一缩,却正躲开了那人的正脸,再去看时却只看到那柳先生的一个背影,只是――安然一愣,刚才看他站着一身颀长,如玉树一般,可竟然是个坡脚的人? 安然对坡脚之人并没有心存别意,但是与刚才他戏谑调笑的语气,冷淡清高的背影联系起来,却是有些震惊。 “姑娘――”那小路子追了上来,冲着安然就是一咧嘴,“那个――您也看到了――” 小莲一撇嘴,其实这送人出府,一来是显得没有对客人的慢待,二来也是这园子忒大了,走晕了徒花时间力气。“得了,我们小姐自己走。” 而起更重要的是――那小厮瞥了一个方向一眼,“小姐自己在这儿行走却是注意着些,便一直顺着这石板路就好,切莫再往旁出逛了。” “我家小姐是那没分寸的人么!”小莲语气不善,一瞪眼气势汹汹。 安然心中一动,刚才她便看出其实那小厮并不想领自己过来的,难道――他刚才不是装的,其实这边有什么秘密? 呵呵,今天“女王节”啊,祝各位姐妹节日快乐,晚上还有一更,但今天有事可能更的稍晚。这两天身体不好,更新的时间可能不太固定,周日起瘦猫要上个推荐,还是蛮开心的,有票的支持一下,没票的,留个言瘦猫也是开心的。[bookid==《丑医》] ------------ 第七十一章 疑似刺客 “姑娘只要一直顺着这石板路,到了另一个院子往右一拐,便能顺利到门口了。”小路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要说这柳先生也忒不讲情面,本来就不愿去服侍了那刁蛮郡主,“姑娘不要见怪,主要是这两日事情赶巧了,马车已然在门外备好了,姑娘一路走好。” 安然点头,见那小路子又赶忙赶着回去给那瑶佳郡主准备茶水。眼光一扫这院子,满目的秋海棠竞相开放,只是人们都集中在梅园里,这儿却稍显了冷清。“走吧,”对小莲吩咐了一声,安然却也不想多逗留,那柳先生不说那敖瑶佳还在赏花亭等着么,免得她溜达到这边再碰面。 只是,安然心中仍有些介意,那小路子走时的匆忙一瞥让她心中的疑问一直难以消除,所以心中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声响。不过,在这儿清幽的园子里最多只闻些鸟啼声,慢慢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小莲见安然似在思索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抱着琴跟在她身边。却在之时,只听右面树丛那边传来人声吵嚷,不过似是又怕惊扰了园中的贵人压着声音,“赶紧到那边去搜……” 安然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却就见右侧树丛后人影憧憧,似有几个人样子,不知何事,虽然压着声音却仍弄出了不小声响。 “小姐――”小莲似有些紧张,出于本能她拉住了安然,“我们还是避避吧。”她以前跟着安清妍身边,下意识里就是不能让女子随便抛头露面,更何况那边看起来都是些粗莽之人。 安然眉头微蹙,却是想到这边这么大的动静,离着赏花亭也不远,那敖瑶佳却不是寻常女子,当初在京城大街上遛凶狗,若是此时应声而来就糟了。 安然扫到左边却是回廊深处有个屋门微掩,好像是个杂物房,安然示意顺心跟上。这边的海棠苑似平日里少有人来,估计也就些花匠,门上虽然挂着锁,但估计花匠一时大意并未锁上。 外面算是艳阳高照,里面却是有些阴凉,安然轻推门扉,眼光往里一扫,半侧堆着杂物,但收拾得也还算整洁,可见这王府别院的仆人倒是没有偷懒。 这边小莲刚掩好了门,那边人声脚步声就追到了这边。安然和小莲隔着有些泛黄的窗纸只能看到外面能有个四五个,都是一身玄铁劲装,安然的心就一动,这可不是简单的家丁,他们到底在搜什么。 “今日才押到这儿的,他道路不熟,我们包围而上!”一个领头的冲着身边的两人说道,声音透着彻骨的冷意,听得安然一皱眉,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 还有两个人没动,看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令行禁止,“在大内审讯多时估计他身上已然受了内伤,他跑不远了。”一人却是心思缜密,眼光扫着这处园子。 大内?安然一皱眉,小莲刚想说话,被安然猛地捂住了嘴,这些人看衣着就不是普通人,耳听八方,若是此时发出声响万一被误会恐会被误伤。 “此事不能不向王爷禀报了。”另一人皱眉说道,语气中似乎透着担忧。 “哼,”却听那领头之人冷哼一声,“这么多玄铁卫还抓不住一个钦犯,都是白吃饭的不成!” 玄铁卫,安然心中默道,她听白无忧嘱咐过,让她在柳居内行事小心些,这柳居说是王府别院,却有时也有别的用途,否则这里也就不会养着这么多玄铁卫了。 一个小小的王府别院已然弄得如此神秘,真不知这景怀王府又是怎样一个光景,安然心中虽有些担心,但是却也有些小小激动,人生重活一次谁愿意一直平平淡淡。不过,安然却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她远观就好,却不适合陷入其中,否则不知何时就小命不保了。 安然一走神,手下力道就些没留意,小莲被安然捂着嘴,发出呜噜一声。只是这么一声,门外不远处的玄铁卫首领蓦地回头,安然透着窗纸的破洞正与那眼光蓦地相接,身子就是一颤。他手微微一抬,仿佛鬼魅一般,两道黑影就往这屋子袭来,瞬时从门和窗户两个方向破门而入,与此同时,安然身后的后窗也是啪地一声被撞开。 “啊――!”安然一松手,小莲蓦地惊叫出声,却见两柄长剑玄铁漆黑就搭在了安然和小莲的脖子上。身法竟然如此之快! 小莲身子一个不稳,抱着吉他摔道在地,那搭在她脖子上的长剑也追随而至。安然的眼光如电,“不要!” 却见那长剑却如鬼魅般随行,恰到好处地停在小莲咽喉前不到半指处。安然长吁了口气,刚一回头却正对上,那如鬼魅般闪身入内那个玄铁卫首领。 安然见他眼光瞥向几人的身后,想到那破窗而出的声音。大内、钦犯、刚刚被押入府,白无忧说他们并未在大内找到苏澄,而此事已然被景怀王接手,莫非―― 安然一咬牙,安清妍,自己这回算是为你的小情人破釜沉舟了。“诶呦――”她娇呼一声,便往前一倒,那首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虽然支柱了她的身子,但是握着她手臂的手却仿佛钢钳一般,一股冷冽的淡淡香气在鼻翼旁流动。 “你们是何人!”他声音低沉,剑眉朗目,若是放在现代也是美男一枚,只可惜与那人中之龙的慕东煌比起来就差了一截。 “我是奉命入府参加王爷寿宴排演的清倌,这是我的丫鬟。”安然似吃着痛,微微蹙眉,只望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哪怕给那苏澄争取上一点逃命的时间也好。 可是,那首领的眼光却如利剑般仿佛将人穿透,他一眼扫到微微晃动的窗子“还不快追!”顺着他眼光的方向,两道黑影也越窗而出。 “你到底是谁!”他的目光一寒,只是一眼却杀机无限,握着安然手臂的手一用力,安然听到自己手臂咔吧一声仿佛快要断了一般――[bookid==《痞女仙缘》] ------------ 第七十二章 未亡人 “你到底是谁!”这位玄铁卫头领握着安然手臂的手一用力,只是一眼却杀机无限,安然听到自己手臂咔吧一声仿佛快要断了一般。 “安然,花安然,我是王爷请来的清倌人。”安然吃痛,但是眼神却坚定地看着对方,那漆黑如夜的眸子,深沉的仿佛一个漩涡,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拉入。 让安然吃惊的是,那样一个冷声冷面的人却竟然嗤地笑起来,就好像刚才安然不过是对着一个面具,而现在这张脸呢――是真人,还不过是另一张面具? “不,你不是,”另安然吃惊的是,这个不过第一见面的玄铁卫头领一针见血,“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人――” 这看似无理的一句话,却让安然瞬间后背冷汗浸透了衣衫,但安然努力提醒自己,这不过是惯用的审讯时用的诈术。他紧抓住安然的手臂,而安然则斜倚在他的肩头,两人虽然暗暗较劲,却看着暧昧。安然的心砰砰乱跳,害怕这奇怪的男子一眼看出自己的心虚。 “玄铁卫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你身上的味道我一下子就能闻出――”他的眼光仿佛深潭,让安然如溺水之人。 “闻到?”安然用鼻子嗅嗅自己的身上,早上小莲给自己特意沐浴熏香过,只有淡淡的香草香气。地上的小莲却早已吓得体如筛糠,但这时却仍支撑着身子,“壮――壮士饶命,我家――”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那家伙一眼瞪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仿佛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她确是王爷请来府中的清倌人。”正在这时门外一女子的声音闯入,施施然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劲儿,余光一瞥,一身红衣,傲然独立――竟然是绫罗。 那玄铁卫的头领并未说话,眼神中露出一丝警惕和冰冷。绫罗与其对视着,丝毫不退让,渐渐的,安然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了下来。 “安然姑娘,府门外的马车已然备好,小路子呢?”绫罗转头问向安然,面色不见喜怒,语气淡淡透着疏离。 “小路子被那位柳先生叫去,我一人在这儿走着就迷了路。”安然只有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刚才听到那边有异动,一时害怕就和我的婢女躲到了这里,却不想被这位――”安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玄铁卫?“当做了歹人。” 绫罗眼光瞟了那人一眼,“大人若没有什么要问的,我送她走后还得复命,免得王爷那边等急了。” “大人――”一个玄铁黑衣之人从门口急奔进来,“搜寻了后面的园子仍是不见钦犯踪迹,若他往梅园那边去了――”见到屋内的情景一愣,垂首站立,等待那位玄铁卫头领指示。 “通知其他人,守在梅园四周,”那头领的眼光一寒,接着瞟了安然一眼,对绫罗幽幽说道,“那就烦劳绫罗姑娘送她出去吧。” 强支撑着有些发软的腿,安然拉起了地上的小莲,小莲低着头,眼光看着地面方向,身体微微发着抖。步步紧跟着绫罗,安然能感觉到背后那冰冷的目光如蛇随行。 “大人?”那玄铁卫下属催促道。 看着安然离去的背影,那头领迟迟收回了目光。 “可有不妥?”那下属看到头领的目光有些迟疑。 “她绝对不是普通人。”那头领笃定地说道。 安然紧跟着绫罗,绫罗的脚步很快,虽然红蔓裙摆拖地,却仍就让安然追着吃力。终是转到了一个背人处,安然身子不稳差点撞上猛然停下的绫罗身上。 “为什么要救他?”绫罗的手冰凉,蓦地抓住安然的手臂,安然无奈,今天为何这么多人要对自己使用“暴力”? “你先放开我,很痛的。”安然却渐渐冷静下来,她与绫罗也不过就是一面之缘,她怎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却见绫罗冷冷一笑,“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却很怀疑你的动机。” 安然一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安然上下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前夫君”鬼混的清倌人,一身红衣,衬托着出尘的雪白皮肤,双眉飞扬,真乃一个巾帼红颜。 “你既然怀疑我的动机,为何还要给我打掩护?”安然也是一笑,说是王爷让她送自己出府,顺心当时说的明白,青娘已然派了小路子,如果有这么出众的清倌相陪,这小路子不是多此一举么? “倒是你,”安然装作上下打量,“我还怀疑你的动机呢?”偏偏好巧不巧,自己在偏离大道的僻静院落却正碰上前来搭救的绫罗?“你难道在跟踪我?” 安然看到绫罗的眼中露出一丝讶然,难道自己猜对了?她竟真的在跟踪自己。 “你又是何目的?!”安然目光一冷,这里就只有她们三人,若是按人头个数优势,自己并不输她。 绫罗扫了安然一眼,蓦地一扬手,安然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却见绫罗一掌劈向了还似魂不附体的小莲。小莲应声倒地,安然一惊,她竟要对自己下杀手么?! “你――”安然横眉便要冲向她,却被她一手按住。 那绫罗似乎踌躇着,一咬牙,放开了安然,“绫罗,拜见家主――” 安然一愣,却见那傲慢的头颅竟然对着自己低下,家主――家主?!她是何目的,是在诈自己么?故意先为自己打掩护示好,然后套自己的话? “你服下的广寒丹,会让你身体带上一种异香,只有我们这样经过特有训练之人才会闻到,所以――”她微微蹙眉,似在斟酌话语,“但我并不敢确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太过――”看了安然一眼,换了个说法,“一时不敢确认。”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然惊讶她竟然知道广寒丹,这是孟公通过燕三娘骗自己服下的,难道她真是冥门中人,只是既然是冥门中人,为何白无忧他们并未向自己提及? “绫罗,本是一名弃子,”她的开场白却让安然蓦地冷静下来,她幽幽说道,眼神中似因为回忆而露出些许的痛苦,“我出自于冥门,却又不属于冥门,”她的话让安然心中一动,“我不过是尊夫人之命,等着家主的一个未亡人――”[bookid==《笑傲云端》] ------------ 第七十三章 结梁子 “绫罗,本是一名弃子,”绫罗的开场让安然心中一动,“我出自于冥门,却又不属于冥门,我不过是尊夫人之命,等着家主的一个未亡人。” 绫罗的眼神并不像撒谎,有现代医学表明,人撒谎时会有体态的特征,比如说不由自主地眼睛向左看。安然点点头,“你所说的话,我相信是真的,但是其他事我会慢慢查明。” 绫罗似有些惊讶,“果然够坦诚,”随之一笑,“不愧是她的女儿,身上留的是纳兰府的血……”她的话有些突兀,但是却说的如此情真意切。“你不问,我也会说明,但是――”她的话语一转,“今日却不是好时机,府外的马车已然候着了,我只说一点――”语气坚定,不容质疑,“你不该救那个人。” “你误会了,其实他――”安然在踌躇是否将苏澄的事也告诉这个神秘的“未亡人”。 绫罗眉头一皱,“果然,我猜的不错。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的语气笃定,“他不是苏澄。” 一句话将安然震在了原地,什么,那个人不是苏澄……钦犯,大内,转移到景怀王府,她的身后阵阵凉气,到底是自己误会,还是不小心钻入了别人的圈套? “那人乃是潜伏在京城的一个奸细,曾深得王爷的信任。”绫罗注意到安然面色有异,也是眉头微蹙,“我会查清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但是――”她突然拉住了安然的手,“我的身份,你不要轻易与任何人讲,便是冥府的人也不可。” 安然钻进柳居门外早已候着的马车,轿帘放下,眼光落在被绫罗打晕的小莲脸上。便是在昏迷中,小莲仍是面带紧张,眉头微蹙着。按绫罗所说,她的身份无论是谁都不可言明,而显然她所顾忌的不单是安然身边的这个婢女,还有――安然的眼光望向车窗外,绫罗口中的冥门内鬼到底是何人呢? 马车经过醉月轩,本欲从前门进去,却不料一阵吵嚷。马车拐入后院的胡同,安然手中一个绫罗送给她的小瓶放在小莲的鼻翼下轻轻晃了晃,见小莲幽幽转醒。 “我今天就不走了,你要么把我夫君交出来,要么老娘就跟你们杠上了!” 安然挑起车帘迈步下车,微微皱眉,这时候斜阳偏西,光线将人影子拉的老长,但是夜灯还未上,何人竟然光天化日地就跑到这里来搅场子? “哼,说我们醉月轩是荡妇,我看她就是个泼妇。”青楼的女子见惯了三教九流,这样的人也不在话下,那边骂地汹涌,这边照样笑脸迎客。但是毫无疑问的,惹上这样难缠的主儿,无论如何都会影响着醉月轩的生意。 “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嫣娘,面色不善,当真如有人欠她几百两银子似得。 安然一眼瞥到了所谓景怀王送来的那些“见面礼”。呵呵,安然心中冷笑,恐怕若是自己赌错了,那这些钱财应该就成了她的棺材本了吧。倒是他口中的“水悦”让安然有些记怀,若是有机会一定挖挖这景怀王的风流韵事。 “顺心说她还有事让我先回来了。”安然看到嫣娘的面色不善,开始有些怀疑顺心是真的有事,还是故意躲出去了,果然这顺心是玲珑剔透之人,安然不客气地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看到外面的热闹了吗?”嫣娘的眼角瞥了门口的方向一眼,“这是青娘给我们的一个下马威。” 安然一愣,怎么,青娘?看来这两人还真是冤家啊,不过这青娘前脚巴巴找了自己和顺心去景怀王寿宴撑场面,为何这又使绊子来故意搅醉月轩生意呢。 “醉月轩可不是什么人想来搅局就能搅的吧?”安然却似丝毫没有往心里去,脸上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这些日子也算对嫣娘的性格有所了解,所谓睚眦必报也算是她性格一大特点。 “哼――”嫣娘冷哼一声,“我们醉月轩不与她相争,就以为当真是软柿子好捏了?”瞥了安然一眼,“不过,这次折了她听雨阁的头牌,也不能怪她如此生气。” 安然抿了一口茶,想到竹洁所作所为,安然不以为意,自己教训的算是轻的了,不过只是撕破了她的假面,看她步步为营地要治?o碧死地,安然的目光一寒。 “不过,这竹洁一死,青娘与我们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嫣娘的话让安然一愣,久端着的茶杯的手“嘶”仿佛才发觉烫手一般。 “竹洁死了?”安然虽然觉得那竹洁可恶,但却并无害她之心,但是看嫣娘的眼光,安然的话堵在了喉咙中却并未出口。她便是说与自己无关,看样子,嫣娘也不会信的了。 死了?那竹洁便是事发后不还没事人一般和众姐妹调笑自己来着,却为何这么快死了?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如何死的,自己离开柳居时,一切不还是好好的么,不过这路上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何事? 安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更重要的是,除去初时的震惊,她心中更有种不安,这是一种被人瞄上的不安。种种情况都指向了自己,嫣娘似乎不可思议安然的“好手段”,而青娘必然恨透了自己,至于景怀王和慕东煌那些上位者会怎么想,安然根本无法预料。 “顺心果然没有说错,你却是块可造之材料。”嫣娘看到安然眼中波涛汹涌,面色上却并未带出半分,点点头,“做便做的永无后患、滴水不漏,倒真有我的几分风格。” 这算是夸人么,安然心中非议。自己可不是她那样“做大买卖”的人,而且天知道她手中有多少条人命官司。 “嫣娘我累了,不管青娘那边有什么误会,我也懒得去回应,剩下的事――”安然想到绫罗的话,燕三娘还在醉月轩,她要去问问。 “这个我自然懂得,”嫣娘却是冷笑道,“了是那青娘自以为与景怀王能说的上话,她还能翻到天上去么!” 安然福了福身,并未接话转身离去。 ―――――――――――――――――――――――――――――――― 考虑到今天第一天上首页推荐,二更就跟着早点发了,不知大家看到瘦猫发的百花榜没,嘿嘿 ------------ 第七十四章 三皇子的请帖 “姑娘回来了啊,你上次要我做的蹄花汤准备做好了呢。”燕三娘仍是一副丑伙妇的模样,笑容憨厚中又带着些许的狡黠,一副讨好着安然的模样。 小莲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的,安然一时还没腾出时间来细问,她对安然和燕三娘颌首施礼退出了房间。只剩下安然和燕三娘两人,燕三娘这才急切地问道,“家主去那景怀王府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安然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心中的情绪,“三娘,我问你,苏澄的消息你们是从何得知的?”燕三娘在醉月轩就如她的左膀右臂,若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手臂,她还能做什么? “家主,可是出了什么问题?”燕三娘也不愧是冥府搞谍报的高手,触角敏锐,立刻从安然的话中嗅到了些许不安的味道。她微微皱眉,心中隐含的一丝疑虑不知是否该和安然言明,“苏公子被捕我们是从二哥送来的迷信中得知的。而具体位置,一直在由三哥手下的人在查。” “哪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景怀王与此事有关的呢?”安然步步紧逼,虽然未必能从中得到真相,但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可以让她最起码没有那么被动。 “景怀王……”燕三娘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意,似被自己的一个想法所吓到。 安然抓住她这细微的情绪波动追问,“除了白无忧,你可知冥府还派其他人去景怀王府打探消息了么?” 燕三娘慢慢摇了摇头,“五哥倒是也在活动,但却似乎并未接手苏公子的事,孟公只与我、四哥说了,其他人其实并不知晓。” 安然的眉头紧皱,到底绫罗所说是真是假,是否真的有人故意让自己陷入景怀王的怀疑中,自己被选入府贺寿是景怀王的意思,还是有人推波助澜,自己的无心之举会不会成为对方的把柄。她轻咬着嘴唇,手指慢慢收拢,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隐形的绳子勒住了她的咽喉,让她非常不爽! “家主……”燕三娘看到安然的表情如此凝重,不由得有些紧张,轻声催促道。 “今日,我与景怀王玄铁卫的统领打了个照面。”安然努力平复下心情,用汤匙舀了一点汤水递到唇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燕三娘却是一惊,“什么?”玄铁卫乃是景怀王手下的暗卫,据说挑选之人皆是曾经疆场上的精英,更有人传闻说,玄铁卫的统领不是人,他的智谋和训练手段远远异于常人。 “因为我在他眼皮下掩护了一个他们要抓的钦犯。”安然说的轻描淡写,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但是眼光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燕三娘的反应。 燕三娘的惊讶不似假的,人的微表情是最是出卖人的真实感情,真正的惊讶会牵动眼角和额头的细微变化,而这些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家主,难道……”燕三娘有些迟疑,她心中所想是否就是家主心中所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家主,冥府上下曾发过誓言,生是冥府的人,死是冥府的鬼,绝不敢背弃家主之恩。” 安然却是目光更为深沉,生是冥府的人,死是冥府的鬼,呵呵,那当年的纳兰府下的秘密组织现在还有人记得纳兰府么?家主之恩――她淡淡一笑,她对他们可是没有什么恩德,她不过是一个乘祖上恩德的一个柔弱女子。 她相信燕三娘是心向自己的,但是谁可知到底其他人的心思,她的脑海中一个黑色身影闪现,最起码――那个人,他是不服自己的。 “罢了,”安然一笑,摆摆手,“三娘,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我让你在醉月轩里查探嫣娘她们的底细,你可摸清楚了?” 燕三娘本还有些犹疑,听到安然如此问,赶紧答道,“这个醉月轩果然不简单,虽然冥府当初也曾对其产生兴趣,但最终却――” 安然心中微微一动,“为何会对这里产生兴趣?” “自然是因为这里的人,”那燕三娘一笑,“不如家主猜猜她是谁?” “嫣娘?” 却见燕三娘摇了摇头。 “顺心?”安然心中咯噔一声,她虽然之前便觉察出顺心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但是她俩人心照不宣,可是,看到燕三娘慢慢点了点头,安然的心还是微微一沉。顺心,是她最不想作为敌人的人。 “正是。”燕三娘点头道,“嫣娘如家主所猜,她的背后很不一般,她虽然表面是妈妈桑,但是背后结交的却是帝党的一些权臣。” 安然微微蹙眉,帝党,她也听说过,皇后和景怀王两党把持朝纲,那帝党…… “但是,因为蓝皇后的缘由,帝党渐渐低调,更倾向于老顽固的代表。”燕三娘的话通俗却易懂,说的安然一笑。“可是,家主,你绝对猜不到,顺心的身份是怎样的。” 安然微微沉思,“她是皇后的人?”心思一动,脱口而出。却见燕三娘一脸惊讶。 “家主,你竟然一猜就中了。”燕三娘叹了口气,似很为赞叹,“当真不愧有当年柔主子的风范。”见安然示意她继续,她赶忙回道,“她确是蓝皇后送来醉月轩的一枚棋子,当年蓝皇后挑选了许多六七八岁的好坯子,送到了京城中的各大歌舞坊,便是默算着有一天通过她们来探听消息。” 安然沉默不语,她惊的不是顺心竟有秘密身份,如她这般的女子,安然相信她也绝非池中物。她所奇怪的是,冥府之人能轻易查到的东西,嫣娘非点力气想必也能查到。便是查地没有如此清楚,若是对顺心有了疑虑,又为何会留她在身边做为左膀右臂?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有人吵嚷,“你是哪的丫头啊,这么不懂规矩,这个时候,华灯还没上呢,便闭门锁户的成何体统。”一个女声,却是分外骄横。 安然一皱眉,燕三娘下意识地便想翻窗而出,安然摇了摇头,看到她进来却看不到她出去,这样自己更加解释不清了。 冲着燕三娘使了个眼色,就在那人硬闯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安然啪地一声将碗筷掀翻在地。 “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她口中娇喝一声,“没规矩的奴才!”这后一句却是连带着说给了那人听。 却见一身湖绿色衣裙,那人傲然的神色一僵,迎上安然不耐烦的目光,扁了扁嘴,“哼,这一回来便这么有精神头啊,”她瞟了安然一眼,继续说道,“没来由地给我们醉月轩惹出这么大麻烦,你还有礼了!” “玉狐姑娘……”阻拦她的不单单有小莲一个,却是还有个语气带着哀求的丫头。 安然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从未蒙面的“玉狐”,“我正闭门思过,却是姐姐无端闯了进来?” “啪”的一声,那玉狐将一个金色纸笺扔在桌上,一脸的愤恨,哼了一声。 安然现在却是能看懂很多字,竟是个请柬,希望她去赴个百花宴。这样的权贵女玩的营生,她这个小小清倌怎么也有幸参加了?这倒是奇了,这样的请柬为何却是通过一个对自己不待见的同行送出的。 “这是三皇子府上送来的请柬,”狠狠地又瞪了安然一眼道,“你风光无限也就罢了,还累得我们替你在外挨骂,”仰起头似带着一股火气,“更可气的是,明明是看上了我,三皇子却偏偏要我邀你一起去,这是什么道理!” 呵呵,这人倒是个直筒子,安然掂掂那信笺,三皇子,这文宣帝的几位皇子为啥都爱上了逛青楼了呢,难道真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 ―――――――――――――――――――――――――――― 晚上那一章,瘦猫会早点发,大概七八点的那样,嘻嘻~~~[bookid==《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 第七十五章 先下手为强 让那玉狐搅了安然与燕三娘的谈话,安然却也知道燕三娘不便再多留。但是她却是心中还有许多疑问,目送着玉狐一扭一扭离开,临走还不忘数落安然一句,“这悍女也就悍女了,别被人说成是夜叉了。”说着还特意悲悯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燕三娘。安然白了一眼,只当没听到。 “家主,”燕三娘见那玉狐气汹汹地离开了,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土。“那三皇子……” 三皇子,慕西城,母妃不算受宠,但亦算家室显赫,与慕东煌夺位的不二人选。他找上自己到底是何寓意? “我们的人得知,三皇子那边今日确实有些动作,似乎对当敖瑶佳当初大闹东府暗中调查着,恐怕……” 安然面色一沉,看来有些事,她是不得不提上日程的。 夜深人静,两个人影从醉月轩的墙头闪过,身形飘忽,如飞燕一般,从上顶飘然落下,当然一个是脚着地,另一个却是屁股着地。 安然很不优雅地揉了揉屁股,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心中愤恨,同样是女人,为何她就不能来个身轻似燕呢。 “家主,你没事吧?”燕三娘微微蹙眉,若是真将家主摔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没事――”安然知道燕三娘此次是背着孟公那老顽固,专程给自己做事,哪里好意思矫情,揉了揉便紧跟而上。 钻入街角已然候在那儿的马车里,安然的心仍然有些砰砰乱跳。几次差点与敖瑶佳差点不期而遇,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这个麻烦了,她的眼光中闪现出一丝坚定。 “月夜梨树下,相约海棠边……”我去,安然啧啧叹道,幸亏当年自己曾因文笔还好替同座给女声写过情诗。不过,花安然啊花安然,你当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呢,都懂得如何勾搭小女生了。 邀约敖瑶佳出来,安然却是心中没有谱,本想等她那边慢慢平静,却差点和她在景怀王府差点撞个正着,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了。 安然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想着自己一会儿的说辞,眼睛微闭,却被燕三娘摇醒,“家主,到地方了。”安然用力点点头,似也在给自己打气。 自己选的这处地方却是湖光秀丽,京城近郊,却又不出城去。夜深僻静,她想若是敖瑶佳真要赴约,她也定然不会带什么人来。 只是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敖瑶佳的身影。难道她临阵退缩了?安然心中一动,这却是好事,若是她不愿来,那说明她心中已然将当初的那个误会放下了。这样她也就不用担心,敖瑶佳心中再记恨自己,或将怒火牵至慕东煌身上了。 可是正在这时,却见远远一架马车,安然的心蓦地一沉,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马车远远停下,便如约定一般,生人勿近,这里只属于她与他的对话。安然目光扫了一眼寂静无波的湖面,漆黑一片,月光也照不进分毫。 “你早到了?”黑夜掩盖了两人的衣着相貌,唯有夜中漆黑的眸子那样夺人目光。敖瑶佳今日却是没有一身骑装,穿着更加符合时令,也更加――怎么说呢,淑女? 安然点点头,“也没到多久。”她压低了嗓音,心说自己这倒还真有点赴约男士的绅士风度啊。 敖瑶佳嘴角轻抿,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会主动来找我的。”语调骄傲中带着一丝暧昧。 安然眼睛眨了眨,庆幸这不是大白天的,否则她真的很难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去东府找过你……”敖瑶佳的声音突然低如细蚊,避开安然的目光,“可是,可是那慕东煌却碍手碍脚,愣是没人说认得你。”气愤而又委屈,竟似在向安然诉苦一般。 “我不过是个――”安然却不知男宠之类的职业该怎么说,但是想想又担心给东府抹黑,“咳咳,那个艺人。” “艺人?”敖瑶佳微微一愣,似对这个全新的称呼有些茫然。 “就是表演,供人欣赏的职业,并不受人待见。”安然只得婉转地解释道,故意将自己说的比较低微。 却见敖瑶佳低垂着眸子,夜风划过,安然心知,若是自己不过是个幕僚也好账房也好,敖瑶佳一时兴起也许还会放不下自己。但是艺人也好,或者古代所说的伶人,乃是下九流,她乃是郡主身份,屈尊降贵,两人也是不可能的。 却见敖瑶佳抬起头,眼中竟然有一丝泪光,“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骗我的。”这一句竟然将安然说懵了,“所以你之前不敢对我说出实情,对不对?实际上,你是伶人,你怕我会看不起你?” 安然发窘,她还真不怕,在现代,艺人还是偶像级的呢。不过,她却是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让皇子都闻之色变的瑶佳郡主却是心思如此细腻。“你――”安然有些张口结舌,“郡主,你何必呢?” 可谁料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敖瑶佳却急了,眼圈有点泛红,“我知道,你一定会像旁人一样碍于我的身份,可是我的荣耀是属于我父亲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摇着头,“你是第一个只属于我的回忆,不关乎名誉地位,不关乎利益权宜。” 她的话震动了安然的心,“我只想找一个,不会将眼光只停留在我的尊称上的人,不是那些看重我父亲手中权力的王公鬼族。”敖瑶佳的眼神在这寂静的夜空映衬下如璀璨的星星。 她蓦地上前一步,安然以为她要又要动手,却不料竟然趴向安然的肩头,安然一愣,身子一僵想要闪开却已然难以动弹。 “你愿不愿意带我走?”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情窦初开的女子会说出。安然心中有些酸涩,没有面包的爱情,她前世也曾经尝试。也许这个刁蛮女不过是被她父亲的光环压抑太久,想要寻求释放。也许,她真的是一眼定情,爱上了那个白衣少年。只是―― 被推开的敖瑶佳显出一丝惊异,“你不喜欢我?”她的声音发颤,秀眉的眉毛纠结着,“你为何不喜欢我?”虽然她不满于平日里,那些因为她父亲,另有所图之人的阿谀奉承,但是她却仍是接受不了突然被拒时自尊心的受伤。 “你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值得你爱的人。”说着这种陈年老话,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可是安然却发现到这个时候,能说出口的却真是这些平日里被她鄙视的狗屁不通的鬼话。一旦装成了男子,便连心都硬了起来了么? 不是,她看着这个一脸震惊的女孩,如果她真是一个男子,也许她会愿意带她走,珍惜她的眼泪,哪怕这不过是她一时的软弱。可惜,她不是―― “我不能带你走,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安然神情坚定,“因为――”安然一咬牙,一个谎话往往只能用更多的谎话去圆,“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他人。”话语一出口,安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是无奈,她既然已和白无忧串好了,便只能一步步地演下去,对月发誓这种无聊的话她就不说了,她只期望,敖瑶佳会想电视剧里一般啪地赏她一个巴掌,头也不回地走掉就算了。 可是,却没想到,敖瑶佳神情微微一愣,咬着嘴唇,定定地看着安然,“我本以为你会不同――”安然期待着她的放弃。[bookid==《丑医》] ------------ 第七十六章 负心人 “我本以为你会不同――”敖瑶佳咬着嘴唇,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可惜你也并不明白。” 不管一个女孩表面多么的刁蛮,但当她面对爱情时,却只会化作绕指柔,安然心中慨叹。 “你爱她,她可知道?”夜幕之下,敖瑶佳的眸子便如这月下的湖水般波光粼粼,这时的她与平日的刁蛮郡主判若两人。 未想到她竟然突然这样问,安然一愣,低垂下眼眸想了想,“他?也许吧――”安然很想告诉敖瑶佳,同是女子,她如何不明白,只是话语如鲠在喉却终是未能出口。 “她可也爱你?”敖瑶佳神情有些恍惚般,低着头喃喃说道。 安然眼光望向远处笼罩在夜幕下的水幕之气,脑海中映衬出慕东煌那双温润的眸子,“大概吧――” “她是不是比我温柔许多?”敖瑶佳嘴角扯着,苦笑刺进人心。 “爹爹曾说过,”敖瑶佳突然抬起头,眼神中显露出一丝迷茫,“京城的好男儿都是当三妻四妾,而好女人就必定应该学会和别人分享。我――”她咬着嘴唇,微微仰起头,一半是从小长于边塞的男儿般的骄傲,另一半却是仿佛被撕裂般的无奈,“我不介意你心中有别人……” 安然一愣,眉头蓦地皱起,这就是一个爸爸应该教导女儿的吗?如何放弃自己的幸福,如何去为了讨好一个“好男人”,忍受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这不是她,安然看向那月夜下的女子,那个挥着鞭子,骄傲地微仰着头的女子,她有她的骄傲,这样的女子就不应被囚于一个这样的金色牢笼中! “屁话!”安然忍不住爆了粗口,这样的一句令敖瑶佳一惊。 “男女是平等的,爱人是自私的,能够分享的爱只能说明你爱的还不够深!”安然忍不住怒上心头,想到自己上一世患难之时各自飞的未婚夫,她不恨他在最需要她时离开她,也不恨他抛下她却是跟了她所谓的“闺蜜”。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他根本不值得她爱。对,她就是这么冷血,当她听到他要和她的闺蜜结婚时,她甚至还笑着祝他们幸福,而当他表情猥琐地表达着内心的忏悔,说什么他心中仍有她的时候,她却冷笑着甩了他一个耳光。 敖瑶佳微微张着嘴,似乎对安然的话感到很不可思议。 安然看到白无忧在暗地里冲着自己打出的暗号,心中一动。为了能够让敖瑶佳死心,她在来之前便已然跟白无忧要了能够暂时闭气的药。 安然不着声色地往湖边迈了一步,“今生蒙郡主错爱,在下无以为报。你便当在下是个负心之人,为保郡主清誉,也望郡主对东府高抬贵手,在下便以死相谢了!”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安然蓦地脚尖点地,饶是这秋夜湖水冰冷,她也是一咬牙,一条弧线噗通一声,只觉得冰冷的湖水蓦地将自己包围。 可怜白无忧这样“菊香妙手医天下,冷情无忧治世人”的神医却沦落到给安然打下手,骗姑娘的地步了。虽说安然之前吃了闭气之药和暖魂丹,下去后并不会真的呛水,却仿佛真死了一般没有了呼吸,期望着掩过敖瑶佳的耳目。便是敖瑶佳真的将安然救起,安然也不过是一具不出气的“尸体”了。 “不要――”敖瑶佳一声惊呼,却见湖水噗通一声,月夜不明,湖面荡起阵阵波光却又恢复了漆黑一片,湖水便这样吞噬了安然,哪里还见其踪影。 燕三娘见安然掉入水中,身子本能地就是一紧张,白无忧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若是这时出去就功亏一篑了。 安然感觉到水在周围流动,时间仿佛都已静止了一般。她有两个选择,若是敖瑶佳派人下来找她,她便可以闭气装死。若是敖瑶佳放弃了,她则可以保持身体的姿势,待敖瑶佳离开再上去,反正服下闭气之药她在一个时辰之内都可不用上去换气,而暖魂丹则可以让她邪气不侵,便是在这冷水中也无碍。 但是安然如何也没想到,头顶紧随着自己又是噗通一声,一个黑影从上落下。不过扑腾了几下,似乎隐隐有叫着自己的名字,但随即却如被扯坏的木偶般,毫无知觉地漂荡而下。 安然一愣,只得用力一踩水,游到那不明黑影的身边,微弱的月光透过头顶的层层波澜根本看不甚清。幸亏燕三娘想的周到,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夜明珠,权当水下手电了,盈盈绿光下,一张惨白却微微皱着眉头的脸。 迷迷糊糊中,敖瑶佳嘴动着,可是只能从口型中辨认,“我不让你有事……” 安然一愣,胸中有口气堵在胸中,却是如何都上不来。她蓦地一闭眼,错就错了吧――脚下猛一踩水,拉着敖瑶佳的手一用力,身子一个鱼跃。 那边敖瑶佳带来的亲信本远远将马车停在几米开外,这边突然传来两声落水声,立时急忙往这边赶。白无忧和燕三娘一见也是眉头一变,情况有变,计划中可是没有这一步,见安然却抱着那溺水的敖瑶佳浮了上来。白无忧冲着燕三娘一使眼色,两人在暗,对方在明,趁着他们还没走近,两人揉身而上,手起掌落,弄晕了跑来侍从。 “家主,这是为何?”燕三娘似有不解,既然家主想要快刀斩乱麻,这敖瑶佳自己不会水还往下跳不正好解决了她,还省得自己动手了。 这从水中上来,风透过浸透的衣衫,那敖瑶佳蓦地一抖,咳咳从口中呛出一口水来,但是眼睛仍紧闭着。安然叹了口气,自己的心当真不够硬想到她扶着敖瑶佳浮上来时,她还口中喃喃,“我不让你死,你不许死……” “把她和那被打晕的侍从,放到马车里。”水顺着安然的头发滴滴哒哒而下。燕三娘似还想说什么,白无忧却是冲着她摇了摇头,看向安然的眼神中却带着别样的情愫。 “是――”燕三娘只有点头,家主最终手下留了情,虽然担心会留下后患,但是心中却竟敢到一丝不该有的轻松。冥门,从来只有人教导他们为完成主子的目的,他们也必将不折手段。久听历任家主的神机妙算,凌厉的手段,她第一感觉到,家主也是人,也是有悲悯的人,不知为何这样的感觉竟让她感到一种久未有过的心安。 “无忧你便装作偶然经过的路人,快到清晨时再弄醒他们。”安然神色一肃,“恐怕不得不动用那玉蝶儿的白莲忧了。” “何以解忧唯有白莲?”白无忧一愣,“传说用后可使人忘却之前发生之事的采花圣药?”眼神怪怪地看向安然,似乎在质疑为何安然有这样的药。 果然这神医就是见多识广,安然取出被包裹得紧实的白莲忧,幸亏没掉下水去,在晕倒的三人鼻子下晃了晃。“你到时就告诉他们,只看到一具尸体顺着湖水漂远了吧。”安然收起那药,却见白无忧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白无忧低头施礼。 “呵呵――”一声轻笑从昏暗的湖边树丛中传来,仿佛鬼魅一般,伴随着夜风,让人一激灵。 [bookid==《丑医》] ------------ 第七十七章 谁在暗处 “呵呵――”一声轻笑从昏暗的湖边树丛中传来,仿佛鬼魅一般,伴随着夜风,让人浑身一激灵。 谁?!本蹲伏在安然身边的燕三娘蓦地起身,脸色一寒。安然也是一惊,自己身边有白无忧和燕三娘两大高手,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近了自己身旁,这声笑虽轻却直刺进人的心里。 白无忧目光如电地扫向六七米远处黑漆漆的树丛,这湖边垂柳颇多,白日间摇曳生姿的垂柳此刻在夜幕下却呈现出一种飘忽的鬼魅姿态。 这样风声鹤唳正是着了此人的道,安然努力平复下心情,却也是嘴角轻扬,她站直了身子,虽然自己看不到对方,但是对方一定能看到自己。“阁下却是好兴致,大半夜地跑出来装鬼吓人。” 安然的声音不高,却不卑不亢,她捋捋沾水的头发,本就是一身书生打扮的她,虽然浑身是水稍显落魄,但是清眉秀目,却仍是难得的风雅。 目光所及却是漆黑一片,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很是被动。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负心汉’呢……”语气中的调笑意味很是明显,但是这样一嗤笑却是打破了原来阴冷的气氛。 安然心中一定,不管他是人是鬼,他今日都别想逃了。白无忧冲着燕三娘一使眼色,白无忧护在安然身前,燕三娘却是如燕子朝水般一个疾扑,扑向那声音的方向。 可是只见那燕三娘搅动了一下对面的树丛,一个人影却都未见,她转过身冲着白无忧皱着眉摇了摇头。 “有趣,有趣。”那声音却是更加嚣张。白无忧却是一皱眉,在安然耳边低声了一句,“家主,此人的功力不浅。” 此人是故意跟踪自己到此的,还是另有所图?安然皱眉,只是,今日之事却不好再传他耳,否则不但自己白白计划,更是给东府惹上了大麻烦。 “阁下看热闹倒是看得高兴,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怎么也得露个头,让小弟我也一睹容貌才好。”安然故意逗引着对方说话,好让燕三娘查看出他真正的位置。 “呵呵,”那人浅笑,“明明是个美娘子,却一口一个小弟的?” 安然嘴角微扬,“那尊驾明明是个人,却大半夜跑出来,装鬼吓人?”安然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 “鸡鸣狗盗客,夜黑风高时。”那人哼笑,“不在这时出来岂不错过了姑娘演出的这场好戏?” 微微一顿,只闻风吹树动,沙沙作响,树影晃动,“在那里!”安然的眼光现在别样的敏锐,指着一个随风而动突然窜出的人影说道。 “不用太不舍,我们有缘还会再见。”声音也随着他的身形渐行渐远,“姑娘可是留意了,你的把柄可是落在在下的手中喽。” 安然眉头一挑,燕三娘抬脚想追。 “不要追了。”安然猛地一摆手。虽然安然不懂武功,但是却深知此人的谋略远在燕三娘之上,若是贸然追过去,人在暗,我在明,很可能吃了大亏。更何况,安然的眼光看向地上昏迷着的敖瑶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地上的敖瑶佳轻咳了几声,安然蹲伏下身子,两手相叠按住她的胸口,燕三娘一愣,“家主?” 安然一边按着,一边查着数,“这是帮她挤压出呛入的水,不然湖水不干净很可能出现肺部感染。”话一出口,安然却知收不回了,果然一抬头见白无忧愣愣地看着自己。 安然暗自后悔,却只有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见那白无忧眼睛一亮,面容上露出一丝喜色,“纳兰府本是医宦出身,果然家主遗传了医术上的蕙质兰心啊。”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被燕三娘一巴掌拍在脑壳上。 “别废话,帮着抬人!”燕三娘愤愤地命令着自己这个四哥。 “家主,那人便这么走了,恐怕对我们不利。”燕三娘似很是惭愧,想之前将冥府的能力吹得神乎其神,结果第一次跟着家主出来办事却栽了。 安然却是满不在乎地一笑,“到底是敌是友,胜负还未分呢。”若是对方真的心怀歹意,根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可是他却故意出声戏弄自己。离去时的话语更是别有意味,难道自己和他曾有一面之缘?安然在脑海中细细搜寻。 咳出呛着的水,敖瑶佳的眼珠微微一动,眼皮颤抖似乎要睁开眼来。燕三娘一见手腕一动,一柄安然曾见过的锋利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慢――”安然制止了燕三娘手中的利刃,眉头微蹙。“我自会处理。”拿出白莲忧,放在敖瑶佳的鼻翼下。只见她一张小脸苍白一片,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颤抖着。 “既然是边塞的鹰,你便一定能找到让你翱翔的蓝天,又何必将自己困在京城这个金丝雀笼子里呢。”安然叹了口气,手中轻晃了两下,敖瑶佳未等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 听到安然的话,燕三娘露出一丝惊讶,低垂下眼眸,垂首而立。 “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安然站起身来,这一身湿乎乎的,回去肯定又要被小莲唠叨。看小莲年岁也不过虚长自己一两岁,却是越来越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婆了。 “四哥,”安然又转头对白无忧嘱咐道,“你好生看着他们几人,务必保证这敖瑶佳能平安回到敖府。”她眉头微蹙,不管这躲在暗处之人是谁,他的目标恐怕不单单是自己。 “家主放心。”白无忧躬身施礼,但是却对安然的行事有些疑惑,为何家主处理此事如此小心,竟仿佛处处避讳着东府一般,难道――他的眼光一动。有些事他是否应该提醒家主呢。 “路上小心,”白无忧终是没有说出口,想必有些事家主心中已然有了分晓,他对燕三娘嘱咐道,“跟燕子分舵的人说好,务必查出今夜那个黑衣人是谁。” “哦,对了。”安然上车前突然停下,扭头对白无忧问道,“你可知‘燕子还巢’是什么意思?” “家主可是从哪听到了什么消息?”白无忧一怔,表情变得严肃。 安然微微一顿,对于顺心她还不想多说,“无意在景怀王府听到的,你们查一下好了。” “是――”白无忧点头,可是眼中却有一丝顾虑一闪而过,并未逃过安然的眼睛。 ―――――――――――――――――――――――――――― 这章进行一个小修,作为给下文的铺垫。呜呜,瘦猫还在码字呢,一边叼着面条。 ------------ 第七十八章 名声在外 一大早晨,安然就在院子里哼哼嗨哟起来。小莲苦着一张脸看着安然气势汹汹地打着“太极拳”。 “小姐,这个太极圈是管啥的?”小莲似有些不解,小姐自失忆以来似乎有弃文从武的倾向,只是为何这习武却是两臂抱着画圈圈? 安然冲着小莲一挑眉,这个就不懂了吧。所谓强身健体,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昨晚见识了那些家伙高来高去,再加上自己那个很不雅地狗啃屎,安然当真是痛下决心。 “三娘,你说我学点功夫如何?”那夜,安然试探着问三娘。 “冥门会一直在家主身边保护,家主若是只为强身健体学学也无妨。只是――”燕三娘是有些怀疑安然这柔弱的小身子骨能不能禁得起折腾。 “那你说我学点什么好呢?”一听有门,安然立刻眼睛发亮地追问。 “……”燕三娘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学什么,这下子倒是问到了自己,孟公明令自己和白无忧保护安然,便是磕着碰着都不行,这学武功哪有不摔打的。 “不如学轻功吧。”想到几次,被苏澄还有燕三娘拽着腾空而起,安然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燕三娘想了想,“轻功适合姑娘家的细软身子,倒是个好主意。” 安然猛点头,“我也深以为然,这样就不必每次都从门走,还得穿过那九曲八转的回廊,飞檐走壁岂不简单多了。” “……”顿时,燕三娘头顶三道黑线。 “呵呵,倒是好兴致啊。”每次都有这种不请自到的人,安然听到背后院门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安然连头都没回,便一个白眼抛了过去,稳稳地砸在微挑着眉的廷钧脸上。 “你个丫头,每次看到我都是这副德行。当真是一点淑女样子都没有。”廷钧见怪不怪,但是每次还是忍不住嘲讽一番。 小莲抿嘴偷笑,心说,这廷钧公子和自家小姐上辈子绝对是对冤家,这辈子仍是打得难解难分的,一见面就掐。 “呦呵,”安然嫌着长袖碍事,挽了起来,眼光瞟了一身正装的廷钧一眼,“官爷今天挺闲啊。” 一句话倒是将廷钧说的一个大红脸。鼻子哼了一声,“闲?有你没事惹祸,我还能闲的下来?”见桌上正放着一杯小莲刚晾好的温茶,顺手拿了起来。 安然却是一挑眉,不服气地坐在石桌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话还没说完呢。” 廷钧瞪了安然一眼,道,“你说,你又把那瑶佳郡主怎么了?” 安然装糊涂,“我?我把她怎么了?”却是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廷钧冷笑,“别装了,公子一说敖府出事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干的!” 安然一皱眉,不是让白无忧看着,务必保证敖瑶佳平安回府的么?难道白无忧自做了什么主张?“到底出了什么事?” 廷钧见安然似真有些紧张了,才满意地幽幽说道,“什么事?据说那敖瑶佳大病了一场,却突然变得乖顺了,愣是央着敖将军学起什么诗书礼仪。”廷钧皱眉,“想从前,她一直看不上眼那些宫廷的繁文缛节,可这回却是学的努力,一副恭敬娴淑的表率。”啧啧称叹道。 安然一愣,那夜的对话浮上心头,“她是不是比我温柔许多?”那样骄傲的敖瑶佳却低垂着头。 “不但如此,还莫名其妙地送来些珠玉之物,说什么她无法做到的事,就请公子代替她做好,不能让那个人走得太寒酸了。”廷钧斜了安然一眼,一副此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的笃定表情。 安然一愣,难道敖瑶佳是希望,东府替她给自己操办身后事不成? “果然――”那廷钧大叫一声,吓了安然一跳。“公子还说你做事自有主张,我看你是太过自作主张了!”廷钧似不满慕东煌对安然的放纵,“你说,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不过,让她以为我自杀了罢了。”安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廷钧又叫了起来,惹得小莲都是一个白眼。“你――你――倒真想的出来!”廷钧一拍桌子。 “这叫长痛不如短痛,而且人死债清,她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安然嘀咕着。 “还不为难?”廷钧冷哼,“她这一来一回的,便是皇后娘娘都在公子请安时过问其中缘由呢。” 安然微微蹙眉,这蓝皇后的鼻子挺灵的啊。她有所耳闻,据传,慕东煌这个皇太子当的有些懦弱,很多事都被那蓝皇后压着,也不知是真是假。想到慕东煌那温润的眸子,安然心中yy起蓝皇后一副老巫婆般的面孔。 “你这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呢。”廷钧一皱眉,拍了安然脑袋一下。 “你个大忙人不在公子身边候着,跑到这儿来是躲清闲不成?”安然却是话头上毫不吃亏。 “哼。”廷钧被安然气得不轻,“公子让我来转告你,这几日不要乱走了,你是被人惦记上了。” “谁惦记我家小姐了?”小莲眨眨眼不解地问道。 安然却是一笑,“哦?别告诉是你家公子惦记我了。” “呵呵。”廷钧笑地无奈,“你倒是还有心思开玩笑啊,花安然,你现在可是名满京城了。” 安然施施然放下卷起的袖管,瞥了廷钧一眼,“是么?” “可不是么?”廷钧瞪了安然一眼,叹道,“京城第一悍妇,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原来,这京城什么传播的不快,唯有这消息传地比那六百里加急还快。安然前脚出了景怀王府,后脚便有人传的沸沸扬扬,原来这花安然不但是千金一曲被人买下,更是迷得那景怀王爷都颠三倒四地送上几大箱的打赏。 安然撇嘴,这叫什么,这叫虚构,好吗?那景怀王真有这么阔气,自己早就拎着那么多金银财宝卷铺盖跑人了。 “之后,更有消息传出,你这恃宠生娇,前打二皇子宠姬,掌掴庆演同行,后又逼死了对头。”廷钧慨叹,“你这一天倒是好忙啊,我的大小姐,公子让你低调点,你这当真是低调得让人刮目相看了啊!” 安然无语,这事情传的如此离谱啊。竹洁之死绝对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不过现在这样,恐怕自己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罢了,安然冷笑,叹了口气,打就打了,掴就掴了,至于逼死竹洁,她也懒得去分辨,虱子多不怕咬,那些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的人又能拿自己怎样?安然心知,这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不是有人有意宣扬,也不会如此闹得满城皆知。安然神情一肃,冷哼,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她不还手,只因为她还要利用这些舆论一番。 “你还笑得出来,”廷钧皱眉,“你可知,便是三皇子还有意无意间问起公子,是否知道你这位‘千金一曲’悍清倌呢!” ------------ 第七十九章 不该赴的邀约 “哦?”安然听廷钧提起三皇子,眉梢轻挑,“他倒是通过玉狐给我下了请帖。” “推掉。”廷钧一听皱眉拒绝的斩钉截铁。可是见安然仍是蹙眉不语,“你可是担心些什么?” 安然微微蹙眉,似不经意般,“若是他有意试探呢?” “那更不能去,”廷钧态度却是很强硬,“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身份,你的身份?” 这一句却是说的十分伤人,话一出口,廷钧也是一愣,可是有些话一旦出口却是收不回来了。安然一愣,想要装作没有听到,这些话却是仿佛刺到心里的倒刺,拔也拔不出来了。 安然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有的话她不得不问了,“这其实――是太子的意思?” 安然有意避开了不称慕东煌为太子,而廷钧似乎也是尽力避开这个称谓,两人一直默契地躲开这个忌讳,直到安然问出了口。 “公子对你的心意,你不明白么?”廷钧微微蹙眉,但是眼睛却不自然地避开了安然炯炯的目光。 安然嘴角轻扬,笑得却有些苍白,低垂下眸子,她想起敖瑶佳的话,“你爱她,她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安然慢慢吁出一口浊气,“那她也爱你吗?”这一句,安然答的迷茫,心中也是同样。 慕东煌的眸子那样温润,他可以在她为难时为她出头,可以在她无助时伸出手臂,但是偏偏两人却总是那样若即若离,擦肩而过。景怀王府他会为自己紧张,可是转眼间却又仿佛将自己抛在脑后。他也许对自己是意思的,但是却心不在此,安然的理智提醒着自己这一事实,可是内心却宁愿为那片刻的温暖而欣喜。 看到廷钧的表情,安然移开目光,安然真的宁可自己笨一点,不要明白,但是她从廷钧的目光能看出,慕东煌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他的这个渊源。 “我明白了。”真是没用,安然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可是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 “你又何必如此,你该知道公子的身份特殊……”廷钧急于解释什么,安然轻笑,看向他的目光却透露出一种悲悯。他不懂,有的时候,不解释好过解释,最起码还能给她一个故作清高的机会。 “这个宴会我还是会参加。”安然摇了摇头说道,廷钧还想说什么。不等他再言,安然深吸了口气,“三皇子既然故意暗示,若是我不去反而更给他打作文文章的机会。我去,放心,”安然淡淡看了廷钧一眼,“我会撇清与太子爷的一切。” 廷钧一愣,这一声“太子爷”算是成全了慕东煌的名声吗。不管公子心中如何想,廷钧却知道,作为太子,他不应让安然成为他大位之争上的软肋;可是作为一个平常人,他到底动没动情,旁观者最为清醒。 目送着廷钧离开的背影,安然目光仿佛穿透了远处的天空。而小莲却已然泪眼婆娑,小声抽泣着,偷偷抹泪却不敢让安然看到。她如何不为自己家小姐感到不值,安然对慕东煌的心意,她一个小丫鬟也是看得真切。本来为安然所指之人就是太子,便是慕东煌,谁料蓝皇后横加阻拦。命运兜兜转转,安然花轿一驾,却最终错开了命运的安排,原以为这样也好,又碰到了慕东煌。 “小姐……”小莲看到安然愣愣的神态,有些害怕,她摇晃着安然的身体,只担心小姐又会像那日撞墙一样心灰意冷。 安然静静看着枝头,鸟儿落下又飞起,飞起又落下,这样起起落落,安然的泪终是滑了下来。她曾以为,只要故意忽略,门第也好,出身也罢就不是个问题。但却忘了,她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却是在这样古代显得竟如此幼稚。 “小姐……”小莲伏在安然膝头,仰头往着安然,摇着头说道,“他们根本不懂,他们什么都不懂,我家小姐如何就配不起太子了,我家小姐如何就配不得了……”呜呜咽咽,打湿了安然的膝头。 是的,他们什么都不懂,安然心中默默道。作为一个从异时空死去生来走过一遭的人,还有什么看不破呢?安然嘴角轻轻勾起,可是为何仍是感到嘴里那样苦涩。“这是我欠他的,”安然淡淡叹了口气,上辈子她欠逸铭的情义,这一世她便还给慕东煌。 “你爱她,她可知道?”敖瑶佳的话语又回荡在安然耳畔。 “多谢姑娘的赠曲之恩,只是,在下却非姑娘的惜花之人……”一个清倌一个太子,他们两人便如尘泥和云端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见面,他便说清楚了,是她不肯听明白。 只是,他却不懂,她不是安清妍,也更不是那些被封建礼教固化的古代女子。她花安然,爱与不爱,与他人无关。安然的眼光中透露出一种决绝。 大红金丝绣花束腰若莲花般绽放,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安然妖娆的身姿。安然看着铜镜中淡扫峨眉的女子,手指捻起一片颜色更加娇艳的唇纸。 “当真是让人惊艳的女子啊。”挑纱帘进来的顺心不由得慨叹,看到安然手执玉钗,淡然地袅袅转身,不由得眼光一动。不过几日不见,人仍是那个人,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更透露出一种神秘引人探寻。 顺心微微张口,稍微的迟愣化作唇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果然能够改变一个女人的,还是爱情。 “你当真要和玉狐去赴宴?”顺心目光流动,打量着今天的安然。一身淡绿盈盈如初露尖角的荷尖,饰物简单中却处处透着心思,妆容虽淡却不失姿色,神色淡淡却仿佛千般心事只藏在一眼之内。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清倌,内敛却又骄傲,只是那样随意一站就能成就一片不一般的风景。 安然心知,顺心并未阻止,便是已然默许,点点头,“一个正常的清倌不可能推掉这样难得的应酬。” 顺心一步步走到安然身前,伸手将安然手中的玉钗拿过。身上熟悉的香气中仿佛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草药味道,俯下身子,手法轻盈地将玉钗插在安然的发髻上,吐气如兰,“不要插手皇子间的斗争。” ------------ 第八十章 下马威 安然毫不奇怪,这次百花宴的排场,看着三皇子府门外停下的一驾驾马车,便已然心中有了数。说是百花宴,如此贵女云集的地方,也恰好给那些心心念念寻觅门当户对的适龄贵族子弟创造了好机会。 玉狐却是马车还未停稳,便已然急不可耐地挑起车帘向外张望着。秀眉微蹙,催促着车夫,“怎么这么慢啊,那边不是有地方么?” 这一路上,安然合着眼睛,闭目养着神,反正与那玉狐两人都是眼不见心不烦。此刻听到这边一阵喧嚣,安然只得又睁开眼来。见那车夫似极不愿意地,将马车赶到一驾金光闪闪的马车旁边。 这样奢华到俗气的马车,安然微一皱眉,挨着这样的马车不是徒增是非么。但是自己本就算是“陪着”玉狐来的,也懒得与她分辩。 果不其然,那边马车夫很不客气地啪地一扬鞭子,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惊得这边的马驹一阵嘶鸣。玉狐粉面便是一寒,所谓打狗看主人,这对方明摆着是借着这一下打自己的脸嘛。 安然看玉狐气呼呼却不敢申辩的样子,顿觉十分好笑。见玉狐冷哼一声,摔下车帘子,安然淡淡扫了那边的马车一眼。能够在这样权贵聚集之地还如此飞扬跋扈的人,这京城恐怕数得上号的几位,恐怕自己都有缘见过了。 如此一来,安然与那玉狐便算是四目相对,玉狐见安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气的不行。 “你笑什么?别忘了,若没有我,你哪能参加得了如此上流的聚会?”玉狐气哼哼地瞪了安然一眼,她就是不明白了,便是安然有几分姿色,可是为何嫣娘也好,那些瞎了眼的权贵也罢偏偏要捧她?论才情、讲心思,她玉狐哪点不如这个脾气不小的悍女?! 安然扭开头,懒得与她多说,眼光透过那虚掩的车帘,看到那旁边的马车就那么停着。对方马车挡着道路,这威也示了,却是丝毫没有让开的样子。“便在这儿下了吧。”安然懒懒说道。 那玉狐见自己这边确实没有什么逞威的能力,虽然愤愤却是无奈,只得在车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吩咐车夫准备脚凳。玉狐斜了安然一眼,示意让安然先下,这样更显得自己雍容一些。 安然拉裙摆,钻出马车,恰在此时,旁边的马车却是传来一阵娇笑。安然蓦地抬头,正对上旁边马车上下来的一双碧人。果然冤家路窄,安然一眼看出那个一身花团锦簇的美人不是别人,“哦?你这悍女竟也来了?”那璎珞出口便是挑衅,美眸流盼,瞥了一眼随后露头之人。 安然顺着她的眼光,正撞在那眉梢轻挑的慕南羽。却见他邪邪一笑,拉过璎珞,力道正将美人拥入怀中。 几乎是本能地,安然便是面色一寒。想到这个一脸欠抽样的慕南羽竟然本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便一皱眉。心中愤然,若是安清妍真嫁给他这样的人,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安然伸腿踩住脚凳,只作没看见,身行一动已然稳稳落地。玉狐紧跟而下,看到马车上还未下来的慕南羽,虽然也知晓他的德行,却是仍不由得被他俊美的容颜弄得一愣。 “拜,拜见――二皇子殿下。”看到璎珞的那副神情,玉狐便清楚这浑身锦袍的男子身份,她微微颌首,心中不由得嫉妒,这璎珞却是好命,竟然找到这么一个既肯花钱,又十分俊逸的贵族金主。 慕南羽却是哼笑一声,似乎很是满意这样居高临下的感觉,尤其想到之前安然竟然成功笼络了景怀王心,更是觉得算是搬回了一局。 “殿下――”璎珞撒娇,媚眼如丝抛向了慕南羽,“人家让你抱下去――” 安然深吸一口气,真不知这女人是多大的勇气,当着这么多正经人家女子说出这样的话的。却是看到那些还未进府门的女子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却是别开头先出一丝尴尬。 慕南羽却是好心情,伏在璎珞的耳畔,“你当真让我抱吗?”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安然微微蹙眉,心中有个声音却是冷哼一声。 安然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心理起伏变化却是惊醒了体内安清妍的那缕灵魂。“恶心――”似乎对于这样门第森严的女子,这样一句话表示愤怒已然是极限了。 安然不禁同情,与她沟通着,煽风点火,“你可以骂他们狗男女啊?”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人格分裂般,心中另一个声音却是一窘,沉吟片刻,似从牙缝中骂了一句。安然噗嗤笑出声来,人死都死了,再还不能按心而活也太过惨了点。 见安然蓦地嗤笑,那璎珞的脸却是突然红了,眼眸中露出一丝愤恨,她以为安然是想起当初将自己扔下马车的场面了。要怎么说呢,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人往往最不容易过的一道坎儿,也是自己的心。 “笑,我看你还能笑多久!”璎珞愤愤,想上次便是慕南羽故意为难,都没有让安然出成丑,便是心中更加恨恨。 “我笑,不过是笑你不知天高地厚,这里如此多身份尊贵的女子,便是同行我也劝一句,慎言慎行,最起码别丢了我们清倌的脸面!”安然冷哼一声,目光瞥向旁边的贵女们,却是故意将战火延伸。 “别以为景怀王打赏你,你便也自以为身份了不得了!”想起那事,璎珞气的口不遮拦,“便是当初的宰相独女又如何?现在不也只是一座孤坟么!好出身不比得我有人疼,什么身份不身份,我璎珞压根没放在眼里!”璎珞冷哼一声,嘴角轻挑露出一丝得意。 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安然的心便是一动,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教训。所谓死者为大,安清妍已然白幡百里,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在这儿说三道四。便是慕南羽的眼神也是一寒,但是随即面色却又挂出满不在乎的招牌笑容。任由璎珞轻挽起自己的臂膀,看向安然的表情却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璎珞所言这些在场的女子却是没人没听见。谁没有将来嫁人的时候?不管是王府千金,还是达官贵妇,虽守着女则女训的戒律,丈夫纳妾还得装作贤良。可也实在难忍这样嚣张不可一世的小三言论。 便有那京城御史令夫人,柳眉微挑,对这璎珞如此放肆的言论大为关火。这璎珞便是身后有当今二皇子撑腰,却也不能如此轻贱人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就说那御史令小妾进门,还不得乖乖奉茶,小心翼翼地叫姐姐?哪里轮的上她这样,半步还没迈进人家门的外面女人,却如此嚣张! 可是毕竟身份有别,这些名门贵女都只得隐忍不发。御史令夫人挑了挑眉,却也只得好涵养地只当璎珞是一只狗在叫。 安然却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或者说她可不用装成那么好的涵养。她冷冷地瞥了那璎珞一眼,如此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冻住一般。璎珞便觉得浑身上下一寒,不愿显露出心中的害怕,却只得梗着脖子。 安然冷笑,瞥了玉狐一眼,玉狐被安然看得一愣,却不知安然意欲何为。这旁边的一个个贵女也好,贵妇也罢也都翘首期盼。早有人认出安然便是那个浑不吝的俏清倌,指望着安然能帮着自己出这口恶气。 安然却是淡淡一笑,侧过身,似要绕过慕南羽的马车,冲着府门走去。