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一) 陈逸朗从包房出来,脚下有些虚浮,脸上略带红色酒意明显是有些醉了。他身着一件银色衬衣,驼色裤子。醉眼迷蒙间有着说不出的倜傥落寞。一干昔日哥们跟在身后闹哄哄的,让他感到生活中还是有实实在在的属于自己的。 他难得回s市。今日刚下飞机就被他们从机场架到这里。杯觥交错中是喝得多吃得少,说的多沉默的少。十来个人中有七八个人醉了。 长长的走廊刚拐过弯,陈逸朗头犯晕正一手搭在太阳穴想自己这个样子如何回去向老爷子报道。就听到身后有眼尖的人出声:“那不是姓汪的么?咦……那女人是……?” 陈逸朗听到姓汪的人,浑身一震,大家都知道他和汪承瑾历来不和,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也都不约而同的称呼汪承瑾姓汪的。随即撩了撩眼,正好看到大厅的落地窗边坐着一对男女。男的俊雅不凡,女的容貌娇媚。由于过了午餐高峰用餐的客人并不多,所以两人此刻就相当显眼。 是汪承瑾没错,不过这女的嘛,就不是陈逸朗想见的那个她了。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正好看到女人裹着黑丝袜的一只纤足正好踢掉高跟鞋去碰男人的小腿。姿势有说不出的亲昵煽情。女人的举止放荡娇笑连连赢得男人勾起薄唇似笑非笑的回应。 这时有人提醒:“我想起来了,那女人不是去年盛极一时的‘盛世一枝花’吗?不是装清高不卖吗?什么时候和汪承瑾搅和到一块了。” 陈逸朗本来就只有些薄醉这会却酒劲上涌。刚恣意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握成拳,铁青着一张脸迅速朝那边去。身后其他没吭声的人暗叫不好,都在暗暗责怪这多事的两个醉鬼,齐齐跟在陈逸朗身后。 美酒,佳肴,还有美人再侧,汪承瑾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小腿上有股温温的触碰,酥酥麻麻的感觉爬满全身。方薇温温的声音飘过来:“今晚去我那儿。”他没有回应,只是虚虚的笑了笑。 方薇见状以为是应了,顺即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往他碗里搁。头顶出现阴影,下一秒汪承瑾手边的一杯水已经被一只手拿过迅速倾斜,和着冰块的水悉数倾倒在汪承瑾的头上。 方薇被吓得手一抖菜掉落在半道。旁边响起食客的唏嘘声和陈逸朗哥们的惊呼声。她惊愣的望着旁边这个还握着空杯的男人,尖声问道:“你谁呀?知道你泼的是谁吗?”边说边拿过餐桌上的毛巾递给汪承瑾。汪承瑾也不接,就用手抹了一把脸。 来人只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调转视线眼露狠意的死死盯在汪承瑾。在加上他身后一大票人,那气势令方薇头皮发麻,半张着口不敢再发出一声。 “汪承瑾别tm不像个男人。”陈逸朗气的不轻。 汪承头上的水继续顺着他刚毅的下巴往下掉,滴落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晕开大朵大朵透明的花。他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敛着眉眼看不出神色,漫不经心的半挽起衣袖露出光洁有力的手臂来。一副随时等待出手的样子:“来替我老婆出气来了,可你也不问问她需要你来替她出头吗?”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笑起来,那笑容有些阴蛰诡异,让陈逸朗后面前来劝架的哥们也不寒而栗。汪承瑾笑完用力甩了甩脑袋,冰水飞溅开来,有说不出的倨傲,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有几滴正好溅到陈逸朗的脸上和衣服上,这么一激,陈逸朗本就挟制不住的怒气刹那间迸发,杯子扔出老远,伴随着杯子的脆裂声他拳头抡了过去。“无耻之徒,你得瑟个什么劲,如果她爱的是我,我绝不会这样伤害她。” 他的拳头没落到汪承瑾脸上,手腕处传来的闷痛下一秒被下颚处的钝痛代替了。四处传来惊呼声。事态发展的太快,陈逸朗的朋友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就发生了,但是谁都清楚这梁子结下也不是一两天了,谁也阻止不了。 “可惜啊,她爱的是我,就算是这样的我她也爱。”汪承瑾笑冷硬,像是从脸上硬生生挤出来的。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之徒?”陈逸朗恨的咬牙切齿,他替苏澜心疼。恨不能一把撕烂那张得意的脸。 这一拳来得太猛烈,他只觉得下巴仿佛要掉了一般。陈逸朗借助身后扶着他的哥们稳了稳身形。他的一只手还在汪承瑾的钳制下,另一只手刚想反击却被哥们拦住。“算了逸朗,大家都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 并不是他们不敢动手,关键是几年前的事大家都还记得。惹得了汪承瑾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要是这事捅到老爷子那里就不是小事了。 陈逸朗犹如困兽动不得,颈上青筋暴突,尖锐讽刺;“谁和这种畜生做朋友,谁和他做朋友都滚去!” 大家都不和他计较,都记着几年前那件事,一山不容二虎。况且照目前陈逸朗的情况,没缓过劲来也是事实。“不算你又能怎样……。”一个哥们插嘴道。 “逸朗你这是干什么?”这时餐厅老板走过来向汪承瑾点点头,他也是前脚刚离开又被电话叫了回来,本来就知道这小子回来了,他们用餐那会也没想去打扰。没想到刚回来就又要捅娄子,“你回来不回家反倒跑我这闹事来了?” “表哥……” “好了,耗子把逸朗送回去,这才刚回来就瞎折腾。”餐厅老板看了一眼他迅速肿起下颚不容质疑的打断他的话。 汪承瑾一把甩开陈逸朗的手。又接过方薇再次巴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水渍。那神色再闲适不过,就像正晨跑了回来。 叫“耗子”的人立马应到:“好,我们这就回。”刚才就他一个人喝得最少,所以这会也比其他人清醒多了。 “耗子”拉着陈逸朗往外走,陈逸朗拐着手眼睛又死死瞪了汪承瑾一眼,才不甘不愿的往外走。 汪承瑾被这么一闹也心里不快。掏出几张红票撂在桌子上,再次用他那狭长锋芒毕露的双眼冷冷扫了一眼气势明显低了几分的陈逸朗的背影,抬腿往外走。 陈逸朗是谁? 当初汪承瑾追苏澜的时候,就怕逼得太紧,一直不咸不淡的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可是他忘了苏澜是一颗怎么也藏不了的明珠,她的好,他懂,但是别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这个半道杀出来的陈咬金不是别人,是陈逸朗。陈逸朗是谁?s市陈市长的儿子。 那时陈逸朗使尽浑身解数紧追苏澜不放,令苏澜头痛的同时也让汪承瑾狠狠的捏了一把汗。虽说是“郎有情妾无意”的追逐,可汪承瑾也怕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已经把苏澜看着自己是所有物了,不允许他人觊觎。 他正想着对策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陈逸朗鲜花钻石攻势失败后,又造起了琼瑶式浪漫。陈逸朗在苏澜白天打工的商场大厦楼顶悬挂了百余米横幅示爱。又召集一干哥们在商场门口高呼“陈逸朗爱苏澜!” 这一事情本来不大,在这个时代爱情不再是遮遮掩掩的东西,年轻人为了追逐自己的爱情会想出各种花里胡哨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可是偏偏那天就那么不巧的被汪承瑾遇到,又那么不巧的上了电视。 可大可小的事又那么不巧的被陈市长看到。一气之下把陈逸朗发配的遍地黄土的大西北,至今仍只允许一年回来一次。 汪承瑾坐进车里对小跑过来的方薇冷冷的说:“自己回去。” “承瑾,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汪承瑾的车已经像离玄的剑一样冲了出去。这个男人总是让她看不清,她以为她抓牢了,却怎么做都是徒劳。他身上像布满无数坚冰,冷硬的让人靠不近。 傍晚时分,橘色的余晖斜斜的洒进这个只有十来平米的小房间。白色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房间的一侧有一个陈列柜,里边零零落落的搁着一些小玩意。角落里放了两个盆栽,其余没有多余的装饰。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深咖啡色办公桌就显得尤其突兀。 宽大办公桌后边坐着一个女子,半低着头敲击着键盘,一头笼罩在余晖里的黑色长卷发铺洒在整个肩膀,也遮住了大半张精致眉眼。屋里很安静,除了键盘声就只有空调低低的嗡鸣。 好半响屋子里的键盘声消失了,苏澜抬手拿过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由皱起好看的眉,最后这口咖啡已失去了温润,只剩下冷冷的清苦。她抬腕看看时间,曲身拿出办公桌里的包,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的店里一派冷清。周倩听见关门声,见自家老板出来就从座位上了起来,笑嘻嘻的:“苏姐,你回了?” 苏澜回她一笑,微微的点点头:“嗯,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周倩是她这个琴行唯一的员工。三年前她开这家琴行时就在这儿上班。那时她本来主张不请人帮衬的,汪承瑾执意要请人,不过几年下来倒也省心。 周倩看着苏澜踩着高跟鞋出门的背影,不由感慨,美人就是不一样,时间也只是美丽的沉淀剂。她总觉得苏澜越发的漂亮了。 南方的初夏天气就是这样,虽说是傍晚,外面依旧阳光很足。刚出门一股子热气就扑面而来。苏澜眯着她那双漂亮妩媚的大眼,转身看了门头几个“蝴蝶琴韵”的大字,这才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而去。 苏澜坐进自己的mini,熟练的发动汽车。买车的时候苏澜一眼就相中了它。汪承瑾却说这车太小气了,一再表示不要为他省钱。拗不住苏澜的坚持,最好也由她了。 把车开上路后,苏澜却不知该往哪里去,这么早回去该干点什么才好。下午的时候汪承瑾已经来电说晚上有应酬。苏澜不由苦笑,其实他有没有应酬还不都是一样。想着他那生硬的语气,撂了一句话就挂电话的速度,苏澜的心就狠狠的拉扯了一下。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二) 下午的时候汪承瑾已经来电话说晚上有应酬。苏澜不由苦笑,其实他有没有应酬还不都是一样。想着他那生硬的语气,撂了一句话就挂电话的速度,苏澜的心就狠狠的拉扯了一下。 这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很拥挤,都快赶上北京的路况了。街面上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或轻松,或焦躁,或木然。不管怎么样都有回家的念头吧! 上了环岛,苏澜将车调了方向,向城北开去。半道上在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些精致的糕点。 汪家的老宅在城北郊的老别墅区,刚进别墅区道路两旁就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形成一个绿色通道挡住了外面炫人眼目的霞光漫天。 这里边的别墅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每栋的外形都是一样的,虽说有些旧了,可里边几乎都是住着s市最早发家的人,所以都是根基比较深的住着里面。 苏澜将车开进一栋屋外种满紫藤花的院子里,刚打开车门走走下去,一个白色的小身影就扑进怀里,昂起粉嘟嘟的小脸,“妈咪,我想你,你就来了!”小家伙穿着粉色的蓬蓬裙,一双莲藕般的手臂牢牢的圈在苏澜的纤腰上。 苏澜反手关了车门后,伸手揉了揉小女孩柔软的发顶,眼神不禁温柔起来。“是吗?妈咪也想我们家小汐了,看来咱们娘俩是心有灵犀。” “妈咪什么是心有灵犀?”汪小汐眨巴着大眼。 “心有灵犀就是宝贝和妈咪想的一样啊!”苏澜说着就俯下身把这团柔软的小身子抱到怀里。 “澜澜来了,快进屋。”穿着一身黑色暗花旗袍的汪母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儿媳脸上全是喜悦。 “妈您怎么出来了,这么热的天,我这就进去。”苏澜笑嘻嘻的。 汪母站在门口侧着身子没动,慈笑着等院子里的娘俩走近。汪母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但保养得宜,加上会搭配服饰,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汪家祖籍四川,所以汪妈妈也就个儿不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是一美人。 怀里的汪小汐看到苏澜脸上因为吃力而红扑扑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苏澜的脸蛋,“妈咪你真漂亮!” 苏澜看着孩子黑乎乎的大眼,里面清澈闪亮。一边走一边用嘴唇靠近她的小额头亲了一下,“我的小汐更漂亮。” 等在一旁的汪母发话了,“小汐快下来,赶快让妈妈进屋休息。”又朝屋里喊:“何婶快给澜澜榨杯果汁,不要放冰块。” 汪小汐听了奶奶的话双腿在半空蹬了蹬,从苏澜怀里挣脱下来。拽着苏澜的手往屋里拖。苏澜也配合着小家伙的动作朝屋里的沙发走去。“妈咪你坐。我去帮忙。”说完就蹬・蹬・蹬的往厨房奔去。 苏澜刚想阻止,汪母走过来说:“由她去吧!里面有何婶看着呢!不让去又得闹。” “妈,小汐也就有些皮,让您操了不少心。” “我都这岁数的人了,承轩两口子也不常在家,还好有这个闹腾的孩子,也没觉得什么的。”汪母挨着苏澜坐了下来。 苏澜想起老人也怪孤寂的,她一生育有一女两子。大女儿一直独居加拿大,至今未婚。她和汪承瑾也很少陪老人,承轩和吴丽两口子虽说和老太太住一块,可回娘家的时间比较多。餐桌上经常只有老人和孩子。苏澜曾提出过孩子由她来带,汪母拒绝了。她说,你们忙你们的,孩子由我这个老太婆带,你们一个二个都给我抓紧了,我还等着抱更多的孙子呢!“承轩两口子今晚回来吗?” “昨晚承轩就说了今晚要回丽丽的娘家吃饭。倒是瑾很久都没来了,最近也没听承轩说他大哥很忙啊?”汪母想起上次也是苏澜一个人过来的。 迎着老人慈爱的眼眸,苏澜压抑住因想到汪承瑾从喉头升腾而起的苦涩,努力笑着,“妈最近承瑾也不算忙来着,只是今晚碰巧有应酬罢了。” 汪承瑾走进包厢时,已近九点钟的光景,差不多人都到齐了。大多都是多年的朋友,看到他走进来都七嘴八舌的嚷着要罚酒。为首的陈斌声音最大,“喂!我说你也太慢了吧!不会刚从那小妞的chuangshang下来吧!” 他一说完,倒也没人附和。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放肆。他们这群人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都以汪承瑾为首。而这些个人里边就只有汪承瑾是结了婚的。汪承瑾和方薇的事大家都知道。除了陈斌敢笑谈,其他人都选择缄言。 汪承瑾也看不出恼,走过去,薄唇扯出一个好看的幅度:“我说我有那么闲吗?这不刚从公司赶来。我看你小子是闲的找抽是不?”公司的事很多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承轩根本帮不了多大忙。如果可以汪承轩他可以随时撂挑子。这不一个紧急会议还没完,汪承轩就离开了。他这个当哥哥的有时也难做。 “唉!我可不敢。”陈斌边说边拉开椅子。 汪承瑾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解开袖口坐了下来。身上还是中午被泼水的衬衫,也没来得及换掉,早已干掉。只是胸前起了点褶皱。整个人这才显得散漫了些。 说是罚酒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也只是为他倒了一杯在面前。汪承瑾拿过杯子一口就喝掉了。杯子又向旁边的陈斌推过去示意倒酒。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今晚郭礼怎么没来?” “不知道那小子说是有事呢!”说话的是魏鑫。 汪承瑾拿过再次倒满的酒一口喝掉,喝酒也不是这个喝法,看得周围的人一抖,不明白这汪承瑾这是怎的。虽说是笑着可大家都感到有一股冷从他浑身上下透了出来。没眼见陈斌又给满上了。 汪承瑾又接着喝了一杯,这才放慢了速度。闲扯了一会,有人提议去叫几个陪酒的。汪承瑾制止了。然后话题扯到老城区的那块地上边。 晚饭过后,小汐缠着苏澜不让离开,后来在苏澜的怀里睡着了。把孩子抱到卧室里的小床上。轻轻为她盖上被子。小汐在被子里动了一下,小嘴里嘟嚷着:“妈咪……” 苏澜不由心酸。 一旁的汪母轻轻拍了一下苏澜的肩,调暗了灯光。拉着苏澜走出了房间。走廊上的灯光晕黄得苏澜眼睛一阵刺疼,使劲眨了一下眼里的晶莹。 “澜澜这几年多亏了你,小汐才能这么快乐的过来。这孩子就数和你最亲了。”走在前面的汪母说。她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好听,能轻易抚平心里的褶皱。 “妈小汐就是我的女儿,一直都会是我的女儿。”她柔柔的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是啊,时间真不早了,小汐这孩子就是磨人。承瑾也是都这个点了也不来个电话问问。你一个女人开车回去我也不放心,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汪母自顾自的说,也没看到苏澜的脸色。 “妈,我是您的孩子,承瑾也是您的孩子,他有应酬说不定还喝了酒,您老就放心他开那么远的路来接我吗?”苏澜故作撒娇。 “他不是有司机吗?”汪母回过头。 “算了,算了。我还想早点回,他这一来一回得多花时间。再说了也不知他有没有下酒桌呢!”苏澜不是不想打,而是上次也是这样,却被汪承瑾冷冷拒绝了,她知道他忙,也不敢在他有事的时候打电话过去了。这一年他们之间的变化太大了,确切的说是汪承瑾的变化。 “也是,我这儿正好有些朋友送过来的茶叶,你给承瑾带点回去。”汪母吩咐何婶包了一罐子没商标的茶叶。 苏澜接过知道这是好东西,“谢谢妈。”汪母又叮嘱苏澜路上注意安全,苏澜这才离开。 汪母看着儿媳的身影消失门口又追了出去:“孩子,妈说的事你们也该提上日程了,都老大不小的了。”汪母满眼期盼。 看着汪母这样的眼神,苏澜不禁动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妈进去吧。门口风大。”白天的热气早已消尽,夜凉如水。汪母一直有风湿。 汪母望着消失的汽车尾灯。她是答应了么?改天再给儿子说说,不能苦了苏澜这孩子。 汪承瑾回到“海澜澄清”已经是午夜时分,车子刚停稳,没等司机朱勇开门,就自己下了车,抬头望见二楼卧室灯光映出窗台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面无表情的接着门口灯光开了门上的密码锁。 客厅里一片漆黑,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细细小小的脚步声。她总是这样无声无息,走得急也让人心那样安稳。灯亮了,照亮一室冷清,苏澜放缓了步子。 汪承瑾就这样在门口保持直立的姿势。双眼盯着遥遥向自己走过来的女人。苏澜被这漠然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头旋即低了下去看着乳白的地板,是灯光太亮了吗?怎么地板反过来的光那样灼眼。她以为今晚会有些不同,刚才他在下车的时候看向她的方向了,所以她才跑得那样的急。原来还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题外话------ 新人新书,请大家多多支持!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三) 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墨蓝色的凉拖,摆在他脚边,柔柔的问:“喝酒了?” 在他身前那个小身影头发像海藻一样散落下来,很长,刚才低下来的时候快扫到他的脚背了,发顶在门厅的灯光下晕出一个金色的圈,像天使。她的头顶上有两个紧挨着的发旋。老人们常说长两个发旋的人都比较倔。可他看来不是倔,是固执。 没有得到回应,苏澜只好尴尬的转身。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有失望,她不得不承认她今晚很难受。她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说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他有些冷硬的声音,“还有事没做完呢!” 苏澜回过头看见他递过来的的外套,他今晚不仅是喝酒了,而且还喝得不少。苏澜伸手接过,那双大手骨节分明,微微擦过指腹微凉。苏澜不争气的问:“你需不需要来一杯水。”以前每次他喝醉酒都会要她调一杯蜂蜜水。汪承瑾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面无表情说:“来一杯也可以。”他的声音有些醉酒后的厚重质感。 苏澜放下外套,往厨房去。在锅里倒上水,从冰箱里边找出蜂蜜,又拿出罐子里的柚子干。做好这些,苏澜静静的立在灶台边上看锅底下蓝色火苗的跳动。 汪承瑾有些倦怠的靠在沙发上,良久没听到里头的动静,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这样的苏澜,沉默的像根毫无声息的木桩。垂着头,浓密的头发遮住她的整个侧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锅里的水扑腾开来也没动。 汪承瑾走过去站在她背后,大手绕过她关了火。 苏澜被这冷不丁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忽地转过身,却只看见汪承瑾朝她扬着手中的茶叶罐子。“还是给我来一杯这个。”这次离得近了能清楚的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和着浓重的烟味。 “可是这个不适合酒后喝。”苏澜看着这个从汪家大宅带回的茶叶罐从惊吓中回神。 “我说可以就可以,是我喝,你那么紧张干嘛?”汪承瑾半带讥讽的语气。两人呼吸相触,却有说不出的陌生。 苏澜转过脸避开他戏谑的眼神。汪承瑾看她如小兔般躲藏的样子也没再为难她,转身出去了。 这一次苏澜选择沉默,否则还能怎么着。现在的他总是那么咄咄逼人。苏澜其实不会泡茶,她不太喜欢那些繁琐的细节。所以家里一直没有什么茶具。拿了一个大号玻璃杯放上茶叶,再注上水。茶叶在注上水时的翻腾就像是人一辈子的样子,浮浮沉沉中盛开,绽放极致,被岁月的洪流洗涤漂白耗尽生命。 汪承瑾喝完茶,又在冷清的客厅里坐了一会,这才起身上楼。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其实他今晚并没有喝多少,只是一开始胃里什么也没有就猛灌了两杯,胃里难受,头也有些疼。在二楼卧室门口顿了一会还是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已经打开,一眼就可看到小沙发上早已搭配好的衣服。其实这已经是她的一个习惯了。 第二天早上,苏澜在窗外鸟鸣声中醒来,揭开被子,趿拉着拖鞋拉开窗帘。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外面的阳光倾洒进房间,给房间镀上暖暖的味道。梳洗好,再画个淡妆就可以出门了,日子过的是千篇一律,该变化的,不该变化的都悄悄在改变。 苏澜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无袖连衣裙。宽阔的裙摆,及其贴身的腰线,显得细腰盈盈一握。她的肌肤白如玉,穿什么颜色都很出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 其实她并不爱极鲜艳的颜色,如今她的衣柜里很难再找出素色的衣服,和几年前的她的习惯简直是大相径庭。这六年来一直努力的活着,由一颗种子长成一株花。在风雨中摇曳绽放,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好的姿态,努力让自己不凋零。 早餐保姆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了,拿着喷壶的保姆柳姨看到苏澜下楼笑眯眯叫了一声:“澜澜起来了。” “睡过头了。承瑾出门了?”明知道这个点他早走了,还是问了一声。 “汪先生刚走,没吃早餐。”柳姨已经见怪不怪了。近一年来两人关系也就那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间用十个指头都能数清楚。汪承瑾有时喝醉了回来还会故意找茬。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来到琴行时,远远的就听到有琴声断断续续的传出,不是太流畅,估计是初学。可能是顾客在试音。果然走近看见有个小女孩坐在钢琴的琴凳上。一旁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琴声停止。周倩这才微弯着腰对着小女孩开口:“怎么样?喜欢吗?”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放着异彩,渴求似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妈……”那是一种苏澜很熟悉的眼神。 女人有些犹豫,“可是这个价格……,孩子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小女孩显然有些委屈,嘟嚷着嘴,像吃不到糖果的样子。 周倩解释:“这个琴是贝森多芙,原产奥地利。我们店里的售价是全s市最低的了。” 女孩妈妈显然也有些犹豫。 “周倩给这个孩子打八五折。”几个人都不知道苏澜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都回过头来看。小女孩的妈妈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这下换周倩惊讶加为难了:“苏姐这样算下来我们不仅不赚钱还得贴本!”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就按我说的办吧!”苏澜说完就进了办公室。 周倩对着老板的背影瞪眼也只有无奈照办。 苏澜窝在椅子里不愿动。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用指腹按压太阳穴好一会却得不到缓解。索性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瓶,倒出两粒止疼药就这么咽了下去。药的苦涩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抽屉里露出一截木制相框的边缘,苏澜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轻轻摩挲里边人的轮廓,曾经的音容笑貌如今只剩这薄薄的一帧。苏澜眼底的潮湿泛滥。“妈妈……对不起……”,妈妈一定还是失望了吧!照片里的人很美,苏澜长得像她妈妈。老人们常说女儿像母亲就福薄,看来是真的。 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爸爸有了另一个家。妈妈那时候只是一个大学老师,工资不多。却从来没委屈过她。她从来都没有比教师家属院里的孩子过得差。甚至比其他的孩子还要穿得漂亮。她喜欢钢琴,妈妈就让她去学,喜欢绘画妈妈也支持。 她记得那是她刚学琴不久的一天,妈妈在一个周末带她走进一家琴行。那时的她也和刚才外面的孩子差不多吧!五岁多,她个子小。那钢琴的琴凳显得很大,坐在上边只占了小小的一方。 那天她们去的琴行很大,那里边的琴可多了,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好看的琴,可比她去学琴学校的琴漂亮。那些琴摆在那里锃亮锃亮的。苏澜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却不敢伸出小手去摸。最终在一个阿姨的鼓励下在一台白色三角钢琴面前坐了下来。她记得自己那时由最初的战战兢兢到最后的流畅演奏的感觉。那个阿姨还夸她的手漂亮呢!还说还没有见过哪个刚学琴的小朋友有她这么棒。那时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快乐的精灵。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快乐很简单,但有的还是很奢侈的。苏澜当时没有注意妈妈的表情。等苏澜抬头看妈妈时,才看见妈妈面露难色。“妈妈我只是试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琴,不过和学校里的钢琴音色差不多,再说买了我们家也没地放。” 苏澜一直就很清楚妈妈一个人养她很辛苦,从来没短过她什么。“爸爸”这个词对她来说很熟悉,但是她的爸爸却很陌生。从她记事起就很少看见他,她很想像别的孩子一样跟自己的爸爸,但是爸爸好像不喜欢她。 最后母女俩高高兴兴的买了一台立式珠江钢琴回家,那台琴一直陪伴了她17年。直到她离开北京。那琴是她曾经快乐和痛苦的见证。很多事情,不能去想,去深纠。该忘的也忘了。 ------题外话------ 喜欢的亲们一定要多多支持!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四) 苏澜这天离开得有些早,驱车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挑的都是汪承瑾爱吃的。汪家是从汪承瑾爷爷那辈就在这个城市扎根了,但是饮食习惯一直没变,偏食麻辣。苏澜嫁到汪家也习惯了他们家的口味。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如今已经学会了好几道川菜。连汪母也夸她的手艺。 回到家,柳姨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苏澜拎着两袋食材,赶紧丢下手上正在摘的菜叶上前接住。“澜澜,哟!这么多菜。” 手上一空这才觉得手指发麻,甩甩手。“柳姨今晚的菜我来烧吧!”说完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下楼的时候柳姨已经把食材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等苏澜挑选,苏澜拿着鸡肉和鱼,另外拿了莲藕。见柳姨已经理了好些青菜,心里琢磨着差不多了。 “柳姨你把剩余的都收起来,帮我弄调料就行。”苏澜边说一边挽着家居服的袖子嘴里念叨:“辣子鸡丁,水煮鱼,拔丝莲藕。” 柳姨见苏澜露出的白皙手指,这双手哪里是适合做这些的,想拦,但见她这兴冲冲的样子也就没开口。 苏澜动作虽说很慢,但还是有条不紊的样子,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给汪承瑾打了一个电话。他有答应回来吃饭的,虽说没有多余的话,苏澜还是很高兴。他们都有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吃饭了。 可是这一桌子的菜摆上桌都凉了,该回来的人还没回来。 汪承瑾不是没回来,而是走到半道上又被方薇一个电话叫走了。 此时他正坐在方薇家的餐桌边看着女人在厨房忙活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眼前浮现的是家里那个女人的身影。苏澜嫁给他的时候还不会做饭,有一次家里的保姆生病住院。两人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饭店解决。苏澜有天说要不我们自己在家里做。 他说,好啊!可是我不会喔! 她说,我也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嘛! 他记得当时自己牵起她的手指戏谑的看着她说,你看你这一双手是做饭的吗? 她一脸不服输的表情,翘着嘴角说,别瞧不起人。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最后那顿饭还是做了,而且他也被她以不许偷懒拖下水。结果呢?可想而知了。最后还是他煮了两碗面条,虽然味道也不好,不过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再后来,他果真吃上了她做的菜,而且还不错。 方薇把菜上齐了,饭也端了上来。汪承瑾这才把视线收回来。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懂他。宠她?说不上,你说不喜欢她吧!也不可能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召来。 桌上的菜色看起来都很不错,看的出来是花了心思。方薇经常一会一个样,几乎不重复。不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饭吃到一半,搁在桌上的电话响了。汪承瑾拿起来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接。直接放下又开始吃饭。方薇猜到大概是谁的电话,偷偷看了一眼汪承瑾的脸色,见对方面无表情,不禁暗喜。 苏澜放下电话,呵,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她一个人坐了下来,默默吃着。为什么不吃?妈妈说过要善待自己。这么好的一桌子菜不吃才是傻瓜。 吃着吃着就想起她和他第一次做饭的情景,确切的说是从没做过饭的她拖着同样没做过饭的他一起做。那次简直是糟糕透顶,饭成了米粒子,菜不是糊了就是太咸。最后他为了照顾她的小情绪,让她在餐桌边上等着,亲手煮了面条。她记得那味道也不是很好,不过她却吃得很香。 原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幸福过。 苏澜洗澡出来,就接到陶陶的电话。刚拿起电话陶陶爽利的声音就传来:“苏澜,你个死人,本小姐不联系你,你就不知道联系我啊?现在我命你半个小时以内赶到‘深海’来见我。” “深海”她知道在单坤路。苏澜瞧瞧墙上的挂钟,整八点。再说她不太喜欢那种地方,人多,挺复杂的。“现在太晚了吧!” “你们家有门禁?不会吧汪承瑾这么不近人情?”陶陶在电话那头笑话,“我跟你说我可到了啊!你要是不来我可跟你绝交。”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苏澜只好无奈的应了,“知道了,我的陶大小姐。” 苏澜把电话往包里一扔,打开衣帽间,手指在一排裙子中一划,最终选了一条绿色的裙子。裙摆刚好到膝盖位置,上面缀着白色的绣花很清新的样子。 匆匆扑了粉,扫了睫毛,就拎着包出门了。 赶到酒吧时,正是迎客的高峰时段。三三两两的人在这个酒吧一条街上徘徊。刚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音乐声。光线很暗,到处都是人影窜动,苏澜有些不适应,里边空气不好,胸口闷得慌。 中央舞台上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随着嗨爆的音乐尽情扭动着,台下的人群也是群魔乱舞的样子。苏澜四处看看没什么位置,只好走到吧台的位置。这小妮子上哪去了? “苏澜,在这里。”苏澜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陶陶一脸兴奋的从舞池里下来,几步走了过来。“唉,这下浑身舒服了。” 见苏澜只是要了一杯水,也没什么表情,一把把剪着利落短发的脑袋靠过去,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单眼皮使劲眨了一下“切,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苏澜一把推开她,故作厌恶的说:“臭死了!”竖起好看的眉毛诘问,“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地方还叫我来。” “嘿嘿!我那不是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想你了么?你刚到?” “这不是废话吗?你以为我是开飞机的。”苏澜白了她一眼。 陶陶要了一杯果酒。冲苏澜扬了扬杯子,“你喝不?” “算了,我还得开车呢!”现在的交警查酒驾可严。 陶陶喝了一口,看向苏澜,“对了你这么晚出来汪承瑾没说你什么?”她记得汪承瑾很宝贝她的。 “他能说什么?这么大的人能走丢不成?再说了是来见你。”苏澜感觉胸口特闷,要了一些冰块加进水里。 “也是,说起来他当初能娶到你,这还得感谢我。”陶陶得意的说。 苏澜陷入沉默。自己那会对他的感情应该是陶陶那次“不义之举”开始的吧! 这时一个侍应生端来一杯酒搁在苏澜面前,礼貌的说:“小姐,这是那边的那位先生请客。” 苏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一张台子上坐在好几个打扮绅士的男人,其中一位男人拿起酒杯朝她做了一个碰杯的手势。他身边的几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 苏澜在心里暗呲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对正准备离开的侍应生说:“我不会喝酒,替我谢过那边的先生了。麻烦你给他端回去!” 陶陶好笑的看着这一切,“美女就是不一样哈!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我说汪承瑾看见了铁定会吃醋!‘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苏澜边说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我昨天刚从北京回来。”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嘻嘻。之前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陶陶狡黠一笑,如沐春风。 苏澜见她笑得开心,知道是好事就没吭声,不过看见刚从要请她喝酒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忙拿出钱结账。“时间不早了,走,我送你回去,咱们路上聊。” 那男人也算识趣,见苏澜她们起身要走,也就半道上绕开了。 原来陶陶是回去相亲去了。本来陶陶极度反感这种把两个毫无联系的陌生人凑在一块,相互介绍兴趣爱好,年龄,学历,人际什么的相亲宴。但是长得不差陶陶已经经历了几次有始无终的恋爱过程了。用她的话说‘就像怀孕的女人临产,只是阵痛没有生产’(原谅作者的粗俗)。她已经27了,她能等,年龄不能等了。所以陶陶早就抱着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愿意陪她过完下半辈子就好。这次老家的亲戚叫她回去相亲,她就允了。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她的高中同学,而且对方告诉她,他曾经暗恋过她。陶陶没告诉他的是她也暗恋过他。她说虽然是两情相悦但是还是情有独钟让被爱的她感到有面子些! “呵呵,苏澜你说这个事是不是太狗血了。当时我亲戚在电话里提对方叫蒋澈时,我还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居然绕了这么多年还是回到起点。”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五) 这应该是命运之手的操控吧!回去的路上苏澜想,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的。 这时街上的车已经不多了,车窗外流光溢彩。苏澜不由想到“灯火阑珊”,她还有谁会为了她而等待呢? 司机把车停在院子里,下车打开车门迟迟不见汪承瑾下车,借着窗外透进的灯光看见汪承瑾半靠在座位上似睡着了。司机正要开口,汪承瑾睁开了眼睛。司机立马后退了一步。 汪承瑾刚才并没有睡着,只是有些疲惫。二楼还亮着灯,突兀的亮在整栋黑漆漆的房子中央。所以窗台上坐着的人影一下就看清了。曲着腿,头搁在膝盖上,像是睡着了。凉凉的夜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连同她泼墨似的卷发也随风轻舞。 她只穿了一件睡裙。不冷吗?看得汪承瑾眉头直跳,他没发觉的是他的心也揪扯了一下。 轻轻拧动门把,门被反锁,这道门什么时候进来过?他已经不记得了。很多时候半夜回来或者起床下楼找水喝,都看见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他却从未推开过。 他记得备用钥匙在哪里。随着门的开启,眼帘里全是熟悉,白色的窗帘,粉紫的床。除了……,他的眉头拧得死死的。对,这个屋里有烟酒的味道。 窗台上的小身影浑然不觉已经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因为门开着,风形成了对流,窗帘舞出“噗!噗!噗!”的声音。 掩上门,急步上前去关上窗子,窗台上散落着一只剩半瓶的拉菲。一盒狭长的白色香烟盒。还有一个有好几只烟蒂水晶烟灰缸和火柴盒。看着这些觉得头更痛了,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突突的跳着。很想把她拎起来仔细问问。这样想的时候手也伸了出去。 苏澜睡得很熟,头搁在膝头,卷起的身子因呼吸微微起伏。待他触碰到她毫无温度的身体时,却狠不下心来把她叫醒。伸出的手改成环过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冰凉的小脸感觉到了热源,使劲往温热的地方蹭了蹭。像一只找到主人的流浪小猫。 虽然身上有烟酒的味道,还是没法掩盖她身上淡如茉莉的香气。他有多久没有离她这样近了。嫣红的小脸,粉粉的嘴唇,轻瞌上的眼睛上宛如扇贝的睫毛根根清晰。细长而半弯的娥眉。这些看得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苏澜我该拿你怎么办?” 苏澜感觉到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带着薄荷的香味。是做梦了吧!小手轻轻环上男人的背。睁开迷蒙眼睛。带着酒后暗哑的嗓音,“老公你回来了!” 看着怀里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的人,他终是不忍心扔下她。因为她的一句话心里涌上的愧疚自责,全堵住他的胸口,踹不过气来。想找到解脱的出口。于是他俯下头含住了她的唇。辗转反侧,由轻及重。那仿佛是人间最美的味道。 苏澜迷糊的想:如果是梦的话就让它更清晰一点。苏澜环着他背的手往上移,环住了他的脖子。小舌头灵活的伸进他的嘴里,想要得更多。终是因为迟钝被汪承瑾占了上风。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攀住他的后脑勺。生怕下一秒梦醒了。 一路痴缠,倒进柔软的大chuang里。她着的睡裙早已滑落。她的手像燃烧着火苗。灵巧的一颗一颗为他解开胸前的扣子。身上一凉。他大脑闪过一丝清明却敌不过她胸前饱满。剩下的只有渴求,交缠,融入。 最后苏澜疲惫睡去。汪承瑾轻轻的环住怀里的人儿,极致累后反而毫无睡意。不由拨开她脸上汗湿的发,借着床头一盏小灯细细打量她。jiqing过后的她小脸更显嫣红,微瞌的双眼像停了两只振翅欲飞的蝶,一双唇鲜艳欲滴,小巧的鼻翼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珠儿。伸手为她拭去。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把她紧紧搂着。 一夜好眠,感觉到后背温热的怀抱和胸前坚实有力的臂膀,知道昨晚是事实,不是什么梦。睁开迷蒙的眼,轻轻反转身子。有多久了,这种感觉心里泛酸,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伸出手隔着空气细细描摹眼前男人的轮廓。宽阔的额头,浓黑斜飞入鬓的眉,柔软的眼皮下隐藏着一双深邃似海的狭长黑眸。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 苏澜细细吸了一下发酸鼻子。为什么? 那双黑眸忽的睁开,苏澜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只用一双澄明的眼睛和他对视。不到一分中的时间,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使得她那满脸期待慢慢僵掉。空气里一种说不出的尴尬。苏澜莫名心慌的低下目光。 汪承瑾看见她的样子,不觉好笑。从她身上抽回自己的手。坐起身,光着身子下床去了浴室。 苏澜呆呆的躺着,浴室的门没关,听到浴室的水声响了好一会。他随意在腰间裹了一条浴巾出来,头也不回的出去,“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苏澜对着门发了会呆,也起了床,窗外阳光明媚,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在草地上落下一地斑斓。晃得眼睛发疼。 床头的电话响了,是姥姥家的电话。 “喂!澜澜,你能回来一趟吗?”是舅妈。 苏澜听到舅妈的语气有些心慌。他们可从来没对自己提过这样的要求,“舅妈,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很急的,就是你姥姥最近有些犯迷糊,医生说是老年痴呆症。” “……。”苏澜发不出声。 舅妈没听到苏出声知道孩子肯定难过着呢!这孩子跟老人最亲了,“澜澜,我说你别担心,医生说了你姥姥身体是没问题。我和你舅舅只是希望你有空就回来陪陪她,你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那我今儿就会来。”苏澜急切的说。 舅妈在那头提醒:“这事也不急,再说这么远,你总是要和承瑾商量一下。” 想到汪承瑾,苏澜一下就想泄了气的皮球:“那好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挂了电话,苏澜整个人恹恹的滑坐在地上。 苏澜小时候是不幸的,她有父亲,却没得到过父爱。她也是幸运的。她有一个坚强伟大母亲,还有一个视她如掌上明珠的姥姥。 苏澜的妈妈李娜和爸爸苏立沛是大学时期的恋人。研究生毕业就结婚。婚后一年就有了苏澜,原本以为苏澜的到来是幸福婚姻生活锦上添花,没想到却是幸福的终结。苏立沛的父母一向秉承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得知儿媳生的是个女儿,苏奶奶就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我们苏家造了什么孽,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 李娜在家里是老小,从小是长辈哥姐疼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也不服,不许谁诋毁她的宝贝女儿。战争就这样爆发了,苏立沛从小也受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熏陶长大的,本来就不太高兴李娜生了个女儿,这下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把他夹在中间数落,哭诉。渐渐的苏立沛就不爱回家了,甚至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不愿看一下。 苏澜的姥姥从乡下赶来看自己的外孙女,却看到一对没人管的娘俩。虚弱的女儿躺在床上泪水涟涟,襁褓中的孩子哭得小脸通红,声嘶力竭。苏澜的姥姥当时的心就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这个善良的老人从此就把孩子接到乡下照看,直到苏澜上托儿所前都一直呆在乡下。寒暑假李娜要出去当家教,所以苏澜还是会被送到乡下。 苏澜结婚前,汪承瑾派人把姥姥一家和姨妈一家接到s市来的。 那时候姥姥看着汪承瑾直说满意,当时姥姥说:承瑾,澜澜几乎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脾气我知道,她是我们家疼大的。性子倔,太过善良。以后的日子里,作为男人你要多担待,好好疼她。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澜下楼原想找汪承瑾说回北京的事的时候,汪承瑾已经离开了。 到了店里,苏澜犹豫了好久才拿起电话给汪承瑾打过去。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接起,苏澜听到电话一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在开会。苏澜说了一句晚上一块去吃饭电话就断了。 下午的时候苏澜接到汪承瑾的电话,“出来!” 苏澜此刻柔肠百结,放下电话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努力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激动。这才拎着包往外走去。 周倩看到苏澜笑得暧昧,苏澜从店里的玻璃门看出去,就看见汪承瑾的车大大咧咧的停在马路牙子边上。司机早已等在一旁,看到苏澜出门,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 ------题外话------ 喜欢的亲千万不要吝啬票票! ------------ 第一章 雨霁风和的背后(六) 苏澜也不问,直接坐了进去。司机朱勇并不急着关门,恭恭敬敬的说:“太太,您的车钥匙。”苏澜知道这是要把她的车开回去。直接把手上的钥匙给了朱勇。 车子缓缓行入车河,苏澜直接忽略掉静若寒潭的脸,莞尔一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汪承瑾直视前方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希望我来?” “……”她小心翼翼的,“我以为你很忙的?” “我以为你对那些事从来不关心?” “什么事?”苏澜不明所以。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她,苏澜正好对上他那对深邃似海的眼,黑漆漆的瞳孔里的她如此渺小,狼狈。假装幸福,原来也很辛苦。无论她怎么笑着都很难看。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苏澜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她们要去什么地方。 车停在挪亚西餐厅门外时候,正好是餐点。餐厅外一水溜的名车。 餐厅角落的钢琴正有人在弹奏《秋日私语》。他们在侍者的引领下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这个地方以前他们也常来,也许是心境变了,经过了昨晚,苏澜还是再难找到以前的亲昵。虽然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他身上的那股深深的疏离让她失落。 他和她甚是安静,旁边的位置还有喁喁私语。可他们之间只有刀叉发出细小的碰撞声。苏澜吃了一口就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半份牛排。用餐巾擦擦嘴,外面已经是入暮时分,街灯次第亮起了。 汪承瑾慢条斯理的用完餐。感受到苏澜久驻的目光。“说吧!有什么事?”他等着苏澜回答,一边用餐巾闲适的抹了一下嘴和手,又召来侍者买单。 这个男人眼睛历来很毒,总是把对方吃得死死的。曾经苏澜还怀疑他学过心理学。“我想明天回北京。” 汪承瑾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起身往外走。 苏澜心里沉甸甸的,她看着他的毫不犹豫的背影起身跟了出去,这时她憋屈的想: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我还没到需要事无巨细的都要经过你同意。 苏澜刚坐进车里就听到汪承瑾打电话交待李诚订机票。 她等他挂电话正要发动车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 汪承瑾转过脸来别有深意的看得苏澜很不自在,转过了脸。 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汪承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也没接起。冲苏澜说,“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 苏澜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黑湛湛的眸子暗了下去。她走到路边的路灯下等车,路灯拉下她长长的影子。繁华的街头却是一个人的孤寂。 第二天苏澜起来晚了,昨晚回家打电话给舅妈说第二天回北京,又打电话跟婆婆说了一下,和小汐在电话里腻乎了一阵。又赶着收拾了一箱子衣物,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翻来覆去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起来的时候头就有点疼。 苏澜拎着小箱子下楼的时候,汪承瑾已经在餐桌边了。苏澜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的他看起来精神抖擞。李诚恭敬的站在一旁见到苏澜问了一声好。 汪承瑾显然已经早已用好了早饭,他的面前只剩一个空盘。他本来低着头在看报纸的财经版块,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见下楼晚了的苏澜,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他冷冷的站起来,把报纸一撂。“李诚送太太去机场。”说完也不等苏澜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苏澜看着男人冷硬挺直的从自己面前毫无眷恋的走过,有好些话堵在喉头。