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施恩 冰雪初融,大地回暖,春日和煦的阳光将整个帝都沉闷了一季的欢声笑语也带了回来。 此时正值晌午,街道上人来人往,精明的小贩沿街叫卖,四处招揽生意。各大酒楼,茶肆,布庄,以及银楼等各色的生意场所都大开门户,待客进门。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马车慢慢驶过街巷,路过街角拐弯处的时候,其中一匹马鼻中打出一个响啼,接着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道清脆女声:“太太,您听,这马儿也因为要回府而开心的叫了呢。”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娇俏秀丽的小丫鬟。 被那小丫鬟唤太太的妇人嘴角噙着笑意,轻启红唇道:“平素我只觉得你这个丫头聪明伶俐,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得懂马语,看来和二郎院子里那只红嘴鹦鹉八百年前是一家,都是一样鬼精灵。”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娇柔却又不失清澈,一字一句的声调都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喜欢。 “太太又取笑奴婢了,上一次那全身长毛的红嘴怪物险些啄伤了奴婢,到现在想起心里都一阵后怕,哪敢和它沾上关系啊。”小丫鬟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里的丫鬟们齐齐捂嘴偷笑,就连外面赶车的小厮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武隆长街学士府顾卫清顾大学士的嫡妻顾夫人陈氏,陈氏和丫鬟们刚刚从城外的大业寺进城,如今正要归家。 顾夫人今年三十岁,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顾大郎十五岁,沉稳内敛,十二岁入国子监,一直勤勉好学,今年春闱打算下场。 二子刚满十三,性格却和兄长一个天一个地,不爱读书,只爱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所幸顾家有顾大郎这个出色的长子在,顾卫清和陈氏稍稍笑骂也就几句就过去了。 先前那叫青玉的丫鬟嘴里说的那只长毛红嘴的怪物,是顾二郎花了一百两银子从一个番邦的客商那里买来的,平日里最为宝贝。 三女今年才五岁,长得乖巧可爱,是顾卫清唯一的嫡女,常年被养在顾老夫人膝下,和陈氏并不亲近。 陈氏去大业寺为了替长子祈福,在寺里待了整整三天,直至今日才归家。 马车慢慢的朝着学士府驶去,在路过福记酒楼时,陈氏想到了小女儿喜欢吃玉芙糕,便吩咐大丫鬟紫玉去买些回来。 马车停在路口,陈氏趁着这个空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忽然,车外传来赶车小厮的骂声,陈氏皱了皱眉,让青玉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儿,青玉掀开帘子钻了进来,回道:“太太,是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咱们马车前晕了。” 陈氏睁开眼,暗忖了一下,吩咐:“怕是饿狠了,青玉,你去前面的粥铺买点稀粥和馒头给他。” 青玉领命正要出去,又被她叫住,“等等,再替他买一件避寒的衣物吧。” 青玉下车后,一旁的红玉轻声开口:“太太就是心善,这花子也就是遇到太太,要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嫌晦气打死了呢。” 陈氏听她这么说,叹了叹气,“人都是血肉之躯,所以才会怕冷怕饿,花子也是人,整日里挨饿受冻,若是遇到那心善的,还可以得到一些果腹之物,若是遇到心肠歹毒之人,恐怕就…” 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被我们遇到了,我也不是心狠之人,能做的不过是微薄的施舍而已,再者日行一善,也是为儿女们攒积福气。” 这时候,紫玉买完糕点回来,对着陈氏道:“太太,外面那个花子很眼熟,奴婢似乎在哪里见过。” 陈氏笑了笑,“这帝都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觉得那花子眼熟,可能是学士府施粥的时候见过吧。” 紫玉还是一脸狐疑,又过了一会儿,她大声叫道:“啊,太太,我记起来了,他是威齐侯陆苍擎。” 她忽然出声将陈氏吓了一跳,一旁的红玉斥责:“紫玉,你在太太面前大呼小叫什么,这世间哪还有什么威齐侯,小心祸从口出招来大祸。” 陈氏一向对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特别是自己身边跟着的红、蓝、紫、青四婢,她一直不怎么约束她们,一年年下来,除了红玉和蓝玉稳重细致外,另两个稍小的,还是太冲动了。 她在一旁不开口,任凭红玉斥责紫玉,也是为了能够压制紫玉的冲动性子,免得给学士府带来灾难。 “是,太太,红玉姐姐,我知道错了。”紫玉低下头,压下了心中的不甘。 陈氏见两个丫鬟都坐好后,才开口:“你们都是学士府的丫鬟,在外的一言一行都要顾及到学士府的安危,像今天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遍,要是谁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若是我知道谁对学士府有异心,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凌厉的眼神来来回回的扫在红玉、紫玉两个丫鬟的身上,看的两人心里生寒,她们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美丽的太太,如果真的如表面上那么无害,又怎么能够将整个学士府管理的滴水不漏。 “是,太太。”两人低头应道。 见威压施下,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车外,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无力的靠着墙壁,一条已经废了的腿摊在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得通红,有些地方还生了冻疮。 他抬头望了望停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马车,耳目聪敏的他,将先前马车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车里坐的是学士府的当家夫人。 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威齐侯了,也无当年叱咤朝堂的陆苍擎,有的只是现在这个落魄颓废的花子。 顾大学士的夫人乐善好施,就连太后也大为称赞,他今天遇到学士府的马车,也算是走了好运。 他就这样靠着墙壁暗自出神,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女声:“喂,这是我家太太赏你的,太太说了,天寒地冻,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寒吧。” 眼前的小丫鬟一身青色的衣裙,面容稚嫩,将一个包袱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放在他面前,他没有说话,怔怔的望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东西。 青玉见乞丐不理自己,跺了跺脚,骂道:“臭乞丐,你哑了吗,我家太太好意赏赐你,你呆呆的盯着这些算什么?” 他这才抬起头,张了张嘴,大声朝着马车说道:“小人多谢顾夫人的赏赐,夫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来世衔草结环必定相报。” 沙哑的声音穿透车壁传进来,陈氏弯了弯嘴角,道:“不必了。青玉,还不赶紧上车。” 前一句算是对陆苍擎的回复,后一句则是对着丫鬟说的。 青玉哦了一声,连忙爬上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马车朝着学士府驶去。那乞丐等到马车消失不见后,才拖着自己那条断腿,将包袱和稀粥拿回容身的破庙。 ------------ 第二章 陈家小女 扬州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之际,扬州知府陈学杨三年任期已满,带着阖府家眷一路北上回京述职。 陈学杨时任扬州知府以来,在扬州也做出了一番功绩,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干了几件好事儿,所以离开扬州之时,才有了百姓夹道送行,泪洒扬州城的场景。 陈学杨心里明白,老百姓除了舍不得自己这个为民请愿的扬州知府外,更多的是害怕上头再派来一个贪官污吏,弄得民不聊生。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陈学杨虽然为官清廉,在离开扬州的时候,家什器皿也装了六艘大船,剩余的两艘船则是载着杨府的家眷和下人。 一行八艘船浩浩荡荡的驶入了运河,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水蛇,载着在江南山水里沉淀了三年的人和物,渐行渐远。 船只在运河上航行了三天,三天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其中一艘船上,挨着船头的房间内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娘,我们真的要回京城了吗,京城好玩吗?” 抱着他的马氏笑了笑,柔声道:“京城呀比扬州热闹多了,琰儿一定会喜欢的。” 马氏约莫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家常衣衫,薄粉敷面,看起来端庄秀丽,她怀中抱着的是陈家孙辈排行十二的陈仕琰,七岁大的样子,胸前挂着一副长命富贵锁,额上系着红色抹额,抹额中镶嵌着一颗绿色的玛瑙,这样的装扮显得他更加粉嫩可爱。 “娘,京城的祖父祖母呢,他们会喜欢琰儿吗?”陈仕琰继续问道。 马氏怔了怔,然后笑道:“他们会喜欢琰儿的,你祖母最疼的就是琰儿了。” 当年,儿子刚一出生,就被抱到老太太膝下抚养,要不是当时跟着夫君外放扬州,马氏也不能借口孩子还小,不能离开爹娘,不顾老侯爷和老太太的阻拦,硬是带着孩子跟着夫君下了扬州。 三年已过,每当想起在侯府的那些糟心日子,马氏就恨不得在扬州待上一辈子,永远也不回去。 她身后站在的奶娘宋嬷嬷也明白自家小姐心里的苦楚,作为下人,她除了安慰她,也不能替她决定什么。 “娘,弟弟。”这时候,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丫鬟。 小的丫鬟年纪和那个女孩差不多,大的那个有十五岁左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叠精致的糕点。 “姐姐,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琰儿想吃。”陈仕琰从母亲怀里下来,迈着小步子走到女孩面前,眼睛却盯着大丫鬟手里的托盘。 “你个小馋猫,一天就知道吃,要是哪天变成小胖猫了,姐姐就不喜欢你了。”宁滢点了点弟弟的鼻头,打趣道。 陈仕琰一听,撅着小嘴不开心,“那我不吃了,我不要变成小胖猫。” 马氏在一旁含笑看着一双儿女,视线一直停留在女儿身上,转眼间当年巴掌大的婴儿也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滢儿,到娘身边来。”她朝着女儿招了招手。 宁滢从身后大丫鬟的手里接过托盘,小心翼翼的朝着马氏走去。 “娘,这是方嬷嬷新教我做的点心,您尝尝。”说完,用筷子夹起一块,慢慢送到马氏面前。 马氏张嘴咬了一口,笑着称赞,“滢儿真能干,这白玉糕比方嬷嬷做的还要好吃。” 宁滢有些不好意思,“我比方嬷嬷差远了。” “才不是,我觉得姐姐做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陈仕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桌子,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不清的反驳。 马氏见状,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琰儿,慢点吃,别噎着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马氏的话音刚落,陈仕琰就被糕点噎住了,马氏赶紧上前拍了怕他的后背,一旁的宁滢又递了水给他。 一双儿女是马氏的心肝宝贝,就连丈夫陈学杨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赶不上宁滢和陈仕琰姐弟俩,只要有关儿女的事情,马氏必定是亲力亲为。 傍晚的时候,船只航行到了惠州口岸,陈学杨吩咐管家去城里采买一些物资,自己则去了妻儿所在的船上。 “爹。”已经有三天未见父亲,这会儿一见到陈学杨,陈仕琰别提有多开心了。 “爹。”宁滢也跟着喊道。 陈学杨点了点头,微笑的牵着一双儿女进了舱内。 “夫君。”马氏放下手中的账簿,含笑迎了上来。 陈学杨看着妻子端庄秀丽的容颜和婷婷袅袅的身姿,心里越发的柔软,轻声道:“清婉,惠州有天下著名的夜市,不如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见识一下吧。” 马氏听了有些犹豫,“夫君,夜市上鱼龙混杂,我有些担心。” 陈学杨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我们让滢儿和琰儿的奶娘跟着,再带上几个家丁,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两个孩子在船上闷了几天,也该上岸透透气。” “是啊,娘,我想去夜市。”陈仕琰立刻附和。 马氏看了儿子一眼,又去看女儿,只见她的眼中也满含期待,于是便不再犹豫。 夫妻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着儿女上了岸,身后跟着奶娘和家丁。 夕阳西下,血红的落日倒映在水面,微风拂过,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红色的波光,渐渐的太阳消失不见,水面归于宁静。 宁滢跟着父母下船后,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有些惊讶的合不拢嘴。和扬州不一样,惠州城内晚间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占满了整条街,再往前走,就是售卖其他一些小玩意儿的摊子。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透,小摊上已经挂起了灯笼,街头至街尾,一排排的灯笼连在一起像是一条发光的火龙。 那些小贩见陈学杨一行人穿着打扮似富贵人家,纷纷热情的朝他们招揽生意。最后,陈仕琰吵着要吃馄炖,一家人才找了一家馄炖摊子坐下来。 混沌摊子的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看到顾客上门,热情的招呼着,而店老板则一声不吭的往锅里下馄饨。 这家虽然只是小本生意,可是馄炖却是皮薄馅多,馄炖的香味传出老远,怪不得连一向挑嘴的陈仕琰也吵着要吃。 陈学杨对此很满意,一家四口一人要了一碗。 在馄炖上桌之前的空档,宁滢眼尖的瞧见了混沌摊子旁认真看的少年,她扯了扯父亲的衣袖,让他顺着自己指着的方向看去。 ------------ 第三章 少年 陈学杨见那少年身形单薄,正捧着一本书借着馄炖摊子上的光线认认真真看着,他不禁露出赞赏的笑容,唤来老板娘问道:“那少年是你家的孩子吗?” 老板娘笑了笑,“他是我姐姐家的儿子,从小父母早逝,跟着我和我家那口子长大,白天在私塾里上学,晚上就来馄炖摊上帮忙,每天趁着客人不多的时候,都会抽出时间温习功课。” 而少年早就注意到了陈学杨他们,他面上不显,却在暗自观察对方,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安静坐着的宁滢身上。 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一张小脸精致娇艳,绝美的容颜已经初现端倪,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遇到他的视线,随即垂下眼眸,装作没有看见。 “擎哥儿,你过来。”老板娘对着少年招手。 陆苍擎不急不慌的合上书本,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老爷,夫人,这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子。”老板娘脸上堆着笑,恭敬的对着陈学杨说道。 说完,又侧身对陆苍擎说:“擎哥儿,这位老爷想考校你的功课,你要好好表现啊。” 这个时代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对读书人总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敬畏感,听说来自家摊上吃混沌的老爷要考校侄子的功课,老板娘喜得跟见了金元宝似的。 姐姐姐夫早逝,她和丈夫又没有一儿半女,侄子就是他们夫妻俩老来的依靠,自然希望他能够认真读书,等有一天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陆苍擎对着陈学杨鞠躬行礼,“学生见过老爷。” 陈学杨面容严肃,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上位者的威严,问道:“你刚才读的什么书?” 陆苍擎平静的回答:“《中庸》。” “你觉得何为中庸?”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人与人相处,发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能处理好人际关系上的中庸之道; 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妇顺、兄友弟恭、朋友有信是为五达道;智、仁、勇是为三达德。有德之人必须好三达德,实行五达道,才能达到中庸的境界。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是为学必有的过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学生认为,能够做到以上三点,便能理解中庸之道。” 少年对答如流,分析头头是道,陈学杨听完以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本是爱才之人,眼前这少年年纪不大,若有名师指导,日后必能成为国之栋梁。沉思了一下,招来身后的随侍,给了陆苍擎一张百两面值的银票。 陆苍擎刚要拒绝,又听陈学杨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年纪虽小,书读得却很好,只是读书的环境过于恶劣,用这银子换取好的读书环境,这对你日后的造诣是有利无害。” 少年面容沉静,抿着嘴不说话,倒是一旁的老板娘有些受宠若惊,拉着侄子就要下跪谢恩,却被一道女声制止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家老爷也是看令侄是可造之材才加以援助罢了,老板娘千万别这样。” 说话的人是马氏,老板娘见这位美丽端庄的夫人开口,面上有些讪讪的。 陆苍擎也不再沉默,举手作揖道:“多谢老爷提拔,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这时候,馄炖煮好了,四碗热气腾腾的馄炖被端上桌,香气四溢,陈仕琰肚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马氏吩咐奶娘仔细照看他。 天色渐晚,陈学杨和马氏见儿女还有些舍不得走,于是决定在惠州口岸停留一晚。又听说惠州城今晚有灯会,陆苍擎受了陈学杨的恩惠,便自发的作为向导带他们去逛灯会。 惠州城的灯会每年正月十五,三月十五,以及八月十五都会举行,每场灯会均为期三日,灯会期间,放河灯,游夜市,官与民同乐。 陈学杨带家眷回京,启程之时正是三月十三,在运河上航行了三日,到达惠州城已是三月十六,灯会的氛围岁比不上十五,却也是热闹至极。 马氏自嫁入陈家,常年居于内宅,跟随夫君至扬州外任三年,出行皆有马车接送,对于热闹的街景,虽有耳闻却并不常见。 陈学杨和陆苍擎走在最前面,马氏牵着陈世琰与宁滢并肩而行,一众婆丫鬟子随侍均尾随其后。 灯会甚是热闹,街道两旁的摊位上,各式各样的河灯琳琅满目,陈世琰年纪小,对这五光十色的场景着了迷,马氏见状,买了一盏玉白的兔**灯给他,果然爱不释手。 马氏又望向一旁的长女,道:“滢儿也挑一盏吧。” 宁滢点头,上前挑了那盏早已看中的圆月宫灯。 “滢儿怎么选了这个?” 马氏看了那灯一眼,圆形不带一丝装饰,虽说古朴雅致,却不会得年轻女孩儿的喜欢,当下便有些诧异。 宁滢微微一笑,“娘,女儿不喜欢太过繁琐。” 马氏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又走了一阵,一行人便来到了放河灯的东湖边,一眼望去,整个东湖飘满了密密麻麻的河灯,让深邃的夜也变得如白昼一样亮堂堂。 陈世琰舍不得手里的小兔**灯,不愿放进水里,宁滢独自一人慢慢走到湖边,用手托着灯轻轻放在水面上,然后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轻声呢喃: “不羡花好,不羡月圆,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家和人平安!” 陆苍擎随着陈学杨夫妇一行站在不远处,她虔诚的模样映入眼底,他又想起了上一世倒在她车轱辘旁时闻到的那股子佛香味道。 上一世,人人都道学士夫人陈氏崇尚佛理,乐善好施,若不是有家中老小牵绊着,说不定早就做了那飞升的仙姑。 她单薄的身姿在周围的人群中显得更加的纤细,耳目聪敏的他自然也听到了那祈福的句子,少女音色清脆中带着一丝软糯,抑扬顿挫的节奏如同一颗颗玉珠般落进了他的心里。 就如那时听到的一样,当真声如天籁。 ------------ 第四章 前尘往事 陆苍擎自重生后醒来,如同前世一般,中规中矩的读书做学问,只是压下了心中的傲气以及对富贵权势的欲望。 而报恩两个字被他写成了两个硕大的字挂在自己的房间内,以时时刻刻提醒着勿忘往日恩德,也有勉励警示之意――莫让富贵权势迷了眼,落得如前世一般的结局。 天色渐晚,等到宁滢放完了河灯,许完了愿,戌时已过了大半,陈学杨便带着妻子儿女连同一干下人回了船上。 宁滢同父母道了晚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大丫头兰草在她进来之前就将床铺铺好,只等着自家小姐入睡。 洗漱过后,宁滢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床幔发呆,暗黄的烛光拉下的虚影投射在帐子上,一晃一晃的,她的思绪也跟着那虚影晃出了九天之外。 “姑娘,奴婢熄了烛火,您快安睡吧。” 今晚值夜的是宁滢身边另外一个大丫头萱草,见自家姑娘没有回答,又唤了两声,“姑娘,您睡了吗?” 宁滢翻身面对着墙,低声答了一句:“熄了吧,我睡了。” 萱草听见答复后,轻手轻脚的走到烛火前,剪刀咔嚓一声,屋内立刻陷入黑暗。 “姑娘,奴婢就在外面,您醒了就叫奴婢。” “嗯,去吧。” 这时,屋内也彻底安静下来,宁滢侧耳听了一会儿,见屋外传来萱草轻微的鼾声后,才慢慢的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轻叹了一声,她伸手从衣襟处扯出一块小小的玉坠来,那玉坠泪滴形状,约莫有指甲盖那么大,散发着幽幽绿光,帐子里的情形借着这绿光看去,也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 这东西不是宁滢的,她也从未见过会发光的玉坠,她蹙了蹙眉,不明白那陆苍擎为何要将这个东西塞给自己。 当时她从东湖边放完河灯回来,蹲得久了腿有些发麻,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离得最近的陆苍擎扶了自己一把,并且趁机将这玉坠塞到自己手中。 她带着惊讶去看他,却发现他面色沉静,似乎先前塞东西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宁滢握着玉坠,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后怕人发现,一路握着回了船上,最后趁着丫鬟们不注意时,偷偷的挂在了脖子上,并用里衣遮住。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该议亲,等到及笄后就会为人妻为人母,这个年纪对于男女之事也懂得些许,此时细想,她着实不该收这东西。 将玉坠举到眼前,宁滢又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除了会发光以外,玉坠也没多特别。罢了,就当是捡的一件小玩意吧,横竖它的主人也不在意。 将玉坠重新塞进里衣里,宁滢轻轻的躺下,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这一晚,除了晚睡的宁滢,还有一个人也夜不成寐。 陆苍擎跟着姨父姨母收摊回家后,又温习了一会儿功课,听到隔壁姨父姨母睡了以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来。 那绣帕是用上好的丝绸绣成,月牙白的色泽在灯光下微微显得很柔和,翻到另一边,在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滢字,若是不仔细瞧,便会错开眼。 陆苍擎忽然笑了,这方帕子果然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素净。 笑过之后,他又用帕子将整个脸蒙住,淡淡的女儿香涌入他的鼻尖,他忍不住猛吸了一口,那淡淡的香味却令人心神荡漾。 这香味比他之前闻过的任何一种香味都要好闻,前世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喜欢浓郁的熏香,就包括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一样。 是他前世太荒唐了么,竟然会为那些庸脂俗粉着迷,甚至因此还毁了一生。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陆苍擎将绣帕小心翼翼的叠成方块状,放进自己怀中。 陈宁滢,我陆苍擎定会报答你前世的恩德,待我高中之日,许你状元夫人之位,助你避开那场毁家灭门的灾祸。 五月初五,端午至。 陈学杨终于在端午佳节之际回到了京城,魏国公府早的九爷陈学柏带着国公府大管家来码头接人,陈学柏看着从船上搬下来的古玩玉器以及其余的一些东西,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这清风正气的七哥,竟然从扬州带了这么多的宝贝回来。 “九弟。”陈学杨从船上下来,笑着唤道。 陈学柏压下心中的想法,立刻上前。 “七哥,你可算是到了,母亲今儿个从早上就一直催促着我来码头,我和郑管家在此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陈学杨望了一眼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弟弟,拱了拱手,“辛苦四弟了,父亲母亲可好,家里其他人可好?” “都好着呢。”陈学柏回答。 这时候,马氏带着一双儿女也下了船,看见陈学柏,轻轻的福了福,“九弟。” 宁滢和陈仕琰也跟着唤:“九叔。” 陈学柏先是笑着喊了一声七嫂,又转眼看向侄儿侄女,“宁滢仕琰都长这么大了。”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讶。 宁滢笑着说:“九叔,都过了三年啦。” 陈学柏点点头,“是啊,都过了三年了。” 一旁的马氏脸色有些不好,陈学杨眼尖的瞧见后,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陈学柏,宁滢以及陈仕琰,都纷纷朝她看去。 马氏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这天有些闷热。” “七哥,七嫂,先回府再说吧,母亲还盼着呢。”陈学柏指了指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哥哥嫂嫂带着侄儿侄女先上车,我随后就跟上。” 陈学杨颔首,“如此为兄便先行一步,九弟辛苦了。” 陈学柏摆了摆手,送兄嫂上车后,等到将全部家当都搬下船后,才回魏国公府去。 马车上,陈学杨并妻子儿女坐一辆车,留着马氏的奶娘宋嬷嬷在一旁伺候。 离那深宅大院越近,马氏的心绪越发不宁,“夫君,我怕母亲会因为菊姨娘的事情怪罪于我。” 她对着陈学杨说出自己的担忧。 陈学杨拧了拧眉,“别担心,那贱人是想要毒害琰儿被我处死的,母亲那里我亲自去说,琰儿是她的亲孙儿,你亦是我陈家人,母亲万不会因此和你生分了的。” 宁滢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父母的对话,想到菊姨娘,面上的表情也不禁冷了三分。 ------------ 第五章 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位于朱雀大街的最北段,与齐国公府比邻而居,两座府邸均是御赐,规格布局几乎相同。 魏国公陈文英和齐国公陈文瑞都是早年跟随太祖皇帝的开国功臣,大楚皇朝建立后,楚太祖封自己麾下两元大将为魏齐二位国公,享誉了一门两国公的殊荣。 等到太子楚昭帝即位后,两位国公爷成了两朝元老,楚昭帝特意颁发圣旨,将世袭三代的爵位改到了第四代,除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陈氏子弟四代承爵有了保障。 魏国公府门前有两尊大石狮子,朱红的的大门向上,悬挂着一块烫金的巨大匾额,匾额上印着硕大的魏国公府四个大字。 进了府,陈学杨带着陈仕琰去了书房见父亲,马氏则带着宁滢去上房拜见老夫人。 “滢儿,等到了上房,你祖母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是,莫要紧张。”马氏侧身看了女儿一眼。 宁滢微微颔首,答:“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省得。” 回了国公府,宁滢便将称呼换了,她知道祖母最重规矩,平常人家母女之间的称呼,到了她眼里,便成了小家子气。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穿堂中间放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插屏,再往里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面是魏国公和国公夫人居住的荣寿堂。 堂前站立着两个圆盘大脸的小丫鬟,见到马氏与宁滢,急忙蹲身行礼:“七奶奶,十姑娘。” 行完礼又打起帘笼请二人进门。 宁滢跟着马氏进了荣寿堂,抬头便看见了坐于主位鬓发如银国公夫人许老夫人。马氏携女儿拜见。 “儿媳拜见母亲。” “孙女儿拜见祖母。” 许老夫人抬了抬手,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春梅夏莲便上前扶两人起身,马氏和宁滢一人扶着一个丫鬟的手,安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滢丫头长高了不少。”待两人坐下后,许老夫人才悠悠的开口。 宁滢侧了侧身,“祖母的身体看着也越来越硬朗了,孙女儿瞧着,倒是年轻了几岁。” 许老夫人听了这话,严肃的神情淡了些许,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滢丫头会说话,老七媳妇教养的不错。” 马氏听许老夫人夸赞自己,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当下起身道:“都是儿媳应尽之责。” 许老夫人点了点头,往她身后看去,“老七媳妇,菊姨娘今儿怎么没跟着你身边伺候?” 马氏心下一紧,猜想老夫人果然会问此事,起身请罪,“母亲,菊姨娘让儿媳发卖了。” 宁滢坐在一旁,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偷偷观察许老夫人的神色,只见她怒目而视,心里祈祷父亲赶快过来。 “菊姨娘是我给老七的姨娘,你竟然将她发发卖了,马氏,你是不是没有将我老婆子放在眼里?” 许老夫人气极,也不问原由,随手将旁边的茶杯扔向马氏。 “母亲。” 宁滢惊呼,连忙扑到马氏身边,只见她身上全是茶水和茶叶,心里一阵发堵,对着上首的许老夫人说道:“祖母,菊姨娘毒害弟弟,是父亲做主发卖了的,母亲并无过错,祖母不该如此对母亲。” 听到宁滢的话后,许老夫人心里一惊,这消息并不曾传到国公府来,但也知道自己错怪了马氏,可是当着下人的面被孙女儿拂了脸面,顿时面色不虞。 “菊姨娘是我自小看着长大,断不会是那种毒辣之人,马氏,你今天必须给我说个明白。” 马氏听婆母怀疑自己陷害菊姨娘,不禁有些寒心,“母亲,菊姨娘毒害仕琰是夫君亲自抓到的,儿媳就是再不喜她,也做不出诬陷他人之事。” “哼,老婆子远在京城,菊姨娘没了依靠,还不是任由你这个正室夫人打压。”许老夫人打心底对这个儿媳不喜,字字句句针对于马氏。 “母亲,菊姨娘那贱人是儿子发卖了的,与清婉无关。” 这时候,陈学杨带着陈仕琰从书房过来,正好听见自己母亲咄咄逼人的话语。 许老夫人一听儿子的声音,不禁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喜气。 “我儿回来啦,春梅,还不去给七爷斟茶。” 陈学杨紧绷着脸,“母亲,菊姨娘企图在世琰的糕点里下毒,被儿子抓了个正着,儿子念着她是母亲的人,才打了二十板子将她发卖了,清婉与此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许老夫人听儿子这么维护儿媳,面色不虞,却还是看在陈学杨的面上,让马氏起身,又呵斥马氏身边的丫鬟,“彩云,还不扶着你们奶奶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彩云连连点头,上前扶起马氏。 “儿子拜见母亲。” “孙儿拜见祖母。” 许老夫人高兴的应了,朝着陈仕琰招手道:“琰哥儿,快到祖母这里来。” 陈仕琰想到之前祖母罚了母亲,心里不愿和她亲近,许老夫人又招了招手,他才慢吞吞的上前。 许老夫人将陈仕琰一把搂进怀里,一阵心肝儿肉的叫着,就差没有大哭起来。 陈世琰不喜,却仍然机灵的笑着说:“祖母,琰儿不是回来了吗,以后都陪在祖母身边。” 宁滢在一旁看着,心里又冷了几分,她这祖母,向来重男轻女,自己虽然不求她像待弟弟那么宠爱,却也不愿她这般将自己当做一个外人对待。 陈学杨瞧了女儿一眼,道:“滢儿去找你母亲吧,让她先休息着,晚上家宴再出来。” 宁滢点了点头,朝祖母父亲告退,转身带着丫鬟去了父母的秋霜院。 秋霜院里,马氏刚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见到女儿面无表情的进门来。 “滢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祖母对你发脾气了?”她急忙问道。 宁滢鼻尖一酸,扑到母亲怀里,“娘,祖母她只疼弟弟。” 马氏轻抚着女儿的发顶,柔声道:“滢儿,习惯了就好。” 宁滢自母亲怀中抬起头,轻轻擦拭掉眼泪,点了点头,“娘,滢儿以后不会这样了。” 宁滢一向懂事,只是今日跟着母亲一道受了委屈,才想借此发泄一下,祖母因为母亲的原因,自来不喜欢她,她也并非要她宠爱自己。 先前在来秋霜院的路上,听到萱草打听到的消息,同为孙女儿,祖母宠爱九叔家的十一妹胜过自己不知道多少倍,到底才十岁的年纪,心里难免有些不甘。 ------------ 第六章 家宴洗尘 家宴设在福源阁,宁滢跟着父母早早的去了,陈仕琰一直被侯老夫人留在荣寿堂,自然是同她一起过来。 因为是家宴,也就不像平常待外客那般,男女并不分开,宁滢三人进去的时候,福源阁已经有大伯父陈学榕以及二伯父陈学栎带着一家人候着。 亲兄弟几年未见,彼此寒暄了一阵,宁滢一一拜见过长辈兄嫂,便安安静静的坐在母亲身边。 大伯父是魏国公世子,今年四十一岁,长方脸,微微有些清瘦,下巴处蓄着胡须,一副文人风骨。 他旁边坐着的是其夫人谭氏,谭氏旁边则依次坐着两个儿子儿媳以及他们的孩子。 二伯父今年刚过不惑之年,与大伯父又五分相似,不过身材比大伯父壮硕了许多,是魏国公府除了国公爷外,唯一的一员武将。 二伯母黄氏正与马氏拉家常,她与陈学栎育有一子,其余的一子乃是陈学越的通房所生,两子均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嫡长子陈仕?娶妻大元氏,庶子陈仕?娶妻小元氏。 借着小时候的记忆,宁滢并不喜欢这个尖酸刻薄的二伯母,最厌她人前多嘴嚼舌,人后挑拨生非的行事作风,反而是端庄肃静的大伯母谭氏,让她敬佩很多。 马氏在黄氏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先下她拉着自己说话,只是微笑的听着,并不附和议论。 黄氏心里不屑,表面却笑意盈盈,“七弟妹,你不知道,老太太私下里给了九弟妹一个庄子,要我说啊,你们都是老太太嫡亲的儿媳,怎的就她小任氏一个人占便宜。” 宁滢在一旁听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这二伯母又在挑唆母亲了。她知道母亲性子容易冲动,暗下扯了扯她的衣摆。 马氏得到女儿的暗示,努力压制下自己的气愤,“二嫂,母亲的体己都是母亲自己的,她愿意给谁我们做儿媳的管不着,既然母亲给了九弟妹一个庄子,那代表九弟妹比我们更得母亲的欢心。” 黄氏见马氏不像从前那么冲动,顿时觉得没趣,不过有些好奇,这七弟妹跟着七弟外放了三年,变得圆滑不少,难道扬州的水土比京城的更养人些? 到了酉时正,魏国公和许老夫人才来到福源阁,后面跟着陈仕琰、幺子陈学柏以及他的一双儿女陈仕?,陈宁溪。 陈仕琰见到父母和姐姐,眼神一亮,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魏国公和许老夫人一上座,又免不了一阵见礼。 魏国公见人都齐了,吩咐谭氏让厨房上菜,黄氏嘴快,嚷道:“九弟妹都还未到呢。” 许老夫人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你九弟妹刚刚诊出了喜脉,我让她歇着,老七老七媳妇都是自家人,明天见也行。” 一听说小任氏怀孕了,众人纷纷向陈学柏道喜,陈学柏眉目之间喜气洋洋。 在上菜的空档,黄氏又逗着今年刚满五岁的陈宁溪道:“溪丫头,你母亲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以后不疼你了怎么办?” 陈宁溪小嘴一撅,顿时泪眼汪汪,“二伯母骗人,母亲说过,以后也最疼我。” 魏国公委实不喜这二儿媳的做派,瞪了二儿子一眼,“老二,管好你媳妇。” 陈学栎被父亲当面斥责,将怒气全都归到黄氏身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黄氏才悻悻的闭了嘴。 马氏心里越发的不快,这就是所谓的接风洗尘,那小任氏仗着身孕不来拜见兄嫂,婆母还摆明了偏袒,是在欺负她娘家势弱么? 家宴散去后,陈仕琰依旧被许老夫人带去了荣寿堂,马氏是敢怒不敢言,心里越发的怀疑老太太是要将儿子从自己身边夺走。 夫妻俩回到秋霜院,摒退下人后,马氏扑到丈夫怀中哭诉,“夫君,琰儿是我命根子,母亲不能将他养在荣寿堂。” 陈学杨轻抚妻子后背,安慰:“清婉,母亲只是喜爱琰儿,不会养在荣寿堂的,你别哭了。” 听了丈夫的话,马氏哭得更加伤心了,陈学杨叹气,妻子自嫁入陈家,的确受了不少委屈,于是也就不再说话,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 年轻时的陈学杨极为叛逆,当时许老夫人相中了自己的外甥女作儿媳,陈学杨不喜侯家表妹,便央求魏国公另给自己求娶吏部主事马勤丰的长女马氏。 许老夫人嫌弃马勤丰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他的女儿根本配不上国公府的三公子,所以派人四处散发马氏克夫的谣言,想以此坏了马氏的名声,然后让自己的儿子娶许家女为妇。 当马氏克夫的谣言出现后,陈学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母亲,他让自己的心腹去查,一查就查到了许老夫人的陪房许勇身上。 他将查到的消息全数告知魏国公,魏国公听了大怒,斥责妻子一番后,亲自带着儿子上马家提亲。 陈学杨和马氏成亲后,许老夫人自然明里暗里的为难这个不合她意的儿媳妇,新婚一月未满,更是一连塞了好几个通房给儿子。 好在陈学杨是个洁身自好的,只抬了成婚前许老夫人给的一个通房秋菊为菊姨娘,剩下的全部推了回去。 许老夫人更加不喜,将怨气全都撒在马氏身上。 这次从扬州回来,许老夫人当场发作,除了看不上这个儿媳外,还有就是生气她强行从自己这里将陈仕琰抱走的原因。 过了一阵,马氏终于止了眼泪,这时许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却过来了。 “七爷,七奶奶,老夫人担心七爷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照顾,命老奴将芝兰芝香两个丫头送过来,让七奶奶好好的安置她们。” 齐嬷嬷是许老夫人的陪房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国公府的大管家,白日里依旧在侯老夫人身边当差。 许老夫人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过来,摆明了是要敲打马氏,马氏见到那两个弱柳扶风的娇俏丫头,心里呕得吐血。 芝兰芝香两个丫头见到儒雅俊逸的七爷,粉面含羞,当即妖妖娆娆的行礼:“芝兰(芝香)见过七爷,七奶奶。” 马氏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视线一直停留在丈夫的脸上。 陈学杨皱着眉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问:“你们都会做些什么?” ------------ 第七章 风波起 那个叫芝兰的抢先答道:“妾可以替七爷磨墨。” 说完,朝陈学杨抛了个媚眼。 “妾懂音律。”叫芝香的随后回答。 陈学杨脸色一沉,喝道:“爷最厌烦的就是书房里红袖添香那一套,你们两个哪儿来哪儿去,别让身上那股子风尘气儿污了爷的地儿。” 又转身对着齐嬷嬷道:“齐嬷嬷,你回去告诉母亲,说秋霜院只要有七奶奶照顾爷就够了,旁的人一个也不要,爷不想再养出一个毒妇来。”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陈学杨自出仕以来,便很少这么生气,今天这一顿呵斥,仿佛让齐嬷嬷看到了当年十五六岁,举着鞭子罚人的七爷,不禁打了个哆嗦,带着两个丫头回去复命了。 荣寿堂里,许老夫人哄着陈仕琰和宁溪刚睡下,便听到了齐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气得又扔了一只茶杯。 守着陈仕琰的两个丫鬟见十二少爷睡了,便低声议论起来。 “腊梅姐姐,你看那两个狐媚子,以为被老夫人赏给了七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是被七爷赶了出来,明儿个我可得好好的奚落她们一番,好生出出这段日子受的恶气。” “我也看不惯那俩人的行事做派,绿萼,你听清楚了,咱们七爷喜欢的是七奶奶那样端庄的人儿,又怎么看得上那小家子气的。”被先前称作腊梅姐姐的丫鬟嘲讽道。 叫绿萼的丫鬟打量了对方一眼,凑到她耳边道:“腊梅姐姐,我瞧着你的模样,和咱们七奶奶还有几分相似,若是你多在七爷面前露露脸儿,七爷保准会看上你。” 腊梅听了这话,面上浮起一丝红晕,娇声笑:“你这嘴儿就是甜,怪不得齐嬷嬷喜欢的认了你作干孙女。” 绿萼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姐姐,若是以后成了姨娘,莫要忘了妹妹,旁的不说,我只要姐姐身边大丫鬟的位置。” 腊梅挑了挑眉,“行,我答应你。” “姐姐真好,肯定能美梦成真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 两个丫鬟低声说笑,却不曾想床上的陈仕琰因为认床睡得浅,听到祖母身边的丫鬟上赶着要给父亲做妾,年仅七岁的他也并不是一概不知。 在扬州时,父亲的妾室菊姨娘就差点毒死自己,在他的印象里,姨娘通房都不是好东西,她们会害得母亲伤心垂泪。 姐姐告诉过他,以后若是想家宅安宁,就少去沾染女人,后院里有正室夫人就够了,那时他懵懵懂懂,现下却忽然明白了许多。 如果父亲又有了姨娘,母亲一定会很难过,母亲那么疼爱自己,他不能让这个叫腊梅的丫鬟成为父亲的姨娘。 夜色深沉,静谧的荣寿堂忽然传来一阵躁动的声响,宁滢被暂时安置在清和园,离荣寿堂不算远,向来浅眠的她被府里闹出来的动静惊醒,连忙唤了萱草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萱草上前打起帐子,回道:“是似乎是荣寿堂那边,奴婢瞧见老夫人身边的春梅姐姐急匆匆的朝着秋霜院去了。” 听到这话,宁滢心中一紧,想到陈仕琰也在荣寿堂,便急急的起身,“萱草,咱们也过去。” 萱草应了一声,取来挂在衣架子上的衣裳服侍着她穿好,打着灯笼朝着荣寿堂赶去。 荣寿堂里,许老夫人惊魂甫定,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腊梅一眼,骂道:“贱蹄子,要是十二少爷有什么事,你就等着让你娘老子来给你收尸吧。” 腊梅被这话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的磕头求饶:“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吓唬十二少爷,是十二少爷自己摔下床去的。” “齐嬷嬷,给我狠狠的掌这贱人的嘴。”许老夫人听她狡辩,怒气腾腾的吩咐道。 齐嬷嬷恭顺的点了点头,让两个丫鬟按住腊梅的身子,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的打了下去。 打了十几下过后,腊梅的脸肿成了猪头模样,眼泪鼻涕齐齐下流,与之前那幅风情万种的样貌可谓是千差万别。 许老夫人见她这样,厌恶的避开了眼,对着齐嬷嬷问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齐嬷嬷答:“夏莲已经去请了,九爷九奶奶的月华院离这还有一段距离,想必那大夫这会儿还在路上呢。”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丫头来报:“老夫人,大夫来了。” 随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 许老夫人亲自上前迎接,“魏大夫,快去看看我那孙儿吧。” 魏大夫点了点头,跟着引路的丫鬟进了荣寿堂的碧纱橱内。 陈仕琰额头吊着一个青紫的大包,正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心里却清明一片,不过七岁的年纪,用手段将那想要破坏父母感情的丫鬟制伏了。 先前那个叫腊梅的丫鬟并未说谎,的确是陈仕琰自己摔下去的,他听了腊梅想要勾引父亲后,心里一急,打算偷偷溜去清和园找姐姐。 谁知,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脑袋磕在床沿上,伺候他的腊梅和绿萼见状,几乎吓得魂飞胆丧,屋里动静太大,引来了侯老夫人身边的春梅。 磕到了头,陈仕琰再怎么灵敏也是七岁稚儿,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很快许老夫人也被丫鬟扶着过来了,一见孙子头上顶着的大包,又是心肝肉的叫着。 被祖母搂着,陈仕琰哭得越发厉害,许老夫人心急火燎,连忙让人去请大夫。齐嬷嬷忽然想起,西街的魏大夫今晚来府上给九奶奶看诊,被老国公爷留在了府内,便让夏莲去请他来。 腊梅和绿萼因为照看十二少爷不力,当场就要被拉下去打板子,可是看在绿萼是齐嬷嬷干孙女的面上,许老夫人只是将绿萼降为粗使丫头。 腊梅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打了板子后,又被掌了嘴,心身均受到重创。陈仕琰哭过了以后,抽抽噎噎的将自己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许老夫人一听,也是气急,暗恨两个口无遮拦的贱蹄子,竟然敢在小主子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不待陈学杨和马氏赶过来,连夜让人将腊梅发卖了。 ------------ 第八章 训弟 陈仕琰在荣寿堂摔伤一事,让马氏铁了心要将儿子带回秋霜院,许老夫人自然不肯,陈学杨夹在中间,只能请了父亲过来主事。 许老夫人是魏国公的继妻,两人之间相差了十五岁,魏国公的发妻黄氏去的早,黄氏的娘家为了继续靠着魏国公府这棵大树乘凉,将本族旁支的一位表姑娘送进国公府做继室,也就是后来的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出身没落的黄姓旁支,母亲是和黄氏一族的族长未出五服的堂妹,因为家里只得一女,许老夫人的外公便招赘了一个落第秀才作女婿。 许老夫人从小没有接受过正统大家闺秀的闺阁教育,虽然后来被黄氏族长嫁给魏国公做继室之前请了教养嬷嬷学规矩,过了这么多年,身上的小家子气依旧改不掉,自己不是大家出身,却最喜欢摆弄大家规矩。 魏国公和小了自己十五岁的继室感情并不是很好,但念在她对待自己发妻留下的孩子还算尽心,又加上给自己生了两子一女,很多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一次儿子儿媳求到了自己面前,他又从下人口里得知害孙子受伤的那个丫鬟心大妄想贪图儿子的姨娘之位,不禁有些怪罪继妻的驭下不严。 当他在荣寿堂看见孙子额头那个明晃晃的青紫大包时,不禁皱了皱眉,对着许老夫人呵斥:“你年纪大了,哪有什么精力照顾琰哥儿,送他回秋霜院去让老七媳妇照看。” 许老夫人有些委屈,正想辩解时,魏国公又道:“把宁溪也送回老九院子去,平日里让这些孩子过来请安就是,没必要留在荣寿堂里。” 这话一出,许老夫人碍于魏国公的威严不敢反对,于是将气全部撒在了马氏身上。马氏心里一直记着女儿劝解自己的话,无论许老夫人怎么挤兑自己,都忍着不吭声,只求将儿子带回秋霜院。 许老夫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看见马氏更加觉得厌烦,最后只得让她将陈仕琰带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马氏和婆母斗法第一次取得胜利,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开心了一阵,又有些担忧起来。 儿子磕到了头,会不会对才智有影响? 这边,马氏正愁眉苦脸的和丈夫说话,而在清和园里的宁滢姐弟俩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宁滢带着萱草急急忙忙赶到荣寿堂的时候,就听到弟弟从床上摔下来的消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爹娘子嗣不丰,成婚多年只得他们姐弟二人,弟弟作为他们这一房唯一的男丁,自然是金尊玉贵。 在听到魏大夫说陈仕琰只是轻伤,只要额头上的包散了以后,就没什么大碍后,她便不顾祖母的怒斥,硬是将弟弟带到了清和园。 陈仕琰第一次见姐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他像平日里那样抱着她腰撒娇:“姐姐,琰儿知道错了,你别生琰儿气了。” 宁滢看着他粉嫩嫩的脸,以及嘟着的小嘴,心下一软,叹了叹气,“你错在哪里了?” 陈仕琰抬起头,又往宁滢身上靠了靠,“姐姐,我不该因为一个丫鬟伤了自己。” “你知道就好,琰儿,你是国公府的十二少爷,想惩治一个丫鬟用不着以身犯险,那丫鬟私下里存了不好的心思,你可以直接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她是下人,你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处置一个丫鬟,谁敢说你的不是。”宁滢正色教育陈仕琰。 “可那是祖母的丫鬟。”陈仕琰有些迟疑。 “丫鬟就是丫鬟,就算祖母再喜欢她,难道还越得过你这个亲孙子不成?”说到这里,宁滢有些蹙眉。 她这个弟弟,聪明灵敏,却心太软,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以后难以成就大任。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可以有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也有不学无术的糊涂少爷,却不能有心软懦弱之辈。 回来不到一天时间,宁滢就细心入微的观察到,这府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单单看大房里那个和弟弟一般大的侄儿就知道了,小小年纪,心思比弟弟不知深了多少个层次。 宁滢是父亲亲自教导的,继承了陈学杨的聪慧,很多事都是一点就通,加上陈学杨平日里嘱咐她跟在马氏身边的时候多多的劝解,性子变得自然是谨慎入微。 马氏被许老夫人不喜,她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她生下了弟弟,说不定祖母会逼着父亲立下休书,为了守护母亲,宁滢被迫着成长。 马氏的心思比宁滢来得还要简单,虽然已嫁为人妇多年,却还是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和女儿相比,她才仿佛是那个娇养着少女。 又轻轻抚了抚弟弟的后背,宁滢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如果他们姐弟上面有个亲兄长,弟弟就算是晚点懂事也没什么,只是父母只有他们两个孩子,既然靠不上叔伯堂兄,弟弟必须要快速成长起来。 虽然府上还有一群堂兄,宁滢也知道,他们几房向来与三房不亲,甚至还因为祖父对父亲的偏疼,再加上父亲与他们政见不合而合力排斥三房。 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陈仕琰已经七岁,晚上并不适合待在宁滢的闺房,教导了弟弟一番后,宁滢吩咐兰草将陈仕琰带到隔壁房间去睡觉。 陈仕琰不肯走,宁滢只好半劝说半斥责将他打发了。 姐弟俩在扬州的时候,偶尔也会同榻而眠,可这里并不是扬州,国公府深宅大院,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若是今日之事被祖母知晓,母亲恐怕又要被祖母责难了。 送走弟弟后,宁滢重新躺回床上,眉头紧蹙,等到月上中天时依旧辗转难眠。她想起在扬州那会儿,跟随母亲去寒山寺上香,有幸见到了扬名大楚的得道高僧明空法师。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月半边。莫道圆时还又缺,须教缺处复重圆。” 这二十八字乃是明空法师为宁滢批命的签文,在离开寒山寺之前,明空法师将宁滢单独叫到禅房,谁知宁滢进了禅房,里面却空无一人,只在蒲团上发现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 “施主之早年,事事不遇之时,唯多年辛勤,多行善事,终能入佳境。目前即是浮云遮月不得疑惑,得待云开自见明月时。” 宁滢没有将纸上写的那句话告知任何人,直到今夜后才偶然想起。云遮月华,的确不是个好兆头,先下看来,国公府表面还是宁静一片,那暗底下呢,是否是暗潮迭起? 不禁有些埋怨自己心思过重,她不过十岁稚龄,为何会那么多的思虑。 待到四更天时,宁滢才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九章 齐国公府拜见 翌日,清和园,秋霜院以及清和园在内的几个院子都起晚了,宁滢揉着微微胀痛的眉心,任由兰草和萱草替自己打理,接着便去荣寿堂给祖母请安。 陈仕琰还在睡,宁滢让他的奶嬷嬷守着,没有叫醒他。出了清和园的大门,便看见陈学杨与马氏相携而来。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陈学杨笑着颔首,马氏则上前拉起女儿的手,问:“滢儿,你弟弟怎么样了?” 宁滢拍了拍她的手,“母亲不必忧心,弟弟头上的大包已经消肿,魏大夫开了涂抹的膏药,想必再过两天就全好了。”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马氏这才松了口气。 一家三口同行来到荣寿堂,守在门外的小丫头对着三人行礼过后,笑着说:“七爷,七奶奶,十姑娘,老夫人这会儿还没起呢,让七爷先去国公爷那,七奶奶和十姑娘就回各自的院子。” 三人见这情况,都心知肚明,许老夫人这是对昨晚的事情不满,故意拿乔不肯见她们。 马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陈学杨皱了皱眉,心知母亲脾气执拗,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着了,想了想转身交代: “清婉,滢儿,你们先在这里候着,母亲醒来了便进去好好的赔礼,我先去父亲那里。” 马氏似乎没听见,依旧低着头,宁滢见马氏不吭声,只好代她回答,“父亲,您快去吧,祖母这里有我呢。” 陈学杨对自己的长女还是很放心,点了点头,朝着魏国公住的曦晖园去了。 陈学杨走后,宁滢和马氏在荣寿堂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许老夫人才让春梅出来传话。 “七奶奶,十姑娘,老夫人说今儿个请安就免了,让你们回去用早饭,等会儿去隔壁府里拜见。” 宁滢欠了欠身,笑着道:“多谢春梅姐姐告知。”说完,从萱草手里接过一个碧绿的镯子亲自塞到春梅的手上,“这是我在扬州买的一个小玩意儿,觉得很适合春梅姐姐。” 春梅接过镯子,暗暗看了看,对此很是满意,她们是国公府老夫人的大丫头,平日里主子们也会赏赐些贵重的东西,不过这手镯却是见过的最漂亮的。 “春梅谢十姑娘赏赐。” 见春梅满意了,宁滢松了口气,按理说她是国公府正经的主子,用不着去刻意讨好一个下人,可是这春梅服侍了许老夫人十年了,除了齐嬷嬷,就数她最懂老夫人的心思。 宁滢用一个手镯和她打好关系,是为了让她在祖母面前替母亲多多周旋一下,毕竟这次父亲回京了,也许就会留在京中任职,母亲这样的性子对着祖母不知要受多少气。 从荣寿堂出来,马氏和宁滢去了清和园接陈仕琰,母子三人在秋霜院用过早饭后,将从扬州带回来的礼物整理了一番,然后跟着陈学杨去隔壁的齐国公府拜见。 魏国公和齐国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两人只相差一岁,当年魏国公陈文英年方十五就上了战场,到了二十五岁还未娶妻。 倒是齐国公陈文瑞,早早的在家乡娶了一房妻子,却在生下长女后撒手人寰,陈文瑞将女儿交给父母,自己也随兄长参了军。 兄弟俩在战场厮杀了近十载,大楚立国后,成为了大楚的开国功臣。太祖皇帝见兄弟俩感情好,赐府的时候特意让两府毗邻而居。 两府隔得近,平日里都称魏国公府为东府,称齐国公府为西府,东府到西府的距离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到了齐国公府,二门上早早的就有婆子丫鬟候着了,见到陈学杨一家四口,纷纷笑着见礼。 “哎哟,七爷,七奶奶,你们总算是来了,老太君都问了好几回了。” 陈学杨和马氏笑着让人给了几人赏赐,先前回话那婆子又朝着他们身后望去,见宁滢并着陈仕琰站在后面,笑着道:“这是十姑娘和是二少爷吧,好几年不见了,小主子们一下子长这么大啦。” 宁滢弯了弯嘴唇,“郝嬷嬷真是好记性。” 郝婆子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老婆子当不得十姑娘夸奖,您们快进去吧,老太君怕是等得急了。” 一家四口在郝婆子的带路下,进了齐国公府李老太君的永寿堂,宁滢跟在父母身后,只是轻轻一瞥,便发现永寿堂里黑压压的全是人。 “侄儿(侄媳)见过婶娘。”陈学杨和马氏上道。 “(宁滢)仕琰见过叔祖母。”身后的姐弟俩也跟着上前拜见。 李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宁滢面观这位阔别三年的叔祖母,却依旧对她喜欢不起来,三年过去了,她的笑容越发的假了。 底下还有李老太君的儿子儿媳以及孙辈们,互相见礼后,李老太君就让孩子们自己去玩,自己留了陈学杨和马氏在永寿堂。 齐国公这一脉的子嗣比同为国公的兄长多,光儿子就有五个,另外还有两个女儿,底下的孙子孙女们更是比魏国公府多了许多。 跟着一众姐姐妹妹进了齐国公府专门拨给府里女儿家住的芳花园,宁滢不时偷偷瞄了几眼园内的景色。 只见芳华园里百花盛开,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花儿们争芳斗艳,芬芳吐香,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使花园花香袭人,十里飘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西府和东府最大的不同就是宁滢的这位叔祖父最是疼爱姑娘家,早前因为长女夭折落下遗憾,所以在李老太君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不但没有遭到厌弃,反而十分疼爱她们。 后来,孩子多了,后面的又清一色的全是男娃,齐国公手让人特意建造了这座芳华园,让两个女儿住进里面。 再后来,两女均已出嫁,府中孙辈的女孩儿渐渐的多了起来,齐国公吩咐,不论嫡庶,全都搬进芳花园。 但是为了不乱了嫡庶规矩,芳花园也分为东园和西园,东园住的自然是府里的嫡出姑娘们,西园则住着庶出的,东园一切生活所需。起居饮食都比西园高出一等。 ------------ 第十章 公府女儿娇 西府里的姐妹们长得都十分漂亮,其中二姑娘宁沁是四爷陈学桐嫡女,今年十六岁,已经定亲,待到年末就会出嫁。 三姑娘宁渺、四姑娘宁洳、五姑娘宁湄并八姑娘宁涵均是嫡出,六姑娘宁洁、七姑娘宁淇、九姑娘宁浈则是姨娘所生。 嫡出和庶出向来水火不容,其中嫡出以二姑娘宁沁为首,庶出则以六姑娘宁洁为首,分为两派。 宁滢是魏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她一来自然被划分到了嫡出的派系里。嫡出一派里,二姑娘已经定亲,为首的便是三姑娘宁渺。她同众姐妹玩着宁滢,亲亲热热的将她迎到自己的蘅芜苑里。 宁滢悄悄打量了这个三姐姐几眼,只见她削肩细腰,身材长挑,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的美人儿。 她又去看其他人,四姑娘肌肤微丰,面赛芙蓉,眉目如画,一颦一笑温柔可亲。五姑娘宁湄明眸皓齿,眉似新月,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美目流转之间竟然带着一丝媚态。 宁滢心中暗叹,这四姐姐和五姐姐同岁,却是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娇花,暂且不谈家世,就凭她们的花容月貌,不论哪个男人娶了她们回去,都是三生有幸。 “十妹妹,难道三位姐姐们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成,怎地看的如此入神?” 在宁滢走神之际,如银铃般的清脆女声钻进耳内,她收回视线,侧头笑着说道:“八姐姐说笑了,只是姐姐们太过漂亮,我一时看呆了。” 八姑娘其实也是一位美人,只是年龄尚小,平时又嗜甜如命,身材微胖,圆圆的脸蛋儿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灿若星辰。 宁滢对这个三伯父家的八姐姐很有好感,也许是三伯父只有她一个女儿,百般娇养下,不像其他姑娘那样有心计。 听了宁滢的话,三姑娘,四姑娘并五姑娘都拿着帕子捂了捂嘴,哧哧的娇笑。 三姑娘携着宁滢的手,细细打量道:“十妹妹这话可夸得姐姐们不好意思了,我到时觉得,妹妹小小年纪就出落的水灵灵的,长大了肯定把我们几个比下去了。” 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宁滢脸上染上两朵红云,含羞道:“姐姐们不要拿我玩笑了。” 八姑娘大大咧咧,“十妹妹别谦虚了,我和姐姐们天天在一块儿,也没见她们夸过我一两句,我倒是羡慕你得很。” “呵呵,小八,早就让你少吃些甜的东西,你就是不听,这会儿想要夸奖了,也要让我们夸得下口啊。” 四姑娘最是温柔公正,八姑娘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撇了撇嘴。 见她这样,几个姐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妹妹们,二姐姐天天关在屋里绣嫁衣,着实闷得慌,要不我们去叨扰二姐姐,也算是替她解解闷。”笑过后,三姑娘提议。 宁滢跟着其他三个姐姐均点头,于是一行人出了蘅芜苑,笑笑闹闹的朝着芳菲阁去了。 二姑娘宁渺听丫鬟禀报说妹妹们过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出去。 当她看到宁滢时,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暗叹,这个十妹妹看来继承了七叔和七婶婶的好样貌,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如此动人,长大了可还得了。 在她打量宁滢的时候,宁滢也在观察她,只见她眉目之间掩不住的喜悦,早就听说二姐姐嫁的是姨母家的表哥,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很是要好,这番要嫁如意郎君,二姐姐肯定是十分欣喜了。 “三年不见,十妹妹长大了,也变得更好看了。”二姑娘笑着道。 宁滢欠了欠身,道:“二姐姐才好看呢,我从扬州回来,见到姐姐们一个比一个好看,我都快看花眼了。” 她这话一出,自然少不了引出一阵笑声来。 东园这边是欢声笑语,反观西园那边则是气氛沉闷。 静坐了一会儿,七姑娘宁淇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愤愤的说道:“气死人了,不就是比我们多占了个嫡字,大家同为西府的姑娘,她们凭什么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来。” 六姑娘宁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七妹妹,你这炮仗脾气也该改改了,她们是嫡出,我们是庶出,这嫡庶规矩向来如此。” “六姐姐。”七姑娘皱眉喊了一句,“六姐姐为何要长他人之,灭自己威风。” “七姐姐,我们要沉住气,等到明年大选,六姐姐成为了宫中贵人,我们就不用看东园的脸色了。”九姑娘跟着劝道。 “话虽是这样,明年大选府里又不单只有六姐姐会入宫备选,东园那边还有两个呢。” 七姑娘这话一出,六姑娘的死死捏住帕子。 她的德容言功哪一项不比东园的老四老五强,她们不过仗着是从嫡母的肚子里出来的,大楚历来选秀只招六品以上官员嫡女备选,她本没有机会,只是因为上次在千芳公主的百花宴上得了公主的青眼,才有了这个入宫备选的机会。 她是姨娘所出,身份上就低人一等,如果不能被留牌子,姨娘在这深宅大院依旧是被主母随意拿捏的妾室,如果她成功入主大楚**,再得到皇上宠信,姨娘再不济也可以成为贵妾,更甚者可能成为平妻。 只不过这些,要建立在打败东园那两个的基础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叮嘱两个妹妹道:“你们这段时间让身边的小丫头们多和东园那边联系,争取抓住她们的把柄。” 七姑娘和九姑娘点了点头,就算六姐姐不吩咐她们也会去做。 “六姐姐,东府那边明年没有姑娘备选,我们要不要和十妹妹交好关系,说不定会得到东府的支持。” 九姑娘想到这里,便开口提议。 六姑娘点了点头,道:“东府那边是一定要交好的,那十妹妹不是个简单的,从她那里并不好入手。对了,七妹妹,何姨娘不是有一张祖上传下来的保胎秘方吗,我听说东府九婶婶这胎有些不稳。” 七姑娘也不是傻的,只是惊讶六姑娘的消息灵通,她们只是先前在老太君那里请安的时候听说了一两句,六姐姐却已经知道了九婶婶胎像不稳。 姨娘说的对,六姐姐的心计城府不亚于老太君年轻的时候,靠着六姐姐,她和九妹妹说不定真的能够得到一门好的亲事。 “六姐姐,那秘方就在我的丁香苑里,我等会就给你送过来。” 六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妹妹道:“你们放心,日后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 第十一章 千芳公主 鸿德九年,楚昭帝任命二甲进士出身的陈学杨,官授顺天府推官,擢任顺天府治中。至此,他总算如愿以偿的留在京中。 陈学杨在扬州做了三年知府,顺天府治中虽然比知府的品阶要低一级,但是,京官向来比外任吃香,治中眼下从五品,却是设在天子脚下。 他背后有两大国公府作靠山,那些官员也不敢随意压制,反而品级比他高的还要处处讨好,不到半个月,他在顺天府里就混得如鱼得水。 又过了半月,陈学杨被大楚皇帝召见,言语之间对他颇为满意,赏赐了吉祥如意玉瓶一对,寒梅傲雪紫檀屏风一架。 等到御赐之物被内侍送到魏国公府后,一时之间,府中上下各人心思大有不同。先不论其他人作何想,陈学杨自宫中回来后,就立刻去了书房见父亲。 书房里,魏国公世子陈学榕,二爷陈学栎,九爷陈学柏纷纷在座,陈学杨撩了衣袍进去,见父亲并几个兄弟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父亲。”他恭敬的喊了一声。 魏国公微微颔首,陈学杨这才坐到九爷陈学柏旁边的空位上。 “现下老七回来了,你们对今天圣上赏赐老七有什么看法?” 魏国公虽然头发花白,却丝毫不限龙钟老态,一双如炬的眸子来来回回在下座四个儿子身上扫视了一遍。 这时,陈学榕开口道:“父亲,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寒梅傲雪紫檀屏风原本就出自咱们府里,圣上此物赏赐给七弟,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不过其他三兄弟也都明白他要说什么,纷纷将目光转向默不作声的老父。 魏国公叹了口气,起身背着手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架屏风原是前朝皇室之物,当年为父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无意之间发现了这架屏风,太祖皇帝便赏赐于为我。 后来,在太后寿辰,太祖皇帝又亲自向为父讨要了去,如今的圣上却将它赏赐给了老七,这是在警示我陈家,我们现在所受的殊荣,全都是天家所赐,万万不能有二心。” 兄弟四个没有想到一架小小的屏风还有这么一出来历,陈学杨问道:“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国公审视了自己这个儿子许久,沉吟叮嘱:“老七,你才回京城,虽说只是从五品,但是也够其他人眼红的,顺天府伊是太子的人,而府丞却是辽王门下,你在他二人手下做事,千万不可沾惹太子与辽王争斗的是非中去,你只需记得,我们陈家,只忠于圣上。” 说完,又看着其他三个儿子道:“你们也一样,不管日后谁登大宝,我们陈家都不能在此刻偏帮与谁。老二,你回去管好你媳妇,最近就规规矩矩的待在府里,别老是往辽王府走动。” 陈学栎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诧异。 因妻子的侄女是辽王侧妃,妻子与辽王府走动的勤了些,前些时候被父亲训了一顿,后来她便借着回娘家偶尔去辽王府几回,凡是去都是背着人的,不想父亲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九月秋风轻拂,菊花盛开,簇拥在枝头,一丛浅来一丛深。 位于朱雀大街的公主府,千芳公主正笑意盈盈的望着眼前的满目金黄。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眼前的花海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她敛了笑容,叹道: “时间过得真快,驸马已经走了三年了。” 她身后的侍女兰亭连忙上前将手里的披风替她披上,劝道:“主子,斯人已逝,您还是放宽心吧。” 她侧身拍了拍兰亭的手,“兰亭,你说本宫是不是太心狠了,毕竟驸马待我如珍似宝。” 对于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又怎能非议,兰亭只是摇了摇头,“主子也是迫不得已,驸马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主子的。” 听了这话,千芳公主默不作声,脑海里却忽然闪现出一张憨厚的面孔来。 千芳公主乃楚昭帝亲妹,当年为了助皇兄夺得皇位,下嫁于丞相嫡次子王元化。这王元化平庸忠厚,尚了千娇百媚的千芳公主后,便一心一意待她。 夫妻俩也琴瑟和鸣了几年,育有一子名王子灿,后来,王元化染上咳疾,于鸿德六年九月十五亡故。 世人都当驸马王元化是因急症而亡,却只有千芳公主以及心腹知道,王元化是被枕边人活生生的下毒毒死的。 见主子面色越来越冷,兰亭大着胆子提议道:“主子,这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不如主子举办一场花会,请京中的贵女们来赏菊,也算是给主子解解闷。” 千芳公主寡居三年,闲来无事最爱将京中女儿家们聚集在一起,举办各种花会。前不久,才举办过牡丹花会。 听了这话,千芳公主脸上果然有了笑意,道:“就依你之意,对了,魏国公府的十姑娘本宫还未见过,让她也跟着她那些姐姐们一起来。” 兰亭有些疑惑,这公主怎知魏国公府有个十姑娘,但还是奉命下去了。 第二日,京中的贵女们纷纷收到公主府下的赏菊帖子,喜滋滋的装扮了一番,带着丫鬟们去公主府赴会去了。 宁滢一听说要去公主府,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三姑娘笑着安慰道:“十妹妹,公主人很好的,你不要担心。” 四姑娘五姑娘也点了点头,“是啊,十妹妹,明日还有我们在呢,要是我们不在,你就跟着八妹妹,她呀是个胆大心细的,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她。” “是啊,四姐姐五姐姐说的对,十妹妹,明天你就跟着我好了,公主府的点心比凌福楼的还要好吃,我敢保证你也会喜欢的。”八姑娘说着,眸子越来越亮。 见她这样,宁滢的确放松了不少,笑着道谢:“多谢八姐姐,姐姐们待我真好。” 四姑娘弯了弯唇,柔声道:“我们都是陈家嫡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十妹妹以后就别说谢不谢的了。” “是啊,十妹妹,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被那些姨娘养的比了下去。”五姑娘也接话道。 听了这话,宁滢朝着其他三个姐姐看去,果然,三人都同仇敌忾的点了点头。 ------------ 第十二章 赏菊 千芳公主的公主府设在皇城东向的朱雀大街上,这一带几乎都是皇族的府邸,进了朱雀大街,便不允许骑马驾车,只能坐轿或是步行。 国公府与公主府隔了一条街,前去公主府赴会的陈家姑娘们索性一开始就选了轿子,一顶顶朱红流苏的小轿从国公府里穿行而出,过往的行人似乎嗅到了一阵袭人的香风。 到了公主府,早有内侍在门口等着,宁滢跟着姐姐们一一下轿,由等候的内侍带往公主所在的万菊园。 因是在公主府,几个姑娘都收起了平日里的随意,小心谨慎的跟在内侍身后,宁滢见状,只是细细观察姐姐们的一举一动,依样学样,坚决不给国公府丢脸。 此时,万菊园已经到了一些贵女,远远的就能听到如银铃般的娇笑声。 万菊园设在公主府的中心,进了府走上半刻钟,再穿过一座月牙形的拱桥,前方就是京城中最著名的万菊园。 由内侍领着上了拱桥,三姑娘宁渺便带着妹妹们自行进了万菊园。相熟的贵女们一见她们,都纷纷迎了上来。 宁渺向几位闺中好友们引见了宁滢,众姑娘见她不过十岁稚龄,笑着夸奖了几句。宁涵参加花会,向来只喜欢寻些好吃的点心,见几个姐姐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便拉着宁滢朝另一边无人的亭子走去。 万菊园内分布着十来个大小不一的亭子,亭子周围都挂着帷幔纱帐,清风拂过,纱帐迎风起舞,如同一个个曼妙多姿的舞姬。 亭子内设四方小桌,上面摆放着各色精致的差点,这些差点无一例外的用了菊花制成,菊花酥,菊花糕,菊花酿,倒是应了此番美景。 “十妹妹,这公主府的点心师傅是圣上专门赐给千芳公主的,今儿个咱们有口福了。”宁涵看到小桌上几盘黄澄澄的点心,顿时神采熠熠。 宁滢也往那些点心看去,视线停留在一碟淡黄色半透明的方形糕点上。 “那是菊花糕,听说是那位御厨师傅最拿手的一道点心,十妹妹不妨尝尝?”宁涵笑着劝道。 宁滢顺势执起长箸,夹了一块小小的咬了一口,顿时嘴里便弥漫着一股菊花的冷香,对上宁涵期望的目光,她点了点头。 “八姐姐,这菊花糕甜软酥松,入口即化,齿颊生香,这御厨师傅果真有些本事。” 宁滢这话不是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就拿她身边的方嬷嬷来说,做了一辈子糕点,却不及这位御厨的十分之一。 宁涵听了这话大为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糕点是她做的,接下来,她便顾不得说话了,菊花糕,菊花酥,一一的吃了起来,末了还抓起玉壶里的菊花酿一口灌了下去。 “八姐姐。”宁滢见状惊呼,连忙上前阻止,却已来不及。 宁涵喝了菊花酿后,脸上顿时染上红霞,不一会儿,眼神也变得朦胧迷离。宁滢扶着她坐下,叹了叹气,这菊花酿虽然酒味淡,如果学着八姐姐这番牛饮,多多少少也是会醉的。 “十妹妹,你看着比我们几个姐姐小,可是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样不好,不好。”宁涵真的醉了,忽然伸手在宁滢的脸上捏了一把,痴笑道:“十妹妹,别像个小老头似的,多笑笑,多笑笑。” 宁滢很是尴尬,幸好亭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丫鬟们都在亭子外面候着。 宁涵今日带来的是碧月和秋水两个丫鬟,碧月被留在身边伺候,秋水则被公主府的侍女引到专供丫鬟吃茶休息的地方去了。 她朝着外面唤了一声,碧月和萱草掀开帷幔进来了,碧月瞧见自家姑娘脸色酡红,又闻到淡淡的酒气,急忙上前扶着她。 “哎哟,姑娘诶,你怎么又喝得醉醺醺的。” 宁滢听了碧月的话,暗忖,原来这八姐姐竟不是第一次喝醉了。 萱草也上前一步,担忧的问道:“姑娘,你没喝醉吧?” 宁滢摇了摇头,“我只吃了几块点心,萱草,你留在这里和碧月一起照顾八姐姐,亭子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萱草自然不依,正要说话,就被宁滢打断,“别担心,我只在这万菊园里逛逛,不会有事的。” 先前进来万菊园的时候,宁滢心里便有了底,这万菊园是一座独立的花园,四周都有栅栏围着,今日在万菊园里的都是女儿娇客,况且又是公主府邸,自然是安全的很。 出了亭子,宁滢独自朝着前方走去,先前宁涵为了不被人打扰,特意将她拉到了最偏僻的地方,现下,她沿着延伸至亭外的一处窄小花径走着,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菊花的清香味。 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摆着一盆盆靓丽多姿的观赏菊,绿牡丹,凤凰振羽,十丈垂帘,西湖柳月,踏雪寻梅,还有许多其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品种,都是观赏菊中的精品。 这些精品中,她唯一亲眼见过的只有绿牡丹,其余几种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很快,她便疑惑,这些观赏菊的花期并不相同,怎地会在同一时节开放呢? 虽然心有不解,却阻止不了宁滢想要近观的念头,当下便轻轻提起裙裾走了过去。 走近细观,绿牡丹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再经阳光照射,绿中透黄,更是光彩夺目;旁边凤凰振羽,花色红黄相间,花形优美动人,闻其名,观其花,仿佛让人看到了凤凰展翅的妙容美姿。 更不用说那盆踏雪寻梅了,婷婷袅袅,洁白如雪,在众多色彩纷呈的观赏菊中,显得格外的纯洁傲立,不沾一丝凡尘。 这时,有风拂过,一滴晶莹的露珠从雪白的花瓣里滚出,宁滢不禁吟出在书中看过的一句应景的古诗来。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红装。向风摇羽扇,含露滴琼浆。”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软糯,不娇媚不柔弱却娓娓动听。 “呵呵。”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宁滢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一群内侍丫鬟围拥着一个少妇从花径处走来,这少妇约莫二十五六,一双丹凤眼向上是两弯柳叶细眉,身量苗条,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她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面罩着一件石青银鼠褂,翡翠撒花洋绉裙彩绣辉煌,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分插在两边发髻上,阳光一朝,霎时五彩斑斓,映衬的她恍若神妃仙子。 ------------ 第十三章 圣旨 除却母亲和几个姐姐以外,宁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千娇百媚的女子。怔楞了一下,她迅速回过神,对着那少妇欠身行礼。 “宁滢见过公主殿下。” 少妇也就是千芳公主嘴角噙着笑意,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将宁滢扶起来,道:“你可是陈家七郎之女?” 宁滢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恭顺的回答:“小女父亲正是顺天府治中陈学杨。” 千芳公主听了,撇开一干内侍丫鬟,慢步到宁滢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果然肖父,陈七郎真是好命,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她一口一个陈七郎,听得宁滢越发的疑惑,难道这千芳公主竟是和父亲有故交么? 见宁滢恭谨之中带着些许紧张,千芳公主笑道:“滢儿,本宫与你父的交情不浅,身边只有一个顽皮小子,看到你真恨不得当成是本宫自个儿的女儿。” 宁滢被这声滢儿惊得说不出话来,饶是她再是老成稳重也保持不了镇定的神色,心里不断猜想,这千芳公主怎地平白无故说起这些来? “母亲,你吓到这位妹妹了。” 这时,忽见花径处又多了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少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模样与千芳公主有七分相似,走近了,发现他穿着一件白色祥云拢边石青色长衫,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 “母亲安。”青衣少年笑着对千芳公主福身行礼。 宁滢对这少年的身份已经明了,能唤千芳公主母亲的,只有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千芳公主的亲子河东郡王。 “宁滢见过郡王爷。” 王子灿一听,与千芳公主相似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伸手虚扶了她一把,道:“妹妹不必客气。” 这对母子的做派让宁滢有些不安,她不过初回京城,以前又并不曾见过千芳公主与河东郡王,若是因为父亲与公主有旧,如此礼遇自己怎么也说不通。 正当宁滢心思翻转之际,千芳公主与王子灿亲亲热热的赏起菊花来,两人屏退伺候的一干人等,只留宁滢在身边跟着。 过了一阵,母子俩终于赏完了花,千芳公主转身要到前面的亭子去,招手唤来宁滢扶着自己,王子灿则连忙站到她的右侧。 当三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就看到千芳公主如同画里的观音娘子一般,王子灿与宁滢则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宁滢此刻在众贵女眼中,无疑是得了千芳公主的青眼,一时之间,羡慕者,嫉妒者,不屑者皆有之。 “参加公主殿下。”众贵女纷纷行礼。 千芳公主和颜悦色笑道:“大家不必多礼,本宫老了,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们。” 这时,一个穿着银红束腰长裙的美丽少女娇声道:“公主殿下才不老了,和我们在一块儿就像是姐姐一般。” “是呀,是呀,公主殿下看起来年轻极了。”那少女话音落下,便有人跟着附和。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千芳公主也不例外,听了少女们的娇声细语后,心情大好。 等到千芳公主挥手让宁滢退下时,她才低着头去寻府里的姐姐们,宁渺,宁洳,宁湄以及庶出的宁洁,宁淇,宁浈都聚在一块儿。 见她过来,宁渺问道:“十妹妹,八妹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人呢?” 宁滢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宁淇抢先道:“八成是想巴着公主殿下,把亲姐妹倒甩到一旁了。” 她那发酸的语气让宁滢心中极为不舒服,拧眉道:“我与公主殿下不过是偶遇而已,八姐姐之前在那边的亭子里吃了酒,我让萱草和碧月在那里照看着,大家都同为陈家姑娘,七姐姐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 宁淇听了这话,哼笑一声道:“平日里一声不吭,我当十妹妹是个闷葫芦嘴呢,却不想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这话说得过分了,宁滢心里堵了口闷气,宁渺见状,呵斥道:“七妹妹,留点口德吧。” 宁淇当然不服气,正要顶回去,见到宁洁对自己使眼色,便恨恨的闭了嘴。 她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没人注意到姐妹不和的一幕,宁滢忽然不想待在这里,欲去寻醉酒的宁涵,宁渺就让自己的大丫鬟碧荷跟着她。 到了宁涵所在的亭子,宁滢这才发现这亭子竟是有名字的,烟波亭三个大字俊逸飞扬,她在家里见过父亲的字,与这字比起来是各有千秋。 掀开帷幔进去,宁涵已经清醒了不少,见到宁滢进来,笑嘻嘻道:“十妹妹去哪儿玩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真该打。”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宁滢心里的闷气被她这么一闹去了不少,笑着回答:“八姐姐,你可不能再喝了,要是三伯父和三伯母知道了,你又要被训。” 宁涵蹙了蹙眉,似乎是在担忧,不过下一秒便摇了摇头,“不会,父亲母亲最疼我,才舍不得训我呢。” 看着她一副天真直爽的模样,宁滢暗自叹了口气,两座国公府里,除了年仅五岁的宁溪,可能就数这位八姐姐最没心机了吧。 --------------------------------------------------------------------------------------------------- --------------------------------------------------------------------------------------------------- 从公主府回来,宁滢直接回了魏国公府,掀开轿帘的时候,宁淇正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宁滢当做没看见一样,转身进了大门。 回去先去荣寿堂给许老夫人请了安,听她不咸不淡的交代了几句,宁滢便带着萱草和兰草去了秋霜院。 秋霜院里,马氏一听女儿回来了,连忙起身将她迎了进来。 “娘。”宁滢唤道。 马氏皱了皱眉,暗忖,难道女儿在公主府受委屈了,自从回了京,这还是她第一次喊她娘呢,平日里都是遵照规矩喊母亲。 正在这时候,屋外忽然又婆子来报,说是宫里来了圣旨,让马氏前去接旨。 母女俩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便去前厅接旨了。 到了前厅,魏国公,许老夫人,以及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已经等着了,手持圣旨的内侍瞥了一眼马氏,尖声问道:“这位就是魏国公府的七奶奶吧,咱家奉圣上御命前来宣旨,烦请七奶奶上前接旨。” 马氏忙道不敢,接着便跪倒了最众人前面。 ------------ 第十四章 赐旨和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顺天府治中之妻马氏清婉秀外慧中,贤良德淑,心系苍生,有悲天悯人之怀,朕深感欣慰,特赐予‘御妹’殊荣,封其为静慈长公主,即日起与夫和离,入住护国寺,为大楚苍生祈福,无御令,不可出,钦此!” 圣旨犹如一道惊雷,砸得国公府众人措手不及。马氏在听到与夫和离四个字后,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娘,娘。”宁滢与陈仕琰急忙上前,姐弟俩早已经泪流满面,不停的摇晃着母亲的身体。 这道圣旨犹如一支利箭,惊得宁滢手脚冰凉,她不明白,为何圣上会下这么一道圣旨,这不是什么殊荣,而是一道催命符。 “魏国公,现下这情况,还是您代静慈长公主接了这旨吧,咱家还要赶回宫里复命呢。” 宣旨的内侍环视了乱成一锅粥的魏国公府,尖声道。 魏国公叹了叹气,默默的接了圣旨,又让世子陈学榕亲自送了内侍出去。 马氏晕倒后,大奶奶谭氏便让婆子丫鬟将她抬到了隔间的客房里,又命人去请太医来。 宁滢和陈仕琰半步不肯离开母亲身边,见状,谭氏也只好让他们姐弟留在这里,国公府的其他人皆是屏气凝声,这道让人摸不着边际的圣旨引得府内人心惶惶。就连一向对马氏不喜的许老夫人也一改往日态度,脸上盛满忧思。 等到人都散去后,宁滢擦了擦泪水,对着萱草道:“萱草,你传话给翠卢,让他去宫门口候着,见到父亲就立刻请他回来。” 萱草应了,拔腿出了屋子。 翠卢听了命令后,半刻不敢耽误,架着马车去了宫门口,正好碰见府里的大爷二爷扶着陈学杨出来。 陈学杨的脸色灰白,不过短短一日,两鬓却似染了秋霜一般,翠卢不敢上前,倒是大爷陈学榕眼尖的认出七弟的小厮,招手唤了他过去。 陈学杨半睁着眼,瞧见是翠卢,急急的问道:“是不是七奶奶出事了?” 翠卢现实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大爷,二爷,七爷,刚刚宫里来宣旨了,圣上已经让您和七奶奶和离,封七奶奶为静慈长公主,明日就前往护国寺为大楚祈福,七奶奶受不住晕了过去,姑娘吩咐小人来这里等您。” 翠卢的话音刚落,陈学杨忽然捂住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七弟。” “七弟。” “七爷。” 三人大惊,连忙将他扶上马车,快马加鞭送回了国公府。 宁滢听说父亲吐血晕倒,急急忙忙跑到门口,见陈学杨面色惨白的被抬了进来,不禁悲从心来。 先前给马氏诊脉的太医还没走,见到陈学杨这副样子,又急忙给他诊脉。 “治中大人这是气急攻心,醒来过后须得好生休养,老夫再开一副降肝火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服用。” 太医诊完脉后,对着陈学榕说道。 陈学榕点了点头,吩咐翠卢跟着太医去抓药。 很快,许老夫人在荣寿堂便得知儿子也晕了过去,哭着闹着朝前厅赶过来,一进屋就伏在昏迷不醒的陈学杨身上大哭起来。 陈学榕与陈学栎早就被魏国公叫到了书房,兄弟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在宫内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知了父亲。 原来,楚昭帝不仅给马氏下了一道圣旨,更是亲自要求陈学杨休妻另取,至于另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千芳公主。 千芳公主贵为公主之尊,自然不肯能居于马氏之下,并且她明明白白告诉楚昭帝,自己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所以,楚昭帝只好御令马氏与陈学杨和离。 魏国公听了事情的始末,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陈学榕与陈学栎也都默不作声,一时之间,书房内寂静无声。 良久,魏国公才道:“老大,让你媳妇准备一下,明日送静慈长公主去护国寺。” 陈学榕低声应道:“儿子现在就去。” 说完,便退了出去。 宁滢捂着嘴藏身于书房窗户的花坛下面,刚才祖父与两个伯父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没想到,千芳公主竟是那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硬是将人逼得妻离子散。 虽然祖父已经同意将母亲送到护国寺,她却不怪祖父,就算祖父是开国功臣,两朝元老又怎样,在皇权的压迫下不得不低头,更不用说,这也关系到魏齐两座国公府上上下下几千条人命。 擦了擦泪水,宁滢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趁着府里还乱着,她买通了看守侧门的婆子,偷偷溜出了国公府,头也不回的朝着朱雀大街跑去。 到了公主府,护卫却不让她进去,她只好低声求道:“护卫大哥,麻烦向公主殿下通传一声,就说陈十娘求见。” 护卫本不想搭理,却见她小小年纪双眼红肿,全身狼狈不堪,便动了恻隐之心,随即派人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公主府便有人出来了,宁滢一看,那人正是上午跟在千芳公主身边的一个内侍。 “陈姑娘,公主有请。” 那内侍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起宁滢。 跟着内侍进了公主府,宁滢的脚步越发的快了,当再次穿过一道回廊时,便到了千芳公主住的院子。 “殿下,陈姑娘到了。” 内侍让宁滢站在原地,自己进去禀报。 千芳公主嗯了一声,内侍便让宁滢跟着自己进去。 “见过公主殿下。”宁滢欠身行礼。 “起吧。”千芳公主眼皮都未抬一下,直接问道:“不知陈姑娘来本宫府上有何事?” 宁滢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丫鬟内侍们,道:“公主殿下是否能让他们先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千芳公主身后一个圆脸蓝衣的丫鬟斥责道:“大胆。” “你们都下去。”千芳公主摆了摆手。 蓝衣丫鬟虽然不忿,却与其他人一起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说吧,到底有何事?” 见人都退下了,千芳公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宁滢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千芳公主直直的跪了下去,“请公主殿下放过父亲母亲。” ------------ 第十五章 乞求 千芳公主闻言,横眉怒目:“大胆陈宁滢,你父亲母亲和离,本宫下嫁陈七郎,均是圣上旨意,难道你想让本宫担上抗旨之罪么?” 宁滢不惧,道:“若非公主殿下执意下嫁父亲,母亲又怎会被逼入相国寺,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但请殿下看在父亲母亲夫妻恩爱的份上,让圣上收回成命,宁滢愿意为奴为婢侍奉殿下左右。” 说完,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 千芳公主粉面含威,不怒反笑:“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本宫改变初衷么,呵呵,陈氏宁滢,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本宫实话告诉你,当年若不是有苦衷,如今国公府的陈七奶奶就是本宫了,你母亲马氏后来居上,与陈七郎也做了十几年夫妻,剩下的岁月,就该本宫陪伴陈七郎了。” 宁滢浑身一震,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千芳公主,终于明白上午她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往事不可追,为何公主殿下就不能放下执意,非要毁人姻缘呢?” “本宫认为可以就可以,陈宁滢,不要仗着本宫对你容忍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本宫的底线,今日看在陈七郎的面上,就不再追究你的冒犯之罪,你走吧。”千芳公主摆了摆手,面露不耐。 宁滢心里一沉,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说不动千芳公主了,但是她不甘心,“宁滢求公主殿下高抬贵手,放过父亲母亲,若公主不愿,那宁滢就长跪不起,直到公主同意。” 她在赌,赌千芳公主对父亲的在意程度,就是因为自己与父亲相似,加上她又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所以父亲对她疼爱无比,千芳公主若是真的在意父亲,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你既然喜欢跪着那就一直跪着吧,蓝萍,紫萍你们将陈十姑娘请到外面去,小全子,你进来服侍本宫梳洗。” 千芳公主瞥了她一眼,朝着外面喊道。 很快,蓝萍。紫萍并小全子三人就进来了,宁滢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在两个丫鬟不善的目光下跪到了院子里。 秋风瑟瑟,宁滢自国公府出来穿得本就单薄,先前因为疾跑出了些汗水,冷风一吹便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王子灿得了消息,想起上午见过的那张精致的小脸,扔下手中的笔,对着小厮清风道:“昨儿不是得了一些雪玉果么,走,咱们给母亲送些去尝尝。” 清风苦着脸,心里暗叹,郡王爷诶,昨日不是刚得就给公主送去了么,先下又去,公主难道还不知道您的心思么。 虽是这么想的,清风却不敢反驳,只好端了所剩不多的雪玉果,跟着主子去了千芳公主的院子。 还未走近,王子灿就看到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正笔直的跪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起了一丝怜惜。 “妹妹可是惹母亲生气了,母亲最是宽和温柔之人,只要妹妹诚心向母亲认错,母亲是绝对不会为难妹妹的。” 宁滢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郡王爷莫不是见天色暗了眼花了吧,宁滢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一个,又怎地敢作郡王爷的妹妹。 再者,宁滢今日跪在这里,并不是惹怒了公主殿下,只是为了求个公道罢了。” 王子灿被她的话噎住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横眉道:“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本郡王不过见你可怜想要帮你,谁知你竟是好心当做驴继续肝肺,也罢,你就跪着吧,清风,你在这里给也守着,要是她敢动一下,你就给爷狠狠的踹一脚。” 说完,夺过清风手中的雪玉果,怒气冲冲的进去了。 宁滢怒火中烧,冷哼一声,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王子灿绷着脸进了屋内,千芳公主已经散了发髻,穿着常服。见儿子黑着脸进来,笑着问:“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竟然敢惹得我们郡王爷发怒啊。” 王子灿小跑上前,将雪玉果呈上,“母亲,儿子哪有生气,刚刚儿子吃这雪玉果的时候,想起母亲这里恐怕已经吃完了,所以就亲自给您送了过来。” 千芳公主伸手捻起一颗晶莹雪白的果子含进嘴里,笑骂:“你这小子,明明就是来劝那陈十姑娘的,别人却不领情,还给你甩脸子了,你那点心计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 被母亲直白的道出来意,王子灿脸一红,问道:“母亲,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陈宁滢的父亲呢,其实,只要去给皇帝舅舅说你不嫁,他是不会逼你的。” 一听这话,千芳公主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子灿,陈七郎是母亲这一生唯一愿意相伴终老的人,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王子灿也沉了脸,“母亲,父亲呢,您这样说将父亲置于何地?父亲岁不及陈学杨相貌俊朗,对您却是一心一意,您这样说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顿了顿,他又道:“儿子不是反对母亲再嫁,只是这再嫁的人选为何就不能选别人呢?” 千芳公主早已不耐烦,绷着脸将儿子轰了出去,路过宁滢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本郡王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明日你母亲就要被送往护国寺,先下回去明早还可以去送送。” 宁滢心里一痛,神情却越发的坚毅起来,她不能就这么妥协,只要千芳公主回转心意,母亲就不用离开国公府去护国寺了。 王子灿见劝不动她,重重的哼了一下,转身带着清风离开了。 天色渐晚,皎洁的圆月缓缓升上天空,银白的月光如同白霜一般,洒在大地上,显得这人间格外的森冷。 院子里除了当值的婆子丫鬟,其余的人都去睡了,宁滢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心里越发的凄清。 为什么这世上多的是以权势压迫他人,为什么这世人都黑白不分,善恶不明。忽然记起在惠州的灯会上,自己悄然许下的心愿。 不羡花好,不羡月圆,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家合人平安。 现在想来,却显得极为的可笑,父离母散,家将不家,那些愿望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 第十六章 离别 “爷,陈十姑娘晕了。” 王子灿正似睡非睡的状态躺在床上,忽听见清风来报,一下子翻身下床,披着外衣就要往外走。 清风跟了自家爷五六年了,除了公主和驸马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那么上心,并且,这个人前不久还讽刺了他家爷。 不过,做奴才的总得听主子吩咐行事,他家爷说了,要将陈十姑娘的一举一动都要告诉他,清风在得知她晕过去后,便立刻向主子禀报。 当王子灿急匆匆赶到千芳公主的映泉殿时,宁滢已经被紫萍扶着进了偏殿内,现在是戌时末,千芳公主早已歇下,紫萍不敢打扰自家主子,看到郡王爷来了以后,顿时才松了一口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太医去。” 王子灿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呆愣着的蓝萍,低声呵斥。 蓝萍被他这么一训斥,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不顾殿内众人的眼光,王子灿俯下身替昏睡的人儿拢了拢散在脸颊上的发丝,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和干裂的嘴唇,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清风,备车,爷要亲自送她回魏国公府。” 清风连忙问道:“爷,太医还没来呢。” 王子灿横了他一眼,“魏国公府这会儿还少得了太医吗,甭废话了,还不去给爷备车。” 清风只好应了。 这时,紫萍想起了自家公主,迟疑道:“郡王爷,公主那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子灿不耐烦的打断,“母亲那里爷明天亲自去说,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着爷的眼。” “是,奴婢这就下去。”紫萍不敢违抗这小魔王的命令,规规矩矩的退到了殿外。 过了一会儿,清风进来禀报,说是轿子已经备好。王子灿命紫萍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将宁滢扶到轿子里去,想了想,自己也钻了进去。 “爷,这样不合礼数啊,陈十姑娘年纪虽小,可也是闺阁小姐,若是被人看到与爷同乘一轿,那名声可就毁了呀。” 紫萍是千芳公主身边的一等丫鬟,也知道自家公主下嫁陈学杨后,这陈十姑娘就算是公主继女,与郡王爷名义上是兄妹关系,可那也仅仅是名义上而已。 若是被有心人误传,公主府和魏国公府的名声都会受损,到时候公主和魏国公要是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为人奴婢的,可就遭殃了。 王子灿刚刚踏了一只脚进去,听到紫萍这样说,心里暗骂一句麻烦,但还是退了出来,指着紫萍道:“今儿个爷就不去了,你跟清风代爷送陈十姑娘回去。” 紫萍连忙领命,等到王子灿进了公主府大门,才吩咐轿夫起轿。 宁滢被送回魏国公府时,府里已经乱了套,众人在魏国公府四下都寻不到她的身影时,魏国公却下令不许再找了,这会儿见到十姑娘被公主府的人送了回来,总算明白为什么国公爷为何要下此命令了。 在这一天里,魏国公府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府里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宁滢被送回来后,魏国公命人亲自请了太医来给她诊脉。 结果是她思虑过重,又加上风寒侵体,所以醒来后恐怕要病上一段日子了。魏国公听了太医的话,不由得叹了叹气。 自己这四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陈学杨,少年得志,如今没有靠着祖上的功勋也做到了顺天府治中,不料上天造化弄人,一道圣旨,一家四口就病倒了三个,唯一一个健康的,却是七岁稚子。 再次叹了叹气,魏国公慢慢的出了屋子,从背影看来,竟然生出了一丝老态。 一夜过去,天将破晓,秋霜院里已经聚满了人。 马氏木然的任谭氏替自己穿上代表皇家公主的华美服饰,过了今天,她就再也不是陈家妇,而是皇命御封的静慈长公主,此后一生,青灯古佛,相伴左右。 半刻钟后,有婆子禀报,宫里的撵车已经到了府外。 这一刻,马氏脸上才有了动容,她起身对着谭氏欠了欠身,哽咽道:“大嫂,此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清婉别无他求,只望大嫂看在咱们妯娌往日的情分上,对滢儿和琰儿姐弟俩多加看顾些。” 谭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七弟妹,你且放心,滢儿和琰哥儿我和世子爷会尽心的。” 得了谭氏的承诺,马氏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内侍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未知的深渊走去。 “母亲。”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喊声,马氏身子一僵,颤抖的回过身去,当她看到宁滢和陈仕琰红肿着眼睛时,终于泪如雨下。 “母亲,不要走好不好,母亲仕琰不要你走。”陈仕琰挣脱姐姐的手,上前扑进马氏的怀里。 母子俩一直哭着,看得其余人也心酸不已,宁滢上前将弟弟拉了起来,擦干泪水低声对着母亲道:“娘,您要保重身体,总有一天,女儿和弟弟会亲自接您回家。” 马氏心里一痛,但还是点了点头,摸着女儿的小脸叮嘱:“滢儿,娘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娘会在佛祖面前日日诵经,保佑我的滢儿和琰儿一生平安喜乐。” 说完,满含期待的朝儿女身后望了望,脸上又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宁滢知道她是在等父亲,可是却不忍心将父亲昏睡未醒的消息告知她。 “公主,该上路了。”这时,一个内侍上前提醒。 最终,马氏在宫女内侍的搀扶下,含泪辞别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以及国公府众人。 半月后,圣上胞妹千芳公主下嫁于顺天府治中陈学杨,楚昭帝亲自前来魏国公府为两人主婚,谁知,公主凤撵到达魏国公府时,新郎陈学杨却病得不能下床,楚昭帝大怒,当场要惩治陈学杨,千芳公主替夫求情,楚昭帝才熄了怒火。 然而,陈学杨这一病就病了大半年,千芳公主嫁进魏国公府后,一未拜堂,二未圆房,虽然是千金之躯,到底也有些算不上正经主子,久而久之,国公府里便谣言四起。 千芳公主闻言,十分生气,命手下处置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婆子之后,杀鸡儆猴了一番,这才渐渐的在国公府树立了威名。 ------------ 第十七章 上京 鸿德十二年,正值春寒料峭之际,三年一度的春闱即将进行,大楚各州各郡的举子们纷纷上京参考,这是楚昭帝即位以来,第二次开恩科选才,不论是贫寒学子,还是富家儿郎,都卯足了劲势必要屏雀中选,衣锦回乡。 楚昭帝即位以来,不动声色的打压世家提拔庶族,朝堂之上,原本不足为虑的庶族官员队伍一夕之间得到壮大,受到威胁的几大世家之首私底下纷纷联合,以求保住世家昔日的辉煌。 京城里的世家都以魏齐国公府陈家,太后母族上官氏,太子妃娘家宋氏,以及前朝勋贵鲁家四氏为首,京城里的世家涉水极深,尤其是上官氏和宋氏已然威胁到了皇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昭帝急需一批忠于自己的庶族官员们为自己效力,以慢慢的将所有权利收归于自己手中。 二月二龙抬头刚过,举子们已经全部到达京城,京城里是热闹无比,很多客栈改为状元楼,折桂殿一类的有着好寓意的名字,各大酒楼更是推出了独占鳌头,一举夺魁,蟾宫折桂等新菜品作为招牌菜,一时之间是人满为患。 陆苍擎笑看着这些酒楼客栈弄出来的噱头,不禁有些嘲讽。上一世也是这样,人人都奔着那些好寓意而去,结果名落孙山的大有人在。 这一次春闱,他和姨父姨母卖掉了惠州的房子,带着三年前陈学杨所赠的百两银票以及做生意攒的几十辆银子举家上了京城,对于春闱,他有着十足的把握,结束后打算一家人都留在京城。 大考在即,那些举子们不再埋头苦读,而是不断为结交人脉而奔走,陆苍擎知道前世事情的发展轨迹,就没搀和进去。 这天,他与姨父姨母说了一声,便独自一人去逛京城了。前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不管是之前的泼天富贵,还是晚年的穷困潦倒,京城这地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武隆长街,再往前走,就是御赐的魏齐二国公府的府邸。他凝望了那门前的两尊硕大的石狮子一眼,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一条月白的绣帕来。 指腹轻轻的在那小小的滢字上摩挲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月光下少女精致无双的容颜来,宁滢,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年已过,等我高中之日,便来府上提亲,你可一定要等我。 将绣帕小心的收进怀里,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呵斥声,接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飞驰而来,陆苍擎眼神一暗,飞快的闪到一旁。 马蹄扬起的尘土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抬眼望去,那匹马停在了魏国公府前,马背上的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 “郡王爷,您回来啦?” 等在门口的小厮和护卫一见他,点头哈腰的上前行礼。 那年轻公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将马鞭与绳索交给一旁的小厮,正要进门时,又问道:“十姑娘今儿出府了吗?” 护卫摇了摇头,回道:“没呢,十姑娘今天本来要随世子夫人去护国寺上香,但是临走之前又回去了,肯定是知道郡王爷您今儿个回来,所以在府里等您呢。” “嗯,这话爷爱听,清风,赏他一锭银子。” 被年轻公子叫作清风的小厮连忙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扔给护卫,护卫笑嘻嘻的接过银子,又连连谢赏。 这一幕被陆苍擎看在眼里,先前几人的对话也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没记错的话,宁滢在陈家排行第十,那护卫口中的十姑娘肯定就是说的她,还有那年轻公子,他也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却记不起是谁。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脑中灵光乍现,终于想起那人是谁了。 王子灿,河东郡王,父前丞相次子王元化,母圣上胞妹千芳公主,生来便是富贵加身,却是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曾有人作诗讽刺曰: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行为偏僻性乖张。 冷哼几声,陆苍擎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上一世他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乏王子灿在里面推波助澜。 当年,那蛇蝎女人不知怎地与王子灿勾搭在了一起,被自己的姨娘发现后,竟然狠心下毒将他的儿女全部毒死,后来,自己又被卷入到宁王余党叛乱中,最后被罢官抄家,要不是当时的御史大夫力谏,他恐怕会和那些真正的宁王余党一样,被施以车裂之刑。 离开武隆长街的时候,陆苍擎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那个护卫的话,想不到王子灿那厮竟然起了祸害宁滢的心思,今生有他在,河东郡王定会威风扫地。 不管陆苍擎此刻是何种心思,身在国公府的宁滢却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今日本来要跟着大伯母去护国寺,却不想千芳公主倒病了,作为她名义上的继母,为了孝道却不得不在床前侍疾。 这几年父亲与千芳公主的关系可以用得上冷若寒冰来形容,成婚三年,父亲从未踏进过她的院子,每日将所有精力都花费在公事上以及亲自教养弟弟读书。 对于她,宁滢是打心底里憎恨,但是,恨又怎么样,只要她一日是皇室公主,父亲与母亲就只能分隔两地。 皇室出来的心计城府不可小窥,宁滢几次在千芳公主手上吃了亏,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弟弟的名声,只能忍气吞声的侍奉仇人左右。 刚刚伺候千芳公主喝了药,宁滢又扶着她躺下,千芳公主望着眼前这张与心爱之人像极了了脸,心里涌出一丝苦涩,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勾了勾唇,“滢姐儿的忍耐功夫越来越好了,对着我这个仇人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宁滢眼皮也未抬一下,淡淡道:“公主不是更有本事,明知父亲不肯见您,却每月都要病上两回。” “你…”千芳公主怒指着宁滢,一个你字还未说完,忽然捂着胸口大咳起来。 看着她面色苍白,道:“公主还是自个保重身体吧,要是拖垮了身子,那可就真的见不到父亲了。” 说完,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出了屋子。 走出院子,刚好和王子灿遇上,她暗骂一声晦气,打算从另一边绕过去。 ------------ 第十八章 纠缠 “滢妹妹。” 宁滢一心想要避开,谁料王子灿早在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她,望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他欣喜的叫喊出声。 宁滢身子一僵,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只一瞬间,王子灿就掠过花丛落到了她的面前。 “见过郡王爷。”宁滢欠身行礼。 她身后的萱草兰草二婢也忙见礼。 王子灿手的眼珠子都快粘到宁滢身上了,哪里还看得见别人,手一挥嘴里不耐烦的嘟哝道:“滚一边儿去,爷要和你们姑娘单独说一会儿话。” 萱草和兰草脸色一变,双双望向宁滢。 宁滢神色一凝,道:“郡王爷还请自重,此地虽是国公府,却也不乏好事多舌之人,若是今日宁滢与郡王爷单独相处被人瞧见,恐怕全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王子灿脸上的笑意散去,厉声道:“爷倒要看看谁敢乱嚼舌根。” 瞥见宁滢皱眉的样子,又轻声说:“滢妹妹,你别怕,等你及笄了我就让母亲向陈大人提亲,到时候你就是郡王妃,谁敢说你的不是,你随意惩治他们就是。” 听了这话,宁滢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郡王爷说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滢不敢妄自决定,还请郡王爷慎言。” 说完,唤来站在不远处的萱草兰草,主仆三人打算离去。 王子灿见她要走,心里一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滢妹妹,我是真心爱慕你的,不管你心里如何想的,这辈子你都只能做我的王妃。” “王子灿,你别欺人太甚!”宁滢粉面含怒大声斥责,一时连敬称也换了。 谁知,王子灿听到面前的人儿怒斥,非但不生气,反而心里更开心了,他痴痴的望着她越发美丽的容颜,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抚上那洁白如玉的脸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瞬间打断了王子灿心中的旖旎,他用手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瞪圆了眼睛的少女。 “王子灿,别以为你是郡王爷就可以胡作非为,我陈宁滢虽然不及你身份贵重,却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女,由不得你这般作践。这一巴掌是为了刚刚你对我的无礼举动,希望你好自为之,如果再纠缠不清,我就算是声名扫地也不会放过你。” 宁滢着实被气得狠了,连吼带骂说完这番话,胸膛不断起伏着,心里的那口恶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姑娘。”萱草和兰草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均是担忧不已。 宁滢摆了摆手,道:“我没事,父亲快要回来了,我们去秋霜院。” 二婢点头,三人朝着秋霜院的方向走去。这回,王子灿并没有拦住她们,而是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暗自出神。 秋霜院里,陈学杨与陈仕琰刚刚回来,就看见门口站立的身影。 “姐姐。”陈仕琰欣喜出声。 陈仕琰今年已经十岁,三年来个子拔高了不少,已经比宁滢高了一个头,继承了陈学杨和马氏的优点,才十岁的年纪,已然长成了一个不凡的少年。 宁滢朝着弟弟笑了笑,快步走到父亲面前,“父亲,你们终于回来了。” 陈学杨轻轻颔首,“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滢儿,不管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父亲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宁滢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当然明白父亲嘴里欺负她的那人是谁,心下一阵感动,“父亲,没有人敢欺负女儿,您和弟弟才从外面回来,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陈学杨点头,跟着一双儿女进了院内。 “姐姐,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骊山书院的夫子们都好严厉,特别是那个魏夫子,他眼一瞪我就紧张的什么也不会说了。” 一看到姐姐,陈仕琰就忍不住扑到她怀里诉苦,陈学杨皱着眉头看着他的举动,呵斥道:“琰儿,还不好好的给我坐着。” 被训斥,陈仕琰身子一顿,不情不愿的放开宁滢的胳膊,端正的坐到另外的椅子上去。 宁滢心里不忍,自从母亲去了护国寺以后,国公府里又多了个千芳公主,弟弟对她和父亲的依赖就越发的严重,特别是对她,母亲走后的那一个月里,几乎天天都黏在她身边。 这次,弟弟被父亲送到骊山书院求学,姐弟俩第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相聚,却又碍于礼数只得保持距离。 不管儿女怎么想,陈学杨却不愿儿子和自己一样。当年,年少的他张扬肆意,才惹上了千芳公主的纠缠,如果他也如同时下的男子们一样,说不定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夫妻被迫分离的局面。 “滢儿,那人又病了?” 等到父子三人说完话,陈学杨又问了一句。 宁滢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回答:“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把戏,这不是第一回了,可见她还是不死心。” “别管她,自作孽不可活。”陈学杨的脸色越发的冷厉,顿了顿又说:“待会儿将那支千年人参送去,就说是我特意给她补身子的。” 宁滢笑了笑,点头应了,陈仕琰却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不高兴的说道:“父亲,她害得母亲去了护国寺,您为什么还要给她送人参,反正她爱装病,就让她装下去好了。” 陈学杨没有说话,宁滢连忙捂住弟弟的嘴道:“琰儿,她是皇家公主,父亲这样子不过是为了全了圣上的脸面,就算对她再不满,这些话你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千万不能说出来,不然会害了整个国公府。” 听了姐姐的话,陈仕琰这才怏怏的闭了嘴。宁滢习惯性的望向父亲,却看见了他眼里透露出来的那抹失望,心里顿时一紧。 “父亲,咱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她轻声提醒。 陈学杨颔首,率先走出秋霜院,宁滢和陈仕琰跟在他身后。 到了荣寿堂,许老夫人早就等着了,看到陈学杨和陈仕琰,不过一月未见,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自从千芳公主下嫁国公府后,许老夫人嚣张的气焰淡了不少,之前虽然不待见马氏这个儿媳,却更不愿意来一个身份贵重的皇家千金压在她的头顶,无奈千芳公主贵为公主之身,就算婆媳之间有什么冲突,许老夫人也只能忍着。 ------------ 第十九章 挑唆 “儿呀,你不知道,你那媳妇仗着自己是公主,就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你出去问问,这天底下哪家的儿媳会让婆婆赶着去嘘寒问暖。” 许老夫人这几年实在是受够了千芳公主的闷气,开始还因为惧怕皇室的威严不敢说什么,三年已过,发现儿子刻意冷落她,这才愤愤的在陈学杨面前上起眼药来。 陈学杨对自己母亲的性子十分了解,却也并未出声替千芳公主解释,只是拍着许老夫人的手轻声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她为君我们为臣,君臣有别,母亲就当做府里没有这个儿媳吧。” 话虽这么说,陈学杨可算是不动声色的在许老夫人面前给千芳公主上了眼药,果然,许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忿:“我管她什么君不君的,既然嫁到了我们陈家,就是陈家的人,我是她的嫡亲婆婆,以前不晨昏定省也就罢了,现在我定要拿出婆婆的气势来,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还不笑话我魏国公府连长幼尊卑都不分了吗。” 宁滢和陈仕琰坐在一旁,均是眼观鼻鼻观心,待听到许老夫人那番话后,宁滢微微勾了勾唇,心里冷笑,她这个祖母,要做她的儿媳,身份低了的又看不上,身份高了的又驾驭不了,年纪一大把了,总想着把所有人走拽在自己手心,还真是越老越贪心。 她又想起此时一个人在护国寺的母亲,心下一阵怅然,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在别人察觉到自己异样之前又恢复了先前淡然的神色。 “姐姐,祖母让人去传那人来请安了。” 耳边忽然响起陈仕琰的低语,宁滢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闪着一丝坏笑,她又朝着父亲看去,只见陈学杨双手背在身后,面上不惊不喜,若不是宁滢眼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算计,恐怕还以为父亲这是要变心了。 很快,去请千芳公主的人回来复命,身后还跟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 听中年妇人元嬷嬷禀报公主身体抱恙无法前来给许老夫人请安时,许老夫人一下子沉了脸,但碍于那中年妇人是公主的贴身嬷嬷,许老夫人只得将这口闷气吞下肚里。 “元嬷嬷,公主先前还对我说要亲自来迎接父亲,怎地才一会儿就病得起不了身了,莫不是听说父亲来了祖母这里就…” 宁滢不愿让千芳公主好过,故意将话说半截留半截,为的就是让许老夫人猜忌,不经意间和陈学杨的眼神碰撞,她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他眼里的赞许。 这三年来,父女两人明里暗里没少折腾千芳公主,陈学杨刻意冷落,宁滢就热切对待,时不时的在那位金枝玉叶面前提一些父母恩爱的旧事,虐得千芳公主一颗芳心是千疮百孔。 宁滢不狠毒却也不是愚善之人,千芳公主为了一己私欲逼走了母亲,就该料想到在魏国公府应该过的日子,现下成婚三年,父亲却从未进过她的院子,嫁了人还不如之前守寡痛快,果真是报应不爽。 那元嬷嬷听了宁滢的话后,心里暗道不好,自家主子这继女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主子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驸马爷回府,现下要是被驸马爷误解,那主子该有多伤心啊。 “老夫人,主子本来想亲自来给老夫人请安,可是实在是身子太过虚弱,还请老夫人谅解。” 说完,又转身对着陈学杨,眼里满是希冀:“驸马爷,主子病中还念念不忘驸马爷,听说您回来了,心里十分开心,还请驸马爷一会儿去芳菲苑陪陪主子。” 元嬷嬷是千芳公主的贴身嬷嬷,从小伺候着公主长大,说这番话本为了全了自家主子的心愿,却不想触怒了高高在上的许老夫人。 “七郎,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儿媳妇,给我这个嫡亲婆婆请安就病重的下不了床,一听说你回来了心里就开心,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许老夫人的话让元嬷嬷心里一震,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这些,不过到底是宫里面出来的,头脑一转,面上也没有了笑意,“老夫人,这话可不该这么说,主子是圣上的亲妹,先帝御封的长公主,就连当今的皇后娘娘也要礼让三分,可以说,这天底下,除了圣上和太后,没有哪个有资格让公主放低姿态,莫不是老夫人自认为您尊贵得过圣上和太后?” 许老夫人被噎的说不出来话,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指着元嬷嬷怒道:“是我老婆子命苦,娶了媳妇回来还要高高供着,你这贱奴也敢狗仗人势欺压主人,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保不准哪天这国公府就是你这贱奴当家了。” 说完,让腊梅叫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对着她们吩咐:“贱奴侮主,妄图染指主子家事,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二十大板。” 那些婆子都是许老夫人的陪房,自然以她为尊,三一两下就将元嬷嬷拉到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一阵痛苦的叫声。 “住手。” 千芳公主忍着病痛被丫鬟搀扶到了荣寿堂外,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元嬷嬷,不由得气急攻心。 那执杖的婆子见千芳公主来了,吓得立刻丢了手中的棍棒跪下求饶,其余的婆子丫鬟也都胆战心惊的跪了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宫的贴身嬷嬷也敢打,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太好欺负了?” 千芳公主的声音并没有克制,这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荣寿堂内,许老夫人闻言先是有些心虚,转眼一想,她是公主又怎么样,自己是她的婆婆,不过就是罚了一个不足轻重的嬷嬷,难道太后和圣上会因此怪罪自己吗。 这样想着,许老夫人的底气又足了起来,等到千芳公主进到屋内,便摆起了婆婆的谱。 “七媳妇啊,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刻意落你的脸面,只是元嬷嬷这贱奴实在可恨,既然你心善不忍罚她,我这个婆婆就替你代劳了。” 千芳公主脸色苍白,又听许老夫人这么说,心里更加气愤,扫视了一眼屋内事不关己的陈家父子三人,拢在袖里的手不由得捏的紧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敛去怒意,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让老夫人受累了,不过是个奴才,惹怒了老夫人是她的不是,不过,她到底是服侍千芳长大的贴身嬷嬷,还请老夫人看在千芳的面子上,饶了她这回。” 许老夫人对千芳公主的低姿态十分受用,先前心中的郁闷之气散了不少,念着她毕竟还是皇家公主,也就不再刻意为难。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公主这么说,那剩下板子也就不必再打了,腊梅,你去我房里把那瓶紫金白玉膏赏给元嬷嬷。” 说着,又笑着看向千芳公主,“公主,这紫金白玉膏是先太后赏赐与我的,对这皮肉伤是最有效不过的,我把它给了元嬷嬷,也算是看在公主的面上,对元嬷嬷侮主的事情就不加追究了。” 作者有话说:贱小三和恶婆婆斗上了,宁滢和父亲笑着看戏,这父女俩果真是一路人。话说回来,写文真的很需要你们的支持,收藏推荐神马的都来得更猛烈些吧。 ------------ 第二十章 省亲 二月初九,三年一度的春闱刚刚拉开帷幕,宫里却来了人宣旨,说是婉昭仪要回府省亲,接到圣旨,魏齐二国公府都开始准备迎接娘娘回府。 等消息传到宁滢这里时,宁滢正和宁涵闲话,听闻婉昭仪要回府省亲,宁涵眉头一拧,道:“哼,她倒是得意了,进宫不过三年就荣封昭仪,只是可怜了四姐姐和五姐姐,四姐姐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婉仪,连个封号都没有,五姐姐更是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就被指给了那个克妻克子的独眼龙,这回婉昭仪回来,西苑那几个指不定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魏齐二国公府嫡庶分明,嫡女和庶女之间水火不容,婉昭仪宁洁心机城府比四姐姐宁洳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初进宫时就被暗算了几回,幸好在深宫这个大染缸里滚了三年,宁洳也不再是昔日阿蒙。 宁滢按了按宁涵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八姐姐慎言,她如今贵为昭仪,又圣宠不衰,四姐姐只是婉仪,西苑的那几个与我们向来不和,若是这话被人听了去,不单是我们,就连四姐姐也会受到牵连。” 宁涵深呼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内里的那口郁闷压了下去,这时,又听丫鬟来报,说已经出嫁的二姑娘、三姑娘并五姑娘都回了府,眼下正在李老夫人处,不一会儿就要到东苑来。 听到这个消息,宁涵郁闷的心情总算有了缓解。 “太好了,我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姐姐们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宁滢也是微微一笑,是呀,是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姐姐们了,只是,这婉昭仪省亲,犯不着出嫁了的嫡女也回府啊,难道是四姐姐也会跟着回来? 宁滢猜得不错,这回婉昭仪回家省亲,本来身为婉仪的宁洳根本没有资格一起回来,不过,婉昭仪为了在嫡姐面前显示自己圣眷正浓,在出发前特意向楚昭帝求了带宁洳一起省亲的旨意。 二姑娘宁沁,三姑娘宁渺夫家都是朝廷重臣,宫内的消息一早就传回了府上,五姑娘宁湄虽然嫁了一个克妻克子的独眼丈夫,却因人家是王爷之尊,消息又要灵通许多。 三姐妹不约而同的回了娘家,为的就是要和进宫三年的宁洳好好说说话,回到昔日出嫁前住过的东苑闺阁,三姐妹老远就看见在苑外等着的宁涵和宁滢两人。 多时未见,姐妹几个好好寒暄了一阵,等到丫鬟上了茶水点心退下后,宁滢这才开口:“姐姐们今日一齐回府,是不是得到了其他什么消息?” 宁沁面上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十妹妹果然聪慧,不错,我们得知洳婉仪明日也会随着婉昭仪回府省亲,所以这才赶了过来。” 这位已经育有两子的二姐姐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宁滢清楚的看到在她提到婉昭仪三个字时,眼底的那抹冰冷。 是了,宁沁是四伯父嫡女,底下就一个亲弟弟,却因为婉昭仪的一句法不容情就被楚昭帝责打了一顿,最后贬为皇陵守卫。 宁滢觉得,这件事情的确是婉昭仪做的过分了,七哥不过是与同僚酒醉在酒楼里闹了一场,事后也都上门赔罪了,婉昭仪却抓着不放。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楚昭帝偏偏感念她大义灭亲,硬是定了七哥肆意滋事的罪名。 “二姐姐,你不知道,先前我和十妹妹出来接你们的时候,在苑外遇到了西苑那两个,还没看见人呢,就听见她们在指桑骂槐,气死我了。” 宁涵是直性子,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将所有的委屈都向姐姐们哭诉。 宁渺上前拍了怕她的手,安慰道:“别气坏了自己身子,这回回来啊,我们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宁涵一听,也不哭了,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就连一向淡定的宁滢也凑了过来。 宁沁,宁渺以及宁湄三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姐妹几个凑近了,就听宁渺低声道:“洳婉仪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现下还瞒着那些人,你们知道了千万要保守秘密。” 宁滢和宁涵大惊,随即又开心的笑了,宁涵问:“三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渺但笑不语,只是用眼睛瞄了瞄一旁的宁湄,两个小的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五姑娘宁湄嫁的是先帝幼子宁王,宁王因为独眼之故是对皇位最没有威胁之人,所以,楚昭帝对他并没有其他兄弟的防备之心,宁王经常带着王妃在宫中走动,所以,宁湄得知这个消息也并不奇怪。 宁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五姐姐,发现她脸色红润,眉目之间也都是开朗之意,心下暗道,五姐姐与宁王相处的还可以,并不是外人传得那般不堪。 也许是感觉到屋内姐妹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宁湄嗔怪的看了她们一眼,道:“难道是我太好看了,姐姐妹妹们都舍不得移开眼?” 听了这话,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宁渺打趣道:“是啊,有一阵子没见了,五妹妹又漂亮了不少,看来宁王待妹妹还不错。” 很快,宁沁又接过话去,“外界都传宁王克夫克子,我看呐传言是最不可信的,五妹妹嫁到宁王府,不仅身康体健的,还生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宁王也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被两个姐姐这么打趣,饶是宁湄再镇定也红了脸,宁涵却一脸羡慕道:“宁王姐夫对五姐姐实在是太好了,我以后的夫君要是有他一半好久可以了。” 宁涵的话也说出了宁滢的心声,同为女子,谁不想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就拿宁沁和宁渺来说,她们的夫君都算得上卓尔不凡,对她们也还不错,尽管如此,房内还不是有一两个妾室通房备着。 当时宁湄被指婚给已年满三十的宁王时,所有人都替宁湄感到可惜,作为国公府嫡女,却要嫁给一个大了自己一半又被护国寺主持批命克妻克子的独眼王爷。 可是,三年过去了,那些曾经为宁湄感到可惜的人,都纷纷羡慕她的命好,不仅得到夫君永不纳妾的承诺,还生了一对人见人爱的龙凤胎。 ------------ 第二十一章 婉昭仪 二月初十,婉昭仪回府省亲,一起的还有同出自齐国公府的洳婉仪,作为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婉昭仪回府省亲的排场可谓是隆重无比。 一大早,魏齐二国公府的众人就在府外候着了,辰时刚过,一辆华丽的撵车便从武隆长街街头驶入,很快就来到了国公府外。 接着,从撵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半段匍匐在撵车前,帘子被掀开后,一个美丽抚媚的宫装丽人被宫女和内侍扶着,轻轻踩在小太监的背上,踏过去后才再次踩在地上。 “参见昭仪娘娘,昭仪娘娘万福金安。” 国公府众人见婉昭仪下了撵车,纷纷跪在地上行礼。婉昭仪瞥了一眼那些曾经因嫡女身份压自己一头的姐妹们,嘴唇勾了勾,柔声道:“起身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与本宫这么见外。” 说完,又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暗自焦急的五奶奶姜氏,朝着撵车道:“四姐姐莫不是近乡情怯了,要是再不下车,母亲恐怕要急哭了。” 车里的宁洳心里一紧,暗暗握了握拳又松开,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温婉的神情,被侍女紫书扶着,小心翼翼的到了撵车边缘,望着离地约有半米高的距离,宁洳皱了皱眉。 婉昭仪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捂嘴娇笑道:“四姐姐,妹妹这回可对不住你了,这小凳子是圣上钦赐给妹妹一个人用的,妹妹不敢违了圣上旨意,烦请四姐姐就这么下车吧。” 这话一出,在场知道宁洳有孕的几个姑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扶着宁洳的紫书心里更是惊骇,主子有孕不过两月,这胎还未坐稳,若是就这么跳下撵车,肚里的龙嗣危险至极。 宁洳不动声色,心里对婉昭仪恨之入骨,她可以容忍她对自己所有的陷害与打击,却唯独不能忍受她伤害自己肚里的皇儿。 罢了,罢了,若不是为了保皇儿一命,她又何苦瞒着圣上,宁洁的歹毒阴狠,她早已尝试,所以,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身怀龙嗣。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她冷静的吩咐紫苏:“紫苏,你去下面接着我。” 紫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宁洳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撵车,为了保护肚里的皇儿,她假装跳下车时扭伤了脚踝,发生了这一幕,众人也顾不得见礼,李老夫人连忙命人去请太医过来。 宁滢几个看到宁洳变得苍白的脸色,一时也是心急如焚,现在这样,宁洳十有八/九是动了胎气,宁沁最大,趁着婉昭仪不注意之时,吩咐贴身丫鬟紫玉将先前去请太医的小厮拦下,改请了一直替宁洳请平安脉的和太医。 宁洳被送到专为两位娘娘而设的锦华园,除了姜氏,其余人都在李老夫人的永寿堂里相陪,看着几个面露焦急的嫡女姐妹,婉昭仪轻声一笑,道:“几位姐姐妹妹都在担心四姐姐吧,我真该打,昔日姐姐们和四姐姐就姐妹情深,现下四姐姐扭伤了脚,我怎能留你们在这继续陪我呢。去吧,四姐姐那里只有母亲,姐姐妹妹们去了也好安慰安慰她。” 宁沁几个等的就是婉昭仪这话,知道她那番话里全是虚情假意,恭敬的告了罪,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锦华园琼芳阁,宁洳手捂着肚子,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姜氏见她这样,又得知她怀有龙嗣,顿时六神无主。 好在这时,宁沁姐妹跟和太医都到了,和太医是姜氏表兄,平时只负责替宁洳诊脉,见到她这副样子,也知道是动了胎气。 替她诊完脉后,和太医写了两副药方让人抓药,一副是安胎药方,一副则是跌打扭伤的药方。 为了不让婉昭仪和府里其他人察觉,煎药的时候,宁沁和宁渺各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在一旁守着。 喝了安胎药后,宁洳的情况稳定下来,姐妹几个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好好休息。 姜氏从琼芳阁回来后,让丫鬟将陈五爷叫了过来,一看到他,姜氏就不管不顾的挠了上去,“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那贱妇迎进门来,那小贱蹄子又怎会作践我那苦命的女儿。” 陈五爷虎着脸躲过妻子,瞪了她一眼,“现在怪我了,当时让方娘进门你不也是同意的吗,现在怪我有什么用。” “你还不承认,要不是你与那贱妇早有了首尾,婆婆又怎会逼着我让她进门,陈五郎,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洳姐儿已经有了身孕,那小贱蹄子今日还逼着她跳车,现下动了胎气。” 姜氏又哭又闹,一点也不遮掩,倒是陈五爷,人虽然平庸不堪大任,却不是蠢笨之人,女儿有了身孕瞒着不报,可能有不能说的苦衷,妻子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说不定府里的人全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捂住姜氏的嘴,低声警告:“你是想让洳姐儿担上欺君之罪吗?” 果然,姜氏一听这话,脸色一白,立刻住了嘴。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那小贱蹄子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陈五爷皱了皱眉,道:“这院子里不都是你的心腹吗,你还担心什么。” 姜氏一听,绷着脸道:“隔墙有耳你没听说过吗?” “哼,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方娘那事是你做得太过,也不怪婉昭仪回如此嫉恨洳姐儿。” “你还有没有良心,是她靳方娘与人私会被婆婆的人抓了个正着,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照着婆婆的吩咐处置她而已,再说了,当时你不是也参与了吗,现在到好意思说我了,她婉昭仪要恨,就应该连你这个当爹的一起恨下去。” 姜氏牙尖嘴利,每说一句就指着陈五爷的额头一点,陈五爷被她骂得面色尴尬,气呼呼的瞪了她两眼,甩甩袖子去了姨娘的院子。 姜氏见丈夫无情,气得抹了抹眼泪,想起女儿身子虚弱,还要对付那个狠毒的小贱蹄子,又立刻打起精神。 ------------ 第二十二章 春闱 春闱设在二月,分别是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这三天,三天三场,每场三天,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吃住都在会场,直至春闱结束,方可离开会场。 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陆苍擎从会场里出来,不仅没有别的举子那般狼狈虚弱,反而还显得格外有精神。 出了会场,一眼就看见等在外面的姨父姨母,陆苍擎拎着手中的包裹,大步朝着他们走去。 “哎哟,擎哥儿,你总算出来了,考得怎么样?”陆姨母一边心疼的替他理了理衣襟,一边担忧的问道。 沉默寡言的陆姨父开口道:“擎哥儿也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陆苍擎笑了笑,“姨父姨母不用担心,侄儿定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听他这么一说,陆姨父陆姨母总算是松了口气,陆苍擎没了父母,他们又没孩子,早就把陆苍擎视如己出,如今孩子大了,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龙。 陆苍擎做事一向稳重,既然他说考得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思及此,他们也不再忧心,一家三口笑容满面的朝着他们在京城的家走去。 大考一过,举子们都松懈下来,四处招朋引伴,参加大型宴会。前世的陆苍擎也一样,就像前朝诗人孟郊的《登科后》写得那样: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前世的他不知收敛,中了头名状元后,觉得人生得意,于是便放浪形骸,最终招惹了那蛇蝎美人。 今生,重活一回,不管高中与否,他只愿低调做人,韬光养晦,一点一点谋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到了三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就在三月底,春闱的成绩出来了。皇榜张贴在皇城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前,陆姨父一大早就被陆姨母喊醒,夫妻俩急急忙忙收拾了就跑到城门口去看皇榜。 陆苍擎哪里也没去,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简易的书房里认真的临摹字帖,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墨香,他手一顿,一滴墨汁就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中了,中了,擎哥儿中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陆苍擎搁了笔走出书房,只见姨父扶着姨母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群百姓。 “擎哥儿。”陆姨父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眼里闪烁着激动。 陆苍擎上前扶着姨母,心里暗叹,姨母这样,恐怕是开心的晕了。 跟进来的百姓们,一见到这位年轻俊朗的少年,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都纷纷道喜。 这时,又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惠州举子陆苍擎接旨。” 声音落下,百姓们自发的让开道路,一个穿着红色太监服饰的内侍带着两个护卫来到院内。 陆苍擎和陆姨父扶着陆姨母跪下,围观的百姓们也一同跪下。 内侍宣读了圣旨,陆苍擎赶紧谢恩,陆姨父随着百姓们也一同高呼圣上万岁。 果然不出陆苍擎所料,这一次和前世一样,他依旧是会元,等到四月初五的殿试过后,这世上就会多一个名为陆苍擎的状元爷。 陆苍擎一举夺魁,除了陆姨父和陆姨母激动欣喜外,还有一个人也感到十分欣慰。 陈学杨在得知当年自己提点过的那个少年中了会元,露出了三年里少有的笑容。他没看错,那陆苍擎果然是可造之材,如今圣上欲广纳庶族子弟,假以时日,陆苍擎这样的寒门举子必定会得到重用。 很快便到了四月初五,获得殿试资格的十名举子得到楚昭帝的召见,这十名举子中,一半为寒门庶族,一半为士族子弟。 望着下面整齐划一站着的举子们,楚昭帝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这些老匹夫们倒会揣摩他的心思,知道他要扶持庶族,就选了另外五名旗鼓相当的士族子弟进来。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不用费心的去平衡两派的势力了。 殿试的最终结果,楚昭帝钦点了本届的会元陆苍擎为头名状元,齐国公府的陈仕?为探花,榜眼也是同出自庶族的一名举子。 待到圣旨颁发下去,此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入全国各地。 齐国公府出了一名榜眼,东西二府都为此大为振奋,毕竟陈仕?被钦点为榜眼,也预示着短期内楚昭帝不会再对士族出手。 女人们想的就简单多了,陈仕?中举,无疑是光耀门楣,为家族争了口气。 根据大楚的习俗,举子们在殿试后,状元、榜眼和探花当晚要参加圣上钦赐的折桂宴,第二日则要穿着华丽的官服骑马游街。 国公府的女眷也在当日游街要经过的凌福楼里预定了两个包厢,宁滢和宁涵满含兴奋的期待着。 翌日,女眷们收拾了一番,早早的去了凌福楼,谁知,街道两旁以及临街的茶馆酒楼都挤满了人。 不时的还有姑娘在议论着:“听说今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是俊俏风流的少年郎呢,特别是那状元爷,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 宁涵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拉着宁滢道:“咱们八哥长得够俊俏了吧,想不到还有人把八哥也比了下去,我倒要看看,那状元爷究竟是生的什么模样。” “是了,我们也想目睹一下将八弟比下去的状元爷的风采。” 听了这声音,宁滢和宁涵一同回过头去,就看见几个出嫁的姐姐们全都到齐了,五姑娘宁湄旁边还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竟然是宁王。 姐妹几个自婉昭仪和洳婉仪回宫后就没再见了,今日一见,自然又有许多话要说,那宁王似乎眼里只有宁湄一人,就算是坐在一旁,视线也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哎呀,来了来了,快看。”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哄闹声,宁涵率先跑到窗边。 宁滢也跟着几个姐姐起身上前,果然,一阵鞭炮声响后,几匹高头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而马上那三个年轻俊美的少年更是吸引了在场所有少女的目光。 不知是谁带头扔了一束鲜花,接着第二束,第三束以及最后的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都齐齐朝着马背上的少年们飞去。 等到那三人路过她们所在的位置时,宁涵也变得更加疯狂,将丫鬟递过来的花篮里的鲜花一刻也不停歇的向下扔去,嘴里不停的叫着八哥陈仕?的名字。 ------------ 第二十三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宁滢被热情的姐姐们挤到最边上,好在宁王姐夫不满五姐姐宁湄也掺合进去将她拉开了,宁滢这才透了口气。 看到几个姐姐们那么兴奋,她也被感染了,从宁涵的花篮里拿了一束鲜花,准备扔给八哥陈仕?。 谁知,就在这时候,宁涵甩手的动作一大,她手中的鲜花没有拿稳,直直的朝着楼下那个打头的身影飞去。 糟糕,扔错人了。 鲜花径直落在陆苍擎的脸上,他伸手一接,空气里似乎都蔓延着一股馨香,鬼使神差的朝着花束落下的方向瞧去,只一眼,就看见一张闪烁着不安的精致小脸。 他笑了笑,又将鲜花对着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而后就直接拿着鲜花插在了衣襟上。 宁滢脸一红,心中有些恼怒,什么人才风流的状元爷,分明就是个无赖登徒子嘛。 这大楚前三甲游街的习俗延至前朝,在那日未嫁姑娘们会对他们扔花束以表爱慕,若是三甲里有人接受了那姑娘的花束,并将其插在衣襟上,则表示郎情妾意,两心相许,游街结束后,男方就会请媒婆上门提亲。 陆苍擎的这番作为也丝毫不落的落入了身后的陈仕?眼里,他不仅暗自惊诧,原来不显山露水的十妹妹竟然喜欢的是状元爷这种类型。 两旁的姑娘们见状元爷已经名草有主,都不禁朝着宁滢他们的窗子看去,却不想,窗子此时却被紧紧的关上了。 看不到是谁与状元爷两心相许,姑娘们暗叹一声可惜,又将剩下的花束朝着榜眼爷和探花郎扔去。 没了状元爷,剩下的两个也不错。 宁滢坐在包厢里,听着宁涵的数落,心里的懊恼越来越深,她干嘛要手痒去扔花束,想到那人戏谑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掐自己两下。 宁涵还在喋喋不休,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宁沁也听不下去了,“八妹妹,你就别说了,十妹妹她本无意扔给那状元爷,今天八弟得到的花束也不比那状元爷少,你要是再说下去,我看十妹妹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不是怪她没扔给八哥,只是觉得那花落在谁身上不好,偏偏落到了一个人面兽心的登徒子身上,二姐,你当时没看见他看十妹妹的眼神,就像一只癞蛤蟆看见了天鹅一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八妹妹,慎言,这事关十妹妹的声誉,好在只有我们几个看见,那状元爷又不是本地人,想来也不知我们是哪府女眷,不会贸然上门找人提亲的。”宁湄也开口劝道。 听到姐姐们这么说,宁滢提着的心落了下去,只是不知为何,想到那人不会上门提亲,心里又是怅然若失。 游街结束后,各府女眷都回了府,宁滢回去后,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他将那花束轻轻插在衣襟上的一幕,想着想着就走了神。 “姑娘,姑娘。”兰草轻声唤道。 宁滢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兰草见状,又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 “姑娘,姑奶奶和表少爷来了,老夫人让你去荣寿堂呢。”兰草回答。 宁滢想了想,这才记起,原来是远嫁到威海的小姑姑回来了。 陈家三姑奶奶陈郁芳是魏国公府唯一的姑奶奶,十五年前远嫁威海,十几年间从未回来过,这一次怎地突然回来了? 宁滢让兰草替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裙,又往荣寿堂走去。 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许老夫人的哭声,细听还有一道陌生的女声。 守门的丫鬟掀开帘栊,宁滢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几个伯母婶娘和一干姐妹兄弟们都在,李老夫人正怀里正搂着一个三十岁左右,模样俏丽的妇人,心肝儿肉的叫着。 她旁边还坐着两个面生的少年,两人面目一致,年龄看着在十四岁左右。 哭过了,李老夫人和那少妇各自抹了眼泪,又将那两个少年向众人介绍。 “这是三姑奶奶一对双生子,左边这个是大郎,右边这个是二郎,这次三姑奶奶上京,要在府里住些日子,老大媳妇,他们母子三人的衣食住行可要给我安排妥当了。” 世子夫人谭氏低眉应了,笑道:“婆婆放心,媳妇会妥善安置的,必定不会让三姑奶奶受了委屈。” 许老夫人对此大为满意,陈郁芳一一给了小辈们见面礼后,许老夫人就让众人退下了,大家都知道这母女十几年未见,定是有些贴心话想要说,也都识趣的离开了荣寿堂。 宁滢也随大流,正要跨出大门之时,却被许老夫人叫住了,“滢姐儿,你两位表哥初来乍到,对府上还不熟悉,你就领着他们四处逛逛。” 宁滢虽不愿,却不好拂了祖母的心愿,于是便带着两位表哥在国公府里逛了起来。 说来也有趣,这两位表哥虽然是双生子,性格却大为不同,大表哥金元古板木讷,不言苟笑,二表金迁哥则叛逆非常,浪荡不羁。 一出了荣寿堂,金迁就晃到宁滢面前,笑嘻嘻道:“滢表妹长得真好看,比那抱月阁里的雪儿姑娘还美呢。” 金迁这话本是为了夸赞宁滢美貌,却不想比喻不对,宁滢听他将自己与一个青楼女子作比,顿时气得红了眼。 金元见弟弟不知分寸,脸色沉了下来,怒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父亲的家法。” 说完,又对着宁滢道歉:“对不住了,滢表妹,舍弟这是魔障了,他说这话并无恶意,还望滢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宁滢心里冷哼,冷冷扫视了一眼金迁,淡漠疏离的对着金元说:“大表哥真的觉得二表哥是魔障了吗,在我看来,恐怕不是这样吧,今日无故侮辱我,看在小姑姑的面上就算了,若是下回还这样,那可不能怪我告到祖父那里去。” 金元听了连连点头,倒是金迁,觉得眼前这看似乖巧的表妹并不好惹,一时之间心里升起的哪点旖旎心思也淡了下去。 “表妹勿要见怪,为兄在这里给你赔理了。”说完,对着宁滢拱手作揖。 宁滢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追究,不过,经过这么一闹,陪人游园的心情也没有了,三人又大概的逛了逛,这才一起回了荣寿堂。 ------------ 第二十四章 授官 金殿唱名结束后,被楚昭帝钦点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陆苍擎三人都被陆续授予了官职,赐予“进士出身”的头衔。 陆苍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而作为榜眼的陈仕?和第三名探花郎均被楚昭帝任命为翰林院编修。 三人的官职在朝中来说算不上什么,翰林院修撰是正六品,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可谓是地地道道的芝麻官。 虽说是芝麻小官,可是自楚昭帝登基以来,下达了一系列重文轻武的政策,所以,在太平盛世的大楚,文官要比武官吃香得多。 在翰林院任职,不仅升迁较他官为易,而且南书房行走和上书房行走历来都是由翰林官担任,与皇帝,皇子及近支王公有较多接触机会,多蒙优待厚遇。 上一世,陆苍擎也是一开始就待在翰林院修撰这个位置上,最开始接触的不过是一些典籍,法度等,到后来竟慢慢入了楚昭帝的眼,然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多了重生这个巨大优势,陆苍擎相信,自己在翰林院待的日子绝对不会太长,至少也不会像前世那般走了许多的弯路。 是的,重来一回,他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落得那样可悲的下场,也不会流连花丛娇妻美妾尽纳怀中,今世,他求的不过唯有陈氏宁滢而已,任他姹紫嫣红开遍,独取一朵公府娇花。 不论陆苍擎作何他想,身处魏国公府的宁滢却一连几日都提不起心思,总觉得心里发闷,逮到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总想发脾气。 不过,她不是那种恣意妄为之人,尽管心中烦闷,却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情绪,这天早起时,她忽然觉得下腹坠痛的厉害,又感觉一阵热流慢慢涌出。 顾不得兰草还在给自己梳头,她牵起裙裾急急的朝着小隔间屏风后跑去。颤抖的双手解开亵裤,发现雪白的衣料上是一抹鲜艳刺目的红,顿时脸颊便飞上两朵红霞。 “兰草,把前些日子准备的月事带拿来罢。” 尽管有些羞赧,宁滢还是朝着外面开了口。 兰草一怔,随即又欣喜一笑,姑娘这般匆忙,原来竟是初潮了。兰草和萱草同为宁滢身边的一等丫鬟,皆年满十五,早在十二岁那年初潮就至,而她们的姑娘已年过十四,却还没来过月事,两丫鬟便偷偷禀报了世子夫人谭氏。 谭氏念在宁滢生母被禁护国寺,对她也有几分怜惜,便请了妇科圣手为她诊治,那妇科圣手妙义娘子也是真的有些本事,把脉之后,只说宁滢身体健康,无疾病症状,若是猜测不错的话,恐怕就是最近就会迎来初潮。 妙义娘子的话果真不假,这才十来日不到,宁滢就真的来了月事,兰草比萱草稳重,知道姑娘脸皮薄,就请来了宁滢的奶娘嬷嬷教她使用月事带。 直到宁滢从隔间出来了,脸上的红霞依旧未消退,她忽然记起八姐姐宁涵对自己说起过的苦恼,做女人真麻烦,特别是小日子来的时候,心中像是绕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烦闷得很。 想到这里,她总算知道这几日自己情绪不稳的原因了。 妙义娘子说过,女人来了月事那几日,可以到户外多走动,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样对身体也有好处。 宁滢也觉得整日闷在房里难受得紧,趁着阳光正好,出了华清园,一路朝着国公府内的那座小花园走去。 也许是她来得不巧,在花园里竟然遇到了千芳公主,以及二伯母王氏和九婶婶小任氏。 三人坐在花园凉亭处的石凳上,面上均是笑容妍妍,宁滢从华清园这边过来,因帷幔遮挡,亭中的人也倒没有看见她。 三人皆为长辈,看到了若是不上前招呼,估计又要被安上不敬长辈之责了,宁滢压下心中的那点不情愿,正要上前,却听见小任氏娇娇柔柔的声音。 “公主与七哥男俊女俏,若是生了男娃定是貌比潘安,若是生了女王也必是倾城之姿,到那时只有我们羡慕公主的份。现下,我不过是生了几个不省心顽皮的,哪里担得起公主的欣羡呢。” 小任氏与千芳公主不对盘已许久,一如先前的马氏。她的夫君是公爹婆母幺子,理应得到的疼宠要超出其余几个,谁知,公爹与婆母最看重的竟是陈学杨。 