众人都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更加对气焰嚣张的璎珞心中暗恨。 这一切却是没有逃过安然的眼。璎珞见安然没了声,更是得意,也不用慕南羽扶了,余光瞥到旁边贵女们隐忍不得发的目光,顿觉更加得意,傲然地微微仰着头准备下车。 安然正看准这个时机,一个响亮的口哨引得慕南羽的马一声嘶鸣。这马夫训练再好,却没想到这一个女子却会吹这么悠扬得有些流氓的口哨。安然一个口哨吹出,却是麻利地退到一边。那马训练有素,虽然乍然一抬蹄子,却是很快被安抚住。 只是安然就掐准了这个时机,那车夫了是很快将马勒住,璎珞的一脚却已然迈出,瞬间失去了平衡。 ――――――――――――――――――――――――――――――― 很是抱歉啊,今天瘦猫实在是忙不开了,匆匆赶上一章,今天就一章有了,各位美女们。 ------------ 第八十一章 试探 安然这声口哨吹的突然却又带着别样的风流。慕南羽的马一声嘶鸣,璎珞一个不稳便摔了个狗啃屎。众人皆傻了眼,而更奇的是,作为这始作俑者,安然却是一脸淡然。美眸轻扫一脸狼狈的璎珞,无辜的模样当真让奥斯卡影帝都自愧不如。 “诶?果然是言多必失啊。古人诚不欺我。”说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收回目光,微微仰头,留下门外看傻了的众人,自顾自地往府门走去,玉狐赶紧紧随其后。 而这一幕也一丝不差地落在一人眼中。不同于慕东煌的温润,慕南羽的不羁,一身黑色锦袍,金冠束发,慕西城瘦削却很好看到的面庞挂着冰冷,眼光追随着安然的背影。 “呵,”慕西城身边的美女轻笑,“如此爽利的脾气,可真找不到一丝名门闺秀的模样……” 慕西城对美人的话却不置可否。嘴唇轻抿,他褐色的眸子在黑色锦袍映衬下,透出一种诡秘的阴沉。“你便跟在她身边,静观其变。” “是。”粉衣女子颌首,人面桃花,清风轻扫她耳侧的碎发,?o碧抬眼间,眼若秋水,面上又换上一副童真笑意。 安然与玉狐向门上递上三皇子的请柬,便跟着人流往里走。今日所到之人,不是官宦贵妇,就是名门贵女,安然混迹其中,敛气凝神,眼波淡淡看那繁花满地,竟丝毫没有违和感。 “这佳宴取名‘百花’乃是为庆祝“百花节”,取‘繁花尽百无颜色,独秀一枝傲枝头’的寓意。”玉狐刚才见那安然竟然面不改色地当着二皇子教训了璎珞,虽然吃惊但是心中却是暗爽。如此一来,故而半是示好,半是卖弄地给安然“上课”。 安然目所能及,估计今日这京城中大半待字闺中的名门贵女都来了。要知道在大昭国,女子平日里受着女则女训压着,很难随意出门散心。而这本是为纪念大昭开过帝后结发之情的百花节,渐渐演变成京城名流男女难得的寻觅佳偶机会。 “瑶池一曲惊天人,绯色一片遇故人。冰心在壶谁托付,铁戟也成绕指柔。惊涛骇浪不变色,只为佳人一笑顾。繁花尽百无颜色,独秀一枝傲枝头。”,安然之前也对这百花节做了一番了解,“曲皇后与先皇伉俪情深,只因当年先皇迎娶之时特以百花铺地,却心中只念曲皇后这一枝独秀,因而成就一番佳话。”安然神色淡淡地说道。但是心中却不禁感慨,果然虽然这从古自近,这样的佳偶天缘都是最让人心生憧憬的,也更如神话般可望而不可即。 “三皇子殿下……”玉狐却是一眼看到从花树后转出的男子,声音更是激动得有些颤抖。旁边一众看到竟是皇子殿下也莫不赶紧施礼。 慕西城嘴角轻轻一勾,微微抬手,“不必拘礼,若是大家都如此拘谨,这聚会却是扮的没了意思。”大家又赶忙陪着笑,即便是这些权贵子弟,虽然平日里也都飞扬跋扈,但是在这西王府大家都是客,倒是也彼此都客气了许多。 “姑娘却是博学,竟能背出皇爷爷写下的这首《问花》。”慕西城的目光落到安然身上,透着一许赞许,“这首诗乃是皇爷爷迎娶之时的慨叹,特别是这句‘繁花尽百无颜色,独秀一枝傲枝头’,成为了多少年来托付终身的最好誓言。” 听三皇子如此一说,在场女子莫不显露出艳羡的表情,慨叹先皇的深情厚谊。这样的誓言不说是出自一个位置如此之高,身份如此尊贵的皇帝,便是这现代婚姻能遵守这一誓言也必终成佳话。 玉狐频频点头,眼中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和沉沦,仿佛三皇子这一番话便是说给她听的一般,就差热泪盈眶狂呼“我愿意”了。 安然听他如此说,却是面色淡淡。仿佛一种女人的第六感一般,第一眼见到慕西城,安然的心中就警钟长鸣。即便慕西城看起来一身黑色锦袍上绣暗红纹路,举止间透着雍容和尊贵,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却是只是浮于表面,而他笑地同时,那褐色的眼眸中却是冰冷一片,这样的人更加危险。 “殿下过奖了……”安然并未因他的赞许,而改变对他的态度。相反,慕西城似乎因为她的淡漠,更加对她有兴趣。 “若是本王没猜错,这位可是那一曲千金的俏清倌――安然姑娘?”能从一位如此位高权重的皇子口中听到这样的明捧的话,算是给了安然十足的面子。而周围原本没有认出安然的人,也似乎都有些好奇,而那些刚才在府门外见识了安然之人,更是不禁在下面小声传着安然刚才的“彪悍”。 安然只得淡笑,不理会一旁玉狐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的表情。亏着玉狐一直言之凿凿地让安然记得她的恩德――若不是有她,三皇子怎么会邀请安然这样的人去参加百花宴。可是,这从遇见三皇子,这话题兜兜转转的,始终都萦绕着安然,竟将玉狐凉在了一边。 安然看在眼中,但心里却是并未有丝毫的得意。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甚至传言可与慕东煌一较短长的三皇子,却一见面就故意示好,安然心中保持着警惕。面色如常,微微一笑,“殿下过誉了,安然不过是遇上了贵人。轮才轮貌,醉月轩中的姐妹比安然强者有之。像是玉狐姐姐一直对安然也甚是提点,这千金一曲当真是高抬了安然了。”顺便拉起一旁面色不善的玉狐的手,将其推到了前面。 这一番话说的却是让刚才见识到安然泼辣之人咋舌。这一副有温婉有礼的样儿,仿佛大家闺秀,哪里还有刚才吹着流氓口哨的模样? 玉狐见安然如此说,这才心中愤愤之情稍稍压了下去。面上挂着娇羞的笑意,回手拉着安然的手,“哪里,哪里,也是妹妹却是才艺出众。”这样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却是气煞了站在人群之外的璎珞。 自己与那花安然绝对八字不合,当着众人的面出了这么大丑,璎珞恨恨。眼见这三皇子竟然也对这悍女青眼有加,她简直快要气吐了血。而那慕南羽刚刚却是冷着脸将自己扶起后,一进门就不见了踪影,将她凉在这里,当真是欲哭无泪。 只见慕西城微微一笑,却是将话题一转,“玉狐说的不假,安然姑娘确实谦虚了。也便是那慧眼识珠之人才能一眼赏识到姑娘的独特魅力。只是――”他语气中透着好奇,“听闻姑娘头筹可是一颗夜明珠定下的,这样一段佳话也不知是哪位幸运公子?” 终于拐到正题上了,安然心中一动,却见旁人也俱是一副好奇模样。安然不由得叹气,自己这样子当真如那被小报记者逮住了的三流明星,人家便是看花边新闻却也不是冲着你来的。之前廷钧却也给自己提过醒了,安然自然不会笨到说是慕东煌,但却也明白恐怕这慕西城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 今天周五啦,大家忙一周了,可以放松一下喽。瘦猫努力,稍晚还有一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 第八十二章 暧昧 清风拂面,原来从古自今人类八卦的天性都是不改的。听慕西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那夜拔得安然头筹之人,便是平日里自恃矜持的贵女也不禁竖起了耳朵。要知道当日那人一直在雅间内,避不见客,而他的侍从却阔气地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当做定金,如此阔绰的手笔,更让人好奇这神秘的金主到底是何身份。 慕西城面上带笑,之前的种种示好便是为何这一刻来套她的话么?安然心中冷笑,当着是太小看她了。安然故作吃惊,瞪大了眼睛看向慕西城,“三皇子为何这么问?” 慕西城理所当然地回道,“不过是一时好奇,若是姑娘不便回答……”却不等他将话说完,却被安然蓦地打断。 “怎会?”安然努力挤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咬着嘴唇说道,“能让三皇子为安然争风吃醋,实乃安然之幸――” 此话一出,这四周的人莫不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单单是为这惊天的消息吃惊,更加不得不佩服安然的功力,此女能“悍”更能“痴”(当然这痴,乃是花痴的痴),真乃一宝也。 安然话一出口,慕西城的面色也是一沉,只不过这片刻的阴沉却是仿佛偶然飘过的浮云般,瞬间又烟消云散了。不过只是在这瞬间,安然却是心中明镜一般,更加急切地问道,“殿下如此有心,安然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顺便再铺陈道,“先是如此赞许安然,安然都不好意思,这又疑心安然有人了。”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殿下放心,安然必定不会负了殿下一片苦心的。”安然笑得暧昧。 这一句却是说的慕西城脸都绿了,眼光中的冰冷却是连压都压不住了。他一向自恃甚高,如此屈尊降贵却被安然说的好像巴巴送上门一般。什么叫定不负自己一片苦心,慕西城气息不均,嘴角轻扬,感觉到周围的眼光更加灼人,本想的是利用安然的名声给慕东煌添些绯闻好做文章,却是竟连自己都绕了进去。 慕西城深深看了安然一眼,见安然却是仍一副期待的神情,那花痴模样却更加让他心乱。便连被文宣帝都赞叹为“殿前第一谋士”的他,都有些弄不清楚,这个“悍女”到底是真是假?竟能当着朗朗白日,堂二皇子地用这三尺厚的脸皮硬把黑的说成白的。 众人见慕西城冷冷一笑,却不置可否,所谓天家心意最是难测,难不成真如安然所说那样?一时之间,众人心中都暗自感叹,慕西城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亲的模样,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啊。难道这就是“百花宴”的魅力所在么? “只是――”安然却并未说完,她的目光一闪,你有阴谋,我有阳对,嘴角微微一挑,却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只是,二皇子却也是对我――”这话说的有些不着首尾,但却引人无限遐想,特别联系刚才府门外的喧嚣,顿时大家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 慕西城目光闪动,嘴角轻抿,却露出一丝冷笑,这个女子果然是了不得啊,不过几句话却将矛头转到了自己和慕南羽身上。自己为了一个贤良名声,可谓费尽心力,这一句话却将自己拉到了和那荒诞不羁的二世主一条线上了。隐于宽大袍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却是现在说与不说都不对了。 “姐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o碧隔着人群遥遥挥手,如此娇美的人儿却真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一般。而最难得的是她那纯净如孩童的笑容,当真是瞬时让很多在场的贵族子弟都不由得傻了眼。 安然心中蹦出三个字――“小萝莉”。?o碧是那种倒不见得有多么漂亮,可是一出现却是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尤其她的笑容,总是让人心中不由得一暖。 “姐姐,你也来啦。”?o碧以前却是很少出现,她更像是一子暗棋,待到用时才会被往前放。这样如画般的女孩,众人一见皆让开一条道路,?o碧疾步奔到安然面前拉住安然的手,似有些惊喜,双眼亮晶晶的。 安然看到?o碧也是一愣,自那日景怀王府一见却是之后就没了联系。而自己离开时也没能和她说上声话,毕竟当时自己也是出于无奈,掌掴她也是为了保全两人。被?o碧这样拉着,安然却也只得一笑,这边的话就这样被打断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我与醉月轩的姐妹一起来的,你呢?”安然目光扫了那边的慕西城一眼,却见他很自然地转头与旁边的贵族子弟寒暄起来,而那贵族子弟则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愧是被誉为“谋王”,这慕西城当真是步步为营,只可惜他算错了一步。她花安然偏偏不是那种规规矩矩之人,所有谋划在她身上不过就是一纸空谈。 便如安然之前所想,大家看你花安然却不是真的为了看花安然,只不过是想八卦与她牵连的皇家秘事。现在看安然与那?o碧姐妹两个絮叨起来,不过多看了两个佳人几眼便都作鸟兽散了。 “姐姐,你那日走得冲忙,我都没来得及再和你说上话。”?o碧嘟着小嘴,似是有些委屈。 “你不怪我?”安然却是一笑,看到?o碧的模样便已然心中有数,知道?o碧已然想通,却仍禁不住跟她开玩笑。 “姐姐,?o碧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却也不是大笨蛋,谁对我好,我怎会不知道。”?o碧笑得灿然。 玉狐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看了看安然,又扫了一眼那?o碧。她一直自恃美人,但站在这各有千秋的两大美人边上却也是感到压力山大了点。“这位是?”玉狐倒是个直性子的人,一见?o碧这样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就是看着有些爽。 “?o碧,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醉月轩的姐妹,玉狐姑娘。”安然拉过?o碧,为她引荐。 “玉狐,这位时听雨阁的清倌?o碧。”安然却是蛮喜欢这个纯真的女孩,相比玉狐这横挑鼻子竖挑眼,?o碧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玉狐姐姐。”?o碧似很懂事地甜甜叫道,无奈玉狐却是一个白眼,?o碧微微撅嘴,偷偷背过身子朝着安然一吐舌头。 “安然姐姐,那边有好看的影子戏,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看看?”?o碧拉着安然的袖子撒娇。今日这百花宴倒是热闹非凡,今年倒是第一次在三皇子这儿排宴,却弄得有声有色的。 玉狐却是蓦地插话,“我与安然还要去拜见一下那边的人,你先去好了。”玉狐眼光往旁一扫,口气不善,出其不意地一把拉住了安然。 ?o碧只得作罢,甜甜一笑,“好吧,安然姐姐,一会一定要来哦,还要做对子呢,我也不会,你得帮我坐镇。” 安然点头,却见玉狐仍拉着一张脸。盯着?o碧的背影,?o碧冷然转头,“花安然,你长没长脑子!” ------------ 第八十三章 斗酒(上) 玉狐冷着一张脸,没有好气,“你当真以为那?o碧是个善茬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亏我刚刚还觉得你不算笨。”侧头斜了安然一眼,眉眼中透着鄙视。 安然一愣,却不知玉狐为何突然发飙。原本玉狐都不认得这?o碧,如何便如此咬定?o碧非善类了呢。只是安然虽然对?o碧也算和气,可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有种难以言喻的疑惑,总觉得这样可人的女孩似乎就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有话最好说清楚。”安然冷冷回道,但是心中却是对?o碧的疑虑更加深了几分。 玉狐轻咬着嘴唇,似有些踌躇该如何说,秀眉微拧,“她曾弄得一个清倌身败名裂……总之,你就不要与她走得太近就对了。” 安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冷回身,虽然她对玉狐的话不是尽信,但是既然心中存有疑问,她手上有冥门这样逆天的谍报组织,究竟真假还能查不出么。 “这位可是安然姑娘?” 玉狐自有她的营生,安然听了玉狐的话,并未去找?o碧,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一人闲适地在花园内游荡,特意躲去了人流大的地方,她也乐得一人优哉游哉地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光,却不料这时碰上个搭讪之人。 那人从花树后突然转了出来,伸臂挡住了安然的去路,一身青花锦袍,纶巾冠玉,一看便是富家子弟。但是安然对这京城的人事也不十分清楚,却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微微一笑,安然错身而过,却是懒得与他多话。安然的性子就是这样,她不是圣贤,骨子里对美男也是色女一个。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家教的原因,她可以搭讪别人,但是对于那些巴巴跟上来搭讪的男子却实在不感冒。 “姑娘留步……”那男子却是死缠烂打。若是说起来,这百花宴也算是为贵族子弟增加偶遇的难得机会。只是,安然并非待字闺中的“贤良”女子,也不是期盼艳遇的孤独少妇,他算哪根葱来拦自己的道? “在下,户部侍郎之子周冲,久闻姑娘芳名,更是去醉月轩多次,却一直无缘得见。不知姑娘能否赏个面子,与我朋友去前面的小亭一聚呢?”这位周冲公子一躬到地,话说的文绉绉的,可是安然却是秀眉一挑,户部侍郎,是你爹又不是你,挂在嘴边想让人仰望呗? 安然却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冲,“哦,周公子,”声音懒懒,“户部侍郎不小,只是那是你爹又不是你。而且不巧的很,我不认得你爹啊,既然你提起了,那带我问个好吧。”说完毫不理会震惊的周冲,侧身便想走。 “哈哈哈――被噎的好惨。”一阵清朗的笑声,“我就说吧,这小女子不简单,你们哥几个到底还是认输吧。”长眉秀眉,下颌尖尖,声音却是有些公鸭嗓,竟是个还处在变声期的小子。 安然一愣,这家伙眉眼细而有神,谈笑间嘴角轻扬,男的却有种别样的妖媚,主啊原谅她吧,妖媚用来形容男生是有点怪,但是却是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了。安然一皱眉,这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有个什么王的男人中的男主脚呢。 “这――这位是四皇子殿下,”那周冲脸一红,回过神来,但是看向安然的表情倒没有丝毫恼恨,“刚才因游戏输了受罚,无奈唐突了姑娘,还望见怪。”倒是个爽利的人,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样一看倒是别有一份憨憨的可爱。 噗,安然心中翻了个白眼,难道这古人也玩诚实勇敢之类的游戏?找自己搭讪便是惩罚措施么?安然无语,看来自己的悍名当真是名声在外了。 “安然见过皇子殿下。”安然心中烦恼,却不得不冲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子盈盈下拜。当真是不胜其扰啊,为嘛这姓慕的就偏偏要缠上自己呢? 似怕她多心,慕北漓身后一个男子抱拳,又开口解释道,“姑娘的那首笑红尘确实让人感叹非常,虽是游戏惩罚,我们却也的确是慕姑娘名而来的,望姑娘海涵。”这人却是长更加高大些,眉目俊朗,行事作风也比这两人稳重许多,像个兄长一般。 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不依不饶就太小家子气了,而且对面的那个慕北漓毕竟是贵为皇子,自己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安然点点头,“各位过奖了,能遇如此知音也是安然荣幸。”酸溜溜的场面话谁不会说啊。 “那不知姑娘是否能赏光?”慕北漓这小子人小鬼大,却懂得如何借势压人,突然插上的一句,逼得安然不得不卖这个面子了。 只是,安然却也不担心他们有何企图,之前她已然打听好了,这慕北漓当真是近墨者黑,虽然不像慕南羽那样荒唐风流,但也是个熊孩子,不务正业的草包一个。 安然感叹当真是龙生九子,文宣帝这四个儿子自己算是都着了面了,谁能想到这四位能是同一个父亲的呢。跟着三人到了小亭,却发现亭子里还另有两人。一位竟然不是别人却是一身红衣,清倌绫罗。而另外一人则是虎目炯炯,看这一身衣装,胸肌不小,是个练家子。 “这位是虎啸将军,韩廷威,年纪轻轻便为我大昭立下了赫赫军威了。”慕北漓这小子似乎对这位也是深为敬慕,为安然引荐着。 韩廷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话说廷钧也姓韩的。安然微微一笑福身施礼。 “我刚才没自我介绍呢,在下礼部尚书之子左文勋,刚才姑娘这一说,在下也实在惭愧,沾染家父盛名。”左文勋轻笑说道,话说的有趣,倒是引起了韩廷威的好奇。听他在那儿打趣安然如何取笑周冲这位登徒子的,安然却静坐在一旁,面色带笑脑袋里却在思索着。 这一亭子啊,可谓是汇集了皇二代和官二代,看绫罗神色淡淡地看着风景,眼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却并未多说。安然也只得默不作声,只作不知。 见安然的眼光在绫罗身上一瞟,“这位乃是大名鼎鼎的绫罗姑娘,”那慕北漓一笑,“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啊,刚才行酒令便是她赢了我们。”说着还似有一丝羞赧。 安然一愣,却不想将自己牵扯其中的竟然是绫罗,眼神中透出一丝犹疑。按说绫罗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真乃是冥门安插在景怀王那边的一颗棋子,她心向自己,为何还要故意将自己牵扯过来呢。 “安然姑娘,”绫罗点点头,“之前有缘得见一次,未能多有交谈。一直慕姑娘才名,故而此次借此机会与姑娘见面。”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那慕北漓却是已然喧嚷起来。 “诶呀呀,我们京都的两大难得的清倌,今日能有此机会,当真要比试上一番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而那韩廷威也早已听说了安然这个女子很不同,目光落在安然身上,似也有期待。 绫罗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看向安然,安然无语,这家伙是不是冥门的啊,也不晓得给自己打打掩护,只得硬着头皮,“比试可不敢当,安然一向敬仰绫罗姐姐。只是若是玩些游戏吧,安然倒也乐意奉陪。”她安然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儿,虽然前一世也算是生性腼腆型,但是偏偏逸铭是那种冷幽默的家伙,碰上什么朋友聚会,倒是她在外张罗,逸铭这个文艺部部长乐享其成。 “那我们不如来个行酒令如何?”周冲刚才被好顿嘲笑,这下子来了精神,跃跃欲试。 ------------ 第八十四章 斗酒(中) “正和本王心意,”一听周冲的建议,那慕北漓公鸭嗓来了劲头,说得明显有套磁之嫌,“既然如此,安然姑娘不如就恭敬不如从命如何?” 想到之前与公子羽曾经不堪的醉酒经历,安然一听头都大了,若是这次醉了再拉着人家不依不饶地唱歌,对面又是皇二代,又是官二代,更有一个军功显著的青年将军,自己这脸可就丢大了。 安然刚想说不,却不料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好,清倌怎么会有不能喝酒的呢!”一阵风过,亭外树木沙沙作响,安然蓦地回头,去看究竟谁这么大的面子竟然替自己作答,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光,竟然是那个冤家。 自己绝对是上辈子从奈何桥经过时不小心把这家伙踹到了河里,这一辈子他一直不依不饶,阴魂不散。安然怒视着慕南羽,而这家伙却是笑嘻嘻地一副熟稔模样,“诶呀,安然姑娘,好巧,我们又在这儿碰上了。” “二哥。”慕北漓却是十分亲热,慕南羽则是点点头,竟看似有那半分当哥哥的样儿。只是,不过两句话又露出了本性。 “四弟,你不乖啊,我说着园子里风景怎么好像少了许多,原来都被你藏到这儿了。”说吧,用那自以为风流的眼神扫过绫罗和安然。 安然一见这家伙,气就不大一出来。见他看向绫罗暧昧的眼光,便不由得联想到,那日她与?o碧撞见他和绫罗欲成好事的情景。虽然安然一直有意忽略与慕南羽曾经差点拜堂的事实,但是不知为何心底就是有些冒火。 “诶,二哥我就说你的鼻子灵嘛,我和小冲正想到一个好玩的事,你就出现了。”慕北漓嘿嘿地笑着,安然心中冷哼,果然近墨者黑,这小子长大了绝对和慕南羽一个德行。 “行酒令?”慕南羽一听眯缝起眼,露齿一笑,那叫一个灿烂啊,“本王最是擅长了,不如我们分成两队玩如何?” “那种团战形式的?”安然本来想严辞拒绝,却不料一脸正经的韩廷威竟然也好趣凑了过来,安然只有心中暗骂一声这帮男的。 “什么是团战形式?”眼见这帮家伙根本不问自己意见,该布置的布置,该拿酒的拿酒,这就开战了,安然只好求助于一直一脸淡然的左文勋。 “姑娘不知?”左文勋却是一愣。安然心说,难道我该知道么。却见他一笑,当真是阳光大男孩般,“其实就是分伙儿作战,三局两胜,我当裁判,正好六人,三对三,输者罚酒,便是如此。” “来来来,抽签啦。”那边慕北漓却张罗起来,不知从哪弄来个竹筒,六个木条做签字,“尖头的一组,平头的一组,你们自己选,听天由命。” “两位姑娘先请――”左文勋却是十分绅士,一摊手。 安然却是学过数学的人,按照概率说,抽签先后根本没有优劣之分,摆摆手,心中却是仍旧介怀,她压根不打算参加的好吗。谁知,左文勋却是误以为安然谦让,“安然姑娘礼让,那便由绫罗姑娘给我开个头如何?” 绫罗却是十分大方地上伸两指夹出一根,众人一看,平的。 慕北漓却是在一旁起哄,“韩兄一直对绫罗姑娘青睐有加,快快快,让韩兄先抽,说不定还能抽到和绫罗姑娘一队。”安然暗自翻了个白眼,拜托,先抽后抽概率一样的好吗? 而韩廷威竟然还真是耿直的人,真的上前一步抽了一根出来。安然微微蹙眉,上次明明见到慕南羽和绫罗啪啪来着啊,怎么又――安然用眼神瞄向绫罗,让她吃惊的是,绫罗竟然回给她一个“你不会想知道”的眼神。 “诶呀,果然是有缘分啊,平的,果然是平的。”那边周冲却是兴冲冲地叫嚷起来。那韩廷威竟然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想到刚才进亭子便看到他和绫罗独处,安然不由得想下次碰到绫罗是不是可以借着她汇报的机会八卦一番? “下个,谁先来?”周冲冲着剩下的三人问道,眼光瞄向安然,“安然姑娘这下你可不要谦让了。” 安然无奈,看来如何都逃不掉了,不过按照队伍分配情况,既然是团战便要讲究一下战术,想这里几人,行酒令比较厉害的,出去绫罗便差不多是周冲和左文勋了,这两人还没有站队,而韩廷威既然是武将出身,这方面估计和自己半斤八两,这样算来,只要自己不和两个草包皇子同队的话还是有胜算的。 安然吸了口气,刚要抽,却被慕南羽一声打住,“慢――”他上前一步,拿起签筒,“我来晃晃。”不理会安然狠狠地一眼,慕南羽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在两人擦身而过时,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放心,你是躲不掉的。” 安然本已搭在签上的手便是一抖,心中暗骂自己,竟然被这个家伙恐吓住了。手指一动,安然抽出一支。 “诶?有悬念了,竟然是尖的。”慕北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下,到底谁能和安然姑娘一队呢?下个谁来?” 左文勋一指周冲,“你来。” 周冲看了安然一眼,竟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安然却是一愣,似不经意地将眼光移开看向亭外的景色。“哇――尖的。” 安然一愣,竟然还真让他抽中了,但是随即心中也放下一些。毕竟没有让自己和两个草包一队,否则铁定被罚惨了。 “我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南羽却是邪邪一笑,慵懒地走到前面,故意脚步一顿,正对上安然投来的目光,嘴角一勾,安然心中有两个字跃出“欠扁”。 原来这慕南羽的手指却是骨节莹白而修长,安然一愣,这样修长的手指倒是弹琴的好料,不知为何脑袋里竟然蹦出这样的想法。却见那家伙在竹筒里挑挑捡捡,“二哥耍赖,不能这样。”慕北漓却是不乐意了,虽然说着竹筒较深,根本看不到里面究竟是平是尖,那慕南羽一笑,随手挑出一支,看都不看扔到桌子上。 径直走到安然身边,他与慕东煌果然是兄弟,眉眼间有着三分的相似,眉梢微挑,背着众人,眼睛一眨不眨,“你,一定是我的。” 安然一愣,却听慕东煌身后有人叫嚷,“尖的啊,看来我是另一队的了。”心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 ------------ 第八十五章 斗酒(下) 慕南羽背对着众人,眼光灼灼地看着安然,不同于以往的不羁的笑容,那股邪邪的笑中似乎还有什么安然读不清的东西,“你,一定是我的。” 安然一愣,“尖的啊,看来我是另一队的了!”有人叫嚷起来,不知为何,安然的心漏跳了一拍。 “好啦好啦,队分好了啊,这就开始啦。”慕北漓拍拍手,叫嚷起来,“得定个规矩啊,不如来个头首接龙如何?” 安然一时仍没有缓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安然仿佛在慕南羽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慕北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我说皇嫂嫂,你不要看着我二哥发愣好不?” 这一句却是让安然蓦地惊醒,“你说什么?”皇嫂嫂这是随便叫的么,安然的心猛地一沉,现在皇子中唯一娶亲的便是慕南羽,而谁不知他所娶的安清妍已然魂归天外,赖于安相对安清妍的保护,其容貌少有人知,安然才敢如此抛头露面,这一句皇嫂嫂却是将安然惊地差点魂飞。而安然霎时白了的脸也让慕北漓一惊。 嗫嚅着,“这――别介意啊,安然姑娘,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是听二哥打趣说非你不娶,所以――那个――”这家伙得罪一个还不算,愣是将自己二哥也卖了出去。 慕南羽凝视着安然,缓缓一笑,“四弟就爱瞎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追我的女人都快排到南门外了……”大家顿时又哈哈笑了起来,气氛这才为之一轻。 安然也顿时觉得刚才实在是有些杯弓蛇影,但是心中扑通扑通的跳动声音却是瞒不过身旁最近的慕南羽。不料这家伙竟然更加过分地拉过她的手,“来,咱们掷骰子,决定谁先开始,便借千金一曲的清倌之手沾沾喜气……” 安然微微蹙眉,而那慕南羽却是掷出骰子后倏地收回了手,像没事人般和其他人搅闹着。安然看着这个家伙的侧脸,心中似无法抑制地混乱,这个家伙,时而荒诞不羁,时而稳当健谈,又不知何时变得心思敏锐剔透,突发地却又抽起风来。 “安然姑娘,该你了――”不知自己到底是想了多长时间,却连转到了自己,安然都没有发觉。 “诶呀呀,我们玩得这么激烈,安然姑娘竟然走神,该罚该罚。”却是周冲叫嚷起来,被左文勋啪地一下一纸扇打在头上,“安然姑娘是你们队的――” “啊?”周冲光顾着笑闹,一时竟忘了,一脸惭愧地看了安然一眼,嘿嘿傻笑。 安然无语,看着左文勋却是公正严明地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她实在是记不清上次自己和公子羽究竟是喝到第几杯不省人事的。所以――安然今天绝对是寸杯不让。清了清嗓子道,“安然确实有错,不如这样如何,安然以歌对诗,若是大家看得还满意,这回便饶了我吧。” “以歌对诗?”这却是听着新鲜,慕北漓来了兴致,“好好,便给你个机会。” “刚刚对到了‘明’字,‘露白风清无人知,月凉云淡故乡明’。”左文勋却是十分体贴地为安然提示道。 以“明”字开头,安然低头思索。大家却是来了兴致,清倌各有所长,而安然则是以一曲《红尘笑》惊世,这行酒令上还能对歌,顿时都感到十分别致。便是绫罗都有些好奇,不知安然究竟会如何对。 既然夸下海口,安然便不会下自己的面子,安然心中一定,却是迎着淡淡清风轻起朱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只唱了这短短两句,却是惊住了在场几人。安然的声音是属于那种柔软中透着空灵的声音,之前在醉月轩中演唱时都伴着丝竹,这样看来这配乐却是多余。只短短两句,却是婉转抒怀,余音绕梁。 “啪啪啪――”韩廷威却是第一个鼓起掌来,“素闻姑娘曲艺出众,今日一听却是发现原来所传并未及姑娘万一。” 安然却是也十分吃惊,这首《但愿人长久》是以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为词附的曲,自己当初k歌也曾霸着麦唱,自以为唱得深情款款。可是这却是第一次,她听到自己清唱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这首歌,词好,曲却配的更妙,深深渲染出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左文勋频频点头,看向安然的眼光更加热烈。 安然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得转过头去,却不料对上了慕南羽似笑非笑的眼神,“果然,本王就说嘛,以安然姑娘之才,这行酒令不在话下。” 安然一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刚才自己被逼着罚酒怎么不见他出头? “这个方式却是有趣,不如咱们也改改规矩如何?”那慕北漓却是跃跃欲试,似乎对这诗对歌的改法极有兴趣,不过安然却是不敢苟同,最起码想到处于变声期的他哑着脖子在那唱小曲,便是一身鸡皮疙瘩。 见他们兴致勃勃,安然也不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一转头看到绫罗深思的表情,安然却是挑挑眉,想自己这个冥门之主还好吧,急中生智没有让自己的手下比下去。 只是,战况发展下去,却是不像安然预想的那样。 按照后定下的规矩,一诗一歌的间隔着往下接,安然本以为如韩廷威那样的青年将军,一心报国平日肯定很少去那烟花柳巷,这种附庸风雅的玩意当然就会落于下风。却万万没想到,那韩廷威竟拿出了在战场上敢打敢拼的劲头,为了不让绫罗看扁,什么诗都敢对,什么歌都敢接,居然是胜多败少。 而周冲,本来安然最为看好的本队主力,作为什么户部尚书之子,安然倒是一直没弄清楚户部尚书到底是个什么东东,不过想必是个类似部长级职务,所谓虎父无犬子啊,周冲就算不文武全才,这对个诗应该没问题吧?可惜,安然当真是小看了古代人官宦子弟的不争气。 “周冲败――”左文勋倒是有着具有深厚官场背景子弟的惯有桀骜,绝对不担心惹怒哪位皇子,“绫罗姑娘一队获胜――” 团战啊,团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周冲是那扶不起的阿斗,而慕南羽却是嘴角噙着一丝坏笑,故意放水输酒。 “来吧――”慕南羽一杯,“安然姑娘,你不喝,不会是等着和我喝交杯酒吧?”一副欠揍的表情,让安然深信这个家伙拼命和自己一伙,绝对就是故意拉自己下水。一个周冲还不够,他慕南羽是下铁了心把自己驳他的面子找回来。 想象自己醉酒后发起酒疯,安然当真是欲哭无泪啊,咬着牙,端着的仿佛不是酒,而是毒药。 “所谓,酒品既人品,”那慕南羽却是一脸悠然,“不如这样如何,安然姑娘喝两杯,你们那边队也陪着喝一杯?”冲着慕北漓眨了眨眼,这是硬逼着安然啊,这哪里是队友啊,就是卖队友嘛!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输酒不输人,她花安然还不是那种不要人品的家伙。对着那张笑得灿烂的俊脸举起酒杯,慕南羽,你别犯到我的手上,我花安然整不死你! ------------ 第八十六章 一杯酒一个朋友 “你还行不行?” 就是绫罗都看不下去了,绕了过来一把扶住安然的胳膊。被那慕南羽连威逼带利诱,加之卖萌耍腹黑,硬是连累安然陪着连干了三杯酒。安然的脸红的妖艳,嘿嘿笑着,看得慕南羽有点发毛。 “我――没事!”安然的脑袋都快抵到了肋骨,却是嘿嘿笑着连连摆手。“我,我要对歌,我会唱――唱歌!”安然却是高兴起来,谁都拉不住。“我要唱――”安然竟然一蹿到了亭子里的石凳子上,被慕南羽一把抓住另一支手臂。 慕南羽微微蹙眉,“下来,别摔着。” 安然却是哼哼呀呀起来,“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安然憋出一个酒嗝,却是把自己都打了乐了,“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安然手舞足蹈,却是将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唱得别样的风流和不羁,似因为喝了点酒,声音略微低沉,却又有种别样的韵味在其中。 本来几人还想阻拦,却渐渐听得痴了。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哪吗,西边儿黄河流。”安然拍着巴掌合着拍子,唱着唱着却哭了起来,“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首歌却是老爹当初最爱唱的,想老爹总是好高骛远,赌钱欠下了好多外债,若非如此,安然上一世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安然鼻子一涩,嘴巴一扁,“愁情烦事别放心头,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这几句嘟嘟囔囔来回唱,却也是当初老爹一喝醉时常唱的。 韩廷威本是神情比较严肃,可此刻却仿佛勾起了什么往事,安然的这几句却是让他心情激荡,歌词简单并不难懂,可是便是如这人世上的事,越是简单的事越是难以捉摸,他缓缓叹了口气。作为一代少年成名的将领,他战功赫赫,但是谁又真正了解他心中的苦呢,若非为了韩式家族,他又将走一条怎样不同的路? “好了好了,”慕南羽却似哄小孩一般,一边护着安然一边冲着其他人无奈地笑,而安然却也不知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还是故意地,拉起他宽大的长袖便混着鼻涕口水一起擦。声音还极为响亮,擦完安然还很似满意地点点头,又站起来端起酒杯,“来,是朋友的,一杯酒干了!”便是绫罗拉也拉不住。 “安然姑娘喝醉了……”绫罗微微蹙眉。 却不料真有人来应和,“好,就冲姑娘这首曲子,姑娘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韩廷威虽然也是出身贵族世家,但是带兵久了也染上了一股冲动豪迈的劲头。英气逼人地高举酒杯,“咱们就为了安然姑娘这首曲子,干了这杯,干了我们的大好年华,干了我们大昭的大好河山!” 这一番话却是说的气吞山河,这性子一上来却是不分了尊卑长幼,这桌上的没有什么帝王将相、清倌下九流,“只敬咱意气相投的朋友!”慕北漓一张小瓜子脸也涨得通红,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也学着安然的样子,站到了凳子上,举杯用他那变声期的嗓子高喊。 左文勋被他们一闹也顿觉得血气上涌,但是他性情更为沉稳,这也是为何皇上选他作为四皇子的陪读,微微蹙眉。大家情义虽好,但这毕竟是三皇子举行的百花宴,玩得太过恐落人口实。只是见大家都举起酒杯,他也值得舍命陪君子了。 一扬脖,一杯酒入喉。安然被呛地眼里冒泪,嗓子一紧,仿佛一口气难上来。猛咳嗽了几声,安然心中却有一个意识蓦地苏醒。只是转瞬之间,安然觉得丹田处仿佛有股舒服的清流蔓延直上,头脑渐渐清醒起来,只是脸上滚烫,如火烧。再看众人却是喝得东倒西歪。 只觉得身后有个舒服的靠垫,安然的头脑却是半清不清,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似乎想要将身体放得更加舒服。嗯?安然突然反应过来,用还有些迷离地双眼一瞄,瞬时这酒醒了七分,自己竟然――竟然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靠在那个慕南羽身上,而那慕南羽见安然回头用一种还不太聚焦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 一笑,“怎么,害怕了?放心,有我在。”奇怪的是,慕南羽身上有种好闻的气息,安然只觉得头脑嗡地一声,心说,有你才更不安全。但是自己若是这时候酒醒,岂不是更加难堪?安然简直想捂起脸找个地缝钻下去算了。 安然心中大奇啊,那安清妍魂魄曾说过,自己服下的广寒丹中的金蝉蛊是个宝贝,本以为这家伙不过是哄自己的,却不料这小小的金蝉蛊竟然还能解酒。只是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驱蛊的方法,若非安清妍的魂魄及时苏醒,安然狠狠地一脚踩在身后那人的脚背上,不理会慕南羽嘶了一声。 “绫罗绫罗,我醉了――你咋不扶我呢――”,似是醉话,安然似狗皮膏药般,故意装得跌跌撞撞地贴向了绫罗。 绫罗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刚才谁说死也不让自己扶,硬是往那慕南羽怀里钻。“我扶安然姑娘先歇息吧,喝些醒酒汤。”用力顶起身子倾斜的安然,一脸的无奈。 周冲却是频频点头,“是了,这毕竟还在宴会上,我这就找人收拾间干净屋子。便说――”眼珠一转,“便说廷威喝醉了,就没人敢去打扰了。” 韩廷威瞪了他一眼。不知道的人,都以为韩廷威,年纪不大,屡建奇功必定桀骜不驯,脾气古怪,其实韩廷威虽然从小生长在军营里,却是受家庭熏陶,是位难得的儒将。但是既是为了保全安然的名声,毕竟这里人多口杂。韩廷威便也就默许了周冲狐假虎威。 绫罗虽然看起来也一介纤细女子但是扶着安然的身子跌跌撞撞却是走得极稳,安然心想看来这绫罗也是个武功不错的练家子。只是,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只得继续装醉着哼哼唧唧。这人真醉了保持清醒不易,这清醒着还得装得无底线就更难了。 安然摇摇摆摆地,与绫罗好不容易进了屋,两人几乎是一齐摔到软榻上的。慕南羽本想跟着,却被韩廷威拦在门外,那韩廷威却是个细心之人,“恐怕这姑娘爱干净,更衣换洗多有不便。”慕南羽只得作罢。 绫罗被安然连累地也是钗子都歪了,捋着头发,看了门外大眼瞪小眼的几人一眼,“各位爷先回去吧,等我们收拾好了,再去给各位爷请安。” “我已吩咐下厨准备了解救汤,我和周冲就在那边院子,有什么事你再找我。”左文勋极有大哥样,准备得很妥帖。 慕北漓悻悻地看了二哥一眼,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跟着走了。绫罗叹了口气,转身和上门,扫着还像只大虾窝在床上装昏的安然,“行啦,别装了――” ------------ 第八十七章 暗流涌动 绫罗转身和上门,扫了一眼像只大虾窝在床上装晕的安然,“行啦,别装了――”安然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却是什么是时候知道我酒醒了的?” 绫罗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从你竟然愿意从二皇子怀里挪开的时候,”说的安然一窘,心说自己刚开始当真是醉的不省人事了,竟然被那混蛋吃了豆腐还不知。 仿佛能看透安然的心中所想似的,绫罗不紧不慢地正正头上的珠钗,捡了个椅子在圆桌边坐下,“恐怕是你在调戏二皇子才对。”边说着边给自己和安然都倒了一杯清茶,“嗯,还不错,你喝点?” 安然的脸又滚烫了起来,暗自咒骂了一句那金蝉蛊实在太不敬业,又不知躲到哪去了。一骨碌身下了地,安然也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坐到了绫罗对面。看绫罗嘴角憋着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可真不够意思,口口声声说是冥门之人,却将我牵扯到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绫罗眼光一扫门的方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回首神情一肃,整了整衣衫倒身便拜,“绫罗参见家主――” 这突然之间的反差却是将安然弄得一愣,“唉,罢了罢了,你就站起来吧,我们见面时间本来就有限,别弄这些虚的了。” 绫罗听安然这么说却是乐呵呵地依言而行,“我就知道家主不是那些世俗之人,不过――该走的形式还是不能省的。” 安然一翻白眼,这个绫罗若不是见过两次,知道她的性子,否则当真以为她也是穿越来的呢。 “我不过是担心,我在这边困着走不开,你在那边却出了事。”绫罗一挑眉,又坐了回去,一句话却说的安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安然在这古代时间长了,却也对这些哑谜摸出了些门道,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也对那璎珞和?o碧介怀吧?” 绫罗却是微一挑眉,“璎珞?”冷哼一声,“被家主您修理几次,她不过就是家主您手上一个拴着绳的蚂蚱,蹦?不了多远。”竟然对安然的手段很是赞许,“倒是那个?o碧,”她的神情一肃,“却没想到家主与我想一处去了。” 安然汗颜,自己若非经玉狐提醒,倒也不会将那?o碧多放在心里。微微蹙眉,“你也觉得那个?o碧不妥?” 绫罗冷笑,“能有如此心思的女子,可是一个‘不妥’了得?”似对那?o碧颇多微词,“上一次,她那一招一箭双雕便是用的极好,只可惜被家主巧破,但也借机剪除了竹洁这一心腹大患。” 听闻竹洁,安然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本不知如何开口,但既然绫罗现在已然成为了除去燕三娘外她的另一个左膀右臂,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必须对绫罗摸清脾性,才能知人善用。“既然说到这儿了,我有件事要问你,”安然看向绫罗的眼睛,“竹洁――可是你杀的?”虽然,作为一个穿越的人,对这个时空的人和事她总有种混沌的感知,但唯有杀人,这是一条人命啊,安然从未想过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受染献血会是什么样子。 绫罗深深看了安然一眼,表情变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是,”看到安然长吁了口气,却是嘴角微微一勾,带着一丝恶作剧的笑容说道,“本是想着取她性命的,却被那?o碧抢了先。”竟似有些惋惜。 安然一愣,却是感到胃中有些不舒服,想到?o碧第一次撞见自己,亲昵地拉起自己的手,叫自己“安然姐姐”,那双手却是也亲手毁掉了一条生命,即便,她对那竹洁也不待见,也曾觉得她死有余辜,但是也许是受到法制社会的影响,安然便是再恨一个人,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却结果一个人的性命。 “我奉劝你,”在安然看来,绫罗似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感般说道,“容我说一句犯上的话,这种妇人之仁还是不要有了。”这一句话说得仿佛直刺人心,但是绫罗的眼神中却写着坚定和认真。 低垂眼帘,掩饰着内心莫名的烦躁,安然咬了咬牙,“你可知,?o碧是谁的人?”这样处心积虑,甚至不惜来苦肉计跟自己搭上边,究竟是谁如此看得起自己? “我只知道她不是景怀王的人。”绫罗笃定地说道,从她的语气中不用问也可以知道,她与景怀王府一定渊源颇深,只是她究竟和景怀王走到哪一步了呢?想到她与慕南羽在假山后厮混,更有韩将军对她青眼有加,安然心头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不过多过问下属之事。这样显示她对绫罗的信任,也更能掩饰实际上安然的无知,是的,这种无知感让安然不得不拼命去求索,便如她魂飞天外时抓住的救命稻草。 “将军――”正在这时,没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安然马上又回到软榻上装睡,而绫罗则应声开门,看到门外两个皇子府丫鬟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有食盅,“把汤水给我吧。”却根本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那叫门的丫鬟却是嫣然巧笑,“绫罗姑娘也在啊,”眼光想要往里扫,却被绫罗不着痕迹地挡住,知道绫罗不是善茬,一笑,“不知韩将军好些了么?” 绫罗冷着脸,“还歇息着呢。”却不知这三皇子府下人什么时候如此聒噪了。 “哦,那姑娘方便走一趟么,前面蓝将军到了,三皇子正找您呢,说是只有您弹的琴能入蓝将军的眼。” 绫罗一愣,那小丫鬟口中的蓝将军乃是当今皇后的胞弟――蓝权英,当今的护国将军,微一沉吟,这蓝权英能耐不小,但是有个毛病,就是说一不二,谁要是犯到他手里定然怀恨在心。“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绫罗微一沉吟,回到。 “这就好了,”那丫鬟欢天喜地,“多亏在这儿遇上姑娘了,这下回去还能领赏呢,奴婢去去就来……” 绫罗回到屋里,嘱咐安然,“在这儿等我,便不要出去走动了,那蓝权英不是善类,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安然却是好奇这绫罗都降服不料的人究竟是谁,蓝乃大昭一大奇姓,早在高祖时这“蓝”姓还是一奴姓,而后来那蓝皇后飞上枝头,蓝氏一家更是因为屡立战功,地位节节攀升。 点点头,安然知道,蓝姓之人似与纳兰府上素有渊源,虽然她认为这蓝权英应该不至于认得自己,但却相信有种东西叫孽缘。 绫罗却是对那个蓝权英甚是忌惮,等了一会儿见那丫鬟还未来,便出了门。只留安然一个人在屋内实在无事可做。正在这时,却又听到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似怕吵醒了里面的人,“姑娘,绫罗姑娘可走了?”似还是刚才的那个小丫鬟。见里面没人回话,小丫鬟似在外面轻声交换着意见,“怕是绫罗姑娘已经过去了……” “爷嘱咐了,那先帝送给曲皇后的八宝玉凤琴,一定先让太子经手,若是姑娘先去了――” “轻声,你忘了爷说的那件事了么,万无一失……” 躲在屋内的安然本捏着糕点往嘴里放,听到这儿猛地一咳,赶忙捂住了嘴。 ------------ 第八十八章 局中局 听到里面似有异响,那两个丫鬟突然止住了话语,侧耳听了一会儿,试探着轻声唤道,“绫罗姑娘?” 安然只得在屋内屏住了呼吸,终于听见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那两人提到的八宝玉凤琴,安然却是也听说过,“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也许只有这首诗最能代表这支宝琴的寓意。当年的一双璧人,之后的大昭尊圣帝后。当初还未成事的高祖皇帝,与曲皇后的姻缘也曾一波三折。最后高祖皇帝便是用这支八宝玉凤琴上演了一出“凤求凰”的大戏,以宝琴为信定下两人终身。之后帝后的举案齐眉让人称道,而每年百花节当日更会有擅长琴技的皇族子弟演奏此琴,寓意皇族世代兴旺。 安然微微蹙眉。慕东煌来此,安然并不意外,但让她吃惊的却是今日演奏之人竟会是作为太子的慕东煌。作为大昭现立太子,且文宣帝常年卧病,他可以说就是大昭王权的象征,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别有寓意。 头脑中浮现出慕东煌一身喜服蓦然回身的情景,安然手中拿着的糕点蓦地滑落。“花安然,你就是个傻瓜!”明知她与他注定天地相隔,却偏偏要飞蛾扑火?安然蓦地站起,几步走到门前,手触碰到房门。慕东煌――安然咬着嘴唇,你救我一次命,我今天便还你一份情,哪怕无论是死去的安清妍也吧,自己这个替代品也吧本就不该走入他的世界! 那两个丫鬟提到的“那件事”究竟是何事?能将有宠信之至的太子拉下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安然努力搜寻着这些年不管是小说也好、电视剧也好看到和听过的各种野史。 “安然姐姐――”安然只顾低头思索,却不料正撞到了?o碧,?o碧嫣然巧笑,“姐姐去了哪里,让?o碧好顿找。刚才碰到玉狐姐姐,她看我也一眼却是理也不理,不给我好脸色。”半似抱怨,半似撒娇。 安然心头烦乱,却是无心与她周旋,“是么,下次我帮你说她。”便要错身而过。却被?o碧一把拉住,眼光向安然身后扫着,“本听说姐姐与人在亭子这边斗酒,却也不叫上我热闹一番。” 安然只得一笑带过,岔开话道,“你不是说要看影子戏么,怎么到这儿了呢?” 心中寻思着依绫罗所说,不少权贵利用买来的女子训练成探子送入歌舞伎坊或是青楼,便如当年的貂蝉一般,用美色作为武器。面前的这个纯真可人的女孩却不知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势力? “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到,只好过来找你了。”?o碧却是委屈,大大眼睛流盼之间当真是摄人心魄。只是安然心中既有了数,便也不会再入她的圈套。“况且一会儿便有百花宴的重头大戏了――”她微微一顿,眼光蓦地一亮,“姐姐可是为了去看太子爷的演奏,是以如此行色匆匆?” 安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听那?o碧有些神秘地靠近自己小声说道,“安然姐姐若是想要一睹芳容,?o碧可以帮姐姐带路哦?”说着冲着安然点点头,神色带着几分调皮,但眼中神色却带着几分试探。 安然点头故意装出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那自然是好的。”心中却别有一番打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是绫罗也未探明那?o碧的身份,不如借此机会探明那?o碧背后的势力。 两人却似好姐妹般手挽着手,只是感觉到丝绸衣料的接触摩擦,看着?o碧笑得灿然的面孔,安然的心底却越发冰冷。这样的步步惊心便是她奢求的重生么? 府中的赤峰楼前却是已然搭起了台子,只等太子一曲“凤求凰”。台前已然聚集了不少贵族子弟和名门贵女,正可借此机会互相熟识。安然眼光越过层层人群,却不知慕东煌究竟会等在何处。倒是左文勋隔着人头一眼便看到了安然,几步疾走过去,“安然姑娘,你却是怎么来了?”语气中含着关切,看到安然身旁的?o碧略微一愣,抱拳施礼,“却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o碧一笑,也回了一礼,“小女子?o碧,见过左公子。”却是一开口便先声夺人,让那左文勋略微一愣,而?o碧也是很满意左文勋的反应,唇边含笑,打趣安然道,“姐姐急匆匆的样子恐怕不是为了听曲,凑这热闹,而是为了这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吧。” 安然未想到一向如大哥哥般的左文勋竟然会脸红,嗔怪道,“妹妹倒是竟会打趣我,我倒是不知妹妹竟然认得左公子。”一句话却将两人拉近,冲着左文勋使了个眼色,却不知左文勋肯不肯帮自己这个忙。 左文勋一愣,这从小随父亲在官场人情摸爬滚打的,他自然知道安然眼神的意思,让自己帮忙缠住这?o碧,这倒不难,只是,他却不知安然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冲着安然微微颌首,便接过话道,“?o碧姑娘――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家父寿宴却是有幸请到姑娘到府,姑娘当时的一舞左某却是到现在还无法忘怀。” 安然见那两人打得火热,便装作与旁边人打招呼抽身离开。她焦急地寻觅着认得的人,却不知究竟慕东煌到了没有,只恐怕自己迟了一步。正在这时,一人却蓦地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本是人多,安然光顾着张望,这一下却是吓了她一跳。回眸正对上玉狐犹疑的眼光,“你这慌慌张张的却是做什么?” 正好碰上了熟人,安然却是直接问道,“你可知皇子们在哪里歇息呢?” 玉狐一愣,“应该去了赤峰楼吧,刚才从那边过来看到一队侍卫守在那里。你问这个却是干……”未等她问完,安然却是甩开了她的手穿过人群不见了踪影。 安然急冲冲地赶到赤峰楼前,却发现果如玉狐所说,楼前已然有一队亲卫,安然眼光一扫,见他们腰上带着东府腰牌,心中便是一沉,难道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赤峰楼侧有一处短回廊通往后院,安然的目光一扫正看到一人的背影一闪而过。“廷钧――”安然想叫,却想起不能暴露自己和东府的关系,只得抬脚想上前。正这时,却用余光扫到月亮门侧花树后一角衣摆蓦地消失,安然的心一动,只得眼睁睁地看到廷钧的身影消失在那边角门。 安然故作不知,步子向前疾走几步蓦地停下,假装掏出手帕擦汗,却正瞄到那身后跟踪自己的不是璎珞是谁。 ------------ 第八十九章 惊变 发现跟踪自己的人竟然是璎珞,安然的心一定,但是却不满这璎珞几次三番想要使坏,教训了她这人还不长记性。计上心头,既然现在无法进入赤峰楼,便是能拖一拖也好,迟则生变,说不定便能有机会破了对方设的局。 安然的主意打定,故意装作不知,兜了一个大圈,一步步走近那靠近赤峰楼的回廊,她刚才看到那疑是廷钧的人便是从这扇门进去的,只是此刻那门却是紧闭着。安然蓦地一回身,眼光却是看向璎珞的反方向故意装作谨小慎微的样子,微微蹙着眉头。 看到安然回身,璎珞赶紧避开,却发现安然并非看向自己,这才舒了口气,只是不过一瞬功夫再看时,安然却不见了踪影,心中这个气恼。刚才看到安然急匆匆地赶来这边,璎珞便疑心安然有事,以为能看到安然背后神秘的金主,却不料撞到安然神神秘秘更是避开了?o碧,本以为这回定能抓住安然的小辫子了,不料此时安然来个神龙摆尾,愣是甩掉了自己。 只是――她的目光一凝,看到了角门前落下的一方绢帕,面上一喜,果然那花安然乱了方寸,却露出此等破绽。哼,想到那花安然让自己几次在人前丢人现眼,璎珞眼光一寒,不将她置之死怎能消心头之恨! 璎珞深吸一口气,避过前门的侍卫跟着安然绕道角门,捡起安然掉落的丝帕。一丝冷笑,眼光看向那虚掩着的角门,微一犹疑终是跟了进去。 安然从树荫后绕出,既然那璎珞不长记性,便让廷钧好好教训一下她也好。而她则想通过前门进去,反正自己有东府的腰牌,门前的亲卫也会放行。却猛地听到赤峰楼里一阵大乱,敞开的门窗中传来女声的惊叫,“放开我,放开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安然的心就是一紧,只见门前的东府侍卫也瞬时冲了进去,安然一愣,难道是慕东煌真的出事了?身子刚一动,却惊见角门处一个人影窜出。此人身法极快,安然一瞥之下心中一动,“廷钧?”只见那人朝着和自己相背的方向一个跃身竟然翻墙而过。 安然便是一愣,而赤峰楼这边这么大的响动也惊动了在前面高台处等待的宾客。 “传我的命令,包围赤峰楼,楼内陌生人等一并拿下!”一声令下,赤峰楼便被包围个水泄不通。安然眉头一皱,只得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不多时,一队人直冲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一个一身轻戎装的男子,看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长相不过是一晃而过,但眼中的高傲与冰冷却是让人过目不忘。 “拜见蓝将军――” 只见蓝权英负手而立,笔直的脊背紧绷而又显示着威严。他便是蓝皇后的年轻胞弟?安然好奇地偷眼打量,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安然的眼神在他英挺的鼻梁扫过,人家都说女儿像姑姑,男孩像舅舅,他和慕东煌却是一点也不像。 “怎么回事?”那语气,是惯于杀伐之人独有的高傲,蓝权英的眼光俯视着单腿跪地的侍卫长。安然看向他的身后,却不见绫罗的身影。 “八――八宝玉凤琴――”那禀报之人也是个铮铮铁骨男儿,可现在却有些结巴。 蓝权英的眸子蓦地一缩,眉头蹙起,“拖下去,斩了!” “蓝――蓝将军饶命!”那位侍卫长并未出声,旁边的一个公公模样的人却是替他高叫道,“蓝将军手下留情,毕竟是太子爷的人,您……” 可是未等他说完,蓝权英却是一脚将那太监踹得个咯儿的一声倒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到,“你是说,我不管不了太子的事?” 安然微微蹙眉,心说,你自然管不了。想那蓝权英算是蓝氏一脉亲族子弟中最为耀眼的新星,即便蓝氏是靠着女人起家的,但战功赫赫也让蓝皇后在**更能挺起腰杆。而他更算是太子的小舅舅,更加奠定了他的权贵身份。只是―― 安然目光一寒,自古帝王一容不得功高盖主,二容不得别人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便是你的爪牙再锋利,伸到别人家里管教人家的下人就不对了。 “谁?谁这么大的狗胆!”一人却是出言不逊,一声断喝,惊呆了在场的众人,便是蓝权英也是眉头一蹙,回身向来人望去。 只见大摇大摆,一副暴发户的?n瑟模样,那断喝之人竟然是――慕南羽?安然有微微一惊,冷眼打量,只见慕南羽本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正迎上回身看过来的蓝权英的目光,真的只是一眼之间,却见他蓦地一愣,随即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忙挤出讨好的笑,却发现蓝权英的眼光冰得能冻住人,“咳咳――”只得努力遮过去,“那个――谁,谁这么大的狗胆竟敢气我们的蓝大将军!” “舅――舅父好。”那慕南羽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蓝权英却是冷哼一声一拂袖子。 安然好笑,按理说,慕东煌应该称蓝权英一声小舅,而慕南羽虽然抚养在蓝皇后下,却并非蓝皇后亲生,这一声却是叫的有口无心,而那蓝权英更是丝毫不给慕南羽留情面。也是,大昭二分之一的兵权掌握在蓝家手里,而蓝家十指六七的兵权又有这位年轻的本族才俊掌握着,他当然有鄙视只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慕南羽的资格了。 蓝权英理也不理那仍跪在地上的侍卫长,直直往赤峰楼里去。慕南羽并未跟上,却是抱着手撇着嘴看了那地上的两人,摇了摇头。“可怜可怜,罢了,来人,把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先扶下去吧。”只是语气幽幽,却并不见担心的样子,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而安然正好趁着前面一阵忙乱的时候抽身而退,脚步急急,不知为何安然却总觉得似乎即便这样,身后仍有一个目光追随自己而去。 所谓慌不择路便是这样,本来安然是想折回去找绫罗他们,却不料走叉了道。正碰上一群慌慌张张的丫鬟模样之人,扶着两个软趴趴的人,口中嘟囔着,“这可怎么办是好,人怎么就倒在假山石后了呢……” 安然正与她们擦身而过,眼光瞄到那被扶之人心中便是一动。“这位姐姐……”安然刚想询问,却听前面请安之声迭起――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 安然一愣,却感到身边一人蓦地拉着自己的衣角下拜,安然焦急地抬起眼来,是慕东煌?想要寻找那双温润的眸子,却不料正对上匆匆而过的一行人。擦肩而过,他高高在上,眼光中透出冰冷和笃定。而她却与皇子府的丫鬟跪在石板路旁…… ------------ 第九十章 疑窦 安然跪在地上,匆匆而过,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衣摆拂过她的身边,蓦地抬起头。擦身而过,他高高在上,一身雪白的锦绣月白长衫外罩轻薄纱,紫金皇冠、赤金腰带无不显示着他身为皇太子的尊贵。那么一瞬,光芒太过耀眼,他眼中的冰冷和笃定,让安然不敢认也无法去认。 安然刚想低下头,却蓦地迎上紧跟慕东煌身后的女子那吃惊的眼光。安然也微微张开嘴,新潮翻涌,想低下头却已然晚了。安然如何也没想到,终是与敖瑶佳撞了个正着,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而敖瑶佳吃惊过后显露出一丝犹疑,走过安然身边还不由得转头去看,而看到的只是安然低垂眼帘跪伏的侧影。 “诶呀,那就是太子殿下?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爷如此肃穆的装束呢……”虽然府上的气氛并不轻松,但是那几个丫鬟还是禁不住嚼嚼舌头,嗤笑着互相打趣,“看你刚才都看直了眼……” 众人皆起身,只留安然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地仍跪在地上,敖瑶佳,她看到了敖瑶佳,而更主要的是,她竟然与慕东煌一行,为何她感觉到心中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但是她拼命地想要去否定。 感觉到自己的胳臂上有一力道上提,安然随着这力道而起,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那扶起自己之人。 “别声张。”却见那丫鬟低着头,安然仍是一眼认了出来,刚才没有注意,竟然是燕三娘混迹其中。不知该说燕三娘的易容术真的是炉火纯青,还是该说燕三娘驻颜有方,反正燕三娘混迹于这些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也毫不显突兀。见到是她,安然的心才一定。 “跟着我――”燕三娘在前,手中捧着托盘,在前面步履如非。 “出了什么事?”燕三娘走到逼人地方,一把扯过安然猫在了阴影处,急忙问道。 安然心中想着刚才看到敖瑶佳的情景,心中一阵烦乱,只得简短答道,“似有人闯入赤峰楼,那八宝玉凤琴不知怎么的了,蓝权英勃然大怒。” 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安然抬起头,“难道是我们的人?” 燕三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安然的意思,“你见到那闯入赤峰楼的人了?!” 安然被她抓得手腕吃痛,微一蹙眉,“不过一晃而过,看得不甚清楚。” “难道是亲燕子党搞的名堂……”燕三娘自言自语。 安然听到却是感到有些熟悉,“燕子党――”让她想起了,那个曾让她一度很是纠结于心的,在顺心那儿无意间看到的字条。 “是对燕国派来京都的细作的称呼。”燕三娘解释道。 燕国,安然这些日子以来也对这周遭的事务有了些了解。燕――乃是大昭的臣国,也算是大昭御敌的屏障。只是燕虽对大昭称臣,但随着燕的日益壮大,其野心也渐渐不止于此。 “燕子还巢……”安然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 “家主怎么知道的――”燕三娘却是一惊,见安然不解,说道,“上次本想向你禀报,后来一直没有机会。我们得到可靠消息,燕王易位,新派使臣到大昭递交顺表,本早在半月前就已然有人入惊,却一直谎称还在路上,其心不可测。而被截获的燕子党的密保就写着‘燕子还巢’。” 半月前?安然微微一愣,顺心借到的密报远早于冥门得到的消息,曾作为维护皇权的谍报组织存在的冥门难道现在竟落到如此田地了么?安然沉住气,转头问燕三娘道,“这个消息是谁截获的?” 燕三娘一愣,回想道,“之前我们一直关注着安府之事,并未去管大昭和燕国相斗,所以也没有派人去跟。这次是在宫中当差的大哥查到的,与孟公见面时提到的。” 这位神秘的大哥,却又是何人,安然微微蹙眉,冥门原来八鬼,她见过五位,据孟公所说,追查安相国之事在外的两位分别为二鬼和三鬼,而这位大鬼则在朝中当差,可置于他身居何职,孟公却是并未提起过。 “你可知,他是什么职位?又化名的是谁?”安然问道,绫罗曾说过,安世融有意没隔开了年幼的安清妍和冥门,就是因为在冥门的要职中混迹着一个不可靠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与安清妍母亲――也就是纳兰府的上一位家主纳兰柔的死有关。 “这个――”燕三娘一愣,竟摇了摇头,“下次倒是可以给你引荐。我只知他在宫中身居要职,却并未在外见过他,所以并不知他的化名和职位。” 这却是奇了,便是孟公为了保证那大鬼的安全,却不应这样小心谨慎到连冥门内部之人都不知道其身份吧。但是此时却不是细谈的好时机,安然只得点了点头,“那就下次再说好了。倒是,你今日为何乔装到了这儿?难道是又为了保护我?”安然却是奇怪,既然燕三娘跟着过来为何没有告诉自己一声,想刚才她想找个人手都找不到。 “我不是为了家主你过来的。”