只有愣愣的看着。 走到门口的男人又冷不防的回过头来不轻不重的说:“愣着干嘛!你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登机了。” 李诚走过来,接过苏澜的行李。“走吧!太太要不时间来不及了。”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柳姨走过来将手里的盒子递到微微失神的苏澜手上:“澜澜路上小心,早餐拿到车上吃。” 苏澜安静的一边吃着手里的早餐,一边不时看着车窗外机场大道毫无新意的景色。眉头一直纠结在一块。 李诚仿佛看出苏澜的心事,在车上解释:“九点半的航班,你下楼之前老板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他上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主持。北京那边老板派了北京分公司的人接机……。” 说了一席话。无非是为汪承瑾脸色很臭的解释。苏澜不在意的笑笑。她知道现在和以前怎么都不一样了。 如李诚所说,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无需苏澜说什么直接就把苏澜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李诚接了一个电话后,思付了一下,敲开汪承瑾的办公室门。汪承瑾正在低着头翻看文件,看完好几份这才放下,用手揉压眉心,很疲惫的样子。 “汪先生,太太已经到了,他们按照你的吩咐直接送她去的李家。另外还安排了人住在离李家不远的一个农家里。” 汪承瑾放下手,抬起头来,“这次老城区那块地竞拍‘庆航’会派谁参加,打听清楚了吗?” “应该是邱臻。” “哦!褚一航不参加?”汪承瑾语气有些失望。 “褚一航这段时间都不在本市。现在这里主要还是他的表弟邱臻负责。”竞拍的好多家,李诚不明白老板怎么单单对“庆航”感兴趣。 汪承瑾点点头,做了个让他出去的手势。李诚会意离开。 汪承瑾转过椅子看着落地窗外的浩瀚蓝天,再也没有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心里有些烦躁。 苏澜到了姥姥家院门前,舅妈和姨妈边迎了出来。舅妈远远的出声:“澜澜知道你要来,我和你姨妈都朝院外看了好多次了,总算把你盼到了。来箱子给我!” “姨妈,舅妈……”苏有些哽咽。几年了。 姨妈抱住孩子,“傻孩子,你看你这是为啥?甭哭出来啊,姥姥好着呢!” “是啊!走吧,进屋去。外头日头大。”舅妈提着箱子走前头。 姨妈拉着苏澜的手进屋,“孩子这次回来可得多住些时间。我们已经把你以前住的那屋拾掇出来了。” 姨妈的手暖呼呼的有点厚实的茧,像母亲的手。“姨妈,姥姥睡了?” “走吧!去看看,刚睡下。” 姥姥的屋子还是原样,古旧斑驳的家具。干净整洁,和以前一个样。姥姥侧睡着微闭着眼,呼吸沉静。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梳成一个髻。在自小苏澜的印象里老人就是梳着这样的头发。 老人和整个古旧的房间融合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也像黑白胶片。苏澜死死的反握住姨妈的手。姨妈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苏澜的肩。低声说:“你看,没事吧!记不住不代表不好。这些年她一直念叨你的妈妈。” 苏澜没有说话,眼光带着沉静的痛楚。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切也许就不一样了。 姨妈看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澜澜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相信我,你妈妈不会怪你的。” 苏澜偏过头眨着眼睛,眼里闪烁出晶莹。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舅妈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快去洗洗手过来吃,早做好了的。还热着呢!中午咱们将就一顿,晚上等你舅舅和哥他们回来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苏澜洗过手坐上桌,“这么多好吃的,还说简单。”她笑嘻嘻的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还是舅妈最好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就这丫头嘴甜,我看你都瘦了,是不是不习惯川菜?”姨妈看她微红的眼睛笑意盈盈,也配合的问。 苏澜低下头咬了一口糖醋鱼,含混的说:“不是,我怕变胖。” “好吃吧?”舅妈就等着苏澜夸奖呢! 苏澜吞下一口,半眯着眼睛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嗯,好吃!本来舅妈你老人家以前的厨艺就不错,现在比以前还好吃了。”说完筷子又伸出夹住一块红烧肉。 姨妈促狭的笑:“那你今儿这么吃就不怕长胖了?” “要我说澜澜要胖点才更好看呢!”舅妈接过话。 苏澜姥姥家的家境一般,以前那就更不算好。李家在苏澜妈妈那一辈就出了苏澜妈妈一个大学生,还是全家上下齐心协力供出来的。苏澜妈妈最受老太太心疼。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醒来的时候,苏澜就守在床边。她睁开浑浊的眼睛看见苏澜,些许迷茫。 “姥姥……。” 老人定定的看了苏澜许久,久到苏澜以为她又要睡过去。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一) 老人定定的看了苏澜许久,久到苏澜以为她又要睡过去。 终于见她慢慢把她瘦成枯槁的手伸过来,苏澜用手赶紧给她握住,有些激动,“姥姥,我是澜澜,你的小澜澜,我回来看你了。” 老人只是紧紧的盯着她反复看,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含糊的说“小娜,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孩子呢?” 苏澜重复;“我是澜澜,姥姥。” “你看你一个人就跑回来了,孩子在哪儿……”老人自顾自的念叨。眼里的光彩‘咻’地消失了。 “澜澜,你怎么哭了。你这小妮子。”姨妈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我没事!”苏澜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吸吸鼻子。“姨妈还是我来吧!” 老人一口一口的吃着苏澜舀到嘴边的粥。闲下来的时候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也听不仔细。也许真如姨妈所说记不得是一件好事。毕竟妈妈的离开对老人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姥姥知道自己女儿去世这件事的缘由,估计也会更加难受吧! 午后苏澜独自走出院门,向屋后种满梨树的小山坡而去,四处一片葱茏。如果是四月里的话就可看见大片大片的白,清透晶莹,一簇簇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压满枝头的梨花。 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节,郁郁葱葱的枝叶像一只只小手掌,一阵风吹来,一个个饱满结实的梨宝宝忽隐忽现。苏澜想起小时候很多快乐都是在这里找到的。 阳光很温暖,撒在肌肤上像穿了一件绒衣,软软的温暖。苏澜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到太阳西斜。 “澜澜……”身后响起敦厚的声音,是舅舅!苏澜立马起身转过去。 “舅舅!”苏澜恭恭敬敬的叫道。家里边就数舅舅最严肃了。 “回来就好啊!走回家去。大家都等着呢!”苏澜的舅舅笑道。 苏澜倍感亲切,几步走过去挽上舅舅的手臂。两人说笑着走回去。 “表哥,表嫂也回来了?” “嗯,我们一起回来的。” “孩子都很高了吧!我记得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才这么点大。”苏澜用手比划了一下。 “可不是吗?那时候刚出世没多久。现在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舅舅感慨。“所以说好好待自己和周围的人。” 苏澜点点头。“舅舅我知道。” 果然远远的一家人都在院门口站在呢!表哥正朝他们挥手。舅舅解释:“这是在等咱们去村外头吃饭。” 苏澜看看手表,是差不多到点了,“我刚进村的时候看见那边又多了好几家餐馆。” “可不是,现在来这边旅游的人不少,也带动了周边的餐饮业。北京变化大吧?” “是啊。我走的时候机场三号航站楼还没投入使用呢!”她今天回来就是从那个地方出站的。“不过我觉得那个土黄色有点怪怪的。” “说什么怪怪的呢?”表哥看见两人一脸笑意,扯着嗓子问。 “这么远你都听到了,反正没说你什么坏话。”苏澜眨巴着眼睛仿佛回到小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李浩和她最不对盘了,仗着自己大老是欺负她,她受了委屈,就告状,到时候他也捡不到便宜。 “你们俩还和以前一样?”舅舅笑,那个时候他也没少护短。 “哪能呢?”李浩笑嘻嘻的。“是吧?妹妹。” “当然,我的哥哥!”苏澜说完收起玩笑的样子,“表嫂。这是宁宁吧!都这么大了。”苏澜上前摸着孩子的头。 表嫂刘欣在教孩子:“快,叫表姑。” 孩子红着一张脸,嗫嚅的喊了一声:“表姑。” 苏澜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红得像苹果的脸蛋,觉得很可爱。“表姑给带了礼物,待会表姑拿给你。”苏澜走得急,下飞机的时候在机场免税区挑了一些东西。 “这孩子,就是太羞怯了。快谢表姑。”刘欣说一旁说。 “这孩子跟我一个性格。”李浩说,“不过澜澜小时候可不一样,那时候谁进城回来忘了带小玩意给她,她就跟谁挤眉瞪眼的急。尤其是褚家那小子被她吃的死死的。” 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李浩还在说:“那会他们……” “李浩!”舅舅大声呵斥。 李浩有些尴尬的闭了嘴。歉意的看向自己的妹妹。后者压根就好像没注意似的。正在逗孩子玩呢! “走吧!还在这磨蹭什么?”这时舅妈关门出来了。“老太太刚睡下,我们走吧!”众人这才一起上路。 苏澜和姨妈走在后头。路过一栋灰色小楼时,苏澜透过镂空的院墙看了一眼。 旁边的姨妈扯着苏澜的袖子,“走吧!别看了,自从邱家老太太去世后,这里的人就没回来过。”姨妈见苏澜没吭声,以为她还惦记着。“澜澜……” 苏澜扬起头笑得坦荡,“姨妈我好像没说什么吧!看你紧张得。那些不是都过去好些年了吗?” 其实刚才表哥说的话她是听到了的。人为什么要分过去,现在,未来?不就是要把该剥离的‘过去’丢掉。经过的‘现在’把握。然后再对‘未来’憧憬的规划。 朱勇刚把车停稳。汪承瑾也不等李诚绕到后面打开车门,阴沉着一张脸就径直下车了。李诚和朱勇面面相觑。朱勇以一种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看过来。李诚迈开步子朝汪承瑾迅速追上去。 从竞标现场出来就一直沉默,这一路压得前座的朱勇和李诚战战兢兢地。李诚好几次从后视镜里偷瞄自己的老板的脸,那张脸本就不怒自威,更别提在上边镀上一层冷硬了。 李诚跟着汪承瑾过去,汪承瑾进了电梯,转过身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已自己坐电梯上去了。 李诚对着电梯壁上自己的影子狠狠的剜了一眼,又有些憋屈,甚至有些讨厌‘庆航’邱臻那张得意的最脸。要不是他们把价抬得太高,他家老板能这么生气么?(邱臻也很冤啊!) 李诚上去在总裁办公室外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这时门一下子开了。吓得他赶紧退到一边。 汪承瑾站在门口,一脸铁青。“进来!” 李诚只好跟进去,刚进去立在办公室中间。汪承瑾就夺过李诚手上的文件袋。 汪承瑾几步走过去,把里边的资料全抖落在桌子上,一抓一大把,呼啦啦的撕碎了。尤不解气的又团了团丢得满地都是。 回过头来,见李诚还立在那儿,“滚出去!你还在这儿干嘛?” 李诚识趣的离开,关好门。 李诚跟了汪承瑾好几年,虽然汪承瑾脾气不是太好,但也不是经常发脾气的。也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这种地块争夺失利也不是第一次。李诚有些想不明白。 这时候汪承轩走过来了。他见李诚一副诚惶诚恐立在门口的摸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接到电话说竞标失败,这才上来看看。 李诚尤见救星似的让开去。汪承轩算是在自己老板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他张嘴正要说里面的情况。 汪承轩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副了然的样子,直接推门进去了。 意外的是里面很安静,汪承瑾如往常一样听到开门声从电脑屏幕面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问:“什么事?” 汪承轩看了一下除了地板上有几团纸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汪承轩清楚自己的大哥――有些东西他不会让人轻易瞧了去。“没有就不能来了?听说那块地被庆航夺了去。” “嗯。”汪承瑾平静的回答。 汪承轩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有庆航,还有远昌,鸿宁,博益…。” 汪承瑾坐直身体,睨着自己的弟弟徐徐的问:“你想说什么?” 汪承轩知道自己的大哥这是不耐烦的表情,还是不紧不慢地开口;“哥,大姐已经不计较了。”声音带着无奈和祈求。 “是么?”汪承瑾脸色忽地变冷,恶狠狠的说:“她不计较,是吗?可是我计较!你忘得了,我忘不了。” “哥,你确定没有其他原因!”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原因来责问。 “你想知道什么?”汪承瑾反问。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二) “你想知道什么?”汪承瑾反问。 “我不想知道什么,可是我不想看着你往枪口上撞。以前我们就没办法,更何况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是我们汪家撼动得了的了。” 汪承瑾没有回答,他只是气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汪承轩是家里最小的,自幼受大哥的疼爱。所以汪承轩不怕汪承瑾板脸给自己看。可是今天汪承轩只觉得那双眼睛太深,黑沉沉的像暗夜的海,看不到底。他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只好转开眼。“哥,今早出门时妈让我叫你晚上回家吃饭。” 汪承轩出门时看见李诚还候在外面,“已经没事了,这已经是下班时间,你可以走了。” “唉!”李诚看着汪承轩的背影,并没有动。他是为汪承瑾工作的。 汪承瑾翻出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最近联系人是苏澜。通话时长为36秒。想起中午刚好把订餐送进来,电话就响起。 电话那头苏澜婉转的声音传过来:“承瑾我到了。”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起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宫保鸡丁,颜色鲜亮,口感应该不错。“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多注意身体。”她犹似关心的说。 “……”他不知该说什么。北京,她一直就想回去的吧!沉默的挂断电话。 手指不经意在电话屏幕上划过,没想到竟然回拨了出去,迅速挂断。疲惫的从椅子上起身。出门看见李诚还在门外:“怎么还没走,等着我给你算加班工资?”声音充满戏谑。 李诚见他这个样子,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小心的跟过去,一边掏出电话打给朱勇。 汪承瑾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告诉朱勇也可以下班了,我自己开车。” 汪承瑾到城北别墅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母亲拉着小汐在夕阳下院子里散步,看样子是在等他回来。 小汐眼尖,老远就冲他的车子招手。刚把车停稳,孩子就蹦跶哒的候在门边伸出胖乎乎的胳膊:“爸爸,抱抱。” 汪承瑾抱起面前的小人举高转了一圈:“我的小公主又长漂亮了。”乐的小家伙双腿在空中乱蹬,嘴里嗷嗷的叫着。 “快放她下来。你一天都够累的,这孩子5岁多了,见到你们都要讨抱。”汪母走到面前,又看着小汐宠溺的说:“小汐别淘了,去屋里和小叔玩。” 汪小汐伸出胳膊圈住汪承瑾的脖子,生怕他放下她似的。嘟起小嘴:“不嘛!奶奶坏,不让妈妈抱小汐,也不让爸爸抱小汐。” 汪承瑾知道母亲这是有话跟自己说,低声哄着孩子,“小汐乖!爸爸和奶奶说事,待会陪你玩。” 小家伙不乐意的从汪承瑾身上滑下来,昂起头。“那一言为定。今晚你必须给我讲睡前故事。”还伸出小指头要拉钩。一旁的汪母哭笑不得。 汪承瑾配合的伸出手;“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家伙毫不客气的反驳:“还说,你经常说好要过来,都没过来跟小汐玩。只有妈妈不会骗我。” “喔,是这样啊!那爸爸以后改正,去吧!”汪承瑾宠溺的笑了。 看着小家伙欢快进屋的身影,汪承瑾转过脸来一派笑意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儿子最近都没时间陪您,最近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忙我都知道。你忙的时候有澜澜陪我就行了。要不是小汐昨晚嚷着要找你,我今天也不会叫你过来。”汪母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你和澜澜都瘦了好多!是不是家里的保姆不好,妈给你们重请一个。” “没有吧!你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就搬回来住。” “好啊!我求之不得。”汪母知道他不过随口说说,当初是他自个要搬出去的。他总是闲人多闹得慌。 汪母挽了自己儿子手臂往池塘方向走去。“承瑾妈听说你今天在公司里发好大脾气。” 这才是母亲想说的话。 汪承瑾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妈谁告诉您的。”母亲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大病一场,不再管公司的大小事务。母亲一问,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除了他那个弟弟,还会有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汪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儿子,这个儿子一直都很懂事。这些年可苦了他。叹气道:”没事就好,凡事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有吃有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妈,我知道。“ ”知道就好。妈就怕你意气用事。儿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斗不过就躲开。你姐为什么当初选择离开,她是怕你揪着那事不放,再说你爸……“汪母双眼缀满泪水,再难说下去。 心好像被谁狠狠的抽了一下,:”妈,您放心!我都听您的。“心中隐隐作痛。这些年母亲不容易。 ”咱们以后碰到他们都绕道走,妈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了。“汪母就着手上的棉布手帕擦拭眼角的泪。子孝媳贤,岁月安稳。除了偶尔怀念长眠地下的人。 池塘里睡莲叶子已经铺满整个水面,几个零星粉色的待放花苞在一片碧绿中尤其耀眼。更让人悦目的是荷叶的缝隙间有锦鲤的踪迹。 ”什么时候养鱼了?“他记得这池塘好几年前不知什么原因里面的三色锦鲤一下子都死掉了,就一直没再养鱼。 提到鱼汪母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个是上个月澜澜买回来的,不贵,好养活。她说这里满池塘水就只种莲,怪可惜的。“她指着池塘边围绕一圈的花草,”连这个都是她请人来种的。“ 她见儿子沉默不语,接着说:”承瑾你看你给妈妈选了个好儿媳,妈不是说菁菁不好,妈就喜欢澜澜,从你第一次带她回来,妈就觉得亲切。“菁菁是汪承瑾的前妻。 ”妈,您是不是太偏心了。要是弟妹听到了不知多委屈。“汪承瑾打趣道。 汪母乐了,点着儿子的额头,”你呀!妈到底还是不偏心的。要真是是那样,依丽丽的性子岂不跟妈闹啊?“ ”是啊,还是妈最好了。“ ”对了,上次我跟澜澜提的事,她跟你说没?“汪母忽然记起。 汪承瑾皱着眉头,一副疑惑的样子,”什么事?没准她说了我忘了呢!“ 一条鱼从水里一跃而起,穿过荷叶缝隙一身彩色的亮丽,带着水珠。回落的时候‘嘭’的一下掉在了荷叶边缘上,滑不溜楸的滚落到水里消失。 汪母不禁展颜,”我都跟她提过几次了,她不好意思跟你说?哎!怪我老糊涂了!澜澜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汪母自顾自的说,丝毫没注意儿子神色异样。 孩子?和他汪承瑾的孩子!她会想要吗? ”承瑾?“汪母见儿子走神,”还是考虑妈的话。澜澜不容易。“ 那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孤苦伶仃的,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让人莫名的心疼。 ”妈,不是还有小汐吗?“心里有些涩然。”小汐也是她的孩子,不是?“ ”是,澜澜待她没二心,那毕竟不一样。“女人总要有自己的孩子才完整。 ”妈,……。“汪承瑾本想再说点什么,看到母亲疑惑的眼睛,还是住口。总纠结在一个问题上,到让母亲怀疑,”我会考虑的。“ 知子莫若母,见儿子躲闪的眼神,”你老实说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来大宅总是一前一后,要不就一个人来。以前也没见这样。觉得两个人之间怪怪的。 ”妈,你想哪儿去了?能有什么事。“汪承瑾安抚说道,带着笃定。旋即笑道:”您看,我就叫您多出去走走,您不听,这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真的是妈多想了?“虽然还有些疑惑,见到儿子笑意融融的脸色,心总算安定了些。她还可以问问承轩的。 ”您啊!也该催承轩两口子。“转移方向。 汪母这时脸上阴霾散去,”你就等着做你的大伯。丽丽已经有了身孕。“天色渐晚,吴丽已经在门口朝这边张望,”走,这就进去。在等咱们开饭呢!“ 汪承瑾拢着母亲的肩走进去。汪承轩夫妇和小汐已经在餐桌边坐好。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三) 汪承瑾拢着母亲的肩走进去。汪承轩夫妇和小汐已经在餐桌边坐好。 小汐看到他们进屋来,扑闪着眼哽咽的说:“奶奶,爸爸,我饿坏了!”又用机灵的眼睛瞟向一旁的汪承轩,一副委屈的摸样,“小叔叔不让动筷子,我想吃大闸蟹!” “这么小就告状!”汪承轩显然是气乐了,“现在可以吃了。叔叔跟你赔不是?行不?” 汪小汐主要是看到自己的奶奶和爸爸来了,底气十足,也不轻易妥协了。双腿在桌角一踹,“不行!”那眼里打转的金豆豆就掉下来了。 “哟!还较真了。那叔叔给你剥一个?算是道歉。”汪承轩看的小家伙哭了,也挺着急的。 “不……。”这越来越委屈的小模样,双手搭在眼皮抹眼泪。抽搭搭的带着哭腔。 汪母知道这是孩子在耍小性子,哭笑不得,“小汐!” 汪承瑾看到孩子这副样子,显然有些生气,“汪小汐,你给我安静下来!叔叔都道歉了。” 本来汪小汐只是做做样子,哪知道引来爸爸的吼声。爸爸从来没这样凶过她,这才倍感委屈,那眼里的泪就像小水伐怎么也收不住了,“你凶我,我…。我…。我告诉妈妈去。”这样说着。也就这样做了,小屁股一下子从凳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往客厅奔。 “你这是上哪啊?”汪承瑾本来只是作势吓吓孩子,哪知道这孩子较起了真。他一把拎着孩子的衣领,不让她走。孩子就像一小鸡仔,双腿双手扑腾开来。 “承瑾!”汪母厉喝,哪能跟一个孩子置气。看得她心疼坏了。 “我要妈妈……妈妈……。打电话……奶奶”孩子哭嚷着。 汪母一把夺过孩子,气冲冲的,“这是干什么?有爸爸的样子吗?亏孩子成天把你挂在嘴边,这点澜澜就比你强。” “大哥,是啊。你都这么久没看到孩子了,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吴丽在一旁开口,这事自己老公也有份。 汪承瑾看着直往母亲怀里躲的孩子,怯怯的瞄着他,嘴里还念叨: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拔高了声,“苏澜……,就是苏澜把她宠坏了,什么都由着她,这么小就不知分寸,不学礼仪,以后长大了人家会说是没妈妈管教的孩子!” 汪母拉下脸来,横着眼,“这是干嘛!你有多大家教?犯哪门子邪,澜澜又怎么惹到你了,啊?” “哥……。”汪承轩站了起来。 汪承瑾看着母亲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是过了。母亲身体也不好。放缓了语气,“妈我这不是怕孩子这性子以后要吃亏。您老人家甭生气。” “要说惯也是我惯的多,关澜澜什么事!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汪母本就觉得不对。 一旁的汪承轩两口子都捏了一把汗,这事他们早就瞧出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两口子不似以前恩爱,两人现在连牵手都没有过,回这里也是以前一后,商量好似的,两人之间看似正常却少了亲昵。就连今晚这事大哥都有针对大嫂的意味,老太太不起疑心? 汪承瑾看着母亲那双本有着慈爱有神的眼,此刻尽褪。染上一层咄咄逼人,终是狠狠心:“妈,没有。我们真没事。温柔细腻,明事理,这么好的媳妇我怎么会不珍惜。” 汪母定定看着儿子,从他脸上仿佛划过别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有那么几秒的愣神。叹了口气。她的这个儿子一直都很省心的。“既然你明白,妈就不多说了,这次我选择相信你。在教育孩子方面,苏澜是惯她,也不是溺爱。要说惯,是我这个当奶奶的惯得多。以后我会注意的。”汪母如是说道。 汪承瑾有些自责,知道这是母亲在换个方式责怪她自己,“妈不是您的错。这孩子让您操心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奶奶。”孩子怯弱的喊。她已经不哭了,只是一双眼睛如同小兔子。 “饿了吧?”汪母伸出手揉着孩子的头低声安抚:“乖啊!等会我们就给妈妈打电话。走我们去吃饭。” 苏澜和家人吃完饭回到家,姥姥正坐在沙发上,提前回家来的舅妈正在削水果,见苏澜她们回来,放下水果刀,打开电视让大家吃水果。几人就围着老太太坐下了。侄子睡着了,他妈妈抱着他直接上楼去了。 老太太看着这身边的几人,些许迷茫。 “妈,您怎么样?”见老太太只是看着自己不吭声,舅舅长叹一声。 姨妈在一旁说:“也就这样吧,不过她身体还是硬朗。” 苏澜端了一张小凳子挨着老人的腿边坐下,把下巴搁在老人的膝头。就像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姥姥的怀抱让她随心所欲的撒娇。苏澜小时候最黏老人,她的母亲虽然尽量弥补她父爱的缺失,还是因为自己的职业关系,很多时候都比较忙。所以姥姥的怀抱对那时小小的苏澜来说更多的时候就带着母亲的味道。即使她的顽皮任性,那温暖的怀抱也都包容了。 不知什么时候电视的声音没了,屋里只剩低低的交谈声,带着压抑,生怕吵醒谁似的。苏澜昏昏欲睡。 恍惚中有一双大手轻轻地拂过头顶,一下一下的温暖着安抚着。很安心沉静的感觉。苏澜心里一颤,只是伸出手探了出去,捉住一双干枯柔软的大手。她充满窃喜的猛地抬头。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了,屋子了连谈话声都消失了。都平心静气的专注看着祖孙两人。 苏澜的眼睛敛着闪闪的光,似有一泓泉水缓缓流动。终于老人缓缓开口:“澜澜……。,我的乖孙女。”声音很弱可是还是让静谧的空气带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姥姥,对,我是澜澜,你的乖孙女澜澜…。”如果您知道了那些事,还会说我乖吗?您一定会后悔当初把我带到身边吧!她用力吸着鼻子。酸酸的,苦涩的。 老人的眼睛在一刹那的清明下又黯淡了下去,像一盏死寂的枯灯。 屋子里的人刹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落到胸腔里。都垂头丧气的沉默着。 “奶奶这是老年痴呆症,这种病是不会自愈的。”嫂子刘欣显然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她走到李浩身边,坐了下来,“咱们哪在老人有生之年多陪陪她。让她开心点,就算是尽孝道了。” 老人病的这些时日,不是沉默不语就是把人认错,刚才还以为老人好了。多坐了一会老人就开始精力不济,开始打瞌睡。姨妈和舅妈就搀扶着老人回卧室了。 姨妈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其他人都散去。见苏澜还傻傻愣愣的在小凳子上发呆,“澜澜也不早了,回屋吧!” 苏澜反应过来,一下子从矮凳上跃起:“喔!我这就上去。”苏澜也不知在想什么也没等姨妈。 “你说明天要去见你妈妈,需要我陪吗?”姨妈有些不放心,这孩子的性子她多少是了解些的。就冲她这几年一直不回来。 苏澜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笑笑,“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姨妈已经掏出一串叮铃着响的钥匙,取下一把,上前几步递过来“车钥匙,这车是桐桐给买的。我不怎么用,你这段时间就拿来代步,走哪儿有方便。” 苏澜有些犹豫,这附近确实除了公交车,不好找车。“我用了,您回家怎么办?” “还跟我客气不成?我回家也方便,就几站路。”姨妈爽朗的笑着。 苏澜谢过。“您也上去休息。”她等姨妈一起上去。 回到屋里,苏澜拿过床头的手机,意外看到汪承瑾打过来的电话。,嘴角弯了弯,白白的手机亮光衬得她一张俏脸都生出一层幸福的光晕。 回拨出去,电话嘟嘟声在耳畔冗长的响着。在苏澜以为要断线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声音,“什么事?”几许疲惫。 还好他接了。“睡了吗?”些许期盼,些许忐忑。 “嗯,睡了。”他的声音像一把软毛刷,带着柔软的质感。让人心里酥酥的。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四) “嗯,睡了。”他的声音像一把软毛刷,带着柔软的质感。让人心里酥酥的。 “你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有了一丝清明,“摁错了。”他想说一个是自己打的,一个是小汐打的,但是一想到晚饭时候的事就没说。 “……”原来是这样啊!她想:他一点都不想我吗?她以为离得远了心就近了,这句话是谁说的?有点骗人。 没听见她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就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十分拖沓。稳了稳腔调,“没事就挂了。” “承瑾我想你了。”带着恳切,字字灼灼。 短短六个字,不去纠结是真是假,心里的那道墙被敲开了一个缺口,被困已久的爱就像潮水蔓延在胸口。闭上眼睛,狠心挂断了电话。 站在窗口,点燃一支烟。 就今晚这已经是第二个女人跟他说想他。只有他知道,有多么的不同。 方薇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清楚她爱他的钱,爱他身上的光环。他很清楚如果他什么都不是,就凭这副好看的皮囊真的有几个女人会爱他? 苏澜呢?他知道她从来都不稀罕钱,她曾经说过她喜欢一个安定的依靠。那她爱他吗?他曾以为他不在乎,其实不然。 猛吸一口手指上的香烟,再缓缓吐出一口,用手晃了晃,这烟就像爱的样子,模糊不清。 苏澜抽烟是什么样子?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手指一弹烟头飞了出去,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遇见苏澜不是偶然,是必然。就像有人说的――缘起。一阵风吹来,他的思绪清晰了些。 那是08年的5月12日。 他的祖籍是四川都江堰市。从爷爷那辈到s市经商起,每年清明节他们汪家都会回家祭祖,一家人都回去。父亲去世后,每年的一家人过去就成了每年他和承轩两兄弟回去。 头一年年底的时候他的妻子梅菁菁和一帮驴友去登山,登山途中摔下山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儿。汪承瑾备受打击。 妻子梅菁菁,虽说喜欢户外活动,在事业上也是一个好帮手。妻子去世,承轩本又经常当甩手掌柜,他的工作繁重起来。清明节时间又遇到一个很重要的收购筹备,所以回乡祭祖就推迟了。偏偏承轩的丈母娘生病住院,原本两兄弟的回乡之行就成了汪承瑾一个人的事情。 5月12日他和李诚到达成都双流机场后直奔都江堰。他记得那天四川的日头很大,有些闷热,正是午后。他一个人靠在后座昏昏欲睡。为了回四川,他昨晚整夜未睡的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在飞机上的两小时打了一个盹,这会仍然很困,这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变得散漫。 他索性睁开眼睛招呼李诚关掉空调,打开天窗,热乎乎的风立时灌进来,吹走了空调制造的干燥冷气。 他们没走高速,直接走的省道。都江堰的变化很大,道路也很平坦,周围还有绵延数公里的绿化带。 走着走着感觉眼前的景物晃得厉害,车像是一艘在海面上飘摇的小舟,还以为是轮胎缺了气,方向不稳。 还没等他叫李诚停车,李诚已经踩了个急刹。一边大叫到:“不好,地震了!”声音带着战栗。汪承瑾心下一紧看向窗外――左边池塘涌起七八米高的巨浪。道旁树也摇晃得厉害,像是正经历一场飓风。右边农家院里有人往公路上跑。耳旁充斥着好轰隆隆的巨响,那声音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和李诚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下车。 池塘的水铺天盖地的涌来,浇透了他们一身。路上为数不多的车都早已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也站在路边惊慌失措,面面相窥,已经有人哭了起来。这天摇地动的震撼岂是人的力量能够战胜得了的。只有自然灾害才能直接藐视人类的渺小。 路面左右晃动,停下了的车也开始失控,左右颠簸。“大家快躲,到那块地去!”汪承瑾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做着手势。急急避开失控的车辆,和大伙一块往旁边一块长满荒草的空地跑去。 前面一家农家砖混结构的房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来。伴随着轰轰巨响一部分墙体正好砸在一辆车的引擎盖上。有好几棵几十年的道旁树要么拔地而起,要么拦腰截断。 大家慌了阵脚,有的情侣甚至死死的抱成一团。地动山摇,地底下仿佛潜伏者一只巨兽,眨眼间就会翻滚着破土而出。眼前一阵眩晕,耳朵里全是轰鸣。不到5分钟的样子,一切归于平静。 头顶还是很足的日头,地上却已经凌乱一片,有的人流下来劫后余生的泪,房主跑到屋子的废墟上徘徊流泪。还有小孩带着尖利不止的哭泣声和女人的轻哄声。 有男人略为镇定的声音安抚大家:“只要人没事就好。糟了手机没有信号了,刚才还响了两声,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后面的话低了下去,可能开始担心自己的亲人,也隐隐压着哭腔。 汪承瑾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松开了从一开始就握得发酸的拳头。没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李诚也抖抖索索的样子,遇到这种不可抗力的事谁不心惊胆寒呢?李诚握着电话嘀咕,“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汪承瑾也试着拨了一个电话,也是不通。相隔几千公里应该没事! “这辆车里还有人!”不知谁在喊,“谁来搭把手,把这姑娘拉出来。” 随着声音看过去,是刚才还在自己房子废墟上徘徊的中年男人。他的喊声惊动了这边的人。而他身边的车正好是被墙体砸中的那辆车。 汪承瑾和李诚还有一个男人迅速往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那辆车跑去。 汽车的引擎盖被压了重重的水泥砖块,严重变形。车前挡风玻璃豁开一个大口,其余没掉落的玻璃已经成了网状碎渣。 从豁开的大口看进去,刚好看见那张被困者苍白的脸。一张精致的脸蛋,额角渗着血。在这个混乱不堪的环境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车门已经变了形,离得近的人想去拉开,却无果。汪承瑾走过去试了试,很紧,所幸只是轻微变形,他用脚踹了几下,门锁有松动。叫上李诚,每人搭把手再使劲往外拉打开了车门。 “我被卡住了。”她虚弱的冲他们感激的笑笑。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透着抓不住的无助和倔强的隐忍。嘴唇也许是惊吓有些发白。整个人就像一株迎着风的兰花,娇弱中带着坚韧。美得让人心疼。 汪承瑾半俯下身,侧着头查看――她的腿被变形的车头挤压,座位和变形的车体之间。看不到腿的状况。“腿是不是受伤了?” “还好,能忍得住,应该没多大问题。”她的声音很好听,像一股细细的泉水缓缓流入心里。带着平静淡然。 汪承瑾很惊讶,这样的境遇,她居然还没有哭出来,也不像是被吓坏的样子。“那你稍等,我们想办法救你出来。”这个地方离城里还有好些路程,再说也不知道其她地方怎么样了,他们只有自己想办法。 “汪先生,我们试着把座位往后调看行不行。”李诚提出建议。 “就是,就是。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来。”旁边一个操着四川话的男子带着赤诚的说。 汪承瑾再次弯下腰,他得查看一下被卡住的位置,如果可以才敢移动座位。他的手所到之处都是黏黏糊糊的一片,是血。“还好,只是膝盖被抵住了。疼不疼?” “有点。”声音有些哑,她虚弱的冲他笑笑,估计是刚才他不小心触到她的伤口。 从汪承瑾的角度看过去,她有一双惊世骇俗的眼睛,虽然里面映着疼痛与镇定,却无法掩去闪烁的灼灼其光华。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看上去不过20来岁,却有着经历许多世俗的淡定心智。 汪承瑾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鲜红血液,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让出一点空隙,好让李诚调整座椅。 ------题外话------ 亲们喜欢就别忘了收藏!谢谢!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五) 李诚伸手调整座椅,试了试,站起身来一脸失望,“不行,向后移动不了!谁有工具?我看必须把椅背拆掉才可以。” “我有…。哟!余震!大家镇定些。”刚才那个操当地口音的男子开口。是的,余震,潜伏的巨兽又开始作威了。地底下响彻一片。已经没有之前那摧毁一切的震撼了。不远处的山体裂开了一半,巨石轰轰滚落。刚才立在一旁看这边救人的人群都散开了去。只有汪承瑾,李诚还有那个操着当地口音的男子镇定的没有动。 “你们快躲躲!”是她在说。她有些焦躁,是焦躁,而不是害怕。 “没事是余震,这个位置还行。”是李诚在说。已经没有什么建筑物或者大树了,该倒掉的,差不多都在之前那场摧毁中倒掉了。差不多一分钟不到就停止了。 工具很快拿来。李诚熟练的把椅背拆掉,然后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好了,你能试着往后挪一下吗?应该能够出来了。” 她点点头,用双手吃力的撑在身体两侧的座椅边缘。一使劲,手又跟着软下去。她咬着唇连试两次,身体纹丝不动。抬起头来,苍白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松开的唇由白转青,摇着头“不行,使不上劲。”声音已经很是虚弱了。 “看来这样不行,她很虚弱了。我看得一个人把她往后挪,一个人顺腿,把她抱出来,也不知骨头伤着没有。”操着当地口音的男人开口。 按照这个方法,李诚在后座上去抬着她的两只胳膊往后移动,汪承瑾轻轻的给女孩子顺腿,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车里移出来。 只见右腿小腿处裤子被划拉一个大口子,可以看见里面细白如瓷的肌肤上绽开的口子,血往外不停的渗出,染红了米色的裤腿。分外触目惊心。这还是她自己形容的“还好”? 他一边放下一边说:“李诚你先别松手,看她能站稳不?” 他刚一松手,就听见她“呲”的呼气声。一张脸更加苍白,一双唇咬得死死的,整个身子维持不了平衡。看来有些严重。 “李诚,我们车上急救箱没?”汪承瑾沉着的问。得先想办法止血,再做打算。 “我后座上那个包里有止血的绷带。”没有等李诚回答,就听见她低声说道。 刚才只想着救人都没注意到她后座上的包,而且是个很大的登山包,难怪她一身运动装扮。 汪承瑾走过去打开包,里面又分了好些袋子,每个塑料袋子都被扎好,最上面的应该是化妆品之类的。有些犯难,这么多的东西从哪儿找起? “止血的没在那里面,在外面左边的小袋子里。”也许是久久没看见他过来。 在包扎的时候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不断和她说话。女孩不太健谈,多半都是他问她答。交谈中得知她是北京人,叫苏澜。出来旅游,就驾驶着这辆半旧的车,走过好多个地方了。 半响汪承瑾为她包扎好伤口,站起来用衣袖擦了一下从额头渗出的汗水。看了看自己给包扎的成果,不甚满意的说:“好了,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到医院拍个片,再处理一下。” “谢谢你们!”她笑得浅浅的。额角的血渍已经干涸,蜿蜒而下的印记像是一株花藤。 其余的人已经拿上东西在陆续离开。日头有些发白,刚才被水浇透的衣服已经半干。他觉得一身粘腻。 “走吧!我们带你出去。”汪承瑾看她这个样子是没法自己走了。 “没事,不用管我,你们救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没准等会救援的就会赶到。”她毫不犹豫的推脱。 “我们大家都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腿也动不了,这路已经没法行车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客气,跟我们一起走。等有车的地方就好啦!”李诚分析道。 她也没再推辞。最后李诚和汪承瑾轮流把她背到市区的。这一路太多震撼,恐惧。余震不断,四处都是哭喊声。当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母亲抱着一个孩子哭泣时才觉得揪心。感觉苏澜圈在他手上的手紧了紧,有类似液体的东西掉进他的颈窝里。他没啃声。 把她送上从成都来的救护车时,天已经黑了。那个时候她已经昏迷过去。她一直没问过他们的名字。看着远去的车,“苏澜”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仿佛韵侓优美的音符。他以为这只是人生的一次偶遇,一次擦肩而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缘起。 窗外还是树影婆娑,汪承瑾有些自嘲的想:那个时候他没想过会再遇见她,爱上她。 第二天,苏澜醒的很早,舅妈早起做饭的脚步,她听到舅舅他们下楼的声音,最后是院里汽车离开的声音。这一切声音听起来都那么的亲切。兴许是这个地方太温暖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想起来,直到姨妈在外面敲门。她这才应了一声:“我这就起。”拿过床头的表看了一下时间,迅速坐起,然后带上手表。 姨妈已经走了进来,见苏澜还拥着被子慵懒的坐在床上,“懒猫!你在你家也这样?” 苏澜打着哈欠,半眯着一双猫儿似的大眼,“没有,不过想睡懒觉也没人管我。” “快去洗洗起来了,你舅妈做了清粥,蒸了几屉包子。你舅舅他们吃过早就走了,不过给你留着呢!她叫我上来看看怎么还没起。” 苏澜扒拉一下蓬松的头发,“真温暖,我都不想起啦!” “起吧!起吧!就你最懒了,像小时候一样。”姨妈颠怪道。一边作势来提拎她。 苏澜躲了一下,“好啦!我这就起!” 姨妈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叫你舅妈给你端出来。” 苏澜吃完早饭,开车上路,往母亲的墓地而去。 在墓地门口卖了一束白菊,越接近妈妈的墓地越不是滋味。苦涩,懊恼,思恋涌上心头,一步步像行走在错落遗失的时光里。 早晨的阳光还有些苍白,四处静悄悄的,墓地整个儿笼罩在这清冷的阳光和干燥的雾气中。凭着记忆她找到了母亲的位置。她只来过一次。 黑色大理石的碑面上镶嵌着一帧妈妈生前的照片,是证件照。她生前很少照相。照片上的她微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苏澜定定的站了一会,放下花,软软的跪了下来。一双手撑着冰凉的石头,低着头眼泪掉了下来。“妈妈我来看你了,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曾经那温暖的怀抱,独独属于女儿的温柔眸子,如今却和这里的黄土融为一体。静静的毫无声息,让一块石头,一张照片来证明她曾经的存在。说不出的凄怨哀婉,忽然间五脏六腑都在疼。 妈妈去世那年苏澜正好21岁,本是青春昭华的年纪,苏澜却从那一年步入人生最昏暗,痛苦的时期。太多变数令她悴不及防。亲人,爱人的离去……。直到她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花了整整两年时间走出那段阴影。如果没有汪承瑾,她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是好是坏?是活着还是死去?不管是什么样子,肯定不会比现在好。只是近一年里,汪承瑾不再对她那么好,有时候甚至有说不出的讨厌她。这些让她犹如步入世事轮回的错觉。“妈妈我是不是还是做错了?” 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直起身体的时候周围的雾气已经散了去。她按压了一下眼角。太阳已经明晃晃的了。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发晕。扶着墓碑勉强站定。等眩晕过去,在默默的转身离去。 下一站是她和妈妈居住过的房子。 推开b大教师宿舍属于她和妈妈两个人的家。屋子里一股霉味,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了进来,可以看见灰尘在光影里欢快的打着旋。一室空寂。 曾经这个家虽然只有母女两人,但也算温馨。小小的一室两厅被妈妈收拾得井井有条。妈妈是一个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一丝不苟的人。曾经她怀着热情建立了这个家庭,满怀期待的等着孩子的到来,却等来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等来一个负心人离去的结局。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六) 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用她柔弱的肩膀扛起整个缺失的家,为苏澜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她总是那样热烈的爱着生活。面对爱人的背叛,她却能稳稳妥妥的带着苏澜走下去。 也许正是她有个这样的坚强的妈妈,才造就了她的柔弱和依赖,所以在面对打击时才一蹶不振,仿佛天塌地陷的绝望。 苏澜走到妈妈的卧室门口,一眼看去,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一床,一椅,一桌。记忆里她总是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在桌前的台灯下备课,桌子上总是堆着一摞一摞的书。她匍匐在桌子上的瘦弱身影总是那样安静。仿佛与世无争。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在一阵子恍惚的忙乱和惊慌的逃离中,什么也来不及收拾。这些都还完好的呆在那里,可是它们的主人已经不会回来了。苏澜走过去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掉了漆的木头箱子。妈妈曾经告诉她,这口箱子是姥姥给她上学准备的箱子。上面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层灰,已经看不出颜色。箱子的锁扣是铜制的,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圆润了棱角。 苏澜把箱子打开,箱子里一股木头的香气传来。 她把桌上的书的灰尘扑掉,一本一本的装进去。装的最后是一本文集,书页有些泛黄毛边,还有一股子陈旧的味道。随手一翻,是一段用红笔勾勒过的句子――也许每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原来妈妈不是没有受伤,不是没有哀怨。她也会为了一个男人痛。只是她一直掩藏得很好。 最后放进去的是那副黑框眼镜。老旧的样式,她对着镜片上哈了一口气。用手心去擦拭。她小时候就一直觉得这副眼镜很丑,她曾经对妈妈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一副漂亮的眼镜。 她的妈妈那么美怎么可以戴着这样丑的眼镜。可就是这样的一副眼镜,那天妈妈出门忘记了戴,才出了事。 苏澜关好箱子,使劲把它推回床底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房间有半面墙的照片,如今只剩零零落落的几张她一个人的。镜框上的她都灰蒙蒙的看不清,就像失掉的过去朦胧不清了。靠窗的墙角立着那台珠江钢琴。 走过去手指搭在钢琴上,拿开,立时出现几个清晰的指印。 掀起琴盖,手指在上面随意按了几个键那清脆的叮咚声便在这静谧的空间蔓延开来,又被灰白的墙壁吸了进去。 中午褚一航忙着去赴一个饭局,无奈三环路上成了汽车长龙。助理小心的看向后座的褚一航――直立有型的发,一双眼角略为上挑的眼敛着黑沉沉的眸,高挺的鼻梁。厚薄适度的唇角微微上翘。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漠。 还好褚先生心情还不算坏。他知道他最烦堵车了。袁理跟了褚一航多年,深知他的脾气。褚一航脾气并不算坏,人前总是笑脸但是不谦卑,做事雷厉风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做事很有一套。他的成功不得不说是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很多人都只看到他背后的光环,说他是靠他的父亲褚齐帆才有今天的成就。有很少一部分人了解他的。白手起家或许用不到褚一航身上,但他是实打实的有勇有谋才成就今天的辉煌事业。 车里有点闷,褚一航松了松领带,打开车窗,这时电话响起,拿出一看是白玫芝的电话。 “一航吃午饭了吗?”白玫芝得体的话从另一端传来。 听到褚一航耳朵里却是讽刺,这个女人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就以一副蛮横的姿态入驻他的生活。人前总是一副委屈,刻意讨好的摸样。如果不是她,他的生活不会这样糟糕。 的确糟糕,没有了心爱的人,还有什么幸福而言。如今的他看似一副积极工作生活,几年时间把一个小小的房产经纪公司做的如今的上市公司。实际上他除了不停的麻木旋转外,真不知如何消磨往后的几十年。 还好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一航,你有在听吗?”白玫芝不确定的问,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多时间,他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怎么也捂不热。她真怕有一天她自己也冻凉了。 “说吧!我在听。”彬彬有礼的语气。 “今天是星期五。”白玫芝提醒,每个星期五他们都会一起回褚家。 “嗯,下午我接了拓拓过去,你直接过去就好。” “我还是等你吧!你顺道把我捎上,我们一起去接了拓拓。省得妈又说我们。”她知道这最后一句话起决定性作用。 这个女人!怎么个心思?他会不了解?褚一航皱眉,“好。”随即挂了电话。 车流已经开始动了,车速已经开始提升起来。这路况!要是她在,她一定会在耳边不停嘀咕,那样也不会觉得吵,反而觉得很愉悦。 苏澜在接到陶陶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刚擦好的地板上发愣,响了好几声,才确定是自己的电话铃声。陶陶在电话里问苏澜在哪里。苏澜如实说了。她抱怨苏澜怎么回北京也不跟她说。苏澜只好把事情的原由跟她说。 陶陶说为了爱情她要回北京,不再回s市。