心里早就憋着一口闷气,今日遇到千芳公主,想也不想就一吐为快。 果然,千芳公主在听到她这话后,面色微沉,显然是不高兴了。一旁的王氏从来都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会儿见到嫡亲的两妯娌气氛不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千芳公主与陈七爷相敬如冰的关系府上谁不知道,这小任氏明知故说,要是惹得公主不快,两人起了争执,她就是不花钱看了一场免费的好戏。 乐够了,王氏才假意的劝了劝,“是呀,公主,你和七弟都还年轻,你看滢姐儿和琰哥儿姐弟俩也都大了,若是公主能给他们添个弟弟妹妹的话,想必他们也高兴得紧。” 王氏略微尖利的声音透过帷幔传了过来,宁滢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过了一会儿,她才松了手,转头对着萱草道:“回去吧。” 萱草小声道:“姑娘不去见礼了么?” 宁滢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凉亭,“怕是这会儿上去,倒是叫人看了好戏。” 说完,转身便朝着来时方向走去,萱草怔楞了一下,也立刻跟了上去。 主仆俩回了华清园,宁滢是一肚子闷气,回了房中,懒懒散散的上床躺着了,吩咐兰草和萱草不许人来打扰。 兰草并未跟着主子出去,见回来后主子神色不虞,就悄声问了萱草,萱草一五一十的将在凉亭听到的告诉了她,听完以后,兰草总算知道了缘由。 下午,宁滢的精神还不错,似乎忘记了凉亭里听到的那番话,又过了一阵,宁涵从西府那边过来了,一进屋就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以手支颐。 “八姐姐这样,莫不是专跑到这里来打瞌睡来了?”见状,宁滢笑了笑道。 宁涵摆了摆手,道:“别提了,这几日被母亲拘着学规矩,那教引嬷嬷可真严厉,我都好久不曾放松了,两府当中,也只有你这里才让我觉得舒适。” ------------ 第二十五章 奶娘 宁涵已经十五,和舅家的表哥订了亲,明年三月就会出嫁,所以三伯母特意请了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来教规矩。 听了这话,宁滢不可置否,又问:“那今日不用学规矩了吗?” 宁涵眉间沾满喜悦,亮晶晶的眸子忽闪忽闪的,“今日不用,教引嬷嬷见我学得不错,特意准了一天假,滢妹妹,你看我多疼你,一准假就巴巴的跑你这来了。” 宁滢也被逗笑了,轻轻横眉,“八姐姐是惦记着齐嬷嬷的点心了吧。” 被猜中了心思,宁涵一丝羞赧也无,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我啊不仅惦记着你,也惦记着齐嬷嬷的点心,快说说,这几天齐嬷嬷可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花样?” 她被拘着学规矩,教引嬷嬷说了一句身形微胖,唐氏便撤去了她所有的点心甜食份例,如今竟是有六七天不曾沾染,这会儿肚里的馋瘾又犯了。 “八姐姐,这三婶婶可是下了死令的,我可不敢让你吃甜食,若是被三婶婶知晓了,连累着我也要挨骂了。” 宁滢故意板着脸,倒让宁涵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今天就是奔着点心来的,一听说吃不成了,不禁有些失望。 “呵呵。”宁滢看着她垮着的脸,有些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好哇,你这个坏丫头,竟然敢捉弄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说着,宁涵就朝着宁滢腋下袭去。 姐妹俩三年来相处的日子很多,所以对方的弱点也都尽数掌握着,宁滢最怕的就是被人挠腋下,眼看着宁涵就要扑上来了,她一时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教养,慌张的在屋子里跑了起来。 “呵呵,好姐姐,饶了我这回罢。” 最终还是被手脚伶俐的宁涵追上,她赶紧求饶。 “哼,坏丫头,谁叫你要捉弄我的,想要我饶了你这遭,那你得怎么补偿我啊?” “好姐姐,只要饶了我,我让齐嬷嬷做你最喜欢的糖不甩。” 宁涵听了,果然满意的松了手,“赶紧吩咐下去,我现在就想吃了。” 宁滢一听,笑道:“八姐姐现在就想吃糖不甩,莫不是现在就想嫁人了?” “坏丫头,我怎么就想嫁人了,是不是还没挠够啊。”宁涵眯了眯眼,语带威胁。 宁涵害怕她真的来上一回,连忙摇头,又吩咐齐嬷嬷去做点心,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歇息。 过了一会儿,齐嬷嬷端着做好的糖不甩进来了,宁涵看着圆圆的糖不甩上撒着碾碎的花生米,不禁咽了咽口水。 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 “哎,八姑娘,小心烫。”齐嬷嬷连忙提醒。 宁涵夹着一粒糖不甩,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到微凉后,又才放进嘴里。 “嗯,不错,粉丸口感酥滑香甜、醒胃而不腻,齐嬷嬷的手艺又提高了不少,滢妹妹,你该给齐嬷嬷涨涨月钱了。” 宁涵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和宁滢打着商量。 “多谢八姑娘夸奖,老奴不求涨月钱,只求姑娘能给老奴一个恩典。”齐嬷嬷笑了笑,说着就要跪下。 她是马氏放在宁滢身边的心腹嬷嬷,宁滢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哪能让她真的跪下去啊,在齐嬷嬷膝盖快要着地的时候,她就示意兰草扶起了她。 “嬷嬷想要个什么恩典?”宁滢发问。 齐嬷嬷道:“姑娘,老奴年岁大了,无儿无女,只有这一手的点心本事,本以为等老奴去了,这手艺也就带进棺材了,可是老奴瞧着您身边的萱草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就想着收她当弟子,也不至于埋没了这些吃食方子。” 听了齐嬷嬷的话,众人的视线都朝着萱草看去,萱草也有些受宠若惊。 “萱草,齐嬷嬷这话你有意见吗?”宁滢笑着问道。 萱草摇了摇头,回答:“姑娘,奴婢没有意见,要是学会了嬷嬷的手艺,奴婢以后也能给姑娘做好吃的点心了。” 宁滢噗嗤一笑,道:“你倒是个实诚人,我看不如这样吧,萱草是孤儿,齐嬷嬷又无儿女,我做主你认齐嬷嬷做干娘,以后老了,齐嬷嬷就由你这个干女儿奉养怎么样?” 齐嬷嬷和萱草都有些怔愣,等到反应过来后,双双欣喜不已,连忙叩谢宁滢的恩情。 宁滢摆了摆手,“这也是你们二人的缘分,我只是顺带一提而已。” 在宁滢和宁涵的见证下,齐嬷嬷和萱草当日便结成了母女,宁滢打赏了两人一人一只百福吉祥的银手镯,宁涵也赏了两人一人一个约莫二两重的银锞子。 母女俩得了主子的这么厚重的赏赐,又不停的叩头谢恩。 齐嬷嬷和萱草成了母女,也算得上华清园的一件喜事,宁滢又吩咐兰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人人都有赏赐。 屋里边喜气洋洋,屋外却有人不平了,这人就是宁滢的奶娘嬷嬷,这奶娘嬷嬷从小照顾着宁滢长大,自然不喜欢宁滢看着齐嬷嬷。 又听说齐嬷嬷收了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萱草做干女儿,本来就不高兴,又听说连西府那边儿的八姑娘也赏了两人东西,就更加不高兴了。 本来,在回京城之前,宁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以她为首。 谁知,回到京城后,原先的七奶奶就把齐嬷嬷给了姑娘,姑娘对她也多加看重,这就导致了她的威信渐渐落到了齐嬷嬷之下,这样一来,奶娘嬷嬷自然心里就不平了。 奶娘嬷嬷本来在自个儿屋内生着闷气,这时,院子里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小红进来了,她看着奶娘嬷嬷不开心的样子,说了几句乖巧话,逗得奶娘嬷嬷笑了。 奶娘嬷嬷仔细一瞧,这丫头长相也算清秀,说话又乖巧中听,一高兴也就收了她当自己的干女儿。 宁滢听了兰草得来的消息后,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倒是兰草揣摩着主子的神色道:“奶娘嬷嬷越来越糊涂了,那个小红一看就是个有问题的,她为了跟齐嬷嬷赌气,连警醒都忘了。” 宁滢道:“算了,就依她的吧,这院子里各方的安插的人还少吗,如今府上管家的是大伯母,我人微言轻的,犯不着顺了别人的心和大伯母生分了。 齐嬷嬷是外祖母给母亲的陪房,母亲又把她给了我,院子里有她顾着我很放心,只一点要记住,兰草你和萱草都是我看重的丫鬟,平日里多注意一点,千万别让什么脏东西混了进来或者是我这院子里的东西被人拿了出去就是。” ------------ 第二十六章 背主 自齐嬷嬷收了干女儿后,奶娘嬷嬷就和她越来越过不去,碰到一起了,总要时不时的刺上两句才甘心。 齐嬷嬷不想姑娘被人说是驭下不严,每每总是忍气吞声。又过了几天,奶娘嬷嬷和齐嬷嬷大吵了一架后,就被千芳公主召进了千芳院。 不知道千芳公主对她说了什么,回来后,奶娘嬷嬷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而这些,宁滢都时时刻刻让人注意着,她倒要看看,千芳公主公然把手伸到自己院子里来,究竟是要玩什么花样。 是夜,清华园里在夜深后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除了守门的婆子外,院内的人都陷入了睡梦之中。 一个黑色的身影引开守门的婆子后,从清华园的外墙上翻了进来,那黑影鬼鬼祟祟的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捅破窗子对着里面吹了几口迷烟,吹完以后,黑影蹲在花坛下等了一会儿,然后大摇大摆的推开门进到屋内。 宁滢和兰草躲在屏风后,萱草和齐嬷嬷则躲在门后,等到那黑影进来,两人拉着木棍齐齐敲在黑影头上。 黑影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敲晕了,点燃烛火后,齐嬷嬷和萱草手脚利落的把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兰草举着烛火对着黑影的脸照去,发现这人竟然是千芳公主院内的内侍小方子。 “姑娘,是小方子。” 宁滢拧眉,命萱草去门口守着,又让兰草堵了小方子的嘴,亲自用水泼醒了他。 小方子悠悠转醒,当他看到坐在自己面前好端端的宁滢时,顿时手脚冰凉。 “是谁吩咐你来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宁滢冷声问道。 “呜呜~” “兰草,拿了他嘴里的布。”宁滢吩咐道,又盯着小方子,“别想着给我玩什么花样,要是不说实话,明天这府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小方子了。” 小方子被宁滢阴狠的眼神吓到了,连忙求饶:“十姑娘饶命啊,奴才是公主派来的。” 宁滢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问:“你说是公主派你来的,那么公主让你来做什么?” 小方子忍住心里的惧意,“的确是公主殿下派奴才来的,殿下说,让奴才在姑娘的房间里藏好何公子的东西,再从姑娘的首饰里随便拿根发簪回去复命。” “何公子,哪个何公子?” “就是前街吏部侍郎何大人家的公子。” 听了小方子说完这些,兰草和齐嬷嬷都极为气愤,齐嬷嬷道:“姑娘,这公主也太狠毒了,若姑娘今晚没有防备,那岂不是姑娘就要被配给一个浪荡纨绔吗?” 宁滢让兰草重新将布团塞回小方子嘴里,道:“嬷嬷,你难道相信这奴才是公主派来的吗?” 齐嬷嬷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宁滢继续道:“公主是从宫里出来的,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再说了,我的名声坏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若是被父亲知道她故意使人来坏我名誉,只会让父亲离她越来越远。” 说着,宁滢又对着小方子勾了勾唇,“这次咱们就卖公主一个面子,把这背主的奴才送回去,让公主处理吧。” 兰草和齐嬷嬷纷纷点头。 那小方子一听说宁滢要把自己送回去给千芳公主处理,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他拼命的摇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宁滢却不在意,没有给他机会,第二日一早,将人给千芳公主送了过去,很快,千芳公主身边的紫萍就过来给宁滢请安了。 宁滢知道结果出来了,吩咐着让人给紫萍看茶,紫萍谢过以后,就将审查出来的结果全部告知了。 “没想到竟然是九姐姐。” 听了结果后,宁滢收起了之前的大意,一时之间心中是百转千回。 她是东府的嫡女,与西府那边利益牵扯不大,为什么宁浈会买通小方子来对付自己呢? 再退一步说,自己和她同为陈家女儿,若是她的名声坏了,与她又有何好处。 除非,除非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吏部侍郎何大人是辽王阵营里的人,太子和辽王相争,祖父与父亲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场,宁浈这般设计自己与何公子私相授受,想必是为了逼魏国公府表态。 如果魏国公府与吏部侍郎结为姻亲,那么父亲也就自然而然会支持辽王,宁浈走这步棋,恐怕是受了宫里的婉昭仪所示意,而婉昭仪可能也早就投靠了辽王。 想到这里,宁滢就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去找魏国公去了。 魏国公的书房里,当魏国公听到孙女的分析后,气得一掌拍在书桌上。 等到气消了,他才开口:“滢儿,你先回去,这事祖父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宁滢乖巧的应了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魏国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个孙女是个聪慧的,幸亏夜里警醒,不然,这魏国公府可真的要站到辽王那边了。那宁洁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然私自投靠了辽王,半点没有将生他养他的陈家放在心上。 当天,魏国公将两府的男丁悉数叫到书房,把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们。 齐国公一听这事竟然是婉昭仪和宁浈弄出来的,气得把宁浈的父亲陈六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最后,兄弟俩又告诫自己的儿孙,太子和辽王的争斗,谁都不许搀和进去,不然就逐出家门。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女儿,陈学杨可谓是比任何人都还气愤的。 对于他来说,不管自己支持谁都不重要,自被迫和妻子分离后,一双儿女就成了他的心头肉,辽王竟然设计了自己的女儿,那么,只要有他在一天,辽王就别想得到陈家的支持。 从父亲那边回来,陈学杨没有先去看女儿,而是破天荒的进了千芳院。 千芳公主得知陈学杨来了以后,连忙让丫鬟帮自己梳妆,谁知,等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陈学杨已经带着被打了个半死的小方子离开了。 ------------ 第二十七章 护国寺之行 又过了几日,宁滢才辗转从父亲那里得知,小方子之所以背主,是因为宁浈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引着与他做了对食,这太监和宫女结为对食一事,在宫里并不稀奇。 但是,这换了在公府内院就大大的不合规矩了。 小方子和那丫鬟的事情被宁浈的奶娘嬷嬷撞见以后,宁浈就将计就计以那丫鬟的性命威胁,小方子这才做了背主的奴才。 陈学杨将小方子从千芳院带走以后,千芳公主虽然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去找他要人,对于她来说,背叛了主子的奴才,就算是死一千遍一万遍也都是罪有应得。 宁滢听了这些,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小方子也算是重情之人,可惜了啊。” 萱草却不以为意,愤愤道:“姑娘,奴婢看那小方子是罪有应得,他谁不去招惹,偏偏来害姑娘,活该被七爷处置了。” “我也只是心有感触罢了,那种背主的奴才的确不值得做主子的去同情。”宁滢的目光淡淡的从萱草的脸上掠过。 “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做出背叛姑娘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必定会遭天打雷劈。”萱草被主子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连忙跪着表忠心。 宁滢笑了笑,道:“你,兰草,还有齐嬷嬷,我是最相信不过的。只是,人都有弱点,如果被人抓着弱点不放,那么,再忠心的奴才也会转眼间就背叛了主子。 萱草,你是个聪明的,相信今日我这番话你是听进去了,我现在的处境虽然算不上艰难,却也不是轻松的,我希望,我最信任的人不会再紧要关头忽然捅我一刀。” “奴婢绝对效忠姑娘。”萱草再次表明决心。 “嗯,起来吧。” 萱草起身后,又站到自家主子身后,心绪却如同翻滚的水花。 自家姑娘从小就聪慧,而今天这番看似警告实则敲打的话让她忽然之间生出一股惧怕来,小方子潜入华清园的事情,姑娘像是算计好了一般,时间竟精准的不差分毫。 跟着这样的主子,除了忠心还得能够分清是非,审时度势,她终于明白干娘和兰草为什么都劝自己事事要多长个心眼儿了。 四月底,宫里忽然传来消息,洳婉仪被查出怀有相近四月的身孕,又因为隐瞒不报,在楚昭帝的示意下,洳婉仪依旧待在婉仪的位置上,并且禁足到龙嗣降生。 惩罚了洳婉仪,楚昭帝为了安抚国公府,升了同为齐国公府出身的婉昭仪的位份,婉昭仪升为婉妃,婉昭仪进宫三年就升上从二品的妃位,大楚后/宫短时间内不太平了。 洳婉仪与婉妃同出一脉,楚昭帝这么一奖一罚,对于齐国公府并未有太大的损害。 进入五月,气温渐渐的升高,端午前夕,魏齐二国公府的女眷依照往年例行要去护国是上香祈福。 国公府的姑娘里,未嫁的只有宁涵,宁浈,宁滢还有宁溪四个,其余的女眷两府加起来也有十来个,五月初一一早,国公府的女眷们便坐车去了护国寺。 距离马氏被送到护国寺已满三年,三年里,宁滢不过跟着大伯母来过三回,因为有御令,马氏不得轻易出来见人。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宁滢心里对母亲的想念不停的滋生,三年来,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到夜深人静,她就会不断想起与母亲相处的日子,也就更恨逼迫他们一家四口分离的罪魁祸首。 马车在护国寺门前停下,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国公府女眷祈福的时候,从初一到初三,护国是暂不接纳其他香客。 跟着长辈们去大堂拜了菩萨,又静坐着听高僧讲经颂道,直到午时,才由小和尚领着吃了斋饭,除却世子夫人几个长辈,宁滢与宁涵,宁浈与宁溪,四个人分为两拨,各自去禅房休息。 “也不知道九婶婶是如何教导宁溪的,堂堂一个嫡女竟然与那西园里的庶女交好,也不怕那阴狠的做派教坏了她女儿。” 一回到禅房,宁涵就忍不住抱怨。 宁滢却是知道,自从宁淇献出了姨娘的祖传保胎药方后,九婶婶就和庶出那边的几个走的较近,如今,西园那边有婉妃做靠山,宁淇才会以庶女之身嫁给二品大员的嫡子做正妻,想必九婶婶为了宁溪以后的亲事,早就将嫡出庶出不当一回事儿了。 “哎呀,好姐姐,你这时生的哪门子的气呀,反正九婶婶都不在意,你生气又能改变什么呢?” 宁滢上前轻声劝道。 宁涵撇了撇嘴,也就不再说什么。 下午,宁滢休息好了以后,带着兰草萱草两个在护国寺里逛了起来,这几日寺里都不会有外人,她就大着胆子四处瞧着。 其实,宁滢是抱着一丝期许的,母亲也在这里,她想着是不是要悄悄的去看看她。 绕过一片竹林过后,不远处是一座被碧绿蓊郁的常青藤覆盖的小院,三年来,她只有这一处地方没有踏足过。 这里就是马氏祈福的院子,宁滢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酸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而此时,几步之隔的院内,马氏放下刚刚抄完的经书,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身一看,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欣喜叫道:“夫君,你来啦。” 陈学杨几步上前将妻子揽进怀里,柔声道:“过几日我要去江南一趟,圣上准了我的假期,在走之前我想见你一面。” “夫君,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江南路途遥远,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马氏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接着,又从他怀里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边拿出一个盒子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个红色的福袋,马氏道:“夫君,这是慧远法师开过光的福袋,你和咱们的一双儿女一人一个,带在身边希望能够保佑你们无病无灾。” 接过福袋,陈学杨心有感触,再次将妻子揽进怀里,道:“清婉,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接你回去,这一辈子,我只会有你这一个妻子。” 作者有话说:滢爹年轻时也是个飞扬肆意的美少年,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所以私会滢妈的事情算不上什么。 接下来滢爹就要去江南了,亲们猜猜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老话常谈:求推荐,求收藏! ------------ 第二十八章 暧昧 宁滢走到僻静之处,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向前走着,萱草和兰草对视一眼,刚要上前,却被宁滢坚决的神色劝住了。 “听闻慧远法师今日回寺,他极为喜欢清静,我想着若是能偶遇法师,也算得上是有缘之人,所以,你们就在此地等我。” 兰草欲言又止,萱草倒是应得极快,于是,宁滢在二婢的目送下,纤细的身影转过回廊后消失不见。 走着走着,前面是一间禅房,门扉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门前的柱子也有无数条细细长长的裂缝,这般看来,眼前的禅房必定是年代久远,又无人休整,所以才会显得如此颓败。 禅房外,两边都栽种着一大株紫藤萝,植株茎蔓蜿延屈曲,开花繁多,串串花序悬挂于绿叶藤蔓之间,瘦长的荚果迎风摇曳,引来蝶群上下蹁跹环绕。 宁滢轻笑,暮春初夏时节,正是紫藤吐艳之时,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难怪古往今来的画家都爱将紫藤作为入画的好题材。 这时,微风拂过,紫藤的花香伴着清风盈入鼻尖,她不禁上前了两步,但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 “彩蝶翩跹,人与花一处,恰似人比花娇。” 在不远处的墙头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喃喃出声,见佳人低头,后望去,身姿妙曼无比,纤腰只堪盈盈一握。 “郡王爷,您的眼光实在是高,远志佩服,佩服。”只见那年轻公子转头对着一旁看得呆了的另一年轻公子说道。 “一边儿去,别打扰爷。”也许是不耐烦被旁人扰了兴致,那公子眉头微皱,一把将旁边的人推下墙头。 墙下立刻响起一阵哀嚎,那公子一惊,忙警告的瞪了一眼墙下的人,听见哀嚎声减弱后,又才转头看向前方。 “陈十姑娘。” 宁滢正赏着花,听见身后出现的陌生男声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竟多出了一个男人。 她是受过闺阁女戒长大的,自然知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地若是被人瞧见,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宁滢紧蹙着眉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心里猜想,难道又是辽王或是太子的设计? 被宁滢这番防备,男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失落,开口道:“十姑娘难道已经忘记在下了,我们之前可是有一面之缘的。” 宁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见他有上前的意思,瞬间怒目横眉,“哪来的登徒子,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与你一外男有一面之缘。想 必派你来的人没有打听清楚,我祖父乃当朝魏国公,他的威名想必你也听过,劝你趁还没人发现赶紧离开,不然,我的丫鬟就在外面,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说这话时,宁滢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紧张至极,这里偏僻静谧,如果眼前的男人要使什么手段,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言,那是再轻易不过的。 所以,目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只能以魏国公府的威名震慑一番。 谁知,那男人听了不仅没有惧怕,反而笑着上前了一步。 “陈氏宁滢,年方十三,父,魏国公第三子陈家七爷,母鸿胪寺卿之女马氏,有一弟排行十二,名唤仕琰。四月十五,初潮已至,贴身丫鬟兰草萱草二婢常侍左右。” 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宁滢猛然抬起头,脸上神色清白交加。任凭是谁,这等私密之事被外人所知,如果心中不惧怕那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谁?”宁滢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直直的盯着男人。 男人回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道:“滢姑娘莫怕,在下不过是爱慕滢姑娘,并没有其他不良意图。” 宁滢再次后退,怒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陈家只忠于圣上,陈宁滢就算是名声被毁,父亲和祖父也绝不会投靠任何一方。” 男人听了这话,竟然也皱起了眉头,解释道:“在下可以发誓,我与滢姑娘在此遇见,绝不是受人指使,之前说与滢姑娘有一面之缘,也不是假话,不知滢姑娘可曾记起四月初六三甲进士踏马游街?” 四月初六三甲进士踏马游街,听到这几个字后,宁滢忽然有了印象,又仔细瞧了瞧对面的男人两眼,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那日戏谑自己的流氓状元。 那日之后,她被宁涵数落了好一阵,因着那人无礼的举动,她确实是气了几天,不过后来渐渐地便忘记了此事,现在被这个人提起来,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来是状元爷,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见面,今天宁滢果真见识到了状元爷与众不同的风采。” 男人也就是新科状元陆苍擎,又怎会听不出宁滢的嘲讽之意,不过,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勾了勾唇,忽然上前凑近她的耳边,“滢滢,慎之爱慕伊人久矣。” 滚烫的气息撒在耳畔,轰的一声,宁滢觉得自己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脖颈,脸颊,全都被染上了一层粉红的薄晕。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宁滢猛地一推,陆苍擎便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 宁滢心里很不平静,心脏似乎要透过胸前跳出来,她用手捂住心口的位置,狠狠的剜了一眼罪魁祸首,然后怒气冲冲的从他身边疾步绕过。 “呵呵。” 陆苍擎扬眉一笑,目送她远去,又低头大力的嗅了几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美好醉人的味道。 等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他才施施然推开了禅房紧闭的门,接着,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阿弥陀佛”。 屋外墙头之上,先前那年轻公子手握成拳,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气。他一直趴在墙头,将院子里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仔细的看在眼里,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暧昧举动。 “陆苍擎,你给本郡王等着,敢招惹我爱的女人,就等着承受本郡王的…”年轻公子望着禅房,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 第二十九章 谗言 宁滢气冲冲离开那地,回到之前与两个丫鬟分开的地方,兰草和萱草正坐在一边的石阶上休息,见到自家姑娘过来了,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姑娘脸色看着高兴,可是在里面遇到什么了?”兰草面带担忧之色的问道。 摇了摇头,宁滢极力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笑容,道:“没什么,只是碰到了一直难缠的耗子罢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忿。 兰草萱草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时,又听宁滢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率先朝前走去,二婢连忙跟上。 还未走到禅房,就与宁浈宁溪迎面遇上,鉴于上回宁浈设计自己与外男私相授受一事,宁滢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 正要无视着走过时,宁溪却上前甜甜的唤了一声:“十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滢虽然不待见宁浈,但是这个最小的堂妹却没有得罪自己,也就点头应了。 宁浈瞥了一眼面色肃静的宁滢,道:“十妹妹这是怎么了,看见姐姐连招呼也懒得打吗,难道我在什么地方将妹妹得罪狠了,妹妹竟丝毫不顾及姐妹之情。” 这话一出口,宁滢活像吞了一只苍蝇,心里膈应的不行,僵硬的笑道:“九姐姐说笑了,宁滢始终记得你我同为陈家女。”所以,就别做那些陷害自家姐妹的举动了。 “十妹妹,我知道你们都误会了,先前小方子那事与我无关,并不是我指使他去陷害你,只是我院子里的一个丫鬟与他有了私情,在那丫鬟的怂恿下他才敢做下那般大胆包天之事。那丫鬟我已经交给祖父处置了,想必祖父会查出幕后主使之人。”宁浈凄凄然的说着,脸上的诚挚差点连宁滢也为之动容。 若不是宁滢已经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说不定也会被宁浈的说辞给说动,听了这番话,她对西园的庶女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以前二姐姐说过,庶女生来比嫡女多了一份心机,当时她还不信,现在想来,果然如此。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太子和辽王为了秉承楚昭帝与民同乐的旨意,在皇城近郊的云锣江组织了一场龙舟大赛,不仅是太子和辽王,就连新科状元等三甲进士也会参与到其中。 龙舟大赛那天,很多闺阁女子也被允许去云锣江畔观赛,得知参赛的儿郎都是大楚的佼佼者,内心就忍不住雀跃,希望能够在他们之中觅得如意郎君。 魏国公府和齐国公府的女眷因为参赛者有陈八郎陈仕?,她们自然也是要去。 比赛的时间选在正午,女眷们早早的进入了由官府搭建好的凉台,参赛的队员大多以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的少年为主,总共五个队伍,每个队伍中也有一两个超过二十岁的。 因为要比赛,他们早就脱下长衫,露出上身,每人的额头和胳膊上都系着代表自己队伍的丝带,一出场,全场的女眷们就被他们的打扮给羞红了脸。 宁滢虽然性子沉静,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脸有些微微发烫,她又侧头去看宁涵几个,发现除了年幼的宁溪,宁涵和宁浈脸上也都染上了红云。 这时候,四周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宁滢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从凉台的对面走出五六个容色清俊的年轻公子。 他们和底下的那些参赛儿郎们一样,额头和胳膊都系着丝带,宁滢仔细一看,发现陈八郎陈仕?,河东郡王王子灿,还有那日在护国寺里戏弄过自己的新科状元陆苍擎都在里面。 领头的两个宁滢没有见过,但从先前的欢呼声以及两人不凡的气度来看,恐怕这二位就是当今的太子和辽王了。 太子等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龙舟,五人恰好分成五队,各自成了自己队伍的主力,锣声一响,每个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想要在一开始就将对方甩下。 比赛进行到一半时,除了太子和河东郡王所在的队伍遥遥领先外,其余三队都落在其后。又过了一会儿,辽王的队伍忽然追了上去,将河东郡王的队伍挤到了一边,这样就形成太子与辽王的争夺。 场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在场的谁不知道太子和辽王一向不和,都奔着皇位的宝座去的,这个时候,要是为任何一方呐喊助威,无疑会被打上那一方的标签。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河东郡王”,接着下面便跟着高声附和,又有人喊了陆苍擎和陈仕?的名字,也有人跟着一起喊。 于是,云锣江畔就出现了这么一种现象,明明是太子和辽王争得水深火热,可是在场的人都在为另外落后于二人的三队呐喊助威。 当消息传回皇宫的时候,楚昭帝不禁朗声大笑:“都不是蠢笨之人,太子和三皇儿也不错,皇后,你觉得呢?” 都是皇上亲子,一个唤太子一个唤三皇儿,孰亲孰远一听就明白。 皇后也就是太子的生母,按捺住心中的怒气,笑意盈盈的回答:“皇上英明,臣妾和您想的一样。” “皇上,臣妾倒觉得太子比辽王更甚几分。”婉妃剥了一颗葡萄,一边喂进楚昭帝的嘴里,一边柔声道。 楚昭帝笑着吃下,问:“爱妃何出此言?” 婉妃在一旁的清水里净了净手,坐直身子道:“太子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后来在辽王追上后又能保持着与辽王一争高下的速度,辽王就不一样了,比赛没多久就落于太子和河东郡王之后,虽然后来居上,却始终没有超过太子。” 听了这话,楚昭帝忽然淡了笑容,一旁的皇后却差点扯烂手中的帕子。 婉妃听着是在抬举太子贬低辽王,只要不是蠢笨之人都能听出里面的含义。她这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说,太子身为储君,能力出众,有治国安邦之才。 而辽王呢,虽然有勇却是无谋之辈,在比赛中追上太子,全靠着一股拼劲儿。 楚昭帝不是昏君,储君太出众,那就势必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他正值壮年,太子业已成人,一国之中,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君王和一个年轻能干储君,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婉妃这次算是在楚昭帝心中埋下了一颗钉子。 ------------ 第三十章 落水 皇宫发生的一切,在云锣江畔的人自是不知,最后,还是太子一举夺魁,辽王位居第二。看到太子赢了,众人便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场中响起了热闹的喧闹声。 “皇兄,恭喜你赢了比赛。”辽王下船后,首先走到太子身边,一脸笑意的恭贺。 太子笑道:“都是皇弟承让,本宫赢之有愧。” 王子灿见两人你恭维我我恭维你,有些不耐烦道:“哎呀,我的两位表哥,你们要谦让到什么时候,我们赶紧上去吧。” 太子和辽王相视一笑,均点头应允,一行五人上到了堤岸上。 “圣旨到。” 正在这时候,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楚昭帝的旨意到了。 太子得意的勾了勾唇,率先跪地接旨,身后的官员女眷和百姓们都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智勇双全,谋略过人,于赛中一举夺魁,特赐青尊琉璃白花银瓶一对,以示嘉奖。” 圣旨一出,全场沸腾。 这青尊琉璃白花银瓶可以算得上国之珍宝,放眼整个大楚,也仅有这么一对,是楚昭帝的心爱之物。 如今他将其赏赐给太子,有人又开始琢磨,楚昭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先不管这些,太子在得到青尊琉璃白花银瓶后,颇为得意,辽王掩下自己的嫉妒,笑着恭贺道:“恭喜皇兄,得父皇如此看重。” 辽王话音刚落,其余人便齐声道:“恭喜太子。” 王子灿视线落在那对御赐之物上,凑到太子身边,问:“表哥,这就是皇舅最宝贝的东西?” 太子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辽王道:“皇兄,这青尊琉璃白花银瓶是父皇的心爱之物,也是咱们大楚的国之珍宝,不如皇兄让大楚的百姓也开开眼界,瞻仰一眼这御赐之物。” 辽王的声音不算大,可是四周听到人也不少,听说有机会见到御赐宝物,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 若是在平时,太子必定不会如此张扬,可是今天赢了比赛,又得到父皇赏赐,这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大手一挥,亲自打开盒子,那青尊琉璃白花银瓶就展现在众人视线中,阳光照射下,瓶身竟然显现出黄橙红绿青蓝紫七色光晕,映衬得雕刻在上面的白花栩栩如生,这一幕看得在场之人叹为观止。 宁滢也是惊咤不已,倒不是为了那对青尊琉璃白花银瓶的神奇,而是因为自己在惠州时那个少年塞到自己手中的石头,和这御赐之物有相同之处,在太阳底下,也会发出七彩光芒。 青尊琉璃白花银瓶之所以会成为国之珍宝,就是因为它的材料难寻,前朝皇帝为了打造瓶身,斥千万巨资才得了两块七彩石,又花费了整整十年才打造出仅有的一对银瓶。 那个少年家境贫寒,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样宝贵的材料? 殊不知,宁滢就是这么一分神,一时不察,身后的人潮开始涌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之中,和宁涵几个被挤散了,忽然,她感觉到自己腰间多了一只手,惊疑回头去看时,就感觉一股推力推着自己向前。 “啊…” 那股推力将宁滢推到堤岸旁,后又一使劲儿,宁滢脚下悬空,身子便朝着云锣江跌落下去。 “不好了,魏国公府的陈十姑娘落水了。” 不知道是谁趁乱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知道落水者是何人,不远处的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 宁浈和宁涵都被挤到了离堤岸最远的位置,听说宁滢落水,宁涵一下子懵了,倒是宁浈,忽然捂着帕子焦急的哭了起来。 “怎么办才好,求求你们救救十妹妹,她还未曾许人,只要在场有人救了她,国公府必定不会亏待恩人的。” “宁浈,你说的是什么话。”宁涵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宁浈这话的言外之意,不禁怒斥道。 “八姐姐,我只是太担心十妹妹的安危了。”说着,宁浈又红了眼眶。 宁浈在这边嘤嘤哭泣,而那边的陆苍擎等人在听到宁滢落水后,均十分焦急。出现这种情况,救人的最好人选应该是陈仕?。 他正要往下跳,不知是谁扯了自己一把,眼睛一花,一蓝一白两个身影相继入了水。 不行,十妹妹是云英未嫁之身,万不可让外男沾了身子,陈仕?大惊,也连忙一跃跳入江中。 先前入水的两人,蓝衣的是陆苍擎,白衣的便是河东郡王王子灿,两人跳进江中奋力向宁滢游去,最先接触到宁滢的是陆苍擎,王子灿紧随其后。 王子灿见心爱的女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气得双眼发红,正要将宁滢从对方怀里抢过来时,却听陆苍擎道:“郡王爷,你我都是外男,如果就这样带着陈十姑娘上岸,恐怕会有损姑娘的闺誉。” 王子灿一僵,“坏就坏了,本郡王早就认定她是我的郡王妃,等上岸我就进宫求皇舅赐婚。” 陆苍擎双眸一暗,紧紧的将宁滢搂在怀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被龙舟挡住了,他在等陈仕?游过来。 怀中的这个女人他早就定下了,别的男人休想染指。 陈仕?过来时就看见宁滢被状元郎陆苍擎搂在怀里,王子灿则拉扯着她的另一只手臂,立刻就沉了脸。 “陈兄,就等你了,我们是外男,不方便带陈十姑娘上岸,既然你来了,十姑娘就交给你了。” 陆苍擎虽然不舍的放开怀中的娇躯,人家兄长都来了,不放不行啊,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觊觎者呢。 陈仕?从陆苍擎怀中接过宁滢,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宁滢落水有一会儿了,他顾及着妹妹的身子,连忙朝着岸边滑去。 陆苍擎和王子灿则紧随其后。 陈仕?抱着宁滢上了岸边等候的马车,顾不得跟太子和辽王告辞,急忙带着宁滢回了国公府。 远处的宁浈见宁滢竟然是被陈仕?救上来的,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陈宁滢,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倒要看看有谁来救你。 ------------ 第三十一章 噩梦 魏国公府的十姑娘看龙舟比赛落水一事,在场的众人看得是清清楚楚,又听说那十姑娘是被自己的堂兄救了上来,余下等着英雄救美的,莫不是失望无比。 这边,宁滢被陈仕?送回国公府后,立刻请来了太医为其诊脉,太医诊断完,只说是落水受了惊吓,加上她身子孱弱,恐怕要病上一段时间了。 身为国公府嫡女,生母被逼在护国寺修行,父亲和亲弟此刻又不在府中,国公府众人闻言,不禁心生怜惜。 因为落水之故,宁滢要卧床养病,晚间国公府的家宴也就不能参加了。 到了第二日,兰草怕她无聊,便拿了一些杂书让她打发时间。 等到兰草和萱草退到屋外后,宁滢搁下手中的书,心思反转,思考着,究竟是谁在那个时候推了自己一把。 当时,她只分神了那么一刹那,身后就开始涌动起来,她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时,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丫宫女服饰的女子,右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腰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她推下了云锣江。 宁滢有些想不明白,那丫鬟为什么会害自己,她又是受了谁指使的呢? 会不会是她? 先前祖父问起的时候,宁滢只说自己是不小心落了水,其他的只字不提。目前,父亲不在府中,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若那指使的人真的是她想的那个人,那么,祖父和各位伯父是不会因为自己而得罪她。 叹了叹气,宁滢倚在床头,忽然记起之前看到的那对青尊琉璃白花银瓶来,手不自觉的摸上脖子,将那颗挂了四年的坠子取了下来。 拿着坠子,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噙着坏笑的俊脸,摇了摇头,暗自嘲讽,她是魔障了吗,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流氓状元来。 脸一红,她赶紧撇去心里的念头, “咳咳。” 这时,她又感觉嗓子忽然有些发痒,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兰草和萱草在屋外听见了,连忙进来给她顺气,咳了一阵,宁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难受得紧。 接着,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她由着兰草扶着自己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兰草和萱草见自家姑娘睡了,商量了一下,留下兰草在这守着,萱草下去煎药。 宁滢这一睡就是一下午,而在睡着的几个时辰里,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岁那年,父母带着自己和弟弟陈仕琰回京,一家人在惠州逛了灯会,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回到京城后,祖母的训斥和国公府里的勾心斗角,她越来越怀念在惠州的那个晚上。 再后来,父母被逼和离,母亲被送往护国寺修行,父亲则娶了这天下最尊贵的金枝玉叶,自那以后,宁滢和弟弟几次三番遇险,幸亏有父亲在,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五月初五,她跟着堂姐妹们一起去看龙舟比赛,却在观看比赛的时候被人推下了云锣江,周围的人吵闹不休,她被冰冷的江水侵泡着,慢慢的陷入江底。 就在这时候,宁滢听见岸上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母亲,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滢儿在这里。” 她焦急不已,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周遭的一切都听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再睁开眼时,耳边响起哀乐声,入眼的是一片白。 出什么事情了,府中有谁过世了? 兰草的声音传来,“姑娘,七爷已经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十二少爷还要您的照顾呢。” 宁滢木然僵住,不敢置信的问,“兰草,你刚刚说谁去了?” 兰草抹了抹泪水,答道:“姑娘,是七爷。” “你别诓我,父亲只不过是去江南了,兰草要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别怪我让齐嬷嬷罚你。”她沉了脸训斥道。 兰草一下又红了眼眶,“姑娘,奴婢知道您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七爷真的去了,您看,摆在您面前的就是七爷的灵柩。” 宁滢顺着兰草的视线看去,果然,一口漆黑的棺木停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去了一块,疼的窒息过去。 “姑娘,姑娘。” 耳边一直响着兰草的喊声,宁滢脑中浑浑噩噩,她不敢相信,一向疼她宠她的父亲就那么去了。 父亲死了,她和弟弟怎么办,只身一人在护国寺的母亲该怎么办? “姑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奴婢啊。” 兰草一边摇晃着的自家姑娘的身子,一边用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过了好一阵,紧闭着眼睛的宁滢才睁开眼。 兰草一见,总算是松了口气。 宁滢呢,呆呆的望着帐顶,视线又落在兰草焦急的脸上,哑声问道:“兰草,父亲呢?” 兰草听她这么问,忙说:“七夜不是去了江南吗,姑娘亲自送到码头的,怎地又突然问起这个了?” “真的去江南了?” 宁滢挣扎着起身,紧紧的盯着兰草。 兰草有些疑惑,答道:“真的,不信您问萱草和齐嬷嬷。” 宁滢再次看了一眼兰草,见她不像是在说谎,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幸好,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放松下来后,宁滢身子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兰草有些担心,便去禀告了谭氏,谭氏想起答应过马氏要好好的照顾宁滢,搁下看了一半的账册,带着人去了宁滢的院子。 齐嬷嬷正在给宁滢擦汗,见谭氏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谭氏摆了摆手,走到床前,接过齐嬷嬷手中的帕子,亲手给宁滢擦起汗来。 “父亲,快跑啊,危险。” “父亲别去那里。” 昏睡中的宁滢一直在说胡话,谭氏听了,转头问道:“十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吗?” 兰草连忙上前,“大奶奶,先前姑娘被魇着了,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父亲,奴婢就叫醒了姑娘,姑娘醒来后只问了一句七爷去了哪里,然后又睡了过去。” 谭氏听了,沉默了一阵,道:“你们好好守着滢姐儿,等她醒了就立刻伺候她喝药。” 兰草萱草和齐嬷嬷连连应道。 谭氏接着又嘱咐了几句,就领着人离开了华清园。 ------------ 第三十二章 欺人太甚 第二日,十姑娘落水被水鬼附了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整个国公府的气氛就变了,华清园一下子变得极为冷清,府里的下人宁愿绕上一大段路,也不愿往华清园路过。 宁滢的情况时好时坏,昏睡的日子比清醒的日子还长,并且,只要一昏睡,就会做之前那个噩梦,几天过去,她就瘦了一大圈。 兰草和萱草几个急的嘴边长了一圈水泡,每日的汤药准时伺候着宁滢服下,可是就是没有什么效果。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先前还在府中偷传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有人传到了府外,所有人都在议论,说魏国公府的十姑娘久病未愈,定是在云锣江边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萱草听了那些传言后,比宁滢还生气,和兰草抱怨道:“那些人的嘴比吃了大蒜还臭,明明太医都说了,姑娘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才会这样。” 兰草拍了拍她的肩,“姑娘心思重,你别让这话给她知道了,不然,病情又要严重了。” 萱草点了点头,这时,齐嬷嬷端着熬好的药汁来了,三人便一起进了屋。 宁滢今日毕往日清醒了不少,等药凉了以后,自己接过碗喝了下去。 齐嬷嬷看着,眼眶有些湿润,“姑娘好了许多,老奴的心总算放下了。” 宁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萱草和兰草,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三人纷纷摇头,兰草答道:“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本分,姑娘平时待奴婢们那么好,奴婢们要是不尽心伺候,那就太忘恩负义了。” 宁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哐当。”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宁滢道:“萱草,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萱草应了,连忙抬脚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黄氏和任氏两个,带了两个道士在外面,身后还跟着四个腰圆膀粗的婆子。 那两个道士手里拿着桃木剑和招魂铃,四个婆子里两个端着一盆冒着白烟的像血一样的东西,另外两个则捧着高高一摞符纸。 萱草急忙上前,问道:“二奶奶,九奶奶,请问这是要干什么?” 黄氏绷着脸,朝屋内看了一眼,大声道:“这华清园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专门去清虚观请了两位真人过来驱鬼捉邪。” 黄氏这话,看着是在回答萱草的问题,实则却是在对宁滢说,你这里不干净,我们要来个大清扫。 她的声音本来就尖锐,又故意要说给宁滢听,屋内的几个人,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姑娘不过是落水受了惊吓而已,二奶奶,九奶奶,姑娘好歹还要叫你们一声伯娘婶子,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怕毁了我们姑娘的名声吗?”萱草大声理论。 一旁的任氏听了,狠狠的剜了一眼萱草,对着身边的两个婆子道:“把这个不知尊卑的贱丫头拉下去。” 两个婆子一得令,连忙捂住萱草的嘴,连拖带拉拽到了一旁。 “二伯母,九婶婶,不知道宁滢是怎么得罪了二位长辈,二位长辈竟然要如此对待宁滢?” 宁滢的声音传来,黄氏和任氏并一干婆子丫鬟们,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看去。 宁滢被兰草和齐嬷嬷扶着,里面穿着淡青色的衫裙,外边披了一件厚厚的雪氅。黄氏眼尖,记得这件雪氅大年三十的晚上宁滢就穿过。 此时的宁滢,因为病得久了,肤色青白交加,?g骨高高凸起,身形瘦弱,配上鲜红的雪氅,一点生气也无。 想起在府中流传的传言,黄氏和任氏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凉意。 任氏道:“滢姐儿,你可别怪我们俩,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这园子里没有脏东西,我可不信。再说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早点捉了那些脏东西,你的病也就会早日痊愈。” “是呀,滢姐儿,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黄氏也附和道。 宁滢气极,咬着牙道:“我这园子干净得很,就不麻烦二伯母和九婶婶的好意了。” “那可不行,滢姐儿,你都病快十天了,要说没什么东西作祟,打死我我也不信。”黄氏尖声道。 “那么说来,两位长辈是执意要在此作法了?”宁滢反问。 黄氏和任氏相视一眼,“清虚观的真人可不是好请的,要是不清除那些脏东西,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睡不安稳。” 宁滢闭了闭眼,对着兰草道:“兰草,你去请祖父祖母过来主持公道。” 兰草应了,正要出去时,黄氏立刻命人拦住了她。 “滢姐儿,我劝你不要在白费功夫了,国公爷和老夫人早就知道我们请了两位真人来府上,老夫人还说,如果没有清理干净,要罚我们俩呢。” 听了这话,宁滢气得说不出话来,齐嬷嬷连忙给她顺气,宁滢见任氏和黄氏不好对付,将视线落在那两个道士身上。 “你们不好好的在清虚观里修道,反而收人钱财来国公府作乱,识相的,就立刻离开,如若不然,等我禀告了祖父,定饶不了你们。” 那两个道士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紧张,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其中一个高个的道士看着宁滢道:“十姑娘身边黑气围绕,乃是俯身于姑娘之躯的水鬼的怨气,如果再不除去那东西,姑娘性命堪忧啊,还请…” 那道士话还未说完,就听宁滢喝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才被鬼附了身,不然怎么竟是鬼话连篇。” “滢姐儿,不可对真人无礼。”黄氏连忙训斥。 宁滢松开齐嬷嬷的手,上前了两步,“二伯母,宁滢念您是长辈,所以才对您一忍再忍,如今,您却带着两个外男进了我的院子,还执意污蔑我被水鬼附了身,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是想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黄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将头撇向了一边。 宁滢又道:“这国公府里还是祖父当家,今日在我清华园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告知祖父,我就不幸,还有人能够一手遮天瞒了过去。” 说着,就要朝外走,任氏和黄氏一慌,连忙让人拦住她。 ------------ 第三十三章 装神弄鬼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宁滢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禁锢着,她不顾身子虚弱,大力的挣扎着,那两个婆子见她挣扎,各自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挣扎之中,雪氅落到了地上,宁滢顿时觉得一股冷意袭来。 “蒋嬷嬷,李嬷嬷还楞这干什么,赶紧将十姑娘捆上,真人马上就要开坛作法了。”任氏大声道。 两个婆子闻言,连忙架着宁滢走到早已经摆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动作利索的连人带椅子捆在了一起。 宁滢只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堂堂公府嫡女,却被人如此作践,她抬头朝着发号施令的任氏和黄氏看去,眼里是一片冰冷。 这边,兰草萱草和齐嬷嬷,以及华清园里的丫鬟婆子们,早就被任氏和黄氏带来的人控制住了,她们亲眼目睹着自家姑娘被这样对待,都不禁湿了眼眶。 而这时,谁都不知道,一个瘦小的身影藏在花坛后,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另一头,魏国公和齐国公兄弟俩,正在下棋,听随从来报,说是状元郎来访。 魏国公有些诧异,对弟弟道:“奇怪,这状元郎来魏国公府做什么?” 齐国公也很疑惑,“大哥,一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魏国公点点头,让随从领了他进来。 很快,人便到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魏国公的眼里不禁生出一丝赞许。 年纪轻轻,文采非凡不说,进退得体,竟然没有被他刻意摆出的威严吓到。 “晚辈陆苍擎见过两位国公爷。” “孙儿见过伯祖父,祖父。” 来的不止陆苍擎一个,还有当朝的榜眼郎陈仕?。 魏国公和齐国公相视一笑,齐国公道:“仕?,你怎么也来了?” 陈仕?答道:“伯祖父,祖父,慎之来府中找孙儿,本来想拜见祖父的,谁知祖父来了东园这边,孙儿就只好领了他过来。” 陆苍擎也道:“晚辈早就想来拜访两位国公爷了,如今见了两位国公爷,才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一句“老当益壮”逗得魏国公和齐国公朗声大笑,兄弟俩对这位年轻的状元爷好感上升了不少。 “国公爷,不好了,华清园那边出事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魏国公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来报信的人答道:“国公爷,二奶奶和九奶奶带着两个道士去了华清园,说十姑娘是被水鬼附了身,用绳子捆了十姑娘这会儿正准备作法呢。” “哐当。”陆苍擎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幸好这时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处于震惊加愤怒的状态,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胆大妄为的东西。” 魏国公气得扔掉茶杯,怒气冲冲的往华清园去了,齐国公,陆苍擎和陈仕?紧随其后。 华清园里,两个道士在宁滢面前摆起了香案,接着又围着她装神弄鬼的上蹿下跳,黄氏和任氏都紧张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乱跳一通后,道士又往宁滢额头贴了一张黄符,其中一个拿着桃木剑戳了两张黄符沾了几滴狗血,点燃后,将灰烬撇进碗里,又倒了一些清水,搅拌过后,让人喂宁滢喝下。 宁滢看着那黑乎乎的符水,胃里一阵翻滚,先前喝下去的汤药险些呕吐了出来。 先前捆了宁滢的那两个婆子,一个端着符水,一个按着宁滢,两人准备强制性的灌下去。 宁滢死死咬紧牙关,无论那两个婆子怎么用力,就是不张口。 婆子无法,只好用手去扳宁滢的嘴,宁滢一口咬在那个婆子的手上,婆子一吃痛,手一挥,打翻了那碗混合了狗血的符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任氏见符水被打翻在地,气得直骂那婆子。 两个道士再次拿起符纸,像之前那样沾了狗血点燃,很快又弄好了一碗符水,这下,黄氏和任氏发了狠,两人亲自上前灌宁滢喝下。 “二伯娘,九婶婶,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了报应。” 宁滢嘴角噙着笑,配上那青白的面色,看起来阴森无比。 黄氏端着符水的手一抖,背上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双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半步也动不了。 任氏见她呆着,不禁大声催促道:“二嫂,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是错过了时机,这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祸害整个国公府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有那个胆子。” 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黄氏和任氏顿时慌了手脚。 魏国公和陆苍擎几个进来时,看到宁滢被捆在椅子上,额头上还贴着符纸,平时伺候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都被人按着不能动弹。 窗户上,门上全部被泼了狗血,整个院子里脏乱不堪。 这一幕给了魏国公极大的刺激,他上前一下子将两个儿媳踢倒在地,怒道:“黄氏,任氏,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国公府的嫡出姑娘。” “国公爷,我们见滢姐儿久病未愈,特意请了清虚观的两位真人过来驱邪,我们并未存害人之意,都是为了滢姐儿和国公府好啊。” 黄氏和任氏也是第一次见公爹如此愤怒,吓得连忙解释。 这边,那些黄氏和任氏带来的人见魏国公来了,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自然也不敢继续控制华清园的下人。 兰草和萱草一得了自由,就赶紧跑到院子中间将宁滢身上的绳子解开。 陆苍擎看着虚弱狼狈的宁滢,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宁滢的名声着想,他一定会上前狠狠的将那两个女人揍一顿。 宁滢被兰草和萱草两个丫鬟扶着,慢慢的走到魏国公面前跪下:“求祖父为宁滢做主。” 魏国公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孙女,连忙扶起她,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黄氏和任氏,温和道:“滢儿放心,祖父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又对着兰草和萱草道:“你们赶紧扶着你们姑娘去梳洗一下,这个院子暂时没法住了,搬到隔壁的院子里去吧。” ------------ 第三十四章 惩罚 宁滢却不肯走,紧盯着魏国公道:“祖父,宁滢大胆问一句,祖父如何为宁滢讨回公道?” 魏国公一听,愣了一下,随即道:“滢儿,她们两个虽然今日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但是毕竟是你的长辈,祖父罚她们去祠堂面壁三天,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宁滢笑着后退了两步,“祖父这话宁滢不服,她们身为长辈却如此逼迫羞辱一个小辈,这样的长辈,宁滢可不敢认。 如果今日祖父没有赶来,那么,宁滢被这两个恶妇逼死了,是不是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 这话着实落了魏国公的面子,他怜惜孙女受了惊吓,便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再次对两个丫鬟道:“你们还不赶紧扶着姑娘进去。” 兰草萱草被他的语气吓的哆嗦了两下,双双扶着宁滢的手臂。 宁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两人推开,双腿一曲,又跪了下来,一脸倔强的望着魏国公,“请祖父为宁滢主持公道。” “你…”魏国公怒指着宁滢,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黄氏在一旁不忿的开口,“滢姐儿,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们在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国公爷已经罚我和你九婶婶去祠堂面壁了,你紧抓着不放,是不是为了报复我们?没想到,小小年纪,心思却那么毒辣,怪不得公主嫁到国公府三年,时不时的就生病,莫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故意害公主生病?” 宁滢只当没有听见,第三次对着魏国公道:“请祖父为宁滢主持公道。” 除了齐国公和陆苍擎外,连同陈仕?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魏国公身上的散发的怒气吓得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可亲的十姑娘,竟这般倔强执拗。 眼见魏国公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齐国公连忙劝宁滢,“滢儿,赶紧起来,你祖父最公正不过了,他这样做是有一定原因的。” 宁滢不为所动,齐国公还想再劝,就听一旁的陆苍擎说:“晚辈从小就听先生将魏国公当年跟随太祖征战四方,钦慕的不仅是魏国公勇猛过人,还有您对自己的部下赏罚分明,从不徇私枉法的正气。 请恕晚辈无礼,晚辈觉得,如此惩罚,对陈十姑娘有所不公,还请魏国公秉公处理,让晚辈见识一下国公爷当年的风采。” 陆苍擎这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为宁滢抱不平,不说对黄氏两个的惩罚太轻了,而是拿魏国公的往事来作比。 魏国公一口气停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这样一来,如果他今日对黄氏两个的惩罚轻了,那么他多年以来的严明正气就是笑话。 他决定收回自己之前对这个少年的赞赏,更恨不得将他立刻赶出去。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板着脸对陆苍擎下了逐客令。 陆苍擎笑了笑,道:“看来晚辈无缘见到魏国公正气严明的样子了,真是无比的失望啊。” 宁滢跪在那里,耳中听着陆苍擎的话,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嘲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又想到他为自己鸣不平,心下一阵感动。 魏国公虽然下了逐客令,可是陆苍擎并未离开,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起来,过了一会儿,魏国公才开口道:“滢儿,起来吧,你二伯母和九婶婶,等你二伯和九叔回来后,祖父让他们送回娘家去。” 此话一出,除去陆苍擎,所有人都愣住了,黄氏和任氏两个更是不顾形象,抱着魏国公的腿哭道:“国公爷,我们知道错了,求国公爷不要送我们回娘家去。” 魏国公被她们哭得烦了,不耐烦的踢开两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谁较你们做下那般荒唐的事情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到了正努力往角落里缩的两个道士,“来人,把这两个东西给我绑了。” 两个道士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下连连求饶。 “国公爷饶命啊,国公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国公爷饶命啊,都是府上的二奶奶和九奶奶请我们来的。” 宁滢恨恨的看着他们,冷冷道:“如若不是你们见财起意,难道还会有人逼你们来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吗?” 那两个道士浑身哆嗦,一直磕头求饶,齐国公见兄长脸色越来越黑,连忙让人把他们押下去。 宁滢被兰草和萱草扶着进屋梳洗了以后,搬进了华清园里的红枫院,那里本来是给宁溪准备的,只待她满了十岁就搬进来。 这会儿宁溪才八岁,自然用不着,宁滢的慧荣院又被泼了狗血,肯定暂时是没法住人的了。 任氏和黄氏大闹慧荣院的事情很很快就被二爷陈学栎和九爷陈学柏知道了,两人带着儿子一起去像魏国公求情,谁知魏国公扔下一句“等宁滢原谅了她们,你们再去接回来。”就将人赶了出去。 宁滢这边几人也来过,不过都被齐嬷嬷以姑娘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为由给打发了,无法,陈学栎和陈学柏只好暂时将各自的妻子送回丈人家。 “姑娘,二爷就算了,他和七爷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疼姑娘也是常理。可是那九爷就有些过分了,姑娘是他亲侄女,听他同干娘说话的语气,好像还在责怪您。”萱草忿忿不平的说着。 宁滢不语,侄女哪有妻子来得亲近,况且,如今被送回娘家的人可是她们的妻子,至于为什么回来劝她,还不是怕丢了自个儿面子。 刚刚喝了药,药效一上来,宁滢又想睡觉了,下午这么一闹,她原本养回了一些的精力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红枫院空得久了,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宁滢在半夜醒过来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了睡衣。 拥着被子坐起来,她忽然好想父亲和母亲,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睛便湿了。 今天之所以被这么作践,一是母亲不在,二是父亲没有回来,府中这么多亲人,却没一个帮她说话的。 下午二伯母和九婶婶那架势,似乎不逼死她不撒手,她和她们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都被这样对待,那么,那位千芳公主呢? 可能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吧,毕竟,她在父亲面前挑唆的话说的也不少。 ------------ 第三十五章 恩典 “姑娘,奶娘嬷嬷想要见您。” 宁滢正歪在美人榻上看书,萱草从屋外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忿。 搁下手中的书卷,宁滢正了正身子,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萱草嘟着嘴抱怨,“姑娘,奶娘嬷嬷太不像话了,您为什么还要见她呢?” 宁滢哂笑,“奶娘嬷嬷年纪大了,脑子想必也糊涂了,罢了,看在她奶大我的份上,就见一见吧。” 萱草这才应了,出去叫了奶娘嬷嬷进来。 奶娘嬷嬷进来后,朝着宁滢笑了笑,就跪在她面前,“姑娘,老奴想求一个恩典。” 宁滢不悦,不过却还是笑着亲自上前扶起她,“嬷嬷快起来,你是宁滢的奶娘嬷嬷,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奶娘嬷嬷偷偷瞄了一眼宁滢,见她和颜悦色,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开口道:“姑娘,老奴年纪大了,家里的二小子前些日子取了媳妇,现在二小子媳妇也怀上了,所以老奴想请姑娘恩准老奴回家养老。” 宁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笑了笑,道:“奶兄几时成得亲,新媳妇是哪里的人,嬷嬷莫不是拿我当外人,连这也瞒得紧紧的。” 奶娘嬷嬷有些讪讪的,“不满姑娘,二柱媳妇就是公主院子里的落梅。” 一旁的萱草应和道:“可不是嘛,上个月我和兰芝姐姐去公主殿下的千芳院时,看到公主院子里的落梅姐姐梳着妇人的头饰,当时我还挺奇怪的呢,芝兰姐姐告诉我,落梅姐姐已经和二柱哥成亲了,我回来就和姑娘说了,姑娘还不相信呢。” 听了萱草插科打诨,奶娘嬷嬷忽然觉得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凌厉了,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宁滢轻笑了几声,从榻上起身,“嬷嬷,自从你成为我的奶娘嬷嬷后,母亲可有亏待过你,我可有亏待过你,我这院子里有哪个没给你三分面子,想不到,嬷嬷一边在我这当差,另一边就找了一座更大的靠山。嬷嬷,你真的令宁滢感到失望。”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只在埋怨,但是奶娘嬷嬷毕竟伺候照顾了宁滢这么多年,知道她越是平静,心里就越生气。 听了这话,她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额头上慢慢的聚满了细密的汗珠,脑子也变得混乱不已。 姑娘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想到之前听从了千芳公主的命令,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奶娘嬷嬷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姑娘从来就聪敏伶俐,身边的人耍手段又怎么瞒得过她,完了完了,要是姑娘不念旧情,那自己该怎么办? 宁滢看着奶娘嬷嬷不停变换的脸色以及一刹那的惊疑不定,这才真的相信,萱草禀报给自己的那些消息,并不是故意针对她的。 如果真的没做过,大可不必惊慌至此。 这个时候,宁滢心里不禁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嬷嬷,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为什么那天晚上故意引走看门的婆子,让小方子有了可趁之机?” 伏在底下的身影没有动,却可以看到她在听到这句话后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嬷嬷不肯说是吧,本来念在嬷嬷奶大了我,只要嬷嬷如实相告,我也就不会追究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并且还会给嬷嬷一笔银子回家养老,谁知嬷嬷却连最后一点情分都要消磨完。我听说嬷嬷的大儿子前些日子在赌坊里欠了一笔债,现在债主正在找他,如果我要是将他的消息透露给那些人,嬷嬷你说结果会怎样呢?” 宁滢的声音越发的冷厉,奶娘嬷嬷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不住的磕头道:“姑娘,求求你放过大柱吧,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 宁滢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榻上坐着,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开口。 “姑娘,都是老奴该死,二柱子不知怎么的和公主院子里的落梅好上了,最后被公主知道了,那落梅本是公主给郡王爷准备的通房丫头,公主当下便要处死二柱和落梅。 老奴向公主,公主说,如果老奴能够在初八的那晚将看门的婆子引开,就不追究二柱与落梅私通的事情。 自从那次后,公主又叫老奴去了千芳院几次,不过都是问一些姑娘平日里的生活琐事。” 奶娘嬷嬷颤抖着将事情说了出来,一直压在心里大石似乎落下了,只等宁滢的最后处理。 “奶娘嬷嬷,没想到那晚的事你也参与了,姑娘一直待你不薄,如果当时被小方子得手,等着姑娘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一向脾气比较温和的兰草也怒了,如果哪天晚上不是姑娘早有防备,如今恐怕名声早就坏了,为了挽回国公府的声誉,国公爷势必会把姑娘嫁到何家去,而她们作为姑娘的陪嫁,肯定也会跟着去何家。 何家公子整日流连烟花柳巷,家里的侍妾通房一大堆,况且何夫人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河东狮,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不知道会多少折磨。 萱草的眼睛已经红了,冲着就要上去找奶娘嬷嬷理论,最后还是宁滢喝止了她。 宁滢现在心里是五味陈杂,想不到那晚的事情千芳公主竟然早就知晓了,她却放任事情发展,让宁浈如此算计自己。 “嬷嬷,你走吧,以后回家跟着儿子媳妇好好过。”过了许久,她才出声道。 奶娘嬷嬷一听,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又是一脸欣喜,不住的朝着宁滢磕头,“多谢姑娘开恩,多谢姑娘开恩。” 宁滢又道:“嬷嬷,出了这个门,你就再也不是我这院子的人,以后要是昧着良心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可别怪宁滢翻脸无情。” 奶娘嬷嬷连连点头。 一切说清楚后,宁滢又让兰草给了奶娘嬷嬷五两银子,让她回家养老去了。 处理完后,宁滢忽然感觉很疲惫,人心易变,她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身边的魑魅魍魉。 ------------ 第三十六章 怒斥 陈仕?刚刚走到妹妹的房间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平日里伺候妹妹的丫鬟们低垂着头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眼尖的红绡见到他来了,连忙上前:“九少爷,您来了。” 陈仕?点了点头,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们姑娘又在闹脾气了?” 红绡不敢答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对着里面喊道:“姑娘,九少爷过来了。” 里面的响声一下子停了,接着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宁溪带着一双微微红肿的眼出来了,看到陈仕?,鼻尖一酸,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哥哥。” 陈仕?心疼妹妹,拥着她的肩膀进了屋,看着满屋的瓷器碎片,柔声问道:“溪儿,怎么又在闹脾气了?” 听了这话,宁溪扬起头,脸上带着恨恨的神情,“哥哥,我讨厌陈宁滢,如果不是她,母亲不会被送回娘家去了,如果不是她,我今日也不会被祖母责骂。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怎么没被淹死在云锣江。” 到最后,她已经是咬牙切齿,抓着陈仕?的胳膊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溪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宁滢是你的姐姐。”陈仕?见妹妹越说越离谱,连忙喝止道。 宁溪从他怀中退出来,大吼道:“哥哥,你才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哪里来的姐姐。 哥哥,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母亲吗,她可是被陈宁滢那个贱人害成了这样,你都不知道,?儿今天哭着要找母亲,祖母却说,母亲活该被送走,我听了与祖母理论了几句,祖母就骂我和母亲一样没规矩。” 陈仕?沉默了,对于宁滢,他心里也不是一点埋怨也没有,毕竟任氏是自己的亲娘,就算做错了事情,也不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祖父说过,如果想要二伯母和母亲回来,就必须等到宁滢气消了才行,如今已经过去八天了,祖父那边还没松口。 他毕竟已经满了十五岁,不像妹妹宁溪那么冲动,安抚好宁溪后,他便去了华清园。 华清园里,宁滢正在看陈仕琰寄回来的家书,一个月不到,她感觉弟弟又懂事了不少,顿时觉得十分欣慰。 这时,丫鬟来报,说九少爷来了,宁滢搁下书信,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出去见他。 “九哥。”宁滢喊道。 陈仕?转过身,也笑着道了一声:“八妹妹。” 然后,将宁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问:“八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宁滢回答:“多谢九哥关心,宁滢已经痊愈。” 看着陈仕?,宁滢便有些纳闷,这位九堂兄一向和自己没什么交集,今天怎么会突然来到她的院子。 想着想着,她轻声问道:“不知九哥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陈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宁滢一听,原来是给自己母亲当说客来了,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九哥,你可知道,当时如果不是祖父赶到,说不定这魏国公府早已经没了十姑娘。” 陈仕?一怔,当天发生在华清园的事情,过后他也听父亲说过,但是并没有宁滢说得那么严重。 他以为宁滢是怀恨在心,故意不想母亲回来,语气便有些重了,“八妹妹,二伯母和母亲已经受到了惩罚,你的身子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紧咬着不放呢,你可是国公府的嫡女,要是为了这些小事而没了嫡女的气度,难道不怕外人笑话我们国公府吗?” 宁滢冷哼道:“八哥这话可不对,当初九婶婶撺掇着府里的下人在外宣扬我被水鬼附了身,然后又跟着二伯母请了道士来驱鬼捉邪,宁滢的名声在那时候就坏了,想必这京城有名望的家族都不会想要与我七房结亲,我这嫡女就算是小肚鸡肠又有何忧。” 被他这么一噎,陈仕?忽然口拙了,他没想到宁滢这么伶牙俐齿,于是也不再装作一副好兄长的模样,瞪着宁滢道:“陈宁滢,你已经没事了,母亲和二伯母就该回府,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阻拦她们被接回来吗?” 宁滢挑了挑眉,“我从来不会自以为是。” 陈仕?又警告道:“我这就去求祖父,你最好不要从中作梗,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宁滢不去看他,将头侧到一旁,语带嘲讽:“那八哥就去求祖父好了,宁滢不是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人。” 陈仕?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气愤之下,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华清园。 离开华清园后,他立刻去找了魏国公,谁知刚刚说明来意,就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接下祖父抛过来的一叠书信,他狐疑的打开看了一下,一看,连自己都僵住了。 “天福十二年五月二十,任氏归宁,因一言不和与嫂争执,一怒之下,害嫂跌伤。” “天福十二年五月二十二,鸿胪寺卿得一美妾,夫人掩面哀泣,长女任氏为母不平,毁美妾容貌。” “天福十二年五月二十三,任氏与母合谋,致使庶兄嫂被赶出家门。” “天福十二年五月二十六,一丫鬟冲撞任氏,被杖毙。” “……” 魏国公看着震惊不已的孙子,气急败坏的对着他吼道:“你也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好母亲,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与嫂争执,毁人容貌,不容庶兄,草菅人命。 她不过回去了八日,就搅得娘家天翻地覆,还做下这么多狠毒之事,你想让她回来,难道想让她继续在国公府作乱吗?” 陈仕?脑海一片空白,他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是心狠手辣之人,如果这些书信是其他人拿出来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 只是,拿出书信的是祖父,这就由不得他不信。 祖父一向公正严明,不会偏袒任何人,今日他拿出了这些书信,恐怕母亲还要继续待在外祖家。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 第三十七章 闹事 宁溪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兄长的消息,谁知,到了傍晚,陈仕?才让身边的大丫鬟香冬过来回话,说是最近这段时间,让宁溪待在自己院子里,哪里也不要去,至于任氏何时归家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 宁溪听后,脸立刻沉了,对着香冬问道:“我哥真是这么说的?” 香冬对这位十一姑娘也有些惧意,小小年纪,经常拿自己身边的丫鬟出气,她身边的春雁都朝着自己哭诉好几回了。 她恭恭敬敬的回答:“奴婢是按照九少爷的原话复述的,绝没有多加一个字。” 宁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些贱蹄子,仗着是哥哥屋里的人,就当她宁溪是傻子好糊弄吗?随手抓起摆在桌子上的鞭子,一鞭子抽了下去。 “啊…” 只听尖叫声响起,香冬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屋内的红绡和另外两个丫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平时香冬对她们很好,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触自家姑娘的霉头。 自己再怎么也是九少爷屋里的人,如今却被十一姑娘打了,但是九少爷一向很疼十一姑娘,无故挨了一鞭子的香冬只能忍着痛。 “给我说清楚,哥哥在祖父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宁溪手里拿着鞭子,警告的看着香冬。 那鞭子被宁溪紧紧的握在手上,似乎只要自己不顺十一姑娘的意,鞭子就会抽下来,香冬不敢有所隐瞒,“十一姑娘,奴婢不知道九少爷在国公爷那里怎么了,只知道,九少爷去找国公爷之前,还去了一趟十姑娘的院子,在那里待了不到半刻钟,九少爷就怒气冲冲的出来了。 奴婢猜测,大约是十姑娘对九奶奶的事还怀恨在心,不肯原谅九奶奶,因为这个,九少爷就跟她起了争执,后来九少爷不忿就去找了国公爷,回来后,才让奴婢给您传信。” 在这魏国公府,因为捉鬼事件,宁滢得罪了二房和九房,其中,最恨她的,就是九房的十一姑娘宁溪,香冬不想再挨打,索性就将宁滢牵扯进来承受宁溪的怒火。 果然,宁溪听了以后,勃然大怒,一心认为是宁滢在里面捣鬼,所以祖父才不让人接母亲回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炮仗性子,香冬微微煽风点火,就噼里啪啦的燃了起来,心里火气没地儿撒,她拿起鞭子,就往华清园的方向去了。 红绡连忙跟了出去,在院子里遇到宁溪的奶娘嬷嬷宋嬷嬷,和她简单的说了两句,宋嬷嬷害怕自家姑娘惹出事情了,也跟着急急忙忙去追宁溪。 宁溪人虽小,却因为在气头上,很快就跑到了华清园,红枫院里,宁滢正在抄写佛经,父亲陈学杨去江南已有半月,前几天江南水患严重,她实在是担心父亲的安慰,便抄写佛经为父亲祈福。 刚刚抄完一卷,吩咐兰草拿去晾着,正准备提笔抄第二卷时,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搁下笔,她皱了皱眉,问:“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兰草想到二奶奶和九奶奶带着道士捉鬼那回,也是这番动静,心里不由得有些心有余悸,疾步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宁溪拿着鞭子怒气腾腾的闯了进来,鞭子险些打到兰草。 进来后,用鞭子指着宁滢怒道:“陈宁滢,你到底在祖父面前说我母亲什么坏话了,为什么祖父不答应接母亲回来?” 宁滢起身,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十一妹妹,九婶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随随便便闯进堂姐的屋子,拿着鞭子指名道姓的质问?” 哼,上次是二伯母和九婶婶是长辈,她们闯进她的院子那般作践自己,如今却连一个小孩子也想欺负到自己头上,还真当她陈宁滢是软柿子好拿捏吗。 宁溪被说教,脸上闪过恼怒,“母亲说得对,你就是贱蹄子,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就不会说实话了是吧。” 说完,扬起鞭子朝着宁滢挥去。 眼看鞭子就要打到自己,宁滢心里一惊,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 “啪” 鞭子扫到砚台上,一个回弹,末梢打到了宁溪自己的额头,只是一瞬间,额头就肿起一条血痕。 “啊,好疼。” 扔掉鞭子,宁溪捂着自己额头不停的叫着,宋嬷嬷和红绡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姑娘,姑娘,您怎了?”宋嬷嬷焦急的喊道。 红绡也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她们虽然晚到了一步,看着这屋里的情形,也知道是自家姑娘想教训十姑娘,却不小心抽到自己了。 宁滢先看到宁溪额头的那条血痕,心里庆幸自己躲过去了,同时,对宁溪的厌恶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不过想到她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堂妹,如今在自己院子里受伤,要是不叫大夫过来,恐怕又有人要说她不友爱姊妹了,便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看了宁溪的额头,开了一剂涂抹的药膏,并交代,伤口结痂后,千万不能用手去抓,不然伤口会更加严重。 宋嬷嬷担忧的问大夫:“那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大夫道:“这伤口看着不浅,若是一点疤都不留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照着老夫的交代,伤口好了后,不仔细看时看不出来的。” 世间女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脸上会留下疤痕,并且那道疤痕还在额头上,宁溪一听,对着大夫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不能让我脸上留下疤痕,不然,我就砸了你的药馆,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 大夫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一听这威胁,也来了脾气,当即便让药童背着药箱走了。 宁滢摇了摇头,这十一堂妹的性子,若是不改的话,全天下的人都能让她得罪完。 宁溪也没想到那大夫就这么走了,差点气个仰倒,转头看到宁滢正幸灾乐祸的瞧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陈宁滢,你笑什么,今天我会被鞭子打到,全都是你的错,明明被鞭子抽到的该是你才对。我告诉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马上就和祖父祖母说,是你害得我毁了容。” ------------ 第三十八章 禁足 宁滢和宁溪起争执之事,很快就被魏国公和许老夫人知道了,两人当下就被叫到了荣寿堂问话。 魏国公和许老夫人坐在上首,见两个孙女都来了,又见宁溪额头肿着,一条血痕横亘在上面,魏国公当场就恼了,指着两人怒道:“你们两个跪下。” 宁滢宁溪心有惧意,立刻顺从的跪了下去。 “好哇,好哇,真是我陈文英的好孙女。”魏国公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你们身为国公府的嫡女,姊妹之间不思友爱,如此长幼不分,先生教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宁滢垂着头,一声不吭,反倒是宁溪,这会儿只记得自己受了委屈,,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祖母也在,对这个威严的祖父也敢出言反驳了。 “祖父,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在您面前挑唆不让人接母亲回来,宁溪也就不会去去她院子闹事,更加不会被鞭子扫到额头。” 听着宁溪倒打一耙,宁滢依旧不说话。没想到,听了宁溪的话后,许老夫人却坐不住了。 她一向疼爱宁溪,对宁滢这个孙女不冷不热,如今听说宁滢害得宁溪伤了额头,凌厉的眼神朝着宁滢看去,“滢姐儿,你作为姐姐,不友爱妹妹就算了,竟然狠心将溪儿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这国公府没人能管得了你?” “孙女不敢。”宁滢低声应道。 心中冷笑,祖母这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这也是她的错吗,她可没有动不动就甩鞭子。 许老夫人再次甩了一个眼刀子过来,指着宁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上回你二伯母和九婶婶也是一番好意,你呢,竟然联合外人逼着你祖父重罚了她们,不敬长辈,暗害幼妹,国公府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孽胎祸根。” “祖母,公道自在人心,宁滢没有做过的事情,还请祖母体谅一下孙女,莫要强加在宁滢身上,孽根祸胎四个字,宁滢担当不起。” 宁滢抬起头,目光冷然的看着脸色不虞的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接触到宁滢的目光,火气更甚,“果然是有母必有其女,什么样的树结什么样的果,老身今天算是领教了。” 许老夫人这话,可谓是将马氏和宁滢一起贬低了,宁滢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没有尊敬祖母,反而是祖母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动不动就找母亲的茬。 为人子女,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贬低自己的父母,宁滢沉了脸,“礼云,为人子者,不登高,不临深,惧辱亲也。祖母今日当着宁滢的面如此贬责母亲,祖母虽为长辈,宁滢却不敢尊从。” 说完,又对着魏国公道:“祖父,今日之事,究竟谁是谁非,宁滢不说想必祖父也已明了,宁滢有错,请祖父责罚。” 许老夫人被宁滢落了脸面,又是一阵气堵,正要训斥她,却被魏国公一个眼神制止了。 魏国公扫视了两个孙女一眼,然后对着宁溪道:“你母亲当日做了错事才被送回娘家,如今不接她回来,是老夫下的令,和宁滢无关,若是不服,那就找老夫理论。 作为幼妹,不尊堂姐,犯口舌争端,伤人害己,回去以后,禁足半月,将《女戒》和内训各抄十遍,解禁后老夫要亲自检查。” 宁溪听到对自己的惩罚,想也没想就开口反驳,“凭什么只罚我一人,有错在先的并不是我。” 魏国公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宁滢为长,与妹失和争执,作为孙辈,不敬祖母,回去后,也禁足半月,《孝经》、《女戒》、《内训》各抄十遍。” “是。”宁滢顺从的应了。 宁溪这下觉得平衡了,听到宁滢比自己还要多抄十遍《孝经》,幸灾乐祸的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得意。 与人相争,两败俱伤,宁滢觉得,以后要是遇到宁溪,自己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今日之事,明显错不在他,祖父和祖母却…… 叹了口气,在许老夫人不忿和宁溪得意的神情中被兰草扶着走出了荣寿堂。 而另一头,陆苍擎安排在宁滢院子里的眼线小四儿,在她回来后,立刻找机会将宁溪和宁滢争执,宁滢受罚的消息禀告了陆苍擎。 闻言,陆苍擎垂下眼眸,面上神情无所变化,可是手中被捏皱的书页泄露了他心中的愤怒。又想到宁滢在荣寿堂跪了那么久,膝盖应该红肿了,便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白瓷瓶交给小四儿。 “你把这个找机会给十姑娘身边的兰草,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小四儿有些疑惑,难道兰草姐姐和自己一样,也是公子派去的? 陆苍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并不戳破,只道:“以后,只要关于你们姑娘的消息,一条也不需漏报。” 小四儿忙应:“是,奴婢知道了。” 说完,在陆苍擎的示意下,恭敬的退了下去。 小四儿走后,陆苍擎靠在椅子上,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头,心里不是滋味。重生后他的人生路和前世无异,只不过摒弃了前世的猖狂和眼高于顶。 而宁滢的却不同了,前世,陈学杨并没有和马氏和离,也没有被迫尚主。前世魏齐二国公府的没落是毫无悬念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今不是傻子,怎会容忍功臣老将手握实权。 这一世,两位老国公聪明了许多,早早的就放了权,宁滢的命运却有了很大的偏差,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这一切? 前世和宁滢的交集不多,除却她施恩自己的那回,在之前两人总共不过见过两次,并且两次都只是擦肩而过。 彼时的他,是圣宠正浓的威远侯,她的夫君不过是从三品的殿前学士,虽然清贵,却没什么实权。 而正是之前那两次擦肩而过,他也为当时已年过三十的她惊艳了一把,一直到获罪抄家,他始终都记得当日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那股淡然出尘的佛香味儿。 宁滢,滢儿,你放心,慎之定会护你周全,所有欺你辱你之人,我绝不放过。 ------------ 第三十九章 花帖 被禁足的日子对于宁滢来说,是难得的清静,回到红枫院后,她便关起门来一心抄书,丝毫不理会外界的任何事情。 日子一晃,半月已过,宁滢再次受到了弟弟陈仕琰的家书,上面说六月中旬,他会和父亲一起回府。得知这个消息,宁滢心里自是喜不自胜。 拿起笔,正准备回信时,忽然传来萱草的声音。 “姑娘,荣寿堂那边传话了,说老夫人让您过去呢。” 拿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就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宁滢抬起头,“谁来传的话,我不是在禁足么?” 萱草回答:“是老夫人身边的腊梅姐姐。” “哦,那她人呢?”宁滢问。 “腊梅姐姐把这话告诉奴婢后就走了,说老夫人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她,她要赶紧回去伺候老夫人。” 听了这话,宁滢笑了,怕不是离不开她吧,上一回为了母亲顶撞了她,祖母这是存心在敲打自己。 那边究竟有什么事情呢,为什么祖母会让还在禁足的自己过去? 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宁滢怕去晚了,祖母又拿自己发难,便让兰草和萱草简简单单的收拾了一下,主仆三人便往荣寿堂去了。 到了荣寿堂,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和乐的笑声,侧耳一听,有男有女。 屋外的小丫鬟见宁滢来了,喊了一声“十姑娘”,便打起帘笼,让宁滢进去。 进去后,她才发现,原来是小姑姑和两位表哥在,祖母许老夫人坐上首,怀里搂着一个看着眼生的年轻姑娘。 宁滢给祖母请安。” “嗯,有心了。” 许老夫人见这个最不喜欢的孙女来了,碍于女儿和外孙在,也就没有摆脸色,不过那语气淡的不能再淡了。 宁滢不在乎,反正祖母对自己一向都这样,她又上前给金大奶奶也就是陈郁芳和两位表哥见礼,接着,她把视线落在许老夫人怀里的年轻姑娘,笑着问道:“祖母,不知这位姐姐是…” 许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娇娇是金家姑奶奶的女儿,你就随着你两位表哥一同喊表姐就是了。” 宁滢心中暗自诧异,祖母眼光挑剔,年轻的女孩子得了她的喜爱的并不多,除了自小养在身边的宁溪,还有就是西府那边的五姐姐宁湄。 现在,这个毫无血缘的表姐竟然如此得她喜爱,说明这个表姐哄人很有一套,刚刚在屋外就听见祖母笑得十分开怀。 她笑了笑,道:“宁滢见过表姐。” 李娇这时已经从许老夫人怀着起身,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温和可亲的拉着宁滢的手,“表妹不必见外,之前就听舅母说过,国公府的女儿个个姿容妍丽,品行举止样样不凡,如今见了妹妹,这才知道,果真如舅母说得那样。” 听了李娇的话,宁滢面上有些微赧,轻声道:“当不得表姐如此夸赞,府里的姐姐妹妹都比我出色。” “哦,是吗?”李娇眨了眨眼,面带疑惑。 这话一出,陈郁芳故意板起脸,看向她:“娇娇你这丫头,真该打,竟敢怀疑你舅母的话。” 李娇连忙上前挽着陈郁芳的手,撒娇道:“舅母,好舅母,您是知道的,娇娇平时最听您的话了。” 她这番娇痴的模样,不仅逗笑了陈郁芳,还让许老夫人也变得和善可亲,“芳儿啊,我看娇娇这丫头是个好的,还是金家姑奶奶会教女儿,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巴不得她是我嫡亲的孙女儿喽,还是你婆母有福气。” 许老夫人的话让屋里的气氛短暂的停滞了一下,几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宁滢身上,宁滢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她想不明白,母亲都已经被逼和离了,为什么祖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拿母亲同别人作比,说金家姑奶奶会教女儿,不就是借此来讽刺母亲吗。 “外祖母,您偏心,娇娇表姐和滢表妹一来,您就把我和大哥撇到一旁,是不是不稀罕孙儿们了。”金迁嘟哝着嘴,似乎真的有些不满。 许老夫人听了,笑着道:“你这猴儿,外祖母几时不稀罕你们了,你母亲总共得了你们两个混世魔王,外祖母真是稀罕得不得了哦,恨不得时时都能见着你们。” 金迁咧嘴一笑,顺势扑在她的膝上,“外祖母,孙儿就知道外祖母最好了。” “哈哈哈,你这猴儿,都到议亲的年纪了,却还是一副小孩儿作态,小心外祖母让你母亲给你娶个凶悍的媳妇儿,天天管着你。” 许老夫人一开心,便笑着打趣他。 金迁摆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外祖母千万别,孙儿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以后要娶她来做媳妇的。” 说着,他的视线便落在了宁滢的身上,宁滢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时,两人视线相交,金迁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皱了皱眉,宁滢想起初次见面时,金迁拿自己与风尘女子作比,心里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对着许老夫人道:“祖母,宁滢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告退了。” 许老夫人摆了摆手,看也没看她,便让她各自离去。 当她正要出门时,又听许老夫人道:“慢着。” 宁滢只好转身回去。 “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给你下了帖子,明日你和娇娇一起去,国公爷那儿,我自会去说,回去好生准备着,别落了国公府的脸面。”许老夫人让人娶了帖子出来,交给宁滢。 宁滢接了帖子,道:“宁滢省的。” 许老夫人又道:“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去休息,不要误了明日赴约。” “是。”宁滢点头。 出了荣寿堂,宁滢看着手中精致淡雅的花帖,疑惑越来越深,她与顾家这位二姑娘素不相识,为何会忽然请她去府中做客? 想了许久,她也不曾想通,再次瞥了一眼花帖,心中暗道:罢了,还是先回去再说,等明日见了那二姑娘就知是何缘由了。 ------------ 第四十章 顾云儿 礼部尚书府与魏国公府仅仅隔了两条街,在得了许老夫人的同意后,第二日宁滢便和李娇一起去了顾府。 进了府,由府中的婆子引到二门处,顾云儿作为邀约的人,见她们来了,便笑着迎了上来。 “滢妹妹,可把你给盼来了。”顾云儿拉着宁滢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 宁滢心里诧异,这顾云儿为何要这样亲密的对待自己,但是碍于李娇在一旁,便也喊了一声:“云姐姐。” 顾云儿显然很满意,笑着应了,又把视线转到李娇身上,问:“滢妹妹,这位姑娘是?” 她给魏国公府的陈十姑娘下得花帖上只请了她一人,这十姑娘为何会带其他的人来。 宁滢还未开口,便被李娇抢了先,她道:“我与滢表妹是表亲,国公府的许老夫人见我初来京城,便让我跟着滢妹妹出来见见世面。” 听了这话,顾云儿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不知姑娘作何称呼。” 李娇道:“我姓李,单名一个娇字,如果顾二姑娘不嫌弃的话,就随滢表妹叫我一声姐姐就是。” 顾云儿听了,心里暗忖,这个李娇是个爽快人,几句话下来,不仅解释清楚了自己为何会来顾府,也顺道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丽了,对着宁滢和李娇道:“咱们别待站在这里了,我那里呀,前些日子得了些新茶,走,我请你们吃茶去。” 宁滢和李娇均点头应了。 到了顾二姑娘的住处,宁滢不经意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摆设,都是一些奢华精致的东西,单单多宝阁上那只青花白玉瓶,就价值千金,她曾经在千芳公主那里见过,听说这世上仅有两只。 除却千芳公主那里的那只,另外一只应该就是礼部尚书府里的这只,如此看来这位顾府二姑娘在府里很受宠。 三人坐着寒暄了一会儿,又听外面有丫鬟来报,说是府上的大姑娘来了。 顾云儿听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对那丫鬟道:“既然大姐姐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丫鬟领命退下,接着那位被顾二姑娘不喜的顾大姑娘进来了,和李娇差不多大的年纪,婷婷袅娜的身姿却有一番成熟妇人的气质。 宁滢和李娇都在暗自打量她,同时顾大姑娘顾媛儿也在回看两人,视线相遇,很快就转开了。 “听说二妹妹这里来了娇客,我便不请自来了,还望二妹妹莫要见怪。”顾媛儿幽怨的看了一眼顾云儿,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埋怨。 顾云儿压下心中的闷气,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大姐姐来便来了,今日我下了帖子给给滢妹妹,没有告知大姐姐,原本就是妹妹的错。”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暗里过招,宁滢和李娇相视一眼后,起身对着顾媛儿道:“这位是顾大姑娘吧,我是魏国公府的陈宁滢,我旁边的是表姐李娇。” 顾媛儿看了一眼宁滢,笑着回礼,“哦,原来是陈十姑娘,前些日子听说你在云锣江看龙舟比赛时落了水,不知道现在身子可恢复了?” 宁滢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只得答道:“多谢顾大姑娘关心,宁滢现已痊愈。” “谁说我是在关心你了,少自作多情。”顾媛儿斜睨了她一眼,又转头对着顾云儿道:“二妹妹,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魏国公府的十姑娘被水鬼附了身,如今你还将她请进府里来,难道就不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再府里作乱吗?” 这话一出,宁滢的眼神冷了下来,她初来顾府,在这之前并未见过顾大姑娘,为何她会如此针对自己? 顾媛儿的话让顾云儿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位仗着父亲宠爱的庶姐,宁滢是自己下帖子请进府里来的,她这样针对宁滢,就是在落自己的面子。 于是,毫不客气的回击道:“大姐姐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谣言,既然大姐姐害怕这些,还不如早些回自己的院子呆着吧。” 顾媛儿脸色变了变,“二妹妹这话好生无礼,我不过是处于好意才这么说的,二妹妹不领情,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待,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瞥了一眼宁滢和李娇,转身离去。 顾云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宁滢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宁滢摇了摇头,“不关云姐姐的事。” 接着,三人便默契的不再提先前的事情,聊了些时下流行的首饰衣物的话题,又过了一会儿,顾媛儿派人来请李娇去她院子说话,李娇不好拒绝,便跟着丫鬟去了。 顾云儿这里只剩下宁滢,屏退下人后,她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少女一眼,率先开口:“十姑娘是不是好奇我为何要下花帖给你?” 宁滢盯着她,等着回答。 顾云儿道:“其实,我是受人之托,拜托我的那人,便是我哥哥的挚友,当今的新科状元陆苍擎,是他想要见你。” 陆苍擎三个字一出口,宁滢猛地望向顾云儿,“顾二姑娘难道不知,男女私下相会,若是被人知晓了,宁滢名节不保,为何顾二姑娘还要做这等害人之事?” “十姑娘莫急,你和陆状元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这般做不过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顾云儿安抚道。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宁滢几乎怒火攻心,她和陆苍擎之间有什么事情,两人清清白白,举止随礼,这顾二姑娘怎会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陆苍擎那厮在她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她有所误会? 不行,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为何要在他人面前诋毁自己。 想到这里,宁滢便问:“顾二姑娘,陆状元现在哪里?” 顾云儿答道:“陆状元先前与我哥哥一处,他说过,会在荷塘边的凉亭里等你,这会儿应该在那里了。” 宁滢道:“那就烦请顾二姑娘带路。” 顾云儿点了点头,两人随即便出去了,走到荷塘处,她对贴身丫鬟说,趁着天气凉爽,要与宁滢去荷塘赏荷,让她们不必跟着了。 丫鬟不疑有他,便和兰草一起留在原地等候。 两人相携去了凉亭,走近发现里面一坐一立两道身影,定睛一看,那站着的正是陆苍擎,坐着的自然就是顾云儿的兄长了。 ------------ 第四十一章 说透 陆苍擎一身宝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脊背挺直,双手负于身后,提拔颀长的身影入了宁滢眼中。 与顾云儿一同进入凉亭内,顾家公子顾齐豫一跃而起,落在两人面前,眼神从宁滢面上一扫而过。 “哥哥,云儿不负所托。” 顾云儿眨了眨眼,顾齐豫微微颔首,朗声道:“慎之,人来了,为兄先走一步。” 宁滢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欠身,而后径直朝着背对而立的陆苍擎走去。 此时,顾家兄妹对视一眼,极有眼色的走向凉亭的另一侧。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味越来越近,陆苍擎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慢慢转过身,只一下将宁滢纳入眼底。 “滢儿。”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很开心你能来赴约。” 宁滢不适应这般火辣的眼神,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正色道:“陆状元慎言,还是唤我陈十姑娘就好。” 感觉到她的抵抗,陆苍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滢儿,你难道真得不懂我的心吗?”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润,末尾的那个字语调稍稍上扬,如同一把细沙滑过手心,痒痒的,想要抓住时,早已从指缝中溜走了。 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在面对他如此直白的开口,瞬时慌了心神,眼睛不敢看他,“陆状元,今日我来这里,是想和你说清楚,不管之前你是无心也好,有心也罢,以后,还请陆状元莫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顿了顿,她又道:“陆状元年纪轻轻便一举夺魁,如今又得圣上青眼,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如果宁滢猜测的不错,圣上必定会让你尚主,我从未将你之前的话当真,陆状元也就当做玩笑一场罢。” 陆苍擎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出声来。 不错,当今是有让他尚主的意思,不过却被他推却了,经过了前世的陷害,他不会再傻到重新将那个蛇蝎美人娶回家。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已心有所属,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为了她,他甘愿守身如玉。 就连陆苍擎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心里有了宁滢的身影,那份朦胧的爱意,由浅渐深,深到不可自拔。 “滢儿,为何你觉得我一定就要尚主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我和令尊一样,皆是长情之人,此生认定了你,便会将你娶回家,疼着,宠着,不让你受丝毫的委屈。” 听此一言,宁滢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么直白的话语,她毫无招架之力,“你…胡说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被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所笼罩,陆苍擎忽然按住她的双肩,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 这样的一幕让宁滢想起了他们在护国寺后院那一次,他也是这样,她毫无防备让他近了身。 “滢儿,相信我,等你及笄,我便会上门提亲,在这之前,千万不要答应任何人的求亲好不好?” “婚姻大事怎容得儿女擅自做主,陆状元,请放开我。” 宁滢回过神,欲挣扎躲开。 陆苍擎却不想放,控制自己的力道,以免伤到了她,“滢儿,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别怕,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的,我定会护你周全。” 听到这句话后,宁滢放弃了挣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先放开我再说。” 这一回,陆苍擎很听话的照做了。 宁滢后退两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问:“你觉得我凭什么一定要嫁给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我是魏国公府嫡出姑娘,你不过是一个出身寒门庶族书生,虽高中状元,也摆脱不了平凡的出身。” 陆苍擎笑了,“滢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还夸我前途无量,怎地一转眼就变了?” “你…”宁滢语塞,先前那不过是她的推脱之词,又横眉道:“你若连这个都答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和魏国公府结亲。” 陆苍擎神情一滞,收起笑容,正色道:“出身不能决定以后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出三年,我将是大楚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的内阁大臣,并且还会荣封威远侯。” 看到宁滢惊诧的眼神,他望着她,继续认真道:“时下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令尊,之前不也有过一个姨娘吗。 但是,我不会,我又绝对的诚意,今年我已十八,身边无侍妾通房,并且能够保证,日后成亲后,绝不纳妾,也不会有除妻子以外的任何女人。” 前世荒唐,落得如此下场,这一世他只愿守着她一人过日子。 “那如果你的妻子子嗣不丰呢?”宁滢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当传宗接代陷入困境时,你也能坚持初衷么? 陆苍擎似乎早就想到了她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的回答:“这个不会成为我纳妾的理由,我父母早逝,是姨父姨母抚养长大,姨父姨母没有孩子,姨父也从未想过纳妾,而是待我如亲子。 如果以后,我的妻子子嗣不丰,或者是终生无子,我都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如果她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收养一个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抚养他们成人,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陆苍擎的话,让宁滢彻底陷入深思,她承认,他的这番话让她隐隐心动,但是,一向谨小慎微惯了,宁滢习惯性的会去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假。 她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的假装,可是他却依旧是一副真假难辨的样子。 “滢儿,我敢对天发誓,今日所说,如有一字作假,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陆苍擎举起右手,毫不犹豫的发下重誓。 宁滢诧异的望向他,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这样的毒誓也敢发,难道就不怕终有一日会应了么? “如果,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我...我便答应你。”在内心经过无比的纠结后,宁滢最终作了回复。 ------------ 第四十二章 狂喜 陆苍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得问道:“滢儿,你说什么?” 宁滢也有些微赧,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之前说得那些,我就答应嫁给你。” 说完,便急急忙忙的想要离开。 陆苍擎听闻佳人应下,哪能让她如愿,伸手一揽,几乎要将她揽进怀里。 “你...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反悔了。”宁滢无奈,语带威胁。 果然,陆苍擎松了手,不过却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滢儿,你已经答应我了,就由不得你反悔。” 宁滢脸色越来越红,剜了他一眼,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陆苍擎看了看天色,日头快到正午,也知道两人在这里耽搁的久了,心虽有不舍,却道:“回去以后,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招惹你,你无需理会,我自由办法护你周全。” 宁滢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 两人并肩而行,慢慢走着,不远处是顾家兄妹的身影,这时候,陆苍擎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滢儿,给我绣个荷包吧。” 宁滢垂下眼眸,心思翻转过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苍擎狂喜,按捺住想要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滢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天天随身携带。” 他的眉眼之间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意,炙热的目光让宁滢感觉十分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我先过去了。” 顾齐豫和顾云儿在两人过来时就看见了,顾齐豫看向好友,见他意气风发,面带笑容,便知结果不错。 而顾云儿则去打量宁滢,她染上红晕的脸颊证明了一切,顾云儿自然也明白了两人的想法肯定达成一致。 接着,四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凉亭,宁滢和顾云儿向左,陆苍擎和顾齐豫往右,就此分开。 绕过荷塘,又走了小段路程,便到了丫鬟们等候的地方了,见到自家主子过来,兰草和顾云儿的贴身丫鬟一同迎了上来。 “姑娘,您的脸怎么那么红,莫不是中暑了吧。”兰草担忧的问道。 宁滢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丝毫不显,“我没事。” 兰草这才放下心来。 顾云儿带着宁滢再次回到自己的住处,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拉近了不少的距离,到最后,顾云儿说道:“十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你我还是姐妹相称吧。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今日见了你,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罢了。” 既然人家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宁滢也不再扭捏,顺势喊了一声“云姐姐。” 这些年,她很少出府走动,也没什么闺阁好友,顾云儿人不错,平日里有个可以说说话的姐妹也是好的。 中午,宁滢同顾云儿一起用了午膳,李娇在顾媛儿那边也吃过了,等到日头偏西时,两人才从尚书府里出来。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宁滢心里反复思量着陆苍擎说的那些话,到此刻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顾礼教与人私定婚盟。 脸越来越红,她偷偷瞄向李娇,发现她不知道怎么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进了国公府,两人便各自分开了。 自那日从尚书府回来,不知怎地,魏国公便下令解了宁滢和宁溪的禁足令,只是《女戒》和《内训》必须抄满规定的篇数。 解了禁足令后,就没以前那种清净日子可过,府里多了两位表哥和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宁滢这里每天热闹的跟什么似的。 六月十六,金家姑父上京,陈郁芳带着两个儿子和李娇去城门口迎接,红枫院才清净了不到半日,下午,因为婚期提前,被关在屋里绣嫁衣的宁涵从西府过来了。 宁滢想着有些日子不见这位八姐姐了,看她原本肉嘟嘟的脸蛋瘦了一圈,心里不住感概,三婶婶的慈母之心用错了地方,怕八姐姐因为太过圆润被夫君嫌弃,硬是每顿减了她一半的食膳,这对爱吃如命的八姐姐来说,真心事折磨。 和宁滢想的一样,宁涵此刻心里满是委屈,一见到宁滢,就向她大吐苦水。宁滢除了安慰她,还让齐嬷嬷做了一些可口的糕点。 宁涵一见到那些糕点,视线就像被粘住了似的,连话都顾不得跟旁人说,等到吃得尽兴了,她颇不淑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道:“你是说伯祖母是故意让金元和金迁来接近你的?” 宁滢将一旁的酸梅茶递给她,点了点头,“金家姑父上京了,我听李娇表姐的意思,好像小姑姑打算在京城给金家姑父捐个官,以后就留在京城了。” 宁涵不笨,眼珠动了动,看向宁滢,见她和自己表情差不多,就知道两人想到同一处去了。 宁涵道:“十妹妹,姐姐跟你说,你千万要小心你那两个表哥,我看呐,小姑姑打的是想和魏国公府再联姻的算盘,姑表亲中,只有你和金元金迁的年龄最合适。 金元就不说了,整个一个楞木头,这倒不必防范,但是那个金迁就不同了,小小年纪花花肠子多的数不胜数,你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宁滢自然明白,但是还是很感激宁涵的关心。 宁涵轻啜了一口酸梅茶,想到李娇,她叹了口气,“小姑姑这心还真是向着娘家,我看不光是两个表哥,还有那个李娇,估计也想在咱们东西二府里找个如意郎君。” 两人视线相接,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魏国公府和齐国公府,还未定亲的有八哥陈仕?,九哥陈仕?,十哥陈仕?,十一弟陈仕钰四个,而和李娇年龄适合的,只有陈仕?和陈仕?两人。 陈仕?是四婶婶的命根子,不仅四婶婶不会同意,就连叔祖父也不会应允这个出色的孙子娶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尽管她的嫁妆无比丰厚。 宁滢想到祖母许老夫人对李娇的那个疼爱劲儿,估计不会让肥水流入外人田,看来只有九哥和李娇会成为一对。 陈仕?的迂腐脾气,宁滢算是领教过了,如果要他娶一个商贾千金,肯定不会同意,还有九婶婶,回到府里后,知道自己儿子的婚事被婆婆和小姑定下,到时候必会找许老夫人大闹一场。 宁滢有些小坏心,只要一想到尖酸泼辣的任氏和蛮横不讲道理的许老夫人对上,就不由得幸灾乐祸。 ------------ 第四十三章 归家 六月越往后,天气就越炎热,整个京城都被烈日烘烤着,从人到动物,到植物,都有些死气沉沉。 到了六月二十这天,干涸了快一个月的天,终于迎来了一场强烈的暴雨。在这之前,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狂风怒吼,夹杂着飞沙走石。 宁滢在屋内听着树枝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心里满满浮上一丝担忧,前几日父亲捎信回来,最迟会在近日到家,看着外面这恶劣的天气,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回来。 她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陈学杨本来前日就已经下了船,不过想起还在书院的儿子,便绕道去了江州。 近日还未进城,天突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洒下来,城门早早的关闭了,进不了城,父子俩便找了近郊的一处民居避雨。 王子灿从河东郡封地回来,本打算进宫拜见楚昭帝,谁知也遇到了和陈学杨他们一样的境况,两队人好巧不巧的在民居内遇到了。 一阵寒暄后,陈学杨趁着无事,考校起陈仕琰的功课,陈仕琰一一答了上来。陈学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琰儿最近进步很大,为父甚感欣慰。” 得了父亲的夸奖,陈仕琰也很开心,正在这时,王子灿掀开帘子进来,见到陈学杨父子的相处,不由得生出意思羡慕来。 他生父早逝,母亲虽贵为公主却执意改嫁,眼前这位,就是他名义上的继父。在魏国公府也住过一段日子,陈学杨对母亲的态度令王子灿很不满,几次想要发作,但是看在他是宁滢父亲的份上,这才作罢。 他想,以后宁滢会是自己的郡王妃,如果得罪了未来老丈人,万一宁滢怪罪不肯嫁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这点后,王子灿对陈学杨的态度起了变化,平日里也尊着敬着,但更多的是将他作为自己的岳父来对待。 而陈学杨对他,岁算不上亲近,却也是和颜悦色。见他进来,微微颔首。 王子灿走到陈仕琰旁边,道:“十二弟在书院可还习惯?” 陈仕琰道:“一切都好,多谢郡王爷关心。” 王子灿知他和宁滢关系亲近,便萌生了与未来小舅子拉好关系的意图,谁知,陈仕琰因着不待见千芳公主,也一并厌弃王子灿,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计较罢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子灿将话题引到了宁滢身上,试探的问道:“七叔,滢妹妹也快要及笄了,不知七叔为她选定人家没?” 陈学杨自然看出王子灿的心思,脸上的笑意淡了,“滢儿还小,我打算多留她几年。” “七叔,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关系的滢妹妹一生的幸福,七叔万万不可因私心而至滢妹妹的幸福于不顾啊。”王子灿急了,如果陈学杨真的让女儿晚几年再出嫁,他可等不了这么久。 这话一出,陈学杨立刻沉了脸,“郡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滢儿是我的掌上明珠,难道我这做父亲的还会害了她不成。郡王爷话中有话,那咱们就挑明了说,不管郡王爷对小女是什么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作罢。因为,我是觉得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与皇家之人扯上关系。” 陈仕琰也在一旁附和,“我姐姐谁也不会嫁,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配得上姐姐。” 陈家父子的话让王子灿失望透顶,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正色道:“七叔,十二弟,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会娶宁滢为妻,这次回京城,我是特意向皇上请旨赐婚的。” 听了他的话,陈学杨却放缓了神色,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心也放下了。依他对今上的了解,为了平衡太子和辽王的势力,是绝对不会同意王子灿的请旨。 陈仕琰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听到王子灿竟然想用皇上来逼迫姐姐嫁与他,当即怒了,“郡王爷不必做梦了,若是想要娶到我姐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别妄想做我姐夫。” “琰儿。”陈学杨高声喝止,“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论语》学而篇第六条背与为父听。” 陈仕琰垂首,低声背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而余力,则以学文。” 等到他背完后,陈学杨的脸色依旧严肃着,王子灿自觉待在这里不受人待见,也就识趣的出去了,离开之前,给了陈仕琰一个挑衅的眼神。 暴雨在酉时末才停歇,陈学杨给了民居的主人一锭银子作为答谢,而后便带着儿子回府去了,至于王子灿,自然也紧随其后。 回到国公府,父子俩先去正房拜见了魏国公和许老夫人,然后才自己的住处换洗收拾。宁滢得知父亲与弟弟回来了,提着的心一下子便落了下去。 再见父亲,想起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克制不住。陈学杨见女儿哭得伤心,唤来兰草询问,一问之下,得知这一个多月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尤其是女儿蒙受的委屈。 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柔声安抚道:“滢儿,你所受的委屈,父亲会加倍还给那些人,你放心,以后父亲再也不会让你被人这样对待。” 宁滢哽咽着点了点头。 她又把视线转向弟弟,发现才过了几个月,弟弟竟然长高了很多,也懂事了许多。 陈仕琰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仕琰以后会保护你。” 少年脸上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清俊的脸上有着陈学杨和马氏的影子,宁滢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琰儿,你现在还小,该姐姐保护你,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换你来保护姐姐好不好。” 弟弟说的没错,天下女子,出嫁以后,若是有得力的弟兄扶持,那么在夫家的日子才会顺风顺水。 虽然陆苍擎向自己保证过,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但是,世事变化无常,以后的事情谁有能够说得清呢。 如果琰儿能够出人头地,她日后在夫家也算有了依靠,说不定,说不定母亲也能够回来和他们一家团聚。 ------------ 第四十四章 邀约 暴雨过后,天气便没有之前那般炎热难耐,艳阳高照下也随时吹着凉爽的清风。 陆苍擎,顾齐豫还有陈仕?,三人同坐一桌,在雅漾居二楼的包厢里自在饮茶。三人都是风光霁月,飘逸俊秀之人,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说不尽风流儒雅。 顾齐豫是陆苍擎前世的挚友,而陈仕?则与他惺惺相惜,再加上因为这位榜眼是宁滢的堂兄,陆苍擎待他,也是极其亲密。 三人表面在朝堂各自为政,私底下却是楚昭帝的心腹,他们对整个朝堂的局势都了然于心,尤其是顾齐豫和陈仕?,自从知道楚昭帝的谋算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楚昭帝这边。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辽王已经与百花会的人接了头,估计在下月初五之前就会动手。”轻轻啜了一口茶,陈仕?不紧不慢的说道。 陆苍擎和顾齐豫相视一眼,顾齐豫挑了挑眉,“太子不是蠢笨之人,这下子可有热闹瞧了,圣上说过,我们不必插手,任他们去争斗。” 唯有陆苍擎没有出声,但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与他们两个的想法无异。 谈完正事后,顾齐豫拍了拍手掌,包厢的门被打开了,几个姿容不俗的女子鱼贯而入。 顾齐豫看着两位好友,道:“雅漾居的美人儿不错,今天既然来了,为兄就让修远和慎之好好感受一番。” 陈仕?听闻,眼睛瞄向屋内并排而立的美丽女子,脸色有些涨红,摆了摆手,“行文,这使不得,赶紧叫她们出去吧。” 顾齐豫一愣,接着便朗声笑了,“修远,你这般羞赧的模样,莫不是还未…”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屋内众人均是不言而喻。 陈仕?的脸色逐渐变得红紫,扭过头去,正好看见其中一个女子正望着自己,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作罢。 顾齐豫被他这番作态逗笑了,知道他面皮薄,也就不再打趣,侧身看向陆苍擎,道:“慎之呢,有没有兴趣抱得美人归?” 他的话音刚落,陈仕?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陆苍擎,“慎之,你可别忘了…” 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陆苍擎摇了摇头,“不用了,陆家组训有言,不得沾染风尘女子。况且我已心有所属,此生惟愿有她一人。” 这个她是谁,陈仕?和顾齐豫自然是知道的,见两位好友都对这些青楼美人无感,顾齐豫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只留了一位抱着琵琶的清秀女子。 “既然来了,那就听曲子吧。”说完,示意那女子可以开始了。 陈仕?和陆苍擎对此没有排斥,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听着曲子。 一曲作罢,陆苍擎忽然起身,走到那琵琶女面前,沉声问道:“你可会《滢水谣》?” 琵琶女垂首应道:“回公子的话,妾不会。” 陆苍擎勾了勾唇,回到座位,陈仕?疑惑的看着他,“慎之,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齐豫瞄了他一眼,替答道:“修远难道忘了贵府十姑娘的闺名?” 滢水谣,宁滢。 陈仕?眉头紧蹙,“慎之,你…” 陆苍擎:“修远莫急,我不过是听了此曲想到了令妹,对我来说,她就是滋润我干涸内心的滢水,当着修远的面,慎之做出保证,日后定不会有负于她。” 陈仕?眉头皱的更深了,“你莫名其妙说这些做什么?” 陆苍擎看了看琵琶女,后者很有眼色,抱着琵琶欠了欠身,随后便退了出去。 “修远,我想见陈治中。”等到房中只剩下三人时,陆苍擎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从小四儿传来的消息得知,王子灿已经归京,此刻就住在魏国公府里,那厮对宁滢一向图谋不轨,他怕他为了得到宁滢,而做出有损宁滢闺誉的事情来。 再则,若是他没记错,上一世她在及笄后就嫁给了顾卫清,算算日子,离她出嫁不到八个月,看来,就是在这段时间,陈学杨会给宁滢定亲,无论如何,在这之前他必须得与陈学杨见一面,表明自己的决心。 陈仕?看了看他,问:“你为何要见七叔?” “这个到时你自会知晓,在这之前,你只要帮我约他出来。”陆苍擎正色道。 陈仕?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陈学杨应约而来已是三日之后,陆苍擎特意选了一处僻静的茶楼,陈学杨到了的时候,一眼就认出邀请自己来此的是当今的状元郎。 “晚辈见过陈大人。”陆苍擎拱了拱手,神色恭敬。 陈学杨踏入包厢之内,抚须笑道:“状元郎不必多礼。” 陈学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少年郎,三年不见,稳重之风渐长,更加让他意外的是,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无名师教导便中了头名状元。 与此同时,陆苍擎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却依旧面容俊朗,仔细一瞧,宁滢的样貌有八分随了他。 “不知状元郎有何事?”陈学杨问道。 陆苍擎连忙正色,“晚辈能否称大人一声伯父?” 陈学杨颔首。 “伯父,慎之今日请伯父来此,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 陆苍擎忽然起身,走到陈学杨面前,跪了下来,“慎之请求伯父将令嫒许配与我。” 听闻此言,陈学杨敛去笑意,沉声道:“陆状元慎言,小女年纪还小,当不得陆状元厚爱。” 早就料到陈学杨会有这样的反应,陆苍擎连忙道:“伯父,慎之知道开门见山会让伯父动怒,但是,慎之可以保证,今生今世只娶滢儿一人为妻,无论有无子嗣,绝不纳妾。” 陈学杨听了这话,冷静了不少,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你不要以为随意作个保证,就可以让我同意,我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本性。 当年我与妻子感情极好,却也抵抗不了父母强加干涉。陆状元,我念你是个有为之才,所以今日之事就不再追究,还望陆状元好自为之。” ------------ 第四十五章 父女谈心 魏国公府,宁滢从荣寿堂请安回来,刚走到华清园,就遇到了等在园子外面的王子灿。见她来了,王子灿笑嘻嘻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温柔的凝视着面前的人儿,按捺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柔声喊道:“滢妹妹。” 宁滢心里恶寒,瞥了他一眼,行礼道:“见过郡王爷。” “滢妹妹,你我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王子灿连忙虚扶了一把,“我在封地搜罗了一些小玩意儿,想着妹妹可能喜欢,就令人全部带回来了,妹妹随我去拿吧。” 听他一口一个妹妹叫着,宁滢又是厌恶,又是无奈,只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多谢郡王爷美意,只是我素来不爱那些,郡王爷还是送给别人吧。” 殊不知,她这一眼看在河东郡王王子灿的眼里,凤眸盈波,含羞带嗔,身着一袭白绿相间的罗裙婷婷而立,就这么勾去了少年郡王三魂七魄。 宁滢见他这副模样,心有不悦,随即不再理会,带着丫鬟进了园中。 回到红枫院,齐嬷嬷迎上前道:“姑娘,七爷来了。” 宁滢点了点头,进去后,果然见父亲背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笑着看向她。 “父亲。”宁滢笑着喊道。 陈学杨微微颔首,拉着女儿坐下,视线久久的落在她的脸上,宁滢不知父亲为何要这样盯着自己看,一时之间,心里充满疑惑。 “转眼间,滢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陈学杨有些感叹,“及笄之后,就要嫁到别人家去,父亲真的舍不得。” 宁滢脸一红,低头道:“父亲,宁滢想要一直陪着父亲母亲。” 陈学杨摇了摇头,“滢儿,为父也很想将你母亲接回来,可是,现在时机还不到。不过你放心,你的婚事,这府里只有父亲能做主,万万不会让你祖母胡乱给你配人。” 自己母亲和妹妹打的什么主意,陈学杨自然知道,先不管妹妹家的金元和金迁为人如何,单只看他那个唯一的妹妹,陈学杨就不愿意将女儿嫁到他家。 当年他刚成亲的时候,作为小姑子的妹妹没少为难过新嫂子,十几年未见,这个妹妹还是老样子,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金家受委屈。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陆苍擎在茶楼里对自己剖心置腹的一番话,他说,如果自己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必定会待她如珍似宝,并且,还会助他一臂之力,将妻子从护国寺里接出来。 这样的条件的确让他心动,但是,他不是一个独断专横的父亲,必须要女儿答应,他才能将她嫁给他。 思及此,陈学杨问道:“滢儿有没有想过,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滢更加羞赧,私底下她也曾想过,不过被父亲这么问出来,当即羞得一张俏脸通红。 “父亲,宁滢日后的夫君,一定要和父亲一样才华横溢,不惧强权却能屈能伸,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生只能娶女儿一个妻子,并且绝不纳妾。” 听闻此言,陈学杨愣了一下,没想到女儿的条件陆苍擎那小子完全符合,心里不禁起了怀疑。 “滢儿,陆状元你可认识?” “认识。”宁滢心跳漏了一拍,镇定道:“那日祖父不肯重罚二伯母和九婶婶,是陆状元向祖父进言,女儿才没有受不公待遇。” 陈学杨仔细观察女儿神色,总算是明白了,看来那小子和女儿私底下已经见过面,而女儿对他也不是无意,不然,在提到那小子的时候,女儿的脸上又怎么会浮着淡淡的笑容。 暗骂陆苍擎狡猾,陈学杨叹了叹气,现下局势紧张,圣上正值壮年,却有两个成年并且能力超群的儿子,太子与辽王的争斗愈发水深火热,而作为中立的魏齐二国公府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打着算盘想与他家结亲的人不在少数,而他为了一双儿女的幸福,是万万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更何况,府中还有一个河东郡王觊觎着他的宝贝女儿,他肯定是不愿将宁滢嫁给河东郡王,怕就怕王子灿真的去向楚昭帝请旨赐婚,楚昭帝会为了平衡太子与辽王的势力,而胡乱给女儿指婚。 为今之计,只有先给宁滢定亲,陆苍擎是个很好的人选,出身庶族,不仅有状元之才,更有龙凤之姿,加上他的许诺,堪为良配。 “滢儿,为父决定将你许配给陆状元,他答应过为父,此生惟愿与你同心携手,就算你二人无子嗣为继,也绝不纳妾。为父思虑了很久,已经同意了。” 听了这话,宁滢猛然看向他,“父亲真的答应了他?” 陈学杨颔首,“为父允了,待你及笄之后,让他上门提亲。” 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宁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看到父亲一脸笃定的样子,便知道事情真的如自己听到的那样。 他竟然向父亲求取自己,而父亲也答应了,怎么想,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涌出一丝甜蜜来,整个人都快活的不得了。 陈学杨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由爹呀,这副娇嗔羞怯的样子,要说他们两个没什么,他陈学杨第一个就不信。 好在他也不是迂腐古板的人,年轻时与妻子月前订盟,夜探佳人香闺之事也没少做。不过,现在换成了自己的女儿,他不得不深思,成亲之前,必定不能让他们再私下见面。 而陆苍擎不知,未来岳父已经开始防范自己了,他让小四儿回去与兰草说,晚间不必锁门,将萱草和齐嬷嬷引开就是。 入夜,兰草果真照着他的话做了,陆苍擎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混进了魏国公府,按着记忆,避开府里的下人和丫鬟,慢慢进入了红枫院。 这个时候,宁滢刚刚就寝,兰草替她放下帐子,又上前剪断蜡烛芯儿,然后轻声退了出去,关门时,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 第四十六章 夜探香闺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悄悄溜进华清园,守门的婆子似乎睡着了,连那黑影从旁边经过都没一丝反应。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通过小四儿给兰草穿过信的陆苍擎,他已经接连几日未见宁滢,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虽然已经和陈学杨开诚布公谈过,但是他还是担心他拒绝将宁滢嫁给自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她见一面。 魏国公府门禁森严,尤其是夜间的防护,如果不是早在宁滢身边安插了人,陆苍擎也没有把握会成功潜入红枫院。 宁滢住处的布局他早就记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在暗夜里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夜探香闺之举,蹑手蹑脚的走到主院前,看到正中的一间屋子门边留了一条细缝,心下了然,就是这里了。 正打算要推门进去,收刚刚放在门框上,又忽的缩了回来。 不对劲,他朝四周望了望,心中的那抹怀疑越来越深,重生后,他的直觉变得很凌厉精准,虽然现下四周一片宁静,可陆苍擎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他有些犹豫,一门之隔,里面是他心爱的女人,而他冒着夜色也是为了来见她一面,想到这里,心一横,算了,来都来了,不管有什么他都愿意承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看到屋内的景象时还是被惊了一下。 “伯父?” 看到背手而立的陈学杨,陆苍擎声音有些僵硬。 而前者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慢慢的转过身来,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门关上。” 陆苍擎忙点了点头,转身关好门。 心里暗叹,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夜探香闺佳人没见到,到被未来岳父堵个正着,要是这未来岳父见他行事浪荡,不愿把女儿嫁给自己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面上不禁待了几分焦急。 “伯父,我不是故意…我只是…”看到陈学杨越来越沉的脸,饶是一向镇定的陆状元也有些结巴了。 摆了摆手,陈学杨斜睨了他一眼,“别以为你小子打的什么小算盘我不知道,告诉你,你这一招,我年轻的时候都玩腻了。” 顿了顿,又道:“念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要是下一次敢再悄悄潜进国公府,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陆苍擎急了,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未来岳父套近乎的,在没有见到宁滢之前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于是便对着陈学杨说道:“伯父,我能不能见见滢儿,只见一面就行。” 陈学杨横眉,“臭小子,是不是真的要我对你动手才离开?” 陆苍擎也不退让,“伯父如果真的要揍我一顿才肯让我见滢儿,我甘心受罚。”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陈学杨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拧眉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朝着屏风后喊道:“滢儿,你也听到了,这样的人,为父实在是不肯放心的把你交付给他。” 陆苍擎顺着他的视线往屏风后望去,果然见到后面人影绰绰,从那纤细的身影可以看出,屏风后站着的确是宁滢无疑。 他不禁慌了心神,此番自己的行为是有些显得孟浪了,宁滢是个姑娘家,脸皮本来就薄,如今陈学杨又在这里,她要是恼了自己怎么办? 陆苍擎不知,宁滢此时并未有一丝责怪他的想法,虽然觉得这种夜探香闺的举动有些失宜,却也为他的勇气感到折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讨厌他,也不反感这样的行为。 屋内几人心思各有不同,屏风后,宁滢柔弱清脆的声音传来,“陆状元,天色已晚,请回吧。” 听到她的声音,陈学杨脸上浮起笑意,而陆苍擎却是少有的慌乱,自表明决心后,宁滢就从未生分的称呼过他陆状元,于是急急道:“滢儿,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如此,却是不把陈学杨放在眼里了,只见他笑意淡去,侧身挡在前面,“陆状元难道听不懂吗?” 陆苍擎面带焦急,绕开他就要往屏风后去,陈学杨自是不会让他如愿,手脚并用,擒住陆苍擎的肩膀,就要往后甩去。 陆苍擎也不是文弱书生,很快就破解了他的招式,陈学杨眼睛一亮,开始快速变换招式,陆苍擎虽然心急,却只防御不攻击,毕竟屏风后宁滢还看着呢。 两人在屋内你来我往的打斗,宁滢在屏风后看得却是心惊胆颤,父亲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当年京城小霸王的称号不是空穴来风,此番陆苍擎对上他,怕是多多少少要吃一些亏。 对于要拐走自己的女儿的男人,陈学杨一向是手下不留情,他早年间因为身体虚弱,被魏国公送到少林寺做了几年俗家弟子,也就是在那里,学了一身连魏国公都夸赞的武功回来。 陆苍擎果然渐渐的支持不住,咬了咬牙,也开始攻击,不过他这些动作毕竟是半路出家,怎么能够与陈学杨匹敌呢,不到半刻钟,就被他按在了桌子上。 “臭小子,想要打赢我,年轻一辈里,也只有顾家老大了,你还弱了一点。” 陆苍擎本来已经服软,但是在听到陈学杨提起顾卫清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上一世,宁滢嫁的就是顾卫清,这一世,陈学杨又如此欣赏他,这是陆苍擎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伯父,我不会比他逊色的。”陆苍擎定眼看着束缚住自己的男人。 陈学杨勾了勾唇,“哦,你就那么确定?” 说完,只听一声沉闷的惨叫声响起,陆苍擎的小腿骨应声而断,宁滢心里一惊,从屏风后跑出来,见到的便是他那张惨白的脸。 “父亲,你…”她捂嘴惊呼。 陈学杨脸上换了一副冷淡的神情,“我陈学杨的女儿,就是王子皇孙都不为过,他一个个小小的状元郎,竟然敢作出坏我女儿闺誉的事情,那就得承受这一时冲动产生的后果。” ------------ 第四十七章 进宫 陆苍擎夜探红枫院,被陈学杨逮了个正着,最后还拖着一条断腿回了自己府里。宁滢心里抑制不住心疼,埋怨父亲对他下手太重。 谁料陈学杨却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一个男人,只有体会到了疼痛的感觉,才会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妻儿。” 听了这话,宁滢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送走陆苍擎后,一直潜伏在红枫院的小四儿被揪了出来,宁滢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烧火丫头竟然是陆苍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小四儿是国公府的家生子,陆苍擎果真有些本事,连身为家生子的小四儿都可以并为己用。 小四儿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府,一声不吭的垂着头等着处罚,谁料宁滢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便让她继续待在厨房。 不过,从这以后,宁滢与陆苍擎之间的通信来往,都是经过小四儿之手,宁滢很相信陆苍擎看人的眼光,既然他一直相信小四儿,那么,说明小四儿是个可靠的人。 转眼间就来到了九月,又到了桂花飘香的时节。 宫里来了信,洳婉仪生下皇六子,楚昭帝大喜,待洳婉仪出了月子,便让魏齐二国公府的女眷进宫觐见。 齐国公府出去的姑娘有了皇子傍身,一时之间,朝堂上下看魏齐二国公府的眼光都变了,就连太子和辽王也都减少了拉拢的意思。 毕竟洳婉仪身后是开国功臣之后,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加之宫里还有一个同出于齐国公府的昭妃娘娘,如果魏国公和齐国公真的肖想过皇亲国戚的位置,那么,很有可能会支持如今还是奶娃娃的六皇子。 况且,楚昭帝正值盛年,又一向压制太子和辽王,就连太子舅家和辽王舅家都受到了牵连。其余的几个皇子,生母出身低微,不受楚昭帝待见,唯有六皇子,一出生便赐了名。 姬曦,是以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由此可见,楚昭帝的拳拳爱子之心,全都落在了刚出生的六皇子身上。 十月初,楚昭帝便让人来国公府宣旨,两府女眷进宫参加六皇子的满月宴。进宫前一天,宁滢被父亲叫到书房。 陈学杨凝视了女儿片刻,从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妻子年少时的模样,但更多的还是像自己一些。 叹了叹气,叮嘱道:“滢儿,如今朝堂局势有变,你四姐姐为父清楚她的为人,断不会与人争什么,只是昭妃娘娘的心性,你我也都知道,这会儿见了你四姐姐有了皇子傍身,心里定会不平。 这次进宫,你私下里提醒一下洳姐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圣心难测,圣上忽然对六皇子多加恩宠,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叫她莫要大意。” 宁滢点了点头,这一个月来,她也算是看得很清楚,自四姐姐生下六皇子后,一向拎得很清的祖父和叔祖父也变了,更不用说底下那些叔叔伯伯门,对权势的追求更为热情。 整个国公府,除了父亲陈学杨外,宁滢觉得,他们都已经陷入对未来不可预计的炙热权势中,早晚有一天,魏齐国公二府会招来滔天大祸。 宁滢无感,两座国公府里,她在乎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尤其是在经历过捉鬼事件后,她对人行更是有了透彻的理解。 就算以后国公府没落下去,只要父亲母亲和弟弟没事,还有她所在乎的八哥,八姐没事,其余的好不好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她冷心也好,说她无情也罢,这些她都认了。 翌日,国公府的女眷坐上马车往宫里驶去。 千芳公主是天子胞妹,自然为自己兄长再得一子感到高兴,去宫里贺喜也是应该的。 从国公府出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主动邀宁滢同坐,宁滢本欲拒绝,想到父亲的叮嘱,还是依了她。 公主的车驾和其他大臣家的女眷不同,这辆彩凤飞羽紫金撵是楚昭帝特赐给胞妹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千芳公主能有此殊荣。 上了撵车,宁滢不动声色的端坐在千芳公主的对面,保持着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娴淑。千芳公主面带笑意,结果紫萍递过来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滢姐儿,想必是初次进宫吧。”她的视线落在宁滢脸色,轻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公主,就算再不待见,宁滢也只得恭谨的回答:“是的。” 千芳公主搁下茶盏,眼神更加柔和,“你我乃是母女,如此疏远着实不该。” 宁滢一怔,按捺住心中的讽刺,淡淡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宁滢生母尚在,万不敢以公主为母。” 这话一出,千芳公主笑容凝滞,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了紧,眼底弥漫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冷意。 “陈宁滢,本宫认你为女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母亲马氏这辈子还有机会出护国寺么,哼,只要有本宫在一天,她就只能待在护国寺为天下祈福。 你这个女儿,本宫是认定了,如果你乖乖听话,马氏还能平安终老,如若不然,本宫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世上就没了静慈长公主。” 宁滢心里一惊,瞪大眼睛望着她,“父亲与母亲被迫分隔两地,公主殿下难道还不肯放过我母亲?” 千芳公主挑了挑眉,冷笑道:“是本宫不肯么,本宫放过她了,那谁又来放过本宫,你,陈仕琰,陈七郎,你们父子三人,从未真心对待过本宫,三年已过,这就由不得本宫说狠话了。” 宁滢抓住千芳公主话里的字眼,三年已过,为什么她要说三年已过呢? 父亲与母亲被迫和离,离家已有三年,而千芳公主下嫁国公府也是三年,她这话里的三年究竟是何含义。 