燕三娘说完,却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忙解释,“不是,那个――”解释不清楚干脆直接入正题吧,“我帮五哥跟踪蓝权英所以才不得已跟了过来的。” 那个冷面鬼?安然挑了挑眉,“跟踪蓝权英干嘛?” “自然是为了苏公子。”燕三娘摇了摇头,“五哥本来都快查出苏公子关押的所在了,却不料被蓝权英派去的人缠上,所以赶忙飞鸽传书让我接应,看那蓝权英下一步有何动向。” 安然点点头,“那――假山后晕倒的宫女可是你打晕的?”安然当真佩服燕三娘的好定力,刚才那几个丫鬟扶着被打晕之人与她擦肩而过,而她却装的跟没事人似得。 燕三娘撇了撇嘴,“是,也不全是,没想到有人跟我想到了一块儿去,弄晕了两个。” 安然心中一动,“你可看到谁下的手?”她想到了那两个故意在自己门外谈及太子被陷害一事的丫鬟。便是三皇子要下手,怎会向不是心腹的丫鬟提及,而若是三皇子的心腹之人,又怎会被派来做这些端茶倒水之事,更傻乎乎地在人家门口讨论?谁,到底是谁费尽心力,非要将自己搅在其中? “这个倒是没看到,”燕三娘摇了摇头,“不过,想必这次玉凤琴闹出的风波必然与此有关。”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谁,谁是花安然!”一人为首,叫道。随行侍卫散开来呈包围之势,只听那人命令道,“排查这园中之人,必须找到这个花安然!” ------------ 第九十一章 交锋 “家主――”燕三娘听到外面的喊声,脸色大变,一把拉过安然,“跟我走――” 安然虽也心中一惊,但心思一转,按住燕三娘的手,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可是――”燕三娘焦急,“他们要抓你,刚刚赤峰阁那边有如此大的动作,很难说他们不是在找替罪羊!” 一时之间,安然心中波涛翻涌,想到温润如玉但却四处受敌的慕东煌,想到表面荒诞但却暗藏真章的慕南羽,还有那个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慕西城。她曾对嫣娘说过,她不想做丝萝,一辈子只能攀缘而生,她要做玉兰,便是花,也要做高大的乔木。 “若我现在走了,便真的百口莫辩了。”安然摇了摇头,至于替罪羊嘛,“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替罪羊了。”她的眼中闪现出未曾有过的坚定,她要证明,她一样有与慕东煌并行比肩的资格。 在燕三娘迟疑之际,安然蓦地推开她,快步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秀眉一挑,下颌轻扬,“我就是花安然,找我何事!” 燕三娘待要去拉,却已然来不及,只得懊恼地直摇头,孟公吩咐过,一切事务以安然的安全最为优先,而显然她这回犯了大错。 几个侍卫一涌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安然押起来,安然挑眉断喝,“慢!我自己走。”冷哼一声扫视着这几个侍卫,看他们着装,不似皇子府的人,那还能如此飞扬跋扈地遣人抓人的――安然冷笑,看来她和那蓝家果然孽缘不浅,到底还是要会一会那行事狠辣的蓝权英。 被押入皇子府的密阁,安然一眼看到倒伏在地璎珞,并不惊讶。璎珞一脸恨意难消,原本花团锦簇的罗裙上沾染着点点血迹。余光扫视了这屋内一周,除了端坐在上方的蓝权英,并不见其他皇室子弟,难道他是密审?安然的心中一动,沉了沉心神,昂着头,走过正被人拖走的璎珞的身旁。 蓝权英冷冷地高坐在上,目光带着俯瞰的高傲,从安然一进来,蓝权英便一直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一开始也了解了这个女子令人瞠目的“光辉”历史,但是以他对女人的了解,如此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便是真的心中无畏,也该装得诚惶诚恐,但是――显然安然让他意外了,还是,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聪明? “拜见,蓝大将军――”安然目光无畏地步步走到其面前,盈盈下拜,赖于嫣娘和顺心的良好调教,就在行礼的瞬间,尽显清倌的妖娆之媚。 蓝权英收回打量的目光,懒懒往后一靠,嘴角那丝嘲讽的笑让人感到心惊,果然不愧是蓝家新一代掌权人,未出声便能压下人半头。“花――安然?” 安然蓦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声仿佛一条冰冷地昂着头的大蛇吐出的血红的信子。“是――”她目光坚定,毫不闪烁,她提醒着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这样俯视着自己?安然回给蓝权英的是一个神秘的笑,那样高傲,不带一丝退缩,仿佛迎战般。 蓝权英的眸子一缩,嘴角微微上扬。她是第一个人,也是从蓝权英记事以来,除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审视眼神回敬他。而他,第一次看到他那贵为皇后的姐姐时,她还不是他的姐姐,不过是当今皇上的一个庶妃,但她却可以只用一眼,让从未对任何人起过敬畏之心的他低下头颅。 她是不同的,这是蓝权英对花安然的第一个印象。在蓝权英看来,欲望决定着人的敬畏之心,便如天下人对皇权的崇敬。可是,她却没有这种敬畏,也让他无法理解她的欲望,更不知如何掌控她。但偏偏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一直以来自诩能看透任何人的他,感到新鲜而有趣。 “你可知我为何派人押你来?”他微微扬起下颌,当感到自己这样无意识下的举动时,蓝权英有些吃惊,因为他本就高高在上,这样的累赘举动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这个不过是盈盈立于自己面前的弱女子,竟然让他内心深处感到一种不安。 “当然知道。”而这个女人显然打算让他吃惊到底,安然眉梢舒展,显得更加意气风发。面前的男子也不过三十刚出头,他的眼里缺少正常人应有的感情,更像是――安然心中揣摩,更像是一种工具,对,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即便,他是大昭权贵蓝家的新一代掌家人。即便,他不但战功赫赫,更是贵为大昭国舅。“不过,你有个地方说错了,”安然不以为然,“我不是你派人押来的,我是主动跟来的。” 这个女人仿佛一个谜,一个真正的谜,“你不怕死?”她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故意激怒自己,聪明的女人不会将自己陷入如此的境地,蓝权英微微挑眉。 又是一笑,那样真实,那样骄傲,这种笑让蓝权英一时迷茫,甚至错觉地感到,在安然的身上的另一个身影。 安然坦然答道,“怕。”那样干脆,毫不做作。是的,她在赌,一场豪赌。她甚至想,也许她的身上真的继承了那作为赌徒的父亲,特有的偏执与疯狂。但她更相信她自己作为女人,天生的敏锐,这个男人,他作为一个强大的世家培养出的专权工具,不会迟疑,更不可能去怜悯,所以,她不会去讨好,更不会去隐藏,偏偏是这种直面让他却如坐针毡。 “但――我不担心,”安然昂头,逼迫自己去直面这个男人,他是慕东煌的小舅舅,也许该是慕东煌除了他母后外最亲密的人。安然深吸一口气,从蓝权英密审自己,并未邀皇子在旁,安然便能知道,他有私心,而他的私心究竟是什么,她却并不知道,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步步为营,“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出事。” 蓝权英冷笑,眼光仿佛鹰一样锐利逼视着安然,“我原以为你很聪明,所以能想出这个借刀杀人的招术,却没想到,我看错了。” 一股冰冷从心底泛起,果然他是为了璎珞不知牵扯到的那件事,找到了自己,安然余光瞥到被拖到一边奄奄一息的璎珞,她未曾想过要陷害她如斯,但却也知道时至今日,不是她死就是己亡。 蓝权英的话仿佛一剂强心针一般刺激了本来已然奄奄一息的璎珞,她蓦地睁开眼睛,仿佛疯了一般,拼命想要挣脱押着自己的侍卫,“花安然――你个贱人,就是你――就是你想要害我,我是无辜的,就是她,是她,是她打碎了玉琴……” ------------ 第九十二章 叛徒 “花安然――你个贱人,就是你――就是你想要害我,我是无辜的,就是她,是她,是她打碎了玉琴……” 侍卫押着璎珞的两臂,将她拉扯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宛若一个破败的木偶。她两眼闪烁着恨意,那样明亮而又疯狂,仿佛随时打算扑上去一般。尖利的叫骂声在空旷的堂内回响,击打着人心。看似混乱的胡言乱语,却句句诛心。 安然冷冷地转回头,眼神却愈加坚定,她既然决定留下――便已决心去面对这表面尊贵华丽后的肮脏。而璎珞,那个坐在马车上骄傲地炫耀着如何撕破别人的婚姻的女子,那么一瞬间,安然的心中一颤,却终是在心中轻叹,微微仰着头,既然决定搅入这场斗争,便有些事情不得不承受。 蓝权英观察着安然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你没有什么要反驳的么?”位高者就可以主宰别人的人生,那样高傲,仿佛不过一根手指便可以将人捻得粉碎。 唇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安然摇摇头说道,“将军,你若是相信她说的话,就不会在这儿审我了。”只是一句,便切中了蓝权英的要害,蓝权英危险地眯起眼睛。 也只是一句,便让刚才还在尖利着嗓子叫喊的璎珞闭了嘴,她不是傻瓜,虽然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但是她却并不笨,游走在权贵中间的她如何不知其中的关节所在?她呆呆地望向蓝权英,口中发出渗人的咯咯声音,仿佛脖子被人突然掐住一般。 蓝权英厌恶地瞥了一眼璎珞,亏他以为这个女人会成为一条好狗,能帮他将事情顺利地进展下去,结果――却这般没用。“不愧是东煌看中的人,心思沉稳且敏锐。” 一句话在安然的头顶炸响,安然努力稳住心神,他知道慕东煌是自己背后的金主,他是慕东煌的小舅舅,是蓝家的掌权人,那他故意避开慕东煌――果然,便如绫罗所说,这个蓝权英不可小觑。 “我那个外甥,表面温润谦逊,但他确实有慧眼识珠之能。”蓝权英嘴角微扬,一笑之下,柔化的棱角不失一个英俊的男子,但是话语中不似简单的赞誉。 这一局,蓝权英完胜。安然目光低垂下来,定定看着前方地砖上的纹路,峰回路转,他便是看准了自己的软肋,直刺而下,却偏偏之前百般试探。 “也难怪绫罗如此推崇你――绫罗?”蓝权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从他身后的屏风后转出一人,一身红衣,眉稍轻扬,透着一丝英气,此刻却是垂首而立,带着一丝恭顺。 刺人一刀还不够,这个变故却是当真让安然呆立当场。她努力想看清恭顺着垂首站立着的绫罗脸上的表情,脑中闪回的是绫罗的话语,“绫罗,本是一名弃子,本出自于冥门,却又不属于冥门,我不过是尊夫人之命,等着家主的一个未亡人。” 然而,绫罗,那样飞扬的绫罗,此刻却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般听命于蓝权英,并不去看安然。 蓝权英似乎很满意安然吃惊的表情,对,这才是每一个人看到自己时应有的表情,他盯着安然的眼睛,“对,绫罗是我的人。”轻轻拉起绫罗的手,攥于手中。 有什么比背叛更伤人,有什么比信任更加让人无奈,安然隐忍着眼里突涌的情绪,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报应来得太快? “你说的很对,我并不相信你是真正损毁玉琴的人,但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替罪羊。给我一个理由,不杀你――”蓝权英蓦地收起唇边的笑,那样冰冷,对于他岂不是生杀不过只是一念之间,语气得平淡让人无法抑制地颤抖。 一旁的璎珞发出夜莺般的笑,笑声由小到大,到最后似抑制不住地摇着头,散乱的头发哪里还能看出一点当年趾高气昂的清倌模样。“花安然,你该,我就是死,你也逃不掉,你该――”她撕扯着声带叫着。 安然却在心中仔细回忆着进门来蓝权英的一举一动,他不相信是自己损毁了玉琴,但却执意将自己抓来。既是知道慕东煌与自己的关系,却又不让他那个身为太子的外甥知道。对于自己,他有绫罗这个撒手锏,明明攥在手中,却又小心试探。 安然心中一动,平复自己的心情,第一局蓝权英胜得畅快,但是,她花安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眼神一定,既然他要一个理由,安然微一沉吟,“因为,我已帮将军找到了更好的替罪羊――就是她!”她蓦地一回手,原本轻柔,突然霸气顿显,正笑骂着的璎珞似傻了一般,看向安然,又看向蓝全英,又看向安然,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蓝权英眼眉一挑,“那你说说为何她是更好的替罪羊?” 安然终于知道,为何有人说,看历史应该用一种同情之心,这种同情不是同情怜悯,而是一种设身处地的想象。一步步,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情陷入其中,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去做。 “第一,她当众被抓住,被押理所应当。”安然眼神坚定,语气中的淡然仿佛不似出自自己的口,“第二,众人皆知,她是二皇子的人,便是无法牵连到二皇子,也可让他心悸,打压其潜在推崇者。”绫罗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迎上安然的眼光中包含的,安然也不再去理会,径自说道,“第三,显然,将军对安然有其他的安排。” “啪啪啪――”蓝权英缓缓拍着手,转头看向绫罗,“你没看错,她却是可造之材。”那样的语气,仿佛不过是跟绫罗在谈论哪一块花布更加适合她一般,安然看着上面的两人,眼光移到绫罗淡淡的笑容上,眼神一黯。 蓝权英的态度说明了,安然这一局赌胜了,但是安然却并不感到自豪,这不过是无奈中做出的对策,而这样的解答,其实也是隐含了向蓝权英投诚之意。而至于,蓝权英究竟想要如何利用自己,安然却并未想出来,或者说,这样的掌权者心思不是旁人能猜得透彻的。 只是,显然蓝权英并不完全满意,他嚯地从身边侍卫腰上拔出长剑,他有种奇特的气质,有长剑在手便有一种让万物低头的威严。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拂过闪着寒光的剑身,那样轻柔,仿佛拂过的是一个美人的身体,眼中冰冷退去,代替的是少见的炙热。也许,安然心中非议,他这样的人便不应卷入宫廷的斗争,他的天堂应该是在驰骋千里的疆场,那里才是他真正得到快乐的地方。 “杀了她――”蓝权英蓦地收去眼中的唯一温存,啪地一声将长剑丢在安然脚下,薄而坚荏的剑身碰撞在暗花地砖上轻轻颤动,闪着奇特的光华。(求推荐票~~~)[bookid==《希云遥遥》] ------------ 第九十三章 杀人 “杀了她――”蓝权英敛去眼中诡异的温柔,啪地一声将长剑丢在安然脚下,薄而坚荏的剑身碰撞在暗花地砖上,轻轻颤动,闪着奇特的光华。 安然的身子也蓦地一颤,杀人?她蓦地抬起头,正迎上蓝权英宛如冰窟的目光,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曾说过,这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只为心而活。为了爱,她努力成长,只为有一天与慕东煌比肩,但是――杀人?这已然超越了她的底线。 看到安然身子的颤抖,蓝权英的心中蓦地一动,这个情形,不知为何,让他想到他的大姐第一次将剑交予他手中的情形。他的瞳孔一缩,寒声道。 “不是她死,就是你亡――”蓝权英要的是一枚可以长驱直入的棋子,而不是妇人之仁的弱者。他的眼光一瞟示意押着璎珞的两个侍卫。 被放开的璎珞,先是一愣,就想刚刚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将她一人丢在光天化日下。她抬起有些迷茫的眼,眼光随着安然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那柄长剑,剑上那闪现的诡异光华,让她的眼光蓦地一滞,可随即便如猛虎般扑了上去。 绫罗的眼光一寒。脚步一动,身子已腾空一转,巨大的广袖长舒,宛若惊起的蝴蝶,正卷起地上的长剑。曼妙的身姿让人感觉她凌厉的身手也那样赏心悦目。而不过转瞬间,纤细的手腕一翻,正抚上安然的手,坚硬而寒冷的剑柄被硬生生塞入安然的手中,十指紧扣。 安然只觉得身旁一股异香袭来,巨大的蝶翼将自己包裹,被绫罗牵引着,手臂蓦地向前,安然眼睁睁地看着那流动着诡异的光影的长剑,直直刺入扑上来的璎珞胸口。 “噗”的一声,安然到后来也不清楚当时是否真的听到这一声血液喷洒出的声音。满目中只有璎珞缓缓倒下的模样,仿佛慢镜头,一点点,倾塌的还有她最后一点坚持。而同时消失的,还有璎珞眼中的仇恨连带着最后一丝生气。 感觉着绫罗宽大的红色锦袍包裹着自己的身子,安然僵直的身躯只感到莫名的严寒,这就是主宰人的生死的感觉么?为何她有一种哭泣的冲动?可是耳边绫罗轻声低语,空灵得却好似从远方传来,“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蓦地松开安然的手,推开一步,神色淡淡其中的疏离刺痛了安然的眼,仿佛刚才不过一场梦境。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安然缓缓闭上眼睛,许久以后回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当时的震惊远比有些电视剧中表演出得更为猛烈。 蓝权英微扬着下颌,视线斜下,傲视着这不过转瞬间的绝杀。眼光瞟向退回到一旁的绫罗,眼中的情绪不明。一步步走向花安然,停在距安然一步之远,逼视着安然的眼睛,缓缓说道,“其实――杀人是可以不用刀的。” 安然抬起头,看向蓝权英,看着这个带着一种近似少年人的轻狂的蓝家掌权人,“是啊,仅仅凭你一句话……”冰冷的语气从干涸的嘴唇中吐出。 蓝权英竟然就这么笑了,仿佛安然终于悟出这条真理,安然仇恨地看向他,第一次,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仇恨一个人,从胸口迸发出的感觉快要将她撕碎。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想得到是需要代价的。”蓝权英并不理会安然的冷嘲,继续说道,眼神变得深远,“就比如――地位尊贵的大昭太子。” 这是警告么?安然眼光一动,咬着嘴唇,挺直脊梁。为何,为何一个个人,都说她配不得他,就是因为她与他的身份之别么?如果,如果她还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宰相独女呢?或者,如果,她是密探遍布大昭的冥门之主呢? “但是――”出乎安然的意料,蓝权英却继续说道,“身份地位往往不过是心不够高的人,庸人自扰。”他侧头看向安然,“想要得到的,就要用行动去证明,你究竟有多想。” 安然心中微微一动,他的话似乎不单单是说给自己听的。蓝权英,这个神秘的,似乎可以掌控着皇太子的男人――到底还是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她的目光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绫罗。只是这个橄榄枝究竟是否有毒,她看不出,闻不到,只能靠心去感觉了。 “我能给你什么?”安然缓缓说道,她还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便会如此简单地放过自己。 蓝权英嘴角微微扬起,眼观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的忠心――”手微微一扬,一个仆人毕恭毕敬地捧上来一个托盘,金色锦盒中一枚莹白的丹丸,他的眼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吃下它。” 这就是绫罗叛变的原因么,安然转头看向绫罗,她不知绫罗到底和蓝权英说了多少,是否供出自己其实就是死去的安清妍,是否供出自己便是那让皇室谈之色变的冥门之主?她拿起那颗莹白的丹丸,放在手心。 死,她已经经过一次了,这一生她只为心而活,而现在她不会将慕东煌独留给这样一个有着铁石般心肠,危险犹如毒蛇般的男子手中操控。一狠心,仰头放入口中。 安然的眼光流动一丝一毫都逃不过蓝权英的眼睛,似在解答她的心中的疑问,“我手下的心腹每个人都需要服下一颗,”向旁看了一眼说道,“绫罗也不例外。每月我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你解药,当然也可以不给,而至于毒发时的感觉,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二局,蓝权英,他又是完胜。那样的高高在上,他拥有着蓝家独有的骄傲,便如他所说,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用刀的。 “而你的第一个任务是,俘获慕南羽的心。”蓝权英的话让安然一愣,让她想到第一见到绫罗与慕南羽在假山后的情形,安然的瞳孔一缩,心中的苦涩更胜过嘴中的苦。向一个曾经扬言,便是死了也定要休了自己的人低头么?留存在心中的那片安清妍魂灵蓦地一颤。 “将军,外面几位皇子,还有户部侍郎之子周冲,吏部尚书之子左文勋求见――”外面突然有人报到。 蓝权英似笑非笑看向安然,“你的面子不小,看来你能超额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又转头对报事的亲信说道,“既然如此,便也请太子殿下过来。” 安然跟在蓝权英的身后,想着刚刚他对自己说的话,绫罗在蓝权英的另一侧,安然根本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能得到蓝全英这一蓝家掌权人的“青眼”,一步步,她这究竟是走向了光明,还是更深的黑暗?[bookid==《傲妾》] ------------ 第九十四章 冲突 会客厅中等待之人,明显地分成了两伙儿,而且还是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伙儿。身为这儿实际的主人,慕西城却甘愿捧着茶杯,一副闲客般的怡然自得。而另一方却是浩浩荡荡拉着不入流的纨绔子弟阵营的慕北漓。而更为奇特的是,这明显互相谁都看不谁的两伙却是为了同一个人来。 慕北漓撇着嘴急得在厅内大转,见三哥那副沉稳派头很是不屑,故意用话激到,“三哥,你这作为主人的,竟也不知里面那蓝权英到底在捣什么鬼?”虽然他辈分最小,但说起话来却毫不客气,这也有赖于当年他硬生生骂走了一位蓝派系的师傅,结果文宣帝不但没有生气,却借“童言无忌”替他开脱,也算是借这最小皇子的手打压了蓝派朝臣的气焰。 慕西城微微抬眼,轻抿了一口茶水,不以为然,虽然在他看来蓝权英为主的蓝氏贵戚,便是在嚣张,也不过是慕氏皇族的家奴罢了。但是他还没有笨到这个敏感时机,去和蓝权英掰扯这些小事。借地方可以,要人也行,他如此慷慨不是没有原因的,今天他蓝权英踩在慕氏皇族上以为凭着国舅的威风就能作威作福,他日,他慕西城定然让他蓝氏双倍奉还。 微微一笑,“四弟何必如此焦躁呢,既然蓝将军让我们等,我们就在这儿等好了。毕竟八宝玉凤琴被毁不是一件小事……” 听闻慕西城的话,左文勋蓦地一震,原本只知道赤峰楼那边出了大事,有人喊抓刺客,后又传来消息说是抓了一个清官叫做璎珞,后来又有人说那些人抓了安然姑娘。他便知道不好,但是他心中坚信,花安然是个聪明人不会将事情弄得不可发展的地步,所以几人相约一起来谈谈这边口风,更主要的是,以为既然有慕北漓这个皇子牵头,若是误会,很容易就能解决。 左文勋与周冲交换了一下眼神,隐隐带着担忧。两人虽然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两边父辈既是官场朋党,又是私下好友,论两边家室,便是在这儿世家崛起的京城,也可谓算是呼风唤雨了。但两人毕竟年轻,没有父辈的果决,过惯了风花雪月,碰到如此大事顿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到――” 一声通传,竟然是慕东煌到了,几人虽然都是相近年纪私下不做计较,但今日事关重大,都是丝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躬身行礼。 慕东煌一身苏绣鱼白锦袍,紫金冠映衬下的面容难掩憔悴,但却仍然目光深邃,“诸位请坐。”作为一个不过二十岁的皇太子,初次代替父皇举行盛宴便出了如此大事,也难怪他如此忧心。 看到慕东煌,众人都不由得交换着目光,原以为蓝权英背着其他人,暗审璎珞和花安然,怎么也不会不知会慕东煌。但却万万没想到,慕东煌却并不在里面。大家神色各异,心中都在揣测着这里面的玄机。而慕东煌显然也是聪明地选择静默,素来以温润如玉著称的他,此刻隐于宽大袍袖下的十指握拳,稍显憔悴的面容上却难掩隐忍的怒意。 “蓝将军到――”又是一声通传,慕北漓刚坐下便又一跃而起。本想着该如何与这趾高气昂的异性家奴较劲,却一眼看到紧跟其后的花安然。 “安……”周冲一激动,话一出口,被左文勋蓦地一扯,制止住后面的话语。周冲也知道此刻哪里有他说话的地方,虽然心中焦急,却也知道隐忍。看向花安然,见其神色憔悴,却也似没有什么大碍,看到素来以行事狠辣著称的蓝权英并未对安然动刑,这才放心下来。 安然抬头正对上慕东煌的目光,温润如玉,便如常态,隐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不过只是一面平静的湖水,安然微微一愣。却见慕东煌恭敬施礼,“舅父。”看似对蓝权英很是尊崇。 “太子殿下――”蓝权英却也知有些礼仪是不可废的,太子的一声舅父是给足了蓝家的面子,但是他却不能不还礼。安然看得别扭,这样表面亲热当真是皇室亲族中的一种怪异现象,与其这样她宁可看慕南羽和慕北漓这两个活宝在哪儿逗趣耍赖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抓了左一个右一个的!”慕北漓却不管这一套,难怪文宣帝曾打趣他为“拼命四郎”,性子如慕南羽的不羁,行事却又不像慕南羽那般放荡,因此倒是蛮得他这个父皇的眼缘。 蓝权英目光一寒,便连慕西城那样的势力雄厚的大位角逐者都不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嘴角微微一扬,他幽幽说道,“在下如此处理此案,自会与皇上说明,便是有所差池也会与太子殿下商量,恐怕四皇子多忧了。”换句话说,你四皇子凭什么过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个软钉子吃的慕北漓憋气带窝火,却不能说什么,毕竟现在主事的除了帝后,也是在场的慕东煌。狠狠地瞪了趾高气扬的蓝权英一眼,难怪二哥说自己若想和蓝家斗还嫩着呢,慕北漓示意跟来的左文勋和周冲无事,气哼哼地坐了回去。 这样一来,即便是慕东煌想要过问,却是也只能先选择默默听他讲完,只见蓝权英与慕东煌居中而坐,扫视了在场神色各异的诸位一眼,“本案的犯人已然抓住――”他的这一句却是一时惊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把眼光投向安然,安然暗自翻了个白眼,拜托,不要一有事便想到自己好吗? 蓝权英卖了个关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现在已然伏法。”而这一句却更加引起惊涛骇浪,便是隐忍着保持气度的慕东煌都差点拍案而起,眉稍一动,眼中本来敛去的怒意似要喷涌而出。 左文勋也是一惊,素闻蓝权英飞扬跋扈,但毕竟两边少有交集,对于父亲那边的事他也甚少过问,却没想到这蓝权英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八宝玉凤琴损毁如此大事,岂能是他说审就审,说判就判,伏法?什么罪名,有何法可依?! “舅父――”慕东煌隐忍着,转头对蓝权英问道,“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兹事体大,还需交予大理寺卿……” 未等他说完,蓝权英冷冷出声道,“此人便是清倌璎珞,已然对此案供认不讳,至于后续审理――”他的目光压向在场众人,“恐怕无需再审了……” “蓝将军――”慕西城也不禁挑眉,出声警告,可是蓝权英却丝毫不理会,径自说道。 “因为,她已经死了。”蓝权英看向慕西城一字一顿地说道,眼光移开,仿佛不过是履行义务地知会一声罢了,继续说道,“还有,之前对安然姑娘有误会,而今水落石出,此案能如此快解决也多亏安然姑娘的协助。” 众人不由得傻眼,这峰回路转地也太快了,虽然这些人有一半多也本打算来求情的,但是却没想到,安然不但罪名没有,更得了个协助有功。 啪地一声,慕东煌一掌拍在桌上,原本温润的目光一沉,这一声猛地让在座众人的心蓦地提起。 ------------ 第九十五章 争名 啪地一声,慕东煌一掌拍在桌上,原本温润的目光一沉,这一声猛地让在座众人的心蓦地提起。坐在他身旁的蓝权英却是目光沉稳,连动都没动。 安然的心一沉,难道慕东煌此刻要与蓝权英翻脸不成。 素来以温润如玉而著称的慕东煌,这一掌震翻了端放在桌上的茶杯,刚刚为其奉上的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从桌沿蔓延曲折而滴下。如此情景,这每一滴仿佛都敲击着人敏感的神经。慕西城的眸子一缩,嘴角一动,虽然贵为太子,却不得不依赖军功卓著的强硬母家,难道慕东煌还没看透自己根本无法改变的傀儡身份? 敛去眼中的盛怒,慕东煌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自己这一掌虽然发泄了心中的怒意,却将自己陷入被动。在场之人,各怀心事,可是无一不是期望着看到自己与蓝家反目。虽然不满蓝权英的飞扬跋扈,却只能一忍再忍,慕东煌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安然心下一沉,怎能看不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在人前,他一直保持着温润沉稳的形象,原本她不懂他的背后的艰难。谁能体会如此地位尊贵的大昭太子夹在慕氏皇族与母亲强悍外戚之间的两难?谁又能理解,他心怀大昭,却不得不隐忍成为蓝氏政权傀儡的痛苦? 素爱白色,安然心中一痛,他是期望自己能成为那出淤泥不染之人吧,这样清高得不愿惹凡尘的他,如何去面对这样黑暗肮脏的政治?罢了,安然昂头,他高高在上,她名已蒙尘,他用千金续下他们前世的缘分,她便用一世名声换他安好! “噗通”一声安然双膝跪地,不理会慕北漓等人的吃惊,安然跪向的不是慕东煌而是正襟而坐的蓝权英,她一字一句朗声说道,“清倌璎珞犯下重罪,难怪太子殿下如此震怒,”一句话偷换了概念,将慕东煌的震怒归于璎珞身上,“璎珞虽已伏法却难平大昭子民对国宝被毁之愤――”安然的话仿佛落地金针,这些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名门贵馈却只有静静听着的份儿,不知她究竟如何扭转这一局面。 “是以,民女认为,”安然抬头看向眼中阴晴不定的蓝权英,余光瞥到慕东煌紧蹙的眉头,继续说道,“应让璎珞尸身游街三日,并嘉奖助破此案之人同示天下,以示我大昭赏罚分明,以儆效尤!” 慕西城的眉梢微扬,第一次听到有人邀功还邀得如此理直气壮,慷慨激昂!这个花安然,他当真是小觑了她。顺如羊,猛如虎,倨傲可逼人,落井下石无下限啊。 蓝权英俯视着跪伏在地,看似虔诚恭敬的花安然。她的话听起来不过是一个急于邀功的市侩之人,但通过此前的种种试探,蓝权英知道她不会这么笨。嘴角微微一动,这个女子若非清倌,当真可以成为慕东煌的贤内助,只可惜――他的目光变得深远,“好――立刻传报内廷,请皇榜,清倌璎珞罪不可赦,曝尸以儆效尤,花安然协助破案有功,请尊号――”蓝权英微微一顿,罢了,花安然,这一局,你赌赢了,“安御倌人!” 可以看出蓝权英一时的忧郁,不等他反悔,安然倒身便拜,“谢――蓝大将军,太子殿下。”她这一头磕向的是蓝权英,但是话语中却认为慕东煌默许,这样便也借机缓和了两人之前的冲突。 慕北漓似很难理解,为何安然竟然突然如此急于争名,自贬身份。刚想站起来,却被左文勋一把按住其手臂,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安然的眼光中带有一丝怜惜与感叹。 “安然,何必……”左文勋看着安然一个头磕下,见她故作欣喜地称谢,眼光从安然背影转到目露震惊的慕东煌。 “蓝将军说的是!”慕东煌眼光似要将跪在地上的安然穿透,声音冷冷地说道。“便照蓝将军的意思办了。”一拂袖子,起身而去。 蓝权英盯着这个外甥的背影,眼中的幽怨一闪即逝,目光如炬地扫了众人一眼,别有深意地说道,“二皇子殿下却是不知去哪了――既是大家都无异议,那我也需带琴回宫复命了。” 众人只得起身施礼,蓝权英却似故意不理跪在地上的安然,也扬长而去。 安然缓缓直起身子,一句话,她便脱离了贱籍,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大昭艺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便是权势的威力。赐予了与当年安清妍相似的名号“安”,命运,她想起绫罗反握着自己的手杀死璎珞的瞬间说的话。 不知是因为跪得太久,还是这一切事太过心力交瘁,安然急于站起,却身子一晃。绫罗欲去扶她,安然蓦地抽手。绫罗的手滞在半空中,看着安然背着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隐去眼中的情绪,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缓缓转身。命运,绫罗看着安然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慕北漓等人,她想起纳兰夫人对她说过的话。 “恭喜安御倌人了,蓝将军一句话,安然姑娘可是一跃成为了七品艺倌了。”慕西城看了安然一眼,整理一下玄色长衫的前襟与长袖,“即是如此,各位,百花宴后续事宜还得需要本王过问,失陪了――” 大昭不同于其他朝代,由于曲皇后精于舞蹈,善音律,高祖因着对曲皇后的宠爱,特准其设立了艺礼司,更是搜罗大昭才艺出众之人,有能者且可将此视为一个加官进爵的方式。 安然知道其他人心中必然对她颇有微词。对于蓝权英,蓝家的飞扬跋扈,大家有目共睹。在他们心中自己不但暗中与其营私,更是明着与其结党,安然看了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慕北漓等人一眼,叹了口气,他们能来,她已然感到难得的温暖了,想起刚刚还在长亭中举酒戏言,一杯酒一个朋友,可惜――世事弄人,这一生过得太快。 “安然告退――”安然福了福身子,刚欲走,却听周冲突然出声道。 “你――没事吧?”周冲小心翼翼,“蓝权英可是为难你了?” “别问了。”左文勋打断周冲的话,看了一眼踟蹰着还未离开的绫罗一眼。绫罗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低垂眼帘,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出了屋子。 “我就不明白了,”慕北漓却是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拍桌子站起,他虽然年幼,但却不傻。每位皇子都有他专有的教学师傅,他的师傅更是人称大昭第一谋士的钟道南老先生,慕北漓气汹汹地扯着公鸭嗓说道,“亏得二哥还担心你,央着廷威去请景怀王。你却――” 安然一愣,转头看向慕北漓掐着腰皱着眉的模样,他――慕南羽,竟然…… ------------ 第九十六章 劫杀 ps: 瘦猫上架啦,首订很重要,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安然听慕北漓扯着公鸭嗓叫道,“亏得二哥还担心你,央着廷威去请景怀王,你却——”蓦地一愣,他——慕南羽,竟然非但不怪自己故意将璎珞牵扯进来,还想方设法地要来营救自己? 安然想起长亭斗酒时,那慕南羽借着自己喝醉半真半假的戏言,“你是我的……”那样笃定的语气,安然想起时耳后似还有他温热的喘息。可是——安然蓦地想起蓝权英那蛇一般冰冷的眼神,“而你的第一个任务是,俘获慕南羽的心……” 安然一激灵,为何,想起蓝权英的话,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离那个慕南羽越远越好?“不要说得,好像我在乎……”安然一挑眉,将慕北漓刚说一半的话噎了回去。 “你——!” 左文勋一把扯住被气急了的慕北漓,“安然姑娘也累了,不如让她早些回去歇息吧。” 慕北漓冷哼一声,“哼,是呢,未来的安御倌人,将来跟着蓝氏一族还不知如何风光无限呢!” 左文勋暗自摇头,一个两个的,都偏偏用气话伤人。慕北漓又何尝看不出,安然并非为的是那所谓的飞黄腾达呢,只是,左文勋也暗自叹气,安然显然选择的是一条要比她想的更加难的道路。 “安然姐姐,”安然一出来便见到一脸紧张的婳碧,“你没事吧。此事不关姐姐的事吧,你可与蓝将军说清楚了?”婳碧拉住安然的手,问个不停。 此时已日向西斜,这荒乱的一天,安然此时真的是无心与她再费心斗智斗勇了,她看了一眼嘟着嘴眼圈红红的婳碧,“没事。”安然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 “刚刚看到那被正法的刺客的尸体,用白布蒙着抬了出去。”婳碧绞着手帕,眼中那丝荒乱倒是装得很像,“那人的手突地从白布下滑落出来,竟是个女人的手……” 安然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呕——”她转身扶住一棵最近的树干,吐了出来,可惜本来之前就喝了不少酒,却并未吃多少东西,刚才又被关在里面半天。现在腹中空空如野,却只能吐出些酸水来。 “安然姐姐——”婳碧扶住安然,轻抚着安然的背。背过安然的眼睛。她的眼中闪过沉稳的审度之色。 “可感觉好些了?”待安然转过身来,她却又是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孩形象,当真是连变色龙都自愧不如了。 安然摇了摇头,“你可看到玉狐了?”天色渐暗,经此一事,参加百花宴的名门权贵们也都纷纷告辞。白日里熙攘热闹的三皇子府,现在渐渐沉寂下来,偶有的一声鸟鸣,却隐隐有惊心之感。 “二皇子——让她在前院厢房暂歇,等你来着。”提到慕南羽。婳碧的神情怪怪,似是想要从安然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却发现安然似乎连听也未听,仰头看着天空。 安然抬头看那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淡去,这是一天的结束,却是慕东煌与蓝权英这一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开始。“那妹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去前面找玉狐了。”谢绝了婳碧陪自己一起过去的“好意”,安然懒得与她应酬,转身消逝在渐渐暗下的夜幕中。 哒哒的马蹄,安然与玉狐坐上了慕北漓已然为她们备好的马车。虽然这个少年很是纠结,但是却仍然按照早些离开的慕南羽的交代,换掉了三皇子府上给众位客人准备的马车。 玉狐见安然回来后一直面色沉沉,想说什么,终是敛息坐在马车的另一端,静静地留一份空间给安然。对于之前玉狐的盛气逼人,能做到如此,安然已然十分感激。 “得儿——驾!”马车车轮滚动起来,直到驶出了多远,安然才恍然已然离开了三皇子府一街之遥。外面已然大黑,车窗帘子乎扇乎扇地,偶然不着意地一瞟,也不过是满目的夜色。这一夜似曾相识,仿佛那日苏澄带她出逃时的山雨前的宁静。 拐过一个弯儿,街道两头高高的门楼上忽的人影一闪,月色下黑色的夜行衣遮盖了来者们的面孔,只有手中的利刃,迎着月色偶有反光。 本闭着眼睛想事情的安然,心中一动,睁开眼睛。隐隐的不安让她扭头看向一边的玉狐,只是未等她说话,前面跑得正欢的马儿蓦地一声“嘶鸣”,四蹄高高扬起,几只冷箭从高处噗噗几声迎窗射入。安然的身子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按下吓傻了的玉狐,随着利箭破帘而入,“咳咳——”脑顶上几个绑在利箭上的粉包也随之炸开。 安然几乎本能地屏住呼吸,待要去捂挣扎的玉狐的口鼻,却已然晚了,被安然按下的玉狐身子一软,斜斜倒在了一边。安然一愣神的功夫,却也是吸入了些许粉末,淡淡的幽兰香气,在口鼻和脑中徘徊。她忙伸手去推玉狐,却发现随着自己的手力,玉狐根本没有一丝生气。 “呜——”的一声口哨,失去控制的马应声而停,噗噗噗几声,从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上跃下几道黑影。前排四人倏地收起手中的长弓,后面三人竖着利刃,轻手轻脚地向停于道路中间的孤立无援的马车逼近。 安然伸手探向玉狐的鼻息,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虽然玉狐没有反应但还有口气。眉头微蹙,看来对方并非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只用了些迷药。可是,安然奇怪,那迷药从头顶炸开,洒地满车厢都是,为何自己也吸入了些许,为何却没事呢? 刚才那黑衣人所放的连珠箭,射向车厢的乃是钝头帮着迷药,而射向那车夫的弩箭却是杀人的利箭,见那车夫身子斜在马前部,脑袋耷拉着。 隔着车帘,安然能感觉到危险的靠近,手慢慢地伸向怀中,是何人想要拿下自己,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车门帘的方向,只等那突然的一击。 前四后三,那七个黑衣人呈包剿之势,一人勒住马的缰绳,而那马匹在那人的安抚下竟然遇险却纹丝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步步,安然几乎能看到车帘上映出的人形,安然咬着嘴唇,敛住气息,假装也被迷晕。 那黑衣人中的一人蓦地竖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凝神,蓦地伸出长剑挑开马车的前帘。一眼望去,却是车厢内被迷得东倒西歪的安然和玉狐,黑布外露着的眼光微微一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挑帘的一瞬间,发生了两件事情。原本斜倚在马车前面胸口中剑之人蓦地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出人意料地车下一个黑影蓦地飞出,刀光剑影瞬时闪澄了一片。 ------------ 第九十七章 戏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过只让那些黑衣人的行动微一拖延。为首那人闪过车下黑影的突然一击,却是一个饿虎扑食袭到安然身边,身法之快并不逊色于车下之人。长剑一斜正抵在安然的脖子上,“不许动!”声音有些暗哑,车厢内光线不明,安然只能感觉到半隐于黑暗中的那双眼眸,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这样咫尺之下的威胁,安然不是第一次遇上,安然睁开眼睛,懒懒地举起手来,那个家伙却是微微一愣。于此同时,安然却是在举手的同时,手中的瓷瓶是分毫不剩地朝天洒下。想自己本还想好好利用一下这梨花门的独门迷药“白莲忧”呢,那“潇湘雨”不就因为药效持久帮自己在青楼里赚足了银子了么? 不过,安然也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之人。那黑衣人似无法置信般地手一软,眼睁睁地看着安然不耐烦地弹开自己的长剑,他何时碰到过这样状况,他可是堂堂杀手暗卫耶,竟然就一不小心就着了一个小女子的道儿了?!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千金一曲的名清倌儿随身不带香粉,带迷药了呢,而且还是采花门派的迷药圣物“白莲忧”! 那黑影本来看安然被人挟持住,担心伤到安然,而有所顾忌未敢立刻出手,却不料,光线也不太明,那人神色一滞,挑了挑眉毛,似是很难相信,安然这样一个弱女子竟然一出手就“降服”了对方杀手的头目。那黑影也不敢迟疑,转身加入那“车夫”一伙对战剩下的黑衣人。 什么是“白莲忧”?那可是梨花门特别研制出来的采花必备圣药。此药药性凶猛,不但能使人手脚发软无法动弹,且可以迷乱人的心智,问什么说什么。这么霸道的作用,安然还是从“菊尊医仙”白无忧那儿打听来的呢,自然,从他讲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安然不得不有点怀疑这么霸道的迷药是不是就出自于这位行事随心的飘飘医仙之手。 安然抬眼瞟了一眼车厢外打成一片的刀光剑影。别看自己这边就两个人,而且――自己还真不知道都是谁,可那几个黑衣人没了这个首领也仿佛一盘散沙,被那黑影和“车夫”分段割据,层层击破。手腕一翻,刚才不是用剑架到自己脖子上么?安然斜睨着倒在身边的这家伙,“说,你们是从何而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家伙的眼神似极为痛苦。按理说这暗卫杀手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别管是容嬷嬷似的针扎,还是烙铁夹棍。都已练就铁一般的毅力。可偏偏――这训练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人还会使出采花迷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我――为了,咯咯――玉――琴里,咯咯――圣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见他也是下了死力想要保守秘密,只是无奈这白莲忧太为霸道。噗的一口黑血喷出,也不知是被憋的,还是被气的,竟一头晕死过去。 安然一愣,虽然那家伙说得磕磕绊绊。主要也是他潜意识里对招供的抗拒,可拼拼凑凑之下。她从中也得到了想要知道的问题所在。只是――圣诏?玉琴?玉琴里的圣诏?通过这字面意思倒是不难理解,可拼凑起来,安然却有些迟疑。 那黑衣人一头晕死过去,在车厢内也徒占地方,安然一脚将其踢了下去,不耐烦地钻出马车,虽然她还不完全清楚对方到底是为何而来,但她却也知道这样恋战,最后渔翁得利的绝非己方。 清了清嗓子,安然皱眉喊道,“别打啦!”第一声,人家连理都不理,安然气沉丹田,一较混元气,当然,安然是这么觉得的,从自己服下广寒丹后自己当真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那安清妍的灵魂也说自己与那广寒丹中的金蝉蛊很是“有缘”,可借其锤炼自身,所以便是嗓门都大了许多。“别――打――啦!” 这嗓门,那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本来人家也叫秘密行动好吧,被安然一叫,甚至惊起远处住家里的犬吠,这哪里还叫秘密,简直就成了明抢了。两边互退一步,停了下来,倒不是安然真的有如此大面子,而是她这一嗓子让双方都有些忌惮,而且――两边虽然人数不均,但是实力却是势均力敌,这样难解难分不多时说不定还会惹来寻访京卫。 看到那几个黑衣人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脚下他们的首领,安然挑了挑眉毛,“你们要的,没在我这儿――”说着安然大大方方地抖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然后又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用我层层脱给你们看了吧?”对方明显神情一滞,显然没想到安然竟然会这样说。安然手指一指,“至于马车,”嘴角微微一挑,“若是高兴,各位可以卸了,挨个零件看看,是否有啥不妥。”安然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也别在这儿费工夫了,带上你们的首领,回去交差,小女子时间也很宝贵的,实在没时间跟你们耗――” 那黑影嘴角抽动了一下,当真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本事”到和杀手讲条件了,而且还如此一副“傲娇”模样,心中好笑。 那几个黑衣人显然也在琢磨安然所说,轮武功,自己一方现在以六敌二还吃力,等人家援兵来了,或者碰到巡城的军士,一定吃亏。而且,看了看被安然一脚踢下马车的首领,脸色十分难堪,相互一交换眼神,举手示意罢战,并指了指地上那人。 安然毫不客气地冲着那黑影勾了勾手,气煞了那黑影,这丫头简直一副山寨女大王的飞扬跋扈模样,但无奈大敌在前,只得老老实实地给安然当苦工,拎起那黑衣人头领丢了回去。噗噗噗――几道黑影脚尖点地,身法极快地飞身上房,只有一位因搀扶着那吐血的首领而步履有些蹒跚,似乎在那房檐上还滑了一下。 终于送走了这几个瘟神,安然却是有精力去关心一下刚才帮助自己的“盟友”了,转头看向那“车夫”和黑影,却见这两人竟然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难道要窝里斗? 看到那车夫斗笠下的真容,安然不由得一愣,踏破铁鞋无觅处,燕三娘乃至整个冥门一直费心营救的苏澄,竟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到苏澄,不知为何心中就一定,安然又看向那黑影。 安然一挑眉,“这位仁兄,你在我车底坐了这么长时间顺风车了,也不打算让我看看你的真容?”见那黑影不但身法了得,且时刻注意避过光线,虽未遮面,却始终不露出真面。 那“车夫”蹙眉,手中执着刚刚从那黑衣人那儿抢来的长剑,对着那黑影。想那些黑衣人碰到安然也当真很是无奈,真是所谓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兵器都丢了。 “呵呵,姑娘真是有趣,上次见你调戏女子,这次再见却是戏耍杀手――”戏谑的笑声听起来为何如此熟悉? ps: 瘦猫在这儿求个推荐票~~~(*^__^*) ------------ 第九十八章 原来是“故人” 安然微微蹙眉,听黑影的笑声透着调笑,却为何如此熟悉?安然本来耳力也不差,且虽然不愿承认,但上次留下的“遗憾”早已成了她心头的一块病。 “鸡鸣狗盗客,夜黑风高时?”安然眼光中透露出一丝试探,竟是上次自己为斩情丝,跟敖瑶佳上演苦肉计时碰到的那个躲在暗处调笑自己的家伙? “啧啧——”那家伙却是大言不惭,“想不到,姑娘一直将在下放在心中……”难得的是,上次见面也是如此月黑风高,而且这个家伙也是如此臭屁。 安然微扬起下颌,挑了挑眉毛,“阁下上次钻树丛偷听,这次趴车底又是所谓何事?”苏澄听此话两人竟然原本就是冤家,眉头皱起,长剑一动,月下白光一闪,直刺那黑影。 黑影身随剑躲,跨开一步,叹了口气,“当真是知道太多不好,不好——”斜眼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苏澄,嗤笑道,“姑娘说笑了,倒是在下佩服姑娘好手段,这手下能人如此之多,身后‘追逐’之人如此之众,当真让人艳羡。” 羡就羡呗,还“艳羡”——!那口吻,酸酸的说不出的暧昧,听得安然和苏澄都是一地鸡皮疙瘩。安然听他一语双关,这‘追逐’别指了对自己倾心的敖瑶佳和此次为玉琴而来的黑衣人,顿时面色不善,“哦?这么说阁下也是‘追逐’自己之人喽?” 见苏澄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安然回以目光表示不必客气。果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即便是真正的安清妍已死,但是安然占据的身体还保留这份默契,一眼投去两人便互通了心意。 “呵呵,姑娘,恐怕误解了在下。”那黑影侧耳倾听着,眼光一动,却十分笃定安然不会把他怎样。嘴角扬起的笑透露出一种惯有的对自己判断的自信,“姑娘的敌人另有其人。” 安然见他神色一变。也将注意力分散开来,遂听见远远有一行人马逼近的声音,声势不小,并未收敛,仔细听之下并不难辨认,虽然离着还有段距离。习武之人讲求心神合一,耳力也不一般。苏澄也微微蹙眉,看向安然。 安然一笑,让他牵着走还得了,“我是官。你是贼,来的是官是贼,都是我占上风。”自己此言非虚,蓝权英的奏折一递,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安御倌人。即便有人再有非议,自己也是吃皇家饭的人了,这要算起来,自己也算是国家公务员了。 那黑影却是眉毛一挑,“姑娘说的是。不过——”他这一句不过故意抻着,听那远远的一行人马渐渐逼近,一片火把照红了远处一小片天空,“不过,姑娘身边可是有两个钦犯,而且,姑娘怎知这一队官爷来抓的是你不是我?” 听他语气,竟似很有把握,安然必定占向他那一边。安然眉梢一挑,却听他继续说,“姑娘,说谎话是不好的,即便是无心的。刚刚姑娘不是说,自己并未拿那玉琴中的东西么?”他跨开一步,暴露在月光下。 虽然两人也算是冤家宿敌了,上次却是两人都“行色匆匆”,安然竟然第一次见到他的阵容。只见此人一身青衣,长眉入鬓,英气中透着一丝儒雅,却并未像安然之前想象的那样长得招人烦,嘴角噙笑,看年岁也不过二十多岁,但眸中却有种安然见过几次的那种居高位者的沉稳和自信。 见安然上下打量,那人手掌一翻,一张锦箔样东西出现他手中,苏澄的眼神便是一变。安然微微蹙眉,却是不明所以,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那些黑衣人们找的那个玉琴中的诏书?安然的眼光就是一冷,眼看越过远处门楼外的火把光亮渐近,马蹄声也更加清晰。今日玉琴风波越闹越大,自己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唯一还活着的人,自己这样明晃晃地投靠了蓝权英,不管真假,又有多少人都等着抓自己的把柄? “你是那个刺客?”安然皱眉,想到自己躲在赤峰阁外看到的那个逃走的人影,眼光从他手中的那个诏书移向那人的脸问道。 不肯定也不否认,那人微微一笑,“既然今日姑娘高升大喜,也算是有了出头之日,便送我一程如何?”眉梢一挑,说得极为轻巧无赖。 苏澄似乎也在计算在被那巡城将士发现前,将这家伙干掉的几率,眼光一动,冲着安然摇了摇头。安然心中有了数,微一沉吟只能快速下了决心——“你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却不料那家伙这时倒是乖顺起来,作了一揖道,“有劳姑娘——” 他可当真没有说错,安然冷哼一声,安然快速地将车厢内的一片狼藉收拾好,其实在收拾时安然不是没有想过,便留着些迷药,将那家伙骗入马车直接放倒。可是时间紧迫,这家伙的武功也似乎深不可测,安然不知深浅,只恐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然收拾停当,钻了出来,见苏澄也已将马的缰绳重新套好,眼中有抹莫名的阴郁,想来也是不愿跟这个行踪诡秘的家伙扯上关系,“阁下请——”安然一挑眉,指了指车底下。从哪来回哪去,不要以为跟自己套关系,就能登堂入室了。 那家伙却是大摇大摆,抬腿往车里钻,“等会儿那些人说不定会查车下,为恐姑娘不小心把在下卖了,在下还是陪着姑娘的好。” 安然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听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竟似战马,恐怕是为防备刺客,特意从军营调派新增的巡城卫队。 “得儿——驾!”一声,鞭子一扬,这边马车也转了起来。安然扶着还在昏迷的玉狐坐在马车的一边,而那家伙却一改之前的刁难戏谑,文字彬彬地坐在另一边。 黑暗中,只余三人的心跳,玉狐处在昏迷心跳声较轻,安然因着处在紧张中心跳嘭嘭,而对方,安然眼光流转向那个家伙,不料那家伙也在看自己,黑暗中慢慢弥漫的一丝尴尬让两人都别过头去。 见安然竟然会露出一丝赧然,似乎未想到这样彪悍的女子也会在与陌生男子相处时露出这样的神态,“咳咳——”那家伙轻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安然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歪着头打量着这家伙,微一沉吟,“你要不换个衣服?” 话一出口,换那家伙耳根泛红起来,眼光一动,“难道在下不适合青色服饰?” 安然一挑眉,呵呵,这家伙似乎——好自恋。“赶紧换!”一个大男人,月黑风高莫名其妙地坐在送清倌回府的马车内,便是那些侍卫不收车底,一看车内也会起疑啊。 “转头——”那家伙从耳根红到头顶。 让安然吃惊的是,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小家子气,想上学时看男生球赛,那些家伙上衣脱地光光也没有这么墨迹,何况古人里面都穿着里衣,还怕自己一个女子看?安然一挑眉。 只是,自己也不是色女,咳咳,好吧,自己虽然也算色女,但是也不会色这么个冤家宿敌。安然侧过头,一面扯出车上预备的换洗服装。清倌外出都需备上换洗的服饰等,以保持其仪态大方的姿态。“快点——”安然听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为装得像,不但要换服装,还得给他涂涂脂粉。 “衣服好小——”那个家伙竟然还抱怨! 安然一怒,一转头抓住那家伙的手臂一扯,似乎太过用力,车内本来就地方小,两人的鼻尖轻轻一碰又很快分开。“那——那个——”安然不是婆妈之人,却也不由得有些口吃,“我给你化妆……” 安然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是在早晨赶车上班路上练出了十八班武艺,比如说,在颠簸的车内快速而稳健地描眉画唇,安然以手带刷,点点刷刷,几下涂抹,反正大黑天的也不要太多的美感。但是安然也是心中有着一定的构想,就照着容嬷嬷那副尊容捯饬这家伙好了。 安然的手指微凉,触碰在那家伙的眼皮上,明显感到那家伙一抖。安然心中急迫,却也顾不上许多,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嘴前一呵气,这也是以前自己化妆时的习惯,好的化妆品是需要在一定温度下才能发挥最好作用嘛。 安然专心致志,却没发现那家伙的眼神一变,感觉着安然柔软的手指轻轻抹过,他有些迟愣,缓缓移开了眼光。 “好了——!”终于在后面马蹄声追上自己马车的一刻,安然终于大功告成。 借着车外昏暗的光线,安然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虽然是照着容嬷嬷给这个家伙画的,却没想到这真是底子好,男人也能气死女人。儒雅的面孔在安然一双巧手妙施下,焕然一变,安然歪着头细细打量,自己这也好歹在大型国际化妆品公司打过工的人,若非这古代化妆品太过low,便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家伙也定能与女子一较高下。 “哷——”马蹄错落,车外火光一亮,“停车!” ------------ 第九十九章 搜车 ps: 今日给力二更,希望大家喜欢,把推荐票投给瘦猫吧^_^ “哷——”几声马嘶,马车被拦了下来,一片火把将车外照得通明,为首一人挥手道,“停车!”高坐于马上打量着这驾马车,“车上何人!” 赶车的苏澄不敢搭话,只是将斗笠帽檐压低。安然挑车帘,只露半面,目光流转,“不知各位军爷何事?”口吻很是客气。 “停车检查!”那人冷哼一声,见帘后之人半遮粉面,不怀好意地多看了几眼,执鞭之手一挥便要动手。 安然微微蹙眉,虽然此马车没有挂任何标识,但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车马,这人究竟是真的铁面无私,还是别有所图?安然瞪了一眼坐于自己对面的那位,“军爷,车上都是女流之辈,恐怕不妥吧?” “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旁边一个小子却帮腔儿道。 安然面色就有些发冷,若非自己车上坐了一个见光死的家伙,她会跟这些人客气?!安然语气微寒,学着那头儿般冷哼道,“便是军爷要搜也得有个由头吧?” 今夜从宫中连下三道巡城密令,却也不说明的到底是要搜查何人,如此戒严却是需要大批人手,是以将那原本守城根儿的兵士也都换上了马匹巡城瞭哨,这下子刚刚捐了个小官儿的王二也算是威风了一把。 王二被安然一呛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爷今儿就是看你不对付,给我下车!” 身边另一个小子却是有些见识,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礼法都有章所寻,车马仪仗也不是谁想用就用的。那小子看安然所用车马,虽然未挂任何府上标识,但却不是普通的奢华。便一皱眉,“爷,先别——” 可是未等那小子说完,那王二抬手就是一鞭,“打你个小兔崽子。军爷我说一。你还敢说二!不知道这儿谁做主儿是不!” 另一个王二的心腹却是赶紧溜须拍马,“爷今儿高升,就是高兴。你小子多什么嘴!” 安然的秀眉一挑,本以为有人借机搜查那诏书下落,却不想是碰到了个浑人。听闻他们所说却是纹丝不动,心中冷笑。 王二看安然竟然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被身边的小子扶着,踉踉跄跄下了马。抬脚就往马车里闯,口中骂骂咧咧,“爷今儿还就看看谁这么大的谱!” 安然心中恼怒,却被身边的那家伙按住。只见他淡淡斜眸一笑,口中却应道,“诶呦喂——我的军爷,您可使不得啊——”这嗲得,让本来都准备动手了的苏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王二打了个酒嗝,见迎头差点撞到一人怀中。一张浓墨重彩的脸引得他又是一个酒嗝,“靠,本以为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竟似有些瞧不上被安然“巧手”装扮的那个家伙。 “我家小姐还未出阁,您可不能这么往里闯啊——”那家伙倒是现学现卖,随手拉过不知谁的手帕。边挥着边把王二往外推。 那王二冷哼,却是手中也不老实,吃不到嫩的,咬口老的也行吧。随手就望那家伙的屁股上一捏,安然明显感觉到那家伙的神情一滞,刚才还装得有模有样的,现在却是目露杀机,安然顿觉好笑。 “今儿,你欠我一个人情——”安然却是伏在那家伙的耳边轻声说道。 一把推开了忍无可忍,眼看就要动手的那家伙。今儿不是榜上了蓝权英这个大靠山了么,也就嘚瑟一把。安然坦然一笑,“婶娘让开,那就劳烦军爷,好好搜搜,若是觉得小女子还是歹人,不如我们一起去蓝将军那儿再查明一下正身。”她嘴角勾起,冷哼一声。 王二本以为安然会苦苦哀求,自己也就正好就坡下驴,却不想安然竟是这副态度,眉毛一挑,想也不想破口骂道,“蓝——蓝什么将军,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那身边的心腹小子见安然如此态度,已然有些惴惴,一听姓蓝的名头,好歹也是有点常识的人,脸色便是一变,却不想这王二当真是拿钱堆上去的,对蓝氏的名号却如此不感冒。 听他如此破口而出,身边之人顿时面面相觑。安然也是被他气乐了,他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于是点头同意道,“军爷说的是,蓝将军确实不是个东西,他是人。” 那王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那个心腹小子一把抱住,“我的爷诶——”那小子一声长叹,本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不要第一天就陪着这二货把脑袋都混丢了啊。冒着被王二挥鞭子的险,那小子赶紧伏在王二耳边提醒,“蓝——蓝家啊,爷,皇后娘娘的本家啊。” 这京城还有几个姓蓝的,蓝氏在大昭并非一个大姓,在高祖年间还是一个奴性,现今姓蓝还能称上将军的,怎么都是与蓝皇后沾亲带故。这么掰开揉碎一解释,那王二顿时脸色煞白。 “蓝——蓝将军?”嘴都瓢到了一边,瞬时刚才因为升了职高兴喝的那点小酒也醒了。王二死劲咽了口吐沫,却又不死心地问道,“这是蓝将军府上的马车?” 安然却是懒懒伸出藕臂,将手中的东府腰牌一晃,叹了口气说道,“马车倒不是将军府的,不过是皇子府上的。”可是饶是如此,但牌子上偌大的东字却是连认字也就那么一箩筐的王二也认得,半张着的嘴却是差点把舌头咬掉。他就这么撅着,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刚被王二打了一鞭子的小子此刻却是呲牙裂嘴,心中暗骂,“妈的,活该,叫你刚才不听我的,这下碰到钉子上了吧!”揉了揉被鞭子打得火辣辣的肩头。 “那——那个——不是,”王二陪着笑脸,撅着屁股说道,“小的是怕有贼人惊扰到姑娘,那个所以,为了姑娘安全着想——嘿嘿嘿——”当真是市井之人也有市井之人的智慧,安然冷笑,却不搭话。 安然身边那家伙却是不乐意了,为了安全着想,那刚刚干嘛掐自己屁股?眼珠一转,陪着干巴巴地讪笑,“军爷想的周到,想的周到啊——”笑得如此不怀好意,安然用小脑想都知道他必定要耍花招,果不其然,那家伙一撩下摆,也不顾自己此刻装扮的女子身份了,抬脚就照着王二就是一脚。 那王二本来就是半里半外,又在马车上,站得不甚稳,这下子一个轱辘,便从车上摔了下去,摔了个狗啃屎。“妈——”他刚想爆粗口,却是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不一般,硬生生地把那个‘的’字咽了下去,看到安然挑车帘探头冷冷打量,立刻该口道,“马——那个好马,当真是好马——” 噗哧,那个刚才被王二打的小子实在憋不住了,王二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安然神色淡淡,眨眨眼,“嗯,还过得去——” 这下换她身边的那家伙hold不住了,本来就是浓墨重彩地画得惊心,这强憋着笑更是让这快掉渣的妆容显得有些扭曲。 “即是为了我家姑娘着想,还不赶紧去车底查看查看有没有什么异样?”那家伙果然是无比腹黑,便是踹了一脚还不解气,顺便消遣那王二一番。 见那王二真要爬下去查看,安然懒懒挥手阻止道,“天色已晚,本姑娘也要继续赶路了。”摔下车帘,冲着前面一挥手,苏澄却是心意相通,一扬鞭子甩下一脸苦笑的王二绝尘而去。 ------------ 第一百章 野史 “抱歉,前面路口左转――”马车驶出了一段路程,那家伙却撕去了原本的伪装,慵懒一笑,还真将安然这儿当了顺风车了? 安然一挑眉,“阁下来去匆匆,可无奈本姑娘我小肚鸡肠,从来不做赔 本的买卖,你即是学那狐狸,那我这山大王是不是也得收点本钱?” “哦?”那家伙却是一笑,用丝巾摸了把脸,抹掉了安然的杰作的同时,却也成了花猫。安然看得莞尔,却偏偏还得板着脸,装得一本正经。 “你不是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么,那哪日我便还上这个人情好了。”比无赖,那个家伙一笑,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了。 安然不由得哼笑,“我都不知道你姓字名谁,想是要债恐怕也没有地方要。” “我姓燕――”那家伙却是蓦地面色一肃,清亮的眸子让人不由得去相信,安然撇撇嘴。 那家伙一笑,“你可以叫我阿云。”语气竟难得的温和,让安然为之一愣,竟有些不习惯。 “看你与慕氏之人交情好像不浅,我便提醒你几句。”正当安然以为 这燕云终于一改臭屁习惯,却不料这家伙又摆出好为人师的架势,“依你的性格,你搅入他们的事简直就是引火烧身,我劝你还是离那蓝权英和慕东煌越远越好。” 安然一愣,倒不是他说的言之凿凿的样子,而是听他谈论身为大昭大将军的蓝权英和皇太子的慕东煌,不但不用敬语而且竟还带着一丝傲意,他有何能耐竟将大昭除去皇上之外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不放在眼里? 看安然不以为意,那阿云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就知道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听人劝。”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真是气死个人。 安然正想反驳他。却不料那家伙竟然珍而且珍地拿出那块锦帛,卷成筒状往前一递。“拿着――” 安然一愣,这不是那群黑衣人心心念念要找的“诏书”么?看那个家伙之前藏得如此严实,这时候交给自己,会不会不怀好意?安然瞥了那锦帛一眼。并未去接。 却不料。马车车速渐缓,慢慢停到一个岔路口旁,只听外面的苏澄说道。“接下吧。” 那燕云却是嘴角牵动,“你该庆幸你身边能有识货之人。”将锦帛塞入安然手中。伸了个懒腰说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 不等安然反应过来,却是黑影一闪,等安然再看时,只留车帘轻晃。安然低头。看向手中锦帛,触手轻柔丝滑,是难得的蜀锦,上面用金丝走线绣上的篆字却是看不甚清。 安然不明白为何苏澄不阻拦那燕云不说,还让自己留下这锦帛,这不相当让自己留下了一个催命符了么。