苏澜很支持,心下却舍不得。得知她第二天就回来,两人就相约第二天下午碰面。 幼儿园的门一开,褚一航就看到了那个在一群叽叽喳喳小朋友中最显眼的儿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群刚楼道出来孩子围着褚骄拓,褚骄拓一脸得意的说着什么,像一只快活的小黄雀。而其他小朋友一脸崇拜的样子。他的小嘴一开一合,唬得其余小朋友一愣一愣的。老师从队伍后边上来,褚骄拓立刻和其他小朋友站好闭上了小嘴巴。就等着家长来接。 车里等着的白玫芝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开了车门走下来,一身简单的白色套装,脸上永远都是妆容精致的摸样,看上去大方漂亮。她站到褚一航身边提着细细的嗓子喊:“拓拓!” 孩子看过来,见到爸爸妈妈都来了,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跟老师说了声再见就直奔过来。 褚一航看到奔跑过来的儿子,小书包空落落的在后背上晃来荡去,有些恍惚。那些往昔的记忆,那些光华流转。仿佛看到那个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跑着,头上小辫子也跟着动起来的小兔般的小女孩。他的小女孩!那红扑扑的脸,那沁着小鼻头,一脸灿烂的笑容,就如眼前的儿子。 不知为何,今天分外想她! 褚一航架着孩子的小身板想要把他举起来。孩子立刻明了,向后挣开褚一航的大手。“爸爸!”带着不情愿。用小手拉起衣服下摆直接往脸上蹭,想要擦干脸上的汗水。 褚一航看着这样的儿子也不恼,甚至有些觉得可爱。 显然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拉下孩子的衣摆,“拓拓这多不卫生!妈这儿有纸巾。” 褚骄拓这下有些不耐烦了,“妈妈,不用了,我已经擦干净了。”说完就拉着褚一航往车上去。 白玫芝主动坐上驾驶座,让父子两个坐在后面。因为有了孩子在叽叽呱呱说着学校的趣事,这一路也没来时那般沉闷,很快就到了父母的房子。 车刚停下,褚骄拓就像撒着欢的小狮子样冲了出去,还没进门就叫道:“奶奶……奶奶。”稚稚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很是舒坦。 正在厨房帮忙的邱任英听到孙子的喊声就迎来出来,“哟!我的小拓拓来了,来!奶奶抱抱。”一边解下围裙。 白玫芝一边眼疾手快的接过叫道:“妈,厨房的事交给我好了!您和拓拓玩。” “没什么事了,你也在公司忙了一天,歇着吧!有张阿姨。”邱任英笑着说。 “没事我不累!”说完就进厨房去了。 邱任英师傅十分满意白玫芝。这样的儿媳,很会博得别人开心,出身好,又大方得体,还是事业型的女人。别的不说,就说她的娘家也是不错的商贾之家。她很庆幸当年为褚家争取了个好儿媳,眼前的儿子一开始有些闹腾,这几年还是是这样过来了。 她很喜欢这种成就感。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心狠一点,自己儿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成绩。 其实白玫芝,从小娇生惯养的那会做饭,进厨房后也就洗洗菜,拿一下盘子。有一次试着切菜还不小心伤到手指。 ------题外话------ 今天只更新两章。谢谢收藏!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七) 褚一航看到母亲望着白玫芝背影若有所思的脸,那脸上是缀着满满的满意笑容的。他知道母亲这时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是她亲手挑选的儿媳,她又怎么能不满意? “奶奶我要去搭积木!”拓拓拉着邱任英的衣服下摆。 “奶奶陪你?”满眼宠溺。 “不用,我自己去。”说完就进里面的房间去了。 “这孩子!”转过身来对着儿子说:“妈去给你端西瓜出来。今早刚从地里摘来就送过来了,个儿也大。瓤也好着呢!” “妈我自己去拿就行。你歇着吧!”褚一航从沙发上起身。 “冰西瓜来罗!”白玫芝笑吟吟的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拿了一块递给邱任英,又拿了一块递给褚一航:“老公快吃,妈切好放在冰箱里,刚刚好。拓拓在里面吧!我给拓拓拿一块过去。” 褚一航面无表情的接过,坐了下来。并没急着吃。 “还是玫芝好,懂事体贴。”邱任英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出语提醒。 褚一航看着母亲因笑容更显得深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想说的也说不了,只是说了句:“妈,您也该染染头发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心里也是高兴的,下意识的摸着鬓角的头发,感叹道:“嗯,妈老啰!一转眼拓拓都这么大了。明儿妈就去染。” “爸回来没?”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没呢!” ……。 褚奇帆回来时刚好是饭点。吃饭是褚骄拓就挨着褚奇帆坐一块儿。褚奇帆不厌其烦的和孙子说着话。语气尽是慈爱骄纵。要知道褚奇帆一直都是一个严肃的人,不怒自威。很少有人和他亲近。也只有这个孙子面前才显得和蔼可亲。 褚骄拓吃完了拿着纸巾抹抹小嘴,“爷爷,我吃饱了。” “下去吧!”伸手摸摸孩子脑袋。小家伙满意走开。 褚奇帆满意的站起来,走到小厅坐好,他没回书房处理公务,褚一航也不敢走开,只好随着大家一起坐下来。 “爸爸,也只有您摸他的头,他不闹。那天我去摸一下,他可恼了!还一本正经的说他长大了,以后不许摸他的头。”白玫芝讨好的说,这个孩子老人是真真的疼到心里去。说这话是时候,就想要是她有了孩子说不定老两口疼得更紧。她看向褚一航,他们两个的孩子该是多么的俏生生的呢? 结果褚一航压根没看她,只是唇角缀着一丝笑看着小几上保姆刚端过来的正冒着袅袅热气的一杯茶。 “挺有主意的嘛!”褚奇帆高兴的说。话峰一转:“一航听说你在s市又竞得一块地?” 褚一航放下手中的筷子,就知道父亲要问。一回来就被拓拓缠上了,这会才得空闲。“是的,那边主要还是邱臻负责,我很少过去。” “邱臻这孩子有本事啊!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前些日子你舅舅跟我说**局长一心想和他们结亲家,可这孩子死活不同意。”褚奇帆喝了口自己的浓茶,喝这沱茶的习惯改不了了。就喜欢劲头足的茶。 大家都知道大家长是还有话在后头,都默默的等着。 “你这个当大哥的也得多上上心,不能为了你的公司耽误了他。他们家也就他这颗苗。”|褚奇帆说得郑重其事。 “是的,爸爸。”褚一航平静的答道。邱臻不是他褚一航。也比他褚一航幸运不是?他是反抗不了! “这几年你的事业越做越大,虽然我没有实质性的帮过你,我想你也清楚作为我的儿子凡事要低调一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远远没有政治斗争险恶。”褚奇帆一副语重心长的说。见儿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又接着说:“我也该退下来了,力不从心了。公司的事要是忙不过来就让玫芝过去,玫芝也总不能一直在她爸的公司里。” 说完褚奇帆看着儿子的眼睛等着他回答,包括白玫芝和邱任英也都静静的注意他的反应。 褚一航知道自己这次不开口是不行,以往都是被叫到书房说事时顺便提一下,这一次显然不同了。“这事还得问玫芝的哥哥,目前她是她哥哥的左膀右臂,要是我去要了来,虽说是褚家的媳妇,天经地义,也不太厚道。再说了现在我那儿也不缺人。”说这话的时候半搭着眼皮,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毫无纰漏。却直指他不需要白玫芝的帮忙。 其实白玫芝也跟褚一航提过,父亲公司那边她随时都可以抽身。都被他不软不硬的拒绝了。今天这事是公公摆到台面上来说,他居然还拿自己编造的理由来拒绝。让她心有戚戚然。 她清清嗓子,“爸爸,一航说得也是,我现在正在负责公司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这会要我去庆航确实走不掉。如果一航忙,也要我哥安排好一个人顶替我的家位置才好。” 褚一航飞快望一眼白玫芝眼里全是不屑于讥诮,这人也挺会装! 白玫芝也感受到了褚一航的目光,虽然他的目光只有一瞬间的变化,但是她还是被刺了一下。 褚奇帆点点头,“这事我会找个时间给你爸爸去个电话。”一锤定音,不容反驳。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自己儿子说的,他怎么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这几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来了,还有那么多的几年,应该好好过下去。这样才对地下的人有个交代。以前都被褚一航找理由搪塞过去了,见褚一航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站起来瞪了他一眼:“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抬腿去了书房。 褚一航只觉得有无数的猫爪子在心里挠,很是不舒服,要说的话就这样被父亲生生堵回去。索性也冷冷起身去陪孩子。 白玫芝心里笑了,脸上倒是很委屈的样子。 “孩子,会好的。男人嘛!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么能干,他会看见的。”刚才邱任英一直没说话。她知道父子两说话,她没插话的机会。这会见儿子毫不客气的脸色,知道是儿子有些过。这才安慰儿媳。 “妈,我知道。会好的。”她说的很细声,男人的硬硬背影还没消失。 还是被褚一航听见了,嘴角上翘。聪明的男人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毁了他和他心爱女人的一切。当年她不惜一切代价的要嫁给他,她能得到的是什么?他会给她什么? 回家的路上,还是白玫芝开车。 褚一航父子俩坐在后座嘀咕。孩子终于抻不住歪倒在褚一航身上睡过去了。褚一航拿过薄毯替孩子盖在身上,把孩子结实的小身子抱到怀里。 车窗外光线明明灭灭照在小家伙的身上。红扑扑的脸上那微嘟着的小嘴,煞是可爱。结实白净的胳膊莲藕般,身上暖暖的,甚至还有一股没消褪的奶味。 这孩子其实也没喝过母乳。他和白玫芝婚后几个月的时候领养的。家里的张阿姨一个远房亲戚家儿子死了,留下的遗腹子,结果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妈妈又死于难产。孩子的爷爷奶奶无力抚养,想把孩子送人。结果母亲就抱了过来。 第一次见到孩子褚一航就喜欢上了。看着他粉嫩可爱的样子,眼前的不由和记忆重叠。那一幕是那么熟悉。 他想这也许是老天爷怜悯他对她的思念,赐予了这样一个孩子给他。 褚一航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爷爷也没空,奶奶身体也不好,就把他丢在乡下姥姥家。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野孩子,上山爬树掏鸟窝,下河捉螃蟹摸鱼。毁坏过别人的菜地,也欺负过比自己小的孩子。就差上房揭瓦了,他姥姥没少给别人赔不是。 他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他去找李浩。结果看到看到一堆孩子围在李浩家院子中间指指点点。他跑过去从小伙伴围成的圈子边扒开一个口子。只是这一眼,他就被吸引住了,再难移开眼。 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是一个摇篮。那里边正酣睡着一个婴儿头发乌黑,粉粉的脸蛋。盖着一张粉色的毯子,把一张小脸衬得更粉嫩。 “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 两只小胳膊向头的两侧举着,紧紧的攥着拳头。小指头上的指甲盖也是粉红色,很可爱! “她真好看!”那时的他也不过5岁,喜欢机器人,喜欢玩具枪。却被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吸引了。他从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婴孩。他映像中的婴儿都是哇哇的大哭。他不知道那些婴儿熟睡了是什么样子。但他敢肯定他们都没有眼前这个精致可爱。 “你们看她的头发好黑好软。” “她的睫毛真长。” “……” 小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题外话------ 今日只更新两章。谢谢收藏!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八) 老奶奶从屋里走出来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都安静下来。小伙伴们多看一会也觉得无趣,就散了。 只有他久久的凝视着她,脚就像生了根。他觉不可思议――这么个小的家伙却那么的好看。比他任何玩具都吸引人。 “我可以摸摸吗?” 老奶奶点点头。 他怯怯的伸出手,触摸她粉粉的脸蛋。像牛奶一样滑腻。 “我可以抱抱她吗?”愿望实现一个,但是又生出一个。 “你抱不动的,小子。”老奶奶摇摇头。 “等我长大了我就能抱她了?”他一脸认真。 老奶奶笑了。 他也不管老奶奶是不是答应了,反正他就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了。 摇篮晃了晃,是她在蹬她那短短的小腿。那胖乎乎的小脚丫子就露了出来。她睁开了眼。她那双眼睛黑溜溜的像是两颗黑沉沉的宝石耀着点点光芒。看到他愣愣的样子,好一会才笑了起来,露出还没长乳牙的牙龈。两只眼睛像是一轮弯月。 他至今都无法形容第一次看到她的心情。那个娇弱粉嫩得不像话的小女婴,像颗星星,就那么映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随着时间推移也植入他的生命里。 ―― 褚一航往上托了托怀里的小身子。不知怎么的越发想念那个娇娇弱弱又柔韧的她。 白玫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褚一航一眼。长着一双眉眼深邃桃花眼,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孩子。他的脸上涌现出柔柔的光芒,那是他对褚骄拓独有的,除此之外任何时候他都给她疏离冷漠的感觉。即便是他笑着的时候。 她一开始是不太愿意领养这个孩子,可是她拗不过褚一航,再加上褚家父母也喜欢得紧,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在他眼里她连这个孩子都不如。有时候她甚至有些迷茫,面对他,她不知所措。她爱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了。但是她花了整整五年都走不进他的心。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无心的。她不是没想过放弃,一想到自己的青春昭华都给了他,她又那么的不甘心! 苏澜接过舅妈手里的粥碗,用勺子轻轻搅动里边的粥,一股清香溢出来。 “澜澜,你今天下午要去城里?”她也是听她的姨妈今早走之前说的。 苏澜手上的动作没停顿,碧绿的菜叶点缀在白色的米里,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嗯,是陶陶要回来。” “那丫头要回来?”总算放心了些。哎,其实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孩子够懂事了。 苏澜想到这事,就替自己的朋友高兴,“她在这边处了一个男朋友,以后也不再回s市了。” “这样啊。那你在那边也少了一个朋友不是。”舅妈毕竟还是处处想着她的。 “也没什么的,那边我还认识了很多的朋友的。”苏澜舀起一勺子粥吹了一下送到姥姥嘴边。老人机械的张嘴吃进去,眼神空洞。 “澜澜……” “什么事?舅妈。”苏澜望了过去,见舅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您说!” “你这次回来打算去回你家吗?……我是说你爸爸的家。”舅妈有些担忧的样子。小心的看着苏澜。 苏澜放下勺子,用纸巾为老人擦拭嘴角,平静的说:“我没想过去他那里。”虽然妈妈去世后,无家可归的她有那么几天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她对于那个家不过是一个外人,她融不进去。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中的,既然已经开了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复有说道:“澜澜,你爸爸来找过你。问我们知不知道你的下落。你舅舅不让说的,你知道他特别狠你爸的。你舅舅又不让我告诉你。这几年你爸在官场上混得倒是风生水起的。不过人倒是有些走样。老了许多了。” 听完舅妈的话,苏澜嘴边噙着笑:“舅妈,如果他下次来您就告诉他说我很好。我想他心里或许还是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的,要不也不会在我妈去世后照顾我那么久。我是不恨他的,只是有些时候想着他对我妈做过的事有些放不开。” 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苏立沛照顾苏澜的。那是苏澜妈妈去世的时候。苏澜受到很大的打击,一边是爱人的背叛,一边是失去至亲的痛,眼看着孩子伤心悲痛。却不敢把她往家里带。家里边还有一个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苏澜扛不住对老人说出实情,老太太知道女儿的去世的前因始末还不得气死。就在这时,苏立沛倒是拍着胸脯保证他能把孩子看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苏澜在百货大厦的大厅一角的水吧找到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嘴里咬着吸管,手里翻着一本杂志的陶陶。 陶陶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第n次抬头终于看到婷婷袅袅向自己走来的苏澜。一身湖蓝色的及膝连衣裙,裙摆缀着大朵大朵的繁复绣花。在她优美的步幅中,那艳红的花朵像漂浮在她身上般。 她总是这样不经意就成为焦点,就像一幅走动的画。现在这个休息区的每一道目光几乎都投在她身上。有羡慕,有惊叹,还有妒忌。 陶陶看着苏澜一幅安定自若的表情在自己面前坐下来,才反应过来,迅速合拢手上的杂志,不动声色的推到桌子的一角。 其实苏澜走近就已经看见了,都过去了不是吗?她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就喝一杯水,不会再耽搁很多时间的。” “堵车了?” “你以为呢?我可是吃过午饭就开车出门的。”北京怎么能辜负堵城盛名呢? “苏澜我现在可是为了爱情献身成了无业游民了。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叫你去机场接我了。那可是好几十块的车费!”陶陶又咋呼开了。 苏澜有些无语,“我说你能小声一点不。淑女。” 神经大条的陶陶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见好几个人看过来,脸顿时红到脖子根,嚅嚅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 苏澜要过一杯水,“蒋澈知道你回来了?” “知道,不过他没有请到假去接我。晚上倒是约我吃饭。” “你的行李呢?” “在旅馆里。” “住什么旅馆,去我家吧。你那钥匙还在吗?”苏澜问。 某人求之不得,“在呢!就等你说这句话了。” “走吧!不是还要去买衣服么?”苏澜淡然起身。 苏澜当参谋,陶陶买了好几身衣服。“还是咱北京的衣服漂亮。”陶陶满意的说。 苏澜不置可否,“蒋澈来了?” 陶陶有些娇羞的点点头。“他本来要过来的,我直接让他在福楼等着。” “那我们这就过去。”苏澜拿出车钥匙,看了一眼陶陶手里的袋子,太多了,“你还是等着吧!我直接把车开过来。” 苏澜把陶陶送到地点,车刚停稳,陶陶就有些激动的说:“门口那个就是,看见了吗?” 苏澜看过去,“戴眼镜那个?”陶陶一笑。 看起来很不错,个子蛮高的,太远看不太清楚脸,以陶陶挑剔的品位应该是很好了。“还不快去。” 陶陶有些小激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再拿出镜子看了一下,抿了一下唇。 苏澜打趣道:“很漂亮啦!” 陶陶这才不紧不慢的下车去。立在门口的男人见到陶陶下车这才迎过来。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苏澜的电话响了,她发动车,一边接起来。是舅妈打来问她怎么还不回去。苏澜说正在路上。舅妈说那你小心开车,等你回来开饭。 李诚接完电话,转过身对汪承瑾说:“汪先生,太太今天进了一次城。” 汪承瑾皱起了浓眉,“昨天不是也去了。” “是,昨天回了一趟b大。今天好像是和一女的逛商城。”李诚见汪承瑾垂下眼,脸色晦暗不明。一见到汪承瑾挥手示意他出去,立马知趣的离开。 苏澜不在,汪承瑾反而对方薇失去了兴致。方薇刚才还打电话问他过去不。他想都没想一口给拒绝了。 从公司出来就直接回母亲家。一进门就被小汐缠着要给苏澜打电话。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九) 从公司出来就直接回母亲家。一进门就被小汐缠着要给苏澜打电话。 “爸爸我想妈妈了!小汐中午在学校睡觉时候有梦到妈妈。”小嘴嘟嘟的很是可爱。 “嗯,是吗?” “嗯!”用力的点点头,怕爸爸不相信似的,“我想爸爸在的时候我们一起打电话给妈妈,那样的话妈妈就知道我们都很想她啦!”小汐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 汪母憋着笑看着趴在汪承瑾身上的小汐,想不到这孩子鬼机灵。苏澜没白疼。 “爸爸你的手机?”小汐催促。 苏澜正把姥姥扶出来,安坐在沙发上。舅妈在一旁拿毯子给老人盖腿。 电话响了,苏澜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小汐的声音就欢快的响起了,“妈妈,小汐和爸爸想你了!”这稚嫩的声音让苏澜心里越过一阵暖流。像暖风掠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苏澜嘴角不由上翘了几分。 母女俩唠嗑了一会,手机被转到汪承瑾手里。 汪承瑾本来有些推拒的,只见孩子笑嘻嘻的样子,也就拿过了。清清嗓子:“北京那边天气怎么样?”他是知道的,网络上有。 “很好。都是晴天,也没那么热。” “姥姥还好吗?” “不怎么好。患了老年痴呆症。” “……” 一时之间两头陷入了沉寂,好一会没说话,有轻轻的呼吸声。苏澜两眼空洞的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小汐看着爸爸拿着电话不说话,双手攀住他的脖子耳朵贴过去听,也没见妈妈说话。汪承瑾被孩子毛茸茸的小辫子刺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汐一见乐啦,笑嘻嘻的,“爸爸你和妈妈怎么都不说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苏澜关切的声音:“承瑾你感冒了?” “没有” 听到他说没有,放下心来。他的身体底子一向很好的,很少感冒。 听他又用很淡的语气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嗯,……。家里也没什么事。我想……” 他一听她这口气,就有些气了。好像这段时间都不回来是吧!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出口冷冷的打断她,“不用说了,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永远不回来也可以不用跟我说。” 他这一句话出口,自己都愣住了。小汐见爸爸生气了,圈住汪承瑾脖子上的手一下子缩回了。汪承瑾见到女儿的反应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又在孩子面前发火呢? 电话这一头的苏澜也知道汪承瑾此时肯定脸色很难看。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要自己回去就回去吧!“那我尽快回来。”她已经做到够妥协了。 她不停的退让,一次次的低头。她都不知到什么时候会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每次爱她都一心一意的投入,要求也很简单的,只想得到同等的爱。 汪承瑾挂断电话,轻轻的抚了抚孩子怯怯的脸蛋,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的五官,但是要柔和一些。“小汐想妈妈的时候可以自己跟妈妈打电话。你不是记得妈妈的电话吗?” 孩子仿佛得到了鼓励,忽略了刚才那一幕,“喔,爸爸,妈妈说有什么事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别人就不知道了!” “妈妈这样教你的。” 汪小汐用力的点点头,“妈妈说这样我才能和她更亲近,所以你也要这样做。”明明刚才爸爸是想妈妈回来的。她都看出来了。 他和苏澜之间的问题真的是用沟通能解决的吗?他抬头望着墙上父亲的遗像,父亲仿佛正慈爱的看过来。有些事谁也解释不了,解决不了,不是吗? 苏澜转过身去,舅妈正在为姥姥捶腿,苏澜走过去,“我来吧!” 舅妈起身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苏澜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了。这接电话前和接电话后完全是两样。她没刻意去听苏澜的电话,离得又远。但是苏澜刚才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小心,还有她结束电话时候,久久立在窗前清瘦的背影,在无声的说着一些不好的信息。 她一边往厨房走,走一边想最好是自己想多了,这么好的女孩也应该有个好男人爱的。 也只能默默叹息,孩子都大了,也不是该他们操心的了,也不是他们操心得了的。 褚一航关掉桌上的电脑,把自己陷入黑暗里。忙了天的他其实很是疲惫。他摸索着拉开书桌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水晶相框。相框在暗夜里借着窗外透进的清冷月光泛着璀璨夺目的白光。 他把相框倒扣在桌上,又打开台灯。小心的纽开后盖,从里面拿出一张对叠的纸,是一张素描,是他的。 小小的素描线条很柔和,他彼时笑得很开心,还露出了牙齿。 “褚一航,不能动。”某人理直气壮的吩咐。 他只好有些僵硬的呆在凳子上。 刚勾勒几笔,把头从支起的画架探出了,皱着好看的眉,“真难看!自然一点行不?” 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把他额前的碎发往上拨了拨,用两根纤巧的食指把他的嘴角往上勾。“对,就这样啊!不许动了。” 画几笔,“褚一航,你的眼神不对,是笑着,好不好?” “我的大小姐,我可是免费模特好不好,肯定没那么敬业了。”他戏谑道。 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是谁想看看我的水平。我又没那么多的钱去请模特。只好将就一下。”她本来就是半罐子水。都丢了好多年了。 趁着她过来为他调整,迅速一把把她搂着怀里,“喂……褚……”嘴唇贴上去堵住她那张叽叽喳喳像小黄莺一样聒噪的嘴。她的唇像巧克力一样丝滑充满诱惑芳香。 直到她双眼迷蒙,透不过气来,才放开她。“再不专业,也应该索取我的酬劳。” 她一缓过气来,白皙的小拳头就雨点般的落在他结实的胸口。“你坏死了,坏死了!”骄嗔可爱,他只好故技重施又把她束缚起来以吻封缄。 “你欺负人,褚一航我跟你没完!”说完就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你得跟我一辈子,当然没完。”他好笑的说。 眨巴着一双泪眼,“你个无赖,谁说要跟着你了?”说完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因哭泣憋得通红。 这是来真的了!“好了,乖!不哭了!再哭就成丑小鸭了。”哭得他心慌了。 “我哭又怎么……。怎么着你了?哭是女人的权利。”虽然那时她只有17岁,“谁叫你欺负人。你就要走了,你……要真走了,我就不等你了。”威逼利诱都用上了。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他知道他太骄纵她了。要是他真出国了谁来照顾她。宠着她。 一双白玉般的胳膊使劲搂着他的腰,生怕一松开他就走了似的。鼻涕眼泪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他紧紧怀里的宝贝。这是他的宝贝,他的日月,他怎么会让别的人来疼了? 最终他顶住压力没出国留学。他要守着她,看着她,惯着她,看她长大。而他最终还是不得已的失去了她。 褚一航重新叠好放进去,合上后盖,终忍不住把相框反转过来,颤抖着手触摸上去。 照片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笑颜如花。身后大片美丽嫣红的蔷薇不过是她的陪衬。 就只剩这张照片了。心头没由来的泛上酸涩难当的痛。 她如今在哪儿?还在吗?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顿时陷入不可抑制的难过自责里。 褚一航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走进儿童房,骄拓睡得很熟,因为天气的关系有点闷,他把被子踢开了。褚一航无奈的笑笑,扯过一旁的毯子重新给他盖上。孩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叫了声:“爸爸…。”褚一航点点头,小声的说:“睡吧!” 孩子侧过小身板又睡着了。 这个孩子跟他最亲近了。很少去黏白玫芝,白玫芝好像也不太喜欢他,小时候就很少抱他。也就在人前做做母亲的样子,他估计那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让了。 孩子也聪蕙,他的奶奶平日里也没少教孩子跟白玫芝亲近,可那么小个孩子就坚持自己的立场,亲昵不足,疏远有余。 ------题外话------ 今日更新两章。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十) 褚一航回到卧室时,白玫芝已经睡着了,穿着睡裙被子也盖到腰腹以下,落地灯的光线里有裸露出来的大片雪白的背。空气里弥漫的香味太浓,褚一航蹙着眉毛躺到一边。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上。熄了灯。 白玫芝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的失落已经近乎麻木了。他看不到她,哪怕她穿得再妖娆,把自己拾掇得再香,他都视而不见。就算是夫妻之间的事也是敷衍了事不说,还少得可怜。更甚者喝醉酒时还会把她当做那个女人。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得缠绵悱恻。 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作践自己。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大好的青春全都耗在他身上,她已经不再年轻,他不想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留住。她能肯定的是他没有外遇。她始终是他褚一航的妻子。也不管他心里有没有人。曾经的相遇之初褚一航就坚定的表示不会爱上她。从没失败过的她不死心,知道自己在褚家人眼里的优势。在这场争夺战中胜利的是她,而不是那个在他们婚礼上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的女人。她没见过那个女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汪承瑾一大早站在窗口就看见旁边那栋小二层别墅的院子里有人正在除草。整个“海澜澄清”别墅区每栋房子的风格不一。这还是当初追求苏澜时候他们公司开盘的。买的很火,自己也留了一套。没想到也住上了。 旁边这房子也是早买了出去,只是一直没见人搬来。不过不管是谁,在这个什么都讲时间效率的社会,又真正有几个人在乎邻居是何人? 天气预报说今天台风将会过境s市。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是黑沉沉的了,好像大朵大朵的黑云就要压下来。空气很闷。今天将是繁忙的一天。昨天在公司就已经安排下去,要求工地停止施工,清理安全隐患。今天他必须得到几个工地亲自巡视一圈才放心。下午还得赶到老宅子,已经答应今天停课的小汐要过去。 他一边下楼一边扣着袖口。李诚已经在楼下侯着了。他一步也没停顿的走了出去。 李诚跟了上去,站在饭厅的柳阿姨嘴里嘀咕着:“又不吃早餐,这身体怎么扛得住。”她也就是小声说说。澜澜还打电话回来跟她说要多做营养的饭菜。 苏澜正在沙发边上一勺一勺的喂姥姥。想起舅妈刚才说自己小时候就是姥姥这样喂大的,心里满满的感动。她想起一个关于鸟的故事。故事说小鸟出壳后由鸟妈妈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衔来食物一口一口喂大,然后教幼鸟飞行。等鸟妈妈飞不动的时候,已经长大的幼鸟就勇敢承担起为鸟妈妈捕食的责任。飞禽如此,更何况人? 她已经失去了妈妈,她也想常欢姥姥膝下。可她不仅是老人的外孙女,她也是小汐的妈妈,汪承瑾的妻子。一想起那天的电话,心里就有些难过。 老人现在对外界已经没什么反应,有时笑,有时流泪。苏澜给她揩去嘴角的汤汁。和她说着话。都是小时候的回忆。老人一双眼睛已经浑浊不清,只是定定的看着电视机方向。 苏澜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正是早间新闻。电视里出现s市的画面,记者正在港口,费力报道,他身后是呼呼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远处港口停泊的船在水里晃得厉害。 她这些日子都不曾看过电视,更别提新闻。 她知道他今天会很忙,他会把一切打点妥帖才安心。s市一年要遇上多次台风。可她不想错过这个打电话的借口。 她想他,想听到他的声音。这个世界上除了能拥有他,她还剩什么?是他给了她希望,她不想他这么快就收回去。卑微的只想他还像以前一样爱她。 汪承瑾挂断方薇的电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气恼,还有失落。他气恼苏澜自从那天那通电话以后就没有再给他打电话了。难道就因为他那句气话?“太太这几天都在城郊?” “是的,老板。”李诚回过头来。 “别叫我老板,怎么越听越像黑社会的。”汪承瑾有些生气了。 “是,汪总。”以前他不是也偶尔这样叫的吗?李诚在心里嘀咕。 苏澜先给汪宅去了电话,小汐还在懒床,汪母接的电话。汪母挂电话之前说她想在北京多呆一阵子也没问题的。虽然她体谅自己的儿子每天回家面对一室冷清无人照顾。也没有怨念颇深的责怪苏澜没照顾自己的儿子。 苏澜感到婆婆的理解。她这个婆婆一直谦和的人,尤其喜欢自己。她在汪母面前也从不拘谨,她是实实诚诚的感念她的好。她不能任性,不能把婆婆的好熟视无睹。婆婆也许是不能对自己说出苛责的话来。她说自己会尽快回去。再次嘱咐婆婆让佣人把窗户关严。 汪承瑾的怨愤还没发完,苏澜的电话就来了。看着不停闪动的电话,怨愤还有,失落却一扫而空。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嘴角溢着笑。他平静的接起电话,不说话,就等着苏澜先说。 “嗯。” “……” “知道了。” “……” “没事,不忙。” “……。” “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好就这样。” 汪承瑾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才放下电话。李诚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汪承瑾,脸上的线条不似刚才冷硬。他刚才接到第一个电话时,虽然语气很低,但是也没什么感情在里边。他就知道是“海棠名苑”里的那个女人。第二个电话虽然汪承瑾语气有些生硬,完全是对答自如的样子,但此时嘴角微不可见的笑纹和缓和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被‘庆航’夺去的那块地,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工。”(什么叫‘夺’可不可以不要说那么难听。) “昨天‘庆航’的邱臻差人送来一张请柬,那个时候你刚好不在。半个月后就会启动,那天刚好是他们‘庆航’过来一周年。邀请你去参加酒会。”李诚侧过头不动声色的看着汪承瑾的反应。他不敢问他去或者不去,因为他看到了汪承瑾脸上的阴霾。 “哦~!是吗?我到时候可要去凑凑热闹。”汪承瑾玩味的笑着,脸上的阴霾并没有因为这个笑容而消失。他话峰一转,“到时候褚一航怎么也得来。” 李诚低下头,心里揣摩:他不是挺气恼“庆航‘上次步步紧逼最后只比他们高出一千万的价格拿到那块地。那天争到最后就只剩他们两家,汪承瑾和邱臻频频举牌。也不知怎么的汪承瑾突然就摔牌掉头而去。之后还发那么大的火。这种土地拍卖本来就存在竞争,可他那天就和邱臻耗上了。而且到最后还是他自己负气撒手的,谁都看得见那块地的价值。其他公司见两家大公司频频加价都只是在冷眼旁观的份。 汪承瑾心里有数的,那天他如果再不走可能一场竞争下来吃亏的也许就是他‘汪氏’。那块地的价值有。再有价值也是有个尺度的。拍高了,价值就没有多少。甚至可能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商人都重视利益。”之前说到那儿了?“ 李诚连忙拿起膝盖上的资料继续之前的汇报。 中午的时候外面的风更强劲了。天色暗得骇人。汪承瑾赶到汪宅的时候外面已经落下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 汪承轩两口子一直呆在房间了。汪承瑾吃了母亲给他留好的午饭也去陪着呆在活动室里孩子。 汪小汐看到爸爸进来,坐在地上的她只是抬起了头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又埋着小脑袋,专心手上的事情。 汪承瑾走了过去,只见孩子在小凳子上铺了一张雪白的纸。手上是一支笔,纸上已经有了一些大体的轮廓。”小汐在干嘛?“ 小汐头也没抬的:”爸爸你猜猜!“ ”猜不出来。“其实他已经看出是人物画。估计是一家三口。 ”爸爸你真笨!“有些不满的嚷道,这下抬起小脸蛋,眨巴着大眼,”这也看不出来?“ 汪承瑾继续点点头。”爸爸真看不出来!“ ”是画的爸爸妈妈和宝宝。“说的时候宝宝还用小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 ------题外话------ 这本书写起来分外压抑!写的时候是抱着希望大家认可和分享的态度。谢谢收藏!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十一) “幼儿园老师教的?”他们没给孩子请过绘画的家教。 “妈妈。”小汐干脆稚气的回答,甚至有些得意。说完又埋着头继续手中的画。她对生母没什么记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苏澜就是她的妈妈。谁也没告诉过她实情。孩子太小了。 汪承瑾不清楚苏澜还会绘画。看孩子下笔的方法,虽然生涩,但是显然不是胡乱教的。应该还有一定的基础。她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汪承瑾也许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说的他不需要知道过去的她是什么样子。 一会汪小汐的作品完成了,她递到正在发愣的汪承瑾面前。画面中间是个可爱的小丫头,一左一右站着的一男一女头靠得很拢。三个人都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温馨的一副画。小汐看着爸爸的脸色想得到他的赞赏。 汪承瑾也适时的说:“小汐很棒,爸爸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听到这样的表扬,她合不拢嘴,脸上的骄傲毫无保留的天真可爱的呈现。 此时窗户上一阵噼噼啪啪,是风大了。狂风携着暴雨肆虐而来。汪小汐从地上奔到窗户边上,小身子趴在玻璃上;“爸爸,妈妈的花!”语气有些心疼。 汪承瑾走到窗前,外边暗沉沉的,透过朦朦雨雾看到花台里红的白的都被雨水和风抽打的零零落落。院子里已经积了水。打落的花瓣和叶片随着风在积水里打着旋。“花败了还可以在开的。” “哦!”汪小汐昂起头看着爸爸温和的脸,黑黑的小瞳孔像两颗小珍珠。“爸爸,北京也刮台风吗?妈妈会害怕吗?” “北京没有海,不会刮台风。”而且今天还是晴天。大手捏了捏孩子粉雕玉琢的脸蛋,“小汐害怕吗?” 汪小汐笑了,“我不怕,有爸爸和奶奶小汐就不怕。” 汪承瑾望着外面一切好像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切,想起远在北京的她胆子很小的。 雷雨夜里会把自己捂得严严的,婚后不久,他应酬得晚赶上雷雨夜。等他到家时已经断电了。雷声确实有点大。偶尔一声好像在地面滚过。他摸索走进卧室借着闪电这样一幅场景――床上的人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连头也蒙在里面。一个雷声传来,“粽子”瑟缩了一下。看到这样的她忍不住心疼,他是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样子,那么坚韧,一幅无所谓生死的样子,该是怎样深的伤,怎么样的失去才会无视自己内心的怯弱。 他伸出手想去拥着她入怀,又怕吓着她。他先出了声:“澜澜!”再弯下腰准备去揭被子。 床上的人反应更快,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掀掉被子被子蹦到他身上,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脸在他脖子里蹭了又蹭。“老公你怎么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了。电话也关机。”喉咙里溢出抱怨的哭声。 “对不起!”他的电话没有电了。以后他会注意在这样的天气尽量赶回来。“以后不会了!” 他就那么半弯着腰,身上吊着无尾熊样的她,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心里是满满的心疼。“以后绝对不会了!”伸出手臂回拥住她才发现她的衣服都汗湿了。这才一只手摸索着她的脸,脸上分不清是汗水多还是泪水多,湿漉漉的,头发也粘在脸上脖子上。 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就笑了,很轻的笑声从嘴里溢出来。这下她可不依了,“你还笑。”眼泪就直接落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 “好了,好了。别哭了!”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你总得让我踹口气!”他被她细细的胳膊勒得气也喘不匀了。 她听话的松开了手。他也站直了身体。 又一个闪电劈了下来,刚缩回去的手更紧的圈住了他的腰,一张笑脸埋在他胸口,只看见湿漉漉的发际。雷声传来,她的身子又瑟缩了一下。 他无奈的伸出手去要掰开她的手。搂得更紧,“你要去哪里?” “澜澜。我的好老婆。你看你一身都湿透了。我得给你找身衣服。” “你不能丢下我!”她面色煞白,“你回来了就要陪着我。” 最后他只好抱着她去了衣帽间。 那天晚上她窝在他的胸口,告诉了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小时候,妈妈很忙的。除了教学,还四处兼职家教工作。也是一个雷雨天气,妈妈还没回家,她早早的洗了睡下,裹着被子里。眼睛却不敢闭上。外面电闪雷鸣的很是骇人。那个时候妈妈只是一个教师职称,所以她们没有分到学校的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爸爸妈妈结婚时候的房子是爷爷他们买的,爸妈离婚时就搬出来了。 那个房子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苏澜背靠着墙壁,听到门锁的声音。以为是妈妈回来了。等她准备出声时候,却看到一个比妈妈大很多的身影。一个闪电透过窗口扫进来。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白惨惨的脸上有一个长长的狰狞的疤。 她的小身板不停发着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却不敢出声。那个人在她们家里唯一一口木箱子里捣腾一番。拿走了她们家里唯一的一点钱。 那个人走的时候还往床上的她唾了一口扬着手中的钞票说:“就这么点!害的老子费这么大的劲。” 她还是没敢动,那个人显然知道她是醒着的。 她知道那是她和妈妈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但是她预料不到的是妈妈会为了这笔钱去卖血。如果她知道她想她会冲上去,咬那个人一口,总要想出办法不让他偷走。 苏澜离得远也不知道s市的情况怎么样。这几年在那边遇到多次这样的天气,最初汪承瑾都会不远不近的陪着她。只是这好像过去很久远的样子了。如今的他也不会再关心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念一个温暖的怀抱。 午后,她一个人坐在舅妈家的小床上,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楼下是舅妈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那样的叫人安心。可是她的心不在这里。她想也许生活只是一杯茶,感情就是那换过一次又一次的水,慢慢的就淡掉了。在南国另一端的他现在在干嘛?是不是也像此时她想他一样也想起了她。 超市门口聚拢了许多的人,是一些商家在搞活动,乌拉拉的一片。天空细雨霏霏,丝毫影响不到市民们购买的热情。 苏澜停了车远远望去一片伞的海洋。她拿起包向超市走去,并没有打伞。雨水不大,像银丝一样轻轻拂过她裸露的肌肤。今天她穿了一件明黄的宽大衬衣,七分袖的袖口是一圈镂空花。搭配一条酒红色七分裤。在这个晦暗的天气里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刚走到超市门口,又想起手机在仪表盘上忘记了拿。还得打电话问一下陶陶具体需要些什么样的食材。虽然停车场离这里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可她的头发已经有些湿漉漉的了,耳畔有几丝被风刮到脸上,她伸手拨开了头发。 褚一航赶着去机场接英国特聘的设计师。他不耐烦的看着手表,刚才在二环堵上了,恐怕是来不及了。司机也深知他的焦急,把车速提了起来。 褚一航把视线挪到车窗外的街面上。只是这一眼他的表情从不耐烦转为惊愣,再由惊愣转为惊喜。心里边由于这变化也突突的跳的厉害。 “停车!”褚一航焦急得语无伦次,甚至带着怒火,“停……。快……停下。我叫你停下听到没?” 司机惊讶的回头,助手袁理提醒道:“褚先生这是快车道!” 他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刚才她才从超市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拨开脸上的头发,是她!没错!虽然她烫了头发,可她那精致的侧脸让他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个早已深刻在他脑海里的侧脸怎么能忘记?“我说停就停,还不快点!”如果他再错过她,他该如何是好,又该上何处去寻? 他满脸焦急,语气充满怒火。车里的其余两个人都摸不着头脑,褚一航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人,而且待人谦和,很少发脾气。有没见他这么失态过。这不仅是快车道,而且他们是去机场接一个好不容易才聘请到的设计师。袁理对司机说道:“靠边去,汪先生有他的道理。”这个时候车已经驶离他让停车的地方很远了。 ------------ 第二章 坚若磐石的守候(十二) 苏澜拿到手机,走进超市里。推了一个购物车,拨通陶陶的电话,往超市果蔬区走去。 褚一航从未停稳的车上冲了出去,他的心被巨大的惊喜和害怕充斥着。空了几年的心好像不在空了,一下子就填满了!他甚至有些感谢那个鬼佬设计师把行程推迟到今天。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她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冰凉的雨迎风打在赤热的脸上,他也感觉不到。浑身细胞都兴奋得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他飞快的跑着,恨不能插上两只翅膀。他突然有些恨自己跑得太慢,他害怕她消失不见。 快到了!快到了! 可是等他一路寻去却不见了那抹明黄的身影,那么显眼的。于千万人中他一眼就能找到她的身影此时却不在这里了! 他明明看到她从超市出来的,就只有一小会的,她能走多远。他朝着她消失的方向一路寻去。除了各色伞下行色匆匆的人哪里有她的影子。 他焦急的张望,深深的害怕。雨越下越大,这么大的雨她不可能还在街上。天色暗得更不像话,大团的黑云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却丝毫缓解不了眼眶滚烫的温度。心里的痛和孤寂把他淹没,浑身再无劲支撑,天旋地转间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抱着头,手下揪得紧紧的。 为什么她总是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突然觉得冷,这种冷冷得他牙齿打颤,仿佛冬日里寒风刮过骨头。 许久,他终于机械起身,周围好奇的目光丝毫没有扰乱他。他的眼神空洞黑沉,周围的繁华入不了他的眼底。 满满的心痛无处宣泄,堵在胸口只剩麻木,脸上也呈现近乎麻木的悲哀。 那个他恨不得揣在怀里,捂在胸口的宝贝一晃眼就无影无踪了,让他上哪儿找去? 他从掏出电话,“我是褚一航,帮我找一个人。……还是几年前那个!……。对,是苏澜。我今天看到她了。……。” 褚一航浑浑噩噩的回到车上,司机和袁理都吓了一跳,一向人前总是神采奕奕,衣冠楚楚的他也会如此狼狈――浑身上下湿透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气。他的眼眸晦暗得就像窗外的天色。 袁理不动声色的递过一张干毛巾。褚一航愣了一下,接过来也只是拿在手上。再没有动。只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还好这个叫斯密特的设计师所乘坐的航班正好晚了点。褚一航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一路交谈,送到国际俱乐部这才算了事。本来相谈甚欢,邀请斯密特吃午餐的。对方以补眠为由推拒了。 褚一航上车来。“中午还有什么事吗?” 袁理想都没想说有:“有个承建公司老总邀请您吃饭。您看?” “去!”他平日里是懒得理这些事的,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应付。 褚一航有些反常,一向在饭桌上很少喝酒的他,今天是来者不拒。袁理坐在一旁想替他挡酒都被他不动声色的用眼神拒绝了。对方的张总直夸:褚总海量,有气魄。 谁知褚一航只是笑笑,并不回答。他并不喜欢阿谀奉承这一套。他今天只是想找一个借口喝酒。 对方有些讪讪的,就换了个话题,谈到了政治,他知道褚奇帆的位置摆在那儿! 褚一航只看见对方一张肥厚的唇在那儿一开一合的,对他讲的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他忽的起身丢下一句:“告辞了!”就离开了。 袁理看到对方有些错愣的脸色,有些幸灾乐祸的跟了出去。他有听说这家承建公司有些不好的传言。 留下这个张姓老总一脸疑惑,这都还没到正题呢!真是纨绔子弟!架子还有点大。看来传言也有虚。 苏澜停好车,打开车门这才发现是在这一棵树下,她都差点忘了!湿透树身上那多年前留下的痕迹还在,跟着树的生长也长大了很多。 陶陶听到门响走出来接过苏澜手里的两个大袋东西,“你怎么没打伞?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她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我车上就没伞,再说我下车时,雨还不算大的。”这都是买好东西出来雨势变大的。 陶陶奔去卫生间拿了一块毛巾出来递给她,“那你出来时候,雨下大了,你也不知道买伞?你傻啊!”看到苏澜伸过来接毛巾的手心上一道很深的红印,“你瞧你少买点东西不行呀?这手都勒起印了。” 苏澜莞尔,这才是她的朋友,虽然唠叨,可也有真情流露。“我不是想着你刚搬来吗?就给你买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我自己不会买?”要知道以前的苏澜虽说也很热情,但是很多时候还是比较没心没肺的样子,那都是被那个男人给宠的。那天她在等苏澜的时候在那本财经杂志上看到了那个男人,没想到没有了苏澜。他过的那么好。 “算我白费心!”苏澜朝她挤一个白眼,从包里拿出发带,一边绑着头发“今儿妹妹我给你露一手。” “能吃吗?”她记得以前的苏澜那会做饭。 “吃了就知道了!”苏澜向她得意一笑,开始拾掇买回来的菜。 陶陶也走到餐桌旁,看到袋子里一个粉红色的小袋子,打开是一个粉红的米奇机身的游戏机,“这个是送给我的?你确定我还需要在过一次童年?” 苏澜放下手中的菜一把夺过去,“别动!这是给小汐的礼物。儿童节那天我不是没办法陪她,所以就买了这个当礼物,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售货员说是可以下载游戏的。”说完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袋子里。 