还来不及多想,宫门便近在眼前,初次进宫,饶是宁滢再镇定也有些紧张。从宣华门进去,到内宫宫门口,便有专门管理车驾的内侍,内宫不容马车进入,所有人必须下车步行。 ------------ 第四十八章 夺子 大楚皇宫在前朝的基础上新添了几座宫殿,其中包括楚昭帝日常办公的承乾殿和皇后住的长宁宫,剩下的唯一一座新宫殿被赐给了生下六皇子的洳婉仪居住。 宁滢先随着国公府的女眷们拜见皇后,等到了长宁宫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命妇聚在长宁宫,世子夫人谭氏恭谨的向皇后问安,后面的女眷也一一行礼。 宁滢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人,垂着头,依然能够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转,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哪一个是魏国公府的十姑娘,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皇后的声音传来,听在宁滢耳里,虽然洋洋盈耳,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她抬起头,恭敬的回答:“臣女宁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莞尔一笑,道:“果然肖像陈七郎,小小年纪便出落的丰姿绰约,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银枪小霸王的风采,怪不得千芳对你父念念不忘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今日上座的人不是皇后,而是一个命妇,宁滢定会反驳回去。可是,没有如果,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开了口,不管你心中再不甘愿,也得摆出一副笑脸。 宁滢无法,只得敷衍的笑了笑,“皇后娘娘谬赞了,宁滢当不得娘娘的夸赞。” 皇后垂下眼眸,轻啜了一口茶,继而转向其余命妇,问道:“你们觉得本宫说得可对?” 话音落下,立刻便有人接了下去,“皇后娘娘慧眼,依臣妇看,这陈十姑娘当得娘娘的夸赞。” 宁滢讶然,侧眼看去,只见先前接话的是一个华衣锦袍的中年美妇,一边小心的奉承着皇后,一边不停的用眼神打量自己,似乎在谋划什么。 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皇后又跟谭氏和国公府的其他女眷说了一会儿话,当得知宁涵已经许人时,特意赏赐了一串红玛瑙如意手钏给她添妆,附带的连宁滢也得了一支鎏金玉璎珞。 从皇**里出来,已经接近正午,宁洳早在家人进长宁宫的时候就拍了心腹在宫门口候着,一行人出了长宁宫,便跟着福源宫的内侍朝宁洳的住处赶去。 福源宫里,昭妃一早便来了宁洳处,昔日的六姑娘宁洁已非吴下阿蒙,三年的宫闱生活,将她磨练成了一个毫不显山露水的沉稳宫妃,加上十多年的小心谨慎的庶女身份,论心机,恐怕十个宁洳都比不了。 好在宁洳也不傻,知道自己的弱处,尽量减少与昭妃的私下碰面,加上善于谋划的宁王妃宁湄时不时的进宫,昭妃虽然痛恨压了自己一头的嫡姐,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现下宁洳一举产下六皇子,昭妃心里那根刺越来越深,在生产前无意中得知自己还未进宫前,嫡母害怕自己挡了嫡姐的路,竟然狠心给自己喝了绝子药。 绝子药,女人喝了,便一生绝了子女缘。 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小婴儿,昭妃脸上的笑容更甚,“姐姐,六皇子长得很可爱啊,可惜妹妹这辈子是无缘做母亲了。” 她的声音依旧娇娇柔柔,却听得宁洳不寒而栗,这个庶妹从小就颇有心计,所以她说过的话,自己都会暗自琢磨一遍。 现下她说这些,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六皇子忽然醒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昭妃,昭妃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 “姐姐,妹妹看着六皇子真的很喜欢,姐姐让我抱抱他可好?”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宁洳却迟迟不敢答应,昭妃的心思太难猜了,保不准她会因为嫉恨而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朗声大笑,宁洳心里一松,对着昭妃道:“六妹妹,咱们一起去迎接皇上吧。” 昭妃没有反对,两人齐齐迎了出去。 楚昭帝面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一前一后的扶起自己面前的这对儿美人花,看到出了月子后丰腴娇艳的宁洳,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宁洳当然也感觉到了帝王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短暂的停留,可是还是忍不住欣喜。昭妃轻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两人隔开,朝着楚昭帝撒娇道:“皇上,看到六皇子,臣妾也想要个孩子了。” 楚昭帝神色未变,低头点了点她的鼻子,“小东西,有朕的宠爱还不够吗,要是你喜欢,就把六皇儿抱到你那里去吧。”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大惊失色,尤其是宁洳,她在宫内,不求像昭妃那样冠宠六宫,只求能够将自己的儿子平安抚养长大。 所以,不管昭妃如何给自己下绊子,她也没有以牙还牙,如今,皇上却要将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抱给昭妃抚养,这口气,她又怎么能够忍下。 “皇上,妹妹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六皇儿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不能让他离了臣妾。” 听了这话,楚昭帝脸上笑意淡去,语带薄怒,“你和昭妃是亲姐妹,朕让昭妃抚养六皇儿,难道还降低了他的身份不曾?” 宁洳浑身一震,哀切道:“皇上,臣妾从未这样想过,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昭妃如同一个旁观者,全程一直安静的看着宁洳与楚昭帝争执,最后,在楚昭帝大怒之前,轻轻安抚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疼爱臣妾,可是姐姐说得很对,六皇子还小,不能离开母亲,皇上千万别让臣妾做了夺人子嗣的恶人。” 美人垂泪,哀切幽怨,昭妃的火候比宁洳拿捏得到位许多,果然,盛怒的楚昭帝一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一下子软了。 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道:“爱妃,是朕不对,朕没有考虑过爱妃的感受,朕答应你,六皇儿还是养在你姐姐这里,朕舍不得爱妃受委屈。” “臣妾谢过皇上。”昭妃顺势靠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宁洳扯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看着两人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又见楚昭帝如此草率的决定儿子的去处,宁洳一向不争的心也有些起伏,五妹妹告诉自己,不争即为争,可是三年过去,她的不争究竟为自己带来了什么? ------------ 第四十九章 宫中惊变 福源宫出现的夺子闹剧并未传到国公府女眷的耳里,楚昭帝在昭妃的眼泪攻势下,下令让在场的人不许乱传,是以,当国公府的女眷到达的时候,楚昭帝已经带着昭妃离开了。 宁洳眼眶泛红,强撑着笑容接受了家人的行礼,又让侍女带着她们去见六皇子,姜氏与宁洳母女连心,两人一对面,她就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 同样看出来的还有宁滢,旁人只以为四姐姐是久不见亲人想念而至,却并不明白四姐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说忌惮万分的皇后和贵妃,就连同出一脉的昭妃都时时刻刻等着她倒台,想起父亲的交待,宁滢扯了扯姜氏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姜氏目光讶然,随即又点了点头,语带哽咽道:“好孩子,你四姐姐不会忘记你的。” 宁滢笑了笑,“五婶婶,宁滢也希望四姐姐在这宫里好好的,毕竟她与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摒去国公府,只谈陈家,姜氏了然,拍了拍宁滢的手背,“对,咱们都是一家人。” 话音落下,宁滢微微颔首,转身又去寻宁涵去了。 宁洳很久未见母亲,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便让宫女和内侍伺候其他人吃茶休息,自己请了姜氏进内殿。 母女俩一见面,就忍不住双双红了眼眶,碍于楚昭帝的命令,宁洳无法将昭妃欲借皇上之手夺子的事情告诉母亲,只得委婉的提了几句。 姜氏这人,虽然颇有心计,却心计不沉,往往喜欢曲解其意。宁洳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又会错了意。 无奈的叹了叹气,问道:“母亲,家中一切可好?” 姜氏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你弟弟,读书不成,总是惹你祖父责骂,洳姐儿,你能不能让皇上下旨给他找个名师教导,免得总被六房的?哥儿给比下去。” 姜氏的话让宁洳有些噎住,摇了摇头:“母亲,你也知道,女儿不如六妹妹受宠,皇上又怎会答应女儿的请求。” 顿了顿,又道:“七叔才华横溢,当年才十六岁就一举夺魁,母亲何必舍近求远,弟弟一向敬佩七叔,若是让七叔教导弟弟,定会事半功倍。” 听了这话,姜氏沉思了一下,也觉得宁洳说得有道理,要说当今的名儒,还真要算上陈学杨,?哥儿春闱时,也是受了他的指点。 “对了,你七叔让滢姐儿转告你,现下千万别参与到太子和辽王的夺嫡之争中去,还有,如果遇到紧急的情况,就去找太医院的杜太医,他与你七叔有过命之交。” 姜氏忽的想起宁滢对自己说的话,便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宁洳。 宁洳心里一阵感动,“让七叔担忧了,我自然知道分寸。母亲,十妹妹现下生母不在府中,您就多照看一些吧。” 姜氏点了点头,“这个你不说我也会的,?哥儿还要靠你七叔教导呢。” 母女俩聊了几句,外面有内侍进来通传,说皇上宣旨六皇子去正德大殿,满月宴即将开始。 宁洳应了,让奶娘抱着六皇子,自己带着国公府众人往正德大殿走去。 正德大殿在内宫东侧,平日里皇家筵席都是在那举办。宁洳所在的福源宫离正德大殿虽然不算远,可是从福源宫到那里,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国公府一行人加上福源宫的内侍宫女们,队伍可以算得上浩浩汤汤,途径御花园的时候,宁涵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推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去,不巧却扑在了抱着六皇子走在宁洳旁边的奶娘身上。 奶娘一惊,手抱着孩子的手松开了,还在襁褓中的六皇子被抛上了半空。 “我的皇儿。”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宁洳,眼看那个明黄的襁褓就要落入御花园怪石嶙峋的水池里,她不由得失声尖叫。 而在场的所有人被这一变故吓得措手不及,最恐惧不安是宁涵,六皇子会出事,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 咬了咬唇,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水池里,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了六皇子。 六皇子得救,大家提到嗓子眼的心都放下了,而就在这时,宁涵抱着六皇子往岸边走过来的时候,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晃悠了一下,几乎摔倒在水池里。 “小心。”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自己被一个穿着宫内侍卫服饰的男人搂在怀里,猛然回过神来,朝着怀中看去,见到六皇子平安无事,她才松了口气。 宁洳站在岸上,见儿子和妹妹都没事,惨白的脸总是恢复一丝血色。而宁涵被侍卫救上来后,将六皇子交给了宁洳。 “呀,八姐姐,你的脚怎么了?” 宁滢眼尖的看到宁涵脚下的血水,连忙上前问道。 宁涵紧紧咬着唇,满脸痛苦神色,先前救了她的侍卫一脸凝重的蹲下,脱下她的鞋子,只见雪白的脚底多了一条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一看就是被利器所伤,肉皮朝外翻开,露出里面的白骨,并且还在不断的浸着血水。 看见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后怕,有人要暗害六皇子。 宁洳努力压抑着怒气,让心腹小桂子去正德大殿通知楚昭帝,又让人去太医院找太医来给宁涵医治脚伤。 正德大殿,楚昭帝正坐上首,**嫔妃和满朝文武大臣纷纷上前拜贺,听着不断盈满入耳的贺喜之词,楚昭帝龙颜大悦。 “皇上,这宴席都快开始了,怎么婉仪妹妹和六皇子还未到呢?” 皇后的话声传来,楚昭帝笑意淡去,抬眼一看,果然,属于洳婉仪宁洳的位置还空着,想起先前在福源宫的不快,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朱逢喜,你亲自去给朕请洳婉仪和六皇子过来。”他沉声吩咐道。 朱逢喜是楚昭帝还是皇子时就跟着首席内侍,伺候了主子二十多年,自然知道楚昭帝这是发怒了。 自古以来,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楚昭帝虽然是明君,却也是一个暴躁的帝王。 想到这里,不禁为姗姗来迟的洳婉仪捏了一把汗。 ------------ 第五十章 惩治 领命而去的朱逢喜不到半刻,又急匆匆的回来,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与楚昭帝耳语了一阵。 只见楚昭帝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拍案而起,“竟然有人敢谋害朕的六皇儿,是不是活腻了?” 他的视线首先在一干妃嫔身上闪过,接着停留在皇后与贵妃的身上。天下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被他这么一瞥,顿时暗忖不好。 尤其是皇后,与楚昭帝少年夫妻,二十年来他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每当他怀疑的视线要是对准一个人后,那个人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不知道洳婉仪和六皇子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皇上会说有人谋害六皇子,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愿被楚昭帝怀疑,于是便道:“皇上,六皇子要紧,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楚昭帝点了点头,率先出了正德大殿,皇后等人紧随其后,其余大臣和他们的家眷,只能在殿内等消息。 福源宫里,六皇子受了惊吓,一直大哭不止,直到楚昭帝过来时,太医都束手无策。宁洳虽然不受宠,可是楚昭帝却十分疼爱这个最小的儿子,或许是因为幼子的长相有几分随了他的亲姨母昭妃,所以,楚昭帝对他才如此喜爱。 看到幼子因为受惊而哭得通红的小脸,楚昭帝不由勃然大怒,一脚踢翻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医,怒喝道:“一个两个的都是饭桶吗,你们就打算让六皇子一直哭下去?” 跪成一排的太医均忍不住瑟瑟发抖,他们面前的皇上,曾经跟随太祖下过战场,本身就是狠戾无情之人,若是六皇子因此哭坏了嗓子,那他们真的有可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皇上,让臣试试吧。”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太医道。 楚昭帝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年轻太医起身,走到抱着孩子的乳母面前,伸手在六皇子食指和中指尖的中心位置上,轻揉了一阵,说也奇怪,六皇子很快便安静下来了。 楚昭帝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年轻太医又接着揉了一会儿,六皇子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六皇子不哭了,殿内所有揪着心的人总算可以松口气,楚昭帝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洳红着眼眶在他面前跪下,哭诉道:“皇上,您一定要为六皇儿做主啊,臣妾和家人带着六皇儿去正德大殿的路上,不知是谁推了臣妾八妹妹一下,八妹妹摔倒在乳母身上,六皇儿差点掉进御花园的水池里,要不是八妹妹,六皇儿可能,可能…” 后面的话,楚昭帝自然明白,在来福源宫的时候,他就派人守着御花园水池了。中年得子本来是件喜悦之事,他才对六皇儿多加爱护,却不想差点因此而送掉他的性命。 “你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朕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敢谋害皇嗣。”楚昭帝扶起宁洳,轻声安抚道。 宁洳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 皇后观察了楚昭帝的神色,脸色凝重的对宁洳问道:“婉仪妹妹,皇上不会不管这事的,你仔细想想,当时推陈八姑娘的那个人是谁?” 宁洳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是八妹妹说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下。” 皇后一听,和贵妃对视了一眼,贵妃上前对着楚昭帝道:“皇上,依臣妾之见,不如宣陈八姑娘觐见吧。” 楚昭帝自然明白皇后与贵妃的想法,她们两个都育有皇子,切均已成年,害怕自己讲谋害六皇子的罪责加之到她们身上,所以才极力找出幕后凶手,摆脱自身的嫌疑。 不过也好,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那就宣吧。”他下令道。 宁洳听了,忙道:“皇上,臣妾八妹妹在水池里被利器伤了脚,现下医女正在包扎,可否延后一下?” 楚昭帝不悦,却还是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朱逢喜领着打捞水池的内侍进来了,只见那内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豁然摆着几片断掉的刀尖。 那刀尖忽地闪过一抹银白的光芒,落进在场众人眼里,脊背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意。 楚昭帝的脸黑的跟锅底一般,看到内侍端上来的东西,气得一下子将托盘掀翻在地。 “说,这是怎么回事,朕的御花园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受了无妄之灾的内侍吓得肝胆俱裂,白着一张脸颤抖的回话,“启禀皇上,这些都是奴才在水池里捞到的,全部插在石缝里,不下水去,根本发现不了。” 这话一出,殿内冷意更甚,大家都清楚,如果当时宁涵没有救下六皇子,凭着这些锋利的刀尖,六皇子性命堪忧啊。 一时间,殿内人心惶惶,尤其是一干妃子,生怕楚昭帝怀疑到自己,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宫里,关上门来,一心不问宫内事。 当年楚昭帝初登大宝,和当时的元后婚后和睦,第二年便有了皇长子。不料,皇长子在一岁的时候突然失踪了,被发现的时候,溺死在了御花园的水池里。 元后也因痛失爱子而伤心欲绝,不到两年,便郁郁而终。 楚昭帝子嗣不丰,登基二十年来,也不过六个儿女,对于**倾轧,谋害子嗣是最痛恨的,当初的皇长子,到如今的皇六子,一个殒命在水池,一个几乎丧命,内心的暴怒已经达到了最顶峰。 “将与今日之事有关的所有人等全部拉到大殿来,朕要亲自审问。”震怒中,楚昭帝下了命令。 还在偏殿包扎的宁涵也被抬了过去,宁滢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她眉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恐惧,虽然自己也忐忑不安,却还是柔声安慰:“八姐姐,不用怕,等见了皇上,你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就是,皇上自会定夺。” 宁涵紧紧的抓着妹妹的手,手心里的汗水一股一股的冒出,连脚底钻心的疼痛都忘记了。 “十妹妹,我还是怕,毕竟六皇子是因为我才会…” 宁滢摇了摇头,“不会的,皇上是明君,再说,姐姐不是救下了六皇子吗。” ------------ 第五十一章 见面 来到大殿,宁涵和宁滢大气也不敢出,殿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宁滢扶着宁涵给楚昭帝行了礼后,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楚昭帝冷眼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宁涵,想到她的父亲是还算得用的臣子,大手一挥,让两姐妹起身回话,并且还给宁涵赐了座。 “你就是陈氏宁涵?”楚昭帝居高临上的问道。 宁涵浑身一僵,连忙答道:“是。” 楚昭帝拧了拧眉,“你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若有隐瞒,朕定会重处不饶。” 宁涵听了,被他上位者的威严压制的全身发抖,她侧眼看了看宁滢,见她点头给自己打气,瞬间便安定了许多。 “臣女与家人跟着婉仪娘娘去往正德大殿的路上,忽然被人推了一下,才扑到在奶娘身上,臣女惶恐六皇子因此而出事,所以才不顾一切跳进水池营救,万万没有谋害皇子的心思,还请皇上明察。” 这一席话和宁洳先前所说不差分毫,但是楚昭帝还是一脸凝重,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容不得自己多想。 “你可有看到是何人推的你?”他皱着眉问。 宁涵沉思了一下,忽然记起,当时走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面生的宫女,那个丫鬟从进宫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打转,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四姐姐派来照顾自己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却是有很多怀疑之处。 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楚昭帝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皇后开口了,“陈八姑娘,你知道什么就尽管说,皇上自会定夺的。” 宁涵点了点头,道:“回皇上的话,推臣女的是一个面生的宫女,臣女摔倒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穿着桃粉色的宫装,眉间有一颗黑痣。” 听了这话,殿中众人均面带狐疑之色,没有人认识宁涵口中的那个宫女,楚昭帝立刻下令就算是将整个皇宫反过来,也要将将那个谋害六皇子的人找出来。 朱逢喜带着人搜寻了足足两个时辰,皇宫内外几乎都找遍,那个宫女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宁涵越来越紧张,如若找不到人,所有人都会怀疑自己。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传来消息,有人在冷宫旁边的杂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宫女的尸体,和宁涵描述的女子一模一样。 楚昭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寒光迸射,“给朕彻查,一定要将谋害六皇子的人揪出来,今日进宫之人,无论是谁,在查出幕后黑手之前,都不许离开大殿一步。” 旨令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带到一处僻静的宫殿,顿时人心惶惶。 宁滢也在里面,相对于其他人的惶恐,她稍显镇定许多,一边照顾着宁涵,一边思索着今日六皇子被害一事。 皇后和贵妃都育有年长皇子,可以列为最受怀疑的人选,可是,她觉得,这一次对六皇子下手的,不是她们两个。 楚昭帝膝下还有两个皇子,生母母家不显,又被楚昭帝厌弃,那两个皇子也因为其母之故不为君王所喜,一并被打发在离冷宫不远处的一秋月殿里。 谋害六皇子的宫女却在这时发现死在冷宫旁,如果不是那两个皇子生母所为,那么,就一定是幕后黑手故意设的局,要将脏水往秋月殿泼。 想着想着,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这皇宫内院看着金碧辉煌,可是谁又知道,里面的人经过多少的勾心斗角,权势倾轧才得以存活。 这一瞬间,她的眼前浮现千芳公主那张艳若桃李的精致面容,从宫里出来的女人,心计城府又怎会浅薄,经过之前的那番话,她对她处心积虑嫁进国公府是越来越怀疑了。 或许,父亲陈学杨是她年少时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可是却不一定是她放弃尊严来迁就的最终理由。 到了勤西宫,女眷们被安置在偏殿,殿外有十几个御林军把守,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这样就避免了有消息流传出去。 宁滢一直不离寸步的守在宁涵身边,国公府里的夫人们再也没有了平日的端庄文雅,一个个谨小慎微的张望着,期盼可以早日找到幕后凶手。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的暗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殿内不免有些嘈杂之声。忽然,紧闭的殿门被打开,王子灿和另外一个年轻的锦袍男子走了进来。 殿内众人的视线全部被引到了门口,纷纷猜测两人到来的意图。 “郡王爷,不知幕后之人可否找到了?”率先发问的魏国公世子夫人谭氏。 王子灿瞥了她一眼,正色道:“各位夫人小姐们恐怕害得等上一等,皇上派我二人来是请魏国公府的两位姑娘前去问话。” 这话一出,宁滢和宁涵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谭氏本欲交代两人几句,却被那锦袍男子打断,“两位姑娘请吧,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如此,两姐妹只好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们出去了。 一出了殿门,王子灿严肃的神色立刻变了,凑到宁滢面前,一脸疼惜的看着她,“滢妹妹,你受委屈了。” 向来宁滢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淡淡道:“郡王爷严重了,我不觉得委屈。” 听了这话,王子灿更加心疼了,只当宁滢是在强颜欢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这次谋害六皇子的幕后之人,为滢妹妹出一口恶气。 宁滢不耐的别过头去,眼神不经意和一旁锦袍男子对上,正好瞧见他眼里的满含深意的打量。 宁滢瞥了他一眼,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呵呵。”锦袍男子轻笑。 宁滢罔若未闻,只专心的扶着宁涵,心里却将他蔑视了一遍。 这人她认识,从扬州回来那年,远远的见过一面。当年父亲陈学杨被人誉为京城红衣小霸王,二十年过去,如今这小霸王早就换了人来做,可不就是眼前这人。 顾卫清,左相顾庭之嫡长孙,一出生便受万千宠爱,就连楚昭帝也极为欣赏他,又因文治武功卓群,且相貌不俗,与状元郎陆苍擎,探花郎陈仕?,骠骑都尉顾齐豫并称为大楚四大公子。 ------------ 第五十二章 回府 走着走着,宁滢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他们脚下的路并不是通往福源宫的,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出宫的方向。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她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王子灿和顾卫清。 王子灿笑着凑上前,道:“滢妹妹,我们是要送你们回家的呀。” 顾卫清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宁滢心里一惊,“没想到你们竟然假传圣旨。”说完,又对着宁涵道:“八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勤西宫偏殿去。” 宁涵早就没了主心骨,先前楚昭帝的威严在她心里已经留下恐惧的阴影,假传圣旨是杀头的死罪,她和十妹妹两个弱女子实在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姐妹俩正要折回去,却被王子灿和顾卫清挡住了,王子灿道:“滢妹妹,六皇子出事和你没关系,你就别插手了,看你受了委屈我心里真的难受。” 听了这话,宁滢不由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就不劳郡王爷费心了,我们姐妹俩只不过希望能够早日抓到谋害六皇子的真凶,在偏殿并未受任何委屈。” 王子灿还想说什么,宁滢却不愿再和他纠缠,搀扶着宁涵朝着先前来的方向走去。 “十姑娘请留步。”这一次开口的是顾卫清。 宁滢并未听他的,顾卫清见状,大步上前伸手拦住两人。 “十姑娘,在下实话实说吧,我和河东郡王并未假传圣旨,接你们出偏殿,的确是皇上的旨意,不过送你们回家却是看在修远的面上。” 他的话音刚落,宁滢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他,“不知皇上为何会放我们离开?” 顾卫清挑了挑眉,“皇上已经查出来幕后之人,眼下正派人严密监视着,只要一有异动,就会立刻将他拿下。” 到这个时候,宁滢总算明白了,楚昭帝之所以会让自己和宁涵离开,打的竟是引蛇出洞的注意,她嘲讽的笑了笑,在上位者的眼里,她们的性命根本不重要。 猜出了上面的意图,宁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劳烦二位了。” 说完,又搀扶着宁涵继续跟着他们。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宁涵,一路上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素来聪明伶俐的十妹妹究竟再跟两位公子打什么哑谜。 她的脚痛得厉害,也没什么心思去猜测。 一路走着,直到到了宫门口,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本来该松口气的,宁滢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魏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姐妹俩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宫门口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两个高大强壮的丫鬟一下子跳上了马车。 “啊…”被突然出现的人影一惊吓,宁涵不由得惊呼出声,却冷不防被人捂住了嘴。 宁滢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王子灿,你快放开我八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捂着宁涵嘴巴的人才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宁涵立刻缩到宁滢身边,惊魂甫定下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两个看起来别扭的丫鬟原来竟然是王子灿和顾卫清两个大男人扮的。 “你们…”她有些生气的瞪着他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滢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八姐姐莫怕,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只管好好坐着就行。” 宁涵抬头看向她,见她对自己摇头,也明白了暂时不能透露,于是便紧紧挨着宁滢坐着,两人贴着几乎没有缝隙。 马车开始动了,车内的气氛很是怪异,王子灿和顾卫清本是翩翩美少年,却一副不伦不类的丫鬟打扮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俊不禁。 宁滢也很好笑,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宁涵两个闺阁女子却与两个大男人同处,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她们的名声定会受损,更不用说,八姐姐宁涵已经订了亲。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又忍不住皱的紧紧的,这一幕恰好被对面的两个男人看在眼里。 王子灿本来想和她说话,但是瞧了瞧自己这副鬼样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倒是顾卫清,一脸看了宁滢好几眼。 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位魏国公府的十姑娘时,就觉得格外的亲切,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以前府里的姐姐妹妹们也会邀请别府的姑娘上门做客,偶尔也会被他遇见几次,但是他看到那些姑娘,心中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他又抬眼看了看对面镇定无比的少女,却在不经意看到她双手紧握成拳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开心的笑了,这才是了,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她。 宁滢当然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迅速将手缩回袖子里。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开始摇晃起来,顾卫清和王子灿眼神一凛,顾卫清大声道:“你们呆着别动。”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马车车厢。 宁涵只觉得她自己倒霉极了,将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宁滢当成了救命稻草。 “十妹妹,我们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颤抖的问道。 宁滢心里也十分害怕,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八姐姐,我们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是她淡然处之的神情安抚了宁涵,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也安定了许多。姐妹俩紧紧的抓着车厢内壁的横杠,以免在马车颠簸的时候受伤。 渐渐地,马车平稳了下来,外面却传来一阵刀剑打斗的声音,宁滢悄悄的掀开帘角看了一眼,发现王子灿两人正在和四个黑衣人交手。 黑衣人明显不敌,在王子灿和顾卫清的联手下节节退败,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发现了正在偷看的宁滢,手腕翻转,手中的尖刀向利箭一样飞向马车。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 第五十三章 过招 谁也没料到陆苍擎会突然出现,也在庆幸他的突然出现,如果不是他,如今躺在那里满身是血的就是马车上的两个少女了。 宁滢也被吓傻了,目光没有一丝焦距,直到陆苍擎走到自己的面前,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接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真的不敢相信,先前自己几乎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陆苍擎来的及时,她早已身首异处。陆苍擎受的惊吓不必她少,所以一走近,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还好你没事。”他喃喃的凑在她耳边说道。 一颗心仍旧揪得紧紧的,怀里纤细的人儿还在瑟瑟发抖,陆苍擎紧了紧手臂,将她更用力的搂着。 宁滢轻轻靠在他的胸膛,手不由得环住他的腰,听着他强稳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那根弦这才有了一丝松动。 而另一头的宁涵已经昏死过去,自然没有见到陆苍擎与宁滢暧昧的举动,但是还在场中与黑衣人打斗的王子灿和顾卫清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令人发狂的一幕。 手起刀落,两人狠厉迅速的解决了剩下的黑衣人,除了一个被生擒,其余全部毙命。至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呕。” 宁滢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慌忙推开陆苍擎,趴在车沿边吐了起来。 “滢妹妹,你怎么样?”王子灿焦急的问道。 宁滢摆了摆手,正欲说话时,又忍不住大吐特吐。 陆苍擎扶着她的双肩,柔声道:“我这里有个薄荷草的荷包,你先拿着嗅一会儿,会好受很多的。” 宁滢点了点头,结果他的荷包,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传来,压制住了心中翻滚的感觉。 “我好多了。”她笑着看着他,因为他灼热的视线感到有些不自在。 陆苍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王子灿打断,“姓陆的,你赶紧给我放开滢妹妹,别以为你救了她,就能动手动脚的。” 这话一出,陆苍擎不仅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他勾了勾唇,道:“河东郡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陆某与未婚妻子这样做干河东郡王何事,倒是你一口一个滢妹妹的称呼在下的未婚妻子,陆某是不是该好好和你算一算呢?” “你…你胡说什么,滢妹妹几时与你是未婚夫妻了?”王子灿几乎恼羞成怒,瞪大眼睛指着陆苍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在撒谎。 陆苍擎笑了笑,轻瞥一眼拧眉的顾卫清,一字一句道:“陆某与宁滢乃是经过父母之命,且我两人真心相对,只待她一及笄,在下便会上门求娶。” 听了这话,在场的几人脸色各有不同,宁滢是羞赧,王子灿是不敢置信,顾卫清表情不变,如果这时有人看见他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便会知晓他此刻的心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宁滢出身于魏国公府,是嫡出的千金贵女,日后就算不嫁进皇室王族,却也不会被许配给一个寒门庶族。 但是陆苍擎如此笃定的神情,加之宁滢羞红的俏脸,王子灿与顾卫清不得不相信,两人的来往在陈学杨那里已经过了明路。 王子灿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宁滢,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冷冷道:“既然事情已经完结,该去复命了。” 说完,瞥了一眼顾卫清,打算离开这里。 走之前,又回过头对着陆苍擎道:“陆状元还是好好想想为什么还在养伤的你会出现在这里吧。” 陆苍擎挑了挑眉,“不劳河东郡王费心,在下自有决断。” 王子灿眸中闪过一阵冷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陆苍擎丝毫不在意,只是低头询问宁滢的状况。 这一次楚昭帝利用宁滢和宁涵,引出了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彻查之下,得知这次谋害六皇子的竟然是被他弃置在秋月殿的王美人。 王美人宫女出身,当年因为楚昭帝醉酒,她为了荣华富贵爬上了龙床,谁知,一夜欢愉后,还未来得及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差点被楚昭帝处死。 当时的皇后秉承贤良大度,在楚昭帝面前替她求了情,最后只被发配到浣衣局。浣衣局并不是人呆的地方,好在王美人心思灵敏,在浣衣局待了两个月后,恰巧被查出了怀有身孕。 楚昭帝得知,想到王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子,于是便随便封了她一个美人之位,常年幽禁于秋月殿。 至于她生下的三皇子,也一直被允许带在自己身边抚养。 王美人本是冲着权利与富贵去的,又怎么甘心被楚昭帝厌弃,于是便扶持了以前当宫女时的一个小姐妹,对楚昭帝行勾引之事。 说来也奇怪,那小姐妹并不像王美人一样的境遇,反而被楚昭帝一连宠幸了好几日,半年后,也身怀龙嗣。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触怒了楚昭帝,被贬为才人,与王美人一同幽禁秋月殿。 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出生就不受楚昭帝待见,长到八岁了却还是大字不识,楚昭帝连两个儿子的面儿都未曾见过,更不用说赐名了。 当洳婉仪新生的六皇子受到万千宠爱时,王美人与叶才人在秋月殿里一连撕碎了好几条帕子,最后两人一合计,只要楚昭帝失去了六皇子,便会想起秋月殿里自己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 她们从设计到执行,一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买通了一个犯了事的宫女,让她将事情推到宁涵和奶娘的身上,借此瞒天过海。 而那个宫女的确也这么做了,可是在听到楚昭帝大肆搜人的时候,心里十分恐惧,谋害皇子,株连九族,并且还会被凌迟处死。 所以,宫女选择了自杀,并且自杀的地点就选在了里秋月殿不远处。 王美人和叶才人自然很快便知道了事情败露,叶才人在进宫之前有个老相好,在御林军里当差,叶才人进宫后,两人还偶有往来,直到叶才人成为皇帝的女人后,两个才断了来往。 后来,叶才人被弃置在秋月殿后,偶然的一次机会又见到了那个相好的,于是再次旧情复燃,王美人也是知道的,三人经常在秋月殿里颠龙倒凤。 ------------ 第五十四章 败露 这次,叶才人的老相好在叶才人和王美人的枕头风下,才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给两人善后的要求。 除去宁滢,是因为王美人在福源宫的时候,看见宁滢复杂的看了自己几眼,便以为宁滢已经知道,所以才会让人对她下手,至于宁涵,而是附带。 楚昭帝在得知宫女的尸体发现的地方与秋月殿极为接近后,就猜测到了可能是何人所为,只是为了掌握证据,才会让王子灿和顾卫清带着宁滢和宁涵二人出宫。 事情败露后,王美人和叶才人被带到楚昭帝面前,二人脸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模样看得众人心里戚戚的。 被生擒的黑衣人正是叶才人的老相好,三个人在威严的帝王面前,很快就将他们谋划的事情一并招了,并且还将三人之间不正当的关系交代十分彻底。 楚昭帝一听,自己头上竟然戴了两顶绿油油的帽子,勃然大怒,下令将三人凌迟处死并且将他们的直系亲属全部诛灭。 这一事情告一段落后,三皇子和四皇子便没了母亲,楚昭帝选了一个日子,给两个儿子赐了名,并且全部记到昭妃的名下。 此消息一经传出,满朝文武具惊不已,在这之前,他们就听说楚昭帝十分宠爱昭妃,却不知,他竟然会将两个皇子都过继给她。 昭妃娘家势大,自己位高圣宠正浓,嫡姐又育有六皇子,如今多了两个儿子,以后的事情会朝着怎样的态势发展,没有一个人看得清。 姑且不说这个,就说三皇子和四皇子,虽然失去了生母,却多了一个位份高很多的养母,因为这个养母,他们见到楚昭帝的日子比以前在秋月殿多了多少倍,平日里的待遇也是在秋月殿无法相比的。 昭妃待他们不是好却也并不坏,已经开始记事的三皇子四皇子也知道现在抚养他们的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皇宫里的孩子哪有心思简单的,为了能够在宫内好好的生存下去,兄弟俩对昭妃恭敬孝顺至极,甚至还被楚昭帝亲自嘉奖。 谁也不知道昭妃的心思,之所以会同意楚昭帝的意见,一是为了固宠,二嘛,自然是为了报仇。 当年她的母亲以清白之身做了陈五爷的外室,在她快长到六岁了才被带回齐国公府,嫡母尖酸刻薄,嫡姐自视甚高,亲父又是个不着调的,身为庶女,在国公府里的境地自然百般艰难。 可是再艰难又怎么样,那时候她还有姨娘在,事事都有姨娘替自己善后,可是到后来,姨娘也没有了,嫡母和亲父就那样冷眼看着姨娘被发卖,她更是被狠心的嫡母下了绝育药。 从那时起,她就发过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些伤害过自己和姨娘的人,也尝尝骨肉离散,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国公府向来嫡庶分明,魏国公府姑娘少,况且也没有庶女,可是齐国公府就不同了,昭妃出自齐国公府,府里除了飞上枝头的昭妃,还有两个庶女。 七姑娘宁淇凭着一个妃位的堂姐嫁与了三品官员嫡子做嫡妻,九姑娘宁浈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况且两位姑娘还频频被接近宫中陪伴昭妃。 **向来是个鱼龙混杂之地,那些低位的以及身在高位却不受宠的妃子们,大多也都嗅出了一丝味道,自从昭妃收养了两位皇子后,来她宫殿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让昭妃做主,替自己母家的弟妹谋个好亲事,作为投靠的诚意,她们都十分尽责的替昭妃打压宁洳。 一时之间,宁洳在宫里的日子越发的难过,就在这时,皇后和贵妃伸出了橄榄枝,在万般考虑之下,宁洳最终选择了皇后。 当这个消息被杜太医秘密送到陈学杨那里时,陈学杨叹了叹气,他早就料到宁洳不会一直保持中立,却不想她会这么早就投靠了皇后。 前些日子六皇子被谋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思前想后,总觉得事情还存有怪异之处,却始终想不清楚这怪异存在哪一环节之中。 杜太医走后,陈学杨去了正房见父亲,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魏国公,魏国公沉思了一番,第二日上朝时,奏请楚昭帝允许自己将国公之位传给世子陈学榕,却被楚昭帝以魏国公身体硬朗之由驳回。 下朝后,齐国公快步追上兄长,十分不解的问道:“大哥,你今儿个怎地毫无征兆的就要将爵位传给学榕了?” 魏国公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没好气道:“说来说去都要怪你,我早就跟你是说过,不管找什么原因都别把府里的姑娘送进**,你偏不听,现在宫里两位娘娘,一个投靠了皇后,一个与贵妃结盟,以后无论哪位荣登大宝,咱们魏齐二国公府就别想全身而退。” 这齐国公都儿孙成群了,被兄长这么一数落,面子有些挂不住,反驳道:“大哥这话我可不认,我那两个孙女儿,一个生了皇子,一个圣宠正浓,况且昭妃现在膝下已经有了两位皇子,以后登上皇位的,不管是太子也好,辽王也罢,我们魏齐二国公府都是功臣。” 魏国公真的很想撬开亲弟弟的脑子,看看里面想的都是什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也不说你了,都六七十岁的人了,想的还是这么简单,幸亏我那大侄儿是个明白人,老二啊,大哥劝你,明日你就和大哥一起上折子,把爵位传给孩子们吧。” 齐国公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其他的大臣也凑了过来,魏国公只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和其他人说话了。 工部尚书刘炜和最先开口,“魏国公,今日您怎么就想起要传爵了呢,这之前你可什么口风也没露啊。” 他是太子的人,现在开口,就代表是太子的意思,魏国公稍稍忖度了一番,笑着回答:“这不认老了嘛,老夫已经七十好几了,该在家歇歇了,也想学学刘老太爷,天天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 第五十五章 提亲 魏国公一连几日都上折子奏请传爵,都被楚昭帝驳回,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魏国公府交到嫡长子手中,所以也就和楚昭帝拗着来,最后,楚昭帝应允了,但是却下了一道旨令,命他担任太子太傅之位。 事已至此,魏国公总算明白为何楚昭帝一直要驳回自己的折子了,原来一开始就打算将自己推到太子一方。 近些日子以来,太子与辽王的争斗中渐落下风,楚昭帝不愿让其中一个单独坐大,为了让两个儿子势均力敌,分庭抗礼,便开始打起了开国功臣的主意。 在他看来,齐国公府因为出了两位后妃,两位后妃又都有皇子在手,所以暂时还不会逼迫齐国公站队。 但是,魏国公府就不同了,虽然与齐国公府同气连枝,毕竟是隔了一脉,这个时候,魏国公府若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中立,那么,太子势必会被辽王压在下风。 所以,魏国公一开始就掉进了楚昭帝的算计之中。 十月二十九日,魏国公将爵位传给了世子陈学榕,同年,开始担任太子太傅,授课于东宫。 魏国公府换了当家人,对陈家七房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最不甘心的却是许老夫人,她是继室,嫁进陈家的时候,老魏国公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并且嫡长子被先帝册封为世子。 熬了这么多年,她在陈家也算有了根基,自然希望这偌大的国公府能够由自己的亲子继承,陈学杨的性格她了解,是最不屑与人争这个的,她就将希望全部放在了小儿子陈学桐的身上。 谁知,还没来得及谋划,就得知老魏国公已经将爵位传给了现任魏国公,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许老夫人担心自己和魏国公百年之后,现任魏国公不会善待兄弟。 当楚昭帝的旨意下达国公府时,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生生的被气晕了过去。 老魏国公知道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踏进荣寿堂,而是去了姨娘的屋子歇息。 继魏国公府换当家人后,又过了几日,魏国公府迎来了好几个媒人前来提亲,并且提亲的对象都是十姑娘宁滢。 这其中,有左相嫡孙顾卫清,新科状元陆苍擎,还有瞒着千芳公主偷偷请了媒人的王子灿,三人请来的媒人同一时间聚在魏国公府,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着,看着好不热闹。 陈学杨冷眼看着她们吵来吵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力拍着桌子喝止道:“够了,你们都请回吧。” 厅中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三个媒婆齐刷刷的望向已然发怒的陈学杨,其中一个较胖的王媒婆是王子灿请来的,她瞧了瞧陈学杨的脸色,笑容满面的开口:“诶哟,陈七爷,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十姑娘和郡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十姑娘嫁过去啊,可就是正正经经的郡王妃了,郡王爷也是极其喜欢她的,这日子啊,肯定会过得舒舒心心的。” 陈学杨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寒光越来越甚,那王媒婆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郡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人长得风流俊俏就不说了,况且千芳公主还是国公府的七奶奶,凭着这一层关系,这十姑娘嫁到郡王府,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她的话音落下,旁边的李媒婆立刻接道:“今儿个可瞧见什么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王媒婆,你说这些顶什么用啊,关键是得陈七爷同意。 依我看呐,陈十姑娘许给顾家最合适,顾公子是左相大人的嫡孙,顾大奶奶出自汝南秦家,这顾公子身上可带着一半秦家的血脉。自古以来,北薛南秦,举族状元门,如果十姑娘嫁到顾家,日后两人生出来的小公子,肯定是文曲星转世,十分不得了。” 李媒婆越说越起劲,最后竟然和王媒婆两人争起来了,厅中一时吵闹无比,而一开始就很少说话另外一个媒婆,这时却欣欣然对着陈学杨道:“陈七爷一定猜到老婆子的来意了,老婆子自上门前,状元爷就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求亲不成,千万别伤了和气,他还说,不管陈七爷答应不答应,他都始终不会放弃,还望您别忘了和他的约定。” 这话一出,王媒婆和李媒婆也都住了口,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的盯着陈学杨,而陈学杨呢,端着茶杯轻啜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位请回吧,小女年纪尚小,断不会这么早就许人。” 三个媒婆均是一愣,正要劝说时,陈学杨又摆了摆手,吩咐下人送客,三人一见逐客令都下了,又加之这里是国公府,自然不敢胡闹。 另一头,宁滢正在和陈仕琰下棋,她执黑子,陈仕琰执白子,黑子落下,陈仕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皱着眉道:“姐姐这步棋可难住我了。” 宁滢莞尔一笑,“还不是你,明知道我是个臭棋篓子,非要拉着我下,这下断了退路又赶着怪我了,下回呀,你还是去找八哥吧。” 听到她这么说,陈仕琰松开眉头,“姐姐,好姐姐,是弟弟错了,我也想找八哥的,可是他被父亲叫到书房了,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你是说,八哥和父亲在一起?”宁滢搁下棋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仕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到宁滢耳边,轻声道:“姐姐,今天有几个媒婆上门来提亲,父亲已经回绝了她们,哼,我陈仕琰的姐姐,这天下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 宁滢无可奈何的看着弟弟傲娇别扭的神情,叹了叹气,“琰儿,为什么要这么认为呢,或许在你心中,姐姐是无人可比的,可是其他人又是怎么想的,你能知道吗? 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不谙世事,虽然现在身前有父亲替我们挡风遮雨,可是你是男子汉,要学着长大,学着承担风雨。” 说着,宁滢心里又泛起了愁思,这段时间,父亲每日下朝后都愁眉不展,祖父又被迫站到了太子的队伍里,魏国公府早就不似以往那般无坚不摧,若是这时候,太子犯了糊涂,国公府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 第五十六章 退婚 六皇子被谋害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月之久,京城里的谣言也被渐渐的压下,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宁涵,也在自己院子里甜甜蜜蜜的准备待嫁。 可就在这个时候,齐国公府里却传出了八姑娘在六皇子满月当日被别的男人沾了身子的流言,流言一出,不知怎么地又传到了唐家。 正在唐氏极力派人压制流言时,唐家的当家夫人,也就是唐氏的大嫂却带人上门了,一时间,里里外外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消息。 在看到唐夫人敷衍的笑容时,唐氏心里就涌上一股不安,但还是亲亲热热的将娘家嫂子迎了进来。 姑嫂俩一阵寒暄过后,唐夫人首先提起宁涵,问道:“月如,涵姐儿还好吧。” 唐氏笑道:“多谢嫂子关心,涵姐儿一切都好,这不,知道她未来婆母来了,非要亲自下厨做点心。” 听了这话,唐夫人脸上神情不变,语气却淡漠了不少,“月如啊,话可别这么说,涵姐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都会自己下厨做点心了,可见你教得很好,日后若是谁娶了她,那可是她夫家的大幸啊。” 唐夫人意思未明,唐氏怔怔的望着娘家大嫂,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容,道:“大嫂说的是,我也十分中意晖哥儿,他和涵儿两人青梅竹马,又是嫡亲的表兄妹,日后小夫妻俩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月如,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就实话实说吧,在六皇子出事之前,我的确很满意我们两家的婚事,可是涵姐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外男抱着上了岸,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为了唐家的名声,涵姐儿是万万不可以正妻之位嫁进唐家的。” 唐夫人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般砸向唐氏,先前的那股不安扩散到了四肢百骸,全身犹如跌进冰窖里一样瑟瑟发抖。 “嫂子,如果当日不是那个侍卫救了涵儿,那涵儿还能健全的活在这个世上吗,事出有因,嫂子难道真的要如此狠心?” “对,的确是事出有因,先前那侍卫将涵姐儿救上岸我也没打算追究什么,可是之后呢,涵姐儿脚上的罗袜可是被好多双眼睛看着脱掉的。月如,你也有儿子,试问,你能给容忍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吗?” 唐夫人说得决绝,唐氏的心又寒了几分,冷声道:“嫂子如今上门,怕就是为的退婚吧,晖哥儿和涵儿的婚事可是父亲做的主,嫂子恐怕还没权决定。” 唐夫人也不恼怒,如实道:“我今日上门,并不是为了退婚,涵姐儿如今名声受损,唐家也不是薄情之家,父亲吩咐,如果涵姐儿肯以贵妾之位入我唐家门,进门后,晖哥儿会以正妻之礼相待。” 贵妾之位,正妻之礼,八个大字犹如巨石一般砸在唐氏的心上,她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屋里的靠在椅背上。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宁涵,在经过最先的惊愕和不敢置信外,已经慢慢接受了事实。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母亲贴身丫鬟绿芜的惊呼声,她将托盘放到青芝手中,快速的跑了进去。 “母亲,母亲,你别吓我呀。”她摇晃着唐氏的身子,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唐氏捂着胸口,幽幽转醒,母女俩一照面,眼眶又红了。 这个时候,唐夫人在一旁就显得尴尬无比,思忖了一番,开口道:“涵姐儿,你母亲没事的,你别担心。” 宁涵抬起头,望着她的时候,眼里全是冷意,“大舅母说的对,我母亲定会身康体健。先前两位长辈之言,宁涵已经知道,大舅母不必再劝母亲,就算父亲和母亲答应我以贵妾之位嫁入唐家,哼,那么这婚事不成也罢,我堂堂公府嫡女,断不会给人做妾,况且,晖表哥还没得那个资格。” 她的话将唐夫人气了个仰倒,指着她的额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冷静下来后,唐夫人转头对着唐氏怒道:“月如,你看你教的好女儿,还未嫁进唐家就如此忤逆长辈,这样的儿媳妇我可没那么大的肚量担当,既然不愿做妾,我看除了那些山野村夫,还有谁肯娶她回去做正头娘子。” 唐氏听了,十分生气,正要和她理论,却被宁涵抢了先,“大舅母的好意宁涵心领了,宁涵这辈子就算是嫁不出去也不劳您费心,女子又不是一定要嫁人生子,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断不会因为我而让父兄蒙羞。” 宁涵的话让唐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既然涵姐儿都如此说了,月如,你还是将两家定亲的信物拿出来吧,今儿个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唐氏也是心疼女儿的人,唯一的女儿被娘家人如此欺侮,她也不再忍气,让人将晖哥儿的月百合纹玉佩拿出来,换回了宁涵的小玉锁。 信物奉还完毕,陈唐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唐夫人走后,唐氏闭目靠在榻上,心疼的直打哆嗦。宁涵心里也很难受,尤其是看到母亲因为自己的婚事而伤神。 她靠近唐氏,柔声道:“母亲,别生气了,女儿不会真的去做姑子的。” 唐氏睁开眼,眼眶立即又红了,搂着宁涵哭道:“我可怜的儿呀,你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宁涵心里委屈着,被唐氏这么一哭,委屈便被彻底勾了出来。 母女俩抱头就是一阵痛哭,当陈学樟和陈仕?父子俩进来时,就看见母女俩红肿的眼眶,和屋内下人们脸上带着的不忿。 “怎么回事儿?”陈学樟沉声问道。 陈仕?也连忙走到父亲和妹妹身边,“母亲,妹妹,你们是怎么了?” 唐氏一听,眼泪又开始往下落,哽咽道:“涵儿…涵儿被退婚了。” 这话一出,陈学樟和陈仕?均是一怔,接着,陈学樟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掌拍在桌子上,铁青着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涵儿好好的为什么会被退婚。” 面对丈夫的盛怒,唐氏只好将慢慢将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陈学樟勃然大怒,打算带着儿子去唐家讨个说法,却不想,有人来报,说唐家公子已经到了二门,正要来拜见。 陈仕?冷笑道:“他来的倒是快,恐怕大舅母此刻还未归家吧。” 陈学樟敛去怒意,对着儿子道:“走,咱们去见见那小子,看他有什么话说。” ------------ 第五十七章 侮辱 唐子川进了二门,便让人去向姑母通传,下学回家,偶然得知母亲来陈家退婚,他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以求阻止母亲的决定。 他和宁涵的婚事,是早在两人小时候就定下了的,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妻子除了她,还能有谁担当。 宁涵在宫里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同窗之中也有人取笑过自己,说人还没进门就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为此,他也恼怒过宁涵的不知分寸。 可是,要真的让他放弃宁涵,他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就像一个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之间得不到了,,心里的落差是极难忍受。 被丫鬟带到唐氏的院子,首先见到的却不是唐氏和宁涵,而是满脸怒气的陈仕瑀和神色未定的陈学樟。 心中虽然有些惊疑,却还是躬身作揖道:“子川见过姑父,见过表哥。” 陈学樟微微颔首,陈仕瑀却沉不住气了,嘲讽道:“怎么着,大舅母前脚刚走,表弟如今是来善后的?” 唐子川神情一滞,赶紧赔笑,“表哥这话可就错怪子川了,我今日来是求姑父和姑母不要解除我和宁涵表妹的婚约。” “你来晚了,你母亲已经拿着你的玉佩回唐家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陈学樟,毕竟是在官场里历练了几十年的人,没有像儿子那样给唐子川脸色看。 唐子川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您是说,我和宁涵表妹的婚姻已经解除了?” “的确是这样,识趣的话,你还是赶紧给我离开陈家,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陈仕瑀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着他的衣襟警告道。 “仕瑀,放开子川。”陈学樟沉声道。 陈仕瑀自然不甘,“父亲,大舅母如此作践妹妹,如今这唐子川又摆出这副样子,我看着就生气,今天如果不为妹妹出口气。我就枉为人兄。” 陈学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仕瑀你给为父记着,万事不能冲动,只要静下心,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说完,瞥了一眼他紧揪着唐子川衣襟的手,看到那双手松开后。微微勾了勾唇。 “子川。你告诉姑父,你母亲的决定你可否知道?”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和的问道。 但是只要一细看,就能看出他眼中的冷意,唐子川不敢撒谎,“姑父。母亲来陈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之前她跟我说过。不会和宁涵表妹解除婚约,祖父也说过,只要宁涵表妹肯以贵妾之位入我唐家,等到诞下子嗣后,就立刻扶为正妻。”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就惹怒了本就急躁的陈仕瑀,就连深沉内敛的陈学樟也动怒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堂堂公府嫡女给你一介白身做妾?”陈学樟极力隐忍着。 唐子川一阵瑟缩,“不会一直做妾的。” 陈仕瑀再也忍不住了,揪着他的衣襟,狠狠的一拳砸下去,唐子川的脸上立刻肿了起来。 陈学樟这一次并没有阻止,任他脾气再好,也难忍受有人如此作践侮辱自己的女儿,况且那个女儿还是自己和妻子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唐子川挨了打,对陈仕瑀感到一阵后怕,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候,唐氏被宁涵扶着出来了,她看到被打的一脸紫青的侄儿,心里一阵不忍。但是一想到女儿因为他而被退婚,不忍便少了几分。 “姑母,表妹。”唐子川期期的喊道。 宁涵一见他,就立刻偏开头,唐氏道:“你还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作践你表妹吗?” 唐子川忙解释:“姑母,不是这样的,祖父之所以会让表妹以贵妾之位入唐家,也是为了表妹好,只要她日后有了孩子,正妻之位还是她的。” “啪。”唐氏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指着唐子川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以后别再来陈家,这里不欢迎你,你回去告诉父亲,如果还想认我这个女儿,就别再有这种想法了,我的女儿是断不会给人做妾的。” 这话一出,唐子川脸色闪过尴尬之色,他将目光转向一直未说话的宁涵身上,“宁涵表妹,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负你的。” 宁涵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很是难过,面上却极力压制着,她看着冷声道:“多谢唐公子厚爱,宁涵福分浅薄,当不得公子如此,还请回吧。” “表…”唐子川一个表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陈仕瑀一把推攘到门口。 他瞪着他,警告道:“你若是想挨打,就尽管往我妹妹身边凑。” 唐子川收到威胁,立刻老实了许多,陈学樟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唐公子请回!” 这一下,唐子川只能捂着脸离开。 他前脚刚走,唐氏就差点晕厥过去,好在陈学樟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 “仕瑀,你和涵儿先回去,你们母亲这儿还有我呢。”他转身对着一双儿女吩咐道。 陈仕瑀点了点头,拉着一脸担忧的宁涵下去了。 这边,唐氏靠在软榻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父亲会如此待我,就连嫡亲的大哥大嫂也…” 说到后面,便忍不住哽咽起来,“当年母亲临走的时候,拉着我和大哥的手,让我们兄妹俩一定要相互扶持,说父亲虽然疼爱弟子嫡女,却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如今看来,母亲果然是一语成谶。” 陈学樟听着,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道:“别难过了,为夫定不会让我们的女儿白白受委屈的。” 唐氏点了点头,直直的望着他:“夫君,你要怎么对付唐家不用顾忌我,反正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当年看你病重,不顾母亲还未入殓就急急的将我嫁了过来,如今看你康复了,又是世子,就扒着国公府不肯放手。 大嫂当我是傻子,她真正属意的儿媳妇人选是她娘家的侄女儿,看到涵儿出了事,心思就活动开了,只是不知云家许了父亲什么好处,让他竟然连自己嫡亲的外孙女都不顾了。” 思及此,陈学樟感慨道:“我会记着你的好。” 二十五年前,他虽为嫡子,却生来体弱,曾有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为了能够让他撑过二十岁,府中上下各种办法用尽,父亲更是广招天下名医。 就算是这样,他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并且一天一天的更加虚弱,眼看他就要奄奄一息,父母为了替自己留后,做主娶了现在的妻子唐氏来冲喜。 他本不愿害了这个无辜的女子,他命不久矣,她嫁过来迟早会守寡。却不料,唐氏还是嫁了过来,新婚之夜,她拉着自己的手,表明自己除了他,此生不不会再嫁。 唐氏嫁进国公府后,每日悉心照料他,并且执意替自己试药,好在这个时候,父亲找到了一个从江南来的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用了三年时间治好了自己。 他的身体养好了以后,对于这个冲喜的儿媳,母亲多有成见。反倒是他,患难见真情,不管父母怎么训斥,他也坚持没有纳妾。 两人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二十五年,孕育了两子一女,妻子在自己的心里是仅低于父母的存在。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陈学樟见唐氏精神不好,便让她躺着歇息。 另一头魏国公府,宁涵被退婚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宁滢听了以后,也不由感到一阵惋惜。 吩咐齐嬷嬷做了一些宁涵爱吃的点心,亲自提着去西府看她。 宁涵怏怏的没有精神,宁滢十分理解,退婚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好在宁涵并不是心思细腻之人,要不然,她也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八姐姐,这是我特意让齐嬷嬷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尝尝吧。”宁滢揭开食盒,对着宁涵道。 一听说有吃的,宁涵总算恢复了一丝生气,用筷子夹起一块金丝枣糕往嘴里送去,一边吃一边说:“我要化悲愤为食欲,还是十妹妹最了解我。” 宁滢看着她道:“八姐姐,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个唐子川福缘浅薄,才会错过你,你放心,五叔和五婶婶一定会给你找个比唐子川还要俊朗可靠的夫君的。” 宁涵一边猛吃,一边不住的点头,看来也是十分的同意这个说法。 吃完糕点后,宁滢又递上茶水,宁涵接过去,大口喝了,然后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满足道:“十妹妹不知,我已经好久没吃这么饱了,以往母亲总不许我多吃,现在好了,婚也退了,日后我可以开开心心的吃东西了。” 听了这话,宁滢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正要开口,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妹妹这样说,也不怕十妹妹笑话。” 接着门帘被掀开,陈仕璠和陈仕瑀走了进来,先前说话的,正是陈学樟与唐氏的长子陈仕璠。 宁滢见了两位堂兄,立刻欠身行礼,陈仕璠与陈仕瑀均笑着虚扶了一把。 ps: 上架了,求订阅啊! ------------ 第五十八章 绿帽子 待两位堂兄坐下后,宁滢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陈仕璠拧着眉看着妹妹毫无形象的样子,道:“涵儿,你如今也大了,前阵子学的规矩去哪里了?” 宁涵不以为然,撅着嘴道:“大哥最讨厌了,一回来就只知道教训我,还是二哥好。” 听妹妹这么说,陈仕瑀立刻开口,“是啊,大哥,你别老是板着脸训人,我都听见嫂子好几回在母亲面前抱怨,说只要你在家,我那两个侄儿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弟弟妹妹的话让陈仕瑀有些哑然,又因宁滢在,便显得很是尴尬,宁滢捏着帕子,一下子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宁涵和陈仕瑀也跟着笑,陈仕璠的脸上染上了薄薄的愠意。 笑过后,宁涵才问道:“不知道大哥二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陈仕瑀刮了刮她的鼻子,“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宁涵正色,“我可不是没良心的,昨儿个才帮某人递了东西。” 听了这话,陈仕瑀微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道:“大哥听说十妹妹也在,所以特意过来询问当日你们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宁涵脸色煞白,当日的命悬一线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看着她这个样子,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担心,过了好一阵,宁涵才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陈仕璠看向宁滢,问:“十妹妹,你还记得当日救了涵儿的那个侍卫长什么样吗?” 宁滢皱着眉想了想,道:“具体什么样我没看清楚,不过我还记得他手背上有一颗黄豆大的红痣。” 宁涵不解,问:“你们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陈仕瑀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她。你怎么会坏了闺誉,怎么会被唐家人如此对待。” “二哥,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相救,我还能站在你们面前吗?”宁涵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自家二哥。 “是呀,五哥,六哥。当日若不是那个侍卫,八姐姐就会被水池里的暗器所伤,就连六皇子也不能幸免。”宁滢接着道。 宁滢的话让陈仕璠和陈仕瑀两兄弟一怔,陈仕璠沉声道:“话虽如此说,但坏了涵儿名声的人始终是他,我和你六哥两个,在侍卫营里找遍了你们说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宁滢和宁涵疑惑的望着兄弟俩。宁涵急切的问道:“怎么可能,那日救我的就是一个侍卫,不信你们可以问十妹妹。” 点了点头,宁滢也道:“五哥和六哥真的没找出这个人?” 陈仕瑀道:“侍卫营的兄弟们那日没有一个擅离职守,我也查了出勤的册子,没有找到你们说的那个人。” 陈仕璠和陈仕瑀脸色凝重。宝贝妹妹因为那人坏了名声,现在却连人都找不到了。这让他们怎么不气恼。 相对于两位兄长的愤怒,宁涵则有些神不守舍。她还记得那人的体温和柔和的语气,那日她本来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就连和唐子川定亲都未萌动过的心都为此悸动了,可是为什么,却找不到人了呢? 就在四人讨论这事的时候,魏国公府发生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宁滢被许老夫人派来的腊梅给叫了回去。 看着腊梅惊疑不定的神色,宁滢皱着眉头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祖母让腊梅姐姐来请宁滢。” 腊梅定了定神,答道:“十姑娘到了荣寿堂就会知晓,不是奴婢不愿相告,只是这件事由不得奴婢乱说。” 听了这话,宁滢便知府中的事情有些严重,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荣寿堂,还未进门,便听到许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宁滢深呼吸了一口气,和腊梅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厅中,千芳公主和陈郁芳都在,许老夫人绷着脸指着千芳公主,浑身散发着怒意,陈郁芳则不停的给她顺气。 见到宁滢进来,许老夫人只是瞥了她一眼,直接问道:“滢姐儿,你可知你父亲去哪里了?” 宁滢摇头,表示不知。 许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忽然拿着茶杯砸了过来,“没用的东西。” 茶杯来势凶猛,险些砸到宁滢,幸好兰草侧身挡了一下,宁滢只被茶水溅湿了裙裾。 “宁滢不知犯了何事,但请祖母息怒。”她不卑不亢的看着高坐上首的许老夫人。 “啪。” 一声脆响后,又一个茶杯应声而碎。 “哎哟,这些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哟,是要气死老婆子我才甘心喽。”许老夫人捂着胸口,大力的喘着气。 宁滢实在是不想面对这样的无理取闹,便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不吭声。 “够了,老夫人,本宫敬你是长辈,先前的话都忍了,你连番指着本宫的鼻子骂,眼里还有皇家吗?” 这一次开口的千芳公主,她起身站着,粉面含威的怒斥道。 许老夫人听了这话犹如受了刺激般,一把掀开女儿的手,吵闹道:“我陈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我儿的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你若是还有半点羞耻心,就应该自请和离。” 千芳公主毫不示弱,“你怎么不看看陈七郎是怎么对本宫的,本宫嫁进陈家三年,曾未用过公主身份压人,陈七郎待我不义在先,本宫不仁在后,许老夫人恐怕是怪错人了吧。” “你公开在府里养面首还有理了,就算你是公主又怎样,老身可瞧不起这般不知羞耻的公主。”许老夫人不屑的看着她。 到这个时候,宁滢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敢情是这位公主不甘寂寞,在府里养了面首,却又被她挑剔刻薄的祖母知道了,现在正在大闹呢。 “许老夫人,本宫劝你慎言,自古以来,公主养面首就和平常人家纳妾一样,本宫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千芳公主敛去笑意,意有所指的说道。 许老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砸着胸口。 荣寿堂里的气氛变得很怪异,至始至终,宁滢都不愿多说话,直到陈学杨回府被请过来后,得知事情的始末,却丝毫不在意。 他安慰着许老夫人道:“母亲,这事儿子已经知道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许老夫人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陈学杨,怒斥道:“你就这么不争气,任由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 陈学杨皱了皱眉,“母亲,儿子说了,这辈子只有清婉一个妻子,所以外人怎么做,都与儿子无关。” “你糊涂啊。”许老夫人咬牙训斥道。 陈学杨没有开口,倒是千芳公主失望之极,她怔怔的看着他,问:“陈七郎,难道对于你来说,本宫只是一个外人?” 陈学杨神色不变,回道:“是。” 一个“是”字毫无犹豫,果决无比。却如千根银针,震针扎进她的肉里,疼痛一丝丝蔓延,千芳公主只觉得再待下去,自己连最后的骄傲都不复存在了。 千芳公主养面首这事,在魏齐二国公府中成了最让人震惊的事情,不过事关皇家尊严,所以下人们都不敢议论。 对于被戴了绿帽子一事,陈学杨丝毫不在乎,每日除了教导儿子功课和关心女儿生活外,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朝堂上。 事件的另一当事人千芳公主却闭门不出,称病了将近一个月。一月后,病愈的千芳公主恢复几年前寡居时的高调模样,搬回了公主府,隔三差五的举行花会,邀请京中贵女赏花作诗。 ------------ 第五十九章 弟弟 虽然如此,但是两人却没有和离,一时之间,京城被各种猜测的流言充斥着。可是,就在事情慢慢平息的时候,陈学杨却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的时候抱回了一个还未满月的男婴。 宁滢瞪大眼睛看着父亲怀里熟睡的孩子,怔怔的问道:“他是?” 陈学杨浑身散发着慈父的光辉,柔声道:“滢儿,他是你弟弟,亲弟弟。” 听了这话,宁滢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两步,“父亲,你竟然...” 陈学杨的心思全部放在怀里孩子的身上,并未看见女儿质问的眼神,宁滢心里如波涛翻滚,难受至极。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不能相信自己一向敬佩的父亲会和其他的女人生儿育女,如果真的这样,那又置母亲于何地? 陈学杨怀着抱着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女儿神情不对,细想,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 “滢儿,到为父这里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解释道。 宁滢抬眼看他,眼里闪过狐疑。 陈学杨压低了声音,“滢儿,仕玦是我和你母亲的亲子,是你和仕琰嫡亲的弟弟,日后,父亲不在府里时,你要多家看顾他,万不能让人伤害他分毫。” 这句话如一记炸雷响彻在宁滢耳边,震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这孩子竟然是她嫡亲的弟弟。孩子都快满月了,这么说来,父亲和母亲私下里一直在见面? 想到这里,宁滢心里变得有些复杂,一方面为父母的感情和睦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担心父母私下见面会被人捅到楚昭帝那里去。 她慢慢走上前。低头看着父亲怀里粉嫩的婴儿。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忽然,小婴儿似乎有了感应一般,眼皮微动,接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宁滢。 “呀,他在看我。”宁滢低声呼道。 “呵呵。”陈学杨被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逗乐了,道:“咱们玦儿知道是姐姐来了。” 话音落下。尚在襁褓里的陈仕玦也咧嘴笑了,正好验证了陈学杨的话。 宁滢惊奇的看着他,然后杨头对着父亲道:“我可以抱抱他么?” 陈学杨点了点头,将孩子交到她手上。宁滢抱着孩子的手有些颤抖,怀里这个分量不轻的小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她低头细看,从孩子的眉眼之间。果然看出了和马氏的相似之处。 不过。这个小弟弟和她一样,有八分随了父亲,两分随了马氏。三姐弟之间,唯有陈仕琰和马氏生的十分相像。 这样也好,现在母亲还奉旨在护国寺祈福,父亲将这个孩子抱回来。如果他和母亲太过相像,定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玦儿。我是姐姐。”她轻声的说道。 陈仕玦眨了眨眼,忽然手脚并用伸了个懒腰,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宁滢心里被柔软说占据着,抱了一会儿,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父亲,母亲那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不然不会将玦儿抱回来的。 陈学杨脸色有些凝重,“皇上和千芳公主不日要上护国寺为已故的太后举办冥诞,你母亲那日也会出席,为父害怕玦儿留在护国寺里会害了你母亲,所以连夜将他带了回来。” 听了这话,宁滢眉头立刻浮上担忧,“母亲的身体承受得住吗?” “你母亲只要负责诵大华本经,我已经和寺里的主持打过招呼,到时候会照顾你母亲的。”陈学杨安抚女儿道。 宁滢点了点头。 陈学杨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道:“天晚了,你赶紧休息。明日我会带你弟弟认祖归宗,到时候你什么话也不必说,还有琰儿那里,你看着点,不要让他一时冲动吓到玦儿了。” 宁滢道:“我省得,那玦儿今晚留在女儿这里?” 陈学杨摇了摇头,“你一个闺阁女子,若是住处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呢,玦儿我抱回秋霜院去。” 说完,他又嘱咐了宁滢几句,才抱着熟睡中的陈仕玦悄无声息的出了红枫院。 翌日,宁滢早早的就起身了,收拾整齐后,兰草来报,说陈仕琰已经到了院子外,正等着和她一道去给魏国公和许老夫人请安。 宁滢一听,便让兰草叫他进来,而后,又吩咐兰草将门关好,在外面守着。 陈仕琰有些疑惑的看着姐姐,问:“关门做什么?” 宁滢拉着他到软榻边坐下,轻声道:“琰儿,今日的请安定会有波折发生,你答应姐姐,无论一会儿见到了什么,都不许冲动行事,你只需记着,父亲心里除了祖父祖母,最重要的就是母亲和我们了。” 这话让陈仕琰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姐姐希冀的眼神,他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 说清楚了以后,姐弟俩才相携去了荣寿堂。 还未走进去,姐弟俩就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对,平日里荣寿堂那些活泼的小丫鬟们噤若寒蝉的站着。 陈仕琰面带疑惑,宁滢却是心下了然,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了老魏国公怒气滔天的吼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婴儿的哭声。 “咦,里面怎么有小孩子再哭,府里没有小孩子呀。”陈仕琰低声疑惑道。 宁滢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的情形和宁滢猜想的差不多,祖父正在发怒,祖母高高坐着,眼神却一直在陈学杨怀中的孩子身上流连。大伯父和大伯母正在劝说祖父,二伯父和九叔安安静静的坐着,二伯母和九婶婶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至于其他的堂兄弟堂姐妹们,均噤声不敢插言。 “宁滢(仕琰)见过祖父祖母,见过各位长辈。”姐弟俩齐齐行礼。 老魏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招手让两人过去。姐弟俩照做了。 “滢儿。琰儿,你们的父亲,他糊涂呀。”老魏国公有些痛心疾首。 陈仕琰问:“祖父,父亲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他…他…”这句话,老魏国公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二伯母黄氏起身,尖声道:“琰哥儿,滢姐儿。你们的父亲给你们添了个小弟弟,你们还不赶紧去看看。” 这话一出,宁滢因为早已知道所以心中是波澜不惊,但陈仕琰就不一样了,从他极度惊愕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父亲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孩子,你们都在骗人。”他狠狠的瞪着黄氏。 厅中众人都不说话。黄氏被一个孩子这么瞪着。自觉被落了脸面,正要反唇相讥的时候,被陈学栎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这才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琰儿,你二伯母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为父的孩子。”陈学杨道。 陈仕琰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宁滢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琰儿。你难道忘记了早上姐姐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琰儿,你记住,在父亲心里,除了祖父祖母,就只有母亲和我们是他最重要的人。 姐姐的话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耳旁,陈仕琰捏了捏拳,慢慢冷静下来。 “老七啊老七,你看看你做的事情,当初你母亲给你安排那么多的通房你不要,偏偏要跑到外面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让我和你母亲怎么跟千芳公主交代?” 老魏国公一脸痛心的指着陈学杨。 这时,许老夫人开口了,“儿呀,你快把我那小孙子抱过来瞧瞧。” 说完,又对着老魏国公道:“你就别嚷了,儿子这是在为陈家开枝散叶,千芳公主怎么了,嫁进来三年,连蛋都没下一颗,她有什么不满的。” 许老夫人自发现千芳公主在府里养面首的事情后,一直对她颇为不屑,在她看来,只要身为女人,那就得按照女训女诫上写得那样,以夫为天,从一而终。 姑且不说历代历朝公主都养面首,但却很少有公主二嫁的。这个千芳公主不仅是二嫁之身,还从未把自己这个正经婆婆放在眼里过,许老夫人若是待见她那才叫奇怪呢。 现下那个讨人厌的公主搬回公主府了,儿子又给自己添了小孙子,许老夫人觉得前些日子被千芳公主气病的身子一下子痊愈了。 她小心的抱着小孙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哎哟哟,祖母的小乖孙,都是你父亲不好,怎么现在才抱你回来呢,真该打。” 这话一出,厅中众人面色各异,许老夫人沉浸在见到小孙子的喜悦中,并未发现。陈仕琰冷冷的看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问道:“不知弟弟的母亲是什么人?” “弟弟”两个字咬得极重,他直直的望着陈学杨,希望他回答。 陈学杨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儿子这样,一时有些怔楞,却只能回答:“哦,这个你们以后会见到她的。” 他这话就有些歧义了,宁滢是唯一知情的人,所以明白他说的是以后会将马氏接回来。但是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人来说,陈学杨在告诉大家一个信息,那就是日后这个孩子的母亲会进国公府,依照陈学杨对这个孩子的重视,说不定那女人也会母凭子贵。 ps: 昨天上架的,十分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在这里还要感谢冰封的宁宁、来自非洲的小犀牛的粉红票g的pk票,以及yy738155、雨后清盈、beauty 、 等等搜索 、瞳桓 、yelisa101 、仲夏的秋天等兄弟姐妹的打赏,扶姝就不一一的列举名字了,再次感谢你们咩。 ------------ 第六十章 文赛飞 老魏国公虽然对陈学杨这种行为痛心疾首,却还是看在血脉亲情上上陈仕玦认祖归宗,魏齐二国公府的人都在好奇宁滢与陈仕琰的态度,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宁滢和陈仕琰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弟弟,并没有多么的亲热,却也没有多加为难。 陈学杨是男人,身边带着个还未满月孩子总归不方便,于是许老夫人就将孩子抱在自己身边养着,宁滢看着祖母将小弟弟疼得如眼珠子般,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为了不让父亲和母亲私下见面的事情被拆穿,她就算再疼爱小弟弟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和不知实情的陈仕琰一样,不冷不热的对他。 经过了这事,宁滢发现,变化最大的是陈仕琰,他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和自己撒娇。 这样的变化让她十分的不习惯,却由不得不感叹,弟弟长大,成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这样的公侯之家,最是容不得心思天真之人。 十二月初至,京城便飘起了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将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天地里。 寒冬时节,初雪放晴,千芳公主与皇后共同主办了一场腊梅花会,下了帖子邀请京城的公子、贵女进皇家腊梅园赏梅。 虽说打着赏梅的旗号,众人都是知道的,如今太子、辽王还有河东郡王都到了选妃的年龄,况且宫中还有一个待嫁的三公主。 如此这般,便有人家开始早作打算了。太子和辽王已有正妃。皇后和贵妃不过是为了替他二人挑选侧妃,虽然只是做妾,但只要有一方荣登大宝,那侧妃日后便是天子女人。母家也是与有荣焉。 河东郡王封地在河东郡,虽然富庶,却远离京城,作为郡王妃,日后定是会跟着夫君一同去封地的,若舍得女儿的,也未尝不可去争一争。 至于皇宫里那位待嫁的三公主嘛,生母早逝,虽然养在皇后名下。却是个不受宠的,已经到了十八芳龄,久久未定下婚事。早就有人猜测,这位三公主是不是患有恶疾,否则楚昭帝怎么没有替她指婚。 这次的腊梅花会,闻名已久的三公主总算会出现了,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公子会屏雀中选,成为整个大楚唯一的驸马爷。 十二月初六,腊梅花会在皇家腊梅园举办,当日来参加花会的王孙公子。名门贵女们如明星日月,寒冬的风霜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耀眼光华。 花会的目的显而易见,魏齐二国公府,除了不够年纪的哥儿姑娘,基本上到了婚龄的都来了,哥儿有陈仕璟、陈仕琨、陈仕瑱以及陈仕钰,姑娘则是宁滢,宁涵,宁浈三个。 七人当中。除了宁浈是庶出。其余均是嫡出,宁浈是沾了昭妃的光。才被破格允许来参加花会。 宁滢,宁涵与宁浈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因着宁浈以往的那些作为。姐妹俩都不愿意和她说话,看她的神情也多有防备。 偏宁浈似无事人一般,自顾自的和两人说着话,一直夸赞着宁涵和宁滢的服饰和装扮,宁涵是个直性子,对于这般虚伪的迎合,她将头别到一边,不加理会。 宁滢却只笑着坐着,不应和也不拒绝,到了中途,宁浈忽地拿出两个香囊出来,道:“八姐姐,十妹妹,这外面呀虽然是冰天雪地,可是我寻思着,腊梅园里应该多多少少也有些小虫子,这两个香囊是姨娘连夜赶制的,你们就收着吧,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宁滢正要拒绝,就听宁涵在旁边不冷不热道:“你还是省省吧,我们可不敢要你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全身长嘴也说不清。” 宁滢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她笑着委婉道:“九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出门前齐嬷嬷已经备好了类似的香囊,九姐姐到了腊梅园的时候,可以送给要好的姐妹们。” 听了这话,宁浈也就不再强求,只是面上的委屈之意怎么也掩盖不住,下车的时候,被陈仕璟几个看见,随意问了几句,她遮遮掩掩的道出了事情的始末,却让一向和她关系很好的陈仕琨有些生气。 他不悦的瞪着宁滢和宁涵,“你们太不知好歹了,九妹妹好心送香囊给你们,你们却…” 宁涵呛声道:“我们怎么了,奇了怪了,别人送东西给我们,要不要是我自个儿的事情,这恐怕还轮不到九哥来管吧。” 陈仕璟作为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出声喝止道:“吵吵闹闹像什么话,难道要其他府上的人笑话才够?” “是啊,八姐姐,九哥,你们就少说两句吧。”陈仕瑱和陈仕钰也劝道。 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宁滢感觉扯了扯宁涵的袖子,让她别再任性下去,陈仕琨也被两个弟弟拉到另一边劝说。 等一直进了腊梅园,宁涵脸上都带着不忿,宁滢和她并肩走着,宁浈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宁涵偶尔回头一望,更加不忿的说道:“十妹妹,你看看她,看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她了。” “八姐姐,少说两句吧,这里人多眼杂,传出些什么不利我们的消息来,我们…”宁滢低声凑到她耳边道。 听了这话,宁涵点了点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交好的姐妹在,便道:“十妹妹我们去那边吧。” 宁滢看到顾媛儿也在,欣然前往。 自上次在顾家和陆苍擎偷偷见面后,宁滢和顾媛儿便成了闺阁密友,当然,还有爱凑热闹的宁涵,三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顾媛儿和其他两个与宁涵关系不错的女子站在一起,正笑着说话,看见两人来了,便停下来招呼。 “涵妹妹,滢妹妹你们来啦。”她笑着看着她们。 宁滢和宁涵齐齐点头,宁涵笑着将三人打量了一圈,“哎呀,三位姐姐今日可真好看,真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的古话。” 宁滢也笑,顾媛儿并着何芬月、柳薇蓉两人均有些不自在,其中柳薇蓉和宁涵的性子最为接近,她嗔怪的看了宁涵一眼,“坏丫头,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宁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蓉姐姐,可别这样,要是坏姐姐的形象,妹妹我会很愧疚的。” 柳薇蓉挑了挑眉,其余几个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你们笑的倒是挺开心的,却把这位妹妹放在一边,真的很没礼貌。”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宁滢几个纷纷朝着那人看去。 只见前面一个十六七岁,披着玫红大氅的艳丽女子缓步走来,眉是潋滟含翠,眼波流转之间,明眸皓目,且她身姿高挑婀娜,走近了,足足比宁滢几个高了不少。 “她是镇国将军的女儿文赛飞,刚刚从边疆回来不久,性子泼辣着呢,你们少去惹她。”顾媛儿压低声音对其他姐妹道。 听了这话,宁滢、宁涵、何芬月和柳薇蓉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文赛飞身上的确有种不可抵抗的凌厉气势,她常年生长在边关,与京中娇养的女儿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男儿的好爽。 可若是好爽也就罢了,这也不会让京中贵女们排斥,只是她行事作风处处狠戾无比,且镇国将军只有她一条血脉,就算做了错事,楚昭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责备。 顾媛儿说她性子泼辣还算是高看了,宁滢在府中早就听闻,这文大姑娘自十一月份回京后,根本的就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文赛飞笑着看着几人,最后视线落在宁浈身上,启齿道:“这位妹妹难道不知道被人厌弃了么,还眼巴巴的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如跟着姐姐我去那边走走?” 宁浈也听说过眼前女子的威名,虽然有些惧怕,心思却在飞快的翻转着,想着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个女魔头的好感。 身为庶女,时刻活在算计之中,很快,她便换上一副感激连连的样子,柔声回答:“宁浈多谢姐姐了。” 文赛飞很满意宁浈的识趣,从边关回来,她尝试着和其他闺秀相处,却不料她们胆小如鼠,被自己泼辣大胆的作风吓住了,先前她没有漏过宁浈眼里的算计与不甘,她坚信,这个女子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柔弱。 两人在其他人的目送下离开,等到看不见她们的背影后,何芬月捂着胸口害怕的说道:“哎呀,总算是见识到了女魔头的真面目了,我听表姐说过,这文大姑娘横起来可是一个不要命的角色。” 顾媛儿也道:“可不是嘛,我还亲眼见她处置了一个丫鬟,那丫鬟被打得浑身是血,她眼睛都未眨一下。” 宁滢和宁涵还有柳薇蓉并不知还有这一回事,听了之后,也是惊诧不已。 相比于其余几个人对文赛飞的偏见,宁滢想得更多,自见她第一眼起,心里就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文大姑娘或许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并不是众人表面看到的那样 ------------ 第六十一章 再算计 这回举办的腊梅花会,说明白了就是皇后和千芳公主效仿月老给年轻男女做媒拉线,当然,其中要是瞧着还不错的,就会上报给楚昭帝,让他替自己的儿子指婚。 既然都摆上台面儿上了,索性也就免去了以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所以,整个腊梅园里男男女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宁滢得知陆苍擎也在受邀的行列,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偏偏王子灿又瞧见了她,一直赖在身边不肯走。 顾媛儿几个被他给轰走了,只余下宁涵还坚守在宁滢的身边,别人惧怕他河东郡王,宁涵可不怕,见他如狗皮膏药似得巴着十妹妹,当下便不客气道:“没想到河东郡王还是个死皮赖脸的,没看见我们姐妹不待见你么。” 王子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击道:“我看你才是不知羞的吧,今儿个腊梅园里来了这么多的年轻公子,你不去会他们,反而跟在滢妹妹身边,也不怕真的没人要。”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宁涵前些日子才被退婚,王子灿又说她没人要,纯粹是在往伤口上撒盐,宁涵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指着他好半天没道出一个字来。 王子灿得意了,继续道:“怎么,被本郡王说中了,对了,今日唐子川也来了,刚才还有好几个世家小姐围着他呢,你要是不赶紧去,恐怕连唐府贵妾的位置都被人占喽。” 他的话音刚落,目光转向宁滢的时候,却发现她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 “王子灿。你太过分了,八姐姐到底怎么惹着你了,奉劝你积点口德,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忍受得了的。” 说完。宁滢拉着铁青着宁涵,低声道:“八姐姐,别生气了,咱们就当是被疯狗咬了,我们去那边吧。” 宁涵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姐妹俩没再理会王子灿,朝着园子的东面去了。 王子灿反应过来,连忙喊道:“滢妹妹。你别走啊,大不了我给她道歉就是。” 回答他的是宁滢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王子灿一拧眉,也跟着追了上去。 而这一幕清清楚楚被不远处的宁浈和文赛飞落入眼底,宁浈心中波涛翻涌,手里的帕子被扯得奇形怪状。 文赛飞斜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淡然道:“不管是东西还是人,只要我想要得到,谁也阻止不了我。” 宁浈闻言。抬头看向她,“如果前面有高山险水阻隔呢?” 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接着敛去笑意,一字一句道:“神阻杀神,佛阻灭佛。” 八个字犹如一记响雷敲在宁浈的心上,她被猛然惊醒,面前这个女子果然如传言中那样猖狂矍铄,如果,如果她能为她所用。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文姐姐果然豪爽。堪比巾帼英雄,宁浈受教了。”她轻轻欠身。脸上带着敬佩的神情。 文赛飞摆了摆手,朗声笑道:“妹妹可别忘了姐姐也是一个女儿家,以后别再把我和那些臭男人比较啦。” 宁浈不住的点头。 两人继续朝前走着。一路上腊梅的香气盈盈入鼻,整个人都染上了那股沁人心脾的梅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贵妃以及千芳公主的撵车才驶入腊梅园,内侍前来宣召,让各家姑娘公子前去觐见。 旨意落下,宁滢也跟随着顾媛儿几个去了皇后所在处,她们到时,已有许多人在了,也许是怕冲撞了宫中的贵人,男女之间用了一大幅的山水屏风相隔。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众贵女齐声行礼。 坐在上首的皇后笑了笑,“都平身吧。” 众女连忙起身,依次站好。 贵妃看了看皇后,笑着道:“姐姐,公主,你们看,到底是年轻女孩儿,和我们这些半老徐娘就是不一样。” 皇后赞同的点了点头,侧头看向千芳公主时,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群少女当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挨着一株素心梅站着的少女,低眉垂首,一件月白的大氅紧紧包裹着纤细的身子,领口处点缀着几缕淡粉色的绒毛。 这个少女有些面熟,皇后仔细回想,才记起她正是魏国公府排行第十的姑娘。当日六皇子满月,她随着家中亲眷拜见过自己。 “那是陈十姑娘吧,看着是个好的。”她轻声对着千芳公主说道。 千芳公主神情有些恍惚,“的确是个好的,本宫今日定会好好的尽到做母亲的职责,替本宫的继女找个如意郎君。” 若是不了解千芳公主的人听了,也当她是一片真心实意,但是皇后与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姑嫂,自然了解这个小姑子心里的不甘。 贵妃可就没有皇后会察言观色,千芳公主的话她没多想,张口就道:“公主果然具有天家风范,那陈七郎如此薄待公主,公主还能替他的女儿着想,真是心胸宽广啊。” 这话一出,明面上听着是在夸赞,但细想怎么都觉得带有讽刺之意。千芳公主神色未变,但紧捏着帕子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恼怒。皇后若是在平日里,肯定会乐意贵妃吃瘪,可是今日不行,她还想趁着大好时机给太子选几位背景雄厚的侧妃回去呢。 于是,狠狠的剜了一眼贵妃,皇后又笑着对千芳公主道:“既然拜见完了,想必姑娘们也都准备了才艺,不然我们先欣赏才艺吧。” “那就依皇嫂的意思吧。”千芳公主摆了摆手,略显疲惫之态。 贵妃被皇后警告的看了一眼后,得知自己说错了话,接下来也就闭紧嘴巴,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微笑的看着贵女们表演才艺。 天寒地冻也阻挡不了对权势的炙热的追求,宁滢与宁涵龟缩在一角,看着那些衣衫单薄的贵女们在数九腊月中翩翩起舞,弹琴吹箫,浑身不由得直打哆嗦。 今日她们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凑数而已,宁滢心中已有陆苍擎,宁涵又刚刚被退婚,两人谁也没想过趁此机会将自己推出去。 毕竟是严寒天气,虽然怀中搂着汤婆子,也抵挡不住四周不断侵袭的冷空气,宁涵吸了吸鼻子,苦着脸低声问道:“十妹妹,你说这么冷的天儿,要是再屋内烤火吃点心该多好呀,咱们还真是傻,寒冬腊月在这个地儿受冷风吹。” 宁滢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低语:“八姐姐可别再抱怨了,小心隔墙有耳。” 宁涵吐了吐舌头,“我只不过说说而已,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听了这话,宁滢暗自叹了叹气,八姐姐被五叔五婶婶还有两位堂哥娇宠的太厉害了,心思天真无害,却不知你不去害别人,却多得是害你的人。 果然,事情应验的无比之快,就在她感叹完,就听到一个巧柔怯懦的声音,“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臣女不才,想表演音律作画。只是臣女不能身兼二职,在作画的时候想请臣女十妹妹代为抚琴。” 说话之人是宁浈,躺着中枪的人是宁滢。宁滢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这个九姐姐一直针对自己,她似乎与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吧。 但是既然已经被点名了,宁滢也只好站起来,倒是宁涵,似乎比宁滢这个当事人还气愤,偷偷的剜了宁浈好几眼。 宁滢学过琴,中规中矩,不算拔尖也不算难听,宁浈选的这首曲子,她弹过几次,手法上不算生疏。 宁浈打的小算盘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音律作画是和姨娘的绝活,当年正是靠着这手绝活,才会被六叔看中,抬为姨娘。 音律作画,一是靠音律,而是靠画技。宁浈的画技是和姨娘手把手教的,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算出名。而自己呢,什么都保持在中规中矩的一面,如果宁浈画作失败了,所有人都会吧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 和府中那些才艺惊人的姐妹们相比,她比较能拿出手的,只有这副皮囊了。 带两人上场后,为了方便作画,宁浈脱下了大氅,内里只着一件鹅黄的夹袄长裙,和面前那幅接近两米的画布相比,她的身子显得尤为单薄。 等到宁滢调好琴音后,宁浈便开始挥毫泼墨,用来作画的画笔是特意订做的,笔杆足足有成年男子小手臂那么粗,宁浈双手握着画笔,不仅没有感到吃力,反而看着还特别轻松。 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画笔在白色的画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场的年轻公子们,也听闻过一些音律作画的绝技,听到一屏之隔传来的掌声,当下便有人偷偷探过头来。 陆苍擎也在场中,与陈仕璟、顾齐豫几人同坐一处,听到琴音,便不由得勾起嘴角。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始终没有改变的依旧是她,还有她的琴声。 当时顾家蒙难,她的夫君儿女皆惨死狱中,唯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最后被投入大业寺,寺中均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一介弱势妇人经常被欺压,他偷偷潜进大业寺,见到她最后一面时,她正在抚琴,琴声毫无起伏,平淡的如同一潭死水。 ------------ 第六十二章 指婚 见他明显走神的模样,顾齐豫笑着问:“慎之觉得这琴声如何?” 回过神的陆苍擎瞥了好友一眼,答道:“甚好,当如天籁。” 陈仕璟虽然很喜欢宁滢这个堂妹,但还是觉得好友这话有些过了,“慎之,十妹妹这琴弹得一般吧,怎能当得起天籁一词。” 听了这话,陆苍擎只是轻笑,并不回答。反倒是顾齐豫摇了摇头,心中叹道,修远如此不解风情,自己那傻妹妹还眼巴巴的望着他去家中提亲,看来是有得等了。 一曲完毕,宁浈的画作也到了尾声,这时各在年轻男女中间的屏风已经被人拉开,场中所有人都能够欣赏到那幅气势恢宏的巨大画作。 “好。”太子率先起身。 接着便是辽王,以及一众王孙公子都鼓掌叫好。陆苍擎几人也在其中,不过他们要稍显淡定许多。 宁浈这回可算是让人开了眼界,就连一向挑剔的贵妃眼里也有着满意。千芳公主早知道宁浈的心思,抬眼朝着太子那边望去,却遍寻不着自己的儿子。 同样在用眼神搜寻王子灿的,还有台上的宁浈,见他不在场,不禁大失所望。 “好,本宫今日的确开了眼界,你姐妹二人配合的很好,来人呀,看赏。”皇后轻轻啜一口热茶道。 宁滢宁浈欠身谢恩,接过皇后的赏赐,慢慢的退下。宁浈大出风头,宁滢只不过是个陪衬而已,所以众贵女的嫉妒的。不屑的眼神一直在宁浈身上流转着。 反观宁浈,一改先前怯懦柔弱的样子,高昂着头,如同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皇后赏赐过后。接着就是贵妃和千芳公主,宁浈风头正盛,下来以后,就有人酸溜溜的说着一些不中听的话。连带着还贬低了宁滢。 在这种场合下,宁滢并不想与之多计较,可是对方越说越难听,最后竟然提及到了马氏,亲人一直她的逆鳞,宁滢毫不客气一巴掌打在那女子脸上。 她用的力道不大,响声却很清脆,这一巴掌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那个挨了打的女子捂着脸颊。一下子跪在地上。求皇后做主。 皇后不悦。正要发作时,就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覆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接着皇后脸色大变。 她的视线在场中众人脸上扫过,脸色越加晦暗不明。侧头对着千芳公主喝贵妃耳语了几句,紧接着三个场中最尊贵的女人齐齐离席。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皇后的脸色便清楚绝不是好事。宁滢见她们走了,忐忑的心情有了缓解,那个被打的女子则是一脸不甘心。 宁涵凑到宁滢旁边,十分解气,“十妹妹,打得好,那刘元元平时最爱说闲话了,刚刚如果你不打她,我也会动手的。” “八姐姐,你知道我并不想与人结怨,可是她实在可恨,竟然诋毁我母亲,为人儿女,若是连自己父母都维护不了,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了百了。” 说这话时,宁滢胸口不断起伏,宁涵也知她是被气坏了,连忙安慰道:“是是是,别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让那些小人高兴。” 说完,还不屑的瞥了一眼刘元元和宁浈。 刘元元接收到她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回来,宁浈却不知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里。 另一头,皇后几个在内侍的带领下,赶到腊梅园后园的一排房舍前,这里是准备给游园的贵客休息的地方,此刻,这一排房舍正中间的一间屋子外,一男一女两人神情焦灼,见到皇后三人后,立刻吓得瘫软在地。 皇后紧皱眉头,沉着脸命人将门打开。趴在地上的两人身子抖如筛糠,心知这回自己命不久矣。 门被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淫靡的气息,皇后、贵妃、千芳公主三人依次走进去,床上正昏睡着的两道人影让她们大惊失色。 “把门给本宫关上,你们都退下。”皇后转身厉声命令。 闻言,宫女和内侍全都惶恐的退了出去。 “千芳,那是你的儿子,你自己上前去看看吧。” 听了皇后的话,千芳公主慢慢走上前去,心里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床上的两人衣衫不整,被王子灿搂在怀里的女人虽然只是衣襟敞开了,但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红痕,王子灿身上仅着一条白色的亵裤。 这样的场景,只要经历过人事的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感觉到了屋内其他人的存在,那女人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两个女人的目光对上,千芳公主是怒不可遏,而文赛飞却是惊慌失措,她一脚将王子灿踢开,把被子扯了过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王子灿就在母亲和舅母的注视下,揉着发痛的后脑勺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和床上的文赛飞时,顿时傻掉了。 “母亲,这…这…”他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千芳公主不吭声,只是狠狠的瞪着他,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僵,最后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子灿,你看不是舅母说你,你要是真心喜欢文家姑娘,让你皇舅舅指婚就是,怎么能做下这般苟且之事。” 面对皇后的数落,王子灿使劲摇了摇头,辩解道:“我没有,皇舅母,母亲,我根本什么也没做,谁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爬到我床上来的。” 听了这话,文赛飞眼眶立刻红了,“郡王爷如此未免太不负责任了,明明臣女当时正在赏梅,却被您硬拉拖拽着到了这里,后来臣女实在是受不了被这般粗鲁对待晕了过去。” 王子灿还想反驳。却被千芳公主厉声打断:“还不给我闭嘴。” 怒斥完儿子,她又对着文赛飞道:“文姑娘,不管你与我儿谁对谁错,目前就只有一个办法解决这事。那就是请皇上赐婚,本宫想文姑娘也不想传出去闺誉有损吧。” 文赛飞只好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因为出了这种糟心事,皇后几个尤其是千芳公主没了兴致继续。便早早的散了花会。 第二日,楚昭帝便颁发了好几道指婚的旨意,河东郡王和镇国将军的女儿文赛飞,三公主下嫁探花郎陈仕璟,顾芸儿、刘元元同为太子侧妃,何芬月、陈宁浈为辽王侧室。 旨意一下,最震惊还要属齐国公府,一个是庶女成为辽王侧妃,一个是公主下嫁探花郎。一时之间。齐国公府门庭若市。 对于指婚。陈仕璟没有多大的排斥。他天生对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反正日后也会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皇上指婚的还要来得荣耀些。 宁浈就不同了。她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王子灿,在腊梅园表演才艺只是为了让千芳公主满意。却不想,辛辛苦苦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指婚过后,宁浈就病了,齐国公府对外宣称,九姑娘是因为才艺表演时受了风寒。同一时间病了的,还有河东郡王王子灿。 当他生病的消息传到皇后宫里时,皇后正在和太子闲话家常,提起这件事,太子有些不忍,“母后,您明明知道表弟喜欢的是陈十姑娘,为何还要将他和文姑娘凑在一起?” 皇后叹了叹气,“皇儿啊,你终究还是太心软了。文将军手上握有大楚三分之一的兵力,只因他一生没有儿子,你父皇才全心全意信任他。对于我们来说,文家姑娘就好比是一颗烫手山芋,只要你纳了她,势必会引起你父皇的猜忌。 反之,如果辽王纳了她,文将军就成了贵妃和辽王的助力,加之辽王一向在你父皇面前表现的有勇无谋,你父皇绝对放心。 母后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绝不会让人威胁到你的地位,文赛飞嫁给你表弟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现在你父皇除了年幼的小六外,最相信的就属他了。” 听了自己母后的话,太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要不是母后在父皇面前周旋,他这个太子之位早就保不住了。 自己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却依旧躲在母后的羽翼之下,想来就觉得很是惭愧。 皇后从他的神色当中看出了什么,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你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后绝对会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太子点了点头,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散去。 和皇后宫里的温馨不同,贵妃和辽王就显得暴躁多了,辽王也不管这是在母妃宫中,逮着东西就摔,看得贵妃心疼直戳心窝。 “皇儿啊,你别摔了,那些都是你父皇赏赐的啊,你这是要了母妃的命啊。” 听了贵妃的哭诉,辽王心里更加暴躁,将一只如意白玉瓶砸了以后,横眉怒道:“你就知道心疼这些,到底你儿子我重要还是这些身外之物重要。 文赛飞本来该嫁给我的,如今却被王子灿捷足先登,这下正中了皇后下怀,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贵妃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止住眼泪问道:“你不是已经纳了何家和陈家的姑娘为侧妃吗,有了魏国公府的支持,咱们还怕比不过他们?” 听了这话,辽王体内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母亲,年纪一大把了,成天不是和年轻的妃子争宠,就是心疼那些死物,他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这辈子才托生在她的肚子里。 ps: 写完这章以后,忽然觉得贵妃这个角色很可爱,大家有没有觉得?对了,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不好意思,人物太多了,有时候难免会把人名和职务安错人,大家看到了就说一声,我立刻去修改。 ------------ 第六十三章 帝妃情 贵妃宫里的响动较大,很快就被传到了楚昭帝耳里,负责监察辽王动向的暗卫心里极为忐忑,就怕楚昭帝发怒,谁知,楚昭帝在听了消息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乐得笑出了声。 他勾了勾唇,对于辽王这个儿子,他向来没有多少防备,摊上贵妃那样一个不着调的母妃和一个家道中落的外家,辽王自己又是个鲁莽冲动的暴脾气,就凭这些,能够算计到那个尊贵的位子吗? 相比与此,他觉得太子和皇后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还有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也是,两个儿子的外家都是世家强族,唯有现下被昭妃养在膝下的那两个皇子没有多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楚昭帝忽然记起自己答应了等会儿要去昭妃宫里用午膳,看了看时辰,已经过了正午,于是便让朱逢喜派人去昭妃处说一声,自己随后就到。 晨阳宫里,负责小厨房的内侍和宫女,看着如今皇上最宠爱的昭妃娘娘亲自下厨,心里均是胆战心惊,就怕一个意外伤了这位尊贵的主子。 “哎哟,娘娘,您让奴婢们来就可以了,万一伤着您了,奴婢们怎么跟皇上交代啊。”掌厨的卢尚宫连连惊呼。 她本来是尚宫局的掌膳,就因为那道被昭妃极力称赞过的“过江轻鸿”,被楚昭帝调到了昭妃娘娘的小厨房做掌厨。 卢尚宫在尚膳司待了十年,一颗心冲着尚宫的位置去的。谁知却在这个时候被调到了一个妃子的宫里。虽然心有不满,却不得不安心的伺候着。 如今,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昭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如果稍有不慎,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首先就会遭殃。 看了看卢尚宫和内侍宫女们如遇天崩的神色,昭妃只是淡淡的斜睨了一眼,继续自己手中未完的事情。 在打定进宫的主意前。她就开始学习各种手艺,其中,女红和厨艺是学的最为精湛的。姨娘的遭遇告诉她,一个女人要想得到男人的宠爱,并且保持长久不衰,就必须得出奇制胜,花样百出。 在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管是后妃还是妄想爬上枝头做凤凰的宫女。都费尽心思想要笼络住皇帝的心。她要做的,不仅是在年华未老之前吸引住楚昭帝,还要在日后容颜老去时在他心里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现在她已经成功了一半。在后宫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势力。接下来,她要学前朝的丽妃一样,做到独宠后宫三十载。 做菜的整个过程,昭妃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全程自己亲自操作,等到楚昭帝到了晨阳宫。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低下头轻嗅了一下,他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爱妃宫里的家常小菜比御厨做的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朕喜欢。” 昭妃莞尔一笑,“皇上过誉了。臣妾不过想着,皇上整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如吃吃普通人家吃的家常小菜改改胃口,所以臣妾便吩咐卢尚宫做了这些。” 楚昭帝微微颔首,昭妃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红烧茄子在他面前的小碟里,柔声道:“皇上,尝尝这个吧。” 楚昭帝尝了一口,十分满意,“嗯,不错,卢尚宫手艺渐长,看来朕将她调到爱妃这里是调对了,日后朕可要经常来爱妃这里蹭饭了。” 站在一旁的卢尚宫听到皇上的夸奖,心里略有不甘,面上却带着恭敬的笑容,轻声道:“皇上过誉了,这些菜都是娘娘亲自下厨做的,奴婢只是在一边指导了两句。” 话音落下,昭妃的贴身宫女云香立刻跪地道:“皇上,娘娘为了做这些菜,手腕还被热油溅到了,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娘娘,请皇上恕罪。” 听了这话,楚昭帝拧着浓眉,不悦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香使劲点了点头,“娘娘让奴婢等人不许告诉皇上,可是奴婢想着,皇上早晚会看到,所以就自作主张说了出来。” “云香,你住嘴。”昭妃连忙喝止,转而又对楚昭帝请罪道:“皇上,臣妾本无意欺君,未进宫前,见过家里的嫡母时不时的给父亲下厨做菜,所以也想与皇上像平常夫妻一样,才自己下厨做了这些。 但是,臣妾明白自己的身份,普天之下,与皇上能够并称夫妻的,只有皇后娘娘,臣妾自知逾越,才隐瞒这是卢尚宫所做。” 作为帝王,最不喜的就是有人欺骗自己,昭妃虽说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楚昭帝也是不悦的,直到听了昭妃这么做的原因后,心里的不满才渐渐退去,并且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将她扶起来,轻轻掀开她的衣袖,当看到雪白的皓腕上那两道刺眼的红痕后,忍不住有些心疼,“爱妃,你怎么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疼不疼?” 昭妃眼眶微微发红,摇了摇头,“有皇上的怜惜,臣妾一点也不疼。” 楚昭帝凝视了她一眼,转头对着朱逢喜道:“你去太医院走一趟,让胡御医来给昭妃看伤。” 朱逢喜应了,领命而去。 昭妃一惊,忙道:“皇上,万万不可,胡御医是您的御用太医,怎么能为臣妾诊治呢。臣妾这些只是小伤,之前云香已经替臣妾抹过烫伤膏,还是不要劳烦胡御医了。” 楚昭帝脸色一凝,“爱妃,在朕心里,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重得过你,只恨上天作弄,在朕不惑之年才得与你相遇,你还年轻,朕却日渐老矣,不管如何,朕想要在有生之年好好的宠你,爱你,让你一生无忧。” 昭妃点了点头,哽咽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是真心宠爱臣妾,臣妾心里真的很开心,您之前不顾皇后和贵妃的力谏,执意赐给臣妾“昭”的封号,臣妾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现在听您这么说,臣妾觉得,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愿意。”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朕要你陪着朕一起老去。”一个死字一出口,楚昭帝连忙制止。 他转身吩咐:“你们都给朕退下,这里有昭妃就够了。” 其他人得令,立刻恭敬的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昭妃和楚昭帝,他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昭儿,你可知道,朕早就做好打算了,朕会在三皇儿四皇儿成年后,赐予他们富庶的封地,等朕百年之后,你就跟着他们去封地养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太妃。” 从未想过身为帝王的楚昭帝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昭妃先是怔了怔,接着又大力摇头,“不,臣妾不要,皇上百年之后,臣妾愿意追随皇上而去。” 楚昭帝也有过一丝怔楞,“爱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昭妃已经落泪,哭着道:“皇上,臣妾是家中庶女,姨娘早逝,真心疼爱臣妾的唯有皇上一人,在臣妾心里,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要是天倒了,臣妾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滚烫的泪珠落在楚昭帝的手背上,他心里微微犯疼,搂着昭妃的手臂紧了紧,“爱妃,朕只想让你快快乐乐的活着。” “皇上,臣妾只要跟您在一起就很快乐,这一世臣妾不敢肖想您妻子的位置,所以做您的女人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下一世,臣妾希望能够和皇上做一对平常的小夫妻,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幸福安康。” 这些话不是昭妃虚与委蛇时与楚昭帝说的违心话,而是真真切切的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心意,她或许早就该发现,这个男人在自己进宫后给予自己的殊荣,就连皇后和贵妃也是无法比拟的。 昭昭日月,她的封号与他的一样,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和晨阳宫的情深意切一样,在顾府的后花园里,宁滢与陆苍擎在隔了数日后,再一次见面了。 楚昭帝下了赐婚的旨令后,顾媛儿如同娇花被风雨吹打后,一夜之间便凋零了下来。宁滢与宁涵担心她的境况,上了顾府探望。 顾媛儿看到好姐妹来了,也打起了精神,带着两人在后花园逛着。寒冬已至,花园里的腊梅开的极为热闹,虽比不上皇家腊梅园,在京城里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三人出来了好一阵,天寒地冻的,赏了一会儿腊梅后就要回去,不料却在此处遇到了顾齐豫和陆苍擎两人。 打过招呼后,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趁着擦肩的一刹那,陆苍擎往宁滢手中塞了一个小纸条。 因为有大氅挡着,谁也没有发现两人的小动作,到了顾媛儿的住处后,宁滢才打开了纸条。 “花园假山,等你。”纸条上只有几个字,看得宁滢却是心惊胆战。 心里有些埋怨,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每一次见面非得要约在顾府,以前还好,但如今顾媛儿心情低落,她又怎么能够抛下她去见他。 顾媛儿看到宁滢神色不定,又联想到在花园里见到的陆苍擎,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便道:“滢妹妹,你不用管我,有涵妹妹在就行了。” ps: 求订阅,求打赏,求票票! ------------ 第六十四章 高热 陆苍擎站在背风处,看着远处的红色身影慢慢走近,嘴角不由得弯了弯,待到她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忽然径直上前,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宁滢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娇喝,“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闻言,陆苍擎不但没有放她下来,反而抱着她饶了两圈,最后找了假山后一处僻静的地方放下她。 “你吓到我了。”双脚着地后,宁滢捂了捂胸口,有些心有余悸。 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陆苍擎坏坏的笑了,两世为人,见到的她都是一副不惊不喜,淡定从容的样子,眼前这个带着娇嗔微怒的模样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心里不禁微微暗喜。 “滢儿,我想你了。”他上前拉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宁滢有些不自在,别过头道:“胡说什么呢,要是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陆苍擎知她是害羞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嗯,最好让人看见,这样我去提亲的话,你父亲就不会让人赶我出来了。” 听了这话,宁滢也有些想笑,之前,陆苍擎上门提亲,好几次都被拒,父亲和弟弟两人都说,要好好的磨一磨他的性子,便一直没有答应。 “还不是怨你自己,谁让你半夜潜入红枫院的,父亲一直觉得你是登徒子呢,又怎么愿意把他最宝贝的女儿许给你呢。” 陆苍擎一听这话就苦了脸,已经恢复了的那条腿还隐隐犯疼。不得不说,这未来岳父大人果然是不好惹的。 “滢儿,你在伯父面前也要帮我说说好话,我想要明年就把你娶回家。” 他将她搂在怀里,下巴不停的摩挲着她的头顶。 过了许久,才听到她答道:“嗯。”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凛冽的寒风吹过,途径假山时呼呼作响。陆苍擎用大氅将宁滢包在里面,她的鼻尖全是一股浓烈的墨香味。 “媛姐姐喜欢的是八哥。”宁滢忽然提起了这个。 陆苍擎挑了挑眉,“他们不可能了,她要嫁的是太子,而修远也要娶三公主。” 宁滢叹了叹气,“八哥读书很好,在感情方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错过了媛姐姐这么好的女孩子,以后怕是…”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了。陆苍擎闷声道:“滢儿,你可知道。自那日腊梅花会过后。我心里一直在担心,害怕你被指给别人。 我决定了,不管伯父待不待见我,我都会一直坚持去魏国公府上提亲,直到他答应我们的婚事。” 宁滢抬起头,“慎之。父亲不是不答应你,他有自己的考虑。” “我等不了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嫁给别人。” 他有些激动,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宁滢有些茫然。“慎之,什么这辈子上辈子。你不会魔怔了吧。” 陆苍擎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哦,没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嫁给别人。” 那个别人是谁,当然指的是宁滢上辈子的夫婿顾卫清。原先还有王子灿与自己争夺她,现下王子灿被指婚,依照宁滢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做妾的。 他本来还在窃喜,却没想到,顾卫清和自己一样,如今也是未娶之身,想到陈学杨对那人的欣赏,陆苍擎的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滢儿,你觉得顾卫清这个人怎么样?”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对那人的看法。 听到这个问题,宁滢更为迷茫,“他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 这样的回答陆苍擎当然满意,忽然觉得心中的抑郁之气立刻消散了,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没关系,当然没关系。” 宁滢因为这一亲密举动脸有些发烫,抿了抿唇,道:“时候不早了,八姐姐还在等我呢。” 陆苍擎舍不得她走,但想到这里毕竟是顾府,只好放开手,目送她远去。 从顾府回来,宁滢还未来得及回华清园,走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匆忙失措的萱草。 一看到她,萱草急忙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荣寿堂那边的珍珠姐姐刚过来传信,说十四少爷发高热,太医也毫无办法。” 宁滢一听,头顶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下,顿时一阵发寒,稳了稳心神,她对着兰草萱草二婢道:“我们去荣寿堂。” 去荣寿堂的路上,宁滢心里被焦急填满了,想到幼弟才不满两月就发了高热,心就被紧紧的揪着。 到了荣寿堂,她便直接去了陈仕玦的房间,许老夫人、谭氏以及太医都在,加上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屋子内乌压压的全是人,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闷气。 宁滢拧了拧眉,让萱草将紧闭的窗户打开,又对着丫鬟婆子喝道:“你们都出去。” “滢姐儿,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将窗户关上,玦哥儿还在发热,怎么能受的住冷风吹,你的心怎么那么毒,自己亲弟弟也要谋害。。”突然窜进屋内的冷气让许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气得大眼瞪向宁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滢有些无语,陈仕玦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她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他呢。 但碍于许老夫人是长辈,只得道:“祖母,屋内一下子涌了那么多人,空气有些闷,玦儿发高热,要是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他的病情也是有影响的。” 这话一出,许老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要训斥她,就听到太医道:“十姑娘说得没错,老夫先前就让丫鬟打开窗子。却没有人去做。殊不知,空气流通才有益于小少爷的病情。” 到底是太医,他的话立刻让许老夫人奉为圣旨,听到太医之前也让人开窗,不禁十分生气,“先前太医叫的是谁?” 话音落下,一个圆脸的丫鬟一下子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的回答:“回老夫人。奴婢怕十四少爷吹了冷风身子遭不住,所以才自作主张没有打开窗户。” “混账,要是我的乖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个贱蹄子也别想好过,黄嬷嬷,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许老夫人狠狠的说道。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是是为了十四少爷好,老夫人饶命啊。”圆脸丫鬟不停的磕头求饶。 宁滢十分不悦。弟弟还病着,祖母就在这里处罚下人,要是因此折了弟弟的福分就不好了。 于是便道:“祖母。玦儿的身体要紧。这丫鬟等弟弟病愈了再处置吧。” 谭氏也劝道:“母亲,滢姐儿说得对,现下还是让玦哥儿退热才行。” 听到宁滢和谭氏都这么说,许老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便让黄嬷嬷把那丫鬟拉下去,稍候再做处置。 许老夫人下令后。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了,顿时空气清新了很多。 陈仕玦被奶娘抱在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宁滢看了,鼻子有些发酸。 抬头问太医:“太医。我弟弟的情况怎么样了?” 太医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凝重。“小少爷的情况有些不乐观,小孩子最怕的就是高热不退,若是一直这么烧下去,轻则影响智力,重则保不住性命。” 这话犹如一记响雷落在众人心中,宁滢和许老夫人被刺激的有些站不稳,就连谭氏看向奶娘怀里的孩子时,眼里也满是怜惜。 宁滢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了心神,冷静了一下,又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快速退烧?” 太医道:“老夫已经推拿了小少爷的涌泉穴,如果半刻钟还没有退烧的话,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太医说看要等,就算她们再担心也就只有等着。 等待的时候,半刻钟过得尤为缓慢,宁滢好几次都去摸了摸陈仕玦的额头,发现依然没有退热。 内心越发的焦急不安,好不容易过了半刻钟,陈仕玦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太医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准备走人。 许老夫人不顾身份,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急道:“太医,我乖孙还没有退热,你不能走。” “老夫人,老夫已经尽力了,小少爷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便叹气离开了。 许老夫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谭氏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本来已经走出门口的太医,又只好折了回来。 宁滢听了太医的话,不由得手脚冰凉,将兰草叫了进来,道:“你让人去通知父亲和琰儿,让他们赶紧回府。” 兰草抬眼望了望奶娘的方向,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因为谭氏要照顾昏过去的许老夫人,陈仕玦这边就只剩下宁滢与奶娘一同照料着。 奶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脸上满是忧心之色,看了看这个自己奶了快一个月的孩子,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了。 “十姑娘,奴婢有一个可以治小儿高热的偏方。” 宁滢猛然看向她,急急的问道:“什么方子,赶紧说出来。” 奶娘没想到看着文文静静的十姑娘会抓着自己的袖子,一时之间有些怔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方子是奴婢祖上传下来的,先前因为老夫人不肯相信奴婢,所以奴婢便没有说,奴婢看得出来十姑娘是真心疼爱十四少爷的,所以打算告诉您。” 宁滢道:“你说吧,祖母要是问起来,我替你担着。” 得了保证,奶娘便放心了,“奴婢家大小子也是这么大的时候发了一回高热,奴婢就用薄荷熬了水,等到水温热的时候给他泡澡,过了一个晚上,烧就退了,现在身体跟头小牛似的,要不是家里过不下去,我也不会出来找事做。” ps: 下了强推榜,收藏就开始下降,哎,求支持,求订阅,求收藏,求打赏啊,各种求啊,乃们就满足一下呗。双手合十。 ------------ 第六十五章 变化 听了奶娘的话,宁滢忖度了一阵,最后决定采用奶娘的偏方,在命人熬制薄荷水之前,她严肃的看着奶娘,问道:“你可确定这个真的有效,对孩子的身体没有什么伤害?” 奶娘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保证薄荷水对十四少爷的身体没有伤害,奴婢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怎么也不敢欺瞒十姑娘。” 确定奶娘说的都是实话后,宁滢警告道:“若是玦儿退了热,你这辈子都会跟着他享福,若是玦儿有什么差池,你也脱不了干系,这个,最好想明白一点。” “奴婢省得。”奶娘再次保证。 接着,宁滢便吩咐下去,让人熬制薄荷水,待到水温热时,和奶娘一起脱光了幼弟的衣裳,双手托着他,慢慢的在木盆里泡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宁滢再去摸弟弟的额头时,发现没那么烫了,不由得欣喜,连忙让人换了一盆薄荷水来,继续让他泡着。 接连泡了两盆,陈仕玦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宁滢给他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后,将他放在摇篮里。 退了烧,陈仕玦渐渐的有了精神,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宁滢看了,心越发的柔软,轻轻晃着摇篮,柔声哄道:“玦儿乖,姐姐在呢,快闭上眼睛睡觉,等你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似乎听懂了姐姐的话,眼睛眨了眨接着又闭上了,宁滢就这么看着,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等到太医给许老夫人诊治完,宁滢又让他看了看陈仕玦的情况,等到太医说只要余热退了以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宁滢点了点头。问起许老夫人的状况,太医回答道:“老夫人没事,只是受了刺激。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许老夫人与陈仕玦的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太医留下了两副方子便离开了国公府。傍晚的时候,府里的男人们才陆陆续续的回来。 宁滢已经派人去找父亲了,可是回来的小厮说去了陈学杨经常去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一同没有找到的,还有十二少爷陈仕琰。 现在幼弟的情况好转,她又开始担心起来父亲和另外一个弟弟的安危来,其他的叔伯兄弟们。只顾着在许老夫人面前尽孝,七房只剩下宁滢和年幼的陈仕玦姐弟二人。 天色越来越暗,到了后来还飘起了雪花,宁滢伏在窗棂上朝外望去。对面回廊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那朦胧的灯光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大地,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再朝对面看去,灯笼摇摇晃晃的。似乎要从上面掉下来一样,看着看着,宁滢觉得自己就成了那灯笼。 看她看得专注,兰草轻轻上前,道:“姑娘。翠卢刚刚着钱婆子来回话,说七爷和十二少爷回来了,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回过头,宁滢揪着的心落地,吩咐:“快去准备热茶,父亲他们从外面回来,定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兰草应了,转身准备去了。 宁滢关好窗户,走到陈仕玦的摇篮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玦儿乖,父亲和哥哥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很快又被关上,陈学杨和陈仕琰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身上还带着雪花,感受到屋内暖和的气息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父亲,琰儿你们回来了,到底去了哪里,我让人找遍了都没找到你们。”宁滢话语中略微有些埋怨。 陈学杨脱下大氅,随意放在椅子上,看向摇篮里的小儿子,问:“玦儿怎么了,我听翠卢说玦儿发了高热?” 这时,兰草端着茶水进来,宁滢亲自给两人倒满,然后递到父亲跟前,“下午那会儿很不乐观,太医都说要是再不退热的话,只会凶多吉少。不过女儿用了奶娘提供的偏方,玦儿已经退热了,刚刚才睡下。” 陈学杨轻啜了一口热茶,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走到摇篮前,看着熟睡的小儿子,不禁想到了留在护国寺的妻子。 而这边,宁滢发现陈仕琰自进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再想什么。 “琰儿,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瞧你鼻子都冻红了。” 陈仕琰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听姐姐的话,而是起身走到陈学杨旁边,视线停留在摇篮里的小婴儿身上。 “他好小。”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陈学杨看向他,道:“琰儿原来也很小,后来就长这么大了。” 听了父亲的话,小小的少年面露疑惑,转身看了姐姐一眼,见她颔首,又才将视线回到摇篮里。 “父亲,我会好好保护弟弟的。”突然,他作出了承诺。 陈学杨欣慰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宁滢却大为不解,陈仕琰的态度转变的太奇怪了。 随即,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瞪大了眼睛,问:“父亲,你们去了…” 因为这里是荣寿堂,她怕被人听了去,后面的那几个字没有说出来。陈学杨却知道她要问什么,这个女儿聪慧伶俐,他和大儿子一起去护国寺见了妻子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她。 点了点头,笑道:“正如你所想,稍候让琰儿跟你细说吧,你祖母那边还病着,为父回来还没有去探望,这会儿带着琰儿过去,玦儿你先照看着。” 宁滢道:“嗯,女儿省得。” 翌日。 昨夜的那场雪一直下到了清晨,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雪白一片,天一亮,魏国公府的总管就指挥着下人开始清理被雪掩盖的地方。 因为许老夫人病着,太医又说要静养,便免了小辈们的请安,就连养在荣寿堂的陈仕玦也被抱到了宁滢的院子里。 本来宁滢身为未嫁的女儿家,并不适合照顾小孩子,只是在这府中,除了宁滢,陈学杨不放心任何一个人来照看,所以,这个担子只能落在宁滢的身上。 陈仕玦太小了,又加上生病的原因,整日里不是除了吃就是睡,乖得让人心都融化了。平时,宁滢让奶娘在一旁照看着,自己要么看书,要么绣点东西,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又过了几日,阴沉的天空才开始放晴,整个京城迎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 陈学杨沐休在家,考察完儿子的功课后,又逗弄了一会儿小儿子,正准备出门一趟。正在这时,小厮来报,说状元郎陆苍擎带着一男一女上门来了。 他忖度了一下,最后还是让人请他们进来。 这一次,陆苍擎与姨父姨母一起来魏国公府,为的就是表明自己的决心,他没有想过陈学杨一定会答应,但他却一定不会放弃。 跟着外甥走在偌大的国公府里,陆姨母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这些花啊,树的怎么瞧也瞧不完。 她凑到陆苍擎身边,低声道:“擎哥儿,我心里总有些发怵,觉得这高门大院不是咱们来的地儿。” 陆苍擎握了握姨母的手,安抚道:“姨母莫紧张,记着来之前我说过的话就是。” 陆姨母犹豫了一阵,还是点了点头,又侧头去看丈夫,见他低垂着头跟在带路的小厮后面,老实巴交的一点也不像是状元爷的姨父。 心里暗叹,外甥的亲爹娘走得早,他们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想着日后给他娶一房贤惠能干的媳妇儿,家室高低都不重要,只要能够照顾好擎哥儿,孝敬他们两老就行。 谁知,外甥大了,自己也有了主意,看上的女孩子竟然是公府嫡女。在惠州,就算是一个芝麻小官的千金取了回来都得当个菩萨供着,更不用说高门大户的嫡女了,万一这姑娘是个骄纵的,日后他们两个老的可怎么办喽。 陆苍擎自然不知陈姨母的想法,姨母担心的,他从未考虑过,宁滢是什么性子,两世为人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他相信,她一定会好好孝敬姨父姨母的。 到了正厅,就有丫鬟引着三人坐下,沏了茶端上,道:“请三位稍等片刻,七爷很快就到。” 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陈学杨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擎哥儿,这陈大人真的就是以前我们在惠州见过的那位?”陆姨母问道。 陆苍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 得了回复,陆姨母越发的紧张不安了,一旁的陆姨父更是手不停的在衣角上揉搓着,见状,陆苍擎柔声安抚道:“姨父姨母莫要担心,陈伯父不会刻意为难咱们的。” 听了这话,夫妻俩好了许多,但是心里仍然有些紧张。 这时,忽地听到外面丫鬟喊了一声“七爷。”陆姨母夫妻俩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陈学杨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的坐姿了,朗声笑道:“好久不见,不是二位是否还记得我?” 他的笑声打破了沉默,陆苍擎和陆姨母夫妻俩连忙起身。 陆姨母看了陈学杨一眼,忽然不那么紧张了,也笑着道:“原来是大人您啊,几年不见,大人看着还是那么年轻。” ps: 求收藏不要掉了啊。 ------------ 第六十六章 阻婚 听闻陆姨母的话,陈学杨只是摆了摆手,道:“陆夫人说笑了。” 陆姨母呵呵的笑了笑,朝他来时的方向望了望,最后和陆苍擎的视线对上,她思索了一下,问道:“陈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吧,我这外甥,自从在惠州见过陈姑娘以后,一直念念不忘。 之前也请了几回媒人来提亲,也许是媒人有不周到之处,得罪了您,今日啊,我们老两口特意上门来,想让您做主把令千金许给我们擎哥儿。” 陈学杨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却当做不知,惊讶道:“什么,陆状元竟然在惠州时就爱慕上滢儿?” 陆苍擎目光清澈,上前拱手作揖,道:“陈伯父,晚辈的确是在惠州对滢儿一见钟情,当时就许下誓言,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为妻,若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此番郑重毒辣的誓言让陆姨母夫妻俩惊得目瞪口呆,陆姨母忙惊呼道:“擎哥儿,你怎么能发这种誓呢?” 陆姨父的脸上也是不赞同的神色。 唯有陈学杨,不紧不慢道:“我的女儿,自然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如果你要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不须上天惩治,我陈学杨就会让你悔不可及。”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越发的严厉,犹如一柄柄飞刀,直接射向陆苍擎的身上。 陆苍擎这才反应过来,欣喜道:“伯父这是答应将滢儿嫁给我了?” 陈学杨瞥了他一眼,“要不是滢儿选中了你,你以为就凭你能够娶到我陈学杨的女儿吗。” 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婉转的同意了陆苍擎的提亲,一向喜行不露于色的状元郎开心的不能自已,他抓着姨母的手,不停的说:“姨母,你听到了吗。我能娶她了,我终于要娶她了。” 陆姨母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这般,心里有着欣慰,但更多的却是膈应,这未来外甥媳妇娘家如此势大。且还有个非常护短的父亲。她又不是正经婆婆,日后难道还要让一个晚辈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吗? 陆姨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见外甥的亲事成了。搓了搓手,憨厚老实的笑着。 待到陆苍擎冷静下来,陈学杨又才开口:“既然已经同意了你们的亲事,在成亲之前,你们要是私下里再见面,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晚辈知道了。”陆苍擎心口不一的回答。 两家人敲定了婚事后,并且选好了定亲仪式举办的时间,日子就定在立春后的第二日。再过几日就是宁滢的生辰,陈学杨翻看了黄历,最近的日子就只有那天是良辰吉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荣寿堂静养的许老夫人忽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过来了,一进门,不由分说的呵斥道:“哪来的泼皮破落户。