显然苏澄也明白安然心中所想。车帘一动,钻了进来,伸手去探玉狐的鼻息。 安然刚想阻拦,苏澄却已然收回了手。眼光一动,似有些受伤地看向安然。“你以为我要害她?” 安然低下头。她不想对这个人说谎,有那么一瞬,她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确实害怕他杀掉玉狐逼自己跟他走。 “在你心中,我何时变得如此不堪?”苏澄的话让安然心中一痛,这究竟是由于安清妍的身体本能,还是由于她心中留下的那片还未消散的魂魄,却不得而知。 “你――可还好?”安然迟疑道,她看到苏澄满眼通红,一边脸颊上竟赫然有大钱大小的赤红烙印。 苏澄感觉到安然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安然的目光,手掌蓦地握紧,“我被抓后,送到内廷黑牢,幸而那些刑罚对我来说也不过尔尔。” 安然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让安清妍安心,她听燕三娘说过,黑牢中的三十六种刑罚,据说便是使上一半,绝世高手也得下半条命。安然蓦地捂住心口处,这种痛当真是痛彻心扉,安然咬牙。 苏澄感觉到安然的异样,神情顿时很紧张,“怎么不舒服?刚才受伤了?”手蓦地抚上安然的手背,安然却是一惊,本能地往后一缩。只是这一下,安然却后悔了,她明显地感觉到苏澄的眼神很受伤。 慢慢地收回了手,苏澄露出一丝苦笑,“义父说的没错,经历了这么多事,没有人会不改变的。”安然的身子就是一颤,他找到安世融了? 苏澄怕安清妍担心父亲,忙解释道,“义父虽然被放逐在外,但安府多年来结交下来的人也不少,身边不会缺医少药,你放心吧。”眼光一动,却更显出一丝温柔,“更何况,义父在外要比留在京城安全的多。不过,暂时我是无法带走他的。” 安然点点头,听着别人的家事,安然实在不知该如何表示。咬着嘴唇,她能感觉到苏澄炙热的目光。 “你――”他的喉结一动,却最后迟疑没有问出口。 但安然却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抬头看向他,这个男人带着一种让人心痛的执着和温柔,只是,他的执着也好,柔情也罢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安清妍已经死了,或者说,活着的不过是她的躯体。安然,她不是安清妍,除了尽量避免伤害,她却是什么都给不了他,即便是短暂的心安。 苦笑,苏澄怎会不知她那一低头咬着嘴唇时的情绪?他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也是在心中守护了十四年,他有些黯然。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明白,自己能呆在她身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与安然说明。 “你记住,这块锦帛千万不可让任何人看到。”苏澄拉过安然的手,虽然安然有些抗拒,但却拗不过他的顽强,而他眼中的偏执看得让人心痛。 安然最终只得顺从地点点头,却仍不由得好奇问道,“到底这锦帛有何名堂,竟有如此多的人在找它?” 苏澄的眼光一凝,“是啊,便是我也在找它。”听得安然一愣,苏澄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八宝玉凤琴的由来吧?” 安然忙点头,今天的一切都是祸起这把玉琴,无论是蓝权英与慕东煌的闹翻,还是璎珞的死――想到这儿,安然的手一颤,却不料那苏澄抓得更紧,安然眉头微微一蹙。 “那你还记得你我小时候曾问过义父,一段关于八宝玉凤琴的野史么?”苏澄提到往事,眼中闪出一种炽烈。 安然只得摇头,她又怎知他们小时候的事,现在她也没有心情漫话家常啊。但是稍微一动脑筋,安然却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点,“难道这诏书……”安然低头,一来光线不明,二来安然看小篆还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这用丝线绣的也不甚清楚。 苏澄眼神一肃,“瑶池一曲惊天人,绯色一片遇故人。冰心在壶谁托付,铁戟也成绕指柔。惊涛骇浪不变色,只为佳人一笑顾。繁花尽百无颜色,独秀一枝傲枝头。”冷冷一笑,眼中不尽自嘲,“想我们曾视为榜样的神仙眷侣,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一对假夫妻!” 安然蓦地一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苏澄的眼睛。视为榜样?当初苏澄与安清妍之间的暧昧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你是说高祖与曲皇后?”安然不可思议地微张着口,那个冲破阻碍最终走到一起,更是成就一番霸业的美丽故事,难道真的只是故事么? 苏澄叹了口气,似也很难接受,“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个野史,可是看到那燕云拿出的锦帛,我才真的相信。”苏澄看向安然手中的诏书,竟带有一丝怨念,“这根本不是什么私定终身的定情玉琴,而是私藏休书的退婚手段。” 安然握着锦帛的手蓦地握紧,什么繁花尽百无颜色,独秀一枝傲枝头,当真可笑,可笑。当年高祖虽与曲皇后定下婚约,但为了名利却要抛弃已有婚约的未婚妻,而要迎娶更为对他夺权有礼的名门千金。说是诏书,实则是休诏。碍于曲氏财大气粗,暂时不能惹怒曲氏的高祖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将玉琴中藏着休书,让曲皇后收下。 “他们便是为了这个诏书?”这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为何却要苦追不休呢,无论是高祖还是曲皇后,当年的帝后二圣现在也不过是人们在百花宴上偶有的追忆罢了。虽然经此一事,撕破温情的政治婚姻,让安然当真感到齿寒。丈夫本来应为女子最大的依靠,但却如此心心念念,步步算计,安然真心不知,当年百花铺地迎娶曲皇后时,他们表面恩爱,内心却是怎样的思量。 “不单单是为了保全皇室的脸面,”苏澄沉声,“为的是,这诏书后的宝藏。” 安然听此一言一愣,本能地翻过那锦帛,看向后面。 苏澄摇头,“恐怕没那么容易看出,否则那燕云也不会讲此物留给你了。”他似乎在斟酌着词语,“我追查此物的最大原因还有一个,”眼光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安然,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追查与此可能有关的你母亲的死因。” ------------ 第一百零一章 步步惊心 苏澄似在斟酌着词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追查与此可能有关的,你娘的死因。” 纳兰柔?阿柔?这是心中安清妍的灵魂苏醒后,安然曾经感知到的唯一对纳兰才女和安相之间的印象,也许即便是安清妍也对这位红颜薄命的娘印象渐渐模糊了,已经不记得了纳兰柔弥留之际让安清妍在身侧,对她说的那些话。 安然陷入回忆,在记忆中,安相还是如此年轻,意气风发,似乎不忍纳兰柔太过劳累,让她轻靠在自己肩头。纳兰柔在榻上,虽然面色苍白,却对年幼的安清妍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阿妍,你要记得,你是纳兰家的女人,不许哭――便是想哭的时候,也要笑着仰起头――” “阿柔――”安相眼神痛彻心扉,紧紧拉住纳兰柔的手。画面似乎应该定格在这一刻,也许便是安清妍也没意思到她后来看到了什么。心理学家表明,人脑会在无意识下接收到外界周边的信息,作为潜意识埋藏在人的记忆深处。 被苏澄的话勾起的记忆在延续。安相紧紧拉过纳兰柔的手,似乎害怕她便轻易闭上眼睛离开,便是安清妍的注意力也集中在病榻上的娘脸上,却没发现,纳兰柔蓦地甩开了安相拉着她的手―― “阿妍?”记忆与现实重叠,苏澄担心地拉着安然的手,安然蓦地抬头。 “阿妍,你要记得,你是纳兰家的女人,不许哭――便是想哭的时候,也要笑着仰起头――” 这便是作为纳兰世家之主,作为冥门最后一代家主留给唯一女儿的忠告么?弥留之际,女人只愿自己最爱的人在身边,可是为何纳兰柔靠着自己坚定跟随的安世融,却又坚决地甩开了他的手? 这个年轻便一鸣惊人的女子。这个便是皇帝都礼让三分的女子,这个一生为纳兰冥门和安氏荣华操心的女子,安然却只记得安清妍留在记忆中的――“精文史,擅音律,柔佳慧聪,乃大昭女子典范,年芳二十四。薨,帝深感悲切――” 苏澄的话从安然的耳旁灌入。将她浇得通体冰凉,“想来你已然与冥门之人见了面,果如义父所说,我还是晚了一步。当年你娘的死本就是疑虑重重,身体康健却如元皇后一般病情急转直下,所以义父多年来都想查出其中的缘由。” “你们追查到了八宝玉凤琴中的诏书却是为何?”安然缓过神来,若果如安相所猜疑的那样,纳兰柔是被人害死的,那究竟是谁如此大的能耐,竟然加害身为冥门新一代家主的她?安相一直将安清妍隐于深闺。甚至在其大婚当天上演了帽子戏法,到底是为了避谁? “义父――”苏澄叹了口气,“他让我回京来找你,我却在离开时被暗卫所抓,他只告诉我该去找你娘最后留下的遗物。” 安然一愣。八宝玉凤琴?此物不是皇家所有,只有皇室才能弹奏的么? 苏澄眼光一动,“不,原本此琴向来由皇后保有,皇后前急诏你娘进宫……” 安然心中渐渐将这些事件穿成一条线。 “而后,皇后驾崩,帝急诏,让义父奉琴入宫为皇后忆伤,但是去的是你娘……”苏澄的神色有些怪异。 安然手一颤,接言道,“然后,我娘从宫中回来便因‘思’成病,不久也紧随她当年的闺中密友而去――”安然低垂着眼帘,是的,纳兰柔,不但出身于当年拥立皇位有功的大家――纳兰家族,而且是皇室最为宠信的元后的闺中密友。 其实,安然有时也曾用小人之心揣摩,当年安氏不名一文,安世融恐有才情,却也难以如此年轻坐稳丞相宝座。权力通天的纳兰冥门,家资敌国的纳兰世家,却就在纳兰柔嫁给安世融后慢慢衰落。 “阿妍,你要将这方锦帛好好保管起来,也许这世上唯一能解开这谜题的就只有你了――”苏澄紧紧攥住安然的手,安然有些不安地努力抽回,却实在拗不过他的力气。 在昏暗的车厢内,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看着对方有些模糊的面孔,安然心中十分混乱。就在这时,中了迷药的玉狐似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竟然咳咳轻哼了一声。而这一声却仿佛一颗炸雷惊醒了有些心猿意马的苏澄。 在他慌忙避于车外同时,安然将锦帛藏于贴身口袋,直起了身子。转头看向仍闭合着眼的玉狐,冲外扬声道,“车夫大哥,羽兰胡同,醉月轩。” 安然前脚进了醉月轩,嫣娘后脚就到了。看着安然正指点着醉月轩的小厮将玉狐小心搀扶回房,嫣娘眉头微蹙。 嫣娘跟着安然进了屋,有些茫然的小莲看着面色不善的嫣娘,惶惶不知为何,只得赶紧斟了杯早已为安然备下的温茶,退回了安然的身后。 “你下去!”嫣娘挥了挥手,她身旁跟着的小丫鬟识趣地躬身退下, 小莲求助地看向安然,似乎担心盛怒下的嫣娘对安然不利。 “哼――”嫣娘冷哼一声,“还怕我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这一天对于安然实在太过漫长,经历了斗酒结交了那些官二代,赤峰阁惊遇刺客,莫名拜入蓝权英门下,更被绫罗手把手地杀掉了璎珞……想到璎珞,安然的胃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眉,“夜也不早了,不知嫣娘有何指教?” 嫣娘一挑眉,“指教?嫣娘恐怕还得有赖姑娘的指教才是。”冷哼道,“姑娘倒真是好手腕,嫣娘却是看走了眼,不但将百花宴搅成了一锅粥,更是攀附到了蓝将军这棵好大树。” 安然本来心中就不甚痛快,却是更加忍不得嫣娘的冷嘲热讽。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嫣娘这却是玩笑了,不是嫣娘看走了眼,恐怕是嫣娘没有规划好次才是。” 虽然安然来自现代,不懂这古代党权斗争的弯弯道子,但是却不傻。她怎会看不出,接近慕东煌,嫣娘是有意为之。若说之前默许顺心带自己去景怀王府,那是让自己涨涨见识,那后来默许玉狐参加百花宴,她步步为营,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一柄未出鞘的利刃。这般责难,不过是怪罪安然没有经她同意结交了蓝权英。 看到安然竟然针锋相对,嫣娘眼光一冷,“姑娘不会以为,依附了蓝家,你就可以拆了醉月轩这座桥了吧?” 安然淡然侧头,“嫣娘,”她压了压火气,也是这一天太过艰辛,才会情绪失控,有些东西不挑明便罢,既然挑明了,双方还是把话说开了好,“我不知你倾向那方势力,我也不关心。”安然看嫣娘微微一愣继续说道,“我在醉月轩卖艺打工也好,从钦犯手中逃回醉月轩寄居也罢――不过是为了活着。”安然叹了口气。 嫣娘的神色也微微一动,眼中的气势也渐缓。相处了一段时日,安然也是摸清了嫣娘的脾性,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虽然她表面借强势让人无法捉摸。 见嫣娘被自己说动了一点,安然也就借今天摊牌好了,“你该知道我的来历,我不是一般的清倌,也不会做你一般的棋子。你想下一盘大棋,我却只为稍微活得好些。至于你的目的,你不说,我不问,你若说,我也不见得会愿意听。” “你――”嫣娘刚刚压下怒火,听安然此话拍案而起。 安然却是不紧不慢,让对手发怒却是最有利于自己控制谈判节奏的手段,微微一笑,更加坦然,“你有意让我接近慕东煌和景怀王,我幸不辱使命,而碰到蓝权英,我若不假意归附,你以为,我还能活着在这儿跟你说话么?” 嫣娘微一迟疑,缓缓坐下,但是语气中仍是不善,“那你此后却是如何打算的?” 安然挑眉,“打算?”随即明白,嫣娘应问的是自己被蓝权英收服,更是嘉奖了安御倌人的名头。看到嫣娘眼中流动的猜疑,安然却是明白,不管嫣娘到底为何利用自己,又是替谁在利用自己,现在唯一最为清楚自己底细的就是她和顺心,走到这一步,万不能后院失火。 呼出一口气,安然微扬下颌,“当然是越风光越好,越多人关注越好――” 嫣娘微微一皱眉,却听安然继续说道,“嫣娘既然将我推了出去,便已然想到可能有今天。我并不说我会如何不背叛醉月轩,不过嫣娘你可以想想,我是否有背叛的资本。你该明白,我便是依附了蓝权英,但是若背叛醉月轩,揭露了我的身份,我又会有何容身之地?” 嫣娘一愣,自己白天一个谍报一个谍报的上传,实在是气晕了脑袋。她如何会想到安清妍,一个原本柔柔弱弱的名门闺秀竟然如此刁钻钻营,不但大力排除异己,更是不过一个白天,便扩张了如此大的势力。这样的安然,让她渐渐感到是失控了,而公子更是派人送来密信,将大意至此的她劈头盖脸数落了一番。这是这么多年来,公子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她训诫,嫣娘当真是又羞又怒,只等着安然回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意。 听安然如是说,却也在理。只是――“蓝权英既是奉了你安御倌人,你的身份不同以往,却如何再做这普通的清倌?”嫣娘怀疑。 ------------ 第一百零二章 翻身做主 安然淡淡一笑,“是啊,‘安御倌人’,你也说了,是蓝权英封的。你认为,蓝家的势力再大,便没有人想压制么?”如苏澄所说,当今皇帝虽然病弱,却并不简单,恐怕,这表面的风光是谋划一个更大的局。“这个安御倌人,自会有人想尽办法让我有名无实,” 纵观穿越史,进宫十个穿越九个死,“而至于我做不了普通的清倌,那就不做喽――” 嫣娘听安然所说渐渐露出吃惊的神色,难为安然看得如此通透不说,以不争为争,“不做?”挑眉语气不善。 安然点点头,一笑,“不做,我要入股醉――月――轩!” 嫣娘本来还好奇安然到底有何高明打算,这一看,安然竟然将算盘敲到了自己头上,勃然大怒,啪地拍案而起。想醉月轩是她一生的心血,真比那亲女儿还亲,安然如今却轻飘飘一句,“入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恨不得用眼神挖下安然一块肉来。 安然早料到了嫣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见嫣娘大怒,越是不急于开口, 拿起小莲早已沏好的温茶,润润喉咙。她其实早已看好了醉月轩这块肉,与其寄人篱下,不如翻身做主。更重要的是,她可不会做那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活! 嫣娘的眼神若可杀人,此时带着一股扭曲的笑的脸,绝对可以刀刀毙命。看来她是不小心引狼入室了么?亏得自己步步为营,却被安然轻松制住,“你倒是好算计,现在竟然想拿蓝权英来威胁我么?” 想自己真真是小看安清妍,以为她这样誓死卫贞的女子,就是个迂腐软弱之人,万不想。安然却渐渐超越了自己,转而掌控全局。虽然气愤,但也暗自赞赏。嫣娘心中一动。看安然嫣然巧笑,表面柔弱。但内心却如此彪悍,也许――嫣娘不禁反思,难道自己当初不该如此安排? 安然摇摇头,为何嫣娘总以为自己要归附蓝权英呢?若说嫣娘是母老虎,那蓝权英就是野狼啊,自己归附了他,那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嫣娘。”她好言协商,“醉月轩是你一手创办的,你该知道这个行当的潜力,否则当初也不会费心经营如此大的门面。”安然通过这段时日。冥门也好,绫罗也好的密报也对醉月轩此时的经营境况有所了解,这就是现代商业的一招,知己知彼,她得感激当初工作时的第一个领导所教。 见嫣娘没有之前如此大的抵触情绪。安然才斟酌着继续说道,“原本醉月轩有顺心,有玉狐,但是你却用着都不得心应手,所以你才最终允许我做了清倌。”当然嫣娘心中还有其他打算。但是安然也不想将话挑得太明,“可见,醉月轩虽然有背后撑腰,但是此人还没有机会,或者――把握,此时露头?” 安然见嫣娘的表情竟然一变,竟然被自己猜中了,看来自己也算有点斗争头脑啊,不愧是无产阶级战士呢,“可是你看,凭栏、听雨,两大名楼虽然一直势头不敌醉月轩,但却节节进逼,现今其更有景怀王撑腰,请问嫣娘,醉月轩如何应对?” 安然定定看向嫣娘的眼,气势上给其施压。嫣娘目光不由得有些闪躲,安然所说,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此刻她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语气稍缓,“你一个小小艺倌,便是让你入主醉月轩,难道就能给醉月找到更好出路了?”嫣娘也不笨,她虽然也想过找个可靠之人,但安然之前的手腕虽然让她眼前一亮,却不想再重蹈顺心的覆辙。 见嫣娘口风松了,有门,安然赶紧步步紧逼,“当然,我的实力确实不敌景怀王,但是――”她嘴角微微一挑,哼,蓝权英,你把算盘打到了我身上,可惜,你小看了我,“我们可以借蓝权英的势――”见嫣娘明显又有抵触,安然赶紧解释道,“我出面。一来,我是他封的安御倌人,我们不挑明,别人随便去猜其中关节。二来,便是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从未出面说过什么,蓝权英便是翻旧账,也与你毫无关系,你却不必被他制约。你看如何?”生意嘛,双方得利,做的才能越来越大,越来越好。 嫣娘眼前一亮,但随即有些犹疑,安然的适应和成长能力实在太出乎她的想象了,“你打算怎么做?”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卖的名门贵女,却将官场和商场的黑暗都看得如此通透。 黑不黑暗,完全是靠人摸索。安然微扬下颌,她前一世很多事不是看不透、看不懂,而总是事到临头,心一软,手一软,想到当初自己的那个未婚夫和自己闺蜜跑了还理直气壮,是自己没有好好绑缚他的心,安然冷笑。 “我入股三分之一醉月轩的股份,”看到嫣娘一副肉痛的表情,安然微微一笑,“放心,我一来没有那么多的钱,二来也不是为了抢醉月轩,”是的,她不是为了抢醉月轩,而是为了以后行事更加方便一些,“我之前不是欠你大笔的赎身费来着么,想来嫣娘精于算计,如今一定一笔都没有落下,”说的嫣娘脸一红,“我入股的部分会作为这份股份的二分之一的抵押,”安然做着谋划,“这样我实际需要买入的是醉月轩六分之一的股份,自然你会对外宣称,我是第二大股东。” 安然的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嫣娘简单算了一下,却是有些不确定,“你要入股三分之一?” 安然点头,“对,三分之一,”之前醉月轩一直是嫣娘名下,她并不与嫣娘平分秋色,“这样,一旦蓝权英想借我之手控制醉月轩,也是办不到的。”这一番话却是说动了嫣娘,嫣娘有些激动,却没想到安然竟然真的为醉月轩考虑。 安然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不让醉月轩被蓝权英控制,自己也就会避免被其控制,这样费脑筋,安然不由得扶额,促使她下来如此大的决心,来陪这些王子皇孙下这盘棋的,还是那个从未蒙面的娘――纳兰柔。 自己不过是个夺舍其女之身的来自异世的孤魂,但却被这个神秘的女子所吸引。特别是她的那句,“便是想哭的时候,也要笑着仰起头――”,安然神色有些黯然,自己当初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她为了替父亲还债,每天只能吃两餐,还都是泡面,甚至,有时候半夜饿醒了,只能掰下明天那一包的一半,小心翼翼。 她咬牙,为何偏偏老天爷就是对这样温柔的女子如此不公。为何,安然不信命,她穿越到这个盛世大昭,怎能就只做一个匆匆历史过客?安然不服,便是天意作弄,她也不会便如此臣服。 “好!”嫣娘沉思良久,猛地拍案而起,眼神透露出一份无法动摇的坚定和决绝。她为何创立醉月轩,她苦心经营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她真的在意的是人前开口笑,背后默默哭带来的荣华么?功成身退,还是败者贼寇,她豁出去了人生数十载,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击,她目光炯炯地俯视着安然坐定的花安然,轻叹,露出一丝苦笑,是她错了么,能够赔得起公子的,竟真的只有这个表面文文弱弱的女子啊。 安然一笑,伸出了手,“那我们就一言为定。”见嫣娘一愣,安然笑着解释,“握手啊,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轻飘飘几句话,安然既可以留在醉月轩作为掩护,又可不用再担忧此前欠下的卖身契了。 嫣娘握住安然的纤细手指,“你――那入股钱――”商场无父子嘛,在商言商,便是入股也需钱货两清。 安然清清嗓子,这个时候就是忽悠时间了,她定了定心神,“我是以名入股,”这就是现代所说的名人效应,自己卖给她的是一个名号。可是,嫣娘却是一愣,这不等于吃霸王餐么?于是手收回不是,不收也不是,表情有些尴尬。 “嫣娘你不必心急,”安然却是很是贴心,“不如,你在文中注明,我在与你同理醉月轩的一年内,若不能让醉月轩的业绩翻一番,此前的所有契约无效。”这个好像是给嫣娘吃了个定心丸,但实际上,安然却是可借着一年时间大展拳脚了。 嫣娘想自己醉月轩这一年的收益,在这纸醉金迷的京城之地,那一年的收入也当真不可小觑啊。如此说来,她的目光一动,她却也明白,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一个能够撑起门面之人。花安然,她不简单,能够看透自己急需的是什么,步步为营,空手套白狼,但是转眼一想,她也被气乐了,能有如此气魄的女子,醉月轩确实是锁不住了。 “就如你所愿。”嫣娘点点头,自己是老了,轮脑筋轮气魄,都远远不如年华正好的花安然。心中慨叹也罢,嫣娘眼光透出坚定。 ------------ 第一百零三章 好事成双 安然没想到,在蓝权英的威势下,艺礼司的文书很快就下来了。那天正当安然还在努力克服现代人的赖床毛病时,嫣娘身边的丫鬟宝儿兴冲冲地跑来贺喜 ,安然用枕头将自己埋在榻上,长叹了口气,一咕噜身向后一甩一头混乱的长发。 当安然一身碧水秋锦长裙拖地,斜插珠玉海棠钗,袅袅婷婷与嫣娘并立在醉月轩二楼之上时,许多前来贺礼的人都看直了眼。 “今日我们醉月轩双喜临门,安然姑娘得沐皇家恩典,成为京城艺礼司的倌人。同时我嫣娘也在此宣布,安然姑娘将成为我醉月轩第二大股东。当然,为了表示我们对皇家恩典的敬意,安然姑娘会独领一支歌舞坊――安欣乐,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捧场。”这也是嫣娘思虑再三得出的结果,安然对此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下属的歌舞坊也就意味着安然可以有更多的自主权利,她当然乐得嫣娘如此安排。 嫣娘此话一出,不但贺礼之人,便是醉月轩之人也都一片哄然。顺心虽然神色淡淡,但是眼中仍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她惊讶的不是安然竟然如此一跃超过自己的地位,而是惊讶此等事情,此前嫣娘竟半点都没有向自己提及,心中微微一动。 玉狐神色也是几变,“玉狐,看你上次带人家去什么百花宴,这下傻眼了吧,人家算是飞上枝头了啊……”对于旁边姐妹的调笑,她不置可否,看向安然的眼中别有深意。 安然俯看着台下鼓掌贺喜之人,微微点头,眼光所及却不料碰上了一个出乎意料之人。却见慕南羽慵懒地一脚踏在旁边的椅子上,斜着身子坐相那叫一个销魂,安然不忘用眼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脸来继续维持自己如今的主人应有的淡定。 安然没想到,今日捧场之人竟然会如此之多。蓝权英人虽未到,却派人送来了贺礼。人家毕竟是小国舅嘛,日理万机。军事大事一箩筐,能记得这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况且这贺礼也不小,一颗顶大的东海夜明珠,对应嫣娘之前所说,这管他明不明眼之人也能得出结论,看来醉月轩背后是由蓝权英撑腰了。 让安然吃惊的是。同时送来贺礼的竟然还有景怀王和三皇子、四皇子。要说四皇子还有情可原,慕北漓毕竟年纪尚浅,行事不拘小节,大家玩得好。便捧捧场,也算正常。但三皇子的贺柬,安然拿到手里都觉得烫手,想到慕西城那犹如蛇一般冰冷的眼眸,安然就认定了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景怀王与听雨阁的关系。虽未挑明去,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景怀王的贺礼到了,那听雨阁的青娘自然也得亲自到场,如此一来,却是给足了安然的面子。虽然。青娘说的清楚,“安然姑娘可是给我们这清倌人们争了面子,谁能想到安然姑娘不过才展露头角,便得如此赏识,当真是庆幸啊――” 这话说的极为耐人寻味,不用闻就是浓浓的醋意,想安然伸伸手指折了她一员大将竹洁,即便不是安然做的,但是青娘肯定也会赖在安然头上。而另一个青娘看好的璎珞,不但没有抓住慕南羽这个傻瓜靠山,却赔了夫人又丢命,直接被冠上了个乱党之罪。此刻,安然又和嫣娘联手,开出了个新的歌舞坊,更有蓝权英撑腰,青娘对安然真是敢怒不敢言。 安然笑得大方。对青娘表面带笑,眼中强忍恨意的样子,安然却很是高兴,她踏足这歌舞坊的生意本来就不是装好人的,抢生意就得有抢生意的样子。今日嫣娘照安然的策划做成了个酒会派对的行事,酒水、点心自取,很是新颖别致。她对着青娘举杯,一副主人对客人的口吻,“今日青娘你来,已然是给足了安然面子,若说起来,之前还多亏你不断的提点呢,今日还带什么礼品呢――”这句话却是说给旁边几家青楼妈妈听。 原本以听雨阁马首是瞻的那几家一听,不由得撇嘴,还说什么上来给这个毛丫头下马威,闹了半天,跟我们逞威风,下面偷偷地讨好花安然啊,心中都不由得看不起青娘。 青娘被安然说的却是脸一红,这哪是她想来送贺礼啊,若非景怀王――她想到这儿,只得咽下了这口气,但是心中却是不解,那花安然找了蓝权英当靠山,为何景怀王还要卖她这个好呢。 “那个――咳咳,”青娘一向伶俐,此刻却也不由得暗自咬牙,脸上却是不带出半分,“哪里,大家以后要互帮互助,有什么问题以后也尽可以找我。” 青娘不过客气一下,安然却是个顺杆爬的主儿,一挑眉,“那我可不客气了,我们歌舞坊刚成立,很多东西都不齐全,不抵听雨阁为景怀王府供应了多年的歌舞伎,不如青娘便借我个教习的姑姑吧。” 青娘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脸色一红一白,长长憋了一口气,心说花安然啊花安然,你知道什么叫做寒暄不,却没碰到过如此的主儿。自己的话却是说了出去,青娘此刻当真是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当――当然可以。” 嫣娘看着却是一挑眉,不由得哼笑,自己当初当真是小看了花安然,没想到自己这个对头,老是装好人的青娘竟然栽在了花安然的手上。看到青娘一副打碎牙的恨恨却又不能表露的纠结模样,嫣娘瞬时高兴得把杯中的葡萄酒都干了。 “诶,这酒的味道却是十分独特啊,甘醇却不烈,更带有一股浓郁的果香,实在是妙,妙啊――”有懂酒之人手中拿着安然指点着酿出的葡萄酒,摇头晃脑。 嫣娘高兴,接话道,“此酒也是我们安然姑娘特酿的,这可是密而不传的手艺,只有我们醉月轩有供――”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不由咋舌,却不想这悍女竟然有这如此的绝学。要知,大昭也算是历史上尚酒的一个朝代,各种风流雅士,无酒不欢,能把持这样一门手艺,可助醉月轩三五年内立于不败之地。瞬时很多前来恭贺的青楼同行都不有的眼热。 安然浅笑,理所应当地接纳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的座右铭是“不招人恨的人,不是成功人士”,她要出头,就是要立于风口浪尖,安然举杯,“敬醉月轩――”这却是西方式的礼节,安然感觉到四周传递来的或爱慕,或艳羡,或憎恶的目光,笑得越发灿烂。 “安然姑娘今日可当真是风光不亚于顺心姑娘当年呢――”当初虽然嫣娘为捧她,而让顺心认她为玉兰姐妹,但实则很多人并未将安然真的看做与顺心可平起平坐的清倌。顺心当初也曾是一段神话,她所取得的成就才成就了醉月轩的今日,只是――嫣娘突然对顺心的冷藏,似出人意料,却并非没有预兆。 可是为何,嫣娘竟然放纵安然爬到了自己头上,甚至主动给她一个“名分”?这让很多人十分不解,慕南羽举着酒杯,放在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光迷离地注视着花安然的背影。 她宛然游走于上流晚宴上的名流,睥睨着各式各样的追求者。安然频频举杯,反正她有金蝉蛊帮她挡酒,可谓千杯不醉。对于人家贺礼之人,不是写上什么“倾城一笑,冠京城”,就是“千金一曲,名天下”。那慕南羽可好,送来一副对子,“天下第一,谁敢出其右?一曲惊魂,谁解其中悍?”安然想想就带气,感觉到身后慕南羽色眯眯的眼光,安然嫣然一笑,今天,便要你没齿难忘。 ps: 求推荐票~~~ ------------ 第一百零四章 玩的就是心跳 安然欣然接受着四周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好奇,或是恼恨的眼光,眼光瞥到那慕南羽左拥右抱,以给前来贺喜之名,却是不花钱玩姑娘,安然的秀眉就是挑。 再想到,人家前来贺礼,送上的喜帖不是“倾城一笑,冠京城”,就是“千金一曲,名天下”,而这个家伙,不学无术,气走的教习师傅都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难为还写得工整对仗――“天下第一,谁敢出其右?一曲惊魂,谁解其中悍?” 安然看着家伙竟然还一副得意洋洋,将此大字写在对联之上,挥毫之间当真是被笑掉了大牙。燕三娘却是也混迹在来客之中,此时的她装扮成的却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婆子,而安然一扫之下,微微皱眉――那个冰块脸怎么也过来蹭吃蹭喝了? 燕三娘见安然皱眉看着那高挂于前的两幅金粉写就的对联,插空凑到前来,“要不要我找个机会撕了它?”一旁紧跟着的黄脸汉子却正是冷面鬼冷无言装扮成的,冥门其他八鬼,安然最不得意地就是他,现今看到他跟着过来,别开脸。 “我自有主张。”安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哼,占我醉月轩的便宜,还一副给我面子的模样,看到慕南羽喝得醉眼迷离的样子,安然不知为何就越发气愤。 “诶――这不是安然姑娘么――”看到安然落单,便有那登徒子上前搭讪,只是能入得今日的宴会之人,不会如此不识相,竟然还敢动手动脚地当众调戏主人。 安然看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咸猪手,别提多腻歪了,看这小子油头粉面,浑身酒气不大,却是脚步踉跄,明明目露精光。偏偏眯缝着眼笑得猥亵。安然心中一动,见燕三娘手中的托盘一动,安然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冷无言却是沉稳得很,一把拉住了就要动武的燕三娘,虽然安然并不清楚这个与自己素日不和的家伙。是不是有意看自己好戏。 “公子是――?”这人她并不认得。虽然如今她出道也有了些时日,但由于嫣娘安排她之心不在此,所以安然很少见客。安然挑了挑眉,目光冷冷地落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人讪笑,“呦呵,姑娘好薄情,那日过后就不认得在下了。”这话说得很是引人遐想,那日是哪日?终日游走在风月场所之人怎会不心中揣测一番? 安然嘴角微微一勾,这方才转头认真打量此人。敢于在这种场合,明白看着各种王公贵族给自己捧场还敢说出这等话来,安然挑了挑眉。果然,已经有人看不得自己风光了。 “公子,难道是那天那人?”安然却并不否认,什么叫做越描越黑。不是有人想看好戏么,那今天她就演一出好戏,故作惊喜。却是弄得那人一愣。 “咳咳――是――是啊。”那人陪着笑,却笑得没有那么自然。安然心中鄙视,拜托,那人钱财,替人消灾。便是捣乱也得捣得专业些好吧? 这一下子却是勾起了到场宾客的注意,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早听说这花安然手段了得,交际颇广,上至老骥伏枥的景怀王,下到须毛还没长全的四皇子,却是一张素手把这个大昭的大半权贵握在了手中。却不知,这小子又是何人?有那本就喜欢嚼舌根之人,流言猜测着,慕南羽手握酒杯,刚到唇边,却也停住,看向安然。 “公子,莫不是上次喝花酒――” 安然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听她如是说,那人果然频偏点头,可惜,安然的话还没说完,“不给钱被人追打,求安然垫付之人?” 诶――?慕南羽听安然说完,眉梢一挑,唇边含笑,一饮而尽。这话却是说得有技巧,先引得那人承认,那后面安然说啥他也无法再否认,再者你听说过,你睡姑娘还让姑娘垫钱的么?这样就一下子将安然自己也撇得干干净净。虽然明眼人一听,便知安然故意逗弄此人,话不尽实,却又刚好的用幽默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让这一切都归为笑谈,谁又会放在心上? 那人听安然如此说,说不是也不对,说是也不对,尴尬得也顾不得装醉了。嫣娘赞许地点点头,清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优雅,处变不惊,安然却是做得更为高,向旁边一使眼色,一个小厮凑上前去,“爷,你又喝醉了,走,咱们回家――” 且不管到底是谁人雇了他,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宴会,他一次不成,也就没有下一次了。那人面色尴尬,“我――我没醉。”倒真是给脸不要脸,安然却是侧目瞥了一眼,不屑地转过身来,只是这样一来,气氛却有些尴尬。 这一切也一分不差地尽落在与美人喝着交杯酒的慕南羽眼中。他嘴角含笑,这个丫头倒是性子烈的很。 “嘿嘿,话说,今日景怀王等尊位都给姑娘送上了贺礼,二皇子在这儿左拥右抱,却是只送上了一副对子――”那小子却仍死心不改,似知之前慕南羽爱慕的璎珞姑娘不是损在了安然手中,这次却故意挑拨道。 按理说,别人见这种情况,都会明智地选择假装没听着,不上这个当,却不想,这慕南羽偏就是这样的浑人。 “安然姑娘――” 他出声叫住安然,他这一声却是满屋之人都静了下来。久闻慕南羽荒淫放荡,缠绵于青楼暖榻,便是大婚之日都没有归家,而花安然名声在外,千金一曲不说,悍名更是名动京城。众人皆有些龌龊心理,想看看究竟这两人在一起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安然听到背后的叫声,秀眉微微一挑,缓缓转身,“皇子殿下,却是有何教诲?”四目相对,毫不示弱,安然嘴角轻扬。 “今日如此双喜临门,却也不要因为小人物扫了兴致。”目光瞥向刚才对安然纠缠之人,唇边含笑,“本王到此却不单单只带了一副对子,不如――我们来赌上一局,赢点彩头?”慕南羽嘴角轻抿,祥云暗纹的红缎外衫却是被他穿得随意,一撸袖子,竟然拿出一盅骰子,“如何?来一局?” 众人哄然起哄,但却不由得心中寻思,当真不愧是荒诞无道二皇子啊,黄赌无一可缺啊,大家却是转头看向安然。 安然冷笑,哼,做扣是吧,想自己《赌圣》、《赌神》什么的电影她也看过不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刚刚各怀心事的众人,这时却是难得的意见统一,“好――!安然姑娘不能示弱啊!” 安然皱眉,还真是都不怕事大的啊,眼光扫向慕南羽,却见他一副自恋表情看向那高悬在上的那副对子,安然的目光就是一冷。 目光扫到混于人群的燕三娘,“好――”安然走上前来,一拂袖子,这下子叫好声更是迭起,“不过――”安然计上心头,“既然是赢点彩头,安然不才,却是这醉月轩的半个主人,便让殿下先,但彩头便由安然定如何?” “这个不妥,不妥――”旁边却有人叫嚣起来,众人一见,却是个黄脸汉子,看起来倒是木呵呵地,说道,“安然姑娘莫要耍赖,这等好日子,怎能定个稀松平常的彩头?” 安然挑了挑眉。 慕南羽瞥了那人一眼,“那阁下来定如何?”眼光瞥向安然,却是一副看你如何接招的模样。 安然嘴角轻扬,秀眉飞扬,“好――!”顺心的眉头就是一蹙,看向慕南羽,慕南羽不着声色地跟着站到了众人中间。将手中赌盅啪地一声扣在桌上,“大家尽管来瞧,尽管来看――”看他平日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个时候却是嗓门大得很,冲着安然别有深意地一笑。 安然瞪了他一眼,也站到了桌旁,嫣娘皱眉却是在人群之外,既不阻拦,却也不上前。 “我们就赌大小如何?”慕南羽见那宾客刷刷点点在旁边避人之处写下了彩头,转过头,笑得不羁。 安然一点头,众人都围拢过来,将桌子边上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就是慕南羽这种放荡惯了的人,没有半点皇族架子,撸胳膊挽袖子,哗啦啦地摇起骰子,“来,一二三――” 安然将一块玉佩当做信物放到“大”的一边,眼光注视着慕南羽手中晃动的赌盅,还有他脸上那邪邪的笑容。 “――开!” “二六一――小!” 顺心闻言一愣,看向慕南羽,慕南羽也是微微挑眉,瞥向桌边那个黄脸汉子,可是随后微微一笑,“安然姑娘,你可是输了――” “来――拿规则,看看是什么彩头――!”众人起哄,刚才那人背着人写的纸,被工工整整地挂到了柱子上,大家都伸长了脖子。 “啊――?!”大家当真面面相觑,却看那纸上写的彩头竟是“一输一衫”,就是输的一方脱一件衣衫。 这却是玩得够大,够刺激,慕南羽意味深长地看向安然,“不能脱,安然姑娘千万别强求――”却是眼光落在安然的胸前,众人也都交换着眼神。 不料安然却是秀眉一挑,“哦?那我们来个五局三胜,输了的可别哭鼻子――”却是素手抚上肩头的外罩纱衣,古人讲求礼教,这左一层右一层的,安然却是一扬手便扯掉了搭在肩头的罩纱…… ps: 大家节日快乐啊~~~~~ ------------ 第一百零五章 慕名而来 安然挑眉,一扬手,扯掉搭在肩头的轻纱罩衣,引得围观宾客哄然叫好。慕南羽眼睛微微眯起,抿着的嘴角上扬,“姑娘可别着了凉――” 安然与之对视,却是挑眉一笑,“输了可别哭鼻子!”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有人往里报,“太――太子殿下驾到――” 安然眼光顺着通报之人看去,却见一白一青一前一后,进了醉月轩的大门。微微蹙眉,先不说慕东煌为何今日到了,却说那跟来之人,一身锦绣黑蟒袍,束发白玉簪,眼中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傲然。 安然心中一震。 “拜见太子殿下――”这太子乃是储君,也就是算是半个君王,向来洁身自好的慕东煌却是在此出现,便是慕南羽似乎也一愣,目光不善地转到与慕东煌旁的那人,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尴尬。 慕东煌却是温和地一摆手,让行礼之人起身,但转头向慕南羽时,却是目露无奈之色。 “咳咳――”慕南羽轻咳,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礼节不可废,“太子殿下――”目光在那黑袍男子脸上一扫,却是含糊地一语带过,“燕皇子。” 可是此语一出,却是惊煞了众人,“什么?他就是前日悄无声地进了京的燕国皇子――燕凌霄?” 在场者不少有见识的,这在京城做官也好,经商也罢,这最重要的就是手眼通明,此等大事,许多人已然私下都曾暗自非议,燕国使臣出行多日,迟迟未到京城。而以燕三皇子为首的燕国使臣,此次前来却并未受到大昭皇室的大宴款待,难道是燕国属国与大昭之间的多年情谊有变?不少人都纷纷对此作出猜测。 怎么也得先说点场面话,慕东煌正色说道,“燕皇子。出使我大昭,乃是为续两国兄弟之情――”什么兄弟之情,谁人不知,燕国当年虽小,却看准了高祖皇帝的英明神武,全赖当年押对了宝,是以,让高 祖当年许下燕与大昭修百年之好的承诺,否则燕国不过大昭嘴边的一块肥肉,还用等这么多年互相假惺惺地你来我往的试探? 但是这毕竟是皇家要操心的事。挣着卖白菜的钱谁还操这心。于是乎。大家纷纷表现出大昭子民应有的欢声雷动。不过――当大家安静下来,却是又有些尴尬了,那燕凌霄是轻咳一声,说道。“这却是凌霄第二次来大昭京城之地了,先前便对这里的繁华鼎盛心怀崇敬,所以一进京城偶然听说这‘千金一曲’俏清倌之名,又得景怀王爷的证实,所以急切想要一见。” 慕南羽却是“哦――!”了一声,仿佛大梦初醒,笑道,“我说怎么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儿,今晚是要为燕皇子接风的来着啊。”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 众人满头黑线。心说,这位到底是有多糊涂啊,会客来使都能抛在脑后,跑来逛青楼喝花酒,当真不愧是荒诞无道二皇子的称号啊。 慕东煌饶是性情较温和。气度较沉稳,还是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了。 安然赶紧上前盈盈福身,“拜见太子殿下,燕皇子殿下――”低垂着眼帘,努力掩盖她看到燕凌霄的惊讶。竟然是他,那个孽缘不断的‘燕云’!果如他所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两人果然是后会有期,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安然抬起头,却是已然换成了得体的微笑,不想让任何人,包括慕东煌和嫣娘等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那燕凌霄却是比安然沉稳得多,眼中流露出让任何人都挑不出破绽的倾慕之情,“这位便是――” 慕南羽却是一挑眉,“正是。”口气却颇为不善,惹得慕东煌微微皱眉。 要知道,父皇卧病,大昭边界屡有蛮夷相犯,幸得东部有燕国作为人为的屏障,否则大昭军力四散,当真是疲于应对。所以,大昭子民也许还活在作为一强国,安定富庶的印象中,见燕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臣子国,但实际上,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燕国的动向已然对大昭的军力部署至关重要。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作为大昭太子的慕东煌却是心里清楚。否则,此次燕凌霄虽是老燕王最得宠的儿子,但毕竟不是燕国未来的继位者,又怎能得如此殊荣,由大昭的正牌太子亲自接待陪同呢。 见慕南羽说得轻浮,慕东煌为燕凌霄引荐道,“此次,安然姑娘得蓝将军的举荐,更是得晋艺礼司的御倌人之职,今儿这里的宴会就是为庆贺此事。”慕东煌却本意不想带使臣到这青楼风月之场,却不想素以勤勉著称的燕三皇子离开了属国,却变得放荡不羁起来,在宫中举行的所谓“家宴”上,主动提出“见识”一下大昭有名清倌的风采。因为在燕青楼并不存在这样的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存在。 而那些老臣子却是一个个老眼昏花,竟一副自诩为天朝上国,认为这燕不过是缺礼少教之地,更是直言,“便让燕皇子见识一下礼教治国下的民间艺礼为何物――”慕东煌心中气愤,这些人摸不清情况,却只有应下了这一事。 燕凌霄的目光一扫,看向之前众人聚集的桌子,随意地走过去,拿起赌盅,一副兴致被勾起的模样,“却不知我们进来前,二皇子殿下玩的是什么?” 慕东煌不动声色,青楼也有雅俗之分,这醉月轩乃是京城几家最大的青楼之一,清倌更是出类拔萃,深得京城名门子弟的追捧,是以,慕东煌才胆敢将燕凌霄领到这儿。 慕南羽挑眉,“不过是赌大小,”邪邪一笑,眼中却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怎么?燕皇子有兴趣?” 慕东煌却是并未出言制止。之前谍报称其智勇非常,行事果决。因此,此次燕凌霄进京,大昭也有意对这燕国未来的掌事者做一试探。许多老臣都被燕凌霄的表现所迷惑,这燕凌霄,先是表现得怠慢无礼,后又在家宴上似贪恋女色,更是提出要一睹大昭清倌风采,那些老头子便轻易得出结论,似乎这个老燕王的得意皇子也不过尔尔。 可是慕东煌却是不会掉以轻心,或者说他不能掉以轻心,他时刻记得,如他师傅所说,未来他执掌大昭,第一个需要注意的对手便是这燕凌霄,未出鞘便已见其利。 “这赌钱也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那燕凌霄却是淡然一笑,将那赌盅放下,“怎么也得等二皇子殿下与安然姑娘的赌局分出胜负。” 慕南羽眼眉一挑,侧目看向慕东煌,“那――臣弟就不客气了?” 慕东煌却似对挂着的对联产生了兴趣,似未听见。 那慕南羽却也再不客气,手中赌盅一晃,却是突然于半空中一停,侧目看向燕凌霄说道,“光看着多没意思,不如燕皇子也来押一注彩头,赌一下我们俩谁输谁赢?” 安然眼光示意那燕三娘,听到慕南羽的话也转头看向燕凌霄,本以为以他的精明一定会借口推辞,却不料,那燕凌霄竟故意对安然暧昧一笑,点点头,“就冲着安然姑娘,我就压上这一块玉佩好了!” 啪地一声,一块通体碧透如水的淡绿翠玉牌被压在桌上,慕东煌眼光看去,蓦地一愣。 慕南羽却是斜眼一瞟,“啧啧,倒是好货色,”嘴角一抿,“倒不知阁下压谁胜呢?” 那燕凌霄却是眼光从安然扫到慕南羽,又从慕南羽扫到了安然,正当慕东煌皱眉想要出声时,却听燕凌霄坚定说道,“我压安然姑娘得胜!”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那边却是有不怕事大之人吆喝起来,“押定离手,过期不候。” 安然微微一怔,却没想到那燕凌霄竟然真的要押自己得胜,却不知他到底何意。长吁一口气,刚要抬手押注,却听到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嘱咐道,“一定要输!” 安然一愣,刚想要回头,却被制止,竟然是廷钧。想必刚刚跟在太子一行的随扈中,安然蹙眉,却不知他为何要让自己一定输,难道是为了给那慕南羽留面子?心中不高兴,想到之前他早前对自己的非议,以门第之说妄图让自己屈服,如今却又让自己屈服于权贵,安然的倔脾气上来了。 “我压大!”安然眼光向燕三娘那边一瞟,燕三娘会意混入人群。 众人这下更加情绪高涨,不但有荒淫出名的二皇子和彪悍出名的俏清倌斗法,还有燕国皇子押注做陪,“大,大,大――!”一边是支持安然追捧者高声大喊。 另一边却是别有心思,不乏盼着安然脱衣服之人高声喊着,“小――小,小!” 燕凌霄目露笑意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他们赌得热情高涨,却又有何人知道这盘到底赌的是什么呢?余光瞥向皱眉从安然身边退回的慕东煌的侍从。 父王说过,如今的大昭文宣帝虽为圣主,可惜不得上天眷顾难以大展宏图。受制于本国臣子,大昭如今便如困兽在笼一般,燕凌霄的目光瞟过目光深邃的慕东煌,和带着邪邪笑意摇动着赌盅的慕南羽,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燕凌霄的目光一凛。 “开――!” ------------ 第一百零六章 胜负险中求 “开——!” 慕南羽猛地将赌盅在桌上一扣,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黑楠木做的赌盅之上。燕凌霄收回凛厉的目光,唇边含笑。 “啊——!”众人惊呼,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竟然是大。” 慕南羽一挑眉,眼光从那三个莹白剔透的白玉骰子上移向安然,“四六二——大。”说着,修长的手指在前襟上一解,宽大的外袍,猛地向后一撩,长发被衣袍卷起,甚有几分潇洒不羁。这慕氏子弟本就是姿容角色,慕南羽虽然平日里放荡不羁,不修边幅,但却仍不妨碍他天生的美男子长相。 这大昭青楼,从来都是男人砸银子让女人脱衣服的,什么时候竟然轮到女人对脱衣服的男子品头论足了,霎时间,周围围拢的女子虽然还自恃矜持,却又不由得纷纷抿嘴偷笑。 “承让。”安然淡然一笑,目光却是挑衅一般看向刚刚叮嘱自己的廷钧一眼,“五局三胜,却不知二皇子殿下还敢不敢再比?”安然挑眉,这时候才是她真正出手的开始,慕南羽,今日,她花安然必然让你没齿难忘。 燕凌霄似笑非笑地看向慕南羽,慕南羽斜眼看了其一眼冷哼一声,“有何不可!”顿时掌声雷动,慕东煌微微蹙眉。顺心以探寻的目光看向嫣娘,却见嫣娘的眼光也直盯在那赌桌之上。 看这次闹剧主角两人在那儿叫板,便是旁边的人都是看得心惊肉跳的,不由啧啧称叹,“若是三局两胜的话,大家还能少些顾虑,这五局三胜,现在是两局双方打平,若是真要脱到底儿——”眼光瞄向互不让分毫的慕南羽和花安然,“那梁子可真算是结下了啊。” 旁边的青娘听了却是一声冷哼,心说花安然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她如有神助,难道她不知道这赌局向来有弄虚作假,出老千一说的吗,难不成还真以为能赢得了慕南羽,赢得了堂堂皇室不成! 果然,慕东煌眉头微蹙,向身后的随从一使眼色。那边赌局却是如火如荼,众人被刚才那一幕所刺激,也顾不得在燕皇子面前保持泱泱大国的礼仪了,愤愤为自己支持的一方放肆地摇旗呐喊。 “大大大——!” “小——小小!” 安然唇边含笑。一侧目正对上慕南羽别有深意的笑。心中竟然莫名一颤。“开——!” 竟然又是花安然胜,人群轰动,慕南羽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看了远处面色不善的太子慕东煌一眼。摊手做了个无奈表情。在 众人的起哄中,他手指勾住缚于腰间的缎带,眼中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周围起哄之人一眼,甚有卖弄之意。 毕竟受到封建礼教所缚,便是青楼女子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却仍是装作娇羞的样子避开眼光,安然却是不管,就着旁边人递来的椅子坐下,煞有架势地以手拄着下颌观赏这胜利的果实。 都是男人。燕凌霄却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似乎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一般把玩着手中的金制折扇,故意无视掉旁边慕东煌微微发青的脸。 从来都是慕南羽品着酒看别人轻解罗裳,站于桌子另一端的慕南羽俯视着煞有架势品着茶的花安然,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丫头不转过头不说,竟然还以一种很是欣赏自己手法的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解衣。 缎带一开,细滑的丝质长衫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也不知是不是晚上有些变天,一阵小风吹来,慕南羽怎么觉得有点冷呢。 两边的臂膀一抖,长衫顺着他的肩膀倏然滑下,落在脚边,此时的他一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竟然透出了几分认真的味道。 安然却是中场休息品着茶,连赢两局的感觉真好,目光挑衅似地瞟了慕南羽一眼,唇边含笑。认真就对了,她却是就怕慕南羽不认真呢,认真的游戏才更有趣不是么? “太子殿下——”有随扈却已然看不下去,不得不越矩上前,对慕东煌轻声提醒。能跟在慕东煌身边的大多都是蓝皇后的人,既是心腹自然也都知道蓝皇后对慕南羽的心意。 想蓝皇后敢与景怀王分庭抗礼,如何能不知道自己抚养在膝下的二皇子慕南羽的荒唐放纵呢?都说二皇子天性于此,可若是想管,何至于此?不过是,蓝皇后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是,今日之事,有燕国使臣,更是燕王最为宠信的三皇子在场,若是真要放任二皇子任性胡为,到最后真说不定就演变成一场政治丑闻,这个谁能担当的起。 慕东煌蹙眉,这些事情他又如何不知。对于这个二弟,他们虽非一母所生,便是养在一母之下,仍难免隔阂。但是慕东煌却始终对慕南羽更为亲近一点,或者说对慕南羽难免歉疚一些,迁就一些。对于自己母后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但却无法去阻止。便如他对于蓝家,相生相杀,既要依仗自己的母族,却又时刻提防着这个异性的心腹大患。 不置可否,慕东煌并未出声,眼光落在一边斗气的花安然身上。却听旁边有人起哄,“这五局三胜,可就比了三局,现在谁赢谁输还不可知,怎么就不比了呢?” 安然本意是气慕东煌不解自己心意,更气那廷钧多管闲事,但余光瞥到慕东煌蹙眉的样子,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松动。想教训那慕南羽一番,但也明白今天也许不是好时候,面色微微一缓,抬起的手却又落下。 不料,旁边一直笑意盈盈,似乎看得很是畅快的燕凌霄,却是出人意料地,分人群走上前去,“不如,这局便让在下帮姑娘压一方如何?” 举动却是有意亲密地挨着安然,嘴角上挑,那副样子别提多暧昧了,顿时又给安然拉来不少仇恨。本来大昭几个高富帅,不是性格太过清心寡欲,就是十分荒淫不羁,要不就是冷面腹黑惹不起。再又便还是毛都没长齐。这燕凌霄,长得不算最帅,却是贵在来自异域,甚有现今看外国王子的赶脚,那不是物以稀为贵么,更何况人家气质也超然出众,端着的架子很能惹各位花痴女的倾心。 只可惜,这么一朵鲜花,又被花安然给收入囊中了,顿时在场本来还暗送秋波的美人们。愤愤眼光化成利刃。飞向安然。 安然微微蹙眉。本来就想与这燕凌霄保持距离,却不想这家伙竟然硬贴上来,暧昧地环住自己的肩膀,偏偏用如此费力又引人遐想的姿势来下注。 安然想要错开。却不料这家伙微微弯腰,隐于桌下的手竟然蓦地握住安然,让她不能动弹,“安然姑娘,你看如何?”却是在安然头顶爆以璀璨的笑容,顿时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慕东煌本以为,燕凌霄真的只是“玩玩而已”,看到这种情形,他的目光却是一动。那燕凌霄却是抢在他说话之前已然按着安然的手下了注。 “又是压大?”旁边有人侧目,“连压了三把大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慕南羽却是也一蹙眉,女人常说有个叫第六感的东西,而男人之间却是有种荷尔蒙的天然排斥。从第一眼,慕南羽看这个家伙就很不对付。三枚白玉骰子在摇晃的赌盅里撞击着,叮叮作响,他的眼光与燕凌霄对视着,与其说是与花安然斗气,此时却更像是与燕凌霄的较量。 “开——喽!”此刻的醉月轩第一次有男人的眼睛齐刷刷地都不看美人,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小小的赌盅上。 慕南羽的手慢慢移开,白玉骰子一个一个地在赌盅下面显示出来,众人长大着嘴。原本不过是看热闹,但是到这时大家却是心中别有心思了。有人想看着慕南羽丢脸,有那种屌丝逆袭的感觉。有的人,想看安然失望,不过是为了大保一下眼福。有的人却是想到这场本来是大昭人民内部的斗争,莫名其妙地搅进了一个外人——燕凌霄,顿时有些民族情结高涨。 可是不管你支持谁,不下场,你就是个旁观者。“哇——!”地一声惊呼,慕南羽的眼光蓦地一动。 “豹子——!”大到不能再大的豹子,安然也是微微一愣,眼光看向桌边脸色有些不解的燕三娘,明明,自己刚才给她示意了,不要再赢了的。不过,虽然没有按自己预想的来,但安然却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便是外衣也是怪怪的,便是她这个现代自由主义者,也有些那个—— “看来,是我给花姑娘带来的幸运啊。”燕凌霄这个家伙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无事慕南羽愤怒的眼神,却是嘴角微挑,甚至还好心提醒道,“二皇子殿下,天气渐凉,要不关上点门窗,莫要着凉了。” 慕南羽眼色一凛,心中愤恨,但众目睽睽只能认赌服输。慕东煌微微蹙眉,看向就站在桌边的随扈,自己不是吩咐得很清楚么,让他用内力将赌盅中的骰子在未打开前震翻。 太子身边的随扈武功哪有低的,本来这样虽不说易如反掌的事,却也是牛刀小试,却不料——那人面色尴尬,明明刚才自己出手了啊,难道是自己失误了?跟着太子殿下,洁身自好太久没出入赌场,而手生了?看到慕东煌责怪的眼神,廷钧也一脸的无奈。 ps: 写文不易,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有你的支持,《天下第一悍妇》才能走得更加长远,希望喜欢本文的朋友,通过这一网址/mmweb/看文。瘦猫鞠躬啦~~~ ------------ 第一百零七章 卷 入风波 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耍赖不成?慕东煌微微蹙眉,当着燕国使者的面,堂堂大昭的二皇子当众脱衣服,恐怕又有失体面。 燕凌霄挑眉看向慕南羽,有安然在侧,慕南羽的眼光一扫而过,气不打一处来。 冷哼一声,“各位姑娘要不避避?”慕南羽嘴角上扬,却是手指就搭在了中衣的系带上,再脱,可就真的要露肉了。 安然本还真想看看这慕南羽身上有几两肉,可无奈身侧的燕凌霄“好心”地一扬宽大的袍袖,蓦地将她眼前当上。 安然正想要表示抗议,却不料有人从门外急急奔入,到慕东煌跟前小声禀报了几句。慕东煌的神色便是一变,“燕王子,”他打断了正起哄的众人,目露担忧,“圣上请燕王子进宫。”眼光扫到撇着嘴,中衣脱到一半,搭在臂弯的慕南羽,“你我同去。” 慕南羽神色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向旁边的小厮一使眼色,自有人上来帮他穿衣。燕凌霄自己有事,也管不了安然,放下手臂,神色一肃,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他和安然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晚一点再来找你。” 安然听得一激灵,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当时就是开玩笑,说自己救了他一条命,难道还要对自己以身相许不成? “王子殿下,这玉佩――”安然注意到燕凌霄刚刚压上的玉佩还放在桌上,微微蹙眉,如此贵重,要是丢了,这个家伙找自己要,她花安然可本就债务缠身,可未必能赔得起。 “不。是你的玉佩――” 安然心中嗷呜一声,真要吐血了,看那燕凌霄暧昧的样子。她真快问候他家亲戚了,这家伙不是也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吧。这广告词接的,颇具有“你的益达”的效果啊。 慕东煌回首微微蹙眉,安然拿起玉佩却是不知该放下还是如何是好。 慕南羽却是走过她的身旁,一把扯过玉佩,端详了一下撇嘴道,“素闻燕国以蟒为尊,可是这玉佩上的纹路却不是蟒纹。而是凤凰,难道燕国皇室不知何时改了性情,也学起我大昭来了?” 慕东煌闻言,神色一震。看向燕凌霄的眼神微微一变。 燕凌霄却是一笑,“此物并非出自我燕国皇室,而是我母妃从大昭带来的,所以图案为凤凰而非金蟒。安然姑娘便帮我先保管着可好?”微微一笑,却是帮安然引来无数眼光利箭。 安然无意再徒惹是非。只得勉强点点头。 送走了这群勾心斗角的龙子们,安然长吁了一口气,却一抬头看到顺心投来的异样的眼神。安然心中一动,莫不是她觉得嫣娘有意抬举自己,因而心中吃味了? 嫣娘笑着应酬来宾。“各位,今儿有劳各位到此捧场,望众位以后能一直支持醉月轩。”话说到此,就是散场的意思了,各位老江湖自然也都心中明镜,更何况今儿确实是开了眼见,这安然姑娘当真是胆识过人,而且这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竟让那二皇子出尽了洋相。 看得心得意满,众人纷纷拜别,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醉月轩渐渐归于一片静寂。这就是人走茶凉的情景吧,安然望着杯盘狼藉的中庭,有些感慨。自然这里会有丫鬟婆子来收拾,也不用她来插手,正想回房休息,却不想有人从背后拉住她的手臂。 “跟我过来。”竟然是顺心。 安然一愣,却不知她是何意,但是从心底有些感到似乎是愧对了顺心。毕竟,从一开始,顺心也算是帮着自己在嫣娘面前周旋,现在自己与嫣娘私下定下了盟约,她却被蒙在鼓里。 跟着顺心来到偏僻的角落,想到燕三娘向自己禀报过,顺心乃是蓝皇后的人,这么多年斡旋于嫣娘身侧,也不知她到底对嫣娘背后的事情知道多少。安然在心中非议着,低着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顺心的话语有些冷,冰冷的月色下,目光清透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样的话没头没脑,安然反过来打量顺心,如果说她是蓝皇后的人,那慕东煌也算是她的半个主子,但为何之前她与慕东煌走得近了,顺心反而出言警告呢。 而且,对于自己的身世,顺心也是知道的,从蓝权英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后党那边,至少蓝家,还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细,对于这点,她觉得顺心真仿佛是一个谜一般。 “如果你爱他,就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如果你不爱他,就远离他。”顺心的话再次让安然摸不着头脑,看到安然有些吃惊地回望自己,顺心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下,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你不知道?――”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话头戛然而止,看向安然的眼神露出一丝悲凉和无奈,“你甚至还不知道他为你承受了什么是吧?” 安然微微一愣,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慕东煌么?神色一黯,“你看这皎洁的月色多美啊,可是,你知道么,在月亮的表面却是斑驳凹凸,光芒之下没人能分清真假,只有用心去看。” 听到安然如此说,顺心微微一愣,月亮表面是何样子她从未想过,这个时候还是认为世界天圆地方的古代,安然也有些赧然,对古人说这些好像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顺心却真的顺着安然的目光看向那天上皎皎的弯月,柔和的光芒如纱般将周围天空罩上一层柔和,表面的光芒――一切也不过是众人眼中的虚像,顺心心中一动,自己难道还看不破么,身份之差犹如鸿沟,一沟之间生死相离,顺心有些黯然。 “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后悔。”顺心丢下了这一句话,将安然一个人抛下,转身离去。 安然有些纳闷,虽然说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但她本以为顺心被嫣娘雪藏了两年,这些争名逐利的事早已看淡了,难道她心中还是在乎这些的么? 在安然纳闷不解的同时,有一个人同样也很纳闷。扫了一眼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婢女,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慕南羽与安然赌骰子的桌子上。 刚刚有人围拢着,都挤在桌子旁,根本看不到桌子周围,现在人群散去,她看得清楚,在桌子两边各有两个不太深的指印。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是用内里运功于桌上时留下的痕迹,她不会看错。 一个是刚刚那慕东煌的侍卫所站位置,这个她记得清楚,想来是慕东煌想要维护皇家的体面,所以派人出手,这也不难理解。可是另一个,嫣娘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有些奇怪,这个指印要比另一个更深一些,显然内里更加雄厚。 究竟是何人竟然在私下里助了安然一臂之力呢――?嫣娘紧锁眉头。 “花――安然?”凤仪殿内蓝皇后秀眉微蹙,将手中二指宽的迷报揉做一团。 ------------ 第一百零八章 燕子之谜 安然把玩着燕凌霄留下的那块玉佩,玉体通透,迎着烛光发出盈盈如水的绿光,心中有些纠结。 虽然说,她是个财迷,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便是靠偷靠抢,她觉得好歹也算是自己努力的成果,而这――安然手指抚摸着这光滑细腻的玉佩,微微的寒意从指肚上传来,妈妈从小教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这个经常从天而降的燕凌霄看着就危险。 安然打了个哈气,不想了,反正想也想不明白,这也已经接近二更天了,都过了睡美容觉的时间了,安然伏案而起,可是一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吓得她差点蹦起来。 来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脸笑意”。当然隔着冰冷的银质面罩,她是猜测的,公子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安然眉眼带笑,轻轻点头,可就在公子羽放松警惕之时,蓦地张开虎口,冲着捂着她嘴的肉片就是一口。 要说古代人虽然没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美白牙膏,但牙齿却十分健壮啊,明显地感觉到公子羽的手就是一抖,蓦地一甩手,安然抱臂一副你耐我何的模样。 看了一眼手掌上留下的,安然那细细的狗牙印,公子羽哭笑不得。“你当真是出息了,若是以后那些小姐们都学会你这一招,大家打‘嘴’仗就可以一局决胜负了。” 安然挑眉,“我说――你好歹也是醉月轩的琴师,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要每次来找我都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还不门偏走窗户好不!”也怪自己刚刚想的太过入神,安然走过去,合上微开的窗户,想这么一小条缝。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缩骨功么? “是你财迷光顾着看玉佩,我敲门你也不应。我就只好走窗户了好不好?”公子羽却是分外委屈。 安然根本不理会他这个茬,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安然总觉得在这个“采花贼”面前,她才会真的轻松一些,不用步步为营,责怪道,“少来,我看是你这些日子爬别人家的窗子习惯了,走这边也不知从哪进了。” 公子羽微微一笑。侧头,“不是吧,我的安然姑娘,你吃醋了?” 安然一愣。一把拍开他毛手毛脚的咸猪手,一挑眉,瞪了公子羽一眼。 那个公子羽却也不进一步相逼,也许是安然看不懂,也许是他的技巧太过高深。