陶陶看她很宝贝的样子,“这么小气!碰都不让碰。”陶陶故作一脸揶揄,“你这个后妈当得也够称职的。” 苏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的轻轻说:“她也就我这么一个妈。”自己的童年已经过得够惨了,她不能再亏了孩子。 陶陶也拿起青菜择菜,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苏澜…。” “嗯,怎么了?”苏澜还是没抬头。 “……。,没什么。”她怎么觉得她那么让人心疼。她的倔强,隐忍,放下,坚守,淡泊都那么惹人怜爱。 “你有些怪怪的。” 陶陶看着她低下的眉眼,精致如画的侧脸在暗淡的光线里透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很亲很柔。“你才怪怪的呢!”她忍不住打趣道。 “说说你和蒋澈的进展。” “我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就那样。顺气自然加上自我努力。”陶陶一张脸娇俏的红了。“要我说汪承瑾当初才是慧眼识珠。如果我是男人也娶你!” “我呀…。”苏澜故意拖长声调。“你是个男人我也不嫁你!你是个女人都是个野丫头样,要是个男人不是个泼皮么?” “你个死苏澜你就知道气我。”说着两个人拿着桌上的小青菜互掷。 “别别!”苏澜那是她的对手,她用一只手护住脸,笑颜如花,“我是说你要是个男人我也配不上你。美女,注意形象啊!小心蒋澈看了去。” “啊……”陶陶吼了一声跳起来,向苏澜扑过去,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就一头小豹子。“你简直就是损友,就知道笑话我。” 苏澜被扑坐到地上,笑个不停,捂着肚子。“我不说了,行吗?咳…。咳咳,笑死我了。” 陶陶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也只有跺脚的份:“饿死我了,去给我做饭,算是安慰我受伤的心。” ** 褚一航回到公司就给秘书待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秘书本来见到大老板回来就抱着一摞文件等着他签字。这下看到他静若寒潭的脸,又抱着文件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褚一航关上门,一切都安静下来。心中的喧嚣如飓风过境只留下一片狼藉。 浑身上下像是脱了力,望着窗外依旧是密密匝匝的雨势,眼前一片迷茫,顿时觉得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瞌上眼,眼前还是迷茫。 五年了!如今又留给他一个背影。 五年前他结婚了,新娘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娶的她!很讽刺。 他近乎麻木的站在台上,身边是笑颜如花的白玫芝,台下不远的位置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带着高兴期待的看着他和白玫芝。看在他眼里是沉沉的痛。该得到祝福的是他和他心爱的女孩不是吗? 司仪站在他们旁边演说着他和白玫芝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的爱情故事。 他在心里冷笑:真tmd胡扯! ------------ 第三章 你那么美(一) 他期望早早结束这场滑稽的演戏。他有整整一个月没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台下是黑压压的宾客。细细碎碎的议论声,笑声,音乐声,还有别的什么声音交织成一片。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碾过一辆大卡车。但还是被一声清脆尖锐的瓷器破裂声盖过。 大家都朝门口看过去,他也漠不关心的看过去。是门口一个半人高的花瓶被一个白色的身影给绊倒了脆裂了。尽管那个身影跑到那样快,那样急。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下一秒他想追出去,却被人死死的拉住了袖子。狠狠地瞪过去,是白玫芝花容失色的脸。 他狠掠的想抽回手。白玫芝死死的抱着不放。怒目而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放手!” 白玫芝脸上气急泛红,反而冷静的分析,“除非你想让你父母出丑,让你的爷爷气死,让全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褚一航是个负心人。” 他转过脸看见的是父母忧心忡忡的眼神,而一向慈爱的爷爷此刻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捂着胸口,脸色有些难堪。他们都在逼他! 他的脚似有千金重,死死的钉在原地。 那个白色的,亲切的,此刻却带着悲伤逃跑的身影就那么消失在眼前。 第二天,家里早有准备的派人把他和白玫芝送上飞机。半个月的行程一直有人跟着。他脱不开身。 等他浑浑噩噩的回来,他再也找不到她,连一丝消息也没有。 他找遍了整个北京,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那会她还没毕业呢!到机场也查不到她的丝毫信息。连自己的公司也不顾,却一无所获。 父亲操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好揍。连日来的寻觅无果,加上他的身心疼痛让他心如死灰。他病倒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等他再走出门的时候他把自己转的像个陀螺,好像不知疲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很痛很痛! 尽管如此他却无法忘记她的名字,她的笑颜。关于她的一切早就丝丝入骨,像罂粟,他中了毒! 屋子里太安静了!褚一航就那么抱着双臂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十岁那年,五岁的苏澜扭伤了脚,可怜巴巴的踮着一只脚,漂亮的大眼噙着泪望着他:“褚一航……呜……疼……。你背我,长大我就嫁给你!给你当媳妇。” 他忍着笑答应了,那时候都还小。也不懂得这些。只知道她长得好看,他也喜欢这个看着长大也喜欢粘着他的丫头。也听说两个人结了婚就不会分开了。所以就逗过她,她每次的气呼呼的。 ―― 十四岁那年,苏澜九岁。为了接住爬到树上下不来的她,他的额角被她的牙齿磕出了血。她指着他额角的伤口开心的说:“褚一航这是我给你留下的记号,独一无二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呼呼的喊疼,她这才及时的收住笑声,惊慌的哭了:“褚一航怎么办?好多的血!你不要死!” 他捂着伤口有些阴谋得逞的快乐,原来她还是心疼他的。“没事,你给我呼呼,一会就好啦!” “真的?”她一脸认真,眼泪还在眼眶打转。见他点头,她果真凑过来帮他吹着伤口。 好一会才停下来,吸吸发红的鼻子“还疼吗?褚一航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也不欺负你了!” 手机在兜里不停的响,他烦躁的睁开眼。伸手揉了揉面颊。这才摸出手机,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藏在发际下的伤痕,这么多年过去了,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是邱臻的电话。 “喂。”声音有些哑。可能是中午酒喝多了点。 “表哥,你让我留的房子我已经按照你传真过来的图纸让工人跟进了。不过你那儿离市区太远了,你过来去住也不太方便。我现在租的这房子还不错,环境也好。要不我在我附近重新给你找一个好点的。” 邱臻刚搬了新家,对周围环境很满意。他们目前在s市只做了海景别墅这一个项目。褚一航自己留了一套。 褚一航声音还是很暗哑低沉,但是听起来很慵懒,“不用了!我会把室内的家具清单传过去。你让人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就好。再说我有指不定一年去住上几次。” 现在如果苏澜在北京,他就更不可能离开这儿。想到这儿,灵光乍现,看看表,都已经6点了。他得再去找找!有没听清邱臻在说什么,直接说:“邱臻我跟你说我现在有事,没时间跟你闲扯!” “喂!谁闲扯了!还有事呢!你到底有没有听啊。别什么事都推给我!”邱臻在那头急着说。 “再说吧!”褚一航一边起身,一边挂断电话往外走。外边已经下班了。只有晕黄的灯光。袁理还候在外面的走廊上来回踱步。看到褚一航出来行色匆匆的样子,他叫了一声“褚先生。” “大家都下班了,你也走吧!”他走得很快。 “可是…。” “放心,我已经醒酒了。”虽然褚一航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游刃有余。但是他的酒量真不小。只是他从不贪杯,能不喝尽量不喝。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褚一航把车开得飞快,连闯了几个红灯。开到b大时居然比平时少用了十几分钟。他心中熄灭的火在这个雨后的黄昏里重新升起来。他觉得只要她还在就有希望。曾经一度他真的就那么悲哀的以为她不存在了。 这五年来的寻找由最初的焦急到失落。再到失望,甚至最后是绝望。害怕她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那样的怕,怕到心里寒冷颤抖。还好上天又把她送到了他的面前。 门卫探出头来,看见牌照,放行。 他放慢速度朝教师宿舍开去。这条道是单行道,多年前修的。这边要比教学区安静得多。窄窄的路面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都有些年头了。路灯的光和婆娑的树影打在挡风玻璃上婉转流泻,一片斑驳。 褚一航看着道路两边拥挤的车位不由皱眉,正好前面有一辆红色的qq车打亮了车前灯,发动嗡嗡的引擎声,应该是要出去。 而这里刚好是苏澜家的楼下。他踩着刹车,关掉前大灯等着那辆车离开。这个时候褚一航放在副驾驶位的手机响了,腾出一只手去拿,一不小心刚拿上手手机一下子就滑落到座位底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他只好拉起手刹埋在头去,等他捡起手机的时候,手机已经没再响了。而那辆红色的车只能看到车尾的灯光。 他看了一下屏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恶。把手机丢在座位上,松开手刹把车一气呵成的挪到刚才那辆车离开的位置。 他走下车来,外面的空气湿漉漉的。位于3楼的两扇窗户还是和以往一样黑洞洞的,他每次来都是这个样子。 飞快的冲上楼,气喘吁吁的站在斑驳的铁门前。明知道里面不可能有人,还是伸手按门铃。但是因为久无人住,门铃已经坏掉了。他又改用汗湿的手掌拍了拍。回答他的是“砰砰”的拍门声在这空寂的楼道回荡。 他忽的转身冲下楼。在楼道门口的树下停下来重复他这几年过来都会做的事。手指停在粗砺的树干上。 他暗暗的使劲,手指麻木着痛却压不过心口的痛。 手指一笔一划的描摹那几个烫到心口的字“苏澜的树”。苏澜两个字有些歪歪扭扭的稚嫩。那是她的“杰作”。 18岁那年他考上了b大。因为她,他想离她近点。 上大学的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找她。有时候带她出去吃一顿好的,有时带她去城外去玩。又一个周末他过来带她去爬长城。因为苏澜说过长这么大她还没去过长城,所以长城就是他们这个星期约好要去的地方。 他一早起来就急着往这边赶,他怕她等急了使小性子。可就在他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就被一个满脸羞红的女孩给堵住了。他有些着急,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的等她开口,女孩看着自己的脚背说出想和他交往的话。 ------------ 第三章 你那么美(二) 他不假辞色的拒绝了。 哪知道那女孩竟然拽着他的衣袖期期艾艾的哭了出来。说她真的喜欢他。 这下好了,好多人都在往这边看过来,楼上还有人在打呼哨,他抬起头是自己寝室的同学站在阳台上端着漱口杯子冲他笑。本来周末都没课。没回家的这个时候都差不多起来了,闲着没事的,去外边吃早点的都在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戏谑的笑。他有些愤恨的想都是一帮损友!(话说褚一航上大学那会可学校的风云人物) 褚一航着急,“我说这位同学你别在这儿拦着我,我有事呢!” 哪知女孩根本不想放开他,“你就……。就不考虑一下就拒绝了。” 还有什么考虑。他根本不认识她好不好!“我真的有事。” “那我……我等你有时间考虑再……给我答复。” 他想说根本用不着考虑。旁边就有人起哄说,“我说褚一航你还是答应了吧!”“褚一航就是啊!你看妹子哭得好伤心。”“……。” 这可真是个小白。“同学我该走了,我女朋友在等我!”他一把把手抽了回来,撒了个小谎。那个时候苏澜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褚一航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啊?”一个同学嬉皮的打趣。谁也没听说一向高傲的褚一航有女朋友。 “你真的有女朋友?”女孩子尤不相信的问。抬起的一张脸上全是泪痕。 褚一航也不管,他把手上的双肩包往上一提背到背上,里边装的全是澜儿爱吃的零食。抬腿就往外边走。 这个时候有两个女生也不知打哪儿冒出了的。挡住他的路,“喂!你欺负完人就要走,不许走!” “我欺负她?”他真有些生气了。谁都看见了。 “你没欺负小宇,她会哭?” “同学这事你还是去问她吧!”一大清早的他也不想都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说完绕过挡在前面的人走了。 等他穿过大半个校区赶到那里时。看到她站在树下,背着个小背包,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头上扎了个不长的马尾,她的头发是从春天才开始蓄的。她正背对着他,右手在树干上一下一下的做着什么。 等他走近。她似有感应的停止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放下手。回过头来冲他俏皮一笑。“褚一航我都等你好半天了!”那笑容比这早晨的阳光还明媚。语气也听不出半点抱怨。他松了一口气。 “走吧!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会。”他解释。看到她手上的小刀,在看到树干上的“苏澜”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刻完了?”心里这么想:她可是太皮了。却是带着满满的宠溺。 “还没呢!还差两个字,本来是等你的,你一直不出现,我只好打发时间了。正好给它烙个印。这是我的树,你看它就对着我的房间。”她一边指着自己房间的窗户,一边理所当然的说。 “不许使坏。待会被人看见可不好。”他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他离她很近,她都到他的肩那么高了。 她执拗的挣脱,“等等,都刻了,没被人看见,也知道是我刻的,我还要加两个字上去。”她认真的说。还把小刀换了一个手,伸出手子给他看:“你看我的手指。” 她白皙的手指已经被刀棱印出了好几条道印子。“你活该!” 她顽皮的冲他眨着眼睛,“嗯,我活该!”一副受教的样子,笑嘻嘻的话峰一转,“所以你要帮我刻下面的两个字。”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看她可怜巴巴的,又一副你不帮我,我就跟你没完的样子。好吧!就陪她幼稚一次得了。他四下看了一下――没人。就接过小刀。 有人说回忆很痛。他和她的回忆却是医治伤口的止疼药。饮鸩止渴的用来抑制心中的想念。 他靠在树干上,感觉自己都站成了一棵树。“苏澜你在哪儿?我和它都在这儿等你。你知道吗?”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急速朝郊外驶去,也许还是一无所获,也许还会挨一顿数落。这些都早已经不在重要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就好。 出了市区外面的车逐渐少了起来。打开天窗让凉风灌进来。背上因为汗湿被冷风这么一吹瑟缩了一下。外面是漆黑的天空没有星星。他的心情也是黑沉沉的。 苏澜舅妈正在沙发上织毛衣,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长洲说着话。老太太睡下了。李长洲难得回来一次,苏澜恰巧不在。 舅妈听到门环的响声,“这么晚了,谁来了?”苏澜打电话说不回来的。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屋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露出来。 舅妈一只手把在门上并没有请来人进屋的意思,冷冷开口,“你来有什么事?”话是这么说,舅妈见褚一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犯疑问:该不是苏澜在城里正好被褚一航遇见了! 褚一航一开口嗓子比先前更哑:“舅妈告诉我苏澜在哪儿?” 苏澜的舅妈本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主,主要还是关系到苏澜,“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样叫我,我承受不起。你娶了别的女人还好意思开口叫我舅妈。这儿没有,我们家还没找你们家要人呢!”曾经她还以为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的呢!这世界上的事有谁敢说一定的。 褚一航就知道会这样,可是他不怕,这些都是他该受的,“她真的不在您这儿?” “我说褚一航都多少年了,猴年马月的事情了。非要拎清也是你对不起她,是不?”舅妈恨恨的说。 “是。”褚一航低下头。 “再说了,当初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李长洲走到门口扯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她这才噤声。 “舅舅!”褚一航叫了一声。他知道这家人其实都是好人,是他对不起人在先。 李长洲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头发凌乱,白色的衬衣皱巴巴的套在身上,一张脸在门口的灯光下有些惨淡的白。这跟那些财经杂志报纸上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他叹了口气,“褚一航,澜澜是我们家的宝贝,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小伙子。当初的事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我们也劝过澜澜,那丫头倔呀!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到现在别说是你在找,连我们都在找她。我们找她是因为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你没什么立场吧?” “舅舅,我对不起她,我要知道她好不好。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她了。我下车去追,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就找不着了!”褚一航挫败的说。他还想说他有立场,他答应过她的那么多的事情还没办到。她苏澜也是他褚一航的唯一,是他的命。他说不出口,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是滴血的疼。 “你敢肯定那就是她吗?再说了你就敢肯定她就想见到你吗?如果她想见你,她当初就不会走,不会消失。”李长洲声音拔高了些。“再说了,褚一航你找到她又能干什么?就算你能给你的一切,她还需要?” 褚一航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位长辈,说出的话铿锵有力,言之凿凿的像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切割着他的神经。当初是他残忍的把她从自己给她的蜜罐子里倒了出来,放置在一旁让她等他。而他忽略了她会因为没有他给的甜蜜就会枯萎掉。他攥紧双手,悲凉的对着李长洲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开她的。”他真的很无奈的。说完他颓然转身离去。门外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而更显得孤独落寞。 李长洲回过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苏澜的舅妈拍拍胸口,有些讪讪的,幸好刚才没说出来,要不然指不定又会生出啥事呢?她关好门,跟在李长洲后头。 他们在沙发上重新坐了下来。都有些沉默。半响李长洲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思索片刻开口,“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别告诉澜澜,她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澜舅妈手里的毛衣针顿了一下,还是把那天苏澜接到汪承瑾电话后心情有些不好的事说了一遍。末了看着笼罩在烟雾中的李长洲加了一句:“我说老头子,我看澜澜也并不是如她说的那样好过。” 李长洲掐灭手中的烟,“别扯这些个有的没的。记住这事儿不能告诉澜澜。更不能让褚一航找到澜澜,要是他知道了,还不把她的生活搅和的一团糟。” “那我明儿一早就把澜澜叫回来,免得被褚一航找到。”一次好糊弄,第二次他可能就不会相信是幻觉了。 其实苏澜舅妈不讨厌褚一航这个人。只是当初澜澜她没那个命。褚家人太势力了。好好儿的两孩子就这么散了。苏澜当初的悲痛是大家都看到的。刚才要不是李长洲拦着她差点就把整件事情给倒了出来。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不知道也好,少了些牵扯,褚一航也少些内疚。 ------------ 第三章 你那么美(三) 褚一航趴在方向盘上,双手攥得生疼,他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他的她不要他了。 五年前当她松开他的怀抱时她就不打算要他了。 她恨他,恨他狠到恨不得消失掉也不愿意让他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在什么地方。一切都如浮云般什么也留不住。 电话铃声突兀的打破这伤心的宁静。还是刚才那个电话。“一航你在哪儿?拓拓要见到你才肯睡觉。”白玫芝刚才就打了电话褚一航没接,她有些不甘心,多等了一阵还是打过来了。她知道他是在乎孩子的。 褚一航赶到家时,客厅了只亮了一盏小灯。白玫芝披散着头发穿着半透明的真丝睡裙半倚在沙发上等他。 看到褚一航进来,撩了撩披散到脸颊的头发,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魅惑丛生,和平日了的简洁干练判若两人。褚一航只瞥了一眼就转过身向楼上走去。 “…。一航……”她难道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她几步追过去,圆润的胳膊紧扣在他的腰间。 后背传来的热量让他浑身僵硬了起来,他保持着一只脚在楼梯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嘴里冷静的突吐出,“孩子是你找我的借口吧?”他一进门见到她这副样子就猜到了。 白玫芝埋在他温热后背的脸僵了僵,他的味道可真好闻!紧紧的抱住他,踮起脚试图去吻他的耳垂,褚一航却及时的把头偏开了。白玫芝小脸涨红,“褚一航我是你的妻子!我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褚一航本就有气,他实在无心跟她费口舌,伸出铁钳般的手使劲掰腰间缠绕的胳膊。 白玫芝蹙着眉毛,咬着牙,十指相扣就是丝毫不松。 他终于怒了,太阳穴跳的厉害,“松开!” “我就是不松,你是我的男人,难道你一点女人的尊严都不给我吗?”她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噙着泪花。这么多年的委屈就这么涌上心头,“你当我是什么?” 像听见一个笑话,“我是你男人,白玫芝被那么无耻!我从来就只是她的男人。”褚一航烦躁的闭了闭眼,身后的女人满身酒气。她今天是借着酒劲像他撒泼。他手上加大了劲,一根根的去掰开她的手指。终于把他的手从腰间拿开。握着她的手狠狠往后一掼,“你非得像个泼妇样?” 白玫芝被这他一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到他头也不回的往上走。收住了泪,脸上渐渐浮出冷笑,“褚一航!我是被你这个混蛋给逼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的心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也别想离了我。她要是还爱你会逃走吗?” 褚一航冷着一张脸继续往上走,顿也没顿一下。他本来掩下去的痛又被面前这个女人给挑起来。白玫芝会这样无理取闹他是没有料到的。这么多年都这样相安无事的过来了。他不知道她今天抽的哪门子疯。从前她不是一直冷静自持的? 白玫芝觉得自己很失败,像在唱独角戏。褚一航的无视令她感觉像个跳梁小丑。她几步追上正打算推开褚骄拓房门的褚一航。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哭诉,“褚一航你看着我,我是一个真正爱你的女人。我哪点不好?啊?你说呀!” 楼下保姆显然也被惊醒了,正打开门往上张望。 褚一航扯过她的手。 “放开我…。啊……疼……疼死我了……。”白玫芝觉得手腕处火燎火燎的疼。她被迫的被褚一航拖着往主卧而去。 褚一航主要是怕惊动孩子,他拖着白玫芝进了主卧,摔上卧室门,放开她,有一双染上冰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白玫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褚一航,她哭得更凶了。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痛不欲生,“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我。你简直就是无情无义。” “别给我提无情无义,不爱就是不爱,你当初是怎么嫁给我的!你自己清楚。别在我面前闹情绪,我没那个心思来安慰你,你懂吗?不要太过分!”褚一航觉得自己很累。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 “褚一航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不到。”白玫芝昂起一张受伤的脸笃定的说。 “哦!那我告诉你,我就试试看。今天是不是觉得特别不能忍?露出了真面目。这些年来也难为你装的那么辛苦!很好!你……很好!”褚一航气急,右手食指指着她,连连后退,转身欲出去。 此时的白玫芝早已失去理智,疯了般冲过去,挡住房门。一手拉住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拼命的捶打他,哭得撕心裂肺,脸上的头发和泪水粘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给了你,为什么你要选择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她哪里好了?”那个她有她的家世吗?那个她有她的能力吗?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要把那个她揣进心里。再难容纳别的女人。 他任她捶打,丝毫没有动弹反抗。这样的痛有失去痛吗?那样的痛从她离开的那天就如影随形。他精疲力尽的开口,“你这样有何苦?她好与不好都是我褚一航爱的女人。”她也许不是那么的完美,可是在他心里就是完美的。从第一眼就开始想要拥有的。 白玫芝含着眼泪苦笑,许是累了,她的两只手终于停了,无力的缓缓往下垂下去。身子贴着门板蹲下去。问自己她这样做又是为哪般?朦胧的泪眼看见男人毫无怜惜的转身去了浴室。她突然觉得今天的自己太傻!可是她不后悔,她仿佛等了很久了。就等着把压抑的怨恨发泄出来。既然他娶了她这辈子就别想离了她! ** 汪承瑾睁开眼看见窗外刚泛鱼肚白。腰上环着一只柔嫩的胳膊,后背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他惊觉自己昨晚居然在这儿睡了一整夜! 他从来不会在方薇这儿留宿的,昨晚太累了! 他拿开腰上的手,刚松开的手又覆上来了。女人的脑袋在他脖颈上蹭了蹭,慵懒的说:“还睡会!还早呢!” “别忘了吃药。”他一边掀开被子起身,开始捡地上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套上。昨晚忘了带tt。 “哦!”任谁听了这句话都会不高兴,可是她是方薇。她爱这个男人,一开始她是被这个男人的潇洒多金吸引的。可是现在她更爱他。现在她的房子,车子,没有限额的卡。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她也怕有一天他会收回去。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所以她想趁着她还有几分姿色而他还没有厌倦她的时候一定要抓住他。比如说:孩子。只有孩子才能把他们紧紧的绑着一块。她一早就停了药了。 她看着男人穿戴整齐又恢复了人前那个英俊儒雅的样子。心里的得意涌在脸上就是一股媚笑。这个男人身上都是闪光点。如今也是她的所有,虽然是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但也能满足她的虚荣心。总有一天她会拥有他的全部。 等男人消失在门后,她拥着被子闻了闻,还有男人淡淡的薄荷味。真好闻! 苏澜是被一个电话惊醒的,她接起来原来是舅妈打来的。舅妈在电话里叫她早点回去,说舅舅难得在家里休息。 苏澜挂断电话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宿醉的结果! 昨晚和陶陶一起出去k歌,蒋澈也在。本来苏澜极为不愿意去的,禁不住陶陶的聒噪只好陪同。去了才更加后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高度电灯泡。她一向不喜欢唱歌的,喉咙的音律没有手指下的声音来得畅快。唱了一首后就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卿卿我我的一对,感觉自己离幸福好远。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的心狠狠的战栗了一下。是啊!幸福已经离她好远了!这些年里一直重复着得到失去,失去得到再失去。眼前是一道道的影像跳跃,心里的悲伤就那么的覆上一层水膜一直在心腔荡来荡去。 苏澜揉揉蓬乱的发,自己最后是怎么喝了那么多酒?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那果酒的味道真的很好,陶陶在耳边一个劲的抱怨自己怎么就那么点酒量。 ------------ 第三章 你那么美(四) “谁的电话啊!吵死了!”身后陶陶顶着同样乱糟糟的发坐起身,一边打着哈欠睁开睡意朦朦的眼。 “我舅妈的。”苏澜一边回答,一边拿过手表带上,“她让我早点回去,我舅舅在家。”手表估计是陶陶昨晚拿下的。 陶陶看了一眼苏澜纤细的皓洁手腕,“手表是我帮你褪下的,早知道就不叫你去了!把我叫的果酒都喝光了,你醉的连走路也不稳,也不让我扶一下。”语气有些故作的抱怨。所幸苏澜酒品一向很好的,喝醉了也不爱闹腾。 “嗯哼!说实话,我倒是没后悔,那可是我这些年来喝过最好喝的果酒了。”她一边脱下身上陶陶的睡衣把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她想衣服上沾染了隔夜的烟酒味有些难闻,得快些回去换身衣服。怎么回来的她还是有印象。车还是蒋澈开回来的。 “馋死你!离开了汪承瑾是不是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畅快。还可劲的馋那一杯杯没多少酒精的酒。”陶陶又躺回到床上,这种不用踩着点上班的日子很惬意。 苏澜笑笑没说话,她总不会说自己在汪承瑾的眼皮底下是到他那个偌大的酒窖里尽拣贵的拿着偷偷喝。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陶陶露出头颅。 “就这几天吧!”苏澜已经穿戴整齐了,拿着以前的木梳一络一络的梳着头发。她回过头看着陶陶黑黑的头颅,她逗趣的说,“真有些舍不得你!”也该回去了。 陶陶有些揶揄的说,“你有不能陪我一辈子。只怕有些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当然不能抢了蒋澈的位置。”苏澜笑笑看着她。一只枕头飞过来。她灵巧的躲过了。看着陶陶气的涨红的脸笑得得意。 “苏澜你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她似乎忘记了以前那个苏澜也是这个样子的。 “别气了!说真的蒋澈人不错,你会很幸福的。”笑嘻嘻的捡起枕头扔在床尾,心里默念陶陶你一定要幸福。 陶陶想到这几年和苏澜虽然见面少得可怜,但还在一个城市随叫随到。突然一下子各作两处,心里有点泛酸。别过脸不再看她,“嗯!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她记得苏澜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苏澜听出了陶陶声音的异样,看着她的后脑勺好一会,“知道啦!别忘了结婚时请我。”说完迅速转身往外走。 陶陶听到苏澜轻巧步子的声音还是回过头来看到苏澜消失在卧室门口纤细的背脊,语带哽咽:“苏澜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你一个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昨晚苏澜哭了,她知道。刚才她拿的那个枕头还是潮的。虽然她不确定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但还是想她开开心心的。昨天她和苏澜待了一天,这一天里她的电话一直很安静,她记得以前汪承瑾就算一会儿离开都会打电话给苏澜的。以前的苏澜也爱把汪承瑾挂在嘴边的,现在除非别人问起,她从来不提汪承瑾这个人。这些反常她都有注意到。她是如此的希望苏澜好好的。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嗦?”苏澜听到卧室里陶陶的声音,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使劲捏了捏,最后环顾一下屋子,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苏澜坐上车发动引擎,抬头看上去,窗口边是陶陶小小的一颗脑袋,看到她看上来伸出手挥着手。她旁边是陶陶新买的一盆茉莉,在清晨的薄雾里欲含苞待放吐露芬芳。 她深吸一口气,别了妈妈,别了陶陶!苏澜刚把车停稳,姨妈和姨父也进了院子。她打开车门迎上去叫了一声姨妈,亲昵的挽住姨妈的胳膊冲着姨妈身边的人笑吟吟的,“姨父好!” “嗯!澜澜好几年没见了。”姨父笑了笑,他是个木讷人。不会表达,但心里很实诚。 几人说笑着走进门,李长洲就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都到了,坐吧!我今天刚好休假,想着澜澜也要回去了,就叫上大家伙聚一聚。可惜李浩他们不能回来。”他率先走到沙发上坐下了。苏澜看着神色自若舅舅有些发愣。 李长洲抬眼看着苏澜,知道自己有些自作主张,“澜澜不是舅舅赶你走,你来了有多久了?你有个家。早些回去,不能让汪承瑾操心。女人就应该围着家里转。” “也是,澜澜来了小半月了,难得有那份孝心,毕竟是有家的人,这边有我们照顾着。”姨妈李姝知道这孩子心里软,她拉过苏澜坐在自己身旁。 “是呀!所以我和老李商量叫上大家吃顿饭,也算给澜澜践行”舅妈端上一盘果拼笑着走出来。 其实苏澜也没什么的,她本来就有了回去的打算,她是太想念那个人了。她感激的朝舅舅笑笑,眼底是热乎乎的,“谢谢舅舅!” 姨妈叉了一颗葡萄送到苏澜嘴边,苏澜看向和母亲肖似的脸,心里也暖呼呼的,葡萄很甜。这些都是自己的亲人。 李长洲端起茶杯,“你不要怪舅舅赶你就好!机票你哥已经帮你订好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坐了一会,姨妈和舅妈出去买菜,苏澜想着多陪一会姥姥就没跟着。 苏澜把老人牵出门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拉着老人枯槁的大手贴在脸上,温热粗糙的触感。老人任由她牵着手,视线直落在前方的院门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这样的时间对于苏澜来说很珍贵。“怎么连照片也没拍?陈素找的那人是干嘛的?”汪承瑾发现手上拿到的是咖啡,重重的放下咖啡杯,杯子里的咖啡溅出来正好落到桌面的文件上。他平时很少喝这个东西。新换的助理也摸不清他的喜好。“她就这么对我的话不在乎。”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逼视着面前站的笔直的李诚。 李诚不敢抬头,他知道解释在汪承瑾眼里是狡辩。他不明白为什么汪承瑾就那么不放心苏澜。再说苏澜也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和人喝酒k歌怎么了,不是还有一女的吗?他心里也责怪北京那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人跟踪苏澜。现在苏澜一上飞机就拿钱走掉。汪承瑾想要前一晚的照片一张也没有,压根就没拍。 苏汪承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那人到底是谁?还送她回了家,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偏偏李诚这会不敢开口,“叫他们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让他们去查,没有照片人总是认识吧!把那个人的资料全给我拿出来!”他怒气冲冲的说,“……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 “陈素说…。”李诚想说陈素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汪承瑾挥手烦躁的打断他,“下去吧!” “那派人去机场接太太吗?”李诚看着桌上的咖啡渍小心的说着。 “她没告诉我她的行程,就让她自己回去。她不是挺逞能吗?她不是……”他说不下去了,漠然的闭上眼睛,脸上的阴戾丝毫没有散去。感觉心里有股郁结的气在往上涌。 李诚见此情景只得悻悻离去。他突然有些后悔把这个事告诉汪承瑾。邱臻难得早下班又没有应酬,进门就踢掉鞋子,松了脖子上的领带。向酒柜走去,倒了一杯红酒在杯子里,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 走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外面的太阳已经消失在城市的一角,只留下艳丽的晚霞在远处漂浮。 他喜欢这处的房子,幽静闲适,一回到这个地方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以前总住在酒店也觉得乏味。现在好歹还有个自己的窝窝。 桌上是钟点工早就做好饭菜,用盘子扣着。他喝完手上的最后一口酒正准备起身去吃饭,旁边别墅里驶出的一辆车吸引了他的注意,不是那辆车的普通吸引他的注意,而是那半降车窗里露出的完美的侧脸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股熟悉的情愫让他愣着当场,他不会认错,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在这里看到她。 他已经有整整6年没见到她了,他快速冲到门口,穿上鞋冲出门外,却只看到转角处红色的车尾。 ------------ 第三章 你那么美(五) 他已经有整整6年没见到她了,他快速冲到门口,穿上鞋冲出门外,却只看到转角处红色的车尾。 他手上还拿着高脚杯,脚上的鞋子也是趿拉着的,他走到隔壁的雕花大门外,一个佣人摸样的中年妇女正好走出来。 他礼貌的笑笑,:“请问苏澜是住在这儿吗?” 中年妇女狐疑的打量着他,把他从头到尾扫视一番没说话。浓眉大眼,有点英俊,一脸笑意,不像坏人。不过这一身打扮…… 邱臻扬着手中的玻璃杯指向隔壁,解释到“我是北京人,刚搬来的,我刚才看见她从这里出去,所以就过来问问。” 柳姨听到他的解释脸上的警惕神色这才缓活了一些,点点头,“是住在这儿。请问你是?” 他掩饰不了噗噗的心跳。没想到事隔六年,在任何人都不知她的下落时。他却凑巧的成为她的邻居。脸上淡定的,“我是她老家的朋友,没想到真的是她,谢谢了啦!”他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邱臻站在餐桌边好半响才想起自己是要吃饭的,他放下已经被自己握得发热的酒杯。所有的困顿和饥饿反而不见了。手探进裤兜里把电话捏了又放下。想着还是不打这个电话好。 也许事到如今苏澜不想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在他的心中她一直都那么的美好,从小到大。他也不否认自己存了私心。 他突然有些懊恼刚才只顾着问她是否是住在这儿,具体的他其实也什么也不知道。旁边的房子很引人注目,在整个别墅区是最富丽的一栋。能住得起那样的房子的人一定不简单。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裤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持续的震动让他手指如同触电一般发麻。他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褚一航的电话。 “表哥有什么事吗?”邱臻突然有些心虚。 “邱臻,我看到澜澜了。就在两天前。”那边的声音很低落,“她走得太快,我派人去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邱臻一听到就条件反射似的回答:“不可能!她怎么会在北……”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自己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褚一航情绪低落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他哑然疲惫的说:“我真的看到她了,可是一下子又不见了。她舅舅也说不可能。可是我看得真真的,我怎么会连她也认不出呢?”那可是他的宝贝。他怎么会不认识。 说到这儿电话那端沉默了,邱臻知道他的痛,他却不能理解当初褚一航那样的做法。“你找到她又如何呢?如果她有了家,有了爱人她还会回头吗?你现在也有了家,更别说姑妈那关你能过得了吗?” 邱臻不管不顾的说出这一番话之后电话那头仍旧没有声音。他知道褚一航在听,索性继续说:“你当年为什么就要松开她,为什么就不搏一搏?”他知道他的话刺伤了褚一航。 这是褚一航的痛! 他挂断电话,刚才因为激动撑着椅背上的手指已经有些泛白,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没有任何食欲。几秒钟之后突然扫掉桌上的东西。屋子里一阵杯盘的碎裂声后归于平静。 如果她爱的是他邱臻,他怎么会让她那么的伤!苏澜一手接起电话一手掌握方向盘,“小汐,妈妈快到了!……。嗯。……。十多分钟……好……。一会见!”苏澜放下电话能够想象孩子等的不赖烦的样子,一定还是嘟着粉嘟嘟的小嘴巴。那个样子很招人心疼的。想到这儿苏澜笑了! 她刚到家时就接到汪承瑾的电话让她直接去汪家大宅,她还挺纳闷他怎么就知道她回家了。反正他主动打电话给她了,她放下电话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去了。这会接到孩子的电话听到孩子黏糯的声音心情更好了些。 小汐早已经在门廊前的花台沿前一步一的跳着。那身上的粉红裙子像朵漂浮的晚霞一样惹亮眼睛。看到苏澜的车进院门就奔了过来,脸上露出甜甜的笑。一双和汪承瑾相似的大眼里盛满天真可爱。 苏澜拿着礼物袋子就下车,俯下身接住汪小汐奔过来的小身子。 “妈妈我可想你了!”胖乎乎的手臂软软的圈在脖子上,声音甜腻腻的,像蜜意样盈满苏澜的心窝。有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求什么? “妈妈也很想我的宝贝!”很想很想!那么多寂寞的夜晚因为有你便觉得还有一丝安慰。任孩子固执的圈住脖子,空着的手直接轻抚着孩子的后颈,“妈妈不在,小汐乖没有?” “小汐有听奶奶的话,老师有教我练习‘小汤普森’,小汐还画了一幅画。小汐很认真的喔!”小家伙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打在澜耳边。 “那我们家小汐这么乖,是不是该奖励?” “嗯!”汪小汐用力的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松开了手臂,视线落在苏澜身侧惊喜的叫出声:“妈妈这是我的礼物是不是?” 汪承瑾的车刚进宅子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那两个亲昵抱着的身影在金色余晖的映衬下美好而甜蜜!看得出小汐很爱她,而她也很爱小汐! 两个人并未发现他回来了,他也并没有急着下车,等两人手拉着手朝房子走去才打开车门。小汐在前面拉着苏澜蹦蹦跳跳的走得有些快。苏澜在后面走得稍慢些,仿佛跟不上孩子的步子。 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汪承瑾在不远处看得有些蹙眉。右脚刚踏上台阶左脚一个趔趄,还好她及时稳住了,要不然孩子也要跟着摔一跤。看得后边的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看来她的脚又受伤了,她的左脚有习惯性扭伤。 苏澜的脚是在机场不小心扭伤的。到这里来又是自己开车来的,经过刚才这么一下子,情况就严重得多了! 下午汪承瑾让她到汪宅的时候她本想让汪承瑾开车接她过来的,话到嘴边却因为他的语调冷漠给堵了回去。现在看来逞能也不是什么好事! 脚腕子钻心的疼使她迈不开步子。额上立时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她咬紧牙齿,紧锁着眉想等这阵痛过去。 汪小汐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妈妈你怎么了?……。咦!爸爸你回来了!” 感觉到腰上一紧,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妥帖的贴合着她的腰,又恰到好处的托起她的身体。让她左脚减轻了不少的重力。 “怎么这么不小心?”平静无澜的声音,似无意的责怪,却听得苏澜心头一热。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刚毅的侧脸,却说不出话来。她怕她一说话所有的脆弱,还有临近崩溃的委屈就决堤在他眼前。 他却是一派漫不经心的样子,“小汐放开妈妈,妈妈的脚受伤了。”他的一只手改成拉着苏澜的胳膊好让她环上他的肩,然后把她往屋子里带。 倒是小汐急急火火的跑进去了。“我去叫奶奶去。” 苏澜被带到沙发上坐下来。汪承瑾蹲下身,为她脱去脚上的小羊皮鞋子。皱着眉,脚裸处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他撂下鞋子悻悻的说,“还知道穿平底鞋啊!”就知道她一定是穿的高跟鞋受的伤。 身后是小汐“噔!噔!”的下楼声音,“妈妈疼吗?” 苏澜转过头看到汪母跟在孩子身后,“妈妈不疼。”又对上汪母担忧的眼神,露出一个安慰的眼神,“妈!” 汪母走上前一瞅,“哟!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弄的?承瑾快去把药箱拿来,那里边不是还有些你买的跌打扭伤的药油么?” 苏澜低着头没啃声。 汪承瑾站起身,“在什么地方?” 汪母一拍脑门,“瞧我这急性子,你都不知道家里的药箱搁哪儿。我自己去取。”说着往储物间疾步而去。 “妈您慢着点!”苏澜看着汪母急急的步子有些担心的说。 汪承瑾又蹲下身,一手握着苏澜的脚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按压。 苏澜的脚不大,36号鞋,瘦瘦窄窄的脚面顶端几个趾头排列整齐,圆润莹白的指甲盖修剪得干净光滑,透着粉红的光泽。 汪承瑾的力道适中,加上手上的温度熨烫得苏澜脚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 第三章 你那么美(六) 小汐也拿起纸巾为苏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爸爸一定要轻轻的,妈妈会疼!”她记得打针的时候妈妈总是让护士阿姨一定要轻一点。那样好像就真的没那么疼。 汪母已经拿出药油,亲手拧开瓶盖递给汪承瑾。“承瑾你力道一定得轻着点,别没个轻重伤到澜澜。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知道了。妈您也坐下歇歇。她这又不是第一回了。”他说着话却头也没抬,专心对待手上的那只纤足。仿佛捧着的是世间一珍宝。 苏澜点点头,“妈,您也坐下!我这脚就是娇气。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过两天就好啦!”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眼眶有些发热,心中甚是动容。身边有女儿,丈夫,母亲,这种温馨相守的生活才应该是她一心期盼的。 “妈,我们回来了!”门口传来吴丽的声音,她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丽。苏澜抬头就看到笑容满面的她和她身后正把玩钥匙的汪承轩。 “我看到大嫂的车子在院子里就知道大嫂回来了!”她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说着。 苏澜莞尔,“我今天下午刚回!…。咝……”苏澜抽了口冷气。 汪承瑾眉头皱得更深了。 “大嫂一回来就弄这么大动静!我们大哥只有对你才这么耐心的。”汪承轩故意调侃。其实他看到自己大哥手上的药油就知道是受伤了。 “我妈妈伤了脚!”小汐紧紧扒住苏澜手臂,冲汪承轩瞪着眼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的瞪圆了。惹得众人发笑。连汪承瑾的嘴角都往上翘,眉头舒展开来。 “小丫头片子你妈回来就冲我瞪眼!等你婶婶肚子里的小宝宝一出来我就不抱你了!”汪承轩故作严肃。 “谁稀罕!哼!”汪小汐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汪承轩知道在逗下去也没趣,朝她挥挥手上楼去了。 苏澜看向吴丽,吴丽怀孕的事还是汪母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其实月份不大还不显身形。倒是脸上比以前红润多了,还有些婴儿肥。 这个时候汪承瑾已经为她擦好药油,起身准备去洗手,淡淡的丢下一句,“别乱动!睡前再擦一擦估计明天就能消肿。” 苏澜心里热热的,这些年每次她伤了脚都是汪承瑾妥帖照顾她的。这药还是他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 吴丽在苏澜身边坐下了,苏澜拉过她的手,“丽丽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了!”吴丽脸上覆上一层幸福的光晕,她比苏澜还要大上两岁。对一个28岁生孩子的她来说,很幸福!前几年贪玩,一直都没打算要孩子。这会想有就怀上了。“嫂子你也赶快生一个,这样我们一家才够热闹。”她看向厨房的方向,汪母进去了,“咱们老太太啊就盼望着我们这个家儿孙成群。” 苏澜自动忽略过了,“你现在有反应吗?” “你说的是恶心什么的吧!那倒是没有,我的食欲特别好。”她笑着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这上边长了不少肉!嫂子你就是太瘦了,你要是怀一个说不定就也能成这样!” 这话题又被她给绕回来了。 苏澜讪讪的,她肯定是胖不了。她却是很想一个孩子。那毕竟是自己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她轻轻地下意识摸了一下身旁安静孩子的脸。汪小汐昂起小脸在苏澜脸颊边亲了一口,“妈妈你给我生个小弟弟吧!我要陪他一起玩。” 尽管有些艰难,苏澜还是点点头。“耶!妈妈我爱你!”小汐在她脸上有是一口。 苏澜抬头却看到汪承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上楼去了,留给她的是冷硬的背影。 吃饭时,苏澜几次偏过头看过去,汪承瑾脸色还算好,只是很少说话,偶尔附和汪母几句。倒是汪承轩和吴丽两口子成了主角。汪承轩不时给吴丽夹菜。 苏澜心里对汪承瑾刚才给她擦药油的感动早在他冷冷转身中化为乌有。她知道刚才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不过是在老太太面前作秀而已。此刻在别人亲昵的映衬下更显得她的幸福不过是到手的空气,越紧越少。 嘴里的糖藕怎么那么甜的发苦! 晚饭后大家都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汪小汐洗过澡后挨着苏澜坐着把玩手上的游戏机,一会儿就困得打盹,趴在苏澜怀里睡着了。温温软软的小人,散开的软发,抱在怀里很是舒服。苏澜正想让保姆去取一条小被子来,她想多抱一会。 旁边的汪承瑾却站了起来,把孩子一把抱起来,“让她睡床上。”