竟然想肖想我国公府的嫡女,老七,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陆苍擎拱手道:“老夫人。陈伯父先前已经同意了晚辈和滢儿的婚事。” 许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他同意了是做不得数的,父母俱在,儿女的婚事还轮不到他做主。再说了,我们滢姐儿早就许了人,只等及笄后就和她表哥成婚。” 听母亲这样说,陈学杨心里有些不忿,他一直知道母亲想将女儿嫁给妹妹家的儿子,只是没想到会当着陆苍擎的面儿这么说。 于是也沉了脸,道:“母亲,儿子定不会将滢儿许给金家,您就让妹妹死了那份心吧。” 被儿子在外人面前落了脸面,许老夫人顿时有些挂不住脸,怒瞪着他,“我还没死呢,你今天要是答应了陆家的提亲,就当没我这个母亲。” 陆苍擎对许老夫人这蛮不讲理的态度无奈至极,只好对着陆苍擎和陆姨母夫妻道:“实在抱歉,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改天一起再商榷具体事宜。” 三人点了点头,也知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场面更难堪,陈学杨便让人送了他们出府。 陆家人走后,陈学杨看着母亲,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母亲,不管您和妹妹再算计什么,但是,滢儿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公子,就算您在反对她和慎之的婚事,儿子也不会退步。” “反了,反了,老天呐,我的命就怎么这么苦啊,生个儿子总爱戳老婆子的心窝,先是为了媳妇跟自己老娘不和,现在又为了赔钱货顶撞自个儿的母亲,天呐,这让老婆子怎么受的住啊。” 没了外人,许老夫人也不顾自己老封君的形象,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丫鬟,像是市井泼妇一般又哭又闹。 陈学杨眉头越拧越紧,无奈道:“母亲,您这样让儿子很难做,您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儿子呢。”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暂停了哭闹,眼一瞪,“那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母亲呢,你妹妹家的孩子有哪点不好了,你非要把滢姐儿许给一个出身寒门庶族的低贱之人?” “母亲,您这话说得过了,慎之是出身寒门,但也是今上钦点的新科状元,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且对滢儿一心一意,这样的佳婿,恐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反观,妹妹家的金元和金迁,金元老实木讷,学业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作为,金元欺男霸女,吃喝嫖赌,典型的纨绔公子。滢儿也是您嫡亲的孙女儿,您怎么就能将她往火坑里推呢?” 被儿子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许老夫人嗫嚅道:“你妹妹是我身上落下的肉,这么多年远嫁外地,金家女婿又是个不着调的,我要是不替她着想,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母亲的自私偏心陈学杨都不想多作评说,只是她不该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去帮衬妹妹,虎着脸道:“母亲,滢儿也是我嫡亲的骨肉,还请母亲不要寒了儿子的心。” 说完,也不顾许老夫人还坐在地上,拂袖离开了大厅。 而另一头,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宁滢并不知晓父亲与祖母为了自己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之前听小四儿禀报,说陆苍擎带着姨父姨母上门提亲,她的心就一直静不下来,虽然眼睛盯着书卷,思绪却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萱草带着慌乱跑进来,吓得宁滢手中的书卷落到了地上。 兰草轻斥,“你看看你,怎么那么冒失,吓着姑娘了。” 萱草急忙道:“兰草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兰草还想说什么,宁滢摆了摆手制止了她,问萱草:“发生什么事了?” 萱草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奴婢听七爷身边的启运哥说,本来七爷已经同意了姑娘和陆状元的婚事,可是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来,老夫人忽然赶到大厅,死活不同意,反而要将姑娘许给金家的表少爷。” 宁滢和兰草均是一惊,兰草急忙问道:“那七爷怎么说的?” 萱草:“七爷说,绝对不会把姑娘许给金家,但是也没说继续和陆状元结亲,老夫人这会儿已经闹到老国公爷那去了,七爷也被叫了过去。” 听了这话,宁滢陷入了沉思,心里恼怒祖母从中干涉,更加埋怨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祖孙情谊,金迁是个什么人,祖母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对着二婢吩咐道。 虽然担心自家姑娘,兰草和萱草对视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宁滢一人,她紧锁着眉头,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几趟,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梳妆台边,拿出了一个放在梳妆台第一层抽屉里的楠木盒子。 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盈盈泛光的吊坠,在得知那是陆家的传家之物后,宁滢就将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郑重的收了放着。 对陆苍擎,经过半年的相处,她并不是没有感情,但更多的考虑的是两家结亲之后,不会给父亲和弟弟带来麻烦,现下,随着太子和辽王斗得水深火热,魏齐二国公府再也不能明哲保身,陆苍擎不属于两个阵营的任何一方,她嫁给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答应过自己,这辈子,就算子嗣不丰,也绝不纳妾。 拿起吊坠,重新挂回脖子上,宁滢心下决定,不管父亲和祖母同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她要保持自己的立场,没理由让陆苍擎一个人努力。 而此时,在老魏国公的书房里,府里说得上话的男丁基本上都在,许老夫人打闹着陈学杨不孝,非要让丈夫做主将孙女许给外孙。 老魏国公有些嫌恶的看了继妻一眼,转头看向陈学杨,问:“你真的打算把滢姐儿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男人?” 陈学杨:“父亲,慎之是状元出身,青年才俊,与滢儿也算是郎才女貌,堪为良配。”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又嚷嚷开了,“我就知道,滢姐儿被那个女人教坏了,好好的女儿家,不遵三从四德,非要自己以后的丈夫不许纳妾,国公爷,你看看,老七就是因为那个妒妇,这些年来才只有琰哥儿一个儿子,现在多了个玦哥儿,加起来还没得平常百姓家血脉丰盛。” ps: 求打赏,求订阅,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啊。 ------------ 第六十七章 分家 话音落下,老魏国公沉声问道:“老七,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陈学杨点了点头,道:“为人父母,谁不愿自己的女儿被夫君一心一意的对待?妹妹已经嫁人这么多年,母亲还时常替她着想。父亲,想必您在妹妹未袁家之前也是这般想的吧。” 儿子的话让老魏国公不由得回忆起女儿未嫁时的天真娇憨,若当时不执意实现与老友的约定,而是让她嫁在京城,恐怕现在也不会变得这么尖酸刻薄,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甚至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放过。 老七说的对,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孙女儿若能够得到未来夫君永不纳妾的保证,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和老魏国公相比,现任魏国公陈学榕是一个古板固执的封建士大夫,从小所受的孔孟之道,认为女子就该贤惠大度,内宅里最是忌讳争风吃醋那一套,这样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听了弟弟的话,不由得紧皱着眉头。 一旁的陈学栎也是,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根本体会不到陈学杨那种为女儿操心的感受。 兄弟俩你一眼我一语的训斥宁滢不懂规矩,唯有陈学柏,宁溪虽然还未长大,但是他和妻子早就开始在为女儿物色如意郎君的人选了,此刻听到兄长这么说,也是感同身受。 陈学柏道:“大哥,二哥,弟弟认为你们说的不对,七哥对滢姐儿的拳拳爱女之心,我看了也觉得大为感动,天下女子,生在人世间,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也希望我的溪儿日后也能被夫君如此尊重。” 听了这话,陈学榕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荒唐,简直是荒唐。” 陈学杨与陈学柏一母同胞,宠爱女儿的秉性可谓是得到了许老夫人的真传,两人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陈学榕和陈学栎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许老夫人指着两人一连喊了好几声不孝子。 老魏国公看了一眼毫无形象可言的继妻。喝道:“还嚷嚷什么,滢姐儿溪姐儿父母俱在,她们的婚事。还有府里所有孩子的婚事,你不许再给我搀和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就回娘家住一段日子吧。” 都老夫老妻了,被丈夫当着几个儿子的面训斥,并且还威胁要把自己送回娘家,许老夫人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但是想起女儿的处境,她又哭诉道:“可是迁哥儿跟我说,他是铁了心要娶滢姐儿为妻。我已经答应了,滢姐儿的生辰八字也被芳儿拿到白马寺让高僧合了,说是绝配呢。” 听到这里,不止是陈学杨恼怒不已,就连老魏国公也大骂道:“糊涂,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母亲。您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儿子感到寒心,妹妹是您的女儿,您疼她宠她为她着想,儿子不想说什么,但是您为了妹妹却拿自己嫡亲的孙女儿的幸福做赌注。儿子实在是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我这就亲自去妹妹那里将滢儿的八字拿回来,这门亲事就此做算,母亲日后还是不要插手我们七房的事情了。” 许老夫人对上儿子冰冷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惊,连忙唤道:“七郎,你听我说。” 陈学杨摇了摇头,却不看她,而是对着老魏国公跪下,“父亲,儿子不孝,请父亲做主,将儿子一家分出府去。” 这话一出,书房内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陈学杨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家。 在场的几个兄弟里,就只有陈学柏是一介白身,如果七哥分出去了,他势必也留不了多久,毕竟现在的魏国公府已经不是父亲在当家了。 他急忙劝道:“七哥,咱们有话好商量,别说这些气话了。” 陈学杨说的可不是气话,分家这件事他已经在脑海里谋划了很久,他摇了摇头,继续道:“父亲,儿子知道,父母俱在就提分家,实属大不孝,但这事儿子已经考虑了很久,相信父亲也明白儿子现在的处境,请父亲答应儿子的请求。” 几人都盯着老魏国公,想从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就在他们以为他会大怒不止的时候,却见他忽然笑了,朗声道:“果然还是老七看得通透,国公府我已经交到老大的手上了,你们兄弟再这样住在府里,也的确不成规矩。 我看呐,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都在,就将族里的长辈们请来,连同老二老九一起,都一并分了吧。” 陈学榕作为现任魏国公,当然希望整个国公府都由自己做主,对分家一事心底里还是保持着赞同的态度。 陈学栎就不同了,他是武官,现在又是太平盛世,武官除了俸禄,根本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除去公中的月例,其余的银钱来源,均是妻子的几个嫁妆铺子。 如果现在分了家,一大家子人再也不能吃喝公中的了,虽然国公府产业众多,分到自己名下的也不会少,但是他们二房没有一个善于经营的,两个儿子更是挥霍无度,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有被用完的一天。 所以,他和陈学柏一样,都不赞成分家。 可是,老魏国公既然下了命令,就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抱着相同心思的两兄弟都有些怏怏不乐。 “父亲,这个时候分家,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议论我们国公府的,儿子希望您再考虑考虑一下。”他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分家了,还在做最后的挽救。 一提起这个,陈学柏立刻接道:“是呀,父亲,二哥说的很有道理,您是不是…” 老魏国公的视线来来回回的在四个儿子身上扫视了一番,最后对着陈学榕吩咐:“老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现在立刻回去让你媳妇吧公中的账目备齐,待族里的长辈们到了后,就着手开始分家。” 陈学榕应了,“是,儿子立刻去办。” 说完,就立出去了。 老魏国公又将目光转向继妻,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和我闹,现在这国公府我已经交到了老大的手上,他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已成家,就连侄子都娶妻生子了,换成是别的府里,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也就是老大和老大媳妇尊重你这个母亲,所以才没提分家的事儿,今日老七提了,我也就允了,趁着我们都还在,把家分了,也省得日后为了家产兄弟不和。” 许老夫人被丈夫警告了一番,心里虽有不甘,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现在分家,有老魏国公在,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得的家产不会少,若是日后他不在了,那时候再分家,老七和老九必定会吃亏。 如此想着,也就放开了想要大闹的心思。只是一双眼睛狠狠的瞪了陈学杨一眼,怪他坏了自己的谋算。 接收到母亲的埋怨,陈学杨丝毫不在意,他与母亲的感情本就不如弟弟和妹妹来得深厚。年少时养在祖母膝下,受了那个连先皇也嘉许的睿智老人的影响,他对母亲短浅的见识实在不能认同。 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如今才会眼高手低一事无成,事事都算计的家里的亲人。 “好了,老七留下,你们都回自己院子去。”老魏国公瞥了一眼心思各异的众人,单独留下了陈学杨。 等到其余人退下后,他凝视了一眼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从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目前的风采。 “先下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今上对昭妃娘娘宠爱非常,甚至因为她病了一连几日罢朝,朝中上下早就在猜测皇上是否有废储的心思。 长此以往,太子和辽王势必不会坐以待毙,咱们魏齐二国公府早就被分为了两个阵营,到时候恐怕会招来大祸呀。” 听了父亲的话,陈学杨挑了挑眉,道:“皇上还未糊涂到那个地步,父亲暂且安心吧。” 老魏国公点了点头,“希望如此,老七你是我最看重的儿子,你的那些兄弟,野心太大,却见识不够,日后他们要是走错了路,你千万要提醒他们。”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父亲不说我也会做,在儿子看来,分家未必不是好事,明面上,咱们魏国公府打上了太子的烙印,那是因为太子看重父亲以及整个魏国公府,先下分了家,力量已被打散,太子绝对不会重用大哥的,如此一来,就算是日后登上大宝的是辽王,咱们府上最多是被夺爵而已。” 陈学杨的分析让老魏国公微微颔首,儿子想的,也是他所考虑的,忽地,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道:“自从从江南回来后,你就和辽王走的很近?” 陈学杨勾了勾唇,忽地又没了笑容,眯着眼道:“儿子不会甘心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老魏国公端着茶盏,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凭你的才智,定会达成所愿的,听父亲一言,还是尽早从辽王阵营里脱身吧。” 陈学杨点了点头,这事他早有计划,这些年来,在暗中步步设局,要的就是一个全身而退的局面,不管将来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他只想自己一家团圆罢了。 ps: 依旧是各种求啊,订阅,打赏,粉红票们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扶姝在此谢过大家了。 ------------ 第六十八章 私会 离开书房后,陈学杨又去了一趟红枫院,见伺候女儿的两个大丫鬟都站在门外,便问:“你们姑娘呢,你们怎么站在外面?” 兰草和萱草连忙行礼,接着回答:“姑娘心情不好,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就让奴婢们退下了。” 陈学杨皱了皱眉,直觉告诉自己很不对劲,女儿一向最是体恤下人的,兰草和萱草又是她最看重的丫鬟,怎么会让她们在站在外面吹冷风呢。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之前发生在大厅时的情形,伸手推开房门,进去后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茶杯还冒着热气,看来在这之前宁滢还饮过热茶。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兰草和萱草二婢也大吃一惊,急忙唤了好几声姑娘,当然,回答她们的是满室的静谧。 “你们一直都站在门外,这期间没有人离开过?”陈学杨沉声问道。 兰草和萱草连连点头,她们退下后,就一直站在外面,就怕姑娘有吩咐,却没想到,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在屋子里了。 见她们不像是在说谎,陈学杨又走到窗子边,仔细观察了一阵,在窗棂处发现有踩踏过的痕迹,当即便明白了,宁滢原来是从这里出去的。 女儿一向乖巧听话,恪守着大家闺秀的礼仪,骨子里却和自己一样,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想到这里,里他的心里有些复杂。 转过身,对着萱草兰草二婢吩咐道:“你们在姑娘回来之前,一步不离的待在屋子里,若是有谁来了,就说姑娘身子不爽利,请她明日再来。” 萱草点了点头,接着又疑惑的问道:“要是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怎么办?” “我说过,不管是谁都一样。”陈学杨皱了皱眉,“你们是滢儿的贴身丫鬟。竟然连自己的主子去哪里都不知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姑娘的面上,早就将你们发卖了。” 兰草和萱草一听,立刻跪下了,“七爷息怒。” 陈学杨斜睨了两人一眼,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红枫院。 看了看天。快到正午了,过会儿族里就要来商量分家的事情。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出府的。 思索了一阵,陈学杨决定找陈仕璟帮忙,以来陈仕璟在一帮堂兄弟里和宁滢关系最好的,而来他也相信这个侄子的为人。 陈仕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感叹了一番,感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就连一向淡定从容的十妹妹也不顾礼教深陷其中。 听了七叔的话,他点头应了,“七叔放心。侄儿一定会将十妹妹安全带回来的。” 陈学杨听罢,这才放心的去处理分家的事情。 陆府。 宁滢扮成丫鬟模样混出府后,便直接来到了楚昭帝赐给陆苍擎的府邸,陆府只有三个子主并五个伺候的下人,府里人口十分简单。 她走到角门处拍了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立刻从里面探出头来,仔细打量了宁滢好几眼,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呀?” 宁滢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道:“老伯,我想找一下陆状元。” 那老伯眯了眯眼,说:“你是哪家府上的,说出来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宁滢道:“魏国公府。” 老伯努了努嘴,复述了一遍,恍然大悟,最近他们的主子正在和魏国公府上的十姑娘议亲,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于是,直接让宁滢进来了。 进了府后,老伯又叫了一个丫鬟过来,带着宁滢去找陆苍擎。 陆苍擎从国公府回来后,心情一直阴郁着,此刻正在练字凝神,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说是魏国公府来了一个丫鬟要见自己,搁下笔,让人带了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眼里,他怔怔的望着门口,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问道:“滢儿,怎么是你?” 宁滢进了屋,将门关上,搓了搓发冷的双手,挑了挑眉,“怎么不能是我,那你以为还有谁?” 陆苍擎忙道:“没有谁,只有你,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过来。” 宁滢笑了笑,解开大氅,她自己还不是不敢相信,当时心里的确是犹豫了好久,但是始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好人,也许错过了他,以后就再也遇不到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良人了。 因为着急赶路,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再看她身上一身丫鬟的装扮,陆苍擎也知道出来这一趟实属不易,随即替小姑娘感到心疼。 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拿起她的双手放进怀里暖着,有些埋怨责怪,“这么冷的天,如果有什事情,让人传个信就是了,何必自己专门跑一趟呢。” 宁滢抬起头望向他,“有些话,我必须要亲自跟你说才好。” “就算有什么话要说,也可以让人传信给我,我来见你就是。”陆苍擎依旧皱着眉。 “那好,我现在就回去。” 宁滢瞥了他一眼,欲缩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一个大力的拉扯,扯进了他的怀中。 “别走。”他贴着她的耳,轻声呢喃道:“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耳后,宁滢心里一窒,瞬间便红了脸,听着耳边传来他的强稳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忽地又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犹豫了一阵,轻声开口,“慎之,我祖母她…”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我只要知道你不会拒绝我就行,至于许老夫人,她的念头恐怕是要落空了,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陆苍擎的声音低沉醇厚,如重锤般落在宁滢的心里,她被这直白的话语震得有些怔愣,过了片刻,回过神后,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男人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还有就是我十分相信自己,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对你一心一意,忠贞不移。” 听了这话,宁滢直觉的开口,“你也太自大了。” 和他接触久了,才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状元郎,是多么的厚脸皮,不仅如此,还总是喜欢占自己的便宜。 看他笃定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慎之,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父亲虽然同意我们的婚事,但是祖母却不赞同,父亲对祖母一向没有什么办法,我害怕祖母真的会强行将我嫁给表哥。” 这话一出,陆苍擎搂着怀里人儿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心里默念了两遍金迁的名字,恨不得立刻将他狠揍一顿。 竟然连他喜欢的人也敢肖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 “没事的,有我在,不用担心。”他轻声的安慰她:“伯父不是一个糊涂人,就算他碍于孝道不能和许老夫人硬来,不是还有我么,实在不行,我就去求皇上,让皇上给我们赐婚,我就不信,许老夫人还能使坏。” 宁滢没想到,这话竟然让陆苍擎当了真,却没有打算和他说自己是逗他的,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嗯,我相信你。” 得了宁滢的回复,陆苍擎欣喜若狂,他年少得志,一举夺魁,也没有她的一句相信来的让他浑身充满动力。 此时,他不由得庆幸,庆幸自己重活了一回,在她未嫁之时,将她定下。此后,他用生命来发誓,一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围绕在两人之间,他们仅仅的拥着彼此,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噔噔噔。”门外传来敲门声。 陆苍擎的随从广白在门外禀道:“爷,陈公子来了,现在正在花厅等您呢。” 陆苍擎微微皱眉,心里有些阴郁,暗怪广白扫兴,不过,陈仕璟这个时候过来,为的必定是自己怀着的人。 “嗯,好生伺候着,我随后就到。” 得了吩咐,广白立刻下去了,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庆幸,好在爷没有怪自己打扰了他与陈姑娘。 宁滢自陆苍擎怀中挣脱,“八哥怎么来了?” 陆苍擎笑了笑,“肯定是你偷跑出来被发现了,我和修远约好的,明日在福源楼碰面,这个时候他过来,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伯父让他过来找你的。” “八哥来了,我不能多待,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怀里空荡荡的,陆苍擎有些不习惯。 宁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就是关于我们的婚事,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管祖母怎么千方百计将我和金家表哥凑在一起,父亲是绝不会答应的。” 面对他灼热的视线,她依旧有些不自在,顿了顿,又继续道:“但是在我及笄之前,与她们少不得有一番周旋,你只需记着,只要你不负我,我便嫁你为妻。如果你没有坚守承诺,就当做咱们有缘无分,我不会怪你,之前说的那些,一切作罢就是。” ps: 依旧是各种求啊。 ------------ 第六十九章 捉奸 坐在马车上,宁滢的心还在一直不停剧烈跳动着,想起之前陆苍擎对自己剖心置腹的那番话,怎么也镇定不了。 陈仕璟就坐在她的对面,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的问道:“十妹妹,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回过神,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陈仕璟看她的样子,脸色红润,没有生病的迹象,也就放心了。 马车一路驶回魏国公府,陈仕璟还记得七叔叮嘱的话,不能让人知道宁滢偷跑出去了,于是就让她垂着头跟在自己的身后。 魏国公府全府上下都在商议分家的事情,除了陈家族里的长辈,还有各府的姻亲基本上都在,就连搬出去了许久的千芳公主也来了,这个时候众人的心思都放在分家的事情上面,没有人注意到被陈仕璟送回来的宁滢。 当然,也没人注意到鬼鬼祟祟溜进后院的金迁。 金迁溜进后院,本来是打算去找宁滢的,自上次从外祖家回去后,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滢表妹那纤细婀娜的身姿和娇美无暇的脸蛋,总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可是,七舅舅是个厉害角色,魏国公府又礼教森严,除了给外祖母请安时偶尔会见到滢表妹,其余时候,竟然是连院门都不让进。 今日,没了大哥在一旁碍手碍脚,进去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滢表妹答应嫁给自己。 想到那个娇艳美丽的女子就快要属于自己,他的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绕过假山,他正要抬脚朝着华清园的方向走去,却隐隐约约的听见女子的呻吟声。 好奇的毛病又犯了。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弄清楚前面发生什么了再去找滢表妹也不迟。 就这么想着。他掉了头,转身朝着呻吟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到十步路,就瞧见在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里,有一块紫色的布料露了出来。 越走近,那呻吟声也就听得越清楚,早已经知晓情事的金迁当然知道,只有女子动情时才会发出这般诱惑男人的声音。 脑子转了转,他有些狐疑。这里可是魏国公府,又是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做这档子事儿呢,莫不是府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丫鬟? 被好奇心催使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探出头去,还未看清楚那女子是谁,忽然被人搂住了脖子,随即。嘴巴便被两片温热的唇瓣堵住了。 一闻到女人身上的香味儿,金迁就有些把持不住了,女人的手伸进大氅,急切的想要解开里面的长袍。 金迁任由那双柔荑作乱,抱着女人问了个尽兴。随后。他放开女人,准备去红枫院找宁滢了,谁知女人如八爪鱼似的紧贴在他身上,扭动之间,碰到了自己的那个部位,他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别走,抱我,我难受。”女人在他耳边不断的垂着热气,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金迁这时候才发现,女人有些不对劲,他一把将她推开,才看清了自己抱着的是谁,当即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二表哥陈仕瑾的妻子余氏,冰天雪地的,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袍,扣子解开了大半,粉色的肚兜被扯得松垮垮的,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 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迷离,看着他时,忍不住一直往他身上蹭。 看来二表嫂是被人下药了,女人这个样子,对于时常混迹于青楼楚馆的金迁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可是那些都是不正经的女人,而这个二表嫂,娘家势大,对自己这个表弟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金迁忽地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他按住余氏的肩膀,半带诱哄道:“二表嫂,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是不是想要我好好疼爱你一番?” 余氏意识已经完全迷糊了,只凭着自己的感觉点了点头,然后又要往他身上靠,却被金迁制止了,“二表嫂,你看这个地方不适合,要不咱们另外找个舒适的地儿,好好的玩上一玩?” “冤家,你就别磨蹭了,奴家受不住了。”余氏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口中不自觉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金迁也是难受得紧,也就不再逗弄她了,一把打横将她抱起,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将人带到了平日里他和府中丫鬟私会的屋子里。 进了屋后,他迫不及待的脱掉两人的衣衫,然后覆了上去,打心底里想着,一定要好好的玩玩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二表嫂。 余氏被下了药,早就是欲火焚身,只觉得越靠近抱着自己的男人,就越舒服,两人光裸着身子,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 屋外,一个微胖的婆子凑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勾着嘴唇笑了笑,然后给门上了锁,又急急忙忙朝着另一边走了。 那婆子离开后,便去了何姨娘处,向她汇报了自己见到的一幕。 何姨娘眯了眯眼,让丫鬟赏了婆子一颗银锭子,摆手让她退下。 “哼,你不是说我脏吗,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脏了身子,爷还会要你么?”她的脸色带着一丝阴狠,一旁的丫鬟见了,不由得心惊。 “翠儿,分家的事情完了吗?” 丫鬟也就是翠儿连忙答道:“回姨娘的话,奴婢听夫人身边的玉荷姐姐说,大的已经分好了,就剩下一些小事儿了。” 何姨娘点了点头,低声对着翠儿交代了几句,便让她下去。 翠儿惊疑不已,犹豫道:“姨娘,真的要这么做吗,奴婢…奴婢…” 后面的话始终说不出口,何姨娘美眸一瞪,厉声道:“若是做不到,就换了绿儿去,你以后也就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我可不要一个软弱无能的人。” 翠儿吓得立刻跪下,“姨娘息怒,奴婢,奴婢去做就是。” 说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另一头,魏国公府分家一事刚刚接近尾声,除去魏国公府和御赐的几座庄子由现任魏国公陈学榕得了以外,陈家的祖产由四个儿子均分为四份,其余的店铺庄子也都依样划分。 这样的分法很是公正,可是黄氏和任氏却始终觉得自己这一房吃了亏,当着族里和各府姻亲的面儿,要魏国公夫人谭氏将往年公中的账目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谭氏不慌不忙,让心腹嬷嬷将账目拿出来,正要细算之时,黄氏却忽然作罢,说是改日再算,然后就领着人急匆匆的走了。 她一走,只剩下任氏一个,也就闹不起来,老魏国公大手一挥,宣布分家结束,又对三个儿子道:“你们大哥和我商量了,在你们找到合适的府邸搬出去之前,依旧住在府里。 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只要找到了住处,就立刻给我搬出去,不然,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陈学栎,陈学杨以及陈学柏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明白了,分家就此落幕。 送走族里和姻亲以后,二爷陈学栎有些郁闷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发现早早离场的妻子不在,问了丫鬟,也是一问三不知。 越来越烦闷,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了,出了院子,正打算找九弟陈学柏喝两盅,谁知刚走过假山处,就听见了妻子尖利的叫骂声。 抬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就见前面围了许多人,心里很是疑惑,走近后,又听见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大白天的就赶着偷人,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打死你个下贱的娼妇。” 这话可谓是粗鄙难听至极,陈学栎拧了拧眉,有人见他来了,自发的让开一条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母亲和谁在里面?”他对着小儿子问道。 陈仕珲有些幸灾落祸,“除了我那不知羞耻的大嫂,还能有谁,听说和金家表弟偷情,被大哥房里的何姨娘看到了,这会儿母亲正在起头上呢。” 听了这话,陈学栎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也顾不得训斥小儿子,怒斥道:“你大哥呢?” “不知道。”陈仕珲实话实说。 他是庶子,平日里身为嫡子的大哥没少欺压他,就连自己的妻子爱慕的也是大哥,他在父亲的眼里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在这偌大的国公府,没有人看得起他。 哼,如今,大嫂却和金家表弟搅到了一起,大哥被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光是想象他得知后的脸色,陈仕珲就觉得浑身舒畅。 被陈学栎命令去将陈仕瑾找回来,陈仕珲根本没有用心去找,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圈回来,他又去了自己姨娘的院子。 “四少爷,你怎么来了?” 陈仕珲的生母连姨娘欣喜的看着他。 平日里,陈仕珲很少踏足连姨娘的院子,连姨娘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过儿子了。 陈仕珲心情好,看到自己的亲娘,也没有嫌弃她懦弱的性子。 连姨娘是陈学栎的通房丫头,后来生了陈仕珲后,才被抬了姨娘,可是她心思直到,不会玩心计,没过几年,就被黄氏整治的服服帖帖。 ------------ 第七十章 休妻1 陈仕瑾被人从温柔乡叫醒的时候,魏国公府已经乱作一团。听到自己的正妻与金家表弟有染后,先是一愣,接着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利落的穿好衣衫,连红帐里伸手欲挽留的美人儿都没理,直接跨上马回国公府去了。 而魏国公府里,二房的大少夫人不贞之事本来可以压下来慢慢解决的,可是,因为黄氏和陈郁芳的一顿大吵大闹,弄得是满府皆知。 再加上处理分家事宜的陈家族里的长辈们和各府的姻亲还没走,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到了老魏国公那里。 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还被外人知道了,老魏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克制住火气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口,转身就去了余氏和金迁偷情的屋子。 这时,被人堵在床上的余氏和金迁已经穿好了衣裳,金迁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余氏则一直不停的小声啜泣着,这一幕看得黄氏是火冒三丈。 “你这个下贱的娼妇,还有脸哭,咱们魏国公府的脸被你们两个畜生丢光了,我儿还真是命苦哦,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回来。” 黄氏伸手在余氏的额头点了点,胸口不停起伏着,随时都有晕厥的迹象。 无论黄氏怎么骂,余氏只是哭,无奈,她只好转而骂向金迁,“破落户生出的败家玩意儿,国公府好心好意收留你们母子三人,你呢,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还把手伸到你二表哥屋里来了,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金迁一开始默默承受着,后来被打得狠了,一把推开黄氏,大声吼道:“可不是我主动的,谁让二表嫂大冷天的穿得那么单薄还一个劲儿往我身上靠。二舅母,你要怪就怪自个儿的儿媳妇不守妇道,可是她勾引我的。” 黄氏被他的话气得直打哆嗦,陈学栎再也忍不下去了,上前一个巴掌将他打翻在地。怒骂道:“你这个畜生。做错了事情还不承认。” “我做错什么了,都说了,是二表嫂勾引我的。二舅舅,你难道也是非不分了?”金迁被打的头昏眼花,却依旧梗着脖子大声道。 陈学栎还要再动手,就在这个时候,被一道尖利的女声制止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陈郁芳正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被丫鬟扶着的许老夫人。 她一进屋,瞧见自己的儿子右脸肿得高高的。一阵心肝儿肉的叫唤着,金迁见母亲来了,一下子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迁儿啊,究竟是谁那么狠心把你打成这样,你跟娘说,娘给你做主。”陈郁芳恨恨的问道。 陈学栎行伍出身。早年也跟着父亲上过战场,这一巴掌着实让金迁吃了些苦头,看着二舅舅怒不可遏的样子,金迁有些胆怯的望了他一眼。 深知儿子性格的陈郁芳立刻便会意了,原来打儿子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哥。她瞪着眼睛看向陈学栎,质问道:“二哥,迁儿可是你的亲侄儿,你竟然也下得了如此狠手。” 陈学栎被妹妹这样的语气也气了个仰倒,指着她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要是下狠手的话,你觉得他还能活着见你?” 他的话音刚落,许老夫人已经被扶着进了屋里,听到这句话,不由分说的拿起自己的拐杖往陈学栎身上招呼,“你这个畜生,迁哥儿年纪小被人引着做了错事,你难道还想杀了他不成?” 许老夫人虽然是继母,可是除了自私偏心一点外,从来没有害过前头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陈学栎对于这个继母还是有几分尊重的。此刻,许老夫人拿拐杖打他,他只有一边躲闪着,一边避免着她伤到了自己。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黄氏见婆母打丈夫,在一旁尖锐的叫道:“哎哟,这都是什么世道哦,敢情一家子人都欺负我们二房,天呐,我真是命苦哦,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婆母和小姑子呢。” 黄氏的叫声让还未走近的老魏国公听了个正着,他身后的另外三个儿子互相交换了眼神,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他们刚进去不久,府里的女眷们也都过来了,除了未嫁的宁滢和宁溪以及尚小的几个小少爷被拘在屋里外,国公府的主子基本上都到齐了,把整个小院围得满满当当。 世家大族要得就是脸面,如今才刚分家,就闹出这样不堪的事情来,要是被传出去,国公府定会被全京城人耻笑。 老魏国公将下人驱散,留下几个儿子儿媳,忖度了一番,沉吟道:“如今这个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做下这般不堪的事情,郁芳,你立刻派人把金迁给我送回威海去,至于余氏,过几日就报个疾病身亡吧。”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一惊,看来余氏是活不成了。 而本在哭泣的余氏,已经做好了被休弃的打算,依照父亲母亲疼她的程度,定会再给自己结一门亲事的,先下却听到祖父要秘密处死自己,一下子瘫软在地。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都是金迁,是他给我下了药,引诱我做下这事的。”虽然不知当时是谁给自己下的药,反正余氏为了活命,打算咬着金迁不放。 陈郁芳一听,狠狠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咬着牙骂道:“不要脸的贱蹄子,死到临头了还想拉我儿下水,你这个女人不仅不知廉耻,还心思狠毒。” 余氏仰起脸,阴阴的笑了笑,“小姑姑这话可不对了,金迁表弟是什么德行您作为母亲恐怕是最清楚不过的,您以为你们暗中处死我,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吗,别做梦了,只要我一出事,我娘家的父母以及兄长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候,要是父亲向圣上参奏,金迁表弟诱拐良家妇女,哼,受罪的可不止我一个。” 果然,爱子心切的陈郁芳一听这话,顿时便没了主意,她望向自己的父亲,犹豫道:“父亲,你看这…” 老魏国公大力拍着桌子道:“妇人之见。” 魏国公夫人谭氏鄙夷道:“余氏,你以为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娘家的人会接受你吗,可别忘了,你兄长家还有两个女儿呢,难道要她们顶着一个不贞不洁的姑姑的名声,一辈子都难说亲吗?” 余氏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不已,摇了摇头,努力辩解,“不会的,我在家里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他们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不会的。” 听了父亲和大嫂的话,陈郁芳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搂着儿子安抚道:“迁儿不怕,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又冷眼看向余氏,“我儿心思纯正,定是被你这贱人引诱才坐下错事。” 黄氏一听,立即反驳,“小姑这话可说得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迁哥儿真是磊落之人,难道还会被女色误了不成,他们两个做下这等不堪之事,无论如何小姑也要给我们二房一个交代,否则,按照大楚律令,与有夫之妇通奸者,流放于西南蛮荒之地。” “娘啊,你要救我,儿子不想被流放。”黄氏话音落下,最先慌乱的就是金迁,他不过才十五岁,如果要去那等苦寒之地生活,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陈郁芳拍了拍他的背,祈求的看向许老夫人,许老夫人心疼女儿和外孙,对着老魏国公道:“国公爷,迁哥儿毕竟是您的外孙,您可不要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要处置迁哥儿啊。” 她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陈学榕,陈学栎兄弟俩有些沉了脸,继母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前头夫人生的儿子就是外人了。 老魏国公狠狠的瞪了一眼许老夫人,“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要是再给我挑事生非,我看你还是回娘家呆上一段时间吧。” 被丈夫一番警告,许老夫人只好怏怏的闭了嘴。 老魏国公又对着唯一的女儿道:“芳儿,立刻就将金迁送回威海,让女婿严加管教,不然,依他的德行,在这京城早晚会惹来大祸。” 听到父亲只是让自己送儿子回老家,陈郁芳立刻点了点头,谁知,金迁却不愿意,“娘,外祖父,我不想回去,我就要待在京城。” 老魏国公正要怒骂,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陈仕瑾铁青着脸闯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把剑,指着金迁和余氏,怒道:“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眼看着长剑就要刺中金迁,幸好老魏国公眼疾手快,一脚踢开了剑,金迁这才避免被伤到。 屋里胆子小的女眷,早就被陈仕瑾的举动吓到了,就连金迁,也吓得屁滚尿流,趁着二表哥被外祖父制服住,连忙跑到一旁的角落里缩着。 陈仕瑾气红了眼,大声道:“祖父,您为什么要护着那个畜生,难道还觉得孙儿头上的帽子不够绿吗?” “仕瑾,你先冷静下来再说。”老魏国公道。 陈仕瑾冷笑两声,“冷静,您觉得我现在冷静的下来吗,明媒正娶的妻子跟表弟有了私情,我要是能够忍了这口气,那我陈仕瑾就是不折不扣的乌龟王八蛋。” ps: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求粉红票,求收藏,各种求啊。 ------------ 第七十一章 休妻2 的确,只要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忍气吞声,那还真的是懦弱无能了,陈学栎非常理解儿子的心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仕瑾,别让两个下贱的东西脏了你的剑,更不要因此毁了自己。” 黄氏虽然也恨不得将余氏和金迁剥皮抽筋,但是听了丈夫的话,也加到了劝说儿子的阵营之中。 “是啊,阿瑾,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被父母这么一劝,陈仕瑾的理智恢复了不少,他将长剑扔到地下,转头看向老魏国公,“祖父,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老魏国公将先前的处置再次说了,陈仕瑾听了却不甘心,看着余氏和金迁,狠戾的说道:“余氏死不足惜,但是金迁这么处置,孙儿不服。” 老魏国公还未说话,陈郁芳便忍不住了,“瑾哥儿,迁儿怎么着还是要喊你一生表哥,你难道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陈仕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做得绝?小姑姑,我这可是在帮你们处理祸害。” 说完,又对着陈学杨道:“七叔,您可能不知道这畜生今日为什么会溜到后院吧,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他本来是要去找十妹妹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会和余氏这个贱妇搅到一起。” 本来打算作壁上观的陈学杨,一听到金迁最初想要去找的是自己的女儿,顿时变了脸色,走到金迁面前,厉声问道:“你二表哥说的可都是真的?” 金迁心里想着,若是自己说出来本来要去滢表妹的红枫院,那么自己就不会再担上诱骗余氏的责任,于是便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陈学杨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脚将金迁踢翻在地,“小畜生,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滢儿身上。” “七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想要了你亲外甥的命吗?” 陈学杨的那一脚并不轻。金迁捂着胸口疼的上气不接下气。陈郁芳慌了心神,抱着儿子大声的指责着兄长。 许老夫人也瞪着眼看着他,“你这个孽障。” 陈学杨不紧不慢的的说道:“我只有滢而这么一个女儿。母亲,妹妹,你们在盘算什么,我劝你们最好歇了心思,如若不然,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又对着陈仕瑾道:“仕瑾,无论你想怎么处置这两人,七叔都支持你。”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和陈郁芳自是不依,母女俩越发觉得这个儿子(哥哥)胳膊肘往外拐,他们明明才是最亲的人,想不到到头来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外甥。 一大群人为了这事吵闹不休,各持己见,到最后。还是魏国公大手一挥,折中了陈仕瑾和陈郁芳的意见,余氏还是处死,至于金迁,则将他扔进军营里。好好的磨砺一番。 金迁当然不肯进去,陈郁芳也觉得儿子细皮嫩肉,怎么能去军营受人欺负,老魏国公横眉道:“芳儿,你就是太溺爱迁哥儿了,不然也不会养成现在这幅德行,仕瑾念在手足之情上,才让他到军营历练,你应该感谢的是你侄儿。” 听了这话,陈郁芳和许老夫人总算闭了嘴,只有陈学杨明白,金迁只要进了军营,恐怕是有得罪受。 二哥在军营里威信不错,而陈仕瑾又是个小心眼记仇的,金迁只要一进去,收拾他的方法估计数都数不过来。 不是他冷情,而是怪金迁自己不像话,竟然想要染指他的宝贝女儿,既然一而再再而三贼心不死,那就去军营里好好享受吧。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的时候,余氏的娘家人却纠集了一大伙人上了国公府,听到这个消息,老魏国公铁青着脸出去见人。 这次来国公府的余家人就只有余夫人一个,其余的都是余夫人的娘家兄弟和侄儿,魏国公府分家的消息一传出,余夫人刚好从娘家回来。 平日里和她很要好的一个夫人也是魏国公府的姻亲,悄悄对她说起了女儿的事情,她心里想着,国公府高门望族,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女儿恐怕是再也活不成了。 但她又深知丈夫和两个儿子的秉性,定是不会随自己去国公府上救女儿的,于是转身又折回了娘家。 她娘家乃市井小贩发家,对于颜面礼教不是十分看重,听到外甥女(表妹)出事了,余夫人的兄弟和侄儿们,二话不说就跟着余夫人闯进了魏国公府。 “大嫂,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余氏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情,还敢堂而皇之来府上要人,不是不把咱们魏国公府放在眼里吗,依我看呐,就应该让余氏去游街,让大伙儿都瞧瞧,她余家的女儿是什么德行。”任氏瞧了瞧余夫人娘家的人,小声的鄙夷道。 谭氏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九弟妹慎言,家丑不可外扬,难道九弟妹没有听说过?” 任氏怒了努嘴,什么家丑,现在他们已经分家了,二房的家丑与她九房有和干系,再说了,人家余夫人都不怕折损颜面,她一个婶婶有什么好怕的。 在余家人到来之前,老魏国公已经下令将余氏关进柴房,并且让谭氏亲自派人去解决,余夫人一到了府上,就直接说要见女儿。 黄氏冷哼,又是愤怒又是不屑的看向她,“那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娼妇没脸活着,自己撞墙自尽了。” 余夫人一听,顿时觉得天摇地晃,靠在弟弟的身上,不相信的大声道:“你胡说,定是你们为了遮丑,故意要害我的女儿。” 黄氏道:“谁要害她,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余夫人的兄弟们也不信,扬言要亲自见到外甥女的尸体才肯相信,国公府的人自然不肯让他们进去,于是,一伙人不管不顾的往里面冲。 他们个个腰圆臂粗,一伙十来个人,一时之间,就连老魏国公和陈学杨在内的几个人都没挡住。 而这一边,谭氏派去解决余氏的方嬷嬷正要将白绫送进柴房,却在要进门的时候遇到了二房的何姨娘。 何姨娘在方嬷嬷耳边耳语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交到她手上,方嬷嬷便把白绫交给了何姨娘。 进了屋,何姨娘将门掩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余氏抬起头,当发现是何姨娘的时候,眼里迸射出不甘与恨意。 “是你对不对,我喝了你倒的那杯茶后,就感觉不对劲,给我下药的人是你对不对?” 她大叫着扑向何姨娘。 何姨娘灵敏的闪开,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余氏痛的扑倒在地,养尊处优惯了的她,一天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就没了力气。 何姨娘蹲下身,勾了勾唇,轻声道:“二少夫人,怎么样,被人唾弃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她的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看得余氏内心不断翻滚,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道深深的疤痕,恨不得用指甲挠花何姨娘那张艳丽妩媚的脸蛋。 “当初是谁百般侮辱我的,对,我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但是在进国公府之前,我一直都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我的第一个男人是爷,最后的一个男人也是爷,可是你呢,被人沾染了身子,你还以为你是以前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二少夫人么?” “原来真的是你,我要告诉夫君,告诉公爹和婆母,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 “哈哈哈,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就算有人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你以为自己还能够在国公府立足,到头来还不是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对外只会说二少夫人余氏是疾病而亡。” 何姨娘的话让余氏如坠冰窖,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和何姨娘斗了这么多年,以失去孩子的代价都没能打败这个女人,到头来,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视线瞄到何姨娘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面的白绫灼痛了她的眼睛,她怔怔的问道:“那个是你拿来的?” 何姨娘回头看来一眼,轻笑:“是我拿来的不错,但却是爷的主意。” 什么,余氏眸光一闪,满脸震惊,直摇头道:“不可能,夫君怎么会如此对我,你走开,我要见他。” “我就知道你不肯信,不过由不得你不信,实话告诉你吧,爷已经看中顶锋侯的干女儿,想要娶她作正妻,而你呢,娘家对爷没什么帮助,处置了你,正好替顶锋侯的干女儿腾位置。” 若说之前是不敢置信,那么此刻余氏如同晴天霹雳,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闭了闭眼,脸上带着心灰意冷,面无表情的对着何姨娘道:“把白绫拿过来吧。” 何姨娘了然,拍了拍手,起身朝着摆着白绫的桌子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地上的余氏却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跑去。 何姨娘一惊,连忙伸手去抓,补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中只抓到她的裙裾。 ps: 第二更了。 ------------ 第七十二章 休妻3 “母亲,舅舅,救我,她们要害我性命!” 被何姨娘抓住裙裾的余氏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眼看着何姨娘就要爬起来,这个时候,从远处跑过来的一群人给了她新的希望。 余夫人和娘家人到柴房的时候,就看见女儿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而她身后的何姨娘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根白色的索命白绫套在了女儿的脖子上。 余夫人被这一幕惊得是睚眦目裂,一阵晕眩的感觉传来,她连忙稳住心神,让两个侄儿上前将女儿从何姨娘的手中救出来。 余氏的两个表哥见表妹被如此欺凌着,一脚踢开何姨娘,两人将余氏搀扶到余夫人的身边,余氏一见母亲,顿时嚎啕不已。 “母亲,女儿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容不下我,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余夫人也红了眼眶,轻抚着她的后背,“我的儿呀,我要是再晚来一步,就见不着你了呀,你放心,母亲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余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在余家,最受宠爱的不是两个公子,而是这个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疼爱嫡女,余氏还未出阁时,在家里可谓是受尽了万千宠爱。 看到被娇养长大的女儿受到这般欺凌,余氏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不相信乖巧的女儿会做出他们说的不贞不洁的事情来。 母女俩一阵抱头痛哭,余夫人的那些娘家兄弟侄儿们可就忍不住了,其中有些性子暴躁的,抡起手中的木棒开始砸门窗。 噼里啪啦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何姨娘捂着疼的钻心的肚子往一边缩着,唯恐伤及到自己。 等到国公府众人赶到时,挨着柴房的几间屋子已经被砸得破烂不堪,老魏国公瞪大了眼睛,一脸铁青的看着他们。 “来人呐,将这些粗鲁无礼的人都给我赶出去。”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 护卫应了。齐刷刷的上前,余夫人的大弟谢三爷开口道:“姓陈的,你们一家子都是黑心肝黑肺,我大侄女儿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你们也不该私下里处置她,今日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恐怕府上明日就会宣布她疾病而亡了吧。” 谢五爷也大声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你国公府高门大院,也不能动用私刑,别以为谢家余家都是吃干饭的。” 余夫人不像两个弟弟那般直接。本来温顺的性子也因为女儿被激出了几分硬性。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绷着脸的陈仕瑾身上。 “仕瑾,当初你上余家求娶月娘的时候,还记得说过什么吗,才不过几年。难道就将那些抛之脑后了?” 面对余夫人的质问,陈仕瑾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回答:“余夫人此言差矣,我说过的话从未忘记过,弄到今日这个地步,只能怪余氏不守妇道。” 他的话音落下,余氏冷笑了几声,直直的盯着陈仕瑾,“陈仕瑾。怪我余月娘瞎了眼,竟然把一个白眼黑心狼当成夫君敬爱了这么些年,你为了给顶锋侯家的女儿腾位置,不惜自己戴绿帽子也要处死我,陈仕瑾啊。陈仕瑾,那冷家姑娘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话一出,包括陈仕瑾在内的众人都变了脸色,黄氏不由得愣愣的唤道:“阿瑾,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陈仕瑾不言,冰冷的眼神直射躲在角落里的何姨娘,过了一瞬,他缓和了脸色,“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我根本就不认识顶锋侯家的女儿,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和金家表弟的事情我就不予追究了,待我写下休书后,你且随着余夫人回去吧。” 谁也没有想到陈仕瑾会突然改口,但是国公府里的男人们很快就捕捉到了异样,老魏国公深深的看了孙子一眼,道:“仕瑾,我不管你怎么想,首先,有损国公府声誉的,绝对不能姑息。” 陈仕瑾恭敬的回答:“祖父请放心,这事儿就交给孙儿解决,祖父和各位叔父婶娘们就不必操心了。” “这样最好,除了老二一家,其余的都跟我回去。”;老魏国公微微颔首,而后又对着其他人道。 说完,就率先离开了,陈学榕,陈学杨几个接着也走了,其余各房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任氏,站在黄氏身边迟迟不肯离开。 黄氏瞥了一眼,道:“九弟妹,人都走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任氏笑了笑,凑到黄氏耳边,“二嫂,我是怕你一个人斗不赢她们母女,特意留下来帮你的。” 黄氏不蠢,知道这个妯娌心里想着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也不耐和她继续打哈哈,沉下脸道:“九弟妹,这是我们二房的家务事,就不劳九弟妹关系了。春桃,替我送送九奶奶。” 话音落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壮硕丫鬟站了出来,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看向任氏,声音洪亮的说道:“九奶奶,请。” 任氏被她吓了一跳,也有些恼怒,甩了甩帕子,气哼哼的走了。 等到人都走完以后,在场的就只剩下二房一家和余夫人等人,因着这里来往的下人较多,陈学栎提议,还是回二房的院子再说。 余夫人几个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回到二房的院子后,屏退了下人,坐着商量以后的事情。 余氏不管是不是被人陷害,都已经和金迁有了夫妻之实,是断不能再继续留在国公府的,而余夫人也不愿女儿留在这里,她害怕保不定哪一天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商议了一阵后,陈仕瑾提笔写下休书,盖上自己的印章后,交到了余氏的手中。最后,他看了余氏一眼,道:“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定会全力以赴。” 余氏接过休书,仔细阅览了一番,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盯着陈仕瑾,“时至今日我才看清你虚伪的面目,先前是谁挥着剑迫不及待的想要砍了我这个不守妇道的淫妇,现在却在那里拌心慈面善的好人,陈仕瑾,我余月娘还真看不起你。” 陈仕瑾脸色一滞,接着很快又缓和了些许,“月娘,我也不想如此对你,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被枕边人戴绿帽子?” 余氏摆了摆手,“这些话我也不想多说,既然今日我们夫妻缘尽,我也就认命了,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陈仕瑾正与说话,就被心急的黄氏抢了先,她指着曾经的儿媳道:“你已经不是我陈家人了,休想利用阿瑾再入陈家。” 余氏笑了笑,鄙夷的看着黄氏,“二奶奶多心了,跳入火坑一次,我不会蠢到再跳一次,我要的不过是想像他讨一个人罢了。” 黄氏松了口气,追问道:“什么人?” 余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满含深意的看了陈仕瑾一眼后,一字一句道:“何姨娘。” “不行。”陈仕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何姨娘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如果真的交给了余氏,恐怕会牵扯出很多对他不利的事情,所以,何姨娘绝对不能离开国公府。 “哦,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过我有需要会全力以赴,不过是向你讨要一个姨娘而已,就不肯了,可见你陈仕瑾也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余氏有些嘲讽的看着他。 这时,陈学栎想早日解决了这桩烦心事,也不顾儿子怪异的脸色,径直替他做了主,答应余氏将何姨娘领回余家。 陈仕瑾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正要反驳父亲时,余氏的表哥谢大郎和谢二郎几个,早就将吓得瑟瑟发抖的何姨娘拎了出来。 谢大郎道:“陈仕瑾,不用你的人去三催四请了,我们兄弟自己来就成。” 谢二郎也道:“我说你是不是虐待你的姨娘了,怎么跟个瘦猴似的,一看就是没吃饱过。” 谢二郎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了,陈仕瑾忖度了一阵,见何姨娘今日是留不住了,在心中盘算着,等入了夜,派人将她弄出来就是。 这么想着,他便放宽了心,不在何姨娘这事上多做纠缠。 可是他不想,并不代表何姨娘就会乖乖的跟余氏走,她一听说自己被余氏要了过去,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对余氏做得那些事,先前在柴房就已经摊了出来,如今自己要是落到了余氏的手上,余氏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爷,妾不愿去余家,妾只想一生一世服侍爷,就算留在爷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也甘愿。” 何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祈求能够打动陈仕瑾,陈仕瑾暗中对她使了个眼色,何姨娘收到后却依旧哭闹不已。 黄氏只觉得自己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拧了拧眉,怒道:“不过一个贱蹄子姨娘罢了,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要么留在府里被发卖出去,要么就跟着余家人去余家,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黄氏只得了陈仕瑾一个儿子,平日里最不待见的就是陈仕瑾的妻妾们,在余氏还未被休妻前,因她不得儿子的宠爱,看她也算顺眼。 但何姨娘就不同了,一个扬州瘦马,却费尽心思成了儿子的妾,黄氏早就想整治一番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被余氏讨要了去,也算是顺手除了一颗眼中钉。 ------------ 第七十三章 私奔1 余氏被休回娘家后,国公府对外宣称是夫妻俩感情不和,余氏加进陈家七年无所出,才导致被休弃的。 对此,余家人也没有异议,毕竟余氏无所出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说夫妻感情不和,总好比将女儿与人通奸的事情揭发出来的好。 又过了几日,余夫人亲自带着两个儿媳去了国公府将女儿的嫁妆搬了回来。而另一边,金迁也被扔进了军营里,刚刚进去,就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转眼间,冬天便过去了,等到开春时,年前被赐了婚的几对新人,家中开始准备婚礼嫁娶了。 齐国公府一娶一嫁,对方均是天家血脉,一时风头盖过了其余被赐婚的人家。不过,宁浈只是作为辽王侧妃进辽王府,所以并未举行盛大的婚礼。 而三公主下嫁陈仕璟就不同了,就算大楚这位唯一的公主再不受宠,也是尊贵的金枝玉叶,两人的婚礼规制自然要比一般的王公贵族要高得多。 婚礼这天,齐国公府宾客盈满,车水马龙,座无虚席,太子,辽王,以及年幼的四皇子五皇子也都前来贺喜。 齐国公作为整个国公府的当家人,看到这么多宾客前来贺喜,笑得合不拢嘴,眉眼之间难言自得的神情。 到底是公主下嫁,与一般人家娶亲不同,少了很多程序,估计也是怕因此而累坏了身为公主的新娘。 拜堂过后,新娘被送入洞房,陈仕璟则被同窗好友以及其与的宾客们拉着喝酒去了,新房里只剩下三公主一人。 这时候,宁滢和魏齐二国公府的同辈女眷们才被允许进入新房,三公主端端正正的坐在喜床上,盖头已经被揭下,面容精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三公主,觉得和传闻中的孱弱病态完全不同。 因着新娘是公主。新房内又有宫内的嬷嬷和伺候公主的宫女在,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一一的介绍完后,新房内便沉寂了下来。 过来一会儿,三公主率先开口,“安平已嫁入陈家,日后便是陈家人了,各位姐姐妹妹嫂子们不必拘礼。” 宁涵早就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听到三公主这么说,立刻接道:“以前从未见过公主嫂嫂。今日见了。才觉得公主嫂嫂与传闻中的一点也不符合。” 谁都没有料到宁涵会提起传闻。怕三公主因此而生气,身为宁王妃的宁湄连忙打圆场,对着三公主道:“安平,八妹妹就是这么个咋呼性子。若是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三公主笑了笑,眉目变得越发柔和,“六皇婶多虑了,安平觉得八姑娘率性天真,很是可爱呢。” 被突然夸奖,饶是宁涵再粗枝大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偷偷瞧了瞧三公主,三公主正好也在瞧她。两人视线一对上,不知怎么的,那双眼睛,宁涵觉得自己以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想着想着,她不禁脱口而出:“公主嫂嫂。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呀?” 三公主听了,摇了摇头,道:“我自出生因着身子孱弱,一直住在重华宫,去岁父皇赐婚后,才回到宫里待嫁,所以我与八妹妹并未见过。” 宁滢听了,也往三公主脸上瞧去,也觉得似曾相识,轻声开口道:“八姐姐,公主与太子殿下,辽王殿下均是圣上骨肉,长相相似不足为奇,以前咱们虽然没见过公主殿下,但是见过太子殿下和辽王殿下呀。” 这话乍听之下,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仔细想一想却不是这么回事,太子与辽王虽然都是楚昭帝的儿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勇猛非常,至于这个三公主嘛,纤细孱弱,根本没有一处相似的。 宁涵摇了摇头,垂着头沉思了一番,又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了,公主嫂嫂和文家姑娘很像呢,十妹妹,咱们不是在腊梅花会上见过她吗,你看看,是不是和公主嫂嫂特别像?” 细看之下,宁滢也发现了,三公主和文家姑娘的模样的确很相似,不过三公主看着要瘦弱一些。 这时,二姑娘宁沁笑着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年的文妃娘娘乃是振国将军的胞妹,三公主与文大姑娘是表姐妹,模样相似不足为奇。” 宁滢与宁涵这才知道,正要再问几句时,宁滢眼尖的发现三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连忙暗自扯了扯宁涵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除了宁滢,宁沁和宁湄几个也感觉到气氛变了,姐妹里就只有宁沁年龄最大,对于当年文妃的事情有所耳闻,忽然心里一惊,不禁后悔自己先前提起了文妃。 文妃是三公主亲母,振国将军胞妹,却因为十八年前卷入宫廷巫蛊案中,导致腹中胎儿早产,自己也芳华早逝,这也是三公主不得楚昭帝喜爱以及身体孱弱的原因。 今日是三公主的大喜日子,宁沁提了这话,惹得三公主不开心,宁湄作为三公主的长辈,道:“安平,二姐姐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三公主淡淡的笑了笑,“不会,我嫁进陈家,也是要称呼许夫人一声二姐姐的,都是一家人,何来的怪罪之说。” 见她这样,宁沁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到陈仕璟被扶着回到新房后,才各自散去。 齐国公府办喜事,宁涵嫌这边有些吵闹,便要求去宁滢的院子歇息一晚,姐妹俩走在路上,趁着只有两人时,宁涵悄悄问道:“十妹妹,你说二姐姐不过只提了文妃娘娘一句,为什么三公主就不高兴了?” 宁滢停下脚步,“我想应该是与宫里秘闻有关,八姐姐日后还是莫要提这个,以免招来祸患。” “知道啦,十妹妹,我就想不通,明明是我比你大,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像长姐一样的语气与我说话?”宁涵撇了撇嘴,问道。 见宁滢又要叹气,她赶紧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七叔不知道怎么教你们的,你和十二弟都一样,小小年纪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来我以后还是要多往你那走走,免得小十四也受了哥哥姐姐的影响,还没长大就成了个小老头儿。” 宁涵的话让宁滢有些无语,这个八姐姐有时候说话做事太无厘头了些,她和弟弟这样,任谁说了都是沉稳,偏偏她却说是老气横秋。 哎,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 立春过后,大地回暖,春风带来了绿叶的新生,一场春雨过后,碧空如洗。楚昭帝开始南巡,下令太子和辽王共同监国。 前行官员中,陈学栎和陈学杨兄弟俩豁然在列,除了陪同的官员外,楚昭帝还带上了冠宠后宫四年的昭妃娘娘。 本来九房预计在半月后搬进新宅子,陈学杨的再次离京,宁滢和陈仕琰只能带着年幼的陈仕玦住在魏国公府,父亲一走,宁滢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她要在父亲回来之前,照顾好两个弟弟。 三月的时候,金家姑父上京,同来的还有金元和李娇,因着金迁被扔进军营历练,许老夫人一见着和金迁一模一样的金元,抱着大哭不已。 金元早在路上就得知弟弟被送到了军营,他虽然不知弟弟犯了何事,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弟弟小小年纪就流连花街柳巷,此时被扔进军营,想来会改正很多。 陈郁芳与大儿子与丈夫许久未见,却并没有多少话要说,大儿子性格像丈夫,木讷少言,唯独小儿子和自己相似,她才偏疼了几分。 如今看到和小儿子一模一样的大儿子,她又开始担心小儿子在军营里会受人欺负,想着想着就有些埋怨大儿子,如果当时他随着他们一起进京,有这个大哥在小儿子身边提点着,小儿子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事情。 这些金元自然是不知的,李娇见舅母与许老夫人都有些怏怏不乐,少不得担当了彩衣娱亲的角色,伶牙俐齿了一番,总算是将两人逗笑了。 许老夫人和蔼的看着她,夸奖道:“芳儿,你小姑是怎么教孩子的,这娇娇啊我光是看着就喜欢的不得了,反正琨哥儿还未娶亲,不如聘了娇娇来给我当孙媳妇。” 陈郁芳早知母亲有意让陈仕琨娶了李娇,她是举双手赞同的,只要能和国公府紧密联系着,她又怎么会反对。 再加上小姑的夫家乃是威海最大的经商世家,李娇嫁到了陈家,自己也会从中获利,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底下的李娇和金元听到这事,顿时双双脸色大变,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垂下头。 许老夫人和陈郁芳的盘算还不止于此,她们真正想要算计的是陈学杨和宁滢,目前已经分家了,陈学杨又是天子近臣,宁滢嫁到金家,对金家是最有帮助的。 可是之前计划好的,被金迁给搞砸了,无奈之下,陈郁芳才让丈夫带着大儿子上京,想着不管是金元还是金迁,只要娶了宁滢,对金家都是好的。 她们在算计着,却不知,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等到她们发现时,为时已晚。 ps: 二更,各种求,望支持! ------------ 第七十四章 私奔2 夜深人静,初春的夜晚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漆黑的夜色中,两道黑影出现在魏国公府的外院的墙边,躲开了护卫的巡视后,那两道黑影又慢慢的朝着角门处移去。 黑影出现在魏国公府侧门的时候,其中一个用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仔细一听,正是三长两短的节奏。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个披着外衣的老头子从里面伸出头来。 “郝伯,是我们。” 老头子一听声音,赶紧将两人拉了进来,微弱的烛光亮起,先前进来的那两个却是金元和李娇。 被称作郝伯的看门人,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叹气,走到守夜时歇息的床边,敲了敲床板,从里面的隔层里拿出了一个包袱。 他道:“这里面的东西你们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可以拿出来用,老头子记着二位当年的恩情,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金元接过包袱,感激的看着他,“多谢郝伯,我二人日后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李娇也道:“郝伯,谢谢您。” 郝伯摆了摆手,看着当年救了自己的两个小孩子为了能够长相厮守抛弃了一切离开,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叹,只希望他们日后不管生活多艰辛,能够坚持初衷走下去。 告别郝伯后,金元和李娇悄悄的出了魏国公府,按照郝伯的指引,两人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化成一对平凡的夫妻,在天亮时才出了城。 出城后,两人雇了了一辆马车,沿着西北边陲地带驶去。 “阿元,我有些害怕。” 马车上,李娇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城门,心中始终被不安所占据着。 金元沉默了一阵,然后拉过她的手,轻抚道:“娇娇。你别怕,一切有我在呢,不管生死患难,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得了他的回复,李娇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憧憬着两人以后的生活。 金元没有想太多,他有些担心郝伯,他们是一走了之了。要是母亲和外祖母彻查。早晚会查到郝伯身上。届时郝伯该怎么办? 当年,他和李娇不过五六岁,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在街角遇到了快要病死的郝伯。两人觉得他可怜,就将荷包里用来买零嘴儿的银锞子替他请了个大夫。 郝伯本来是京城人,不知为何会流落到威海,他有一门编织的手艺,就算是杂草到了他手里,都能被他编成可爱的小动物。 金元和李娇非常喜欢这个会编小动物的伯伯,每次出府时都回去找他,自从有一次,弟弟金迁缠着他们要跟着一起去。因为看到自己手上的小动物可爱一些,便蛮横的将郝伯的摊子掀了,自那以后,金元就再也没有见过郝伯。 直到去岁他跟弟弟随母亲回外祖母家,偶然间发现侧门守门的老伯竟然就是郝伯。虽然头发比十年前白了不少,金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他一样,郝伯也是第一眼就认出金元和李娇了,当两人找郝伯帮忙的时候,他只问了他们是否真的是生死都要在一起,两人点头后,郝伯这才答应帮他们。 金元和李娇的离开,在天亮以后才被发现,伺候他们的丫鬟见一早就不见人影,立刻禀报到了陈郁芳那里。 陈郁芳和夫君金科还未起身,听到丫鬟来报,匆匆梳洗了就急急忙忙的赶到儿子的院子。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表少爷不见的?”看着站成一排的丫鬟,她厉声问道。 伺候金元的红缨连忙回答:“回姑奶奶的话,天亮后,奴婢准备进去伺候表少爷梳洗,进去后发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表少爷不在房间里。 就在这个时候,表姑娘那边的叶儿也说表姑娘一夜未归,奴婢觉得事关重大,才禀报了姑奶奶。” 听完后,陈郁芳整张脸变得阴郁起来,横了红缨一眼,道:“来人呐,红缨作为丫鬟,不尽心伺候主子,反而乱嚼舌根,议论主子是非,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红缨吓得双腿一软,连连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奴婢并没有议论主子是非,奴婢没有啊。” 陈郁芳听得心烦意乱,瞪向两个腰圆臂粗的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绑了。” 那两个婆子一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上前架起红缨,一个捂嘴,一个反剪着她的双手拖了下去。 剩下的丫鬟们大气也不敢出,陈郁芳本就是打着杀鸡儆猴的心思,见她们噤若寒蝉,狠戾道:“今日的事情,要是谁敢说出去,我定不会轻饶。” 丫鬟们连连点头。 从儿子院子里出来后,陈郁芳和金科去了许老夫人的荣寿堂,将金元与李娇离开魏国公府的消息告诉了她。 时辰尚早,还未到请安的时候,荣寿堂里就只有许老夫人和陈郁芳夫妇,许老夫人一听外孙和李娇私奔,顿时气得直哆嗦。 “两个孽障,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个李娇,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拐走元哥儿。” 许老夫人气得大骂。 陈郁芳连忙劝道:“母亲息怒,当务之急我们要怎么对府里人解释阿元和李娇的去向。” 许老夫人这才住口,视线落在金科身上,沉声问道:“女婿,你们家里最近可有什么生病的长辈?” 听闻这话,金科沉思了一下,道:“回岳母的话,小婿的姑母年前摔了一跤,大夫说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嗯,这下你们知道该怎么说了吧。”许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女儿。 陈郁芳很快就会意了,“多谢母亲的提点,阿元和娇娇因为姑祖母病重,天将亮就赶回威海去了。” 金科一听,眉峰皱的老高,“岳母,夫人,不能这样说,姑母身子硬朗着呢。” 陈郁芳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个榆木疙瘩,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姑母重要,要是阿元和娇娇私奔的消息被人知道了,七哥怎么肯将滢姐儿嫁给阿元。” 金科噎住了,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妻子的话,他一直就不赞成儿子娶宁滢,国公府高门大院,大舅子陈学杨又是天子近臣,儿子娶回这么一个高门贵女,日后定会和他一样活得憋屈。 反之,他更喜欢金元娶李娇一些,李娇毕竟是他妹妹唯一的女儿,又与金元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若是成婚,定是夫妻和睦,锦瑟和鸣。 不过,就算金科怎么不愿意,陈郁芳根本不顾及他的想法,当任氏问起李娇和金元的时候,她照着许老夫人的提点说了,最后为了证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夫妻俩即日便收拾行装回了威海。 当然,回到威海后,他们派人寻找金元和李娇,每当有人问起时,就说两个孩子被留在了京城。 其实,金元和李娇顺利逃出魏国公府,这其中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出力,这个人就是陆苍擎,他早就掌握了金元与李娇之间互生情愫,所以在陈郁芳派人搜寻的时候,将追兵引到了相反的方向。 金迁被扔进了军营,金元又与表姐私奔,这下子,挡在他和宁滢前面的两个金家的障碍全部被扫除,只等陈学杨南巡回来后,他就登门商议婚事。 最近发生的事情较多,楚昭帝南巡,令太子和辽王共同监国,两方政见不和,导致在朝堂上吵闹不断。 作为纯臣,他,陈仕璟,还有顾齐豫三个,经常成为双方夹击的对象,太子和辽王,都想趁着楚昭帝不在宫里的时候,将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 陆苍擎早有打算,上一世就栽在了太子和辽王的博弈上,最后落得悲惨的下场,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搀和进去。 至于陈仕璟和顾齐豫,因为背后的家族,再惨也不过是被罢了官,如今他与两人成了朋友,少不得要多加提点一些。 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大的变数就是陈学杨与马氏的和离上,其余的皆无多大变化,他记得没错的话,楚昭帝这次南巡,会遇到一场大的刺杀。 而为了救楚昭帝,昭妃会受很重的伤,因为昭妃受伤,楚昭帝提前结束了南巡,正是如此,才逼得太子和辽王联合逼宫。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嘴角,楚昭帝毕竟是帝王,又怎会忽略两个儿子的野心,这次南巡之后,太子党和辽王党注定要灰飞烟灭。 而后,那个人就要崛起了,那个毁了他,毁了宁滢的人,再一次要崛起了。 手中的笔杆应声而断,在得知了未来的事态发展后,他又怎么会让那人如愿以偿的登上那个位置,又怎会让前世的仇人笑到最后。 重新换了一支笔,摊开宣纸,迅速的写了一封书信,然后让心腹快马加鞭送到陈学杨的手中。 楚昭帝南巡遇刺,上一世陈学杨也受了重伤,当时他与魏国公府毫无干系,但今时不同于往日,陈学杨是他的未来岳父,他绝不能让他受伤,否则,他怎么面对宁滢。 ------------ 第七十五章 联合 楚昭帝南巡遇刺一事传回京城的时候,很多人坐不住了,太子和辽王都在试探对方,究竟是谁下的手。 一番试探之下,两兄弟竟然都发现,原来希望楚昭帝死在外面的不止他们自己。楚昭帝在危急的时刻,昭妃替他挡了一刀,危在旦夕。 为了医治昭妃的伤势,他们在江南停留了半个月,待昭妃伤势稳定后,南巡部队才回到京城。 回来后,楚昭帝将昭妃送到重华宫修养,开始以雷霆之势整顿朝野上下,很快就查出了这次遇刺的源头,看完暗探送上的消息,他不由得勃然大怒。 原来这次的遇刺事件竟然将太子和辽王都牵扯了进来。 想到当时奄奄一息的昭妃,楚昭帝犹如万箭穿心,恨不得将主谋抓出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如今找到了主谋,让他更是怒急攻心。 翌日,楚昭帝在朝堂上极力打压太子和辽王党羽,不过两头时间,两人的羽翼就被削减了一大半。 兄弟俩开始着急了,斗了十几年的两个人,竟然破天荒的坐在了一起商议。 辽王看着温润的太子,道:“大哥,父皇看来要对我们下狠手了,难道你还打算忍下去?” 太子勾唇一笑,“二弟,你未免太心急了,父皇正值壮年呢。” 听了这话,辽王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正是因为如此,父皇早就不相信我们了,这次南巡遇刺,父皇一回来就开始打压我们,你觉得,等到他百年之后,这个位置你就能坐上?” 太子挑了挑眉,并未说话,心中想的却是和辽王无异。是啊,这次楚昭帝一回来就开始就罢黜了他阵营里的好多官员。原本他以为是父皇想以此敲打自己。 没想到,辽王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以往,父皇一直让他们保持势均力敌,如今却不顾一切的打压他们,这究竟是为什么。 见太子有些意动,辽王又道:“大哥恐怕也想到了吧,父皇心中属意的储君之选根本不是咱俩,别忘了,除了我们。他还有三个儿子。” 太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笑意淡去。看向辽王,“不知二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辽王顿了顿,眼里露出阴狠,“既然父皇眼里没我们这个儿子。那么我也就不必再看重什么父子之情了。” 太子大吃一惊,“二弟,你竟然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辽王却会心一笑,“不错,就是大哥理解的这个意思。” 太子脸色变了,冷声道:“二弟未免想的太多了吧,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为兄就当没听到过这些话。还望二弟好自为之。” 说完,就要拂袖离开。 身后,辽王大声道:“大哥,你可知道,为什么鲁莽有勇无谋的我可以和你抗衡。除却外家的支持,那就是因为我比你狠,你虽然身为储君,却心慈手软。 身在皇家,仁慈是犯了大忌,看着吧,早晚你会因为你的心软而将基业毁于一旦,而我却不会。” 太子脚步顿了顿,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转身折了回去,道:“自我出生就是太子,这个位置谁也夺不走。” 辽王一笑,“放心,弟弟不会同大哥争夺太子之位的,我要的是天下最尊贵的位子。” 太子瞳孔猛缩,“你…你敢。” “大哥,我没什么不敢的,就因为我比你晚生了几日,就因为皇后是你的生母,我就要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你。 不过,我也不稀罕,从古至今,笑到最后的,绝不会是太子。” 看着太子愈加变差的脸色,辽王适可而止,换上忧心忡忡的样子,“大哥,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父皇将我们打压下去,而后将皇位交给其他三个儿子中的一个?” 这时,太子才发现,自己和这个弟弟斗了这么多年,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他,辽王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有勇无谋,而是恰恰相反,有勇无谋只是表象。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太子问。 辽王收起笑容,“父皇如此逼迫,当然要反抗了。” 顿了顿又道:“虽然我和大哥站在对立面,但是,父皇是我们共同的阻碍,只要没了这个阻碍,我定会陪大哥斗到底。” 太子犹豫了一阵,最后在辽王的一再劝说下,答应了与他合谋一事。 当他将此事告知皇后的时候,皇后震惊之后勃然大怒,第一次动手打了这个儿子。 “糊涂,糊涂,你与辽王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是在自掘死路。” 太子被打蒙了,反驳道:“母后,父皇一再逼迫我们,长此以往,儿子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况且,儿子不是蠢笨之人,会多加提防他的。” 听了这话,皇后一下子瘫坐在软榻上,儿子一直是她的希望,费尽心思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谁知,他的虽聪明,在算计的谋略方面没多大的天赋,走到今天,要不是靠自己和他手底下的谋士,又怎能和辽王斗得平分秋色。 如今更是,未和她这个母后商量一声,就擅自决定与辽王合作,这个儿子,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母后。”太子期期的喊道。 他难道做错了,他并未决定有错啊,可是母后为什么一副疲倦失望的样子? 皇后睁开眼,眼里迸发出冷意,“皇儿,母后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万万不能让辽王踏着咱们上位。” 太子点了点头,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皇后道:“辽王提出的任何要求,你都答应,其余交给母后,母后不会让人抢了属于你的东西。” 太子悬着的心落下了,母后的回复让他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踏着夜色,他回到了东宫。 过了几日,楚昭帝在上朝的时候,忽然昏厥不醒,召了御医来诊断,都诊断不出他为何忽然昏厥。 如此,只好一边医治楚昭帝,一边由太子和辽王再次掌管朝政。 楚昭帝的昏厥让皇宫内外的情形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如今已是妃位的宁洳自楚昭帝病了后,就再也没有出过福源宫,竟是被皇后和贵妃的人软禁起来了。 和她一样,后宫的妃子,除了皇后和贵妃,高位的都被幽禁在各自的宫殿里,只有位份最低的几个采女能够去侍疾。 宫内的消息传不出去,宫外的消息也依旧传不进来,宫里宫外,已经全然被太子和辽王把持了。 陈学杨轻啜了一口茶,然后看向对面的陆苍擎,慢慢开口:“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太子和辽王的计划了?” 陆苍擎当然不能说出自己重生一事,只说自己偶然得到消息,所以才知晓了那两位的计划。 “当日的确多亏了你的提醒,我才得以躲过刺杀,只是你真的确定皇上没事儿吗?”陈学杨又问。 陆苍擎道:“晚辈敢以项上人头保证,不出三日,太子和辽王必然会被诛灭。”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换成别人,恐怕要怒骂不止了,偏偏遇上了陈学杨,这个年轻时肆意张扬的男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他瞥了一眼陆苍擎,道:“你最好保护好你的项上人头,我可不想滢儿日后嫁给一个无头的丈夫。” 陆苍擎一听,有些欣喜,连忙道:“伯父放心,晚辈定会陪着滢儿相携到老。” 得了陆苍擎的保证,陈学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经过观察,陆苍擎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他虽然更加中意的是顾卫清,但是无奈宁滢喜欢的却是面前这个人。 上一次提亲被母亲给阻挠了,回来后,得知金家两个侄儿都离开了国公府,他便想着,早日将宁滢与陆苍擎的事情定下来,以免发生太多的变数。 殊不知,陆苍擎也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仔细观察了一番未来岳父的神色,最后郑重开口道:“伯父,慎之在此想向您求娶滢儿为妻,还望伯父答应。” 陈学杨了然,笑道:“你们的亲事我已经同意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几句,我只有滢儿一个女儿,如果有一天你负了他,我定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陆苍擎:“晚辈愿意发下重誓,如若负了滢儿,就让晚辈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发的重了,陈学杨叹了叹气,:“只要你好好待滢儿,发不发誓都不重要。” 陆苍擎眼前忽然浮现宁滢的脸,上一回她也是这样说的。鬼神之事,若是在前世,就算将刀架在陆苍擎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相信。 在经过重生之后,他便对鬼神有些敬畏起来,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一切,所以,他才愿意发下重誓,来表明自己不会辜负宁滢的决心。 上一世明白的太晚,等到理解了自己的心意时,伊人已经成了黄土一坯,而他也垂垂老矣,病痛缠身。 还好,还好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能够让他大胆的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让他可以挽救那些还未到来的伤害。 这一世,她会成为他的妻,和他一起,共享一世繁华。 ps: 第二更,求订阅,求打赏,求粉红票,求收藏,各种求,跪谢大家了。 ------------ 第七十六章 逼宫1 重华宫 昭妃身披一袭月白长袍凭栏远望,目光的尽头是那重重的深红宫墙。自被楚昭帝送到新宫养伤,没了他的陪伴,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 “皇上,臣妾想你了。”低声喃语,眼里盛满清泪。 一直以来,她都将楚昭帝的宠爱当做打击嫡姐的利器,并以此来震慑嫡母和以前轻视自己的人,却不知,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并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动了他,便伤及自己的根本。 所以,她才会在危急的时刻替他挡了那么一刀,不是为了争宠,不是为了算计,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没了思想,只想着不能让他受伤。 再次望向紫禁城的方向,一滴泪水滑落在脸庞,原来相思竟是如此滋味。 “娘娘,您的身子不宜吹冷风,还是让奴婢扶您进去吧。”宫女元儿站在身后,担忧的看着她。 原先伺候她的贴身宫女,在那场遇刺中,为了保护她身亡,现在这个元儿是楚昭帝特意选出来的一个身家清白的,在行宫的这段日子,颇得昭妃的喜欢。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将手搭在元儿的身上,慢慢的朝着屋内走去。 而在皇宫里的楚昭帝此刻还昏厥不醒,他所在的乾清殿已经戒备森严,除了皇后和贵妃以及太子辽王可以进入意外,就连楚昭帝的贴身内侍总领太监朱逢春都只能在外殿候着。 三公主进宫来探望,见到的便是这一场景,她的眉峰皱的老高,看着朱逢春,沉声问道:“朱总领不在内殿伺候父皇,怎地呆立在这里?” 朱逢春一见是三公主,苦着脸答道:“皇后娘娘有令。命奴才在外殿候着,里边儿有几位采女小主就够了。” 三公主听了这话,也知朱逢春的无奈。便没有多问。走到内殿入口,见着乾清殿的四周被御林军重重把守着。横眉道:“让开,本宫要进去探望父皇。” 其中一名御林军面无表情的看着三公主,“皇后娘娘有令,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三公主气急,“放肆,本宫乃父皇亲女。尔等竟敢阻拦,我定要禀报父皇,治你们大不敬之罪。” 御林军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三公主示意身后的内侍,内侍接收到她的眼神后,迅速的抓住入口的御林军,将他们制服住。 其余关口把守的御林军一见,立刻围了上来。先前和三公主对话的那名御林军,看起来是这一小队人马的首领,他看着三公主道:“还请三公主莫要为难属下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谁人不知,三公主因为久居重华宫。身边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内侍保护,区区几个御林军,他们还从未放在眼里过。 在这之前,皇后娘娘就交代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硬闯进去,眼下,只能慢慢安抚三公主了。 “哼,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这皇宫也是父皇的皇宫,什么时候,竟然轮到一个皇后来做主了,识相的,马上给本宫让开,如若不然,伤了各位,可别怪本宫不近人情。” 三公主面露讥笑,对于皇后,她与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在这个宫里,她也是唯一不买皇后帐的人。 所以,在御林军首领搬出皇后来的时候,她心里涌出一股难以平复的愤怒。 哼,皇后,别以为她不知那个女人的心思,想趁着此时控制了楚昭帝,然后将太子推上那个位置,只要有她在,这个目的注定不能实现。 楚昭帝所有的儿子都能做皇帝,唯独太子不能,皇后,你就等着尝自己造成的苦果吧,到时候,尝试了骨肉分离的痛苦,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三公主不由分说的要进乾清殿,御林军自然不肯退让,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道娇喝声。 她转身过去,正好看见千芳公主和王子灿踏进殿内,三公主朝着她福了福,行礼道:“安平见过皇姑母。” 千芳公主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安平,你父皇怎么样了?” 三公主面带担忧,回答道:“安平不知,这些狗奴才不让我进去探视父皇,还说皇后娘娘下了死令,谁也不能进去。” 听了这话,千芳公主拧了拧眉,看向与三公主对峙的御林军首领,“庞秀,三公主说的可都是真的?” 御林军首领恭敬的回答:“属下的确是奉了皇后娘娘的的命令,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闻言,千芳公主和之前三公主的反应一样,怒道:“本宫却不知,庞统领的主子竟然是皇后了。” 庞秀一惊,连忙道:“属下誓死效忠皇上,绝不敢有二心。” 三公主冷哼,“既然如此,那还请庞统领让道,本宫和皇姑母要进去探望父皇。” 庞秀一动不动,并未因此而让开。 三公主看向千芳公主,不悦道:“皇姑母,您看他。” 千芳公主却未听见,心里正在思索另外的事情,王子灿见状,道:“表姐不必担忧,皇帝舅舅乃真龙天子,想来不会有事的。” 抬眼看了看王子灿,三公主发现这个表弟成婚以来,整个人都变得深沉了,让人有种感觉,原来那个俊朗的红衣少年只是在梦中见过。 点了点头,三公主想起了郡王妃文赛飞,出声问道:“子灿,你成婚也快一月了,和小飞相处的怎么样?” 一提起文赛飞,王子灿的脸色沉了下来,“表姐何必要提起一个扫兴的人呢,今日我随母亲来探望皇帝舅舅,其余的事情,表姐还是不要多提。” 听他这么一说,三公主不怒反笑,拍了拍王子灿的肩膀,“子灿,我舅舅只有表妹一个女儿,从小便当男儿养着,性子骄纵豪放,你要多担待一些。” 王子灿一脸不耐烦,正要反驳时,却听千芳公主道:“这个时候提这些干什么,警觉点,我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话一出,王子灿和三公主屏气凝神,只觉得四周安静的有些怪异,先前进来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听见内殿传来女子轻声说话,现在竟然一丝声音没有了。 不光是他们,就连御林军们也脸色严肃起来,庞秀皱了皱眉,安排其余的御林军将乾清殿的四周都查看了一遍。 “报告统领,西边没有异象。” “报告统领,南边也没有可疑之处。” “报告统领,北边也没有发现什么。” 听到手下禀报,庞秀点了点头,问:“东边呢?” 有人回答:“东边查看的人还未回来。” 庞秀朝着东边的方向看了看,下令:“再派两个人去看看。” 得令后,又立刻有两人朝着那边去了。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三公主几个都被吓了一跳,庞秀脸色越来越凝重,吩咐手下保护好几位主子,自己亲自去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查看。 王子灿也是会武之人,也跟着一同前去。 两人到了那个地方,只见那处并排躺着三具尸体,仔细一看,正是先前派来查看的御林军,庞秀蹲下身,发现死去的御林军均是头部遭袭,头顶的窟窿有拳头大,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这样的惨状有些让人肠胃翻滚,庞秀抑制住呕吐的感受,抬头望去,只见他们蹲的这个位置,屋檐上似乎挂了什么东西。 他起身朝着屋檐走去,隐隐约约的看见上面泛着银光,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呼啸声,接着,他被人大力推开了。 跌坐在地上,他还未回神,便清楚的看见一个拳头小的银白色圆球,上面有几个锋锐尖利的锯齿,锯齿的缝隙中还沾有一些红白相间的东西。 惊魂甫定,他转身朝着王子灿拱手道:“多谢郡王爷出手相救。” 王子灿却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先前你踩到的绳索正好绊住了本郡王,才避免了被这兵器伤着。” 两人的视线均落在那小球上,忽然,王子灿惊呼道:“糟糕,咱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庞秀也一惊,两人目光相接,也顾不得那夺人性命的小球,拔腿朝着乾清殿外殿赶去。 远远的就闻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王子灿脸色一凛,率先冲进殿内,只见里面的内侍和宫女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均已毙命,就连守在门口的御林军也没有幸免。 三公主和千芳公主不知去向,三公主身边的几个武功高强的内侍也都不见踪影。 庞秀这时候也跑了进来,见到这一幕顿时手脚冰凉,他连忙朝着内殿跑去,进去一看,龙床上空无一人,侍疾的几个采女也都被人一刀毙命。 “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的低语,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王子灿也进来了,道:“看来,早就有人安排好了,故意将你我引开,为的就是劫持母亲他们。” 庞秀一听,神色灰败,王子灿见他这副样子,拧眉道:“当务之急,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劫持了皇帝舅舅他们。” 话音落下,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哈哈哈,知道了又怎样,你们难不成还能救他们出来?” ------------ 第七十七章 逼宫2 循声望去,只见辽王一些黑色战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均是清一色的金翎护卫。 “辽王,你难道不知道禁宫内除了御林军和禁军亲卫,其余人不能配带兵器吗?”王子灿直直的看着他。 辽王却朗声大笑:“哈哈哈,过了今夜,这天下就是本王的了,什么都是本王说了算。” 庞秀和王子灿大惊,王子灿震怒,“原来一切都是你在作怪,你要逼宫?” 辽王挑了挑眉,“表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本王只是进宫勤王而已,真正要逼宫的,可是咱们的太子殿下。 你可能不知,就在之前,皇姑母和三皇妹已经被太子的人劫走了,此刻应该和父皇在一起,怎么样,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去将将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违逆之徒拿下,日后,本王定不会亏待你的。” 王子灿与辽王的关系一向不好,而和太子却是亲如兄弟,对于辽王的这番话,他是怎么也不相信,只觉得辽王为了拉拢自己而使出的离间计罢了。 辽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既然表弟不信,大可以跟本王去一看究竟。” 到了这一步,王子灿也只能和他一道了。等到他们赶到正德大殿的时候,就看见宫里的后妃和皇子们都被制住了,千芳公主和三公主也在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朝中的一些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在那里面,王子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宁滢竟然也在里面。 身处人群之中的宁滢也发现了王子灿,见他和辽王在一起,便有些不屑。辽王和太子联合逼宫的事情,在她们被掠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王子灿为了权势,连自己的亲母也不顾。又朝着千芳公主望去,只见她脸色苍白,浑身倚靠在一旁的三公主身上。 王子灿不知自己已经被宁滢和母亲误会,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自己的母亲和喜欢的人从里面救出来。 这时候,太子和皇后到了,他们的身后。楚昭帝已经醒来,却被束缚在御撵上,看到这一幕,气得眼眶发红。大怒:“你们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朕定会诛你们九族。” 辽王一听,冷笑道:“父皇,都这个时候了,您觉得您还有那个机会吗?” 楚昭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孽障,孽障。” 太子和辽王相视一眼,凑到楚昭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昭帝气急。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大哥,你可悠着点儿,父皇的身子禁不住生气,要是有什么意外,你我可就说不清了。” 听了辽王的话,太子不甚在意的说道:“无妨,反正这天下总要一个人来继承,自古以来,得到那个位子的,又有几个能够说得清呢。” 辽王拍了拍手掌,大笑:‘不错,如此以来,大哥可别怪弟弟无情了。” 太子还未反应过来,他又道:“太子身为储君,却企图弑君杀父,今日本王就要替天行道,诛灭此等乱臣贼子,为各位大人讨个公道。来人呐,将叛逆之人给本王拿下。” 太子和皇后那边似乎早就料到了辽王会临时反戈,应对的并不慌乱,两方人马很快就在正德大殿打斗起来,兵器相交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人心生寒意。 辽王和太子也斗到了一起,刀剑无眼,太子技不如辽王,来往之中,身上便受了几处轻伤。 楚昭帝看着殿中混乱的场面,脸绷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候,王子灿趁着双方打斗的时候,悄然潜入皇后身边,伸手一挥,皇后便瘫倒在地。 “皇帝舅舅,您别怕,子灿来就您了。” 楚昭帝看着这个平日里最为疼爱的外甥,心里升起一丝欣慰,点了点头,任着他替自己松绑。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朝着两人的方向刺过来,而目的之人似乎就是楚昭帝,王子灿背对着,没有发现,眼看就要刺中楚昭帝,忽然,从殿中蹿出一个藕色的身影。 “皇上,臣妾来救您。” 伴着这声娇喊,兵器刺进肉里的噗嗤声也一并传进了楚昭帝的耳里。他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把剑的力度很大,本来是欲结束楚昭帝的性命,被贵妃这么一挡,剑身几乎刺穿了她的身体,她抬起头,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却痴痴的望着爱他胜过自己生命的男人。 “皇上,臣妾终于救了您了,您没事,真好。” 这时候,王子灿终于解开了绳索,看着浑身是血的贵妃,不由的一愣,又看了看舅舅的脸色,立刻起身站到另一边。 楚昭帝最终还是伸手将贵妃搂住,这个女人跟了他二十几年,从娇憨天真的闺阁少女长成仪态万千的贵妃娘娘,年轻时,对她也有过情爱,可是,这份情谊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消失殆尽。 今日,辽王所做的一切,让他对她们母子憎恨不已,也许,这后宫里的女人,早就在盼着他死,然后他们好坐上那个尊贵无比的太后之位。 他却没想到,贵妃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来救自己,也不顾自己的儿子和身后的家族,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心待他。 与太子战在一起的辽王,也看到了这一幕,闭了闭眼,接着继续再战。而太子呢,这时候也发现倒在地上的皇后,以为自己的母后出了事情,顾不得与辽王搏击,提着剑往皇后所在的方向跑去。 而跟着庞秀过来的御林军们,以为太子要对楚昭帝不利,团团将太子围了起来,太子担忧母后的安危,只好出手反击。 这样的举动恰好证明了御林军们的猜测,庞秀先前看护不利,此时正想要借此立功,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扔,正好插在太子的胸口。 而身后追赶过来的辽王也被王子灿制服住。 皇后悠悠转醒,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睚眦目裂,失声大喊,“皇儿。” 太子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倒在地上,皇后只觉得天崩地裂,毫不顾忌一国之母的形象,奋力的朝着太子爬去。 “皇儿,你看看母后,你别吓母后啊。” 她搂着血流不止的儿子,浑身颤抖的喊着。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是平日里高贵端庄的皇后,而是一个想要留住儿子性命的母亲,她朝着楚昭帝望去,祈求道:“皇上,求求您救救皇儿,救救他,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受罚,只求皇上救救太子。” 楚昭帝似乎没听见,一丝眼神也没停留,贵妃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太子重伤,又想到了自己大逆不道的儿子,哀声道:“皇上,臣妾就要死了,臣妾知道,辽王谋逆您不会饶了他,臣妾只希望,您能够看在臣妾的份上,不要杀他,就算是流放也行,臣妾求求您了。” 皇后和贵妃的哀求历历在耳,楚昭帝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他放下贵妃,冷眼看着两个儿子。 “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这时候,正德大殿忽地涌进来一群穿着战袍的护卫,在场的人都朝着他们望去,只见领头的人左眼被一块银白的面具遮挡着,俊美的脸上,冷若冰霜。 这人正是楚昭帝最为倚重的弟弟宁王,而他身后的正是以陆苍擎几人为首的,楚昭帝暗中训练的心腹。 楚昭帝虚扶了一把,露出了笑容,道:“皇弟并未来迟,外面乱党的情形如何了?” 宁王回答:“乱党已经平复。” 宁王这话一出,正德大殿内立刻响起了欢呼声,辽王一脸不敢置信与震惊,“不可能,文将军不可能被你们打败。” 陆苍擎这时站了出来,“仅凭我们几个,当然不能击退振国将军,不过,辽王殿下似乎还不知道,振国将军只听命于皇上。” 听了这话,辽王一脸死灰,不得不接受逼宫失败的事实。 叛军被拿下,太子和辽王一死一伤,楚昭帝下令,将辽王与叛党关进天牢,等到三日后再处置。 接下来,又将朝臣和女眷们送出宫,并赐了大量的赏赐以作安抚。 太子和辽王逼宫大案,整个京城都大为震惊,三日后,楚昭帝以雷霆之势清除了太子和辽王的党羽,废除了皇后,并且将之打入冷宫。 而太子和辽王的外家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两大家族,男丁全部被处死,女眷则充入教坊司。 太子和辽王也被贬为庶人,太子已死,太子府中的女眷和孩童全部发配到西南边陲。至于辽王,楚昭帝下令,将他发配西北苦寒之地,府中女眷和孩童一起前往。 经过一番整顿和清理,太子和辽王旧部被一网打尽,朝野上下,两方对峙的局面一时之间消失殆尽。 处罚过后,就是赏赐了。 按照功劳大小,有功之人,得到一一加封。首先是宁王,加封为宁亲王。其次是陆苍擎和陈仕璟等,擢升为二等庆功郎,外加黄金百两。 陈学杨也在功臣之列,被破格提升为内阁首辅,成了大楚最年轻的首辅大人。 ps: 第二更, ------------ 第七十八章 婚盟 随着太子和辽王的落败,魏国公府和齐国公府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齐国公府因着府上出了两位娘娘,加之又是六皇子的外家,影响倒比魏国公府小了很多。 而魏国公府,;直到太子和辽王倒台,老魏国公才知,四个儿子,除了陈学杨,其他三个都被牵扯到了其中,老大陈学榕被夺了爵位,老二陈学栎也被罢官,就连一介白身的陈学柏也被打入了天牢。 得知此事,老魏国公如坠冰窖,其他两个儿子还好,唯有小儿子,因为投靠了辽王,帮辽王管理手下的赌场和青楼,被楚昭帝视为辽王党羽,在昭妃的求情下,与辽王家眷一起,流放西北苦寒之地,三年之后,方可回京。 许老夫人得了消息,硬生生的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又叫陈学杨过府,让他去楚昭帝跟前求情,免了陈学柏的流放之刑。 陈学杨并不是没有对楚昭帝提起过,可是辽王犯的是弑君杀父的大逆不道之罪,凡是辽王党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陈学柏这样,已经是从轻处置了。 许老夫人看着儿子为难的脸色,顿时一个茶杯扔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一向不和我们亲近,出了事,连昭妃娘娘都求情了,九郎是你的亲弟弟呀,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 听了这话,陈学杨皱了皱眉,“母亲,儿子并不是不想救九弟,只是皇上已经下令,如果谁再替九弟求情,也一并处罚。” 许老夫人却是不信,“怎么会,你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皇上已经破格提升你为首辅大人。难道还会因为求情而处置你?” 面对这样的母亲,陈学杨不知该作何解释,就在这个时候。任氏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母亲。怎么办,夫君就要被送走了,怎么办啊,母亲。” 当她看到屋内陈学杨也在,连忙扑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双腿,求道:“七哥。我求求你,你救救夫君,他身子弱,不能去那苦寒之地呀。” 陈学杨很是为难。“九弟妹,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九弟在去西北的路上让衙差多照顾一些了。” 闻言,任氏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相信。继续哭道:“七哥,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欺侮滢姐儿,七哥要怪就怪我好了,可是夫君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边,许老夫人的眼泪也一刻没停着,“七郎啊,九郎可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不能不管他呀。” 被两个女人夹击着,陈学杨也充满了无奈,好在老魏国公得知了此事,赶了过来。看到许老夫人和任氏这般,喝道:“谁叫他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竟敢参与道谋逆之中去,皇上只发配他到边疆三年,已经是最轻的处置了。难道你们还想老七也跟着去那边才甘心?”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立刻止住了哭声。老魏国公叹了叹气,目光哀切。 老大被夺了爵位,已经没有魏国公府。如今,在这几个儿子里面,就只有陈学杨一路升到了首辅的位置,他们这一脉的辉煌,全然压在了老七一个人的身上。 再次叹了口气,他对着陈学杨说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你母亲这里,不必多管。” 点头应了,陈学杨便走出了荣寿堂。 刚刚踏出门外,就看见翠卢跑了过来。 “七爷,宫里来了公公宣旨,姑娘让奴才来叫爷回去呢。”翠卢气喘吁吁的说道。 陈学杨脚步一顿,皱了皱眉,问:“姑娘还说了什么?” 翠卢摇头,“没有了,只是让爷快点回去,不要让宣旨的公公久等了。” 陈学杨颔首。 “老七,等着,为父与你一同去。”身后传来老魏国公的声音,陈学杨驻足,等着父亲上前。 父子俩一起回到首辅府,赵总管立刻上前,说宣旨的公公正在前厅候着,宁滢与陈仕琰相陪。 加快脚步,到了前厅,果然看见上一回来国公府宣旨的那个内侍正坐在厅中喝茶,陈学杨笑着走了上去,拱手道:“让公公久等了。” 那内侍见是陈学杨,忙搁下茶杯,起身道:“首辅大人严重了,咱家也才刚来。” 说完后,又转身对着老魏国公道:“陈老太爷,不知近来可好?” 一句“陈老太爷”让老魏国公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内侍是在和自己问好,勉强的笑了笑,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魏国公府被夺了爵的事,京城已是众人皆知,尽管每天都有人问起,但老魏国公依旧不习惯。 “公公,不知皇上下了什么旨意?”他的视线落到那册明黄的圣旨上。 内侍拿起圣旨,轻咳了两声,朗声道:“内阁首辅陈学杨接旨。” 话音落下,陈学杨,老魏国公并宁滢姐弟俩以及伺候的下人们全部都跪下了。内侍接着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阁首辅陈学杨之女陈氏宁滢,秀外慧中,毓敏淑齐,今赐予庆功郎陆苍擎为妻,钦此!” 宣读完旨意后,内侍又道:“首辅大人,接旨吧。” 陈学杨连忙接过圣旨,又拜谢了天子圣恩。 “首辅大人,陈老太爷,恭喜了,咱家还要去别家宣旨,就不多留了。”内侍道。 陈学杨点了点头,和父亲将他亲自送到门口。 宁滢还震惊的站在那里,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陈仕琰有些闷闷不乐,“姐姐,皇上为什么要给你赐婚?” 闻言,宁滢道:“姐姐也不知道。” 其实她心里早有决算,这道指婚的旨意,恐怕是那个人特意向楚昭帝求来的。 这一次平复太子和辽王的逼宫,立下功劳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河东郡王王子灿,楚昭帝要封他为河东王,却被王子灿给婉拒了。 虽然婉拒了河东王的封号,可是他还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就是请求楚昭帝下旨让他和文赛飞和离,并且给他和宁滢赐婚。 在得知王子灿的盘算后,陆苍擎赶在他的前头求了指婚的旨意,让王子灿的念头落了空。 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国公府,宁涵听了以后,也替宁滢感到开心,让丫鬟替自己整理了一番后,正要去首辅府道贺。 这时,唐氏却来了女儿的院子,看着女儿欢欢喜喜去给宁滢道贺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叹气。 宁涵一愣,问道:“母亲,您怎了?” 唐氏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身后摸了摸她的脸,“我的涵儿过了四月就十六了,可是婚事还没着落,哎…” 原来是因为这个,宁涵大方的笑了笑,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要是真嫁不出去,女儿就在家里陪父亲和母亲一辈子,只是两个嫂嫂千万不要嫌弃女儿就好。” 听了这话,唐氏眉头高高皱起,“不许说这话,母亲还等着看你嫁个如意郎君呢。” 宁涵眨了眨眼睛,“如意郎君哪有那么好找的,不过,十妹妹还是好福气,当初我还觉得那陆苍擎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为了十妹妹,竟然答应七叔,以后绝不纳妾。” 闻言,唐氏问:“你是从何得知的?”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多问了,宁滢与女儿如此要好,自然是她告诉女儿的。 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得了赐婚,唐氏的心里比猫抓般难受,不由得怨恨自己的父兄,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他们耽搁到了现在。 这一次,唐家也没能幸免被罢官,想到这里,唐氏就尤为解气。她那嫂子一心想让唐子川娶自个儿的娘家侄女,这下好了,就连整个唐家都受了牵连。 不知道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父亲和兄长还会不会不惜坏了外孙女(外甥女)的名声去求取连家女呢? 和母亲又说了一会儿话,宁涵便去首辅府探望宁滢去了,自从魏国公府分家后,姐妹俩住的远了,每次要见面还得坐马车,为此,宁涵不知道抱怨了好多回了。 看到宁涵来了,宁滢与陈仕琰赶紧起身迎接。 宁涵笑了笑,先是对着宁滢道:“恭喜十妹妹了,得此如意郎君。” 宁滢有些脸红,轻声道了谢,又让齐嬷嬷去准备宁涵爱吃的点心。宁涵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热茶后,侧头看向不发一言的陈仕琰。 问道:“十二弟今日是怎么了?” 宁滢叹了叹气,“正跟我闹别扭呢。” 宁涵又问:“这是为何?” 看了弟弟一眼,宁滢道:“刚刚接了赐婚的旨意后就这样了,问他话也不回答,最后又说不让我出嫁,说是他会养我一辈子。” 听了这话,宁涵噗嗤笑出声来,“哎哟,十二弟还是没长大,恋姐的毛病太严重了。十二弟,听八姐姐一句话,你难道想姐姐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府里照顾你,那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她?” 陈仕琰这才抬起头,“那些男人都配不上我姐姐。” 宁涵和宁滢一听,相视一眼,宁涵又道:“十二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看这茶碗和茶盖,在还未烧制好的时候,谁知不知道它们是否契合。 你姐姐和陆苍擎也一样,没有经过相处,谁都不能说他会对你姐姐不好,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吧,陆苍擎为了你姐姐,可是答应七叔日后绝不纳妾呢。” ------------ 第七十九章 侍疾 这话一出,宁滢顿时羞红脸,嗔怪的看着宁涵道:“八姐姐,你怎么能当着琰儿的面说这个呢,他还是个孩子。” 陈仕琰听了后也很诧异,接着反驳道:“我已经十二岁了,姐姐不要老是拿我当小孩子。” 宁涵的视线在姐弟俩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陈仕琰身上,“我知道十二弟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未来的姐夫待你姐姐不好。 关于这个,你就得听八姐姐我一句话了,你呢,要认真读书,争取也考个状元出来,等你出人头地之后,你就是你姐姐的坚强后盾,到时候,陆苍擎还敢对你姐姐不好么?” 宁涵不知,自己今日这番恰似玩笑的话语,让陈仕琰当了真,在三年后,大楚朝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最年轻的的状元郎。 也因为这番话,日后陆苍擎吃了这个小舅子很多的亏,却只能憋在心里有苦说不出。 福源宫。 宁洳刚刚哄睡了哭闹的六皇子,却听人来报,说是昭妃又病了,皇上就不过自己宫里来了。 听了这话,宁洳失神的笑了笑,为什么昭妃就那么的憎恨自己呢,自南巡回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后宫妃嫔,如今更是夜夜歇在她那里。 她也有过嫉妒,却发现,嫉妒根本无事于补,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于是,她收起埋怨,嫉妒,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宫里带孩子,盼望着皇上能够记起她们母子,偶尔来福源宫坐坐就好。 昨日,在御花园里遇见楚昭帝和昭妃后,宁洳对他说了六皇子的近况,楚昭帝答应今日会过福源宫来,却不想又被昭妃给拦住了。 如今。皇后和贵妃之位都空悬着,宫里的皇子的生母只有她一人在,所有的后妃渐渐的以她为首。成日里跑到自己宫中抱怨昭妃独宠。 每每想起这些,宁洳的脑子里犹如灌了浆糊。半点头绪也无。 靠在软榻上歇息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宣旨,这次来的,竟然是楚昭帝的贴身内侍朱逢春。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宁洳便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朱逢春开口了。“洳妃娘娘,昭妃娘娘病了,皇上让您过去看看。” 听了这话,宁洳心里颇不是滋味。面上却带着笑容,“多谢公公知会,容本宫整理一下便去。” 朱逢春点了点头。 宁洳进内殿换了一件豆绿色的宫装,然后同朱逢春一起去了关雎宫。 到了关雎宫,远远的便飘来一股药味儿。宁洳低声问道:“昭妃病了多久了?” 朱逢春道:“昨日着了凉,今天早晨就不好了。” 这般说着,两人一道进了内殿,只见楚昭帝坐在床沿边,昭妃靠在他的怀里。正一勺一勺的喝着帝王亲自喂的药。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宁洳福了福身子,朝着楚昭帝行礼。 楚昭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说了一声起来吧,就继续喂昭妃喝药。 宁洳见他不愿搭理自己,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过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退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 服过药后,昭妃便昏昏沉沉睡去,楚昭帝替她掩好被角,就去一旁的矮几上批阅奏折去了,完全无视宁洳的存在。 宁洳就这么站着,目光飘忽。 床上的昭妃睡得很不安稳,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楚昭帝一听,立刻搁下笔,快步来到床边。 “昭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昭妃半睁着眼,点了点头,虚弱道:“皇上,臣妾服了药后,心里很难受,呕…” 话还未说完,昭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楚昭帝推开,趴在床沿上呕吐起来。 伺候的宫女连忙拿了痰盂过来,楚昭帝亲手接过,正要靠近时,昭妃却阻止道:“皇上,不能让这些污秽之物脏了您的龙体,还请您先避让一下。” 楚昭帝不为所动,柔声道:“昭儿,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朕是不会避让的。” 这句话让昭妃再次感动不已,却让一旁的宁洳心都揪在了一起。夫妻,古来帝王的妻只能是一国之后。 皇上与皇后少年夫妻,太子谋逆,皇后被废,要是此刻身在冷宫的皇后得知了这话,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能够得皇上如此厚爱,就算是现在死去,也无任何遗憾了。” “昭儿,朕不许你提那个字,朕要你好起来,做朕的皇后,与朕一起,享受天下子民的爱戴。” 昭妃笑了笑,又忽然拧起眉头,“皇上,您让姐姐来照顾臣妾吧,臣妾不想让您沾上这些。” 楚昭帝无奈,只好对着宁洳命令道:“洳妃,你过来服侍昭妃。” 宁洳心里苦涩无比,只觉得每迈进一步都十分困难,从宫女手中接过痰盂,蹲在靠脚的脚踏上。 不知道是昭妃故意而为之还是怎样,她呕吐出来的药汁几乎全部洒在了宁洳的袖子上,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宁洳的胃里一阵翻滚,因着楚昭帝在此,为了避免御前失仪,她只能咬牙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妃总算是止住了呕吐,这个时候,宁洳已经头晕脑胀,等到昭妃在此睡去后,楚昭帝才让宁洳回宫。 看到自家娘娘被搀扶着送回来,又见她身上满身的脏污,宁洳的贴身宫女绿芜很是心疼,眼眶立刻就红了。 宁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难过。 在关雎宫的这几个时辰,宁洳可谓是尝遍了心酸与痛苦,那两人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并且让她承受了这般不堪的侮辱。 宁洁,昭妃,你得到了后宫女人希望的一切,又何苦对自己紧紧相逼呢? 在浴池里泡了很久,等到身上的药味儿全数散去后,宁洳才换上干净的衣衫出来。 绿芜看着毫无生气的主子,担忧道:“娘娘,六皇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宁洳摇了摇头,“我刚刚从昭妃宫里回来,怕把病气过给了皇儿,就不去看了,你让奶娘好生照看着他。” 绿芜点头应了。 晚膳宁洳没有胃口,天色刚刚暗了下来,就躺着歇下了。睡到后半夜,她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 翻身坐起,唤了绿芜进来,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绿芜看着她,却忽然哭了起来。 “娘娘,昭妃太过分了,您怎么这么苦啊。” 绿芜的哭泣让宁洳心里突然升起不安,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绿芜哭着道:“刚刚关雎宫的杜总管过来了,说是昭妃在半夜吐了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太医看了也没有办法,钦天监的人说昭妃的病情,只能取亲近血缘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方能痊愈。” 宁洳一听,心里顿生寒意,昭妃的亲近血缘之人,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人,她病情紧急,此刻去宣父亲进宫,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如此,只剩下自己一人。心头血,心头血,取了心头血,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眼前一阵一阵的冒着青黑,眼看就要栽倒下去,绿芜连忙扶着她,“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啊,六皇子不能被他们抱走。” 听了这话,宁洳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说谁要抱走皇儿?” 绿芜哭着道:“钦天监的人说六皇子的命盘与昭妃最为符合,且又是和昭妃有血缘之人,他的心头血是治愈昭妃的最好药引,所以皇上便下了旨意,让杜总管将六皇子抱过去。” 这话无疑让遭受晴天霹雳后的宁洳雪上加霜,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这般做,却是要了六皇子的命,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跑去。 杜总管带来的人正和福源宫的人对峙着,见到宁洳出来,杜总管怪声怪气的道:“洳妃娘娘,皇上有旨,让奴才带着六皇子去关雎宫,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 宁洳狠狠的瞪着他,厉声道:“来人呐,将这个狗奴才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皇上那里,自有本宫担着,你们尽管去做。” 话音落下,小邓子几个一拥而上,将杜总管制服住。杜总管脸色变了,挣扎着大吼,“咱家是皇上派来的,洳妃娘娘难道想抗旨不遵吗?要是因此耽误了昭妃娘娘的病情,皇上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宁洳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杜总管放心,本宫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杜总管既然这么忠心,那就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你们主子吧。” 杜总管被拖了下去,很快就响起了他的惨叫声,宁洳从奶娘手中接过六皇子,对着剩下的几个内侍太监道:“本宫亲自将六皇子送过去就是。” 听了这话,福源宫和关雎宫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绿芜哭着道:“娘娘,您要三思啊。” 宁洳惘若未闻,率先朝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关雎宫的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自南巡结束昭妃迁至关雎宫后,离福源宫的距离便近了大半,两宫之间,不过几座宫殿的距离,宁洳却觉得,自己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ps: 第二更,求支持! ------------ 第八十一章 醉汉 昭妃身着玫红宫装,大病初愈让她显得极为瘦弱,当看到昔日高贵明丽的嫡姐变得如同三十出头的苍老模样,嘴角不由得噙着笑容。 对于仇人,她越是伤心,憔悴,自己就越是开心,高兴。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不经意的对钦天监监官提起了几句心头血的事情,没想到就有人替她谋划了,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姐姐,心痛吗?” 昭妃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宁洳慢慢转过身,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痛,怎么不痛,但是那都比不上我可怜的皇儿承受的痛苦,他还那么小,陈宁洁,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说到最后,她已经忍不住哽咽,努力克制住想将面前这个女人活活掐死的冲动,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不管父母和弟弟的生死。 看她痛苦的样子,昭妃却笑得愈发的灿烂。 “痛就对了,当初年幼我的不也是从失去至亲的伤痛中走出来的。进宫前,嫡母在我的饭食里下了绝子药,我更是痛得整夜未睡。那个时候的你呢,恐怕正喝着母亲特意为你讨来调养身子的汤药,根本不能明白在绝望里苦苦挣扎的滋味。 世上真的是有报应,现在不就应了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母亲对我做的那些,恰好报应到了姐姐身上,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姐姐却是有了也保不住。天理昭昭,一报还一报。” 她的话犹如炸雷在宁洳耳边响起,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隐忍着,自进宫后,她就一直在针对自己。 宁洳心里夹杂着苦涩。当日母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好,庶妹和自己形同水火,如果得宠产下皇嗣。自己又怎么能够斗得过心机深沉的她。 所以,她知道了。只当做不知道,任凭庶妹吃下那些东西,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皇上驾到。” 尖利的声音响起,楚昭帝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色。 “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宁洳与昭妃一起行礼道。 楚昭帝看也没有看宁洳,而是上前扶起昭妃。责怪道:“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怎么就往外跑呢。” 昭妃眼眶立刻红了,“对不起,臣妾让皇上担心了。臣妾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命是六皇子救回来的,就难过的不行,臣妾觉得对不住姐姐,才过来探望的,希望得到姐姐的原谅。” 听了这话。楚昭帝冰冷的目光落在宁洳身上,“谁说你的命是六皇子救的,你的命是太医院的太医救回来的,六皇子夭折,与你毫无关系。” 宁洳不敢置信的望向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一国之君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为了救昭妃,用的那味药引就是她可怜的皇儿的心头血。 如今这个男人却说皇儿的夭折和他的宠妃毫无关系,宁洳死死的咬着嘴唇,仇恨,愤怒的目光对着那个扮娇弱,装可怜的女人。 见她这个样子,昭妃害怕的往楚昭帝的怀中缩了缩,“姐姐,你怎么了?” 闻言,楚昭帝也朝着宁洳看去,见她如同厉鬼一样的面容,不由得大怒:“洳妃御前失仪,传朕旨意,降为昭仪,迁至栖梧殿。” 旨意一下,福源宫上上下下都震惊了,宁洳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后宫里的女人,除了昭妃,楚昭帝还会将谁看在眼里呢。 就连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皇后和贵妃,如今一个身在冷宫,一个一副薄棺入殓。如此凉薄之人,为何还要抱有奢求呢。 昭妃拧了拧眉,柔声求情,“皇上,姐姐刚刚失去孩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楚昭帝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那就听昭儿的。” 宁洳觉得此刻的楚昭帝和历史上无数的昏君一样,被女色冲昏了头脑。 她冷眼看着两人,道:“臣妾这里阴冷,唯恐让昭妃娘娘受凉,皇上还是带着昭妃娘娘离开吧。” 若是在平日,楚昭帝早就要治她的不敬之罪了,可是他念在她刚失去孩子的份上,就不予追究,亲自搀扶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开了福源宫。 他们走后,宁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听得福源宫里的宫人也心酸不已。 四月初至,六皇子夭折刚满一月。宁滢和宁涵想着那个可怜的外甥,便想着去护国寺为他祈福,愿来世托生在好人家。 二姑娘宁沁,三姑娘宁渺,宁王妃宁湄也要一同前往,四月初三,姐妹几个一起去了护国寺。 念完祈福佛经后,宁滢告知了几个姐姐后,便沿着护国寺后院走去,想到母亲就在这寺中,几年来却一次也未见过,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父亲和母亲能够私下来往不被发现,那么母亲所在的位置一定在偏僻之处,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来意,宁滢让萱草和兰草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朝着护国寺后院的那片树林中走去。 走着走着,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前面没有路了,无奈之下,只好原路返回。快要到树林出口的时候,听到吱呀的响声,转过身时,却被人捂住了嘴。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宁滢停下挣扎,捂住她嘴鼻的人这才松手。 “父亲,您怎么在这里?”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余了。 这里是护国寺,母亲在这里,父亲来此处就并不稀奇。 陈学杨没有回答,看了女儿一眼,道:“跟我来。” 宁滢点了点头,提着裙子跟在父亲后面。 当她站在这座两层的小竹楼面前时,惊讶得不敢置信,父亲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直接将母亲接出了护国寺,安置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位于护国寺的西南方,从这里到护国寺步行要一刻钟的样子,山清水秀,景色怡人。 竹楼周围都有人暗中守护着,宁滢眨了眨眼,心里十分感动,父亲对母亲,可谓是真正的真心实意了。 跟着父亲踏上竹楼,她忽然有些胆怯了,这几年,不知道母亲变了没有,不知道母亲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女儿的模样。 “走吧,你母亲盼着见你呢。”陈学杨拍了拍女儿的肩。 宁滢点了点头,轻轻的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屋内那道绯色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等到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母亲,女儿好想你。”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此刻的宁滢完全回归到了五六岁稚龄,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的时候。 马氏也红了眼眶,不停的用手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哽咽道:“母亲也想你,想琰儿,想玦儿。” 几年未见,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哭过后,马氏上上下下将宁滢打量了一番,感叹道:“滢儿长大了,个头都快超过母亲了。” 陈学杨也道:“是啊,转眼间孩子们都大了,当年的小丫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清婉,皇上给咱们的女儿指了婚,未来女婿是和璟哥儿一年的状元郎,与咱们的女儿啊,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听了这话,马氏又要落泪,“儿女婚事,本来该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操持,夫君,这几年辛苦你了,滢儿和琰儿教得很好。” 陈学杨轻轻将妻子搂进怀里,两人忘了还站在一旁的宁滢。父母感情好,是一件好事,可是她这个女儿还在呀,能不能注意一点。 为了不打扰父母,宁滢从竹楼里出来,在周边逛了逛,越发的喜欢这个地方了。不由得佩服父亲,竟然可以找到这个样一个让人心旷神怡之地。 她又觉得,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像是生长在世家大族里的公子哥,倒像是话本里描述的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如此肆意,恐怕京城里没有哪一家的王孙公子能够相比了。 欣赏完景色,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到了该回府的时候,宁滢上楼与父母说了一声,便由陈学杨送回了护国寺。 后院入口,兰草和萱草满脸担忧之色,见到她回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察看了一边,见她完好无缺,这才放心心来。 “姑娘,您以后去哪儿还是带上奴婢和兰草姐姐吧,要是遇到了歹人可怎么办?”萱草有些埋怨道。 宁滢知道她是出于好心,笑了笑,“这里是护国寺,哪来的什么歹人。” 主仆三人却是谁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句担忧的话,转眼间就一语成谶。 看着横档在她们面前的醉汉,兰草和萱草将宁滢护在身后,厉声道:“哪来的酒鬼,护国寺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醉汉披头散发,一身酸臭,听到斥责的声音,抬起头来,伸手就要去抓兰草和萱草身后的宁滢。 主仆三人均是一惊,好在醉汉醉得厉害,被她们侥幸的躲了过去。 醉汉见没有抓着,踉踉跄跄的又要上前,宁滢拧了拧眉,抓着二婢的手往反方向跑去,醉汉见状,也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ps: 第二更,求订阅,打赏,粉红票。 ------------ 第八十章 心头血 夜色寂静,关雎宫却是灯火辉煌,昭妃病危,楚昭帝折腾的整个皇宫上下也都不敢沉睡,各宫的妃嫔都聚在关雎宫的偏殿候着。 当宁洳抱着六皇子走进关雎宫的时候,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有人唏嘘了几声,接着又响起了微微的叹息。 宁洳脚下犹如千斤重锤,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在不停的滴血。生死有命,她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了他爱的人,为什么以牺牲自己儿子为代价来挽救。 “爱妃,你来了。”见她进来,楚昭帝大步走到母子俩身边,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亲切和蔼。 宁洳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臣妾带着六皇子给皇上请安。” 楚昭帝的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六皇子身上,急切道:“免礼,爱妃,将六皇儿交给朕吧。” 闻言,宁洳却是往后退了两步,直直的盯着这个为了一个妃子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帝王,忽然笑了。 “皇上,虎毒不食子,六皇儿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呀,您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面对宁洳的质问,楚昭帝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接着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沉着脸道:“六皇儿身在皇家,他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朕给了他生命,也随时可以收回。” 冰冷的言语如同利箭射在宁洳身上,在这之前,她还在祈求用眼泪打动他,如今看来,眼前的男人是如此凉薄,他最炙热的情感已经交付给了昭妃,所以为了她能活下去,就算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无妨。 “皇上说的对,既然皇上要用六皇儿的心头血救昭妃娘娘。那么就先取了臣妾的心头血吧,毕竟臣妾也是昭妃娘娘亲近血缘之人,如果臣妾的不行。再取六皇儿的吧。”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不相信昭妃的病真的需要用心头血来做药引。这些不过是昭妃为了报复自己,报复母亲的手段而已。 人在做,天在看,万事终会有报应的。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昏睡着的昭妃身上,嘴角掀起一抹哀切的笑容。时至今日,她的报复终于来了,如果当时在母亲给庶妹下绝子药的时候能够阻拦。说不定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闭了闭眼,她对着一旁的内侍道:“拿匕首来,本宫这就取心头血。” 内侍朝着楚昭帝看了一眼,见他没有表态。一时不敢动作。宁洳将六皇子交到奶娘的怀里,亲自上前拿了托盘中的匕首。 “皇上,如果臣妾的心头血可以救昭妃娘娘的话,还请皇上念在骨肉亲情上,放过六皇儿。” 楚昭帝依旧默不作声。候在纱帐外的钦天监监官却是急了,“皇上,若是误了取心头血的时辰,昭妃娘娘就…” 此话一出,楚昭帝眼里迸射出冷光。“将洳妃给朕带下去,祁御医,你来亲自取六皇子的心头血。” 御令一下,钦天监监官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被点了名的祁御医却是一脸苦笑,他在太医院几十载,一生都在救人,从未做过害人的事,如今临老了,却要沾上稚子的血腥。 御令不可违,就算在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 宁洳被两个内侍制服住,挣扎间,匕首划伤了手臂,鲜血一缕一缕的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皇上,求求您放过六皇儿吧,臣妾的心头血一样可以治好昭妃娘娘的,皇上,求求您放过臣妾的孩子。” 哀切的祈求声响彻整个大殿,楚昭帝却充耳不闻,下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要是耽误了昭妃的病情,朕诛了你们的九族。” 听了这话,抓着宁洳的内侍也不顾尊卑了,连拖带拽的将她拉了下去。祁御医颤巍巍的从奶娘手中接过六皇子,放在桌上,掀开他的衣衫,看着那幼小的身子,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老臣实在是下不了手啊,皇上。” 楚昭帝脸色变得铁青,一脚将祁御医踢翻在地,怒道:“既然没用,还留着干什么,朕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来人,将他拉下去,立刻处死。” 谁也没想到楚昭帝会如此残暴,先帝在位时,祁御医就是先帝极为看重的御医了,到了楚昭帝这里,在位二十几年,从来都是由祁御医诊脉。 二十几年的君臣情谊,说断就断,看来娇弱的昭妃娘娘真的是皇上心里的心头肉啊。 祁御医被拉下去后,太医院里一个年轻的太医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皇上,微臣以前跟父亲学过番邦的取血术,就让微臣试试吧。” 楚昭帝猛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问:“你果真能完好的取出心头血?” 年轻太医被他看得发怵,硬着头皮道:“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朕允了,要是做不到,祁御医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说完,又转身对着朱逢春道:“你带他进去,亲自看着。” 朱逢春应了,与年轻太医一起进了隔间。 楚昭帝在殿中站了一会儿,耳边充斥着幼儿哭泣的声音,渐渐的,那声音变得微弱起来,到最后,竟然似猫儿的呻吟。 隔间的门被打开,年轻太医端着一小碗鲜红的血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惨白的朱逢春。 年轻太医将心头血双手奉上,连连道:“微臣不辱使命。” 楚昭帝只看了一眼,摆了摆手,“拿去入药吧。” 说完,又朝着隔间望了一眼,沉声道“传朕旨意,六皇子追封为安亲王,以皇太子仪式入葬永陵。” 这道旨意犹如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年幼的皇子在这个君王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后妃,自古以来,后宫里谁不是母凭子贵,偏偏出了个昭妃,为了自个儿活命,却夺了亲外甥的活路。 也不知,这位被皇上疼到心窝儿里的娘娘醒来后,怎么面对痛失爱子的洳妃娘娘。 