虽说他自称是个“采花贼”,有时也是过分“亲昵”,但始终保持着那么一个度,不会让安然感到太过不安。 “急着嫁人了?”扫了一眼安然手中的玉佩,公子羽斜倚在窗柱上幽幽说道。“都说了,得等我了,我还一直想着你呢。” 安然蓦然想起,这家伙除了是“采花”,还是个“贼”,将那玉佩挡住,十分戒备地怒视公子羽,“别,人家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最好别想着我。” 公子羽嘴角轻勾,但是刚刚他的话却是让安然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说我要嫁人了?”安然想起慕东煌走时看向自己深邃的眼光,那种眼光更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担忧和审视。而安然最是不喜欢慕东煌用这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就仿佛自己也不过是阻挡他通往大位的一个普通棋子一般。 公子羽撇嘴,“这时候想着问了,刚刚赌局上怎么一心就想赢。” 安然心蓦地一惊,想到廷钧说过,只许自己输,可是,他们有没有弄清楚啊,比赛机制是什么啊,总不能让自己真的在众人面前脱衣服吧?!安然咬着嘴唇,蓦地抬头,“有话快说!” 后一句公子羽意会了,不由得伸手摸摸鼻子,感叹这“第一才女”为啥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粗鲁”了呢。 “你觉得这玉佩值多少钱?”公子羽却是卖起关子来。 安然摊开手掌,仿佛学生应对老师的问答一般,仔细思考着,“怎么也得几千两吧。”按照换算概率,反正这种玉佩据她所知在现代还是很值钱的,人家都说乱世黄金,安时玉,有人来收藏鉴赏,这玉的价格才会水涨船高嘛。 公子羽嗤笑,摇了摇头,“再猜。” 安然白了他一眼,好吧,这帮有钱人可是她这种无产阶级能揣度的,狠了狠心,“一万两!” 公子羽似乎很是无奈,“人家说,心有多大,出价就有多大,你就这么点啊。” 安然无语,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忽悠得忒狠了,敢情这古代买东西都这么忽悠人的啊。“难道十万两白银?”安然皱眉,是不是自己和公子羽的换算汇率不在一条线上啊,自己说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若是这个燕凌霄真的如此大手笔,安然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与他的关系了。 公子羽似乎能看透安然的小心思似的,“人家就是能这么大手笔,你说对了,这玉佩价值何止万两,而是万金不换!” 安然有点呆住了,刚刚还有肆无恐地把玩,这下却蓦地捧住了,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公子羽一眼,见他盯着那玉佩的眼光中别有深意,蓦地捂在胸口,“你想干什么――!” “且――”公子羽懒懒地收回目光,“你与其问我想干什么,不如想想他想干什么。” 燕凌霄么?安然想到顺心曾经接到的密报,“燕子还巢”,燕三娘曾说过,燕国与大昭表面兄弟友国,但实际上互相都心照不宣地在彼此的京都安插着谍报组织。此次燕使进京便也有燕门的人来策应,可是――安然突然心中一动,如果大家都猜错了呢,如果,不是由燕门的人来策应燕使,而是由燕使来策应燕门之人呢?燕凌霄,他是燕王最为宠信的三子,但是几年前他曾到过京城,便是对这里的人事都十分熟悉,如果――他不但是燕使,更是燕门的探子呢?! 这个念头惊住了安然,公子羽浅笑点头,竟是很有见识地说道,“燕国苦寒,富贵哪敌大昭京城,他们又如何不会心向这关内肥沃的土地,富庶的民众?开仗,是早晚的事。燕凌霄之所以如此受到燕王的宠信,却不得其几个哥哥的赏识,也是因为这样,他手中握有的是通往大昭的一把金钥匙,因为只有他曾经在大昭京城当过密探。” 安然接过公子羽的话头,“燕王仰仗他,是因为只有他最为了解大昭的动向,而几个哥哥不待见他,是因为畏惧他利用在大昭的势力与他们抗衡。那么此次让他出使大昭,又以何名堂,难道燕王想把暗中两个试探挑明?”安然皱眉,只觉得这个燕凌霄果然神色迷雾重重,但,更重要的是,就连公子羽都已然揣度出一丝燕国的敌意,那大昭皇室呢,他们究竟是做何打算? 公子羽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安然,“何意?老燕王上书请旨,当然是各国间惯用的套路――要一个儿媳妇!” ps: 亲们,请支持正版订阅,只有你们的推荐,这本书才能被更多的人看到。为了一直默默陪着瘦猫的人,瘦猫便是勒紧裤腰带也愿意走下去,但是编辑也要看各项数据的,瘦猫真的有些无奈了。 ------------ 第一百零九章 没那么简单 安然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不似开玩笑的公子羽,“这怎么可能?” 不是吧,这么狗血的政治婚姻怎么会降临到她的头上。若说,作为当年的宰相独女,她兴许还有那种被“潜规则”的资质,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小小清倌,人微言轻,便是不小心获得了众皇子,还有蓝权英的“抬爱”,那也不过是个安御倌人,与这燕国华丽丽的和亲姿态也不搭调啊。 公子羽撇嘴,“没有什么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我大昭国没有公主么!” 一句话问哑了安然,都说在古代母以子贵,在这大昭皇室却实在是阳盛阴衰,文宣帝四个孩子都是儿子,好像慕北漓的母妃就是生公主时死掉的。安然心中叹了口气,但是这也不能成为燕凌霄屈就于一个小清倌的理由吧。 “郡主,大臣之女,什么宠信心腹宫人,随随便便指一个,哪个不行?”安然气愤,好歹自己已然摆脱了安家那显赫的背景了,自己都落魄如斯了,就不要再被“潜”了好吗,她小心思想着她还想一世富贵无忧,顺便勾搭一下美男就完了呢。什么苦寒的燕国,就算是燕凌霄长出两个金角,她也不会跟他走的。 看到安然这么快就被自己说得十分抗拒燕凌霄,公子羽感到分外得意。但是,他仍不忘趁着安然心烦意乱,打压一下安然的嚣张气焰,“你以为如果这是个好差事,前面那些郡主,大臣之女,宠信心腹宫人会让你跑到了前面?” 这话说得安然哑口无言,是啊,燕国苦寒暂且不说。便是两国之间现在的局势也非常尴尬,被送去了,一不小心就当了炮灰。 “那燕凌霄就这么不把燕国的脸面当回事?他老爹让他迎娶。也得弄个像样的啊?比如什么郡主,对了。我看瑶佳郡主脾气凛冽,倒是与他绝配。”安然叉着手,撇着嘴,出着歪点子。 公子羽白了她一眼,“估计燕凌霄觉得挺好,大昭也不会让啊,你以为敖将军的独女被燕国迎娶过去。意味着什么?” 安然脑袋瞬间三道黑线,“那我算什么啊――”她一脸苦相。 公子羽似乎非常理解安然莫名其妙被卷入的恼怒心情,“――垫背的。”他眼光扫过被安然撇到桌上的玉佩。 “燕皇子如此行事,就是要用行动证明。他燕凌霄,无论如何都要娶回去一个大昭女子,哪怕是只母猪呢――” 没等公子羽说完,安然上去冲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公子羽一愣。想他好歹也轻功了得,竟然被这小丫头偷袭了,拍拍上好的锦衫,公子羽皱眉,“嫣娘到底是怎么教导清倌的。怎么越来越粗野!” 安然指着公子羽的鼻子,“你我同类,我要是母猪,你就是公猪!” 公子羽却是抿嘴,“好啊,这么说,你是承认我们是天作之合啦?除非你心中的那个他也是一只猪!” 这一番把安然也给绕懵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这公子羽轻咳一声,收回目光,“你有这精力,还是想想怎么拒掉这燕凌霄吧。他看上你绝对没那么简单。除了想找一个大昭的女子为他争夺燕王之位加码,他提早到了京都却谎报因病滞留在路上,期间究竟做了什么部署,估计慢慢大昭皇室那边也会查出,而他看中了你,恐怕你身上有他能利用的地方。” 公子羽这一番话说的安然透心凉,她立刻想到,那夜他留给自己的锦帛诏书,是无意为之,还是有待后用?安然一不小心,似乎已然陷入这场较量中无法自拔。 显然公子羽这个遂嘴真的说中了一些事, 先是盛传景怀王与燕凌霄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之交,之后盛邀燕三王子赴其寿宴,更派人知会安然,定要为三王子独奏一曲,以解思乡之情。 之后就是宫中懿旨传下,加封安然翎安御倌人,加了一个字没什么,主要是以示盛宠,安然跪谢接旨,心中埋怨这蓝皇后太过小气,就拿些虚的来笼络自己,有能耐弄点真金白银。 公子羽倒是最近很闲,没事顶着个银质面罩在醉月轩的后院乱晃,安然奇怪,“你不用去采花酿蜜去么?” 公子羽一笑,“佛说不能说不能说――” 但是他还是说了,虽然真假安然并不知道,“我一转身,你万一见财起意,又跑去勾搭那燕凌霄小子怎么办?” 不过,安然便是不勾搭那燕凌霄,也有的忙的。蓝权英吃醋了,哦,不,应该说蓝权英怒了,借着她一直很不想见的绫罗传话,“现在――立刻――马上过来!” 安然自然不希望这个脾气很不好的主顾为了些芝麻绿豆大点事把自己拖出去斩首,所以只好乖乖地借了顺心的马车去了蓝将军府。 顺心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打算出门了,因为她对外宣称,“偶――感风寒。”至于其他人如何去揣度这个“偶”字,安然也懒得理会,自她们那次驴唇不对马嘴的月下交谈后,顺心似乎一直躲着她,便是安然借着借马车的机会想要看看她,顺心都让丫环推说“正在午睡”。 不过,安然也明白,现在如此混乱的时局,顺心那种身份再露面也是弊大于利,她不想跟自己扯上瓜葛,安然也能理解,所以决定以后除了借马车,借衣服,借首饰,借琴谱,就少去烦扰她了。 安然坐在马车里,挑起车帘,感觉最近的时间真如这马车一般,快马加鞭的,让她很是焦躁。对于蓝权英此次“召见”,她心中也是有所揣度的,会不会他对自己和燕凌霄的关系起疑了呢?毕竟燕凌霄刚到京都,很多人事都物是人非了,却一眼看中了自己,甚至将如此贵重的定亲玉佩找了个蹩脚理由塞给了自己,安然都觉得奇怪。 “驾――!”马车在京都大街上飞奔,显然顺心的马车也是有些份量的,见惯大世面的京都老百姓,一看这架势都理智地不再占用大道,让出一条路来。 安然放下车帘,心说,这蓝权英这么急找自己过去,到底为了何事?总不会是下棋饮酒吧?看他对绫罗好像还挺迷恋的,不会对每个下属都要骚扰一番吧? “诶呀――!”一声惊呼,伴随着前面马突然的嘶鸣。 拉车的马,四蹄扬起,安然的头猛地撞在车厢上,“什么人!” 安然皱眉,怎么每次坐马车都会惹上点事端呢?却听外面一个人惊叫着,车帘一挑,一个人影蹿上车来,吓了安然一挑。 那人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高抬贵手――” ------------ 第一百一十章 救下何人 安然见那突然跃上车的人,头戴纶巾,明眸皓齿,竟然――是个小白脸? 那人一面捋着因为跑得慌忙而有些凌乱的头发,一面将帘子聊开一个小缝,向外张望。 “诶,我说你,怎么回事?!”赶车的伙计一看大惊,便要拉他出去。 安然一眼扫到那人腰间佩戴的玉佩,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慢!”她挥了挥手,冲着那冒失的俊后生一笑,“谁在追你?” 那人看安然没有要赶自己下去的意思,这才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坐下,就蹲在安然的脚边,抬头冲着安然一笑。 “姑娘生得真是好看――” 若是别人,如此一副登徒子相,安然绝对会一脚一个把他踹下车去。但是闻听他此言,安然却是别有深意地一笑。 “看到那个家伙往哪去了没?!”与此同时,车外传来喧哗吵闹声。 “就在这儿附近,一眨眼就没影了!”三五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围拢了过来,东张西望着。赶车的伙计皱眉,这车里还有醉月轩的姑娘呢,怎的就平白摊上了这倒霉事呢。 “赶车的,你看到一个后生没,穿白挂素,个子这么高――”那大老粗比划着,手掌往胸前一抹。 醉月轩的伙计如何不懂见风使舵,心说这主子都让那家伙上了车,便是交给他们也得纠缠不清,这嫣娘向来不许醉月轩的人牵扯这江湖上的恩怨的。两眼一翻,随手往远处一指。“喏,那边――”说着就要打马启程。 却不料正在这时有个尖嘴猴腮的小子眼珠一转,“诶,不对,那小子也不会功夫,怎么可能一下子蹿那么远。我看他就是在这附近没的,旁边也没别人,就在这车上了!” 要不怎说这猴尖猴尖的呢。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大汉顿觉十分有理,相互一使眼色,看着就要动手。 赶车的伙计急了,“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道这马车是送什么人的么,蓝将军府要的人。你也敢往前凑!” 那几个粗壮汉子一听顿时有些心虚,蓝将军府谁不知道,这京城凡是沾上点蓝字的东西都要金贵几分。正在踌躇着,却不料,一人讪笑,“蓝将军府上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寒酸的马车!再说,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安然一皱眉。那俊后生一咧嘴,“是他们出老千骗老头,还要卖人家闺女。我一时气愤就踹了他们的桌子,然后他们就让我还钱――” 安然挑眉,嗬,还真有姐姐当年风范啊。“他们管你要多少钱?” 那俊后生掰着手指头,“那老头输了一百两,我还砸了一个人的头,估计医药费也得十多两,这个――” 安然一摆手。“好了,我知道了。” 听外面叫骂着,“不要以为说是蓝家的马车就了不起了,在这儿给爷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 “一百一十两,”安然小声盘算着,“也不是很多啊……”那俊后生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这位姑娘要替自己慷慨解囊? “车伙计――”安然声音清脆,朗声叫道。 这一声响起,外面那几个纠缠的人也微微一愣,看里面竟是个年轻女子。 那些在赌场混饭吃的家伙。本来就没几个有正形的,一听安然声音清脆悦耳,便不由得想入非非,“诶,这光天化日的啊,那小子艳福不浅啊,车里孤男寡女,嘿嘿,恐怕是那女的拉那俊后生上去的也不一定啊……” 车里那俊后生听外面故意高声哄笑,脸色有些尴尬,看向安然,似怕安然生气。安然却是嘴角冷笑,哦?本想赏他们两个钱,让他们不要在为害百姓就算了,却不想,这几个人嘴上不干净。 “伙计――”安然声音微寒,那车伙计可是醉月轩的人,怎会不知道自家这位姑娘的脾气可是爆着那,便是皇子犯上她都得扒层皮。听安然声音中带着威胁味道,心中就是一激灵,“诶?” 安然冷哼,“给我打马走人,谁敢拦就从他身上给我踏过去!要钱,要人,就跟我去蓝将军府!” 一听此话,那伙计也来了脾气,手中的马鞭子一转,腰杆做直了,在旁边大汉一愣神的功夫,“得儿――驾!~”一声断喝,那马还真就不管那套,你不是壮么,你能撞得过马么! 那几个围拢的人纷纷让道,却有那不怕死地,耍横,“撞,往爷胸口上撞!” 那伙计下意识地就要勒马,毕竟真出了事情,摊上了官司也不好与嫣娘交代,却听安然在车厢里幽幽说道,“就成全他,撞他胸口,撞错了地方,我罚你半年工钱!” 这一下子,那大汉也傻了眼,听那车厢里的女子声音清脆纤细,却没见如此彪悍的女子,幸而身边同来之人拉了一把,否则这被安然惊呆了的家伙还真成了马下冤魂了。 伙计也是出了一口恶气,虽说当好人很好,但是有时候当当恶人,在那街霸前面耀武扬威一番却更畅快。 打马扬鞭,那马车跑了起来,那俊后生抬眼望向安然,抱拳拱手,眼睛带笑,“姑娘,佩服佩服,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安然淡淡一笑,“举手之劳,总不能真把你交给那群街霸吧?更何况――”她语气微微一顿,“姑娘也是行侠仗义,精神可敬――” 听安然如此一说,那后生微微一愣,旋即抚掌而笑,“天下第一,谁敢出其右?一曲惊魂,谁解其中悍?聪慧过人,有勇有谋,今日一见,当真让小可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只望哪天再能听听姐姐那千金一曲了。” 那女孩笑得畅快,丝毫没有做作之感,从她一上马车安然就看出她是个女子了。耳朵上有耳洞,极其注重自己的头发衣饰,故作一副洒脱模样,却逃不过安然的火眼金睛。 但让安然最终下决心留下她的却是她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的纹路竟然和之前燕凌霄送给她的有八分相似,安然觉得这绝对不是偶然。 “你家在哪?我在哪把你放下好?”安然试探地问道。 既然被安然认出是女子,那女孩也不再隐瞒,扯掉头上的纶巾,行为举止更有了几分女孩子的灵动和娇羞,忽闪着睫毛,嘻嘻一笑,“不用哪里,我要去的和姐姐要去的是一个地方。” 安然虽然听明白了,但却仍有些不解,这个女孩――她究竟是谁呢? ------------ 天下第一悍妇第一卷 ------------ 111 解语唯斯人 马车行至蓝府将近,安然浅笑抬头,“姑娘,恐怕我也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姐姐,不用每次都叫我姑娘姑娘的,显得生疏。”那女孩一笑,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道,“还是叫我凌曦吧。” “凌曦――”安然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似曾相识。 “而且――”那凌曦眨了眨眼道,“我也到地方了。” 绫罗已然等在门外,每次都是一席红色裙装,妖娆却又带着一股英气。看到从马车上携手而下的安然和凌曦,微微一愣。 “绫罗姑娘,”安然故作疏离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是,从上次绫罗将她出卖给蓝权英,她们便再无深谈,倒不是安然真的记恨在心,而是觉得绫罗似乎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个打算便是安然问了,她也不会说明。 绫罗的眼光投向安然身侧那个一身书生服饰,却面若芙蓉的“美少男”。“蓝将军在内等候多时了,”她先冲着安然说道,然后看了凌曦一眼道,“公子应该就是燕王子要等的‘贵客’了。” 安然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凌曦,凌曦却故作不知地一笑, 被蓝府上的人先迎着进了门,安然则跟着绫罗。 燕凌霄竟然也在这儿?安然未想到这位颇神秘的燕国三王子竟然和这个大昭国恶名昭著的霸权外戚竟然还有私交。 “也就蓝将军能请得动安然姑娘了,上次在醉月轩,在下送姑娘一块玉佩,姑娘还嫌弃不收呢。”燕凌霄与蓝权英已然对饮上,举着杯,嘴角噙笑,似有醋意。 蓝权英抿了口酒。听燕凌霄如此打趣,心中却对他们俩之间的事情释疑了几分。“安御倌人,确实行事作风颇为不羁。可能就是平日里说的‘恃才傲物’吧。” 安然低着头行礼,心中冷哼一声。要说恃才傲物也得说你这个蓝家新掌家,大昭国功勋卓著的功臣蓝权英好吧。 燕凌霄瞟了低着头的安然一眼,“可惜,上次没有听到姑娘的天籁之音。闻姑娘一曲千金,”冲着蓝权英一笑道,“既然蓝将军今日做东,那就让将军破费了。” “安御倌人。不如你与绫罗同台一曲?”蓝权英眼光瞟向了绫罗,“早知安御倌人善歌能舞,只是――”剑眉一舒,难得的显示出一份慵懒。“艺礼司的人向来多才多艺,不知今日能否弹唱一曲,让我们一睹琴技?” 见蓝权英话里有话,明明是他封的自己御倌人,却偏偏要将自己一军。安然明白,他这无非是告诉自己,能把自己捧上天,也能让自己摔下来的道理。只是,他这个算盘打错了。虽然她从未在公开场合表演过琴艺,但是不代表她就不行! 安然已然有了准备,“那就劳烦府上人帮我上马车取一下琴好了。” 今日幸亏用的是醉月轩的马车,清倌出门东西都是备得齐全的,拿手的乐器,换洗的衣服,备用的首饰,确保没有任何纰漏,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绫罗在一旁斟酒,低垂眼帘,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一般。 待安然的乐器被呈上来,蓝权英和燕凌霄却是俱是微微皱眉。 “这是――”蓝权英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梨子形,琴身厚重的乐器,“琵琶的一种么?” 燕凌霄摇头晃脑接道,“半月分弦出,丛花拂面安。” 安然低头拨弄琴弦,吉他的声音却并非如琵琶那样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有种淡淡的低沉。安然抬头冲着绫罗一点头,“劳烦绫罗姑娘了。” 既然是与绫罗同台,自己负责弹唱,那绫罗自然就是伴舞了。想绫罗一身英气,若是那些软绵绵的歌如何能一展其舞技。安然淡扫一眼在那对饮的燕凌霄和蓝权英,他二人各是两国掌握兵权的高位之人,却又深受在位者忌惮,微一沉吟,“绫罗姑娘,请吧。” 绫罗起身,风吹动她长裙的边沿,如同红花带血,翩然而动。安然的眼光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埋首轻唱。 “是谁以波澜不惊的口吻,说牺牲与不忍都一视同仁……” 一开口,本来面色慵懒的对面两人都是神情一变。 安然想到曲皇后与高祖的爱情,“踏过尸山血海,透过流言传闻,降灾弥祸哪个才是平生――” 不理会蓝权英停在半空举着酒杯的手,低沉流淌着的琴声仿佛粘滞的血伴着安然的歌声,“姓名人生可随意变更,未换的是称作战友那一人。谎言落地生根, 蜿蜒密密层层,却绕开他旁一寸。” 安然的目光落在中央旋舞着的绫罗,一身红衣,冰冷美人,看她柔柔折弯腰肢,手臂轻扬,如此妖娆,却哪里看得出之前握着自己的手送璎珞归西时的决绝呢。 “凭妙算金针, 翻命盘混沌。掌成败死生,敢与天相争――” 听到这句,燕凌霄的目光微微一动,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罪业血债都担承,一样孤傲两样人。镜里窥透花影深,逢道人间可灼城。孤鸿有言寄无声, 解语者唯斯人,堪配襟怀抵长恨……” 绫罗转身回眸见,安然不知是否是错觉,似乎看到一向决绝的她眼中竟然有一丝晶亮一闪而过。 “高悬的是头颅还是心魂,合上双眼真假悲喜便难分,掩埋苦心深沉,成全其中苍生,任此名堕落污尘――” 能够感觉到蓝权英审视如刀的目光,但是安然无畏,在这场游戏中,她不过微小如蝼蚁一般,但是她便如这首歌所唱一般。 微风拂面,绫罗脚下的红裙豁然绽放,安然的声音也豁然提高,“纵利剑穿身,还报以赤忱,奉碧血一泓 ,捧初心不恨。”她的眼中透着决绝,重活一世,她绝不是为了继续当弱者的,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此刻她与慕东煌身份天地之差,“痛入骨也不回身 ,一样痴绝两样人,镜里窥透花影深,逢道人间可灼城――” 燕凌霄看向安然的眼光几变,蓝权英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对于他来说,花安然只不过是个棋子,这次让她过来,更是为了试探他们之间的暧昧,但是看到这时燕凌霄渐渐陷入的表情,他却并不觉得惯有的计谋得逞的轻松; “好了!”蓝权英蓦地将杯子重重放落桌上,惊醒了痴绝的另外三人。 “孤鸿有言寄无声,解语者唯斯人,堪配襟怀抵长恨――”安然的手指停在还在微微颤抖的琴弦上。她不知此刻,正常的清倌反应是什么,应该豁然跪下求饶?她并不觉得有哪句唱错,所以只是抬眼看向突然动怒的蓝权英,果如他人所说,这家伙不但恃才傲物,而且喜怒无常。 燕凌霄却显然是游走在这种权贵中已久,反应极快,放下酒杯缓缓抚掌,“好,蓝将军说的不错,果然真是好。”不知为何,他看向安然的眼中带着一种安定,让人心安,“不愧是解语花,当真是解语唯斯人,”他的语气一顿,“小王冒昧,但求蓝将军做主,将――” “皇兄――”却是一个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燕凌霄的话语蓦地打断,众人闻声回头,却见花径另一头一个俏丽的女子正由一个淡雅如菊的妇人陪着向这边走来。 只闻其声清脆悦耳,但见其人,清秀动人,安然眼光微微一动,绫罗却只是淡扫一眼,便退了下去。 蓦然打断的燕凌霄微微一顿,看到那来的少女,眼中透出一丝宠溺,“凌曦,你又胡闹,让蓝夫人受累。” 凌曦身边的妇人浅笑不语,看起来十分温婉不争。 嘟着嘴,凌曦瞪了哥哥一眼,“谁叫你一天到晚的不陪我玩,我只好跑出去自己玩了。”眼光落在安然身上,微微一喜。 “见过公主。”安然赶忙行礼,难怪她感到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燕国的四公主,最受燕王喜爱的独女燕凌曦,燕王三个儿子各怀心事,却无一不对这个小妹都极为宠溺,却不想这次出使,竟然带来了燕凌曦。安然心中微微一动,燕凌霄此次来意不明,却为何要带出这个妹子? “这位便是凌曦公主啊。”蓝权英却是身子都没起,甚显倨傲,但是面色还算和蔼。 “公主实在是顽皮,混在了出使的队伍中,待发现时却已然回不去了。”都知这次燕凌霄到大昭是为了到大昭求亲,那带来公主却又是为了什么,就不由得引人怀疑了。燕凌霄一语带过,算是打消了蓝权英的疑虑。 众人淡笑却不接话,蓝权英扫了一眼夫人,面色却十分冰冷,“有劳夫人了,你边先回去歇息吧。” 之前倒是也知道蓝权英已然成亲,似乎其夫人还是个大家闺秀,父亲在朝中为官,很少露面。安然扫了那蓝夫人一眼,娥眉淡扫,看她将凌曦一番收拾可见也是个心思灵巧的女子,温温婉婉,不同于蓝权英的飞扬跋扈,看起来很和气。 “是。”话语简短,她低眉顺眼,如此美丽的女子,却为何遭到蓝权英莫名的冷遇,安然心中狐疑。目送着这女子离开,甚至未及与她说上一语半句,这一入侯门深似海,当真不假,安然觉得这一切便如谜一般。 ------------ 112 外打正着 “蓝夫人当真是蕙质兰心,当年素有女中诸葛之称,现今却又持家有道,将蓝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蓝将军好福气啊。”燕凌霄转头对蓝权英说道,看似恭维,但说道“女中诸葛”故意加重语气,似别有深意。 蓝权英的目光一动,却并未接话,眼光瞟向退立一旁的绫罗,手指一动,招了招手。 绫罗抬眼间正迎上了安然的目光,那双英气却透着魅惑的眼眸中一片清明,甚至让安然怀疑,到底她是否真的认识这个女子。 蓝权英扬手一把拉住绫罗的纤纤玉手,手腕一用力,绫罗一身红裙翩翩如红蝶一般旋身坐伏在蓝权英身边,低低的一声娇呼。安然明显地 看到蓝夫人的背影蓦地一僵,微微一顿,只不过一瞬,安然以为她就要转身,可是,蓝夫人却又毫不迟疑地向前。 “安御倌人,”蓝权英手指抚弄着绫罗搭在他腿上的长发, “燕三王子既赞你知人心意,不如你就为我的宠姬做一首曲子如何?”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残忍。 安然抬起头,宠姬?他的话明明就是说给蓝夫人听的; 安然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蓝夫人突然加快了的脚步声。安然目光扫向乖顺地伏在蓝权英腿上的绫罗,一片清明,虽然美艳,但却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 “是。”安然柔声答道,心中冷笑,原来,这个不可一世的蓝家新霸却――还有一根软肋,太过偏执的恨,往往就是因为扭曲了的爱。 “安然姑娘确实多才多艺,凌曦每每央我为她找个好歌舞师傅。不知――”燕凌霄不紧不慢地开口,似乎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是老练如蓝权英却如何看不出他别有目的。 “这。也要看安御倌人最近有没有空了。要知道,景怀王的寿宴也在即。京城几大清倌可是不清闲呢。”蓝权英微微挑眉,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安然。 安然心中叫苦,这燕凌霄要是与蓝权英不对付,就不要跑来做客好不好。非要来做客,就客气点,别那么事多行不行。命中是非多,那也不要拉自己下水啊。安然嘴角微微一动。还未等她搭话,却听凌曦公主在一旁出声。 “皇后娘娘答应凌曦,寿宴在宫中举行时,凌曦也可献曲一首。那就让安然姐姐与我同台如何?”燕凌曦竟然在这时搬出了蓝皇后的懿旨。要说这京城还有谁能压住蓝权英的,那还有谁呢? 见她冲着自己隐秘地眨了眨眼,安然心中叫苦,自己可是没想摊她这个天大的人情。与公主同台,她花安然何德何能。这对兄妹是生生要把自己拉到砧板上啊。 “将军,”安然皱眉,这时也只得如此了,长裙拖地,水袖飘然。盈盈下拜,“我――” “我正有此意。”蓝权英别有深意地看了安然一眼,不理会安然的皱眉,打断安然刚想出口的话,“安御倌人,你德蒙圣恩,可不要让大昭皇室因你丢了脸。” 这一句话说得极重,但是安然心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蓝权英的态度,他这样把自己推了出去,到底意欲何为? 待到晚风轻抚,蓝权英才懒懒挥手,放安然和绫罗出府。让安然没想到的是,燕凌霄却竟然找了个机会追了上来。安然微微蹙眉,他既是看出蓝权英对自己和他的关系起了疑心,却仍不知避嫌么? “绫罗姑娘――”燕凌霄淡淡,算是和绫罗打过招呼,但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招呼在风月之场往往翻译过来就是,“我对你没兴趣,能否借过。” 绫罗自然知道,不过性格自我如她,也不会与燕凌霄客气,管他是谁呢。微微点头,傲然转身。 看着绫罗转身而去的背影,燕凌霄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他转身俯视着安然,目光到着一种压迫感,背后夜月高悬,却是泼洒不入他如深潭般的眼眸。 安然微微低头,她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如此好的身手,出入三皇子府便如探囊取物,恐怕便是冥门中也少有人能与他为敌了。 “你――怕我?”燕凌霄眼光一动,眉头微微蹙起,眼中竟然有一丝感伤。 安然抬头看向他的眼光,嘴角微微上扬,说出一句让两人都目瞪口呆的话,“我既不怕命,为何要怕你?”安然轻咳,想要收回这话却已然晚了; 燕凌霄微微一愣,却随即扬天大笑,这个家伙,看他文字彬彬,却不想笑得如此豪迈,惊起几只飞鸟,安然微微皱眉,想他这笑声又会给自己引来那蓝权英的多少猜疑。 “凌曦说的不错,你――是不一样。”燕凌霄的话却是将安然说得一愣。燕凌曦?这个小妮子,看到自己那么彪悍的一面,会对自己如何评价呢? “只有你――当得起我的并蒂玉,”燕凌霄手一张,从他的掌心露出一枚盈绿的玉佩,与之前送安然的那枚玉佩所刻一模一样,只有玉佩下端有些许不同。经他如此一说,安然才注意到,这两枚玉佩都如莲藕纠缠,但却方向相反,且边缘相扣,出正好呈一颗含苞欲放的莲花。 然而,这并非安然最为吃惊的,却听燕凌霄趁安然不备,蓦地俯身极为暧昧伏在安然耳边说道,“是吧,我的冥门之主?” 身子本能地一颤,安然抽身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深情款款的燕凌霄。这个家伙真如鬼魅一般,每次见面都会让她大吃一惊。只是,他为何会识破她的身份?还是――他想诈她? 眼光一动,安然豁然明白,却见燕凌霄微微皱起眉头,眼光变得更加深邃。“竟――是真的?” 安然暗自恼恨,刚刚自己一直陷入对那两块玉佩的琢磨,却不想让这突如其来的一诈扰乱了自己的心神。“什么名不名门的,我不过一小小御倌人,哪里算的上名门了。”安然只得强作解释。 只是,对于这个在大昭京城搞了这么多年谍报的燕国皇子,安然的这点心思简直如白纸般天真。他的眉头锁得更紧,“竟被我说中了?” 之前见到与安然为伍的燕三娘,后又在醉月轩见到冷无言暗中对安然相助,他猜测她与冥门是有瓜葛的。上次在马车上,安然遇迷香却毫发无损,竟与自己一般不怕药力,让他十分惊讶。冥门之主向来都是神秘莫测,甚至有些任上便是到死都不知谁才是冥门之主,他也不过是最近在着手调查所以才脱口而出。 “既是这样――”燕凌霄的手蓦地伸出柱到安然身后的墙上,一副痞子放学堵小女生的模样,“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在大昭多年,很多人猜测燕门细作是燕国为了监视大昭态度所设,其实便是他的哥哥们都并不真的清楚他们父王的心意。燕凌霄心情激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再灯火阑珊处,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王让他这么多年着意寻找的冥门之主便这样找到。 “你吃错药了啊。”安然蓦地一把推开他,被他如此暧昧地挨着,她心里十分不得劲。 可是,偏偏燕凌霄却根本不在意安然的脾气,“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逆来顺受的女人,就像是木头做的玩偶一般。所以――”他嘴角轻扬,“你便是‘任名蒙尘’,我也娶定了你。” 让这燕凌霄自己一个在那边做他的白日梦,安然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家伙,本来,想他到底是给了自己那份从玉凤琴拿出的诏书,那个啥,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可是――安然咬牙,这个家伙既然撞破了自己的身份,还好死不死地一口咬定,她暗暗握拳,便是他武功再高,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么,他只要敢泄露她的身份,她便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家杀手,当初冥门可是这个行当的鼻祖。 ------------ 113 谁为棋子 燕凌霄一手拄着墙,另一手竟然很不老实地挑起安然的下颌,颇暧昧地俯身道,“你便是‘任名蒙尘’,我也娶定了你――” 安然挑眉; “皇兄――” 却是凌曦久等燕凌霄不来,便是寻着找了来。 想这燕凌霄在妹妹面前倒努力维持着好好哥哥的模样,蓦地抽身离开,一副云淡风轻的驾驶回头,“不是让你在里面等着么?”仿佛刚才那一瞬不过是安然的错觉。 显然凌曦公主也不是被骗大的小屁孩了,笑嘻嘻地扭着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安然,“这个嫂子,我看不错。” 噗――安然被这鬼灵精的丫头说得差点吐血内伤,而那个燕凌霄竟还好意思教训妹妹,“怎么说话呢!”一瞪眼,“你就这一个嫂子!” 安然白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不跟他一般见识,否则特特跟着燕三娘学了两手三脚猫功夫的她还真就不信邪,非得让这家伙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不可。 凌曦看安然瞪自己哥哥,捂着嘴偷笑,早在来的路上见识了安然的泼辣,只是燕国处在北边苦寒之地,倒是对这种礼教看得不那么重,因此在京城看遍了那种矫揉造作美人的凌曦反而对安然甚有好感。 “果然父王说的对,男的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便是我的好三哥也是见了媳妇,忘了妹子。”从刚才安然一进门,老哥的眼睛就没错开过,她便是在后面都看得清楚,凌曦半真半假地嘟着嘴。 安然轻咳了一声,福了福身道,“天色不早,安然也不便再在蓝府逗留。”便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燕凌霄似笑非笑。凌曦挑眉看了老哥一眼,且了一声撇着嘴,“三哥还说。真英雄不迷恋美色,愧我还信以为真。” 安然虽然背过身。抬腿欲走,却仍竖起了耳朵,这对燕氏皇兄妹当真是一对活宝。 燕凌霄故意嗔怪地瞪了妹子一眼,听她如此一说,面子有些挂不住,面色一肃教训道,“你三哥是那种人么?”盯着安然的背影。对凌曦公主附耳说道,“什么美色,我不过是看她屁股大,好生养!” 安然这次当真是要吐血了。右眼睑一跳,便要回头。 “安然姑娘――”却是绫罗久等安然不到,便过来提醒,这蓝府不是一般之地。蓝权英也是大昭军权首屈一指的大将军,这里也算是半个大昭军事中心。各种情报集结,既然蓝权英下了逐客令再不走便是犯了人家的忌讳。 安然自然知道,心中暗暗记下这燕凌霄,“屁股大,好生养――”她咬牙。 看安然吃了一个暗亏。燕凌霄的眼中却是一丝笑意闪过,可是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老练。 “你想求蓝将军将她赐予你?”凌曦却是小大人一般站在三哥身旁目送着安然马车离去的背影。 燕凌霄微一沉吟,一双眼眸却仿佛阳春三月仍化不开的冰水,“你觉得她会跟我走么?”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颗棋子,不要动她; 。”未想,凌曦公主却板起脸,抬头面色凝重地说道。 燕凌霄一愣,微微蹙眉,别人不知,都道燕王生了两个好儿子。燕太子,燕凌云才智过人,虽然体弱多病却辅助燕王将燕国上下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三皇子,便是他,燕凌霄,不但才智过人,文韬武略,在大昭也历练多年,他日燕太子登基之时,他便是辅国亲王。 世人皆赞这两个儿子是燕王的左膀右臂,便是当今文宣帝都曾有意无意地下旨嘉赏两位皇子“治国之功”,似是赞这两位皇子的能耐,却是暗指他们的权利俨然架空了老燕王,意在挑拨其父子关系。 但是,大昭那么多的智囊却不知,燕国最大的撒手锏不在于坐镇燕京的燕太子,也不在于斡旋于邻国的三皇子,而是这个足智多谋师承鬼谷之门的娇俏公主――燕凌曦。 这次,凌曦公主跟随燕凌霄进京,非是自己贪玩,亦非燕王旨意,却是她看准了大昭将要变天,以身涉嫌来一探究竟。 而燕凌霄与其说是听从这个妹妹,不如说是敬重这个人小鬼大的妹子。微微蹙眉,“你故意接近她便是得到了这个结论?” “也许,她真的是冥门之主,”燕凌曦眼光变得深远,凝视着安然马车上那一盏灯光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但是她却已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了。” “也许,”燕凌霄眼光未变,叹了口气,“但是我一定不会让秋娘的悲剧重演。” 起风了,今夜似乎不那么平静。 安然坐在马车上,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她望着窗外因黑暗变得有些模糊的景物,心中也有种突如其来的沉重。 在玩笑过后,她的心却又隐隐有一丝触动。他――从未说过,娶定自己,甚至――从未说过要娶自己。安然有些黯然,想起在异时空逸铭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的样子,她猛地放下车帘,也许错了,他与他并不一样,但是――她轻咬着嘴唇,她不想再留下任何悔恨。 蓝府后堂,蓝权英坐在书案前,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氤氲的热气似乎让他的眸子有些许柔化。只是,他挺直的脊梁,却透露出他每次大敌临近时的才有的紧张。 蓝夫人站在门外,手中的托盘里是刚刚熬好的参汤。外面起风了,风吹动她散落在耳畔的碎发。 “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轻轻叫道,她不明白夫人嫁给老爷一年了,每次变天时都要为老爷熬一碗参汤,说是给老爷驱寒。可是,每次却又这样端着参汤,一语不发地等在门外,眼光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样吹着,恐怕又要病一场的。”丫鬟轻声劝着,老爷喝了参汤会如何她不知道。但是每次这样一来,夫人倒是要生一场病。而若是碰上老爷那两天脾气不顺,便要数落一番。说夫人太过娇贵。她都看不下去了,可偏偏夫人还不让说。 天空中突然一个闪电撕开了一个口子。轰隆一声,震得人身子便是一颤,可是蓝夫人却仍是目光柔柔地看着屋中之人。眼中的柔情最终只化作了唇边的一声轻叹,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 “进来吧――” 她已然转到一半的身子生生顿住,一丝氤氲从她眼底升起; 。一年半前,她一脚迈入了蓝家的大门,可是却从此离开了身后那个人的心房。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的,淡淡的,她时刻要提醒着自己,她不再是沈家大小姐。不再是那个疆场献策的女军师沈碧秋,而是蓝家的媳妇――蓝夫人,即便,这个由蓝皇后做主,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实际上却分榻而卧。 蓝夫人迈入这低低的一道门槛,却是仿佛跨过一座高山。人都说,沈家这位大小姐,智谋不输男子,但在面对这种感情时。她却显得比常人更加笨拙。 丫鬟深知,老爷的书房不是随便可进的,静静地退到了门侧等着。而沈碧秋则也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进入这个“禁地”。 蓝权英抬眼,灯光下的沈碧秋面色显得更加苍白,身影似乎也比刚进门时显得清瘦了不少,与其说是走进来,不如说是飘了进来。看模样,瘦瓜子脸衬得她一双美眸更加夺目,但那一池春水中却似乎多了一种叫多愁善感的东西。 蓝权英的心中一动,但是却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没有忘记,她只不过是他的对手,一个不能打败,便只能先收服的对手。 沈碧秋感觉到蓝权英的目光,微微抬头。这么多年来,蓝权英除了拜堂那天,这是第一次单独与她见面,他曾想象过私下里的沈碧秋会是什么模样,是哭是笑,是喜是悲――还是想人前那样挂着一沉不变的雍容和淡漠。 可是,沈碧秋却并没有那么难以捉摸,她自己也曾想象过,当她能与蓝权英独处时,会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以在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女子,难道就不能像父亲教导的那样去努力俘获男人的心么? 可是,父亲怎么能知道,当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时,就不屑于再用什么手段。 沈碧秋抬起头,只是一眼,她也许想的太多,也许,是她想的还不够,却是绽开了一个让蓝权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笑容。 生如夏花之绚烂,这便是蓝权英对这个被姐姐蓝皇后赞为“鹤顶红”的女子突如其来的印象。 可是――“花安然所唱的那首歌,难道不正是你的写照么?”一把软刀子,他对准了她的心窝,准准刺进。 那一瞬,笑容僵在她的嘴角,这是蓝权英这么长时间内第一次与她独处说的的话。蓝权英突然心中一痛,但是他却不过是微微一蹙眉,便忽略到这不应出现的不适。他的眼光盯着那双眼睛,努力从中找到些什么。 “罪业血债都担承,一样孤傲两样人――”蓝权英玩味着沈碧秋听到这歌词时的表情,“你是该承担这些血债,你该知道我当年应承皇后娶了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担心燕国借迎娶你为皇子妃为假,借机传递我大昭军事情报为真!” 光华从沈碧秋美丽的眼中退去,渐渐化作一片死灰。 “当年,你母亲被当做棋子安插在此,”蓝权英却将那把刀插得愈加深,“却不想,她不仅搭进了她的命,便连她女儿的命也搭了进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那我就不承让了,棋子已然过河,自然该为我所用!” ------------ 114 风雨欲来 沈碧秋低垂着的眼帘,隐去眼中一闪而逝的情感,她微微仰头,嘴角的笑似带着一丝苦涩,“悉听尊便。” 安然的脑海中有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她托着腮在灯下琢磨,这位蓝夫人究竟有何魔力,只是一眼,却深深印在自己的心里。或者――她微蹙着眉,想到蓝夫人看到自己刻意转开的视线,她们曾经见过? “小莲,我和蓝权英的夫人有过照面么?”安然暂时无法唤醒沉睡着的安清妍的灵魂,只有求助于小莲。 小莲歪着头细细回想,“没有啊,老爷向来不喜蓝家,便是在家里也很少谈及蓝家的事; 。”突然小莲似想起什么,“诶呀”了一声,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那个蓝夫人,好像姓沈,是沈家的大小姐,对对,就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女诸葛’。据传曾因一次陪王伴驾过程中智破贼党埋伏而名声大噪,而对圣上所求的恩典竟然是能一睹我大昭军事威严,很是不同的一个女子。” 哦?安然挑眉,看那蓝夫人一副柔风扶柳的模样,竟然有这么风光的过去啊。难怪她虽然出身也并非特别显贵,却能入得蓝夫人的法眼,竟然许配给了蓝家新一代的掌权人。 “小姐,这次你见到她了?”小莲疑惑地问道,想了想,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然却是有些奇怪,为何小莲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小莲撇嘴,“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嫉妒小姐,当初就是她在背后跟蓝皇后说小姐的坏话,使得小姐没能进了太子府的。” 安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后宫的复杂不比朝堂上差多少。若是真如传言所说,是这位“女诸葛”嫉妒自己这位“大才女”,背后说了自己的坏话。沈碧秋身为蓝皇后的弟媳,这事能这么轻易地就传了出来么? 换个角度想想。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小啊,看沈碧秋本人,温柔贤惠,听小莲所说,更是智勇双全,论身份地位,谁又敢如此诽谤?安然眼珠一转。蓝权英的冷漠态度,沈碧秋的黯然神态,看来这位女诸葛,非但不是飞上枝头。恐怕是凤入乌巢苦不堪言才对。 “不要听他们胡说,很多事要用心去品。”安然教训小莲,作为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多听多看,更要能有自己的主张见识。 小莲嘟着嘴。也不多言了,反正她认定了安然是摔坏了头后把这些事都忘了,可是她可不会忘了谁对自家小姐不好,她小莲都记的清清的。 沈碧秋将一封封好的文书交到蓝权英的手下手里,扭过头。挥了挥手。 身边的丫鬟很有眼力见地为沈碧秋披上披肩,柔声劝道,“夫人,夜里凉,老爷不忍夫人一直等着,要不――” 沈碧秋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会不忍么,他便是要彻彻底底折磨自己才对。从她输给他一片芳心开始,她注定输得一塌涂地。 只是,她的眼波停留在那跳动的烛火上,他要榨干她最后一丝用途,她便随他去,反正,她已然活不多日,便索性,让他开开心心。但,她想到抚琴吟唱的花安然,不由得眼神有些恍惚,那样锋芒毕露的她,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她坐于湖心亭中,素指翻飞拂动长琴,只为与他的一个邂逅,只为一个靠近圣上的机会,错误的开始,注定悲惨的结束。而安然呢,抬眸的瞬间,她眼中的坚定又是为谁,沈碧秋叹了一口气。 蓝权英翻了翻夫人写下的书信,字里行间,遣词造句并无一丝不妥,他的手指微微一顿,最终却还是将书信原封不动地封好。目光微沉,想到他对蓝皇后的保证,“此事便交予我来办,这次,他燕凌霄休想名正言顺地带走一个大昭女子。” 是的,后日,若不出意外,将上演一出私奔的好戏,而导戏的将是他这个夫君; 。而剧情的结果将取决于燕凌霄,他去,便是私奔罪责,他也休想再从大昭迎娶任何一位公主,不去,信里说的明白,她沈碧秋就独赴黄泉。一直想除掉这个细作,蓝权英猛地握紧双手,只是,为何心中却隐隐有丝想不透的犹疑。 “送出去吧。”蓝权英一挥手,算是下定了决心。转头对身后的绫罗说道,“这次的事,你便透露些给花安然,正好验验她与燕凌霄的关系,若是她不可靠,一并除掉!” “是。”半面脸隐于暗处的绫罗冷然答道。 还有两日就是景怀王的寿宴,可是却突然传来消息,这次的寿宴不在王府办了。青娘特意来了醉月轩一趟,故意说给嫣娘听道,“这次也真真是祖上有德,能碰上这么好的机会,”看了脸色发青的嫣娘一眼道,“虽然这安然姑娘也是御倌人,自然出入皇宫的机会也是有的,可是对我们可不一样,皇上下旨寿宴改在宫中进行,那对于我们这平头百姓可是天大的恩赐。” 这一番言语既是嘲笑了安然所谓的御倌人也不过就是个虚衔,又显摆了自己竟能操办宫中的宴会,而自己手下的一帮姑娘也丝毫不比醉月轩差么,这不也获得进宫的机会了。 “安然姑娘,可是得好好准备啊。景怀王特意嘱托呢,要让姑娘为陛下献曲一首,可得让人家看看安然姑娘的御倌人头衔也不是平白来的不是?”想自己悉心培养之人一个个折在了安然手中,而花安然却好命地白捡了个头衔,青娘表面带笑,但是话里的酸味尽显心中恨恨。 “那是自然,”嫣娘却不示弱,斜了青娘一眼,嘴角噙笑,抚着云锦水袖上的花纹道,“安然姑娘的名声可是为我们醉月轩争了不少光,得了王爷的太爱,更是三生有幸,这就叫能人多办事,青娘你说是不?” “哼!”青娘冷哼一声,再也保持不了面上假笑,“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一甩袖子。 看着青娘气哼哼离开,嫣娘却是有些不安地转头看向安然,“景怀王也罢,众皇子也罢,那毕竟不是宫中重地,皇家有各种忌讳,这次的选曲可不能再由你任性选来。” 安然却是不担心这所谓的选曲,她只是奇怪,景怀王的意图,为何偏偏让她来为文宣帝献曲,是因为自己风头正盛,有意拉拢?还是,心怀叵测,别有所图? “绫罗姑娘来了,求见安然姑娘。”这边青娘刚走,外面就立刻有丫鬟传报,安然微微蹙眉。 “绫罗?”嫣娘也是一愣,这青楼的清倌们虽然表面姐姐妹妹的叫,可不是真正的什么密友,那丝丝扣扣都透着算计,这位绫罗姑娘一向人前倨傲,却深得蓝权英的青眼,本是不屑等这其他青楼的门,却几次三番地来找安然。 抛下嫣娘有些狐疑,安然让丫鬟将绫罗让进里院,心中却也是忐忑,无事不登三宝殿,绫罗半真半假的态度让人摸不清头脑,而她代表的那个蓝权英却更是让人不能小觑。 “绫罗姑娘,且不知你这次又有什么赐教?”安然并未让她进屋,而是找了一个后院的亭子,两人吹着风,正大光明的会面,反正安然也不想与她深谈。这样一来,嫣娘等也不会起疑。 绫罗似乎也没介意安然的疏离,仿佛两人一切如故,她并没刻意去向安然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看了安然一眼道,“你信我还是不信?” ------------ 115 一切的开始 安然抬眸,面色如常,仿佛她们此刻所言不过是讨论些胭脂水粉一般,“信任不是单方面的,”她幽幽反问道,“你信我还是不信?” 绫罗蹙眉,却没想到安然竟反问了回来。明白安然所指,眼光流转,看向不远处随风沙沙作响的树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信不信有何重要,重要的是,便是你心属于那个人,他也不可能再为你回头――” 随后一句话却让安然大惊。 “你可知,那天大婚截杀你的有两拨人?” 安然虽然一直好奇嫣娘的势力,当日将她劫入醉月轩,却似乎没那么大的恶意,而嫣娘与顺心几次三番欲语还休的样子,更让安然摸不着头脑。 谁料绫罗话头一转,说道,“绫罗虽为弃子,但蒙家主不弃,捡回一条命,所以我绫罗,只认一个家主,我只想让害死她的人得到惩罚。”她深深看了安然一眼道,“即便她的女儿,爱上了她的仇人!” 蓦地抓住安然的手,俯下身子,宽大的红色袍袖将安然遮挡在其中,仿佛鬼魅般盯着安然道,“当我路者,便是她的丈夫和女儿,我也不会放过!” 安然心中一惊,待想挣脱时,绫罗已然回到位置上,仿佛刚才一切不过梦幻一般,又与自己淡然地煮茶论秋,“明日就是景怀王的寿宴,你该知道,地点已然改到了宫里,”微微一笑,唇边一朵绚烂的花崭然开放,“该了结的,终该了结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安然皱眉,心中升腾出一种不安,她所说的纳兰柔的仇人―― “蓝凤仪,她想得到的,不过是母凭子贵,成为大昭的皇后乃至太后,”绫罗眼眸中透出一丝杀机。手指蓦地握紧,看向安然,“她急于铲除安家,根本不是因为那莫须有的叛国罪,更不是因为她忌惮安家一家坐大。”微微摇了摇头。 安然不是没想过,蓝凤仪如此容不得安家的原因。后来,她从燕凌霄那里听说了,当初的玉凤琴往事,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与此有关。“她是忌惮我母亲知道了什么?”安然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沉声问道。 绫罗投过一个赞赏的眼光。“看来你比那个安世融聪明。他可是花了十年才想明白。”言语中竟然透露出对当年的安大才子。曾经的安相国的鄙夷。 安然皱眉,这个绫罗说话果然是毫不留情,好歹她面对的也是安世融和纳兰柔的女儿,口无遮拦; 。叫安然到底要怎么反应才正常。安然只得假装没听见,低头摆弄着茶杯。 绫罗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安然的不自然,环视了一下醉月轩看似宁静祥和的后庭,“可惜蓝凤仪千算万算,终是没算过天道循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本想着一石二鸟,借着打压安家,顺道打压与你结亲。已然恶名昭著的二皇子。”啧啧称叹,转脸看向安然道,“却不料事态突然失控,先是休妻,而后假薨。安世融和慕南羽没有策划,反而配合得天衣无缝。” 安然嚯地站起,又缓缓坐下,脑中无数片段闪过,景怀王府中误撞上的活色生香,慕南羽戏言挑逗,激将自己跟璎珞比试。三皇子府前慕南羽抱着璎珞下车,在自己注视下拂去璎珞的手。亭中斗酒时他突然俯下的身子,耳边的戏谑柔情。醉月轩中,他为自己庆祝时献上的对联,比大小时微微勾起的嘴角。 为何,这些小事,她反而记得如此真切。安然的心中一惊,想起他与绫罗衣衫凌乱的情景,心中又是一酸,便是他真的和安世融默契地配合,上演了一出好戏又如何,物是人非,她已然不是宰相千金,而他却仍是那个风流皇子。 绫罗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本以为,他不知道,直到那天在柳居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此话让安然蓦地一颤,看着安然不可置信的眼神,绫罗嘴角有丝苦涩的笑,“也许,你终是比家主幸运,碰到一个爱你,也有能力早点保护你的人。而你心里的那个人,你以为他的出现真的只是偶遇那么简单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面的事,我会处理,明日,你便称病不要前往了。” 又是欲语还休,安然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想说慕南羽一直在保护我是吗,你想说,我心向慕东煌根本是痴心妄想是吗?”突然的发作,不是因为真的愤怒,而是心头莫名的恐慌,一丝理智告诉自己,绫罗说的,是真的,但是安然却无法相信。 绫罗的眼神变得冷酷,看着安然眼中的荒乱,“除掉你心里的那个人,否则就是飞蛾扑火。你对于他,就是个累赘,蓝凤仪心心念念对安家斩草除根,你以为他作为她的儿子,会对你手软?” 会吗?安然突然不确定了。他一直,温润如玉,甚至有些软弱地对待蓝家的掌控。直到那天玉凤琴事件,她看到了他内心的挣扎,他并不愿只做一个傀儡皇帝。前一世,他在她身旁,不触碰她的自卑式的骄傲,选择默默守护。安然的心绞痛,难道这一世,她便要与有着一样面庞的他势如水火,斗个你死我活吗? 这不是她的人生,只是安清妍的人生,安然在说服自己。便是蓝凤仪真的害死了纳兰柔,陷害了安家,一心除掉安清妍这个碍眼儿媳,可是――安然心中的那个灵魂突然苏醒。 “便是这一切与慕东煌无关,但只要慕东煌不倒,蓝凤仪就不可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安然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这些话蓦地脱口而出,其冰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温度。 绫罗点点头,“你明白就好。”眼光瞟向一旁的树端,“蓝家,未免也耸立太长时间了,是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跌入泥沼的滋味了。” “你来选择,或者帮我,或者,我们俩一起魂飞魄散,你来选择。”安清妍的魂魄语气微寒对安然威胁道。 山雨欲来,她一个小清倌该何去何从?安然捂住胸口,打压蓝家,这也是慕东煌想要做的,她微微蹙眉,只是如何在不触及他的地位的同时,为安清妍报了这个杀母害父之仇呢? ------------ 116 赴宴 “不用送了,我知道回去的路。”绫罗并不与安然客气,淡淡福了福身子,“希望我们再也不见,”她抬起晶亮的眸子,“这也就说明,我至少为家主报了大仇了。” 安然脚步顿在原地,风抚乱她的碎发,心头有丝悲凉,对于绫罗,她恨不起来,也谈不上爱,有种类似同情,或者说是敬仰的情愫,乱乱分不清楚。 虽然绫罗自己说,让安然不要执着于那份痴妄的感情,安然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蓝权英为自己画的那张饼不过是虚无的。她只求一心人,但身为太子的慕东煌能做到么?根本不能!她在他眼中,可能是个美好的艳遇,或者――绫罗刚才那句“你以为他的出现真的只是偶遇那么简单么?” 一时惊起千层,安然的心中突然荡起了层层涟漪,微微蹙眉,慕东煌一直洁身自好,坊见传闻他从不涉足烟花之地,而那日为何偏偏出现在了醉月轩,他到底是为谁而去。 安然的眼光从已然消失的绫罗背影上移了回来,却蓦然发现在院子另一头,目光中若有所思的顺心。这几日都未见她,原以为她推说病了不见客不过是推诿,却不想看到她真的面色有些苍白,安然微微皱眉。 顺心迎着这边走了过来,却是两人也不用再避讳,想必刚才自己与绫罗所言,她都看在了眼里。 “你――好些了吗?”安然看向神色有些恍惚的顺心问道。 顺心神色淡淡点了点头,目光瞟向绫罗离去的方向,“绫罗是个敢想敢做的人,”看到安然的神情有变,她继续说道,“只是,她有时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微微叹了口气。 安然想起来,顺心――听三娘说过,她其实为蓝皇后在外设的棋子,论风华。论心智,她都堪挑醉月轩的大梁,而嫣娘似乎对顺心既用又防,这一切都如迷雾一般笼罩住安然的眼,让她对她们的话是既不能不信,又不能都信。 “你明日还是会去。”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不得不说,有时候安然觉得顺心这个人很灵异,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却又十分低调地。似乎不想多说。不想多问,当真是个淡然如莲的女子。 安然看着顺心的眼睛,想起那日月下她们的谈话,淡淡点了点头。 顺心一笑。但不知为何唇边有一丝苦涩,“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可知,执着的后果也许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有些瘦削的脸颊显得她的眼睛更大更明亮,炯炯的目光照得安然心中徒生出一丝恍然。似乎,她问的不是安然,更像是在问她自己的灵魂。 不等安然说话,顺心却淡淡打断了安然的话头,“明日。嫣娘让我和你一起表演。” 安然微微一愣,她跟嫣娘说了想表演的琴曲,也算应了大昭天子召见燕国使臣的景――“向天再借五百年”; 。安然也未想到,经公子羽改成琴谱,这曲子用古筝演绎竟会如此回转跌宕。动人心魄。 她素知顺心的琴技了得,看谱试练几遍便可弹得纯熟,只是――安然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是否,嫣娘也是觉察出了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危险气味,才让顺心助阵的呢? 竟在大内皇宫,为王爷大排寿宴,这种隆宠,似乎从大昭开国以来还未有过。但景怀王本就是文宣王在世的最得宠的臣弟,且军功显赫,党羽在朝中又是占有一壁江山,于是乎这种看似与礼不合的做法也没有太多人反对。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似乎蓝派也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只是,蓝权英提出,既然这一宴会既是家宴,又是接风兄弟友国,那节目也就变通随性点,各位大臣若是愿意,也可协同家眷一同前往。 对于这种安排,无异于惠泽众官,毕竟这种机会难得,若是哪位皇子看中了自家的小女,那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吗?瞬时,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行和绫罗绸缎庄的生意都翻了一倍。 安然抱着琴,坐在宫里特意派来的马车中,宫中的规矩,嫣娘都是再三地耳提面命,而顺心对这些也早已了如指掌,有她在身旁,安然能轻松不少。她伸手指将车帘挑开一道缝隙,看向那一溜长串的接人的马车,由宫中护卫队陪同着驶入东华门。 倒不是宫中对这些清倌艺人有多么优待,唯一不同的是,安然好歹是有个头衔,其他人在那些护卫眼中不过就是些低贱的宫外杂艺,但是,考虑到宫中安全,不可有身份不明人混入队伍,所以特派了护卫护送。 到城门前,遇到有大臣官员的车马,这些护送艺人的队伍就停下来,等在城门边等待检验。 安然与顺心马车中,感到车马停了下来,外面似有人喧哗。 “为何让这些戏子跟我们敖府的马车并排等着,她们有这个资格么!”却是敖府的家人气焰嚣张地指着守门的兵士,骂道。所谓相府门前七品官,这敖府风头正胜,便是此刻将大门让出来,是接燕国使臣入宫,这些兵士也不敢多言。 安然微微蹙眉,却不想在这儿碰上敖府的人,只是,她听闻敖将军虽是功勋卓著,却不似蓝家那么气焰嚣张,便是敖家女儿刁蛮了点,敖风将军为人还是低调的。从何时起,便是这小小家丁都这么嚣张了呢? “呵呵,敖府的人就是了不得啊,这俨然就是第二个蓝家啊。”赶车的车夫却是宫里的人,低声自言自语。却被耳朵尖的安然听了个正着, 顺心刚刚一直合着眼,此刻听到喧哗也睁开眼。看到安然微蹙着眉,解释道,“这个并不难理解,敖家军功卓著不说,听说――最近便要将敖瑶佳许配给一位皇子,从此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她――?安然脑海中闪过敖瑶佳的面孔,那样一个飞扬的女子,难道真的要被锁入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了吗?她曾觉得,敖瑶佳一定不会愿意留在京城。 却听外面,敖府的马车车帘挑起,敖瑶佳露出半面脸,面色有些阴沉地训斥道,“狗奴才,有这么说话的么,好好的事情都被你扫了兴致了!还不回来。” 顺心看到,叹了口气,“当其位,行其职,她出身显贵,婚姻这些事应早就明白身不由己,又何必这般行事,徒做困兽之争呢?”微微叹了口气,似话里有话。 ------------ 117 最不想见的人 古人云,待嫁从父,出嫁从夫,便是有一天老了,丈夫也归天了还要听儿子的,安然心中慨叹古代的女子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呢。而敖瑶佳,看她是敖家的千金,父亲敖风军功显赫,但越是这样的人家,嫁女越要考虑周详,还哪有闲情去考虑女儿的感受呢;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敖家的家丁一个劲儿地给自家小姐赔罪,似乎极其害怕敖瑶佳将怒火点到自己身上。安然微微蹙眉,敖家不是一般人家,府上的人也皆受过训练,怎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到这儿来丢人现眼? 想到顺心刚才说到的话,安然似乎明白了什么,蓦地抬起头。却见城门那边的侍卫估计是进里通传了,小跑着回来,“敖家马车是哪个?这边先进。”安然的目光追随着敖瑶佳一脸冰霜地放下车帘,眼看着其马车骨碌碌地被那侍卫牵着进了宫门。 “果然是显贵不敌兵权在手呢,看那官职不小的文官还有不少在外面静悄悄地候着呢,她一个将军的女儿……” “嘘!不要命了!”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说是得检查完才能放行,你以为皇宫想进就进啊。” 旁边一齐候着的女眷难免也有不平,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古往今来都有人在拼爹。那边嘟嘟囔囔抱怨,但是安然和顺心也心急,她们身份不比那些看戏游园的官家小姐,若是迟了急手忙脚难免出纰漏,而对于她们这些人这样的事是要不得的。 “安御倌人的马车是哪个?”正当安然低头沉思时,听到有人叫道,“这边请――” 安然收回心神,挑帘向车外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眸,竟然是左文勋,微微一惊,随即露出了然的浅笑,看来果然是子承父业了。既是才情不熟又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像今日如此好的露脸机会左大人自然要提携自己的儿子了。 “恭喜,你升官了呀。”看左文勋一身官服,还真不习惯,虽然左文勋要比那个周冲沉稳得多,但是在安然心中他还是个性情随意的大男孩,古人成熟的就是早,只是她却是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老爹说他老了,这么大的宫宴正好让我锻炼下。就求了皇上。让我负责接待一事。正好为朋友假公济私一回。也算没白当这个差。”左文勋却是自嘲地一笑,眼中多了几份成熟与练达,但话语中似乎对这个肥缺并不感冒。 安然微微一笑,说起来容易。求皇上哪有这么简单的,这也能看出此时左家的地位如何了。左文勋看了一眼安然身边的顺心,“顺心姑娘可好?” 顺心淡淡点头,安然心中一动,随即释然,看来这些贵族子弟一个个都是对这些风月场上的事了如指掌啊。 “你们快些进去吧,多些时间准备着,别要出了差漏。”左文勋一扬手,安然的马车被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跟现代过安检一个道理,便被放行了。安然感激地点点头,这青娘有意将自己的马车排在后面,也不知是否是打着这个主意,虽然遇上了左文勋。但还是要比她预想地到的迟了,今日大宴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被罚些酬金那么简单的。 安然微一点头,放下帘子,马车也不能驾着了,而是换做有侍卫牵着徐徐向前,宫廷中还能允许你在那纵马狂奔啊。顺心也是微微舒了口气,嘱咐安然道,“青娘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她有意没让侍卫通融,恐怕其他事上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了,你要小心。” 安然点点头,她自然想到,青娘本是以攀上景怀王府为傲,能与醉月轩平起平坐,现在自己冠上了个小官之名;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虚衔,但却也算是给醉月轩加了筹码,她青娘自然心中不得劲。 马车徐徐向前,安然好奇地挑起一个帘子脚,向外张望,可看到的却只是高墙耸立的宫巷,前面一个跟一个的车马,微微摇了摇头又放下了帘子。却正对上顺心打量的目光,“有些紧张?” 安然微微点头,光是演出她并不担心,有顺心在,管自己忘词还是弹错了都有她巧手逆转,她真正担心的是那些人。虽然从未见过文宣帝和蓝皇后,但是安然却总有种莫名的畏惧,是他们抄了安家,将安世融流放,他们算是安清妍真正的仇人,若是他们认出了自己呢? 不会,不会的,安然暗自咬了咬牙,便是文宣帝真是那种文韬武略,明察秋毫的好皇帝,他又没见过自己,怎么会认得自己?! 马车咕噜噜向前,两边渐渐变得安静。安然心思百转,但却也明白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小清倌,也许人家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呢。 “不用紧张,我们不是主角,不过是陪着唱戏的。”看她总能一下子看透事情的本质,而且若是她愿意可以将这些丑恶扒得毫不留情。说着,顺心随手挑起一边的车帘,却渐渐皱起眉头。 “这条路……”她皱着眉头,“停车!”她一声断喝,将那牵着马车的人喊住。