汪母也站了起来一起去安顿孩子。苏澜感觉怀里一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吴丽本来还想和苏澜说会话,汪承轩却怕她累着,带着她去休息去了。 苏澜一个人在沙发上,一种莫名的孤寂席卷而来,头顶的水晶灯有些晃眼。她站起来扶着椅背跳到墙角关掉水晶灯。只留下一盏小灯。 汪承瑾放好孩子,抽了一支香烟才下楼。站在楼梯口就看到晕黄的灯光下,有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安静的窝在沙发一角,似是睡着了。随着他下楼的脚步响起,惊蛰般回过头定定的望着他。 汪承瑾看到这样子小心翼翼的她,觉得自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嘴角勾起一丝笑声音却是冷若冰霜,“北京有那么好吗?有美酒,或者男人?”他慢慢踱到苏澜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澜一时有些讶异,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望向他黑如深潭的眼。 “不懂!是吧?”他的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变成嘲讽的冷笑,“让我来提示你?……” “承瑾,”这时楼上传来汪母的声音。 汪承瑾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神色,笑着看向楼梯口的汪母,“妈,什么事?您说!”堪比川剧中的变脸。 “你和澜澜今天就住在这儿,她脚不太方便。” “这您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回去,澜澜才回来,这一路困顿的。明早要是想睡懒觉还不让小汐给闹腾醒。”他说完又转过头来底下身语气温柔的问,“你说是吧?老婆!”他把‘老婆|’两个字咬得很重。 汪母一想儿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小汐只要知道苏澜住在这儿肯定一早就要去闹她。汪母看着儿子和儿媳亲昵的样子,也想着小两口也有许久没在一起了,也许有好多话要说,也没在做什么挽留。她看着汪承瑾打横抱起苏澜转过了身。 汪承瑾把苏澜塞进自己那辆黑色的奔驰。嘭的摔上车门,又怒气冲冲的绕到另一边打开驾驶室的门,又是一下子摔上。震得苏澜耳朵有些发疼。 这样子的汪承瑾让苏澜看不清他是为那般,他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汪承瑾把车开得很快,路旁的灯明明灭灭的打在他的脸上,苏澜看不清他的脸色。“承瑾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汪承瑾头也没回,两眼直视前方,紧紧攥着方向盘,“你回北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和男人出去喝酒,还……”带回家,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放任你为所欲为。” 苏澜恍然记起一定是说的她和陶陶蒋澈两人出去那一次,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失望,“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你没做过还怕别人知道?”汪承瑾反唇相讥。 苏澜紧紧抓住背包带子,指甲深陷手心语气有尽力掩饰不了的委屈:“汪承瑾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你居然找人跟踪我。”她一张小脸因为委屈而涨得通红,眼眸中泪光潋潋,“那你为什么不找人调查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不能以一面之词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汪承瑾转过头冷眼看着苏澜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然就升起一股不耐烦来。他加大油门,车子飞速狂飙。“我倒是想调查清楚了!都看到送你回家了,你还一副自喻清高的样子。” 苏澜脸上此时更是泛上一股子热,窗外的夜风也缓解不了。他的话无疑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寸寸凌迟着她的心。眼前这个是自己爱着的男人啊!爱错了吗?可是不爱一个人好难。 “是吗?……”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的话就那么的廉价,还是我的爱那么的廉价?她想说的话就那么低低的被一股酸涩堵在喉头。 她觉得心痛难当,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其实这一直就是她怕的,她的隐忍,逃避也阻止不了这一天。 ------题外话------ 在这里特地感谢“蓝了眼泪”对本书的第一评! 谢谢支持!后文会更加精彩的! ------------ 第三章 你那么美(七) 车窗外一片灯海如花映衬得天空黄橙橙的。天空四处散落的星子淹没其中。路灯柱子下一对情侣相依相吻,浑然忘我。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汪承瑾这一年多来我到底错在哪儿了?”她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了。 汪承瑾嘴角染起讥诮的笑,却不在看她。车窗内陷入寂静,只有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很多时候隐藏的情感就像长在身上的毒疮,没挑破之前可能只是隐隐作痛,一旦挑破就会流脓不止,不触碰都是痛。而挑破不挑破都是一个结果,只是挑破让它更早的暴露出来,更快的结束。 汪承瑾已经决定让她不好过,哪怕是相互折磨,他已经改变不了。谁叫那个人是褚一航,谁叫她让他汪承瑾遇上呢! 车子开到海澜澄清速度终于减慢,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苏澜才松开手,下意识的去看汪承瑾。 男人仿佛感到她的注视,也不看她生硬的说:“还不下去?” 苏澜只觉得难堪,她还在想着有什么改变吗?他脸上的不耐烦写的清清楚楚。她还在期待什么? 推开门,探出右脚落稳后再挪出左脚,跳开一点把门关上。面前的车子急速滑向车库。伸出手掌在院子里的灯光下可以看见血红的指甲印。这些都不算什么。难捱的是心里绵延不绝的疼正在慢慢吞噬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她苦笑一下,这也许还只是一个疼痛的开始。 一步步向前挪着步子。左脚根本就使不上劲,一着地就钻心的疼。好不容易走到门前,门应声而开。 “澜澜?”柳阿姨从里面打开门借着门前的灯光看清楚苏澜痛苦的脸色。 “柳阿姨扶我一把。”苏澜强忍住不适。 柳阿姨看到她身后走过来的汪承瑾阴霾的脸色什么也没说,扶着苏澜上楼。知道她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已经扭到了,还换了双鞋子出的门。不过那个时候情况可是要好得多。 柳阿姨给苏澜放好洗澡水,等她洗完再扶她去躺下,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汪承瑾站在卧室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汪先生!” “这个给她涂一些。”汪承瑾递过手上的药油。 柳阿姨接过看着汪承瑾挺直冷漠上楼的背影,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苏澜到底哪点不好? 苏澜第二天没去店里,在家里窝了一天。到了下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给汪承瑾去了一个电话。没想到汪承瑾倒是很干脆的答应回家吃饭。语气谈不上很缓和,但是已经没有那种呛人的味道了。 放下电话,有些懊恼自己这受伤的脚,要不然她一定会亲手下厨的。踮着脚去了厨房吩咐柳阿姨多做几个汪承瑾爱吃的菜,柳阿姨看着她皱着好看的眉一副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厨的样子。也是替她高兴的。 汪承瑾放下手中的电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的心情明显要好多了。上午他就已经接到北京那边打来的电话。 夕阳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他的半边脸笼罩在光晕了半边脸掩在阴影里。但是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是柔和的。目光轻柔的落在桌子上的首饰盒上面。这是李诚刚送进来的。伸手拨弄着紫红色的盒子,眉心舒展。 这个东西那天方薇的目光在上面停驻了好久,汪承瑾装着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它太昂贵,而是他也是一眼就相中了它。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东西很适合苏澜。 他拿起来揣进兜里,起身回去。这个暖意融融的下午他的嘴角一直是向上的。 他独自开车回家,车子刚进大门的时远远的就看见苏澜的身影从门里闪出来。脸上笑盈盈的。一对剪水眸分外明亮。她穿着宽大的紫蓝色家居服显得个子更加娇小。她无论穿什么都那么的美。 她现在眼里是不是满眼都是他?他这样想的时候仿佛过去的哪些伤害都不存在。可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陷下去。 从车库出来的时候,她还候在那里。他放慢脚步,脸上的险险挂着的笑融进了漠然里无迹可寻。 而苏澜还是丝毫没改变的朝她笑着,脸上的热情昭然若揭。 邱臻的车滑到苏澜家院门前时,忍不住隔着车窗玻璃往里看。就看到苏澜站在门口,幸福的接过男人手臂上挂着的外套。她面前的男人背对着这边,不过可以看到很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气质也不凡。看来这个男人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他难道就是苏澜的丈夫,这个男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男人仿佛感受到背后注视的目光,微微侧过身随意的往外看了一下。又转过身跟着苏澜进屋去了。 这个男人的随意一转身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邱臻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把他震得一脚刹车下去,整个人愣着当场。 这个男人不是汪承瑾么?他居然是苏澜的丈夫。难怪苏澜住得起这样的房子,海澜澄清本来就是汪氏集团开发的。也难怪!现在看来这个别墅就是以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而命名的。 这个时候邱臻不禁想到褚一航的“爱琴有别”,还有自己从小到大对她的一腔默默痴心,谁都没有汪承瑾那番运气拥有她,陪伴她。 想到这里他浑身力气犹如被抽空般,好一会才颓废的重新启动车回到一墙之隔的自己的窝窝。虽然昨天见到她就料到她可能已经结婚的事实,还是没有想到现实突然而至自己的心还是措手不及。汪承瑾看着自己跟前小心翼翼走着,尽量不让自己歪着身子的苏澜。一只手托着他的外套,另一只手自然下垂,长长的袖管遮住了手掌,只有几个纤长如葱的手指紧紧捏成一个小拳头。她的脚一定还有些痛。宽摆的裤管遮住了整个脚背,步子很小,他看不清她脚的情况。 “澜…。,苏澜。”他忍不住出声叫她。 “哎!”一如从前脆生生的应着他,转头冲他浅浅一笑,却百媚丛生。不是她故作魅惑,而是她本来就是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 顿了一下,“把衣服拿到我房间去。”其实他想问问她的脚,还想告诉她他口袋里的东西。一开口又生生截住了。 他想他还是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计较。 “喔!”她还是那样的笑着,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只有她知道自己能够伪装,却不能忽视他那毫无温度的冷漠。 她亦步亦趋的往楼上而去,一直没回头,也不敢回头。她不想知道他有没有没有看在自己,她把背挺得更直一些,上楼时候脚有些使不上劲,她就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栏杆,尽量使自己的姿势不是那样难看。 终于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了。依着房门口的门框站定打开灯,这才抬手用衣袖拭去额头上涔涔冷汗。 电话铃声突然在这个安静的空间叫嚣起来,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铃声一向很单调。“他怎么连电话都没拿出去?”她边这样想着,一边去掏电话,她在上楼时消耗了大部分体力这会手有些没劲,手忙脚乱中外套掉落“噗”的掉落在门口的地毯上。苏澜的视线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衣服里滚了出来,滴溜溜的滚到屋子中央的沙发腿边才被挡了一下停下来了。 苏澜弯下腰捡起衣服,手机已经不再响了。重新去摸电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没有离开那个圆滚滚的紫色盒子。摸出电话捏在手心也不看,直接把衣服挂好。她知道汪承瑾的脾气,谁都不能碰他的电话。 做好这些这才走到沙发边上,蹲下身去拾起那个精巧美丽的紫色盒子。它的分量很轻躺在手心几乎没什么感觉。 里面是什么呢?她的小心脏“噗噗”的跳着。是不是送给她的,他一直记得她喜欢紫色的。 手心有些发热。忍不住轻轻打开,两颗晶莹粉色的石头映入眼帘。在这个这个背光的角落里,它却像吸收了所有光芒,璀璨夺目。汪承瑾送过她太多饰物却不及这一对看似简单却暗自奢华的钻石耳钉吸引她的眼睛。 小心翼翼的合上盒盖,也掩去这夺人心魄的石头。放回了他的衣袋。 ------------ 第三章 你那么美(八) 彼时的邱臻喝掉又一杯调酒师调出的橙黄液体。他面前的吧台已经拔了好几只没来得及收拾的杯子。 微醺的他憔悴着一张俊脸,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人头窜动的舞池。这一年来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是他平时太忙碌,也没什么朋友在这边,独自来这种地方更没有买醉的理由。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他也有个好一段时间的私生活混乱的日子。他出国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苏澜。虽然知道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可是他实在受不了爱的人和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的样子。 他一直记得那一天,大四的周末,头天晚上他妈妈烧了佛跳墙打电话给搬出家在外住的褚一航,褚一航在电话里说他有事。妈妈体贴的为他留了一些,本来打算自己第二天给亲自送过去,却因为临时有事把这个事交给他。 褚一航刚买房子那会儿他是去过几次。当他敲开房门的时候,看到褚一航系着围裙出现在门口。他有些小小的诧异。褚一航见是他让他进屋,屋子里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在弥散。 他把手上拎着的汤罐子放在餐桌上时,褚一航已经闪进厨房里边了。走到厨房门口一看,褚一航拿着药罐子正在往一个碗里倒药。半倾身侧着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下他的厨房,厨具一应俱。全当初还以为他这个地儿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却充满烟火气息。 “哥,你病了?”他看到褚一航一副憔悴的样子,双眼布满血丝。禁不住就问。 褚一航慢条斯理的放好罐子,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疲惫担忧怎么也散不开。“是澜儿!慢性胃炎,医生说需要中药好好调理。”他的声音也有些许哑,大概是好几晚上没睡踏实。 “……”他愣了,他早该想到的。褚一航搬出家里,置下房子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苏澜。 身后这时响起杯子摔碎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苏澜穿着睡衣立在屋子中央,像一片薄薄的枯败的树叶,苍白的脸颊看到他迅速升起红晕,双手交握有些局促的叫他,“邱大哥!” “澜儿你怎么出来了!”褚一航已经几步冲了过去,语气带着颠怪宠溺,“还光着脚!地上很凉知不知道?”说完一把打横抱起她的小身子往卧室而去。 “我想喝水。” “口渴不知道叫我?” …… 邱臻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溢出。他们是爱人,做什么都无可厚非的!可是他还是痛了。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几乎用逃的方式到了英国。 他甚至生出硕士毕业后不再回国的念头。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在电话里得知褚一航结婚,苏澜消失的消息。第二天就心急火燎的买机票回国。 那个时候他就想一定要找到她,虽然不确定她一定需要他邱臻。但是他就是想给她一个可以停留的臂弯。那一次回国他还是失望了,短短的假期结束他不得不结束寻找。那段时间他妈妈都很纳闷他为什么早出晚归,本以为他请假回国还以为他是念家了。没想到成天在家见不得人影,有问他回来干嘛。他敷衍过去。 之后几年时间他一到假期就匆匆回国寻找她,毫无线索。由最初的希望变成失望还是用了两年时间。毕业后他就留在了英国。直到一年前褚一航打电话叫他回来帮忙。 没想到还能这么巧合的遇见她。 而且她貌似很幸福的样子。今天下午她脸上的笑容是他熟悉的,以前只对褚一航才会露出那样静谧舒心的笑。而今这样的笑容是对着褚一航以外的另一个男人,不是默默爱了她很多年的他。 他把吧台上搁着的电话拿过来,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找到褚一航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刚接起电话他就开了口,“表哥你是不是很忙?” “怎么了?是很忙,你不忙?”褚一航暗哑疲惫的声音传来。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凭理而论,褚一航对苏澜的爱胜过他对苏澜的爱。他想着也许他不知道苏澜在s市更好,“这样子,你忙的话一周后的宴会就由我来主持好了。”他们是向汪氏发出请柬的,到时候说不定汪承瑾会和苏澜一起出席。 “到时候再说吧!我会尽量过来的。我要是把什么事都丢给你到时候舅舅可不会饶了我。”褚一航的声音充满戏谑。 “是不是我爸又说了什么?”他上次才在电话里被老头子教训了一顿。 “你又没有犯错,还怕他?我过来只是来看看我那处房子。” 苏澜喜欢海,他知道!他突然有些气恼却只能压抑,握紧手中的杯子,使劲往吧台上一顿,“你清醒一点行不?你是有家,有孩子老婆的人。苏澜消失五年了,难道五年还不能改变吗?还不能抹杀印记?就算爱又能怎样,抱着念想,抱着愧疚能过一辈子吗?”这席话是在问褚一航,其实何尝不是在问自己。 “邱臻你没爱过,你不会明白的。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个人。”褚一航在电话那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些年如果不是抱着对她的念想我不可能还活得下去。” 他打了个酒嗝,气血上涌,“我不明白?我没爱过?表哥你是不太小看我了。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爱的人我也爱,我虽然爱得不比你深,可我也爱了十几年。如果当初她爱的是我,我不会就那么放开她的手。”他知道自己的一席话让电话那端的人措手不及,可他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不会让她一个人无望的等着我,我不会像你一样只能做个懦夫。” “……我只是没得选择。”电话那一端的人说得很无奈。 邱臻突然不可抑止的笑起来,调酒师偷偷看了他一眼,邱臻注意到目光冷冷的扫过去,让对方不自在的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笑过之后的邱臻薄唇吐出,“你就那么确定苏澜她还爱着你?”说完他挂断电话。 心里升腾而起一股悲凉。她永远也不会爱他邱臻不是吗?晚饭过后汪承瑾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他看电视一般都只看新闻财经之类的。这时正是新闻联播的时间。苏澜见汪承瑾闲适的坐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回房间的意思。她泡了一杯茶给他端过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汪承瑾只是用余光扫了一下她又把视线投到电视画面上。 只一会他感到身旁一侧的沙发微微沉了下去,空气里带着一股子馨香,嘴边也多了一只拿着葡萄的纤白玉手。 他的视线微转撞进一对水灵的眼眸中。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柔情蜜意就,一下子就让他不管不顾的陷落进去。 张嘴含住葡萄,一股清甜袭上味蕾,却不及身处她的温柔中令人陶醉。要戒掉这样的美好比戒掉缠身的毒瘾还要难! 苏澜见汪承瑾脸上的表情略微淡然,却并不讨厌自己的靠近。她又剥了一颗喂他,如此反复七八颗都进了他的嘴里。直到汪承瑾对着她手上的葡萄摇头。她才把它放进自己口中。真的很甜,丝丝入心的甜。 苏澜又把茶杯端起来如往常那样用唇试了一下温度,“承瑾茶好了。” 男人接过饮了一口,“这茶是上次妈拿的那个?” “嗯,好喝吗?” “还好。”并不是特别好的绿茶,只不过是母亲的一片心意。新闻联播已经播完。汪承瑾拿过苏澜适时递过来的遥控器换到另外一个财经节目上去。 苏澜对这些个节目都不感兴趣,想着还得给他准备明天的衣服,就起身默默往楼上而去。脚仿佛也没刚才那么痛了,心里边也是很轻松的。虽然今天他话并不是很多,起码没有再冷着一张脸。 苏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里边有些热,一走到卧室因为开着空调的缘故,浑身变得凉爽起来。视线的余光突然瞟到床上,她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 他把她软的像滩泥一样的身子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覆了上去…… 这一夜,他极致温柔的占有她。他只想随着自己的心意。 汪承瑾很疲惫,要了她好几次都好像不够。他是那么的渴望她的包容。看着臂弯沉沉睡去的苏澜他却毫无睡意。 伸手揉开她紧蹙的眉心。睡梦中她贪婪的往他怀里钻,粉唇擦过他的心口,麻麻痒痒的酥心。身体立时起了反应。把她紧了紧,她太累了! 想起当时她一句轻轻的患得患失的不要离开,当场让他柔肠百结。他没有想过离她而去。只是那浓烈的仇恨让他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她。他是那样的爱她,而她却…… 执起她左手,因为洗澡已经没有了腕表的掩饰,那上面那道刻入骨肉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褪不干净的。曾经他提议她去做疤痕处理,她拒绝了。他知道那个人于她而言分量不轻。 俯下头亲了一下让他流连忘返的红唇,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他们该如何下去。他对她的狠,对她的冷都在伤及自己的心。只要她一个乞怜的眼神他就溃不成军。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患得患失起来。他不能没有她。 ------题外话------ 码字码到近凌晨两点,点击收藏悲催啊!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一) 苏澜醒来时并未急着睁开眼睛,被子下的手去旁边摸索着,枕边已经没有温度,看来他早走了。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她好心情持续下去。这已经是一个好的转折。 揉揉发酸的大腿,坐起身,薄被滑落,胸前露出暧昧的红痕。想起汪承瑾昨夜的温柔心里如同灌了蜜一般。 她找了一件淡绿色有领子的无袖衬衣,下边搭配了一条同色系的波西米亚长裙慢悠悠的收拾妥帖,这才出门。 这一天苏澜过得很舒心,汪小汐和汪母来店里看她,她带汪小汐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然后送她们回汪家。回程途中太阳已经落山了。 西边还有橘色的云彩漂浮,过不了多久连这最后属于太阳的印记也会消失。她想:人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到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几番挣扎想要留下什么来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呢?人都是贪心的,没有人能够做到无欲无求。就好像自己,失去了还想要得到,得到了想怎么留得更久一点。 车子进了别墅区就减缓速度。老远就看见自己家大门前有个来回踱步的男人,一身白衣,笔直的身段,似曾相识。 看到她的车子驶近,男人挡在大门外也没有让开的意思,用一双审视的眼睛看着车内的她。 苏澜一脚刹车下去,车子停了下来。心里诧异,这个不是邱臻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坐在车里不动,平静的看着邱臻不慌不忙的走近自己。隔着茶色玻璃她打量着他,身体比以前略显伟岸。一张俊秀的脸庞上多了成熟和些许睿智。 邱臻伸出手指敲了两下她的车窗。 她降下车窗,手又握回方向盘,冲他优雅的笑着,:“好久不见邱先生。” 她叫的是“邱先生”,而不是“邱大哥”。以前她一直都是叫他“邱大哥”的。 他看她笑得优雅大方,眼底却充满疏离。心里微微不适,“是很久了,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我们一直找你却没个方向。” “哦?”苏澜脸上神色不变,“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几年前我就过来了。倒是你不是在国外吗?不是也在这里了。”她说的没心没肺,那些过去关她什么事! “我一年前回国就过来这边帮表哥,”邱臻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始终看不出什么来,有些失望。加了一句,“他一年前在这边开了分公司。” 苏澜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她一直不闻不问的逃避变成如今的习惯漠视。邱臻说的这些已经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邱臻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还有,我有了我自己的家。”这是褚一航承诺过却给不了的。 邱臻这两天已经打听到了。他之所以还守在这里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想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没想到苏澜对他带着防备疏离。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柔柔弱弱随时需要别人保护持宠而骄,却开朗大方的苏澜。 如今的她有个壳,那个冷漠在上的男人给她的壳,她把自己装在里面,同样骄傲但谁也触摸不到,也看不真切。 邱臻的眼睛带着别人看不清的情绪,“苏澜你变多了!” “是吗?”苏澜握紧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经过这么多事,谁会一直傻乎乎的过下去。不过邱臻你可以装作没看见我,也不需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邱臻意外的看着她的侧脸,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笑着说:“所谓的别人是指的所以过去认识你的人,还是特定的褚一航。” 苏澜立马抬起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提过了。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一股子骄矜,“邱臻我不怕被他知道,我不想被人打扰,也许是我自作多情,我只是希望宁静的过下去。”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于我是什么,是绝望,是放弃! 邱臻的手搭在降下的玻璃窗上,低下身逼近苏澜,“你是有点自作多情,苏澜,你认为任何人都会在意你在这里?”他笑得有些深沉,“苏澜我就住在隔壁,”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房子,“作为你的新邻居我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苏澜不置可否,“现在你招呼也打了,可不可以请你放开手,我得进去了。”她用眼神示意已经缓缓打开的大门。 “呵呵!苏澜你就这样对待你的邱大哥的。”邱臻有些气不过,他倒是忘记了他自己上一句话也没说过什么好听的。他所设想的重逢并不是这样生冷的场面。没有把手言欢也不应该这样冷漠疏离的对他。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邱先生是吧!”不远处响起凉薄的声音,邱臻回转头看到汪承瑾闲适的迈下台阶,犹如一个王者。他身上的气势和褚一航不分伯仲。一样的高贵优雅,气势不凡,不过前者带冷,后者冷中带热。 苏澜看着走出来的汪承瑾有些诧异,他今天回来得可真早! 汪承瑾一步步向邱臻走近,微勾嘴唇,伸出右手,“和我太太以前就认识?我是她的丈夫。”后面两个字被汪承瑾的声音拔高强调。 邱臻勉强笑笑,伸手与之相握,“我们以前就认识,我刚搬来这边,没想到凑巧住在你们旁边。” 汪承瑾了解似的点点头,眼看着苏澜的车滑过,“那请屋子里坐,喝杯茶?” 邱臻摆摆手,“不用了,汪先生。我只是和她打个招呼。”后退一步。流连的看了一眼那个从车库出来的娇小身影转身回去。 此时别墅区的路灯亮了,朦胧的黄昏一下陷入晕黄的光中。 刚才这些都被汪承瑾看在眼里,他旋即转身,看到苏澜还站在院子里等着他,加快了脚步。 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近她,更何况这个人不一样。 拉过她垂在一旁的手,柔若无骨的手,手心充满了汗。心里隐藏的怒气使他加大手劲捏了捏。 这突如其来的疼使苏澜皱起眉毛,就在刚才他主动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升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感动。只是持续时间太短,这一会手指骨就被挤压到一块了,不动声色的挣了挣,却挣不掉。“承瑾放开我,我手疼!”她轻言。 汪承瑾松了手劲,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在外人眼里此时的他们就像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他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进屋,一进屋就加快步速,两个人连鞋都没有脱掉。他把她直接拉到沙发边,带着她的手往沙发上一掼。苏澜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跌进沙发里。她转过头惊秫抬起视线的望向他。 他的眼里翻腾着怒火,她不知道他这是发的哪门子气。她被他诡谲阴蛰的眼神吓得有些发愣。“承瑾……”她的声音有些委屈。 “刚才是不是我的出现搅了你的好事?”汪承瑾额上青筋暴突,阴沉的声音带着讥诮,“老朋友相会很不容易!” 正在厨房的柳姨听到外面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这好好的又在折腾个啥? 苏澜的心瑟缩成一团,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轻易落下。她怕他看轻了她,“不管你相信与否,从我苏澜跟着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其他。” “没想过其他,刚才聊了那么一会,不是挺高兴。”其实刚才从他的角度他根本看不到她的神色。他只是莫名的恨。他眼里有嗜血的狠,眼前的一切也显得碍眼,倾下身忽的把茶几上的水果和刚泡好的茶全扫到地上。 苏澜退到沙发的一角抱着双腿,看到摔碎的果盘和杯子,还有满地滚落到水果,眼泪不可遏制的从晶莹的大眼里流出。今天下午她陪孩子本就很累现在除了伤心,大脑里一片空白,连替自己辩驳的力气也没有。 感觉和他已经越来越远。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想失去他。却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索性闭上眼睛堵住更加汹涌的眼泪,甚至怕她的眼泪成为又一个他厌恶自己的理由。 汪承瑾看到她一张小脸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可怜,小巧挺翘的鼻翼通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掩住可怜的大眼。那一刻他的心有些快意。也有些刺疼。他这样反复无常的伤害她,出了气,可也伤了自己。他就是不喜欢别的男人靠近她。也不想看到她高兴的冲着别的男人笑。而且邱臻意味着什么?他是那个男人的表弟。 哪怕她痛不欲生的呆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自虐的折磨着,她却只能是他汪承瑾的。 汪承瑾突然笑起来,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有些突兀,“苏澜我告诉你,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记住自己‘汪太太’的身份,别让自己掉了价!”说完他愤然的拂袖出门。 ------题外话------ 亲们喜欢就收藏!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二) 汪承瑾突然笑起来,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有些突兀,“苏澜我告诉你,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记住自己‘汪太太’的身份,别让自己掉了价!”说完他愤然的拂袖出门。 苏澜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引擎声,睁开发疼的眼睛,她的角度正好对着院子里,模糊中透过落地窗看到汪承瑾的车像黑色的骏马般飞驰而过。刚止住的眼泪又掉落下来。 抹了一把脸,她恹恹的上楼。柳姨走出厨房看到苏澜的背影,无奈的摇着头。看来今天这顿晚饭算是白做了。 回到房间后的苏澜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半盒烟,抽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苦涩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 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让她弯下腰,眼泪汪汪的沿着长睫毛往下掉。 房间有些闷热,这股闷热差点让她窒息。她打开空调,坐到窗台上,远处是稀稀疏疏的灯光,深蓝色的天幕散落着星子静默而遥远。,看得久了就有些眩晕。 她又吸了一口手上这磨人却难以戒掉的香烟。朦胧淡蓝的烟雾里仿佛又看到那个儒雅深沉的男人想着自己走来。 汪承瑾每次出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汶川大地震,那个时候她心如死灰,对生死已经没有什么慨念。她就像幽魂般去过许多的地方,去过西藏,敦煌,去过杨贵妃的墓地,……。那些地方却没有让自己安然的处所。直到那天在放弃中被他救起。看过那么多的生死离别,凄凉悲痛的画面,她才觉得活着也许是对自己的亲人一个交代。她差点忘记了妈妈去世前对那时躺在床上的她说的:“你的生命是我给的,你没有权利糟践自己。” 她真该好好活下去,笑着活下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她不过以为这只是千万人海中的一次擦肩而过。 养好在地震中骨折的腿,她就来到s市和陶陶在一块儿。没有大学的毕业证的她找了两份工作,白天找了一份工作在商场买化妆品,夜晚就在一家酒店的大堂弹琴。从晚上六点到晚上八点。 那天晚上她合上琴盖本来要下班,一个酒店站前台同事因为家里出了事,正好看到她要下班就拉她去前台顶几个小时的班。前台本来有三个人的,那天已经有一个人请了假,那个同事一走的话就只剩一个人了。考虑到大家都在一个地方上班,谁没个难处,就答应了。怕陶陶在家里着急就给陶陶去了一个电话跟陶陶说明情况。陶陶在电话里问需不需要接她,她想着人家也累了一天就拒绝了,陶陶又提醒她太晚回家要注意安全。 晚十二点等到下一班的同事到来,苏澜才拖着僵硬的腿从酒店里走出来,酒店在一个广场上,闷热的空气中她穿过广场走到马路牙子边等出租车。 站在有些暗的路边,没有一丝风。这条街上还有好几家会所。她蹲下身去,身后的繁华背景却不属于她。 摊开左手,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只能弹奏一些比较简单的曲子。还好这里要求也没那么高。有时候她手一轴音律就有些拖沓。 终于等到一辆载人停下的出租车,她站起身子,整理被汗粘在脸上的发丝。等那位女乘客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车门随即被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挡住,“美女,我送你吧!我的车在那儿呢!” 面对轻佻的男人,她并没有看他示意的车。面色沉静的开口,“谢谢,麻烦你让一让!”她说的很客气,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远处轻佻的口哨声也响起来了,似是男人车上的同伴。男人胆子大了起来,贴近她。伸出手欲拉住她的手,“给点面子吧!哥们几个都瞧着呢!”熏人的酒气令她作呕。 她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害怕,对方至少两人,而自己形单影只。 男人扑过来,一下子就拽住苏澜的一只胳膊。 出租车司机见势油门一向窜了出去。 她有些绝望的呆住,这个时候街头虽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却没有人管这个闲事。 “来,哥香一个!”男人的嘴凑过来,满含酒气的紫色嘴唇眼看就要挨着她的脸。 她厌恶的偏过头躲过,使劲挣扎着被钳制住的胳膊。又抡起手上的包向男人的脸招呼过去。 男人闷哼一声,酱紫的脸上出现一道被包包上的金属饰物刮伤的红痕。他摸一下脸颊,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巴掌向苏澜扇过来。 苏澜一只手臂被拽着无处可逃,认命的闭上眼睛。挨一巴掌总比这个畜生轻薄了去要好。 令她惊秫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倒是被捏到发麻的手臂被松开了。只听到男人杀猪般的叫声。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汪承瑾一只手正捉住醉鬼的衣领,另一只手接连招呼到他的肚子上。 这时醉鬼的朋友也赶来帮忙。汪承瑾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侧踢就把那个匆匆赶来的男人扫倒在地。他又踢了一脚手上这只醉鬼,放下他,那人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连连哀嚎。 路边停下一辆黑色奢华的汽车,从驾驶座下来一个人,神色严肃的奔了过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汪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汪承瑾摆摆手,煞有介事的整理一下身上银灰色的衬衣。冷着一双眸,警告的对着那两个人说:“快滚!待会我可要报警了!” 那两个人连滚带爬的离去。 他这才转过脸来对着呆愣的苏澜笑着,一双刚才还似坚冰的眼眸此时却敛着晶亮的光。像是黎明前的一道曙光。 他伸出右手,“真是有缘苏澜,我叫汪承瑾!”这一次他主动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如今那个男人风度翩翩的儒雅已经不在,却用另一种冷漠和狂狷代替。苏澜心酸的掐灭已将燃尽的烟,无助的抱着膝盖。汪承瑾烦躁的驾着车来到“海棠名苑”。方薇欣喜的打开门,这个地方平日里也只有汪承瑾会晚上来造访。没想到迎上了男人静若寒潭的眼睛。 尽量维持住脸上快要挂不住的笑容,侧身让男人进屋。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跟着男人笔直冷硬的背影走进客厅。 她从厨房端出一杯现泡好的茶走过去搁在男人手边的方几上。然后安静的坐在他旁边。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汪承瑾不喜欢她主动粘着他,所以就坐得相对要远些。 汪承瑾闭上眼睛背靠着沙发,久久没有出声,她也就静静的陪他坐着,什么也不问。 良久汪承瑾睁开眼,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什么吃的?” 方薇在汪承瑾来的时候才亲自下厨,一个人的时候大多时候都不动手做饭,都是叫外卖。这个点也不知道汪承瑾还会来。她早就吃过了,想一想家里也没什么食材。犹豫的开口,“我给你做面条吧!”她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汪承瑾又瞌上眼眸,微微点点头。很疲惫的样子。 方薇到厨房手脚利索的忙开了。 汪承瑾听到动静,调整一下坐姿。手探进衣袋里摸着那个略带体温的锦盒。犹豫片刻还是把它拿出来。 就在两个小时以前他都想要把它送给苏澜的。可是他再也不会给那个机会了。 方薇不一会便做好了一碗香气腾腾的肉丝面。她笑着捧出厨房。正瞧到汪承瑾已经坐在餐桌旁。两眼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霓虹。 他很少正眼看过自己。想到这里方薇不禁失落。不过脸上堆砌的笑容不变,声音清脆,“承瑾,面条做好了!” 轻轻把碗筷搁在他的面前。 汪承瑾回过头来,眼睛里的血丝散去了些。还是有些冷。他松开扣在桌面上的右手。一个紫红色的盒子呈现在她眼前。他面无表情的说;“拿去吧!”似施舍,似丢弃。 方薇看到锦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的欣喜早已让她忽略了男人的脸色。他虽然在物质上对她有求必应,可是从来不会主动买她要求以外的东西给她。 她一把拿过打开,更大的惊喜出现在她本来已经光华流转的眼睛。这两颗粉色的石头她太熟悉了。某知名品牌的全球限量版。她奢望过,但是没敢买。上次一起去那家店的时候他就没有给自己买的意思。没想到他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似的云淡风轻的拿到她眼前。 “谢谢你,承瑾!”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汪承瑾听到这句话而皱起的眉。 “给我戴上!”她略比平日里放肆的娇颠口。却对上一双不耐烦的眼睛,“那我去戴给你看看!”她雀跃的进了卧室。 汪承瑾埋下头挑起几根面条送入嘴里,虽然很饿,可是实在难以下咽。不是面条不好。他知道。 勉强吃下几口。推开碗起身来到窗户边。这个窗户正好朝南开着。浩瀚灯海里却望不到“海澜澄清”,隔得实在有些远。那个女人还在哭泣吗?他轻呲的甩甩头。回头正看见方薇满目含羞的站在自己身后。 方薇没有苏澜那般貌美,动静间还是美丽的。方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爱财爱美,不如苏澜那样不在乎金钱名利。所以方薇更容易掌控。 苏澜的美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世间少有的。她就像是一块独一无二的瑰宝拥有的人都害怕被别人觊觎了去。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三) 方薇没有苏澜那般貌美,动静间还是美丽的。方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爱财爱美,不如苏澜那样不在乎金钱名利。所以方薇更容易掌控。 苏澜的美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世间少有的。她就像是一块独一无二的瑰宝拥有的人都害怕被别人觊觎了去。 “漂亮吗?”方薇满脸得意中透露出一些小紧张。谁都想得到男人的陈赞。 汪承瑾眯起了眼,其实这副耳环只适合那个女人。他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方薇慢慢走到面前。 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些紧张,紧握着双手,如临大敌般,又像是期待着什么。微薄的红唇轻轻吐出:“承瑾我也要送了一件礼物!”语气带着希翼还带着紧张的战栗。 汪承瑾本来对她会送自己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看她的神色就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只见方薇松开紧握的手,抬起手臂来朝他慢慢摊开手心。 汪承瑾疑惑的望着她手心的东西,那上面是一张因为用力而捏皱的纸条。 “打开看看!”她昂着头,似要透过他的黑眸望进他的内心。 “这是什么?”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如此的愚蠢,他已经勉强看见“检验单”这几个字样。 “你看!”方薇已经自己动手把它抚平,举到他的眼前。 他一把夺过去,求证似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遍体升起一股寒凉。内容格式几乎和当年妻子给自己看的一模一样。他冷冷开口,“什么意思?”那张单子在他手里很轻,却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里。手兀然收紧,又突地掷了出去,堪堪擦过方薇的面颊。 方薇望着他瞬间比刚才进门时还要难看的脸色,突然有些害怕,有些战栗。她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她以为他平时叫她吃药不过是随便说说的,“承瑾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只想给你生孩子。而且你和那个女人结婚好几年了,她都没能给你生孩子。可是我能生。” 汪承瑾脸色更加难看,萧杀之气油然而生,“方薇请你记住自己的本分,你竟然敢调查我!” “我没……没有调查你,我只是听来的……真的。”方薇低下头眼神闪烁。 “你记住不管你是怎么听来的,我的事你还不配过问。还有你更不配提她!”他逼近她,俯首在她耳边冷冷警告,“我劝你赶快把它打掉,别让我动手。”这个女人已经触到他的底线了! “承瑾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孩子,而且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方薇脸上有一种决绝的神情。她不能就这样失去机会。 汪承瑾有些厌恶的直起身看着她,脸上多了狠绝,“方薇你已经越矩了。我汪承瑾还轮不到你来给我生孩子。”他深吸一口气,“除了苏澜谁也别想,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方薇看着他欲离去,伸出手紧紧的拉住他的手臂,“承瑾求求你给他一条活路,我保证我不会去打扰你的家人。我求求你!”一说完眼泪就像珠子般滑落。 汪承瑾厌恶的挣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丢下一句话,“打掉孩子的话,也许我还会再来,如果要我亲自动手,你自己现在就可以猜一下后果。”方薇眼泪汪汪的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方薇抚摸着肚子难过的蹲下身去,她苦心经营了好几个月的计划这就要轻飘飘的结束? 汪承瑾走出公寓的大门,摸出手机给陈斌去了电话,电话那边很嘈杂,应该还在外面。陈斌下午就打过电话给他,他当时没应。 “在哪儿?”他平静的开口。 陈斌在另一端调侃了几句还是给了他一个地址。 听到那边的笑骂声,挂断电话,心情总算好点,深吸了一口气驱车前往。如果不是还有一群哥们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 汪承瑾推门进去,一股冷气夹着烟酒气息扑面而至。 大家见到他站在门口,推杯换盏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魏鑫吆喝道:“来!来!大哥,听说你要来,都等着呢!” 沙发中间的长桌上已经摆了一溜各色空瓶。这红的白的琥珀色的都有了,“这也不怕喝杂了?”他走近挽起衣袖坐下,一副不醉不罢休的样子。 魏鑫嘿嘿笑着,“意见不统一嘛!就都来点。”他也不问汪承瑾就给他倒了一杯白兰地,“尝尝!” 汪承瑾看了一下酒瓶,“今儿是谁烧钱来着?” “昨晚陈斌这小子在牌桌上把鼎盛太子爷赢趴下了。”郭礼在一旁笑。 “难怪这下午就急吼吼的打电话给我。”汪承瑾抿了一口酒。 郭礼递了一只烟给汪承瑾,见他含在嘴上,就凑过来给他点上。蓝色的烟雾升腾而起,他慵懒的靠着半眯着眼睛,眼前又浮现苏澜饮泣的模样,那样子真真儿的叫人心疼。可是他做不到去抱着她。 魏鑫见汪承瑾脸色木木的,回过头冲着陈斌他们说,“待会我们再来几圈如何?” “不来,不来!”陈斌连连摆手,“你小子想赢我的钱!” “来!怎么不来?”汪承瑾拍板。“输了都算我的,赢了都拿走!”他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液。自己又满上一杯,端起杯子起身走向里边的棋牌室。 陈斌还想再说什么,被郭礼给制止了。陈斌昨晚一夜没睡,白天也没睡好,是真的困。 郭礼和魏鑫是瞧见汪承瑾貌似心情有不佳的样子,就提议打牌消磨时间,不让他在酒桌上耗下去。要不一准喝高。 陈斌看见郭礼的眼色才回过神来似的,摇摇晃晃的跟着汪承瑾后边,“来就来,哥儿几个怎么能不认输赢呢!那有什么意思?” “那是。”魏鑫附和道。都往里边去。邱臻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今晚有些喝多了,吐了几个,大脑越来越清醒。 他没想到从前那个娇弱大方的苏澜不见了。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人都会变,只是他接受不了自己爱的那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他这几天就想:爱不到,能够看到她也好。更打击他的是她早就和过去划清界限,包括他。她居然称呼他“邱先生”。他觉得很气馁。 窗外是景观灯里宁静浓重的夜,夜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钢琴的声音。 他对钢琴这东西不熟悉,褚一航不同,只有是苏澜喜欢的东西他都尽量去了解。他这时候回过头来想,当年褚一航和苏澜离得近,是因为褚一航对苏澜比谁都要上心。褚一航愿意为她做很多事,只要是苏澜要求的,哪怕再无理,他也会去做。他是那么的宠她,宠她到毫无道理。 如果当时自己也这样是不是结果就不同了呢? 可是谁都知道假设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没有成立的结果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苏澜合上琴盖,闭上眼睛静静的趴在上面,大脑黑沉沉的一片。沉重的悲伤挥之不去。 她太累了!她已经为一个男人改变过一次了,这一次她要如何? 不知道脚下的路该如何继续,曾经习惯褚一航为自己安排一切,失去时也是一片迷惘。现在汪承瑾再次让她陷入迷惘。她害怕汪承瑾不再爱她是真的事实。 苏澜在第二次见到汪承瑾之后,就总是和他不期而遇。渐渐的她就怀疑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后来汪承瑾总是约她吃饭,她试着拒绝了几次。但是无论如何拒绝,总是还有下一次的邀约。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就答应了。她怎么不明白汪承瑾的意思,她觉得该有一个机会来拒绝他。 那次用完餐。