当丧钟敲响,宁洳再也支撑不住,心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儿子没了,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连年幼的孩子都保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您怎么能那么狠心,六皇儿也是您的孩子,您为了一个女人,就能杀死自己的儿子,您到底还有没有心啊。” “陈宁洁,连无知稚子都不放过,你会得到报应的,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皇儿,母妃没用,母妃护不住你,皇儿,来生不要在托生在皇家,皇家的人,个个都是石头做的心,母妃不该生下你的,不然也不会遭此厄运。” 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宁洳的嗓子因为嘶喊变得有些沙哑。她紧紧的捏着拳头,指尖深深的扎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对她来说,身体的痛永远抵消不了心里的痛苦,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只做个小小的婉仪,只要她的皇儿平安长大。 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她总算是见识到了,姬岭,陈宁洁,你们好狠的心,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啊,六皇子刚去,您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不能让六皇子白白的死去。”绿芜搀扶着自家主子,最后一句话,是凑在她耳边说的。 她与宁洳自小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说是亲如姐妹也不夸张,她一直将六皇子当做自己的外甥疼爱,如今那个小小的粉嫩的人儿却不在了。 绿芜的心情,不比身为母亲的宁洳好过。 听了绿芜的话,宁洳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却是听了进去,对,她必须振作起来,不能让皇儿白白惨死,凡是参与了这场阴谋的人,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翌日,六皇子夭折的消息才传回齐国公府,姜氏闻言,一下子昏厥了过去。这个消息让整个齐国公府也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和姜氏不同,其余人担心的是宁洳没了皇子傍身,昭妃又病重,若是她一去,楚昭帝又怎么会继续保留齐国公府的爵位。 毕竟,他们曾经属于辽王阵营,原先看在六皇子和昭妃的面上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一番,如今却是说不一定了,难道他们也要重走东府的旧路。 六皇子真正的死因在宫里已经成了禁令,楚昭帝下旨,若是谁敢透露丝毫,则抄家灭族加以惩治。 谁也不敢胡乱说话,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昭帝为了救宠妃的性命牺牲亲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有那胆大不怕死的御使,一连上了十几道奏折,称妖妃误国,请求楚昭帝下令处死昭妃。后宫其他和昭妃不对盘的妃子,也煽动自己的家人,在京城散布昭妃在宫里的种种恶行。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声讨昭妃的声音全部冒了出来。楚昭帝自然怒不可遏,杀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作为震慑的手段,却没有多大的效果。 而六皇子的生母宁洳,在儿子夭折后,就在自己宫中建了个小佛堂,日日夜夜为死去的孩子祈福。 这一天,她刚念完一遍金刚经,福源宫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第八十二章 身世 “扑通”一声,身后传来一阵水花拍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宁滢撇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萱草和兰草也都气喘吁吁的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先前那醉汉在水池里不断的扑腾着,头发上海缠着几根碧绿的水草,而水池边,身形颀长的陆苍擎穿着一袭竹青色的长袍,正背对着水池,视线落在了宁滢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宁滢从兰草和萱草身后走出来,看着他问道。 陆苍擎朝着水池里看了一眼,“我跟着他来的。” 听他这话,宁滢也下意识的朝那醉汉看去,正巧,那醉汉朝着岸边游过来的时候,脸上遮挡的长发被撇到了一边,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王子灿,宁滢的眉头高高皱起,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醉醺醺的闯入佛门静地,还欲对自己动手,活该掉进水里。 “滢妹妹,滢妹妹,别嫁给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王子灿半截身子已经上岸,当他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嫉妒蹭蹭蹭的往上冒。 当即气得大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眼花柳巷没少去过,而且已经有了妻室,滢妹妹你难道还想嫁给他做妾么?” 这话一出,宁滢越加的厌烦,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陆苍擎什么时候有妻室了,前不久皇上才下令指婚,如今挂着陆状元未婚妻头衔的可是她陈宁滢。 这边宁滢百思不得其解王子灿的用意,但是,陆苍擎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复杂的望了王子灿一眼。 “河东郡王怕是酒还未醒吧,在下就勉为其难,再一次帮郡王爷醒醒酒。” 说完。一脚将王子灿踢进了水池。 若是在平日里,王子灿肯定能够灵活的躲闪开。不过今日他因为醉酒,加上前在水池了挣扎了一阵,身上全无力气。 冰凉的池水让他的酒意醒了大半,他自水中抬头,眼中迸出冷光,好个陆苍擎,不仅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如今还害得自己如此狼狈,今日所赐,他王子灿算是记下了。 因着千芳公主拆散了自己的父母,宁滢对王子灿从来就没有好脸色。此时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想着到底是位王爷,陆苍擎这么对他,防着以后记仇,她便让兰草去将随从清风找来。将王子灿从池子里弄了出去。 今日宁王妃和齐国公府的女眷来护国寺祈福,为了避免其他香客冲撞了贵人,主持早就在寺前张贴了告示,今日不接待其他香客。 宁滢不知道王子灿和陆苍擎怎么进来的,想到自己和陆苍擎虽然已经订了亲。可是大楚历来有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所以在清风将王子灿接走后,就准备离开。 刚要转身时,被陆苍擎拉住了手臂,萱草正欲斥责他,兰草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记起,这人已经和自家姑娘订了亲,是她们未来的姑爷。 兰草和萱草不一样,本来就是陆苍擎的人,自然不愿意萱草坏了自己主子的好事,于是拉着她走到了一边候着。 看着婢女走开,宁滢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道:“我出来很久了,姐姐们不见我会着急的。” 陆苍擎慢慢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一股淡淡的清香盈入鼻尖,不由得问道:“滢儿用的什么熏香,真好闻。” 宁滢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又听他说:“别动,让我抱抱,抱抱就好。” 她停下动作,闷声道:“你快放开我,我们现在见面是很不吉利的。” 男人忽然笑出声来,道:“滢儿难道还真的信了那些,放心,就算我们在成亲前见了面,日后也一定会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宁滢一时有些无语,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听他道:“滢儿,我已经等不了了,真希望成亲那日赶快到来。” 宁滢抬起头,“婚期不是已经定了么,再说,我还没及笄呢。” 其实,她并不想这么早就成亲,终身大事,总是要父母在才好,如今,母亲被拘在护国寺,而千芳公主才是她现在名义上的母亲,她不愿让那个女人占了母亲的位置送自己出阁。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陆苍擎讲,唯有一个人偷偷的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着,直到宁涵让丫鬟来寻的时候,陆苍擎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怀里的人儿。 等到看着宁滢的身影消失后,陆苍擎才回了陆府,一进去,就看见陆姨母神色不安的站在自己房间前张望着。 他将陆姨母扶到自己屋里,柔声问道:“姨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姨母一见他,脸上的不安更加浓烈了,张了张口,好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陆苍擎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催促。 过了许久,陆姨母终于开口了。 “擎哥儿,你还记得你爹娘吗?”这句话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陆苍擎道:“时间过得太久,只记得他们大概的模样,姨母为何会提起这个?” 这么多年来,他跟着姨父姨母长大,亲生爹娘对他来说,早就变得模糊了,今日姨母提起他们,他这才记起,父母的忌日快到了。 “姨母,我知道我爹娘的忌日要到了,您放心,我会让人准备好祭品的。” 陆姨母要说的哪里是这个,听到陆苍擎的话后,愣了一下。是啊,姐姐姐夫的忌日要到了。 她凝视了他一阵,最后不再犹豫,对着陆苍擎说道:“擎哥儿,姨母实话跟你说吧。你只是我那去世的姐姐姐夫的养子,你的亲生爹娘另有其人。”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搅乱了陆苍擎的心湖。一向冷静淡定的他不由得慌了心神。 “姨母,这话从何而来。我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孩子?” 陆姨母叹了口气,眼神里全是哀怨,将陆苍擎的身世来历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陆苍擎并不是陆姨母亡姐的亲子,二十年前,陆姨母的姐姐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和夫婿回乡的时候。遇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少妇。 少妇只身一人,旁边没有家人照顾,就在陆姨母姐姐夫妻俩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少妇忽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看着就要生产了。 陆姨母的姐姐和姐夫见她可怜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夫妻俩将少妇搀扶到不远处的一间破庙里,由陆姨母的姐姐替那少妇接生,最后生了一个儿子。 生产过后。少妇全身大出血,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恳求陆姨母姐姐姐夫收养这个孩子,并且还将一块会发光的吊坠交到了陆姨母姐姐的手里。 陆姨母的姐姐失去自己的孩子不久,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少妇在临死之前交代,日后孩子就当做是陆姨母姐姐夫妻俩的亲子,若是有人来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被带走。 说完这些,少妇连抱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嘴里一直喃喃的念着文郎两个字,一直到死,眼睛都望着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之后,陆姨母姐姐夫妻俩将少妇买了一口薄棺将少妇安葬了,然后抱着孩子回了家乡。回到家乡后,不到三年,陆姨母姐姐夫妻俩双双感染了瘟疫,最后只得将孩子托付给成婚多年无子的妹妹。 陆姨母受了姐姐姐夫的托付,在瘟疫肆虐的情形下,和丈夫搬到了惠州,靠着姐姐姐夫留下来的积蓄,夫妻俩在惠州支了个馄炖摊子,慢慢的将外甥抚养长大。 听到这里,陆苍擎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他盯着陆姨母,问道:“我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吗?” 陆姨母点了点头,“听姐姐说,你母亲生下你的当晚就去了,你的名字就是她在临终前取的。” “姨母,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我的父母另有其人,对我来说,亲生爹娘对我只有生恩,您和姨父的养育之恩远远重于生育之恩。在我心里,您和姨父就是我的父母,所以,关于我亲生爹娘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突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陆苍擎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躁来,两世为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身世。 从小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那颗会发光的石头,他也怀疑过,那么珍贵的材料,自己的父母去世前不过是一个小商贩而已,怎么会得到那么稀有的东西。 现在想来,总算是能理解了,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前世,姨父姨母在自己高中前就去世了,这一世他们跟着自己来了京城,避免了那场动乱。难道自己的重生,真的改变了事情原先发展的轨迹? “擎哥儿,擎哥儿。” 陆姨母担忧的轻唤声打断了陆苍擎的思绪,他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姨母,道:“姨母,我没事。” 陆姨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本来自己也不愿意将他的身世说出来,只是那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擎哥儿迟早会知道的,与其等那人告诉他,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也好让擎哥儿有个心理准备。 ps: 在这里要跟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是定时发布,扶姝把时间顺序弄反了,所以导致八十章和八十一章顺序不对,实在是对不住。 ------------ 第八十三章 血缘 “阿狐,你就是敏玉的孩子?像,太像了。”文敬亭看着自己面前的的快及弱冠之年的男子,刚毅的脸上满是欣喜,接着似乎又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当中。 和他不同,陆苍擎面无表情的看着盯着自己的男人,语气有些不耐:“振国将军,麻烦让一让,在下还有事。” 文敬亭听言,神色微变,忙道:“阿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当年你母亲负气离家,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成了状元郎,阿狐,若是你母亲知道了,九泉之下也一定会开心的。” 陆苍擎冷眼看了看他,并未打算接话,这男人莫不是魔障了吧,他陆苍擎永远姓陆,他以为他是无知孩童吗,几句话就能让自己改变心意。 没有理会文敬亭自顾自的言语,他径直从他身边绕过,文敬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上来。 “阿狐,我们谈一谈吧,父亲有话对你说。”他的脸上带着恳求。 陆苍擎视而不见,见实在甩不掉这张狗皮膏药,只好随他进了一间较为偏僻的茶楼。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文敬亭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陆苍擎的脸,看着看着,竟然红了眼眶。 当年都是他的错,明明知道妻子性子执拗,还对她说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导致妻子离家出走,而自己也差点因此再也见不到儿子。 从边关回到京城,听人提起最多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听了他的事迹,他对这个年轻人也起了结交的心思,却万万没有想到,偶然的一份案卷,才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振国将军有话请直说。在下真的有事要处理。”陆苍擎开口道。 “阿狐,都是父亲对不住你们母子俩,当初如果不是为了你姑姑和两个表弟。为父也不会对你母亲说出那样的话,你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在有八个月身孕的时候负气离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带。当年我派人找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你们母子的消息,如今再见到你,为父实在是…” 听了这话,陆苍擎皱了皱眉,“镇国将军此话差矣。在下的亲生父母早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病故,在下从小跟着姨父姨母长大,将军莫不是弄错了。” “没有,怎么会弄错呢。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颗在暗处会发光的吊坠,那是我们文家的传家之宝,当年是我亲手交给你母亲的。” “天下在暗处会发光的石头多了去了,文将军为何认定那就是你文家的传家之宝?” 陆苍擎挑眉看向他。 文敬亭道:“若是凭那颗吊坠,我的确不能判断你是不是我文家的血脉。但是,想必阿狐后背有一颗月牙形的红色印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陆苍擎的反应。 而陆苍擎在听到这话以后,脸色再次变了。文敬亭说的不错,他的后背的确有那么一个印记。除了姨父姨母外,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文敬亭见他脸色变了,便知道自己赌对了,接着道:“只要是我文家血脉,出声之时,后背都会有这么一个印记,是儿子便是一道红色的月牙,如果是女儿则是一朵红色的梅花。阿狐,吊坠和印记你都有,你就是我文敬亭的亲生儿子。” 这时,陆苍擎却猛地一下起身,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文将军,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将军请自便。”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茶楼。 文敬亭看着儿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时至今日,全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四月十五,是宁滢十五岁生辰,那天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关于自己的身世,陆苍擎没有告诉宁滢,他不希望她跟着自己一起烦恼,只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的过完生辰,而后两人成婚。 陈学杨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宁滢的及笄宴排场十分隆重,一大早,首辅府就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忙着准备及笄宴所需的各种物品,而主子们也都为了出席及笄宴而挑选着适合的着装。 自分家后,魏国公府又经历的夺爵,老魏国公四个儿子,就有三个儿子成了白身,小儿子也被流放至边疆。 陈学杨作为四个里面唯一有官职在身的,其余几个少不了要靠着他,所以,老魏国公和许老夫人一大早就让其余的儿子媳妇带着家眷全部来了首辅府。 过了一会儿,齐国公府一众也来了。 宁滢及笄的服饰全都是由楚昭帝赐下来的,兰草郑重的替她挽起发丝,今日之后,她家姑娘就是大人了,梳着梳着,不由得有些感伤。 她和萱草虽说都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但是,萱草是家生子,从小就伺候姑娘,她不同,她是在扬州的时候,被七奶奶救回来的,而后便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姑娘和其他府里的主子不一样,不但十分体恤她们这些下人,并且做错了事情,只要有改正的余地,就绝对不会重罚。 她今年十七岁,跟着姑娘也有十个年头了,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心情就像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妹妹快要嫁人了一般,复杂极了。 萱草没有兰草心思多,她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看到自家姑娘一身隆重贵气的装扮,连连夸奖,“姑娘穿这身实在是太好看了,走出去一定会让人看直了眼,要奴婢说呀,九姑娘还不及您一二分呢,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应该姑娘得才是。” 听了这话,宁滢笑着道:“要是你家姑娘我真的成了京城第一美人,恐怕也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花瓶美人,怎么比得上九姐姐的多才多艺呢。” “才不是呢,姑娘你只是为人低调罢了,在奴婢心中,您才担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萱草嘟哝着嘴,又朝着兰草问道:“你说事不是呀,兰草姐姐。” 兰草正在出神,被她这么一打岔,思绪又回归正常。点了点头道:“姑娘的确比九姑娘出色的多。” 闻言,萱草比宁滢这个当事人还开心,宁滢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时辰已经到了,陈学杨让宁滢出去见客。 宁滢在兰草和萱草的搀扶下,来到大厅。 大厅里几乎是人满为患,细看之下,京城里有权势的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几乎都来了,今日是宁滢及笄的日子,千芳公主作为继母,自然也在。 宁滢不经意的瞥了瞥男客那边,发现陆苍擎和顾齐豫也在,倒是王子灿没有出现。陆苍擎看到宁滢的装扮,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接着,很快便恢复如常。 顾齐豫自然看到了好友的变化,笑着凑到他耳边,道:“慎之好眼光,怪不得外面那些都看不上眼,这陈十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 陆苍擎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得意的不行,那个娇艳如花的女子将会是自己的妻,唯一的妻,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放手。 主行笄礼者为本来该首辅府的女主人,可是马氏在护国寺,连女儿及笄之礼都不能参加,千芳公主作为继母,自然也是有资格的,但是陈学杨却不愿给她那个机会。于是宁滢的主行及笄者就由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为女儿插上了发簪。 接下来,便是加笄之礼,这个时候,受邀执行加笄之礼的宾客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娇俏的声音打断。 众人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少女,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精致的衣裙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个艳若桃李的美貌丫鬟。 那少女不是别人,而是被许老夫人拘在府里的十一姑娘宁溪,因着陈学柏被流放一事,宁溪就恨上了自己的七叔,觉得是他不顾兄弟情义,宁愿看着父亲被流放也不愿意施以援手。 今日是宁滢的成人之礼,许老夫人知道陈学杨看重宁滢这个女儿,害怕宁溪在宁滢的及笄之礼上闹事,所以才没让她来首辅府。 没想到,她竟然摆脱了看守的婆子,一个人跑了过来。 许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让腊梅上前将宁溪带过来,谁知宁溪并不配合,对着满场的宾客笑了笑,大声道:“今日是十姐姐及笄的日子,作为妹妹怎么能不来道贺呢,你说是不是啊,十姐姐。” 宁溪这般放肆的样子,牵动了陈学杨心里的火气,他只是冷眼看着这个不安分的侄女,同时对着兰草和萱草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好好照顾自家姑娘。 宁滢笑着回答:“十一妹妹说的是,妹妹特意来参加姐姐的及笄之礼,我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兰草,快带十一姑娘入座。” 听了这话,兰草马上就走到了宁溪的面前,宁溪瞥了宁滢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阴沉的看着宁滢道:“十姐姐不必麻烦了,反正我在陈家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今日祖母让婆子看着我,不让我出府的,但是我想,十姐姐的及笄之礼,作为妹妹的,总该送上自己的礼物,不然还真对不住我们的姐妹情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许老夫人身上,看得她极为不自在,心里不停的骂着宁溪。 ps: 第二更,各种求。 ------------ 第八十四章 闹剧 宁溪最终还是跟着兰草入了座,但是众人的视线一直在她和许老夫人身上来回着,她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 接下来,便是众宾客送及笄礼的时候了,许老夫人为长,送的是一整套的头面,簪子,珠花,耳饰,还有一支振翅欲飞的五彩孔雀步摇。 这套头面一拿出来,在场的众位夫人眼睛都瞪大了,这套头面分开来看,价值都不高,但是若是集齐一整套,那就极为的名贵了,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宁滢也十分诧异许老夫人会送给自己这么珍贵的东西,心底虽然疑惑,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接过头面,感激的谢过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过了,便轮到千芳公主,千芳公主让内侍将托盘上的锦布掀开,下面是一支白玉梨花钗,十分符合宁滢恬淡温柔的气质。 宁滢大大方方的谢过,让兰草将东西收着,其余的夫人们也都送上自己的礼物,宁滢全都带着感激的笑容答谢。 本来以为及笄礼物都已经收完了,这时候,宁溪却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宁滢一眼,大声道:“今日祖母和各位夫人送十姐姐的及笄礼物,都是一些发钗等死物,今日,妹妹特意为十姐姐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还请十姐姐笑纳。” 这话一出,宁滢直觉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果然,问题还是出在宁溪身上。只见她拍了拍手掌,先前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娇艳的女子便出现在场中。 宁溪自席位上走出来,站到两女中间,对着宁滢道:“十姐姐,妹妹知道姐姐及笄之后便会与未来姐夫成亲,今日妹妹就送你两个陪嫁丫鬟,也好替分担一些。这两个可是特意从褚艳楼买回来的,伺候人事最拿手的。”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低头接耳的议论开了,更有甚者视线一直在宁滢和陆苍擎身上流连着。观察两人的神色。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宁滢心中自是气愤不已,但是,有那么多宾客在,她就算再愤怒也都极力忍耐下来了。 陈家其他人包括陈学杨在内,都十分生气,谁都没有想到宁溪会在堂姐的及笄礼上闹出这么一遭。尤其是陈学杨。这个侄女几次三番的招惹自己的女儿,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没有和她计较,想不到如今却越来越放肆了。 正要开口怒斥,就见男客那边陆苍擎走了过来。陆状元走近后,仔细将那两个女子打量了一番,轻蔑道:“就这样的货色也配进陆府,十一姑娘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 这话让在场的宾客再一次愣了一下,宁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正要开口的时候,又听他说:“今天,在下当着各位来宾的面,许下誓言,今生今世都只有陈十姑娘一个妻子。其他女人无论富贵贫穷,绝不沾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的话让宾客们再一次感觉到今日陈家十姑娘的及笄宴是来对了,陆苍擎年纪轻轻便成了状元郎,人又长得俊俏风流,如今对未婚妻又如此维护,每个人都在感叹,陈家十姑娘真是福缘厚泽。 这样的誓言陆苍擎虽然以前也说过,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第一次,陈学杨心里感叹,看来将女儿嫁给这个年轻的男人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宁滢因为未婚夫的一番维护的话,脸上升起了一抹粉红的娇羞,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只有宁溪,脸色越来越难看,讽刺道:“十姐姐果然有本事,还未成亲就勾着未来姐夫连纳妾都不敢了。” 这话就有坏宁滢闺誉的嫌疑了,宁滢也一下子沉了脸,“十一妹妹请慎言。” 宁溪反驳:“难道我说错了么,还是说姐姐根本就不敢承认。” “溪姐儿,你给我闭嘴。”许老夫人觉得平日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将陈家的颜面都都丢尽了。 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褚艳楼,不但如此,还处处针对自己嫡亲的堂姐,就连未来的堂姐夫也都算计在了里面。 宁溪被怒斥,毫不在意的看了许老夫人一眼,淡淡道:“祖母莫要生气,若是气病了那就是孙女的不是了。” 不听还好,一听了许老夫人又感觉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喘不出来气。 陈学杨看着宁溪将宁滢的及笄礼闹得如此乌烟瘴气,压制住心里的愤怒,慢慢走上前,对着众人道:“实在对不住了,在下这个侄女有些魔怔了,先前那些胡言乱语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又唤来你个婆子,让她们将宁溪带到后院休息。 宁溪见那些婆子要来抓自己,一把推开自己带来的那两个女子,大声喊道:“你们凭什么关着我,我没有魔怔,父亲不在,你们都欺负我。” 那两个婆子也没想到宁溪会这么难抓,废了很大一番劲才将人抓到,宁溪大力挣扎着,“祖父,祖母,你们都偏心,七叔是你们的儿子,我父亲就不是了吗,还有七叔,不顾血脉亲情,连自己亲弟弟都能迫害,我父亲被流放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听着宁溪的胡言乱语,陈学杨反而散去了愤怒,不知道任氏是怎么给儿女说的,竟然会以为是他害了陈学柏。 宁溪被带下去后,又重新恢复先前的场面,及笄礼结束后,陈学杨又让人将宾客带到宴席大厅,当然,这次是男客和女客分开坐的。 宁滢是主,宁沁,宁渺还有宁湄宁涵姐妹们也都与她一起招呼着客人,只有宁浈,平日里就与宁滢不对付,先下看着嫡女们在众位夫人中穿梭着,放在桌子下的手不断的扯着帕子。 视线瞄到端坐在上席的千芳公主,她沉思一番,最后慢慢的朝着她走去。 “宁浈见过公主婶婶。” 这句公主婶婶是故意为了拉近关系的,宁浈知道,以前千芳公主在陈家的时候,没有一个小辈这么喊过。 千芳公主看向宁浈,挑了挑眉,“你就是十姑娘宁浈?” 宁浈点了点头,欣喜回答道:“是的,没想到公主婶婶还记得我,宁浈真是受宠若惊。” 千芳公主神色淡然,对宁浈的巴结丝毫不在意,她早就知道齐国公府的宁浈爱慕自己的儿子,哼,一介庶女也妄想做郡王妃。 她可不像皇兄那么糊涂,宠着一个庶女昏了头,竟然连朝政都撒手不管了。想着当年自己和母后为了他能登上那个位置所作的牺牲,如今他却辜负她们的期望,千芳公主看着宁浈的眼神越发的严厉起来。 听说昭妃在进宫前,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九妹妹,看昭妃那股狐媚劲儿,这个宁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浈还不知,因为昭妃,自己在千芳公主心里的形象一下子跌落至谷底,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眼里带着一丝崇拜。 “宁浈听母亲讲过公主婶婶以前的事情,只觉得这世间的女子唯有公主婶婶担得起巾帼英雄的美称。” 这句话却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千芳公主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自己年轻时的荒诞,当时为了替支持皇兄登上皇位,她不得已女扮男装拉拢谋士和朝臣,也就是在那两年,堂堂一个公主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那段本来遗忘了往事,又被人提起,她不由得十分恼怒。 “回公主府。”她冷冷的看了宁浈一眼,拂袖离开。 目睹这一变故的其他夫人,都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宁浈,不由得猜想她究竟说了什么,竟然将千芳公主气得离席。 宁滢的及笄宴很热闹,这个热闹不仅指参加的宾客多,气氛热闹,更是指接二连三的出现被人喧宾夺主的场面,直到及笄宴结束了很久,京城里都在议论着陈家姐妹不和的事情。 宁浈回到齐国公府后,就被李老太君亲自下了禁足令。这个孙女虽然身为庶女,却是个心气儿高的,仗着宫里的昭妃娘娘,好几次连自己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她得罪了千芳公主,若是换成往日,也许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如今的齐国公府已是今时不同往日,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变故而倾于崩塌。 宁浈被罚,最高兴的莫过于宁涵,平日里这两姐妹就不对付,加上宁浈在宁滢的及笄宴上闹了那么一出,宁涵更是厌恶极了。 所以一得知宁浈被禁足的消息,她就乐不可支的到了首辅府,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宁滢。宁滢听了,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八姐姐,如今京城上下都在传我们陈家姐妹不和,你再这样,就真的证实了外面的传言。” 被教训了,宁涵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陈家的嫡庶不和早就是了,又不是今日才有的,我就是看不惯宁浈那副矫揉造作,心高气傲的样子。” 见她话语里待着气愤,宁滢只好道歉道:“八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并且还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听了这话,宁涵噗嗤一声笑了,“总算见到十妹妹撒娇了。” ------------ 第八十五章 聚首 宁涵从首辅府回去的时候,带走了一大包齐嬷嬷做的点心,只觉得满意极了,恨不得将齐嬷嬷带回齐国公府。 到了门口,正准备下马车的时候,忽然瞧见三公主急急忙忙的坐上一辆马车离开,心里的好奇因子又被挑了起来,宁涵让车夫跟上,想要瞧瞧三公主是去做什么。 马车走着走着,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宁涵越来越好奇,这个公主嫂嫂是要做什么,让车夫小心的跟在后面,一路出了城又往前走,就到了一间破败的农舍前。 三公主下了马车,没有让人跟着,在进农舍之前,朝着四周看了几眼,见没人才进了农舍的院子。 宁涵见状,等着她进屋了,自己才偷偷摸摸的靠近农舍。 农舍内,早就有人等着了,见三公主进来,那人起身,喊了一声:“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嫁给王子灿,如今贵为河东郡王妃的温赛飞,先前那声铿锵有力的男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三公主点了点头,关心的问道:“你最近怎么样,王子灿有没有怀疑你?” 文赛飞摇了摇头,“没有,自我进了郡王府,他一直没有和我同房,所以,目前我并不担心他会识破我的身份。对了,哥你呢,齐国公府可比郡王府复杂多了。” 三公主笑了笑,道:“我自有办法应对,陈仕璟是个榆木疙瘩,对于情事并不热衷,成亲当晚。我给他下了药,让他和红袖成了好事,到现在他都以为我与他成了真正的夫妻。” 听到这里,文赛飞不由得大笑了几声,三公主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哥,我觉得我们现在这副样子太憋屈了。明明是男儿身却要扮作女子,那个害得我们如此的人却日日软玉温香在在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只是咱们现在实力不够,只能这样隐忍着,你放心,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的。总有一天,我们会亲自杀了那个人的。” 说着说着,屋里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屋外的宁涵却听得大惊不已。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出现幻觉了,公主嫂嫂和河东郡王妃怎么成了男人。 对,一定是幻觉。不然的话,怎么会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消息。 “这不是幻觉,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当熟悉的男声在自己耳边响起的时候,宁涵才警觉自己将心里所想的话给说了出来,她瞪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他们不是在屋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宁涵还没想明白,就被文赛飞给捂着嘴一把提到了屋内。 “哥,她要怎么处置?” 三公主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宁涵。对着弟弟道:“放了她吧。” “不能放了,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文赛飞狠厉的看了一眼宁涵,坚决不同意。 宁涵越听越怕,不由得后悔自己跟着出来,又想到文赛飞那些残忍的传闻,手脚吓得冰凉。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性命和气节。对于宁涵来说,重要的当然是性命。 文赛飞冷冷道:“不管你会不会说出去,我只知道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说着,一把掐住了宁涵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传来。宁涵求救的望向三公主,三公主接收到她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然后阻止了文赛飞。 “算了吧,她不会说的。” 从文赛飞魔爪下逃出生天的宁涵赶紧跑到三公主的身后,一直不停的保证:“我真的不会说出去,我很顾命的。” 不管她怎么保证,文赛飞却是不信,非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到最后变成了文赛飞不放弃的抓,宁涵拼命的躲,三公主夹在两人中间的画面。 “够了。”三公主呵斥道。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三公主看着弟弟道:“阿飞,八姑娘是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许伤了她。” 说完又转身看着宁涵道:“八姑娘,我们兄弟俩扮成这样是有苦衷的,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 他的话音刚落,宁涵就不住的点头,“你们放心吧,我最会信守承诺的,说了不说出去,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的。” 见她识趣,文赛飞这才收起杀意。宁涵在心底感叹了一番,差点自己就小命不保了,还好有三公主在。 回到府里后,宁涵依旧心有余悸,到了自己院子,连贴身丫鬟都不让进屋,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从头至尾的将整个事情梳理了一遍。 只要想到自己的八嫂竟然是个男人,而八哥还被瞒在鼓里毫不知情,日日与他同房的是一个宫女,宁涵就觉得十分纠结。 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八哥是个悲剧,而她自己更是个悲剧,知晓了人家的秘密,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被人结果了。 在屋子里待了半天,最后因为太累睡着了,唐氏和三公主过来的时候,宁涵正睡得十分香甜。 “三婶婶,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八妹妹,有你们这么疼着她,宠着她,无忧忧虑。”三公主看着熟睡的宁涵,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唐氏面对这个公主侄媳妇还有些拘谨,不过听到她说起宁涵,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公主有所不知,为了这个女儿啊,我和你三叔是担心的夜不能寐,先前被唐家人退了亲,我们想着,她的亲事,不求夫家是高门望族,只要家境富裕,能够好好待她就行,谁知,外面的人一听说她在宫里发生的事,都不愿与国公府结亲。 倒是有一些纨绔败家的来求取,早就被你三叔派人给打出去了。那些人怀恨在心,四处散播涵儿的谣言,为此,我和你三叔头发都快急白了。” 三公主闻言,拍了拍唐氏的手背,劝道:“三婶婶不必担心,想必是八妹妹的因缘还未到吧,日后她会找到一个疼她宠她的夫君,到时候三婶婶就可以放心了。” 唐氏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但愿如此。 这时,软榻上的宁涵似乎做了噩梦,不停的喊着“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之类的话,唐氏和三公主的视线齐齐朝着她看去。 看到女儿难受的模样,唐氏立刻大步上前。 “涵儿,涵儿,你怎么了?”她轻轻的摇晃着女儿的肩膀。 宁涵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身发现一直追着自己的黑衣人已经看不见了,正要松口气的时候,脚底忽然踩到了什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迷糊中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场梦。 “母亲。”看到唐氏焦急的神情,她轻轻开口唤道。 唐氏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柔声问道:“儿呀,是不是做噩梦了?” 宁涵点了点头,“刚刚我梦见有个黑衣人拿着一把好大的刀要来杀我,然后就被吓醒了。” 说完,不经意的朝着前方望了一眼,当看到三公主端正的坐在对面时,不由得又冒出了一身冷汗。 三公主发现宁涵在看自己,温柔的朝她笑了笑。 宁涵害怕的往唐氏怀里缩了缩,唐氏以为她还在想那个噩梦,随即安慰道:“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不会有人伤害我儿的。” 听了这话,宁涵抬起头问道:“母亲,您说梦是反的,难道我会拿刀杀人吗?” “噗嗤。”三公主没忍住笑了了出来。唐氏有些尴尬,“你在胡说什么,姑娘家的,别动不动就把杀啊杀的挂在嘴边。” 宁涵撅着嘴点了点头,偷偷望向三公主,见她在笑,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因为被母亲教训了,她还瞪了他两眼。 “世子夫人,世子爷请您过去一趟。”恰逢外面有人来传信,唐氏便起身打算离开。 但是又有些担心女儿,三公主见状,便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唐氏看了低垂着头的宁涵一眼,叹了叹气还是出去了。 唐氏一走,屋里只剩下宁涵和三公主两个人,宁涵跳下软榻,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到床上,裹着被子露出眼睛看着三公主,“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会泄密的。” 三公主见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由得笑了笑,“八妹妹难道不热吗?” 宁涵道:“你快点出去,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像什么样。” 说完,心里边不由得打鼓,自己这么说该不会惹怒了他吧,万一他不痛快对自己下了狠手怎么办。 越想越后悔,后悔不该用那种语气对他说话,后悔没有让人在屋里伺候。 “呵呵,只要你不说,谁又知道呢,是吧,八妹妹?” 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宁涵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俏脸正对着自己。宁涵有些恍惚,那张脸,凑这么近看,明明就是个女人的脸,可是面前这个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难道脸上贴了面具?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宁涵再一次在心里不停的责骂自己,她怎么能用手去摸一个男人的脸呢,虽然这个男人目前还扮演着女人的身份。 “摸够了么,八妹妹。”三公主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与宁涵挨得很近,两人的姿势有些怪异,宁涵捧着他的脸,似乎要亲下去一样。 ps: 第二更! ------------ 第八十六章 惊疑 宁涵猛地缩回手,俏脸如同熟透了的柿子,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见怪。” 初见这人的时候,只觉得她要比一般女子多一股英气,从小到大,她所见过的女子唯有文赛飞和眼前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差不多,弄了半天,两人根本就是男扮女装的兄弟俩。 宁涵觉得这个世界快要玄幻了,三公主顶着公主之身嫁进齐国公府,究竟是有什么企图,还有,他为什么要离自己那么近,她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三公主勾唇笑了笑,忽地一把搂住宁涵的腰,然后一个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宁涵大惊,慌忙之下搂住他的脖子,“你想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三公主不语,飞快的点了她的穴道,宁涵剩下的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这时,天色慢慢的暗了,黑夜将整个京城都笼罩着,三公主带着宁涵来跳到了屋顶上,对面就是宁涵住的院子。 到了屋顶,他解开她的穴道,宁涵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朝着底下看去,心里不由得突突直跳。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这么高,她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便,只要别这么吓人就成。”再好的忍耐也被人破坏殆尽,宁涵有些不悦的看着面前的人。 “叫我安平。”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轻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宁涵皱了皱眉,“我已经知道你不是真的三公主了。你干嘛还要使用三公主的名讳。对了,你既然不是三公主,那么真正的三公主去哪里了?” 问出这句话后,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怎么说话就不经过脑子想想呢,要是真正的三公主被灭口了,那不是自己又多知晓了一个秘密。也就是说她的性命受到的威胁又多了几分。 三公主也就是安平,看着她惊惶的样子,轻笑了几声,道:“安平是我的名字,我虽然不是三公主,却是如假包换的三皇子。” 这话一出,宁涵更是惊诧。“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安平笑着凝视了她一阵,忽地敛了笑容,目光深沉而悠远,“我与阿飞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却因为母妃被卷入宫廷巫蛊事件后,不得不以这种身份生存下来。当年,钦天监的监官被废皇后收买。暗害我母妃不成,便接着巫蛊案让母妃被父皇厌弃,就连我和阿飞也被视为不祥之人。” 宁涵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呆呆的望着安平,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道:“你该不会是故意说出来吓我的吧。” 安平露出一丝苦笑,是啊,巫蛊案早就过去了,母妃也去世那么多年了,她不过十六岁。又怎么能够知道当年的禁案呢。 “我没有骗你。”他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宁涵再次眨了眨眼睛,忽然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是又害怕自己知道的多了,他会杀人灭口。 从她惊疑不定的神色当中看出来了她的不安,安平忽然将手放在宁涵的肩膀上,“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宁涵一惊。差异安平竟然能够看出自己在害怕,瞬间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如同滚烫的铁烙,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宁涵已经忘记自己身在屋顶了,往后缩的时候身子没了支撑,猛地往后栽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大手搂住了她的腰。 惊魂甫定,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激的朝安平看了一眼,腰间的双手还未离开,她忍不住向下望去,当看到他手背上鲜红欲滴的印记时,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是你对不对,当时在宫里救了我的那侍卫是你扮的对不对?” 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睁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安平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嗯,是我。” 这一下轮到宁涵愣住了,过了好半晌,她才揪着他的衣襟,不停的在他的胸膛处拍打着。 “你这个登徒子,占了我的便宜就消失不见了,你都不知道,我被那些三姑八婆议论的门都不敢出,连唐家表哥也和我退了亲。都怪你,都怪你。” 她打着打着,越来越感觉委屈,到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安平无奈的叹了叹气,将眼眶发红的少女搂在了怀里,安慰道:“别哭了,是我不好。” 宁涵自他怀中抬起头,控诉道:“本来就是你不好,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安平心里也有些复杂,当日救她,完全是因为被她的大气凛然说吸引,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能够毫不畏惧的跳进水池里救一个孩子。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为了置六皇子于死地,那水池里面可是安插了数不清的断刀刃,当日看到少女咬着唇跳入水池后,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救了她的那一幕,但是,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只能在众人的视线转移之后,自己匆忙回到了重华宫,装成平日里淡漠端庄的三公主。 父皇会给自己和陈仕璟赐婚,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想到齐国公府还有一个她在的时候,便欣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至于那个陈仕璟,在成婚之前就派人打听过了,虽然很有才华,却根本不喜欢情情爱爱的东西,所以成婚后才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他温柔的抚过少女的脸,柔声道:“我有苦衷的。” 宁涵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当时我不知道嘛,现在知道了就不怪你了。” 安平点了点头,这一刻他忽然作了决定,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全都告诉怀中的少女。 “你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会这样,你们两个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听完后,宁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安平却是嘲讽的笑了笑,那个人,为了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前一阵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年幼的儿子都不放过吗。 这些,他没有对宁涵说起,她是齐国公府的嫡女,从小有父母兄长的宠爱,所以看着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就算是被人退了婚,也没有觉得是多大的羞辱,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早就无颜苟活于世。 她和他,如同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她纯洁,胸无城府,待人真诚。而他,就像生活在阴暗潮湿处的苔藓,从小便背负着仇恨而活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以自己本来的面貌面对世人。 这样的差距让他感到窒息,初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自己注定会和她纠缠一生,她的婚事因为自己而被破坏了,他却不能给她任何的补偿。 因为安平的突然沉默,宁涵感到十分的不适应,她轻轻的摇了摇他的手臂,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安平摇了摇头,低头凝视她,视线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吻了上去。 感觉到额头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宁涵心脏猛地一缩,酥麻的感觉涌遍了全身,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的脸一下红了,尤其是在看到安平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后,不自在的将头别到一边。 安平轻轻的扳过她的脸,问:“涵涵,你喜欢我对不对?” 宁涵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 她咽了咽口水,头脑一片空白,“对,我喜欢你。”其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安平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意,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我也是喜欢你的,眼里,心里都住着一个叫宁涵的女子,她的笑,她的泪,她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只是,现在的我还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你说你也喜欢我?”宁涵不确定的问道, 安平点了点头。 宁涵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震惊和狂喜在心中无边蔓延,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自己思慕已久的男子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我不在乎,那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好了。”她急切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就算我一辈子恢复不了身份你也不在乎?” “嗯,反正我也不想嫁人,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八嫂,我去找你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安平无奈的叹了叹气,这样一个无所求的女子,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两人确定了关系后,安平又按照之前那样将宁涵送了回去,临走时,她却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乖乖的,明日我再来找你。”他轻声安抚着。 宁涵慢慢松开手,“你不过来找我,我就亲自过去找你。” 安平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目送着安平离开后,宁涵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怎么回事,他才刚刚离开,自己就有些想他了。 她将手捂在胸口处,那里如同装着一只小兔子,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 第八十七章 婚期 自从得知了自己思慕之人就是男扮女装的三公主安平之后,宁涵一颗芳心深深的陷了进去,就连平日最要好的宁滢,也都被她忽略了。 和她不同,宁滢自及笄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与陆苍擎的婚期定在九月,距离现在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就在她关起门来绣嫁衣的时候,齐国公府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河东郡王王子灿在齐国公府参加完宴席之后,提出要纳陈九姑娘宁浈为侧妃,第二日,宁浈就被一顶小轿从郡王府的侧门抬了进去。 当宁涵将这个消息告知宁滢的时候,宁滢手中的针顿了顿,接着便继续绣着盖头上的鸳鸯,宁涵见她没什么反应,顿感无趣。 视线落在那只栩栩如生的鸳鸯上,不由夸赞道:“十妹妹绣的就是比我的好看,当时我绣的那株并蒂莲,被母亲不知批评了多少遍。” 宁滢笑了笑,道:“八姐姐是还没遇到爱慕之人,等你遇到了,就不会这么说。” 听了这话,宁涵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安平的身影,思绪不由得飞到了天边。要是自己嫁给安平,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宁滢也看出来八姐姐有些不对劲,虚晃的眼神和微微勾起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疑惑,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 不过这疑惑没过多久,就听兰草来报,说陈学杨让她过去一趟。 宁滢放下针线。留了宁涵一个人在屋子里,去了父亲那边,才发现陆苍擎和他的姨父姨母都在,还有一人却是当今的振国将军文敬亭。 “宁滢见过各位长辈。”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陆姨母忙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宁滢羞赧的垂下头,坐在了陆苍擎的对面。 文敬亭的视线一直落在宁滢身上,只见他打量了一会儿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的举动却让陈学杨和陆苍擎有些不悦。 陈学杨道:“不知文将军今日有何事?” 文敬亭看了一眼陆苍擎,笑着道:“文某不请自来,还请首辅大人见谅,今日前来,是想和首辅大人商议两个孩子的婚期。” 闻言,陈学杨有些不解,“文将军这话是何意。我陈文两家似乎并没有结亲吧。” “哈哈哈,陈大人有所不知,当今的状元郎陆苍擎,是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子,作为他的父亲,由我来和陈大人商议,是最合适不过的。” 听了这个消息。陈学杨和宁滢父女俩都十分震惊,陈学杨愣了愣,问:“你是说,慎之是你的儿子?” “如假包换,陈大人,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文敬亭朗声笑道。 宁滢悄悄的看向陆苍擎,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似乎对文敬亭的话丝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对着陈学杨道:“伯父,晚辈和滢儿的婚期依旧是定在九月。不必因为某些人作出改变。” 他的话音落下,文敬亭便有些着急道:“阿狐,九月是你母亲的忌日,你怎么能在那个时候成亲呢?” 陆苍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姓陆,不姓文,振国将军莫要搞错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有些变了。陆姨母叹了叹气,劝道:“擎哥儿,文将军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不要与他置气了。” “我的父母早在那场瘟疫中去世了。将我养大的是姨父和姨母,而不是名声赫赫的振国将军。”陆苍擎有些激动,闻言,文敬亭脸上全是失落之色。 这时候,陈学杨才想起,当年文敬亭的夫人的确怀有身孕,却在文妃产子当日离奇失踪,后来,文家对人宣称,文夫人因产下一女后,血崩而亡。 此后,文敬亭便未再续娶,独力将唯一的女儿养大成人,如今嫁给了千芳公主之子,河东郡王王子灿为正妃。 陈学杨疑惑的问道:“当年将军夫人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吗?” 文敬亭愣了一下,忙道:“不是女儿,是龙凤胎,当年夫人身下一双儿女后,因为下人照看不力,儿子被歹人偷了去,我苦苦寻找了二十年,这才找到了我们的孩子。” 宁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怎么才几天时间,自己的未婚夫就成了振国将军的儿子,还和那个凶狠毒辣的郡王妃是孪生兄妹。 就在她分神之际,陆苍擎和振国将军闹得十分不愉快,最后,几人对着陈学杨告了罪,离开了首辅府。 人都走了以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宁滢和陈学杨,父女俩对视了一眼,陈学杨首先开口道:“无妨,不管慎之是谁的儿子,只要我的滢儿嫁给他不受委屈就行。如今看来,要是慎之真的回到了将军府,滢儿嫁过去,上边没有婆母压制,为父倒觉得比嫁到陆府要好的多。” 宁滢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无奈的笑了笑,“父亲怕是想岔了吧,就算慎之认祖归宗了,可是陆家姨父姨母还是照样要跟着去的,毕竟,他们没有儿女傍身,又对慎之有养育之恩。” 陈学杨听了后,沉思了一阵,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心里有些苦恼,那陆姨母一看就不是好相处之人,日子久了,女儿在陆家绝对会受委屈。 不行,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陆家姨父和姨母既能够安心养老,又避免让女儿受委屈。 这一边,陈学杨为了女儿费劲了心思,另外一边,文敬亭回府后为了儿子也在不停的想办法。 文赛飞看着父亲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有些烦躁,“舅舅,您能不能停下来歇会儿,我的头都快被您绕晕了。” 听了这话,文敬亭果然坐在了椅子上,“阿飞啊,你说你表哥要怎么样才认我这个父亲呢?” 文赛飞愣住了,这个他怎么知道,对于这个表哥,他打心底里的愧疚,因为要不是为了保住他们兄弟俩,舅舅也就不会狠心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舅舅,这样吧,我去找表哥谈谈。” “你去能行吗?” “行不行总要试试看。” 听了文赛飞的话,文敬亭最终还是打算让外甥去试试,年轻人比较了解年轻人的心思,说不定因此儿子的心结就打开了呢。 文赛飞从将军府里出来,转头就去了陆府,陆苍擎听到是文家人来了,本不想见,转念一想,还是让人将文赛飞带了进来。 文赛飞不是第一次见陆苍擎了,前几次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这次面对面的站着,这才发现,这个表哥轮廓中是有几分舅舅的影子,不过更多的怕是随了已经去世的舅母的面相。 说实话,长得还不错。 “郡王妃来找在下,所为何事?”陆苍擎对于面前这个女人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有些不悦,皱着眉头问道。 文赛飞挑了挑眉,柔柔的唤了一声:“哥哥。” 明明是一个娇柔的女声,停在陆苍擎的耳朵里却始终觉得不对劲,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文赛飞两眼,心里满是狐疑。 前世荒唐,烟花柳巷没少去过,也学那些人养过小倌,情到深处,那些小倌唤自己的时候,和文赛飞这声哥哥如出一辙。 他猛然瞪大眼睛,掌风凌厉的袭向笑对面意盈盈的女人,却被她伶俐的躲开了。 “哥哥这是要干什么,初次上门就要送妹妹这么大的见面礼,妹妹有些承受不住啊。” “别装了,一个男人扮成女人像什么事儿。”陆苍擎冷眼看着她。 既然被拆穿了,文赛飞也就不再装了,索性露出自己本来的声音,正色道:“今日来府上,我是想将二十年前的往事告知哥哥,以免哥哥对父亲一直误会下去。” 闻言,陆苍擎道:“如果你是想来劝我回归文家的话,那就最好什么也不要说,因为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文赛飞很不赞同的看了看他,“哥哥何不听完往事后再做定论呢?” 陆苍擎挑了挑眉,觉得不听也罢,就在这时,文赛飞开口了:“哥哥可知为什么我堂堂男儿身却要扮成女子,那是因为,若是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绝对活不了。” 陆苍擎没有说话,却对他的真实身份来了兴趣。 见此,文赛飞又继续道:“我其实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是我母亲的嫡亲兄长,我要唤父亲一声舅舅,而你,就是我的表哥。 当年我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文妃,身怀六甲之时被卷入宫廷巫蛊案中,被当今的皇上降为贵嫔,不出三日,钦天监的监官又对皇上说我母亲怀的是双胎,等到瓜熟蒂落时,若生下的是两个男婴,届时天下便会大乱。 若是两个女婴,则会引起国家动荡,只有一男一女方可保天下太平。此本无稽之谈,皇上却是信之不疑。 为了保住我和哥哥的性命,舅舅便想到了舅妈,当时舅妈也身怀有孕,有经验的产婆都说舅妈肚子里的是女胎。舅舅想,舅妈和母亲临盆的日子相差无几,便临时决定用未出世的女儿将其中一个男婴换出来。” ps: 第二更 ------------ 第八十八章 挨打 看着陆苍擎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文赛飞没有停顿,而是继续道:“为了避免我母亲生的是两个女婴,舅舅还找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男婴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就在母亲生产前几日,舅妈却忽然不见了。 无奈之下,舅舅只好将我带出皇宫,让产婆称母亲诞下的是两个女儿,其中一个生下来就夭折了,剩下的那个,自然就留在了宫里。 本来以为这样,那些人就会放过母亲,谁知,钦天监的监官早就被皇后收买了,母亲被误认为不详之人,最后被赐死。与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被送到了重华宫。” 听完了这些,陆苍擎拧了拧眉,问道:“你是说三公主也和你一样,原本就是男儿身?” 文赛飞点了点头。 陆苍擎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女子,为何还要嫁给修远,日后你们的身份被拆穿后,修远要怎么面对天下人?” 文赛飞愣了一下,没想到陆苍擎对朋友的关心超过了自己的身世,“表哥不用担心,等到大仇得报,我和兄长便会依计划假死,绝不会让其余人陷入难关。” 人家都这么说来,陆苍擎也不能再呵斥,忽然间知道了这么一个足以毁家灭门的秘密,他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你要说的说完了,我也听了,你走吧。”他看着文赛飞,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文赛飞却是要替舅舅问个究竟的,急忙道:“表哥,难道你还不能原谅舅舅吗。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陆苍擎瞥了他一眼,“我从未怪过他,又何来的原谅与不原谅,对我来说,他不过是朝堂的同僚而已,所以郡王妃请回吧,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没想到他如此油盐不进,文赛飞有些气恼。“今天你一定要给个准信,不然我就拉你去见舅舅,你们父子俩当着面说清楚讲明白。”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陆苍擎的衣袖,谁知被陆苍擎躲开了,文赛飞一个没站稳,身子朝下栽去。陆苍擎随手一拉,文赛飞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爷,宫里来了旨意,皇上让您现在立刻进宫。” 广白刚刚踏进屋子,就看见自家爷和郡王妃无比暧昧的姿势,顿时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陆苍擎见这一幕被广白看见了。皱了皱眉,推开了挂在自己身上的文赛飞,理了理衣襟,拂袖离开了。 当天,郡王妃文赛飞从陆府出来后,被人看到衣衫不整的坐上马车,随后,陆状元和郡王妃有私情的消息不胫而走。 随着谣言愈传愈烈,最后到达当事人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换了无数个版本。 郡王府 文赛飞听了丫鬟带回来的消息后。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子上,对着贴身丫鬟彩蝶道:“走,咱们去陈侧妃屋里坐坐。” 彩蝶有些不安,犹豫道:“陈侧妃刚被诊出怀有身孕,公主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咱们现在过去,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公主和郡王爷怪罪下来。您的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 听了这话,文赛飞笑意淡退,斜睨了一眼彩蝶,“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如果觉得我这里待的不自在,早些说出来,我自会给你谋个好去处。” 彩蝶知道自家主子生气了,吓得连连摇头,“主子息怒,奴婢绝不敢有二心。” 文赛飞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率先走了出去,彩蝶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主仆俩很快便来到宁浈所在的院子,望着头顶那几个硕大的“滢水院”三个大字,文赛飞不由得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进了院内,当值的小丫鬟见郡王妃过来了,连忙打起精神。 “奴婢见过郡王妃。” 文赛飞微微颔首,视线望向紧闭着的房门,问道:“陈氏呢?” 小丫鬟忙道:“侧妃在屋里歇着呢。” 闻言,文赛飞便朝着屋里走去,小丫鬟知道这位郡王妃脾气不好,害怕惊扰到了侧妃养胎,大着胆子阻拦,“郡王妃,公主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侧妃娘娘养胎。” 文赛飞冷笑,一把推开小丫鬟进了屋,宁浈此时正躺在软榻上歇息,文赛飞和小丫鬟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她听了去,见这位正牌郡王妃进来,忙让人扶了自己起身。 “原来是姐姐过来了,妹妹身子不爽利,没能出来迎接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宁浈柔柔弱弱的样子,文赛飞露出不屑的表情,“见怪,怎么不见怪,你一个妾,也敢叫本郡王妃姐姐,彩蝶,将郡王府的规矩给陈侧妃好好的念一念。” 彩蝶从文赛飞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的将郡王府的条例规矩念了一遍,当念到妻妾之间的关系时,宁浈忽然变了脸色。 她辛辛苦苦的才进了河东郡王府,虽然是侧妃,但是正妃不得宠,只要她先生下儿子来,在府里的地位就能站稳了,日后再使些手段,正妃永远生不下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形同嫡子,将来世子之位非她的孩子莫属。 进府两个月,她成功的怀上了孩子,身为正妃的文赛飞从未找过自己的麻烦,宁浈以为,外间的传言根本不可信,文赛飞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不然,当日在腊梅花会上,她就不会替自己解围了。 与文赛飞冰冷嘲讽的眼神对上,宁浈不由得心里一惊,怪自己太过大意,也怪自己过于自信。 “郡王妃,妾身子不适,能不能坐下回话?”她首先低头服软。 文赛飞瞥了一眼,心里十分不屑,不过才两个月的身孕,将肚子挺那么高干什么,整得跟快生了似的。 “本郡王妃虽然没有怀过身孕,但是也听教养嬷嬷说过,怀孕的人最是不能久坐,陈侧妃,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着吧。” 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随即又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那么酸,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陈侧妃怀有郡王爷的子嗣,你们就拿这种茶给她喝?来人呐,把陈侧妃院子的奴才都给我绑了,全部发卖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宁浈,就连彩蝶也十分震惊,彩蝶在心里默念,希望主子能够到此为止。 文赛飞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不顾丫鬟婆子们的祈求与咒骂,也不顾宁浈气得咬碎了银牙,干净利落的给滢水院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 今日是已故的皇太后的忌日,王子灿与千芳公主都随着楚昭帝等去了皇陵祭拜,一时半会儿,宁浈是等不到那两位回来救自己,只能想办法自救。 她嘲讽的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的文赛飞,“郡王妃虽然是郡王爷的正妃,可是成婚半年都没有子嗣傍身,公主可是很不满呢。” 文赛飞挑了挑眉,并不气恼,反问:“不知陈侧妃想要说什么?” 宁浈道:“正妃若是无子,我这个侧妃生下的孩子也可以当做嫡子培养的。不过,郡王妃本来有机会替爷孕育子嗣,但是,却在这个时候传出来郡王妃和陆状元有染,您说,爷还会让一个坏了名声的郡王妃作正妻吗?” 做了这么多的部署,文赛飞等的就是这句话,果然是这位陈侧妃在里面捣鬼,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宁浈一眼,拍了拍手掌,立刻从外面进来了两个腰圆臂粗的婆子来。 “你要干什么,文赛飞,我肚子里的是爷唯一的血脉,要是有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宁浈厉声道。 文赛飞起身,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本郡王妃既然敢做,就敢承受后果与代价,至于你肚子里的血脉,就更不是一回事儿了,我想,有的是女人想替郡王府开枝散叶。” 这话一出,宁浈瞪大了眼睛,文赛飞让那两个婆子将她按住,自己亲自动手收拾。 “‘啪’这一巴掌,是罚你乱说话,凭白污蔑本郡王妃的名声。” “第二巴掌是让你不要因为有了依靠就肆无忌惮,不将正妻放在眼里。” “第三下嘛,本郡王妃打上瘾了,正妻教训小妾,天经地义。” “......” 文赛飞下手很重,几巴掌下去,宁浈的脸就肿得不像样了,她又急又恼,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连忙哀声叫道:“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听到她的呻吟声,那两个婆子有些犹豫了,文赛飞见状,厉声道:“给我好好的按住,出了什么事本郡王妃担着。” 话虽如此,那两个婆子按着宁浈的力道却轻了很多,宁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婆子,双手抱着肚子大声叫了起来。 “我的孩子,好痛,文赛飞,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文赛飞还要再说什么,彩蝶忽然指着宁浈的裙摆叫道:“主子,不好了,陈侧妃裙子上有好多的血。” 见状,屋里的人都被吓到了,唯有文赛飞,似无事人般,慢慢的蹲了下去,对着脸色惨白的宁浈道:“没了就没了呗,反正从来也没有过。” ------------ 第八十九章 流产 宁浈闻言,瞳孔骤然变大,“你胡说,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是太医诊断的。” 文赛飞笑了笑,屏退了下人,凑到宁浈耳边道:“要是我说,你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觉得你能有孕么?”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宁浈已经感觉不到肚子的疼痛了,脸色有些惨白,不相信的摇头,“不会的,明明我和爷已经有过夫妻之实,怎么会还是处子之身,一定是你在骗我,对的,一定是你在骗我。” 文赛飞挑了挑眉,“既然你不信,那么可以找个经验丰富产婆来看看,你究竟是落胎流产了呢,还是月事来了。” 宁浈听了,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自己的贴身丫鬟绿竹正在抹眼泪,见她醒来,绿竹哭的更凶了。 “姑娘,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您好歹也是一个侧妃,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就把您贬为侍妾。” 宁浈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谁被贬为侍妾了?” 绿竹的眼眶越来越红,“姑娘,就是您啊,您假孕的事情被郡王妃发现,公主和郡王爷回来后,又得知您为了争宠,陷害郡王妃与陆状元有私情,公主一怒之下,将您贬为了郡王爷的侍妾。” 晕眩的感觉又一次传来,宁浈稳了稳心神,道:“扶我起来。我要见爷和公主。” 绿竹摇了摇头,“公主下令禁了您的足,郡王妃又给郡王爷挑选了几个美貌的侍妾,这会儿,郡王爷应该和她们在一起。姑娘,您还是好好养身子吧。” 听了这话,宁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冷冷的瞪着绿竹,“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绿竹忙道:“姑娘,您当然是绿竹的主子,绿竹只是担心姑娘的身体。” “好,很好。” 宁浈的目光落到窗边,眼神黯淡无比。 她自进了郡王府,便知道王子灿只是将自己当做宁滢的替代品。替代品又怎样,她还是成了他的女人。 虽然不是正妃,却享受着堪比正妃的待遇,就连郡王府里王子灿特意为宁滢准备的滢水院,她也能住了进去。 可是,这一切都被人破坏了,那个文赛飞。还未出阁就让人胆寒的女子,如今更是狠辣无比,她的孩子,才两个月的孩子,生生的被那个女人给打没了。 宁浈不能接受,她与王子灿有过夫妻之实,又怎么会是处子之身,又怎么会是假孕。一定是文赛飞搞的鬼,对,一定是那个女人嫉妒自己有了爷的孩子。所以才这么害她。 绿竹看着自家姑娘愈来愈阴沉的脸,心里闪过一丝害怕,她轻轻的退了出去,连忙将宁浈醒来的消息禀报给了文赛飞。 此时,文赛飞正好午休醒来,听了绿竹传过来的消息,勾了勾唇,对着彩蝶道:“走。咱们该去给公主殿下请安了。” 彩蝶不知道主子又要干什么,却又不敢相劝,只好无奈的跟在她的身后。 郡王府里有一个院子是专门给千芳公主留下的,王子灿是千芳公主唯一的儿子。所以,千芳公主在公主府住腻了,偶尔也会来郡王府小住一段时日。 主仆俩到了千芳公主的院子后,没有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王子灿和千芳公主正在说着什么,听闻文赛飞来了,母子俩脸上均是一副不耐的神色。 “她来干什么,难道还嫌府里不够乱吗。”王子灿十分嫌恶。 千芳公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子灿,难道忘了母亲跟你说过的吗,不管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王子灿正欲反驳,文赛飞已经走了进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 千芳公主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吧。” 文赛飞依言在一旁坐下,视线落在王子灿身上,“原来夫君也在呀。” 王子灿气结,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站在她的对面,她的眼睛是瞎的么。 “你来干什么,若只是给母亲请安,现在你就可以回去了。”对于这个算计了自己的女人,王子灿一点都不客气。 文赛飞似乎受了委屈,瘪了瘪嘴,对着千芳公主道:“母亲,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夫君为何会如此厌弃我?” 千芳公主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就问了出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道:“为人妻者,要贤惠大度,不挑拨是非…”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文赛飞打断,“母亲,我已经主动为夫君挑选了那么多的侍妾,难道还不够大度么,至于挑拨是非这一项,这一次的事情完全就是陈氏自己挑起的,她在外面散步儿媳与人有私情,不但坏了儿媳的名声,也坏了郡王府的名誉。” 牙尖嘴利,千芳公主在心里骂道,对于这个不和自己心意的儿媳妇,她真是半分也不想看到。 “本宫累了,你没事就先回去吧。”她懒得和她置气,眼不见心不烦。 见成功惹了千芳公主不快,文赛飞心里得意的不行,他可没忘记,当年的巫蛊事件,这位公主殿下也是其中的推手之一。 从千芳公主的院子出来,王子灿也跟着出来了,看到走在自己前方的妻子,他眼中的嫌恶越来越甚。 “夫君,你怎么也出来了?”文赛飞笑着问。 王子灿不耐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就要走过去。 文赛飞道:“听闻夫君对陈家的十姑娘情深意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王子灿停下脚步,怒道:“你说什么?” 文赛飞毫不惧怕,“难道不是么,滢水院应该是夫君特意为十姑娘准备的吧,如今却让阿猫阿狗住了进去,不知道十姑娘知晓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毕竟,陈家嫡出和庶出向来不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听了这话,王子灿已是怒不可遏,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狠狠的瞪了文赛飞一眼后,拔腿朝着滢水院走去。 滢水院 绿竹看到突然出现的王子灿的身影,连忙跑到屋里给宁浈禀报,“姑娘,郡王爷来了。” 宁浈一听,差点喜极而泣,连忙让绿竹将自己扶了起来,快速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着,就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爷。”宁浈痴痴的唤道。 王子灿背手而立,如同没有听见一般。 宁浈再次唤道:“爷,浈儿好想你。” 这一次,王子灿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吧,今日就搬出去吧。” 宁浈没有想到王子灿会说这个,急忙道:“爷,您不喜欢浈儿了吗,为什么要让浈儿从这里搬出去?” 王子灿忽然笑了,笑过之后又沉了脸,“是本郡王错了,滢儿就是滢儿,怎么能被人代替呢,你不过是与她有一两分相似罢了。” 闻言,宁浈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两步,“爷,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真心爱您的,陈宁滢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您,您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爷,您清醒点好不好,她马上就要嫁给陆状元了,马上就会成为陆苍擎的妻子,您为什么还要对一个从来没有在意过您的女人念念不忘呢。” 宁浈的话让王子灿越来越狂暴,他紧紧握着拳头,铁青着脸看向宁浈,“你最好管好你的嘴,若是我再听到你说滢儿的坏话,就别怪本郡王狠心。” “不要,我不要搬出去,爷,求求您不要这样对我,我从小就爱慕您,如今好不容易能够站在您身边,我不要被您厌弃。” “爷,浈儿求求您了,忘记十妹妹吧,她不可能喜欢您的,您不知道,她与陆苍擎早就有了私情,说不定已经珠胎暗结了。” “爷,陈宁滢不是什么好的女儿家,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爷,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够比浈儿更心疼您了,您不要这么残忍对我好不好。” 宁浈抱着王子灿的双腿,眼泪如同暴雨一般落下,一声一声的倾诉自己的深情以及宁滢的不堪。 她以为,泪水能够让男人心软,出身青楼的姨娘告诉过她,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可是她不知道,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疼爱一个女人,那么女人的眼泪对他才会有用。 如果今日哭泣的换作宁滢,王子灿绝对不会这么心狠,宁浈的错就错在,哭诉的每一句都在诋毁宁滢,这是王子灿最不能容忍的。 在他的心里,宁滢是最美好的,谁也不能抹黑她。 “滚开。” 他怒气冲冲的将宁浈踢开,身子还十分虚弱的宁浈被这么一踢,便摇摇晃晃的瘫倒在地。 “爷。”她依旧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够暂时的对自己好一点,就如同刚进府的那几日。 王子灿却冷声道:“今日之内,你必须搬出去,不然,就滚回齐国公府。”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好,他的心只对一个人柔软,只是那个人却始终不肯正眼看看自己。 无奈,一颗真心已付出,其他的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ps: 第二更,求粉红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收藏,反正各种求,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拜谢了。 ------------ 第九十章 无妄之灾 八月,桂花飘香,暗香浮动。一片片黄黄的、小小的花瓣,带着浓郁的香味,飘洒在整个京城。 离出嫁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宁滢在紧张的备嫁几个月后,终于在出嫁前能出去走走了。许老夫人和谭氏妯娌几个,都要去护国寺上香,宁滢和宁溪也能一同前往。 今时不同于往日,因着被夺了爵位,陈家在护国寺多年的礼遇也被别的府邸抢了光环,这一次来护国寺,寺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香客也在。 宁滢和宁溪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大堂拜了佛祖后,就被丫鬟们扶着去了后院的厢房,路上,宁溪依旧对宁滢爱答不理的,若是说了话,也都是一些嘲讽贬斥的言语。 对此,宁滢并不在意,她能够理解宁溪的心情,这个还没弟弟陈仕琰大的堂妹,被九叔和九婶婶宠捧着宠着,如今遇到家变,心里肯定难以平衡。 两人分别进入了自己的厢房,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佛香,萱草“咦”了一声,道:“这香味与平日里的不一样,似乎还要好闻一些。” 宁滢和兰草也都感受了一下,觉得确实比以前的好闻多了。兰草笑道:“我们姑娘是首辅大人的掌上明珠,谅他们们也不敢怠慢。” 这话一出,萱草急不可耐的点头表示赞赏。 主仆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宁滢觉得有些累了,便让兰草和萱草退下,自己靠在床头休息。 不知道房间内是不是有安神的作用。宁滢很快便睡了过去,屋内一下子静的有些怪异。 又过了大约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了屋,当他看到床上沉睡的少女时,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十妹妹,十妹妹。”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她的身子,轻声唤道。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知是屋内的迷香起了效果。他再次勾了勾唇,饮了薄荷茶再闻这安神香,果然会让人暂时失去知觉。 往外瞥了一眼,那人将早就昏睡过去的兰草和萱草二婢拖了进来,然后将宁滢打横放在肩上,偷偷溜了出去。 午时到了,许老夫人拍了腊梅去叫两个孙女起来用斋饭。谁知,腊梅去了一阵后,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凑到许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许老夫人神色大变。 “你们都退下。”她对着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道。 主子有话吩咐,各房的下人们便依次退下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谭氏,黄氏,几个孙媳妇的时候。许老夫人才脸色凝重的开口:“刚刚腊梅跟我说,滢姐儿和溪姐儿都不在厢房里,她们的丫鬟都被人打晕了,恐怕是被人掠走了。” 此话一出,几个女眷全部变了脸色,宁滢是待嫁之身,宁溪年纪尚小,到底是什么人,专挑那两个丫头下手? 谭氏毕竟主持了二十多年的中馈,就连许老夫人也没有她镇定。遇到这样的事情,首先不能够大张旗鼓的找人,这会损害两个姑娘的声誉。 谭氏沉思了一会儿,派了几个心腹婆子去找,然后又派人将宁滢和宁溪失踪了的消息禀报给陈学杨,让他再加派人手寻找。 做完这一切后,剩下的人只能静坐等消息,许老夫人心里惴惴的。这一次来护国寺,宁滢和宁溪都是自己叫来的。宁溪到还也罢,就是宁滢,照着老七那么疼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母子俩之间的裂痕恐怕永远都修补不了了。 就在许老夫人几个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陈学杨正好和陆苍擎在一块儿,得知宁滢被人掠走的消息后,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起身,眼里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滢儿怎么会不见了的?”陈学杨揪着来报信的小厮的衣襟,脸色铁青的问道。 那小厮被他吓到了,双腿不停的打颤,“七爷,小的也不清楚,是老夫人让小的来给七爷报信的。” 陈学杨见小厮的确无辜,便让他回去,转身看着陆苍擎,问道:“慎之,你说劫持滢儿的,会是何人所为?” 陆苍擎此刻哪有心情去分析这个,当他听到宁滢不见了的时候,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急切道:“伯父,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重要的是我们先找到滢儿。” 陈学杨点了点头,的确,不管是谁做的,等找到女儿后再慢慢调查。 陈府两个姑娘的失踪,因为考虑到宁滢和宁溪两人的声誉,便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谁知,任氏不知道听谁说了,宁溪在护国寺被人掠走了,呼天抢地的闹开了,哭着闹着要许老夫人还她女儿来。 就因为任氏这么一闹,知道宁滢和宁溪失踪消息的人越来越多,许老夫人气得双眼通红,怒斥道:“泼妇,无知泼妇,溪姐儿有你这样的母亲,早晚会被你害死。” 任氏不依,反驳道:“溪儿若不是跟着婆母去护国寺,怎么会被歹人掠了去,我可怜的儿呀,你父亲还在边疆受苦,如今你又不见了,你让母亲怎么活得下去啊。” 被她这么说,许老夫人只觉得心气不顺,让婆子连拖带拽将任氏拉了下去,没了任氏的哭闹声,耳根顿时清净了不少。 另一头,宁滢根本不知自己被人掠走,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只觉得所处的地方有些阴冷潮湿,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绑着,四周的光线很弱,屋里的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心里极度的慌乱,忽然,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她不由得打起精神,问道:“谁?” 呻吟声慢慢减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也是被他们掠来的吧,这间屋子里,还有七八个被掠来的少女。” 听了这话,宁滢心里一惊,再问:“你也是?” 那声音顿了顿,回答:“我不是,我是为了救我妹妹,被那些人打折了腿,然后就被扔在了这里。”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是什么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被朝廷下了四海追缉令的,他们为了活命,经常掠了女孩子卖到番邦去。” 宁滢听得胆战心惊,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她借着天窗微弱的日光,朝着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些横七竖八的身影。 “她们都怎么了?” “她们因为哭闹不止,被那些人喂了迷药,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到了番邦。” “那你呢?” 那人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我,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子。” 宁滢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连自己也感觉自己镇静的可怕,虽然一开始也有过心慌,不过却始终感觉,自己不会有事的。 也许就是这样的想法让她没了先前的惧怕,她相信,父亲和陆苍擎会来救自己的。 渐渐的,屋子里越来越黑,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色,只有几颗黯淡的星零零散散的分布着。 “天黑了。”那人感叹道,“其实,被关在这里,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个不用他说,宁滢也能感觉到,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能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感觉到那人瑟缩了一下,自己也有些慌神。 “哎哟,这么快就醒了,给老子安安分分的呆着,要是想耍什么手段,趁早给老子打消喽,不然,老子一刀咔嚓了你。” 来人长得魁梧高大,从他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一定是个凶恶无比的人,宁滢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那人见宁滢没有像以往那些女子一样哭哭啼啼,也就没再恐吓她,“砰”得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地上,解开宁滢的双手,大声道:“吃吧,吃了给老子闭嘴休息。” 说完,又踢了先前和宁滢说话的那人一脚,“给老子呆一边儿去。” 似乎被踢到了断腿上,那人的呻吟声有些凄厉,宁滢紧紧的拽着袖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大汉很快又离去了,屋里只留下起伏不断的呻吟声。宁滢试探性的问道:“你的腿还有救吗?” 那人苦笑道:“现在还有救,要是再过几日,估计就废了。” 闻言,宁滢没有再接话,屋子里慢慢的安静下来,大汉送来的饭菜带着一股馊味儿,只闻了一下,她就差点呕吐出来。 “你不吃吗,不吃给我吃吧。”那人忽然说道。 宁滢这才记起,似乎先前那大汉并未给这人送饭菜。她嗯了一声,问:“你很饿吗?” 那人道:“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顿像样的饭了,他们每天只给我一个馒头吊着命,就是防止我逃出去。” “这么说来,只要你吃饱了,有力气就能逃出去?” 对面的人忽然不支声了,过了许久,他忽然凑了过来,宁滢下意识的的往后缩了缩,“你要干什么?” ------------ 第九十一章 惊险 宁滢吃惊的看着他挪动了身子,掀开盖在上面的稻草,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底下是一个能容一人宽的洞口。 “这是你挖的?”她惊疑的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反光的事物来,宁滢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块碎瓷片儿,“你就是用这个挖出来的?” “对,每天我都会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挖,我相信,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挖出一个出口的。” 宁滢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一个月以来,拖着一条断腿,忍耐着挖了这么一个大坑,为的就是那一丝逃出生天的渺茫机会,她实在是很佩服他的勇气和忍耐力。 “对了,你妹妹呢,说了那么多,你好像一直没有提起她?” 这话一问出口,那人又陷入了沉默,宁滢以为他不愿意说,正要让他不必勉强的时候,他开口了,“她已经不在了,一个月前,我亲眼看着她被那群畜生丢下了悬崖。” 宁滢一惊,不由得后悔自己多嘴,只得安慰道:“你放心,那些人会受到的惩罚的。” 那人自顾自的说道:“她才七岁,那么小,被扔下去的时候还在拼命的喊着哥哥,声音都嘶哑了,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些人扔了下去。” 说道最后,那人已经泣不成声,宁滢掏出绣帕递了过去,劝道:“别哭了,你要振作起来,亲手手刃仇人替你妹妹报仇。” 那人接了绣帕。却并未去擦泪水,而是问道:“你呢,你的身份是什么,是怎么被抓来的?” 宁滢道:“我只记得,我在随着家人在护国寺祈福,而后累了便在寺里的厢房休息,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护国寺的香客非富即贵,看来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闻言。宁滢皱了皱眉,“这话怎讲?” “护国寺是国寺,一般香客进不了寺里,而寺里又有禁军守护,你被掠到这里,我猜想,一定是寺里出了内鬼。” 听了这话。宁滢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临睡前房间里点的安神香,那气味儿与平日里的不一样,难道问题就出在那安神香上? 若这事不是偶然,她与人无冤无仇,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 接着,那人也不说话了,屋内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过来好半晌。那人又才开口问道:“当朝首辅陈学杨是你什么人?” 听到父亲的名字,宁滢有些惊讶,顿时心里升起警惕,“你是谁?” 那人又道:“别紧张,我只是问问,陈家和我家还有一些渊源。” 宁滢一声不吭的盯着他,想从他的话里辨出真假,那人挪了挪身子,“陈学杨是我外祖父的亲弟弟,我母亲是他的嫡亲侄女。” 这话让宁滢大为震惊。她脱口问道:“你是宁淳堂姐的儿子禾嘉?” 那人愣了愣,忽然笑了,“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是宁滢堂姨。” 这下子轮到宁滢愣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赵禾嘉道:“先前堂姨给我的绣帕上绣了一个滢字,我从小就夜能视物,看到堂姨和我母亲有一两分相似,这才起了怀疑。” 听了这话。宁滢一时感慨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堂姐的儿子关在了一起。一个月前,听闻宁淳堂姐的一双儿女落难。大伯母谭氏才会去护国寺祈福,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禾蕾已经不在了。 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宁滢道:“你放心,父亲得知了消息会立刻来救我们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警惕,在那些人转移地方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记号。” 赵禾嘉点了点头,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堂姨,却听母亲提起过几次,今日见了,果然如母亲说的那样,虽然是柔弱女子,却是比一般男子都要稳重。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滢心神一凛,一种不安的渐渐扩散开来。 “禾嘉,你身上有多少瓷片儿?”她拧着眉问道。 赵禾嘉听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好几块,均是边口锋利无比。宁滢看得有些心寒,没想到他竟然放了那么多的利器在身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赶紧从他手上拿了一块,手缩进袖子里,道:“一会儿见机行事,脖子是人最为脆弱的地方,若是那些人要伤害咱们,绝不能心软。” 赵禾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温温柔柔的堂姨也会有狠戾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对,如果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要是娇弱的等死,那才是最傻的。 门再一次被打开,还是先前送饭过来的大汉,他急匆匆地的跑了进来,一把将宁滢扯了起来,恨恨的骂道:“狗娘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想要抓到老子,呸,做梦去吧。” 骂完,将宁滢扛在肩上就要往外跑,赵禾嘉当然不能让他把人带走,看准时机,用没有受伤的腿一勾,大汉没站稳一下子扑在地上,宁滢也被甩了出去,整个人摔的头晕脑胀的。 眼看大汉又要爬起来,她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利落的跑了过来,这时,赵禾嘉也拖着断腿爬了过来,两人死死的将他按住,宁滢心一横,手下一用力,他的脖子立刻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屋内立刻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宁滢忍住腹内翻滚的感觉,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扶着赵禾嘉站起来,道:“咱们赶紧出去与父亲他们会合。” 赵禾嘉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堂姨,你的手…” 宁滢摇了摇头,“没事。” 手上的伤口是在被大汉甩出去的时候,被瓷片儿割伤的,虽然伤口有些深,但是她还能忍忍,只要见到父亲就没事了。 赵禾嘉比宁滢高了一个头不止,站起来后,宁滢才发现,这个外甥这一个月来,竟然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却没感觉多少重量。 两人跌跌撞撞的朝着出口走去,走前看了一眼昏睡的少女们,想着出去了再让人来营救。 关押他们的房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隧道,越往前走,就能听见清晰的打斗声。此时,正值半夜,隧道里虽然漆黑一片,但是有赵禾嘉在,他们很快就走了出来。 出来后,宁滢一眼就看见和那些江洋大盗纠缠在一起的陈学杨和陆苍擎,面上一喜,扶着赵禾嘉往暗处躲去。 夜色朦胧,没有人发现有人从隧道里出来了,打着打着,江洋大盗这边领头的人大声道:“朝廷的走狗们,识趣的就放大爷们离开,不然,就别怪大爷手下不留情了,陈家小娘子的脖子可是很娇嫩,我只要一动动手指,娇滴滴的美人儿就…” 闻言,所有人都朝着那人看去,宁滢心里一惊,发现领头的大盗从身后手下那里接过来的女子,和自己身形,衣衫一模一样。 那女子头发披散着,若不近看,看不出来是假冒的。 所谓关心则乱,陈学杨和陆苍擎见那女子被领头大盗掐着喉咙,顿时有些慌乱。 陆苍擎大声道:“放了她,你们可以离开。” 领头大盗仰天笑了笑,哼道:“你以为本大爷是傻子吗,现在可不能放,必须得等我全部的兄弟都安全撤退后,本大爷才会放人。” 这话一出,陈学杨和陆苍擎相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领头大盗的要求。 他们带来的人悉数后退,让大盗们离去。陈学杨和陆苍擎分别带着小队人马跟在后面。 宁滢见状,交代赵禾嘉在那边待着,自己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流,大盗们已经退到最容易脱身的地方,看到领头的大盗将那女子往马背上放,陆苍擎大急,怒道:“把人放了。” 那大盗翻身跨上马,嘲讽道:“放了,没那么简单,你们伤了大爷那么多弟兄,这个女人就当做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们的祭品了。” 眼看人就要被带走,陈学杨和陆苍擎发了狠,一根红缨长枪在夜空下挑起一阵银光,直奔大盗的马腿而去,顷刻间,马的四条腿全数折断,大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陆苍擎飞身去接那一同摔倒的女子,却不料,那大盗怒极,不管不顾的拿起大刀朝着他砍来。 陆苍擎心里一惊,连忙侧身躲过,女子已经落在了地上,他心里焦急无比,趁着大盗还未抽身时,再一次滚到女子的身边。 “不要。” 就在这时候,一阵凄厉的喊声传来,他转过头去看时,就见宁滢飞身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滢儿。”陈学杨睚眦目裂的看着女儿倒在陆苍擎的身上,紧紧的捏着红缨枪,大吼一声,狠狠的朝着领头大盗刺了过去。 其余的盗匪们见自己的大哥被围剿,也都纷纷下马激斗起来,其中一个,举着大刀朝着陆苍擎砍去,陆苍擎翻身抱着宁滢,往一旁滚去。 那人趁胜追击,陈学杨看到未来女婿进入困境,连忙抽身营救,就在这时候,一支锋利的羽箭从暗处射出,陆苍擎抱着宁滢,一头扎进了江水里。 ps: 第二更 ------------ 第九十二章 垂危 虽是盛夏,江水却仍然冰冷刺骨,陆苍擎抱着宁滢跳进江水后,凶猛的浪潮将两人不停的往下卷,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清晰的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力气已经用尽。 “慎之,别管我,你快上岸。”宁滢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累陆苍擎。 听了她的话,陆苍擎心脏猛然紧缩,紧紧的抱着她,丝毫不肯放松,咬着牙拼命的往岸上游去。 他早就认定了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放弃她,做不到,就算是死也做不到。 渐渐的,浪头越来越小,水流也变得平缓起来,陆苍擎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要江水平缓了,他们很快就能上岸。 在水里挣扎了那么久,陆苍擎的力气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还要照顾渐渐昏迷的宁滢,显得尤为的吃力。 眼看就要上岸了,他看见陈学杨带着人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救援,他们就能安全上岸。 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趋于平缓的江水,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浪花,陆苍擎和宁滢被浪头击中,一下子在水里失去了踪影。 陈学杨赶到后,正好看见女儿白色的裙裾消失在水里,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双眼通红的望着恢复平缓的江面,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滢儿,慎之。”他跪倒在地,口中喃喃的念着两人的名字。 早已消失的人哪里能够听得见,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他仰起头,看见文敬亭带着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过来了。 文敬亭翻身下马。看见陈学杨这副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他摇着他的肩膀问道:“陈学杨。我儿子呢,我儿子去哪里了?” 陈学杨不说话。呆愣的神情让文敬亭极为恼火,他一把推开他,抓着旁边的一个侍卫问道:“人呢,陆苍擎人呢?” 那侍卫一对上大名鼎鼎的振国将军,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最后答道:“陆状元和我们家姑娘被江水吞没了。” “你给我好好的说话,什么叫被江水吞没了?”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 那侍卫再答:“陆状元抱着我们家姑娘投入江水里。最后被一个浪头击中,然后就不见了。” 听了这话,文敬亭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股寒意。一个踉跄,他跌坐在地上。 忽然,他又猛地爬起来,对着手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陈学杨脸上有了动容,打起精神,让自己带来的侍卫一同去找。文敬亭看着痛哭流涕的未来亲家,斥责道:“你看看你那副样子,两个孩子还没找到就哭得好像天要垮了一般。看着真是晦气。” 从未受过这种气的陈学杨,张口就欲反驳,转念一想,自己关心则乱,看见女儿和陆苍擎被江水卷走,下意识的以为他们凶多吉少,却忘记派人去找。 文敬亭这话,这才将自己骂醒了,于是,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两队人马沿着江边一直寻找,甚至还派了熟识水性的侍卫在江里寻找了一圈,却没有什么收获。 天色越来越暗,举着火把也看不清出江面的情况,文敬亭和陈学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甚,他们只能希望江水将两个孩子卷到了下游的岸边,然后被好心人给救起来了。 陆苍擎和宁滢被江水卷走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第二日一早,整个京城就传遍了。传到宫里楚昭帝的耳里时,楚昭帝极为痛心,派出了大队御林军去下游寻找两人的踪迹。 首辅府,振国将军府,齐国公府,还有河东郡王府,四府组成了一支搜查队,加上楚昭帝派出的御林军,几乎将整个乌水江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附近的村庄都搜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 一连三日,毫无所获让所有人的心都跌落至谷底。 乌水江是大楚最大最长的江流,与边境的几个附属大楚的几个小国之间的支流汇聚,最后流入东海。 每到七八月份,江水就会变得湍急起来,水位急剧上升,特别是暴雨过后的几日,整个江水都回浑浊不堪。 宁滢被掠走的前两日,正好下过一场暴雨,乌水江的水位几乎要漫过堤岸。宁滢背后受了刀伤,陆苍擎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到底是文弱书生,两人被江水卷走,恐怕只有凶多吉少。 而挨着大楚的陵境国边境的一个小摩尔村里,村长家的大儿子苏汉德一大早就拿着边境互通的牌子入了大楚,在回春堂请了坐诊的大夫回去。 前几日,村长苏哈克在大楚的乌水江与陵境的雅哈拉沱江交界的地方发现了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小摩尔村民风淳朴,两江交界处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哈克和儿子一起将两人抬回了村子。 村子里有一名汉人大夫,大夫看过以后,摇头说自己医术不够,要是想救这两人,必须要到回春堂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回来。 苏哈克听了,便让儿子去了一江之隔的大楚请大夫回来。老大夫在边境生活了几十年,也经常穿行国界,来到小摩尔村给陵境国的人看病。 这次被请过来,看到病人的穿着后,明显是大楚人士。这一男一女身上都有伤,但是女子除去背上那道伤口外,基本没有大碍。男子身上的伤口也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伤口。 老大夫看过以后,觉得颇为棘手,男子的伤很好医治,但是女子的伤口有些严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伤口翻起来的肉有些化脓的迹象。 边境虽然不像京城男女之防那么严苛,但老大夫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给女子治伤的时候,一时之间找不到医女辅助,便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时,一个包着头巾的小摩尔村的村妇走了过来帮忙,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老大夫看了她好几眼。 村妇道:“大夫,我出嫁前随着父母学了一些医术,可以帮您一同医治他们。” 老大夫点了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村妇答道:“雅娜。” “雅娜,你先用药酒将这位姑娘背上的伤口涂抹一遍,等到伤口变红,再涂第二遍。”老大夫屏退了其余的人,只留下雅娜在一旁。 雅娜接过药酒,用剪刀将女子后背的衣服剪开,小心的涂抹着。老大夫见她手法娴熟,便转身去处理男子的身上的伤口。 两人忙了大半个下午,总算将他们的伤口处理好了。出了房间,老大夫笑着问:“雅娜,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大楚的人吧。” 雅娜神情一滞,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大楚人。” 闻言,老大夫便不再询问,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 临走之前,老大夫将两个病人交给了雅娜照顾,雅娜便搬到了村长苏哈克的家里。 三日后。 雅娜端着水盆走进屋里,还未走到床前,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呻吟,她快步走过去,只见床上的男子手指动了动,接着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雅娜放下水盆,欣喜的看着他。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滢儿呢?”男子的视线在屋内环绕了一番,虚弱的问道。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雅娜连忙按住他的肩头,道:“陆状元,先别动,你身上还有伤,滢妹妹在你隔壁屋里。” 听了她的话,男子也就是陆苍擎,讶异的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瞬间便明白了。 “原来是你,滢儿她怎么样了?”陆苍擎有些急切的问道。 雅娜看他认出了自己,笑了笑,“你放心吧,滢妹妹虽然情况比你严重,但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有我照料着,会没事的。” 陆苍擎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雅娜见状,只好扶着她去隔壁屋。进了屋,陆苍擎有些急迫的朝着床前走去。 当他看到躺在侧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儿时,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不过也感到庆幸,幸亏他们都活了过来。 雅娜见他的视线不肯离开宁滢,叹了叹气,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关了门出去等。 陆苍擎慢慢拿起宁滢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眼眶一下子红了,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么柔弱的她怎么有勇气替自己挡那么一刀。 应该很疼吧,从小被娇养着长大,从未吃过任何苦头,这么巨大的疼痛,她怎么能够承受得了? “滢儿,我们都没事了,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滢儿,以后我一定会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绝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为了伯父和仕琰他们,你一定要醒过来,等我们养好了伤,就立刻回京城。” “……”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雅娜在屋外停着,也是感慨不已。吉人自有天相,希望这对有情人别再承受痛苦磨难了。 “娇娇。” 耳边响起清冽的男声,雅娜抬头望去,看见熟悉的身影后,脸上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 ------------ 第九十三章 醒来 陆苍擎醒来后,经过五六日精心的调养,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但是,宁滢却一直昏睡不醒。 老大夫替她检查了一遍,脉象恢复平稳,背上的伤口也在愈合,至于为什么昏睡不醒,老大夫只能断定,她本来受了重伤,又加之在水中泡了那么久,身体机能多多少少有些损伤,所以才会昏睡不醒。 对此,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话虽如此,陆苍擎心里却急躁不已,他的等待,他的耐心,在这几日全都用尽了,如果再这么等下去,最先崩溃的一定是他自己。 看着这样的陆苍擎,雅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见他眼里满含担忧,便拉着他走了出去。 “阿元,滢妹妹会好起来的。”她柔声劝道。 金元看了看她,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是呀,会好起来的,当初我们的日子那么艰难,现在还不是好起来了。 娇娇,离家这么久,宁滢表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亲人,我有些失态,让你担心了。” 雅娜摇了摇头,凝望着他道:“阿元,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一体,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滢妹妹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 金元叹了叹气,将妻子慢慢搂进怀里,目光落在对面的群岚上,有些飘忽不定。 离家半载,经过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里,生活的平静安宁,让他忘记了还远在大楚的亲人,若不是村长将宁滢表妹救了回来,他恐怕一直沉浸在和娇娇甜蜜的生活里。 虽然陆苍擎已经醒来五六日了,但是他一直没有来得及询问,究竟两人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流落到了陵境国。 屋外。金元心思翻转,屋内陆苍擎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复,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心爱的女子的脸庞。盯着她紧闭的双眸,希望她能够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良久。他将视线移到窗外,想起在护国寺劫持宁滢的那一伙江洋大盗,当时他和陈学杨是关心则乱,没有好好的分析究竟他们是怎么将人掠走的。 现在想来,护国寺守卫那么森严,一般的人是混不进去的,除非。除非里面出内鬼。 眯了眯眼睛,他忽然记起小四儿给自己传递的消息,最后锁定了护送陈家女眷去护国寺的陈仕瑀。 陈学柏被流放,陈仕瑀已经怨恨上了陈学杨。认为他没有伸以援手,再加上上一次任氏与宁滢因为捉鬼事件的冲突,陈仕瑀的确有作案的动机。 不过,陈仕瑀将自己的亲妹妹也牵扯了进来,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对自己的堂妹下手,若不是自己命小四儿暗中监视他,说不定也会被瞒天过海。 低头看了看昏睡的宁滢,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洞察了陈仕瑀的意图,可是。他还是很后悔,以为护国寺宁滢的安危就不会受到威胁。 轻轻的在宁滢的额头吻了一下,他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醒过来。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情意和祈祷,奇迹出现了,原本还紧闭着眼睛的宁滢,睫毛颤抖了两下,这细微的动静让陆苍擎欣喜若狂。 “滢儿,滢儿。”他颤声唤道。 她的睫毛再次动了动,接着眼睛微微睁开了。 “慎之。”她的声音极轻,若是不仔细听,绝对会被忽略过去。 陆苍擎听到了,这一声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希望,犹如黑夜之中的那盏明灯,他凑到她的脸旁,柔声答道:“滢儿,我在,我一直都在。” 宁滢的眼睛慢慢睁开,当看到自己眼前这个一脸胡须憔悴不已的男人,眼睛忽然酸涩无比。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她有些数落的看着他。 陆苍擎笑了笑,眼泪同时落下,“只要你没事,我…”到最后,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宁滢微微笑了笑,欲伸手去摸他的脸,“别哭,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屋内的气氛变得温馨起来,两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都舍不得眨眼睛。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雅娜和金元走了进来。 陆苍擎和宁滢的视线一同朝着门口看去,宁滢尤为的惊诧,她瞪大眼睛看着进来的一男一女,失声喊道:“金元表哥,娇娇表姐。” 金元和雅娜点了点头,雅娜道:“滢妹妹,你总算醒了。” 宁滢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不是回威海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苍擎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解释:“我们被救起来后,一直都是他们在照顾,你现在先别想这么多,等伤好了以后再说吧。” 其实,宁滢也有些累了,身体软绵绵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雅娜替她诊了诊脉,道:“脉象平稳,看来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痊愈的。” 宁滢需要静养,雅娜和金元退出了房间,只留下陆苍擎一个人在里面照料着。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宁滢和陆苍擎在小摩尔村养伤的日子已经过了半月。经过半个月的休养,宁滢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 幸好当时那个大盗没有用尽全力,如若不然,她一定会当场毙命。 在小摩尔村的这段时间,陆苍擎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宁滢,包括兰草是自己放在她身边的也都说了。 宁滢听了以后,并未生气,想起他夜探红枫院的那晚,他之所以能够进来,恐怕还多亏了兰草留门。 视线落在他的右腿上,有些歉意的看着他,“当时父亲下手太狠了。” 陆苍擎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笑了笑,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我没事,伯父舍得对我下狠手,这才证明他很疼你,经过那一次的教训,他是想告诉我,日后若是敢让你受委屈,他绝对不会放过我。” 听了他的话,宁滢也跟着笑了,“是呀,父亲很疼我的,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 陆苍擎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女,心里不断涌出浓烈的幸福感,“滢儿,慎之疼你,宠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你,委屈你呢。”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没说出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宁滢的心上,她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起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远处,金元和雅娜的身影映入眼帘,宁滢轻轻说道:“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我觉得他们生活的很开心。” 陆苍擎点了点头,“的确,如果你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们也可以来这里定居。” 闻言,宁滢抬起头,“现在还不行,我们远在京城的亲人还在担心,你的仕途才刚刚起步,再等等吧,等我们都老了,你辞官归隐,我们就来这里住上一阵。” 其实,陆苍擎很想说,经过这一次的患难与共,他才猛然发现,重生以来,所追求的的一切都抵不过宁滢重要分毫。 可是他却无法对她说,前世自己荒唐了半生,她也有夫君和儿女,两个人走着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这些他都不愿告诉她,不愿让她知道自己以前的不堪,不愿让他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男人曾经给她冠上了他的姓氏。 过了许久,金元和雅娜也走了过来,金元扶着妻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宁滢疑惑的问道:“表哥,娇娇姐怎么了?” 听到问话后,金元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目之间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意。 宁滢看他的样子,更为的惊诧了,以自己对这个表哥的了解,就算天地崩塌也喜形不露于色的,今日会这么笑,实属反常。 最后,还是雅娜开口了,“你表哥要做父亲了,所以才有些得意忘形” 听了这个消息,宁滢不由得眨了眨眼,接着又开心的笑了,“恭喜你们,娇娇姐,怪不得表哥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苍擎拍了拍金元的肩膀,“祝贺你。” 金元点了点头,“谢谢,我和娇娇能够得到你们的祝福,我感到很开心。” 接下来,宁滢和雅娜有很多私密的话要聊,两个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两人关在屋里说了很久,就连太阳落山也没发觉。 宁滢的视线一刻也不离开雅娜平坦的小腹,当年母亲怀弟弟的时候她还小,根本不记得当时的情形,怀陈仕玦的时候,她更是连母亲的面都未见过。 雅娜虽然才被诊断出怀有身孕,可是身上母亲的光芒怎么也挡不住,宁滢看着雅娜一脸幸福的样子,忽然有些羡慕。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了,娇娇姐跟着金元表哥抛下一切远走他乡,所承受的痛苦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对于他们来说,私奔让两人日日夜夜都活在自责中,现在,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也许是他们的一种救赎。 “娇娇姐,你们一定要幸福,永永远远的幸福下去。”她望着她,衷心的祝愿道。 雅娜笑了,回握住她的手,“你也是,陆状元很不错,这些日子,我和你表哥看得很清楚,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 第九十四章 诡异 宁滢看着纨绔捂住脸颊直吆喝的样子,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这样他显得更加猥琐,吃了教训,他见四周的人全在嘲笑自己,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陆苍擎,眼里全是怒火。 仗着陆苍擎再身边,宁滢忽然偷偷地朝他作了一个得意的鬼脸,他一看更是气得眼冒金星,招呼着身边的手下向两人攻击过来。 宁滢拧了拧眉,这种纨绔,就喜欢调戏良家妇女,被教训了不是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逃跑,就是指使着那些狗仗人势的手下报仇。 她在话本子上看过,从古至今,所有的流氓都是千篇一律一个套路,真的没有一点新意。 那些看起来身手还不错的手下,依旧被陆苍擎两三招就打的落花流水,周围围观的群众不禁拍手叫好,纨绔见状,狠狠的甩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后就带着手下跑了。 “慎之,你真厉害。”男人嘛,谁不喜欢被自己爱着女人称赞,陆苍擎也不例外,听刚才完宁滢的话后,嘴角掀起一抹勾人的笑容。 宁滢第一次见他这么笑,不由得有些被吸引了,陆苍擎停下脚步,凑到她耳边道:“滢儿在看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听他这么问,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快走吧,晚了又住不上客栈了。” 陆苍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离开小摩尔村已经三天了,从陵境国进入大楚境内,经过多方询问,才知,若是要从边境回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花上五六日的时间。 对此,他们不能理解。乌水江离京城不远,为何他们会从乌水江流落到了陵境国内,这实在是让人太匪夷所思了。 在小摩尔村住了那么一段日子。宁滢和陆苍擎已经喜欢上那里的生活,只是想到京城里还有担心他们的亲人。还有很多目前不能放弃的事物,所以,他们必须要回去。 很快便到了客栈,这个城镇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通商口岸,由于往来的货商较多,城里的客栈房间都比较紧张,在下船之前。船家就提醒过两人,若是晚了,客栈就歇满人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在进入客栈后。得知还有最后一间房,宁滢和陆苍擎对视一眼,陆苍擎大手一挥,决定两人就共用一间房。 跟着小二进了楼上的房间,小城镇果然是没法和京城相比的。客栈里的家具都很陈旧,整个房间一眼就看完,略微的有些简陋。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在房间的分配问题上,毫无悬念的是宁滢睡床。陆苍擎则在地上打地铺。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很疲惫,下楼吃了一些东西后,早早的就回房间歇着了。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住客栈,宁滢丝毫睡意也没有。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接着又抱着被子坐了起来,陆苍擎也跟着起身,柔声问道:“怎么了?” 宁滢转头看向他,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睡不着。” 陆苍擎道:“这里有些简陋,你从未经历过这些,睡不着是难免的,这样吧,我陪你说会儿话,等想睡了再睡吧。” 宁滢点了点头,朝着床边坐近了一些。 “滢儿,给我讲讲你幼时的事情吧。”我想知道那段没有我参与的时光,那时候的你又是什么模样呢。 宁滢一愣,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点了点头,道:“五岁前,我是在魏国公府长大的,那时候祖母不喜欢母亲,连带的也不喜欢我。不过,父亲和母亲都很疼我,所以五岁前我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六岁的时候,祖母忽然将琰儿抱到身边抚养,不让母亲见他,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接着,祖母又将身边的丫鬟给了父亲做妾,母亲的精神越发的不好了。 那时候的我,像是一夜之间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开始慢慢的为母亲着想起来。好在,父亲并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那个丫鬟成了他的姨娘后,他从未去过她的房里。 我记得就在那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祖母无缘无故的罚了母亲跪祠堂,天寒地冻,祠堂里更是阴冷无比,母亲跪了一夜后,最后高热昏厥了过去。 当父亲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母亲的情况已经很是危急。好在母亲的底子不错,等到退热后,没过多久就痊愈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与祖母的关系越来越僵,第二年,父亲便申请外放,就这样,我们一家四口就去了扬州。” 听到这里,陆苍擎轻声道:“在扬州你应该很快乐吧。” 宁滢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祖母听说父亲外放,硬是要将母亲留在府里,后来还是祖父出面制止,不过祖母却非要父亲将姨娘也带上,无奈之下,父亲只好依了。 那姨娘也是一个心思狠毒的,父亲纳了她一直没碰她,她便将主意打到了琰儿的身上,在琰儿平日里吃的糊糊里下了毒药。 幸好那日我去找琰儿,亲眼目睹了姨娘的罪行,事情被揭发后,她狡辩不承认,还说是母亲指使我故意陷害她,父亲自是不信,然后将她打了一顿板子后远远的发卖了。 这事过去了没几日就是中秋节,父亲母亲带着我们去赏花灯,不料我却被拐子拐了去,当时的我不过七岁,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但是,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宁滢的脸色变了变,这自然没有逃过陆苍擎的眼睛,他握住她的手,道:“若是不开心的事情就别讲了。” 宁滢再次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当年,那些人贩子打算将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卖到烟花柳巷,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恰好身上藏着一把父亲送给我小匕首,趁着看守我们的人贩子睡着的时候,我…我用匕首割断了他的脖子。 因为害怕,我将匕首扔进了江里,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全身是血的躺在死了的人贩子旁边。被救回去后,父亲一直绝口不提那日的事情,我也就装作忘记了。 可是,时至今日,我都会梦到那人死前看我的眼神,每每一想到,心里就惊惧无比。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陆苍擎有些沉默,他想到前世的她那么崇尚佛理,是不是为了掩埋自己内心的不安呢。杀人,他也做过不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早就忘记最初害怕的感觉。 从地上起身,做到床边,将她轻轻的搂进自己怀里,安慰道:“别害怕,现在有我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宁滢微微笑了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她很想告诉他,有他在自己身边,她一直觉得很心安。 最后,宁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忽然发现陆苍擎不在屋子里,她心里一惊,从床上翻身爬起,披着外衫出了门。 “慎之,慎之。”她一路喊着他。 整个客栈如同荒野一般,一丝声音也没有,照理说,自己那么大的声音,总该有人起来查看吧。 夜间有些微微的凉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听到这个,她又赶紧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头,陆苍擎正和白日里教训过的那个纨绔派来的人缠斗在一起,因为之前吸入了些许的迷烟,所以战斗力下降了很多。 纨绔派来的人都是一些宵小之辈,虽然陆苍擎吸入了迷烟,但是教训他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宁滢躲在暗处,以免被那些人发现,上一回那些江洋大盗也是用自己来威胁父亲和慎之,所以他们才会落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就算她帮不上他的忙,也绝对不能给他添乱。 打斗很快就结束了,最后陆苍擎将那些宵小全部打倒在地,满地都是他们的呻吟声,陆苍擎勾了勾唇,不知道从哪里搜了一根绳子出来,将他们几个捆绑在一起。 “等天亮了,送他们去官府吧。”宁滢慢慢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那些人道。 陆苍擎有些惊讶,“滢儿,你怎么在这里?” 宁滢:“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就出来找你了。” 踢了那些人几脚,陆苍擎的怒意散去,揽着宁滢的肩膀道:“让他们先待在这里,明日一早,就让掌柜送到府衙去。” 宁滢点了点头,“嗯,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房间后,发现里面乱糟糟的,看来是有人趁着他们不在进了屋子,检查了包裹,发现盘缠还在,看来来人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慎之,这里有血迹。”宁滢忽然大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陆苍擎快步走了过去,看到挨着窗户边缘的柜子上,有一个沾了血的手印,在月色的印衬下,显得有些骇人。 ------------ 第九十五章 血印 血写了印的旁边还有几个鲜红的大字:血光之灾。 宁滢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骇,陆苍擎则皱着眉头,伸手沾了一点血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腥味儿扑鼻而来。 夜深人静,两人经过这一遭,谁都没有睡意,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夜,第二日,天一亮,陆苍擎便让掌柜将那一伙宵小送到府衙,又将房间里发现血印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请府衙的衙差走一趟。 谁知,掌柜在听到血印的时候,脸色忽然变得惨白,颤声问道:“血印旁边是否还有四字血书?” 陆苍擎猛然盯着他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难道这个掌柜知道有关血印的事情? 没等他问出口,那掌柜就急忙说道:“老朽劝二位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要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宁滢和陆苍擎相视一眼,都不明白掌柜为何有此一说,正要询问的时候,掌柜便让小二提了他们的包袱下来。 “赶紧走吧,小店实在是不愿惹麻烦,还请二位行个方便,住宿的钱就不收你们的了。” 说着,还将两人往外推。 无法,宁滢和陆苍擎只好离开。走在大街上,四周人来人往,各路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实在热闹的紧。 若是没有经历昨夜的事情,宁滢说不定还会好好的逛逛,但是现在的她,还沉浸在四字血书的疑惑中,哪还有心情顾及这些。 “哎,公子,姑娘,这边来看啊,这些都是从京城里传来的款式,保准您满意。” 一个团扇的小贩。见两人路过,上前热情的招呼着,宁滢听到京城二字。下意识的朝着那些团扇看了两眼。 那小贩眼睛一亮,连忙拿了几把扇子过来。宁滢一看,去年京城就已经流行过了,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那小贩见她连看都不看,更别提买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小声嘟囔着,“这都看不起啊。迟早要被血神娘娘的血印给收拾了。” 陆苍擎耳目聪敏,自然听到了小贩的话,他转过身走到摊前,“血神娘娘是谁?” 那小贩没先到自己这么小声也被听见了。看着陆苍擎直摇头,“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闻言,陆苍擎有些不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上,道:“若是你肯说,这个就是你的。” 小贩见那么大的一锭银子,顿时两眼放光,他瞄了瞄周围。凑上前,“公子您稍等片刻,我把摊子收了,在这地儿说不方便。” 陆苍擎点了点头,与宁滢站在一旁等着,小贩收了摊子后,领着两人回了自己的住处。 稍稍的歇息了一下,小贩就开始讲述血神娘娘的由来。 原来,表面看起来繁华无比的城镇,暗地里却并不安宁。三年前,安阳城有一个准备上京参加春闱的书生,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毁了住处,只好搬到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半个月后,书生被人发现死在破庙里,尸体旁边的墙上有一个血手印和四字血书。 官府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究竟是谁杀害了书生,于是这桩案子就成了一桩悬案。日子慢慢的过去,安阳城的百姓都忘记了那桩惨案,直到最近,惨案接二连三的发生,死的都是年轻的读书人,死状和当年那个书生一模一样。 官府派出了全部的衙差,依旧没有查出凶手,这样一来,几宗案子全都和当年那宗悬案一样,毫无追查的线索。 安阳城的百姓人人自危,特别是家里有年轻的读书人的,更是惧怕无比。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传出了血神娘娘复仇的事情来,为了平息血神娘娘的怒火,安阳城的百姓筹资建造了一座血神庙,用来供奉血神娘娘。 说来也奇怪,自血神庙建起了以后,安阳城便再也没有出现血手印,也再也没有书生死亡。 “你刚刚说的血神娘娘复仇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这里,宁滢不禁好奇的问道。 小贩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后接着道:“血神娘娘原来是安阳城何员外家的独生女,十年前,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被何员外棒打鸳鸯后和书生私奔了,一年后大着肚子回来,书生却不见踪影。 何员外心疼女儿,尽管她已经坏了名节,还是将她留了下来,谁知,就在生产当晚,她拼命生下一个儿子后,就血崩而亡。 因为血神娘娘是未婚生子而亡,死后不能葬到何家的坟场里,何员外便选了城外十里亭处的一块风水宝地葬了女儿。 三年前死在破庙里的书生,听说死之前去过十里亭,而后面陆陆续续身亡的书生也都去过那个地方。 人们都说,血神娘娘是因为被相好的书生抛弃,所以心有怨气,才会憎恨那些书生。” 听到这里,宁滢想起他们住的那间客房里的血手印,侧头看了看陆苍擎,见他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纶巾,和时下书生的打扮很是相像。 她猛地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你说那些书生在死之前都看到过血手印和四字血书?” 小贩被她吓了一跳,愣愣的回答:“是的,据说他们都见过。” 陆苍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没有宁滢那般失态,沉思了一阵,又对着小贩问道:“那些书生你都认识吗?” 小贩点了点头,道:“死的那些书生,都是安阳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不仅有学问,人长得更是风流俊俏。” 说到这里,小贩的视线在陆苍擎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公子这模样,倒是比那些书生还要俊俏。” 宁滢心里的不安又开始慢慢的扩散,听到小贩描述的那般悬疑,不管是不是鬼神在作怪,看来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她迟疑了一阵,问道:“当年和血神娘娘私奔的那个书生恐怕也长得很俊俏吧?” 小贩不住的点头,“姑娘说的没错,当年我还是个孩子,当时跟着父母在街上摆摊的时候,见过那书生一面,和这位公子有得一比。” 宁滢已经懒得去听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下来,陆苍擎又问了一些关于血手印的事情,从小贩家里出来后,两人直接往府衙去了。 安阳府衙 知府杨立青正在和第十八房小妾你侬我侬,忽听下人来报,说外面来了一位庆功郎要见自己,他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妾,不耐烦道:“本大人不认识什么庆功郎,什么地方来的阿猫阿狗,就说我不在。” 说完,又继续和小妾卿卿我我。 来报信的衙役又道:“何师爷让小的告诉您,说此人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让您出去见见再说。” 杨立青骂了一声晦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对于师爷的话他还是比较听从的,自己出任安阳知府这几年来,全靠师爷在一旁给自己出谋划策。 从小妾院子里出来,杨立青便去了府衙。当他看到陆苍擎和宁滢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宁滢的脸上。 陆苍擎不动声色的将宁滢揽到自己身后,笑着拱手道:“知府大人,别来无恙啊?” 杨立青这才注意到他,等到看清他的长相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是陆状元,失礼失礼。” 陆苍擎微微笑道:“当日一别,杨大人看来还记得在下,也不枉当日在下替杨大人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好话。” 杨立青咧嘴笑道:“哪里哪里,状元爷的恩情我一直记着。” 两人你来我往,宁滢站在后面听得越来越迷糊,在任上的知府除了御令,一般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辖地,陆苍擎是天子近臣,无御令也没办法离开,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怎么会认识呢? 其实宁滢想岔了,半年前,安阳城的百年贡品雪梨树开花结果,楚昭帝听说后,便让杨立青护送贡品雪梨进京,谁知那些雪梨因为护送的途中没有看好,等到了京城的时候,有一半的雪梨表皮变黑了。 因为贡品要送进宫里,杨立青便派人将烂掉的黑皮雪梨全部选了出来,将那些完好无缺的送到了皇宫。 不料,送进皇宫的那批雪梨还未出库就开始变黑烂掉,楚昭帝勃然大怒,要治杨立青的不敬之罪,当时,陆苍擎正好在,记得有典籍记载,安阳的雪梨之所以会成为贡品,一是因为它的甜美无比,二就是因为它离开常温的环境的保存时间不长。 杨立青在护送雪梨来京的途中,正好遇到了一场暴风雪,所以才会导致雪梨表皮变黑,最后慢慢烂掉。 到了皇宫,内务府的人又将他和平常的雪梨混为一谈,全数放进了冻库,这才导致雪梨腐烂。 楚昭帝听闻后,便觉得自己错怪了杨立青,这才没有治他的罪。 再次看到陆苍擎,杨立青不禁想起在御前领罪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他摸了摸脑门上的汗珠,笑着道:“状元爷当初的谏言救了下官一命,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呐。” 陆苍擎摆了摆手,“我不要你感激不尽,只需你查明一件事情即可。” ps: 第二更,求订阅,求打赏,求粉红票,各种求啊。 ------------ 第九十六章 疑窦 当天,陆苍擎和宁滢住到了府衙,杨立青派了专门的护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为了抓到杀害那些书生的真凶,陆苍擎同府衙的何师爷商议后,决定抛出诱饵,引蛇出洞。 这一回收到血手印和四字血书的是陆苍擎,他们推断,凶手肯定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于是,他再一次回到了那家客栈,等着凶手自己找上门来。 可是,一连在客栈里守了好几天,也没有可疑的人来过客栈,陆苍擎觉得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不然,他们将会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里忽然又有书生死亡了,死亡的日子正好就是陆苍擎守在客栈的最后一晚。 据最先发现书生的邻居说,那个书生死前极为痛苦,全身痉挛,胸口被挖了一个大洞,而心脏却不见了,正对着床的墙面上印有血手印和四字血书。 听了这些,陆苍擎不由得沉思,当初那些陆续死亡的书生的死状和这个书生差不多,均是被挖心后流血不止而亡。 这些死亡的书生,都长得俊俏高大,均已经订了亲,并且在死之前都去过十里亭,回来后第二日就惨遭毒手。 这些共同点,让他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线索。第二日一早,陆苍擎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十里亭。 发现那里除了一座修的十分豪华坟茔,还有就是个供行人歇息的凉亭。不过这个地方想来过于偏僻,又加上这几年血神娘娘杀人案,基本上没有人来这里,四周的道路都被杂草掩盖住了。 陆苍擎沿着坟墓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过来一会儿。他走到凉亭里休息,闭着眼睛推断整个案子的线索。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他猛然睁开眼睛,感到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他闪电般的擒住对方,只听见一声娇吟,他连忙放开那人。 “滢儿,怎么会是你?” 他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有些不敢置信。 宁滢揉着红肿的手腕,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大早就瞒着我来这里。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陆苍擎朝着四周望了望,将她拉进凉亭里,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我马上送你回去,这几宗案子很不对劲,你不能参与进来。” 宁滢推开他的手,正色道:“既然知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你去冒险。慎之,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们还要回京城呢。” 闻言,陆苍擎点了点头,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听话,回府衙等消息好不好。” 宁滢本来不愿意,但是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于是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 送宁滢回到府衙后,陆苍擎又开始忙碌起来,宁滢一颗心高高的吊起,总是害怕他会出意外。 又过了几日,案情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城里又发生了一起书生死亡事件。整个安阳城又开始谣传血神娘娘发怒的事情,府衙上下,包括陆苍擎再内,忙得脚不沾地。 宁滢虽然心急,却也毫无办法。这天,刚刚吃过午饭,杨立青的夫人突然来找她说话,虽然疑惑她的来意,宁滢还是笑着迎了她进来。 让丫鬟端上茶水后,宁滢笑着开口问:“不知道杨夫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夫人莞尔一笑,虽然年过四十,却保养的如同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般,她道:“听说陈姑娘是陆状元的未婚妻。 这些日子,陆状元忙于捉拿凶手,想必也没有时间陪姑娘吧,所以,我们家老爷才让我过来多陪陪你,免得姑娘一个人无聊,姑娘可别嫌我烦就是。” 宁滢笑了笑,“杨夫人说笑了,您一片好心,宁滢又怎么会嫌弃呢。” 