安然的心一动,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前面牵着马车的人步伐顿了下来,周围的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这一架马车停在石板路上。 顺心看了安然一眼,并不多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让安然明白,一定不是好事。“你这是要将我们牵到哪?早就过了桦逸园了,你这是要把我们领进后宫不成!”顺心面露寒色,这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在宫中重地竟然还起了别样的心思。 那人徐徐回身,施了一礼,“皇后娘娘有请安御倌人觐见,请顺心姑娘先行回避。”难道人家都布好了局?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语,从拐角的僻静处又出来一驾马车,停在她们的旁边,“请吧,顺心姑娘,自然有人给你送到桦逸园。” 皇后?!安然的心中一惊,若说谁是她最不想见的人,那就一定是那个蓝皇后了。蓝家今天的势力百分之八十与她这个若风扶柳的女子有关,她曾经也揣测过如此手段狠辣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想起她与安家两次家变牵扯的千丝万缕关联,就可知其是个狠角色。安然皱眉,看向顺心,看到顺心的脸色也微变。 若是说起来,顺心是皇后安插在醉月轩的探子,若是她此刻眼神没有说谎。安然蓦地看向顺心,蓝皇后决定单独会面自己,究竟是对自己太好奇了,还是对顺心已然起疑? 顺心藏在水袖中的蓦地握住安然的手,安然能够感觉到平日里淡然处世的顺心此刻竟然手心有点湿。但是表面上顺心却是微微一笑,“是。”却又回身将身后的琴交予安然的手中,“你的琴要好生收着,不要摔坏了。”说着又轻捏了一下安然的手,安然的心中一动,而顺心却被那小太监扶着下了车转到了另一个马车。 小太监将帘子蓦地放下,遮住了安然的视线,安然坐回车内,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前面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 118 借刀杀人 ps: 这一章送给书友仓颉柃,谢谢她的打赏 安然从未进过真正的“后宫”,旅游时看那已经被后代粉刷得面目全非的不算,电视剧里搭的内景也不算。虽然按照大昭的规矩,如她这等身份进宫需要谨言慎行,目不斜视,以一种低着头谦卑的姿势等待召见,但安然却仍然打着胆子趁着人不备,偷偷扫了几眼。 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雕梁玉柱,什么叫珠光宝气,难怪人家都说最是富贵帝王家,这样的日子怎么会不让人艳羡。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晶莹剔透的珠帘后面有一个老巫婆一样的女人等着自己,安然瞬间这宫里一丝兴趣都没了。 但真应了这么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绣着碧绿睡莲的大幅锦帐屏风后面蓝凤仪由心腹宫女扶着,眼光停留在跪伏在地上抬头张望的安然脸色,蓦地一皱眉。 未经过前面,直接从珠帘后面绕到座位上,“皇后娘娘到。” 安然赶紧低头,在那一刹之间只隐约看到一个金色华服的女子从闪亮的珠帘后一走而过的模糊背影,“安然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多说多错,安然只挑最简单的话,一语带过,然后乖乖地趴伏在地上,那个蓝凤仪不说起,自己就干脆在地上趴着,反正比跪得笔直能省力一点。 “平身,抬起头。”出乎安然的意料,这个蓝凤仪的声音倒是十分婉转好听,也难怪当年以一首《莲开并蒂》博得文宣帝的注意,渐渐走上了后位的宝座。 既然让我平身,那我就平身,安然抬头隔着流光溢彩的珠帘,只能看到里面的女子戴着金冠一身华服,容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好像倒不真的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妖婆。 “你很好奇?”那蓝凤仪微微一笑。隔着珠帘,安然却感觉到她慑人的目光,不是恐怖,而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微一摆手,旁边的宫女上前卷起珠帘,渐渐露出蓝凤仪真实的面目。 安然赶紧低头,记起顺心提醒过自己,对上不可直视,那样是无礼的表现。 蓝凤仪微微点头,“看来顺心将你教的很好。”她的话让安然心头一震。虽然安然确实知道顺心乃是皇后的人。但蓝皇后如此不隐瞒地直言。到底是何用意? “抬起头来,你可以更好地打量我,而我――”她微微一顿,“也算是终于有机会一睹你的风采了。”这话说得别有含义。但安然心中虽然忐忑却不能真的露出半分,只得依她所言,微仰起头。眼帘低垂,只是偷偷扫了她一眼就又向下垂下。 这个蓝凤仪不愧是皇后,虽然也是三十开外了,古代的化妆品估计可没有现代那么发达,什么拉皮美容技术是不存在的,但是皮肤光滑细腻如婴儿一般,眉目如画。只是一双眼睛太过明亮,光彩慑人心魄。 “果然是个美人,”那蓝凤仪微微点头,收拢双手,宽大的袍袖在两边垂下; 。她站起身来,迈着莲步一步步走到跪着挺直着身子的安然近旁。手指一伸,安然本能地想要躲开,却不料被她一双娇小的手蓦地掐住下颌。 安然的心一惊,听她说道,“你到底是谁?!”这一句竟差点把安然震得魂飞天外,不能惊慌,不可惊慌,安然极力平复情绪。 被掐着下颌微微颤抖地说道,“花――花安然,下官安御倌人,花安然。” “哼――”冷哼一声,一改刚才的柔声细语,她低头看着安然,面色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猛地一甩手,一抚袖子。 “花安然?”微微冷笑,“亏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击在安然的心里。“难道顺心教你琴技,教你曲艺,就没教你如何守规矩么,”安然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到底是为何事责难,“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你的主子头上,太子是你能觊觎的么!” 安然蓦地跪伏下身子,但是脑中迅速转动,她与慕东煌却是很长时间没见了,到底这蓝凤仪到底为何突然发飙呢? “我知道你喜欢太子,”她抚弄着手上的玉镯,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的 安然,“权英跟我说起了,你对太子的情愫。”安然微微一蹙眉,这两姐弟是要唱哪出。 “但是,只要你对我忠心,对太子忠心,便是将来给你个机会长久留在太子身边也不是不可能的。”蓝凤仪嘴角微抿,伏在地上的安然冷笑,那就是说,让自己没有名分地留在慕东煌身边的当一个卑微的填房的侍妾喽?亏她说的出口,还像是给了自己多大的恩赐。 安然伏在地上,微微咬牙,但是她知道,绕过顺心,蓝凤仪独独找上了她,便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可是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安然磕头,“谢皇后恩典。” 蓝凤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花安然倒没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知好歹,不服管束嘛,若非,因为她那张脸,蓝凤仪的心头微微一动,目光一寒,但随即又柔下声来道,“我交予你的事并不难,只不过比权英交予你的事稍稍多了那一点。” 果然,蓝凤仪想要背着蓝权英做些什么,安然的后背渐渐露出冷汗,她不让顺心来做而是挑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同时是蓝权英那边的人么?那是否意味着,她要做的事不能跟蓝权英说。 “愿为皇后娘娘效劳。”安然咬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放松。 “好。”蓝凤仪微微点头,“我要让你换掉蓝权英交予你的假毒药丸,就是那颗让沈碧秋假死的药丸!” 安然蓦地抬起头,正对上蓝凤仪张开的手,手中托着的那个锦盒。绫罗说过蓝权英要利用沈碧秋捉燕凌霄,可见他们之间肯定是有渊源的,可是,并未提及交予自己的药丸,难道,安然的心中蓦地一惊,是蓝权英想用这来试探自己,看自己会不会对沈下杀手? 原来,原来绫罗不让自己搅和进来竟是为了这件事,蓝权英想要借自己的手害死沈碧秋么?安然的心七上八下,不对,安然看向蓝皇后眼中的杀机,假死?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安然的目光渐渐落到蓝皇后的手上,假死变真死,原来想借自己手的不是蓝权英,而是――蓝皇后! ------------ 119 险境重重 蓝皇后微微侧着身,头上牡丹献给凰的金步摇将她的侧面修饰得婷婷婉婉,只是眼角那一丝厉色却乍然若显,她的目光审视着跪伏在地的安然。她倒想看看这个在权英口中“胆大,彪悍”的女子倒地是个什么货色。 安然低着头,这是明晃晃的拉拢还是暗中的考验?这个沈碧秋究竟是何许人也,燕凌霄,蓝全英,蓝凤仪,沈碧秋,安然能够感受到蓝皇后落在她脊背上灼人的目光,此时的一语之错就能让她在这金碧辉煌却又步步深陷的后宫静悄悄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谢皇后栽培!”安然再次倒身下拜,可是这一头,她却是咬着牙磕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蓝凤仪,她步步杀机,害的安家家破人亡,若是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杀不死的安清妍又会如何处置自己?安然这一脚踩进了火坑,不得不为自己做好打算。 “好,”蓝凤仪微微一笑,“见风就倒,识实务。不多问,不多说,够爽利。只是――”她的目光一闪,“从这也可看出,你对蓝家没什么忠心,”她的话语中藏着试探,让安然如芒在背,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也没什么,既然你的心是向着太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记住这点就好。” “是。”安然诺然,跟着引导的姑姑下了去,手中紧握着蓝凤仪交给自己的那盒毒药。 夜幕沉沉,仪蓝殿上却没有点起大灯,昏暗的大殿将蓝凤仪的目光显得阴沉,摆了摆手,宫女都退了下去。“锦芳,你看,她是不是像极了那个人?”她的话像极了自言自语,但在昏暗的大殿的柱子后转出一老者,说是老者,是因为他的头发皆白。但是面容却不过是个中年人,但目光却有些浑浊。 那个被唤作锦芳的男子,目色微沉,“你打算一箭双雕,借机一起除掉她。”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如何会不知她的性情,只要是她想要做到的事,就没人能够阻止。只是这次。为何她不在宫外处理干净。 不用回头。蓝凤仪也知道锦芳心中的疑问。“因为,我想证明,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斩草除根。我要再不留后患!”蓝凤仪的眼中杀机顿现,“而且,除掉沈碧秋而又不让权英恨我,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微微一顿,似乎显出一丝疲倦,蓝凤仪继续说道,“能让我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一直以为我不知,”微微蹙眉。“可是,我怎会不知,那个沈碧秋乃是燕国潜伏在大昭的奸细之女。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他所谓的报复,将沈碧秋困在蓝府。其实却招招都顾念着沈碧秋。可是我又如何能不除去这个眼中钉!” 锦芳的目光一闪,低下头并未接言。 蓝凤仪目光向后微转,“我今日说多了吧,”露出一丝苦笑,“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能与人说真话的缘故吧。” 锦芳目光中显示出一丝心痛,蓝凤仪自嘲地一笑,向大殿深处走去,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他本想上前拉住她在向后摆动的宽袖,却只能死死钉在原地。他仍记得,多年前他拉住她袍袖的那一晚,就是因为那一晚,让她遗恨终生。 安然被送回桦逸园门口,青娘赶紧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脸赔笑,“诶呀怎么这么晚,若是耽搁了演出时间可怎么是好; 。”目光看向安然的身后,微微蹙眉,“顺心姑娘呢?”安然微微一愣,她还没有到么,她应该比自己先到才对。 不让面色流露出来,安然只淡淡答道,“烦劳青娘担心了,顺心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到,但是心中狐疑。” “蓝将军早就在里面等着你了。”青娘笑容中带着几丝勉强,安然心说难怪,对自己如此客气,原来是怕自己跟蓝权英告状。安然点点头,转身抱着琴去了蓝权英等着的屋子。 蓝权英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但安然一进门正迎上绫罗的眼神。安然低下头,“安然给蓝将军请安。” “看来,安御倌人很忙啊。”语气带着一丝嘲意,蓝权英转过身子,屋内没有电灯,但是昏暗中他的目光更加阴冷冰人。 安然心说,还不是被你那个巫婆姐姐拦住了,难道是自己愿意的不成。 “不过,也幸好你来了。”蓝权英的目光从安然身上转到旁边侍立的绫罗身上,“我正跟绫罗说呢,可以信任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嘴角的笑意却是让人感到胆寒。 一个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安然心中一动,接了过来。 “夫人碧秋一直赞叹安然姑娘上次所唱的那首曲子,想要学习,希望姑娘在演出之后陪夫人共游御花园,将此物下到夫人的酒中。”蓝权英幽幽说道,安然能够感觉到绫罗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是打算借自己制造燕凌霄和蓝夫人秘密幽会的假象,让自己投毒,若是燕凌霄真的将沈碧秋看得如此重,便会因此与自己心生间隙,那么以后自己便也不能再投靠于燕。安然施礼,“诺。” 蓝权英慢慢回身,“不问我这是什么?” 安然便感到身子一僵,是自己粗心了么,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或者说,自己应该合盘托出蓝皇后交予自己的任务?还不是时机,安然知道蓝权英对蓝凤仪的忠心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若是一个不好,自己就成了他们姐弟斗法的殉葬品了。 “这是毒药孔雀胆,”却不等安然反应,蓝权英继续说道,“致命的毒药,但却并非不可解。”他的目光凝视着安然,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只看那燕凌霄是不是能及时赶到。” 安然知道,蓝权英也是想试探自己对燕凌霄的看法,若是自己真的对燕凌霄动了心,那么蓝权英也不会留自己了。 “青娘,前面晚宴即将开始,司礼监的人催促着让这边赶紧准备着。”小太监急冲冲地跑到桦逸园传话。 “人都还没到齐,这顺心到底是死哪去了!”青娘皱眉骂道。 安然从里面一出来便看到这幅情形,被青娘抓了个正着,“不是说一会儿就到么,眼看就是你们俩的曲目了,你看着办吧。” 瞥到顺心交予自己的琴,安然定了定神,“那就我自己一人上。” “你?”青娘蹙眉,“你一个人能压得住场子么?”看到青娘的眼中竟有一抹得意之色一闪而逝,安然的心中一动; 安然冷笑,“此时便是硬凑也凑不上了,不是么。” “那该如何是好,那曲子是双人合奏,一琴一笛,此时换曲子。”青娘似很是为难。 “那就换一首好了。”安然淡淡说道,但是心中却知道哪有说的那么简单,一直排练的是两人一起表演的曲目,现在要换临时哪有那么应景的曲子。 “青娘,前面催着了,刚刚接到消息,万岁爷今天也到场了。”小太监急三火四地跑了来,又传报。 “什么?”青娘微微一愣,景怀王不是说皇上身体抱恙,今夜皇上及皇后并不到场,只是四位皇子作陪的么,为何?这下她也有些急了,临时换曲目弄不好可是欺君之罪啊。 钟鼓声动,丝竹声起,坐于下面的臣子未想到抱恙的文宣帝也会参加晚宴,可见是给足了景怀王和燕王子的面子。看到上首的文宣帝今日面上带笑,似乎兴致不错,也赶紧陪着举杯频频一片欢声笑语。倒是陪在文宣帝身旁的蓝皇后面色有些阴沉,似有忧色。 “文宣帝不是卧病在床么,今日还能参加晚宴,还能频频举杯畅饮。”燕凌霄身边的燕国随从轻声对燕凌曦说道。 燕凌曦也微微蹙眉,可是她此刻最关心的可不是那个病鬼皇帝,转头询问燕凌霄的随从,“看到王兄了么?” 随从摇了摇头,凌曦公主的眼中闪出一丝不安,这时正看到安然一身拖地白裙,抱着长琴走上了台子。四周丝竹声至,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素面朝天,仿佛谪仙惊世的女子身上,交头接耳,“这是谁啊?” 安然坐定,目光流转,正对上上座上的文宣帝的目光,见其竟然微微蹙起眉头。而身边的蓝凤仪的目光并未看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文宣帝的表情。今时今日的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笨手笨脚的初学者了,音律流动,在偌大的昭和宫上空回荡,声音中带着一股苍凉。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只是一开口,文宣帝便慢慢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地停留在台上跪坐在台上,双手抚琴,但是脊背挺得笔直的女子。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原本推杯换盏的大臣也都不约而同地听了下来,听着这个虽无丝竹配乐,却更能叩问心弦的声音。人家给帝王献曲都是鼓吹大昭怎么国泰民安,怎么风调雨顺,这个歌姬却是不同以往,大家都觉得很新鲜。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听到此处,陪坐在文宣帝身侧的太子慕东煌蓦地变色,她怎敢,侧目看向文宣帝,却见文宣帝目光凝视在台上的安然身上,眉头紧锁。 ------------ 120 帝心难测 一曲毕,安然手指悬于琴上生生顿住,长风抚发,白衣猎猎,斩断女儿的柔情,偏要唱尽万里河山。文宣帝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上。 “大胆!”一声断喝,却仿佛划破了刚才还一片祥和的昭和殿的夜空。慕西城拍案而起,剑眉微蹙,寒意毕现,“来人啊,把这个心怀不轨的女子给我拉下去!” 安然的身子一抖,但却不是害怕,秋夜风起,她蓦地抬起头来,刚刚从上台便一直故意不朝前露出正脸的她,微微扬起下颌,一双秋水寒星的眸子却那样淡然,仿佛一眼望穿了大昭浮华下的尔虞我诈。 “慢――” 文宣帝慢慢站起,手中的酒已然微凉,他盯着台上那跪伏的歌姬,“下面何人?” 安然挺直脊梁,嘴角一丝浅笑乍现而隐,起身站立,重新跪伏。这首曲子是顺心当初一手帮她改编的,她本以为这首曲子再无用武之地。却不料,在顺心留给自己的琴中,她看到了那张纸条。 顺心留给自己的琴,名为“疏密”,百密一疏,其琴乃是有个典故,说是当前朝年曾有两个青年才俊,两人在京考途中相遇,并赠琴留念。后一人成了京官,一人成了封疆大吏,各展宏图,却再无联络。只是,权力过大,不但皇帝容不得他,那些权臣也会视其为眼中钉,所以便设计要害那封疆大吏。 那京官听说了此事,便用当年那人所送的琴,在琴底凿开一个小空间,放入密信,表面“还琴断义”,实则为其朋友通风报信。封疆大吏看到此密报,感叹奸臣误国,但不愿连累朋友,只趁着诏书还未到达送走了家眷,而只身赴死。 这把琴是当初一个金主为讨好顺心的爱古风之心。特意从别处淘来的。顺心将琴交予她时,特意加重了语气,让她好生用这副琴,安然便注意了这琴的由来。 慕东煌的眼光一直未离开安然的身上,此刻的他想说什么,但终究不能说。 “父皇,她便是前几日蓝将军请封的功臣安御倌人,花安然啊。”慕北漓却是赶紧解释道,“这丫头没见过大场面,一定是被吓坏了。” 文宣帝没说话。慕西城却是微微一笑。“四弟。这可不是她胆子小,而是她胆子太大!父皇乃是天子,万寿无疆,而她却唱什么‘再活五百年’!她居心何在。意图何在!” 安然抬起头来,目光中的镇定让那些见惯风雨的大臣都不由得慨叹; 。事实上,这一切却是她一手导演的闹剧,她担心的,还是没人发难呢,那样她又如何能够吸引到文宣帝的注意? 她从顺心留给自己的密信中得知,今夜皇后要除去的是两个人,一人就是身为细作的沈碧秋,而另一人就是皇后要顺心留心的“冥门遗祸”。 顺心本不想将此事告知安然。但那日她听到绫罗对安然所说的话,她起了担忧,而在蓝皇后将安然独自接走时,顺心终于肯定,自己所猜不假。蓝皇后已经对安然起了怀疑。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是蓝皇后曾对她们这些探子训诫的话,而顺心知道,这也是蓝皇后身体力行的。所以,那封藏在琴中的信,是时候交给安然了。 安然抬起头来,她的目光没有去看文宣帝,而是落在一脸深思的蓝凤仪身上。她给自己设下了一个解无可解的双杀局,自己不为她卖命是死,为她卖命还是死。那么,如果想要制衡这个天下间权力最大的女人,就唯有用这天下间权力最大的男人――大昭的皇帝,当今的天子了! 安然收回目光,回视文宣帝,她坚信文宣帝不是昏君,不但不是昏君还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明君。否则以他体弱多病,常年卧床,却可通过两党之争制衡这朝野间的争斗,让大昭能安平盛世地过了这么多年,便可看出他的手段。 “哦?”文宣帝微微一笑,虽然年近半百,连年病痛,但却仍器宇轩昂,眉宇间可以看出不愧是这么多个帅哥的爹,当年也是一代美男,“便是羽儿特意赋诗奉上的小清倌?”这样一说众大臣的目光又集中在安然的身上,神色各异,都知道二皇子慕南羽贪酒好色、游手好闲,这赋诗送清倌倒像他的作风,只是这件事连卧病在床的皇上都知道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蓝皇后的面色一变,陪着笑脸道,“羽儿最近是收敛多了,今儿还特意给皇上您准备了个节目,说是要为皇上助兴呢。” 安然听她这么说,一看,果然看台上不见慕南羽那个家伙的踪影。不过奇的是,这个蓝皇后倒是还算维护慕南羽,安然却不认为她会如此好心,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哼。”文宣帝摇了摇头,“不省心的家伙,不让他气死就好不错了。”这么一打岔,刚才发难的慕西城微微蹙眉,却是说下去也不是,不说下去也不是了,亏他以“军师”皇子著称,竟然被弄得有点下不来台了。 “三皇子先坐下吧。”蓝皇后倒是表现得端庄贤淑,知皇上的意思,冲着慕西城点了点头。 “丫头,你倒是说说,你唱的曲子是不是有过啊?”文宣帝重新举起酒杯,好整以暇地问道。他倒是多听说慕南羽在外沾花惹草,却是头一次见到那花草的真人。 安然想了想,看到那边的慕西城紧锁着眉头,淡淡一笑,朗声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不认为这曲子有什么过错。所谓,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臣所唱的曲子只是表达了一代帝王为国为民,祝祷上天能多为天下做些事的急切心意罢了。” 安然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慕西城,你若非往那边想我可管不了,但是你既是往那边想,可见你心中也就有这个意思。 文宣帝笑了起来,“好个能说会道的丫头,不过正说到朕的心意。便是千年万载也是不够,便是再多有一年,能为天下百姓就多造福年,老三你怎么看?” 慕西城微蹙着眉,能怎么看,只看今晚皇上心情是真的大好,便是这样有谋反之嫌的曲子都充耳不闻了; 。“儿臣刚刚酒喝多了,有些迷糊。”眼看文宣帝想要维护这个歌姬,他能怎么办。 蓝皇后微微一笑,“是啊,三皇子是有些醉了。”面上笑着,但目光却有一丝寒光闪过。慕西城如此迅速地发难,除去表面上维护父皇心切,更是因为,她花安然是蓝家举荐上去的,蓝皇后的目光一扫下面跪着的花安然,这样看来,还真是暂时不能动她了呢,否则――她叹了口气,只是为何她的心里对这个女子更加怀疑了呢。 “皇上,安御倌人的曲子弹得确实出神入化,权英之前就请求过,让我找个好艺倌为其夫人指点一下琴艺,你说就委派花安然如何?”蓝皇后的目光落在群臣之首蓝权英的声旁女子身上。沈碧秋微低着头,不发一言,仿佛一株静静的睡莲,等待着命运安排的狂风暴雨。 “哦?女中诸葛也想学琴了?”文宣帝笑声朗朗,“好好好,这自然是好的,碧秋也是很长时间没见,权英说你身体不大好,现在如何了?” “多谢皇上挂念,”沈碧秋赶紧离座见礼,“有皇上的庇佑,这病也是好得快了,只是平日里乏闷,便弹弄两下找个乐子。”带着浅笑,眼帘低垂,像极了温顺可嘉的小媳妇,安然偷眼打量,今日她一身蓝色锦衣,仍是那么素雅清简。 “这就好,这就好,不然你这一嫁到蓝家就生病了,朕还真怕这蓝家亏待了朕的女诸葛呢。”看似玩笑,安然却心中一动,看来这文宣帝也不是一味袒护蓝家的。 果然,蓝皇后的面上就有点挂不住,但却仍努力维持,“可不是,待碧秋将养好了,也该让他们早日添丁了。” “娘娘――”蓝权英嗔怪地看了自家这位姐姐一眼,文宣帝却是和蓝皇后相视一笑,这一幕看似其乐融融,但是安然却明白这不过是表面的应承。 “起来吧,便让你将朕的女诸葛教好了,不可藏着掖着的。否则朕重重罚你!”文宣帝冲着安然一抬手,“起吧。” 安然赶紧又拜谢,“谢陛下。” “皇上,御医说,碧秋气血不足,不易过度劳累,便让安御倌人陪着夫人先去御花园转转,去透透气,请陛下恩准。”蓝权英竟拉起沈碧秋纤纤玉手,轻抚着,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说道。 “好,朕也正有此意,看碧秋脸色也不好,便不要再这儿陪着了,安御倌人,你便陪着去御花园转转,正好你们可以探讨一下琴技。”皇上点点头,果然准了,这也可看出蓝家的风头,你看满座其他臣子,带着家眷的,便是不胜酒力,或者身体疲累,谁敢说我出去转转的? 本是殊荣,可是安然听到却是身子微微一颤,她看向那个眉间带着一抹淡忧的女子,冲着自己淡然浅笑。她可知,她与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么? ps: 感谢一直陪着瘦猫走下去的朋友们,写书不是一件易事,但是瘦猫既然答应了大家就绝对不弃坑。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支持一下正版,倒不是非要每章都订,但编辑也是看书的数据(点击啊,订阅啊,推荐票啊,等等)给推荐的。希望大家选择这个渠道看书,/mmweb/ ------------ 121 秋去花仍在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借口,正好让安然有了个台阶可下。安然合衣再拜,抬眼间看到蓝皇后向自己投来的悠长的目光。是了,这一步是非走不可了。 但是下面的群臣却并不知安然心中的忐忑,唯见她今日当真是大放异彩,什么叫“得天独厚”?若是换了他人,便是被拖下这九尺金台,身首异处了,哪里还能有机会再与蓝家如此权贵“多亲多近”呢。 沈碧秋悠然而立,羸弱的身姿哪里还见当年的飒爽女诸葛模样,众多女眷见了也不禁慨叹,难怪说婚姻会改变一个人,这便是最大的例证吧。众多女子中,唯有一人投去的目光既非艳羡,也非嫉恨,敖瑶佳的目光追随着沈碧秋与安然离开的背影,只是一瞬间的痴然很快又被傲然的神情掩盖。 安然随着沈碧秋转入御花园,渐渐远离了那片浮华与喧闹。可是当耳边只余风过沙沙树响声时,心头却又仿佛有些空落落的。从背面可以看出,沈碧秋是个骄傲的女人,即便是眼光流动,被这重重皇家威仪压得变柔变软,但是挺直的脊梁却述说着她内心的坚韧。 安然一直想知道,到底她与燕凌霄是个怎样的关系,让蓝权英认定燕凌霄会将燕国大计抛在脑后,而自愿钻入这个并不算高明的计谋中,而沈碧秋又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让杀伐决断从不皱一下眉头,万事随意哪里会放心中一刻的蓝权英恨到要亲手毁灭。 沈碧秋轻轻摆了摆手,扶着她的丫鬟微一迟疑,眼光看向安然,似是担心这个名声并不甚好的女子。沈碧秋淡淡一笑,“柔儿,你下去吧,爷不是也说了么,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有安然姑娘陪着,没有你什么事了。你便去前面看着爷别让他喝多了。” 柔儿三步一回头地退下,临走似还不放心地看了安然一眼。安然虽然微低着头,但却在心中有些意外,看这蓝府的下人对沈碧秋都是很敬重。看来这个已然被识破的奸细,在蓝府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 安然回过头,却发现沈碧秋在晚风中正柔柔地看着她,见她回头,微微一笑,“她是个傻丫头,从我进府; 。便可看出我并不得宠。她不是我的陪嫁丫鬟。可偏偏非要求爷跟了我。”嘴角那一丝苦笑带着一丝苦涩,却又不禁让人心动。“我们到那边坐吧。”遥指前面园中的一石桌椅,不知谁已然在那边备下了酒和杯子。 安然突然有些不忍,她想起蓝权英所说的话。似乎去那边坐下便意味着沈离死不远了。 沈碧秋回过头,看踟蹰不前的安然,淡淡一笑,“去吧,那边风景好。”声音柔柔,安然蓦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有那么一丝错觉,安然觉得沈似乎对她的命运已然知晓。仿佛她已然洞察了蓝家的谋划一般。 可是,为何她还可以如此淡定?她的绣袋里有两个锦盒,到底拿出哪个,安然的手指触碰到那锦盒上繁复的纹路,又缩回了手。心中不定。 安然点点头,她看着沈碧秋的侧脸,月光泼墨般勾画出她如画的眼眉,但是只是不管什么名人画家也无法画出她眼中的淡淡忧虑。 “我曾想过,何时,我们可以对饮畅谈,那日我在蓝府园中遥遥看到你广袖飞扬,与那绫罗姑娘一琴一人,唱遍人事间的真假荒诞……”她突然说不下去,低下头,手指轻轻拈起瓷酒杯仰头干下,眼波中似有一丝亮光一闪而逝。 “你――已经知道了?”安然虽然不想这么问,却还是终究问出了口。这是不是以一种慈悲为假象的残忍? 沈碧秋却并未回答,而是轻叹口气,眼中带着灼人的珠光淡淡说道,“其实,我不算是大昭人,但却偏偏,生死都在这片土地上。”仿佛陷入了回忆,她的眼光变得幽怨而绵长,“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曾以为可以坚持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安然听着她似乎有些醉言的话,却知道这时的话才是她的心声。 “我知道,他是故意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和我太像,倔强而不认命,虽为女儿身,却誓与天争高,他是想让我知道,便是天下没有了我沈碧秋,却还有千千万万个女子可以代替我。” 安然微微一愣,看着泪滴从沈碧秋的眼角静静滑落。“蓝夫人……”可是她一开口,却被沈碧秋出言打住。 “不要叫我蓝夫人,我不姓蓝,”似乎有些执拗一般,沈碧秋摇了摇头,“我姓沈,我的母亲来自燕国,虽不过一个歌女,却深得我父亲的怜爱。只可惜,她教我步步算计,以色诱人,却从未教我如何该与真爱的人相处。” 安然听着沈碧秋的话语,仿佛看到她如何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安然曾经不懂,她如此聪明,既看出了蓝权英的计谋,为何却甘心配合?原来是因为一个情字,“你不是非得死,”安然从袖子取出两个锦盒,“这两个一个是蓝皇后给的,一个是蓝将军给的。”她不用多说,想必沈碧秋如此女中诸葛,一听此言便知道了。 果然,沈碧秋看到那两个锦盒微微一愣,随即恍然,银河泄落,朱唇轻启,一声轻叹,“他――何必……” 这些年,他一直冷着一副面孔,让她怕他,气他,甚至恨他,虽然到头来,她不气,不恨,只留一丝遗憾。她早已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甚至庆幸可以死在他的手上; 。他让她写下情书,她便写,他让她服下毒药,她便服。她只是想让他在她死后,不要再恨她。 安然疑惑地看到沈碧秋将蓝皇后的那只锦盒抓到手中,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燕凌霄不会来的,”沈碧秋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坚定,似乎对燕凌霄很是了解,看到安然不解,微微一笑。 “你不会懂,其实,当年我便是他放弃的一个棋子罢了。他当年可以带我走,但是,却最终为了燕国的利益,放弃了我。”沈碧秋仿佛讲述的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但是我并未恨他,家与国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选择的。而我,本来也已爱上了权英。” “不要!”安然见沈碧秋甚至不用酒,直接将蓝皇后锦盒中的毒药倒入口中,却已然来不及阻止。 “你爱他是吗?”沈碧秋猛地紧抓住安然的手,眼睛盯着安然,“不要去爱,很辛苦,真的。”她的神色让看到人莫不动容,安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摇着头。 “为何,你为何,既然知道……”安然不懂,她既然知道蓝权英心中是爱她的,便应该留下来,哪怕是借着这个机会远走也不失一条出路。 沈碧秋带着一丝苦笑,眼光变得涣散,“为何,清妍,”她的目光回到安然的眼光上,这一声轻唤却让安然仿佛如芒在背一般,“其实,我知道是你,因为我母亲同为冥门之人,所以我可以闻到你身上的异香。”她的目光一闪,伏在安然的耳畔轻语,“蓝皇后是不会放过你的,若是我不死,她是不会放过你的。”她的话语是那么坚定,眼里带着点点波光,“一入冥门,万世冥门,”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冥门其实也是燕国的一部分。”似乎因为毒药的药劲儿上来,她的嘴角有些抽搐。 安然被她的手紧紧抓住,仿佛要扣入肉中,“不要吃惊,冥门是个很大的组织,与其说冥门是燕国的,更可以说是,大昭也好,燕国也罢,两国的皇室皆在冥门的掌握中!” 安然的头脑中仿佛有一个点炸开一般,瞬间一幅幅图像急速涌入,想要从沈碧秋的手中抽出手来,却被她攥得死死的,“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一定都是她意识混乱的结果,她说的不是真的。 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你本身就是一副毒药,有你在,慕东煌就是活不了,”她微微蹙眉,嘴唇红得妖冶,“不要去爱他,你们俩注定是不可能的。”沈碧秋眼中带着一丝祈求,“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你的执着只会让两个人生不如死。” 安然蓦地甩开手,看到沈碧秋的手跌落在桌子上,撞倒了酒壶酒杯,心中又有一丝不忍,“我去叫人,这种毒也许还能有解。”安然转身,想这宫中应该有冥门之人,若是按照蓝权英所说,这种毒药半个时辰才会真正发作,她只要找来神医白无忧,就能救她了。 “不要――”沈碧秋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拉住,“我用一条命换你一个人,只求你大事成时,放权英一条生路……” 安然蓦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因为用力过猛被拖在地上的沈碧秋。 带着一丝诡异的笑,“秋去花仍在,安然,你注定是一朵开在最顶端的花,不该在此凋谢……” ps: 希望大家能支持订阅,谢谢 ------------ 122 人去离别迟 “燕……凌霄……”沈碧秋的目光投向安然的身后,带着一丝吃惊,嘴角渐渐扬起,眼中的点点珠光让满天繁星失色。 安然随着她的眼光回头,正对上止步于前的燕凌霄,夜色下的他剑眉深锁,一身玄色锦服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但深邃的眸子中的痛却证明高高在上的他也会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为何要来……”沈碧秋轻摇着头,“既然放弃,为何要来……” 燕凌霄并未说话,只是上前搀起沈碧秋,“我终是来迟了,对不起,蓝皇后的毒我解不了,对不起……”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拂过沈碧秋凌乱的发丝。 “走――”沈碧秋狠狠推开燕凌霄,“你不该――咳咳――”血水顺着她的嘴角滴下,“走!” 燕凌霄带着一丝苦笑,“既是到了这里,这个局便已无法可破。” “有刺客,有刺客――”突然火光四起,人声嘈杂,但脚步声却都是向这边围拢,这是一个瓮中捉鳖之计。 沈碧秋的目光一动,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她――”若是想要保住蓝家颜面,蓝皇后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她是想要逼得在场之人都无法脱身,沈碧秋的目光转向安然,“蓝凤仪她是要一箭双雕。” 安然心中一震,看着渐渐逼近的火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试探,什么考验,蓝凤仪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自己脱身,燕凌霄势必不能逃脱与蓝夫人有染之嫌,而这场属于高位人的游戏,自己这只替罪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太晚了――”火光渐渐逼近,自己与燕凌霄百口莫辩了。 “不――还有办法。”树丛一动,一人闪身而出,安然抬眸,却正对上顺心坚定的目光。 沈碧秋亦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过目不忘的这点本事又如何能难得住女诸葛?“你是――”她当初毕竟也是蓝权英的妻子,作为蓝家的媳妇,可以更方便地出入仪芳殿,她是见过蓝凤仪安插在外的这颗棋子的。 只是――她此刻出现在这儿,沈碧秋却是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毒,一口血呕出,眼光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顺心。 “你们俩走。”顺心目示燕凌霄与安然,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燕凌霄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明白她所想。微微蹙眉。“你――”他原本还不知这个女子的身份。但是看到沈碧秋如此态度,便也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一切都有我担着,”顺心见安然面露疑虑,“我――蓝凤仪不会将我怎样的。” “你们就一口咬定。是燕王子邀你私会在池边,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顺心却是一把推开燕凌霄,自己扶住身子瘫软的沈碧秋,“走!” “走!”燕凌霄心下一横,抓住安然的手,向反方向奔去。 安然恍惚地跟着燕凌霄,却不知他到底要带他去哪里,更不知顺心将要面对怎样的情况。她回眸看去时,暮色中顺心抱着沈碧秋的背影已只剩一个轮廓。 “要是不想死。就打起精神来!”燕凌霄蹙眉,顺心殿后,但前面也不是一条康庄大道,火光呈包围之势,显然对方已经势在必得了。 蓝权英大步流星地带着宫中侍卫一队人马急急向御花园这边走来。暮色中他眼眸中一片清冷,目光扫到环抱着沈碧秋的顺心背后,可是目光向四周看去,却不见其他人影; 。“搜――!”一声令下,晚宴上并不见燕凌霄的人影,皇上问起时,燕国公主还得给他打着掩护,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燕凌霄啊,燕凌霄,今日这场好戏不见你又如何鸣锣开唱呢。” 可是待到他走近,却发现又有些不对劲,他一把扒拉开环抱着沈碧秋的顺心,顺心慢慢抬眸,清明的眼眸中一片淡然。但蓝权英却慢慢皱起眉头,他的心中突然莫名地一沉,不是――花安然。 “他在哪?”他脱口而出。 顺心淡淡一笑,为沈碧秋轻轻拂过散乱在脸颊的发丝,“不知将军,问的是谁?” “怎么回事,刺客抓到了?!”景怀王与众皇子接踵而至,看到这一情景都面面相觑。 “给我搜!周边百米之内,挖地三尺就是一个跳蚤也不许给我放过!”他目光一寒,燕凌霄,他是逃不掉的!蓝权英的目光扫到面如薄纸的沈碧秋,逼着自己硬起心来。 “王兄在哪?”燕凌曦听到御花园后面的异动,秀眉微蹙,转头问向随从。见随从还是支支吾吾,“你们――”一拂袖子,“若是王兄陷入什么麻烦,我绝对唯你们是问!”拍案而起。 蓝皇后却陪着文宣帝稳坐在座上,面带浅笑,目光扫了这边一眼,又低下头轻酌了一口桂花酒。“皇上,今夜的月色真是极美的。” 文宣帝淡淡一笑,却并未回话,眼中一丝厉色一闪而过。 “还有谁,”御花园里蓝权英对顺心兴师问罪,目光凛然,“花安然,我问的是花安然,不是她陪着我夫人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蓝将军――”景怀王微微蹙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不应该如此失态,还有燕国使臣在场,这要让燕国如何做想。 “我陪着夫人饮酒,夫人突然说还有药没有服用,却不知服下后就倒在了地上,至于他们――”顺心的话头停住,但话语间却不见一丝慌乱。 “抓到了,抓到了!”顺心的话被一声高喊打断。 “报!”早有侍卫向前庭报信,“皇上,娘娘――”侍卫欲言又止,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 “说!”蓝皇后却是十分沉稳,命令道。 “回禀皇上,娘娘,蓝――蓝夫人在御花园薨了――” 这一句话却让在场满堂官员皆惊,燕凌曦的目光也是一动,跌坐下来,随即明白了些什么,“王兄――”喃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文宣帝微微蹙眉,“可派了御医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撑桌而起,逼视着下面的侍卫,吓得侍卫将头埋得更低。而蓝皇后却是显得更加沉稳,目光不过微微一动。 “蓝将军可赶到了?”她口中的蓝将军自然就是蓝权英了。 “蓝将军抓住了一名嫌犯,正在盘问。”侍卫据实回禀。 蓝皇后下颌微微抬起,目光俯视着下面跪伏的侍卫,面色却让人看不出哀怒,继续问道,“何人?” 文宣帝微微蹙眉,插话道,“可还有他人受了伤?” “现――还未再有伤情传来; 。”侍卫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先回答谁好了。 “这就好,”文宣帝长吁了口气,似乎放下心来。 “嫌犯到底是何人?”蓝皇后却是并未罢休,目光定定看向侍卫,带着一丝威严,众人也都竖起耳朵,等待结果。 “是――醉月轩的……” “皇后娘娘――”燕凌曦朗盛一句打断了侍卫的话头,似做焦急道,“皇后娘娘容禀,王兄如厕一直未归,让人实在担心,不知能否派人一同寻找?” 她这一说,顿时大臣都议论起来,“啊呀,这可糟了,若是刺客伤及了燕王子那可就说不清了啊――” 蓝凤仪的目光一闪,似一丝温怒之色一闪即逝,但却随即换上了和蔼的笑颜,“此事当真?请公主放心,我们一定妥善处理。”转头对文宣帝道,“皇上,我们得赶紧派人去找,燕王子身份尊贵可万不能出了什么事啊。” 文宣帝点点头,“来人,加派侍卫把宫里都搜一遍,务必将燕王子平安迎回!” 听文宣帝如此说,燕凌曦才长吁了一口气,向皇上和皇后恭敬施了一礼后退回了座位。身旁的随从凑上前来,“是否――” “不!”燕凌曦打断了随从的话语,“我们此刻有任何轻举妄动对王兄都是不利的,”她的目光向文宣帝和皇后那边扫了一眼,“既然文宣帝说了,我们就暂且相信他们。”她的目光在蓝凤仪低头的那一刹那微微一顿,“他们便是真要对付王兄,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抓到了,抓到了!”御花园中火把都集中在碧水池旁的假山边上,这一把把火把将半边夜幕都照的通亮。 在光中围拢中,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权英目光森然地看着衣衫有些凌乱相依相偎的一男一女,目光从男的转移到女的,又从女的回到男的,现在他算是明白顺心那欲言又止的一句“他们――”了。 “咳咳――”景怀王轻咳了一声,只知咱们大昭有位色胆包天的二皇子,这燕王子怎么到了大昭也改了性情了。只怪他们太过投入,竟然被侍卫抓了个正着,瞬时大家大眼瞪小眼,蓝权英不是要找花安然吗,这正拥吻的一对不是燕凌霄和花安然还有谁。 “这――”刚才还立功心切的侍卫,瞬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这一嗓门把人都招到这来了,可是这闹剧却是如何收场呢。 “混蛋――!”却是四皇子慕北漓反应过来,一巴掌将那小子原地扇得转了一个圈,“叫你鬼叫,你睁大你的狗眼,这是刺客么!这样怎么刺啊!你给我说说!” ps: 瘦猫回归了,呜呜,想死大家了~~~~~ ------------ 123 让你有苦说不出 本来很是诡异的气氛瞬间被四皇子的“鬼”话打破了,便是景怀王也是强憋着,嘴角抽动了一些,才颤巍巍说道,“燕王子受惊了,这――”余光中看到安然十分随意地抿了抿鬓角,拉了一下衣肩,也怪他阅历太丰富,瞬间浮想联翩,话音都有点变调,“秋夜寒凉,不如到前面先饮酒暖暖身子――” 文宣帝身体欠佳,发生了闹刺客这等大事,也只得逐渐接手朝廷事务的太子殿下代管。但是太子如半君,这安全也是头等大事,所虽然也跟着到了御花园,但却一直有太子府的近卫左右保护着。 “抓到了,抓到了――” 听到了喊声,慕东煌眉头锁得更紧,细长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淡淡如菊酒的忧郁。宫廷大内,今夜更是借为景怀王做寿,宴请燕王子的盛宴,可是偏偏就是有人别有居心。 “带我过去。”他循声而望。 shi卫想要劝阻,毕竟皇后娘娘有话――“务必保卫太子的安全。” 慕东煌一拂袖子,目se微寒,“如此大事,皇上既让我监管,哪里容你们妄议!让开!”属下只得退开一边,让出道来。 姗姗来迟的慕东煌已然错过了一场“好戏”,但是分众人,目光慢慢移向聚于正中面se稍显尴尬的燕凌霄和他身后护着的那人时,慕东煌的瞳孔便是一缩。 “太子殿下――”慕西城躬身,态度极为谦恭,但是眼中却赤luoluo地流lu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慕东煌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定在安然lu出的垂眸凝眉的侧脸来。“你到底还是选择了他――”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丝失望,老师曾说过,如他般居高位便不要再奢求真心,人生终是在取舍,但是他本以为能如此谈笑红尘的女子会不同。 “诶――原来你们都在这――夜黑风高大家却有如此闲情雅致,难得难得……”在场众人各怀心事,偏偏就是有人这么不识趣,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众人回头,却见一个白seyin影晃悠着从包围的shi卫挤过,“让让,让让――这么没有眼力见,平日蓝将军怎么教你们的!” 蓝权英冷着脸,本来就已经能挂出半斤寒霜,如此一来更是眯起眼眸,透着危险的光看向那来人。 一身素服,宽袍大袖,偏又材质轻盈,风起鼓动盈动如鸿雁展翅,乌黑的秀发如瀑般只用一个玉环扣束于脑后,看身姿矫健若豹,不失一代佳公子。但是从下往上,往脸上看去,“额滴个神呐――” 瞬间众人心中都爆发出一致的共鸣,心说难怪刚才没看到这位神人,原来等在这儿吓唬鬼啊,这脸涂的,半斤墙皮都不够用吧。 “南羽――”景怀王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果然人间处处有惊喜――哦,不对,是惊吓,狐疑地看着这位一副“你们干嘛都这副表情”的不自知模样,“你这是――” 慕南羽却是一挑眉,“皇叔怎么也在这儿,我还等着给皇叔表演节目呢,却一转眼宴上少了一半人――”目光一转,又投向了众人围拢中的燕凌霄,挑了挑眉,挠了挠脸,也不知是不是墙皮刷得太厚的原因,表情带着纹路,一皱眉两道沟,“诶呀――燕王子,你怎么也跑到了这边,不会是要小解找不到去处吧?” 瞬时,景怀王一捂额头,本想着有人能来化解尴尬,却不想这位主儿一来更是尴尬; “二皇子――”燕凌霄却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点了点头,不着意地拉了拉前襟,整理了一下衣衫,一副与君论月的模样,“却不知二皇子如此‘德才兼备’,竟会跳越人舞。”目光落到慕南羽半副假面上。 安然眼光随之看去,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却听蓝权英插话道,“难得今日燕王子与我们二皇子都有如此雅兴,既然燕王子也识得这种舞,不如一同下场同欢如何?” 什么是越人舞?它源于傩文化的伎乐。“傩”乃人避其难之谓,意为“惊驱疫厉之鬼”。舞者宽袍广袖,面带面具,或哭,或笑,或狰狞,如在《夜宴》中,太子所表演的行动如木偶,面上的面具阻挡了他的表情,只能用曲折的舞姿来表现其内心。 燕凌霄并未理会蓝权英语气中的揶揄,却是顺杆下地点点头,chun边含笑,言语中却别有所指道,“既然盛情相邀,凌霄又何来不应招之理?”别有深意地看了蓝权英一眼。 慕北漓的目光一闪,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两人一来我往目光交战中的端倪。看来――se目低垂,身子不lu痕迹地外移,两虎相争,既是别人的战争,自己又何必惹上一身血腥。 景怀王作为老狐狸自然也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只是他惯是充当和事佬的角se。蓝家想要去招惹燕人,他可是没有半点意见,不用自己的手去打压一下邻国蠢蠢yu动的yu望,自己又有何不愿意的呢。只是――余光扫向蓝权英冰冷板着的脸,恐怕这次蓝家真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要说起来,这件事看起来最为无辜,但是却又起关键xing作用的,竟然却是一个小小的清倌,景怀王心中暗自揣测着,目光又落到花安然的身上,神se一动。 “哈哈哈,走走走,今夜皇上特赐碧桂佳酿,燕王子一定赏光,不醉不归!”景怀王既是发了话,众人皆是人精,自是知情识趣之人,便是心有不甘,也得面上赔笑。 蓝权英却是目光一闪,隐于袍袖下的手握成拳,与燕凌霄擦身而过的瞬间,眸子中杀机一闪,却又隐于深邃的眼光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景怀王谈笑着,将花安然护着离开了他精心布下的局。 若此时他手边有个杯子,一定被他狠摔在地,砸他个稀巴烂以解心中之怒。他不懂为何花安然怎么敢――她服下了自己拿捏她的毒药,可她却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背叛了自己,帮着燕凌霄轻易地颇了自己的局。想到被药弄晕假死的沈碧秋,还有押着的顺心,他的心蓦地又揪起,自己画了好大一个圈,最后圈起的竟然只是自己!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慕北漓走过之时幽幽念叨着,斜眼看到蓝权英仿佛挂上霜的冷面,“蓝将军――节哀,节哀。”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溜烟地――跑了。 “一群蠢货――!”蓝权英向来以雷厉风行,我行我素著称,但是近日却是有火无处可发,这个暗亏将他几乎要憋疯了,一拂袖子,将身边离得最近的shi卫撞得一个趔歇,他的目光一闪,“连站都站不住,要你何用; !”目lu杀机,心说刚才就是这个shi卫高声叫嚷,把人都弄到这边,“给我拖下去!” 一声令下,这个shi卫何其冤枉,本来按照蓝权英的剧本,这个shi卫应该是救驾有功,力拿刺客的功臣,可现在――蓝权英余怒微消,但有时候政事就是这么怪,做与不做,火候很重要。被花安然的所谓“si会偷情”这猛料一搅和,刚刚他苦心积攒的所谓刺客疑云,夫人之死等等布下的悬念都白费了。便是设局,也要讲求一个水到渠成,在这种态势下,蓝权英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是枉然。 “等等――”前庭宴上,蓝皇后叫住奉命而去的shi卫,文宣帝微一蹙眉。 “你刚刚说抓到了一个疑犯?”蓝皇后故意放缓语气,这种“后知后觉”却不似她平日的风格。但她的话语还是让在座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那shi卫微一迟疑,目光看向文宣帝,在宫中行事,你若是顺了主子的意,那是应该的,但若是逆了主子的意――那小命可就随时不保了,他微微一顿。 “可是宫外之人――”蓝皇后却好似要撇清宫中瓜葛,表面上是为了给燕国使臣释嫌,目光炯炯,一双凤目中光华流动。 “是――是醉月轩的清倌人――”随着那shi卫的一句话,瞬时下面跪倒了两人,。 “请皇上恕罪,请娘娘恕罪,臣等监管不力――”左大人带着左文勋,一脸惶恐。 蓝皇后抿着嘴,却并未急着让其起身,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左大人教子有方,文勋操持也是很有乃父风范啊。不过――”话头一转,“那清倌人可是被看押起来了?不要再生事端。” 那shi卫老实回报,“人是被看押起来了,但是她只说是路过偶遇,陪着夫人饮酒,并无它事。” “哦?”蓝皇后淡笑,“偶遇――?”故意加重了语气,“恐怕不是偶遇这么简单吧,夫人难道不是和她一同去的御花园吗,出了事还敢如此推托根本就是心里有鬼!” 一句话,左文勋身子就是一颤,将头低下的同时,也心中明白了父亲所说的“伴君如伴虎”。所谓的“一同去的御花园”,他蹙眉,说的不是安然还有谁,难道,今晚就是安然的大限了吗?十指拄地,他心乱如麻,想到当初自己在三皇子府亭中与她第一次见面,那个迎风**,带着浅笑斗酒的女子,他的心就一痛。 “……”shi卫唯唯诺诺,不敢搭话。 文宣帝看了蓝皇后一眼,淡淡说道“既是收押了就慢慢审问,终是会水落石出的。”又转头看向那shi卫,“传我口谕,事情还未查清前,不要对花安然用刑!” 蓝皇后的目光一震,扭头看向皇上,“陛下,刺客之事兹事体大――” “皇――皇上,”那shi卫却是不敢欺瞒,“回禀皇上,这,奴才不敢欺君,那疑犯并非叫花安然――” 他一句话让蓝皇后也蓦地一愣,却听他继续说道,“乃是醉月轩清倌人――顺心。”rs!。 ------------ 124 上了贼船 景怀王这边礼让,燕凌霄这人也就真不知什么叫客气,十指相扣,紧拉住安然,将她护入怀中。故作亲密地低头在安然耳边轻语,“真是全靠娘子斡旋了,没有你那倾情一吻,如何能瞒得住这些老狐狸?” 在外人开来仿佛两人仍你侬我侬地耳鬓厮磨,慕东煌将头扭向一边,慕北漓却是眼睛定定地盯着燕凌霄,一副恨不得将他吃了的模样。燕凌霄却偏偏还要招惹这位“小”皇子,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景怀王面色陪笑,温文儒雅,但心中却也对其中的弯弯道子暗自琢磨,特别是蓝夫人之事,这在宫中亦是一件大事,且不说蓝家在大昭的地位举足轻重,但凭她曾经御封“女诸葛”父亲亦是朝廷重臣,这样的身份地位,让她的离奇死亡更显得扑朔迷离。 只是,景怀王步子故意慢了下来,看着燕凌霄护着安然,两人相拥相依的背影,此事真正的关键乃是花安然,但现在却被燕凌霄死死看在身边,让他们审不得碰不得。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景怀王深吸了口气,他们派去在燕国的密探来报,老燕王缠绵病榻,恐不久于人事,大燕中本就存在对大昭态度不同的多派势力,太子即位,谁都知燕国众皇子中,燕凌霄可谓太子左膀右臂,如此一来,若是燕凌霄出事,难免不会让燕国与大昭心生间隙,这个时候―― 景怀王的目光坚定,燕国还不能乱。 “松开――”面对燕凌霄的得寸进尺,安然却并不买账,他们俩心中都清楚,刚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安然抬袖子在掩住口,擦了擦,擦得燕凌霄的脸色一变。 “你――!”燕凌霄的手将安然不老实的手抓得更紧,“哼,你现在恐怕只能乖乖呆在我身边,”目光向周遭一扫。轻言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为了保命,恐怕娘子你得多担待了。”用力一握,“而且,为碧秋报仇之事还得有赖娘子呢――”安然的目光一闪,挣了挣,终是妥协了。 “替我给蓝将军传个话,”景怀王攒手而立,叹了口气。冲着旁边一招手道。“蓝夫人的事。需从长计议,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前庭侍卫唯唯诺诺回报了文宣帝和蓝皇后,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燕凌曦手扶桌案,身子微倾。待听了他的回报,才缓缓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目光流盼,见蓝皇后微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母仪天下者该有的风范,燕凌曦含笑拿起高脚金樽杯,轻呷了一口清酒; “公主――”身边的随从目光带着探寻之色,眼看这场刺客闹剧愈演愈烈,文宣帝虽有平息之意,但是蓝皇后节节进逼。恐怕今日不好脱身。 燕凌曦却是心中有了底儿,坐直了身子,嘴角带着轻笑,“急不得――”不管她蓝皇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显然这个花安然棋高一筹。既是火暂时引不到自己身上,那何不坐等好戏上演。 凤冠微晃,细碎的彩凤逼月金步摇扫过蓝凤仪渐渐沉下的脸旁,七彩金霞锦绣华服宽大的袍袖下秀手紧握,掌心越痛,面上却是越加云淡风轻。 “那――花……”未等她问出口,却倒是让她眼见为实了一把,急冲冲一队人涌入,为首之人玄色衣衫深邃目光中却带着逼人威严,但对那环臂入怀之人却是动作特有的轻柔。 蓝凤仪的目光一震,竟是――燕凌霄和――花安然,眼见她丝丝入扣,精心布局下的两个目标却是毫发无损地站直走到近前,蓝凤仪微仰起头,“燕王子――”她的语气不易察觉颤了一下,却又巧笑嫣然站了起来,冲着文宣帝施礼道,“恭喜皇上,上天福泽庇佑,燕王子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果然蓝派一党的众臣唯蓝皇后马首是瞻,赶紧齐声恭贺。燕凌霄嘴角微扬,剑眉飞扬,目光如电地扫视了一眼这些口是心非的人,天知道他们心中都怎么想,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其中肯定是有人不想自己这么简简单单回来的。 但是大臣中除了会拍马屁的,还是有人观察入微的,看到燕凌霄旁若无人地拥着一个女子入内,而且这个女子好像就是刚才的那个安御倌人啊。这些有些须发都白了一半的老家伙顿时相互间一顿眉飞色舞,心中揣测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凌霄却是不忍心这些老家伙太过为己操心,腾出双手冲着文宣帝匆匆施礼,不等蓝皇后发问,却是抢先答道,“小王有罪,劳得陛下为臣担忧,听景怀王说宫中发现刺客,安御倌人当时与臣在园中赏月,讨论大昭风土人情,所幸我俩都毫发无损。” 文宣帝颌首,似是放下心来,“王子无事就好,燕与大昭乃是兄弟友邻,王子在我大昭,我们自该保护王子安危。”目光却是移向燕凌霄霸气揽在怀中的安然,只是一两秒的停留,在那些猴精般的大臣眼中却是仿佛一眼万年,瞬时大家心知肚明,什么赏月,全是屁话,若说风土人情,说谈情说爱还差不多。 左文勋的目光夹杂在众臣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燕凌霄紧环在安然肩头的手臂,微一恍惚,这一切却如何能瞒得住身旁一同跪着的老爹。看到儿子这般,左大人也曾经过少年时,心中一动,好在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的两人身上,却并未有有心人注意犬子的神态。 感觉到衣袖被微一牵动,左文勋这才从恍惚间回过神,慢慢低下头,此刻他还是带罪之身,皇上和皇后并未让左家父子起身。而她――身边却已然有了一双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臂膀了吧。 安然能够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灼人的目光,其中有一道,她的心微一痛,也许就是他的。但是她也知道,这时候却是一点差错要不得的,哪怕一点点的软弱或者犹疑,就会成为蓝凤仪置自己于死地的把柄。 碧秋为了自己而死,顺心为了放燕凌霄和自己走更是选择了舍身,她花安然虽然贱命一条,都却绝不会屈服于命运; 。她抬起头,一行清泪泫然而下,靠着燕凌霄柔柔滑下,拜服在地。 “皇上,臣女有罪,没能一直陪同在蓝夫人身旁……” 剩下的话却是不用再说了,安然面朝着地,却能感觉到落在脊背上那两道寒光,蓝凤仪,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是识破了我的身份?不,不会,她坚信顺心既然宁可为自己舍身,就是还未对蓝凤仪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陛下――”燕凌霄此刻当然需要站出来了,一副这是我的女人的架势,俯身将安然拥入怀中,“千错万错皆是臣的错,安御倌人身子羸弱,又受了惊吓,请陛下责罚微臣。” 这番告白,加之宽宽松深情的眼神,当真瞬时虏获陪坐在侧的名门贵女们的大把芳心。 大臣们还在心中感叹这一番感天动地的你侬我侬,偏有人来凑趣,二皇子慕南羽却是插话了,“父王,这事不能怪安御倌人啊,她也是不知情啊,她便是长得美些,又不是医官,便是在旁了也阻止不了蓝夫人发病不是!” 刚才大家还没注意到,这位主儿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身白衣加上比墙底还厚的白面,瞬间大家都有种扶额的冲动。二皇子真乃活宝一枚啊。 文宣帝微微蹙眉,“你这一身打扮又是干什么?!”语气很是不善,旁边的蓝皇后赶紧帮着解释。 “陛下,二皇子也是一片孝心,是想在宴上给您献舞――”却不等她说完。 文宣帝冷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理他,对燕凌霄说道,“王子请起,安御倌人,不必自责,其中原委尚未查清,蓝夫人突发病状也不可知,天灾人祸谁能事事先知呢。”却是目光向周遭微微一扫,蓝皇后的目光一动,却随即微微点着头称是。 羸弱?安然真想不出燕凌霄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但是既是演戏,又怎能不演全套的,所以她便任由着燕凌霄扶着自己起身,斜倚在他的身侧。 然而额身后的胸膛虽然宽阔,但却并非是她所希冀的,感觉到贴在脸侧细滑冰凉的锦服衣料,安然却并未感觉到一丝温暖,抬头正对上蓝皇后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鄙夷。 鄙夷?安然不懂,为何蓝凤仪竟会对自己露出如此鄙夷之表情。蓝凤仪,难道你觉得这种手段太过卑劣?安然心中冷笑,若论手段,蓝凤仪你步步为营,甚至不放你弟妹一条生路,便是亲弟弟都加以利用,到底谁更卑鄙! 燕凌霄的目光追随着王兄的身影,看着他轻扶起花安然,心微微一动,王兄是有多久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尽心尽力了。好像――是从那个女人嫁入蓝府之后吧。 “燕王子与安御倌人也受了惊吓,先行回位歇息吧。”蓝凤仪转头看向文宣帝,却是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一副体恤宽柔的模样。 燕凌霄嘴角轻勾,却是一把拉住安然的手,要将安然牵到座位上,如此堂而皇之,众大臣只做不见,慕南羽却是微一蹙眉,发了话“燕王子……” ps: 请大家帮着点个“赞”,页面最下面就有,谢谢~~ ------------ 125 争风吃醋 慕南羽微一蹙眉,目光扫视神态各异的在座众人,幽幽道,“燕王子……” 燕凌霄的步伐一顿,拉着安然的手却微微握紧,淡笑回眸,一玄一白,咫尺之间,“二皇子――不知有何指教?” 左文勋微讶,抬起头,不知慕南羽到底要干什么。燕凌曦目光在场上三人之间流转,手指轻抚额头,却渐渐勾起了嘴角,心中道,难道这人也看透了王兄的小心思了?不――听闻这二皇子荒淫无度,政事上也是一塌糊涂,虽为先皇后所生,也使得念旧情的皇上极为厌烦。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这个平日顽劣,却常常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二皇子,却见他嘴角轻扬,白得掉渣的脸上因为这一笑,不见风流倜傥,反而惊现两条沟。 “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的语气间带着一丝调侃,目光慵懒却又透出一丝不一样的精明,“正如父皇所说,燕国与我大昭乃是友邻――” 众人竖起耳朵,听他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却不知下文如何。文宣帝的嘴微微一抽,没有说话。 慕南羽微仰起头,长眉舒展,露齿一笑,在座的女宾们却是蓦地长吸一口气,为何涂着白粉这个家伙还笑得如此妖孽,“不过,就算我们是为手足,但你也不能扒我衣服吧?!” 燕凌曦正端着金樽,轻抿一口清酒,听他所说,一口酒水喷了出来。 “公主――”随从女官赶紧帮着擦拭衣衫,却被燕凌霄一摆手隔开,目光盯着一脸笑得邪魅的慕南羽。 “哦?――”燕凌霄的目光一动,本来的应付神色转为审视,拉着安然的手却并未见一丝松开意思。 安然只觉得血气上涌,这个家伙――心中咬牙,是真的一刻都不让自己好过啊。随着慕南羽的话出口,瞬时一阵压低的嗡嗡声。只觉得背后众名门贵女眼中射出无数寒光冷箭,安然现在真有股一巴掌把慕南羽拍在墙上,让他那张白脸与墙混为一体的冲动。 燕凌霄挑了挑眉,嘴角噙笑,目光审视着慕南羽的神色,看他所言几分是真情,几分假意。都说这位二皇子游戏花丛,荒淫无道,可谓阅女无数,也曾听闻他与花安然之间有过几次纠葛――但。燕凌霄的目光一动。嘴角微扬。同非太子,他也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难道? 左文勋眉头蹙起,目光落在安然的脸上。虽然他不知她卷入了什么样的麻烦中,但――他的目光移向眼神中露出一丝寒光的蓝凤仪,以她的身份地位,现在燕凌霄是给她保护的最好人选,慕南羽,左文勋的目光一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羽儿――”蓝皇后看到文宣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眉头微蹙唤道; “皇娘娘,你不是也说了吗。所谓成家立业,父王不是也早盼着我能定下心来嘛。”慕南羽却对文宣帝渐渐沉下的脸视若不见,对着蓝皇后一抱拳,“请皇娘娘为儿臣做主――” 众大臣瞬间心中都“诶――”了一声,这是要闹哪样。只见文宣帝的面色阴沉得都快要滴下水来,拍案喝道,“胡闹!”转头连带着对蓝皇后斥责道,“看你教导的好皇子!将他惯得如此不分场合,不分轻重!” 顿时,众臣赶紧都离座跪倒在地,“请皇上息怒――” 蓝凤仪也一副满腹委屈的模样,却仍是努力维持着面色上的庄重,转头对慕南羽柔声劝阻道,“羽儿――不要再闹了,别再惹你父皇生气了。” 其他三位皇子也都随着众大臣一齐拜倒,“请父皇保重身体――” 慕北漓神色犹疑地看向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二哥,慕南羽。又将目光移向他对面的两人,燕凌霄一身玄色锦袍本就是俊逸中带着威严,而安然被他护在身后,显得小鸟依人,此刻的二皇兄一脸墙皮白更显得像一个笑话。 慕北漓的心莫名地一痛,想起小时候。