他给她讲了自己过去的婚姻,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她就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听完后,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反而理解的点点头,淡淡的开口,“苏澜你怎么知道你遇见的是真正的爱情。你都说了你和他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也许你只是习惯有那么一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所遇见的是很少有人拥有的,但它有个美好的开头,美好的过程,结果你看到了!那样的爱情是伤人的就不值得留念。”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了拒绝他,一定要搭上自己伤口给他看。也许因为他值得信赖。 汪承瑾第一次给她送花是999朵蓝色妖姬。 说实话她对鲜花没什么抵抗力,尤其喜欢白玫瑰,看着门口一大捆两人都抱不过来的蓝色妖姬和站在楼道里冲她微笑的汪承瑾,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那次用餐后他送她回家他在她下车时就说过,“苏澜你只管开开心心的过下去,就让我来爱你好了!” 这一次他走过来伸出厚实的手掌:“苏澜把你的手给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会爱着你,宠着你!”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四) 那一刻她是感动的,渴望有人疼爱是女人的天性,而她还不是一个穿了铠甲的女人。她已经伤过一次了,接受不了,也忘不了。她掩着嘴,摇着头。 汪承瑾并没有气馁,“如果你需要一个陪着你给你他能给的一切的男人,而那个人你至今还没找到,如果你认为我是个好男人,就请你接受我!我不是他!” “汪承瑾不是你不好,是时间不对。还有我不够好,我暂时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爱一个人。这对你不公平!”苏澜第一次面对这么隐晦的示爱如此镇定。让一旁的陶陶也失望。 她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害怕再开始另一段无疾而终的爱。她已经再也伤不起! 他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苏澜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完全接受我的那一天,但请你给我一个陪在你身旁的位置,我要守着你,我才能有力气等下去!” 苏澜当然知道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无望的等待,她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她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放弃。还有就是眼前是男人实在很好,她不忍心伤害。 这之后,汪承瑾一直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约苏澜吃饭,苏澜也会前往。直到好几个月后的一天。 那次苏澜因为重感冒告了假,她自从上班起,一点小感冒什么的都坚持上岗。 头一天她上班出门时就有点头晕,自己在药店里买了几片维c吃了。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了,浑身酸痛无力,鼻涕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陶陶想照顾她,又请不到假。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提议送她去医院她又不肯。陶陶只好背着苏澜给汪承瑾去了一个电话。 苏澜看到一大早出现在公寓里一脸汗水,连发根都是濡湿的汪承瑾很是意外。再看到拿上包包站在她卧室门口准备出门上班的陶陶朝她促狭的笑就明白了,自己有一个损友。 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哪里知道一向风度翩翩的他骨子里一股子霸道。而且还是一副坦荡的样子。那样子倒是显得苏澜自己小气了! 她任由他打电话叫来汪家的私人医生,又给她换床单,又是打水来擦脸上的虚汗。 知道苏澜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就脱掉外套去了厨房。 苏澜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手臂上还挂着点滴。隔着门隐隐听到汪承瑾在打电话询问煮粥应该放多少水多少米。原来他也不会做饭啊!刚才看他卷起衣袖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做饭。苏澜莞尔! 苏澜吃着他端来的粥,很客气的说:谢谢! 汪承瑾仿佛看懂她的心思,“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伤人的,世间更多的爱情是幸福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薄情薄幸之人。我们不要因为跌倒了就不敢再往前跨步。” 后来他们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往事历历在目。她还记得他说:“爱情是伤人的,就不值得留恋。” 这次她也伤到了,而且对象是他,却无法放下! 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从来都不是!然而这次她真的那么舍不得割舍。 “命运多厄”说的就是自己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爱过。她不知道把自己低到尘埃去爱能坚持多久。褚一航这段时间并没有回别墅,而是回到他和苏澜曾经的家。 自从上次和白玫芝争吵后没两天,正逢褚骄拓放暑假,骄拓去了他奶奶家。他也懒得再回别墅去面对白玫芝一张怨愤的脸。既然挑明了,他也失去假装的理由。 他褚一航这31年的人生在别人眼里是呼风唤雨,一帆风顺。只有他自己知道唯一的一次不为人知的失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整个生命的缺失。他不是一个傻子,但是他宁愿失去手中风光华丽的一切,也不愿失去她。 在公寓地下车库的停车位置上停好车久久的发呆。旁边车位泊进来一辆车,摔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惊觉自己这又是在走神了。 抬手抹了一把脸,看向旁边。 车上下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男人关上车门上前几步走到等在一旁的女人身旁,接过女人手中的菜,另一只手拾起女人刚拎菜的那只手轻轻捏了几下,反握在手心再相携离开。 曾几何时,此时此地,相同的场景,只是男女主角是他和他的她。他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点苦。在他的记忆里,她的手纤长如葱,白皙如脂。他总是精心呵护。 很多的男人都想吃的心爱女人做的饭。而他不同。他怎么会舍得让她走进烟熏火燎的厨房里。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里,总是他做饭。 如今几年过去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一开始失去她的那段日子他甚至怕她饿着,又不会照顾自己。在寻找中得知她的妈妈在车祸中去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什么也不许她碰。他怕她一个人适应不了。 门口整齐的放着两双软布拖鞋,一双粉蓝的大的,一双粉红的小的。他把脚伸进那对粉蓝色的鞋子里。反手关上门。屋子里还是她在时的模样。仿佛她正慵懒的窝在正对着门口的那张白色的软榻上静静的等着自己回来。 这间公寓不大,两室一厅,是他挣得的第一笔钱买的。第一次带她来的时候历历在目。 “褚一航你确定这是你买的房子。”得到答案后,她甩开他的手,满眼惊喜,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每间屋子里忙碌穿梭。 “哇!好大的阳台。”北京一般的小区都没有阳台的。“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吗?” 他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转进琴房,“褚一航,这……这是什么!博兰斯勒!哇哦!”她尖叫起来。 “好漂亮!”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琴身,转过头来,“褚一航你真会享受!”她知道他的钢琴水平不是很好。 “喜欢吗?弹一首试试!”他走过去为她打开琴盖,把跃跃欲试的她按在琴凳上。 温热的手继续搭在她秀美的肩膀,看她纤长灵巧的手指覆上琴键。流畅优美的一曲《秋日私语》流泻出来。似飞絮落花般有么婉转,空灵雅致。 她低下头专注的侧脸分外明艳动人。那一刻他是骄傲的,为能够拥有她而骄傲。 一曲终止,他的一只手细细的揉着她的发顶,她的发顶有两个挨得紧紧的发旋。再一次问,“喜欢吗?”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废话!你就是一个烧钱的主。不过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弹它。”她睁着一双宝石般闪烁的眼眸看着他,她眸子里的他嘴角噙着宠溺的笑,神采奕奕。 他搁在她脑袋上的手伸向她白嫩如剥皮鸡蛋的脸颊轻轻捏了一把。“傻丫头,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拾起她仍然放在琴键上的手,慎重把钥匙放在中,“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虽然它不富丽,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 “褚一航这是不是你的卖身契,可是我只有十八岁而已,我还不能娶你!”她眨着眼睛坏笑。 他无语的瞪着她,一本正经的开口,“澜儿,我说的是正经的。你个坏丫头!我会等你长大。” “哎!”她犹似可惜的开口,“真可惜!从小到大就你一个像样的男人在眼前晃悠,想多谈几次恋爱都没机会。”她抿着唇故作抱怨。 他也知道她是玩心乍起。配合着说:“是啊!你一天到晚跟在我,害得好些爱慕我的女人都华丽丽的伤心,要不我去挨个安慰安慰?” 她一蹦而起,“褚一航你敢!你试试!”一下子就把他的腰抱住了,小脸在他胸前蹭了又蹭,“褚一航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好我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他紧紧的回拥住她,她只能是他的。 “那褚一航你给我记住了,可是你赖着我的,我们说定了,以后你也只能爱我,只能看着我,只能娶我!” …… 这里早已经没有她,他也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直到现在他的事业由当初的房产经纪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融合了房地产开发,金融,百货为一体的“庆航”。她为很多人造了家,却没能保住自己家的完整。 这次寻找又是无果。 他在软榻上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两天后得奔赴s市,今天还是去看孩子。如今那个孩子和不曾褪色的记忆成了他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他站起身,随着窗外最后一丝凋零的阳光消失不见,屋子里顿时陷入暗沉里。 ------题外话------ 关于加更的问题,存稿不多,希望‘沉澱下的时間’亲能够谅解,我尽量做到!今日两章。呵呵谢谢支持!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五) 褚一航进门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保姆张阿姨正把煮好的水饺往桌上端。看到门口的褚一航笑着说,“一航来得正好,拓拓爱吃水饺,你也爱吃。我和夫人准备了一下午。” 褚一航点点头,“有我的?” “嗯!多煮了一些。冰箱了还给你留了一些包好的。没想到你要来,拓拓这孩子吵着要吃一大盘。这孩子胃口也就那么大一点,每次都是一样!”张阿姨用手比划了一下。 换好鞋子的褚一航忍不住笑了,“我妈和孩子呢?” “夫人刚上楼叫孩子吃饭,拓拓在他房间里看动画片。” 褚一航正准备上楼,楼上就传来孩子的脚步声,蹬!蹬!蹬的分外踏实的声音。 “慢点……别摔着!拓拓……这孩子。”邱任英的声音。 褚骄拓冲下楼,看到立在客厅的褚一航,“爸爸。”声音脆脆的。几步奔到他身边亲热的拉着他的手。 孩子的手热乎乎的,因为奔跑的缘故,张着小嘴微喘着气,忽又抿了抿唇。一张小脸透着粉红,鼻头上沁出细汗。一双眼睛清亮毫无杂质,褚一航看得有些恍惚。 “一航回来得正好!今晚吃饺子。”邱任英不急不缓从容优雅的走下楼来。看了眼门口,“玫芝呢?没来?” 褚一航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不耐烦,“她有事儿!”伸手摸着孩子的后颈“走和爸爸一起洗手去!”他不给母亲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褚骄拓真的如张阿姨所言,雀跃的坐在餐桌边,也只吃了5个饺子。下桌子的时候,也不忘客气一下,“奶奶,爸爸我吃饱了!” 邱任英看着兀自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孩子,“有这个孩子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时间也好打发。这孩子好,像你小时候一样,皮是皮了些,到也听话。”她放下筷子,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俗话说‘谁养的孩子像谁’,这话没错!” 褚一航慢条斯理的吃着,这些时日他都是在外面随便吃点,虽然从前和苏澜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做饭,现在他已经多年不做了。想当初为了让她吃上可口一点的饭菜,闲暇时没少上网学。 “喜欢吃以后就和玫芝会这里来吃,张阿姨是老人。你们那个保姆是比不了的。” “不用了,看情况吧!你也知道我们又说不准什么时候有应酬。” “哎!”邱任英叹了口气,“就你们忙,拓拓不在我这个老太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要不孩子以后就由我来带。”褚奇帆一回来就是窝在书房。 褚一航推开椅子站起来,“妈你要真无聊,我来给你安排,要么去国外走走,要么趁天气热去云南避暑。” “就知道你不肯,老了还要出远门,也没个人陪着。那还不如不折腾。”她知道如今那个孩子已经成了他的心头肉。望着他走向孩子的背影笑笑。这么可人的孩子任谁见了都会喜爱。她也起身跟了过去。 褚一航一边走边说:“妈,你可以叫上舅妈一起。找个时间我派人去安排。还有别带着孩子去,等我从s市回来孩子就交给我。然后你们出去。” “你什么时候走?”她知道这事。 “后天就起程。” “玫芝也去吗?”邱任英倒是希望儿子带上儿媳一起去。 “……” 没听到儿子的回答,她继续说:“那天她还跟我说想过去看看。你就带着她一起去吧?” “这是她说去就能去的吗?再说她去了能怎么样?我不需要谁跟着。”没有褚奇帆在他说话也没那么避讳。他的脸上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邱任英在他身后并没有看见他的脸色,“小子怎么说话的呢!你们是夫妻……,唉!我老了,管不了你们的事了,儿大不由娘还没说错!” 不说还好,褚一航本来快走了几步,这个时候他很想回头问问母亲――当年怎么就管了。他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妈妈只是你要的儿媳吧!”说完大步走到儿子身边。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孩子能够让他感到宁静安心。 褚一航一直待到孩子睡着才离去,昏黄的灯光下只剩孩子浅浅的呼吸声,爱怜的摸摸孩子柔软的短发。 为孩子整理了一下被子,熟稔的把孩子肉呼呼的小手臂和脚丫拿到被子外面,这样他就不担心孩子踢被子了! 又拿过遥控器把空调调到睡眠状态。这才放心的替他掩上门。 他本来想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过夜,又怕父母怀疑,只好悻悻离开。他怕孤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习惯没有她。邱臻这天起晚了。刚到公司就接到秘书传达的消息,很是意外。 秘书刚才说:褚总的助手刚才打电话说褚总明天下午的飞机…… 他以为褚一航忙,即使要来也是晚宴当日来。没想到他还是提前了两天。也没想到褚一航这样的事也要秘书传达。心里嘀咕: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他提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表哥这事也要袁理来通知我,你可真记仇!”多年的兄弟情分不会就因为一个女人闹僵吧? 电话一端褚一航轻笑了一下,“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机!还兴师问罪了!” 邱臻狐疑的掏出电话一看,果然黑屏。他略显尴尬的说:“忘记充电了!” “还以为你哥小气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喜欢一个人没错,那是你的权力。”褚一航的音调低了下去“何况…。哎,不说了。” “你来是住酒店?我帮你订房间?” 褚一航在电话一头干脆的回答,“你有房子我干嘛还住酒店?就住你那儿!” 他一副不情不愿的口气,“随你!” 电话那头笑出声来,“算了,我可不想坏了你的好事!”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很难想象褚一航要是遇到苏澜会是个什么样子。 “邱臻就这样。”褚一航又开口,“还有我来的事别把动静搞那么大。” 他想说:已经把事情搞大了,你的助手把电话打给我的秘书,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传遍整个公司了! 电话断了,邱臻还握着带着忙音听筒久久不动。很多事他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就如当年一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恋爱在他面前卿卿我我。苏澜疲惫的回到家,她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到最后却不得不回到这里。除了这里,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放肆心中的郁结。 这两天她都没有看到汪承瑾,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 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客厅里柳姨为她留了一盏灯。昏黄昏黄的显得孤独无依。柳姨正坐在厨房门边的小凳子上打盹。以前她都没有这样为苏澜守过。听到电子门锁的响声,她有些歉意的站起身:“回来了!瞧我这老太婆一闲下来就打瞌睡。” 苏澜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勉强笑笑,在外面装够了,回到这里就懒得装下去,“柳姨以后你用不着等着,做完手上的事就可以早些歇着。” 她随意把包放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洗手,“柳姨今晚吃什么?” “我今晚包了你爱吃的牛肉馅饺子。我这就去把水烧上。”柳姨一边进厨房一边说:“平时先生在都随着他的口味,今儿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苏澜没出声,洗好手坐在暗沉沉的客厅里,这几年她很少吃到北方的菜。饺子倒是经常吃到。 柳姨烧上水走出来本来想把客厅的水晶灯打开。但是她走了几步就没动了。 只见苏澜静静的窝在沙发上,眼神落在前方的某一点上。她今天穿了身鹅黄的裙子,虽然光线很暗,那一抹明黄却十分扎眼。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凡尘俗世都与她无关,又好像那娇弱无依的身影下一秒就会消失。 柳阿姨记得那天傍晚的苏澜也是在那张沙发上萧瑟得如同风中孤独的百合。 他们那一代人,以前都是包办婚姻,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不讲究什么爱不爱的,倒也是美满幸福的。感情的事她是不懂,可她知道像苏澜这样的女人是适合娇养,值得男人疼的。 身后|厨房里“咕噜,咕噜”的水声提醒着柳姨,柳姨利索的回过身。等她把水饺煮好时苏澜已经睡着了。 柳姨只好扣好盘子。到她房间里拿了一条毯子轻轻的给她盖上。这才退了下去。汪承瑾这两天都是很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显然苏澜已经睡下了。 每天他都会在她房间门口站会,她的房间门缝透出浅浅的光线,那是她怕黑留下的一盏落地灯。 以前她很少一个人先睡,哪怕是近一年里他冷落她,她都不曾这样过。她总是默默的守着他,再晚也会和他说上一两句话,就算他不会回答。很多时候都是他淡漠的让她自说自话,而她一再的坚持不懈。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在看一出戏,看着她无力苍白的表演,觉得很讽刺。 回过神来,其实自己也有种难言的心痛。那种痛如丝般越绕越紧,把他的心也勒得鲜血淋淋。可怎么也控制不了那样噬骨的恨意。 这个时候他想:现在她终于厌倦了吧!疼痛的只剩自己。那个演独角戏的仿佛成了他汪承瑾。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想看他的笑话? 他伸出手迫不及待的覆上门把,不由自主的打开面前的这扇门。他何尝不怕她连她的心门都对他关上了。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六) 他伸出手迫不及待的覆上门把,不由自主的打开面前的这扇门。他何尝不怕她连她的心门都对他关上了。 门是打开了,一霎那间那种迫不及待的冲动又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走近床上熟睡的人。 屋里的温度有点低,她穿了一身白绸睡衣,保守简单的式样,也许是因为凉,她就那样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黒绸般的发丝散乱的铺展开来融入一片白色中,如一朵黑色妖娆的墨花。 有几络头发垂在脸上。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紧抿的唇线而展现唇角两边两个绿豆大小的窝。 这样的表情他很少看到。是她隐忍或者不快时才会出现。 这才想起这几天是她的生理期。 轻轻抚开她脸上的乱发,他这才看清她苍白着一张小脸,眼睑下尽是青色。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他以为会醒来,静静的站着看着眼前犹见可怜的人,好一会也没见她再动。之前那些纷杂凌乱的感情突然消失不见,心中升起一股无法压抑的疼。 他很想抱一抱她,只能紧了拳头。他想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放爱情一条生路! 就这样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来证明她到底爱着谁?他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扯开旁边的薄被轻手轻脚的为她盖上,退到门口悄悄的离开。 苏澜早上睁开眼,感觉头有点沉,生理期就快过去了,小腹还是隐隐作疼。 吃力的撑起身子,引来一阵眩晕。看来昨晚起初睡在沙发上着了凉。 昨晚醒来的时候,客厅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餐桌上是一盘用盘子扣好的水饺,她没有胃口吃。打开门去车库看了一下,车库里没有汪承瑾开出去的那辆车。就知道他没有回来。 苏澜用手揉了一会太阳穴,趿拉着鞋子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了的人——蓬乱的头发,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唇,还有空洞眼睛下的青色。 她闭着眼睛,突然没有看下去的勇气。 拿出化妆品坐在镜子前细细描摹一番,仔细打量一下,这才满意起身去衣帽间找出一条粉红色无袖窄裙穿上。整个人就显得妖娆动人。 她有些赌气的想以前她是“女为悦己者容”,现在她或许是因为汪承瑾的那句:苏澜我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记住自己汪太太的身份,别让自己掉了价。作为汪太太人前人后就应该光鲜亮丽的,怎么能拂了汪先生的面子? 这样的想法让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僵硬的笑容。这笑容一直持续到她踏上楼梯的那一刻。 苏澜看见汪承瑾的时候很意外,她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家。昨晚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刻的汪承瑾正背对着楼梯坐在餐桌上,手上是一份报纸。看得很认真的样子。苏澜她下楼的脚步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苏澜突然有一股逃离的冲动,但是她的脚还是不听使唤的朝着饭厅而去。等她走到餐桌,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苏澜不知道该坐在自己的位置还是直接去厨房。 这时柳姨为她端出早点,“澜澜你的早点,趁热吃!”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般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就那么一眼,苏澜还是看清他的神色:漫不经心的,很随意的样子。似乎坐在他对面的她和他并不相识,就因为餐厅没有位置才勉强拼桌。 苏澜坐下来,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粥,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好像早上起来刚洗了澡。淡淡的薄荷香在空气里弥漫。微湿的发在早晨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白色衬衣,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截小麦色结实的胸膛。小巧精致的钻石袖扣随着他翻阅的动作折射出低调奢华的光芒。 其实他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男人,可是苏澜说不出为什么近段时间他总是和自己针锋相对。相比冷战她更不喜欢这种状态。 苏澜尽管没有多少胃口还是把眼前的粥就着碧绿的小菜吃尽。正准备起身,眼前出现一盅子褐色的东西。正冒着丝丝热气,有一股熟悉的浓浓的甜腻味。 “这个你趁热喝吧!家里没有鸡蛋,所以只做了这个。”柳姨说。 苏澜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的人。 汪承瑾神色自若的放下报纸淡然起身出门离去。留下愣怔的她。 苏澜看像窗外,院子里早已有车候着,只好转过头冲柳姨说了声谢谢。 柳姨张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配合的笑笑。 其实苏澜都知道。他是记得的。其实她要的并不多! 本就阴霾的天空突然出现一线光芒。 也许是因为自己在经历失去那么多之后,不想再失去本就拥有的为数不多的。 所以她对汪承除了爱还有依赖。就算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保留眼前的一切也好。也许很多人婚后都是这个样子:求不到相濡以沫,退而求其次,只求不失去! 现在的自己的心前一秒被伤得全是口子,也能在他一个细致的关怀下自动痊愈。就是不知道某一天心缺了一个大洞还能不能修复。 汪承瑾不是第一个为她煮红糖鸡蛋的男人,却是在她经历那么多后唯一一个还留在她身边的男人。想到这里,本就纠结的心平复多了。 或许自己真的爱得小心翼翼,卑微如尘。但是如今她却只有他,她再也失去不起。她爱他,也爱他的家人,爱这个她用心经营了三年多的家。苏澜刚迈进店门,周倩就拿着单子冲到她面前,急切的说:“苏姐,订单!” 苏澜接过来,“怎么了?急吼吼的。送去就得啦!” “你仔细看看,那帅哥非要今天要。你得赶快打电话问问罗总。” 苏澜看了一眼,“博兰斯勒?”她一只手点着额角,“你这个丫头啊!知道没现货还答应,是不是被帅哥迷惑住了,等我打电话问了再说。”拍了一下周倩的肩往办公室走去。 “哪有?”周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我这不是为了给店里抓收入嘛!”一副坦荡荡的口气。 运气还好,白色的博兰斯勒供货商那里还有一台。正好可以调过来。又顺便补了几台其它品牌的钢琴。事情就这么搞定。 等她闲下来后无意间看到刚才周倩给她的单子上的地址:爱琴有别。这个地方她是有所闻的,好像是建在海边的一个别墅区,现在应该是s市最贵的置业。不到一年的时间建成,广告打得铺天盖地,卖的也很火。这在政府控制房价后房产不景气的情况下实属不多见的。 她只是一个生活在自己小圈子的女人,很少关心这些事情,只是有一次偶尔看到家里报纸的商业版面多看一眼就记住了。她还记得那句广告语:有别,不是失去,别只是为了更懂得珍惜。——给你心爱的她一个家!褚一航信步走出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机场外面的温度明显要高几度。午后的阳光相当火辣,他停在大门口微微定了定神。 袁理这会也拿到托运行李赶上来。 褚一航头也没回的走下台阶,一边吩咐,“你把带过来的资料拿去公司交给邱先生。我直接去酒店。” “是。” 一辆黑色的奔驰正好停在眼前,了解褚一航的人都知道:褚一航只乘坐这种车。司机快步下来为他打开后车门,在帮袁理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 s市与北京一样繁华的街景,不同的是s市的路况要好得多。褚一航无心看窗外的景色。他慵懒的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其实周年庆他可以不来的,他相信以邱臻的能力完全可以办得很好的。 公司在s市的发展只是为了以后铺路,这里毕竟是南方最繁华的大都市。他们在这里筹备“冠珍”商城。要不了多久就会开业。 他想起苏澜一心向往海滨城市生活。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她,他一定要带她来这里生活。这么多年虽然她不在自己身边,但他做的每一件事,每次决策,每次努力都是和她有关。 回到酒店洗了一个澡,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邮件。 褚一航刚合上电脑。门铃就响了。 他看一下外面的天色,知道是邱臻下班过来了。 放下电脑,站起来,舒服的伸展着手臂。下午这个闲暇的时间简直就像是偷来的。这些年他把自己绷得像一张弓。 趿拉着拖鞋慢悠悠的打开门,果然是邱臻站在门外。 他伸出一只手如往常一样拍了一下邱臻的肩膀,“辛苦你了!小子。” 邱臻直接抬腿进门,笑得一脸阳光,“我可是拿你的俸禄,还跟我客气!薪酬永远是和劳动成正比的。” 他一进屋就打量了一圈,“我说你可真是的,就住这么个房间。我给你预定的总统套房你居然瞧也不瞧。”他知道褚一航一向是住普通房间,这一次就自作主张的给他定了最贵的,结果司机打电话来说褚一航自己重新订的房间。 “对我来说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干净。”他只有洁癖,没那么多的讲究。大一点的房间一个人住着反而不习惯。 ------题外话------ 郁闷至极,签约书已经寄出了9天了,还是了无音信。 第一次写长篇幅的小说,肯定有许多瑕疵,希望大家多多的意见。 我的进步少不了你们的支持!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七) 想一想也是这个样子,一个人住着大房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走吧!我也饿了。到楼下去吃饭,边吃边聊。”邱臻也不等褚一航答应往外走。 褚一航拿上手机房卡跟着出去,“今天下午的会开得怎么样了?” 邱臻点点头,“方案基本上算是敲定了,你什么时候去公司看看?”邱臻站在电梯前回过头看着跟上来的褚一航,“你这老板当得倒是省心,搞得倒真像巡抚探查似的。” 褚一航刚才不过是随便问问,他双手插进兜里眼睛看着电梯壁,想也不用想的说:“明天还有点事,后天吧!记得把钥匙给我。” 邱臻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褚一航的心思。那个房子不用说他都知道是为了谁。 电梯来了,邱臻率先进去了,他此时根本不敢泼褚一航的凉水。他突然有些可怜起眼前的人来。褚一航一直都爱得比他用心,甚至辛苦。他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酒店下的大堂低低的响着悦耳的钢琴声,是耳熟能详的《致爱丽丝》。他们径直往大堂一侧的餐厅而去。转过中堂大柱子正好看见柱子背后一架钢琴的琴凳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专注的低下头弹琴。 她有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清女孩沉默挺直的背。 褚一航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往前走去。 “这里的招牌菜红烧鲍片做的甚是好吃。”邱臻把褚一航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他不曾见过如今的苏澜他也一定会误认为那个人是她。 “来s市一年到也寻了不少好吃的地儿。”褚一航当然不会认为那个女子会是苏澜,只是有那么一丝像而已。他想如果是苏澜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的。 只是世事也有巧合不是?他不会想到苏澜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讨一口饭吃。 两个人草草的吃了一顿,都喝了一点酒。最后邱臻是叫的代理驾驶。 褚一航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城市的一角尽收眼底。那密密匝匝的灯海,五颜六色,闪闪烁烁,一个瑰丽的景致就在眼前。如今的自己站在高处,运筹帷幄,在这样一番景色面前也只觉得渺小。 他就算再成功又能怎么样? 兄弟俩一直感情很好。邱臻那天在电话里爱苏澜,褚一航怎么会不知道 !邱臻只是比自己小3岁,幼时也时常和苏澜玩在一块。只是苏澜从来没给他机会,相比之下苏澜更粘着自己。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他和苏澜确定爱情关系的时候,正好是他的奶奶过世后,那个时候她才17岁正是高三,而他也是22岁同样面临毕业。家里甚至已经给他在国外找好了大学。他自己是不想去的,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开始为自己谋毕业后的出路了。 当他告诉邱臻不想出国的原因时,他并没有错过愣神难过的表情。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 “汪承瑾你不会是惹到嫂子了吧?”陈斌和那几个人相比在汪承瑾面前要胆大得多。他们已经陪了汪承瑾熬了好几夜了,每晚都是不到凌晨不打道回府。 汪承瑾专注的看着面前的麻将,头也没抬淡淡的反问,“怎么说?” 魏鑫见状接过去,“嗨!我说你小子甭胡乱猜测。嫂子是什么人,平时就温温柔柔的样子。再说咱们大哥会怕她不成。” 陈斌打了一个哈欠,手上丢出一块牌,“九饼。哎!……打错了……”正想收回打到桌子中央的牌。 汪承瑾立马倒牌,“清一色胡了!”眉眼弯弯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郭礼见状只是一笑。 陈斌推到牌,点燃一支烟斜叼在嘴角,一边码牌一边抱怨,“我说哥你看看哥几个都快熬成熊猫眼了,你也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吧!”这都几天了,谁受得了。他的嘴是很硬却又不敢推脱。 汪承瑾用狭长的眼斜睨了他一下,“就胡了你一把牌就嚷嚷开来。这几晚上到底谁赢得多,有钱赢还堵不住你的嘴。” 一直但笑不语的郭礼也开口,“我可是熬不住了,在这样下去身体非得垮了不可,今天上班还出了错。”说完也是一个哈欠上来,他捂上嘴把眼泪也逼出来了。 “明晚咱们就不来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有老婆的陪老婆,谈恋爱的去谈恋爱。我今天上班也打盹来着。”陈斌接过话头。 汪承瑾看看几个人,笑了起来。“说得我想杨白劳似的。准了!” 这个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他一边码牌一边看了一眼号码,借着出牌的空当直接按掉。谁知道对方锲而不舍的又打了过来。 这次他接起,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有点火大,“嫌钱少了?” “……” “我说过该处理的自己处理。别等我动手!”他冷冷的说着,带着一股子萧杀的味道。脸上尽是厌恶的狠戾。 抬起头来看到哥儿几个都看着自己,“看我干嘛!”一把推掉面前的牌,“都散了吧!”他起身恢复淡然的脸色。 “明天还来不?”郭礼小心的问,他是真心很困。 “我刚才没说?”说完抬脚走人。 魏鑫几个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还是有些庆幸今天散的如此早,明儿也不会来了。 汪承瑾坐上车,对着前面的司机朱勇说:“明天去海棠名苑瞧瞧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朱勇点点头,“唉!” 方薇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如果她什么都不是汪承瑾随时都有可能踢掉自己。他不信自己打掉孩子他就会在眷顾自己,她还没那么傻!而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砝码,说不定还是将来汪氏的太子爷。 今天汪承瑾差人给她送了一张支票。她知道他想了结。她怎么会轻易结束,她想要的更多。 方薇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捂着肚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让自己当上汪太太。如果不能也会有一大笔财产,会比支票上的数字多几个零。她不是一个傻女人。好好生存下去的前提是有足够优渥的生活。 那个叫苏澜的女人一定和他感情上出了问题。不然汪承瑾怎么在外面养女人。 褚一航早上5点多钟就醒了,这个时候的城市还笼罩在深蓝色的夜色中。如果是北京的话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这几年他的睡眠都很浅。 以前苏澜在的时候,她总是在自己的怀里慵懒得像只小猫。双手紧紧圈住自己不愿早起,无奈之下只能多陪她睡会,有时候以为她睡着了,他一动,她本来松垮垮的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娇颠不讲理的。他有时候也会想:他为什么就那么包容她呢? 其实他早已有了答案――他愿意宠着她,哪怕宠坏她都由自己承受。 可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她就那样悄悄的离开了。 他起身看着逐渐隐没的星子,深蓝的夜色也逐渐淡去,街边的灯也灭了,刚才还冷清的街道热闹起来。 他难得空闲,一闲下来心里也空落落的。 拿出电话给袁理去了一个电话,很快早餐就送来了,叫上袁理一起吃了,就出了门。 “爱琴有别”依山临海而建。一下车就能闻到一股咸湿的海风。他用力吸了吸,一年前这里还只有山海相映,如今这儿已经被他们公司打造成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居住地,比离这里5公里的那片海滩别墅还要好。当初还是自己眼光独到。 时间还有点早,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褚一航在大门口就下了车。中央喷泉正哗啦啦的出着水,变换成各种姿态。鹅卵石的小径一直往里面延伸到掩映在一片翠绿中的白色主楼。 小径两边种满了白色的玫瑰。翠绿的叶片存托着纯白色还粘在露水的花朵,显得分外清新动人。一阵风吹来一股子馥馥香气随着清冷的空气飘入鼻端。 褚一航用力吸了吸。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他记得她说过:我要一栋靠海的白色小楼,花园里一定要种满白色的玫瑰,还要有一个秋千,…… 所有的他都记得。 走进屋子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屋子里更加明亮。脚下是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乳白色是布艺沙发。屋顶白色的水滴状的水晶灯闪耀着夺目的光。 客厅的一角一架白色的钢琴静静的立在那里。显然是送来不久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包装纸。还有一幅宣传的画报,写着“蝴蝶琴行”几个大字。 他继续随着旋转楼梯上去,打开主卧室门,小客厅,衣帽间一应俱全。卧室的墙是天蓝色,其余家具均是白色的。白色的帷幔垂落在落地窗边,外面的是一个小小的露台。从那里看出去可以看见浩瀚无垠的大海。还能隐约听到海的呼啸声。 他转身下楼正好袁理走了进来,他对着袁理说:“给我找一只血统好的白色的猫。” 褚一航的吩咐模棱两可,也没说的那么具体,袁理也不多问,反正指着贵的买就是了。 褚一航第一次去海边是去的青岛。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八) 褚一航第一次去海边是去的青岛,那时身边还依偎着苏澜。 那时的他其实也很忙的。正逢苏澜大一暑假,他的房子刚买不久,每天下班几乎都能看到在公寓等着自己下班的她。他会买上菜给她做一顿好吃的,再送她回家。从他公寓到她的家来回需要三个个多小时的车程,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来回折腾,可是她丝毫没有抱怨。就为了能够跟他呆上一餐饭的时间。他回来之前都是在房子里弹琴上网什么的打发时间。 他也心疼她来的时候挤车的情况。没办法他也想每天都看到她,抱她那么一会儿。 那天他下班时,苏澜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他回来,像往常一样起身奔到门口抱住自己。也顾不得他手上还拎着菜。 经过她这亲昵的拥抱疲倦也扫去大半。 下巴轻轻磨蹭她柔软的发顶,“好了宝贝,等我放下手上的东西。” 她听话的放开他,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正想阻止,她已经走开了。 打开,一边走脑袋低了下去,半弯着腰像个小孩子在寻找好吃的。“我看看……褚一航你今天都买了什么好吃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吃力!“你买了里脊……我要吃糖醋的里脊,咦……还有鱼……” 他已经换好鞋看到她这个样子,怎么就觉得他的宝贝那么可爱呢。“快放下澜儿,也不嫌沉!”他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坐下来宠溺的说。“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朝她扬着手中的东西。 转过头看一眼,旋即放下手中的袋子,直奔了过来,一把夺去,仔细看了一下,“青岛……褚一航是青岛,你要带我去海边吗?”漂亮的双眸映上惊喜,闪烁着动人的光。 他勾着嘴角点了点头。看她开心,怎么就觉得自己那么的幸福! “褚一航你真好!”顺势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粉嫩的唇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 “先说好了只有一天喔!”他提醒她,“我们明天去,后天的早上的就得回来。” “嗯!”她轻轻趴在自己胸前,“我知道你很忙!” 虽然她有时候很无理,那也仅仅限制在一些小事上。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腰,爱怜的拨开她垂在胸前的发丝,“澜儿等我以后有钱了,就给你在海边盖一栋房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样子你一开窗就能看到大海。” “褚一航不管我住什么房子,我都要有你!” 他点点头,他怎么不会不陪着她呢!她是他的。 “我要一栋靠海的白色小楼,花园里一定要种满白色的玫瑰,还要有一个秋千,……我要你像小时候一样给我捉螃蟹,拾贝壳。”她紧紧拥住他,“褚一航你要努力!” “澜儿想好怎么跟阿姨说,你可是明晚不会回家的。”他想到她从来不在外面留宿。 “我就直说和你在一起,我都上大学了,再说我每天早出晚归都是向她报备过的。”她埋在他胸口的头抬起来狡黠的冲他笑,“她都知道咱们的事,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你知道我妈妈过的很辛苦的。” 了然的点点头,“午饭吃的什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怕她懒得下楼而不吃午饭。 她摸摸肚子,“那家的排骨饭做得太咸了,我没吃几口,所以我现在已经饿了!” “我以后给你叫外卖。” “不嘛!我的时间岂不是更难熬,中午出去还能四处转转。”她松开圈住他脖子的手,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却舍不得松开。 “褚一航我都饿了。”嘟起粉唇有些抱怨。 “那我带你出去吃!” 兴许是因为晚上回家想到第二天要出行心里有点小兴奋。整个飞行途中她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下飞机整个人就精神起来,像只漂亮的鸽子。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她都是快乐的,他却认为那应该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笑得最开心的一天。 碧蓝的天,墨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浮云而已,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她泛着璀璨光华的小脸。 回到酒店时,她说自己害怕非要和他挤一个房间。他在她希冀的眼睛了最终妥协。 那晚她洗完澡就着一张白色的浴巾款款向他走来。 还滴着水滴的头发垂在两边显得一张脸更加娇小。半掩的身体如同上等玉石泛着光华。媚眼如丝。 从她要求住在一块儿,他就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她的个性。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也会有冲动。本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甚至听到自己心如擂鼓般的声音。但是她还小!他只是想等她再长大一些。 他听到自己冷静到彻底的声音,“澜儿,别闹!进去把衣服穿好。”指着浴室里面,刚才她进去之前他已经把她要穿的睡衣放进去了。“穿好过来我给你擦头发。”后面一句话语气已经柔和很多了。 她顿下脚步,就那样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愣愣的看着他,本来还神采奕奕涌动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一双眼睛洇满雾气,抿着唇,唇角那两个小窝深深的。――一副委屈至极,被羞辱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他从来没这么对她说过话。她只是太爱自己,不然她不会那样做。 放下电脑迅速起身,扯过自己放在床头的外套几步跨过去,他的心那样的满,有激动,有心疼。把她裹在自己的外套里抱进怀里。“澜儿……”柔肠百结。 她眼里的雾气终于凝结成水滴顺着白玉般的脸庞滑落。 心里像是被谁拿着刀子狠狠的剜了一刀,“别哭呀!你一哭我就难受。”他拍着她的背诱哄着。叫她出来是想让她开心的。 “褚一航……你说……我哪儿不好?”沉默了好一会她才抽抽搭搭的抱怨,温热的眼泪把他胸前的衬衣都濡湿了。 低下头吻上她的脸,想要吻干她脸上的泪,“你怎么会认为自己不好,你是我的宝贝,是我褚一航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在她耳边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想说的。 谁知道她奋力抽出被他裹入怀里的右手,握紧的拳头就如雨点般落在他胸口,“那你为什么不碰我……,你好几次和我接吻的时候明明你的反应那么明显……是不是嫌弃我……是什么?” 他任她发泄怨怒,看着她迷蒙布满红丝的杏眼,腾出一只手为她抹掉汹涌而出的泪,却越抹越多,“澜儿你还小,等你在大一点,好吗?我都等了你那么多年。” “可是我迟早都是你的人,你就……就是嫌弃我!”她停下手,嘟着嘴任性的耍脾气。 “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有其他的女人。”他耐心解释,“我都20几了,就这么一直守着你,而且这种事太早了对女孩子来说会伤身体,你是我的宝,我怎么能伤害你!”说完把她又紧了紧,这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宝贝啊! 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有些缓和,不似刚才那么激动,声音也低了下去,一张脸羞得通红,“褚一航我就怕你忍不住去碰别的女人,这是陶陶说的。”说完她的脸低了下去,吸着鼻子,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他的胸前蹭。 “你呀!你个傻丫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只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听你的那些小姐妹胡诌,我不是柳下惠,也不是西门庆。澜儿你该相信我的自制力的。” “哎呀!疼……”她作势要捂着额头。 他眼疾手快的抓住,刚才他就那么轻轻一下的。哪里会疼,“那我给你呼呼!” “讨厌呢!我就讨厌你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她终于破涕为笑。 那一夜月光很好,可以从酒店的窗户望见不远处月光下的细白沙滩。也能听见低低的海浪声传来,如情人间的私语。那一夜他紧紧的拥着她而眠。 往事是美好的,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把记忆收好。 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的天和海连成一色,一片暗沉。看来是要下雨了! 褚一航拢拢被海风鼓起的衬衫往回走。 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他想要是苏澜一定会脱掉鞋子,赤着脚踩上去,那天她就是这么做的。 他甩着头继续往回走,那挺拔的背影在海风中显得孤独寂寥。 苏澜走出店门,今天天色一直暗沉,很是闷热,心里边也闷得难受。刚才汪母打电话来叫她回大宅吃晚饭。她本就难受,哪儿都不想去,却不得不强撑着赶过去。 她开的很慢,她刚赶到的时候,瓢泼大雨倾泻下来。 汪承瑾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和汪承轩探讨着什么,凝思蹙眉的听汪承轩说着。 汪小汐正神色恹恹的呆在汪承瑾身边,一看到门口的苏澜马上来了精神,“妈妈!” 汪承瑾并没有受到打扰似的并没有看她。 苏澜举起手上的袋子小声的说,“咱们小汐爱吃的芝士条。”苏澜知道孩子喜欢那家的芝士条就绕道去买了。 汪小汐拿着袋子去了一边。 这个时候汪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苏澜,“还好没被雨淋着!” 苏澜放下包,几步上前接过汪母手中的水果,低声叫了一声,“妈。” 汪母冲苏澜和蔼的笑着,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两兄弟,看到他们已经开始收拾手上的东西,“你们兄弟两个谈公事去书房谈去。非要在这里。承瑾你也是刚才还冲孩子吼呢!” “这都是大哥的主意!他说懒得上楼,妈您要骂就骂哥!” 汪母无奈的笑着。 ------题外话------ 顺便剧透一下,下面几章会写到褚一航见到苏澜,大家不妨猜一猜会发生什么。 亲爱的们记得收藏!