听了这话,杨夫人脸上笑意更甚,“陈姑娘真有福气,我看陆状元待姑娘很好,两位好事要近了吧。” 宁滢道:“我与慎之已经定了亲,等回到京城后就会成亲。” 杨夫人听了,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她看了看宁滢,叹息道:“看来这杯喜酒我是喝不上了,想着还真有些遗憾。” 见宁滢不说话,她接着继续道:“我也有一个女儿,若是还活着的话,和姑娘差不多大,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只可惜,她命薄。” 说着说着,杨夫人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她的贴身丫鬟连忙递上帕子,她接了过来擦了擦泪水,侧头歉意的看了宁滢一眼。 宁滢也有些感概,杨夫人虽然是杨立青的正室原配,嫁给杨立青多年只得一女,而那个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不满五岁就夭折了。 杨立青又是一个好色风流之人,一房一房年轻貌美的小妾姨娘往府里抬,杨夫人就是想要管却苦于自己没能给杨家传宗接代而气短,从女儿夭折那日起,杨立青就再也没有在自己夫人房里歇过。 看着杨夫人发红的眼眶,宁滢劝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我相信,如果令千金泉下有知的话,也不希望您一直活在伤心里。”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杨夫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宁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半晌,她总算冷静下来。 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女儿是我的心头肉,失去她后我心里难受的要命,要不是想到这世上还有挂牵的事情,我早就随着我那苦命的婉儿一起去了。” 宁滢叹了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您一定要看开一些。” 杨夫人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才起身告辞。 晚上,陆苍擎从外面回来,宁滢无意间提起杨夫人下午来过的事情,陆苍擎随口问了一句,宁滢回答道:“她说是杨大人叫她来的,说是担心我一个人会很孤单。” 陆苍擎点了点头,“有她陪着你也好,滢儿,你放心,案子很快就会查清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 “嗯,我相信你,对了,慎之,案子有新的进展了吗?”宁滢问道。 陆苍擎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杀害那些书生的凶手,似乎有很大的本事,全城搜查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十分伤神。 宁滢见他眉头深深皱着,一边替他抚平一边道:“别想太多,事情总会解决的。对了,杨大人有几个子女?” “六个,六个全是儿子。” “也就是说,六个儿子全都是他的那些姨娘生的?”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滢摇了摇头,“不干什么,只是觉得杨夫人很可怜,失去女儿后,眼看着丈夫的小妾们一个接着一个生儿子,丈夫却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踏进一步,最后还要掌管全府上下的内务。” 闻言,陆苍擎转头看向她,“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杨夫人告诉我的呀,她说她的女儿不满五岁就夭折了,还告诉我她女儿闺名叫婉儿,如果还活着的话,和我差不多大呢。”宁滢回答道。 听了这话,陆苍擎的脑子里闪过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说杨夫人的女儿闺名叫婉儿?” 宁滢不知他为何会这么一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陆苍擎忽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早点歇着吧,不用等我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出了府衙,陆苍擎一路朝着发现血手印的客栈去了,因为案子还没有告破,所以他们住过的那个房间一直被封着,进去后,他径直走到印着血手印的柜子旁。 蹲下身,对着已经干涸暗红的印记看了很久,最后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将血手印中间的血痂抠掉,下面印着一个小小的婉字。 “呵呵,原来如此。”他不禁笑了,想起这几天在外面听到的那则传言,说安阳城外的白泉道观有一个法力高深的玄宗道人,能够令人死而复生。 当时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他并未在意,这几日走访了城里的百姓,发现他们对这个都深信不疑,只是因为玄宗道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所以,才没有人上白泉道观找他。 结合自己发现的这些线索,先前关于血神娘娘复仇的谣传一下子便被推翻了,这不是血神娘娘复仇,而是有人故意杀害那些书生,为的就是要让死人复活。 回到府衙后,他立即让人将杨立青叫了过来,杨立青得知杀死书生的并非血神娘娘后,立刻问道:“真凶是谁,为什么要杀害那些书生呢?” 陆苍擎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杨大人是否曾经有过一女,但是夭折了?” 杨立青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犹豫了一下,道:“是的,那是我的嫡女,不过从小体弱多病,故而早早的就去了。” “那么杨大人,令千金是不是生下来就有心疾?” 杨立青更加疑惑了,“嗯,小女就是因为心疾才夭折的。不过,状元爷是怎么知道的?” 陆苍擎起身,勾了勾唇,“无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 第九十七章 真凶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安阳城内一处普通的民居内,忽然发出一丝凄厉的男声,陆苍擎猛地起身,带着守卫在民居周围多时的衙差一举攻入屋内。 屋内,只见雕花大床上一男子正抱着手臂不断呻吟着,旁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两人见到有人闯进来,打算从窗户边逃出去。 陆苍擎早就料到他们的动向,在进屋之前,就让衙差守在窗户外。见无路可逃,那一男一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把他们抓起来。”陆苍擎对着身后的衙差命令道。 一得令,衙差们纷纷上前,几个来回下就将那两人擒住,正在这时,杨立青跟着何师爷这才到来。 “状元爷,听说已经抓到真凶了?”杨立青的声音传来,陆苍擎转身朝着他看去。 被擒住的一男一女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不由得一僵,陆苍擎没有放过他们细微的动作,走上前,一把将男子的蒙在脸上的黑扯掉。 “是你。”杨立青大步上前,瞪大眼睛望着男子,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的视线又落在被长发盖住脸的白衣女子身上,伸出手慢慢的拨开她的头发,顿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夫人,大舅兄,凶手竟然是你们。” 杨立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他慢慢的扬起头,当看到杨夫人白衣上那斑斑驳驳的血渍时,一时胃里忍不住翻腾起来。 “大人,您怎么样了?”何师爷连忙上前问道。 杨立青摇了摇头,“我没事。” 杨夫人冷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嘲讽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年纵容你的宠妾害死婉儿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婉儿不是青青害死的,她身子本来就弱。连大夫都说她活不过五岁,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到现在你都还在包庇那个贱人。哦,对了,你知道那个 贱人是怎么死的吗?肯定以为她是真的和府里的长工私奔了吧,我告诉你,她没有,她早就被我杀死了,我把她的肉砍碎了。和在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丸子里,你可是一口一口将你的心肝宝贝给吃进肚里去了呢。” 听到这里,杨立青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呕吐起来,杨夫人看他那副样子。不由得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尖利骇人。 陆苍擎上前,挑了挑眉,问道“杨夫人,那些书生何其无辜。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他们当然无辜,可是谁让他们都生在八月呢,害了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的生辰八字。” “想必杨夫人有白泉道观玄宗真人的行踪吧,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复活令千金而去收集八月出生纯阳之体的男子心脏,在下说的对吧,杨夫人?” 听了这话,杨夫人冷声笑了笑,“是又怎样,反正过了今夜,我的婉儿就会复活,而杨家就快属于我们母女,杨立青,你的那些爱妾爱子们,马上就要和杨家的列祖列宗们见面了。” 闻言,杨立青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她道:“恶妇,你究竟做了什么?” 杨夫人脸上的神色变得阴狠起来,“我对他们做的,不及你对婉儿做的十分之一,你放心,他们不会孤单的,因为,你马上也要下去作陪了。”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的人感觉有些晕眩,陆苍擎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看到杨夫人势在必得的神情时,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夫人轻轻推开押着自己,眼下变得浑身酸软无力的衙差,走到陆苍擎面前蹲下,面无表情道:“说到这里,我还要好好感谢状元爷,若不是你们搀和进来,我还找不到适合婉儿复活的宿主,状元爷,咱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待我的女儿。” 她的话让陆苍擎猛然大惊,宿主,一家人,这些字速的从他脑海里闪过,原来,客栈里的那些手印和血书根本就不是针对自己的,而杨夫人一开始就盯上了滢儿,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一紧,糟了,滢儿有危险。 这时,杨夫人和其兄长已经将中了迷药的人全部捆在了一起,她拍了拍手,从屋外涌进了一五六个男子来。 “留下两个好好的看住他们,剩下的都跟我去府衙。” “是。” 府衙 宁滢一直在等陆苍擎回来,她靠在床头,桌子上的灯还未熄灭,那是特意为陆苍擎留的。记得他走之前对自己说,杀害那些书生的真凶已经知道了,要赶在她杀害下一个书生的时候抓住她。 听说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宁滢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是谁杀害了那些书生,那么,只要抓到那个人,就再也不会有人遇害了。 等着等着,睡意渐渐袭来,她强力打起精神,看着烛光暗了暗,连忙下床用拨了拨灯芯,屋内又变得亮堂堂的。 “咚咚咚。”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支起身子,问道:“谁呀,是阿秀吗?” 阿秀是目前在府衙伺候她的丫鬟,宁滢猜想,恐怕是她起夜的时候,发现自己屋里的烛光未灭,所以才会敲门的吧。 外面沉默了一下,接着又响起了敲门声。 “阿秀啊,你先回去歇着吧,我现在还不想睡。” “是我,陈姑娘,你开门让我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宁滢才知外面并不是阿秀。心里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杨夫人不在府里歇息,怎么会来府衙找自己。 虽然疑惑着,她还是起身开了门,杨夫人进屋后,笑着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打扰陈姑娘。” 宁滢摇了摇头,“没有,正好我还没睡,不知夫人找宁滢有什么事情吗?” 杨夫人叹了叹气,道:“我只是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女儿,想着陈姑娘和我女儿一般大,看到你就像看到婉儿一样,所以才来冒昧打搅。” 闻言,宁滢这才了然,原来杨夫人是想女儿了,随即安慰道:“没事的,夫人。” 杨夫人听了这话,伸手在宁滢的脸上摸了摸,“真好,我马上就能跟我的婉儿团聚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含糊,宁滢没有听清楚,随口问道:“夫人刚刚说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她忽然感觉有些晕眩,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禁有些疑惑,好好的怎么会感到头晕呢。 “夫人,实在是抱歉,我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你了。” 她转头看向杨夫人,却发现杨夫人笑得有些奇怪。 “婉儿,你再等等,你马上就能和母亲团聚了。”杨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宁滢的脸,喃喃低语道。 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宁滢觉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意,她惊诧的看着杨夫人,“你要干什么?” 杨夫人摇了摇头,轻轻按住她的眼睛,柔声道:“睡吧,你睡着了,我的婉儿就回来了。” 宁滢虽然感到惧怕,但是脑子却越来越迷糊,渐渐的,她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小妹,都准备好了,玄宗道人已经来了。”杨夫人的兄长从屋外进来,看了看被杨夫人搂在怀里的宁滢。 “这就是婉儿的宿主?”他疑惑的问道。 杨夫人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大哥,时间不多了,我们要趁着子时到来前让婉儿成功复活。” 杨夫人的兄长点了点头,再次大步出了屋子。 而这个时候,还在民居内陆苍擎,正极力保持着清醒,他必须离开这里,宁滢有危险,他不能放下她不管。 看守他们的那两个男子,冷冰冰的站在门前,仿佛两尊石头雕的石像,忍着被绳子勒破皮的疼痛,最后总算是解开了。 跌跌撞撞的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狠狠的朝着其中一个守卫的后脑勺砸去,那守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砸晕了。 另外一个见同伴被袭,立刻朝着陆苍擎攻过来,若是换了平日,这么一个小喽啰,他早就收拾了,只是眼下他中了迷药,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比不上,很快就被那守卫制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陆苍擎一听,顿时一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守卫掀翻在地,朝着街道上跑去。 而就在民居外,陈学杨跨坐在马上,旁边是振国将军文敬亭,两人看到从屋内跑出来的陆苍擎,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 “快去救滢儿,她有危险。”陆苍擎大声喊出这句话后,便全身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文敬亭连忙翻身下马,将儿子带到马背上,两人连忙朝着府衙的方向赶去。 而府衙这边,所有的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子时一到,玄宗真人就立刻施法。 看着香炉里的香快要燃尽,杨夫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朝着平放在案桌上的宁滢,心里不住的祈祷希望还魂仪式能够成功。 代表时间的香终于燃烧殆尽,玄宗道人瞥了一眼杨夫人,大声道:“子时已到,贫道将要施法,除了杨夫人,其余人等全都退下。” ------------ 第九十八章 千钧一发 此话一出,连同杨夫人兄长在内的其余人全部退下,只守在院子里等候。 玄宗道人抓起一沓符纸,在案桌前的水盆里沾了一下,接着手一晃符纸便燃烧了起来,燃烧的碎屑被洒在案桌周围。 “杨夫人,用桌上的匕首割破你的中指,在碗里滴上三滴血。”玄宗道人吩咐道。 杨夫人点了点头,立刻上前,拿起匕首一下子割破了中指,血液顺着指尖流下,待到三滴血满,便收回了手。 玄宗道人拿起带有血水的碗,捻起一张符纸点燃,黑色的灰烬洒在碗里,又对着碗反反复复反的念了好几遍咒语。 “好了,将这碗符水喂她喝下去。”他再次吩咐道。 杨夫人有些迟疑,但是看了看躺在案桌上的宁滢,还是端起碗一点一点的喂到她的嘴里。喂完符水后,她又按照玄宗道人的吩咐,站得远远的。 这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兵器相接的声音让杨夫人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她朝着门口望了望,连忙上前将门栓别好。 这样还不够,为了能够争取多赢一些时间,她将屋内的桌子和板凳全都拖到门前,死死的抵着门。 玄宗道人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一心只顾着作法念咒语,伴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杨夫人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一双眼睛不住的在玄宗道人和门口来回扫视着,心里不住的祈祷,希望在他们破门进来之前,能够让女儿回魂。 香炉里的香越来越短,玄宗道人念咒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杨夫人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撞门,她着急的上前,试图用自己的身子堵住门。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紧闭的房门被撞得砰砰直响,杨夫人的心颤了颤,焦急的看着玄宗道人。 “大师,怎么办,他们就要闯进来了。” 玄宗道人瞥了一眼门口,脸上表情不变,继续念着咒语。这时,宁滢周身忽然泛起一阵绿光,玄宗道人大声道:“杨夫人,上前呼唤令千金的名字吧。” 杨夫人一听。忙不迭的跑到案桌前。“婉儿。婉儿,你醒醒啊,娘亲在这儿呢。” 案桌上的人没有反应,她又接连唤了好几声。总算看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宁滢睁开了眼睛。她的意识有些迷糊,懵懵懂懂的望着杨夫人,“你是谁,我是谁?” 杨夫人连忙答道:“婉儿,是娘亲啊,我是娘亲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宁滢眨了眨眼睛,“你说你是我娘,可是我娘和你长的不一样啊。”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婉儿不认识我了?”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结果,杨夫人焦急的向玄宗道人求助,玄宗道人皱了皱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场法事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只得安慰她道:“杨夫人。你放心,令千金魂魄飘荡太久,暂时还未习惯附体,等过几日自然就会恢复的。” 杨夫人点了点头,希望真的如同玄宗道人所说的那样。宁滢却有些生气,从案桌上跳下来,指着玄宗道人道:“你这个臭道士,装神弄鬼做什么,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你们休想骗我。” “婉儿,不许对大师不敬。”杨夫人被她这么一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她。 宁滢身子一侧,离了杨夫人约莫有四五米的距离,“你这个女人好奇怪,我娘才不像你一样吓人。” 杨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之前的白色长裙,上面血迹斑驳,头发胡乱披散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着的确像是要吃人的女鬼。 “婉儿,娘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她想跟女儿解释,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霹雳哗啦的声响给打断了。 门被撞开,陈学杨和文敬亭率先闯了进来,当他们看到满屋的燃烧的蜡烛和符纸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你们来晚了,我的婉儿已经回到我的身边,哈哈哈。”杨夫人看着他们惊疑不定的脸色,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陈学杨心里一惊,视线落在宁滢身上,正要唤女儿的名字时,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扑了过来。 “爹,滢儿好想你,他们都是坏人,把爹送滢儿的匕首弄丢了。” 她孩子气的举动,让陈学杨有些怔愣,女儿从扬州回到京城后,就再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叫过爹,国公府重规矩,一律只许称他为父亲,只是今日为何忽然反常了? 不光陈学杨愣住了,就连杨夫人也十分的不敢置信,她见宁滢抱着陈学杨,连忙焦急的喊道:“婉儿,你在干什么,快回到娘亲这里来。” 宁滢从父亲怀里抬起头,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坏女人,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是我娘。” 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文敬亭扫视了屋子一遍,下令将杨夫人和玄宗道人一齐抓起来,谁知,玄宗道人冲着众人冷笑了几声,接着一阵烟雾过后,他和杨夫人都失去了踪影。 “还不赶紧给我追。”文敬亭气得大叫,手下的护卫连忙领命而去。 因着宁滢不喜欢这间屋子,陈学杨便带着女儿去了另外的房间,这个时候,陆苍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当他得知宁滢毫发无损的时候,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理了理衣衫,他正准备过去见她的时候,文敬亭推门走了进来。 “阿狐,你醒啦。” “嗯。”陆苍擎微微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外走。 “是去看陈家那丫头吧,我劝你先别去,她可能有些…”文敬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苍擎扯住袖子,“你说滢儿她怎么了?” 文敬亭看了看他,叹气道:“那丫头人倒是没事,可是记忆力却倒退了好几年,现在啊,你去了估计也不认识你。” 陆苍擎慢慢松开他的袖子,拧了拧眉,忽然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文敬亭看着儿子消失不见的身影,又重重的叹了叹气。 这边,宁滢还沉浸在与父亲重逢的喜悦之中,她一直在讲自己这一路被拐的经历,却并未注意到陈学杨脸上闪过的担忧神色。 “爹,以后我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那些人好坏,说要把我们卖到番邦去。好多女孩子都被吓哭了,只有我没哭,因为我相信爹回来救我的。” “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我好想娘和弟弟。” “爹,您怎么都不说话,咦,你什么时候都有胡子啦?” 陆苍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清脆声音,心里揪得紧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玄宗道人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滢儿会变了一个人呢? “咚咚咚。”在外面站了好半晌,他才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陈学杨喊道。 推门进去,就看见宁滢如同猫咪一样,蹭着父亲的手臂,看见他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陈学杨也看到了,连忙拍了拍她后背,安抚道:“滢儿别怕,他是慎之,是你的未婚夫君。” 听了这话,宁滢才慢慢放松了身体,朝着陆苍擎慢慢看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升起两朵红云。 “爹,滢儿还小,才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呢,我要一直陪在您和娘的身边。” 听到女儿说起这个,陈学杨一直没有笑容的脸上总算有了动容,扫了一眼陆苍擎,道:“滢儿,这个爹可不敢答应,就算爹答应,慎之也不会答应的。” 到这个时候,陆苍擎总算是明白了,宁滢真的如文敬亭说的那样,记忆倒退了好几年。之前他就听她讲过,当年在扬州的时候,她因为调皮溜出府去玩,结果被拐子给拐走了。 后来被陈学杨带人救了回来,这中间的事情全都忘记了,想不到现在又记了起来。他很厌恶这样的感觉,他爱的人怎么能够忘记自己呢,忘记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滢儿。”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娇人儿猛地抬起头望了他两眼,然后忽然把又埋在父亲的胳膊上,瓮声瓮气的回答:“你不许叫我滢儿,只有爹娘才能叫的。” 陆苍擎一愣,随即换了一个称呼,“滢滢”。 宁滢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可以喊。 陈学杨见未来女婿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女儿说,虽然不舍,却也还是起身出去了。哎,还是去找文敬亭那厮喝两杯吧。 屋里只剩下宁滢和陆苍擎两人,感觉到对面的人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宁滢有些不自在,缩了缩手,道:“你说话呀,别光看着我。” 陆苍擎从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就在宁滢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不断的呢喃着。 宁滢十分不解,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好奇怪,自己又不认识他,可是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这些呢。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什么东西,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依旧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先前,那个叫文敬亭的伯伯说她失忆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失去的究竟是什么记忆。 ------------ 第九十九章 回程 阔别京城半载,宁滢与陆苍擎终于平安回归。当两人一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的时候,除了欣喜,更多的是对两人这半年来究竟去了哪里作了不断的猜测。 有人说他们是福大命大,本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葬身江中,却在半年后看到两人平安回来,除去宁滢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 身为楚昭帝的左臂右膀,陆苍擎在回到京城后,连陆府也未回就进宫去觐见皇上,一同前往的还有振国将军文敬亭。 在乾清殿,父子俩将这半年来的经历大体上都叙述了一遍,当然,没有将金元和李娇的行踪透露出来,只说在陵境国受到了两个汉人的照顾。 接着文敬亭又将陆苍擎的真正身世说了出来,楚昭帝听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文敬亭和陆苍擎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龙座上的男人大声笑道:“如此以来,朕倒是要恭喜文爱卿后继有人了。” 楚昭帝这么一笑,殿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文敬亭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恭敬的回答:“老臣谢过皇上。” “爱卿不必拘礼,这样吧,既然陆爱卿是爱卿的失散多年的亲子,那么朕就做个顺水人情,让你们父子俩就在这乾清殿内认祖归宗吧。” 这话一出,陆苍擎和文敬亭都有些讶异,文敬亭倒是欣喜,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认自己这个父亲,要是皇上出面的话,他怎么着也不能拒绝吧。 陆苍擎却是另外一种想法,这半年来,他想了很多,看到文敬亭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里已经承认了他,但是。想到当初他竟然可以舍弃亲子去换取外甥的命,以及因此害得亲生母亲难产而死,他就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早在养父母的坟前发过誓,此生此世,绝不改为他姓。” 闻言,楚昭帝神色不清的看着他,“慎之啊,你可要想清楚,你和文爱卿可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你要是回到文家。就不必顶着寒门庶族的头衔了。” 陆苍擎心里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之前就想到过楚昭帝会出言试探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摇了摇头,道:“皇上。慎之出生寒门。” 对此,楚昭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瞥向文敬亭,心里感慨,还是儿子看得清楚形势,至于老子嘛,看来年纪大了,倒生出了不少另外的心思。 被楚昭帝探寻的目光一扫视,文敬亭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连忙拱手道:“皇上,老臣只求阿狐认了老臣这个父亲,至于改姓的事情,阿狐不愿意老臣也不强求。” 认祖归宗的事情,楚昭帝下了一道圣旨。令他二人即日便开始施行。君臣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昭帝便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坐在龙椅上,沉思半晌,他便让朱逢喜摆驾昭妃的关雎宫。 半年了,皇后在冷宫服毒自尽已经过了半年,连失踪许久的陈家姑娘和陆苍擎都平安归来,他也是时候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与自己并肩而立,享受天下子民的顶礼膜拜。 关雎宫 昭妃的气色越来越不好,自从南下的时候受了重伤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初春刚至,冬日的严寒还未完全退去,为了她的身子,楚昭帝命人在关雎宫正殿铺满了地毯,并且寻来技艺高超的工匠,在殿内打造了两条地龙。 大楚京城虽然地处北边,但是冬日却并非十分严寒,一般在屋里点了炭火,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所以,京城里的人从未见过地龙的模样,当从宫中传出楚昭帝特意为昭妃打造了地龙的时候,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位独宠后宫的昭妃娘娘,究竟是何天颜,竟然将帝王之尊的楚昭帝迷的晕头转向。 “娘娘,皇上刚刚让朱总管来传过旨,说是一会儿要过来和您一起用晚膳。”元儿轻声禀报。 昭妃放下木梳,盯着镜子里的面孔看了许久,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元儿,你说本宫好看吗?” 元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垂下头,“娘娘自然是好看的。” 闻言,昭妃却冷笑了两声,转身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连宫粉都遮不住,眉宇之间的病态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样子也叫好看吗? 忽然,心中滋生出一股抑郁之气,她想到了之前来关雎宫里探望自己的宁洳,她的嫡姐,在失去孩子后,却依然活得娇艳欲滴。 自己与她相比,看表面足足老了十岁不止。她害怕,恐惧,自己容颜不再,心思枯竭之时,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会转而去宠幸其他的女人,尤其是那个恨自己恨不得剥皮抽筋的茹婕妤。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元儿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这段日子,主子的脾气越来越坏,特别是在茹婕妤来过以后,整个关雎宫正殿必定会是一片狼藉。 “砰。” 物体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因着地毯变成了闷响,元儿瞥眼瞧去,只见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被扫到了地上,昭妃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百宝阁的架子而去,手一挥,那些珍贵的宝物应声而落,七零八落的到处滚着。 “娘娘息怒,要是气坏了您的身子,皇上会心疼的。”元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劝道。 昭妃却是充耳不闻,继续折腾这殿内的摆设,直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的声音,她才猛地停下动作,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楚昭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失魂落魄的盯着门外,他推开朱逢喜,大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心疼的问道:“昭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说完,又铁青着脸怒斥元儿,“狗奴才,朕让你照顾昭妃,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元儿心里一惊,双腿发软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 楚昭帝冷眼看着她,“你的确该死,朱逢喜,将她打入浣衣局,重新从内务府挑选两个干净的宫女过来。” 闻言,元儿眸子骤然瞪大,“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求皇上饶了奴婢,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昭妃娘娘,求皇上饶命。” 朱逢喜有些不忍,浣衣局是什么地方,那是宫里犯了大罪没被处死的犯人待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要是进了里面,依照元儿这府身板,不出一天就会被抬着出来。 “皇上,饶了她吧。” 昭妃的视线落在元儿红肿的额头上,这屋里铺了地毯,她都能将额头弄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一个人才。 听了昭妃的话,楚昭帝才慢慢敛去怒意,点了点头,“既然昭儿这样说,那朕就不追究此事了。昭儿,朕这几日太忙了,没有好好陪你,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昭妃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闷闷道:“臣妾怕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楚昭帝抬眼看了看朱逢喜和元儿,朱逢喜立刻拉着元儿退出了大殿,只留下紧紧相拥的两人。 “昭儿,你在胡说什么呢,朕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难道要朕将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会相信吗?” 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大殿内传出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楚昭帝低下头,轻轻的在昭妃的后背上抚着。 “皇上,臣妾自知大限将到,这副病弱的身子怕是不能再继续陪您了,臣妾希望,日后有了新姐妹入宫时,皇上心里仍然有臣妾一席之位就好。” “昭儿,不许胡说,朕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你不在了,朕就去陪你,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这句话,楚昭帝在心里不知想过多少次,年轻的时候,专注国事,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的宠爱一个女人,他想到了前朝亡国之君周帝,为了一个妃子,主动签下降书。 当时他跟随父皇征战,对周帝的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身为帝王,什么女人会得不到,竟然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而断送了自家的百年基业。 到了中年,四十而不惑,直到遇到了怀里的这个女子,他才知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她如同一捧清泉,不经意便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灵,享受到了爱情的甜美。 “昭儿,朕打算半月后举行封后大典,朕要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与朕一同享受天下臣民的跪拜。” 他捧着她的脸,无比深情的凝视着这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苍白瘦削的脸颊让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如果两人活着相守的日子不多了,那么,在那之前,必须让她有与自己同葬王陵的资格。 昭妃摇了摇头,“皇上,臣妾是庶女,自古以来,坐上后位的妃嫔,从未有过庶女,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 皇上赐了臣妾“昭”的封号,臣妾已然感到满足,不想皇上因为臣妾而与朝臣不和,封后的事情就算了吧。” ps: 昨日停电,没来得及更新,望见谅! ------------ 第一百章 成婚 当楚昭帝在朝堂上提出要立昭妃为后时,大部分的朝臣都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只有极少部分依附昭妃的臣子们赞同,但是,身为昭妃的娘家人,陈学杨以及齐国公府均未明确表态,陆苍擎也同未来岳父一起,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楚昭帝无视群臣们的反对,直接下了旨意,封后大典在半月后举行。到时候,百官必须得携家眷参加,如若不然,就当抗旨处置。 半月后,封后大典如期举行,先前在朝堂上闹得极为放肆的大臣们都来了,楚昭帝看着他们恭恭敬敬的拜贺自己心爱的女人,嘴角不由得掀起一抹笑容。 因着体谅昭妃身体虚弱,她只是在接受朝臣拜贺的时候出现了一下,接着就被楚昭帝亲自送回了关雎宫,只留下大臣和家眷们由宫女内侍们伺候着。 礼部尚书吴英达看着帝后相偕离去的身影,不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痛惜的神色,叹了叹气,对着旁边的同僚道:“皇上本是明君,却无奈被妖妃所惑,误国误民呐。” 听了这话,那同僚赶紧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忙道:“吴大人慎言,这话可说不得,要是被人听了去,咱们就小命不保了啊。” 吴英达斜睨了他一眼,皱眉道:“看你那德行,老夫敢说敢当,她昭妃不过一介庶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爬上了母仪天下的位置,老夫倒要看看,凭着她那副病弱的身子,皇后的椅子能做多久。” 同僚听得眼睛瞪圆,急忙捂住他的嘴,“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吴大人,您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自个儿关上门来说吧。下官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说完,像避蛇蝎一般的逃离了席位。 吴英达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声嚷道:“老夫没有说错,大伙儿来评评理,昭妃一介庶女,怎能当得起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吴英达又继续道:“后宫之中。德妃。淑妃。靳妃,茹婕妤,个个贤良淑德,慧敏恭厚。依老夫看来,皇后的人选可以由此四位娘娘中选得,皇后之尊万不是一介庶女就可以胜任的。” 百官俱惊,这样的言论无疑是在斥责当今帝王不按规矩伦常行事,这样的话语一经传到楚昭帝耳里,吴英达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近几年来,楚昭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任人唯贤,尤其是在昭妃进宫后。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 昭妃身子本来就弱,加上在江南时替楚昭帝挡了一刀,虽然静养了一年,可是从太医院传出的消息看来,她随时都有可能薨灭。 众人明白。皇后的位置,她真的有可能坐不了几日。想到这里,百官不由得看向吴英达,均觉得他太过冲动了。 虽然吴家出了一个淑妃,可是淑妃失宠已久,进宫十几年,又无子嗣傍身,若是要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前面还有德妃,靳妃等家世贵重的挡着呢。 就在这时,陈五爷陈学枫大步走了过来,吴英达的那番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在女儿进宫前不是很在意,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了皇后,那么作为皇后的父亲,他就是正经的国丈。 吴英达不过一个礼部尚书,就能如此蔑视一国之后,陈学枫觉得,自己国丈的威严也受到了挑衅。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吴英达,道:“吴大人可知这些话如果传到了皇上耳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吴英达目不斜视,“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风雨没经历过,自古以来忠言逆耳,皇上之所以到了现在这个昏庸的地步,都是听信了你们这些小人奸臣的谗言,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话可说是极为的大逆不道了,陈学枫斜睨了他两眼,大声道:“吴英达,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吴英达不语,只用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陈学枫又拱了拱手,对着众人道:“今日,各位大人给在下做个明证,当今皇后娘娘的母亲,也就是已经去世的白姨娘,在下决定将她提为平妻,与在下的夫人同礼相待。” 母凭女贵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寻常百姓家,都是常有的事情,如今昭妃已经成了皇后,若是还有一个名分为姨娘的生母,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楚昭帝早就明里暗里对齐国公提起过此事,只是白姨娘当年犯下的错误实在是难以启齿,齐国公不好越过儿子做主,只好让陈学枫自行决定。 好在陈学枫看得明白,如今皇后生母不再是低贱的姨娘,而是与正妻无异的平妻,相比楚昭帝会满意的。 陈学枫的决定让姜氏如遭雷击,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虽然白姨娘已经成了一抔黄土,但是,当年她给自己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 要说这辈子她最恨的人是谁,毫不犹豫的说就是青楼出身的白姨娘了。当年,凭借陈学枫的宠幸,让他们母子三人在齐国公府受尽了白眼,如今,丈夫却为了一个庶女要将昔日的仇人提为平妻,这口气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忍下。 “妾身是不会同意的,白姨娘不过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当日要不是看在她怀了爷的骨肉,妾身又怎会让她进门。 如今爷看着洁姐儿当了皇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将那个贱人提为平妻,爷可曾为妾身想过,可曾为宫里的洳姐儿想过。哼,那白姨娘当年可是因为与人通奸被爷亲自下令处死的,如今又想抬升她的身份,也不怕被人耻笑。” 家丑不可外扬,当年白姨娘与人通奸一事,齐国公府只有几个主子知道这事,但是被齐国公下了死令,众人只有闭口不言。 姜氏的不甘心,唇枪舌剑的将事情全部抖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陈学枫和齐国公府众人的面色都变了,这时,吴英达却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想不到当今的皇后娘娘,生母不但是青楼出身,更是与人通奸被处死,这样的皇后,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原先还避着吴英达的官员,听了这些以后,都表露出了不赞同的意思。其中,附属德妃,靳妃一派的一些官员,与吴英达一起,纷纷向楚昭帝递了废除皇后的折子。 楚昭帝见了那些折子后,大怒不止,虽然早就知道心爱的女人的身份,但是他却不在乎,在这个时候被人捅了出来,无疑不是在打自己这个君王的脸面。 他叫来朱逢喜,拟定了一道旨意,让他当着百官的面去宣旨。 当朱逢喜带着圣旨到了大殿的时候,众人的心都高高的抬着,尤其是姜氏。其实,在她说完那番话后心里就忍不住后悔,那个女人早就不是当时还在府里的庶女,而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皇后,自己将她的身世的说了出来,如果皇上要降罪该怎么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学枫之妻姜氏,搬弄口舌,污蔑皇后,现贬妻为妾,死后亦不得葬入陈家祖坟。” “礼部尚书吴英达,不遵皇后,口出狂言,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兵部侍郎何一文,巡检都事何敏,安义考功郎邓西钦大殿之上,狼狈为奸,蛊惑人心,均打入大牢,七日之后,流放边疆。” 两道圣旨一出,大殿之上,立刻充满哀嚎之声,姜氏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陈学杨,陆苍擎,以及其与不相关的人,全都看着大殿上的闹剧,陈学杨摇了摇头,“以卵击石,蠢之。” 陆苍擎心领神会,未来岳父看得透彻,楚昭帝如今对皇后着了魔,又怎会让人诋毁自己最爱的女人呢。 今日的封后大典因为这么一闹,时间竟过去了一大半,又过了半个时辰,朱逢喜再次带来了楚昭帝的旨意,让百官自行离去。 到了宫门口,陆苍擎正要离去,却被陈学杨叫住了,两人走到一旁僻静之处,陈学杨道:“慎之,皇后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在这之前,我想把你和滢儿的婚事办了。” 陆苍擎一听,先是惊讶,接着便是欣喜。 先前在封后大殿上,陆苍擎也看到了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果,这个时候,皇后真的薨了,依照楚昭帝的脾性,一定会让全国守孝一年。 一年之内会发生多少变数,他不敢肯定,所以,正如陈学杨说的那样,趁着皇后还在,先把婚事办了再说。 回到府里后,陆苍擎请了文敬亭过府,和姨父姨母三人一起商议婚事。在这之前,本来早就挑好的吉日因为两人失踪错过了,文敬亭和陆姨母又打开黄历翻了好久,最终确定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月的初三。 因着聘礼和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婚礼也不算赶,两家人通气后,只等着日子一到,开始举行婚礼。 ------------ 第一百零三章 奶娘 出阁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听着府里的姐姐妹妹们笑着来给自己添妆贺喜,宁滢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虽然只保留着七岁前的记忆,但是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恶补,她原本就聪慧,倒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父亲不会让母亲永远待在护国寺。又比如未婚夫陆苍擎对她很好,相信婚后也不会亏待自己。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得到放松了。 “姑娘,十四少爷醒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哭不止,奶娘也哄不住; 。”兰草轻声道。 宁滢放下手中的书卷,好看的眉拧成一条弧线,率先走了出去。 到了幼弟陈仕玦的院子,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婴孩啼哭声。 推门进去,她从神色焦急的奶娘手里接过幼弟,轻声哄道:“玦儿不哭,乖,是姐姐来看你了。” 说来也奇怪,奶娘抱着他哄了好久,也不见他止住哭声,宁滢刚刚将他抱在怀里,陈仕玦就停止了啼哭。 见状,奶娘有些讪讪的,“还是姑娘有办法,姑娘以来,十四少爷立刻就乖了。” 宁滢没有说话,皱眉看了奶娘一眼,接着又伸手在幼弟股间摸了摸,发现有些湿腻腻的,她将他放在摇篮里,解开衣物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尿布全部湿透了。 “兰草,找几条干爽的尿布来,对了,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衫。” “是。” 兰草得了吩咐,扫视了奶娘一眼,径直下去了。 奶娘十分忐忑,双手紧紧缠在一起,嘴里辩解道:“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只顾着哄十四少爷。没来得及看时不是尿湿了。” 她的话音刚落,兰草便将尿布和衣衫拿了过来,主仆俩搭着手利落的给陈仕玦换上了尿布和衣衫,也许是干爽的感觉让小家伙感到很舒服,嘴巴不由得咧了咧,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姑娘,小少爷也觉得舒服呢,你看他都笑了。”兰草笑着道。 宁滢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幼弟的鼻子,“真乖。” 接着又逗弄了一会儿。等到陈仕玦连着打了两个呵欠的时候。让兰草抱着他到外面走走。自己则留下来。 “奶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定眼看着她,问道。 奶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摇了摇头,“姑娘明察呀,奴婢真的是无意的。” 宁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丝毫不嫌弃的拿起湿掉的尿布,两根手指捻着,上面有些褐色的痕迹。 “奶娘,这些是什么,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吧。” “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小少爷的尿布上有泥土。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奶娘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一直摇着头解释。 宁滢哪肯相信,心里的怒气宣泄不出,挥手将尿布仍在地上。提高声音道:“原先看你还是个好的,才让你来照顾玦儿,没想到你这么不上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又放任玦儿在地上玩耍,自己则去偷懒去了吧。” 奶娘心里一震,的确,她是让小少爷自个儿在地上爬着玩耍,因为有些累了,就歪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她有些不以为然,她自己也有孩子,哪个不是在地上又爬又滚的,还不是一个个壮的跟牛似的; 想归想,但是一看到冷着脸的宁滢时,她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小少爷不同于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若是自己因此被赶了辞退,家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怎么办。 “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小少爷。”她一个劲的认错,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 宁滢可不相信,想起自己和陈仕琰的奶娘嬷嬷,在姐弟俩小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没有一个敢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 “姑娘,您就行行好,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靠奴婢养活呢,求姑娘行行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奶娘苦苦哀求着,宁滢虽有不忍,但还是狠下心将她辞退,走之前,让账房额外支了五两银子给她。 奶娘走后,新的奶娘还要再仔细挑选吗,这样一来,谁来照顾陈仕玦就成了问题。陈仕玦已经半岁,自宁滢回来后,就特别黏她,没办法,在找到奶娘之前,陈仕玦只好跟着姐姐住。 这样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偌大的首辅府里只有这么四个主子,宁滢是唯一的女眷,管家的事情也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将幼弟抱到自己院子里照顾,府里的下人没人敢说什么。 陈仕玦年纪小,宁滢将原来的奶娘辞退后,便没了奶源,齐嬷嬷将大米炒了炒,碾磨成细米粉,熬了迷糊糊给他吃。 兴许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食物,陈仕玦吃的十分欢快,竟然将一小碗迷糊糊全部吃完了。 齐嬷嬷看着还在舔嘴唇的陈仕玦,对着宁滢道:“姑娘,看来小少爷很喜欢这个,要不然就不要再找奶娘了,由老奴和两个小丫鬟照看好了。” 宁滢笑了笑,摇头道:“齐嬷嬷,你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再说了,玦儿还小,不能这么早就断奶,太医说过,最好一岁的时候才断奶。 所以,在找到奶娘之前,还是由齐嬷嬷你继续熬迷糊糊给他吃,等到找到了合适的奶娘后,你就好好的歇着。” 宁滢的坚持让齐嬷嬷只好放弃自己的想法,她仔细看了看宁滢,心里暗叹,姑娘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处事依旧如以往那般果敢。 寻找新的奶娘的事情由陈学杨去解决,在出阁之前,宁滢只需好好的照顾幼弟就行。又过了两三日,她正在和陈仕玦玩毛线球的时候,王总管来禀报,说是奶娘已经找到了。 她让兰草将幼弟抱着,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去花厅了。 到了花厅,没想到陆苍擎也在,宁滢有些疑惑,今天不是沐休的日子啊,这人怎么也在? 陆苍擎自然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笑着起身道:“滢儿,我听说府上正在给玦哥儿找奶娘,恰好姨母认识这位婶子,家里孩子也快半岁了,为人也不错,于是就把她给带过来了。” 听了这话,宁滢侧身朝着站在一旁的妇人看去,只见她二十六七的样子,相貌极为普通,眼神却十分清澈,一身粗布蓝裙拾掇得干净整齐; 第一眼印象是不错,但是宁滢不敢大意,当初给幼弟选奶娘的时候,就是因为大意才会选了那么一个女人。 她走近了,问道:“不知这位婶子如何称呼?” 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平日里大家都叫我万三娘。” 宁滢挑了挑眉,点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万三娘看了她一眼,将拢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 宁滢仔细的瞧了瞧,发现她的手极为白皙漂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平头百姓。看完手后,她又将万三娘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道:“玦儿先前的奶娘照看不力,我已经将她辞退了,你是慎之举荐的,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的奶娘。”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她,发现她脸上带着欣喜,又继续道:“我同意了并不能算数,要看玦儿是不是也能接受你。” 说完,又让兰草将陈仕玦抱了过来,然后让万三娘当着面抱一抱陈仕玦。万三娘欣喜的应了,小心翼翼的从兰草手中接过孩子,熟练的抱在怀里。 陈仕玦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新的奶娘,一直往她怀里拱。见状,陆苍擎笑着道:“看来玦哥儿很满意这个奶娘,滢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宁滢再次看了万三娘一眼,总觉得她身上有中熟悉的感觉,不过很快又释然了,众生万象,缘来缘往,他们姐弟俩应该是和这个万三娘有缘吧。 解决了奶娘的事情后,宁滢便让萱草带着万三娘去陈仕玦的院子,并且让她留在那里帮着万三娘照顾幼弟。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让萱草过去是为了监视万三娘。 陆苍擎自然也明白,笑着看向宁滢,“滢儿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宁滢摇了摇头,“除了父母兄弟等亲人,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听了这话,陆苍擎愣了一下,“你可以相信我的。” 若是换了从前,宁滢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只是没了与他相恋的那段记忆,却始终觉得他有些玩世不恭。 陆苍擎不知道宁滢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希望她对他有任何的怀疑,因为,他的重生就只是为了能和她相携一生。 因着成亲的日子快到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陆苍擎便离开了首辅府。 送走陆苍擎后,宁滢便去了幼弟的院子,她没有进去,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和兰草站在暗处观察着万三娘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将陈仕玦抱在怀里,脸上溢满温柔的神情,嘴里似乎在哼小曲,陈仕玦很快就睡着了。 ------------ 第一百零二章 红绸两端 艳阳正好,晴空白云。爆竹声声,红绸飘扬。 从寅时起,首辅府的下人就开始准备成亲当日所需,因着陈学杨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且宁滢又是新开府后一直掌管着府里的内务,府中下人对她可谓是服服帖帖的。 今日是宁滢出阁之日,在男方前来迎亲之前,必须要严阵以待,不能有任何影响到婚礼进行的事情发生。 至于宁滢,也早早的就起床了,今日是她出阁的日子,母亲马氏不在府里,千芳公主只是名义上的母亲,所以梳头的事情就由大伯母谭氏来代替。 一般担任梳头的妇人,必须是六亲俱在,五福俱全的全福妇人,谭氏虽然已经不是魏国公夫人,但她却是陈府唯一一个称得上全福妇人的人。 自从被夺爵后,谭氏一下子从魏国公夫人降为普通的当家夫人,强烈的落差让她在沉寂了一段日子之后,变得越发的淡定了。加之年纪上去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菩萨般的和善。 沐浴完后,宁滢任兰草和萱草服侍着自己穿上喜袍嫁衣,及膝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烛光的照映下,乌黑发亮。 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宁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儿出嫁,母亲却不在身边,忽然间,她的心里涌出一股对始作俑者的愤怒。 谭氏见她脸上没有笑意,微微叹息了一声,笑着上前拿起牛角梳,右手拢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滢姐儿,大伯母知道你心里有遗憾,但是今日是你出阁的日子,咱们开开心心的啊; 。” 听了这话,宁滢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大伯母,我省得。开始梳头吧。” 谭氏哎了一声,拿起梳子慢慢的梳了起来。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女儿出嫁时的情景,梳着梳着,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颤声唱着每一个母亲嫁女时都会唱的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明明是喜悦的日子,听到这个,不光是宁滢,就连旁边站着伺候的两个丫鬟也红了眼睛,梳完头后,由着兰草盘上了新娘头。谭氏亲自拿起凤冠替宁滢戴上。 “滢姐儿。出了这个门。以后就是陆家人了,以后要夫妻和睦,孝敬公婆。你记着,无论何时。娘家都是你的依靠,从咱们陈家出去的女儿,除非做错了事情,那是万万不能让人欺负的。” 宁滢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大伯母,宁滢知道了。” 谭氏微微颔首,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新娘子应该高高兴兴的。” 迎亲的队伍还没到,趁着这个时间,宁涵以及其与的姐妹都来了,一看到姐姐们,宁滢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泪水又有外流的趋向。 可是。她还没哭出来,宁涵却比她还难过,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十妹妹,你就要嫁人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她一边哭着,肩膀不停的耸动着,看她这个样子,宁滢忍不住被逗笑了,轻轻抹了抹眼角,笑道:“八姐姐若是想我了,以后常来陆府就是。” 宁涵还是一个劲的哭,宁渺皱了皱眉,有些无奈道:“八妹妹,今儿个是十妹妹的大喜日子,咱们都要高高兴兴的送她出嫁,你就别哭了。” 宁湄也道:“是呀,八妹妹,别哭了,来擦擦眼泪,迎亲的就快到了。” 两位姐姐的劝说还是起了作用,宁涵擦了眼泪,红着眼睛看向宁滢,“十妹妹,你要好好的,若是陆苍擎敢欺负你,我帮你收拾他。” 见她越说越孩子气,宁滢笑着回答:“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等着八姐姐为我做主。” 接着,姐妹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喜娘从外边进来,道:“哟,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新娘子快盖起盖头。” 听了这话,谭氏将绣着鸳鸯的盖头给宁滢盖上,顿时,宁滢只觉得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红。 出了闺房,被喜娘搀扶着到了正厅,老魏国公,许老夫人以及陈学杨坐在上首,宁滢掀开盖头,一一拜别亲人。 陈学杨往日的淡定从容早已不复,此刻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想到被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就要投入别家,他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滢儿,日后要同慎之好好过日子,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父亲说,父亲为你做主。” 也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今日是孙女出阁的大喜日子,许老夫人不像以往那样挑刺,只是严肃着脸道:滢姐儿,你记着,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要恪守本分,孝敬公婆,千万不要丢了我陈家的颜面。” 虽然这话不好听,宁滢还是欠了欠身,道:“孙女谨记,祖母放心。” 告别了亲人,宁滢将盖头盖好,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门走去。 迎亲的队伍停在府门外,陆苍擎一身大红喜袍,胸前绑着一朵红色的绸花,坐在高头骏马上,风流倜傥,儒雅俊俏。 陈仕琰也等在门口,一旁还有被万三娘抱着的陈仕玦。等到那道红色的纤细的身影出现时,陈仕琰的眼眶慢慢红了。 走近后,他紧紧的握了握常在袖子里的手,等到姐姐走到身边,他弯下腰将姐姐背起来。十四岁的少年已经不再瘦弱,宽阔的肩膀让宁滢充满了安心的感觉。 “啊啊啊,咿呀呜呀…” 也许是知道姐姐要上花轿了,陈仕玦嘴里忽然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宁滢听了声音,侧头看了看,却被红色的盖头挡住了视线。 喜娘在一旁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宁滢只好回过头,陈仕琰背着姐姐,一步一步的朝着花轿走去。 “姐姐,仕琰舍不得你。” 少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宁滢能够想象此刻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轻轻的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琰儿,姐姐也舍不得你们,你长大了,姐姐不在府里,父亲和玦儿就要靠你照顾了。” 陈仕琰点了点头,有些哽咽道:“嗯,仕琰知道了。” 到了花轿旁,宁滢被扶着上了花轿,轿门关上后。她被隔绝在了一方小天地里。外面鞭炮声和唢呐声不绝于耳。她偷偷掀开盖头。从轿子侧边的小窗口朝外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陈学杨和老魏国公也出来了,父子俩都紧紧的盯着花轿的方向。陈仕琰努力的克制着眼泪,一旁的陈仕玦在奶娘的怀里不停的动着。 宁滢的视线在亲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万三娘的脸上,只见她望着花轿,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这一瞬间,宁滢忽然心里一跳,只觉得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她连忙放下帘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花轿已经被抬起; 首辅大人嫁女和状元爷娶妻。这一嫁一娶又是皇上赐婚,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热闹喜庆的气氛里。 陆苍擎带着迎亲队伍绕着内城走了一圈,街道两边都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们,稚子孩童一个个的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笑着闹着。 作为新郎。陆苍擎自然是春风得意,在马上不停的朝着祝贺的百姓们拱手道谢。 队伍终于回到了陆府,拜堂的吉时也快到了,陆苍擎翻身下马,将花轿里的新娘子背出来,跨过火盆后,直接到了正厅。 正厅里,文敬亭和陆姨父陆姨母端坐上首,看到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进来后,三人均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根红绸将宁滢和陆苍擎连在一起,喜娘在一旁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话音落下,鞭炮声再一次响起,接着,唢呐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 随着喜娘的声音落下,贺喜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宁滢透过红色的盖头,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嘴角慢慢勾起笑容。 拜完堂后,陆苍擎还要留下来招呼客人,宁滢被送到早已准备好的新房。 坐在新房里,宁滢只觉得四周安静极了,她轻声唤道:“兰草。” 没有人回答,看来兰草并不在房里。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宁滢不免有些紧张。 “夫人,奴婢是白鹭,爷心疼夫人,让奴婢准备酒酿圆子给您。” 闻言,宁滢轻轻掀开盖头,看到一个粉衣圆脸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那里,丫鬟的姿色很普通,甚至连她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也不及。 宁滢点了点头,“你放桌上吧。” 白鹭顺从的将托盘放在桌上,又将碗端了过来,“奴婢服侍夫人吃吧。” 宁滢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是,你在旁边站着吧。” 说着,接过她手中的酒酿圆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一碗酒酿圆子下肚,她总算有了饱腹感。 填饱了肚子,宁滢又问了白鹭几句,才得知兰草和萱草以及自己的陪房们,都被安排歇着了,今天伺候自己的就是白鹭。 虽然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宁滢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是新嫁娘,初来驾到却被人将熟悉的丫鬟拦下了,难道是要敲打自己吗? ------------ 第一百零三章 生不生? 想到这里,宁滢不由得想起了陆苍擎的姨母,那个眼神锐利的妇人。当时大伯母带着几个姐姐来陆家铺床的时候,回来就和自己说过,陆姨母虽然是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却是一个不好惹的。 当时,她还不怎么在意,想着只要自己好好孝敬他们就成。如今,她才刚刚嫁进陆家,就被陆姨母开始敲打,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白鹭看着新夫人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心里也有些忐忑,她听从姨夫人的吩咐来伺候这位新夫人,本来还以为是件好差事,可是现在看来,这位新夫人也是一个厉害的主儿。 宁滢抬头看了白鹭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白鹭端着碗,急忙道:“不行,姨夫人说了,要奴婢好好的伺候夫人。” 闻言,宁滢眼皮都未抬一下,“既然如此,你就在一旁站着吧。” 听到新夫人这么说,白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碗放在桌上后,轻手轻脚的站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仔细听了一下,似乎有很多人往新房这边来,白鹭连忙替宁滢盖上盖头; 果不其然,门很快就被推开了,陆苍擎和喜娘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后面还跟着很多男男女女。 陆苍擎一进屋视线就落在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的纤细身影上,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笑意,在喜娘的提示下,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又从喜娘端着的托盘里拿起称杆,慢慢的叫盖头挑了起来。 柔和的烛光下,宁滢略施粉黛的小脸显得越发的俏丽精致,陆苍擎觉得自己快看呆了,虽然在成亲前就见过无数次,但是,每见一次她总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宁滢微微抬了抬眼。只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男人俊逸飞扬。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情意。 “哎呀,新娘子好漂亮,慎之,你太有福气啦。”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先前跟着进来的男男女女都开称赞宁滢,就连一旁的喜娘也道:“可不是嘛,我见过的新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对儿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般配的呢。男的俊。女的俏。可不好比是观音大士座下的金童玉女么。” 喜娘的一番话又得到其余人的附和,宁滢的脸上立刻飘起两朵红云,陆苍擎瞧着,心里是喜爱极了。 “好了。新人该喝合卺酒了。”喜娘道。 白鹭很有眼色,立刻替两人斟满酒端了上来,宁滢与陆苍擎各执一杯,双手环绕,将代表着夫妻俩合二为一的交杯酒送进了肚里。 “喝完合卺酒,相携到白首。”喜娘笑呵呵的说着吉祥词儿,逗得众人也不停的鼓掌叫好。 接着,她又端了一盘白生生的饺子上来,陆苍擎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宁滢嘴边。宁滢轻轻咬了一口,发现竟然是生的,生面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生不生?”喜娘突然问道。 宁滢点了点头,“生。” 一个“生”字刚说完。顿时屋里的人全部都开始大笑起来,宁滢有些疑惑,但是一看到陆苍擎戏谑的目光时,顿时明白了。 出嫁之前,大伯母给她讲过这个习俗,只是刚才人太多一紧张便忘了,现在想起来,脸烫的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吃了子嗣饺,多子多孙福分高,生男俊又俏,生女美娇娇。” 喜娘念完这些后,将剩下的饺子倒在床底,据说要第二日后才能捡起来。喝合卺酒,吃子嗣饺等程序完成后,作为新郎官的陆苍擎又要回到前面去招呼客人了。 先前跟着进来的那些人也该回到席上,很快,屋里又只剩下宁滢和白鹭两人。宁滢看了一眼白鹭,发现她脸上带着一丝憧憬,双眼望着门口的方向。 “白鹭,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夫人问话,白鹭才猛地回过神,连忙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 宁滢微微笑了笑,“和我一样大,许人了吗?” 白鹭摇了摇头,“还没有,奴婢不想这么早嫁人。”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等我掌管了府上的内务后,定会给你找一个满意的夫婿。” 听了遮护,白鹭有些惊诧,接着又有些慌乱的跪了下来,奴婢不想嫁人,求夫人收回成命,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 宁滢只是笑,白鹭低垂着头,主仆俩都没有说话,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宁滢才道:“起来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多谢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的伺候夫人的。”白鹭恭敬的答道。 红烛不停的燃烧着,烛台底端已经积了一些蜡滴,快到亥时一刻的时候,陆苍擎才醉醺醺的被广白扶进了新房。 宁滢见状,连忙上前搀着他的胳膊,一旁的白鹭咬了咬唇,推开扶着他的广白,架起另外一只与宁滢一起,将他扶到了喜床上。 “你下去吧,让萱草和兰草来伺候。”宁滢有些不喜,对她吩咐道。 白鹭抬起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看到宁滢紧紧皱着的眉头时,心里咯噔一下,只好顺从的退下。 广白也跟着出去了。 宁滢无奈的看着瘫倒在床上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姑娘,奴婢和萱草能进来吗?” 这时,屋外响起了兰草的声音。 宁滢上前,打开门让两人进来。萱草是个急性子,一进来就跟主子诉苦,“姑娘,那些人太过分了,嘴上虽然说着是要我们歇息,可是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叫白鹭的,看她一点都不顺眼。” 兰草撇了她一眼,“你呀,就少说一点,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别提那些扫兴的事情。”说完,又转身对着宁滢道:“姑娘,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宁滢点了点头,由着兰草给自己卸妆,萱草撇了撇嘴,去外面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等到宁滢收拾好后,二婢又要替陆苍擎整理。 宁滢摇了摇头,“你们先下去吧,姑爷这里我来就行。” 闻言,兰草和萱草放下东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宁滢坐回床边,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开始替他解衣服上的扣子,手刚伸到他的衣襟边,一下子被人捉住了双手。 “啊。”她有些措不及防,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醒来的男人。 陆苍擎轻轻一拉,她便被扯到他的怀里,“对不起,滢儿,让你受委屈了; 。” 宁滢一愣,想必是先前兰草与萱草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只是问:“你装醉?” 陆苍擎笑了笑,“如若不装醉的话,又怎么清醒着来见你。你都不知道,大舅子小舅子们太厉害了,一个两个的轮番上来灌我酒,要不是事先把酒换成了水,估计到明天早上都醒不来。” 听了这话,宁滢不禁被逗乐了,眨了眨眼,“那你可要记着,以后若是敢欺负我,我那些哥哥们保准会好好收拾你的。” “不怕,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下头在她脖颈间猛嗅了一口,感叹道:“好香!” 滚烫的呼吸洒在宁滢的耳畔,她有些不习惯,双手下意识的抵在胸前,“你还没梳洗呢。” 陆苍擎却是不在意,笑噙着笑看向她,“我一个大男人,不在意这些。” 宁滢皱了皱眉,继续推攘,“你身上的酒味好浓,我不喜欢。” 听到这里,陆苍擎低头嗅了嗅,的确有些熏人,他不喜欢她皱眉头的样子,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起身就要解自己的衣裳。 退去外衣后,只留里面白色的中衣,走到一旁放水盆的架子上,打算将就着宁滢先前洗脸的水洗洗算了。 宁滢连忙道:“等一下,我让兰草打些热水来。” 陆苍擎回她,“用这个就行。” 宁滢摇了摇头,“那水是我洗胭脂的,不干净,我让兰草重新打水来。”说完,将候在外间的兰草叫了进来,吩咐了几句,兰草便端着水盆出去了。 很快,她又端着干净的热水进来,宁滢拧了拧帕子,仔细的替夫君擦脸,而陆苍擎呢,闭着眼享受着小妻子的服务。 “好了,擦完了。”宁滢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将帕子在水里荡了荡,拧干搭在架子上。 陆苍擎睁开眼睛,一下子与她温柔的眼神对上,不由得咧了咧嘴。他将她抱着放在自己膝上,道:“滢儿,终于娶到你了,你知道吗,为了这一天,我不知等了多久。” 宁滢有些羞赧,她以为他说的好久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算起,却不知陆苍擎将前世的那些年也算了进去。 当年她在庵里修行待罪,他在庵外暗自陪伴,一直到她临死,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因为施恩而爱慕上了自己的恩人。 那个时候,他一无所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痛苦折磨却无能为力。而如今,一切都因为他的重生而发生了改变,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让她流离失所,不会让她被人欺侮。 因为,她是他的妻,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ps: 对不起大家哈,最近因为生病堆积了很多工作,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有些忙不过来,更新的不及时,请大家谅解一下。 ------------ 第一百零四章 长者赐不可辞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人生四喜之中的两喜,陆苍擎先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年纪轻轻便入了楚昭帝的眼,实打实的皇帝纯臣。现下又娶了当朝首辅的掌上明珠,惹得其他人羡慕嫉妒不已。 当然,也有那好事之人,幸灾乐祸的将当初河东郡王恋慕宁滢的话题重提,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很快便有人以他们三人为主角,编成了话本。 不过,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传,宁滢和陆苍擎却丝毫不知,在满目鲜红的喜房里,环绕在两人身边的气氛暧昧极了。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为了不让人打扰,在进了喜房后,陆苍擎便早早的落了锁。装醉一事被新婚妻子发现,他索性不再装了,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误了洞房的大事。 宁滢被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自从她没了中间几年的记忆后,和他在一起,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现在,两人已经结为夫妻,接下来就该行夫妻敦伦之礼,一想到自己将要和面前这个男人做那些羞人的事情,她的心便抑制不住的猛跳起来; “滢儿,夫人,抬起头来看看我。”低沉醇厚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因着满屋充裕的红,她不由得被蛊惑了。 眼前的男人目光温柔,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自己纤细的身影,漆黑里映着鲜红,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落在他噙着笑容的嘴唇上。 他的唇不厚不薄,既不会显得薄情寡义,又不是那种忠厚老实,与他俊朗的面貌相比,显然有些普通。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张唇,与他的五官搭配起来却意外的协调。她私下想着,若是换上时下里人人都喜欢的薄唇。恐怕没有现在这般看着舒服了。 话本里不都说了,凡是薄情寡义之徒,均长着一张忘恩负义的薄唇。 陆苍擎带着笑,任由宁滢将自己彻彻底底的打量了个遍,转身看了看燃烧着的红烛,柔声道:“夫人,咱们安置了吧。” 宁滢心头猛跳,脸更红了,但还是柔顺的点了点头。 见她小女儿娇羞样,陆苍擎心情大好。轻轻的将她抱着放在喜床上。伸手开始解她的衣裳。 “哎呀。底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些硌人。”背部接触到床铺,宁滢不由得娇声道。 陆苍擎一听,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大手一扯,床单便被掀开,只见里面花生、红枣、桂圆等物零零散散的撒在床上,小妻子这么娇嫩的肌肤,又怎么受得了这些东西。 他将她抱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则快步上前将床上的东西收拾了,然后又迅速的将床单铺好。 当两人再次相拥回到床上的时候,陆苍擎已经将怀里的娇人儿身上的衣物全数褪去。 感觉到身上微微传来的凉意,宁滢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跪坐在身边的男人三下五除二的褪去里衣。这下子,两人算是坦诚相见了。 “滢儿,你真美。”他望着她雪白的娇躯,毫不保留的赞叹着。 宁滢脸色绯红,眼波流转。娇羞不已。 “相公,不早了,咱们歇了吧。”鼓着勇气说完这一句,她飞速的垂下头去,耳边只萦绕着他低沉的笑声。 大红喜帐被放下,陆苍擎再也抑制不住长久以来对她的欲望,两具同样光/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仿佛如那生生不息的藤萝,死生共命运。 三更的更声响起,陆苍擎才吩咐人抬了热水进来,抱着昏昏欲睡的宁滢洗了洗身子,却在为她穿里衣的时候又起了情欲。 但是,看着娇妻身上青青紫紫的红痕,他便有些于心不忍,压制住心中的欲念,迅速的替她穿好衣衫,抱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天刚破晓,宁滢在浑身酸痛中醒了过来,转头看见一张俊朗的面孔对着自己,不由得怔了怔; 她已经嫁人了,从今日起,便是这个男人的妻,外人眼中的陆陈氏。 想到昨夜他的放肆,宁滢脸又红了,夫妻之间做了那等亲密之事,就算在疏远的距离也会被拉近。 “夫君,你若待我好,我也会全心全意待你的,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伸出手隔空描绘着他的眉眼。 蓦地,陆苍擎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宁滢有些尴尬。 “滢滢,都听到了。” 他忽然笑吟吟的看着她。 宁滢心里一滞,并未在意他已经换了称呼,只重复问了一句:“你都听到了?” “嗯。”他点了点头,“一字不落。”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忽然,陆苍擎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直到宁滢喘不过气来,他才慢慢松开,“滢滢,慎之此生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将不得好死。” 宁滢心里一紧,连忙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眼里带着责怪。 陆苍擎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宁滢又道:“我知道了。” 他执起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滢滢,我十分了解你,若是我负了你,你绝不会委曲求全,君既无情我便休,我等了你那么久,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开你。” 这番真情流露让宁滢心里充满暖意,她微笑着道:“慎之,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并肩躺在床上,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外间便传来了兰草唤两人起床的声音。 宁滢支起身子应了,然后低头看着陆苍擎道:“慎之,该起了。” 陆苍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点了点头,翻身坐起。 宁滢先行下床,去衣架子上取了他的衣衫过来,打算伺候他穿衣。却被陆苍擎制止了,道:“你歇着,今天我自己来就是。” 宁滢也不勉强,将衣衫交到他手上,转身又去拿自己的。陆苍擎的动作很是利索,看得出来,经常做这些。 见她盯着自己,解释道:“平日里我都是自己动手,广白粗手粗脚的,那些丫鬟我又不习惯让她们近身。” 宁滢了然,心里有些欣喜,作为女人,谁不想自己的丈夫洁身自好,从小受了父亲母亲的影响,她对通房姨娘之类的可谓是鄙夷不屑之极。 她算是走了好运,嫁了一个心疼人的夫君,不说妾室姨娘,就连通房丫头都没一个,这样的男子,在这京城里,少之又少。 兰草进了屋,见两人已经穿戴好。“爷,夫人,奴婢这就端水进来?” 宁滢点了点头,兰草转身出去,很快就端了热水来; 。洁了面,又整理了一番,夫妻俩便携手朝着正厅走去。 新妇入府都要拜见舅姑,陆苍擎生母早逝,养父养母早亡,陆姨父姨母将他养大,如今又找到了生父,所以,到了大厅,三位长辈齐齐上座。 两人走了进去,三位长辈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因着长辈们在成亲之前都见过,加之陆苍擎就在旁边,宁滢一点也不紧张。 早有丫鬟断了茶水过来,但是在看到上首的三位长辈时,她有些犯难了。文敬亭是夫君生父,但是陆姨父姨母对夫君又有养育之恩。这第一杯茶,究竟该给谁呢? 心里迟疑着,面上却丝毫不显,不经意的与陆苍擎的视线相对,她端着茶杯走到陆姨父面前跪下。 “姨父请喝茶。” 陆姨父愣了一下,惊讶的朝着文敬亭和妻子看了看,不知道该不该接这杯茶。 和文敬亭的大黑脸不同,陆姨母则面带喜色,“当家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接呀。” “哎,哎。”陆姨父连连点头,接过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给了宁滢一个红包。 接下来,宁滢又端过一杯茶,递给陆姨母,陆姨母喝了,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 “擎哥儿媳妇,这是擎哥儿娘留下来的,如今你和擎哥儿成了亲,我就把它交给你,以后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 接过金镯子,宁滢点了点头,“多谢姨母,宁滢省得。” 轮到给文敬亭这个生父敬茶的时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却突然红了眼眶,“夫人,你看见了吗,阿狐已经成家了,我现在正喝着儿媳妇敬的茶呢。” 听到他这么说,陆姨母也跟着红了眼眶,如果姐姐姐夫还在,今天坐在这里接受擎哥儿媳妇敬茶,不知道他们有多开心。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低沉,陆姨父开口道:“文将军,夫人,你们都不要伤心了,将军夫人他们泉下有知,肯定也会开心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文敬亭连忙擦了擦眼睛,“是啊,是老夫糊涂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枚月白色的环形玉佩来。 “阿狐媳妇,这个是我们文家的祖传之物,就交给你了。” 宁滢接过玉佩,连忙道|:“多谢公爹。” 陆家在京城没有亲戚,又因二十年前的那场瘟疫,走的走,散的散,所以,在敬完茶后,并没有其余的长辈要拜见。 但是,文家就不一样了,陆苍擎的外家御史中丞崔家,早年因为崔氏的缘故,与文家闹翻,如今陆苍擎的回归,崔家又开始和文家往来。 所以,在用完早饭后,宁滢夫妻俩又去了崔家。 ps: 更新不稳定,求原谅。 ------------ 第一百零五章 打架 陆苍擎生母崔氏是御史中丞崔德阳的嫡长孙女,崔氏从小母亲早逝,父亲崔正玉续娶了母亲庶妹小杨氏,小杨氏进门三年,先后诞下一儿一女,崔正玉宠爱小杨氏的一双儿女,却对自己原配嫡妻留下的嫡长女不待见。 崔德阳和崔老夫人见大儿子偏心至此,便由崔老夫人将崔氏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后来又替她谋了一门好的亲事。 崔正阳虽然无官无职,却是皇家穆棱书院的院长,从来对只懂得打仗,毫无礼法可言的大女婿文敬亭不屑一顾,所以,在崔氏失踪,崔德阳与崔老夫人接连去世后,崔家便与文家断了联系。 如今,陆苍擎的身世已经被公开,虽然崔正玉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孙毫无好感,但是,小杨氏考虑到他现在是天子近臣,如果趁机将他拉拢,她那儿子说不定也就可以谋一个好的差事了。 崔正玉虽对此有些不满,但是,想到自父亲去世后,崔家便开始败落,二弟三弟分了家,带着家眷放了外任,唯有他一个,在书院里浑浑噩噩度日。世事无常,经过这么多年的浮沉,他总算是懂得了人走茶凉的悲哀。 所以,在陆苍擎认祖归宗后,小杨氏所做的一切,他都没有阻拦; 。他与继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 小儿子倒勤奋好学,爬了那么多年,却还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而那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却获了楚昭帝的信任,刚刚及冠就成了天子宠臣。 崔正玉想着想着便有些心烦,不知怎地,眼前竟然浮现出长女的模样来,笑意盈盈的样子和发妻几乎一模一样。 皱了皱眉,搁下手中的笔,背着手走到窗前,恰好听见庭前的那株合欢树的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正在这时。小杨氏身边的丫鬟梅儿过来了,见他神色不虞,迟疑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老爷,夫人说文家那边的公子和新夫人过来了,让您去正厅呢。” 崔正玉手一顿,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点了点头,让梅儿先行退下。 在书房里整理了一番情绪,崔正玉才慢慢的朝着正厅走去。 崔府正厅。小杨氏与崔家大爷二爷与他们的妻子早就到了。等到崔正玉进来的时候。几人连忙起身。 小杨氏笑道:“老爷,你可算来了,刚刚小虎子说擎哥儿和他媳妇已经到了榆林正街,马上就要进府了。” 看到小杨氏脸上的笑意。崔正玉忽然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善道:“栋哥儿才是你的亲外孙,上一回栋哥儿成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激动?” 小杨氏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在,她看了看两个儿子一眼,小儿子默不作声,反倒是大儿子跟着附和道:“母亲,父亲说的对。一个武夫的儿子有什么好巴结的。” 听了儿子这话,小杨氏狠狠的瞪了崔大爷一眼,转过身去对崔二爷道:“二郎,一会儿你就好好陪陪擎哥儿,别听你父亲和大哥胡说。擎哥儿好歹身上也留着崔家的血,不会放着你这个舅舅不管的。” 崔二爷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却得来崔大爷的一声不屑。 崔大奶奶见婆母只为小儿子着想,有些心气不顺,看了看身边平庸无德的丈夫,有些酸酸的刺道:“二弟妹真是好福气,夫君知上进,婆母又疼你,不像我,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整天只晓得抱小妾玩女人,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听她这么说,崔二奶奶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微微的笑了笑,“大嫂说笑了,辉哥儿和仲哥儿明年也要下场,等高中了,说不定会给大嫂挣个诰命呢。” 这话崔大奶奶爱听,她虽然嫁了个无能的丈夫,但是,她生的两个儿子却为自己长了不少脸。 不像二房,二弟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往屋里抬,这么多年来,却始终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 妯娌俩的对话当然被在场的人都听了去,小杨氏正想训斥大儿媳一番,正巧听到下人来报,说陆苍擎和宁滢已经进了府,正在往正厅这边来。 至此,小杨氏也就歇了心思,只等着以后再说。 这边,陆苍擎和宁滢进了崔府,由崔府的管家引着到了正厅,夫妻二人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满含笑容的看着他们; 她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看不清情绪,两人下首分别坐着一对男女。夫妻二人了然,这些恐怕就是崔家的亲戚了。 两人先后拜见了崔家的长辈,崔正玉虽然不是很待见这个外孙,但还是给了见面礼。相比之下,小杨氏就要热情多了。 拉着陆苍擎说了一大堆关于崔氏的话,然后又给了宁滢一整套金玉楼最新出的头面。接下来,他们又一一的拜见了崔家的两个舅舅和舅母,接了他们给的见面礼。 拜见完后,小杨氏让人将府里的少爷和姑娘全都叫了出来,看着一大屋花枝招展的崔家姑娘们,宁滢微笑着一一给了见面礼。 幸好父亲给自己了一份崔家详细的情况说明,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恐怕有些地方会顾及不上。 崔家最受宠的是姑娘是五姑娘崔樱,她是崔二奶奶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与家里那些庶出的姐姐们不和,又因为自己是唯一的嫡女,所以被养得骄纵任性。 她不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俊逸儒雅的状元表哥了,早在三年前,陆苍擎中了状元踏马游街的时候,她就目睹过他的风采。 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拖到了现在也还未说亲。 如今再见心里恋慕的人,而这人又成了自己的表哥,崔樱不知道有多激动,但是在看到他身边美丽温柔的宁滢时,她即刻变了脸色。 宁滢自然感觉到崔樱不善的眼神,心里有些微微惊讶,不知道自己为何得罪了这姑娘。 陆苍擎一直关注着妻子的神色,见她看向崔樱。他也朝着看过去,在对上崔樱欣喜的眼神时,淡漠的收回了视线。 几人的小动作,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崔二奶奶有些尴尬,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崔樱这才不甘的低下头。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小杨氏开口道:“今天是擎哥儿带着媳妇儿来拜见外家亲友的日子,府上早就准备了酒菜,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开始用午膳吧。” 听了这话。众人都点了点头。 陆苍擎跟着崔家的男人们去了外院。而宁滢则跟着女眷们一同到崔老夫人的院子用膳。席间,她被劝着喝了两杯米酒,有些不胜酒力,小杨氏便让崔六姑娘陪着她到了厢房休息。 宁滢睡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两道争吵的声音。 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就听到清脆一点的女声道:“五姐姐莫要忘了,表嫂可是首辅大人的女儿,不是你可以比的。” 宁滢知道这是崔六姑娘的声音,她嘴里的五姐姐定是五姑娘崔樱无疑了。两人为什么会吵起来,而且崔六姑娘还提到了自己,这些都让她十分好奇。 于是便继续听着。 这时,又听崔樱冷哼一声,“崔桦;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姨娘养的也敢和我这么说话,她陈宁滢是首辅的女儿又怎样,擎表哥一定不会喜欢她的,如果不是皇上赐婚。擎表哥又怎会委屈娶这么一个女人。” 崔六姑娘知道崔樱向来就爱胡搅蛮缠,但是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也聚集了愤怒,“我是姨娘养的又怎么样,我哥哥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也是姨娘生的,你说,要是父亲听到了会怎么样?” 不待崔樱反驳,她又继续道:“就凭你也妄想陆家表哥,你可别忘了,当时陆家表哥和表嫂还未成婚时,陆家表哥为了救表嫂,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江。我看呐,表嫂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除非陆家表哥眼睛有问题,才会选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崔樱气急,扬起手掌朝着崔六姑娘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道:“贱蹄子,你骂谁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不要脸的贱蹄子,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姨娘一个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崔六姑娘比崔樱小了两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措不及防下脸被抓了一道口子,她已经订了亲,离出嫁之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现下被抓花了脸,顿时又惊又怒,也顾不得什么了,扯着崔樱的头发,狠狠的朝着门框上撞去。 宁滢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下床出去,见两个姑娘毫无形象的互相拉扯着,四周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想了想,她还是上前将两人分开,崔六姑娘这回是真的发了狠,崔樱的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划痕,而她除了头发散了,脸上有一道小口子外,明眼看着没有太多的伤痕。 两人打架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到了小杨氏那里,崔二奶奶听说女儿被一个庶女打伤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崔大奶奶一向喜欢和崔二奶奶作对,见二房的姑娘起了内讧,有些幸灾乐祸道:“弟妹呀,我早就给你说过,樱姐儿该好好的管教了,你偏不信,看吧,这会儿都胆大到殴打庶妹了。桦姐儿一向温顺,肯定是樱姐儿把人欺负狠了才还手的。” 对于崔大奶奶的断案,崔二奶奶冷冷道:“这是我们二房的事情,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说完,又对着小杨氏道:“母亲,儿媳去看看那两个丫头。” 小杨氏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去干什么,让郑嬷嬷把人带过来就是,我倒要看看,那两个丫头究竟是吃了什么,竟然敢胆子大到打架。” 面对婆母的威严,崔二奶奶只好怏怏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很快,郑嬷嬷便将崔樱姐妹带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宁滢。两个姑娘的确狼狈,尤其是崔樱,身上灰扑扑的不说,整张脸更是肿得像猪头。 一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崔二奶奶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崔六姑娘面前,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欺负我的樱姐儿。” 小杨氏见二儿媳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怒道:“秦氏,你给我好好的坐着,让她们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零六章 牵扯 崔六姑娘的生母杜姨娘生了崔二爷唯一的儿子,所以,崔二爷平日里对这个女儿也是比较宠爱的,在二房众多庶出的姑娘当中,也只有她敢和崔樱对上。 崔二奶奶明里暗里没少整治杜姨娘母子三人,却每次都被聪明的杜姨娘躲了过去,杜姨娘生的儿子动不得,杜姨娘又不着自己的道,就只剩下一个庶女崔六姑娘时不时的被她敲打; 崔六姑娘不害怕祖父崔正玉,也不害怕祖母小杨氏,唯独害怕崔二奶奶这个嫡母。先前被嫡姐抓破了脸,现在又被嫡母打了一个耳光,怒气还是战胜了恐惧。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小杨氏哭诉道:“孙女求祖母给孙女做主,您让我去陪着陆家表嫂,可是五姐姐肖想陆家表哥,死活要进去找表嫂的麻烦,孙女拦着她没让进去,她就开始辱骂孙女是姨娘养的贱蹄子。 孙女想着她是姐姐,便忍着好好劝说,可是五姐姐依旧不依不挠,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动手抓花了孙女的脸。” “你胡说,你也骂我了。”崔樱见崔六姑娘这么说,急的大声反驳。 小杨氏拍了拍桌子,训斥道:“都给我闭嘴。” 崔六姑娘的话让崔家人都很尴尬,他们崔家养出的姑娘竟然肖想有妇之夫,并且还是当着人家妻子的面儿。 宁滢早在两人吵架的时候就知道崔樱对自己夫君有意思,只是没想到崔六姑娘会当众说了出来。 她也不恼,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似乎没有听见崔六姑娘的那番话。见她这样,小杨氏越发觉得不自在。 “桦姐儿,还不赶紧给你表嫂道歉,都要出阁了,还这么不懂事。” 崔六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是崔樱肖想陆家表哥,怎么祖母会让自己道歉。若是换了平日,她也能想通。 但是,她此刻心里全是怨恨,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扬着脖子一脸坚决,“孙女没错,要道歉也是五姐姐道歉,因为肖想陆家表哥的人可不是我崔桦。” 小杨氏被她这番话气得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正要发作的时候。却听崔大奶奶道:“母亲。儿媳觉得桦姐儿说的对。樱姐儿一个未嫁的闺阁女子,对一个有妇之夫产生了爱慕之心,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崔家的女儿个个都是不知轻重的。 好在擎哥儿媳妇不是外人。您就让樱姐儿给她表嫂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对擎哥儿有非分之想就是了。” 崔大奶奶话音刚落,崔二奶奶猛地一下起身,怒不可遏的指着这个一向喜欢和自己作对的妯娌大声道:“贺文君,你少在那里挑事,你与我作对,无非就是为了管家权,我可以什么都管,但是。你要是再出言侮辱我的女儿,可别怪我不客气。” 崔大奶奶本来就是个炮仗性子,这一下也被崔二奶奶给激着了,也不管小杨氏这个婆母在场,嘴皮子翻滚。利落的回击了过去。 妯娌二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吵了起来,小杨氏被两个儿媳吵得头疼,她紧紧的捏着茶杯,大力朝着两人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吵得不可开交的崔大奶奶和崔二奶奶被吓了一跳,崔樱和崔桦两个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反了,反了,你们当我老婆子是死的吗?”小杨氏胸脯不停的起伏着,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 崔大奶奶和崔二奶奶早年也被小杨氏整治过,所以见到婆母发怒,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小杨氏见她们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也就没再多训斥,把视线转到两个孙女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 “樱姐儿,你妹妹先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崔樱受宠,见祖母和颜悦色的问自己话,眼眶红了,委屈的摇了摇头,“回祖母的话,是崔桦故意这么说的,她心肠黑透了,您瞧瞧,孙女脸上,脖子上全都是被她抓的,要是以后留了疤痕,孙女也不想活了。” 说着说着,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崔桦。 闻言,崔桦却是一个字也不辩解,只是小声的啜泣着。见她这样,小杨氏就当她默认了,随即对着身边的郑嬷嬷吩咐:“把六姑娘给我关到佛堂里,三天不许吃饭,另外,脸上的伤口不许给药,要是樱姐儿的脸好不了,她的脸也得给我花着。” 崔大奶奶不想让崔二奶奶这么算来,忙道:“母亲,桦姐儿还有一个月就要出阁了呀。” 小杨氏如何不知道,以前还觉得崔桦是个懂事的,可是看了今天她闹得这一出,想着和简家的那门亲事还是算了为好。 别嫁了过去,没有帮到娘家,就连自己也保不住。 反正崔家的姑娘多,到时候就说六姑娘得了急症,另外换个孙女嫁过去就是。 听了处罚,崔樱有些得意,看吧,父亲再宠爱你又有什么用,一辈子都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罢了。 崔桦忽然沉寂起来,不辩解,也不争论,她抬起头,复杂的看了小杨氏一眼,挣扎着要起身。 也许是跪久了,双腿使不上力,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子抑制不住的往一旁摔去。 “嗯…” 她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小杨氏见她那样,嫌恶的撇开脸,崔大奶奶连忙让身边的丫鬟将她扶了起来。 “呀…” 那丫鬟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崔大奶奶大声问道。 丫鬟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上首的小杨氏,开口道:“老夫人恕罪,奴婢瞧着六姑娘身上全是淤青和伤痕,一时被吓到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崔桦露出来的那半截手臂上,宁滢也跟着看过去,果然看见白生生的手臂上全是淤青和红痕。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崔桦,心中暗笑,这六姑娘还有点意思。 “桦姐儿,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小杨氏拧眉问道。 崔桦终于忍不住,再次跪在了地上,“祖母,求祖母给孙女做主,孙女身上的伤全都是五姐姐和母亲弄的,孙女本不想开口对祖母讲,但是母亲实在是太狠心了; 。” 崔二奶奶一听,心里暗叫不好,立即思考着对策。 谁知,崔桦竟然抛开了脸面,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衣衫,全身至于肚兜和亵裤,将伤痕累累的身子露了出来。 看到瘦弱的身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除了崔樱和崔二奶奶母女俩,每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宁滢收起了笑容,复杂的望了一眼大胆的崔六姑娘,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祖母,求求您救救哥哥,要是晚了哥哥就被这个毒妇害死了。”就在众人为崔桦感到怜惜的时候,她又爆出惊人的话语。 一听她提到孙子,小杨氏立刻紧张起来,“你哥哥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崔桦红了眼睛,侧头看向崔二奶奶,眼里全是恨意,“祖母,姨娘说过,哥哥刚出生的时候健健康康的,后来变得体弱多病全都是这个毒妇在作祟。 她在哥哥的吃食里下了药,一下就是十几年,哥哥的身子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拖垮了,姨娘去年才发现是她动的手脚,这才和父亲说了将哥哥带到庄子上养病,其实是为了远离这个毒妇。 还有,本来我们二房不该只有哥哥一个儿子,西院的林姨娘和齐姨娘曾经都生过男胎,却生下来就夭折了,这也都是秦氏这个毒妇下的手。她自己生不出来儿子,就将别人的儿子弄死。” 这些犹如炸雷一般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小杨氏,她全身散发着寒意,看向崔桦,“桦姐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崔桦心里一惊,连忙道:“祖母,孙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孙女对天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死。” 见她发了重誓,小杨氏又朝着崔二奶奶看去,却见她端坐在那里,似乎崔桦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秦氏,你有什么话说。” 崔二奶奶微微动了动唇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庶女怨恨嫡母是历来就有的事情,母亲,儿媳嫁进崔家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知道儿媳的为人吗?” 崔樱见不得母亲被冤枉,也连忙道:“是呀,祖母,母亲平日里对庶出的姐妹们都是一视同仁,连责骂都甚少,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我看是崔桦和杜姨娘搞得鬼,她们想祖母和父亲厌弃了母亲,然后她们渔翁得利。” 秦氏母女的话让小杨氏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个二儿媳嫁进崔家十七年了,不仅孝顺长辈,还贤惠大度,将整个崔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不像大儿媳,尖酸刻薄,整天就知道斤斤计较,时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府里乌烟瘴气。 崔桦见祖母神色变化,心里有些着急,她已经和嫡母闹翻了,如果没有一举打垮嫡母,以后她和姨娘的日子肯定更加难过。 想到这里,她不禁大声道:“祖母,您千万别听这毒妇的话,孙女有证人证明林姨娘和齐姨娘生的两个弟弟是被她毒害了的。” ------------ 第一百零七章 夺权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掌握了那么多的证据,而那些证据全都指向崔二奶奶。一开始,崔二奶奶还神色自若,可是在见到被管家带进来的那个妇人的时候,顿时慌了手脚。 崔樱并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妇人的话会给母亲带来什么后果,她看到浑身脏兮兮,邋遢的不成样子的女人,不由得嫌弃道:“崔桦,你莫不是在街上随便拉了个乞丐婆过来诬陷我母亲吧,祖母,你可要为母亲做主,崔桦她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敢陷害嫡母。” 小杨氏并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妇人看,过了许久,她才开口:“你是方淮家的?” 那妇人听小杨氏问自己,连忙磕了两个头,“是是是,奴婢是方淮家的,老夫人还记得奴婢。” 听到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崔二奶奶面色惨白,五指紧紧的抓着椅子,视线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 崔大奶奶也愣了愣,抬眼看了看崔二奶奶,朝着方淮家的问道:“你不是回乡下带孙子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方淮家的一直低着头,听到孙子两个字后,忽然抬头朝着崔二奶奶望去,眼里全是仇恨。 “回大奶奶的话,奴婢的儿子,孙子都不在了,奴婢当家的和儿媳妇也因为受不了刺激跟着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奴婢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为的就是要报那毁家灭门的仇。” 不妨她这么说,小杨氏听后眉头皱了起来。崔大奶奶又问:“那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方淮家的点了点头,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崔二奶奶身上,“奴婢知道,奴婢永远不会忘记仇人那丑恶狠毒的嘴脸。” 崔樱本来对像乞丐婆一样的方淮家的就没好感,此刻见她盯着自己的母亲,想到可能又是崔桦在作祟,想要以此诬陷母亲。于是便指着方淮家的骂道:“你这个老乞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看着我母亲,我劝你最好识相点,说出指使你来的人,还可以从轻处罚。” “樱姐儿,给我闭嘴。”小杨氏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呵斥嫡亲的孙女儿。崔樱不甘心,却在母亲轻扯了自己的袖子后,怏怏的退到了一旁。 小杨氏脸色不虞,居高临下的看着方淮家的,道:“你把事情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究竟你家被灭门和我崔家又有什么关系。” 崔大奶奶也连忙附和:“是呀。是呀。看在你原先是府里的老人,只要害了你全家的人在府上,母亲定会为你做主的。” 方淮家的点了点头,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伸手指着崔二奶奶道:“老夫人,大奶奶,害得奴婢家破人亡的就是二奶奶呀,求老夫人和大奶奶为奴婢做主。”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的众人六神无主; 。小杨氏脸色越发的不好看,沉着脸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淮家的咬着牙道:“奴婢说的全都是真的,若是有一句假话,那就让奴婢死去的亲人永世不能投胎做人。” 这番毒誓发了下来,小杨氏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你说吧。” 方淮家的正要开口,崔二奶奶却忽然一下子跪了下来,“母亲,您宁愿相信一个下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儿媳吗,这方淮家的当初因为偷了儿媳屋里的首饰。儿媳念着她是母亲的人,所以并未声张,反而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回家养老。 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儿媳从未对不起夫君,对不起母亲,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见小杨氏因为崔二奶奶的哭诉有些动容,崔桦心里暗叫不好,不动声色的给方淮家的使了个眼色。 方淮家的见害死自己亲人的仇人这个样子,哭着道:“老夫人,奴婢已经发过重誓,绝不会说一句假话。 当年,您将奴婢一家给了二奶奶,奴婢和当家的一直为二爷二奶奶尽心尽力的做事。那会儿,杜姨娘有了身孕,大夫诊断说是个男胎,二奶奶害怕杜姨娘产下儿子威胁自己的地位,就让奴婢在杜姨娘的安胎药里面添了杏仁粉。 因为奴婢添加的少,杜姨娘一直到了快生产的时候才出现滑胎的症状,后来,二奶奶见杜姨娘平安的生下三公子,心里不忿,又让奴婢在奶娘的饮食里加了一些药物,三公子吃了奶娘的奶水后,身子会越来越弱,除非知根底的人,就连大夫也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崔二奶奶一眼,继续道:“林姨娘和齐姨娘之所以会小产,也是二奶奶吩咐奴婢在她们的安胎药里加了杏仁粉,不过,加的量大了许多,为了不让人发现,两位姨娘的药渣全都是奴婢处理的,所以大夫也没查出什么来。 奴婢一家为二奶奶做了那么多,二奶奶却为了永远保守秘密,在奴婢一家人回到乡下后,就派人将奴婢的儿子和孙子推进水里淹死了,就连当家的和儿媳妇也跟着去了,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个人,奴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你胡说,我母亲才不是那样的人,定是你这个老乞婆当初偷东西被母亲赶了出去,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母亲。祖母,您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 崔樱恨恨的瞪着方淮家的,接着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崔桦,恨不得扑上去去撕烂她的脸。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一边扑在崔桦的身上,一边骂道:“姨娘养的贱蹄子,我母亲哪里亏待你了,你就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们以为陷害了我母亲,杜姨娘那个贱人就能当上父亲的正室了,想都别想。” 杜姨娘原本出身在一个商贩家里,后来因为兄长在军中得了个差使,一跃成了官家小姐,加之生了崔二爷唯一的儿子,好几次都要被升为平妻。 但是,崔二奶奶的娘家大嫂是平王的嫡长女,对崔二奶奶当成嫡亲的妹子疼,所以,崔二奶奶虽然在崔家只生了崔樱一个女儿,崔家人也不敢说什么。 杜姨娘抬平妻之事,在崔二奶奶回娘家了一趟之后,崔二爷便不了了之了; 崔二奶奶到了这一步,也都明白了,平王之前牵扯到了辽王谋反的事件里,皇上将他变成郡王,就连大嫂也由郡主变成了县主。 平王失了圣心,崔二奶奶身后的依仗便弱了几分。前几日得到消息,杜姨娘的兄长又升了一级,怪不得崔桦敢和自己对立了。 小杨氏铁青着脸看向崔二奶奶,沉声问道:“秦氏,你有没有残害过我的孙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崔二奶奶若是执意辩解也还是能够洗清自己的,但是,她忽然没了那个想法。 十六岁嫁进崔家,夫君对自己不冷不热,又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房又一房娇媚艳丽的姨娘抬进二房。 当初的少女情怀早在悄无声息的宅斗中散去,不怪她心狠手辣,怪就怪那些女人不安分,她都已经那么忍耐了,她们还一个劲的扑腾,合着伙在夫君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是,我是吩咐方淮家的在她们的安胎药里放了杏仁粉,不过,害得方淮家的家破人亡的可不是我。杜姨娘好算计,方淮家的,你却是被人当枪使了,我的事情被揭发出来,你作为帮凶,同样也不会有命活着。可惜呀,到死都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 她的声音到了后面变得弱不可闻,方淮家的听得心里一震。崔二奶奶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可是,如果不是她,那究竟还有谁? 听到崔二奶奶亲口承认在几个姨娘的安胎药里下了杏仁粉,作为外人的宁滢也忍不住叹息。 屋内的气氛越发的低沉,宁滢作为外人听了崔家的阴私本就是不该,但是,小杨氏却非要她在一旁做个见证。 小杨氏对崔二奶奶的处置是让她后半辈子就在佛堂清修,至于杜姨娘提升为平妻,继续由二房掌管府中内务。 处罚一经提出,崔大奶奶和崔二奶奶都不同意。崔大奶奶心里十分不忿,要不是为了这管家之权,她又怎么会和崔桦与杜姨娘合作。 如今,崔二奶奶倒是被她们斗到了,自己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她自然是不甘心。 崔二奶奶却是要和崔二爷和离,并且要带走自己唯一的女儿。她犯下如此错事,小杨氏又怎么会任由她去呢。 没办法,只好将崔二爷请了过来。 “毒妇。”崔二爷得知自己的孩子被嫡妻毒害,一向不轻易动怒的他一脚将崔二奶奶踢到在地。 崔樱见母亲被父亲这样对待,哭着扑到母亲面前。 “哼,我是毒,却比不得二爷你狠心。我十六岁嫁给你,你就从未给过我尊重。反倒是一个姨娘,被你捧在手心里疼爱。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吧,在我生了樱姐儿之后,杜姨娘害怕我产下嫡子,早就在你的汤药里下了绝育药。被我下了杏仁粉落胎的那两个姨娘,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 第一百零八章 求去 崔二奶奶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心中响起,在场的不光是崔二爷和小杨氏脸色骤变,就连接着与崔正玉一同进门的崔大爷也白了脸。 别人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他可是最清楚的; 。当年,他看着弟弟一房又一房的美妾往屋里抬,就忍不住嫉妒和眼馋。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的原配嫡妻是无人敢惹的母老虎泼妇,房里的那些姨娘迫于妻子的淫威不敢和自己亲近。 刚开始,崔大爷还会在烟花之地流连,可是崔正玉是什么人,是最在意门风家誉的,又怎么能容忍长子这般作践崔家声誉,于是在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后,他又勒令断了崔大爷每月的月钱。 在家里捞不到钱,去了青楼那些平日里爱郎爱郎唤着的姑娘立马变了脸色,崔大爷自讨没趣后,也就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了一段日子。 也就是在家的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就和弟弟房里的何姨娘勾搭上了。一个是见色爱美,一个是久旱逢甘霖,两人一来二去的就这么好上了。 本来两个人的事情做得也隐秘,谁知却被弟弟的另外一个姨娘发现了,也就是齐姨娘。那段时间,崔二爷经常歇在齐姨娘的房里,齐姨娘算是比较得宠的。 发现了何姨娘和崔大爷通奸后,齐姨娘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赶紧去揭发这两人,这样一来,就少了一个和自己争宠的。 何姨娘和崔大爷见事情败露,两人将齐姨娘骗到僻静之处,在何姨娘的怂恿下,崔大爷将齐姨娘也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等到齐姨娘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和崔大爷浑身赤裸的躺在一块儿,顿时觉得心慌意乱。何姨娘见机劝说,齐姨娘只好听她的话,此后。两人经常与崔大爷厮混在一起。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位姨娘都有了身孕,得知自己有孕,两人都明白,这十有八九都是崔大爷的种。为了不让人怀疑,两人费劲了心思将崔二爷留在自己房里歇了一晚,等到时机到了,便将有了身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何姨娘和齐姨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人虽然都怀有身孕,却也知道。若是有人有心的话。她们和崔大爷有染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去。 所以。两人便假装仗着怀了身孕对崔二奶奶多番挑衅,想的就是崔二奶奶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只有孩子没了,她们与崔大爷通奸的证据才会消失。 崔二奶奶也的确那么做了。可是,方淮家的在往两人的安胎药里放杏仁粉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被杜姨娘安插在崔二奶奶身边的丫鬟看见了,杜姨娘见状,在最后几次的时候将杏仁粉换成了更为寒凉的落胎药粉。 也就是这样,两位姨娘齐齐落了胎。 不知道崔二奶奶和杜姨娘用了什么方法,两人竟然从这事件里安然的摘了出去,最后是崔二爷的另外一个老实本分的姨娘成了代罪羊。 本来事情已经过去十余年之久,再次被提了出来。崔二爷依旧心疼那两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呀,如今他都快满四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还是病秧子。 此时,听到崔二奶奶说自己早就被杜姨娘下了绝育药。何姨娘齐姨娘怀得男胎不是自己种,他一下子气昏了头,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崔樱哭着扶起母亲,对着崔二爷哭诉道:“父亲好狠的心,母亲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您不去怪给你带了绿帽子的贱女人,却如此对待母亲,呜呜~~~~” 崔樱的话让众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小杨氏铁青着脸上心腹嬷嬷将何姨娘与齐姨娘带了上来; 崔正玉作为崔家的当家人,内院发生了这些事情,让他头疼不已。狠狠的训斥了妻子和两个儿媳一番,完全不管的撒手离开了。 宁滢和陆苍擎也想离开,但是小杨氏却说他们也是崔家人,这样一来,就将两人留了下来。 何姨娘与齐姨娘被带上来后,小杨氏厉声审问了几句,心虚之下两位姨娘吓得不停发抖,见状,小杨氏心里一沉,看来秦氏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了。 她瞥了一眼小儿子,见他紧紧捏着拳头,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掐死两个贱人,为了不惹出麻烦来,她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点小儿子。 崔大爷正在烦心,哪里领会到母亲的深意,只在一旁愣愣的坐着。小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两个姨娘身上。 “你们两个贱人,好大的胆子,竟敢与人通奸怀上孽种,说,那奸夫是谁?” 何姨娘和齐姨娘吓得瑟瑟发抖,两人连辩驳都没有就直接把崔大爷给供了出来。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是满座哗然。 首先发难的不是小杨氏,也不是崔二爷,而是坐在崔大爷旁边的崔大奶奶,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尖声指着何姨娘道:“你再说一遍,奸夫是谁?” 何姨娘害怕的看了一眼崔大爷,颤声道:“回大奶奶的话,是大爷。” 听到何姨娘再次承认,崔大奶奶再也忍不住了,侧身扑到崔大爷身上,抓,挠,啃,咬,十八般武艺全部招呼上去。 听到崔大爷的惨叫声,被唬住了的小杨氏也赶紧回神,连忙让人上前将两人拉开。崔大奶奶吐了一口唾沫,叉着腰指着崔大爷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玩女人都玩到自己亲弟弟房里了,你不要脸,老娘也懒得给你脸,王八蛋龟孙子,不得好死。” 崔大奶奶本是商户女出身,出嫁前是出了名的泼辣,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小杨氏才向儿子娶了她回来,想让她管管花天酒地的大儿子。 这些年来,压制倒是压制住了,却将夫君不怎么放在眼里,如今将大儿子抓成这样,小杨氏对这个儿媳越发的厌恶起来。 又听她骂儿子是王八蛋龟孙子,却是连崔家的祖宗都骂了进去,脸一横,便让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她带了下去。 少了崔大奶奶的撒泼,屋子里安静了不少。崔大爷心有余悸的坐直身子,却不经意接触到弟弟阴测测的目光,吓得他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老大,你告诉娘,这两个贱人的话可都是真的?” 小杨氏皱着眉头问道。 崔大爷点了点头,心里惴惴不安; 听了这话,小杨氏叹息一声,看向小儿子,“儿呀,你大哥他是糊涂了,你们兄弟可别为了两个玩意儿起了嫌隙。” 崔二爷周身的怒气慢慢散了,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句“是,儿子省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何姨娘与齐姨娘也没命活下去了,当场就被小杨氏下令处死。至于最先闹出事情来的崔桦也被小杨氏给关了起来,她要查清楚,杜姨娘当年是否真的给儿子下了绝育药,绝对不能让崔桦将消息传给在庄子上的杜姨娘。 到了崔二奶奶这里,就有些不好处理了,她是崔二爷的原配嫡妻,娘家兄长又是刑部侍郎,自然不能像处置姨娘那样。 崔二奶奶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够留在崔家了,便让人请了娘家兄嫂过来,要求与崔二爷和离。 小杨氏与崔二爷自然不肯,他们觉得崔二奶奶做了谋害崔家子嗣的事情,那就是犯了七出之条,理应被休。若是和离的话,崔家的声誉少不得要受损。 崔二奶奶也不是善茬,直接用崔二爷的姨娘与大哥通奸,崔二爷被下了绝育药威胁,迫使崔家不得不写了放妻书。 崔二奶奶还想带走崔樱,可是这回小杨氏和崔二爷是决不答应,崔樱是崔家子嗣,怎么能让和离了的母亲带走呢。 崔二奶奶还想争取,却被大嫂给劝住了,若是崔樱就这么被带回秦家,以后说亲就更加难了。 崔二奶奶随着娘家人回去后,宁滢和陆苍擎也该告辞了。夫妻俩今日来崔家本是看在去世的崔氏面上,谁知却碰到了这些事情。 这些都是崔家的家丑,想到母亲也是崔家女,陆苍擎不好说什么。天色晚了,他们在崔家人的再三挽留下离开了崔家。 在回去的马车上,宁滢想起今日看到的一幕幕闹剧,不由得感叹道:“原来妻妾相争是这么残忍,还好父亲的后院没那么糟心。” 陆苍擎听罢,执起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吧,我的后院全由你做主,不会出现崔家那样的事情的。” 宁滢笑了,“那是当然,你别忘了,你在父亲面前发过誓,此生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滢滢,相信我,我定能说到做到。” “嗯,我相信你就是,哎,你的手别放在那里。” “别动,就一会儿。” 夫妻俩说说笑笑的回了府里,;两人在崔家看到的那些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必要去记得那么清楚。 又过了几日,从崔家传来消息,杜姨娘在庄子上染了疾病去了。不过几日,崔二爷没了妻子,又死了三位姨娘,听到消息的人都为他唏嘘不已。 ps: 不能按时更文,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错,我悔过。 ------------ 第一百零九章 回门 陆苍擎成亲,楚昭帝准了他五天婚假,小夫妻两个,除了去给长辈请安,几乎都腻歪在屋子里。 宁滢看着黏着自己的夫君,随即打趣道:“若是你那些同僚见了这副模样,指不定要怎么取笑你呢。” 陆苍擎却不以为然,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不会,他们知道了,也只会说我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有羡慕的份。” 成了亲,陆苍擎的脸皮那是越来越厚了,这些日子,宁滢隐隐约约会想起之前忘记了的事情,记忆中,陆苍擎极为大胆,就连半夜闯深闺的事情都做过,并且还被父亲给打断了腿;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心疼。昨日与姨母聊家常的时候,偶然听她提起,他的腿虽然已经痊愈,但是上在阴雨天气总会时不时的痛上一回。 宁滢听了,脸上也是担忧之色,陆苍擎当初断腿一事是瞒着家里人的,所以陆姨母只知道他是在外面摔了的,并不清楚是陈学杨发了狠亲手折断的。 陆苍擎见小妻子的视线在自己双腿来回的扫视,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看着她,柔声道:“别想太多,我的腿早就好了,岳父之所以这么对我,还不是心疼你这个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如果让你受了委屈,就让岳父再折断一次。” 这话一出,宁滢立即皱眉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以后你要记着,我们成了夫妻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夫妻一体,千万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陆苍擎点头,他好不容易才和她成为夫妻。又怎会让她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呢。夫妻俩转移了话题,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到外面兰草说崔家来人了。 陆姨母和陆姨父虽然将陆苍擎抚养长大。但是崔家是陆苍擎的外家,只好让人来通知他们夫妻。 崔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爱慕着陆苍擎的崔樱,陆苍擎为了避嫌,便让宁滢接待她。谁知,崔樱丝毫不领宁滢的情,不停的朝着陆家的下人打探陆苍擎的消息。 见状,宁滢敛起了笑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崔五姑娘,念在你是夫君的表妹,我才客客气气的对待,你倒好。来了府上却一个劲的打探夫君的消息,司马昭之心明显无疑,我倒想问问,崔五姑娘究竟意欲何为?” 其实,宁滢更想说的是崔家的家教是否如此。但是想到已经去世的婆母也是崔家女,便忍了下来。 崔樱不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宁滢会这么与自己说话,愣神之后,语气也十分的冲:“你算什么东西,我找表哥你管得着吗?” 这般不知礼仪。宁滢对崔樱便没了好脸色,“催五姑娘还请慎言,我乃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得皇上亲自赐婚,是这陆府的正经女主人。 倒是崔五姑娘你,家里才出了那样的事情,却还有心思惦记别人的夫君,若是崔老爷和崔老夫人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样呢?” 听了这话,崔樱眼里明显有了瑟缩之意。她本就是瞒着祖父祖母偷跑出来的,母亲和父亲和离之后,她在崔家的日子一下子就不好过了。尤其是父亲,对自己比那些庶女还不如。 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一个风光霁月的身影,想着也许只有那人才能将自己救出苦海。是的,现在的崔家对她而言,只是苦海。 崔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宁滢鼻尖骂道:“陈宁滢,表哥不喜欢你的,娶你只是因为皇上的旨意。如果你识趣的话,就别阻挠我与表哥相恋。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 “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宁滢朝着门口望去,见陆苍擎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夫君。” “表哥。”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脸上是欣喜,一个则有些惊慌。 陆苍擎看也没看崔樱一眼,径直走到宁滢身边,笑着看着她,“滢滢,刚刚仲文送了礼物过来,说是祝贺我们新婚,你随我一道前去吧。” “表哥,你怎么都不理樱儿。” 娇俏的女声响起,陆苍擎不由得皱了皱眉。“来人,当我的话是空气吗,还不将崔五姑娘送回去。” 话音刚落,广白带着两个婆子进来了,崔樱下意识的就要反抗,可是她哪是腰圆臂粗的婆子的对手,轻而易举的就被两个婆子架了出去。 宁滢看得很解气,但是又想到崔樱毕竟是崔家人,就算是婆母不在了,陆苍擎也还是崔家的外孙,不由得说道:“慎之,这样做真的没事吗?” 陆苍擎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不屑的看了一眼崔樱坐过的位置,“没事,崔家待我母亲怎么样,想必你也从文将军那里听了一些。上次去崔府拜见,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崔正玉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么,我陆苍擎绝不会任人摆布的。滢滢,下次若是崔家人上门来,你一律不见,省的她们给你添堵。” 听了丈夫的话,宁滢点了点头,心里甜蜜的紧。他事事都为她着想,有这样的夫君,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首辅府 陈学杨起了个大早,今日是女儿回门的日子,从昨夜开始,他就辗转难眠,天将破晓,就披衣起身。 和他一样的还有陈仕琰,姐姐虽然才离家三日,对他来说似乎已经过了三年。他先默了一篇课文,后又才去父亲处请安。 父子俩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传了早膳,待到早膳刚刚用完,奶娘抱着陈仕玦过来了。 陈仕玦已经快满一岁,能够磕磕巴巴的喊人了,被奶娘抱过来后,开口喊的一句就是:“姐…姐姐。” 陈学杨笑着接过小儿子,点了点他的鼻子,柔声道:“看来玦儿也知道姐姐今天会回来呀,你姐姐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真没白疼你。” 奶娘见几位主子心情不错,随即笑道:“可不是吗,十四少爷今儿个很早就醒了,想来也是想姑娘了吧。” 一旁的陈仕琰听了,笑容淡了许多。他对这个幼弟的感情很复杂,在他出生之前,姐姐最疼的就是他。可是在多了一个陈仕玦后,他在姐姐心里由第一位变成了第二位,这种落差让他很不舒服。 但陈仕玦又是他的亲弟弟,是母亲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弟弟,和他们姐弟比起来,他这么小就离开了母亲,也是十分可怜的。每每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对他好。 “咯咯; 。”陈仕玦在父亲的怀里扬着小手,不停的朝着陈仕琰挥舞着,嘴里发着声,似乎在喊人。 陈仕琰听到了,转过头来,就看见幼弟嘴角流着亮晶晶的口水,皱了皱眉,上前替他擦干净。 “咯咯。”小家伙又开口了,陈仕琰这回听清了,忍不住笑了,“我是哥哥,不是咯咯,你要是再喊错,下回就打你屁股。” 陈仕玦咧嘴笑了,他年纪小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但是看到哥哥笑了,他也就跟着笑了。 陈学杨看着两个儿子,脸上也带着笑意。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听底下来报,说是姑爷姑奶奶回来了,此时已经到了大门外。陈学杨和陈仕琰一听,连忙出去迎接。 宁滢和陆苍擎刚刚进了府,就见到父亲和弟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熟悉的面容,她鼻子有些酸酸的。 “女儿见过父亲。” “慎之见过岳父大人。” 夫妻俩齐齐行礼。 陈学杨将陈仕玦交到奶娘手上,连忙扶了女儿女婿起身,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含了泪花。 “姐姐。”陈仕琰也有些哽咽。 见到父亲和哥哥都哭了,小小的陈仕玦忽然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大哭,宁滢连忙从奶娘手中接过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哄了起来。 说来也怪,到了宁滢怀里,陈仕玦一下子就乖乖的,胖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白白嫩嫩的年画娃娃。 一家人见了面,相携着进了内院。因着千芳公主与陈学杨分居,府里没有个正经的女主子,所以内院的事情都是宁滢出嫁前留了齐嬷嬷在打理。 一回来,陈学杨问了女儿几句,便拉着女婿喝酒去了。陈仕琰与陈仕玦两个则陪着姐姐说话。 陈仕玦年龄太小,只一会儿就有些打瞌睡,宁滢便让奶娘将他抱下去休息。等到屋里只剩下姐弟俩时,陈仕琰才开口问:“姐姐,姐夫对你好吗?” 宁滢心里很感动,点了点头,“琰儿放心,你姐夫他待我很好。” “可是我听说他的表妹昨日来府里闹了一回,姐姐,你说实话,是不是他想坐享齐人之福,把那个表妹也弄回府里?” 陈仕琰这话,让宁滢大吃一惊。 “谁说的,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根本没有的事情,崔五姑娘是来府上了,但是你姐夫让人给轰了出去。琰儿,这些有辱斯文的是话谁教你的?” 她的脸色有些严肃,陈仕琰很少见姐姐这样,心里有些惴惴的,但是还是大着胆子反驳道:“姐姐,我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两年也要娶亲,这些话没有谁教我,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崔家的事情,姐姐你就不用知道了。” ------------ 第一百一十章 管家 宁滢与陆苍擎在娘家歇了一晚才回陆府,陆苍擎的假日还有一天,趁着这个时间,两人又在屋里腻歪了一天。 第二日,陆苍擎收拾整齐后便去上朝了。宁滢同陆姨父陆姨母用过早膳后,便将府里的下人召集起来,准备整理府中的内务。 原先宁滢还未嫁过来时,府里只有陆姨母一个女眷,她出身低微,从来没有管过家,便推辞着让管家暂且先管着,只等宁滢过门后再说; 宁滢与陆姨母坐在上首,很快下人们便到齐了。目测了一下,整个陆府的下人加上粗使婆子之类的只有十来个不到,连着她的陪嫁,府里总共五十来人。 陆府的下人都是皇上赐府以后陆苍擎托人买的,仓促之间挑的人肯定良莠不齐。与宁滢带过来的人一比,越发的显得陆府的下人次一等了。 陆姨母的脸色不好,因为陆府的下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他们被比下去了,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姨母在外甥媳妇面前掉了面子。 宁滢通身的气度她这辈子是怎么也比不上的,留在这里只会更加不自在,于是便对宁滢道:“擎哥儿媳妇,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你是这府里的当家夫人,该怎么整治的就放手去整治。” 宁滢看得出来陆姨母是真的不愿在旁边看着,也就没有挽留,让萱草送她回院子。陆姨母走后,宁滢接过管家交上来的账簿,慢慢的看着。 她看得很仔细,半柱香以后,才合上账簿,视线落在陆府的下人身上。 “管家,这账簿是谁再管理?”宁滢笑着问道。 管家抬起头。看着新夫人虽然年纪不大,和他们说话也笑着,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回夫人的话,账簿是老奴的外甥黄七在管。” 闻言。宁滢又看向站在管家左后方的年轻男子身上,他约莫有二十七八岁,身形瘦长,下巴尖尖的,一看不像是忠厚老实之人。 这一看,宁滢心里便有了底。先前她仔细的翻了翻府上这半年来的账簿,发现很多地方都有纰漏。 先不说皇上赏赐的庄子的收成。就单说府里这半年的开支用度,光厨房里那一块就被人明里暗里的贪墨了不少。 “厨房里管事的是哪几位?”宁滢又问。 话音落下,有三个人站了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秦白头。柳婆子,王婆子,就是你们三人管着厨房?” 听到新夫人问话,三人忙点了点头。 宁滢笑了笑道:“想必管了厨房半年,三位怕是攒了不少的身家吧。” 三人一听。心里不由得一紧,均摇了摇头。 宁滢冷笑了一声,忽地变得严厉起来,将厨房的账簿摔在地上,“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秦管事,不知道你在哪里买的白菘竟然要五两银子一棵,怕是供应宫里的也没这么贵吧,还是说,你买的白菘比人参都奇效,吃了会长生不老不成?” 秦白头听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夫人明鉴,咱们北方冬日里新鲜蔬菜少,这白菘是从南地运来的,奴才看着姨夫人喜欢吃,才买了一些。” 宁滢并未说话,只看了看兰草,兰草上前将账簿捡了起来; “秦管事这话怕是差了,咱们夫人以前也曾在南地待过,白菘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就算花费了人力物力运到京城,顶上天了最多也就半钱银子一棵。秦管事莫要看着夫人年纪小,就想哄骗夫人。” 兰草的一番话让秦白头还有另两个婆子心中忐忑极了,但是三人不管宁滢怎么问,都试图打呵呵蒙骗过关。 宁滢很生气,敛了笑意,拿出一个小册子,让管家亲自念给众人听。 管家接过小册子,晃眼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上面记录的全是这两三个月来菜价的变化,看来这新夫人不简单呐,秦白头几个怕是要遭殃了。 管家每念一个,秦白头三个脸色就白一分,等到念完后,三人早就瘫倒在了地上。宁滢斜睨了他们一眼,道:“秦白头三个心思不正,贪墨采办银两,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而后就调到洗衣房里去,至于贪墨的银两,念在他们这半年也有功劳,就不予追究了。” 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交头接耳了。管家心里感叹,新夫人确实有手段,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秦白头三个最怕的不是打板子,而是怕新夫人将他们贪墨的银两追回去。如今听说不用把银子还回去,挨板子的时候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宁滢先从厨房下了手,接下来又轮到其余的事项,不过鉴于秦白头几个的下场,那些人很快的就服软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她将陆府以及庄子上的蛀虫全部清理了一遍,虽不敢说完完全全弄干净了,在段时间内那些人不敢再蹦跶了。 除此之外,宁滢还发现了几个不知道是谁安插在府里的钉子,她装作不知,不动声色的将人留了下来,不过负责都是府上不重要的岗位。 接下来,她又将自己带来的人一一安排了差事,也就是说,她进府不过几日,这府里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心腹。 一上午坐着发号施令,宁滢也有些乏了,见整治的差不多了,便让人都散去。 陆姨母在屋里,一直关注着外边的情况,听说外甥媳妇给府里来了个大清扫,心里有些不知滋味。 她虽然没有贪念过管家权,但是府里也还是有几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今那些人的差事被外甥媳妇的陪嫁给占了,心里似乎有气没处撒。 想着想着,不禁泪水就流了出来,若是自己当年那个孩子没有夭折,如今也不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擎哥儿待他们老俩口是很孝顺,但是总不如自己亲生的好。若擎哥儿是自己亲生的,擎哥儿媳妇敢在婆母面前这般放肆吗。 伺候陆姨母的小丫鬟紫蝶见她伤心,连忙劝道:“姨夫人,您别哭了,夫人再怎么着也得随爷称呼您一声姨母呢,老夫人不在了,是您将爷抚养长大的,夫人就应该把您当做正经婆婆来孝顺。 不过,奴婢看着呀,夫人似乎没把您放在心上,才嫁进来不过几日,就将陆府把持在了手里,奴婢觉得,您也得培养一些人,不然,等夫人有了子嗣后…” 听了这话,陆姨母心里也盘算开了,是呀,擎哥儿是她和当家的抚养长大的,跟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进京这几年来,她听了不少的折子戏,无外乎不是恶媳妇在夫君面前装作孝顺无比的样子,背地里却虐待婆母。 擎哥儿媳妇现在看来是个好的,以后呢,谁知道会不会变,她还是听紫蝶的,先做好准备再说。 主仆俩在屋里商量了好一阵,紫蝶替她出了不少主意,其中就有让陆姨母往陆苍擎屋里送人一事。 这事儿幸好是两人私底下悄悄商量的,若是宁滢知道了,保准气得吐血。她在嫁进陆府之前,就决定要好好的孝敬从小抚养夫君长大的姨父姨母,没想到,陆姨母竟然将她比作了戏里面的恶媳妇。 有了紫蝶在一旁出主意,陆姨母顿时觉得自己聪明了许多。这一日,牙婆带着十来个丫头进府,宁滢刚要去请陆姨母过来,她人却已经早了宁滢一步,等宁滢过去的时候,陆姨母正在挑人。 因着是状元爷府上要买丫头,牙婆便带了一些中上等的过来,其中还有两个是犯了事被抄家的官家小姐。 宁滢看到那些弱柳扶风,姿态婀娜的女子一眼,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倒是萱草忍不住皱眉,对着牙婆道:“钱牙婆,你这都带的什么人呐,一个个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做丫头的,我看,倒像是进府做小姐的。” 萱草伶牙俐齿,一番话将牙婆呛了一回,牙婆见宁滢没有表态,忙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几个都是老婆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到了府上,绝对将夫人和老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你这个…”萱草正欲反驳,却被宁滢制止了。 “钱牙婆,这些个我看不上眼,你回去挑些身家清白的过来。”宁滢说道。 “请问夫人,何谓身家清白?” 这时,打头的青衫女子开口了,紧盯着宁滢问道。 宁滢朝她望去,见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衫,只在头顶挽了一个独髻,用一根翠绿的簪子别住,耳旁散落着几缕发丝,纤腰酥胸,站在那里自有一番风情。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若是安分,将她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不甘。 这样的女人放在后院,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儿来。 宁滢又看了看她,过了许久,才轻笑道:“我是当家夫人,我说谁清白谁就清白,很不幸,你怕是进不了陆府了。” 那女子咬了咬唇,怨恨的看了宁滢一眼便垂下头去。钱牙婆生怕毁了这桩生意,忙着要回去另挑人来。 “且慢。”陆姨母在彩蝶的眼神示意下,叫住要走的钱牙婆。 ps: 求支持!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争执 陆姨母上前,对着青衫女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指了指她,对着宁滢道:“擎哥儿媳妇,她我留下了,还有这两个我也要了。” 说着,又指了指青衫女子旁边的两个美艳的女子。 宁滢皱了皱眉,问道:“姨母,您这是何意?” 陆姨母见她瞧了过来,心里有些心虚,但是想到紫蝶说的话,立刻又挺直了脊背。 “我人老了,就喜欢年轻的丫头们陪我说说话儿,擎哥儿媳妇,难道你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姨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让钱牙婆另挑人过来,到时候您再好好的挑几个吧。” “不行,我就看上这几个丫头了。” 宁滢拗不过她,只得应了。 又对面带喜色的钱牙婆道:“既然她们三个姨母看中了,那就留下吧。钱牙婆,你将剩下的都带回去,另挑些好的送过来,到时候一并结账。” 钱牙婆忙欢喜的应了,带着其余的人离开了陆府; 青衫女子和另外两个姿色不错被陆姨母留了下来,但是为了她的安危,宁滢还是盘问了三人几句。 三人均是十六岁,青衫女子叫彩澜,父亲时一个七品小官,因着犯了事被罢了官,她被嫡母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人牙子。 另外两个是两姐妹,一个叫晓月,一个晓雪,都是丫鬟出身,以前的主家要回祖籍去,就将她们俩打发了。 