母妃的遭遇让慕北漓从小就明白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从来不带一丝温度,所谓兄友弟恭不过是演给他人看的闹剧。直到――那一次,他被设计,掉入荷花池,当他上下沉浮,奋力挣扎时,才明白那从上俯视的碧绿池水竟也可杀人于无形。 是他――那个自先皇后出事后,被褫夺太子封号,甚少再出现的二哥,一跃而下,将他救起。“抓住我的袍袖――”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有个哥哥挺好。 慕北漓微抬起头,看向那个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目光中总是一副不在乎的二皇兄。大臣都说蓝皇后宽容大度,抚养二皇子尽心尽力,宠溺有加。而这个二皇子偏偏就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叛逆,放肆,不得帝心,慕北漓不知此刻二皇兄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自那次以后他跟在二皇兄身后,从不问缘由。 “父皇――二皇兄也是一时置气,今日皇叔大寿,乃是大好日子,还请父皇息怒!”慕北漓跪着向前跪走两步,急言求情道。 要说起皇上对景怀王的恩典确实带着一丝偏袒,也许是考虑到他前半生拥立有功,也许是鉴于他毕竟是自己最后一个在世的兄弟,听到四皇子提起景怀王,文宣帝的怒火才下压了一下,想起这毕竟是景怀王的寿宴。要是宾主分论,便是皇上也只是这里的宾客,“罢了――给我下去,好好思过,谨遵你皇娘的教诲。”冲着直着脖子不依不饶的慕南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饶是景怀王见惯大风大浪,但是还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当真是丢人都丢到了北燕国了。“皇上,还是让各位皇子归座,今日还有要事要宣布呢。” 左文勋的目光一动,看向气哼哼归座的慕南羽,突然心中一动,难道――见燕凌霄此刻虽然仍是对安然呵护有加,却不再紧拉住不放,在大臣面前显得那么暧昧显眼。 “公主――”随从见燕凌曦笑得诡异,却不知所以,轻声问道,“这位安然姑娘似乎背景有些复杂啊,竟与这二皇子也牵扯不清。”之前公主曾特意对其接近试探,却不知此刻公主心中做的什么打算; “是么?”燕凌曦看到王兄扶着安然冲着这边而来,悠然起身,淡淡一笑,“看来王兄碰上情敌了呢。” “文勋――奉上玉如意。”文宣帝见各位都归了座位,平稳了一下心情吩咐道。一直跪在下面的左文勋心思还在别处,气得左父狠狠踹了儿子一脚。 “是――是,皇上。”左文勋这才恍然,忙起身,跪得太久,腿已然发麻,身子一个踉跄。 “将那一柄玉如意捧稳了。”文宣帝微微蹙眉,着重了个一字。 左大人心中恨恨骂了自己这儿子一声,平日倒是沉稳的很,偏偏这时心神恍惚,瞪了左文勋一眼。 左文勋长身玉立,也算是一介美男,作为礼官一身官服更显得英姿飒爽。听到文宣帝的吩咐,忙低头要接过宫女捧上来的礼盒,心中突然一震,手指也是一滞。 原来是这样――他眉头一蹙,目光落在那锦盒红布下透着莹润柔光的玉如意,如意成双,若是刚刚慕南羽没有闹那一出争风吃醋的好戏,恐怕今日,他的目光扫向正低头与燕公主轻声交谈的燕凌霄,他就会“理所应当”地求下与大昭女官的亲事。 “陛下――”左文勋手捧礼盒,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之物。 “玉如意――”慕西城的目光转向同是面如讶然的太子慕东煌,“臣弟,得提前恭喜皇兄了。”是了,燕国在大昭建国之初便送上两柄取名“绿月”的玉如意作为国礼,取义“好事成双”。而大昭皇室也宣布会将此两柄如意作为两国万世亲睦友好的象征,传给皇子作为大婚之用。 安然不解地看着左文勋碰上玉如意,却不知这是何用意。 “玉如意?”燕凌曦的目光一震,微仰起头,嘴角带笑,“看来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了呢。”见安然不解,道,“此乃我燕国送给大昭的无价宝,作为太子大婚的聘礼。” 旁边宫女本贴心地奉上了水酒,让安然喝了暖身子,可是杯到手边,安然的手便是一颤。 “今日,朕本想借着景怀王寿宴,燕王子在旁同庆的好日子,宣布一件事。”文宣帝扫视了神态各异的众人一眼,“朕心知太子婚姻大事乃社稷之重,所以特与皇后久经探讨,终定下一贤良恭顺的人选。” 听到文宣帝的话,安然的身子一僵,她知道,他终究是要成婚的,作为太子,他第一次见到她,便告诉过她,他――不会做她的惜花之人。“花安然,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安然在心中怒斥自己,可是为何心中如此痛,为何脸上要挤出笑如此难。 “不要去爱他,你们俩注定是不可能的。”沈碧秋是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错了吗,想起她的话,安然遥望着几尺之外的慕东煌,看他露出温润的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开心的神色,为何两人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可以跨越生死,可以跨越时空,我来到了你身边,为何,却又要眼睁睁看着你走远――” ps: 亲们,若是喜欢的赞一下哦 ------------ 126 阴差阳错 蓝凤仪目光慈爱地看向太子慕东煌,笑得雍容。这件事一宣布,恐怕之前对先皇后心怀遗忠,还蠢蠢欲动的那些老臣也就老实了吧。 左文勋手捧玉如意向前一步,高高举起,红布掀落,如意映月发出盈盈绿光,“真乃瑰宝啊――”识货的大臣不由发出由衷的慨叹。 刚才的刺客风波也好,蓝夫人之死也罢,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相比不过过眼云烟。安然看到那些配合着皇上努力装出喜不自胜模样的人臣,突然想,当年皇上为沈碧秋赐婚时,他们是不是也将这种欣喜演的炉火纯青?这就是“只闻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吧。 安然的目光移向此刻的主角慕东煌,眼泪竟然就这样不期地涌出,待发现眼泪滑落时才突然心惊。此等普天同庆之事,自己当众落泪,若是落人口实,自己还能活命吗!却突然从旁伸来一支手臂,宽大的袍袖将她脸上的变化蓦地遮住,揽入怀中。心中一紧,随之却又一松。 慕东煌带着温润的笑,扫视着这些“心系社稷”的忠臣们露着的“由衷”的笑。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心里却突涌出一丝悲凉,从小母后就教导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想到喜烛夜秉,红罗锦帐,换来却是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在身侧,心中的悲凉谁又能懂。 视线流转,正对上燕凌霄伸出臂膀将花安然头压在他胸膛上,本来就在奋力维持的浅笑顿时消失地荡然无存,手指猛地在宽大的袍袖下握紧。 “煌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此事了。”蓝皇后在文宣帝旁浅笑,柔声跟着说道。可是转眼间,看到慕东煌脸上突起的变化,顺着其目光看去,正落在花安然的身上,到嘴边的笑就是一凝。 众位大臣也是各怀心事。蓝派一党自然乐见的太子大婚,所谓婚姻大事。除了妻族可以给太子在政事上给予帮衬,而且若是再添子嗣,那皇上更会高看太子殿下,予以重任。 景怀王手中握着酒杯,嘴角带着笑,但却是笑不入眼。蓝皇后不是一般女流,当初安家她都没看上眼,此时巴巴地向皇上提议指婚,必有其深意。景王一派当然不愿看到太子因为大婚,获得更多支持。太子过早继位蓝家将更加坐大。 而能被蓝皇后如此看重。急于拉入阵营。并能为太子博得皇上更多信赖的只有――景怀王的目光探向那坐于将军中上首之人; “皇上――” 谁都没想到,这突然发话的不是慕东煌,不是景怀王,更不是那些顽固老臣。却是――敖风,敖将军。 安然的目光落在从将领座位中起身男子,飞眉入鬓,虽然看起来也有三四十了,却仍是意气风发,目露精光,倒是个美男子。 “敖将军――”皇上的话语就是一顿,似有些吃惊。 安然也是微微一愣,看得更加仔细。他――就是敖瑶佳的父亲,那位宿边大将,甚至军权上可与蓝家势力相匹敌的敖风,敖将军?看他虽然英姿勃发,但是却仍显彬彬有礼。举止间若有若无的书生气。安然微微蹙眉,看敖瑶佳那个丫头,却不想这敖风竟然还是个儒将。 “皇上如此大喜,乃大昭之幸,敖风今次进京能遇上如此喜事,微臣先敬皇上一杯。”敖风袖子掩口,仰头先干,宽大的袍袖垂下,带着几分常年在边疆的豪迈,却又不失儒雅。 燕凌霄一手揽着安然,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喃喃道,“敖风――”这个家伙在边疆之地简直快传成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了。他早先主管在大昭这边的探子密报,较少与其打交道,但却也听闻了他的不少传奇。此人有勇,更有谋,更难得的是,坐拥大昭半边军队,却一刻丹心,不理朝政党派之争,淡泊名利。 老燕王对此人更是有一句甚得燕凌霄赞同的评语――“虎将,忠臣,该死!”想到这儿,燕凌霄一笑,似乎明白了其中一些关节,饶有兴致地看这位宿边大将怎么与文宣帝讨价还价。 听了傲风的话,看其一杯仰下,文宣帝本和蔼的神色却瞬间沉了下来。蓝皇后也是一惊,她没想到,阻挠这件事的竟会是――敖风。她的目光一动,嘴角噙笑,“好,好――敖将军果然是以大昭国事为重。”这话却半是说给敖风听的,敖风的目光一变,却是仍一副儒雅模样,并未坐下。 他不坐下,文宣帝也不好让他做,只有被逼着,幽幽问道,“敖将军,还有何事需要禀报?”语气却是有些微冷,敖风怎会不知,自古明君最恨的不是奸臣,却是忠臣的背叛,他这样对文宣帝步步相逼,会给敖家带来怎样的隐患,他为了独女不愿再想。 一旁的敖瑶佳看到父亲站起,脸色突然煞白。定定地仰望着父亲挺得笔直的脊梁,眼中慢慢湿润。她曾质问过,“父亲,您心中是不是只有大昭,只有皇室,只有这该死的军事了!” 七岁时,别的女孩还在母亲的怀抱中扎小辫,讨要糖果,她却是一人独坐在飘摇的烛火前陪着母亲的灵柩。怕吗,冷吗,她独自抱着臂膀,门被嘭地推开,卷着风尘,她睁开眼看到一脸迟愣的父亲。 人都说敖家之女猛如虎,敖家之女没教养,敖瑶佳冷笑,她向父亲讨要的第一个礼物,不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不是钗环金玉,却是一条精钢打造的宝鞭。三尺之内,她决不让任何人再接近她,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心痛……直到,皇后有意向父亲暗示,让她嫁入太子府。 “小女瑶佳,自小被臣带在身边,倒是习惯了边陲的气候。臣有难言之请,小女虽然大了,但是毕竟在边疆呆惯了,此次臣回边疆,小女也能跟着回去。”敖风不敢深说,只推说敖瑶佳身体在京不适,之前敖瑶佳也曾为了掩人耳目推说在府养病,所以如此一说倒也不显唐突; 可是――敖瑶佳心中一紧,她的眼圈有些湿润了,看到下面的大臣交头接耳,父亲一生沉稳豁达,不计名利,惟命是从,才换来皇家多年对敖家的恩宠,现今,却要为了自己对主上设计。 这一席话却将文宣帝本来就快出口的话,堵了回去,饶是对敖风的忠心性情很是赞赏,却此刻也是面色阴晴难定。蓝皇后眼中一丝厉色闪过,她之前向敖风示意,就是为了告诉敖风此乃皇上的意思,让他心存敬畏,心存感恩,却不是为了他临阵倒戈的! “瑶佳郡主自小跟着宿边,却是受了不少苦啊――”蓝凤仪挤出一丝期期艾艾的感伤,“前几日瑶佳生病,皇上派去的御医瞧了,可是好些了?”话锋一转,却是将话题转到这上。 敖风毕竟是宿边多年,此时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更是看起来的慈父的不情之请,若是皇上真的蓦然推辞,难免显得不近人情。只是――蓝皇后笑里藏刀,皇家的恩典,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敖风还待说什么,却被敖瑶佳轻轻一拉衣角。敖瑶佳抬起头,那时她曾经任性地冲父亲大喊过,他从不关心自己,不关心娘,不关心这个家。但是――她现在知道,并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皇上,皇后娘娘――”敖瑶佳起身,身子福了福,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余光看到敖风讶然的神情,敖瑶佳心中一痛。父亲,瑶佳会记得你说的话―― “我敖风,为了大昭,丢掉了兄弟,丢掉了朋友,丢掉了家庭,甚至丢掉了灵魂!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我的女儿!” 那是她趴在门边,听到他对自己规劝自己的属下发狠说的话,他知道她讨厌京城,讨厌这个纸醉金迷的牢笼。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既然是边塞的鹰,你便一定能找到让你翱翔的蓝天,又何必将自己困在京城这个金丝雀笼子里呢。”她的目光移向那个曾经这样的自己说的人,有多少人能随心而活呢,是吧――花安然。 安然感觉到敖瑶佳投向自己的凄凄的目光,心中一动,她――早已认出自己了?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的眷顾,御医妙手回春,真乃是药到病除。”敖瑶佳收回目光,笑得温婉,下面坐着的曾见过她泼辣一面的大臣无不心中暗暗称奇。 “这就好,这就好。”蓝皇后宠溺地看了敖瑶佳一眼,嘴角又扬起。 敖风心疼地看了一眼女儿,为何,为何? 敖瑶佳冲着父亲淡淡一笑,宛若夜晚惊开的昙花,只是一现,她知道,也许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有真心的笑容了吧。但是――她还记得母亲临走前拉住她的手,说的话,“不要恨你父亲,不要,不要恨。” 她没有恨,她一直没有恨过啊,她的头微微扬起,娘,女儿不会给敖家丢脸,不会给您丢脸。 “这就好,我看还是宫中的医官医术更好些,瑶佳郡主在边陲也受了这么多苦了,陛下和本宫都有意,让她留在宫中,有煌儿在旁照料岂不更好?” 只是一句话――敖瑶佳似是羞赧地低下头,眼光瞬间失去了颜色。安然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却仿佛咫尺天涯,阴差阳错,当真是世事弄人。 ------------ 127 我命不由天 “谢陛下、皇后娘娘隆恩――”敖瑶佳低垂下眼帘,嘴边的笑容那样淡,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其吹逝。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时候,她靠在娘的膝头,眺望着远方的城门,期待着娘口中那从天边归来的爹爹。 “佳儿,你爹爹就快回来了。”敖瑶佳不知那时候,娘已经很虚弱,她的目光穿透虚空,给瑶佳喃喃重复着边塞的故事。 “娘,我们去边塞吧,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儿吗?”小小的瑶佳摇着娘的膝头,仰起头。 “……”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众臣皆倒身下拜,齐声言贺,“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蓝皇后舒眉浅笑,目光中流露出的喜悦确是真情实意。 耳边回荡着众臣的齐声恭贺,敖瑶佳的身子一震。慕东煌的目光一动,却很快将这种情绪波动隐下,“谢父皇、母后恩典。” “跟我走吧。” 安然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虚空,却没有落点,慕东煌谢恩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死了。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向对她说话的燕凌霄。 “不。” 安然轻声问道,眼中的泪水却终是太满,这一句既是在回答他,也是在回答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上天让自己重获新生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再一次被爱所伤么?她不信命! 燕凌霄凝视着安然那双被泪水莹润如琥珀的眼眸,他不懂,为何她要如此执着。眉头微微蹙起,慕东煌能给她的,自己也能给她,而且只多不少! “王兄――”燕凌曦蹙眉,此时燕国使者在侧,难道不该有所表示么。她目露担忧地看了一眼满面怒气的王兄。 燕凌霄回过神来,深深看了安然一眼,拂袖站起。深深一礼,面色带笑,“恭贺陛下,为太子殿下觅得如此良偶佳人,凌霄代表燕恭贺太子殿下大喜。”他的目光落在慕东煌的身上,微一停顿,嘴角微扬,却别有意味。 “好――好!”文宣帝人逢喜事,便是面上的病容都减了大半,“来呀。上酒来。今日不醉不归!” 敖瑶佳身子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座位上,耳边嗡嗡,似是其他朝臣纷纷对父亲举杯恭贺之声。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她知道――从来。女子的婚姻都不过是家庭荣耀的一个陪衬,只是,曾经,她以为她会不同。 “皇兄,你这次可真是抱得美人归了,这瑶佳郡主可是有名的美人儿,而且性子爽利,当真是佳偶天成啊。”酒杯停在嘴边,慕西城的嘴角上扬。眼中却闪出一丝厉色,蓝皇后,果然打的好算盘。 现今边塞动荡。景怀王以分兵两路,内外兼顾的计策增加敖风的兵力。本欲利用敖风分散蓝家权力,却不想人家棋高一筹。愣是给人家做了嫁衣。慕西城的目光扫向一脸阴霾的景怀王,呵呵,大寿之夜,恐怕他老人家也是没心情再吃酒了吧。 景怀王却是没有想到,他本与皇上商量的人选并非敖瑶佳。微微蹙眉,但是面色上却不敢带出一丝不满,仍是推杯换盏,似是喝得畅快,但是胸口却凝成一股闷气。蓝凤仪――他的目光一寒。 只闻新人笑,谁闻旧人哭――蓝权英的手慢慢握紧,隐于黑暗的脸孔带着一丝阴森之气。 “主子――”属下轻声提醒,“前面来人催了几次了,陛下已经宣布太子殿下订婚的大事了。” 他的手慢慢握紧,手指那样僵冷,似乎仍留存着她的温度,想到沈碧秋紧闭的双眼,那苍白的面孔却再也不会有一丝温度。 “啊――!啊――; !” 第一次看到蓝权英如此暴怒,从来运筹帷幄,仿佛狐狸般生杀予夺的人,现在却仿佛一头发狂觉醒的猛兽。蓝权英不断地把怒气砸向屋中的一切器皿、摆设,目光所及,便是那清冷的月光却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重重的喘息声掩盖了那一滴蓦然滴落的液体,“权英――”耳旁突然传来一声低唤,他蓦地回头,却看到属下一脸惊恐的表情,目光扫向门外,空空荡荡哪有一人。是幻觉――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你输了,你又输了,眼前映出那个站在海棠树下拈花巧笑的女子,从他恨上她的那一刻,他就输了,输在他的心早已归了那个人――沈――碧――秋! “皇后――”属下欲言又止。 蓝权英慢慢直起身来,“说――”从牙缝中丝丝挤出一个字,一种深深的冰冷,让见惯生死的属下都不由得微微打了个颤。 “皇后娘娘嘱咐,陛下的意思是,蓝夫人的事先秘不发丧,只对外称其染了重病――”微微一顿,“顺心姑娘交予娘娘处理。” 这就是皇后,这就是他的姐姐吧,扬起头,他放生大笑,可是那笑声却是那样悲凉。在她眼中,只有一个又一个阴谋计策,没有对错,没有情仇,大家都不过是一个个棋子,而今日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蓝权英停住了笑声,“她――要顺心是吧?”眼中闪出一丝阴戾,父亲曾说过,蓝家若想活下去,活得兴盛,就要听姐姐的,姐姐是能够撑起蓝家的人。果然,杀伐决断,她用事实证明了父亲的正确。 属下点点头,自主子秘密会见了一位医官后就突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将世人玩弄于鼓掌间的人,竟然如此失态。 “好。”带着一丝笑,那样冰冷,他抬起头,月光如洗,他缓缓伸手,那样清冷的月光――就好像她陷入沉睡的面庞一般,只是,月亮过后,太阳升起,她却再也不会醒来。 “把顺心,带上来。”蓝权英淡淡说道。 “主子――”属下微微一愣,蓝皇后派人明白说了。不让任何人提审顺心,为何,为何一向听从皇后话的主子要逆其意思。 “带上来!”蓝权英蓦地一拍桌子。 顺心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周围并未掌灯,一片漆黑。但是她却并不害怕,反而是如鱼得水般那样心安。当然了,便是嫣娘也不知道,在她进入醉月轩之前,她曾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了三年。 三年――黑暗中她的笑平淡得如水般,但是她并不后悔。梨花树下。他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阳光透过树叶倾泻在他身上。洒下点点光斑,舒展的眼眉清润如玉。 “顺心,只愿公子一世顺心……” “皇上,你也累了。今日宴会就到这儿吧――”蓝皇后体贴地抚上文宣帝的手,轻声劝道。 文宣帝微微蹙眉,淡然一笑,反手将其手握紧,“诶――难为你和煌儿了,便是今夜不能陪你们尽兴; 。” “皇上――”蓝皇后微微动容,眼中露出一丝欣喜,“我知道皇上心中是念着煌儿的。” 文宣帝轻轻拍了拍蓝皇后的手背,点点头。并未再说话,微微蹙起眉头。 左文勋看出文宣帝身体疲累了,他自然知道文宣帝一直卧病在床,今日依然是透支到极限了。赶紧抢步上前,“陛下。已然更深露重,请陛下保重龙体。” “今夜就到这儿吧,”蓝皇后扶住文宣帝已然有些摇晃的身子,身边的太监赶紧小心上前。“燕王子,”她的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一直被燕凌霄护在身旁的花安然,淡然浅笑,“安御倌人既是受到惊吓,不如让御医也给看看,这样王子也能放心不是?” 燕凌霄浅笑施礼,“多谢皇后美意,只是公主与安御倌人一见如故,此刻见其萎靡不振,已经向驻地医官递了话,吩咐了回去歇息。” “如此――”蓝皇后的目光一动,却又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意,“安御倌人――能得燕王子、公主如此眷顾,当真是其三生之幸。”看了安然一眼,扶着文宣帝转身而去。 “放心,我们不会逼你,你若是想回醉月轩,我们就在那儿放下你。”燕凌霄嫣然一笑,拉住安然的手,触手冰凉,那样冷将她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安然想摇头,却又点头。 “安然――”正当安然打算跟着燕王府的人转身欲走之时,却有一人追上,叫住了她。 安然慢慢回身,月光下,她看到来人微微一愣。燕凌霄很是知趣,冲着自己人一摆手,“我在前面等你。” “你――”敖瑶佳的目光中闪现出泪光,“真的是你。”既像笑,又像哭,“在三皇子府上匆匆一瞥而过之时,我以为你是他的妹妹之类的亲人。”喃喃自语,似是倾述不尽,“可是后来,我发现太子殿下对你的倾心,我便开始派人调查。”她微微摇头,“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是太子容不得你,你――”她的话语一顿,“你和他,我以为你和他那么近,而且他还有意瞒我,我以为你是男宠呢。” 听着她有些混乱的话,安然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当做是慕东煌的男宠。 “父亲说,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事很是着急,希望他以社稷为重,所以特意示意我们俩的婚事不能耽搁了。”敖瑶佳其实是想向安然解释,自己并非真的想嫁给安然,却不知该如何说好,只好说得囫囵。 安然却是一愣,难道――皇后娘娘也曾误解,慕东煌有别样癖好?不由得嗤笑,看来自己那一身男装,而慕东煌偏偏配合着守身如玉,却是平白惹上了麻烦,倒像是那个慕南羽朝秦暮楚游戏花丛倒是给人省心了。安然蓦地皱眉,为何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对不起,其实,对不起――”敖瑶佳最终还是没有说不出,“为何天意如此弄人――” 她知道慕东煌是爱她的,从他刚刚看向她的目光,她能读懂。 “不用说对不起,”安然眼中透着一丝坚定,淡淡说道,“我命不由天……” ------------ 128 为谁而生 安然蓦然回身,她能感受到敖瑶佳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她――会是慕东煌的妻,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却终究是向前迈去; 燕凌霄执意不肯上马车上等着,负手站在马车前,望着安然与敖瑶佳谈话的方向,目光沉沉如夜空中明暗不定的星辰。 “公主,你不劝劝主子吗?”陪在燕凌曦的小丫头看着车帘外主子的背影,轻声对合眼假寐的她问道。 燕凌曦缓缓睁开眸子,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很多大臣赞她若是男儿身,一定不输于她几个哥哥。可是,燕凌曦并不这么认为,便是女儿身又如何,也一样可以为大燕建功立业。 她的视线移向窗外,“……” 当燕凌霄看到安然的身影从远处向这边而来时,目光中一丝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迎上前了几步。 “走吧――”燕凌霄为安然披上披风,安然微微一颤,回头看向漆黑的宫门,朱门深宫一双人,碧影自怜徐徐归,来的时候,她与顺心是一双人一驾马,如今―― “顺心――”安然喃喃道,刚才在敖瑶佳面前还绷着的劲儿瞬间泻下,她的身子一软,感觉眼前一黑。 浮光略影,眼前光影晃动,耳畔似有人轻唤,“清妍――,清妍――,哈哈,我抓到你啦,我抓到你!”声音似乎很是熟悉,安然蹙眉,但却实在想不起,一股凉意直冲头顶,“嗯――”嘤咛一声,她蓦然惊醒。 红罗帐暖,安然幡然觉醒,这――是哪里?!不远处的香炉余烟袅袅,安然想要舒展下身子,却蓦然发现动弹不得,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攥得死死的。 安然目光落在趴在自己床边,睡梦中还将自己的手攥得死死的燕凌霄。 “不要。不要走,”似乎睡梦中的他感觉到安然的手微动,呼吸有些沉重地喃喃自语,“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他的头一动,侧过脸,却见睡梦中的他仍蹙着眉头,俊秀的薄唇说完微抿,带着一股稚气。 安然本来想要把手直接抽出,看到这儿。却停了下来。睫毛微微一颤。 “碧秋。我不会再丢下你――”俊秀的面庞带着一丝倔强。 …… 文宣帝的头痛病又犯了,服侍着文宣帝服了药歇下了,蓝凤仪才微微松了口气,宫中传来的更声。业已一更天,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一步不稳,身边的侍女手疾,赶紧扶住她的手臂,柔声道,“娘娘――” “没事,”她摆了摆手,这一路走来并不坦荡,但她却从不容许自己有一招有失。“太子殿下回府了么?”身边得力而又可以信任的人当真不多了。想到顺心的事,蓝凤仪微微头痛。 “刚刚来问了安,只是看陛下入寝歇息便未让人去打扰。”侍女老实答道。 蓝凤仪却是明白,什么不敢打扰,不过是句托辞。他――是不愿意一人见自己吧。也并未深究,她知道,他对于蓝家一直心存芥蒂,特别是权英掌权后,更是飞扬跋扈让慕东煌心中很是不舒服; 看到蓝凤仪眼中流露出的一丝伤感,侍女轻轻劝解道,“早晚有一天太子殿下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蓝凤仪抬起头,会吗,他与他一样,不愧父子。 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扶柳,传我的话,把顺心那个丫头给我带上来!” 扶柳低头,“是――”缓缓退下,偌大仪芳殿中只留下蓝凤仪一人,头上的金步摇,金凤腾云栩栩如生,可惜――凤冠华美,却不是那么容易戴得稳的。 …… 门扉应声而开,灯光中一人的身影被拉长,顺心缓缓抬头,看到来人,她眼光一动,变得柔和,“柳姑姑――”朱唇轻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先下去,我们有几句话要单独说。”扶柳冲着关押顺心的护卫摆了摆手,护卫都知扶柳姑姑乃是皇后身边的心腹,自然地位非比寻常,恭敬称是,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扶柳一步步上前,停在顺心一步之隔处站住,上下打量着这个算是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人年纪长了就是这样,眼前这个出落得婷婷玉立的女子,在她眼中却仿佛仍是昨天那个一身破布衣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涕泪的小鬼。 “我不哭,我再也不哭――”那时她抓着自己的袖口,对自己哀求,“让我去吧,让我当探子吧,我不哭,我一定会做好,这样――这样,我妹妹就不用饿死了。” “为什么?”扶柳叹了口气,顺心,这个红遍京城,素手琴音的八面玲珑俏清倌,是她在暗中一手调教的,却到头来给了皇后娘娘最沉重的一击。 顺心迎着扶柳的目光,淡然一笑,那笑容,扶柳的心一颤,她终究不再是那个任打任骂的无依无靠的孩子了。不知何时,她已然长大。 “多谢姑姑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姑姑对顺心的帮助,顺心不敢忘怀。”顺心猜到蓝皇后会派扶柳姑姑来,她的低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情绪的涌动。 “到底为什么?!”扶柳微微提高了声音,紧盯着顺心面目上的表情,扶柳不信,她不信那个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女孩会这么容易叛变,“为钱?为名?他们到底许诺给你了什么?” 顺心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苦笑,重复着她的话语,“为钱?为名?”声音低沉,叩击人心,“都不为――”她蓦然抬起头,突然眼光一变,没有了之前的淡然如水,却仿佛带着一丝激动,“我――” “姑姑――”门外有人轻叩门板,“皇后娘娘那边催得急了。” 扶柳深吸了一口气,悲悯地看了顺心一眼,“你该知道你将迎来的下场,去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吧。” 顺心听话地跟着扶柳,前面挑着一盏宫灯,飘摇的灯火让这漫长漆黑的宫廷回廊也不再显得那么冷清了。这条路――顺心心中微微一动,她从那时入宫,走了有多少遍,时光流逝,那是怕鬼的小丫头,现在却成了连鬼都怕她三分的杀手探子了。 “进来吧――”蓝凤仪目光微抬,斜倚在榻椅上,手扶额头,她的目光落在进门跪倒在地的两人; 。“扶柳――”她微微蹙眉。 “娘娘不弃,是奴婢没有把这些丫头教好,求娘娘一并责罚。”扶柳却是执意跪在一旁。顺心身子一震,她虽不敢抬头,却是心中一暖,姑姑――是想给自己求情…… “若说她是无意为之,你信吗?”蓝凤仪叹了口气,“我特意将她锁到别院,就是不想让她参合到这件事,可是她――!”猛地一挥手,将手中的玉佩劈头盖脸地砸在顺心身上。 可是这次,顺心的目光甚至动都未动,仍俯首跪伏着。 “奴婢知罪,都是奴婢教导无方――”扶柳瞪了顺心一眼,“还不说,在娘娘面前你敢有半句隐瞒!” 顺心抬起头,眼中却是一片清明,那锦袍金叉之下的女子,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看似温柔却心如铁石的女子,“回皇后娘娘,顺心实是发现蓝将军已然觉察到娘娘的安排,特赶去想要补救。”她的心一横,幽幽说道。 她的话仿佛一石惊起千层浪,便是柳姑姑也惊异地抬起头,蓝凤仪的面色便是徒然一变。 “你敢骗――”蓝凤仪蓦地站起。 “顺心有一句相瞒,天诛地灭,我族人皆不得好死!”顺心目光如水,柔软中却带着一股无法小觑的坚韧。 “竟――”蓝凤仪的身子一晃。 “娘娘――”扶柳急步起身想要扶住她。 颓然跌坐,蓝凤仪却本想借安然之手,让蓝权英怀恨于花安然,却不想,她微微叹了口气,是了,精明如他,只要稍有犹疑就会派人深究,自然会查得到。蓝家的探子不是都交到了他手上了么,她微微苦笑。 可是便是这样――“我既让你呆在别院就是另有安排,你却违令出逃,还打伤了侍卫。”蓝凤仪却是不那么容易糊弄的,目光一动,“既是如此,为何又要为花安然掩护,说――!” 顺心的身子一颤,此刻,她的发上插着一把金钗,顶尖是淬毒的利器,这也乃是柳姑姑为这些探子女孩研制的特有武器。顺心的手蓦地握紧,蓝凤仪――她的余光看到柳姑姑在一旁期待的目光,不,顺心心中的杀机慢慢收敛。 “回禀娘娘,当时迫于紧急,奴婢的探子身份不能暴露,不得已才为之,求娘娘责罚――”她的一个头磕在石板砖上,可以映人的砖上映出她含恨的目光。 “你不要忘了,你若是敢背叛,你妹妹就不会再得到皇家的庇佑!”蓝皇后深知只有抓住了软肋,勒住了狗绳,才不会被自己养的猎犬咬伤! 听到蓝皇后的话,柳姑姑也是微微一震,她怎会不知,当年顺心十岁多女童之身,甚至连夜路都不敢走,却在皇后的一声令下手刃活人只为求得那个位置,只为她身患重病的妹妹求得皇家的庇佑。 “我的命――不值钱,”还记得她那时稚嫩的脸庞上坚定的目光,“便是用我的命换她能少吃些苦,我也不白担这个姐姐之名了。” 顺心抬起头看向蓝皇后,咬着牙,一字一句回道,“奴婢不敢有半丝遗忘――” ------------ 129 是敌是友 “醒了?” 也许当真是困乏了,不知何时竟就这么合衣伏在床边睡着了。燕凌霄睁开眼,却看到烛照红帐,伊人斜倚在榻,目光如水,却饱含他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主子……”屏风后的珠帘外有人轻声探问,显然是有事情急于禀报。 安然默然抽出手,低垂的眼帘遮住燕凌霄目光一黯。燕凌霄收回手臂,当他睁开眼的一瞬,她那样似水柔情般静静相望,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融化了。 安然在里屋听到外面燕凌霄的属下轻声禀报着什么,万籁俱静,偶有烛花爆破的声音,细碎的交谈声钻入耳中。 “皇帝……万无一失……” “……” “是,我们已经派人跟着慕东煌……放心……” “盯着……务必……” 燕凌霄拨开珠帘,回到里屋,一抬眼,红罗帐内人影绰绰,却是安然背对着自己在整理着衣衫。他很君子地半回转身子,轻咳一声。 安然转过身,撩开纱帐,钻出帐子,眼光流动,在烛光中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可有顺心的消息?”轻声问道,依燕国在大昭这么多年的部署,想要查这么点事还难不倒燕凌霄。 “放心,蓝皇后并未将她交给蓝权英。”燕凌霄答道,虽然是不想她为之担心,但他心知,虽然顺心乃是皇后的人,但是此刻落在蓝凤仪手上,恐怕并不比落到蓝权英手上强多少。 而显然,安然也想到这点,“送我回去。”虽然顺心是为他们被俘的,但是她并不能因此强迫燕凌霄去救顺心,还得靠自己,微微蹙眉――她只能期盼她还能支配得动的冥门。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这儿?!”燕凌霄突然伸出手拉住一刻都不肯逗留的安然,侧过头,烛光将他的侧影拉长。仿佛此刻两人之间那细弱游丝的暧昧。 安然被他拽得身子一晃,差点又跌入他的怀抱,微一蹙眉。 “你想要求他――”燕凌霄抬眼,目光有些复杂地盯着安然,此话让安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既是已然有了婚约,就不该再招惹你……”燕凌霄微一蹙眉,手上的劲儿有些重,安然吃痛,蹙眉四目相对,心中突然明白他说的是谁。 “所以。你让人跟着他――”安然挑眉。“还是――尊贵的燕王子。一直都对大昭继位之人心怀忌惮?”她承认,自己偷听到了他与属下的对话,但是这样也更认证了她一直的感觉,燕国志向不止一个属国那么简单。早晚,这个男人会成为慕东煌最大的敌人。 安然的话显然刺激到了燕凌霄的神经,“你――”他的目光终究还是软了下来,自嘲地一笑,“在你眼里,我们就是你心中的那位太子殿下的心腹大患是不是――” 安然微微抬起头,看着目光复杂的燕凌霄,是开诚布公,还是有意试探?安然蹙眉; 。并未说话。 “如果,我说,我要你跟我走呢――”燕凌霄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安然措手不及。可是,安然根本没有心思与他谈论这些。虽然顺心是为了他们俩脱身而被虏,但是他毕竟乃是燕国皇子,来大昭更负有不可告人的使命,要救顺心,她恐怕还得靠自己。 安然淡然摇了摇头,“我没时间与你游戏,送我回去――” “如果,我说不呢……”燕凌霄蹙眉却并不相让。 此刻的燕凌霄在安然眼中就像一个向大人讨要糖吃的孩子,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抓住自己的手,“放开――”安然寒声。 “你就这么急于离开么?”燕凌霄目含愠色,“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 他也恨自己,恨这样只能用胁迫的方式将她留住的自己。 安然微微一愣,但是却低垂下眼帘,“多谢,燕王子好意,”她再抬起头时,却带着一种疏离的笑容,“只是,有些事,我自己也可以。”他的好意,她明白,却不能接受,只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成为慕东煌的劲敌。 而任何他的敌人,安然眼眸闪过一丝寒光,都是她的敌人。 燕凌霄目光一寒,手微微松开,眼看着又一次只能看着她默默离去,他的心仿佛被一只隐形的手握住,“你――就因为,我是燕国人,你就不肯让我走进你心中!”出身北燕他从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屈辱,虽然从小他就看到骄傲的燕国人只能被迫向南昭俯首称臣。 安然的脚步一顿,“我的选择,从来无关燕国还是大昭,”嘴角微微一动,“其实在我心中,燕也好,昭也好,不过是一个符号,我还不会因为这儿改变自己的决定!”在她来的那个年代,哪里还有什么燕国,昭国,分分合合,为了一个名号打得你死我活,在她眼中简直不可理喻。 燕凌霄一愣,她的话让他沉默下来,“燕也好,昭也好,不过是一个符号……” 望着她的背影,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就是这样的女子,爱恨分明,甚至懒得去伪装。 …… “就在这儿动手?”黑衣人询问一同趴伏在屋檐之上观察着街道情况的女子。 他真弄不懂,这个女子既都背叛了主子,为何皇后娘娘还要让她来负责此次伏击呢。 “就这里,她若回醉月轩,这里是必经之地。”顺心淡然说道,清冷的目光投向此刻空无一人的街道。此刻的她仍是一身水袖华服,但却一改清倌的袅袅婷婷,身姿矫健地飞檐走壁。身为杀手,怎会忘记自己立命的本钱呢。 黑衣人暗暗点点头,暂且看来她并无异动,娘娘已然吩咐,若是她敢有所异动,立毙于当场,只当是逃犯处置。想到这儿,扶着刀鞘的手暗暗握紧了些。 顺心本以为她与这些人怎么也得等上一阵子,天光将亮以后才会有所行动,到那时,也许这些暗卫就会忌惮于行人目击,而最终放弃; 却不想,哒哒马蹄伴随着轻灵的绳铃声,“是马车――” 瞬间,趴伏在房檐上的十几位黑衣人皆紧张起来,抬眼紧盯着从远处跑得轻快的马车。“是燕王府的标志――”有人轻声道。 顺心的心一紧,但是旋即却又轻松了下来,目光如水,她的手扶在压在房檐上的剑上,有多少日子,她素手抚琴的时日竟然比她仗剑在手的时候还多了。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抬起头,天光有些微凉了,也许――这是她最后一天了。 燕凌霄静静与安然分坐马车两边,放下的车帘,让外面人看不清里面的情景,而也挡住了外面的仅有的点点光亮。 这黑暗的夜景,让他想起他与她初见的情形。一身白衣,一头纶巾,轻摇折扇,她恰如那风流美少年,将敖家小姐骗到河边。 那时的他刚刚出了任务回来,本是好趣跟着敖家的马车,却想看看这敖风的女儿大半夜的一个人溜出来,是否去私会男人了。却不想,还真是去私会“男人”了―― 想起安然当初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跳进河里,燕凌霄的嘴角微扬,结果呢――人家姑娘却比她痴情得多,想到安然手忙脚乱地把跟着跳下河的敖瑶佳扶上岸的窘迫样,燕凌霄眼中闪出一丝笑意。 摇晃的马车,密闭的空间,这一切其实都是她不喜欢的。安然微微蹙眉,这样恍惚飘摇的日子,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过了一遍又一遍。那一日他在她回府的马车上交予她一块锦帕,从此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是花安然,却带着一片安清妍的魂魄――她不可能再为一个人而活。 车子一震,两人都瞬时从回忆中惊醒。这里乃是京城最为宽阔平坦的街道,这个时间,便是人都没有多少,驾车的又乃是燕国跟来的老手,怎会犯如此差错?! 风声鹤唳,片刻宁静后,一声呼哨,六把倒挂亮银钩从两旁的屋檐顶上飞出,直抓马车顶部,一较劲儿,倏忽,车顶竟便如此飞起,月光如洗洒入。 燕凌霄探手臂,一把将安然拉入怀中,就地一滚,从没了顶儿的马车一跃而出。因之前宫中闹刺客,此次出行燕凌霄为了避嫌,没有带多余的侍卫,不过两人一车,加之赶车一人,侍卫一人便出了门。 月光下,燕凌霄一手搂住安然的腰间,一手背手而立,目光如电地扫向四周。 “如此,风高露重,众位辛苦了――”燕凌霄却是不改傲然之姿,面不改色地调侃道。 安然的手却是蓦地握紧,皇城戒备,可是此刻却仍敢派出人来,不怕被巡城侍卫撞上的,还有什么人! 房檐之上,黑衣人与顺心并肩而立,“这次就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了,不要忘了主子的训诫!”如洗月光倾泻顺心身上,那广袖长裙被染上一层银白。 “你――是留不住的了,但却仍可将功折罪,只要上演一出好戏,便可以让花安然背上通敌叛国,连带燕凌霄都一举拿下!”蓝皇后的话回荡在耳旁,顺心的嘴角轻轻扬起,黑衣人一愣,那个淡然若水的女子竟可以如此神彩飞扬。 ------------ 130 一条命,一生情 顺心目光一寒,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剑划过如月的光华,衣袂翩飞,随着她身形一晃,他身边的那黑衣人如一个沙袋般跌落下屋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檐上已占领有力地势的黑衣人们都惊住了,虽然领头的也警告过他们顺心的来历不明,但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淡然若菊的女子竟然下手如此之狠。 安然的目光追随着顺心在房檐上翩若飞蝶,剑到之处,遥遥看到一抹抹血红惊起――她的剑术,并不输于她的琴。 燕凌霄很是讶然,目光转向安然,“你是如何收服这样一个好手的,她在蓝皇后那里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安然微微皱眉,她自然早就知道顺心乃是蓝皇后的手下,但是她还从未目睹过顺心这样的一面。看着燕凌霄目光中透露出的钦佩,安然并未接话,收服吗?她心中知道,如她般的女子岂能是收服的了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终于在顺心先发制人的情况下,手刃了一半黑衣人,对方也终于反应过来,发动了进攻。一柄长剑与她手中的剑蓦地相碰,黑色蒙面后,竟然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顺心微一迟疑,便被对方横手一掌劈落。 来人并未摘下面罩,但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顺心已然知道,自己是打不赢她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赢。 “亏我培养你这么多年!”黑衣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瞬心痛之色,看来皇后娘娘本想假借顺心出逃,让花安然救下,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接下通敌罪证的谋划是失败了。 顺心跌落的那一瞬本是手脚并未着力,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般从上面飘下,她的目光盯着上面的那个人,那个她曾被她看做亲姑姑一样的师傅――扶柳姑姑。 “不――”安然目睹着顺心跌落惊叫出声。燕凌霄本不想出手,但是听到安然的惊叫,他的心一紧。他知道,如是今日他不救顺心。恐怕她的心门从今以后将永远对自己紧闭。 恍若飞燕,燕凌霄身子向前探出长臂,顺心听到安然的惊叫侧头,她本就是求死,在扶柳姑姑面前她还能做什么抵抗。 可是,燕凌霄向前探出的同时,却是忘了。自己这样向前,也将护在身边的安然显露出来,房檐之上一倒伏的黑衣人奄奄一息地举起劲弩,淬毒的箭锋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华。 顺心几乎是本能地抬眼。正对上那激射而出的利刃,她的眸子就是一缩,而背后朝向安然的燕凌霄却还是浑然不觉。 当听到箭羽破空的声音之时,他再转身已然来不及。 顺心心中一声轻叹,如此之轻恍若未闻。可是――房檐上的扶柳却是清楚地看到顺心蓦然身子一纵,扶柳蓦地举起手中的箭弩。 燕凌霄如何也想不到,前一刻似乎已然泻力,不再挣扎的顺心竟然在自己探出的身子前擦身而过。柔软的衣袂飘荡着划过他的指尖,那一刻从来都是目光中一片淡然的她似乎有了为什么而执着的勇气。 “小心――” 就在安然蓦地转头看到箭羽破空接近之时。一个扑身而过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将她扑到。噗地一声,安然几乎能够感受到顺心的身子一颤,与此同时,却又是紧接着的一声―― 后一箭直刺她的后心,她就知道,柳姑姑便是对她,亦然不会手下留情。 安然想将她扶起,却不料顺心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开,“滚――” 扶柳的眼光一动,就是最后一刻,她――还是不愿将她牵扯其中么? 燕凌霄身形一晃,将倒地的安然扶在怀中。目光向上,看想那后一个发箭制人。 扶柳目光一寒,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刺杀,而是陷害,现在,她的目光落在无力倒在安然身边的顺心,将眼中最后一丝悲悯隐去,她的目的达到了。 “撤――!”扶柳一挥手,其他黑衣人已然扶起了或死或伤的同伴,不能留下证据; 可是未等她手收回,却是突然间火光大亮,齐刷刷的军械声音向这边包围而来,扶柳的心,蓦地一动。难道――真正钻入套中,却是自己?! “啧啧啧――”慕南羽却是大晚上的还附庸风雅,摇着一把金纸折扇,在马上佝偻着腰指点着各将士,“诶诶,那个,给我绑上,这个,不能让他跑了――对,就是说你那,还看什么看!以为戴个面罩了不起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敢想,竟然不知从哪弄来几个大网,四散铺开,兜头就把本欲纵身逃窜的黑衣人阻截住。 扶柳的目光一震,这些兵将――各个身手不凡,可不像是京城中的普通巡逻将官,她的目光移向目露得意之色的慕南羽,难道是他?她的心一动,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心底蔓延,难道娘娘终究养虎为患了?! “把他们给我统统抓起来!”慕南羽啪地一合折扇,嘴角上扬,“哼,我看这些人就是那宫里闯入的刺客乱党,这回我也算立了大功了,父皇、母后一定会好好奖赏我的!” 初听他的话仿佛稚气戏言,可是再深究其中,扶柳的心不由得渐渐发寒,他的话里话外却是将自己等人当做了刺客,就是给自己等人盖棺定论,却将花安然等撇清,偏偏插科打诨,旁人又说不得,这个慕南羽――扶柳暗恨自己竟然今日才发现他的厉害。 安然微微皱眉,却不想自己遭伏,他竟然来的如此及时,想起之前的种种――难道,这就算是孽缘么。 “救――救她……”安然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他,慕南羽的目光一动,看到她伸手托住的顺心,血水已然浸透了她的衣衫,笑容渐渐隐去,慕南羽的眼中竟然闪过莫名的痛。 “把他们给我都押起来!”他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却将目光都投向了扶柳。 扶柳知道。他们若是反抗,自己等人就得与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高手对抗,胜负难分。而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一寒,她担心的是。连累了皇后。 她手中的剑一亮,却不是朝向那迎上前的将士,而是反手刺向了自己身边的黑衣人,是的,不能留下活口,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顺心蓦地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安然感觉到连忙低头。却发现顺心的双眼明亮得异常,不顾额上的细汗,顺心嘴唇一开一合,“不――不能救。救……” 顺心竟然将安然按在她伤口上止血的手掰开,猛地将断箭拔出,眼中不是求生,却是求死,对安然恳求。“我,必须死,我若不死,皇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现。现在还不是和皇后交锋的时候――” 安然的心一痛,想到那个化身小厮的布衣顺心,想到那个一身罗裙淡然独立的顺心,想到那个一把古琴眼波似水的顺心,“为,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我送你一条命,”顺心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气息奄奄,却透着坚定,“换――换你一生情……”她的眼眸如此清明,将漫天星辉都压了下去,努力抬起头,附上安然耳畔,轻轻道,“他――爱你,我要换你对他一生不离不弃……” 安然身子僵住,顺心的话仿佛一道魔咒,她用一条命,来逼着安然来许下这个诺言,可是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谁?是作为她主子之一的慕东煌么,还是――她的心中有个人影渐渐浮现,那个在月下吹埙的采花贼,不――不可能; 而另一头,胜负也已然见了分晓,虽然扶柳的身手不凡,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慕南羽带来之人不单武功卓群,更难得的还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刀光剑影,扶柳的身子一颤,却是对方一柄剑正刺在她的肩头,铛啷啷,宝剑落地。同时,另一把剑却是刺向了她的腿窝,噗通一声,她跪倒,她蓦地抬起头,眼光中露出一丝寒光。 “好,好身手!”慕南羽却是啪啪拍着手,从后面绕了出来,刚才不见他加入战斗,却是等到分出胜负再跑出来耀武扬威。扶柳的目光一寒,却是明白胜者王侯败者寇,自己输了,便是受他的凌辱也无法。 “把她的面罩,给我撕下来!”却不想慕南羽却是目光一寒,蓦地板起脸来,冲着那几位将官说道。 扶柳的心中一震,刚刚他们本可以生擒很多人,却独独只围攻她,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抓什么“刺客”。她的目光落在背着月光的慕南羽,他要抓的――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的身份才最能威胁到皇后。 想到这儿,扶柳才明白此时,已然不是乱不乱说话那么简单的了。便是自己一句也不说,他们也会让祸水东引,牙关一咬,她的心一横。 “把她的嘴掰开!莫让她自尽了!”却是慕南羽身边的一名将官,一见扶柳的目光一动,便喊道。 “想自尽?”慕南羽冷哼一声,“在这儿的多半是景怀王叔的寒铁卫,你想活不一定,想死,他们自然有几百几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话却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果然扶柳本欲挣扎的目光瞬间如死灰一般,寒铁卫――果然,他是联合了景怀王,难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二皇子竟然突然手下多出这么多高手! 谁都没想法到,这个时候,安然却从后面站起,直奔向那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扶柳,她的目光一寒。待到燕凌霄和慕南羽看清她手中所拿的东西时,却是已然晚了。 噗的一声――安然,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亲手杀人,没有别人逼她,手中顺心交予她的淬毒发钗直刺入扶柳的心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时都无法反应过来。扶柳蓦地郑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多了的一只金钗,渐渐眼中的震惊却化作了一丝苦笑,“谢谢――”她该说谢谢吗,她该感激这个她本想杀死的女子竟然送了自己一程,不让自己落到景怀王手中吗? “该――谢的不是我,”安然却是附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带着一丝魅惑,更带着一丝危险,“你在天之灵,会看着我,如何让蓝凤仪一步步跌回尘埃!” 扶柳蓦地瞪大眼睛,安然手中却是一用力,钗子又往里了几分。光华尽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安然俯身的熠熠目光,命运的车轮竟然又拐回了起点。 ps: 瘦猫这一章多更一些,算是弥补一下偶不小心断了一小下的愧疚 ------------ 131 看不见的血光 安然的手中用力,钗子又往里的几分,扶柳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切不过只在转瞬之间,便是慕南羽身边的乔装的将官都未来得及反应。 嘡啷一声,安然的手臂被人从后猛地钳住,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手上那染血的金钗嘡啷落地。而扶柳那黑色蒙面后的双眼已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 “混账!”那将官冷冷地将安然甩倒在地,手起剑到,冰冷的剑锋直指安然的咽喉。夜幕下那双闪亮的眸子中,除了冰冷更有一丝猩红闪过。 我——认得他,安然在那一瞬之间,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恐惧,不是后悔,不是埋怨,却是在直视那盛怒将官双眼的那一刻,她终于记起他是谁。 “玄铁卫都统领,樊天!”慕南羽一声断喝,却是如一头冰水兜头而下,终令那锋利的剑锋停在安然脖子一寸之外。 收剑,归鞘,樊天傲然独立,目光斜瞥了安然一眼,仿佛安然是他近在咫尺的猎物一般。慕南羽几步跨到两人中间,用折扇轻拍着樊天的肩头,嬉皮笑脸道,“都统大人,不要杀气这么重嘛,可是吓坏了哥们我的女人了。” 樊天冷哼一声,用手一拂刚刚被慕南羽碰过的肩头,“二皇子殿下可是言重了,樊天可不敢当!你可知她刚刚杀了人了?!”看到慕南羽一副护短的样子,樊天真是无语,这家伙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见到女人就忘了正事了! “嘿嘿嘿——”慕南羽干笑几声,难得地大度,竟然不和这臭脸的家伙置气, “杀——杀了又怎样,不过是名刺客。她不过是一时惊吓到了,老兄就在报告时一语带过不就行了。” 樊天的脑门三条黑线,一语带过。想自己主子千辛万苦,甚至不惜将玄铁卫借你个草包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为了这个“刺客”!她死活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死了,谁去指正蓝皇后?!惊吓——他的目光扫向坐在地上的安然,这个女子,他想起在景怀王府遇到刺客的那次,她——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 却不想慕南羽满心只剩花安然,根本懒得听他发货。转过身,对着被推倒在地的安然伸出手,“你——没事吧?”微微蹙起的眉头,眼中的关切竟然让安然那一瞬间心漏跳了一拍。手下一痛,安然摊开手掌才发现刚才倒地,竟没察觉手掌被蹭破了一大块。 “把这些刺客都给我押起来!”樊天怒火上涌,一抬手,手下玄铁卫将士皆卸去刚刚的伪装; 。既然已然被慕南羽一语道破“身份”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了,各个手脚麻利地把人都看押起来。 樊天盯着慕南羽在那儿“柔情似水”地大献殷勤,当真是恨得牙痒痒,自己与众弟兄辛辛苦苦,却是白忙活了一场。就算是帮这个好色之徒追女人了?!冷冷道,“她就算是没事了,但二殿下,你的事还没完弄完!” 燕凌霄落在樊天身上的目光就是一动,玄铁卫——传说曾与景怀王出生入死的阴魂,有人传说,当年之所以景怀王久经沙场而不败就是因为这些“非人”。而景怀王之所以没有登上大宝,也是因为这种“契约”,他身上的煞气太重,不适合当皇帝。 感觉到燕凌霄别有深意的目光,樊天冷冷回眸,他身后的几个玄铁卫弟兄呈五角之势。玄铁卫,景怀王府中便是皇帝都避而不过问的近卫,他只效命于景怀王,而至于这种好奇心过强的人——樊天冷冷回视了燕凌霄一眼,脸上似乎刻着几个大字“生人勿扰”! 燕凌霄自然不会被他吓住,但是他此刻却又更重要的事——一把拉扯过安然的手臂,燕凌霄挑了挑眉,“仁兄,我们又见面了——” 慕南羽斜睨了一眼从旁突然插入一脚的燕凌霄,而身后的樊天正气哼哼地等着自己,万般无奈,“美人,你暂且等本王一下,本王去去就回——”说完俯身趴在安然耳边,在外人开来似乎是故意气燕凌霄的假装暧昧。 感觉到耳边搔人的呼气,安然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不料慕南羽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那细不可闻的声音虽小,但是燕凌霄却是正看到他的口型,心中一动,看向安然。而此刻,安然的心中亦是不平静,慕南羽刚才的那一声谢谢,却是仿佛一颗扇动翅膀的蝴蝶掀起了她心中的翻天巨浪。 翻开手掌,一片殷红,分不清那些是自己的血,那些是扶柳的血,那些是顺心的血。 “安然——”燕凌霄伸手将安然扶起,安然脚下不稳,身子一晃。 燕凌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顺心被人抬起的身体,她那本灵动清澈的眸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逝。那一瞬,他想起了一个人——沈碧秋,“为何,这一切一定要女子来承担,三殿下,你告诉我,难道生为女子,就注定要无论生死都要受人主宰么!” 那是他奉父王的命令,让沈碧秋去以女色色诱蓝权英之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有何错,多年后他仍记得她含泪的眼睛,她不过是生为一个燕国细作的女儿,她曾想过要跟自己回到大燕。是他,是他生生将她推开,却不想,假戏真做,沈碧秋任务成功了,但却也赔上了自己的心。 看着安然直愣愣地将目光又移回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喃喃道,“还清了吗,永远还不清了吧……” 燕凌霄的心蓦地一痛,手指捏着安然的下颌,生生掰过她的脸,“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强硬,连他自己听着都胆寒,“这不是你要的生活,跟我走,就算是要双手染血——”他的手抚上安然冰冷的十指,“这罪孽也有我一半!” 可惜再深情的告白,也怕有人拆台,慕南羽打发了樊天,正踱着步往这边,一见慕南羽竟然对安然拉拉扯扯,一把打掉燕凌霄的手。 “诶——燕三王子,自重啊,自重; 。”慕南羽撇着嘴,“罪孽嘛,这个可以都归你,你尽管下十八层地狱,不过,人可得归我了!” 燕凌霄就是一蹙眉,饶是他好涵养,却也是目露愠色。却不想正当他想要再劈手将安然抢回之时,有人打马高喊,“王子殿下——王子殿下——”竟是燕使中的侍卫手下追到了这边。 “啧啧——办事不力啊,我说燕王子,你可得好好管教下你的手下了,主子出事的时候没个踪影,听到风声,完事了才拍马过来,这不是找抽么——”慕南羽撇着嘴,说着闲话,燕凌霄还头一次能够这么招人厌的家伙。冷哼一声,转头迎向自己的下属。 有一件事,慕南羽却是说错了,这边遇险,那边燕使臣却是一点消息都未得。燕凌霄本身仗着好武功,便是很多密探之事他都乔装亲自上阵,他的侍卫根本就是摆设。这次赶车的车夫,还有随身的一名侍卫都葬身飞箭之下了,还有谁去通风报信呢。 这属下也是先直接穿小路直奔向醉月轩,后发现主子和安然姑娘竟然没到,这才急了,拍马沿路寻找到这儿的。 “主子——大事——”可才说了不到一句,那属下就不出声了,只觉得身边的众人都瞬间悄没了声,都竖起了耳朵,这个时候谁还讲什么君子风度了。 燕凌霄见属下满头大汗,目露焦急之色,却是脸憋得通红不敢轻易出口。他的属下都经过精挑细选,都非轻率之人,更何况此刻在大昭更是都明白慎言慎行的重要。见属下这样,燕凌霄也是心中一惊,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属下不会如此。 “回使馆!”燕凌霄一蹙眉,当下决定。 “诶——燕王子,”慕南羽挑了挑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伸手指挠了挠下巴幽幽说道,“这黑灯下火的,怎么我也得再派个人保护你回去才是,不然,再被劫了,可怎么是好?” 燕凌霄的手下一听此话,便是一惊,“主子——”目光扫到倒伏在地上还未被拖走的黑衣人尸体,便是面色大变,自己太大意了,整个燕使团都太大意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看到手下大惊小怪,燕凌霄一挥手,“无事!”他见过的风浪还比这少么,冲着慕南羽一抱拳,“二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王也不是纸糊的,还经得起这点折腾。至于——”他的目光扫向慕南羽护在身后的安然,微微一勾嘴角,“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便先借二殿下的手当一下护花使者,务请殿下将来完璧归赵……” 说着一撩衣摆,翻身上马,“驾——”一扬缰绳,打马向前。 而后面的那个属下,看刚刚驾车的那匹马还有一口气,解下缰绳,也赶紧翻身上马,直追上去。 “嗬——好身手啊。”慕南羽摸着下巴,挑了挑眉。 樊天的目光凝视着燕凌霄身影消失的远处,身边有一玄铁卫上前轻语禀报——“王爷有命,老燕王薨,让我们都小心谨慎着些……” ps: 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bookreader/3068556, ------------ 132 花开为谁 “既然燕王子不另本王的情,那本王乐得清闲,正好得空陪美人。”慕南羽不由分说上手搂住了安然的肩膀,安然的右眼皮就是一跳。 樊天冷冷扫视了其一眼,“都统――”身边的下属投以探寻的目光。樊天的目光落在安然的身上,微微一顿,“回去复命!”看到慕南羽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樊天知道凭自己的职位是无法强带安然回去问话了。 樊天蹙眉,王爷一直有心收服这个昏聩的二皇子作为自己的政治筹码,但无奈蓝皇后一直在皇上面前装贤淑,本想借次机会,抓了蓝皇后的心腹之人,好挑拨其与慕南羽的关系,让慕南羽只得归附自己,却不想这个花安然竟然一手毁了王爷布下的好棋。 “二皇子,那在下就带着这些刺客回去复命了――”老燕王驾崩,王爷那边正调配各路人马之际,樊天也不想多做耽搁。一抱拳,干净利落,抬脚就走。 慕南羽搂着安然的肩头,等樊天等众玄铁卫走远,身边只留下自己的心腹之人之时,原本吊儿郎当的面容才变得深沉下来,深邃的眸子中竟流露出一丝悲伤。 “你就是顺心那个放在心中的人吧。”安然轻轻说道,打破了这尴尬的平静。 慕南羽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露出一丝苦笑,“若非她冒死发信通知了我,我根本赶不及……” 他的话没有说完,安然却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也许这个二皇子是有好色的一面,但却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昏庸荒唐,看着他一闪而逝的忧伤,她突然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了,这不过是一个为求自保隐藏自己内心的大男孩。只是她心中有一丝犹疑,他苦心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为何要去求助景怀王的力量,自己破功。 月色下,安然看着慕南羽的侧脸。没有邪魅的笑容,没有色眯眯的眼神,这个男子原来这样好看。都说当年先皇后乃是大昭第一美人,这儿子随妈果然不假。月光仿佛在慕南羽俊逸的面容上笼罩上淡淡光辉,他的眼眸深邃让人不由得想要去深究其中的奥秘,安然的心蓦地漏跳一拍――他的侧脸及眼神,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月下白衣翩翩吹埙的男子。 不,不知为何安然心中急于否定,可笑。虽然慕南羽这家伙也是颠三倒四。平日里装作荒淫无度。但是,他毕竟也是贵为皇子,怎会是采花贼呢――可是,安然的心又突地一跳。想起顺心对公子羽的崇拜眼神。公子羽――慕南羽,安然蓦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其侧脸,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个洞出来一般。 “你――没事吧。”慕南羽被安然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果然又很臭屁地露出一副自得的表情,“难道是本王太帅了,把美人迷住了?” 却不想安然竟然直接上手,很不客气地伸出两指。捏住慕南羽的下巴,左面,右面,掰着他的下巴仔细查看其端倪。 慕南羽身后的元宝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被女子如此“调戏”,更让他睁大眼睛的是。一向以脸皮厚当做自身优势的自家主子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神色。元宝记起主子说过,要做到多动眼,多动脑,少说话,想了想,元宝还是没有琢磨出来,于是决定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奇观用小本本记上,仔细研究; “你――你这个女人!”慕南羽只要一手拍掉安然手,“便是心急,也得欲迎还羞,这才有滋味啊,哪有这样直接对男人动手的。” 安然冷哼一声,却是退开一步仔细观察,“你是不是去过醉月轩――” 慕南羽四下瞟了一眼,身边还有其他侍卫呢,元宝很是贴心地虎着一张脸冲着四周狠狠瞪了一圈,果然那剩下的侍卫便乖乖地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让出一个圈来。 “我可是跟父皇都保证了要改邪归正。”慕南羽露齿一笑,倒有点颠倒众生的感觉。 “你――”安然刚想问出口,却不料又一骑快马赶到。 “报,二皇子,皇上下旨,各皇子进宫议事。”想来人是二皇子府上的,连马都未来得及下便急急禀道,想来宫里催得很急,安然的心一沉,想到燕凌霄匆匆离去,此番皇上又急招皇子进宫,难道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知道了,”慕南羽微微蹙眉,心中也是一动,转头看向安然,嘴角上扬,“看来我们今日是不能再续前缘,来个花前月下了,便让元宝送你回去,一路小心。” 身后的元宝却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主子要把自己支开,很是有些不乐意,那些时候便是主子去逛窑子,自己都是跟在身侧的好不好。