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九) 苏澜洗了手到汪承瑾身边坐下来,汪承瑾这才像是刚看到她似的抬起头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汪小汐也抱着饼干盒蹭到苏澜怀里紧紧的依偎着她,“妈妈吃一口。”她拿着自己咬掉一半的芝士条。 苏澜就着孩子的手笑眯眯的吃了,“小汐吃点水果,要什么妈妈给拿!” 汪小汐满嘴食物,摇着头含糊的说,“我就吃这个。” 电视里正是财经新闻,苏澜也看不懂。苏澜大方的挑起一块哈密瓜给汪承瑾,他也淡淡的接过。 一旁汪承轩看到打趣的说:“嫂子我也要吃哈密瓜。” “去!没个正行,你自己不会拿。”苏澜笑着,“丽丽呢?怎么没看见。” “她啊,最近老是瞌睡。这会还在睡呢。我去叫她。”汪承轩一想到自己就要做父亲了就一脸兴福。 “别去,让她多睡会!还没到饭点呢!”汪母走过来正好听到汪承轩的话。 “妈您也来歇着。”苏澜一来就见汪母在厨房来来回回的。 “我给丽丽炖汤呢!这炖汤的活火候要掌握好。”汪母一脸笑意。 “那是,我妈是谁呀!”汪承轩恭维的说。 “你这破孩子!”汪母作势要打他被他躲过去了,“刚才还拿你大嫂说笑了不是?” 汪承轩只是嘿嘿的笑。等汪母进了厨房才冲着一直不为所动的汪承瑾说:“哥,明晚庆航的晚宴你去吗?我可去不了。” 汪承瑾转过头看向汪承轩,丢掉手上的半截哈密瓜,漫不经心的说:“去!怎么不去?”余光瞟向苏澜见她正在跟孩子说话并没有注意这边,“我正准备着看好戏呢!” 不知道孩子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引得她笑声连连。显然她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宝贝你真逗!” “哥不要做得太过了。”汪承轩担忧的说。 汪承瑾脸上的神色不明,“我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他的声音太过强硬苏澜终于注意到这边,有些讶异的看了这边一眼。 汪承轩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大哥的脾气他清楚,任何时候都是睿智过人,霸道有余,而且手段狠戾。如果汪氏没有他这些年下来可能早已颓败不堪。汪承轩不得不承认商场上他是比不过汪承瑾的。 汪母在厨房听到汪承瑾的那句话走出来,疑惑的问自己的小儿子,“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又挨训了?”两个孩子脾气她很清楚,汪承瑾事事都要求自己的弟弟从善如流。他其实不是针对汪承轩,他是太过强势了一些,毕竟汪承轩在商场上是心有余力而不足。 “妈您误会了,什么事也没有。”汪承轩小心的赔着笑,他是怕母亲担心。 汪母看到自己大儿子一家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摇摇头进去了。她不想插手孩子们的事,但她希望一家人能和和容容的。人老了愿望就很简单――含饴弄孙,没什么操心的。 吴丽睡到饭点才起来。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孕妇裙,刚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汪承轩见她还捂着嘴打着呵欠,急忙提醒,“慢着点!别摔着了。”他说着话人也跟着箭步冲上去搀扶着她下楼。 吴丽一脸满意,嘴里却不禁嗔怪,“有那么夸张吗!天底下怀孕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个个男人都你这样。” 汪承轩宠溺的笑笑,“那可不一样,有谁比我更疼老婆。” “呵!你就贫吧!别忘了大哥大嫂在这儿呢!”吴丽笑着挤兑他。 “哦!我都忘啦。我们家男人都疼老婆。”他冲着汪承瑾喊,“是吧!大哥。我们家基因好着呢!” 汪承瑾无动于衷的浅笑算是回应。 苏澜接过话头,“谁说不是呢!别看你大哥平日里严肃着,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苏澜还感念与那碗红糖水。 这话听得汪承瑾耳朵里就成了讽刺,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他扫了她一眼,稍微低着头皱起了浓眉,薄唇也紧抿起来。其他几个人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脸色。 饭后苏澜被孩子带到活动室。 一直以来她都喜欢这样温馨家庭环境。因为自己从小经历了那样冷清的家庭环境,后来又失去了母亲,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所珍视的。汪母把自己视如己出,而她又把汪母当成自己的生生母亲,汪小汐也成了她的心头肉。 汪承瑾虽然这一年多以来变化很大,可以说和一年前判若两人。可这些都不影响她爱他。她愿意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他身边爱他,她甚至还愿意相信当初他表白时说的那句:我不是他!他怎么能和褚一航一样呢! 她再也失去不起了! 她牵着孩子柔嫩的小手唇边溢着浅浅的笑容,“小汐,今天妈妈就只给你弹一首曲子,然后你去睡觉。”汪小汐刚才说想听她弹琴。 “妈妈可不可以陪小汐睡觉啊?”孩子睁着明亮的眸子昂起小脑袋看她,很专注的样子。 苏澜照旧摇着头语气轻慢,“不行,小汐。”以前小汐也有个这样的要求,都被苏澜拒绝了,因为汪承瑾不允许。 “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是和妈妈睡觉的。”汪小汐有些小失望。 “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我们家小汐勇敢。”苏澜想了想,“妈妈可以和陪小汐睡,等小汐睡熟了再走?” “那好吧!妈妈你可得说话算数!” 得到苏澜的答复小家伙才笑嘻嘻的挣脱苏澜的手朝走廊一端的活动室跑去,“边跑边说妈妈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汐,慢着点!”走廊的灯是橙黄色的不是很明亮,暗红色的地毯走上去悄无声息。那个蹦蹦跳跳跑远的孩子让苏澜很贴心,也有些心酸。毕竟那么小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苏澜吸了吸鼻子,深深呼出一口气。 待她走进去,孩子献宝似的把一张画纸递给她。画面上的一家三口, 她接过薄薄的纸,看到下面一排歪歪斜斜的一行字迹――我爱我的爸爸妈妈。 顿时心里溢满幸福。看到孩子昂起期待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许多星芒敛入其中。 苏澜倾身抱住她,这个可爱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在自己曾经失去那么多以后,汪承瑾把她给了自己,她就是一个天使!人们都说孩子是妈妈的天使,汪小汐就是她的天使! 汪承瑾走到门边看到这一幕默默的转身。 身后传来的声音仍然听得到。 “谢谢宝宝!”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妈妈你怎么哭了?”听到这里他放缓了脚步。 “妈妈没哭,只是眼睛进了沙子。”声音稍微正常了一些。 很俗套的借口,可是孩子显然信了,“我给你呼呼!” ……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站在这里,来了以后又迫不及待的离开。耳朵里还隐隐听到房间里那一大一小的对话。走廊上橙色灯光让人压抑得难受,他扯开了领带。 苏澜给孩子洗好澡,穿好衣服,孩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苏澜只好抱着她上床睡觉。五岁多的孩子,苏澜抱着有些吃力。平日里也没觉得。想想果然是自己身体又差了一些。连日来总是吃不好睡不好能不差吗? 孩子的睡颜很是可爱,微嘟着可爱的小嘴。似扑了胭脂的脸蛋,一个娇娇嫩嫩的娃娃。这个孩子的模样很多地方都和汪承瑾相似。汪承瑾睡觉的样子也挺好看的,没平日的淡漠,锋芒,也没偶尔的剑拔弩张的姿态。很放松的样子,仿佛褪下了面具就是真实的他,她所认识的他。 他们离去时雨已经停了,汪母站在湿漉漉的门廊下面看到一前一后驶出院子的车,直到看不见尾灯才回转身。恰看到汪承轩下楼找水喝。 她叫住他。 “妈,怎么了?”汪承轩一副懒散的样子,看到母亲还站在玄关处,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他有些纳闷,母亲一定有什么事想问自己。他想了想自己最近并没有犯什么错。 “你告诉我你哥和嫂子是怎么回事?” 没提到自己,本来可以松口气的,可是他却轻松不起来,叫他怎么说。“妈您上次不是问过了吗?怎么还是不放心?他们之间很正常啊!”他走近母亲如小时候一样挽着母亲的胳膊,“妈您要放宽心!” “不对,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汪母还是不相信,最近她看到苏澜的身体明显差了很多,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神采。 “妈他们都是不小孩子了!”叫他如何说。引着母亲往楼上去。 “我是怕你大嫂受委屈。” 汪承轩觉得母亲有些偏心。对儿子没见怎么样! “妈您早点休息,真的没什么的。” 尽管无法释怀,汪母随着儿子上楼去。但愿他们好好的! 苏澜到家时,汪承瑾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苏澜从车库里出来踏着地上圈圈水渍,雨后的天空墨蓝墨蓝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植物香气。 汪承瑾还站在门口靠着柱子,指间一点猩红在摇动。苏澜走近,他正抬起手吸了一口,吐出薄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面色并不清晰。 苏澜离得近,吸入一口烟雾,引得她一阵咳嗽。 “不是也吸烟吗?干嘛装得那么像?”他轻轻吐出一句话,似眼前薄烟。 ------题外话------ 亲们觉得不错就抱走吧! 给大家推荐一首王力宏的歌,很好听喔!“竞争对手” 嘿嘿!我是个力宏迷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十) 见苏澜不说话,微昂起头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她,“不是么?”他的薄唇那么好看,可他的神色那样的倨傲。 苏澜想越过他进门,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汪承瑾见苏澜一幅避之不及的样子,笑着对她的背影说,“明天你得和我去参加宴会,我下班后来接你,你不必刻意打扮。” 原来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件事而已,想想自己刚才真是好笑。干嘛要逃,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是的,自己吸烟,虽然讨厌烟的干涩味道,有时候她自己都懊恼自己,却戒不掉! 就好像她爱他,当他对自己冷漠讥讽的时候,她也想过不再爱了,经过那么多的挣扎,她还是不能自抑的深深爱着他。 第二天苏澜在期待和不安中度过的,下午汪承瑾的电话一进来,苏澜看到桌上一直震动的手机,犹豫了许久才接起。 那边只说了一句干脆的,“出来!”就挂断电话。说明他人已经在外面了,容不得她反驳。 她昨晚本来就想要拒绝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带过自己去出席宴会什么的。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犹犹豫豫的到了现在已经对着电话看了一下午了。一边想着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带自己出席一个晚宴,一边又想着也许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昨晚的眼神有些怪异。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苏澜磨磨蹭蹭的走出去,果然汪承瑾的车大摇大摆的停在马路沿,那黑色的车体在傍晚淡掉的阳光下很是沉默,车窗没降下,苏澜看不到车上的人,也不知道他等急了没有。 往车上去的这段短短的路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现在距离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许久,他会不会发火?刚才自己在里面磨蹭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层。 她刚拉开后座的门,低下头眼睛只盯着眼前皮质车座小小的一块。正准备坐进去,就听到汪承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坐前面来!” 原来他没带司机。 苏澜刚坐好,汪承瑾就看了她一眼,侧过头启动汽车说了一句,“栀子花。”他说的是苏澜的裙子。刚才远远的就看到了,“什么时候买的?” 他很少看到她穿这样素净的颜色,这几年几乎没有过。 “上次回北京时候买的。”她没想到连这个他都注意到了。他很少留心这些,她不由大胆起来,“好看吗?”如同以前一样的期待。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在他面前问自己的打扮漂亮吗。女为悦己者容! 他借着红灯抽空近距离细细打量一番,裙子细细勾勒出她上半身姣好的曲线。一双裸。露在外的肩膀圆润饱满,v领设计,露出完美纤细的锁骨。裙子的颜色衬托出她肤若凝脂,此刻她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红,就像一株静静绽放的桃花。 直到苏澜被他看得不自在,略微底下了头,他才淡淡的说,“还行!”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说: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经过这么多,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温醇,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 苏澜略有失望,终究是不一样了! 汪承瑾停好车带她走进一家工作室,这个地方她以前没来过。以前他带她参加宴会之前换装的地不是这里。 汪承瑾以前都是坐在休息去等候苏澜的,今天一反常态的亲自为苏澜选礼服。 只见 他眼睛从一排排衣服划过,就挑出一条胸口缀着一圈水晶的紫色抹胸及膝裙。整个裙摆是云朵般层层叠叠的紫色轻纱,神秘而高贵。 一双银色的鱼嘴高跟鞋,鞋子前端同样缀着水晶。 等苏澜穿上礼服,化好妆出来,汪承瑾正在沙发上打电话,他看到眼前的苏澜不由思绪停顿几秒,甚至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草草的一句,“明天再说。”就收了线。 他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李诚做了一个手势。 李诚上前手上正捧着一个暗红色的锦盒,他的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把锦盒放在汪承瑾面前的茶几上,为他打开,双手甚是轻微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汪承瑾接过去,闲闲的挑在指尖,苏澜看清那是一款碎钻镶嵌成流苏的吊坠的项链,流苏的顶端是一颗水滴形状的粉钻,很大的一颗。切割细致的钻石在店里的射灯下暗暗的闪着奢华。 苏澜估计价值连城。连店里的其他人的都发出一阵赞叹声。 她看着向自己款步走来的他,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满含期待的等待着王子认出自己。她的王子英俊挺拔,傲慢清冷。 苏澜在一阵艳羡声中任由汪承瑾给她戴上。 他的呼出的灼热气息就在她的耳畔颈边,她觉得自己 的血液都是热的。 汪承瑾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汗津津的。轻轻拢在自己的大掌里,“走吧!别像个小气的孩子。”他慢悠悠的语调直入人心。 车窗外忙碌繁华的夜色被隔绝在外。小小的空间只剩她和这个眼前的男人。 他双眼专注的看着前面,不是以往的冷,只是紧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澜毫无意识的拨弄着自己手上的黑色鳄鱼手袋。 车在一家五星酒店停下,就有泊车的小弟过来等着。汪承瑾解掉自己的安全带。 苏澜本就要自己解开,刚触到搭扣,汪承瑾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倾身过来,鼻息里全是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她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 他云淡风轻说:“这样的事情应该由我来!” 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她甚至恍惚的觉得爱她 的那个汪承瑾又回来了。 他下车向苏澜伸出手臂示意。 苏澜把手轻轻搭上去,侧过头看他。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侧过头浅笑开来,“你知道庆航么?” 苏澜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她。不是那个开发了一个s市最昂贵的景别墅的公司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是今天的晚宴主办方? 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不动声色的说:“庆航的老板你该认识的!” 他的话里有话,她狐疑的蹙眉,“谁?” “待会你就知道了!”他从容优雅的领着他往里面而去,看到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眼睛,在签到处时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一定影响深刻!放轻松点‘汪太太’” 他的话暗含讥讽,苏澜觉得怪怪的。今天下午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里面是一个衣香鬓影的世界,那个世界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苏澜突然觉得一股子冷风从骨头缝里面冒出来。 褚一航刚致辞下来,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走下台来,就看见袁理拿着手机向自己走过来。 “褚先生,小少爷的电话。”袁理把手机递给他。 褚一航把手机贴着耳朵,因为太吵,所以听不太清楚,他一边往外走边说:“儿子,你慢慢说,爸爸听着呢!”嘴角溢出笑,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大理石地面。 苏澜正挽着汪承瑾往里面走,脸上是刻意装成的巧笑嫣然。她眼角的余光里是褚一航一手持着电话,一边叫着儿子微微低着头往外走,一脸柔和神色。 他还是那样英俊潇洒,尽管五年过去了。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他只是比以前胖了一点。还好他过得很好!――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澜心里一跳,不,不是无关。因为汪承瑾刚才的话。她再一次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知道那个人是褚一航,他是怎么知道的? 汪承瑾也正好在看她,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去,尖锐锋利的眼神让苏澜心里一颤。他挑着眉峰绷着声音开口,“这就是庆航的老板!” 他的公司原来早已更名。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曾经本来要跟他事无巨细的说清楚的,可是他说:他不必知道得那么多,他爱的是她,不是她的过往。 “别那么惊讶!没有我不知道的。”他笑得诡异,“当老朋友见面而已,有什么不妥?嗯!”他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邱臻正巧看到进门那里低头私语的两人,心想该来的总得来。他拉过一旁的袁理,“褚总呢?” “褚总接电话去了。”袁理指向宴会厅外。 苏澜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脸上笑得清越,她有什么?那些都是过去。这个男人到底要怎样试探自己。 眼前一片辉煌,美轮美奂的现场充满高调奢华,悠扬的琴声更是锦上添花。人很多,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以前也是极少参加。不过s市的显赫权贵,商贾就那么些人,所以很多人都有几面之缘。 很快就有人过来说话,汪承瑾为她端过一杯柳橙汁,而自己则是红酒。 他闲适的和对方攀谈,不时配合的笑笑。苏澜也偶尔委以虚蛇的笑笑。就这样她一直跟在他身边迎来一拨一拨各怀心思的人。她有些倦怠,而汪承瑾仿佛兴致很高。 脚上的鞋实在穿着很不舒服,有点紧,站久了仿佛要把自己的十个脚趾头攥在一块,她脸上依旧笑着不着痕迹的换着腿站立。 等到身边的人都退去,他看向她低声说,“来都来了,过去打个招呼!”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十一) 苏澜看着他那咄咄逼人的眼光,她能说不吗?如果她不去,他会怎么想?她知道他是怎么个心思。 她假作镇定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向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走去。她的心此刻是忐忑的,毕竟曾经有过那么多的牵扯。她不是圣人,她 做不到无动于衷。那些过往就那么毫无预警的呼啸而至。 褚一航这个电话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褚骄拓感冒发烧了。这孩子别看平日里一副小大人模样,一生病就特别爱哭鼻子,尤其害怕打针。邱任英怎么哄都没用,就是不允许打针。吵着要爸爸。 无奈之下邱任英只好让孩子自己打电话给褚一航,褚骄拓一听到褚一航的声音也不哭鼻子了,只是说很想他,声音盈盈嗡嗡的缠着褚一航说话。一直到褚一航提出打针就给他买航模,才答应挨那么一下。就这样现在才进来。 刚进来就被邱臻拉到宴会厅的一角去应酬s市的张副市长。 褚一航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这些年经历得多了,也就游刃有余应付自如。这会儿刚和张副市长说完话,就听到邱臻凑到耳边说了一句,“苏澜来了!” 他愣愣 的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邱臻,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往上涌,沸腾起来,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他不相信自己这个弟弟会和自己开这样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邱臻把头往后偏了一下。他转过身循着邱臻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曾经在满目疮痍的心底呼喊千万遍的人,那个自己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人此刻正巧笑嫣然的依偎着另一个男人的臂膀向自己走过来,恍然若梦。 不应该是这样,这一定又是另一个噩梦的版本! 他手指头紧紧的擎着高脚杯。他很想冲过去撕碎眼前这个差点把眼泪灼出来的画面。浑身上下都僵直起来。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脚下似生了根。 他想开口叫她,可是他张不开口,刚才还沸腾至心的血液凝固般在心口堵着。这个梦实在太可怕了。他好想挣开。 邱臻看着走过来的两人鹣鲽情深的样子。男的俊,女的美,几乎是偌大会场的焦点。汪承瑾嘴边的笑是那样刺眼诡谲,而旁边的褚一航眼光带着汹涌而出的痛楚。 邱臻就知道是这样,他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褚一航的后背,“她旁边那个就是汪氏的汪承瑾。” 褚一航一个激灵回神,这不是梦!为什么要这样残酷? 一别近六年,她如今以这样一个姿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看着相依偎走近的两人,心如刀绞。她那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敲出的声音在一片喧闹中仍然是清脆依然。就好像敲在他的心上一步一个血窟窿。那纤细的脚裸仿佛只要轻轻一拐就会折断。以前她从来不穿这么高鞋跟的鞋。 她还是那样美,应该说比以前还要明艳动人。可是她看过来的眼睛,他闭闭眼甚至不敢再看她那双疏离带笑的黑眸。 “褚总幸会!一直没机会和你见面,只知道褚总能力卓越,没想到褚总还一表人才!”汪承瑾自信的伸出右手。他是南方人个子比较高的,有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褚一航面前仍然矮上那么几分。可是他却不以为意,嘴角含笑,眼神犀利倨傲。他还从未在任何外人面前输过底气。 褚一航也大方的伸出手回握住对方的手,“汪总幸会!”他的手被汪承瑾握住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感觉汪承瑾暗暗使了劲,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藏匿不住的骄傲。 “哈哈!”汪承瑾笑出声来,头微偏眼角余光看着苏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太太苏澜!” 褚一航对着她伸出右手,艰难的吐出两个暗哑的字,“你好!……”你好吗?我的宝贝!你知道吗?我很不好!因为没有了你。 苏澜略有半分迟疑,还是伸出手去,她的手指尖被他牢牢地攥在灼热的手心。 这个是曾经他血液相溶脉搏一致的另一半,如今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触碰她。 苏澜感到手指因褚一航紧握而丝丝疼痛,她暗暗使劲不着痕迹的挣扎却挣不脱。转而乞求的看着他。 苏澜不知道的是她的眼睛里浮现婉约的哀求眼神狠狠刺痛了他。一放开了手,她就如蹁跹的蝶迅速收回手。眼里写满陌生,仿佛刚才她眼睛里他熟悉的她曾经唯一对着他的眼神根本不存在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她眼睛里的陌生提醒着他这些年他是最傻的那一个。 原来她根本就不再需要自己,她早已忘记了他! “褚总是北京人,凑巧的是澜澜也是北京人,和邱先生好像也认识。你们算起来也是老乡,以前见过面吗?”汪承瑾拉过苏澜从褚一航手里抽出的手,细细摩挲她的指尖。偏过头甚是随意一问,云淡风轻的语气。 苏澜笑了笑,她是不是该配合他呢? 邱臻在一旁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就听到褚一航极力隐忍的口气,“哦!是吗?”他根本没想等谁回答,直接否定,“我们不认识!北京那么大,哪有那么巧!” 褚一航想:他不应该让她难堪的!他尽量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开了眼睛。各种让他疼痛至极的情绪蜂拥而至,似要把自个逼疯。 明明曾经是爱到至极似粘到一起的两个人,如今却要在外人面前掩藏过往,硬生生划上楚河汉界。 “褚总,陈伯父过来了!”邱臻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借着陈逸朗的父亲过来的机会对临近崩溃却又假装镇定的褚一航说。 “这次过来还没去拜访他老人家呢!汪总失陪了!”褚一航极其不自然的说。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 他说完就急急转身离开,没敢在看她的脸。多看一眼就多一分不舍。 舞曲悠扬婉转,褚一航站在角落里背靠着水晶幕墙。英气的五官笼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眼睛一直看着那个男人怀里的她。 她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紫蝶。带着掩藏不住的魅力成为全场的焦点。 耳边仿佛还听得见她哭泣着瓮声瓮气的说:“褚一航你背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给你当媳妇儿。”她声音是那么稚气,可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当了真,他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娶她。 从第一次看到她起他就对她着了迷,守着她,陪着她,掏心掏肺的给她自己能给的一切,也不管她需不需要。唯独没能给她最想要的。 是他自己失了信。 深爱的她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再见已经是陌路! 那是他结婚前一个月的某天,当他避过家里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疲惫愧疚的回到他们的家时,苏澜一如既往的窝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看电视打发时间,见到他回来,虽然没有如以往一样奔过去拥抱他,大大的抱枕后面的那张小脸却还是笑吟吟的冲他笑着,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知道她一直很任性,这么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一定心里有些怨气。等他忐忑的走过去的时候站在她面前,她一跃而起抱着他的脖子,“咦!褚一航你没有买菜哦!”她闭口不问他这一个星期去了哪里。 他虚虚的拢在她背后的手有那么一秒的停顿,终于还是紧紧反拥着她,用力吸了吸她身上干净的馨香。还好有她! 这段时间他都快崩溃了。想着家里的压力,他怎么忍心丢下他小心翼翼呵护的宝贝。“澜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抬起头看向他,一脸兴奋,“好哇!我想吃脆皮黄鱼卷,龙虾味噌汤,红烧海参,……”她笑嘻嘻的报了一大串。她的眼眸中倒映的自己是那样心痛。 平日里的她对吃什么的要求都没那么高,偶尔带她出去酒店吃一顿贵的,还被她好好埋怨一番。那个时候看着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碎碎念,他就特别难过,因为自己不能给她最好的。 见他不说话,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一边脸颊,“干嘛苦着一张脸!是你自己要请我吃的,我又吃的不算多。算是你消失这一个星期的补偿吧!”她终于提起他消失这一个星期,没有半分怀疑和指责。 “澜儿……” “怎么了?”她嘟嘟粉嫩的嘴唇,“吻我!” 他想告诉她――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那诱人的樱唇正等着他,埋头蜻蜓点水般划过。 见他敷衍了事,“你有心事?”一双水润的眼眸琉璃般纯洁,折射出世界上最美最吸引人的碎光。 要他怎么说,他不敢说,“澜儿都不问我这一星期去哪儿啦?” “你的秘书不是说你出差了么?有什么好问的,我知道你忙,我还等着你给我盖大房子呢!”转而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褚一航老实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真没有。”他闪烁其词,“走吧!我带你去吃饭。”他拉着她的手,她一如既往的像只小白鸽一样快乐的在自己身边说个不停。 那一晚她喝了酒,脸色酡红。在昏暗光线的房间里如一个精灵,借着酒劲,她缠着要他。最后累得趴在他胸口。 他抚摸着她的头顶,想了许久的话苦涩的吐露出来,“澜儿……你愿意等我吗?” 他感到怀里的她突然有些僵硬,不回答,紧紧把头埋在他胸口。 他还是牵强浅笑,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我是说我们过几年再结婚。”他们本来已经约定等苏澜一毕业就结婚的。他想要她委屈求全,“我先送你出国留学怎么样?”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鄙视自己的卑鄙。 半响沉默,在这段他等她回答的时间里,他就如同即将押上法庭的罪人,只能等待法官的宣判。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十二) 胸口传来一股疼痛,由丝丝入微到尖锐。 她的牙齿正在狠狠的细细的磨着他胸前的皮肉。久了就有一股锥心的痛从她咬合处散开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等她抬起头来时,嘴唇上沾满了血,有致命妖娆,她终于开口,“褚一航你为什么不躲,也不喊痛?又为什么一定要我到一个背井离乡的地方去等?当初都没分开,现在你要我离开你……不早不晚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咄咄逼问。字字如刀,剐蹭着他的血肉。 他神色怜惜,哑口无言。 她继续说,“圣经上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我想知道你的那根肋骨是不是一直都在?” 那一刻偏偏平日里爱哭的她并没有掉眼泪。只是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的眼。 他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还以为只是他的一句:澜儿你愿意等我吗?触怒了她。 那时的他只能任病重的爷爷和父母操控自己的一切。 那夜之后,父亲又加了好几个人跟着他,他再也逃不掉。直到结婚那天看到那个凄凉逃离的背影,也没再看到她。只留下沙发上那一枚他花了不少心思的铂金素戒和一张飘落在地上的薄纸片。 她的娟秀的字迹――褚一航我知道你不要我了,所以我要先抛弃你!你是我爱不起的那个人! 其实他来不及告诉她,他从没想过要放开她的手,也从没忘记他们之间的那些关于生生世世的约定……。那是他守护了21年的宝贝,他怎么会舍得放开她。那是他心心念念爱着的唯一的爱人,他怎么能忍受失去她的事实 褚一航转着玻璃杯里殷红的酒液,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却已经不在舞池里。向四处扫了一眼仍旧没有看见。胸口那红色的疤痕似乎隐隐作痛起来。 过去的20多年里她给了他两次伤痕,一处在额际,一处就在胸口。一处是印记,一处是惩罚。 脚上的鞋子明明是自己常穿的36号鞋,不知怎么的就夹脚。其实她的舞技并不好,以前褚一航教她的时候没少说她笨。她刚才机械的跟着汪承瑾的脚步旋转,脚疼得有些难受。她慢慢将自己 的身体向汪承瑾的手臂靠过去,最后几乎是汪承瑾半抱着跳完一曲。 等他们从舞池里出来。就有个男人过来和汪承瑾说话。趁着这个时间苏澜径直走向大厅一角的玻璃门。这个地方她来过,她知道那扇门可以通往酒店的后花园。 她溜了出去,外面的灯光很浅,也很清静。她急急的踏着树影下的点点碎光在一丛花中的石凳上坐下来。也顾不得石凳上面很凉。 脱下高跟鞋,舒服的伸展着脚趾,视线瞟向那个玻璃大厅里的明媚繁华,她真的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还能在见到他,她以为此生再无交集。也没想到和他是在如此情景下见面。汪承瑾到底想怎么样? 双手撑在身侧的是的上,翘起脚趾,能够看到脚趾有些发红。一对如玉般的脚此刻那么丑陋。 低下头用手轻轻揉了两下,看到眼前的光线被遮去一大半。抬起头就看到汪承瑾站在面前,因为背着光线,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在干什么?”声音明显不快。 她直起身子重新把脚放入鞋子里。“脚疼。”说完站了起来。 “只是脚疼?心恐怕也疼吧!刚才陪我跳舞都苦不堪言的样子,不是心疼是什么!”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他脸上的冷厉,薄唇吐出的话是那样的刻薄。 “汪承瑾你想怎么样?”或者想要我怎么样,只是没有力气开口。 有什么浮出心口又隐匿下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今晚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别以为你掩饰的很好。你还爱他不是吗?”他绷着嗓子开口。 他不知道他的恣意诋毁对她而言是什么?他所谓的机会就是试探,然后自以为是的判断。她到底要怎么样去面对褚一航。难道非要怨毒的去恨吗?她做不到。“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今晚你是故意的吧!”说不定还是蓄谋已久。 “这算是后知后觉么?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勾起薄唇,看着她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得毫无血色。心中升起一阵快意。 “我是傻瓜!”她昂起苍白的小脸,一双眼中盛着细碎的光,长睫扑闪了好几下。 他敢肯定只要他再说一句难听的话,她眼中的晶莹就会流泻而出。“哭给谁看?褚一航吗?别忘了当初是他不要你的。你以为他还会心疼你!” 他的话带着冷冷的讥诮,如无形的刀切割她的尊严。她不知道该如何还击,她在他面前总是词穷。 汪承瑾见到苏澜憋着一张委屈的脸语塞,他决定离开。 刚侧过脸想转身又忽的把她搂入怀里。低下头毫无征兆的覆上她的唇。 苏澜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后脑勺,使她用不上劲。嘴上没停的用坚硬的牙齿在她唇上粗鲁的琢磨。一个用劲,苏澜嘴上吃痛,一股血腥味在味蕾上蔓延。可他仍旧用力吸允,没打算放过她。 褚一航看到这一幕毅然转身回到那片也不属于自己的繁华之处。他要怎么才能放得下她? 汪承瑾拉着强作欢笑的苏澜穿过热闹的大厅。刚站在门口就看到褚一航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快速离去。一个男人越过他们追出去,望着远去的车尾气喘吁吁的叹气,他转过身看到汪承瑾他们明显一愣低下了头。 汪承瑾停顿了一下,看看身旁此刻如丢了魂魄的苏澜,连车都没去开过来,带着一股子狠劲直接把苏澜拖到马路边才放手。 自己果然是灰姑娘,12点一过就回到过去。南瓜车没了,水晶鞋也不是自己的。强忍住脚下的疼,她强迫自己不卑不亢的直立。她还有什么没被爱的人看轻的? 坐上出租车以后,一路无言。到了“海澜澄清”大门外车停了下来。苏澜打开门下去。汪承瑾并没有动,苏澜听到他对司机说去中兴路。 苏澜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苦涩涌上喉头。 他们的房子在别墅区的最里面还有好远的一段路程,夜色里的别墅区很是安静,苏澜干脆脱下脚上的鞋子,拿到离眼睛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打量,鞋倒是好鞋,低调奢华耀眼夺目。她实在不适合它。 手一扬,鞋子就噗通一声投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夜色宁静她绕着小区的人工湖泊走到院门外。 她白天的包还在汪承瑾的车上,她没有遥控钥匙。疲倦的伸出手按门铃。 柳阿姨看到光着脚的苏澜,一身华服也皱巴巴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她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苏澜。看到苏澜缓慢的往楼上走,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为她放了一缸洗澡水。 等她出来时,正看到苏澜立在屋子中央睁着一双美丽空洞的眼望着天花板上的繁复花纹。 她叹了一口气静静离开。 汪承瑾回来时,屋子里的人早已睡下。他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浅浅月光摸索上楼。几次差点被踉跄的脚步绊倒。 此刻,他靠在墙壁上看着苏澜的卧室门。想到今晚苏澜的种种,包括她脸色的笑,包括她顶撞的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捏拳头,莫名的痛夹着很远涌上来。 他用手拧门把,没有想到她居然反锁了门。使劲拍拍门板,那么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屋子里居然毫无动静。“开门……开门……”他厉喝,“再不开门我就踹了!”今晚他又去了一趟酒吧,现在正酒劲上头。 苏澜其实并没有睡,她就坐在窗台上手里捏着那条项链,听到门口的动静,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下来。抹了抹泪,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哭了多久。现在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疼。双眼也胀痛。 她没有打算开门,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好像手脚并用般,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破门而入。 门口继续传来汪承瑾的烦躁的声音。他连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的机会都不给。 她扔掉项链从窗台上下来,脚还没稳,眼前突然一黑,一阵眩晕袭来。赶紧扶住窗台边缘等眩晕过去,再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打开震颤得厉害的房门。 汪承瑾看到门内昏暗光线里白色单薄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就那么保持着一只手垂下,一只手扶门的姿势立着。气不打一处来,“干嘛反锁门?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简直是无理取闹,苏澜条件反射的摇着头。眼前汪承瑾带着浓重的酒气,只能看见他的身形。她想他一定是寒着一张脸。 “怎么不说话?”他刻意压低声音,带着冷冷的寒气,“不想和我说?” 苏澜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放开门把后退两步。 汪承瑾也上前两步借机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头顶水晶吊灯一下子就点亮了整个房间。 眼睛一阵针扎般的疼,她迅速低下头,闭上眼睛。 此时的苏澜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胸前,双眼红肿,小巧的鼻翼也是通红的,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哭了!就因为褚一航!”汪承瑾已经管不住自己,使劲捏着骨节分明的大手。骨头间咯吱的响着。 苏澜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我没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个字却暗哑不堪。他的话怎么就那么伤人。 “哦!你骗谁呢?我给了你见他的机会,你应该高兴才是,还得好好谢我。”他看着她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说吧!拿什么谢我。”伸出手去触碰她涨红的脸,她偏过头躲过了。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十三) 他气恼的扳过她的肩膀,低下头,他的鼻尖几乎抵在她的脸上。她就那么不想让他碰吗? 她看到他的眸子里若暗夜的海一样翻卷着暗涌。 “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还不让我碰不成?”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她依旧沙哑着嗓子。一脸痛苦。两只肩膀被他牢牢的攥着,她想如果他再用一点力气她的骨头都会碎掉。“疼……” “放开你?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他的手上松了,反转身去关门。 苏澜借机往后退。此时的汪承瑾看起来那么的骇人,她无路可退!惊慌失措的绞着双手,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下一个举动。 汪承瑾狠狠的摔上门,门板震得很响,他落下锁。冷笑着扯掉早已歪在一边领带,解开领口和袖口。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澜。就像豹子盯着无处可藏的猎物。那寒冷的眼冷冽的脸如同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在苏澜心口。 她在他的视线里节节败退,无助的样子分外叫人心疼。 光着小巧的纤足一阵寒意从足底升起来,浑身毛孔不由自主的收紧,她从没见过这样盛怒危险的汪承瑾。终于脚跟抵在墙根。 汪承瑾这才好整以暇的向她走过去。嘴角挂着轻慢无比的笑容,“放开了你,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靠近她手臂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她。 苏澜旋即低垂着脑袋,反手扶着墙壁,十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白皙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汪承瑾猛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自己。 此刻的她通红的双眼里又溢满了晶莹,皓白的贝齿隐忍着咬着嘴唇。那长睫毛下的晶莹终于在和他的对视中倾泻而出。尽管这样她的身体依旧挺得直直的,单薄的肩有些微微颤抖。喉哝里吐出破败不堪的声音,“我没想要……逃……”也没想过要离开。 “你没想要逃?你逃试试?”他嘴里重复着她的话,扯着她白色的睡裙衣襟往大床的方向走去,“那你刚才避如蛇蝎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汪承瑾你放开我!”她歇里斯底的呐喊,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无助的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向前挪步。 汪承瑾把她整个人往床上一扔,苏澜整个人就扑在床上,额头刚好磕在床头,她一阵头晕眼花,木木的痛。鼻子泛酸,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汪承瑾扑过来坐压着她的腿,伸手想要把她的睡裙往上撸,却怎么也撸不上去。身下的人支起双臂想要撑起身试图挣扎开他的钳制。他一阵气恼双手捏着她的后领使劲往两边拉扯。 裂帛的声音在深夜里那么刺耳,就那么一下白色的睡裙就残破的挂在身体两侧,整个莹白的背部就展现出来。 后背毫无遮掩,苏澜感到异常屈辱。此刻的她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站起来开始除掉身上的障碍,视线没有离开床上那个人半毫。看着她爬起来想用被子遮掩住自己,戏谑的说,“你确定能挡住我?” 苏澜只听见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和他好笑的声音,倔强的一双手死死的拽着薄被两侧,面对如此侮辱她早已忘记了哭泣。站在她身后的就是一只带着野性的狼。 感觉到被子一端在用力拉扯,她早有戒备的侧起身伸出双腿朝着床边汪承瑾的方向下着狠劲胡乱踢了过去。 下一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 她想要是自己是一只茧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去,没有谁能找到她。 她只是一只被汪承瑾捏在手心里的蛹,由不得她做出逃生的选择。 她眼睁睁的看着捏着自己的人笑得恣意妄为,单手把她的腿按在床上,另一只手立刻轻松掀开她的费力遮掩,翻转她的身体让她匍匐在床上。 “这是你作为‘汪太太’应尽的义务。”看着苏澜悲戚的表情脸,眼光中浮现一抹沉静的痛。他微微一顿,笑了出来。 以前的汪承瑾哪里这样对过自己,她知道自己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放弃了挣扎。泪眼朦胧中看着汪承瑾俯下身来,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和浓烈酒气也扑面而来。只觉得鼻子堵得难受,“汪承瑾我求你放过我……” 像听到什么笑话,“放过你?”铁钳似的手毫无怜惜的扣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把她的整个上半身提起来。看着她雪白的背连呼吸也紊乱了。双眼漫上qy。沿着她美丽的脖颈一点一点的吻下去,感受到身下人难过的抽泣不由加大手劲,“我碰你就那么难受?”说完本来还是轻吻的动作改成啃噬,直到她整个背部布满他的痕迹。 苏澜觉得难过,房间的灯又太亮,她把整个脸深深的埋在凌乱的被褥里,双手紧紧拽住床单。后背火烧火燎的疼。用力吸了吸鼻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快要淹没自己的伤心。 汪承瑾根本顾不得她的难过和难堪。他走进这个屋子就没有想过让谁好过。今晚的她和褚一航让他心里起了疙瘩。此时只有发泄才会让自己好过。 他拉着她下滑的瑟瑟发抖的身子使她保持半跪着的姿势。 她摇摇欲坠如同风浪中一叶小舟。身体重叠在她背后,双臂紧紧圈住她…… 一切结束,汪承瑾满意的放开她,嘲讽的说,“有那么的痛苦吗?我这么卖力,你就没有觉得快乐?” 苏澜此刻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瘫软在床上,毫无生息,连抽泣也没有了。 汪承瑾不放过她继续说,“舒服得连话也说不出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床上的人终于摇了摇头,“不,不要……我求你了!”声音也染上了痛苦。埋着头根本不看他。 正在拾地上衣服的他忽的伸出手扳过她的头想让她看着自己。 苏澜垂下眼皮关住红肿的眼眸。 汪承瑾想:她就那么厌恶自己,刚才她明明是有感觉的。此时柔弱的身板却颤抖得厉害,那么小,呼吸那么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到底是谁折磨谁?“看着我!”他命令似的开口。双手搁在她的肩头。 他的手刚碰到她,如同刺猬般浑身僵硬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自己怎么做都是错。 汪承瑾眼里的苏澜一双大眼写满无助与戒备,有几络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略为狼狈。他的一双手从她肩头收了回来,“你恨我了是吧?” 苏澜双眼缀满泪花,“对我就是恨你。”在他面前她还有点点尊严么?因为他不再相信自己,所有的解释都显得没有必要。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凉薄至极的说,“那就恨吧!咱们相互恨着,多好!” 好么?不好!自己好无辜,为什么要恨?他又为什么一定要恨她?爱不好吗?苏澜懊恼的出手推他。 汪承瑾一把捉住她的手。手心里包裹的手腕本来该柔软细滑,可是那上面多了一道疤痕,硌得他的手心生疼。那是她为了褚一航留下的伤。现在也成了他的硬伤。 她爱褚一航爱到生命都可以舍弃。 可她爱过他吗?如果爱就不会躺在自己怀里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了!她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替身吧! 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手掌下包裹的左手腕,一把甩开她的手。毅然起身迅速穿好衣服离去。 曾经以为她会慢慢爱上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她不爱自己。可是他做不到。现在他和她之间除了伤害和拉扯还剩下什么?他以为他可以疼她一辈子。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忍不住去伤害她。 也许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成一种习惯的依靠而已。口是心非的人不是他一个。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她面前变得敏感易怒,患得患失起来。 苏澜看着他绝然离开的背影,知道他是被自己手腕上的伤痕烫到了。他那恨恨的眼神提醒着她――他曾经说的那些不在乎的话都是假的。 过去发生的事她无从改变,现在发生的事她也悴不及防。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爱情都是如此易碎。