三个人站在一处,果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宁滢道:“既然你们成了陆府的丫头,就应该安守自己的本分,尽心尽力的伺候姨夫人。如果有什么不轨的意图。被本夫人知道了,谁也保不了你们。” 三个人听了,齐声的应了。 宁滢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再次扫视了一圈。接着道:“你们进了府,按着府里的规矩就得改名儿。彩澜改作白梅,晓月改作粉荷,晓雪改作绿苹。” 晓月和晓雪立刻道:“奴婢粉荷,绿苹谢夫人赐名。” 宁滢点了点头,这两个还有点眼色。 唯有彩澜,听了自己的新名字后,觉得十分委屈。凭什么那两个不如自己的丫头都能有个好听的名字,倒是她,堂堂官家小姐竟然取了个普通丫鬟的名字。 “夫人,彩澜不服。”她仰着头看向宁滢。 宁滢挑了挑眉。反问:“白梅,你为何不服?” “彩澜不想改名。”她咬了咬唇道。 宁滢笑着笑着忽然敛去了笑意,冷哼一声,“你不服也得服,别以为你进府打的是什么主意本夫人不知道。今天我在这里说了。咱们府里的爷是不喜欢姨娘通房的,若是有人胆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打着红袖添香勾搭爷的念头,最好趁早给我打消了,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陆姨母的心思宁滢一下子便猜到了,也知道是她身边的紫蝶怂恿的。今天,她将狠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敢犯,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连绑匪都杀过,难道还不敢处置几个丫鬟吗。 “擎哥儿媳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女人就应该贤良淑德,宽宏大量,这嫉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以后可别这样说了。要是擎哥儿有喜欢的收了房,你作为当家主母可得顾及他的名声。”陆姨母皱着眉道。 听她说完,彩澜心思又活泛开了,她本就是有这个打算,想着自己成了状元爷的姨娘后,再将嫡母对自己羞辱百倍还回去。没想到,状元夫人年纪不大,却也是个狠角色,她不由得后悔自己先前太过锋芒毕露了。 见她身上的气焰消了下去,宁滢不再看她。侧身对陆姨母道:“想必姨母还有话要训,宁滢先行退下了。” 说完,欠了欠身,不再理会陆姨母。 从花厅出来,宁滢心中的抑郁之气还未散去。不得不说,陆姨母今日的作为让她实在是难以苟同,好在陆姨母只是丈夫的姨母,若是换了婆母,估计还没成亲,人就送到他们房里了; 陆苍擎下朝回来,一进府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走到二门处的时候,与陆姨父遇上了。看着他急匆匆地样子,问道:“姨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姨父见是外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什么,就是你姨母房里突然多了三个漂亮丫鬟,其中两个一直死盯着我瞧,我觉得有些发怵,想出来透透气。” 听了这话,陆苍擎当下了然。姨父是个老实人,恐怕被那两个大胆的丫鬟给吓到了吧。 转身来到姨母的院子,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笑声,他在门外顿了顿,还是掀开帘子进去了。 陆姨母见外甥回来了,拉着三个新买的丫鬟献宝似的对他道:“擎哥儿啊,你看,姨母今天选了三个丫头,你喜欢哪一个?” 陆苍擎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皱眉道:“姨母,您这是干什么?”对面前三人视而不见。 陆姨母有些不高兴,“擎哥儿,你现在是官老爷了,怎么能连一个通房姨娘都没有,这说出去多掉价呀。这是白梅,这是绿苹和粉荷,你随便挑一个收房吧。” 抑制住郁闷的心情,陆苍擎轻言细语劝道:“姨母,我和滢滢成亲不过几日,怎么能抬通房姨娘呢。况且,在成亲之前,我就答应过滢滢和岳父,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们房里的事,姨母还是不要操心了。” 陆姨母一听这话,脸立刻沉了,“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当了官翅膀硬了,连姨母的话也不听了。她陈氏嫁进陆家,就应该为你着想,独占着夫君不让纳妾,说出去准会遭人唾骂。” 见她油盐不进,陆苍擎也就歇了劝慰的心思,凌厉的眼神扫过包括紫蝶在内的四人。“你们好好的伺候姨夫人,若是有人在姨夫人面前说三道四被我知道,你们也就活到头了。” 那一刻。四个丫鬟总算是领略到了冷面阎王的气势,也感觉到了恐惧。她们明白。陆苍擎并不是吓唬她们的,而是会说到做到。 粉荷与绿苹是心大胆小的人,被陆苍擎这么一吓真的就歇了心思。倒是白梅,她在陆苍擎进来的时候,就被飘逸俊朗的他乱了芳心。 不管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姨娘说过,再冷酷绝情的男人。也会被女人驯服,而她,就要做那个驯服他的女人。 这边,宁滢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从花厅回来后就有些怏怏的,拿起给幼弟绣的小衣裳绣了几针,便没了精神。 搁下针线,宽衣在软榻上躺着歇了一会儿。 陆苍擎进屋的时候,只看见妻子的两个大丫头在外间坐着。便问:“你们姑娘呢?” 兰草正要回答,却被快人快语的萱草抢了先,“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姑娘今天受了委屈。您可一定要好好的劝劝她。” 陆苍擎想到姨母屋里新添的三个丫鬟,便知道宁滢的委屈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进了屋,轻声靠近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拥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滢滢,我回来了。” 宁滢早就听到他与两个丫鬟说话,转过身子看向他:“见过那三个丫鬟了吧?” 陆苍擎摇了摇头,“没。” “你明明一回来就去了姨母的院子,怎么可能没见过她们。”她翻身坐起,不相信的看着他。 他按着她的肩膀,认真道:“我只知道姨母那里多了三个丫鬟,但是我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们,刚刚还好好的训斥了她们一顿,保准她们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听了这话,宁滢不禁哑然。 “慎之,如果我成了妒妇你会不会厌弃我?” “不会,我喜欢妒妇。” “别人家的也喜欢?” “不,我只喜欢我家的。” “……”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心中的烦闷化解了。两人窝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儿话,又有人来通知,说是钱牙婆带着人来了。 宁滢笑道:“那个钱牙婆倒是个麻利人,这么快又把人领来了。” 陆苍擎捏了捏妻子的鼻子,“也不必拘泥于她一家,不合适的话,再换一家就是。” 宁滢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下,走到门口时,又问:“要不要一起去?” 陆苍擎摇了摇头,“不去了,你按着自己喜欢的选就是,最好全选丑得不能见人的那种。” 宁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脸上带着笑意出去了。 这一回,钱牙婆带来的人挺符合宁滢的标准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出身,长相清秀不妖媚,仔细挑了八个看起来比较利索伶俐的,年龄有两个十五岁左右,其余的皆是十一二岁。 宁滢从娘家带的丫鬟,兰草和萱草年纪大了,到了许人的时候,其余二等的两个丫鬟她让兰草训练着慢慢接手她们的事情。 至于今天刚刚买来的那两个大的,等观察一阵子,若是好的,就充作二等丫鬟。 这次一共买了十一个人,陆姨母之前挑选的三个上等的就花了相近三百两银子,而剩下的八个丫鬟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两。 当这个消息传到陆姨母那里的时候,一听说她选的三个丫鬟花了三百两,顿时一阵肉疼。也就是这样,更加坚定了要把三人送给陆苍擎做妾的决心。 毕竟,谁家会花三百两银子买丫头来做粗活,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姨娘的身价。 ps: 求支持!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导火索 碧波湖,湖面如碧绿圆盘,偶有微风拂过,波光粼粼,似被撒了闪亮的金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学杨垂手而立,视线落在湖面上,哂笑一声后,转身面向着脸色不虞的千芳公主。 “我儿的婚事,我自由主张,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这话一出,千芳公主脸色愈发的沉了,“陈七郎,本宫与你现在依旧是夫妻,也就是陈仕琰的母亲,做母亲的为儿子的亲事做打算天经地义。” 陈学杨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我从未拜堂成亲,又何来的夫妻二字?”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神肃穆冷然,看得千芳公主心里一紧,她是千金贵体,皇家女儿的尊严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荡然无存。 在他面前,她每一次都败的体无完肤。 脑海中浮现那个被他当成至宝的女人,狠狠的捏紧拳头看向他,“陈七郎,陈仕琰的亲事本宫是管定了,本宫已经看好人选,这就进宫让皇兄赐婚。” 说完,就欲转身离开。 一听到“赐婚”两个字,陈学杨就想到了当初就是楚昭帝的赐婚才让自己和妻子被迫分离。儿子的婚事他早有了想法,万万容不得皇家的人来干预。 “姬罗绮,你最好不要插手琰儿的婚事,如若不然,就算你是公主之尊,我也会让你后悔莫及; 。” 陈学杨脸上敛去笑意,两道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千芳公主的后背。 千芳公主身子一颤,姬罗绮是她的名字,自从皇兄荣登大宝以后,就再也无人叫过。就连以前待她如珍似宝的驸马,最亲密的也只曾唤过芳儿。 看来她真的激怒了他,不然他又怎么会连名带姓的叫她。在他的眼里。只有马氏与她的一双儿女最为珍贵,她堂堂公主不顾颜面下嫁与他,他却从来不正眼瞧自己。这口气堵在心里,千芳公主只觉得酸楚无比。 从首辅府回来。千芳公主便神色萎靡的进了内殿休息。躺在床上,望着头顶艳丽的红色帐子,眼前渐渐模糊。 “母亲。” 王子灿的声音传来,千芳公主连忙抹了抹眼睛,待到眼上无湿意后才转身。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苍白的脸上,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陈家父女又什么好,为何她和儿子为了他们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母亲,儿子想跟着振国将军出征西岳。” 说完这句话,王子灿低垂着头不敢看向自己的母亲。 千芳公主愣了一下,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同振国将军一同出征西岳。”他重复道。 “不许去。我不许你去。”千芳公主一下子起身坐起,看向儿子的眼神变得严厉无比。“你不能去,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怎么办?” 王子灿似乎下定了决心。“母亲,儿子今天来只是告知您而已,我已经向皇帝舅舅请过旨,三日后便随大军一起出发。” “啪。” 千芳公主狠狠的给了儿子一个耳光,“你的翅膀硬了。竟然敢擅自做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王子灿忽然笑了,“父亲,哈哈,父亲?我早就想问您了,提起父亲您会感到愧疚吗,会感到后悔吗? 不会吧,因为你的心一直在另外的男人身上,就算父亲再怎么对你好,你也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听着儿子的嘲讽,她的眼前浮现出驸马那张憨厚的面孔,闭了闭眼,她呵斥道:“王子灿,我是你的母亲,天底下有儿子质疑母亲的吗,你这是不孝。” “我是不孝,但是比起您的不仁不义,我这不孝又算得了什么呢。父亲对您那么好,事事都迁就您,可是您为什么还要那么狠心,狠心到非要置他于死地?你说呀,为什么?” 王子灿歇斯底里的吼完,千芳公主兀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颤抖的望向满脸痛苦的儿子,“不是的,灿儿,你听母亲解释,你父亲是得了急症去的,母亲没有害他; 。” 千芳公主不知,她这般解释也就变相的承认了王驸马的死和她有关。她更不知道,王子灿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秘密的审问了当时知情的几个宫人。 得出来的结果和那人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到了现在还在说谎,岳嬷嬷和兰亭都已经招认,当年是你在父亲的汤药里下了噬血。如果不是这样,父亲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灿儿,不是这样的,母亲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你不要听兰亭她们的话,你要相信母亲。” “够了。” 王子灿大声一吼,千芳公主想要去拉儿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色。 王子灿别过头不去看她,只说了一句“出征之前,我都住在军营里,您自己保重”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千芳公主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床上。 “陈七郎,真有你的。我不过才提了一回陈仕琰的婚事,你就如此狠心的让我们母子起了嫌隙,你果真是说到做到。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门口,她不禁泪如雨下。 自己毒害驸马的事情,除了岳嬷嬷和兰亭两个心腹,她就只告诉过陈学杨一个人,甚至连皇兄和母后都不知。 却没想到,她对他的一片真心换来如此的践踏,她不甘心呐。 王子灿与千芳公主皆不知,在他们痛苦万分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的陆苍擎却搂着娇妻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当然除了他是重生的这回事儿。 陆苍擎在前世就知道王子灿的父亲是被他的母亲毒害了的,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王家族人与朝中重臣联名上书楚昭帝,要求还王驸马一个公道。 楚昭帝虽然不忍处置胞妹。但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最后将千芳公主贬为郡主,并且软禁在公主府。 这一世虽然发生了很多改变。他想着王驸马的死应该也是千芳公主所为。本来他不打算揭发的,谁叫千芳公主心思不正。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妻弟身上。 他深知妻子对家人的重视,尤其是两个弟弟,那绝对是她的逆鳞,对陆苍擎来说,妻子的逆鳞就是他的逆鳞。 那是谁也碰不得的。 “这么说,王子灿也不是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宁滢好奇的问道。 陆苍擎点了点头,“我故意蒙着脸。变了声音,除非他亲眼见到我化装,不然就算他有通天本事也瞧不出来。” 宁滢有些唏嘘,“王驸马也是个可怜人。竟然娶了那么个蛇蝎女人。” 听了这话,陆苍擎心里不以为然; 。和那个短命的驸马比起来,上辈子的自己才算是可怜作孽。 他娶的那个女人,叫她毒妇都是抬举她,谁都想不到。在那张甜美的面孔下却隐藏着一颗丑陋不堪的心。 与她成亲的那五年,府里不知埋葬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就更不用说,她与王子灿勾搭在一起后所做的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鸿儿,她十月怀胎产下的亲子,却因为王子灿的一句玩笑之语。就被她亲手割断了子孙根,小小的孩子,活活的被痛死。 远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陆苍擎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苍白着脸,连哭都哭不出来。 而他,被他们绑着,亲眼见着孩子断了气。 心一片片的被凌迟,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的每一处。 鸿儿,对不起,是父亲无能,没能保住你。对不起,对不起。 “慎之,慎之,你怎么了?” 看到夫君神色恍然,宁滢担心的问道。 陆苍擎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摇了摇头,对着妻子扯出一抹笑容。 心里却在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他有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她与那个女人是截然不同的。 “滢滢,我们生个孩子吧。”他低下头,温柔的看着她。 宁滢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生个孩子吧,不管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只要他(她)是我们的孩子就成。”陆苍擎再次重复道。 温热的气息扑撒在她的颈边,漫天红云顿时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心里有些忐忑,这个月小日子还没来,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有了。方嬷嬷让她再等等,过几天就能知道了。 可是,她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告诉他。 就在这时候,屋里温馨的气氛被鲁莽闯入的萱草给打断了,陆苍擎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吓得萱草连忙垂下头。 “发生什么事了?”宁滢拍了拍陆苍擎的手背,支起身子朝她问道。 萱草有些气急败坏,“夫人,是姨夫人那边的白梅病了,姨夫人吵着要兰草姐姐拿您的牌子去请太医,兰草姐姐说白梅只是一个丫鬟,没有资格让太医看诊。姨夫人不依,说兰草姐姐违抗主子的命令,现在要打兰草姐姐板子呢。” 一听这话,宁滢腾地一下起身就要朝外面走去,陆苍擎自然也随着她一起。 ps: 这几天自认为还是比较勤快的,求支持,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在此拜谢各位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岂有此理 梅院 兰草被两个腰圆臂粗的婆子按在长凳上,执杖的是陆姨母身边的紫蝶。只见她卯足了劲往兰草身上招呼着,等到宁滢几个赶过去,她已经狠狠的挨了几棍。 “住手。”宁滢看到兰草死死的咬着唇,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心疼的大声喝止。 见府里正经的主子来了,紫蝶和那两个婆子一下子慌了神,尤其是在看到陆苍擎阴沉的脸色时,三人不由得朝着陆姨母看去。 “擎哥儿,你们怎么来了?”她有些讪讪的看向外甥。 陆苍擎不说话,这时,兰草已经被萱草扶了下来,宁滢见她还能走动,便知伤得不是很严重,但还是让萱草扶着她下去擦药休息。 兰草和萱草两个是自小就陪在宁滢身边的,萱草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早逝,马氏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庇佑,就将她调到了女儿身边。 而兰草呢,是在七岁那年进府的,伺候一直是宁滢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为人谨慎大方,脑子灵活,宁滢最信任的也就是她。 三人一同长大,之间的情分自然不用多说,如今,陆姨母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倚重的丫鬟给杖责了,这就是当着全府上下落了她的脸面。 还有,这杖责可是要剥了裙子的,兰草一个姑娘家,被这么多人看着杖责,日后该如何面对众人。 想到这里,她面带愠怒的看向陆姨母:“不知我这丫头犯了什么事,姨母竟然动起私刑来了?” 心中存着怒意,宁滢说起话来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客气。 陆姨母被她看得有些瑟缩,但想起自己是长辈,便理直气壮道:“擎哥儿媳妇,要姨母说呀,你房里的丫头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白梅病了,我让她去请个太医来,她竟然说白梅是个丫鬟。没有资格让太医看诊。你说,这像话吗?” “那照姨母的话,白梅不是丫鬟是什么?难道不成是这府里的主子吗?” “白梅可不是丫鬟,她是我特意买来给擎哥儿做姨娘的,以后还要靠她给陆家延续香火呢。” 陆姨母说完,便有些洋洋得意,戏文里面都是这样说的,她只是按着台词改了几个字而已。 听了这话,不光是宁滢,就连陆苍擎也变了脸色。 “姨母。”他大声叫道。“我说过你别插手我和滢滢之间的事情。” 陆姨母被他吓了一跳。“我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的官老爷,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救你实诚,人家要求你怎样就怎样。” “姨母这话可就差了。夫君在向父亲求取宁滢的时候,就发过重誓言,此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与夫君成亲不过两月,姨母就开始给夫君物色妾室人选,并且妄图让一个妾室给陆家延续香火,姨母究竟置宁滢于何地? 白梅既然卖身到了陆府,那就是奴才,一个奴才而已,主子想怎么处置; 。任凭她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再说了,夫君本就无意纳妾,想必是白梅在姨母面前说了什么吧,使得姨母被小人蒙蔽。” 宁滢的声音充满冷意。陆姨母欺人太甚,自从嫁进陆家,她就恭恭敬敬的对她,自问没有什么错处,凭什么要受这些龌蹉。 看到妻子有些发红的眼眶,陆苍擎心里难受极了,他说过不会让他受委屈,却没有做到。想起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板着脸道:“白梅其心不正,挑唆生事,杖责二十大板后发卖。” 陆姨母和在场的奴仆一下子愣住了,陆姨母有些不敢置信,“擎哥儿,白梅可是要做姨娘的啊。” 陆苍擎叹了叹气,无奈道:“姨母,以后这些事情您就别再搀和了,我早就说过,以后觉得不会纳妾抬通房,那些妄想通过您攀高枝儿的丫鬟,您还是趁早打发了的好。” 陆姨母不甘心,转头看向宁滢,“擎哥儿媳妇,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擎哥儿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后院连个妾都没有,难道要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 经过这些闹剧,宁滢早就歇了要将陆姨母当做嫡亲婆母来对待的心思,想着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行,所以,听到陆姨母质问的话语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边,躺在床上的白梅正做着当姨娘的美梦,她故意装病,然后在陆姨母耳边提起想让太医看诊,那女人也真是个蠢的,她不过挑唆了几句,就一头撞上去与陈氏闹了起来。 想着这一回,陆姨母与陈氏闹翻后,她日后被抬了房,陆姨母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到时候,凭着她这容貌姿色以及笼络男人的手段,还怕那状元爷不为自己倾倒吗。 想着想着,似乎看到了自己在陆府当家作主的风光日子,不由得乐出声来。可惜,妄想永远是妄想,当方嬷嬷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她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被两个婆子架着身子,白梅大声叫道。 方嬷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而已,仗着姨夫人给你的两分脸面,还真的做起姨娘美梦了。 告诉你,想做姨娘,这辈子是不成了,下辈子投胎趁早。爷吩咐了,你心术不正,挑唆生事,杖责后发卖。” 方嬷嬷的话让白梅如雷轰顶,顿时脸色煞白,“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爷,让我见爷。” 方嬷嬷原本是宁滢外祖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年马氏出嫁的时候,宁滢外祖母怕女儿应付不了那大家子的妯娌小姑,便让泼辣圆滑的方嬷嬷做了马氏的陪房,随她一起到了国公府。 马氏在魏国公府虽然受到婆母和妯娌们的针对,但方嬷嬷在,化解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刁难,马氏被迫久居护国寺后,方嬷嬷也一同前往,直到宁滢出嫁,才被马氏派遣到宁滢身边。 方嬷嬷最是忠心,看到从小娇养长大的小主子被一个乡下妇人这般为难,心里十分愤恨。若不是那陆姨母是自家姑爷的养母,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好在姑爷是个拎得清的,也不枉费了自家姑娘放着高门士族不嫁,嫁给他一个出身寒门的子弟; 白梅很快被架出去了,接着就在院子里当众被剥了裤子杖责起来,二十大板过后,人已经奄奄一息。 当方嬷嬷禀报给陆苍擎几个后,陆苍擎眉头皱了皱,道:“擦点伤药,千万别死在府里了,明日便找人来发卖了吧。” 方嬷嬷应了,悄悄瞧了瞧陆姨母的脸色,有些得意的退下了。 “擎哥儿,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白梅伺候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还是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吧。” 陆姨母心有不忍的看着外甥。 陆苍擎眉头皱得更紧了,“姨母,慎之知道您心善,但是,后院最忌讳的就是白梅这种挑唆生事的丫鬟,若是换了别的府里,早就打死了,不过是个奴才,姨母就不要多想了。” 说完,拉着宁滢的手就要离开梅院。 陆姨母咬着唇,眼里满是泪花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刚刚跨出屋子,陆苍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刚好看到陆姨母在擦泪。 他心里也不好受,走到姨母身边,轻声道:“姨母,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陆姨母不说话,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刷刷的流了下来,“姨母知道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听姨母话的小孩子了,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姨母,呜呜~~~~” 越说越伤心,陆姨母哭得如孩童般,看得陆苍擎直叹气。 “姨母,慎之没有娶了媳妇就忘了您,这几个月来,滢滢对您怎么样,您还不清楚吗。倒是您,听了身边丫鬟的挑唆,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滢滢看在您是长辈的面上没有计较,但是您这回做的实在有些过分。 滢滢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陆家的媳妇,以后还会是我孩子的母亲。您却让一个丫鬟来延续陆家的香火,您让滢滢怎么想?” 听了这话,陆姨母止住了哭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们成亲都两个月了,她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所以才打算让白梅给你做妾的。” 陆苍擎见她不哭了,道:“您也说过,我们成亲不过两个月,这京城里成婚半载都没怀上的夫妻多的去了。今早,我看到滢滢似乎有些不舒服,似乎在极力忍着呕吐,说不定您的孙子已经在他母亲的肚子里了。” “是真的吗,擎哥儿,赶紧请个大夫来给你媳妇儿瞧瞧呀。”听到宁滢有可能有了身孕,陆姨母高兴起来,什么前尘往事都忘记了,一个劲的催促陆苍擎让人请大夫过府。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不好了,快来人呀,夫人晕倒了。” 闻言,陆姨母有些惊诧,连忙朝着外甥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顾不得多想,也赶紧抬腿跟了出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舅子难缠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宁滢心神不宁的从软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朝外看去,只见屋檐下的那丛芭蕉被细雨滋润的愈发的红艳。 初夏来临,天气便变得有些闷热,回到娘家已经快五天了,这五天里,夫君陆苍擎每日都回上门求见自己,可是父亲与弟弟连门都不让他进。 五天前因为陆姨母闹出的那些乱子,她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被父亲接回了首辅府。 低头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虽然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两月,但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这个孩子究竟像父亲多一些,还是像母亲多一些。 有了身孕后,宁滢觉得自己周身起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在饮食上。以前连碰都不碰的东西,在怀孕后却爱吃不已。 幸好当初将齐嬷嬷留在了娘家,这几日,为了照顾她这个孕妇的口味儿,齐嬷嬷不顾年纪大了,更是换着花样弄出许多宁滢爱吃的食物; “姑娘,齐嬷嬷煮了一些酒酿圆子,您吃一些吧。” 兰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宁滢正望着窗外发呆,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姑娘,姑爷又来了,这回老爷让他进府了。” 因着陈学杨气愤陆姨母的所作所为,接了女儿回来后,让家中奴仆一律称她为姑娘,就如出嫁前那般。 宁滢转过身看向她,问:“他来了多久了?” “听说是刚下朝就过来了,在外面站了一阵子,直到落雨了,老爷才让人开了门。” 兰草一边说着,一边将大碗里的酒酿圆子用勺子舀在小碗里,一颗颗光滑玉白的圆子与鲜艳瑰丽的红枣相互映衬。显得十分好看。 宁滢慢慢坐下,静静的用完一小碗酒酿圆子后,又才问道:“他说过要来见我吗?” 兰草摇了摇头。“姑爷进了府,便跟着老爷去了书房。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出来。” 宁滢轻轻颔首,将碗一推,“端下去吧。” “姑娘,早膳也没吃多少,现在离午膳时间还有一会儿,再吃一点填填肚子吧。” “我没胃口,不吃了。” “姑娘。”兰草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现在姑娘是双身子,就算是您不饿,也要替肚子里的小少爷想想啊。” 听了这话,宁滢一滞。低头看了看尚还平坦的小腹,叹了叹气,只好又吃了一小碗才作罢。 宁滢心里念着夫君,而另一边,陆苍擎心里也甚是想念妻子。 他自跟着岳父进了书房。心里便十分忐忑。一连几日被挡在门外,相见妻子却不得而入。今日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本来以为又要空等一场的时候,岳父却让他进门了。 抬头朝着面无表情的岳父看去。陆苍擎心里的忐忑又加深了几分。 “岳父大人,小婿想接滢滢回去。” 陈学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你想接滢儿回去,接回去让你那个姨母欺压吗?”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陆苍擎有些为难,虽然不喜欢姨母干涉自己与宁滢的事情,岳父这么说也没错,妻子的确是因为陆府里的事情而受刺激晕倒的。 只是,姨母毕竟对他又养育之恩,思及此,他便开口道:岳父,慎之知道滢滢受了委屈,只是,姨母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慎之着想,不过是用错了方法。 慎之已经劝过姨母了,她也保证,只要滢滢回去,以后再也不插手府里的事情。慎之向您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陈学杨听了,也明白陆苍擎的处境,但是,自己的女儿是被自己娇养着长大的,以前由于他的疏忽,让黄氏和任氏欺负了几回,为此,他对女儿十分愧疚; 陆氏虽然是女婿的姨母,如此作为却让他十分气愤。女儿女婿成婚不过两个多月,她就急急忙忙替女婿安排妾室人选。 更可恨的是,竟然说那个丫鬟是替陆家传宗接代的,这样,将他的女儿放在什么境地? 想着想着,陈学杨压制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的直往上冒,与陆苍擎说话的语气也愈发的不客气了。 “慎之,当初你向我求取滢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如今却让她因为受了刺激晕倒,若不是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外孙的面上,依着我的性子,必定会让你们和离。 滢儿身子因为上一回受伤后就有些孱弱,我要留她在府里养胎,等到孩子生下来,你再来接吧。” 说完,也不管陆苍擎是什么反应,朝着门外喊道:“管家,送姑爷出府。” 陆苍擎面露苦涩,期期的唤道:“岳父,慎之知道错了,但是,能让我见滢滢一面吗?” 陈学杨见这对小夫妻都日渐消瘦心里有些不忍,正要点头应允的时候,陈仕琰忽然闯了进来。 他恨恨的看了陆苍擎一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琰儿,你怎么跟姐夫说话的。”陈学杨喝止道。 陈仕琰不理会父亲,伸手将陆苍擎往外推,“你走,以后别来了,姐姐不会回你们陆家的,以后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由我来照顾。” 陆苍擎不敢和小舅子硬来,被他推攘的有些踉踉跄跄,好声好气道:“琰儿,你让姐夫见你姐姐一面好吗?” 陈仕琰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 陈学杨见女婿被儿子这般对待,先前的怒火消了许多,“慎之,滢滢在她出嫁前住的院子里,你自己过去吧。” 陆苍擎面上一喜,连忙应了,转身就朝着宁滢所在的方向跑去。 陈仕琰暗叫不好,顾不得什么,连忙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小厮紧跟着追了过去。 快到二门外的时候,眼看陆苍擎就要进二门了,陈仕琰朝着守在那里的两个婆子大声道:“本少爷命你们拦住他,不许让他进去。谁给我放了人进去,本少爷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婆子认得这是她们家的姑爷,也知道姑娘在夫家受了委屈被老爷接了回来,刚刚看到姑爷来了,正要开门的时候,却不料十二少爷下了命令。 她们是陈家的下人,自然听从陈家主子的吩咐,少爷不让姑爷进门,她们只有拦着他了。 陆苍擎有些挫败,他怎么就遇上这么难缠的小舅子了呢,换上笑脸转身对着陈仕琰道:“琰儿,岳父已经答应姐夫去看你姐姐了,你就别再阻拦了。” “陆苍擎,我刚刚说的话你还没听清楚吗,我说过,姐姐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从你让姐姐受委屈的那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姐夫; 。” 少年因为尚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粗粝,加上先前那声大喊,当中已然夹杂着嘶哑。 “琰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姐夫,是你姐姐的夫君,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的确,是我没有处理好府里的事情让你姐姐受了委屈,但是,我今天当着你的面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若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知道小舅子对自己不满,陆苍擎也拉下了脸,郑重的发下了毒誓。 陈仕琰惊诧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到了嘲讽的表情,“发誓有什么用,姐姐与你成婚才多久,你就要纳妾,丝毫不顾我姐姐的感受,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琰儿,你在说什么?” 在屋内休息的宁滢听到夫君到了二门的消息后,不顾兰草的劝说,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弟弟与夫君对峙的局面。 “姐姐。” “滢滢。”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听到声音后,齐齐回头。 宁滢的视线在陆苍擎面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弟弟身上,她皱着眉看向他,“琰儿,你怎么能跟你姐夫这么说话呢。你姐夫从未想过纳妾,不过是陆家的姨夫人一厢情愿而已,快给你姐夫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姐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天下的男人,除了父亲和我,都是一样的。现在不纳妾,并不代表以后也不纳妾。 尤其是陆苍擎这种身在官场的男人,就算他再洁身自好,也保不准会着了人家的道,与其到时候伤心难过,还不如现在就和他脱离关系。姐姐,你和外甥,琰儿会照顾好你们的。” 陈仕琰看着姐姐,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宁滢有些哭笑不得,弟弟这也未免太过未雨绸缪了吧。她悄悄瞧了瞧夫君,只见她脸色青黑,一双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 “琰儿,比说孩子气的话了,你姐夫不是那样的人。”她道。 听到妻子这么说,陆苍擎脸色缓和了很多。陈仕琰却不开心了,嚷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自古以来,红颜易老,人心易变。 姐姐,琰儿害怕等到你美人迟暮的时候,他会嫌弃你,会在外面胡来,毕竟,有些想要攀高枝儿的,那可是防不胜防。” 陈仕琰从一开始就不愿姐姐嫁人,在他看来,姐姐是最美丽最善良不过的,没有任何男人能够配得上她。 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姐姐嫁给陆苍擎,他敢让姐姐受委屈,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承认他这个姐夫。 ps: 求订阅,求推荐,求打赏,各种求啊。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舅子难缠2 陈学杨在书房得知儿子与女婿对峙的局面,愣了一下,不由得拍掌大笑。 “好小子,颇有为父风范。” 当年,大堂姐因不堪夫家的凌辱虐待偷偷跑回了娘家,那时候陈家还没有一门二国公的荣耀,大堂姐的夫家受先帝看重,家里所有人都让大堂姐忍耐。 偏偏他没有,大堂姐在出嫁前对他很好,为了替大堂姐报仇,他纠集了几个弟弟,将大堂姐的夫君揍得鼻青脸肿。 更是将她的婆母昔日做过的腌臜事全部散布出去,甚至将他们府里的那些辛密也没放过,先皇听说了以后勃然大怒,大堂姐的公爹因此被贬官。 想到这里,陈学杨心情大好,想着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见妻子了,便换了一身衣裳出府去了。 这边陆苍擎好不容易见了妻子一面,却被小舅子百般阻拦,他自然有些不甘心。 宁滢呢,劝了这个又要劝那个,看着弟弟撅着的小嘴,最后还是让夫君回去了。毕竟,弟弟是小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的。 陆苍擎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府。 刚回到府里,陆姨母就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擎哥儿,你媳妇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陆苍擎不想让姨母多心,笑着道:“姨母放心,滢滢现在有了身子,不宜来回奔波,岳父让她留在娘家养胎,我回来收拾些衣物,住过去陪她; 。” 听到这个消息,陆姨母有些失望,想到陆苍擎年过二十才有了这个孩子,觉得还是以孩子为重。 “姨母帮你收拾吧。”她看着外甥道。 陆苍擎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到了菊院。 在离开之前,陆苍擎对萱草和方嬷嬷嘱咐道:“我和夫人不在这段日子里。你们要好好的照顾姨夫人,府里的事情,也要多多上心。我不希望夫人回来的时候。府里乱糟糟的不像样子。” 方嬷嬷与萱草齐齐应了。 陆苍擎想了想,又对陆姨母道:“姨母。您身边的那些个丫头不是安分的,尤其是那对姐妹,吓得姨父都不敢回屋了。” 陆姨母有些疑惑,“她们怎么了,又不是妖怪,你姨父怎么会害怕呢?” 陆苍擎叹了叹气,“姨母。您还是把她们打发了吧,我不希望以后姨父身边多个女人出来给你添堵。”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陆姨母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恨恨道:“好哇,原来是这样,那两个小蹄子,枉费我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没想到却在暗地里做这样的勾当。” 其实。粉荷与绿苹两姐妹早在上一任主家的时候,就已经被主子收用过了,不然也不会放着年轻俊美的陆苍擎不管,而去勾引陆姨父这个中年男人。 陆姨父生性老实憨厚,当年陆姨母不孕也没有想过要休妻另取。如今老夫老妻相依扶持了半生,就更不会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所以,在粉荷与绿苹的勾引下,他吓得整日躲在外院,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说,有好些天都没有回过卧房了。 陆姨母赶着回去收拾小妖精,没空送外甥出门,陆苍擎转身便带着广白去了陈家。 陆苍擎不知道,此刻他在岳父与小舅子心里的印象是直线下降,岳父还好说,但是姐控的小舅子是最难缠的。 宁滢与弟弟讲了许多道理,可是陈仕琰却依旧不开窍,认定了姐夫会和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对于姐姐要回陆家的事情丝毫不松口。 宁滢无法,只好看着他叹气。 正好,兰草来报,说是陆苍擎又来了,这回带着包袱,像是要常住的样子。 宁滢有些惊讶,没想到夫君会这般,这般的厚脸皮。 明显的岳家的岳父和小舅子都不待见,却不顾脸面的直接住了进来。 陈仕琰一听,腾地一下子起身,脸色变得沉郁起来; “哼,好不要脸的人,我定要给他一些苦头吃吃。”说完,也不管宁滢的反应,拔腿便跑了出去。 宁滢紧接着站起来,由于身子不便,只好让小丫头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话说陆苍擎进了首辅府,就一路往宁滢的院子来了,走在路上,他使了个心眼,故意走了岔道,这也就和气势汹汹赶来的陈仕琰错开了。 到了妻子所在的院子,没让人通报便直接进去了。宁滢正担心弟弟和夫君会发生冲突,却不想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慎之,你怎了来了?”她惊讶的望着他。 陆苍擎屏退了兰草,径直跨步走到妻子面前,替她捋了捋散落在耳边的发丝,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打算陪你住在娘家。” 宁滢一听,心里十分甜蜜,笑道:“你就这么过来了,也不跟父亲说一声,我看呐,等他回来了,你又要被训了。” 嘴里虽然埋怨着,语气却是十分轻松。 陆苍擎轻轻的将她搂进怀里,手掌小心的抚上还未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孩子还乖么,有没有折腾你?” 前世陆苍擎的一个姬妾有过一个孩子,当时快到三十的他好不容易当爹了,自然对那个孩子看重的很。 那姬妾怀孕的时候,前两个月一直不停的孕吐,本来丰腴的身形一下瘦了不少,不管吃什么都不管用,反而吐的更凶了。 当时他以为是内宅妇人之间干的腌臜事,请了太医来瞧,说只是普通的孕吐而已。 那个姬妾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但是宁滢不同,她是他前世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如果她因有孕而遇到危险,他情愿不要那个孩子,也要保住她。 宁滢看着夫君担忧的脸色,轻轻的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摇了摇头,“我们的孩子很乖,我想肯定是个乖巧的女儿。” 陆苍擎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再一次抚着她的肚子道:“女儿好呀,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等咱们女儿长大了。再给她添个小弟弟,嗯,年龄最好相差在七八岁左右,免得那臭小子以后对他姐夫不尊敬。”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闪过一丝不满。 听了这话,宁滢忍不住笑了,她知道他是在说陈仕琰。说实话。她自认为很了解这个弟弟,却也没想到他会对他做出如此过激的事情来。 夫妻俩眼神对视,便立刻心领神会。 宁滢道:“那你可得把好关,女儿将来的夫君得对她百依百顺才行。” 陆苍擎挑了挑眉。“那是,我们的女儿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说到这里,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陆苍擎搂着心爱的妻子,不由得感叹这样平静安宁的待在一起是最幸福不过了; 。上一世见过经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他就越发的珍惜与宁滢在一起的每一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陈仕琰瘦长的身影闯了进来。 他看着搂着自己姐姐的那个男人,脸色极为阴沉。 “陆苍擎,你还敢来招惹我姐姐。”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陆苍擎满不在乎的看向他,“你姐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关心我的妻子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倒是小舅子你,口口声声直唤姐夫的名字,不知道礼仪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被自己最不顺眼的人训了一顿,陈仕琰虽然很生气,却也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陆苍擎是长,他是幼,他直呼他的名字已经是不分长幼尊卑。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他,不对,应该是不喜欢所有喜欢自己姐姐的男人。 宁滢见弟弟被陆苍擎噎得说不出话,又见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尴尬,于是便上前打起圆场:“好啦,你们都别说了,琰儿,以后不许对姐夫无礼,听到没有?” “我听姐姐的话。” 听了后面一句,陈仕琰不免有些委屈,但看在姐姐以及还未出世的外甥的面子上,在他们面前,他可以不和陆苍擎计较,如果是在外面碰到了,他还是不会改变态度的。 陆苍擎见小舅子被妻子劝住,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三人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 五月悄无声息的很快就过去了,酷暑的六月到来,整个京城已经被沉闷的气候折磨了整整一个月。 就在一场瓢泼大雨过去后,宫里传出了皇后病危的消息。 当时,宁滢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制小衣裳,听到消息后,手一抖,针尖便狠狠的扎进了肉里。 她对宁洁没有什么感情,她还未登上后位时,对家里的嫡出姐妹多少有过陷害,尤其是四姐姐的六皇子,就是因为她才会小小年纪夭折。 重重的叹了叹气,在皇后病情加重后,楚昭帝就勒令整个太医院轮番守在关雎宫,只要皇后一有不适,太医们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就会被立即处死。 楚昭帝性情越来越暴躁,朝堂上一时之间无人敢进谏,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更是连早朝也罢免了,整日陪在皇后身边。 宁滢偶尔也会听夫君与父亲说起宫内的情况,每每听着,就觉得心寒。 皇后病重,宫里的宫妃除了四姐姐宁洳,都被禁足在各自的宫殿里。 而宁洳呢,则被楚昭帝当成宫女一样留在关雎宫,稍有不慎,动辄罚跪。 皇后与四姐姐同出一脉,又同为楚昭帝的后妃,只是两人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每想起,宁滢就替这个堂姐感到不值。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殁 夜半惊雷,宁滢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脯随着恐惧不断上下起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不禁朝着门口望去。 窗外雨声密密麻麻的敲打在屋檐上,陆苍擎脱下被雨溅湿的外袍,走到床沿坐下,脸色凝重肃穆。 “慎之,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轻声问道。 陆苍擎看了她许久后才开口道:“皇后薨了,皇上宣旨让我和父亲进宫。” 宁滢讶然,“皇上这是何意?” 陆苍擎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柔声叮嘱:“滢滢,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听他这么说,宁滢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拉着他的袖子道:“慎之,你和父亲都要小心,我和琰儿、玦儿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嗯,我知道的。” “你们一定要小心。” 夫妻俩作了简短的告别后,陆苍擎不舍的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这才重新穿上外袍出门去了。 宁滢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雨幕里,心里慌乱极了。关上门窗后,再次躺回床上,却是一整夜都没有丝毫睡意。 翌日早上,虽然大雨已经止住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有倾盆大雨砸下来; 自早晨起,整个京城的气氛就变得截然不同。 宁滢还未起身,五姐姐宁湄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首辅府,并且还带着两个包袱。宁滢大惊,知道一定发生大事了。 两姐妹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宁湄受不了沉默率先开口:“十妹妹,怕是要变天了。” 闻言,宁滢猛然看向她,疑惑道:“变天?” 宁湄点了点头。 “想必你也知道。皇后昨夜薨了,恭亲王带着兵马闯进了皇城,你五姐夫他们都被宣进宫去了。 昨夜临走之时。他嘱咐我,说如果在辰时他还未回来。就让我带着孩子来找你。” 听到恭亲王三个字,宁滢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甚。 恭亲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也是楚昭帝即位后与宁王一样唯二幸存的兄弟,当年还只有十七岁的恭亲王被楚昭帝一道圣旨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的封地上,没有诏令不能私自回京。 他昨夜带兵闯进皇城,也就是说,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早就回京了。只是在等一个契机而已。 姐妹俩目光相接,均明白了对方眼里的含义。 恭亲王怕是要逼宫谋反。 想到自己的夫君和父亲以及叔伯全被召进宫去了,宁滢和宁湄心里担忧不已。在察觉到恭亲王有谋反之意后,宁滢让人去陆府将陆姨父和陆姨母接了过来。并吩咐管家派家丁将各处进出的大门守好,除了采买的下人,其余人,一律不许进出府。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宁湄的两个孩子都变得乖巧的不得了。听话的依偎在母亲身边。 “姨母,您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 龙凤胎当中的哥哥阿迟眼也不眨的望着宁滢的小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在来姨母家之前,母妃就告诫过他和妹妹,在姨母家里要乖乖的。不能闹着姨母肚子里的弟弟。 宁滢见阿迟乖巧可爱的模样,心里的紧张化解了很多,她招手让他过去,柔声道:“弟弟现在还小呢,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出来和阿迟阿敏玩了。” 被点到名字的阿敏和哥哥一样,眼睛一直盯着姨母的肚子。忽然,她从母亲的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宁滢面前,奶声奶气冲着她的肚子道:“弟弟,你在姨母肚子里要乖乖的,等你出生了,姐姐陪你玩儿。” 阿迟也连忙道:“还有哥哥,哥哥也陪你玩儿。” 两个孩子稚嫩的话语让两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让她们暂时忘记了严峻的局面,沉浸在欢笑的氛围里。 正午的时候,昔日热闹无比的街道上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走动,满街的小贩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年,骑着一匹枣红马飞奔着跑过大街,最后在首辅府府前停了下来。 少年翻身下马,大步跑到首辅府的大门前敲了起来。 敲了半晌,见里面毫无声响,少年急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滑落。 “开门呀,我是齐国公府的十一少爷,我有要紧的事情要找七叔。” 里面守门的家丁本来按照管家的吩咐,在老爷回来之前,不管是谁也不准开门。但是在听到齐国公府几个字后,家丁也拿不定主意了,便去告知了管家。 管家一听是齐国公府来人了,亲自去了正门,从门缝里瞧见那人真的是齐国公府的十一少爷陈仕珏,连忙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宁滢和宁湄正在焦急的等着消息,听到陈仕珏来了,两人都十分惊讶。 因着陈仕珏和宁洳是亲姐弟,她们两个对这个堂弟也算亲近,如今看着他只着中衣就跑了出来,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姐姐,七叔呢,我要找七叔。”陈仕珏眼眶发红的看着宁滢,浑身忍不住颤抖。 宁湄先一步扶住他,问:“十一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七叔昨晚就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回来。” 陈仕珏一听,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为惨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眼刹那间失去了神采。 被他的模样吓坏了的两个姐姐有些手脚无措,恰好这个时候陈仕琰听到消息过来了,见十一哥这副样子,连忙上前扶着他。 宁滢见弟弟来了,对他道:“琰儿,快扶着你十一哥坐着。” 陈仕琰点了点头,和宁湄一起将人弄到了椅子上。 “十一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倒是说出来呀。”宁湄有些焦急的看向他。 陈仕珏不说话,只呆愣的望着地面,一时之间,宁滢几个也毫无办法。 “皇上下旨,要我母亲给皇后殉葬。”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吐出实情。 闻言,宁滢和宁湄都惊住了。 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让无婶婶给皇后殉葬? 见在场的姐姐弟弟都呆愣着,陈仕珏又道:“早上天还未亮,宫里就来人将母亲抓走了,祖父和父亲不让人告诉我,要不是伺候母亲的如玉以死相告,恐怕现在我都蒙在鼓里。” 说着说着,他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五姐姐,十姐姐,我该怎么办,皇后那么恨母亲,死了都要让母亲给她殉葬,还有我姐姐,如今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好; 。” 身形单薄的少年声泪俱下,宁滢和宁湄也心酸不已。 五婶婶在天将破晓的时候被抓去,现在已是正午,皇后毕竟是皇后,下葬仪式不会草草了事,所以,五婶婶应该还好好活着。 思及此,宁滢安抚道:“十一弟莫伤心了,五婶婶不会有事的,入葬仪式还有两天呢。” 听了这话,陈仕珏猛然抬起头,眼里有了希望。 “对,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见他暂时冷静下来,宁滢和宁湄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宁滢又让陈仕琰带着他去换了一身衣裳,留在府里与他们一起等消息。 时间慢慢的过去,宫里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这让等待的人的心又慢慢的揪了起来。 陈仕玦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趴在奶娘怀里大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另外两个小的,阿迟和阿敏兄妹俩见小舅舅哭了,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三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让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宁滢宁湄陈仕琰以及陈仕珏四个,围着三个孩子哄了好一阵,才让哭声慢慢小了。 天色渐晚,夜幕慢慢降临。阴沉了一整日的天忽然云开雾散,天边升起红彤彤的火烧云,将夜幕下的大地也映红了。 大楚皇宫的北禁门被打开,接着另外三处紧闭的大门也都被打开,一股漫天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来,让闻到的人不禁内心惴惴不安。 陆苍擎和陈学杨是在天黑以后才回到府里的,一同前来的还有接妻儿回家的宁王姬策。 听说亲人们安然无恙的回来,宁滢几个高悬的心才落回了肚里。 “七叔,我母亲没事吧,您见到我母亲了吗?”陈仕珏满含希望的看向自己最为敬佩的七叔。 陈学杨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不知道该怎么对侄儿开口。 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陈仕珏心里升起不安,他又将视线转向陆苍擎和宁王。 “五婶婶已经不在了。”宁王道。 陈仕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宁王姐夫,你说什么?” “十一弟,你要振作,五婶婶已经被皇上赐死,五日后随着皇后棺椁入殓皇陵。”宁王默不作声,陆苍擎接着说道。 宁滢和宁湄都不由得瞪大了眼,两人朝着陈仕珏看去,发现他因刺激过大倒在了陈仕琰的身上。 陈学杨叹了叹气,让人将侄儿扶回房间,又跟宁王以及陆苍擎在书房商议了一阵。出来后,便让陆苍擎陪着宁滢回去休息。 入夜,宁王与宁湄带着熟睡的一双儿女回了自己的府邸。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恨 无边的夜色将大楚皇宫笼罩得严严实实,皇后薨了以后,宫里上上下下都充满着一股浓郁悲凉的气氛。 楚昭帝坐在皇后去世前最喜欢的软榻上,手掌一寸寸的抚过软榻,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她娇柔俏丽的脸。 “昭儿,朕的皇后,朕最爱的女人,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的丢下朕一个人就去了呢?” 他哽咽着出声,没有发现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皇上。” 来人轻声呼唤着。 楚昭帝浑身一震,过了许久,才僵硬的转过身子。只见离自己不远的帘幕下,一道白色纤细的身影正痴痴的望着自己。 是她,是她回来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正欲往前走时,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楚昭帝心里十分煎熬,他多么想上前问她,是不是因为放不下自己回来了,又或者是带着他一起离开? 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渐渐地,楚昭帝的眼眶又模糊了。 “昭儿,朕的昭儿。”他只是柔声唤着,并不敢上前一步。 纤细的身影颤了颤,忽然缓缓的朝着软榻的方向靠近; “别过来,就那样站着。”见她的动作,楚昭帝急切的出声制止。 那身影果真听从了他的意思,只是委屈的看着他。 “昭儿,你就站在那里,让朕好好的看看你,你若是走近了,朕怕…朕怕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悲凉,在这沉寂的夜色里,越发显得让人压抑沉重。 白色的身影就那么站着,楚昭帝也就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直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昭帝觉得自己面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他摇了摇头,努力的保持着清明。可惜,头却越来越重。心急之下,一个踉跄摔倒在软榻上。 “你不是昭儿。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抛开了情爱的魔障,楚昭帝显露了他作为帝王精明的一面,察觉到不对劲后,声色俱厉的看向来人。 白色身影慢慢靠近,在楚昭帝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后,她仰着头大笑起来。 “是你。陈宁洳你好大的担子,竟然敢假冒皇后。”楚昭帝狠狠的瞪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哈哈哈,皇上此言差矣,臣妾的胆子可小的很。臣妾不过是在这香炉里加了点东西而已。”那身影慢慢走到软榻前,然后轻轻的在楚昭帝旁边坐下。 她斜睨了一眼身旁还在努力维持神智的男人,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庶女罢了,成了皇后又怎样,还不是短命的去了。只可惜。只可惜她的皇儿和母亲,却被眼前这个昏庸荒唐的皇帝害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宁洳的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低了低头,将唇附在楚昭帝的耳边。轻声道:“皇上,您放心,您的昭儿不会孤单的,臣妾已经让四皇子,五皇子下去陪他们的母妃,再过一会儿,您就可以亲自去见她了。” 楚昭帝闻言,瞪大了双眼看向她,“你说什么,四皇儿和五皇儿怎么了?” 宁洳忽然灿烂的笑了,眨了眨眼,疑惑的说道:“皇上不是怕皇后娘娘孤单,还专门让臣妾的母亲给她殉葬,臣妾想着,皇后娘娘在世时,最疼的就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了,两个皇子那么有孝心,臣妾就好心的送他们一程,现在恐怕已经和皇后娘娘会合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细听之下和皇后还有几分相似,楚昭帝听她轻言细语的似乎在说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心里是又怒又惊又痛。 太子和辽王联合逼宫,他失去了两个儿子。为了救他的昭儿,他狠心让人取了六皇儿的心头血,他又失去了一个儿子。 他原本就子嗣不丰,除了出嫁的三公主,就只剩下还未成人的四皇儿和五皇儿。此后,恐怕宫里再也不会有孩子降生了,继承大统的只有四皇儿和五皇儿当中的一人。 如今听闻自己仅剩的两个儿子也没了,他感觉到心窝似乎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宁洳见他吐血了,心里痛快极了,像是庆祝什么喜悦的事情一般,拍着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楚昭帝恨恨的看着她,喉咙火辣辣的痛着。 笑够了以后,宁洳又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皇上,你已经断子绝孙了,你说着大楚的江山该谁来继承呢?” 这番话无疑又给楚昭帝的心上添了一刀,他紧紧的捏着拳头,如果不是自己大意,怎么会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见他难受的样子,宁洳又道:“皇上是不是很想处死臣妾,哦,不,应该是后悔当初没有处死臣妾? 哎呀,这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你可能不知道吧,若是有机会重来,臣妾死也不会入宫,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个普普通通的夫君,在生几个孩子,别提有多幸福了。 说到这里,臣妾本来以为皇家的男人都是绝情之辈,没想到倒出了一个痴情种。 皇上知道臣妾那五妹妹吧,当初被您赐婚给宁王,她可算是走了大运,宁王不纳妾,不收通房,宁王府后院就她一个女人,宁王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是得夫如此,妇有何求呢?” 宁洳似乎没有看到楚昭帝频频变换的脸色,自顾自道:“臣妾真是羡慕五妹妹,也欣赏宁王这样的男子。他可以是好夫君,好父亲,臣妾想着,好皇帝他也应该可以胜任。” “你这个毒妇。”楚昭帝指着宁洳,面目狰狞的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溅在她雪白的衣裙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 宁洳低头用袖口轻轻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将他放到软榻上躺好,转身下去了。 很快,她又折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个托盘。 她将托盘端到楚昭帝面前,他挣扎着看向那里面的东西,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毒妇。朕不会写让位诏书的。” 宁洳笑了笑,道:“怎么会让皇上劳心劳力呢。臣妾已经代皇上写好了诏书,只不过为了皇上放心,才拿来给您看的。” 说完,摊开圣旨,喃喃出声,“皇上的字真好看,臣妾日日夜夜的临摹才有了这般效果。总算是不枉这一年来的辛苦。” “你…”楚昭帝惊怒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在私下里临摹他的字,她说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一年前就在打大楚江山的主意? 宁洳似乎看懂了他的神色,挑了挑眉,道:“皇上想的没差,臣妾自六皇儿去了以后,就觉得皇上不适合为一国之君。臣妾等这天已经很久了,上天有眼,总算是让臣妾等到了。” 说着,将玉玺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自己握着他的手。朝着明黄的布帛狠狠的盖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瞧着印章盖得多好多正呀,就像皇上平日里盖的那些一样; 。” 盖好后,宁洳拿起圣旨瞧了瞧,最后感叹道。 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楚昭帝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从宁洳这一系列的举动中,他已然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恨意,她是不会放过他的,也不会放过他的国家。 当夜,猛烈的大火将关雎宫吞噬殆尽,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整个关雎宫毁于一旦。 楚昭帝在大火中丧生,一同薨灭的还有婕妤陈氏,以及两个年幼的皇子。 翌日,楚昭帝生前所立下的让位诏书在御书房被发现,诏书上写着由宁王继承大统。 诏书一出,朝野上下俱惊。 谁人不知,宁王在幼时被人谋害伤了右眼,永远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如今,楚昭帝的这一道圣旨,让他成为了皇位的最佳继承人。 宁王继位,陈家人都是乐见其成的。虽然宫里两位出身陈家的娘娘都已经薨了,但是,宁王继位后,他们陈家又会出一个皇后娘娘,并且是一个受尽宠爱又有子嗣的皇后娘娘。 相比于陈家的激动与兴奋,朝堂上更多数的是支持恭亲王的大臣,他们怀疑楚昭帝的死有蹊跷,一直嚷嚷着要查出死因。 恭亲王秘密进京后,并未上演逼宫,而是去了皇陵祭奠自己的母妃。楚昭帝驾崩后,也就没有急着回封地。 于是朝堂上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以陈学杨为首的陈家人,支持宁王继位。另一派则是以右丞相齐渊为首的,支持恭亲王。 两派天天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最后,他们将视线放到了自从楚昭帝驾崩后就一直沉寂着的千芳公主身上。 众所周知,楚昭帝能够登上皇位,当初就有千芳公主的功劳在里面,如今两位皇位的候选人都是她的弟弟,她会支持谁呢? 公主府 千芳公主病了很久,在得知皇兄驾崩后,病情更加严重。作为儿媳,文赛飞自然是要天天在婆母身边侍疾的。 可是,文赛飞却不愿整日面对着她那张苍白晦气的脸,只偶尔去一次婆母的院子。 公主府的奴才们,虽然大部分都是千芳公主身边的老人了,但是,在看到楚昭帝驾崩,王子灿生死难料的情况下,瞬间都将风向移向了郡王妃文赛飞那边。 她嫁进来虽不得夫君宠爱,但人家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父亲。这样一来,千芳公主在公主府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ps: 哎呀,怎么收藏一直在下降呢。我知道我更新的不给力,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时间就会更新。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各种求啊。谢谢大家。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家 朝堂上的宁王派和恭亲王派争得你死我活,但作为当事人的兄弟俩却始终没有表态。而这个时候,西南的东谷国和娄玉国一直不停的侵扰着大楚边境,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蚕食了大楚相近一个郡县的领土。 而远在西北边境刚刚打了胜仗的大楚将士们,还未得到缓和的时间,文敬亭又带着大队人马赶赴西南边境。 与此同时,恭亲王与宁王达成协议,在解决敌国侵犯之前,这皇帝谁都不当,只共同监国,等到外忧全部解决后,兄弟俩再一争高下。 九月中旬,宁王与恭亲王商议后决定任命威虎将军宋平为先锋元帅,顾齐豫为监军,两人带着十万兵马去西南边境支援文敬亭。 威虎将军为人爽朗耿直,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鲁莽性子,作为恭亲王阵营里的一员,对宁王那一边的顾齐豫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顾齐豫原本是天子近臣,但是因为太子和辽王逼宫一事后,楚昭帝就慢慢的冷落疏远了他。顾家也因为顾媛儿被指给太子而受了牵连。 楚昭帝还未驾崩前,顾齐豫早就对其存了怨恨,在他驾崩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宁王继位。 一来,宁王比恭亲王要仁善的多,加之又是两位至交好友的姐夫。二来,他相信跟着宁王,可以重振顾家; 九月二十,宁王与恭亲王带着文武百官在东德门为大军践行,陆苍擎和陈仕璟也亲自送别了好友。 送走大军后,百官听从命令自行散去。 陆苍擎和陈仕璟跟在陈学杨身后进了首辅府,刚一进府,就看见宁滢身边大丫头萱草急匆匆地往外跑。 陈学杨还未说话,陆苍擎先一步拦住了她,急切的问道:“萱草,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家姑娘呢?” 萱草这才发现拦住她的是自家姑爷。眼神又往他身后扫了扫,见陈学杨和陈仕璟也在,急忙道:“老爷,十一少爷和十二少爷留了书信说是要去参军立功,姑娘心急之下动了胎气。奴婢现在正要去请太医。” 闻言。陆苍擎心里一慌,急急忙忙朝着宁滢的院子跑去。 陈学杨和陈仕璟也都变了脸色,陈学杨让萱草赶紧去请太医。自己和侄子两人立刻上马朝着大军出发的方向追去。 红枫院内,宁滢虚弱的躺在床上,因为肚子时不时的抽痛脸色如纸般苍白,她又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心急两个弟弟,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滑落。 “兰草,再派一个人去给父亲和夫君送信,让他们好在大军出发前拦下那两个琰儿和十一弟。” 兰草心疼的替自家姑娘擦了擦汗水,劝慰道:“姑娘。您放心吧,管家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往东德门赶去了,想必这会儿老爷和姑爷已经将人拦下了。” 宁滢点了点头,“希望如此,这两个胆大的家伙,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跑了呢。他们年纪还小,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意外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噗嗤噗嗤的往下落。 “滢滢,你没事吧。” 这时。陆苍擎忽然推门跑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脸色不好的小妻子,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快步跑到床边,兰草极有眼色的让出了位置,换了陆苍擎守在自家姑娘的身边。 看到夫君回来了,宁滢总算找到了主心骨,眼泪也落的更凶了。 “慎之,琰儿他和十一弟两个要去战场,你们在东德门见到他们没有?” 陆苍擎心疼的替她抹去泪水,“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岳父大人已经派人去追了。” 听了这话,宁滢心里缓了缓,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陆苍擎道:“别想太多,你还怀着孩子呢。” “是我不好,我听到他们要上战场,心里一着急就动了胎气。” “不怪你,现在肚子还痛吗?” “痛。” “忍一下,乖,太医很快就来了; 。” 陆苍擎一边和妻子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注意这外面的情况,不到半刻钟,和太医就到了。 他给宁滢把了把脉,幸好,宁滢身体底子好,虽然动了胎气,只要好好的养两天就可以了。 接着开了安胎的药方,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首辅府。 宁滢虽然担心弟弟们,但也得顾及自己腹中的孩子,所以,在太医的嘱咐下,喝了安胎药后,便歪在床上睡着了。 这边,陈学杨和陈仕璟跟着追了出去后,总算在半个时辰后赶上了大军,但是却没有找到陈仕琰和陈仕珏的身影,为了不耽误大军的速度,两人只好无功而返。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仕琰和陈仕珏根本没有混进大军,而是在出城后,骑着快马赶赴边境。 两天后,兄弟俩总算到了临近边境的一个小村子。 一直养尊处优的两个公子哥,在马背上待了两天,大腿根部被磨破了,下马后,两条腿直打颤。 两人借住在村子里的一户农夫家里,吃过简单的晚饭后,正要给大腿上药的时候,农夫拿来了自己自制的祖传药膏。 陈仕琰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那农夫看出他不相信的神色,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道:“两位公子放心用吧,这是我家祖传的创伤药膏,用不了一夜,伤口好的跟没有一样。这是我家婆娘收了你们的银子,我才拿出来的。” 陈仕琰和陈仕珏相视一眼,均相信了农夫的说辞,道谢过后,两人便用了那药膏。 是夜,陈仕琰平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在他旁边的陈仕珏听到堂弟的叹气的声音,搭话道:“十二弟,你也睡不着么?” 陈仕琰侧过头,正好对上他被月光照亮的脸庞。点了点头,“十一哥,我们就这么跑出来,父亲和姐姐会担心的。” “十二弟。你是不是后悔了?” 陈仕珏忽地翻身坐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堂弟。 陈仕琰也跟着坐了起来,“十一哥,我没后悔,我要上战场立杀敌立功。然后把母亲从护国寺救出来。” 闻言。陈仕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拍了拍堂弟的肩膀,道:“嗯,你一定可以将七婶婶救出来的。”我也可以立功脱离齐国公府。离开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 陈仕珏比陈仕琰大了相近一岁,但是,陈仕琰比他的处境要好得多。 当初,因为他是五房里唯一的嫡子,父亲母亲都宠爱他,加上还有个入宫为妃的姐姐,就算是不争气,不爱读书,祖父祖母待他也是和颜悦色。奴才们捧着他。在他面前阿谀奉承。 渐渐的,他也养出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可是,在外甥夭折姐姐失宠,母亲被贬妻为妾后,他风光的日子就到了头; 。父亲只宠爱姨娘生的小儿子,对他和对他母亲视而不见。 家里的奴才捧高踩低。阳奉阴违,就连他最敬爱的祖父祖母也都训斥责骂,稍稍犯错误,就会被罚跪祠堂。 幸好还有七叔愿意教导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真正的废了。 只是,若七叔知道是自己撺掇着十二弟去战场,会不会气得揍自己一顿?还有八姐姐,和姐姐一样对他好,知道他们偷跑了,会不会很伤心? 想到这里,陈仕珏的心里满是愧疚,他又拍了拍陈仕琰的肩膀,心里道:十二弟,十一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要上战场,要杀敌立功,要脱离齐国公府,要让母亲恢复正妻的名分,让她的牌位进入陈家的祠堂。 在经过一系列事情,陈仕珏被学杨接到首辅府后,陈仕琰和这个堂哥的关系也慢慢的亲近起来,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很多时候,都能够想到一块儿去。 这也就是陈仕琰为何会听从他的意见执意跑去战场,幼时父母不得已的分离,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对权势的渴望。 他觉得,只有手中有了权势,自己的亲人才不会无故受累。自小跟着父亲学习文武之道,他不甘于当一个平凡的世家子弟。 第二日,天刚亮,两人就利落的起身,农夫的话的确没有夸大,大腿根部的擦伤竟然都结痂脱落了,只看得出淡红色的疤痕。 兄弟俩一阵欣喜,陈仕琰忖度了一番,拿出了身上最后的一锭银子,向农夫买创伤药的药方,可是农夫却以这是祖传秘方而拒绝了。 这样一来,他也不能勉强,只好买下了农夫家里现有的所有药膏。 从农夫家里出来,两人翻身上马朝着战场赶去,在正午之前,总算和文敬亭军队汇合了。 兄弟俩到了大营的时候,文敬亭正于部下商议明日的作战策略。听部下说有两个少年拿着自己的信物吵着要见他。 当下了然,恐怕是陈家那两个小子找过来了。 出征前,由于和陈家的姻亲关系,他对陈家的几个小辈还是很照顾的。尤其是经常跟着陈学杨出门的陈仕琰与陈仕珏两个。 他虽然与亲家陈学杨不对盘,却十分欣赏他的儿子和侄儿,都是知上进热情的年轻人,所以在没有战事的那段日子里,叫了两个少年不少的兵法谋略。 出征的时候,他本来想让两个小子跟着自己出去锻炼一番,后来想了想,两人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就搁下了心思。只在走之前交给他们自己的随身携带的东西,没想到两人还真的找来了。 拍着桌子大笑几声,他腾地站起来,让人将两人带进了营帐。 不过,当即便有人反对。认为今日商议的都是机密,怎么能让闲杂人等进入主帅营帐呢。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挨打 谁也没有料到,与大楚西北边境接壤的万奴国在在战后竟是诈降。在文敬亭率大军向西南方向行进时,万奴国立刻翻了脸,将大楚前去与之签订降书的使臣斩杀。 接着,又联合周边小国再次朝大楚国境进军。 当消息传回京城时,满朝文武大惊,宁王与恭亲王脸上也均是凝重肃穆之色。谁都没有想到,万奴国会在诈降之后卷土重来。 西南有东谷国和娄玉国结盟,吞并了大楚不少的疆域,西北万奴国来势汹汹,更不用说东南部还有大楚立国时被感到草原上的一些少数民族的部族虎视眈眈。 大楚建国以来的相近五十年的和平日子即将被打破,顿时便有些人心惶惶。 楚昭帝在位的最后几年,为了一个后宫妃嫔将大楚折腾的不像样,除去威虎营和文敬亭手下的将士,原本属于楚昭帝亲自掌管的御林军竟然有大部分都是靠着祖上的恩荫进来的绣花枕头。 大敌当前,宁王与恭亲王商议后,将御林军与威虎营里得用的将士全部派遣至西北边境,由宁王亲自披甲上阵对抗万奴国的侵袭。 而后,恭亲王又在百姓中大量招募卫兵,加紧操练后,将将士运送至东南边境,加强东南边境的防守。 为了抵抗外患,很多原先被楚昭帝忽略的武官都得到了重用,唯有当年追随太祖打天下的陈家没有得到起复。 陈老太爷和齐国公兄弟俩自然是不甘,在朝堂上与恭亲王争论起来,宁王不在京城,恭亲王一派气焰甚是嚣张。 两位老太爷争论无果,便开始称病拒绝上朝。齐国公手中还握有威虎营一半的兵权,是以他称病后,威虎营半数人马都不再听从恭亲王的指挥。 整个大楚内外都不得安宁,内忧外患的紧张气氛一直萦绕在京城上空,就连市井百姓也都在关注着边境的战况。 首辅府内,宁滢自从上一回动了胎气以后,修养了大半月,整个人看着总算是精神了许多。 她在内宅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外面的消息。再有就是从宁湄每次带着孩子来看自己时的忧心神色中猜测出来的。 这些日子,父亲和夫君早出晚归,一家人已有许久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她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陈仕琰和陈仕珏两个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虽然担忧。却也是相信父亲和夫君的,再说了,军队里还有公爹在。两个小子应该不会有事。 又过了一日,到了沐休的日子,陆苍擎没有上朝,而是在家里陪伴有孕的妻子。陈学杨早早的起身出门,一直到晚上也没回来。 宁滢与陆苍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相处了,自从皇后去世后,陈家就被楚昭帝折腾的不成样子,夫君是陈家的女婿,自然也有很多事情被牵扯上。 “慎之,你说咱们宝宝出生的时候; 。公爹他们会班师回朝吗?”靠在丈夫的胸前,宁滢轻声问道。 陆苍擎扯出一抹笑容。“放心吧,孩子出生前,什么事情都解决了,父亲会回来,琰儿和十一弟都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听了这话,宁滢脸上才有了笑容。 只是她不知。陆苍擎说这些的时候也没有把握。前世大楚虽然也与万奴国,东谷国几个国家有过战事,但是很快就被解决了。 这一世,三个国家的实力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万奴国,竟然兵力战斗力都强盛了那么多。 大楚强盛的兵力有三分之二都被文敬亭带到了西南边境,宁王带过去的将士虽然是从威虎营和御林军里面挑选出来最优秀的,但是他们之中大多都没上过战场,面对骁勇善战的万奴士兵,宁王部队能够抵御吗? 他又想起了恭亲王的态度,恭亲王的封地在西北,他在封地上也养了一支部队,却在西北边境告急的时候将那支部队召到了京城,并将之调到了东南边境。 看清了形势,宁王的处境变得极其危险。恭亲王镇守京城,宁王一派的官员以及宁王的妻儿都在京城,若是恭亲王起了歹心,支持宁王的都会遭殃。 想到这里,陆苍擎低头看了看已经在自己怀里沉睡过去的宁滢,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掩好被子出门去了。 他刚走,床上的宁滢就睁开了眼睛,虽然不知道陆苍擎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凭着孕妇的直觉,她能够感觉到,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宁滢的直觉是非常准确的。 傍晚,千芳公主去了的消息便传进了首辅府,虽然千芳公主之前一直缠绵病榻,但是底子还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在恭亲王去了一趟公主府后,就传出了千芳公主吐血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后,这位大楚受尽宠爱的金枝玉叶便香消玉殒了。 千芳公主是宁滢名义上的母亲,按理说,千芳公主去了,宁滢应该替她披麻戴孝。但是,恭亲王却传来旨意,她的丧事由于现在局势紧张便不大办,待到下葬的日子一到,就葬到安陵。 宁滢一听千芳公主竟是葬入安陵,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安陵是历朝历代未出嫁之前夭折的公主的陵寝,千芳公主虽然是公主,却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怎地能葬入安陵呢? 不过,很快她便开心起来。 如果千芳公主葬入陈家祖坟,那才叫膈应人。陈家的祖坟里都是夫妻合葬,若是她进了陈家祖坟,那么百年之后,父亲和母亲又怎么办。 陈学杨和陆苍擎也知道恭亲王这般做,是为了拉拢陈学杨,毕竟,像陈学杨这个年纪就成为首辅的,必定是能力卓群。 千芳公主的棺椁在公主府只停了七天,七天后便被葬入安陵。王子灿身在前线,她下葬前只有儿媳文赛飞送葬。 千芳公主逝世后,恭亲王便收回了公主府; 。文赛飞不愿回去郡王府,便带着丫鬟搬回了娘家。 偌大的君王府只剩下宁浈一个人,没了文赛飞这个原配嫡妻的气压,她不禁慢慢的挺直了腰杆,府里的下人见状也都恭恭敬敬的供着她。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自文赛飞搬回了将军府后,府里下人送来的蔬菜瓜果都不新鲜了,为此,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差点没将负责采买的管事打个半死。 若不是管事喊冤,将府上没有银钱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才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郡王府竟然没有收入只有支出,直到看了郡王府的账本过后,才知道那管事没有说假话。 宁浈是庶女,可身份比一般官员家里的嫡女身份要尊贵的多,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当贵妃的堂姐,若是争口气,就是二品大员家的嫡子的正妻也是有资格做的。 但是,她却偏偏看上了王子灿,一门心思想给他做妾,这样一来,齐国公在大怒之下用一顶小轿将人送进了郡王府。 连一根针线都没有陪嫁。 若是宁浈有嫁妆的话,郡王府的日常开支还可以支撑下去,可是,苦就苦在她进府的时候,除了一个人一身衣裳,连稍稍贵重的首饰都没几样。 她闭了闭眼,忽然记起文赛飞院子里紧锁的库房,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让人带了榔头,她要砸开库房,取出一些东西补贴家用。 文赛飞回娘家的时候,将府里的得用的人基本上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原先郡王府的人,宁浈不过是一个侧室,却要擅自动用正室的嫁妆,有几个管事害怕郡王妃回来后会大发雷霆,连连劝阻宁浈最好不要乱动她的东西。 谁知,宁浈本来就对文赛飞又嫉又恨,自然不停劝阻,并且将那几个她认为是文赛飞的人痛打了一顿。 她用榔头砸开了大锁,进去库房后,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空如也,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认为里面的东西被文赛飞带回了娘家。她顿时怒不可遏,文赛飞嫁进了郡王府,那些嫁妆之类的就应该属于郡王府的财务,此时她带着郡王府的财务回了娘家,在宁浈看来,这绝对是大逆不道的。 想到那么多的东西都被文赛飞搬回了娘家,宁浈又是嫉恨又是心疼。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忘记了文赛飞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带着自己的心腹丫鬟和几个腰圆臂粗的婆子上将军府讨说法去了。 将军府里,文赛飞正与许久不见的亲哥哥安平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有女人尖叫谩骂的声音,一下子脸色便有些阴沉起来。 “哥哥,你快换回女装,我出去看看。” 安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里间,等他换好女装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文赛飞拿了鞭子教训那似泼妇一般的女子。 女子头发胡乱的披散着,衣襟被扯得歪歪斜斜,此刻正一边尖声谩骂着,一边不停的躲避着鞭子的抽打。 ------------ 第一百二十章 救美 安平看了许久,才发现那女子不是别人,而是自甘为妾的陈家九姑娘宁浈。他在进陈家之前,见过她一面,这才过了多久,怎地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躲闪着鞭子的宁浈恰好也看到了安平,她名义上的堂嫂,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为了不被文赛飞的鞭子打的更惨,她只好向安平求救。 安平想了想,宁浈虽然是庶出,也还是陈府出去的姑娘,与陈仕璟多多少少有些血缘关系,自己嫁给陈仕璟已经是愧对他了,于是便上前阻止了文赛飞。 宁浈被安平解救出来,立刻躲到他身后,用愤恨的目光瞪着文赛飞; 。文赛飞觉得她是在挑衅自己,冷笑了一声,眼看又要动鞭子。 宁浈不甘心冲着他大声道:“文赛飞,你人都嫁进了郡王府,你的一切都是属于郡王府的,你竟然敢把郡王府的东西带回娘家,难道就不怕爷回来怪罪于你吗?” 听了这话,文赛飞忽然大笑起来,“陈姨娘,你可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妾,有什么资格来本郡王妃?” 若说之前宁浈对文赛飞的是怨恨,是不甘心,那么此刻在听到“姨娘”、“妾”之类的字眼后,心里刻意被压抑的耻辱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文赛飞,若不是你不要脸爬上了爷的床,你以为这郡王妃轮得到你来当吗?你不过是爷娶回家当摆设的,我才是爷真正宠爱的那一个。” “哦。你真觉得是这样?”挑了挑眉,文赛飞面带笑容的看向躲在安平身后的女人。 忽然,她敛去笑容,将宁浈一下子扯了出来,嘲讽道:“人啊,最悲哀的不是平穷困苦,而是没有自知自明。 王子灿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你我都知道。难道不是吗,陈、姨、娘。” 这话一出,宁浈脸色白了白,看向文赛飞的眼神变得狠毒无比。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欺压过自己的人没有好下场。 安平的性子最是柔和,上前打圆场道:“陈姨娘,这自古以来,女人的嫁妆是女人的私有财产。若是没有阿飞的同意,就算是子灿也不能动用。所以,关于嫁妆的事情。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提了。毕竟,阿飞从郡王府搬回来的,都是当初姑父给她置办的嫁妆。” 宁浈还想再说什么,文赛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喊了人将宁浈连同她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堵上嘴捆了扔进马车里。然后送回了郡王府软禁起来。 将人送走后,她心里还有气没处撒,于是抄起鞭子,将满院子的花鞭打的一朵不剩,破破烂烂的花瓣和叶子一起。零零碎碎的铺了一地。 等他发泄够了,安平才开口道:“阿飞。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文赛飞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改什么改,我喜欢这么肆意的活着。” 安平见他连自己的话也听不下去,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文赛飞见状,也收起鞭子跟了进去。 “哥,你说我们这副鬼样子还要多久,那个人已经死了,难道我们还要男不男女不女的过一辈子吗。” 文赛飞有些气急败坏,将自己身上的女装胡乱的抓扯了一番,脸上带着愤恨的表情。 “再忍忍吧,等八王叔基后,我们想办法脱身吧。”安平安抚道。 文赛飞一把推开他的手,咬牙道:“凭什么,我们也是皇家血脉,那个座位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来坐,我不甘心。” “阿飞。”安平大声斥责,“你难道忘了母妃是怎么被害的吗,那个位子在你看来就那么重要?” “对我来说,那个位置的确重要; 。母妃被人陷害,我们这般苟延残喘的活了二十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有登上了那个位置,母妃和我们兄弟受的苦才不会白受。” 听了这话,安平一下子没了反对的理由。 是呀,当年他们因为母妃被卷进宫廷巫蛊事件中,被迫扮成女子长大。他的运气比弟弟好很多,虽然由皇子变成了公主,但在行宫那十几年,也算得上是自由自在。 弟弟就不同了,被偷龙转凤成了文家的女儿,为了不被那个人随便指婚,不得不对王子灿下药,借此嫁进郡王府。 “阿飞,听哥的话,我们不要去争那个位置,有两位王叔在,我们毫无胜算。” 想起冷酷严厉的宁王,还有狡诈凶残的恭亲王,安平劝说着弟弟打消心思。 文赛飞也想到了这一点,慢慢的沉默了,兄弟俩不发一言的坐着,直到宁涵的贴身丫鬟彩云慌慌张张的找上门来。 “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定远侯世子要抢姑娘做妾去。”彩云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磕着头。 安平一听,神色大变,急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家姑娘现在在那里?” 彩云答道:“奴婢刚刚陪着姑娘出府买东西,马车不知道怎么地和定远侯家的马车撞上了,定远侯世子看到了姑娘的样貌后,非要让姑娘给他做妾。 姑娘自然不肯,谁知定远侯世子竟然强行让奴仆将姑娘抓走了,还让奴婢回去给国公爷带信。奴婢想到公主殿下就在附近,所以便大胆前来向您求救。” 听了彩云的话,安平已经是脸色铁青,他一把夺过文赛飞手中的鞭子,快马加鞭的冲到了定远侯府。 文赛飞怕哥哥吃亏,取了平日里使用的长剑,也骑着马追了过去。 这边,定远侯世子得了一个美娇娘,正乐呵的不得了,吩咐丫鬟将宁涵梳洗打扮一番,自己等着好与美人儿洞房花烛。 宁涵被灌了软筋散,浑身乏力吗,不能动弹,冷眼看着丫鬟给自己梳洗,心里却是急得不行,只盼着彩云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找安平来救自己。 软筋散的药效太强,宁涵一直没有恢复力气,丫鬟替她洗完澡后,连里衣都没穿直接给她换上了一套艳红半透明的纱衣。 接着就退了下去。 宁涵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的东西,脸色气得发白。这般不正经的衣着,只有那些风尘女子才这样穿。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却被人这样羞辱,这一刻,她恨不得将那定远侯世子一刀一刀的凌迟。 平躺在床上,身上的薄纱根本遮挡不了多少。 躺了一会儿,身子稍稍可以动了,她瞥了瞥手边的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咬着牙往里面蹭了蹭; 被子松散开来,宁涵再次咬牙继续,折腾一番后,被子总算盖住了一大半身子,但是两条腿还露在外面。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涵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紧张的差点忘记呼吸。 “美人儿,爷来了,爷会好好疼你的,保证让你欲仙欲死,舒服得不得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定远侯世子肥胖的身体伴随着猥琐的话语进来了。 宁涵看向他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定远侯世子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他搓了搓手,色眯眯的朝着床边走去。 “我祖父齐国公,我七叔是首辅大人,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宁涵狠狠的看着欲对自己不轨的定远侯世子警告道。 定远侯世子先是愣了愣,接着似乎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是祖父和七叔有本事又怎样,我姐夫是恭亲王,大楚未来的皇上。等我姐夫登基后,我可就是国舅爷,做国舅爷的小妾,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呸,我五姐夫才是先皇亲自选定的皇位继承人,恭亲王不过是狼子野心,想谋朝篡位,等到宁王姐夫回来后,我看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怎么蹦跶。” 定远侯世子听她贬低恭亲王,顿时变了脸色,“哟呵,吃了同德堂的软筋散竟然还这般牙尖嘴利,爷劝你还是省点力气,不然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宁涵猛然瞪大了眼睛,就在定远侯世子扑上来的时候,闭着眼睛大声叫道:“五姐夫,你回来啦。” 闻言,定远侯世子停下动作,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去,转身的时候,眼前一暗,“唰”的一声过后,右脸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哎哟。”他一下子捂住脸,不停的吆喝起来。 听到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宁涵连忙睁开眼,看见安平带着着急的神色朝自己跑了过来。 心里一喜,接着紧绷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定远侯世子吃了鞭子,痛得满地打滚。安平一把将宁涵连人带被的抱起来,正要往外走,就看见定远侯带着人赶了过来。 “公主且慢。”定远侯大声道。 安平冷冷的看着他,“定远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宫也敢拦。” 定远侯拱了拱手道:“下官不敢,斗胆请问公主,小儿犯了什么错,公主竟下这般狠手。” “定远侯养的好儿子,竟然连本宫的堂妹也敢招惹,幸好本宫来得及时,若本宫晚来一步,堂妹若有什么差池,定要让你定远侯府永不翻身。”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冲突 当文赛飞带着将军府的护卫来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安平与定远侯正紧张的对峙着。自楚昭帝驾崩后,定远侯仗着恭亲王这个女婿,根本不将其余宗室放在眼里,就更不用说毫无依仗的三公主安平。 定远侯世子是定远侯唯一的儿子,如今儿子被安平打成这幅模样,他自然是要替儿子出口恶气。 “公主殿下虽然是金枝玉叶,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我儿不过是心悦陈八姑娘而已,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公主殿下却下如此狠手,实在是难让老夫心服。” 定远侯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就这么离开。 “定远侯你个老匹夫,战场局势那般吃紧,你有本事去战场上逞凶斗狠呐,还有你那个废物儿子,死了最好,如果没死,本郡王妃不介意替你清理门户。” 文赛飞手持长剑,身后跟着十来个将军府的护卫,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气势上比侯府的家丁不知高了多少倍。 定远侯被他的话气得差点吐血,脸色不虞的看向他,“不知郡王妃来侯府有个贵干?” 文赛飞与安平对视一眼,大声道:“老匹夫是聋的吗,本郡王是好心来替你教训你那个废物儿子的; 。” 说完,一个纵身跃到了安平身边,朝屋里走了几步,一把揪住定远侯世子的衣襟,将人扔在了地上。 定远侯世子先前被鞭打,全身都是血痕。如今又被这般粗鲁的扔到地上,只觉得全身上上下下哪里都疼的要命。 他不明白,为什么长得好看的女人都这般心狠泼辣,偷瞄了一眼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宁涵,和面无表情的安平,不禁悔不当初。 文赛飞见他被打的一副猪头模样还不老实,猥琐的眼神一直流连在自家哥哥身上,不由得气从中来。 她眼里寒光一闪。用长剑飞快的将定远侯世子的亵裤砍成碎片,紧接着,长剑正抵着他的大腿中间。 定远侯世子早就被吓得呆傻,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才反应过来,大哭着向定远侯求救。 “父亲,救救我,救救我。” 定远侯脸色煞白,厉声道:“郡王妃这是要干什么。” 文赛飞的视线在父子俩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勾了勾唇,“自然是侯爷想的那样,本郡王妃觉得。这东西留在他身上只会祸害世间女子。如此一来,还不如不留。” “你这毒妇,我儿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你们都别想活着走出定远侯府。” 定远侯看着横在儿子大腿中间的那柄长剑,顿时有些胸闷气短。 文赛飞本来想温和一点玩死定远侯世子,却被定远侯如此威胁。正好牵扯到了他的逆鳞,从小到大,他最憎恨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冷哼一声,手起剑落,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定远侯脸颊被一个温热的东西打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的接住那个不明物体,朝着儿子看去。文赛飞已经收起了长剑,他的儿子却毫无形象的满地打滚,痛苦的声嘶力竭。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东西,脸上血色全数褪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却被人斩断了命根子,他这一脉算是断子绝孙了。 定远侯颤抖的抓着儿子的命根子,温热血液沾湿了手掌。 “来人,将这两个毒妇给老夫抓住,老夫要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也没有去管已经昏死过去的定远侯世子,文赛飞带来的护卫很快便跟着定远侯府的家丁交上了手。 安平抱着宁涵,由文赛飞护着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定远侯拦住了。 他看向文赛飞,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你这毒妇,你以为你断了我侯家的香火,老夫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 文赛飞挑了挑眉,“不放过我们,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想造反吗?” 话音落下,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到前面突然出现的御林军队伍,狠戾的看向定远侯,“看来,你真的有不轨之心; 。御林军乃皇上亲自掌管,你一个小小的定远侯也敢指挥?” 闻言,定远侯却仰头大笑,“恭亲王殿下早就将御林军的权利给了老夫,别说这么点人,就算是整个御林军,老夫也能调动。 如今,宁王与河东郡王都上了战场,是生是死谁能够说的清楚呢,恭亲王殿下才是真命天子,是大楚的下一任帝王。 你们这些宁王阵营的,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竟然像疯了一般,嘴里一直念着:“恭亲王万岁,恭亲王万岁。” 文赛飞与安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门口冲去,御林军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文赛飞嘲讽的笑了笑,长剑飞舞,寒光四射,化成一朵朵凌厉的剑花。安平单手紧紧的搂着宁涵,手里的鞭子也不停的挥舞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御林军虽然人多,却抵不过兄弟俩的凶猛攻势,很快便败下阵来。这时,将军府的护卫也将侯府的家丁全部解决。 定远侯看着满地的尸体,又接收到文赛飞吃人的目光,顿时两腿发软。 文赛飞挑了挑嘴角,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匹夫,你觉得恭亲王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呸,他不配,一个低贱宫女生的贱种也配?” 定远侯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此时哪还有精神去听文赛飞的话,冷汗不停的滴落,脑子里正在想着如何安然脱身。 文赛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手一挥,定远侯的脖子便多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汩汩往外流,接着,他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文赛飞和安平闯进定远侯府,杀了定远侯和定远侯世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恭亲王妃的耳里,她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尽,一阵晕眩传来,跌倒在了软榻上。 “王妃。”贴身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扶着。 她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眼里全是恨意。 “桂枝,王爷呢?” “王妃,王爷刚刚回府,去了…去了侧妃那里。” “伺候我穿衣,我要去找王爷给父亲和弟弟讨个公道。” “是。” 恭亲王妃换了白色的裙衫,将发髻打散,柔弱的模样与平时严肃的王府主母判若两人。 恭亲王放开怀里千娇百媚的侧妃,正了正身形,道:“王妃今日怎么这样憔悴?” 听到丈夫的声音后,恭亲王妃立刻红了眼眶,扑到恭亲王面前,哭泣道:“妾求王爷为妾做主,妾的父亲和弟弟被人杀了; 。” 闻言,恭亲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你说谁被杀了?” 恭亲王妃抽泣道:“是妾的父亲和弟弟。河东郡王妃和三公主闯进侯府,她们…” “啪。”后面的话她还未说完,恭亲王早已经怒不可遏。 他上前扶起自己的王妃,放缓声音道:“王妃节哀,本王不会让侯爷和世子枉死的。” 得了这句保证,恭亲王妃哽咽着点了点头。 那侧妃见恭亲王对王妃突然温柔起来,心里十分不甘,迈着妖娆的身姿来到恭亲王妃面前,“王妃,您要节哀啊,妾想,侯爷和世子也不想看到王妃您如此伤心。” 侧妃的话让恭亲王妃恨得牙痒痒的,她与娘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不是定远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只是定远侯最宠爱的姨娘生的,生下来后抱给无子的侯夫人抚养,记到了她的名下成了嫡女。 她那花心风流的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生母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她。这让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依仗的幼女,在侯府日子过得越发的艰难。 侯夫人待她不亲近,可以说是厌恶。当年恭亲王被贬之前,求娶的本来是侯夫人的亲女,没想到侯夫人看不上恭亲王,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于是便让记在自己名下的恭亲王妃嫁了过去。 定远侯世子是侯夫人的亲子,恭亲王妃与他的关系一般。他死了,她并不伤心,只是可惜以后自己少了依仗。 恭亲王妃知道夫君喜欢的都是柔媚的女子,此时的她因丧父丧弟正柔弱娇怜,与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同,便想趁此机会灭一灭侧妃的嚣张气焰。 “王爷,妾相信王爷会为妾做主的,妾只能依靠王爷了。”说着,又抹了抹泪。 妻子娘家没了人,以后只能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想到这里,恭亲王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侧眼瞥了侧妃一眼道,“你就好好的在你自己的院子待着,这些日子,不许去打扰王妃。” 侧妃有些委屈的望着恭亲王,眸子里瞬间水汽氤氲,“妾谨遵王爷吩咐。” 恭亲王见她懂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到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离开后,侧妃擦掉脸上的泪水,换上了一副冷冷的表情。 “去通知主子,情况有变。”她对着身边伺候的丫头说道。 那丫头普通至极,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听了侧妃的吩咐后,她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后,一个纵身跳上了屋顶。 ps: 求支持!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察觉 炎热的酷夏已接近尾声,可是空气中的湿热却丝毫未退。昨夜夜间下了一场暴雨,早晨的时候,雨势才渐渐消停。 宁滢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隆起的小腹让她腰身胖了一圈,看起来不再向之前那般瘦弱。有了身孕以后,她的胃口也比以前好了很多,齐嬷嬷做的饭食点心每日都吃的干干净净,以至于齐嬷嬷见了她都是笑眯眯的。 因着她身子不便,宁涵出事的消息一直瞒着她。是以,到现在也不知道河东郡王府与陈家已经和恭亲王闹翻,更不知道,安平和文赛飞一怒将定远侯府子手刃。 京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宁王不在京城,宁王一派以陈学杨为首,与恭亲王对峙着。恭亲王打着要替岳父和妻弟讨回公道的借口,接二连三的开始对宁王阵营的人下手。 河东郡王府首当其冲,余下的还有礼部尚书余国元,国子监祭酒林松,威虎营总兵李毅都被牵连到了其中。 恭亲王手中握着关于这些人的罪证,就连陈学杨也毫无办法营救; 。自此,恭亲王一派与宁王一派的和平被打破。 文赛飞在定远侯父子死去后就不知所终,河东郡王府被下令查封,恭亲王见宁浈娇弱貌美,不顾她是王子灿的姬妾,擅自将她占为己有。 安平是名义上的三公主,恭亲王暂时没有动他,不过,宁涵算是间接害死定远侯父子的人,定远侯夫人好几次上门。要宁涵去与死去的儿子举办冥婚。 她的要求,自然遭到了陈家人的反对。 魏国公世子夫人唐氏,看着日渐消沉的女儿,心里像刀割一般。不禁将已经死去的定远侯世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涵儿,娘看你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也无趣,不如去看看你十妹妹,自从她有孕后,你这做姐姐的还未去道喜呢。” 瞧了瞧女儿的神色。唐氏小心翼翼的提议。 如今府里谣言四起,说宁涵是衰星转世,会给府里带来厄运。就是因为这样,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儿越来越沉默。 她想,陆府只有宁滢一个女主人,想必府里不敢有人乱嚼口舌,况且宁滢未出嫁前与涵儿关系最好,将女儿送过去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她会开朗很多。 宁涵一听母亲的建议。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可是看到母亲因为自己的事情日夜操劳时,最后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双身子的原因。宁滢一直觉得府里很闷热。陆苍擎怕她受凉,吩咐兰草她们不许在房里搁太多的冰盆。 宁滢无法,想起了自己的一个陪嫁庄子,离皇家避暑的行宫很近,于是就和陆苍擎商量了,打算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 陆苍擎想了想。依照京中现在的局势,妻子去庄子上的确要安全的多。 恰好这个时候,宁涵过府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公主安平。有人相陪,宁滢决定在庄子上多住一阵子。等到天气转凉再回京。 陆苍擎亲自将妻子送到庄子上,又嘱咐兰草多注意她的日常饮食。见他这么贴心,宁滢心里十分甜蜜,但还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啦,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你快回去吧。” “滢滢,一定要保重自己,别让我担心。”陆苍擎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的吧,不然一会儿天晚了,路上不安全。” 宁滢看着他道。 陆苍擎又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转过身对着宁涵与安平道:“两位放心的在这里住下,一切不必担心。” 末了,他又道:“请帮忙多照看一下滢滢,慎之感激不尽。” 安平点了点头,“陆家妹夫放心罢,大家都是一家人,十妹妹我们定会尽心照顾的。” 陆苍擎走后,宁滢便有些乏了,和宁涵安平说了一声,便扶着兰草的手进屋歇着了; 宁涵和安平留下来吩咐下人将带来的器物用具一一摆放好,看了看时辰,又安排人准备晚饭。 庄子上的果蔬都是自产的,十分新鲜,晚上,一向食欲不佳的宁涵也破例多添了一碗饭,见她这样,安平心里总算松缓了很多。 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这样,没有人比他更难受,他一直责怪自己,如果那日将她带在身边的话,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一次跟着她一起来宁滢的庄子上,安平已经下定了决心,是时候该作一个了断了。自出了齐国公府,这世上再也没有三公主安平,有的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子平安。 吃过晚饭,宁滢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消食,不到半刻钟,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于是只好回房歇息。 自从月份变大后,她也越来越嗜睡,除去这一个,别的孕妇呕吐、脸上长斑的情形一个也没有。 整个人丰腴了很多,脸上的皮肤更是红润有光泽,看着比以前还要漂亮。 身边少了一个人,宁滢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本来还想去庄子上走走的,谁知突然天降暴雨,只好在屋子里面呆着。 用过早饭后,宁涵与安平一起过来了,宁涵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与昨日宁滢看到的那个八姐姐判若两人。 安平嘴角带着轻笑,宠溺的看着她。 宁滢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然在八堂嫂眼里看到了男人看女人时的那种眼神,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两人的相处模式,发现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有些恍惚,思绪慢慢的飘了很远。 “哎呀。” 宁涵的一声痛呼将她拉回现实,原来是手指被针尖刺到了,她正欲开口,却看见安平满脸疼惜的将宁涵被针刺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她有些愣了愣,瞪大眼睛看着她们。 “呵呵,八嫂对八姐姐可真好。”宁滢不自在的笑了笑。 宁涵和安平这才发现他们做了什么,宁涵猛地缩回手,讪讪的笑道:“八嫂一直对我很好。” 安平也道:“八妹妹是个好姑娘,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听了两人的话,宁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脑子又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她总会看到安平和宁涵形影不离,只要有宁涵在的地方,安平从来不会缺席。 宁滢不由得有些担忧,两人这个样子和书上写的“磨镜”的情形有些相似,又想到八姐姐年龄不小,却一直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如今已是十九了,却迟迟未嫁。 八嫂就更不用说了,自嫁进陈家以后,就和八哥陈仕璟不亲近,成婚近一年,她从未看到两个人同时出现过; 两人怪异的行为让宁滢越来越怀疑,而这个怀疑在一个午后偶然撞见他们的时候被证实了。 那天下午,闷热的天气在起风了以后总算凉爽了,宁滢不愿在屋子里呆着,于是便让兰草跟着,在庄子上慢慢散步。 当她们走到假山旁边,宁滢突发奇想想喝酸梅汤,兰草只好折回去替自家姑娘跑腿,因着是在自己的庄子里,宁滢倒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一个人等人有些无趣,她的视线落在假山水下的那些鲤鱼身上,兴致勃勃的观看了一会儿鲤鱼,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不知怎地,当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宁涵与安平的脸,迈着双腿不受控制的朝着假山后走去。 越接近假山,那呻吟声就越明显。宁滢脸色变得有些差,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 “安平,呜呜~~~~,慢一点,慢一点,会坏的。” 女声娇媚飘忽,已为人妻的宁滢自然知道这些话代表什么,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那声音是八姐姐的没错。 八姐姐嘴里喊的名字时八嫂? 两人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姑娘,姑娘,您在哪儿啊,奴婢拿了酸梅汤过来。” 兰草的声音从对岸传了过来,假山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宁滢心里一慌,连忙抬着裙子疾步走到水池边。 回头望了望假山,她整理好情绪,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假山里的安平和宁涵在听到兰草的声音时,就紧张的不得了,再听到宁滢也在附近,宁涵顿时僵直了身躯。 她惊慌的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低声道:“安平,怎么办,十妹妹她们在外面,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安平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说完,不顾宁涵的惊慌失措,兀自加快了动作。 一阵阵舒爽的快感袭来,宁涵几乎尖叫出声,幸好安平早有察觉,在她张嘴的那一刹那含住了她的唇。 安平发了狠,底下的动作一下比一下快,宁涵脑子一片空白,被动的承受着,然后被他带入那无边无尽的欲望世界里。 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各自的处境,只知道交缠在一起的彼此,是此生自己最爱的人。 假山里春色无边,假山外边,宁滢一边喝着酸梅汤,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假山飘去,心事重重。 心里祈祷,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温存 “八姐姐,八嫂,你们过来了啊,坐吧。”宁滢笑着看着两人,又侧身对着兰草吩咐:“兰草,你让齐嬷嬷准备几样八姐姐爱吃的点心。” 兰草应了,转身退下。 宁滢又笑道:“八姐姐可能不知道,齐嬷嬷这几日又研制了几种新奇的点心,待会儿上来了,你可要多品尝品尝。” 听了这话,宁涵并不像以往那么兴奋,而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昨日放纵过后,她与安平从假山出来的时候,在假山外面捡到了宁滢平日里最喜爱的那支梨花白玉珠钗,便知道他们的事情已经被十妹妹发现。 看着宁涵犹豫的样子,安平开口道:“我记得十妹妹有一支梨花钗的,今日怎地没有瞧见呢?” 一听这话,宁滢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发髻,发现今日佩戴的是那支镶嵌了红宝石的杜鹃吐艳朱钗。 “这个我没注意,首饰都是兰草在管的,兴许在首饰盒里吧。” 宁涵的视线也落在她的发髻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看着简单实则奢华的钗子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剩余的发丝在耳畔自成一缕,脸上不施粉黛却莹润亮丽,眉宇之间全都是孕妇独有的慵懒之意; 看着这样的宁滢,她不禁有些羡慕。 轻叹了一口气,她慢慢垂下头。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微微撇了撇头,安平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她点了点头,与他十指紧扣。 宁滢皱了皱眉,昨日听到的那一幕又浮上眼前。 “十妹妹,今日我与涵儿过来,实则有隐情相告。”安平面色严肃的看着她。 宁滢不语,安平又道:“就如十妹妹看到的那样,我与涵儿是两情相悦,这辈子已经决定生死相随。” 话音落下。宁滢忽然站了起来,当不好的预感被证实,她心里慌了片刻。 “八嫂,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叫什么,如果被别人知道,会毁了八姐姐的。” “我不在乎,只要能和安平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宁涵忽然大声道。 被她扬高了的声音吓了一跳,宁滢讶然的瞪大了眼睛。“八姐姐,你们同为女子,她怎么能给你幸福?三叔和三婶婶呢。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堂嫂磨镜。他们该有多伤心。”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来就不公平。男子若有龙阳之好,可以公然养娈宠,顶多被世人唾骂几句而已。 女子就不同了,若被人知道,就是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为了不损害家族的声誉,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就会被私下处置。 八姐姐与八嫂这般,就算三叔是齐国公世子,怕也难以抵挡陈家族人的发难。 “十妹妹。我能借隔间一用吗?” 这时候,安平忽然起身问道。 宁滢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安平转身进入隔间以后,宁涵便有些紧张,双手紧紧的交叉握着,眼神时不时的往里面瞟着。 宁滢有些疑惑,“八姐姐,你和八嫂…” 后面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整个陈家,她和宁涵最为要好,一来是宁涵性子开朗,待人真诚。二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如她一样做个明媚爱笑的女子。 宁涵似乎没有听到宁滢在同自己说话,一直紧长的关注的隔间里那人的动作。过了大约半刻钟,安平从里面出来了。 “你…” 宁滢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面前穿着女装却明显长着男人脸的安平。 他就这样站着,任凭宁滢上上下下打量,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你真的是男人?”宁滢再次问道。 他笑了笑,摊手回答,“如假包换。” 她转头看向堂姐,发现她朝自己点了点头; 。这下子,宁滢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原本以为两人的禁忌是一条不归路,却没想到其中另有隐情。 安平在宁滢面前恢复了男儿身,自然也将自己为何要扮成女子的原因讲了出来。听完这出如同话本的离奇事件,宁滢早就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三公主安平,河东郡王妃文赛飞,家世瞩目的两个人,竟然都是男扮女装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而且,两人竟然都是皇家血脉,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知道了实情以后,宁滢无比同情王子灿和自己的八哥,两人都是楚昭帝赐婚,娶得妻子却都是男人。 怪不得这两对夫妻的关系不怎么亲近,如果真亲近了还了得。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了当初初见文赛飞和三公主的时候,那时她就觉得诧异,身为女子,两人的身高与一般男子相差无几,眉目之间并没有女儿家的娇气,反而更多的是男子的英姿飒爽。 现在想来,却是两人本就是男儿的缘故。 “世人都知道三公主安平,如今公主却变成了皇子,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 得知了安平本来的身份,宁滢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八姐姐没有走上不归路。但是,却又担心另一个问题来。 安平与宁涵十指紧扣,安平道:“过了今日,世上再无安平这个人,还请十妹妹帮帮我们。” 宁滢不解,“我帮你们,我怎么帮呢?” “这恐怕还要陆家妹夫才行,我与涵儿已经商议过了,三公主安平因为定远侯父子事件被恭亲王报复惨死,这样一来,我可以假死换回男儿身。 戕害皇室公主,必定会让恭亲王名声惹上污点,也会惹得宗亲们的忌惮。想必为了自身的安危,宗亲们会转而支持宁王皇叔。” “你的意思是嫁祸给恭亲王?” “没错。虽然我与阿飞杀了定远侯父子,但是,他们两人的确该死。恭亲王为人不仁,奸诈凶残,若是大楚的江山落在了他的手上,与他作对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十妹妹也知,慎之,七叔和整个陈家,以及和陈家交好的世家均支持宁王皇叔上位,届时,恭亲王会放过他们吗?” 宁滢沉默了,安平说的没错,宁王与恭亲王势同水火,作为宁王阵营的陈家,绝对是恭亲王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父亲,慎之,八哥,都支持宁王,若是宁王事败,她不敢想象他们的结局会如何。 宁滢立刻让人回府传信,不到一个时辰,陆苍擎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陈学杨和陈仕璟叔侄俩。 在听了事情的原委后,陈学杨和陆苍擎还是比较淡定,唯有陈仕璟一副惊呆了的模样,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楚昭帝赐婚给自己的妻子竟然是男儿身,并且还和堂妹有了私情。 这个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冲击; “你竟然是男人。”他盯着他,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怪不得,妻子自成婚后就与自己不亲近,相近一年来,从未和他圆房,反倒从陪嫁的宫女中选了两个开脸抬了姨娘。 他怀疑妻子有心上人,却从未想过还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由于陈仕璟盯着安平的目光太过炙热,宁涵不由得假意咳嗽了两声,陈仕璟这才回过神来。 男人们有要事商量,宁滢和宁涵两个只好退了出去。未免下人打扰,宁滢还让兰草守在书房外面。 这一商议就商议到了半夜,等有了确切的结果后,陆苍擎才抽身回了宁滢所在房间,陈学杨和陈仕璟也索性在庄子上住下。 宁滢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后多了一个温热的身躯,没有多想,她下意识的往那人怀抱里靠了靠。 陆苍擎透过月色看向妻子沉睡的脸,轻轻的抚了抚,然后紧了紧手臂,感觉到怀里人儿的体温,心里才觉得充盈舒适。 离了她不过几日时间,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晚上一个人躺在两人的床上,整夜辗转无眠,似乎回到了前世心无所依的情形。 忽然宁滢翻了翻身,翘臀不小心碰了碰某个地方,陆苍擎一下子僵住了。 软玉温香在怀,恰巧这个人又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快着火了,尤其是那个地方,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柱擎天了。 睡梦中的女人觉得背后总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皱着眉头移了移位置,身后传来一阵似叹息又似舒爽的声音,宁滢忽然就惊喜了。 她慢慢的撇过头,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了搂着自己的男人是谁。 “慎之,你回来啦。”她转过身,亲昵的环住他的腰。 “嗯,怎么醒了?”他低声问道。 宁滢嘟了嘟唇,“还不都怪你,老用那个东西戳我,我不舒服当然就醒了嘛。” “现在还困吗?” “不是很困,白天我睡了一会儿。” “既然不困,咱们来做点其他的事情吧。” 陆苍擎轻轻的含了含她的唇,“滢滢,我已经饿了很久了。” 宁滢煞时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你都在想什么,还怀着孩子呢。” “没关系的,太医说过,只要过了三个月就可以,你现在都四个月了,我会小心的。”他轻声安慰道。 说罢,换上委屈的表情,“滢滢,你心疼心疼慎之嘛,我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证 第二日一早,陈学杨和陈仕璟便回了京,没过多久,齐国公府里就传出三公主暴毙的消息,接着,又有人怀疑三公主的死有问题,矛头直指与三公主有嫌隙的恭亲王。 此消息一出,恭亲王与宁王两大阵营又开始激烈的争斗,局势越发的紧张与急迫。此时,宁王在前线战胜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 恭亲王担心宁王带着军队乘胜归来,自己在争夺帝位中处于不利条件。于是,便派人去将宁王妻儿掠来作为人质。 幸好陈学杨早有防范,在宁王离京之后便将宁湄与她的一双儿女秘密安置着,留在王府的不过是他派人假拌的。 京中形势严峻,而在宁滢的陪嫁庄子上,却是情意浓浓,一片安宁。 宁滢与陆苍擎,宁涵与安平,两对有情人,各自与自己心爱的人朝夕相处,使得庄子感觉不到京城丝毫的纷争。 这回,陆苍擎要在庄子上待 ,三公主暴毙的消息传出去后,京城势必不会安宁。而三公主是在从妻子的庄子上回去后出事的,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打庄子的主意。 还有一个原因,平日里忙着朝中的事情,很少有时间陪宁滢,她又怀着孩子,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 “滢滢,来,吃这个。”陆苍擎小心的剥开葡萄皮,将晶莹多汁的果肉递到娇妻的唇边。 宁滢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两人就在树荫下搭了个秋千,微风拂来。顿时赶走了闷热的气息。 “唔,好甜。”避着眼睛吃下葡萄。她不由得感叹道。 陆苍擎笑了,又继续剥开一颗喂到她嘴里,甘甜的葡萄汁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那感觉实在是太舒爽了。 在喂到第三颗的时候,葡萄汁不小心从宁滢的嘴角流了下来。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擦,却被陆苍擎抢先了一步。 他快速的低下头,对着她沾有葡萄汁的嘴角舔了下去。 湿热的触感传来,宁滢轻轻的嘤咛了一声,睁开眼就看见陆苍擎放大的俊脸。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对上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黑眸,竟然有些呆了。 “滢滢。滢滢。”耳边传来陆苍擎的轻唤声,宁滢才慢慢回过神。 “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忧的问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宁滢摇了摇头。 见她的确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陆苍擎这才松了口气。 宁滢抚着肚子看向他,“慎之,你说咱们俩的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不管他像谁,我都会疼他(她)爱他(她)如宝,不过。我还是希望生一个像你的女儿,我想看看滢滢小时候的模样。滢滢是怎么想的?” “我想生一个像慎之的儿子,然后再生一个像我的女儿。这样不仅给陆家延续了香火,而且哥哥还可以保护妹妹,不让她受欺负。” 听了这话,陆苍擎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宁滢是家里的长女,当初岳母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儿。许老夫人一见就不喜欢,硬是逼着岳父纳妾。 在小舅子还未出生的那几年,他可以想象妻子受了多大的委屈。许老夫人出身低微,用词粗鲁,当时府里还有黄氏和任氏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妇人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岳母受了多少委屈不说,就连还是稚童的妻子都没有免于被挑三拣四。 “滢滢,别想太多,不管这胎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喜欢的,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生下孩子。” 宁滢何尝不知,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心里就越发的焦灼不安。幼时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闪现,祖母趁着父亲不在,嫌弃的骂自己是赔钱货。 还有从祖母房里出来的那个姨娘,好几次都故意将自己绊倒,然后祖母就会趁机惩罚母亲,惹得母亲常常落泪不已。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夫君的姨父姨母,当初她和他刚刚成亲,陆姨母就开始往他们房里塞人,如果这回她生下的是女儿,不知道陆姨母又要挑起什么风波了; “别担心,一切有我在。”两世为人,陆苍擎一眼就看出来妻子在忧心什么。 他也知道姨母之前做的的确很过分,但是,他不是那种愚孝的人,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点了点头,宁滢重新闭上眼睛。 陆苍擎低下头,轻轻的吻着的她的脸,温热的气息让宁滢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呀。”惊讶的叫了一声。 “滢滢,哪里不舒服?”陆苍擎吓得赶紧停止动作,紧张的盯着怀里的人。 宁滢抬头望向他,“慎之,他在动。” 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陆苍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的将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这时,孩子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体温,调皮的又蹬了一脚。 “他真的在动。”陆苍擎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置信。 见他傻愣的样子,宁滢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听到妻子的笑声,陆苍擎才觉得失态。不过,他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那个结合了他和她血脉的小生命,在和他打招呼呢。 “乖宝宝,再动一下,爹爹在呢。”他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小心翼翼的说道。 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声一样,里面又动了动。 陆苍擎心中的欣喜立刻转为激动,“滢滢,咱们的宝宝一定是最聪明的,这么小就知道和爹娘打招呼了。” 闻言,宁滢不由得笑道:“傻子,太医说过,胎儿在五个月的时候就会胎动,还有些特殊的,在四个多月的时候就会胎动了,这都是正常的妊娠反应。” “那证明还是我们的孩子特别,别人家的孩子五个月才会胎动,我们的孩子才四个多月就会胎动了,肯定是个聪明漂亮的宝贝女儿。”陆苍擎不甘心的力争道。 宁滢看了一眼变得有些幼稚的丈夫,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她都说过要先生儿子,他怎么偏偏说要女儿,万一被说中了怎么办?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在心里暗道:宝宝,千万别听你爹胡说。 两人相处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白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齐嬷嬷听了陆苍擎的吩咐,整饬了一桌宁滢爱吃的菜。 看到这么多菜,宁滢觉得两个人吃有点多了,于是便将宁涵和安平也叫了过来。 安平已经换上了男装,虽然有些阴柔,却也不失男儿气概。宁涵这些日子瘦了很多,圆润的脸变得尖尖的,靠在安平身边显得柔弱纤细。 在安平还是三公主的时候,陆苍擎对他没什么意见,可是当他恢复了男儿身份时,他对他的意见就大了去; 只要一想到,一个男人经常出入妻子的房间,并且还避免不了肢体接触时,他的心里就泛酸。 “不知道接下来二位如何打算,是继续住在庄子里,还是回国公府?” 陆苍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宁滢拧了拧眉,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对宁涵二人道:“八姐姐和八姐夫就安心的在庄子上住下,等过段时间再回去也成。” 陆苍擎似乎偏要和妻子唱反调,“留在这里能怎么办,我建议你们回国公府,好好的和叔祖父与三叔三婶认错,说不定还能早日修成正果。” 陆苍擎说的话不无道理,虽然里面夹杂着他的私心。 宁涵和安平相恋,知情的不过那么几个,况且,她与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是不小心有孕,这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安平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想早日将宁涵娶回来,但是却担心齐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不同意。 脱去了三公主的身份,他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宁涵作为国公府嫡女,齐国公府会将她嫁给自己吗? “十妹妹,我不想回去。”宁涵咬了咬唇,有些凄楚的看着宁滢。 宁滢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八姐姐,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我们是姐妹,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妹妹绝对不会有二话的。”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陆苍擎一眼。 宁滢和宁涵虽然都是娇养长大的闺阁女子,但是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 陈学桐虽然疼女儿,但宁涵要是坏了女儿家的规矩,必定会狠心惩罚。陈学杨不同,他本身就不为规矩所累,自然也不会用苛刻的规矩去教育女儿。 所以,在扬州的时候,他在宁滢六岁的生辰送了一把匕首给她防身。宁滢遭遇过两次绑架,两次都化险为夷,事后也未性情大变。 宁涵不同,从小生长在国公府里,从未遇到过什么大的变故,所以,在被定远侯世子抢掠去后,又亲眼见到文赛飞杀人,所以才在心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若是离了京城还好,如若不然,则会更加让她受到刺激。 宁涵不愿离开庄子,安平和陆苍擎也没办法。 第二日,陆苍擎就要回去了,在走之前,将安平拉到一旁,严肃道:“既然你们留在了庄子上,我希望不会给滢滢带来麻烦。庄子上有我和岳父留下来保护滢滢的人,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一下。” 安平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十妹妹安然无恙的交到你手中的。” 听了这话,陆苍擎定定的看了安平一眼,这才转身上马离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受伤 半夜,月色渐渐在团团乌云笼罩下隐去。宁滢被抽筋痛醒,兰草在外间听到响动,立刻跑了进来。 “姑娘,奴婢帮您捏捏吧。”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宁滢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将腿伸了出来。 兰草的动作轻重十分合适,捏了小半会儿,宁滢觉得舒服多了。看着灯光下兰草白皙的侧脸,她有些恍神。 兰草与萱草都是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贴身丫鬟,萱草是家生子,兰草却是母亲马氏收留的,三人的情谊怕是比平常人家的姐妹之情还要深厚。 两个丫头都比自己要年长些,兰草又比萱草大个一岁,如今已是二十,这几年,为了照顾自己,她们一直没有婚配,想着想着,宁滢就有些愧对她们。 “兰草,你也有二十了,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 “姑娘,奴婢想一直照顾姑娘,等小公子出生,奴婢帮着姑娘照顾小公子。” 兰草不假思索的回答。 听她这样说,宁滢就觉得越发的愧疚,也就更加坚定了要替兰草找个如意郎君的想法; “兰草,别总为我着想,你也要替自己考虑考虑。如果你一直不嫁,临老了孤孤单单一个人,你也看到齐嬷嬷了吧,年轻时候耽搁了终生大事,这么些年也没个人关心,好在最后认了萱草作干女儿,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你,萱草和我一起长大,我心里把你们当做姐姐一样。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还有我的孩子而耽搁了自己,你明白吗?” 宁滢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兰草听了大为感动。她家姑娘向来就是一个性子和善的。从未像别的主子那般体罚下人,如今更是连她们这些丫鬟的婚事都记在心上,兰草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更加用心的照顾姑娘母子。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话,下半夜轮到萱草值夜,更声一响。萱草便爬起来,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阵,然后赶着过来接兰草的班。 还未走近,就见宁滢的房间里面亮着灯,心里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去后,见自家姑娘与兰草姐姐正笑着说话,她这才松了口气。 “萱草来了,姑娘正好有话问你呢。”兰草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提灯,打开灯罩吹灭了烛火。 萱草有些疑惑不解。慢慢的靠了过去,“姑娘有话问奴婢?” 宁滢笑了笑,指着床边的小杌子道:“咱们坐着说。” 萱草慢慢的坐下,脸上的疑惑更甚。 “姑娘,您要跟奴婢说什么?” 宁滢看了兰草一眼,视线转回萱草身上。“我想着,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准备终身大事了,兰草跟我说,要照顾我和宝宝一辈子。 我虽然也想把你们永远留在身边,但是,却有些不忍心,毕竟,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也不愿看到你们老了没个伴陪着。 萱草。你跟我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夫婿,是成熟稳重的,还是精明能干的?” 听了这话,萱草一下子红了脸。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姑娘,奴婢和兰草姐姐想的一样,愿意一辈子照顾姑娘和小公子。” 宁滢横眉道:“胡说什么,不管是你,还是兰草,你们都必须把终生大事解决了。兰草我已经决定把他许给姑爷身边的广白,她也应了。萱草,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兰草姐姐同意了?”萱草讶异的望了一眼兰草,见她脸上有着和平日里稳重不符的娇羞,顿时有些愣愣的。 她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喜欢的人,但凭姑娘做主。” 宁滢一听,心里便有了想法,之前顾及着怕萱草有喜欢的人,所以才询问她的意思,如今她说没有,这下倒好办了。 原先首辅府里的魏管事就托人来她面前求娶萱草,她当时觉得那魏管事年纪比萱草长了五六岁,又是丧过妻的,所以一口回绝了。 过了两年,魏管事还未死心,前几天亲自来庄子上求恩典,宁滢也派人调查了他,发现他这两年一直洁身自好,对萱草也是照顾有加,除去丧妻和年龄这块,倒也是良配; “萱草,你可知魏管事前几日又来我面前求恩典,他想娶你为妻,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闻言,萱草的脸越来越红,心里暗自埋怨,那人也忒不知好歹了,她才不要嫁给一个丧妻的老男人。 虽然这般想着,脸上的甜蜜却被在场的兰草和宁滢看得一清二楚。 宁滢不禁暗笑,看来这两人早就看对眼了。合着她还在那里担心,怕萱草埋怨自己给她许错了人。 “看来你是同意了,赶明儿我就让人去给魏管事说一声,让他准备好聘礼,三媒六聘的把我们萱草娶回去。”宁滢打趣道。 兰草也笑的合不拢嘴,接口道:“是呀,要是魏管事的聘礼少了,我可要拦着他不让他进门的。” 主仆俩的一唱一和,让萱草羞的几乎抬不起头来,宁滢是主子,加之又有身孕,她不敢太放肆,不过对兰草就没多大顾及了。 起身迅速的挠了挠兰草的胳肢窝,“兰草姐姐,你也别只顾着笑我,你和姑爷身边的广白,早就眉来眼去的,我看得可仔细呢。” 这里萱草话音刚落,兰草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瞪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胡说什么,我哪有和他眉来眼去。” 萱草不依,忽地从兰草腰间扯出一个坠子来,举着拿到了宁滢面前:“还说没有,定情信物都有了,姑娘您看。” 看着两人笑笑闹闹的模样,宁滢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默默想着,看来要抓紧时间将两个丫头的婚事办了,毕竟广白和魏管事的年纪也不小了。 夜越来越深,宁滢渐渐的有些困意,便让兰草下去歇息,萱草留在外间守夜。 四更的更声响起时,宁滢忽然从梦中惊醒,喘着大气正要唤人时,却触摸到旁边有人躺着。 她心里一紧,咬着牙不敢出声。 轻轻的抱着肚子从床上下来,一鼓作气跑到外间,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萱草摇醒。 “姑娘,怎么了,啊,您身上怎么全是血…唔…”萱草被她身上斑驳的血迹吓得差点失声大叫。 幸好宁滢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她害怕这丫头的莽撞会害了两人。 稳住了萱草后,宁滢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头有些眩晕。这血不是她的,肯定是里面那人的。 毕竟经历过一些血腥的场面,宁滢也不似一般闺秀那般胆小,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后慢慢朝着床榻走去。 萱草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扶着自家姑娘,另一只手则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短棍。 要是贼人敢伤害她家姑娘,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姑娘和小公子; 主仆俩走近后,看清了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那人趴在床上,看不清楚脸,腹部下的床单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 萱草用短棍戳了戳,见那人没有丝毫反应,于是胆子便大了些,上前将那人推了推,他的脸正好面对着宁滢。 “慎之。”宁滢大惊,连忙跑过去,“慎之,你怎么受伤了,醒醒啊,别吓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转头看到萱草还愣着站在那里,不禁怒道:“还不赶紧去叫大夫。” 萱草这才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滢滢,别急,我没事儿。”陆苍擎意识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没事儿,你流了好多的血,你这是要让我心疼死吗?”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宁滢泣不成声的用手捂着他腹部的伤口。 “慎之,千万不要有事,不然,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陆苍擎想要抬手替妻子擦眼泪,动了动,手臂一点力气也没有。 宁滢见状,哭着大声斥道:“你别乱动。” 陆苍擎只好乖乖的躺着。 “滢滢,对不起,我又食言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流泪的。” “陆苍擎,你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流点泪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就算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也行。” 宁滢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陆苍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如果今日不是他分了神,怎么会被恭亲王的人偷袭成功。 虽然伤口很深,却不足以致命,幸好他活着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岳父怎么样了,当时为了掩护他,岳父被恭亲王的人团团围住,是已经脱身了,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望着宁滢的脸出神。 平日每天给宁滢请平安脉的老大夫就住在庄子上,萱草连拉带扯的将人请了过来,宁涵与安平听到消息也过来了。 老大夫给陆苍擎包扎了伤口,又开了一些外敷止血的金创药。 庄子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宁滢让广白亲自跟着老大夫回药铺抓药,自己则一直守着陆苍擎,无论谁来劝也不肯离开。 天渐渐亮了,陆苍擎慢慢的睡了过去,看着丈夫苍白无血色的脸,她的心又是狠狠的被揪了一把。 “姑娘,大事不好了,御林军来咱们庄子上了,说是姑爷欲行刺恭亲王,要捉了姑爷去审问。”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躲避 萱草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宁滢一听消息,顿时大惊。 “他们现在在哪里?” 萱草回答:“已经要到庄子了,八姑娘和平安公子命奴婢转告姑娘,让您和姑爷坐马车离开,御林军交给他们来应付。”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陆苍擎,宁滢咬了咬唇,只好点头同意。 萱草快速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值钱的首饰,和宁滢一起扶着刚刚苏醒的陆苍擎朝着屋外走去。 广白早就等在马车前,见三人出来了,连忙上前去帮忙。 “十妹妹。”身后传来宁涵的声音。 宁滢转过头,唤道:“八姐姐。” 眼里雾气氤氲。 宁涵和安平并肩而立,“十妹妹,你和陆家妹夫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担心我们,我已经给父亲传信回去了,相信救兵很快就回到了。” 安平也道:“我会好好保护涵儿的,你们快速离开,我尽量为你们多争取些时间。” 宁滢哽咽的点了点头,“你们…你们一定要…”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次兰草和萱草以及广白都要跟着一起走,临上车前,兰草却忽然请求留下来。 “姑娘,让奴婢留下来照顾八姑娘吧。” 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宁滢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姑娘,对不起,奴婢之前骗了你,奴婢不是真的兰草,真的兰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奴婢叫麝月,是姑爷派过来保护您的。 奴婢会武,留下来可以保护八姑娘,您可以安心的带着姑爷离开。奴婢一定会保八姑娘平安无事的。” 宁滢虽然早有过怀疑,但是听到麝月说出真相还是有些惊诧。由于时间紧迫,她只好点头同意麝月留下。 马车从庄子驶出,避开了御林军奔行的大道,拣了一条偏僻的小道行驶。 出来的匆忙,也没个具体的计划。陆苍擎重伤在身。宁滢又有身孕。四个人中,只有广白和萱草出力。 陆苍擎自上了马车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宁滢抱着肚子神色忧心。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有给她机会细思,现在想来,总觉的局势已经严峻到千钧一发。 陆苍擎为什么会受伤,恭亲王为什么又要说他行刺他,还有父亲呢,朝堂方面的事情,父亲和夫君两个一向商量着形式。她敏锐的察觉到,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宁王还在前线,况且又刚刚打了胜仗,作为宁王一派的领军人物,恭亲王会对夫君和父亲发难,说明他要大刀阔斧的进行夺位之争。 不知安危的父亲。