随即,便用一股幽怨的小眼神看向慕南羽,这眼神与他魁梧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喂,我这可是交代你大事,人,你给我看好了,少根头发,我就剃了你的头把你扔庙里当和尚!”慕南羽比比划划,对身材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元宝教训道。 安然第一次觉得他这种看似粗鄙的言语,却透着一股暖意,曾经因为他抛弃过安清妍而心生的怨愤,不知何事早已消散,安然微微心惊。 “走了,”一挥手,慕南羽到似有了几分皇子殿下的派头。 目送着慕南羽翻身上马,又风风火火地带着一队人走了,安然的心中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不真实的空落之感。 想到刚才顺心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出她的心思,她一直倾慕的人便是慕南羽,所以即便是作为蓝皇后的人,她依然决定保护安然,“不为其他――只为,让他不要为你担心。”这些话,安然不想深想,因为越是深思越是不安。 他应该是荒诞无耻的负心汉,应该是新婚之夜还留恋花丛的色徒,但怎么都不应是,那个心思洞察一切,暗中保护自己的护花之人。安然的心突突乱跳,她想到嫣娘提到的那个买主。 难道――慕南羽就是那个买主,他一开始就知道蓝皇后要暗中捣鬼,干脆把自己劫走,让自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而安相也想到了让安然避祸,所以便让人乔装成从来不露面的安清妍,一日嫁两女,两人合力给蓝凤仪演了一场好戏? “不是爱风尘,却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独赖东君主。去也何时去,住也何时住,若待山花开满头,莫问奴归处――安然,你花开究竟为谁?” 想到顺心临死轻声询问时的目光,安然的心突然一痛。 ------------ 133 议事 偌大金銮殿内不同与白日的百官朝贺之热闹与庄严,夜半时分只余烛灯几盏,风动人影飘摇,显得清冷中更带着几分诡异。 一人负手而立,身边老太监秉烛微微哈腰显得极为恭顺,他的目光依着那飘动的烛光投向面前那让无数英雄折腰的金色宝座,目光变得深远。 “陛下——”起风了,一人在烛光影外躬身施礼,目光熠熠,他的声音低沉不显突兀,但却给这样奇特的情形更带来几分神秘。虽然不敢抬头,用眼角余光看着前面这个白日里不敢上朝,唯有这时才在这里出现的大昭之主! 文宣帝身子微微一侧,瞥了来人一眼,“苏澄啊——”,轻叹了一声。 苏澄赶紧跪倒,“求陛下为义父洗刷冤屈!”膝盖碰触到地上紫砂金砖,发出一声闷响,苏澄不顾礼节抬起头来,急切地看向皇上,正对上文宣帝的剑眉微蹙,深邃的目光。 并未轻言诺言,文宣帝却是轻叹一声,“世融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他的一句话让苏澄蓦地心头又重燃起希望,当初自己在京中游走,皇上派人暗中拿住他时,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但此刻听皇上所说,显然对义父还念旧情,想到义父提到皇上的神情,苏澄目光一定,他相信皇上既然保住了义父一条命,就不会对蓝皇后所为放任不管。 “皇上圣明——”苏澄一个头磕在地上,却不料文宣帝话锋一转。 “圣明么——”语气章带着自嘲。自己若是真的圣明,当年怎会轻信了那人?目光一凛,“不过,我却要让你先帮我办一事。”他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苏澄,“帮我找到真正的安清妍。” 苏澄的心中一颤,如芒在背,他微微抬起头,心中谨记着义父所言。“陛下,清妍已死。”他努力不让语气中带出紧张和怨愤。 文宣帝目光紧盯着苏澄年轻的面容,嘴角慢慢扬起,那紧抿的嘴角像极了慕东煌的模样,苏澄看着这个虽然还在盛年却已然力不从心的皇帝,心中徒增一丝悲悯。 但文宣帝却是蓦地一拂袖子,负手仰头,带着一丝嘲笑,“你们都当朕病傻了吗?”话语随轻。但身为天子的他,却显然是龙颜大怒,那无形的压力让苏澄蓦地一抖。 “陛下——”苏澄咬住牙关。“家妹可是生生被气死的。”意指慕南羽当初故意冷落安清妍。新婚三日不朝家,安清妍怒回家门,紧接着就病逝了。 文宣帝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苏澄啊——这些日子你也算得到历练,可惜; 。你可不如你义父会说谎。”对皇帝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冷汗已然顺着脊梁淌了下来,但是苏澄却仍然挺直腰杆,是自己没有依义父所言。退隐归田,却硬是要上京给义父鸣冤。若是再连累清妍自己真是万死难辞了。 大殿内寂静无声,便是烛火中突然的爆破都显得突兀,文宣帝突然一笑,眸子灿然若蓦地散落天际的星子。“也罢,朕当初负了对纳兰家的承诺,负了世融,负了安家,就算是朕欠他一回。” 久闻文宣帝常年卧病在床,但是刚才那一刻,突露的威仪却一点都不逊于当年跨马横枪一统大昭之时。对于他那一声长叹,苏澄却是心中有数,皇家对于臣下的愧疚?他心底冷笑。 “皇上——”身边的老太监,看苏澄被皇上屏退,出言提醒道,“皇子们已然在寝殿中等着了——”,目光追随着苏澄的身影扫了一眼。 文宣帝耳聪目明,这一眼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怎么,你不放心他?”手中把玩着念珠,却是转身向暗道走去,这些年他卧病在床,许多事便以为他不理朝政,也理不了朝政了。淡淡一笑,这天下到底还是谁家的! “奴才多心了——”老太监躬身,现今景怀之党与蓝党相争,几大皇子势力盘根错节,各个武官世家都纷纷择利而栖,可叹皇上身边便是连信任能用的人都不多了。 文宣帝的目光一动,步伐未停,淡淡说道,“多心——”微微一顿,“没什么不好。” “母后,父皇的身体可行?太医怎么说?”今日文宣帝出席景怀王的寿宴,又是听曲,又是饮酒,临走时面色已然不好。 蓝皇后微微皱眉,派去传话的人已然多时,却迟迟未归,还有那边和顺心一同前去的扶柳也还未得信,隐于袍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今夜为何如此不顺。 提起精神,微微一笑,“太医那边帮你父皇诊过脉了,还算平稳,但是你也知道你父皇不宜太过操劳,这些事你还要多为他分担。”慈爱地冲着慕东煌一笑。 不同于慕东煌可以进去直接与皇后回话,后到的三皇子、四皇子只能再在外等着,慕北漓可是好不容易辗转睡着了,又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那脸就别提都丑了。 慕西城也好不到哪里去,目光透过那红漆菱木门,带着一股寒意,门里门外,这就是亲疏之别,心中冷笑,罢了,反正有一位身为胡姬的母亲,便是再能敢,也只得忍受着蓝凤仪那不时露出的鄙夷目光。 “皇上宣皇子进谏——”小太监清嗓宣道。 慕北漓皱眉嘟囔了一声,“二哥怎么还没到。”慕西城轻哼一声。 “等——等一下小爷!”却见门外有人趿拉着鞋,跑得歪歪扭扭,边跑还边埋怨着,“大半夜的,害得换朝服,这不是折腾人么!”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那绝对是找死的,燕国举丧,大昭为了表现睦邻友好,蓝皇后下旨,从七品往上皆着官服候命应对。 不过,旁边侍立的宮婢都偷笑不以为然了,这话也就只能这位混不吝的二皇子能说出来。 “二哥,搅了你的好事了?”慕北漓呲牙一笑,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却让人玩味了; 。不理会这两人的“打情骂俏”,慕西城一撇嘴,旁边宫婢帮着挑珠帘进了内殿。 文宣帝已然换上了寝衣,外面太监给披上了明黄罩衫,面色有些苍白地支身坐在床榻上,一抬眼正看到一脸不以为然的慕南羽,便是一皱眉。 一旁侍候着的蓝皇后赶紧劝解,“事态紧急,皇上便不要为旁事分心了。”余光看了慕南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莽撞生事。 “东煌——”文宣帝一招手,“给你几个弟弟说说现在的形势。”虽然现在大昭已然立了太子,但是鉴于自己身体原因,大事上文宣帝仍希望几个皇子多历练一下。 “是——”慕东煌躬身施礼,条理分明地解释了当今大昭所处的尴尬情况,“……情况就是这样,而我们这边的人却得到线报,现今,老燕王宾天,把持朝政却是燕三皇子。” “那燕太子呢?燕国的军备不是都还在他的手中么?”慕西城微微蹙眉,燕国的内乱是大昭看不得的,现今两面边疆都有敌犯境,这边还指着燕国可以为大昭御敌,偏偏此时燕国要闹大位之争么? “不是说燕太子很有谋略手腕么?”慕北漓一撇嘴,“这点事都搞不定啊。” 文宣帝一沉吟,鉴于慕北漓年纪较轻,平日议事参与较少,并未斥责,示意慕东煌解释。 “非是燕太子考虑不周,而是燕三王子考虑太周,”慕东煌微一沉吟,“燕太子手中虽有兵权,但是老燕王当初却是将内卫、暗羽交予了燕凌霄分管,燕凌霄出使我大昭,所以——” “所以,燕三皇子趁此机会发难,反倒是让身在大内的燕太子措手不及,陷入被动了?”慕西城最近微微勾起,目光中露出一丝佩服,“兵不厌诈,这招倒是老燕王弄巧成拙了。” “是啊,”文宣帝微微沉吟,“而现在,燕三皇子八百里加急传信这边,一是报丧,二是以燕太子谋逆为名寻求大昭主持公道。” “哦?倒打一耙,这燕三皇子倒是对我脾气。”本以为慕南羽学乖了,却不料在旁突然出声,当真是不鸣则已,一出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这话一出,慕西城冷笑,目光一动,“二哥说笑了,燕三皇子可是变相谋逆叛国,难道二哥要与这样的人为伍么?” 本是玩笑,但是此刻面对这样的情景,他的话却是正戳到痛处,毕竟这传位之事各国都会遇上,说得文宣帝也是一蹙眉,便要出言训斥。 “哦?”慕南羽却是一挑眉,目光一闪,“那可是不同的,人家排行老三,千年老二的我是不行了,三弟你说呢?”诛心之说是吧,看看谁厉害。 “够了——!”蓝皇后一凝眉,轻声呵道,“你们父皇招你们前来不是为了让你们胡闹!” “儿臣知罪——”慕西城也是心中暗气,怎么就说着说着被这混账家伙带跑偏了,自己可不是像他那种不学无术之人,他的目光看向倚在榻上并未说话的父皇。慕西城瞪了慕南羽一眼,却不料对上慕南羽别有深意的一笑,竟然还对着自己挤了挤眼睛。 ------------ 134 身世 夜半三更,京城大街上两匹马纵马飞驰,却是朝着两个方向背道而驰。 “爷――”燕凌霄的骑术向来都是数一数二的,蓦地一勒缰绳,不等马蹄挺稳,便是飞身下马。 缰绳朝着一旁一撇,燕凌霄的目光直看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凌曦公主,“王兄――”梨花带雨,凌曦公主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桃子,此时也不顾仪态了,扑到燕凌霄怀里大哭失声,“父――父王――” 燕凌霄目光一沉,一手轻轻拍着最疼爱的小妹的后背,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握起,旁边的随从赶紧将马牵下。 “进去说――”他柔声对妹子说道,但身为久在大昭掌握燕国暗羽探子的总负责人,此刻的他却是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杀机。路上随从已然简单将事情说了,国丧,谨严,封宫,飞书大昭!父王刚刚宾天,二哥,你是要逆天么! 元宝驾着马车,带着安然朝着反方向一路狂奔,饶是安然早领教了这古代马车的颠簸,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等元宝像模像样要扶着安然下车时,安然看了这个高大壮的“元宝”一眼,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难怪慕南羽平日里颠三倒四的,是不是就是被这个家伙颠的啊。 嫣娘早已得报,来到门口,当看到驾车之人时,她的脸色便是一变。话到嘴边,只是冲着元宝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丫头吩咐道,“还不赶紧扶姑娘进去!”说完。却是看都未看安然一眼,扭头就向里走去。 “姑娘小心,我怎么看你走路发晃呢?”元宝憨憨嘱咐道,比安然高出两个头的大个子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让人不忍直视。 安然胸中一闷,肚子几乎翻江倒海。“元宝大哥,你家爷是不是夸过你的驾车技术?”看着他那憨憨的笑,安然突然觉得很是怀疑。 元宝挠挠头。“是呢,刚才爷特意嘱咐了,要跑得风风火火,人家都赶紧避让这样才能显出派头。” 安然扶额,“……”她就知道,慕南羽好意派人“送”自己觉得没那么好心。 “小姐――”安然一进门就见婢女小莲哭红着眼圈扑了过来,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吓死小莲了。” 嫣娘的目光向安然的身后瞟去。微一迟愣,随即便眼神一滞。 “顺心姑娘呢――”小莲顺着嫣娘的目光看去,安然看这醉月轩后院灯火还都亮着。显然嫣娘不睡。大家也都只好陪着了。 嫣娘的面色一变,看到安然扶着小莲的手低着头,便是心中已然了然,轻叹了口气,“该回屋的都回去吧!”懒懒地挥了挥手,这么多年呆在身边。虽然也料想到有这样一天,但心中却还是有些发堵。 安然却是没有动地方,她有太多要问嫣娘的了,即便是嫣娘不肯和盘托出,今日也定要弄个明白。 看到安然不肯走。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嫣娘叹了口气。“来吧――” 小莲有些不安地拉住安然,很是担心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安然一笑,现今嫣娘和自己不过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轻轻拍了拍小莲的手,“回屋等我; 。” 跟着嫣娘进了屋,灯笼里的烛火已然燃地只剩一个蜡头,显然嫣娘也是等了一夜。嫣娘回到屋子,静静坐下,眼圈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熬红的还是怎么的。 两人静坐无声,安然率先打破了这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静,“顺心是为我而死的。” 嫣娘静静的,并未搭话,良久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安然的眼睛,“你已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安然缓缓点了点头,听嫣娘的话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精明如嫣娘,自然是已然知道了顺心的身份,但她却容忍这样一个探子在自己身边――安然心中,有一丝犹疑。 “你一定奇怪为何,我要留这样一个探子在自己身边。”嫣娘露出一丝苦笑,“当年我力捧她上位,这样一位心思剔透的清倌是多少青楼艺馆倾囊愿得的。”嫣娘仿佛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顺心也果然不负我望,折服了多少达官贵人成为她裙下臣,可惜,”嫣娘的目光变得深远,“她却是那人的人。”她口中的那人便应该是蓝皇后,提起那人,嫣娘的目光一丝寒意一闪而过,但是也被安然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容不下她,因为醉月轩容不下她,”嫣娘的目光扫视着周遭,长叹了一声,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奇怪,“她自然知道,但是她却亦有难言之隐,宁死也不愿意放弃任务离开这里。” “可是因为她的妹妹?”安然在顺心临死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听到她仍不舍地喃喃地轻唤着妹妹。 嫣娘似乎有些吃惊,安然竟然知道,但是旋即又有些了然,“看来你也查了不少。”似乎有些赞许地看了安然一眼,“身在醉月轩,还能对冥门之人围拢掌控,不愧是纳兰家的后人。” 安然表面无他,但是心中却有些汗颜,自己哪里还能掌控什么冥门,只不过是通过顺心临死的遗言揣测些罢了。倒是,嫣娘――安然的目光一动,自己与冥门接触之事果然没逃开她的眼睛。 “蓝凤仪,一直以为,她安插了个好探子在我身边,”嫣娘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只可惜,她自以为最能掌控人心,却不知,这人心是最难掌控。”嫣娘的话中有话,对蓝凤仪的鄙夷,似乎两人早有过节。但是,一个是大昭皇后,一个却是当红青楼妈妈,安然却是难以揣测两人之间到底有何过节。 “顺心是为了一人,她说她不希望那人因为我而神伤。那人――”安然的话一出口,嫣娘的神色也是一变,目光竟一柔似乎带着点点珠光。 “这个傻瓜――”嫣娘的话并不似平日的精明强悍,竟带着一丝痛心,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那人,”转头看向安然,“但你真的想知道么?”她的目光探寻地凝视着安然的眼睛。“你的心中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人么?”她对那人的娘亲发过誓,要保护他一生一世,嫣娘的眼神便如突然好斗的母鸡一般,带着防范。 安然一愣,她曾猜测,顺心是为了慕东煌,毕竟,顺心乃是蓝皇后的人,但是看嫣娘的反应。自己竟然猜错了。 微一沉吟,却听嫣娘冷笑,“罢了。天色一晚。姑娘还是请回吧。” 刚刚一瞬,安然的心中突然升腾出的一个念头让她惊心不已,但不等她再问,嫣娘却是下了逐客令; “多情多被无情误,都是痴人――”在她转身出门之时,听到嫣娘一个人轻叹。 安然回到自己房中。毫不奇怪地,三娘已然等在房中,安然前脚一进门,她便急忙掩门而拜,“属下无能。让家主涉险了――” 安然却并未让她立刻起身,审视地盯着她的脑顶。安然没有出声,虽然之前她也是托大了,并未让冥门跟着一同进宫,但是凭借冥门手眼通天的本事,她不相信,这么大的事,蓝皇后层层布局,会没有惊动冥门的探子。 “蓝皇后竟然派出了身边的姑姑扶柳,这确是我们未想到的,不知为何她突然下定决心大下杀手。”别说燕三娘,便是安然也不知,为何,蓝皇后竟如此恨自己。她巧施布局,宁可搭上了蓝夫人,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而后又派人伏击自己,难道――安然的心一动,她已然料定了自己便是安清妍? “既然你们事前不知,那事后又是谁人报给你们的?”安然微一挑眉,她很是奇怪,冥门大鬼、二鬼不是就是宫中之人么,为何还会出现如此纰漏? “是老大派人从宫中带的话,五哥才知里面出事了。”燕三娘提起来仍心有余悸,她实在无法想象冥门竟然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让家主只身犯险。 安然心中一动,“你可知大鬼,在宫中到底是何身份?”这神秘的两位冥门头目,却是一次面都未见过,“我与他们并不认识,他们是如何识别我的?” 燕三娘一愣,赶忙答道,“冥门之人在外都是易容的,但是听孟公提过,老大和老二乃是在宫中都是位列人臣,权主一方的。” 安然撇嘴,心说,废话。“你帮我查一个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燕三娘吩咐道,“你帮我查一下,顺心的妹妹现今在哪里。” 燕三娘微微一愣,“顺心姑娘她――” 安然知道,想必景怀王想要打击蓝皇后,先对这些消息进行了封锁,燕三娘还不知顺心已然死了。 “她与扶柳……”安然一顿,“两人都已死了。” 三娘一愣,“都死了――”似乎很是吃惊,想那扶柳可乃是在蓝皇后身边了不起的人物,为蓝皇后在宫外培养了多少探子。 “其实――”三娘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家主想要知道,她妹子的时,不用查了。”燕三娘说道,“因为,我们之前便已然对她的来历做了调查,她的妹子早已死了。” 安然微微一愣。 燕三娘露出一丝苦笑,“像是她们这样的死士,都是被主子抓住命门的,若非为了那个从小要死不活的妹子,蓝皇后怎么能放心她在外。蓝皇后答应这些被派到外面的死士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但实际,她又哪里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都照顾到呢。像她妹子那样的身体,却是她姐姐前脚被派出宫,后脚便基本自生自灭了。她妹子早就死了,不过,想必蓝皇后一直瞒着她罢了。” 是么,安然露出一丝了然,心中有些酸楚,难怪扶柳那么吃惊顺心的反叛,而顺心对扶柳欲言又止,想来她对蓝皇后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怨极恨极了吧。 ------------ 135 决定 门外传来咚咚的叩门声,这个时间,屋中的三人皆是心头一紧。燕三娘看了安然一眼,脚尖轻点地,一个燕子翻身,跃到梁上。安然用眼示意小莲,小莲轻声问道,“谁啊,姑娘都已歇下了。” 但是门外的叩门声却并未停下,小莲投以询问的目光,安然却知该来的迟早要来,是祸躲不掉,示意她去开门。 一个黑影闪身而过,吓了小莲一跳,安然却是看的真切,心头便是一惊,闯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廷钧,只是此刻的廷钧却不似平日的白衣长剑玉少年,浑身的血污,不等安然出声相问,便一头栽倒在地; “小姐――”小莲惊呼,看到那廷钧一身血污不省人事,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可是安然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慕东煌出事了…… “小莲,打一盆温水来。”安然吩咐着小莲,半抗半扯着将廷钧弄到屋里,而廷钧则是失血过多失去了知觉,任由安然摆弄。 小莲看到廷钧这满身的血,都已然吓得傻了眼,手忙脚乱。 “小心不要让人看到。”安然对小莲吩咐着。 燕三娘则是从梁上跳了下来,蹙眉,“失了这么多血,恐怕这条命是难保了。” “救――”廷钧含糊不清地喃喃。 安然赶紧俯身,但是廷钧却是又陷入昏迷中,“拿来――”朝着燕三娘一摊手,她可知。四鬼菊尊医仙可不是白当此名的,这冥门中有一金创圣药,敷上立刻止血。 燕三娘却是微一迟疑,“家主,此人――”言中之意,此人乃是慕东煌的人,而冥门为了扳倒蓝凤仪,一直也将慕东煌看做眼中钉。再者。燕三娘担心的是,这冥门圣药虽然稀少,却是谁都不识,若是被人认出,恐怕这边的身份也都会暴露。 安然怎会不知,但是便是不看在慕东煌的份上,她也不会廷钧见死不救。“拿来!”此刻救人要紧,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廷钧死在这儿吧。 一把撕开挡住廷钧伤口的衣服,安然毫不吝啬地将药面洒在伤口上。看得燕三娘一咧嘴,要是四鬼看到还不气得跳脚啊。那金创圣药可是千金难得的,便是撒上一点便能止血去毒。可这位大小姐却真如撒白面一般了。 “小姐。我来吧。”小莲烧好水,一进门看到安然亲自动手,给那廷钧清理血污便是一皱眉,自家小姐多金贵的身子,而且虽然是已许了婚约,与那二皇子。但是毕竟还未过门。深受教条思想影响,小莲赶忙抢过安然手中刚拧好的绢帕,气势汹汹地,累得廷钧被她按在伤口上闷哼一声。 “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安然见廷钧一时半会好不了,只得转头问燕三娘。 燕三娘苦笑。便是冥门神通广大,但自己一直等候在醉月轩。哪里就能这么快得消息啊。但是也知安然是心急乱投医了,只得将心中揣测的回禀给安然,“看他身上的伤口,不是普通兵刃,不似大昭常见的兵刃。” 安然的眼皮就是一跳,她知燕三娘她们毕竟久经沙场,这些伤口还是看得清楚的。这深更半夜的,廷钧却是只身负伤闯到了醉月轩,他是在躲何人? 不愧是金创圣药,安然还在犹疑揣测时,廷钧却是慢慢转醒,他刚刚一路打马,若非碰上那些人阻拦,恐怕此刻已然到了东府。一直自诩功夫不弱,却被人差点逼入绝境,想到这儿,扯动了伤口,廷钧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伤口的疼痛也是加快了他头脑的清醒。“不好,救太子殿下――”廷钧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安然的手,小莲的眼眉就是一挑,伸手打掉他的手,没有好气地瞪了这个登徒子一眼; 安然却是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听到果然慕东煌有难,心中大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廷钧刚刚失血过多,还很虚弱,苍白的面孔没了平日的意气风发,一手撑着身子,颤抖着说道,“老燕王驾崩,全国举丧,燕太子被三王子逼宫,大昭本意欲平息此事,要让太子接见三王子派来的新使臣。” 安然听到此话,心头就是一紧,新使臣,那么就是说大昭打算承认那篡位的三王子了。即是如此,燕凌霄怎么办,她若是记得不错,燕凌霄可是拥立燕太子的,大昭这是要将燕凌霄和凌曦交了出去不成? 廷钧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安然的猜测,安然心中冷笑,好一个见风使舵。刚刚还称兄道弟,转眼就改弦易张,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想到刚刚燕凌霄急急奔回使馆,那人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安然又看向廷钧,若是如此,为何他会受如此重伤,还有什么隐情,“你刚刚昏迷时嘟囔救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安然问起,廷钧又激动起来,“快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将要接见燕国新使,同行的还有燕王子,但此次燕国新君醉翁之意,却是还要趁乱行刺太子殿下!” 安然的眉头便是一皱,这燕三王子也太为胆大,好大的胃口!或是――燕国早就想要离开大昭独立,此时大昭也是内忧外患,对于燕国应接不暇,燕三王子早前见大昭皇室对燕凌霄推崇,恐怕是没料到大昭真的会转而支持自己吧。 只是,安然转头问燕三娘,“新使进京,可有得报?”难道一向以谍报著名的冥门,现在突然成了瞎子,成了聋子了不成! 燕三娘也是惭愧,家主问了,自己却答不上来。安然便是心头一跳,或者,冥门早已知道,只是孟公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与东宫太子府牵扯不清,有意瞒住了自己。 “备车!”廷钧此刻浑身是伤,恐怕是赶不去了,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她也不想让慕东煌冒险。 可是说是这么说,安然上哪去吩咐人备车,这醉月轩还是嫣娘做着主呢。她要出门也得先知会嫣娘一声,更何况,此刻一见安然态度,燕三娘隐于袍袖下的手便紧拉住了安然。目光示意安然不要冲动。 “你便是去了,又能如何?”燕三娘劝说安然,别说她连东宫太子府的门能进不进得去,便是兵马,她又能调动什么。她这么贸然闯入,恐怕更加落得人家口舌,只怕到时,她救不了慕东煌,还得被人当做刺客一起抓起来呢。 安然蹙眉,是自己着急了,看到廷钧以命相博得来的消息,她便不顾了后果。“能通过孟公……” 但是她的话旋即被燕三娘的眼神打住,安然也知道,冥门一直与蓝家势如水火,自己想管慕东煌的闲事,恐怕孟公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还有谁,此事紧急,若是皇上招众皇子议事,那――她蓦然想到了慕南羽,他若是还在那儿,是不是可借机进去?若是按照廷钧所说,这样一来,大昭也不用与燕凌霄翻脸,也许燕凌霄与凌曦公主也能保住一条命呢。 看到燕三娘预言又止,安然神情坚定,“你要帮我――” ------------ 136 搜楼 燕三娘神情复杂地看了安然一眼,孟公曾经吩咐自己,若是家主有异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虽然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心中也有非议,这样不是意味着明着自己是保护家主,实则却是监视么? 手探到袖中一半,却忽听门外嘈杂,“来人啊,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夜会我们这儿姑娘,不给钱!”哗啦啦声响,似乎还有推搡叫嚷。 “给爷给我让开!官家捉贼,谁敢阻拦!” 燕三娘手蓦地停住,闪身躲到屏风旁的帷幔后。 听到门外的吵嚷声,廷钧也是费力地睁开眼睛,紧蹙的眉不知是否是因为牵动了伤口。 “喂喂,你们不能往里闯!~” 安然便是一皱眉,她知道,嫣娘这里是养着家院护卫的,按照她的行事,想必高手也不少,但是明着里,这里毕竟不过只是一个有点名气的青楼,这来人以官府为借口,嫣娘的人也不能贸然出手。 声音惊动了昏迷的廷钧,廷钧勉强支撑起身子,“扶我到后窗,不能连累你……”遭遇截杀,太子让自己带着的近卫都遭了毒手,实在是支撑不住,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竟走到这儿墙外。廷钧蹙眉,安然不过只是一个弱女子,自己这样,若是来人真的再下杀手,难免殃及安然。 安然却是一把将他按住,来人在院外四处冲撞,似乎是找人未得,显然他们并未掐准到底人在哪里。而且。对方到底是何人,是否真的是冲着廷钧而来,都未可知。他这样贸然出去,浑身是伤,若是真的碰上仇家,那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小姐――”小莲仿佛受惊的兔子,瞪大了眼,不知所措。一面,她也不想韩廷钧出事,但是想到那些人如此嚣张粗野,若是真的闯到这儿可怎么办。 院外,嫣娘掐腰冷笑,“今晚可真是热闹啊,也不看看光顾这儿的主儿都是什么人,冲撞了人,小心你脖子上的圆东西!”拦住了那打头大胡子的去路。 这一帮子人强行往里闯。早就惊扰了一帮云雀,一帮嫣红柳绿的姑娘们都紧张地互相推着探头探脑。虽然说,这青楼本就并非平静之地。但是碍于嫣娘与那些达官贵人的关系。便是有人来搜楼也莫不都客客气气。 却不料那大胡子也不示弱,掐着腰,放肆地斜睨着嫣娘,“诶呦,虽是半老徐娘,倒还有几分姿色啊。”说得嫣娘的眼皮就是一跳。不等嫣娘出口,却又继续说道,“爷今天可不是来逛楼子的,要不你个也不是爷的菜!”说的那些跟着的小子一阵哄笑。“管你做谁家的生意,别挡了爷的路。否则仔细着你的皮子!” 这话说的流里流气不说,这逛醉月轩的多少权贵便也得对嫣娘客客气气。却被这样一个粗野汉子戏谑一番,嫣娘早就白了脸。 冷笑一声,刚想招手,让这家伙看看到底谁给谁梳皮子,却不料对方眼睛一斜,手一抬,从袖口露出一个令牌; 。目露精光,带着一丝警告,嫣娘经营青楼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打着火把,光线不明,再仔细看,却见那人眸子深邃,隐于大胡子下的隐隐约约是一张瘦削的脸孔,那人见嫣娘打量,微微一笑,侧过脸。 嫣娘一惊,却不知,今夜究竟何事,竟然劳动了景怀王府人的大驾! “嫣娘――”本想着嫣娘会给对方一个教训,却眼看着嫣娘竟然真的给来人让开一条路,由着他们去搜,醉月轩的姑娘凑了上来不高兴地嘟囔,“这些莽夫,还不吓坏了客人,这么一搅,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了?” 嫣娘本未说话,本就心中烦闷,听这边聒噪,冷哼一声,“那就别做!”一甩袖子。一句将那姑娘噎到了一边。景怀王是不理这些事的,便是之前醉月轩与听雨阁有过节,景怀王好似与那妈妈有交情,却也不过是笑笑。今日却派人乔装进楼搜人,嫣娘的心中一动,恐怕还真让自己说着了,这生意,人家恐怕是容不得自己做下去了呢。 “大哥,都搜遍了。”这边搞定了嫣娘,便搜起来顺畅了许多,下面的小子来报,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那大胡子摸着胡子,寻思,眼光一动,便移向通往安然那边的角门,因为有花树藤萝掩着,一到晚上还关了大门,刚才光线不明,并未注意。 “那边是什么地方!” 嫣娘刚刚就在担心,此刻见来人将手指向那里,便是眼皮一跳。难道人家真的是冲着安清妍来的?虽然知道,宫中似乎对花安然有所猜疑,但是却不想真的这么快就动手。想到公子的吩咐,嫣娘强作平静,“楼里的姑娘生了风寒,怕过继别人,所以……” “给我打开!”大胡子却不由分说。 这边安然屋里的人也都支着耳朵听着,原本的嘈杂停顿了片刻,也不知是嫣娘打发了那些人,还是怎么的,但突然又听到脚步声纷杂直冲着自己院落而来。安然便是一惊,而廷均本就是刚敷上药,身体流血过多,需要恢复,半昏半醒,依靠在安然肩头。 “小姐――” “家主,让我带他走吧――”燕三娘是学武之人,耳力自然过人,听到声音不对,赶紧对安然建议。 安然自然知道,本来自己就是身份尴尬,最是过不得堂的,但是她也不相信外面所喊的官府捉贼,什么贼子,这个时候也太过巧合,如此巧合必有蹊跷。 人家已然包操了这里,便是燕三娘武功了得,带着廷钧这样一个昏迷之人也是累赘,便是不被抓住,人是从自己屋里跑出去的,一个也就算了,两个大活人,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小姐――”小莲的眼中含泪,“不然,不然,我们就把他――”她的话未说完,却是再明白不过,若是不交出去,真是追查起来,安然的身份,还有屋内的燕三娘身份曝光,就是一个死啊。 安然咬了咬嘴唇,她不是烂好人,但是廷钧在昏迷之时还找到这儿来,就是信的过自己――“开门!”砸门声声,“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门外的人已是等不得了。 安然的目光一定,下定了决心。 ------------ 137 猜忌 嫣娘目光冷然在后瞧着,那些乔装之人大声砸着门,心中猜测着,对方甚至不惜亮出身份来大闹醉月轩,到底是为了谁,难道景怀王已然猜出了安然的身份,打算动手? 嫣娘隐忍着未发,心中说服自己,是公子未有吩咐,不能与景怀王随意起了冲突,但是内心里却也是隐隐觉得,也许――这样挺好,安家对于公子现在不过是个累赘,虽然这么说有些冷血,但是毕竟安然的心之所向也非公子。从一开始,她便不是很看好安清妍,她一个落魄的贵族小姐,除了能置气用事,哪里还能帮得上公子呢。 门被猛然撞开,大胡子一脚踢开碍脚的椅凳,眼睛朝着四下一扫,后面的小子也都瞬间涌了上来,也不知是站脚助威,还是看好戏的心思居多。“妈的,开个门都婆婆妈妈,是不是暗藏贼党了!” 红帐生香,那大胡子便是要往里闯,想要阻拦的小莲还未近身,便被一脚踹开,嫣娘的心头突然一动,再想上前却已然是晚了。 那大胡子一脚踹开屏风,伸手便将红帐撕下,这一下子,如此突然,便是众人都是一惊。 黑发铺散,蓦然回首,罗衫滑下一半,两寸后背娇露的安然眼波流转,微一蹙眉,灯光下的粉面一红,“什么人!”丝滑的锦被搭在腿上,让人浮想联翩。 “看什么看,没看过姑娘么!”嫣娘却是再不可坐视不理了,一把推开那围在门口的大男人们。 她的话虽没所错,却是不是没见过姑娘。却是没见过如此娇美的姑娘。嫣娘也是心生惊愕,她其实已然知道屋中还有他人,但并未全力阻止,却是也想看看安然如何应对。 这在古代来说,这样袒露后背也好,实在不该是大家闺秀之举,小莲眼圈红红的。刚刚他们砸门之时,却是屋中躲也无处可躲,上有燕三娘藏身于梁上,而受伤的廷钧却是已然来不及再躲藏,幸而小姐机智一手将锦被抖落开将其遮住。 “抱歉; 。打扰――”大胡子扫到安然后背的眼睛就是一直,虽然刚刚如此强横,但此刻却是被惊住了,更别说门口脸色有些发绿的嫣娘。 “爷,不要这么心急嘛,这姑娘还得陪客。爷就先避一下,容姑娘穿好衣衫?”嫣娘唇边带笑,但是眼中却是露出了寒光。 对方也不傻。虽然是装作是蛮横兵士,但并非就真的是莽撞之人。这一瞬之间,嫣娘却是也明白了,景怀王并非真的是想要对付安然。那么――她转开目光,半推半就地将那些粗野汉子推了出去,“还不斥候好你家姑娘!”瞪了一眼小莲骂道,合上了门。 梁上的燕三娘也长嘘了口气,她俯视着安然慢慢穿好衣衫。鼻子有些发酸,跳落下来,“家主――”单膝跪地。自己在安然身边,就是要保护好她,现今却,让家主牺牲色相,保护自己,简直就是该死。 看到燕三娘愧疚的神色,安然心中也明白,刚刚那一瞬间,燕三娘心中别有所想,那突然探入袖口的手到底是何意?安然坐于榻上俯看着跪于地上的燕三娘,心中叹息,这纳兰给子女留下的究竟是天大富贵,还是天大祸患呢? 安然本不想去理会冥门之事,万事随孟公去了,但是现在却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身在其中,便是荣辱与共了,便是自己想做出的选择,恐怕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了。 “三娘,我并不怪你。”安然心中明镜,但一来,她知道燕三娘在冥门九鬼中还算是重情重义的可用之人,二来,她也明白,自己是冥门之主,却让别人做主,大权旁落,看古今哪个落好了? 燕三娘听安然的话中有话,身子便是一抖。“家主――” 安然微微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意指那些人恐怕并未走远,并非争论的时候,“在你们心中,我这个素未蒙面的主子确实是不称职。”有些话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不知。但是安然相信,冥门当初那么费心费力地找真的安清妍肯定是有意图的,她不围拢住一个两个,如何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燕三娘心中一酸,“不是主子的过错,是我们这些属下不称职啊。”确实之前,五哥也好,孟公也好对主子有所猜忌,但是燕三娘却是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尔虞我诈的玩玩道子,她更想凭心而活。她恼恨自己,便是别人对主子有微词,自己作为属下,而且还近身伺候的,谁不了解主子,自己还能不了解么。 燕三娘虽然不同意安然救那廷钧,觉得安然是年轻太意气用事,但是从另一方面却也看出作为纳兰家的人,安然却是重情重义、义薄云天。 安然深深看了三娘一眼,“三娘,之前我也有话没有与你说……”她斟酌着词句,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冥门对于她就是颗定时炸弹,也许可以这么说,京城没有比冥门更加了解自己的了。 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的,这个时候患难之时,却是也最考验人心了,什么忠心不忠心的,谁知道。安然简要将绫罗与自己所说之事,与燕三娘讲了,最后说道,“你也许并不太了解她,但是我觉得她说的,也并非空穴来风。我希望你帮我查一下,看看此事真假。” 燕三娘心中大惊,绫罗――她的脑子快速转动着,似乎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为何却感觉有些耳熟。但是她所惊讶的却不是这个,她惊讶的是,安然所言――冥门中有内鬼,作为纳兰府为皇家打探情报建起的情报机关雏形,冥门的第一准则就是忠心; 。燕三娘想到孟公吩咐自己的话,“其一言一行,务必紧跟之,做到心中有数。”突然心中一凉,孟公之职本是为主上传话,但是冥门之主不在的时日,大家却渐渐唯他马首是瞻。谁人没有私心―― “但是,我还是相信冥门的忠诚的,”安然沉声说道,“毕竟,纳兰府训练出的人,我有信心。”安然的一句话点醒燕三娘,冥门说到底是什么人,那是忠于纳兰府的家臣,天王老子再大,冥门却不对其折腰,因为,冥门本就是为了保护纳兰之族存在的。 “是,属下遵命――”燕三娘定下了心,“家主所吩咐的,属下这就去办。”想明白了这些,燕三娘也不再对安然的决定怀疑,这冥门说到底,是谁家冥门,是纳兰府的冥门,便是主子真的犯错又有何所惧,自己这些人不就是为了保护主子的吗! 安然将锦被轻轻拨开,轻轻叹了口气,昏迷中的廷钧紧闭着眼,拳头还微微握着。慕东煌――想到这个名字,却有另一个人跃入脑海――或是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或是霸道地揽住自己的肩膀,说可以让自己依靠。 燕三娘溜出了门去找车马不表,时间紧迫,安然趁此时间,换上了男装,女装太过扎眼,小莲帮着系好了带子,却是眼圈红红。 安然不明,“怎么了?” 小莲伸手狠狠抹了把眼睛,似乎带着气鼻子囔囔道,“没有。”又扶着安然换上了靴子,才突然抬头说道,“小莲……小莲,不过是在想,若是夫人看到小姐此般这样,该有多么心疼。” 安然微微一愣,心疼―― “当年夫人收留小莲,没有嫌弃小莲瘦小枯干,什么都不会,在大冬天里,将小莲接上了安府的马车之时,小莲就发誓,听夫人的话,一辈子伺候好小姐……”小莲低下头,“是小莲没用,成为小姐的累赘不说,还帮不上忙……” 看着小莲在那而抹眼睛,安然却是也眼睛有些酸楚,其实――她不必对自己这么好,她的主子早已在当初为了迂腐的骄傲碰墙而死了,现在自己不过是借了她一副躯壳罢了。 “傻瓜,若是没有你,我哪里知道这些繁复的衣衫能穿得这么好看啊。”安然逗小莲说道,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上辈子,她家人丁单薄,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曾想过若是在古代,那样一大家子人会有多热闹,只可惜,真穿到古代了却也是“孤家寡人”,但还好有小莲陪伴。 安然冲着铜镜左右比照,故意摆了个pose给小莲看。 小莲破涕而笑,却是带着几分骄傲地说道,“哪不看看谁家小姐长得这么俊俏。” 果然是王婆卖瓜啊,安然都不由的带着一丝羞赧,但是心中却是分外熨帖,也许,她穿到大昭,身份特殊,却一直担惊受怕,落魄到青楼,更不知前路生死,但却幸而碰上了像小莲、三娘这样的人。 想到那个给自己留下善缘的未蒙面过的“娘”,那个人口中才貌出众,名动京城的温婉女子,虽然上辈子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外打拼,但安然还是在心中由衷说了声“谢谢”。 门外有人叩门,小莲赶紧去应门,却不料门一推开,来人不是备好车马的三娘,而是面带寒霜的嫣娘…… ------------ 138 陷阱 看到面色冷若冰霜的嫣娘,小莲却是也傻了眼,脑袋一热,就想把门关上,这样一来,嫣娘的脸色更是一青。豁然推开门,嫣娘的眼光一眼扫到屋中一身男子服装,却满不在乎的安然。 “嫣娘。”安然微微扬起下巴,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仿佛平日里在园子里相见一般。 嫣娘微微冷笑,“姑娘这么晚了,却是要去哪啊。” 不料安然并未隐瞒,“嫣娘问的正好,我这儿本是要让小莲给你带个话呢,趁着天色尚早,我要去趟东宫太子府……” 擦肩而过,嫣娘猛地探手一把将安然的手腕拽住,“不许去!” 安然反手一把甩落,眼中却也带着挑衅,“哦?嫣娘,忘了,我虽是尊重嫣娘,但是也还算是醉月轩的半个当家呢。”而且她可是没忘了,刚刚那些人闯入,“嫣娘刚开始却是半点都未阻拦啊……”,安然眼眉一挑,不管三娘准备好没有,时等人,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慕东煌被害吗。 “你别忘了,你答应顺心的话。”嫣娘的手滑下,并未转身,却是叹了口气道,“你不是问我,到底顺水心慕的是何人么,”她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锦匣往前一递,“你看看她所写,便知道了。” 安然的目光落到那青色的锦匣上,眼光不过微一停留,莞尔一笑,“之前还有些好奇,不过,”她的话语微微一顿,“还是等我回来再看吧。” “回来再看也许就迟了……”嫣娘蓦然回身。定定看着安然,“一直以来,是我低估了你的决心,曾想着,将你安插在慕东煌身边也好,当你知道蓝凤仪到底是如何对你们安家的,你自然会死心。为我所用,却不想……” 安然不想这个时候,为何嫣娘为何突然向自己提及这个,难道当初自己与慕东煌的见面并非偶然? 叹了口气,嫣娘继续说道。“你以为,今晚,只不过是燕国一个不入流的小王子对大昭的窥视,意图动摇大昭国本的野心暴露么?” 安然的脚步一滞,这才微微转回身。 “这不过是,顺水推舟!”嫣娘目露精光。眼了眼放下的红帐,“能这样堂而皇之杀掉东府近卫的,你以为。就凭一个刚刚露头的,本国大事还顾不周全的燕国王子,能做的到么?” 安然的心蓦地提起,瞬时间百转千回。有如此权利,又不惜制慕东煌死地的,一个名字冲口而出,“景怀王――?”但是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 却不料,嫣娘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安然讶然。虽然景怀王与蓝皇后分庭抗礼,但是他好歹也是慕东煌的王叔啊,军功赫赫的王爷竟然要帮着外人谋逆太子么! 嫣娘冷哼一声,“亏我还以为安大人教女有方呢,难道你不知,景怀王一直有监国之心么?” 安然听她所言,却是暗有所指,难道――景怀王真的想要谋逆; 嫣娘看到安然微微张着的嘴,摇了摇头,“他不是想要篡位,既想要名,又想要利,他想要的太多了,怎会就这么轻易去染指国贼这个名字。” “那他却想要借燕王之手,谋害太子?”安然还是有些吃惊,之前在柳居初见景怀王,傲骨英风,真的是一代儒将,而且有太子和二皇子陪同下,真的如同一个和蔼的叔叔一般。 “他――不看好蓝家把持的大昭。”嫣娘眼神中露出一丝嘲弄,“谁没有私心,难道当年本可以登帝的他现今只落到一个贤王之称,就甘心么?” “那他想要拥立谁?”安然突然转口问道,这一句却是立中要害,这一句问出,嫣娘的话语微微一顿。安然的心微微提起,眼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那顺心留下的匣子。看嫣娘预言又止,难道――景怀王要拥立的,就是嫣娘真正的主子,便是那匣子中顺心暗许芳心之人? 难怪――嫣娘急急要让自己看那匣子,安然看向嫣娘,朱唇轻启,轻声问道,“可是――慕南羽?”她不一直避而不谈,她并不相信,真的会是那个荒淫无道,游手好闲的二皇子。千百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吊儿郎当,嘴角微微上扬的他。 嫣娘眉头蹙起,微一迟疑,安然却是冷笑,“罢了――我本就不想知道。”她不懂,不管是何政治目的,便是他看透了安相心中所想也好,却是前有一席花轿把自己劫到了青楼,后又大闹休妻,满城风雨。 安然不懂,但是她相信安清妍明白,在古代,一个女人的名节会有多重要,对于一个出身豪门的女子流落风尘又会是怎样一个命运。说的不客气,她现在是花安然,不过是从遥远现代飘来的一缕孤魂,而真正的安清妍,他的妻子,已经被他逼死了! “公子他――”嫣娘未说出,安然却是已拂袖出了门。 一出院门却蓦地被一只手拉住,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走――”安然一惊,回头却正对上冷无言的眼睛。 两人翻墙而过,门外已有车马等候。燕三娘焦急地坐在车前,“怎么这么慢。” 冷无言拉扯着安然,到了车前蓦地松开,冷声道,“被那嫣娘拦阻耽搁了。”看了安然一眼。 “嫣娘?”三娘一惊,扭头看向安然,“家主――” 安然微微握拳,稳定心神,“无事,去东府――”为了大位,难道真的要置自己哥哥于死地吗?想到那个挑着璎珞下颌侧头看向自己的轻浮男子,安然蓦地放下车帘,但她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不会。 东府中慕东煌稳坐正位,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虑,“廷钧还未回来么?”按照计划,他已分兵两路,一路派人去打探燕国新使臣消息,一路去请燕凌霄等人。大昭现今还不能乱,所以边疆属国尤为重要,蓝皇后之意,是为表对新燕王的睦邻之心,交出燕凌霄及燕凌曦。 但是说好听了,这叫对大燕合法更替的保证,说难听了,那就是用原本使臣的命来换大昭的边境安和。从道义上讲,那也算是出卖兄弟,不从道义上讲,也是向大燕一个小国示弱; 。慕东煌心中不愿,但是却拗不过蓝皇后的意思。 “现在的大昭腹背受敌,你父皇又是患病在床,大昭看似大国,现今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为太子你该心中有数。我不是教导过你么,政治自古就是为聪明之人所用,为了简单的信义,放我大昭子民而不顾,这就是你作为太子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想到母后对自己的一通痛批,慕东煌蓦然攥紧拳,逼着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也就只有在东府,让他给父皇分忧了…… “王爷――”回来回报的玄铁卫统领冷心单膝跪地,“玄铁卫重创东府那些人,只有一人逃走……” 未等他说完,景怀王却是一掌拂开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景怀王面色如常,常年的政治生活,已然让他养成面不露心,但是这一下却是让属下都知道他怒了,十分愤怒了。 “废――物!”景怀王慢慢说道,“一个人,便是以只苍蝇逃走也不行!周遭都搜查了吗,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做事么!” 被景怀王一说,两边玄铁卫皆单膝跪倒,“属下不敢――!” 冷心低头,“是属下无能,燕国新使臣已然在路上了,东府我们的内应已然做好了准备,确定了慕东煌已然派人去请燕凌霄等人了。”事情看起来进展是正常的,那逃走的一人身负重伤,量他时跑不远的,而且他已然派了玄铁卫的人去乔装查人,他躲起来,便也来不及去通知慕东煌。 “……”景怀王淡淡摆了摆手,让下人收拾了地上的破碎茶盏,下人小心翼翼地又上了新茶盏,端起茶碗,温润的热气熏蒸着他的眼眉。“若是天佑大昭――”后半句他并未说出,“慕东煌该死。”但是冷心却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低下头,王爷想要办成的事,便是倾尽全力,他也定要办成。 安然的马车急急向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东府的人已然去请燕凌霄他们了么?”冷无言转过头微微蹙眉,“这有什么要紧的么?” 自然有要紧的,燕国新使便是为了他们而来,那个燕三王子估计是不打算让燕凌霄他们活着再踏入燕境了,若是燕凌霄他们还未到,就还不会贸然出手。那么景怀王那边的人也暂不会趁乱对慕东煌动手。 “传信,让冥门的人先在路上阻拦一下燕凌霄他们。”燕国新使不知到了何处,只有先截住一头了。 “再快点――!”安然催促,燕三娘打马如飞。 此时天色尚早,街上本就没有多少行人,而东府本就是高门大院,都知道这不是一般地方,小门小户之人也都绕道而行。大路汇聚,安然的马车在路上跑过,遥遥便看到一行人车马也是朝着东府的方向,看样子高马华车,不是一般的配饰,身份自然显贵。 遥遥见得那马车已然在东府门前停下,有人为起挑起车帘,有一人从车中钻出,门前有东府之人相迎,慕东煌估计是站在门里,那一行燕国使臣也是各个高头大马。 “怎么办?”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边燕国使臣已然进了东府。 安然挑着帘子,也看到了那遥遥停在了东府的马车一行人,“后门……” ------------ 139 误会 “什么人!”绕到了后门,后门守卫却是对于停到近前的马车十分警惕。看这车马也不过是寻常样子,“不知道这是哪么,好大的胆子,离远点!” 安然却不知没有人领着,这些下面的人如此狗仗人势了。但是此刻,却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挑开车帘,她探出半个身子,天光还未大亮,护卫上下打量,却是一个面如冠玉的佳公子,便是一皱眉,但是神色上稍缓。 并未先说话,手中的腰牌一亮,若是以前,安然可以推说,要见廷钧,但是,现今廷钧还躺着醉月轩自己的床上呢。“带我进去。”唯有先进了门再视机而动。 微一蹙眉,那人的神色一变,与旁边的人相互一换眼色,指着安然身边的两人说道,“有腰牌可以,但是没有的不行。” “这怎么行。”燕三娘大急,里面不知何时就要动手,本就是危险之地,怎么可以让主子一人以身犯险呢。但是门口守卫怎会听她分说,旁边的冷无言便是一拉燕三娘的袖子,眼光向那头顶的高墙瞟了一眼。意思,你这是急傻了啊,咱们不走正门难道还进不去了怎的; 三娘一窘,心说自己真是心急出错,怎么忘了这点,于是恭恭敬敬冲着安然施了一礼,用腹语将冷无言的意思告知了安然。便是真的没人保护,安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点了点头,刚想紧跟着那护卫,却不料被冷无言一把拽住。 冷无言为人一向冰冷。对自己这个家主也似乎并不满意,抬头看向他,安然不料这一向冷言冷语的他竟然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一切,有我们。”不知燕三娘对这家伙说了什么,还是这家伙突然转了性子,安然一愣,旋即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便抬脚向府中走去。 “你们还不让开,把马车赶到一边儿!”侍卫并不客气,冲着燕三娘一挥手,很是不耐烦。虽然平日里这些家伙她燕三娘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是此刻为了不引起冲突,也只好陪着笑脸,点头称是。 安然一身公子服装,天微亮,抬起头看向还有些昏暗的天空,只盼慕东煌没有那么心急。不要立时接见那使臣,或是哪怕容自己说上两句也可。 心中想着事,却不料前面的人蓦然转身。安然一个步子收不住,差点撞上,“怎么?” 却不料那侍卫上下打量安然,冷哼一声。“怎么?好小子,竟敢冒用腰牌,来人给我拿下这冒牌的小子!”他的话音一落,从周边埋伏的人不由分说就冲出来,将安然扭胳膊绑了起来。 安然一时傻了眼,这是怎么个情况,却见那侍卫冷哼。“想要行刺也得带好脑子,这腰牌是你冒用的得吗!”说着扬手抢下安然挂在腰间的腰牌。 “这乃是太子近卫的腰牌,你小子以为打扮成一个文弱书生便能冒用韩大人了!”侍卫面生鄙夷。 安然这时才仔细瞧了,心中大惊,难道是刚刚换装之时仓促,小莲将自己的腰牌和韩廷钧的腰牌拿错了?顿时心中大急,这可坑死自己,“这位大哥,你先有话好好说,这毕竟是东府,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的。我是受韩廷钧所托,为太子殿下传个话。” 那人一愣,看向安然的眼光中有几许打量,有几许不信,但却又有些迟疑,韩大人似乎被主子派去做事了,难道真的是韩大人派她来的? 可正在这时,旁边另一个侍卫却插言,“主子是让韩大人带着近卫队走的,就是传话怎么会用这个不知名的小子。” 这话说的也对啊,放着自己人不用――那侍卫的眼光中又闪露出几许凶狠,“莫非是贼当,还想见太子,太子殿下是你相见就见的么~!倒是打的好算盘,给我先看押起来!” 安然自然知道太子殿下不是想见就见,若不是怕他不信这消息,还用得她巴巴地跑到这儿给人传话?!但是现今却是不是评理的时候了,这耽搁一时便是一分风险,谁知道那边冥门有没有拖住燕凌霄他们。 “侍卫大哥,你先容我说句话,非是要紧事我也不和你纠缠,你看看,你把我的纶巾摘下,我是女子!”安然急了说什么都不听,只得扔出杀手锏,瞪着这家伙,毫不示弱地喊道,“我是你主子的女人,便是处置我,也由不得你!” 这一嗓子却是惊讶了众人,那侍卫将信将疑地将安然的纶巾扯下,一头黑发如瀑散下,虽然光线不明,但这骄人的面貌加上这一头如瀑黑发,别显韵味,周遭也都看得呆了――还真是个女子啊?只是――当众叫嚣,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这女子也太过泼辣了吧? 几缕青丝挂在脸侧,更显得被绑的她有几分楚楚可怜,“可以放开我了么?” 那侍卫头子也是左右为难,今日主子有大事要办,早已吩咐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进出,更别提人了,可是谁料,却闹了这一出; 。看这女子的样貌却是倾国倾城的,这样一身男子衣装――难道是我家太子爷私下有什么癖好?他心乱如麻,不知念头就转到不该想的地方了。 “大哥,这怎么办?”傍边押着安然的侍卫,也有些畏首畏尾了,这毕竟是太子的女人啊,这样被自己押着――好么? 正在踌躇时,旁边却有人出言,“单凭她说,谁知真假?便是小娘子闹别扭,那也不能搅了主子的大事。”这话说的好似合情合理,也给了这些侍卫一个台阶下,好像是安然无理取闹似的。 安然眼光扫过,却见一个侍卫并未露头,只是在后面说道,他的每句话都很对,洽中要害地把安然推入难境。安然的心中便是一动,这人是思虑太过周详,还是有意为之? 本来还觉得难办的侍卫头子也是一拍大腿,对啊,便是这小娘子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搅了太子的大事,太子可是一国储君,太子的事就是国家大事,这些儿女私情有什么不能等等的。 “那就请姑娘先移步别院,等太子有空了,我们再帮着通传。”侍卫头子却是再不想听安然多言,一使眼色,旁边的小子便是心有不敢,却也得硬着头皮把安然扭着向岔路走。 安然愤然,“你们――我有大事,你们耽搁了,别说吃罪不起!”等?再等,慕东煌可就半条命了,但是却又不好直接叫嚷出来那燕国使臣要行刺之事,一来太过惊悚,二来,人家不是没有行刺呢么,这不过是徒增人口舌罢了。 挣扎了两下,身后的人却是尽职尽责纹丝不动,倒是扭着的臂膀发出咔吧一声,安然心中长叹,这当真是阎王要见,小鬼难求。眼看着自己离着东府议事的正厅越来越远,安然的心当真是拔凉拔凉的。 但是安然心中还是有一丝侥幸,眼光瞥到那刚才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侍卫似乎没有跟来,便对旁边押送自己的侍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大哥,听未听过,花安然这个名字?”好吧,安然承认自己在京城折腾地满城风雨,本就不指望能留下什么好名声的。 本来不想说话的,但是想到自己被派这么个差事,人家万一真的是太子爷的心头肉呢,只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勉强应答,“花清倌,知道啊,现在人家可是飞上枝头了,不是成了御倌人了么。” 安然大喜,想不到自己还有点口碑啊,清了清嗓子道,“你也该知道,她被请到宫中给王公大臣也表演过吧?你家太子爷很是捧场的。” 那人似看鬼一般,扫了一脸兴奋的安然一眼,“表演过吧,但是太子殿下的事,我们怎好断言。”好嘛,这个家伙嘴倒是很紧,也难怪,毕竟是在东府做事的。 清了清嗓子,安然沉声说道,“在下便是那安御倌人,花安然。” ------------ 140 动手 那侍卫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都忘记了合上,指着安然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你——hua安然?” 安然无奈,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名声不太好,骂对头,打清倌,不折手段害死了仇家,还戏弄皇子,跟一堆人似乎又暧昧不清,但是也不必这么惊讶吧。 “咳咳——不才,正是小女。”安然难得地露出羞赧的一笑,但等那小子合上了下巴,却是一语惊人。 “你是安御倌人,那刚刚进去的是谁?!” 被那侍卫问的一愣,安然旋即反应过来,心便来了个自由落体。谁冒自己名这个时候拜访慕东煌,可是便是冒用自己的名字,但相貌呢,腰牌呢,最最主要的是——人呢,现在那人在哪? “我说小娘子,你不要再妄图接近太子殿下了,我们太子可是依然有太子妃的人选了。你便是说破了天,我们也不会放你进去的。”却听背后一个人语气不阴不阳地说道,听他的话,似乎把安然不过当做一个千方百计想要纠缠太子的hua痴女人。 “堵上她的嘴!”不由分说,也不知从哪里扯出来的破布塞进了安然的嘴里。安然奋力反抗也只不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那人还不忘调侃“竟敢冒说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女人,呵呵,我们是没有资格处理你,等人家正主儿来,看未来太子妃怎么揭了你的皮!” 推搡着,安然一个踉跄,也不知自己被关到了什么地方。门哗啦合上,眼前就是一黑。这帮家伙还真是“尽职”。将自己的手脚捆的结实,安然又是蹭,又是跺脚,真是欲哭无泪。 而东府另一个着急的人,便是慕东煌。眼看燕国新使臣已然进了东府,但是派去打探消息的廷钧却迟迟未归。 “廷钧不是这样的人”慕东煌手握成拳又松开,微蹙的眉头下他俊逸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疲倦“如此大事,他便是不能及时查明,也定不会不递话回来的。”身为自己从小的贴身侍从,慕东煌还是了解韩廷钧的。虽然出身韩氏名门,也有那豪门公子的轻浮骄傲,但是给自己办事,韩廷钧尽职尽责。 “燕凌霄等人还未到,我们还有时间——”属下也唯有代替慕东煌,能拖就拖了。 “殿下——也不是没有信儿来,不过——”另一个吞吞吐吐,却是欲言又止。 “什么?!”慕东煌都要拍案而起了。“哪呢,这个时候才说!” “人让在外面等着了,是个女子。拿着您特批的腰牌,说是叫hua安然”他的话未说完,又是被慕东煌怒声打断。 “即是拿着那腰牌,你们为何不及时通禀,干什么吃的!”慕东煌一向温润有礼,便是对属下也甚少发脾气。这次却是气急了。“人呢?”这个时候hua安然的出现自然是有要紧事,不知何时,他竟然渐渐把她放到了跟廷钧等同的位置,不,应该说,甚至要比廷钧高一点。 “是——!”属下赶紧抱拳,第一次被主子这样斥责,乖乖,刚刚谁说,除了廷钧谁都不见的,不过这些抱怨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不多时,一个女子便被带到了正在不安踱步的慕东煌近前。 “殿下,便是这位姑娘——” 慕东煌急忙抬起头,却是一惊,粗看侧影,袅袅婷婷中一缕青丝盘在脑后,与他熟悉的安然有几分相似却又似乎不同。待到那女子转身,慕东煌蓦地皱起眉头,目光凛然地盯着那转过身的女子。 “你——?”他是见过这个女子的,论姿色,她别有情调,并不输安然,只见她轻纱掩面,略带英气的眼眉中却似水波万顷,轻纱后微微勾起的嘴角。 双手相搭,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殿下——”说完深深看了慕东煌一眼,虽然美丽但不露妖媚之态,似乎对慕东煌暗暗使了个眼色。 慕东煌目光扫向身边的几人,虽然不像廷钧那样得心,但也不是外人“姑娘,不必打哑谜了,不知深夜冒名到访有何贵干!” 这一句话,却是让屋内的手下蓦地醒悟,这人并非是hua安然,嘡啷一声,宝剑出鞘,兵刃相碰,眼看着慕东煌的手下曾半圆挡在慕东煌身前,却不料这一番动作,不过是博美人一笑。 慕东煌看着那女子微微扬起下颌,并未害怕,而是带着一抹淡笑扫视着这些突然紧张起来的人们。这一瞬间,那傲视的眼神仿佛真的与安然有几分相似,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子——“绫罗姑娘果然是‘一支独秀傲群雄”也不枉小舅舅如此钦佩姑娘。” 一句话却是点出了绫罗的名字不说,也是指出了她与蓝权英的关系。慕东煌其实向来对女子没有太多的关注,但是只因为是蓝权英,在他眼中,蓝家虽然现在是他的靠山,但是待他登基之时,也将成为他最大的阻碍。那么蓝权英身边的,便是小到一个受宠的清倌都值得他注意。 绫罗听此话,却是并未推辞,不过笑着福了福身子“蒙太子抬爱。”但是话虽如此,神色上却似乎对此并不以为言,当真是骄傲透顶的女子。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在等人吗?”一句话却是又勾起了慕东煌眼中的戒备。 “太子不用多心,绫罗不过是客套地随便一问,不过,提到人,绫罗却是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几个人被人追杀,啧啧,好惨啊——”丹红的手指抚上她搭在肩头的秀发,嘴角似笑非笑地挑着,慕东煌的眼皮就是一跳。 “殿下——”她的话显然有些人听进了去,不由得转头看向慕东煌,廷钧迟迟未归。现在这个绫罗却又冒出来似乎在“警告”自己。 “你——为何要冒用安然的名字,这个腰牌又是从何而来?”慕东煌蹙眉。属下干着急,这太子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儿女私情。 绫罗微微一笑,似乎慕东煌问到了点子上,露出一丝赞许。“太子爷,你交给安然姑娘的东西,既是我能看到,那我与安然姑娘的关系,你自然也是该清楚的了。” 慕东煌心中一动,是的,当初在三皇子府上,安然为自己向蓝权英示弱时。这个女子也是站在安然身后,之前安然被押入密室被蓝权英提审时她也是在密室的。这个女子,慕东煌审视地打量着这个敢与虎谋皮的女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能给与的,想必蓝权英都能给与,即是如此,这个小舅舅的手下,为何要故意跑到自己府上故弄玄虚。她与安然似乎早就认识,但却有一直佯装不识,到底为何。 “我想要的?”绫罗掩口一笑。但随即却又正色道“看到安然得蒙两位国之擎天玉柱的倾慕,绫罗也很是艳羡,所以觉得与其跟一个虽有心国事却不得志的男子,不如趁着太子殿下有需要之际,投诚太子殿下来的实在。”绫罗眼光中流露出一丝精明。 这话却是话中有话。慕东煌盯着她的眼睛,她算是眼见着hua安然飞上枝头,想到在宫中,燕凌霄揽着安然肩头的模样,慕东煌也是猛地一阵烦闷涌上心头。她口中所指那不得志之人,难道是自己提防的小舅舅,这个女子聪明,但是再聪明想要知道他今夜的行动也是得靠蓝权英。 慕东煌想到这儿,面色微微一沉“送客——”他不管她到底意欲何为,他没时间与她周旋,也不像去揣测蓝权英今夜叫她前来的目的。这是父皇第一次让他单独行动,一来是考虑到顾全大昭的脸面,建国之初,燕便因有恩于大昭而没有在大昭的铁骑下破国,成了世代兄弟友邻,现在虽然这些新燕使也是打着燕国的旗号。但是谁不知道,燕国现今的大位更替并非是老燕王的遗愿,成者王侯败者贼,历史向来却只能这样。 绫罗却是并不急“有些事,既是我都已知道,但是太子却仍不得知,啧啧——”也不用那些手持刀剑之人多做,她施施然转身,似乎带着一丝叹息,更似要看好戏一般。她的话说给谁听,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慕东煌却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另一些味道,廷钧若是真的出了事,既然她绫罗都知道,那蓝权英也必然知道,可是——这位向母后发誓一心辅佐自己的小舅舅,却并未告知自己。 慕东煌的眼中一抹阴霾一闪而过—— 安然被反锁在黑屋里,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人声,而后是啪嚓一声,紧接着哗啦啦,门虽声动,安然身子扭动,隐藏在阴影中,心砰砰乱跳。 门口出现了两个丫鬟样子的人影,安然紧盯着进来的两人“家主——”却听一个声音勒细了喊道“家主——你在哪呢?” 却听一个有点发憨的男声似乎很不乐力地闷声说“叫什么叫,那个缩成个球的——”便直冲着安然过来。 什么叫战友,安然突然发现有跟班的感觉真好,瞬间感觉自己变得高大上了,特别是跟班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感觉就更加良好了。只是——待到安然被解开了手脚,在月光下细细打量来人差点笑喷了。 燕三娘是易容高手,她是知道的,但是今天,燕三娘也算是栽了,在她的巧手下,却见冷无言顶着两坨粉红的腮红,黑着一帐脸穿着一件快要胀开的丫鬟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笑,什么笑!” “诶——”燕三娘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怎么跟家主说话呢!” 安然却是摆手“没事没事,我是老九嘛,自然听两位姐姐的——”却是说的冷无言更是阴沉 话说,屋中慕东煌正举棋不定地对着绫罗,她所言是真是假,现在难以判断。 “报——燕凌霄等人的车马已然到了前面了。”一声传报,却是瞬时使得箭在弦上了。燕国新使,燕国原使臣,慕东煌的面色阴晴不定,如果,真如绫罗所言,蓝权英勾结燕凌霄,燕凌霄已然知道消息—— “有刺客——抓刺客啊!”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大乱,随着纷杂声,外面火光,叫喊声冲天,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屋内之人皆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