远在战场的弟弟,还有重伤未愈的夫君,宁滢的面前似乎摆着一团乱糟糟的线头,怎么理也理不清,不由觉得头昏脑涨。 “姑娘,您不舒服吗,是不是小公子又调皮了?”看着自家姑娘紧皱着的眉,萱草轻声问道。 宁滢摇了摇头,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假寐。 萱草见状。连忙拿了个厚实软和的垫子垫到她身后,免得车子摇晃磕着了她。 随着车子摇晃,宁滢也有些乏了,慢慢的睡了过去。萱草替她盖上披风,见主子没有要醒的迹象。掀开帘子爬了出去。 “广白哥,咱们要去哪里啊?” “去我的家乡,爷说那里安全。”广白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答着。 萱草又问:“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辰州赵郡。” “什么,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我家姑娘现在身子不方便,怎么能去那里呢。” “一切都由爷做主,我们做奴才的,只要听吩咐行事就是。” 广白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有些微微不耐。兰草和萱草,虽然都是主母的贴身丫鬟,但是,两个人的差别可大了去。 幸亏他喜欢的是温柔沉稳的兰草,不,现在是麝月了。对于这个叽叽喳喳的萱草,他还真是无感。 萱草见他不是很乐意搭理自己,撇了撇嘴,然后又转身钻进车厢里。 马车行驶了几个时辰后,路过一个小城镇,广白跳下马车,去镇上买了一些干粮过来; 萱草看到他的装扮,忍不住笑出声来,“广白哥,你怎么弄得跟个糟老头子似的,小心兰草姐姐不喜欢你了。” 广白脸一横,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刚刚我去买干粮的时候,镇上涌入了很多御林军,我们这下要加紧赶路了。” “啊。”萱草睁大了眼睛,面上顿时浮上担忧之色。 没有在小镇多作停留,马车继续往南走,一连几日,几人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陆苍擎的伤口慢慢愈合,已经可以起身。 宁滢挺着大肚子蜷缩在车里,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到难受,不停的在肚子里拱来拱去。 每每看着妻子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头,陆苍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更多的是对恭亲王一党的愤恨。 陆苍擎轻轻的抓着妻子的手,愧疚的说道:“滢滢,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若是你嫁的不是我,也许就不会…” 闻言,宁滢抽回自己的手,定定的看着他。 “慎之,我不觉得苦,亦不觉得委屈,夫妻本为一体,同甘共苦我也甘愿。我不想像戏本里唱的那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后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生气。” “是我不好,滢滢,你别生气,我以后都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了。”陆苍擎忽然笑了,再次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手心。 是他魔障了,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呢。他重生的意义只是因为她,他却可笑的差点将自己最爱的女人推向了别的男人怀里。 看着妻子柔美的侧脸,他的心里忽然盛满了柔情与蜜意,他们会相携一生。祸福与共;他们会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夫妻俩刚刚升起的嫌隙立马烟消云散,车厢里顿时又恢复了温馨的气氛。宁滢安静的靠在陆苍擎的肩膀上,眼也不眨的盯着车顶的纹路看着。 陆苍擎呢,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宁滢没有打扰他。 “哐当。” 车子忽然一个大的颠簸。宁滢一惊,匆忙之下护着肚子,陆苍擎眼疾手快,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搂着妻子。 “广白,究竟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外面立即传来广白的声音,“爷,前面有追兵。” 又听他对萱草道:“趁着他们还没追上来,你带着爷和夫人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萱草点了点头。知道广白是要为他们争取时间,依次将陆苍擎和宁滢扶下马车,三人一齐朝着反方向的密林跑去。 钻进密林,又跑了一段路,远远的听到身后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三人之中,一个伤患。一个孕妇,萱草咬了咬牙,对着宁滢道:“姑娘,您和姑爷先走,奴婢将他们引开; 。” 宁滢摇了摇头,萱草不是兰草,没有武功傍身,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躲得开追兵的追捕。 萱草急的快要哭出来,“姑娘,您就听奴婢的吧。” 宁滢还是不同意。 这时。陆苍擎开口道:“萱草,你照顾好你家姑娘,那些人是来抓我,我去引开他们。” 说完,就要转身。 宁滢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不许去,你们谁都不许去。” “滢滢,听话。”陆苍擎对她从未有过这般严厉的语气。 宁滢不惧,固执道:“你们明明知道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赶着去送死。陆苍擎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该怎么办,姨父姨母该怎么办。还有萱草,你难道忘了魏管事还在等着你回去成亲,他说过,要是你不嫁给他,他就会孤独终老,你就这么狠心吗?” 听了这话,两人都沉默不语。 叹了叹气,陆苍擎道:“走吧,咱们三个人一起。” 不知道广白的情况,三人只好拼命往前跑,渐渐的再也听不到打斗的声音,松了口气后,心又不由得紧紧的揪了起来。 广白还不知是生是死。 夜幕降临,三人栖身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里,山洞里有些阴冷,萱草和陆苍擎出去捡了一些树枝枯叶点燃,温暖的火光多多少少让大家褪去了一些疲倦。 先前逃得慌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萱草和陆苍擎还能撑一会儿,但是宁滢不行,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是半点都饿不得。 “姑娘,姑爷,刚刚捡柴火的时候,看到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有野果子,奴婢去摘一点过来吧。” “嗯,你去吧,要小心。” 得了应允,萱草起身出去了。 过了好一阵,见人还未回来,宁滢不由得有些担心。陆苍擎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那丫头机灵,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宁滢还是不时的朝着洞口张望。 “姑娘,奴婢回来了。” 萱草用罗裙裹着一大包野果进来,笑得十分开心。 “姑娘,您看,这个是在庄子上,青花婶儿给咱们送过的野果子,当时您很喜欢吃,奴婢瞧见这里有,就多摘了一些。” 宁滢微微笑了笑,亲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这段时间在庄子上,萱草那丫头就像是野猴子一样,成天跟着那些半大的孩子满山跑。但也多亏了她,不然,她和陆苍擎两个,哪里认得这些野果子。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追兵 在山洞里待了一晚,三人就用野果凑合了几顿,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伤员一个孕妇,无法一直待在阴冷的山洞里。 藏在深山,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见广白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们,三人心里都不由得有些沉重。 但愿广白没事。 “姑娘,奴婢早上去摘野果的时候,看到山下有炊烟,想必附近有村庄,不如奴婢先下去打探打探,如果没有追兵的话,再上来接你们下去?” 萱草看着自家姑娘圆滚滚的肚子,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虚弱苍白着脸的陆苍擎,咬了咬牙,与两人商量道。 其实,与其说是商量,还不如说是她直接决定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也顾不得尊卑了,只要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就算以后被惩罚也甘愿。 宁滢皱了皱眉,想到留在庄子上的麝月,还有生死不明的广白,如今萱草也要一个人去冒险,想着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但是她这次并没有阻拦,现在这个样子,唯有萱草下山一趟了。 从手腕上取下白玉镯子交到她的手里,叮嘱道:“这个镯子是我不常戴的,只有亲近之人识得,你拿着它,若是有人肯收留我们,就将这个当做酬谢罢。” 萱草没有接手,“姑娘,镯子太贵重,也太打眼了,奴婢这里还有一些银裸子,应该够使。” 说完,又把宁滢的手推了回去。 宁滢拗不过她。只好重新将镯子戴上。 时间慢慢的过去,正午的日光折射在山洞门口,萱草下山接近两个时辰了,依旧还不见回来。 宁滢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眉目之间也是忧心忡忡。 陆苍擎渐渐的清醒,看着妻子的视线一直望向洞口,又见四周不见萱草的身影,便知她在等谁了; “滢滢。”他轻唤了一声。 宁滢转过身。见他醒来,十分欣喜。 “慎之,你醒啦,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陆苍擎摇了摇头,“我好多了。” 说着,慢慢支起身子。 “萱草呢?”他又问。 “那丫头下山了,说去山下村子里打探一下。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听到妻子的回答。陆苍擎渐渐觉得不对劲。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遍。然后看向她道:“滢滢,此地恐怕不能久留,我们要赶紧离开。” 宁滢心里一紧。急忙道:“那萱草呢,她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陆苍擎苦笑。“滢滢,你不要激动,我只是猜想罢了。萱草那丫头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目前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宁滢沉默不语,心里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想到要离开,就越发的担心萱草的安危。 决定要走后,两人很快便出了山洞,在蓊蓊郁郁的山林穿梭着,走了许久也不见出口。 殊不知,幸好他们早先离开一步,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小队追兵就到达了山洞,看到里面有新的灰烬,便知道他们昨晚在此停留了的。 走得累了,宁滢和陆苍擎选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休息,宁滢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一个不注意就靠着树干睡着了。 陆苍擎偏头看向满脸倦色的妻子,心里有些心疼,用手轻轻将她散在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恭亲王落在他的手里,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有脚步声,心里一紧,怕是有追兵过来了。 “滢滢,快醒醒,有人过来了。”话到口中,他临时将追兵两个字换了,就怕让妻子受惊。 宁滢迷迷糊糊的起身,跟着他加快脚步。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离他们不过几步远。 “慎之,我跑不动了,肚子…肚子好疼。” 忽然,宁滢挣脱他的手,抱着肚子蹲了下来。 见她这样,陆苍擎也顾不得跑了,急的蹲下身去看她的情况。 “滢滢,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似乎听到了父亲的话语,宁滢的肚子竟然奇迹般的不痛了,她扶着他的手起身,两人再次往前跑着; “慎之,看来上天真的要亡我们。”看着身后万丈悬崖,宁滢绝望极了。 陆苍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这时候,追兵已经到了,看到两人被逼到悬崖边,追兵头领阴狠的看着他们,“这下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识相的的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陆苍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去告诉恭亲王,就算没有宁王,没有我陆苍擎,他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很明显,他的话惹怒了那个头领。 “陆苍擎,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看你是想早点去见阎王爷了吧。”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陆苍擎忽然笑了,侧头看向宁滢,笑着问,“滢滢,你怕吗?” 宁滢点了点头。 陆苍擎道:“我也怕死,只是我们不得不死了,后不后悔嫁给我?” “不后悔。”她摇了摇头,“只是心疼我们的孩子,还没能出生便要随父母赴死。” “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妻,看来坊间传言竟是真的,兄弟们,给我上,王爷有令,谁能够杀死陆苍擎,记大功一件。” 头领面带嘲讽的看了陆苍擎一眼,扬手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一听是恭亲王亲口允诺,他身后的手下们不由得开始摩拳擦掌。都想争立大功。 “滢滢,抓紧我的手。”陆苍擎温柔的看妻子。 当看到她眼里有着同样的柔情时,顿时笑得十分灿烂。 滢滢,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会不顾一切找到你,一定要等我。 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在生与死之间,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纵身一跳。 “他娘的。”头领也没想到两人竟然不挣扎的就跳了下去。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带着手下回去复命去了。 …………………………………………………………………………………………………………………………………………………………………………………………………………. 大雨刚刚停下,苏木就背起药篓上山了,拨云草生长在山崖上,在雨后采摘药效最好。 上了山,来到上次做了记号的山崖前,发现在山崖中间缝隙里的那几株拨云草已经开花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本以为得了拨云草就是撞了大运。没想到还是开了花的拨云草。这下子师父可要羡慕死了。” 越想心里越激动。从药篓里拿出绳索,用帮着铁钩的一段抓紧岩石缝隙,另一端则拴在自己的腰间。小心翼翼的爬到石壁中部,将几株不易得的拨云草全部摘了下来; 哼着小曲下山。苏木只要一想到药篓里的那几株拨云草,就不由得心花怒放。走到半山腰,忽然响起前几日在密林出口处看到的那颗灵芝,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于是又折了回去,打算去碰碰运气。 越来越接近灵芝的所在的地方,苏木探了探头,发现里原本长着灵芝的地方,竟然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远远看着,似乎是一个人。 他皱了皱眉,慢慢的靠近,果然如他所想,不过,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 男的垫底,女的躺在男的身上,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两人都长得挺好看的。 大肚子? 苏木蓦然瞪大了眼睛,这片密林的出口和入口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刚刚来的那条路,能够进入这片密林的,只有桃花村的人。 很明显,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山壁,苏木有些愣住了,难道这两人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放下药篓,他连忙跑到两人身边,伸手在女人的手腕上探了探。 “真是命大,这么高摔下来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他一边不敢置信的叨念着,一边又去探那男人的脉象。 “我就说嘛,这么高摔下来伤势肯定会很重,这人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师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两人也挺可怜的,我就当做是做善事好了。” 苏木想了想,觉得仅靠自己一个,肯定不能将这两人都弄回去,还是先回村里找人来帮忙,想到这里,于是他背起药篓,飞快的往山下跑去。 在村口,正好遇到了前来寻自己的师姐紫苑,他也顾不得和她多解释,拉着人就直往山上奔。 “师弟,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紫苑气喘吁吁的指着躺着的两人问道。 苏木瞥了她一眼,“师姐,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帮忙吧,晚了,这男的就要见阎王了。” 紫苑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师弟,你难道想把他们带回村里?不行,师父早就说过,不是桃花村的人,坚决不能踏进桃花村一步。” 苏木转头看向她,不紧不慢道:“师父也说过,行医救人是我们职责。师姐,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紫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终还是被他给说服了,师姐弟俩合力将昏睡的一男一女带回了桃花村。 ps: 恢复更新了,求支持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桃花村 桃花村乡风淳朴,村民们自记事起就一直居住在此,几百年前,桃花村的先祖为了躲避乱世,带领族人寻到了这一处安宁之所,于是从此便在此定居下来。 桃花村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深山,悬崖峭壁阻断了村人与外世之间的联系,村民们自给自足,久而久之,也就断了出去的心思。 苏木和紫苑将受伤的一男一女带回来后,在村里引起了巨大的风波。几百年间,村民们都没有见过外来之人的模样,一个个不由得好奇的张望着。 “阿白,你说外面的人都长什么样啊,会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三头六臂,血盆大口?” “阿花,书里写的那是妖怪,刚刚苏木哥哥和紫苑姐姐救回来的那两个人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是妖怪呢?” “可是先生说了,妖怪总喜欢变成人的样子去迷惑人,最后再把他们吃掉。”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那两个人是妖怪。” “.......” 紫苑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瘦小的身影围在角落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她忽然起了逗弄两个小家伙的心思,蹑着脚步悄悄走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两人越说越离谱,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给你们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妖怪,你们先生又在胡言乱语。”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花阿白两个齐齐回过头,看到他们最喜欢的紫苑姐姐正笑着站在两人身后,连忙喊了一声紫苑姐姐。 紫苑蹲下身,摸了摸阿花的头,“你们先生忒不像话了,他这是误人子弟,以后可别听他说这些了; 。” 阿花和阿白两人相视一眼后,眼里闪过狐疑,不过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误人子弟了,倒是你一心在阿花阿白面前败坏我的形象,紫苑,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算呢。” 身后传来清冽的男声,紫苑顿了顿,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牵着阿花阿白的手就要进屋。 却不想,那人快速的走到了他们前面,伸手拦住三人,“紫苑。今天你可要给我个说法。” 紫苑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误人子弟还不许人说?” 那人笑了笑,往前靠近两步,“说我可以,不过说了可要做我的媳妇儿。”说完。双眸中满是促狭的坏笑。 紫苑气得不轻,“宋子豪,不许你占我便宜。” 看到紫苑横眉怒目,被称作宋子豪的那人笑得更为开心了,低头对着阿花阿白道:“以后你们见到紫苑姐姐要改口叫师娘了。” “宋子豪,你死心吧。”紫苑气得破口大骂,“还为人师表呢,我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阿桃婶家的旺儿都比你规矩,我情愿嫁给旺儿也不嫁给你。” 紫苑口里的旺儿不是别人。正是她邻家的一个痴儿,已有二十岁,十岁那年发高热后,便成了痴痴傻傻的。 宋子豪听到紫苑说情愿嫁给旺儿也不嫁给他,并不生气。反而笑着凑到她的耳边,“嫁给旺儿也好,反正他不知道做夫妻是什么样子,正好便宜了我这个登徒子,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阿苑你说呢?” 听了这话,紫苑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等到反应过来后,一把将他推开,“呸,你离我远点。” 说完,也不管阿花阿白了,气冲冲的跑进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门外,阿花阿白面面相觑,宋子豪却笑得更加开心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妮子是在害羞,不然也不会红了脸颊与耳根。 苏木进了药房,看着自家师姐一边碾药,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脸上也带着气愤。心下了然,问道:“怎么,宋先生又惹你生气了。” 紫苑抬眼看了看他,不高兴道:“提那人作甚。” 苏木见她那样,耸了耸肩,便不再提。心里却有些想笑,宋先生也是,明明喜欢师姐,那张嘴说出的话却是欠揍得很,怕是刚刚又说了什么,才惹得师姐如此生气。 摇了摇头坐下,摊开医书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紫苑开口道:“那两人的伤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苏木摇了摇头,“那女子倒是母子平安,只是受了惊吓没有醒来,男子就难说了,原本腹部就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加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就算醒来三五年之内不能移动; 。” 紫苑听了,有些同情,“不晓得他们遇到了什么事,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放摔下来。” 苏木没有说话,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两人会从那里摔下来?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真的如同乡亲们说的那样险恶? 苏木低下头,继续看医术。 “师父呢?”紫苑又问。 苏木回答:“师父说给那男子的配药里还缺一味药材,上山去了,估计明日才会回来。” 一问一答后,师姐弟俩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日上正午,隔壁屋子里传来一声嘤咛,躺在床上的女子猛地的睁开眼,视线来来回回的扫视这四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焦急的朝着自己肚子摸去,触到隆起的小腹时,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变了脸色,慢慢的支起身子,想要起身。却在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昏眼花,不小心踢到了一旁搁着木盆的架子。 架子一倒,木盆骨碌一下子滚到了一边。屋子里传出的声响惊动了在外面晾晒药草的紫苑,她连忙放下端着的簸箕,跑进了屋里。 “你醒啦。”看到女子下了床,她有些欣喜。 女子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和和气气的,便急忙拉着她的袖子问道:“姑娘,你见到我夫君了吗?” 紫苑有些疑惑:“你夫君?” 见她那样,女子面色更加惨白,顿时手脚冰凉。这时却又听她道“|哦,原来你是说和你一起的那人啊,他是你夫君?” 女子一听,顿时又升起了希望,“对,他是我夫君,请问姑娘知道他在哪里吗?” 紫苑点了点头,“他就在隔壁屋子,不过伤势有些严重…” 她的话还没说完,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已经没了踪影。她有些惊讶。看着柔柔弱弱的。还大着肚子竟然也能跑这么快? 摊了摊手,她连忙跟了过去。 屋内,女子正扑在昏睡着的男子床边,眼泪簌簌的往下落着。并不说话,只是将视线紧紧的锁在他的身上。 见她还怀着孩子,这般伤心对腹中胎儿可是有影响的,紫苑走过去劝道:“这位嫂子,你别哭了,这样对孩子不好。” 女子还是不说话,不过却用袖子擦了擦泪。 紫苑劝不动她,叹了叹气,只好出去了。 “慎之。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见紫苑走了,女子的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陆苍擎一起坠崖的宁滢。 看到自己夫君伤势严重,自己怀着身孕却丝毫没事,便知道在坠崖的时候一定是夫君拼了性命保住了自己。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本以为再睁眼时已是碧落黄泉,却不想两人还活着,虽然庆幸,但更多的是痛心。 在屋里待了许久,宁滢才擦干眼泪起身,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夫君,她暗暗打起精神,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坚强。 出了屋子,光线有些晃眼,抬手遮了遮,等到适应了以后,才慢慢朝着院子里晾晒草药的紫苑走去。 紫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撇过头看,发现是她,停下了手中的药材。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吧,不然身子受不住。” 紫苑虽说是女子,但爹娘去得早,从小被师父收养,跟着也学了几分医术。看到宁滢脚步虚浮,唇色偏白,便劝她回去歇着。 宁滢扯出一抹笑容,朝她欠了欠身,“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与夫君,救命之恩等我夫妻二人回家以后,定会报答。” 听了这话,紫苑摆了摆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呀也只不过是搭了一下手,救你们的是我师父和师弟,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宁滢一听,心里暗暗记下。 “咕咕。”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这声音,紫苑有些好奇的朝四周望了望,视线落回原处的时候才发现宁滢面目通红。 一下子便反应过来那声音来自何处了。 她温和的笑了笑,道:“大嫂怕是饿了吧,也是,你两日不曾吃过东西,随我来吧,灶上还有些热食。” 宁滢十分尴尬,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快走到伙房门口时,苏木正好走出来,一只手拿着书卷,嘴里还叼着一个馒头。 “师弟。”紫苑喊了一声。 苏木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宁滢时,皱了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紫苑知道自己师弟的脾气,要是病人不听从他的,不管你是谁,他都会黑脸。 笑了笑,替宁滢解释道:“大嫂刚醒来,肚子有些饿,我带她来吃点东西。” 苏木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视线在宁滢隆起的腹部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叼着馒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待他走后,紫苑才领着宁滢进了伙房。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苏醒 宁滢在坠崖时有陆苍擎护着,不仅自己没有伤着,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都好好的。夫妻俩一同坠崖,唯有陆苍擎重伤昏迷。 在桃花村待了几天,宁滢多多少少对这个村子了解了一些,村子的规模差不多和普通的镇子差不多大,人口的姓氏简单,来来去去只有宋、苏、赵几个姓。 和紫苑熟悉了以后,才知道桃花村的村民们竟然几百年不曾到过外面,宁滢还记得,当时她和紫苑聊天时,紫苑竟然还以为外面是战火纷飞的三国时期。 殊不知,三国在几百年前就被当时的魏朝统一了,此后朝代政权不断更迭,距今天的大楚,已有两百多年。 紫苑当然不敢置信,清丽的俏脸上全是怔楞。 宁滢也不由得沉思,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大着肚子,她除了在收留他们的苏家院子里走走,去得最多的就是紫苑的家。紫苑少时被苏木的师父苏大夫收为徒弟,却不像苏木是孤儿。 紫苑的家里苏家不远,她的父亲赵七叔是桃花村的村长,若是放在外面,也相当于镇长一职。 桃花村民风淳朴,没有外面的等级制度,赵七叔虽然是村长,却也和一般村民无异; 。紫苑作为村长唯一的女儿,并没有养成骄纵的脾气。 宁滢还是很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的。 又过了几日,苏大夫第三次从山上采药回来的时候,陆苍擎的伤势终于得到了缓解,苍白的脸总算有了些血色。 宁滢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虽然陆苍擎的伤势有了好转,但一想到他还要在床上躺上两三年,心里又难受得紧。 手轻轻的抚上隆起的小腹,温柔喃语,“宝宝。咱们娘俩一起等爹爹醒来。” 孩子似乎听懂了娘亲的话,浑圆的肚皮忽然动了动,宁滢终于笑了。 “乖宝宝,你真听话。爹爹和娘亲都会疼你。” 话音落下,她又感觉到他动了。 宁滢脸色有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她将陆苍擎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慎之,宝宝能听得懂我说话呢,他一定很聪明,你要早点醒来。” 这一回,肚子却偃旗息鼓了,等了良久,也没等来胎动。 宁滢低声叹息。小心翼翼的将陆苍擎的手放回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出去了。 门外,紫苑早就等着了,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滢嫂子,咱们走吧,阿妈她们在大院那边等着呢。” 宁滢点了点头,“走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她们要去的是桃花村祠堂旁边的大院,那里是农闲时节桃花村妇女们聚集的地方。那日,紫苑的阿妈见了宁滢精湛的绣工后。在村里一宣扬,大大小小的女人们都希望能够跟着学习。 自从流落到此,宁滢已是身无长物,和村民们的收留之恩相比,这点要求根本算不上什么。 来到大院后,院子里早就坐满了人。宁滢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番,发现里面年纪最大有六十来岁的老婆婆,亦有总角之龄的小丫头。 看到宁滢来了,大多数人都热情的招呼着。 也有少数人一脸不忿,有人忍不住酸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她的绣工还能比过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 话音落下,大家都朝着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紫苑阿妈是个急性子,当场回击道:“元和家的,你要是不愿意学,也没人逼着你过来,阴阳怪气的针对谁呢。” 元和家的听她这么说,也来了脾气,不顾旁边人的劝阻,腾地一下子起身,大声道:“说的就是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紫苑阿妈,我们桃花村几百年前就没有外人进来过,世世代代安居了几百年,谁知道这女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要是因为她引来了官兵,给村子带来灾难,谁来负责?”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不出声了,看向宁滢的眼神变了许多。 宁滢心中叹气,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这元和家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和紫苑阿妈不对盘,在来大院之前,紫苑就提起过,村里绣工最好的就是元和家。 一向以绣工为傲的女人因为她的到来被抢了风头,心里自然会不忿。在这之前,她也隐隐约约的听紫苑说起过,他们夫妻来了桃花村以后,村子里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赞同收留夫妻二人的,一派则是反对的。 紫苑阿爸是村长,他是持赞同意见的,赞同派以他为首。 反对派那里则是以宋元和为首,如果不是这样,他的妻子也不会当面对宁滢发难了。 丈夫重伤未醒,她又有孕在身,无论如何这个时候都不能离开桃花村。但是,因为元和家的挑拨,有一大部分的女人都转移到了她的阵营。 “我们夫妻二人给大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我陈宁滢在这里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桃花村的事情,如果违背了此誓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宁滢发现重誓后,不光紫苑阿妈她们的脸色变了,就连元和家的也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桃花村的人看重誓言,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发誓的。 他们相信,一旦许下誓言,只要违背了,就会遭到神灵的惩罚。 宁滢看着她们放下了之前的仇视,心里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苏木却出现在大院门口。 紫苑看到他,上前低声问了几句。 听到他说陆苍擎醒了以后,脸上闪过欣喜,连忙走到宁滢身边道:“滢嫂子,师弟说陆大哥醒了。” 宁滢一听,怔楞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顾不得和在场的人说一声,急急忙忙的出了大院。 紫苑担心她出事,也连忙跟了上去。 屋内,陆苍擎睁大眼睛望着床顶,身体上剧烈的疼痛提醒着他还活着。 想到之前救了自己的男孩说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没事后,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 只要活着就好。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境况,连动都不能动,这身体怕是废了吧,极有可能就这么躺上一辈子,闭了闭眼,不由得悲从中来。 “慎之,慎之。”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苍擎猛地睁开眼,当看到声音的主人进屋后,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宁滢进来后,发现床上的人紧闭着眼,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转过头看向苏木,“你不是说他醒了吗,怎么还睡着?” 苏木朝床头望了望,“早就醒了,你自己过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完,不待宁滢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宁滢听了苏木的话,半信半疑的走到床边,附身摸了摸陆苍擎的脸,在看到他手指轻微抖动的时候,忽然红了眼眶; 原来他竟然是在装睡。 “陆苍擎,你混蛋。” 感觉到旁边的人语气有些哽咽,陆苍擎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正好与妻子四目相对。 “对不起,滢滢,我只是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久了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宁滢别过头,“你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保护我们娘俩,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嫌弃你么?”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又看向他,问道:“你真的这样认为?” 陆苍擎还是没有说话,像是一具失了生气的木头人。 宁滢一下慌了,“慎之,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难道你忘记了,我说过的,只要你不负我,上天下地生死相随。况且你不会再床上躺一辈子,只要两到三年,就可以全部恢复。” 听了这话,陆苍擎眼里有了希望,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我还能恢复成正常人?” 宁滢拼命的点头。 看到妻子通红的双眼,不由得喟然长叹道:“滢滢,对不起,是我魔障了。” “慎之,千万别吓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夫君,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算为了我和孩子,你也要振作起来。” “嗯,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得到陆苍擎的保证后,宁滢又才问道:“饿不饿?” 陆苍擎点了点头,躺了这么多天,腹中早就饥肠辘辘。 宁滢正要起身去伙房,一直守在门口的紫苑连忙对她道:“滢嫂子,你去陪陆大哥说会儿话吧,我去准备吃的。” 宁滢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又折了回去。 “滢滢,我们现在在哪里?” “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我们坠崖后正好落在村子的后山上。村民们的祖先战乱时期迁到此处避难,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几百年间从未有人出去过。” “这么说来,倒像是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了。” “嗯,可不是吗,村子的名字就叫桃花村。” 宁滢点头附和,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慎之,他们几百年都没有出去过,会不会没有出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怎么办?” 陆苍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既然桃花村的祖先们能够找到这一处世外桃源,那么总会有出口的,一定是村民们没有找到而已。” ------------ 第一百三十章 降生 在桃花村的几个月,宁滢一直没有放弃找出口的念头,可是,桃花村的村民虽然淳朴,却对外面的世界很抵制,她暗中打听了几次,一点头绪也没有。 陆苍擎的伤势在苏大夫的治疗下,已有慢慢好转的趋势,虽然不能够下床,却也不像之前一天之内只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便是腊月,宁滢的肚子高高挺起,苏大夫在给她把脉后,确定生产就在近几日。肚子太大,进出都要紫苑搀扶,次数多了,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借由外面寒冷,不大出屋了。 这一日,宁滢在苏大夫处借了基本山水游记,坐在床边念与陆苍擎听,她的声音圆润玉华,犹如山涧清泉,清澈悦耳。 陆苍擎一边听着,视线不由得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宁滢感觉到夫君的心不在焉,于是搁下游记,柔声问道:“可是乏了?” 闻言,陆苍擎摇了摇头,眼含担忧,“滢滢,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怕是无法陪你了。” 说完,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若是换了以前,他定会陪伴她左右,可是,眼下他连床都下不了,她生产那日自然是不能陪她了。 听了他的话,宁滢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慎之,你又多想了; 。为今之计,你要放宽心,养好身子才是大事。至于我生产一事,你别太担心,有苏大夫和紫苑他们在,想必是不会有事的。” 宁滢嘴上这么说,可是不免又想起了苏大夫说过,自己这胎是投胎,胎儿有些过大,生产的时候难免会吃些苦头。 不过这话她不会告知陆苍擎。要是他知道生产的时候会有麻烦,一定会不顾及身体的。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紫苑便端着药进来了。宁滢从她手中结果药碗后,一勺一勺的给陆苍擎喂药。 紫苑搓了搓冻红的手。搬了一个小杌子坐到一旁,瞥到宁滢放在一旁的游记,便伸手拿了过来翻了翻。 “咦,陆家嫂子,外面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吗?”她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求知欲。 宁滢一边喂药,一边回头瞥了一眼紫苑指的那页,笑道:“有倒是有,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几百年间。永州修建了不少城镇,又经过战火的摧残,早已不复当年秀丽的风光了。” 紫苑一听,不免有些可惜。 宁滢却想起了他们坠崖后外面的情形,也不知父亲和宁王姐夫有没有反转局势。若真的让恭亲王登上皇位,那他们属于宁王一派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还有弟弟陈仕琰,也不知在边关是否安康,那么小的孩子,会不会冲动之下上了战场。战场上刀剑无情,会不会遇到危险。 想着想着。便有些晃神,手上的动作一偏,一勺墨黑的药汁洒到了陆苍擎的衣襟上。幸好是冬日,药汁又是温热的,宁滢赶紧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 她大着肚子,自然有些不方便。紫苑便上前搀扶着她。 擦干药渍后,紫苑扶着宁滢坐下,刚一碰到凳子,宁滢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同时肚子重重的往下坠。 怕是要生了。 她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对着紫苑道:“紫苑,我可能要生了。” 她的一句话让屋子内的一男一女慌了神,陆苍擎一听就要爬起来,宁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还要不要命了?” 陆苍擎虽然着急,却也只好乖乖的躺着。 倒是紫苑,虽然在开始的时候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陆家嫂子,我先扶你去产房。” 宁滢点了点头,靠着紫苑出去了。 将宁滢安置好了,她又赶紧去叫了自己的阿妈和师父,本来还想跟着进产房,却被阿妈拦在外面,理由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不能进去。 于是只好和师父师弟师弟在外面等着。 产房内除了紫苑阿妈和大嫂,还有桃花村里接生了二十几年的宋大娘; 。除了刚开始在屋内的尖锐疼痛后,一直到了进了产房,宁滢也没感觉到多疼。 “陆娘子,先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生产的时候没力气。”紫苑大嫂端了一碗荷包蛋说道。 宁滢道谢后,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正吃到一半,宁滢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流,底下垫着的床单湿了一大块。 宋大娘看了看,说道:“羊水已经破了。” 紫苑几个在外面不清楚产房的情况,期初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便传出女人有些凄厉的叫声。 接着又听到阿妈和宋大娘不断打气的声音。 “陆娘子,你可要坚持住啊,已经看到头了。” 宁滢觉得下身似乎被刀狠狠劈开了一般,痛的她意识有些涣散,体力也在慢慢流失,甚至在那一刹那间想过放弃算了。 紫苑嫂子替她擦了擦汗,也劝道:“陆娘子,咬咬牙就过去了,陆相公还在等你们娘俩呢。” 对呀,慎之还在等他们母子,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宁滢被她的话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大嫂,给我条帕子,我咬着帕子,好保存些体力。” 紫苑阿妈听了,道:“是呀,和苑家的,赶紧去拿条干净的帕子来。” 紫苑嫂子点了点头,很快便取来了。 宁滢咬着帕子,按着宋大娘说的使劲,撕裂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身上的衣衫几乎全部湿透。 产房里没了声音,紫苑有些担心,转头问苏大夫,“师父,里面怎么没声儿呢?” 苏大夫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宋子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见她捏着拳头紧张不已的样子,道:“怎么,害怕啦?” 紫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去陪陪陆大哥,他应该是最担心的。” 被她呛了一下,宋子豪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应道:“紫苑有命,小生不敢不从。”| 见他一副痞子样,紫苑撇过头,懒得理他。 另一边,陆苍擎躺在床上,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重生后,耳目清明,宁滢的叫声丝毫不漏的全部听到了耳里。 手指紧紧的抓住床沿,若不是不能起身,恐怕这会儿早就冲到产房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苍擎看着宋子豪进来了,急忙问:“怎么样了,拙荆还好吗?” 宋子豪关好门,走到床边坐下,“放心吧,宋大娘是我们村里最好的接生婆,苏大夫也在外面守着; 。” 陆苍擎松开了抓着床沿的手,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慢慢的外面飘起了雪花,大朵大朵的落在屋檐上,树枝上,很快就将天地染成了一片白色。 宁滢在足足痛了四个时辰后,终于产下一子。 在宋大娘把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抱给她看过以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紫苑凑到门前,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孩子,有些失望道:“阿妈,小孩子怎么都一个样,当初大嫂生小宝的时候也是这样。” 紫苑阿妈见女儿一脸孩子气,笑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还不赶紧去给陆相公报喜。” 紫苑撅了撅嘴,想起那屋里还有宋子豪在,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阿妈的话去了。 陆苍擎得知宁滢母子平安后,竟然喜极而泣。宋子豪起身拱手,“恭喜陆兄喜得贵子。” 陆苍擎似乎没听见似的,一个劲的落泪。 宋子豪和紫苑见状,也不好久留。 “紫苑,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会比陆兄还激动。”宋子豪看着眼前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情不自禁的开口。 “哦,是吗?”紫苑没有瞧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宋子豪突然停下脚步,扳正她的肩膀,认真道:“明日我就让阿娘来提亲,你不许拒绝。” 紫苑从未见他这样严肃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发愣,等到反应过来时,早已羞红了脸。 随即有些怒气冲冲的看向宋子豪,“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不答应你能拿我怎么着?” 宋子豪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看,痴痴的看了一会儿,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往你家跑,直到你答应为止。” 看他一副无赖的样子,紫苑有气发不出,跺了跺脚,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跑开了。 沉睡着的宁滢做了一个梦,梦见当日他们夫妻坠崖的情景,陆苍擎护着她跳下山崖,两人一起摔倒在柔软的草垛上。 正庆幸两人命大时,她却忽然感觉小腹一痛,然后五个月大的肚子一下子变得扁平。这吓得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动了动,全身像被车轮碾压过一般,一侧头,就看见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脸蛋又红又皱,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抵在胸前,乖巧极了。 看到孩子,宁滢觉得心里快要化成了水,柔软得不像样。 这是他们的孩子,在经历那么多险境后还健健康康出生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指腹传来光滑的触感让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名 洗三的那天,宁滢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宝儿,意为父母的心头宝。宝儿的大名她早就和陆苍擎商量过,等到儿子周岁后再取。 也许是在母亲肚子里时与父母经历了很多事情,宝儿比一般的孩子都要乖很多,从来不哭不闹。饿了,尿了,都只是哼唧几声,等吃饱喝足,换上干爽的尿布后,又闭着嘴巴不吭一声。 宁滢每每对着孩子,心里都柔软的不行,有时候看得入神了,甚至可以看一整天。紫苑嫂子有好几次都打趣她,说她是半刻也离不开孩子。 因着外面天气冷,宝儿年龄又小,到了十几天后陆苍擎才得以见到儿子的第一面。他全身不能动弹,只能盯着孩子看了几眼,然后便不舍的看着宝儿被抱回宁滢那里。 小孩子长得特别快,一天一个样,和刚出生时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此时,宝儿已经不像刚出生那样皱巴巴的全身发红,而是白白胖胖的,一戳一个小窝。有时候被紫苑逗久了,不仅不哭,反而还咧着嘴笑。 满月那天,宁滢婉拒了紫苑阿妈和苏大夫要大办满月酒的提议,她觉得夫妻俩给村里带来了不少麻烦,宝儿还小,再加上陆苍擎的伤势,他们一家三口至少还要在村里生活三年。 要是事事都麻烦村民们,她实在过意不去。 再说了,村里还有一部分人原本就反对他们住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宁滢和紫苑阿妈解释后,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酒菜,请了紫苑一家和苏大夫徒弟俩以及宋大娘母子,就算是庆祝宝儿满月。 宁滢的厨艺是和齐嬷嬷学的,齐嬷嬷出生于宫廷御厨之家,早年家里犯了事被发卖为奴,后来被宁滢外祖母买下并作了马氏的陪房,后来马氏见女儿喜欢齐嬷嬷做的糕点。便让她去宁滢身边伺候。 齐嬷嬷不仅在制作各式糕点方面在行,就连大楚的最为著名的极大菜系也是极为拿手的,宁滢从她那里学了不少。 满月酒的菜肴都是宫廷里最受欢迎的菜品,对于封闭了几百年的桃花村来说。实在是新奇无比。 在尝过味道后,众人更是连连称赞。 饭后,紫苑阿妈问道:“陆娘子,你这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 宁滢摇了摇头,“是一个年长的嬷嬷教的,我也只是学了点皮毛。” 紫苑阿妈一听,那位嬷嬷得有多大的本事呀,陆娘子今儿露了这么一手,就把村里厨艺最好的三婶子比下去了,要是换了那位嬷嬷来。那可不得了。 想到三月十八娘家侄子娶媳妇,她阿妈让她去请三婶子操刀做酒席,但是她想了想,三婶子年岁大了,老眼昏花的。要是落了不干净的东西进锅里就不好了。 虽说还有三婶子的儿媳,但她还真开不上她那手艺。 心思一转,来年三月,宝儿也有四个月了,到时候就请了宁滢去娘家帮忙整治酒席。娘家的酒席办得好,不仅娘家人长脸,陆娘子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村子里办喜事儿的还多。要是陆娘子帮忙,排斥她们夫妻俩的也会少很多。 打定主意后,紫苑阿妈与宁滢说了,宁滢听了,想了想便点头应了,毕竟来到这里几个月以来。紫苑一家帮了他们很多。 不过,宁滢出身高门,从未整治过酒席一类,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紫苑阿妈安慰,说不用她全部做完。只需要在几个招牌菜上花些功夫而已。 天气越来越冷,一年也快要到头了,陆苍擎惦记孩子,宁滢每天都会带着宝儿去他那屋里坐一会儿。 他的手已经可以动了,宁滢抱着宝儿来的时候,他还轻轻的碰了碰儿子的脸蛋,这时,恰好宝儿醒了,小手一下子抓住父亲的大手,弄得陆苍擎傻兮兮的盯着宝儿瞧了许久; 见状,宁滢忍不住笑了起来。 “滢滢,咱们的宝儿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抓人了。”陆苍擎夸赞。 宁滢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呀,咱们的儿子有个状元爹,又怎么会不聪明呢?” 陆苍擎听了,又去逗宝儿,“宝儿,爹爹的宝儿,赶快长大,爹爹叫你读书认字,长大了也考个状元回来,让你阿娘开心开心。” 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宝儿忽然咧嘴笑了,看得陆苍擎又是一阵惊奇。 宁滢微笑着看着父子俩互动,屋子内温馨的一幕暖化了屋外严寒的冰雪。 一晃便是年后,到了三月,冰雪融化,草木生出了新绿,大地被无尽的春意笼罩着。紫苑的外祖母家在村子的东头,紫苑家住在西头,中间隔了差不多十多里。 桃花村并不像外面的村子,占地面积极广,换了在外面,只怕是一个规模小的镇子了。 三月十八那天,宁滢要去紫苑阿妈娘家帮忙,便将宝儿和陆苍擎托给了宋大娘看顾。收拾好后,就跟着紫苑一家出门了。 忙碌了一天,宁滢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繁杂的事情,中途因为上菜的人手不够,她又被拉去临时帮忙上菜,坐在牛车上,她累得靠在紫苑身上睡着了。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天没见到夫君和儿子,她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正好碰到出来的宋大娘。 看到是宁滢,宋大娘拉着她的手,“哎哟,陆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宝儿从你走后几乎是哭了一整天,老婆子我怎么哄都不听,没办法,只好抱到他阿爹屋里来,爷俩从中午就盼着你回来呢。” 宁滢一听,心疼极了,和宋大娘道了谢后,连忙进了屋。 宝儿哭了一天,眼睛有些红肿,见到娘亲回来了,小手一个劲儿的扑棱着要宁滢抱。宁滢抱起儿子哄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陆苍擎的眼睛也是红的。 “滢滢。你终于回来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和之前的温润的形象判若两人。 宁滢知道自他受伤后就有些依赖自己,哄好了儿子后又接着去安慰他,“这次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以后不会那么晚了。” 陆苍擎看了看他,有些黯然,“都怪我没用。” “慎之,你说什么呢,你要是没用,我和宝儿还能好好的活着吗,以后不许说这些了。”宁滢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说话时便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两人都不看对方,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宝儿在娘亲怀里扭了扭。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声。 见儿子哭了,宁滢顾不得与陆苍擎置气,连忙轻声哄着。 “宝儿今天一天都没吃奶了,兴许是饿了; 。” 宁滢没有理会,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掀开衣襟给宝儿喂奶。宝儿许是饿得狠了,张开小嘴大力的吮吸着。 陆苍擎有些心虚的看向宁滢,看到儿子在她怀里吃得正欢,不由得想起成亲那晚他也这么依偎在她的怀里。 都怪他,不该生出自怨自艾的心思的。 宝儿吃饱后,打了个饱嗝便昏昏欲睡,宁滢带着他正要回屋。就听到陆苍擎道:“滢滢,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疼你。慎之。你不会永远都躺在床上的,还有两年多,你就可以完全恢复。在你恢复之前,就让我来照顾你和宝儿好吗?”宁滢放缓了语速道。 陆苍擎心里越发的愧疚,点了点头。目送着母子俩出去。 第二天,为了答谢宋大娘,宁滢亲自做了一些糕点端去,正好宋子豪也在家,尝过糕点后,说道:“嫂子,你也教教紫苑,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连火都烧不好。” 宁滢也知道宋子豪喜欢紫苑,紫苑阿爹阿妈和宋大娘也有将两个孩子撮合在一起的意思,宋子豪的情意很明显,就只有紫苑有些不好说。 她还是很喜欢紫苑的,端庄大方,灵秀聪明,没有坏心眼。 “紫苑人很好,以后可别当着她的面儿说这个。” 听了这话,宋子豪咧嘴笑了,紫苑当然很好,不好他能喜欢她这么多年吗。 前几日听了陆大哥和陆嫂子的事情,原来女人的心思也并不是那么复杂嘛。只要你觉得她心里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就要顺杆儿上爬,正所谓烈女怕缠郎。 只要脸皮够厚,没有攻克不了的难关。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紫苑发觉宋子豪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过却不像以前那么聒噪,在她忙的时候还会主动打下手。 这人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惹人嫌了,想着想着,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宋子豪一看陆大哥教自己的方法管用,暗自窃喜后决定晚上再去找他支支招,最好在今年将两人的事情定下来。 吃过晚饭后,宋子豪摸到了陆苍擎的屋里,急不可耐的让他继续教他。 陆苍擎道:“这事急不得,按照你说的,紫苑对你应该有些情意,只是有些淡薄。只要你收起以前的行事方法,一心一意的对她好,要打动她并不难。” “我今天按照大哥教我的去做,渴了就给她端水,饿了就给她拿吃的,累了还帮她捏肩膀。果不其然,她对我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 大哥,接下来我还是按着今天的做吗,有没有什么迅速解决的方法,我等不及了,我阿妈跟我说了,紫苑有一个表哥一直在打她的主意呢。我要赶紧把人娶回家,媳妇儿还是要自己抱着才实在。”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有情义在 宋子豪不知道,就在他暗中向陆苍擎请教的时候,正巧被紫苑听了个正着。听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媳妇儿,又羞又气,本来想推门进去将他臭骂一顿,但是却始终迈不下去那一步。 拧了拧眉,她打定主意,等到明天在收拾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满。 宁滢刚刚哄了宝儿睡下,转身就看见紫苑倚在门边,又气又恼的在自言自语着,脸上还有两朵可疑的红云。 给宝儿掖了掖被角,然后朝着紫苑走了过去,柔声问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紫苑似乎没听见,宁滢隐隐约约听到她在说“登徒子”、“臭无赖”等字眼儿,顿时便明白了,肯定是宋子豪又惹着了她。 “紫苑。”她抬高了声音唤道。 紫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宁滢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刚刚抱怨的话全被听见了,一时有些不自在; 宁滢见她尴尬的样子,收起戏谑的神情,拉着她走进屋里。 “傻妹妹,说吧,宋先生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紫苑愣了愣,随即又垂下头,那个无赖说的话,怎么让她好意思说出来嘛。 她不说,宁滢也就不问,只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儿,紫苑终于抬起了头,鼓起勇气道:“嫂子,给我讲讲你和陆大哥成亲之前的事情吧。” 宁滢笑了笑,思绪飘到了很远。 “当年,我和你陆大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十岁,跟着父母回京,路过惠州的时候,父亲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下了船。经过一个馄饨摊子的时候,便停下来吃馄饨,而那家馄饨摊子碰巧是你陆大哥姨父姨母经营的。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对他有些好奇,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摊子后面,书本摊在席上。看得极为认真。 当时我就在想,这少年长得真好看,又这么努力,日后定会有一般作为。吃过馄饨后,还有一阵时间才上床,父亲打算带着我们在惠州城里逛逛,你陆大哥自告奋勇的引着我们逛了一圈。第二日,我们的船就离开了惠州。” 讲到这里,宁滢脸色全是柔和的笑意,紫苑又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呀,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回到京城后,父亲如愿留在京中为官,他们一家也住进了国公府。祖母总喜欢刁难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自己。 好在父亲母亲感情一如从前。弟弟又懂事听话,关起门来,一家四口和在扬州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楚昭帝却忽然让父亲母亲和离,并将千芳公主嫁到了国公府。从那以后,什么都变了。 再次遇到陆苍擎的时候,是在八哥陈仕璟中了探花踏马游街的时候。她早已忘记在惠州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身披红袍,于高头骏马上意气风发。 年纪轻轻便是状元,不知吸引了京中多少未嫁少年的心思。阴差阳错之下,那支本该抛给八哥的花枝却落到了他的怀中,她自觉失礼,他笑意朗朗的将花枝收入怀中。 第二次相见。虽然中间隔了里里外外的人群,她却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近。 再一次见面,便是在护国寺的后院中。 她本来想要偷偷的去见母亲,却不想竟在那里遇到了他。那时候的他面对自己一直带着笑容,她却下意识的对他有些排斥。 尤其是在他说出那番类似调戏的话语后。她几乎没给他好脸色。 再后来,他总是找机会与她见面; 。慢慢的,她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真挚的情意。 后来两人表明心意,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 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她与他都没有分开,现在更是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这一辈子,怎么都斩不断之间的牵绊了。 听完宁滢的讲述后,紫苑已经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嫂子,陆大哥真的被你阿爹打断了腿?” 宁滢点了点头,她更加不敢置信。 “当时我们还未成亲,谁让他胆大包天竟然夜闯闺阁,我爹爹最是心疼我,自然要给他一个教训。不过我爹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然也不会半年就养好了。” “我还是觉得你阿爹好凶,但是,要是宋子豪也这样做,我阿爹估计也会发火。” “紫苑,嫂子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来宋先生对你的情意。在我看来,你对他也并不是没有感情,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他呢?” 宁滢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轻声劝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嘛。”紫苑又红了脸。 宁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事情都会经历第一次,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就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宋先生现在对你的好,你要接收,但也要回报。这样,两个人以后的路才会走得更远。” 听了这话,紫苑又垂下头,过来许久,才郑重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宋子豪听了陆苍擎的指导后,若有所思的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时,不小心和心不在焉的紫苑撞上。 紫苑被撞倒在地,宋子豪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是我不好,紫苑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本来等着紫苑生气的责骂自己,宋子豪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盯着自己看,然后笑了。 “宋子豪,你想我嫁给你吗?”少女嘴角噙着笑意,语气温柔的不得了。 宋子豪一怔,心里似乎被羽毛划过,小心肝一颤一颤的,结结巴巴反问道:“那…那你愿意我娶你吗?” 紫苑听了这话,笑容一凝,“厚脸皮哪去了,什么我愿不愿意你娶我,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得很。” “别生气,我愿意娶你,我想你嫁给我。”宋子豪怕她碍于面子反悔,急忙道。 这还差不多。 紫苑:“本姑娘不是你想娶就能娶到的,要是真心想娶我,必须得用行动来证明。” 说完,不顾宋子豪苦恼的模样,步履轻快的回家去了。 这是两人的约定,自然是谁都没告诉。不过从第二天起,宁滢明显的感觉到了紫苑和宋子豪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暧昧气氛。 毕竟是过来人,看到了之装作不知; 陆苍擎的气色越来越好,又养了大半年后,已经可以自己支着身子坐着了。宝儿快要九个月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和父亲在床上玩耍。 这样也好,宁滢在忙碌的时候,就让父子俩呆一块,等忙完了一家三口才聚在一起。 在桃花村待着这一年来,宁滢由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变成了跟桃花村里平凡的妇人一样,除了照顾丈夫孩子,与交好的妇人拉拉家常,做做绣活儿。村里有喜事的时候帮帮忙,其余的日子也就是围着锅台转,费劲心思的专研食谱,变着花样儿的给陆苍擎补身子。 陆苍擎抱着宝儿,看着一身粗布衣裙,粉黛未施的妻子,视线不由得落到她发髻上系着的蓝色碎花布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国公府出身的娇俏姑娘,如今打扮得如同普通村妇一般,他忽然觉得自己食言了,成亲时候的保证一条都没有兑现,反而还让她跟着自己在乡间吃苦。 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苦涩。 忽然,一只白白软软的小胖手盖到自己脸上,他连忙低头去看儿子,只见小小的孩子稳稳的坐在自己双腿间,见他看了过来,张嘴喊了一声,“爹…” 这下子惊得陆苍擎瞪大了眼睛,怔楞了片刻后,狂喜道:“滢滢,宝儿刚刚叫我了。” 喊完,又搂住儿子,“乖儿子,再叫一声爹来听听。” 宁滢放下手中的抹布,笑着走近:“宝儿,来娘抱抱。” 宝儿一听见亲娘的声音,转头朝着宁滢伸出手,“娘…抱。” 陆苍擎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儿子每天和自己待的时间要久些,为什么他这个当爹的现在才知道儿子回叫人了。 宁滢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呆愣的神情,柔声道:“好啦,别愣神了,慎之你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咱们宝儿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陆苍擎又愣了,宁滢不提起,他都忘记自己的生辰要到了。 转瞬间又有些叹息,来到这个地方都快一年了,自己又成了这副样子,这一年来真是苦了他的滢滢了。 朝着妻子招了招手,待宁滢在床边坐下后,大手一揽,将妻儿一举扩到自己怀中,“滢滢,辛苦你了,为夫真的感到惭愧。” 宁滢抬头道:“慎之,知道我辛苦以后就加倍疼惜我吧。” 陆苍擎点了点头,慎重的看着她,“为夫一定做到。” 夫妻俩四目相对,均看到了彼此眼里流露出来的情意,相视一笑后,温馨油然而生。 宝儿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看到两人笑了后,也咧嘴笑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啪嗒啪嗒的滴在胸前。 宁滢一看,连忙用帕子替他擦了擦。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痊愈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时光荏苒,当屋外冰雪初融的时候,又一个严冬过去了。算算日子,陆苍擎一家三口在桃花村已经待了五年之久。 屋子里燃着炭火,和屋外的严寒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放下手中缝制了一半的外袍,宁滢揉了揉肩膀。 朝着窗外看了看,宁滢才惊觉,天色已然不早,该去准备晚膳了,不然,等会儿父子俩从村里的私塾回来,怕是连口热汤也喝不上。 早在两年前他们就从苏大夫那里搬了出来,陆苍擎的伤势在苏大夫的调理下,恢复的不错,但是也留下了病根。原本就受过伤的右腿在坠下悬崖的时候又伤了一次,虽然最后得到医治,但是每逢阴雨天气都要痛上一两回。 在陆苍擎伤好后,夫妻俩就打算离开,但为了陆苍擎的身体,又留了两年。苏木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娶了村东头宋老三的女儿,隔年便添了一个胖小子。 苏大夫住的地方本不是很宽敞,一共有五间房,陆苍擎一间,宁滢和以及宝儿一间,苏大夫一间,药房占了一间,还有一间杂物房。 陆苍擎住的房间原本是苏木的,苏木在山上救了他们夫妻后,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另一间空房也收拾出来给宁滢住了。 结果,自己只好住进了占了大半部分空间的杂物房。苏木成亲后,宁滢觉得不能让新娘子也跟着苏木住杂物房,所以主动和苏大夫提了搬家的事情。 苏大夫听了原有后,也没劝阻,帮忙在村里赁了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简单的整理了一番后,夫妻俩便带着宝儿搬了进去。 宝儿已有四岁半,从小就聪明懂事; 。陆苍擎伤好以后,去了私塾教孩子念书写字,宝儿喜欢跟着父亲。所以陆苍擎去私塾的时候,时常会将儿子带在身边。 这几年,夫妻俩跟村里的村民处得很好,又因为陆苍擎学识出众。宁滢温婉大方,成了村里年轻小伙儿和姑娘们模仿的对象。 天色渐渐的越来越暗,做好晚膳后,宁滢将灶火撇了撇,用荞麦壳盖在火上,晚膳留在锅里热着。 出了屋子,门口的大黑狗见女主人出现了,连忙摇着尾巴跑过来用头蹭宁滢,宁滢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带着它一起出门。打算去私塾接人。 一人一狗走了不到半刻钟,就与牵着宝儿的陆苍擎遇上了。宝儿看到娘亲,有些通红的脸蛋儿上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欢快的唤了一声娘亲。 陆苍擎上前,微微皱了皱眉。“天这么冷,怎么不在家等我们。” 宁滢笑着道:“我是专门来接宝儿的。” 说完,牵起了儿子另外一只手。 陆苍擎盯着她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叹气。宝儿和宁滢相视一眼,眼中各自闪过一丝狡黠。 一家三口连带着大黑一起回了家,刚进屋,宁滢就招呼着爷俩儿把有些浸湿的外袍换下。接着又将锅里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吃过晚饭后,宝儿便有些乏了,不停的打着呵欠。见状,宁滢赶紧带着他去歇息。 等宝儿睡了,掖了掖被角,她又才回到主屋。一进去就看见夫君对着烛光沉思着。眉峰狠狠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慎之。”她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陆苍擎侧头看向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怔怔的盯了她良久,才道:“滢滢。五年了,也不知外面是什么光景了。” 声音里夹杂着意思遗憾。 宁滢本就聪慧,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是想离开这里了。 桃花村隐居于世,桃花村的村民淳朴善良,一家三口在这里住了五年,很少经历勾心斗角的事情,若不是亲人都在外面,说不定他们都会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 “我也想爹爹,娘亲还有琰儿玦儿了。”宁滢低低的说道,神色落寞。“可是,连桃花村的人都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又何况我们呢。” 陆苍擎轻轻将妻子搂进怀里,想起下学之前村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想了想,便对宁滢道:“滢滢,下学时村长来找过我,说在后山找到了一个洞穴,他们怀疑那个地方就是出口。” 听他这么说,宁滢从他怀里起身,“真的?” 陆苍擎点了点头。 “我已经和村长说好,明日一起去后山看看,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也跟你们去; 。”宁滢点了点头,又想起儿子,便道:“宝儿先让紫苑帮忙照看着。” 陆苍擎没有反对,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便熄灯上了床。 睡到半夜,宁滢有些口渴,想起身去倒水喝。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体被人压着,一双大手不停的在身上游走。 “慎之。”她轻唤了一声,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 “嗯。”此时正埋在她颈间的男人低沉的应了一声,接着又开始了动作。 宁滢轻轻的推了推,“我想喝水。”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停顿了一下,狠狠的在颈间吮吸了一下,然后跳下床点燃烛火,又倒了水来,宁滢伸手去接,却见他仰头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了嘴里。 “陆慎之。” 宁滢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暗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似乎被染上了一层光晕,此时一副嗔怒的模样,看得他心痒难耐。 大步上前,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嘴巴已然堵上了娇唇。 被男人这般搂着,温润的触感让她刚刚明白他在做什么,一股温热的水流流进了自己的嘴里。 想起之前男人就着杯子一饮而尽,她便明白了这是什么。 因为口干,她闭着眼将那水流全数吞了进去。 男人还没吃够怀里娇妻的滋味儿,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与她的一起嬉戏纠缠,过了许久才停下来,这时,宁滢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瘫软在陆苍擎的怀里。她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接收到妻子的眼神,陆苍擎觉得自己很无辜。 自从两年前伤势痊愈后,他们夫妻的房事就少得可怜。妻子又偏听偏信苏大夫的话,铁了心的要他修身养性。 两年算下来。和她亲热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自己身体他自己清楚,除了躺在床上那三年比较弱一些外,现在可是完全没大碍了。 “滢滢,我想你了。” “可是苏大夫说过,这两年要少行房事。”宁滢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已经痊愈了,相信我,是真的没事了。不信,今晚我们可以试试。” 宁滢摇了摇头,正欲拒绝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自己已经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陆苍擎手上动作很厉害,三下两下就撩拨得宁滢身子软绵绵的。看到他有些发红的双眼,她心里一软,不再阻止。 这样一来,陆苍擎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 。开始放肆起来。直到天快亮时,才搂着娇妻沉沉睡去。 今日是沐休的日子,怜惜宁滢昨夜累了一夜,早饭是陆苍擎做的。做好了以后,直接端到床上喂给她吃。 由于陆苍擎的放肆,宁滢只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尤其是腰。累得像是要断掉一般。所以见男人端了早饭来,背过身不理他。 雪白的背上全是淤痕,陆苍擎不禁后悔自己太过孟浪。连忙认了错,又柔声劝着她吃了些东西,便轻轻关了房门让她继续睡。 隔壁房间,宝儿早就醒了。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直在等娘亲过来给自己穿衣裳。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嘟了嘟嘴,自己起身将衣裳穿好,准备去找娘亲。 刚刚跨出房门。就看见爹爹从房间里出来。 “爹爹,娘亲呢?”宝儿迈着小短腿跑上前问。 陆苍擎连忙对着儿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宝儿看了看紧闭房门,“娘亲还在睡呀?” “嗯,宝儿乖,别吵着娘亲,走,跟爹爹一起去吃早饭。” 宝儿点了点头,乖乖的由爹爹牵着。 吃过早饭后,陆苍擎将宝儿带着去了紫苑家。又和宋子豪去了村长家,跟着村里几个老一辈的一起,一行七八人上了后山。 桃花村的村民世代隐居在此,很少有人会想离开这里,久而久之,当时的出口几乎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 就这样过了几百年,桃花村少数几个对外面世界充满向往的年轻人,听了父辈讲述的故事后,便动了心思要寻找当年祖先留下的出口。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类似出口的洞穴。 当一行人到了那个漆黑狭小的洞穴时,陆苍擎和宋子豪打着火把先进去了,走了一段后便有些失望,原来前面是一处石壁挡着,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出口。 “陆大哥,也许真正的出口不是这里,我们再多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看到陆苍擎失望的神色,宋子豪安慰道。 陆苍擎收拾好情绪,点了点头,同宋子豪一起往外走。 “砰。” 宋子豪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在快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手支撑在石壁上。 感觉手掌按着的地方有些凸起,便下意识的按了按。 “轰隆隆。” 又是一阵声响,两人都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紧接着,那声响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还夹杂着灰尘。宋子豪和陆苍擎连忙背身捂住双耳,等响声完了过后,两人睁开眼睛发现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亮光。 ------------ 一百三十四章 世易时移 桃花村通往外世的出口找到了的消息已经传出,整个村子都震惊无比。不过,在最初轰动过后,便没有多少人关注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祖辈流传下来的告诫让他们不会轻易离开桃花村。 找到了出口,宁滢一家离开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在桃花村住了五年,很多人都有些不舍他们离开,其中最为不舍的就是紫苑和宋子豪夫妻俩。 从紫苑家接了儿子回来,宁滢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陆苍擎当然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桃花村的人,亲人朋友都在外面,离开是早晚的事情。 宋子豪之前跟他透露过,说很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但是他的阿妈和紫苑阿爹阿妈坚决反对。 作为一个局外人,陆苍擎能够理解桃花村人的想法,毕竟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没有战乱,没有苛政,与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无二。 加上祖辈留下的书册,故事都认为外面的人狡诈,毒辣,所以才不愿子孙去外面。 离开那天,村子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来给一家三口送行,在封闭出口的时候,陆苍擎当着全村的老老小小发了重誓,出去之后不会将桃花村的消息泄露出去。 出了桃花村,一家三口顿时没了方向。当初坠崖的时候,他们只记得是在离京城不愿的永州附近,但是,经过一路上的仔细观察,这里的人的口音根本不是永州当地的口音。 经过郊外一处简陋的茶棚时,陆苍擎看着妻儿疲倦的面容,便带着他们进了茶棚歇息。宝儿长这么大,从未走这么远的路,虽然有一大半都是爹爹背着的。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端着茶碗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宁滢也十分口渴,不过喝茶的时候没有儿子这么粗鲁。 茶水下肚。娘俩个发现有些饿了,正好旁边老板端了一笼刚刚出笼的包子,见娘俩直勾勾的盯着包子,陆苍擎笑了笑。让老板端一碟过来,剩下的全部打包。 吃饱喝足后,向老板打听到,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永州隔了四个州县,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七八天。若是坐马车的话,差不多要半个月左右。 陆苍擎心下了然,又问:“店家,离这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茶棚的老板在这一带做生意已经有十几年了,过往的商旅除了在这歇脚吃饭外,经常向他打听这些。 听到陆苍擎这么问。将帕子塞进腰间,笑着回答:“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 。” 又朝着茶棚西南方向指了指,“从这里走上半刻钟,前面就是河源镇。” “多谢店家。”听了茶棚老板的话后。陆苍擎拱手道谢。 临走时,宁滢结了账后才发现,身上的银钱已所剩不多,刚才花的还是当初坠崖前身上为数不多的几颗银锞子。 为了方便使用,她又和茶棚老板换了铜钱。 数了数剩下的,也不知道今晚住店够不够。 从小生长在国公府,宁滢从来没有为银钱发过愁。过了几年平凡的乡村日子后。才懂得一针一线皆来之不易。 她的神色变化陆苍擎都看在眼里,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宁滢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装银锞子的荷包收好。 按着茶棚老板的给的提示。三人进了河源镇。镇子不是很大,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家名为双福的客栈。 宝儿累得在父亲肩头呼呼大睡,陆苍擎和宁滢相视一眼。进去问了价钱后,还可以接受,于是决定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河源镇并不繁华,入了夜后街上便空荡荡的,整个镇子如同哑了一般,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这一夜陆苍擎和宝儿睡得很沉,只有宁滢满腹心事。他们在桃花村一住就是五年,也不知这五年天下的局势变成什么样了。 一路上只顾得赶路,却忘记向人打听京城的情况,想到这里,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声气。 翌日一早,一家三口早早的起身,在客栈吃过早饭后,陆苍擎便在宁滢的示意下去打听京城的情况。 “大兄弟,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城那边的人吧?”老板娘问道。 陆苍擎点了点头,“不瞒大嫂,在下的确是京城人士,不过五年前离家去了外地,久未归家,也不知京城如今的形式如何了。” 那老板娘是个爽利性子,听客人问起这些,也不隐瞒。 “大兄弟,你这个时候回来可就对了,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来,听说京城繁华的不得了,不管什么店铺,都是日进斗金,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我家那口子还感叹,说要不是当今皇上仁慈,老百姓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 “皇上?大嫂可知当今的皇上名号?” 听陆苍擎这么问,那老板娘愣了片刻,心里暗叹,这一家人怕是在穷乡僻壤呆久了,连一国之君的名号都不曾听闻过。 又看了看他们三人土里土气的穿着,越发觉得三人有些可怜。 “我们小老百姓的不敢直呼皇上名号,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只能告诉你,当今皇上姓陈,是前朝昭帝跟前的红人; 。” 老板娘的话让陆苍擎夫妻二人均震惊不已,他们以为,大楚的天下,不是宁王继位,就是恭亲王荣登大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改了姓。 姓陈,又是先帝跟前的红人。 任他夫妻二人怎么猜想,也只能想到陈学杨和陈仕璟二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大楚的江山会落到陈家人的手里。 宁王和恭亲王呢,他们是大楚皇室中人,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万里河山易主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陆苍擎对老板娘道谢,“多谢大嫂告知。” 老板娘只摆了摆手,并不当一回事儿。 出了客栈,宁滢和陆苍擎去了对面的当铺,将身上唯一一件算得上贵重的镯子当了。当得的银子作为上京的盘缠,雇了一辆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 庆德四年,一辆蓝色碎花帘子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马车夫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马车停稳后,车帘被掀起,首先从里面下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书生,书生下来后,又从里面抱出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守城的士兵看那孩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可爱的紧。又看了看那书生,发现孩子和书生长得倒是挺像的。 马车还没走,其中一个士兵便和旁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声,回过头来时,正好看着书生扶着一个少妇下了车。 那少妇身形纤细。样貌普通,和书生的俊美比起来,显得越发的平凡。见状,士兵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书生虽然长相俊美。却娶了一个平凡的妻子。虽然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家世却很普通。 想通了以后,他也不再盯着一家三口看,和同伴一起专心的守着城门。 从车上下来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陆苍擎宁滢一家,车夫不肯进城,他们只好在城门口下了。 夫妻二人牵着宝儿来到城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守城的士兵拦下了。 “出示令牌方可进城,你二人的令牌呢?” 宁滢有些不解,问:“什么令牌?” 那士兵正是先前盯着一家三口看了很久的那个,他皱了皱眉,“令牌就是由官署统发的出入令。凡是出城进城都需出示出入令。” 听了这话,陆苍擎拱手道:“官爷,我夫妻二人带着孩子来京城探亲的,不知有这么一个令牌,不知官爷可否通行一二。”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塞到士兵的手里,“官爷,这些算是请您喝酒的。” 那士兵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不屑的看了陆苍擎一眼,将银子退了回去。 “大胆刁民,竟敢做出贿赂之事,来人呐,他们带到林都尉那里,交给林都尉处置; 。”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要抓人,陆苍擎脸色一变,将妻儿护到身后。 就在这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城门口,车子顶端插着的旗帜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杜字。 陆苍擎正与士兵们对峙着,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进城的路。马车停在了城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梳着丫鬟髻少女。 “一个两个好大的胆子,不知道郡主今日回城吗,挡在城门口干甚,若是耽搁了郡主进宫拜见贵人,就等着掉脑袋吧。” 那些士兵这时候也发现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当看到那个飘扬的杜字时,连忙收起武器,先前喊着要抓人的士兵走到马车旁边,躬身行礼,“下官不念滢郡主归来,冒犯了郡主,请郡主恕罪。”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罢了,本郡主还要进宫,这一次就算了。” 说完,又道:“云儿,我们走吧。” 那先前跳下马车的小丫鬟应了,连忙爬上马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苍擎一家今日倒了霉运,在郡主马车刚要离开的时候,套着马车的枣红马突然发了狂,撂着蹄子在城门口乱跑起来。 因着这遭,城门口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陆苍擎本想借此机会带着妻儿混进城,哪知,那发了狂的马忽然朝着他们冲过来,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陆苍擎一掌拍向枣红马。 挨了一掌的枣红马望天哀鸣了一声,接着缓缓倒地而亡。 这一变故谁都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他们才记起马车上还有一位郡主。 念滢郡主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里钻出来,发髻有些散乱,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慌。尽管如此,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之态,受惊的模样反而增添了一丝惹人怜爱的柔弱。 看到这一幕,宁滢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紧紧的抓着陆苍擎手臂。 而陆苍擎在看到念滢郡主的真容时,也有些震惊。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只觉得自己花了眼,怎么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就在他夫妻二人打量郡主的同时,念滢郡主也将视线对准了他们,当她看到陆苍擎的时候,眼神咻的一下亮了。 好俊美的书生,念滢郡主在心里感叹。 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被书生紧紧护着的宁滢和宝儿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是你杀了本郡主的马?” 她阴沉着脸,慢慢朝着陆苍擎走近。 陆苍擎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看穿她的脸上是否贴了人皮面具。 念滢郡主见眼前的男人呆呆的望着自己,嘴角动了动,“本郡主问你话呢,你是死人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都尉 “爹爹,她是谁呀,为什么那么凶?” 宝儿先前见着一个和自己娘亲一模一样的女人,不由得很好奇。虽然娘亲现的样子和在桃花村的不一样,但是爹爹告诉过自己,不管娘亲变成什么样,她都是自己的娘亲。 这个叫郡主的女人好讨厌,虽然和娘亲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却一点也不温柔。 四周静悄悄的,宝儿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响亮。 郡主狠狠的瞪了一眼宝儿,伸手就要去打他。 陆苍擎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念滢郡主,那念滢郡主一个踉跄,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大胆,竟然敢对郡主无礼。”先前那丫鬟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一脸恨恨的盯着陆苍擎。 念滢郡主在被陆苍擎推到在地后,颜面尽失,气得大叫:“你们是死人啊,看着本郡主被贱民冒犯,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 守城的士兵不敢得罪她,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抓人。 陆苍擎又怎会容忍被抓,他一边护着妻儿,一边躲避士兵的袭击。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当陆苍擎隐隐落在下风的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攻击陆苍擎的士兵一下子都停了手,陆苍擎和宁滢也朝着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生得雄壮魁梧,一脸络腮胡,身上穿着殷红铠甲。 “林都尉,你来的正好,这贱民一家胆敢冒犯本郡主,我命令你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念滢郡主指着陆苍擎,尖声命令。 林都尉却似乎不买账,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郡主,请恕下官不能听令。” 念滢郡主听了。瞪大眼睛看着他,脸色变得铁青,“这么说来,林都尉就不怕本郡主对皇后娘娘说起此事吗?” 林都尉神色不变。却也不接话。 “林聪,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是都尉了。” 见念滢郡主被林都尉噎得说不出话来,陆苍擎这才开口道。 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名字,林都尉有些惊讶,转身朝着陆苍擎看去,一眼望去之后,他不由得愣住了; “公子,真的是您?”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书生打扮的男子。 陆苍擎笑着点了点头,“是呀。五年没有回京,想不到京城的变化这么大。” 林都尉的视线落在宁滢和宝儿身上,有些迟疑的问道:“公子,这是夫人和小公子吗?” “嗯。” “属下该死,冒犯了公子和夫人。请公子和夫人恕罪。” 林都尉忽然当着众人的面跪着请罪。 这一变故看在在场人的眼里都十分震惊。 念滢郡主脸色越来越难看,林都尉连自己这个郡主都不放在眼里,却对一个贱民这么客气,哼,等她回宫后,一定要让皇后娘娘替自己做主。 一家三口跟着林都尉进了城,先去了林府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听零都尉说起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今的皇上正是宁滢之父陈学杨,当年恭亲王暗害了宁王以后,还派人将宁王妃和龙凤胎杀害了。 陈学杨在宁王一派的拥护下与恭亲王决一死战,最后恭亲王兵败被杀,陈学杨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陈学杨当了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护国寺的妻子接了回来,第二件事在全国搜寻女儿女婿的行踪。 不过,当年有不少叛军亲眼看见宁滢和陆苍擎跳下悬崖,大家都当他们已经殒命。皇后承受不住唯一的女儿死去,几乎心痛欲绝。 就在这个时候。礼部尚书杜远山有一个侄女,据说和宁滢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皇上为了安抚皇后,就将杜尚书的侄女接进宫中,并封为郡主,赐封号“念滢”。 自念滢郡主进宫后,皇后像是找到了精神寄托,对她极为宠爱,这也就造成了念滢郡主骄横无礼,刁蛮任性的性情。 听了林都尉的讲述后,宁滢的眉头越拧越紧。在进了林府后,她就换回了原来的样子,林都尉自然认得她就是当今皇上的爱女。 “夫人如今已经回来了,想必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十分高兴。”林都尉由衷的说道。 宁滢腾地一下起身,对着林都尉道:“林都尉,我要进宫见父亲母亲,劳烦你带路。” 林都尉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去准备马车。 坤宁宫 皇后靠在软榻上假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她不悦的睁开眼,就看见念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念滢做主。” 皇后慈爱的扶起她,柔声道:“滢儿,怎么了,谁惹本宫的滢儿生气了; 。” 见皇后这么疼爱自己,念滢心中不禁十分得意,面上却装作委屈的样子,“念滢从护国寺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被一个贱民冒犯,林都尉不仅不忙念滢出气,还对那贱民客客气气的。” 听她这么说,皇后怒了,“哦,林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对滢儿。宝络,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身子不舒服。” 名叫宝络的宫女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念滢郡主越来越得意,皇后娘娘这是要跟皇上说了,哼,林聪,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念滢郡主因为和去世的长公主长得相似,皇后娘娘可谓是将她当做亲女来疼的,就连太子和福王都要靠后。 宁滢三个跟着林都尉进了宫,听到林都尉说起这些,气得七窍生烟。想不到父亲母亲如此糊涂,竟然让一个粗鲁刁蛮的女人代替自己。 陆苍擎明显的感觉到妻子身上气息的变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宁滢这才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陈学杨最近政事繁忙,一连几日都歇在承乾殿。皇后派了宝络过来传信,他搁下御笔,沉声问道:“念滢郡主也在?” 宝络回答:“是的。” 他皱了皱眉,想到妻子对念滢的偏爱。不由得叹了叹气。那般品性的女子,除了和滢儿相似的一张脸,根本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视线落在李尚书的折子上,面上忽然扬起一抹冷笑。 这让进来禀报的小路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启禀皇上,林都尉求见。” 陈学杨颔首,“宣。” 小路子偷偷的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不似先前那般,心顿时落进肚里,轻轻的退了出去。 “林都尉,皇上宣您进去。” 林都尉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的荷包塞给小路子,小路子掂了掂,满意的收下了。 林都尉见状。带着宁滢三人就要进去。 不妨却被小路子拦住了,“林都尉,您可以进去,但这三人不能进,要皇上宣召才能进殿。” 宁滢听了。一下子掀掉面纱,大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小路子见了她的真容,一下子慌了,“郡主恕罪,奴才不知郡主也在,郡主恕罪。” 宁滢心中的怒火又被“郡主”二字勾了起来,气得一脚踢向小路子。面色阴沉的盯着他“郡主?” 小路子为了保命,还在不停的磕头求饶。 宁滢也不管他,直接朝着殿内走去; 殿外的响动陈学杨也听见了,见宁滢如若无人的闯了进来,顿时有些愠怒,“滢儿。没有朕的允许,你竟敢擅闯承乾殿?” “哼,滢儿,一个冒牌货而已,也亏得父亲叫得出口。”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学杨怔楞了一下,看到站在殿里的那个女子,不由得激动万分。 “你是滢儿,是我的女儿对不对。”喊完,急急忙忙的上前。 宁滢后退了两步,陈学杨的手便落空了。 “父亲不是已经有念滢郡主了吗,原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啊。” 宁滢面带嘲讽的看着五年未见的父亲,见他两鬓竟然生出了斑白,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埋怨。 “滢儿,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把那个念滢接进宫里来,也是为了安抚你母亲。你不知道,这五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他们都认为你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能感觉到,你还活着。” 说到这里,陈学杨的眼眶红了。 见他这样,宁滢鼻子越来越酸,不顾一切的扑进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爹爹,我好想你们,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陈学杨也湿了眼眶,一双大手不停的在女儿背上轻抚。 “不哭啊,滢儿不哭,爹爹在呢。” 宁滢记得,小时候父亲就爱这样哄自己,一想到五年来他对自己的牵挂,心里更加难受了。 哭够了,宁滢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父亲怀里起来,想起被自己留在殿外的丈夫和儿子,。连忙道:“爹爹,慎之和宝儿还在外面呢。” 陈学杨眼睛一亮,“宝儿可是我那外孙?” 宁滢点了点头。 陈学杨不由得欣喜,原来女儿女婿都没事,连外孙都安然无恙。 宝儿被陆苍擎牵着进来的时候,看到娘亲两眼红肿,小跑上前,“娘亲,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宝儿帮你打他。” 宁滢笑着蹲下身,“宝儿,没有人欺负娘亲,是娘亲见到外公太开心了。” “外公?”宝儿有些疑惑。 “嗯,宝儿,这就是娘亲的爹爹,也就是宝儿的外公哦。”宁滢指了指陈学杨,对着宝儿说道。 宝儿扬起小脸,“你是宝儿的外公吗?” 看到外孙粉嫩可爱,陈学杨心里柔软的不得了,“嗯,我就是外公。宝儿,外公抱抱你好不好?” 宝儿点了点头,对着陈学杨张开手臂。 ------------ 第一百三六章 选秀 对念滢郡主的处置宁滢最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尽管她不满意皇后对一个西贝货疼宠,但是,在自己失踪的五年里,不管念滢郡主讨好皇后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真心实意,都无法抹去她在皇后膝下承欢五年的事实。 若是就这么将人送回杜家,必定会传出不好的传言,说她这个亲生女儿回来了,皇上和皇后立刻处置了念滢郡主,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等到平复了心情,陈学杨显然也明白了,他大手一挥,封念滢郡主为清河公主,又在杜府旁边赐下一座公主府邸。 按理说由郡主升为公主,杜倩倩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但是经过陈仕琰那狠戾的两脚过后,以及皇后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根本没有资格跟皇后的亲生女儿叫板。 清河公主名头听着好听,却不如念滢郡主这个身份得来的好处多。现在长公主回来了,她再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杜倩倩复杂的心思先暂且不管,宁滢和陆苍擎回来以后,陈学杨夫妇以及陈仕琰两兄弟可谓是欣喜万分,一家人先和和睦睦的用了晚膳,陈学杨才对他们讲述五年来发生的一切。 当年,宁滢去庄子上养胎时,京城的局势就有些严峻了,先陆苍擎被袭击身受重伤,接着就是宁王被害的消息。后来,恭亲王为了斩草除根,派人刺杀宁王的两个孩子。 齐国公府是宁王的岳家,恭亲王以为宁王妃会带着孩子躲在娘家,于是将齐国公府几百人口全部屠杀殆尽,恭亲王杀红了眼,宁王一派的大多数官员均遭杀害。 陈学杨见恭亲王根本不给宁王一派的人留活路,且女儿女婿不知所踪,陈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若是再不反抗的话,只能全族被诛。 于是,他找了自己父亲与叔父齐国公,陈述了其中利害,两位老国公都是跟随圣祖打天下的,若是圣祖在世,他们也许还会顾及一二。 可是,新皇登基后,开始大力打压士族,其中陈家首当其冲。陈家原本握在手中的兵权几乎被瓜分殆尽。这样一来,两位老国公只觉得寒了心。 宁王是陈家的女婿,若是登基为王,陈家说不定还会得到重用,可是现在宁王已死,宁王妃带着两个孩子不知所踪,齐国公全府上下几乎死绝,若是让恭亲王登上大宝,陈家剩下的人还有什么活路? 这样一来,两人大力支持陈家子弟反楚,先前宁王阵营里的那些官员,自有人不肯,陈学杨也不为难他们,只让人放他们离开。 好在那些不愿意的,只是几个迂腐之极的文官,而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追随过两位老国公的武将,还有一些是原本宁王门下的谋士。 刚开始,恭亲王还比较强势,陈学杨一方节节败退,恭亲王打了胜仗后,越发的得意起来,根本听不进去身边谋士的话。 不仅好大喜功,在控制了京城以后,大力征召美女入宫伴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文敬亭击退敌军,带着陈仕琰、陈仕钰两个赶了回来。 文家军与陈学杨的军队会合后,势力大振,当两支军队前后夹击皇宫的时候,恭亲王正与新入宫的妃子翻云覆雨,听到部下来报,顿时一脸煞白。 诛灭恭亲王后,众人才得知,恭亲王之所以安心守着皇位,是因为宁王妃与一双儿女早就丧命在自己的剑下。 当初,宁王妃带着孩子投奔娘家的时候,陈二爷陈学栎早就投靠了恭亲王,为了表露忠心,将宁王妃的藏身之地泄露了出去; 听到这里,宁滢心里难受极了。想到宁湄那两个粉嫩可爱的儿女,以及齐国公府那么多人命,不禁愤恨恭亲王泯灭人性。 还有二叔一家,竟然会投靠恭亲王,后来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陈家经历了前朝那场政乱,陈家家族嫡枝人丁凋零,在老魏国公兄弟俩这一辈,好不容易让家族兴旺起来,却没想到陈家嫡枝因为皇权争夺几乎毁于一旦。 现在存活下来的陈家人,老魏国公这一脉,除了陈学杨一家全家无恙外,陈学榕一房只剩下两个儿子,其余人全死于恭亲王之手。九叔陈学柏因为流放,阴差阳错保住了性命,但是他那一房也只剩下宁溪一个女儿。老齐国公这一房,只有当初跟着陈学杨没有回府的陈仕璟和去了战场的陈仕钰没有遇害。 陈学杨登上皇位后,改国号为靖,称元孝帝。给死去的兄弟侄子追加了爵位封赐,尊老魏国公为太上皇,许老夫人为太后,叔父老齐国公为齐亲王,亲王爵位世袭罔替,除非齐亲王后人谋反,爵位永不收回。 接着,陈学杨又将妻子马氏从护国寺接了回来,封为皇后,马氏所出的儿子一女,长子陈仕琰为太子,次子陈仕玦为福王,长女为元华长公主。 听到父亲说起这些,宁滢才知,原来自己还有封号。想起他们夫妻俩失踪的这几年,父母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儿。 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平安回来,陈学杨大为开心,第二日早朝,在朝堂上宣布了此事,陆苍擎作为皇帝女婿,陈学杨并未像前朝一样,剥夺驸马的职权,反而还让他掌管了吏部。 宁滢回来后,按理说是要去探望祖父祖母的,但是,老魏国公和许老夫人因为陈家的这场大劫,伤心动了元气,被陈学杨送到行宫静养,一起前往的还有老齐国公。 看来只有暂且不提。 陈学杨在朱雀街上命人建造了一座公主府,先前陆苍擎的府邸被他赐给其他大臣了,在公主府还未建好之前,一家三口就暂住在宫里。 好在陈学杨登基后,并未像其他皇帝一样选秀,整个后宫只有皇后马氏一人。元孝元年,便有大臣提出要开办选秀,被陈学杨严厉否决。 元孝五年,长公主归,且太子已是弱冠之年,陈学杨这才决定开展选秀,为太子选太子妃。 宁滢想到当初总喜欢黏着自己的弟弟长大成人,不由得感触万分。看了看对面那群秀女,总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陈仕琰,尤其是在看到外祖父家那几个表妹后,眉头越拧越紧。 等到秀女退下后,宁滢才对皇后道:“母后,您可千万别一时心软让表妹们入宫,琰儿可承受不起马家的千金。” 提到马家,宁滢不禁有些愠怒,当初马氏被楚昭帝强行与陈学杨和离后,马家为了不得罪千芳公主,竟然十年来都没有人关心过宁滢姐弟,马家大爷,马氏的嫡亲大哥还在外宣称与马氏已经断绝关系。 皇后听女儿这么说,也想起了之前娘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不由得叹了叹气,“母后知道,让你表妹们参选,不过是看在你已经过世的外祖母的面上,放心,母后知道你舅舅他们图的是什么,绝对不会让琰儿娶马家女的; 。” 宁滢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宫里的传言,皱眉问道:“母后,外祖父是不是想送人进宫伺候父皇?” 马氏又些讶异,她的表情被宁滢看在眼里,便知道这事是真的了,气愤道:“哼,马家打的好主意。” 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别气了,你父皇说过,这辈子只和母后一个人过,宫里不会有其他的女人的。” 听到皇后提起陈学杨,宁滢这才松快了许多,她相信父皇的品性,既然许诺了,肯定会做到只有母后一人。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晚了,皇后留宁滢在坤宁宫用膳。 宁滢应了,皇后便起身亲自去小厨房张罗了几道女儿爱吃的菜,宁滢已经十多年没吃过这些了,一入口,熟悉的味道让她不禁热泪盈眶。 晚些时候,宁滢从坤宁宫回到自己的住处,陆苍擎正在教宝儿读书。见她回来,宝儿立刻扑到她的怀里。 “娘亲,您怎么才回来呀。”小家伙嘟着嘴有些不开心。 宁滢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今天跟外祖母给舅舅选娘子呢,所以才回来晚了。宝儿乖,娘亲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宝儿一听,懂事的点了点头。 哄睡了宝儿,宁滢回到房间后,发现陆苍擎还在灯下写什么,她凑近了去看,发现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有些嗔怪的看了夫君一眼,“这是做什么呢?” 陆苍擎搁下笔,拉着她到软榻上坐下,双手移到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按了起来。 “滢滢,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嗯。” 宁滢享受着夫君的伺候,闭着眼睛轻轻答道。 过了一会儿,她叹气道:“母后要给琰儿选太子妃,今天的秀女没有一个是我满意的。” 陆苍擎问:“怎么了?” “那些女人脸上明显写着算计,他们看中的根本不是琰儿这个人,而是他太子的身份。” “滢滢,琰儿是储君,只要站在那个位置上,又怎么会少得了别人的算计呢,这些秀女,每一个都承受着家族的希望,若是一举夺魁,她们的家族就有可能成为后族,为了后族的名头,她们不算计才怪呢。” “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可我还是不喜欢有人算计琰儿。” 陆苍擎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今日的秀女有没有一个叫万华梓的秀女?”rs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华梓 万华梓?宁滢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恍惚间记得今日她和母后不曾听说有这个人,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陆苍擎,“似乎没有这个人,慎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听妻子这么说,陆苍擎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一世和前世终究不同了。上一世他没有娶滢滢,而是娶了那个蛇蝎女人,最后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他的滢滢也没有嫁给自己,夫家抄家流放时,被安置到了尼姑庵内,他感念他的一饭之恩,每日偷偷在尼姑庵旁看着她,却不料情根深种; 上一世他们都是不得善终之人,这一世因为他的执念走到一起,成婚生子,白头到老。一切都变了,想到这里,陆苍擎之前还隐隐约约担忧的心绪慢慢归于平静。 只是,前世嫁给陈仕琰的万华梓却没有出现,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他记得,前世卫家因为卷入谋逆大案中,魏国公府和齐国公府也受到了牵连被夺爵,宁滢因为是陈家女,新帝感念陈学杨拥立自己继位且主动交出陈家兵权的份上,没有让宁滢一同发配边疆,而是让她在庵里了断余生。 万华梓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后被选入宫中为女官,是皇后手下最为得力的心腹,新帝继位后被放出宫,当时她已是三十。 也就是在那时,陈仕琰发妻何氏病危,临终前将两个孩子托付给闺中好友,也就是刚出宫的万华梓。 万华梓在何氏丧期过后一年以续弦身份加入陈家,彼时陈家已经被夺爵,除了陈学杨父子还在朝中为官外,余下的陈家人都回了老家。 万华梓加入陈家后,与陈仕琰夫妻和睦,待何氏的两个孩子视如己出,更是凭借自身的聪明助陈仕琰不满四十便位于内阁三卿之一。 陈仕琰进驻内阁后,新帝越发的倚重陈家,太皇太后六十寿辰之日大赦天下,卫家也在大赦行列。 得到这个消息后,宁滢自然十分欣喜,就在全家将要团聚之时,却忽然患上风寒一病不起,陈家回京那日她终究没有等到亲人们。 当时陆苍擎躲在陈府的后门,亲眼看到陈府挂上丧幡,看到卫家大郎二郎还未到进府就伤心欲绝的痛哭,以及听到翌日陈府老夫人因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而骤然辞世后,才猛然惊醒,那个自己悄然追随的身影已经不在。 后来,他浑浑噩噩的活着,终于在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惹恼了一伙纨绔而被殴打致死,那些雨点般密集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他浑然感觉不到同意,失去意识前,眼前浮现的是她那张平和宁静的面孔。 “慎之,慎之,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宁滢惊慌担忧的声音响起,陷入回忆里不可自拔的陆苍擎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到她因为担忧而紧皱的眉头,一时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她已经归于黄土,而他依然还是那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落魄之人? “慎之,好端端的怎么出汗了,肯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不行,明日我就跟父皇提一下,让他暂时别派那么多的事情给你。” 宁滢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帕子替他拭去汗水。 陆苍擎也不说话,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良久,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轻叹了一声,“滢滢,幸好你还在。” 幸好这辈子他有了重来的机会,幸好是他先遇到她,幸好他与她心意相通,携手相随; 。回顾卫家,滢滢上一世的夫家,这一世因投靠恭亲王而提前衰败,那卫三郎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看着妻子担忧不已的神色,陆苍擎笑着安慰她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上床歇息。 第二日,第二批第三批秀女入宫,宁滢一大早就去了皇后宫里,和皇后一同用了早膳后,母女二人又才往选秀的宫殿过去。 因昨日陆苍擎提了一句,宁滢也上了心,翻了翻秀女的花名册,发现今日召见的秀女依然没有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没有翻到万华梓的名字,她不由得有些兴趣缺缺。皇后见状,低声提醒了几句,宁滢又才打起精神来,这毕竟关系到亲弟弟的终身大事。 第二批秀女里面没有什么可用之才,皇后只问了几句话便让她们下去,那些秀女都很失望,个个心有不甘的跟着内侍出了大殿。 第三批秀女要比第二批好的多,不过比起第一批来又要差些,皇后和宁滢很失望,选了这么多官家千金,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担当陈仕琰妻子的。 当然,这些秀女并不是个个都普通平庸,也有好几个德容言功都在上乘的,只是宁滢和皇后太执着于要给陈仕琰找一个即真心又能管理好后宫的女子,所以才觉得谁都不满意。 当第三批秀女退下走至殿中时,走在最后面绿衣秀女忽然不小心踩到前面秀女的裙裾,被踩到裙子的秀女没有站稳,尖叫一声一下子绊倒在地。 突然发生这么一遭,那个踩了人的秀女和摔倒在地上的秀女都有些慌张,两人急忙跪下,“臣女殿前失仪,还望娘娘和公主恕罪。” 皇后摆了摆手,觉得不算什么大事,温和的问了那摔倒的宫女几句,便让内侍扶她下去。宁滢看了看跪在殿中的二女,观察到害那秀女跌倒的绿衣秀女听到皇后的话后,脸上闪过一丝不甘,而跌倒的秀女却低眉敛首谢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宁滢朝那跌倒的秀女问道。 那秀女很是紧张,以为宁滢要惩罚自己,回话时不由得带了一丝颤音,“回长公主的话,臣女万华芸,是礼部侍郎万通的第三女。” 一听这个名字,宁滢又想起陆苍擎昨夜提的那个名字,好奇的问道:“万华梓同你有什么关系?” 万华芸有些惊讶,“她是臣女的二姐。” 一听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宁滢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虽然不知道陆苍擎是如何得知万二小姐的,但是,她觉得,夫君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一个闺阁小姐的名称。 难道这万华梓有什么特别的么? “万三小姐,不知万二小姐的芳龄几许?” “臣女二姐只比臣女大了五天,三月初刚满16岁。” 听到这里,宁滢明白了,看来这位万二小姐是万家的庶女,今年参加选秀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嫡女,怪不得秀女花名册上没有万二小姐的名字; “万二小姐可有婚配?”她又继续问道。 万华芸咬了咬唇,手心被蹭到的伤口原本就火辣辣的疼,这时长公主又提到家中那讨人嫌的二姐,她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进去了嗡嗡作响。 “臣女二姐不曾…不曾婚配,只不过母亲已经在看人了。” 宁滢点了点头,又朝着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福泉吩咐,“福总管,将那瓶黑玉膏给了万三小姐,然后派人送万三小姐到宫门口。” 福泉得令,将黑玉膏拿了过来,万华芸谢恩后,由福泉领了出去。 至于还跪着的绿衣秀女,宁滢不再多说,由皇后来处理。 绿衣秀女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先前那般愤愤的神色,当听到皇后开口:“何尚书家规矩还有些不足,传本宫懿旨,何大小姐宫中失仪,何家女三届之后方可参选秀女。” 懿旨一出,何大小姐如同失去了生气一般跌坐在地,就连内侍将她拖出内殿也依旧一副呆傻的样子。 何尚书得知嫡女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后,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何夫人阻拦,差点将她送进何家家庙。 既然皇上恢复了选秀,那么三年为一届,等三届以后,已经过去了九年。九年时间,宫里不知道要新近多少妃嫔,却唯独没有他何家。 自古以来,后宫前朝密不可分,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吹吹枕头风还是可以的,要是何家九年都没有秀女参选的话,也就失去了后宫这一助力。 想到这里,何尚书后悔没有一生下来就掐死这个挡了家族前程的逆女。 而与之相邻的万侍郎府上,气氛与何府截然不同。万华芸一回府,万侍郎就询问在宫里的事情,万华芸一一的回答了,本来不愿提长公主问起万二小姐的事情,但是想到长公主当时看自己的神情,又大致的说了一些。 万侍郎摸着下巴表情有些深沉,过了一会儿,对着嫡妻万夫人道:“为夫记得夫人那里有几匹花样好看的补料,明日让人给梓儿、芸儿、蓓儿做几身合身的衣裳,孩子们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万夫人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不过一个庶女罢了,凭什么要她拿出自己的嫁妆给那贱人的女儿做衣裳,凭什么值得老爷那般重视。 万华芸也很气愤,不过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紧紧的捏着帕子,在心里咒骂万华梓。 她的孪生妹妹万华蓓是个急性子,听到父亲让母亲给万华梓做新衣裳,立刻不满道:“母亲的嫁妆凭什么要给那个小妇养的,我和三姐姐才是母亲的女儿。” 万侍郎狠狠的瞪了万华蓓一眼,又气急败坏的看向万夫人,“原来你就是这么教蓓儿的,梓儿的母亲是我的平妻,平妻也是妻,梓儿也是我的嫡女。”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子妃人选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皇后在宁滢的提议下宣了万二小姐万华梓进宫,宣她进宫前,宁滢已经派人打听过这万二小姐的为人,谁知,也许是万二小姐为人太低调,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愣是没有打听出什么。 如此,只好将她宣进宫来。 万二小姐恭恭敬敬的对皇后和宁滢行了礼,宁滢坐在皇后下首,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只见万华梓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广袖襦裙,腰间系着一根淡绿色的带子,带子上缀着一排流苏,这样的打扮显得她削肩细腰,身材长挑。 再往上,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肤白细腻,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也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宁滢和皇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赏。娶妻当娶贤,纳妾才应当纳美。太子妃作为日后的一国之母,外貌不出众也没什么,只要贤良大度,能够辅佐太子管理好后宫,平衡前朝后宫。 母女俩又问了一些万华梓在家中的情况,万华梓也都一一恭敬的答了。正在这时候,外面通传说太子陈仕琰带着福王过来了,皇后一听,连忙让他们进来。 宁滢有心让万华梓成为太子妃的,毕竟陆苍擎很少夸赞一个女子,当初他向自己提起这个人时,她还以为他对别人起了什么心思,弄清楚了才知道是误会一场。 既然弟弟来了,也就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人相处一下,如果陈仕琰也不反对就更好了。 作为太子,以后的一国之君,后宫肯定不会像父皇这么干净。父皇对母后的情意,那是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才培养出来的,而且父皇称帝的时候,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想到这里,宁滢朝皇后递了个眼色,皇后自然明白女儿想要做什么。于是笑着对陈仕琰道:“琰儿,万二小姐初次进宫,你陪着她去御花园走走吧。” 陈仕琰点了点头,看了万万华梓一眼。起身率先走了出去,万华梓接着起身福了福,也跟着出去了。 皇后和宁滢突然像了了一大桩心事,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陈学杨忙完了政事也就过来了。 宝儿与陈仕玦只差了不到三岁,舅甥俩一直能玩到一起去,现下两人得了一套新的九连环,正玩得不亦乐乎呢。 宁滢看他们玩的开心,只吩咐底下人认真照看着。这边一家三口说起为陈仕琰选妃的事情,皇后提了万二小姐一句。陈学杨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可是万侍郎平妻所出的女儿?”他转过头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 宁滢见父亲脸色不对,说道:“父皇,女儿觉得这万二小姐是个好的,和琰儿还挺般配。” 陈学杨摇了摇头,“你们可知那万二小姐的生母是何人?” 闻言。宁滢和皇后都疑惑的等他公布答案。 陈学杨本来不想再提,但见妻女都望着自己,只好解释,“那万二小姐的生母算起来要叫前朝千芳公主一声姨母。当年,楚昭帝还未登基时,万侍郎的父亲刚刚升为兵部尚书,楚太后为了拉拢万尚书。将娘家旁支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指给万尚书的嫡子,也就是现在的万侍郎作平妻,万二小姐就是这位平妻的女儿。” 听他说完这个,皇后立刻变了脸色。 她可没忘记,当年要不是楚昭帝和千芳公主,他们一家人又何必蹉跎了那么多年才团聚。还有那个千芳公主。抢了自己的夫君,抢了自己国公府七奶奶的位置,她又怎么容得下她的侄孙女当自己儿子的正妻。 “夫君,琰儿的婚事还是你做主吧,这万二小姐我立刻让人送她回府; 。” 宁滢对千芳公主也有些怨恨。不过,父亲当初并没有与她有什么,人死如灯灭,她也就不想计较什么。 万二小姐的生母虽然是前朝楚太后的娘家人,想必当初嫁给万侍郎作平妻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无父无母的孤女怎么拧得过太后呢。 一时间,三人都不开口说话了,内殿的气氛变得静谧无比。这时,太子陈仕琰带着万二小姐回来了。 若是皇后之前对万二小姐是十二分的满意的话,现在怎么也有十分的讨厌了。尤其是看到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后,越发觉得有几分千芳公主的影子在。 陈学杨对这位得了妻女喜欢的万二小姐有些好奇,便让她抬起头来。 暗暗的打量了一番后,心里还是觉得妻女的眼光不错。不媚不妖,举止得体,面对上位者摆得对自己的位置。 他又看了看太子,脸上也没什么不满的神情,看来两人出去这一趟肯定说了些什么。 陈学杨赏了一些东西到万府,又让内侍将人亲自送回去。 皇后却不开心了,明摆着自己不喜欢跟千芳公主有关的人,陈学杨却对人那般施恩,她有些怀疑自己不在府上的那几年,她的夫君是不是对那个死鬼公主动过心。 她本来就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在脸上表现出来,陈学杨自然没有漏看,叹了叹气道:“你别多想,刚刚我告诉你们万二小姐的身世就是怕她与琰儿的婚事定下后,你从其他地方得知后会不开心,我与千芳公主当初连堂都没拜,她虽在国公府住了那么些年,却也算不得我陈家妇。 别怄气了,儿女都这么大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一心一意对你的吗。?” 宁滢在一旁看着父亲哄母亲,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母亲性子直爽,本来不适合这后宫的,可是父亲的后宫只有母亲一人,且又十分疼宠她,她这个作女儿的也替母亲感到欣慰。 想来父母还有事情要商议,宁滢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和父母说了一声,便从偏殿带了儿子回自己的住处。 陈仕玦与宝儿疯玩了一天,自然是舍不得小外甥走的,而陈仕琰也说许久没有同姐夫聚在一起,正好眼下没事。正好去小酌一杯。 于是,宁滢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三个小尾巴。 陆苍擎对陈仕琰这个小舅子还是有点怵,当初宁滢在家里受了气。他差点让自己丢了妻子。想到这里,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陈仕琰。 却没想到,陈仕琰这回却真心实意的与他道了歉,说自己年幼不知事儿,以为陆苍擎欺负了宁滢,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让陆苍擎不要计较。 陆苍擎连连摆手,他哪儿敢跟堂堂太子计较,宁滢本来和这个弟弟感情最好,若是知道自己对陈仕琰有不满。肯定会影响夫妻感情的。 说开了当年的那些事儿,两人也就把酒畅谈起来,越往下说,陆苍擎就发现,当初那个一冲动的少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心思缜密,内敛沉稳的一国储君。 晚上就寝时,他和宁滢说起这个,宁滢也深有感叹。不仅陈仕琰变了,就连陈仕玦这个七岁孩童都比寻常人家十三四岁的少年懂得还要多。 夫妻俩并排躺着,宁滢头一日来了月事,自然不能行房。陆苍擎温热的大掌轻轻的在她腹部揉着。过了一会儿,宁滢感觉腹痛缓解了很多。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歪过头看向自个的夫君,“慎之,你说咱们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去看望姨父姨母呢,他们会不会寒心?” 陆苍擎也想到了,顿了顿,“应该不会,姨父姨母这些年都住在将军府。父亲应该会帮我们解释的。” 宁滢点了点头,从回宫开始,夫妻俩每日都忙得不得了,只有等陈仕琰选妃结束后再去看望他们了。 又过了几日,不知道陈学杨是怎么劝说皇后的,当万二小姐第二次进宫的时候,她对她的不满也就没那么多了。 当万二小姐说起自己生母在万府的境况后,宁滢和皇后都有些同情和怜悯。觉得楚太后做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万二小姐的母亲虽然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却和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当年人家姑娘已经订了亲,本来打算父母孝期一满就和未婚夫成亲的。 但太后当时为了拉拢万尚书,娘家又没有适龄的姑娘,硬是将万二小姐的生母和其未婚夫拆散,然后把万二小姐的生母指给了当时已有正妻的万侍郎做平妻。 万二小姐的生母生性懦弱,在万府的日子过得连个姨娘都不如。在生下万二小姐后,为了让亲女养成自己一样的性子,便求了万侍郎的母亲亲自教养万二小姐。 万侍郎的母亲出身陇郡秦氏,百年世家的嫡女,教养那都是一等一的,所以,万二小姐自小养在祖母膝下,比万家另外两位嫡出的小姐都要端庄许多。 皇后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待见了,陈学杨隔了一日便下旨,将万二小姐指给太子为正妃,同时还指了两位良娣,分别是何家女和李家女。 太子妃人选和太子良娣的人选定下后,其余没有被撂牌子的,指给了宗室子弟以及朝中大臣家还未婚配的子弟。 元孝五年的选秀落下帷幕,趁着陆苍擎沐休的时候,宁滢夫妻俩带着宝儿回了将军府。 文敬亭在五年前的战事上受了伤,腿脚落下了病根,自陈学杨登基称帝后,便主动交出了兵权,现下正留在府里荣养。 作为失而复得的儿子,文敬亭当年以为陆苍擎已经丧命,恰逢文赛飞和安平失踪,整个将军府没有一丝人气儿。 陆家姨父姨母也以为陆苍擎没了,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住在一起,权当是有个伴了。 谁也没想到陆苍擎和宁滢会活着回来,甚至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当三个老人看到一男一女牵着个孩子进府的时候,不禁热泪盈眶。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落水 “父亲,姨父姨母在上,慎之不孝,让长辈们操/心了。” 进了厅中,陆苍擎立刻对着上首的三位老人跪下,身后宁滢拉着宝儿一同跪着。 文敬亭已是天命之年,加之在战场受了重创,虽然伤势已无大碍,但整个人却显得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 一旁的陆姨父和陆姨母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几乎全是沟沟壑壑。三位老人的面貌让夫妻俩心酸无比。 文敬亭激动的不能言语,见状,陆姨母眼里闪烁着泪花,起身将一家三口扶起,视线落在五岁宝儿身上时,颤抖的问道:“擎哥儿,这孩子是你的吧?” 陆苍擎反手扶助她,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文敬亭和陆姨父均是激动不已。 文敬亭朝着宝儿招了招手,“孙儿,快过来让祖父看看。” 宝儿看了看爹娘,想到来之前父母交代的话,听话的跑上前。 文敬亭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宝儿洁白无瑕的小脸,忽然忍不住哽咽。 “敏玉,我们的阿狐也有孩儿了,当年都怪我,若是你还活着,就可以看看我们的孙儿长得多好了…呜呜~~~~” 情到深处,不由得大哭起来。 这边,陆姨母见文敬亭如此失态,也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姐姐,姐夫,擎哥儿回来了,一定是你们和文夫人在天之灵保佑,擎哥儿和他媳妇都回来了,姐姐,宝儿时擎哥儿的儿子,咱们陆家有后了啊; 。” 整个大厅弥漫着悲伤的气氛,陆苍擎眼眶通红,宁滢则拿着帕子擦泪。 回来了,好在他们都回来了。 这些年,家里的三位长辈肯定为他们操碎了心。 宁滢擦干了泪,道:“父亲,姨父姨母,且放宽心吧,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让您三位老人家担忧了。” 陆苍擎也道:“滢滢说的对,以后我们夫妻就留在你们身边尽孝。” 这一番表态,让上座的三个老人连连点头。 在将军府待了一天,夫妻两个将宝儿留在府里,趁着宫门还未落锁之前进了宫。宁滢告诉父母,公主府的建造暂且停工,她和陆苍擎就住在将军府。 陈学杨和皇后虽然不舍女儿,但也知道,为人媳妇就要孝敬翁姑,将军府上除了文将军这个生父,陆姨父陆姨母辛辛苦苦的将女婿拉扯大,若是女儿女婿抛开他们,只会让长辈寒心。 得了父母的允许,第二日,宁滢和陆苍擎就住进了将军府。将军府多了三位主子,加上皇后给的宫女,沉寂了五年的府邸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日子一晃到了九月,钦天监择算出九月十五为太子迎娶正妃之日,太子成亲,陈学杨下旨大赦天下,也趁机应允了太子请奏罢黜恭亲王当政时的一些残酷刑罚。 这样一来,百姓们自然对太子感恩戴德。而陈学杨最初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的本意就是为儿子累积声望。 迎娶太子妃过后半月,太子的另外两个良娣也被送入了宫中。又过了两个月,东宫传出太子妃有孕的消息, 协理皇后完成太子的终生大事后,宁滢在将军府歇了半个月,而后陆陆续续的接了帖子去参加一些夫人小姐举办的游园会。 前朝千芳公主留下的公主府被陈学杨赏给了自己的心腹大臣楚尚书,楚尚书的夫人和皇后马氏是表姐妹,且在马氏出阁之前关系很好。 当年陈学杨和皇后被迫和离后,楚夫人还来国公府看望过宁滢姐弟,只是无奈楚尚书官职太低,国公府又是宁滢大伯母谭氏当家,被拒了几回后,也就不大上门了。 虽如此,宁滢对楚夫人的印象比外祖马家要好得多,相比于马家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来说,楚夫人当时算得上雪中送炭。 所以楚夫人下了帖子邀宁滢过府时,她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楚夫人是楚尚书的原配嫡妻,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已经娶妻,小儿子今年十八,幼女不过五岁左右。 宁滢明白楚夫人这一次借赏菊宴是为了给小儿子娶妻,请了宁滢不过是想她替她看看未来儿媳妇人选的品格。 宁滢乐于卖这位表姨母的面子,到了赏菊宴的日子,便带着人去了曾经的公主府也就是现在尚书府。 这一次宁滢只带了皇后给的几个侍女,现在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中,也只有这几个比较得心应手; 不过她还是十分怀念萱草和兰草,宫里出来的,在怎么周到也不如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痛。 当年兰草和萱草为了让他们夫妻二人安全逃脱,最后落到了恭亲王的手中,两个丫鬟都是忠心不二的,宁愿死也不肯说出主子的逃向。 等她回京后,才得知兰草和萱草已经殒命,八姐姐和安平也在那场战乱中不知所踪。陈学杨知道女儿对那两个丫鬟的看重,登基以后,将兰草和萱草卖身契还给了她们的家人。萱草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去得早,陈学杨打听到萱草还有一个远房表哥,便让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 至于兰草当年是被皇后买进府里,虽然最后得知是陆苍擎安排在宁滢身边的,看在她还忠心的份上,也给她的几个兄弟连同未婚夫安排了差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成全了忠心女婢与仁厚主子的情谊。 宁滢到尚书府的时候,接到楚夫人帖子的夫人小姐们早就到了。得知大长公主驾到,楚夫人带着众人前来迎接。 宁滢笑着上前扶起楚夫人,“姨母不必多礼,倒是本宫的不是,劳烦各位夫人小姐久等了。” 听她这么说,楚夫人和其余人自然不敢赞同。 宁滢微微勾了勾唇,“本宫还未出阁时,也曾来过这园子,不过那时候的园子里的花儿可没今日开得好看。” 这话没人敢接,在场的谁不知道大长公主与前朝千芳公主的恩怨,当年那千芳公主可是逼得大长公主一家妻离子散。 可偏偏就有人没眼色,只听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这园子原本就是前朝千芳公主府上的,九姐姐如今是我朝唯一的公主,陛下却将如此精美的府邸赏给了楚尚书,真是可惜了啊。” 宁滢闻声望去,只见杜倩倩和宁溪站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有着奚落。不同的是,杜倩倩不敢带在明面上,而宁溪却是堂而皇之的看着她。 不用说,刚刚出声的应该是宁溪了。 宁滢心里感叹,五年了,她这个小堂妹还是没学会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倒是杜倩倩,被剥夺了念滢这个有依仗的封号后,倒是沉寂了一段日子,没想到却和宁溪凑到一块儿去了。 宁溪对宁滢的怨恨由来已久,从最开始九婶婶被祖父送回娘家到九叔被流放,她认为全都是她从中挑事。 原本宁滢还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但今日听了她这般挑拨自己与父皇的父女关系后,顿时也有些懊恼。 “淮山郡主此言差矣,本宫若是喜欢这园子,父皇定会建一个更好的给本宫。同样的,本宫不喜欢的,父皇也不会强求。” 说完,又看向楚夫人,“早就听父皇说过,表姨夫乃真正高风亮节之人,菊花本就高洁无尘,父皇可谓是明察秋毫。” 一个称淮山郡主,一个称表姨母,亲疏远近一听便可得知; 有些心思灵敏的夫人和小姐,心底早就盘算开了,看来大长公主对这唯一的堂妹并不喜,以后可要避着走了。 杜倩倩心里满腹怨恨,直勾勾的盯着宁滢,要不是她,自己还是那个在皇后面前受宠的念滢郡主,而不是陈宁溪的跟班。 她为什么不死在外面,这么多年了,还回来干什么。 深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握着,就连指甲扣进肉里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宁滢自然感觉到杜倩倩的怨恨,她却不屑与她计较。不过是一个西贝货而已,以为得了母后几日的宠爱就忘乎所以了。 她可才是名正言顺的大长公主。 今日,楚夫人举办赏菊宴,请得可不止夫人小姐,前院由楚大公子做主还请了一些京里还未婚配的儿郎们。 不用想,今日的赏菊宴也就是变相的相亲宴。 宁滢最不喜与人应付,原先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身份摆在那里,自然只有人讨好她。 那些年轻的闺阁少女们不愿拘着,三三两两作伴认真的赏菊去了。留在亭子里的,除了宁滢这位大长公主,其余的都是一些当家作主的夫人。 宁滢惫懒,不在意的听着底下夫人们闲聊,偶尔听到一些特别的消息,也就用心几下。 到了正午,楚夫人早就安排人整饬了赏菊宴,众人正要移步去赴赏菊宴时,园子西边传来一阵哄闹声。 楚夫人变了变脸色,连忙唤了人来询问,得知是有人落水了。 她暗骂晦气,对着宁滢请了罪,急急忙忙去处理落水一事。 宁滢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人落了水,便道要与楚夫人一同前去,其余在场的夫人也一一跟上。 园子西面有一处池塘,当年千芳公主举办赏菊宴的时候,宁滢也曾来过,这池塘里的水算不得多深。 九月底将近十月,天气转凉,若是落了水,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当一群人浩浩汤汤的来到池塘边时,就见池塘里一道粉色的身影蜷缩在宽大的荷叶后面,池塘里还有两个年轻男子。 其中,身穿葛兰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欲上前,却听那女子怒斥:“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血溅当场。” 宁滢眯了眯眼睛,转眼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不禁为那女子的勇气鼓掌叫好。 “徽娘,我可怜的女儿啊。”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宁滢侧眼一看,正是与楚夫人交好的永宁侯夫人。听她这么一喊,众人也就知道了落水的少女时永宁侯府的三姑娘元徽娘。rs ------------ 第一百四十章 大结局 永宁侯府的嫡出姑娘在尚书府落了水,于情于理楚夫人都要给永宁侯府一个交代。她找了两个会水的婆子将元徽娘救上岸,请了大夫来看诊,又吩咐丫鬟将今日赏菊宴的客人带到府中安置。 安排完这些,楚夫人请永宁侯夫人移步到花厅,宁滢想着回府也没什么事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其他人见在尚书府里发生了这些事,也不好久留,跟楚夫人说了几句,纷纷回家去了。 楚夫人也不留她们,现在为今之计是要理清那永宁侯府的小姐怎么为何落了水,为什么园子里进了外男,明眼人都知道,元徽娘是她内定的儿媳妇,竟然会有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难道是故意破坏尚书府和永宁侯府的联姻? 楚夫人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楚尚书的庶弟楚二爷的夫人身上,跳水救人中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便是楚二爷的长子楚三公子。 都到了这个份上,楚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二爷是个不学无术的,初二夫人又是尖酸刻薄、满肚子坏水的人,一直希望浪荡子楚三公子能够娶一个侯门贵女为妻。 楚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上来,如果元徽娘今日真的被那浪荡子救了起来,不仅楚府和永宁侯府的亲事告吹,就连她和永宁侯府人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 狠狠的在心中把楚二夫人骂了一番,又和宁滢说了其中大概,宁滢也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那楚二夫人越发的厌恶起来。 女儿家的闺誉名声那是比性命都重要的,若元徽娘真的中了歹人的圈套,就算是誓死不嫁楚三公子,那么这辈子也别想嫁给其他人了。 在尚书府待了半日,楚夫人要处理楚二夫人留下的烂摊子,宁滢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吃过中饭后也就回了将军府。 第二日,楚夫人来将军府见宁滢,宁滢这才得知,昨日楚尚书回府后,楚夫人将楚二夫人和楚三公子的所作所为告知了楚尚书,楚尚书一听,气得要楚二爷休妻。 楚二夫人一开始还嚣张的大骂楚尚书,当楚二爷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后,才有些害怕。楚尚书觉得庶弟一家留在京城迟早会给楚家惹麻烦,隔日一早便让人将楚二爷一家送回了老家。 永宁侯府那边,楚尚书与楚夫人商议了,决定聘娶永宁侯府三姑娘元徽娘为小儿媳,想请宁滢保媒,表示尚书府对元三姑娘的重视。 若是旁人来请,宁滢也许会推辞,不过楚夫人是宁滢的隔房姨母,与皇后关系也不错,宁滢自然是欣然应允。 又过了几日,楚夫人选定了日子,宁滢便带人去了永宁侯府,不到半天时间,楚二公子和元三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只等两家人商议婚嫁时期了。 自从成了公主以后,宁滢的生活随意多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说话行事都要思虑再三,因自己是皇上皇后唯一嫡女,巴结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宁滢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见相见的人,不想见的人坚决不见。 而不想见的人里,淮山郡主陈宁溪与原念滢郡主杜倩倩是她最为不想见的两个人,偏这两人脸皮忒厚,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将军府。 陈宁溪毕竟是宁滢亲堂妹,她来了自是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但对杜倩倩宁滢就不会客气,只要她来,每每只让自己院子里的一个管事嬷嬷去招待她。 杜倩倩觉得受辱,来了两回后也就不再来了。倒是只要宁滢出席的宴会,她必定一次也不落下,不管宁滢待不待见,都一个劲的往前凑。 次数多了,宁滢便烦不胜烦,有一次和皇后聊家常时随口抱怨了一句,第二日便听说杜倩倩被皇后斥责,以礼数不够为由,派了两个严厉的教养嬷嬷去杜府教她规矩。 被教养嬷嬷摧残了两月的杜倩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最大的变化就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不再处处和宁滢比肩。 皇后见她识趣,给她找了门不错的婚事,婚期定在第二年开春。 日子过得很快,宁滢一家回到京城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是宁滢在京中过得最为惬意的一年。 父母相亲,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是的,自尚书府的赏菊宴后,宁滢便被诊断出怀有身孕,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宁滢在将军府顺利产下嫡长女陆元娘。 有了女儿(妹妹)后,陆苍擎和宝儿是整个将军府最开心的。在刚刚生下宝儿的时候,陆苍擎身受重伤,一直到宝儿三岁了,他才亲自抱了儿子。这次女儿降生,陆苍擎不愿意错过任何与女儿相处的机会。 宝儿呢,自从在学堂结识了几个好朋友后,发现每个好朋友家里都有一群弟弟妹妹,自己家里只有他一个,瞬间觉得孤单无比。 盼啊盼啊,终于盼来了小妹妹,虽然还是小娃娃,但也表示自己当哥哥了,去了学堂也可以和好朋友们炫耀自己夜夜妹妹了。 元娘长的很快,等到宁滢出了月子,已经从皱巴巴变成了粉粉嫩嫩的,凡是见过元娘的,都说和宁滢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长大后必定是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 陆苍擎听了这些,总会乐不可支,他和妻子的容貌不差,女儿长大了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开心过后,又有些忧心。 女儿长大后,选夫婿时一定要擦亮眼。他可没忘记,当初为了娶到宁滢自己连夜探香闺的事情都做过,还被岳父大人当场捉住打断了腿。 宁滢有些无奈,元娘才满月,当爹的就开始考虑女儿的婚事了,说出去恐怕要笑掉大牙。 元孝十年,宁滢再次有孕,于元孝十一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但在生产时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有孕。 夫妻两人倒不觉得伤心,反正他们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有儿有女,生不生都无所谓。 到了元孝十五年,宝儿已是十五岁的少年,元娘十岁,双胞胎也有五岁了。陆苍擎带着妻儿回惠州祭拜养父养母,在去往惠州的路上,元娘因为晕船,陆苍擎命人将船靠岸停下,与长子宝儿去药铺买了一些治晕船的药物,出药铺时不小心与一中年男子撞上。 当他看清那男子的面貌时,不由大惊,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朝河东郡王王子灿,多年不见,王子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脸上有着被岁月磨砺的沧桑。 看到陆苍擎,视线又落到一旁的宝儿身上,他怔楞了片刻,而后轻轻侧身,让陆苍擎父子俩先过。 陆苍擎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带着宝儿离去。 回到船上,元娘还未醒来,宁滢带着笑容看着双胞胎在甲板上玩闹,陆苍擎将药交给宝儿,径直朝着妻子走去。 宁滢也看到了他,带他走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夫妻俩谁都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孩子们你追我赶,过了一会儿,元娘也出了船舱,因为晕船,小脸上没有多少血色。 陆苍擎和宁滢都心疼女儿遭罪,好在元娘在服用晕船药后好了许多,原本瘦下去的下巴,在休养了一些时日后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圆润。 一个月后,船只抵达惠州。陆苍擎带着宁滢和孩子们祭拜完养父养母后,便将三个小的交给大儿子照顾,自己则和妻子去惠州城逛了一圈。 当两人来到当初放河灯的地方,陆苍擎笑问宁滢,“滢滢,还记得当时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宁滢回望了他一眼,“当然记得,那时我还当你是个陌生人,哪知道你会那么大胆将自己的传家宝塞到了我手里。” 听了这话,陆苍擎伸手揽过妻子,柔声道:“滢滢,对你而言,那晚是我们初见,但是对我而言,则是这一世最美的相遇,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穷其一生要找的那个人。” 说着,陆苍擎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有些泛黄的锦帕来,继续道:“幸好这辈子我不曾错过。” 宁滢讶异的看着那方锦帕,耳边传来丈夫满含深意的话语,她只稍稍的疑惑了一下,便没有深究。 那方锦帕是她学女红后,绣出的第一件自己最满意的绣品,回京城后,四处寻不着,她便以为是不小心掉在了惠州。 谁知,却被某人捡了,一直珍藏到现在,她与他结为夫妻十几年,竟从不知锦帕在他手里。 从衣襟中掏出那块在脖子上挂了十多年的吊坠,宁滢笑着道:“看,这个吊坠,我也一直贴身保存着。” 陆苍擎也跟着笑了,低头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谁叫我们是夫妻呢,这就叫夫唱妇随。” 滢滢,上辈子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饮恨离世。这辈子,幸好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让我能与你相遇,成婚生子,相守到老。 此生,足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