如果不是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完美呢? 她失神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大团牡丹,看久了那画面如同一个艳丽而吸人的漩涡。深深把人吸进去。她这一年来夜夜孤单的面对这团繁花,冷清寂寥。 如果爱情是一个又一个痛苦的轮回,她宁愿一个人孤单下去。 右手轻轻覆上左手腕,这个疤痕是怎么也去不掉的,就算除去了也会长在她和汪承瑾的心里。她不会傻到再去死一次。但是她宁愿自己从来也没存在过。如果那样她的爸爸妈妈也不会离婚,她的妈妈更不会那么仓促的结束一生。 月色下的沙滩银白清冷,远处是黑茫茫的暗海,海浪扑打岩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重复,像是谁的垂死挣扎。 褚一航疲软的跌坐在沙子上,海风鼓起了他的衬衫,额前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显得整个人沧然无助。他的脸色却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同一具形容枯槁的行尸走肉。他木木的看着眼前那似乎会把人吸进去的暗海,心里似乎也盛着潮水般翻涌难受。21年的守候,5年的等待。如今却是一场空。如今她却成了自己触摸不得的伤痛,成了自己触摸不到的幸福。 今晚的她很美,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美。 ------题外话------ 亲们收藏,拜托啦! ------------ 第四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十四) 从前的她与奢华妖艳无关,那是他心底一颗白色的珍珠,通透光亮,莹润白净。又似一朵娇柔的白色玫瑰,浅浅的印记,却是根深蒂固的驻进心里。 从前的她总是披着一头直直的似缎子般的黑发,穿着白色或粉色的裙子,白色的平底鞋,脸上永远是素净白皙。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让他忍不住小心珍藏起来。 今晚宴会上的她就是一枚丹寇,一朵蓝色妖姬。美得妖娆妩媚,却是因为那个给她冠以“太太”名号的男人。他有种为别人做嫁衣的感觉。那是他小心翼翼呵护的她。或许她也会对他撒娇,会对他深深依赖,会在他忙碌时默默的守候,会为他擦汗,会娇笑着吻他,也会孤独无助的时候紧紧拉着他的衣角露出孩子般让人生怜的表情……。 想到这些让他心难受之极。他抖抖索索的从裤袋里掏出火柴和烟。划燃一根火柴照亮了他眼前小小一片,黄色的火苗也给他苍白的脸映出点点温和,却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他还来不及点燃叼在嘴上的烟,忽的又暗了下去。风太大了。他的手也不听使唤般抖得厉害,他的整个身体也开始不可抑止的发抖,他甚至叼不稳嘴上的烟了,烟掉落到腿上,他索性扔掉手中的东西。他想今晚真冷。 他不甘就这样了,她本就是他的。这只是例外中的又一个例外,他还能够承受下去。他们只是不小心走散了,错过了。可是她不管以前还是以后她都会是他的。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是她的,一直是。 袁理一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看看一角的落地钟,这都多少时间了,褚一航毫无消息。他只好亲自到海边别墅来等。 他看着地毯上那雪球似的打盹的猫,想起了刚才在酒店外面那个美丽至极的女人。直觉告诉他今晚他在宴会半截的时候去机场领猫错过了一场好戏。那个女人的照片他见过。正在楼上卧室的墙壁上。那天他监督下人做清洁的时候见到褚一航亲自挂上去的。这个女人也许就是今晚褚一航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离开的原因。 给褚一航去了无数电话,直到关机也没有人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对着一边板凳上打盹的保姆说,“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保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下去了。 客厅里更加安静,只听得到钟摆的声音。都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袁理不由焦虑起来。 刚才邱臻也给他打过电话过来,也是因为没有联系到褚一航就给他打电话。听得出来邱臻有些担心,估计他是知情人。 正在他思量之际外头传来一阵引擎的声音。雪白的大灯把窗外婆娑的树影全都打在玻璃上远近的变换着。 是褚一航回来了。 他就知道他会回来这边。昨天一早起来就吩咐司机把行李运来这边。那个时候他还是笑着的,20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袁理开门出去,奔到褚一航停在院子中央的车边,替他拉开车门。 而褚一航看到深夜出现在这里的袁理一点也不惊讶。他今晚谁的电话也不想接,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袁理想要开口说什么,被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制止了。袁理只好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把褚一航胡乱停着的车开到车库里去。 褚一航默默的走进屋子,这时那只“雪球”听到脚步声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进屋子里来的人,拱起慵懒的身子。等褚一航走到屋子中央一下子就蹿到他脚边,亲昵的去蹭他的裤管。 褚一航低头看了一眼眸光钝痛,不忍做任何停留。刚才在沙堆上坐久了,久到冷透了心,麻木着,不知道天亮了又该如何?一大早邱臻就接到袁理的电话,电话里说褚一航病倒了,袁理形容得有些严重。 他丢掉电话,烦躁的拔了拔头发,起床在衣柜里胡乱翻出衣服就往身上套。不由怒气冲冲――就他闲的没事儿就生病,生了病吧,还连累人。这下面的人也是一群饭桶,连这个事都处理不好。……还有啊,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那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邱臻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已经忘了前段时间他见到苏澜的心情。这或许是爱得深钱的问题。他从来不曾拥有,谈何失去? 他坐进车里,一边给医生去电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汪承瑾家的院子,就看到汪承瑾家的院子里停了一辆崭新的宾利。这男人够骚包的,他都看到他开过好几辆不同的豪车。褚一航呢?n多年不变的奔驰,换车的时候档次高了可还是没变化的奔驰,而且都是黑色。邱臻想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 邱臻赶到时正好看到医生从楼上下来,来得到是很快!“我哥怎么样?”再怎么生气也是自己的表哥。褚一航昨晚凌晨回到这里的时候邱臻给他去过一次电话。 “没什么大碍。普通感冒而已。我已经给他输上了水。”职业化的语气,这个医生专门给有钱人出诊。 邱臻绕过过医生抬脚上楼,这时听到“喵呜”一声,他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圆滚滚似一个白色毛球的东西从沙发上跳到暗红色的地毯上,慵懒的弓着背。一只很是熟悉的猫。 他顿了顿继续往上走。他记得,记得苏澜以前也有过这样一只猫。后来失去了,还伤心了好久呢! 那个时候她才多大,才十几岁吧!暑假就把那只猫带到乡下,宝贝似的。没几天就不见了。褚一航陪着她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那时的她哭得很凶,泪人儿似的。鼻涕眼泪一个劲往褚一航身上擦,委屈极了。那时他也有想借个肩膀给她靠靠的冲动。 再后来褚一航跟他说他们恋爱的事情,他想他注定要做那个偷偷爱着的人。 穿过小客厅,推开浅色的橡木门,站在床边的袁理看到他,对他恭敬的点着头算是问候。 “他昨晚后来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没有。”刚才褚一航还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这无疑是墙上那个女人的名字。 “你下去让人准备早饭,我还没吃饭就赶过来了。”邱臻说话声音如平时一样适中,也不怕吵醒床上的人。 袁理出去了。 邱臻走过去,只见躺着的褚一航面色苍白,眉头紧紧拧在一块,似在隐忍着什么。他想:能不难受么?希望一切尽快过去。 邱臻转开眼睛,就看到右边墙上那个大大的相框。相框的女孩子穿着白裙站在大片蔷薇下面。是他们美好记忆中清纯得如同玉兰花的苏澜。心下叹息,这个样子的苏澜是不会再见到了。 “澜儿……小心……”床上传来沙哑的梦呓,“跳啊!我会接着你……” 邱臻回转头看着褚一航并没有醒,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色略微痛苦。 他的视线又投向墙上那个笑颜如花的人。想起了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大。他好像也只有12岁。褚一航为了接住从树上往下跳的苏澜,额头被苏澜的牙齿磕出了血。苏澜在褚一航怀里哭得厉害心疼的为他呼伤口。那时他就想为什么去接住她的受伤的不是自己,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念头。后来他才知道是嫉妒,是爱。 邱臻看着墙上的照片太入神,连床上的人醒了也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吧!”背后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邱臻毫不意外。和自己刚才想的一样褚一航醒了看到他一定会这么问的。 邱臻冷静的转身,看向床上那个萎顿的人,窝在一床白色的被褥中只剩下一双泛红的眼睛还有生气。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再说……” 不等他说下去,褚一航听到前半句显然异常激动,也不管声音有多破,“你难道不知道我找她找得好苦?”双颊因为激动而涨红,“你为什么要瞒着?因为你爱她?所以就有了私心,这也是你阻止我过来的原因?是不……”他半坐起来弯下腰捂着胸口急促的咳嗽起来。 邱臻听到这里也牵起一丝隐痛,“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你一遇到她的事情就失去了理智。”他觉得异常气愤,太阳穴突突的跳的厉害,“我存了私心?我要是存了私心就不会袖手旁观,就不会选择出国逃开。” 褚一航继续咳嗽,咳得双颊青紫,胸前的手紧紧捂住胸口,似缓不过气来。 邱臻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跟一个病人怄气,而且是一个心里边伤的不轻的人。他走过去在褚一航的床边蹲下身子,但有的问,“你没事吧?” 好一会褚一航才止住了咳嗽,摇摇头,疲软的倒在被褥里,“我没事。” 邱臻看了一眼褚一航手臂上的点滴,还好是顺畅的。“表哥,我也是一个多星期前才知道的。”他停顿了一下,“而且我是搬家之后才知道的,她就住在我旁边。” ------题外话------ 在这里感谢“昨日花一开”赠送的两朵鲜花!亲谢谢你,亲一个哈!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一) 褚一航闭上了眼睛,邱臻看不出他的神色。 “哥,放下吧!”他小心翼翼的说。 褚一航仍然没有开口,放下谈何容易。他摇了摇头。有些人是永远也放不下的。因为她已经长在自己的骨髓里! “她的幸福你是看到的,你也给不了。”邱臻试图说服褚一航,其实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早该把她从心里剔除过自己该过的生活,不再让母亲在父亲面前为难。可是他忘了他所面对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褚一航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兄弟,眼神痛苦如黑潭翻卷。“邱臻你不会明白的,我什么都可以给她的。”沙哑的说着,激动拽紧被褥,“包括我的命,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行尸走肉……”他又咳嗽起来。低下头使劲压抑着,直到压抑出点点泪光。声音也变了调,“行尸走肉你知道吗?” 邱臻看着他低下头手拢着脸痛苦得不成样子。爱得深就痛得深吧!他从没见过褚一航有如此失态脆弱的样子。这段早已破败感情是他走不出来,连最受伤的那个人都过的那样的好!“如果你是心存愧疚呢?你怎么知道你放不下的是对她的愧疚?” 邱臻话一出口,褚一航猛地抬头看着他,狠戾的瞪着他。才惊觉自己的失言,可是说都说了,哪能收的回来! 褚一航气恼邱臻轻飘飘的“愧疚”二字就总结了这些年的痛苦,否定了他对苏澜的爱。“愧疚”在“爱”的面前一文不值!他抬起疲软的手指着门的方向恨恨的冷厉暴喝,“邱臻!你给我出去!” 邱臻抬起双手示意他不要太激动,脚下也朝着门口方向后退,不疾不徐的说,“好!我出去!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你放不下难道要去抢吗!你想让她恨你是不是?” 褚一航颓然的转过头,李长洲的话也在耳边响起:褚一航,你找到她又有何用? 他甩开这分杂凌乱一切。他不管,什么也管不了,他只想要她而已!苏澜静静的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皮微肿而无神的眼睛。这个姿势从昨晚汪承瑾离开就没有变过。此刻觉得浑身都麻木掉了。 她想自己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出去了。勾起嘴角想自嘲的笑一下,却牵动因泪水干掉后紧绷的脸颊,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蚕食着脸部娇嫩的肌肤。 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醒来后还和从前一样。可惜昨晚她彻夜不眠,强迫自己睡过去也徒劳。 她听到汪承瑾缓步下楼的声音,铮铮的敲击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汪承瑾下楼的时候脚下并未停顿,只是视线在经过二楼时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停顿了一秒就转开了。 早餐已经端上了桌子,他坐下来并没有动面前的早餐,随意拿起桌角的早报看起来。还是以往的慵懒惬意。只是时不时的看向楼梯口方向,直到李诚来,他才抖抖报纸放了下来。“办好了?” “唉!办好了!”李诚有些气喘,一大早就赶过去开车,幸好是一个月前就订好的,要不上哪儿弄去。 汪承瑾这才端过盘子,慢条斯理的说,“把那辆车子处理掉。”说得就像是扔掉烂菜叶子一样。要知道那辆车也是年初才买的。 李诚早就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答应一句就等在一旁。 半个小时后汪承瑾走出门,其实他以往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的时间吃饭。 他看了一眼屋前停着的那辆崭新的黑色宾利,心想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订一辆其他颜色的,不管红色,白色,银色都行! 在晨曦中那辆车显得贵气十足。其实他几乎每一辆车都是这个颜色,稳重霸气这是首要的。他想起苏澜那辆红色小气的mini,明明她是个冷静矜持的人,偏偏喜欢那样如火如荼的颜色,有时候真不明白她! 汪承瑾想到这里就抬起头看向二楼方向,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着,白色的帷幔轻轻摆动,拂在窗前那个白色的身影上。那个人影除了头发和眼睛如水墨般的浓黑,其它的都是白的,那张在海藻般黑发掩映下的小脸更甚,连那平日里粉色的双唇也是毫无血色。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毫无生气。 她就那样的固执的看着自己,眼神深幽到空洞,似悲似泣看得他心里突突的跳。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倒下去,或者消失。 突然想念她以前每天早上站在门口送他的情景。那个时候在晨光中她娇媚如花。他转过头对着替他拉开门李诚吩咐几句,自顾自的上车。 李诚动作麻利的转回屋子,一会就又出来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苏澜在影音室里待着,身上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柳阿姨来叫过几次吃饭,她都拒绝了。 在明明暗暗的空间里也看着别人的爱情明明灭灭。她半眯着眼睛,其实眼前那些画面都入不了她的脑子里。也不知道究竟演了些什么,看着别人的哭哭笑笑都是麻木的。 直到终于扛不住瞌上会眼,还是入不了眠。脚下的地板上已经凌乱的摆了一地。这些都是她这几年淘到的。平日里宝贝似的。 今天早上她听到汪承瑾下楼就起身一直等在窗边,一眼就看到微露晨光中那炫黑的车。 等了好久才看到利落走出来的汪承瑾,他正好也看到她,只是短短几秒的对视,他毫无表情的脸深幽不可见情绪的眼睛让她看个清楚。 她以为他只是醉酒撒疯。所以她还心存期待的站在窗口,等着他离去,等着他看向自己。或许他还会毫不吝惜的对她露出笑,可是没有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贪婪而已。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妻子那不堪的曾经,汪承瑾也不例外,曾经她以为是。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她心酸的想。正如几年前舅妈他们带她去找一个算命先生拆八字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的,她这一生会很不平静,甚至会波澜不断。苏澜这个名字就起的不吉利。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思绪混乱。房间是面朝海的,听着远处的潮汐声,就那么到了傍晚。他从来没这么闲过。能够如此安静的躺上一天简直是奢侈。可是这个奢侈真的有点讽刺。他的忙碌因为她,奢侈也是因为她。 这些年来,他每天的不停的转动,像上了发条的钟。心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念想,想着有天还能和她相伴,想着有天她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结果。那都是因为她啊。因为存着这样的念想所以他才坚持了下来。那时他没有想过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如今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可以说是猝不及防,他压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残酷。那些心存的关于重逢的美好设想也都粉碎了。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因为怕,所以每次刚想到一点苗头就被自己自欺的掐灭了。 他是太累了,可是他却并不需要这样的休息,尽管他不愿承认,可是无论如何麻痹这都是失去结果。只是接下来应该如何继续他突然没了方向。 他慢悠悠的起身拉开阳台的门。一缕缕金黄倾斜过来,晃得他微眯狭长深邃的眼,只是双眼此时密布血丝,神情颓废,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他与生俱来的优越高贵。也掩盖不了他的英俊。露台很宽,上面有几株盆栽,也是生机怏然的样子。他在玻璃栏杆边上的白色躺椅上躺下,从床上过来的短短十几步的距离耗了他不少体力,他一躺下不禁重重喘了一口气,他想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让他如此虚弱。这都不算什么。可是他心里的病要严重得多,只有他知道病源在哪里,或许好不了。 他就那样偏过头看着眼底的一切,远处的海还是他最初看到的样子,只是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暗金色。楼下花园里也是几天前看到的样子。树影浓郁婆娑,玫瑰正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还有那个在夕阳的微风下摆动的秋千架还在静静等待它的主人。这个秋千架是昨天早上他临时想起交待他们去办的,他记得她喜欢这个,小时候她总是爱坐在大树下那个他为她做的简易秋千架上,气颐指使的让他把她荡得很高。她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他想如果有“望妻石”的话,非他莫属了。他就这样默默的守候,他想和这里的一切一起等待她回来。可是这一切都等不来它应有的主人了。 楼下有车驶进来,袁理从副驾驶上下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档案的袋。他关上车门,抬头正好对上褚一航空洞的眼神。而褚一航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像那个是他唯一值得期待的了。 他不禁有些担忧,他可是从没见过这样毫无生气的褚一航。他就算是疲惫了也没这么颓废过。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二) 今天上午褚一航就心急火燎的让他去办手上的事,他并不知的他这般为何,可是还是照办。他捏着薄薄的资料袋,这个可是他煞费周折得到的,其实里边除了那个女人上班的地方和她的两个联系电话什么都没有。也许这些对于那个此刻等待的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不是没爱过,但是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摧枯拉朽的爱情,这次居然在自己冷静自持的褚一航身上见到了。 袁理进屋刚好遇到端着水杯的保姆,保姆看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低低的告诉他今天楼上的人午饭都没吃,这会该吃药了。保姆刻意压低声音,好像很怕褚一航听到。他接过水杯和药包缓步上楼。 褚一航还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样子,头偏向外边,听到脚步声也不转过头。只是暗哑开口,“搁在上边。”他指的是旁边白色的圆几。 “褚先生,你该吃药了。”他擎着水杯微微朝褚一航倾身,并没照做。他只看得到他的半个侧脸,脸上苍白,下巴也有点点青色。一副虚弱颓废的样子。 “我说搁下。”声音除了嘶哑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他还是没改变自己的坐姿。仿佛袁理手上的东西不那么重要般。 袁理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所以识趣的放下。静静的转身退下,关门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雕塑般的人终于肯动了,只见褚一航缓慢倾身拿过圆几上的档案袋。迅速关闭的房门隔断了袁理的视线。 褚一航拿过轻飘飘的纸袋,双手紧握两端轻轻的放在腿上,并不急着打开,他突然变得没那么迫切了。 就在上午的时候他还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的一切。经过一整天的思维沉淀,他不急不慌起来。也许一切都得慢慢来。就像从前那样。他可以试几次,再度拥有她,像从前那样一点一滴渗透她的感情生活,他了解她不是吗? 时间还在,她还在。 他不相信她真的就那么淡漠他们如此深刻铭心的爱。他想也许手上的东西可以了解这几年的她,也许什么也没有。可是没什么有知道她在哪里重要。这个时候的他眼睛终于有了点点神彩。泛着点点明亮,仿佛里面就盛着希望。 他感觉脚裸有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带着热气,还轻轻蹭了几下。他稍微低头就看见一只白色的猫咪,它正眯着一对幽蓝的眼睛慵懒的瞧着他。见他也看它,“喵呜”的叫了一声。他探手爱怜摸了摸似雪般柔软的皮毛,它微躬身子享受爱抚。 “以后你就叫雪球。”他扒拉一下它的耳朵,沉吟片刻,“我们一起等她回来。” 褚一航满怀希望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邱任英的电话,他不得不催袁理收拾东西赶快离开。 电话里邱任英说褚骄拓高烧不退已经成了肺炎,现在正住在医院里,褚一航能够听到电话那端褚骄拓一口一个爸爸,声音嘶哑叫的褚一航揪心。 自己何尝不需人陪。可是孩子显然更脆弱。 从机场大厅到登机口的那一段路并不长的时间却让他虚弱无比冷汗涔涔。看来真不能生病。他现在就只有他自己。 袁理在一旁拎着简单的行李,不动声色的递上纸巾。 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几乎都是昏昏欲睡的,心里又焦躁的担心着孩子。 褚一航一进病房的门就被母亲抓住了手,一副无助的样子。 邱任英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下巴青色,头发略为凌乱,也有些心疼。毕竟儿子那么忙,如果不是病中拓拓口口声声的要爸爸,让她没辙。她也不会一个电话把儿子叫回来。 “这个孩子一直高烧不退,也不肯好好儿打针吃药。谁知到了昨晚上就成了……”不说还好,一说邱任英就心生哽咽说不下去。 褚一航安抚的拍着母亲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背,眼睛从进来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床上的儿子。只见平日里白白的脸蛋因为高烧而嫣红,眉头紧皱。张阿姨正拿着沾了水的棉棒给他擦干得快起皮的嘴唇。 “睡着了?”他低声问。 “刚睡下一会儿。昨晚哭闹着几乎没怎么合眼,我刚才跟他说等他睡醒了你就回来了,他就听话的睡了。”邱任英用手上的棉布手帕擦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泪。她是真的待褚骄拓好,从他进他们褚家的门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另眼相看过。 “医生怎么说?” “医生昨晚就开了住院。这烧成肺炎,怎么也得住上好几天院。”见儿子没有生气,邱任英情绪平复下来,说话也利索了些。毕竟褚一航一直待孩子视如己出,而这次也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造成的,如果她早点让他住院就不会发展成这样。孩子遭罪不说,家里也弄得紧张兮兮的,昨晚褚奇帆才朝她发过脾气。 “没事,这都住院了,有医生呢!”褚一航看到母亲着急,自己也着急,却反过来安慰母亲。 邱任英转而想起一件事,“玫芝说她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也会过来。” 褚一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儿子没有打点滴的那只肉呼呼的手,没搭话。他本就没有期望过什么,她难道还会照顾孩子?自从上次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到她。所有这些事都是这桩糟糕的婚姻而起! 他本来谈不上恨的,此刻恨起来,恨别人,也恨自己。 站在旁边的张阿姨低声跟邱任英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邱任英看着关上的门,转过头问拉着孩子失神的褚一航,“s市那边怎么样?”这么急匆匆地把他叫回来,该办的事是不是都办妥了? “还好,妈……”褚一航犹豫起来,他并没有看着邱任英,这样的念头就那么跳出来,他不知道此刻开口似乎合适。 “什么?有事就说吧!”邱任英在床尾坐下来直视自己的儿子。 “算了,等我做好准备再说也不迟。”褚一航抬起头来。一下子要把公司的重心放在s市恐怕需要费些周折和时间。 “哎,你做事老是捂着,有什么要准备的?”邱任英感叹的说,多年前也是不声不响的谈恋爱。她似乎忘了她早已失去了对褚一航的事情插手的权利。 褚一航忽的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冷,也有些逼视的意味在里面。 邱任英哪里见过儿子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觉得有些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恰恰踩到褚一航的痛处。那样冷的眼神也只有短短一秒就移开了。 褚一航看着窗外的阳光,金色耀眼的投进病房,阳光中跳跃着细小的灰尘。人有时就如同那细小的尘埃身不由己。 他不忍心用那样冷中带恨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母亲。更加不忍心对她逼问。可是他实在忍得艰辛。以前没问是麻木。但这一次的s市之行让他心底掀起的浪无法平静,压抑了那么多的怨愤就快要冲出喉咙。此时致使他一张俊脸上浮现难言的痛苦。这么多年来郁结就那么冲出了口,他刻意压低声音,“妈妈我问您。”虽然很低可是带着不容忽视的震撼。 他不平静的神色和语气让邱任英心头一紧。 他说的是祈使句,他顿了一下,“妈妈,这些年来,您有没有那么一丝后悔过。你和爸爸爷爷当年那么费尽心思的拆散我和她有没有不好过。”他的语气听起来散漫,却叫邱任英愣在当场。 那个“她”,她知道是说的谁。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再听他提起。说实话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感觉那样做有什么不妥。 他没有再提起,她以为这一切他早已放下了。却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轴,这个时候提起来。邱任英失神的看着儿子痛苦的侧脸。 褚一航没有听到母亲的回答,其实他也没有想过得到什么满意的回答,一切都是虚无的。不管什么后悔内疚都是挽不回已经发生的事。何况自己的母亲根本就没有那样柔弱的心思。 他只是不甘心,心有不甘才会问。重新转过脸看自己面前的亲人,此时的她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他一直都知道她并不喜欢苏澜。 邱任英此时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儿子的痛苦。可是更恨苏澜在儿子心里扎根。“一航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一直都不喜欢她,而且她也不适合你,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爸……爸爸……”褚骄拓睁开一双大眼,看到褚一航立即惊喜起来,只是很虚弱。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稳。眼角有了泪花。 “爸爸在,拓拓不着急。怎么我们家的小男子汉还要哭鼻子呢?”他用手指刮了一下孩子的小鼻梁,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就是啊!拓拓奶奶没骗你吧!你一准醒来爸爸就回来了。”邱任英也在一旁开口。 “嗯!我这是高兴。”他用力点点头,一说完就咳嗽起来。 邱任英赶紧递过水,褚一航接过轻轻倾斜杯身用唇试了一下温度,刚好。等孩子恢复平静这才扶他起身喝水。 ------题外话------ 谢谢支持!拜托收藏!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三) 白玫芝一进门就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心底涌出掩藏的恨。自己连个抱养的孩子也不如。 邱任英看到进门来脸色有些木木的儿媳,赶紧招呼,“玫芝来了,忙完了?” “嗯,拓拓好些了吗?”她一边关门,一边把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 “妈妈。”褚骄拓礼貌的叫了一声。 “一航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褚一航并没看她,只顾得问儿子。 白玫芝有些讪讪的,只好踏着高跟鞋,一脸精致的妆容掩映着脸上的不快走到床尾坐在邱任英先前的位置。双手绞在一块不着痕迹的握紧。看着他们三个有说有笑的,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似的。她接到邱任英的电话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来的,听到邱任英说褚一航也会赶回来,这才说处理手上的事情就过来。 当年如果不是双方老人施压褚一航是不会娶自己的。从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起,他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她当时还觉得这样的男人很酷,很有挑战性,以前都是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而今他还是风度翩翩的俊雅。而自己的容貌要依靠化妆品的掩盖才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比褚一航还大3岁。说白点就是她离开他未必还能遇见更好的男人。现实中的男人如果还能对她说上爱的话,很大部分原因会是因为她的家世。而褚一航身上的优点是很多男人所不具备的。自己再不争取,等几年孩子也生不了,更别想留住他。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褚一航离开了。离开时是经过孩子同意的。邱任英本来打算等张阿姨来了以后,几个人就出去吃的。褚一航听她说完就直接拒绝了。 他前脚刚走,白玫芝就崩不住了。连日来的委屈,连同刚才的冷漠一并堵在胸口。褚一航刚才一眼也没看她,她觉得自己今日是来自取其辱的。现在连床上的孩子都半搭着眼睛不搭理她。 邱任英送走儿子回到病房就瞧见白玫芝还是那样坐在那里不声不响。自己的儿子出差回来也不问问,刚才走的时候也不送。这让她略微不满。 本来她一直都对白玫芝挺满意的,可是今天褚一航会问出那样的话,这说明了什么,要是白玫芝能赢得他的心,今天褚一航就不至于会问几年前的事。 她径直走到孙子的面前,替他掖掖被子,“拓拓好些了没?” “好多了。” “妈我有话想跟你说。”白玫芝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婆婆。 “好,我们到外间说话。” 白玫芝走在前面,邱任英刚替孩子掩上门,就被白玫芝拉住了手。 “妈,我想……想和一航生个孩子。可他就是不肯。你说我们褚家不是就……”说着说着那眼里的水雾就凝结成水往下掉。 毕竟是自己选的媳妇,也是称心如意的不二人选。看到她那样的委屈,刚才的气就消了。拉住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玫芝啊!你别着急,让妈妈跟他说去。妈的话他不听,他爸的话他总该听。” “嗯!谢谢您!”白玫芝吸吸鼻子,“妈你都不知道他心里边有个女人一直都存在。他喝醉酒的时候还会把我当成那个女人。”说得这里她不禁羞红了脸,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邱任英怎么会不知道,刚才儿子跟她来的那一出不就是为了苏澜么?要是以前不知道那是因为她主动忽略,她压根没想过苏澜有那么大的影响。这个时候她在白玫芝面前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玫芝,妈是过来人。我告诉你,不管一航心里有没有人,重要的是你在他身边。谁也没有你更有机会把握他。这事儿我会告诉你爸,让他你爸好跟他说说的。太不像话了!” 白玫芝靠在邱任英的肩头,“妈,千万不要让爸爸生气,那样一航会更加恨我的。我爱他,只想跟他生一个属于我们俩孩子,再说不能让我们褚家绝了后不是。” “哎,”邱任英叹了口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也算是对白家的一个交代。“放心吧!会好的。我们也都60好几的人了,都等着抱孙子呢!” 得到婆婆的支持,白玫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当年他们都能挟制褚一航,那么现在也能。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走这一步的,摸出纸巾擦掉眼泪。 其实邱任英心里也直打鼓,刚才之所以说出那番安慰的话,是因为自己心里也没个底儿。褚一航今天逼问的眼神算是见识过了。让她恍然觉得这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儿子。恐怕再不会任他们老两口说了算,况且当初还有他生重病的爷爷。日子仿佛瞬时恢复了平静,只是心底的伤只有自己知道。苏澜总是小心翼翼的。那天早上站在窗边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奢望。 现在她学会了逃避他,她一早就出门,总赶在他前面,回家也早,自己做几个菜,哪怕只吃一点,也坚持自己做。 感觉好像有很久没见过他了,其实也就几天而已。 她的行动总是与思想相悖。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可是她怕,怕一次次的争执伤害到最后的失去。她宁愿躲着他,只听他的脚步声和打电话的声音也足够证明她还在他的身边。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水马龙。s市的交通虽然说不上好,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需要熄了火等。前面的车成了一条长龙。邱臻点上一支烟有些不耐烦。一只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好不容易开始动了,可还是走走停停的,刹车离合用到脚底发软。 这上班就添堵,下了班还被堵在路上。 褚一航今天没头没脑的在电话里说了一通,不过重点邱臻算是听清楚了。他想过来!偌大的一个公司说丢就丢哪有那么容易。邱臻总算知道褚一航对苏澜的决心了,就是吃了铁秤砣铁了心。 车队如老妪般缓缓前行了好久,邱臻老远就看见了那辆红色的mini刚好停在路中央。周围是缓缓前行的车,小小的她就那样无助的站在车子的旁边,快要被车海淹没了。 邱臻看得心里发紧,恨不得丢下车下去看个究竟。 等车靠近后,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担心是多余的,腾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细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怎么没交警。 他走过去,苏澜看到他显然有些吃惊,她的手上还捏着电话。她冲他说了一句话,周围车流嘈杂,邱臻没有听清,只看到她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他摇摇头,歉然一笑,等他离得近了,她才又开口,“你的车!”用手指了一下,她是笑着的有些无奈,有些无助。 邱臻身后响起长长的鸣笛声,他才惊觉刚才只顾着过来,忘记了自己的车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停在了车队前头。 赶紧回去发动车,去附近停好。 他回来的时候,苏澜已经坐进车子里了,双眼直视前方,肩膀有些下垮。邱臻敲敲车窗。她回过头眼神有些迷茫,看到他又是一副安然淡漠。缓缓降下车窗,“点不着火,不知怎么回事。”说完还耸了耸肩。 邱臻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求助于他的。而且她话里的解释的成分大过于求助。仿佛只是在说她为什么挡在路中间。他还是点点头,拿出电话打了几个电话。放下电话,“好了。你都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他有些讶异。 她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语气有些生硬。 邱臻总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小女人。她被汪承瑾保护得很好!“你没告诉汪承瑾?” “他很忙的。”言简意赅的回答,感觉理由有些牵强,又补充道,“他正在开会。” 邱臻有些意外,原来什么都在变化。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爱依赖别人的,耍小性子,不讲理的时候就特别横。典型的“窝里横”,所以一直以来只有褚一航惯着她,现在的苏澜也学会为别人想了。 这个时候交警赶过来了,他耐着性子跟交警解释,等一切做好了。他看向车里的人,“好了跟我走,待会有人过来拖走你的车。” 苏澜摇摇头,她很感激他,可并不代表她想继续跟他呆在一块。“我还是打车算了。”她眼里的疏离并没有邱臻的帮助而褪去。打开门露出一个浅笑。 邱臻耐着性子,“苏澜不当我是你邱大哥,就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吧!用得着对我如此防备吗?” 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拒绝下去也显得矫情。而且过去那么多年里,邱臻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用不着刻意和他拉开距离。她淡淡的说,“好吧!”带着一股子不情愿的妥协。 坐上车后,邱臻专注的开车。苏澜也没说话。一时之间静默得有些沉闷。 车子刚才熄火时一开始她是有些着急的。到后来焦躁过后,就麻木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给汪承瑾去个电话,以前习惯性的有什么事都找他解决。犹豫了很久还是打了过去。 ------------ 第五章 执着如渊(四)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电话响了很多声,到最后电话快要断掉的时候才被他接起。苏澜快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事情。 汪承瑾在电话里不耐烦的说,“你就不会自己解决吗?每次遇到事情就靠别人。我现在没空!” 一时之间她愣了,她又错了! “那个……我们还是说说话好了。”邱臻打破沉默。他从来没有离她这样近过,近到能闻见她身上的馨香和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事就茫然无措。” “哦……”苏澜回过神来,看着邱臻帅气温和的侧脸,“是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就等着交警来开罚单拖车呢!”她打趣的说。其实此刻她的心难言酸涩,语气轻快不过是一种不得已的掩饰。 不过邱臻听到她温婉的语气,觉得很亲近。说话倒是没那么顾忌“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苏澜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好似他刚才问的不是她。一时之间又静了下来。 好半响,等到邱臻暗暗懊恼自己说错话破坏好不容易有些融洽的气氛的时候。这才听到她慢悠悠的开口,“因为那个地方呆不下去了!” 一句话包含了许许多多的。 只听她又接着说,“邱臻可不可以不提从前,我现在一直都是往前看的,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提从前!” 她说的话很轻,却好似用力很大的力气,“苏澜对不起!我替我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如果当年你……”他打住了,他这又是干什么!差点把自己说了出来。他一直都没那个资格说“她选择他”这种类似的话。“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朋友。”他讪讪的补充一句。 “邱臻没有谁欠我什么。做出任何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的道歉是多余的,那都是命!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她与他对视一眼,眼里写满安定满足。 邱臻看到渐行渐近的“海澜澄清”。的确如此。她过得很好。“你不怪他就好,他当年也是有难处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邱臻在征求她的同意。 “说!”言简意赅。 邱臻笑了笑这像以前那个苏澜,“我哥一直在找你!”他想他们都不该打扰到她。 她很想反问,忍住了。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了,他貌似过得还不错,连儿子都有了。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哦!那这才他可以死心了。我希望他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她刻意加重“我们”两个字。她的日子已经够难熬了,不想变得一团糟。 邱臻了然的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说,“但愿吧!”声音很低,低得一出口就被淹没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苏澜利落的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邱臻!” 还好没叫自己“邱先生”。邱臻点点头,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方向盘。“以后就别这么客气了!” 苏澜虚虚的点了一下头。但愿不会有以后了。 其实她不是故作客气,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自从五年多前发生那样的事后,她离开北京来到陌生的环境,身边也全是陌生人。她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与人相处总是客气疏离。这样的习惯一直改不了。那些个曾经那个人给她养成的气颐指使,理所当然全都不见了! “今非昔比”大概就能形容她的现在。 她下车后下意识的挺直背,告诉自己不能输,她过得很好。 邱臻看着她端庄优雅的渐行渐远,心里五味杂陈。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才会变成完全相反的性格?如果褚一航知道了,又会作何想法? 苏澜走进门,边弯腰解鞋子上的搭扣,边说,“柳姨今天在路上耽搁了,所以……”等她直起身子没买菜几个字被她悉数吞进喉咙里。 他不是说他没空吗? 汪承瑾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幽深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 他的一只手的修长手指间夹了一支点燃的香烟,抬起手凑近嘴边吸了一口,又放下。昏暗的光线中那点起落的猩红分外惹人眼。 而他整个人罩在烟雾里,那么的不真实。只是那双黑眸分外黑,像一口古井,表面波澜不兴,实则暗潮涌动。 他很少在客厅抽烟的,显然现在明显有事。 苏澜吞吞唾沫,那晚的不寒而栗的感觉又来了。屋子里除了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看见柳姨的身影。她想夺门而逃,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爱的人再次伤害自己。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知道她不能再躲了。 亦步亦趋的向他走过去,尽量使自己镇定自若。牵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是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嘴角露出两个小窝。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双手紧握的手指早已深深嵌进手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牵强。“那个……柳姨怎么不在?”她想找个话题,一开口才发现喉头干涩异常。 汪承瑾微微倾身,低手垂眸把手指上的香烟狠狠的按压进烟缸里。“我不来你就叫上另一个男人是吧!你苏澜是不是有很多备选。”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尖酸无比。 其实两个当事人都没发觉这句话醋味十足。 原来刚才他是看见的。 苏澜看着他昂起一张已经有些恼怒的脸,此时他的眼眸寒光潋潋,她甚至看到他宽阔额头上青筋突起。 一股冷风从骨头穿过,苏澜差点撑不下去,“邱臻他只是碰巧路过,你有必要怀疑我的人格吗?” “你还挺有道理的。”汪承瑾站了起来,声音的冷静与面部表情截然相反,他伸出一只手食指直指她。因为离得太近,手指都快迫近她的鼻梁,“就因为和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才会这样说。” “我没有对不起你!”苏澜因为心里有气而激动得双颊绯红,一双大眼写满隐痛,“如果和褚一航的过去算是的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干嘛还娶我?”娶了我还要斤斤计较。 手指尖的苏澜娇弱的如同一朵风中颤抖的小花,虽然快坚持不住了,仍然拿那双琉璃般大眼直直的望着他,双手紧握以积蓄力量来稳定身形。 倔强无比的小脸又少了一个轮廓显得下巴更尖了。 汪承瑾颓然的放下手。心里郁结的仇恨嫉妒无处宣泄,凭什么他褚一航能拥有她?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得心安理得? “碰巧是不?”他冷冷的看着她声色俱厉,“我告诉你苏澜别让我再遇见一次这样的巧合!” 她那躲在长睫下的晶莹终于在他狠戾的话语中冲了出来。一张粉红的脸在眼泪里更显得楚楚可怜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她渲然哭泣起来,忍不住责问。她无法面对他对自己莫名的冷漠,曲解。那些无法问出的委屈就用了“为什么”来代替。 “你不必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最好离他们远点。”他的心被泪水冲出一个大洞,直击心底的柔软。想起那些和她的过往不禁心烦意乱。双眉紧皱加重了语气,“我最讨厌女人哭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你这么个样子。以后别在我面前哭!” 还有更难听的吗?心底凄凉异常,紧咬着唇,使劲全身力气毅然转身掩着面跌跌撞撞的向楼上跑去。 因为跑的急脚上的白色凉拖就掉了一只。看得人心惊,生怕下一秒就会跌倒。 汪承瑾看着那只小巧的纯白棉拖发呆。 今天下午苏澜打电话时他正在会议室听高层的报告。搁在桌面上的电话就那样“嗡嗡”的在上面震动。他瞟了一眼屏幕,生出一丝不耐烦来。移开眼睛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好几个人都看着自己。拿过电话,在快要断线的时候接起来。一边往外走。 她在电话一头迅速简单的形容了她那边的事情,他听得心烦,冷冷的告诉她自己没空。 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一干人还等着自己开会。他哪里还冷静得下来,脑子里全是她站在马路上无措的样子,那个样子真丢他汪承瑾的脸,还有那车要多小气就有多小气。 这刚落座不久又起身出去了,留下会议室的人面面相窥。 等他紧赶慢赶到那儿的时候,他甚至把车弃在半道走了好长一段路却看见邱臻正站在她的车旁和交警交涉。而她安静的坐在车里。他汪承瑾的女人何时轮到别的男人来关心了?白玫芝身着白色洋装披散着一头亮丽的直发端庄的从楼上下来冲着正在帮忙摆筷子的白母单娟说,“妈,我出去了今晚得陪一航他世伯吃饭。” 白母抬起头来,“世伯?是谁?” “好像姓叶吧!褚一航也没说,以前倒是听婆婆提起过一次,那一家移居法国好些年了。这刚回来。” 白母看着打扮亮丽的女儿心里也称赞几分,“和好了?” 白玫芝点点头。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五) 坐在沙发上的白父白伯训叠上报纸,抬起一张严肃的脸来,脸上那双眼睛犀利异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褚一航从s市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怎么今天才想起回去?” “我这不是刚和他和好吗!回头跟大哥大嫂说一声我回去了。”白玫芝最后一句是冲着母亲单娟说的。 放下手中的筷子向女儿走去,“去吧!好好儿跟一航过日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一航这个孩子也不坏,这一次是不是看见我女儿的重要了?”她有些骄傲自己有这样优秀的女儿。 “嗯”白玫芝也上去向母亲走去拉着她的手,“妈,您放心吧!没有您女儿得不到的东西,我要的犹如探囊取物!” “咳!”白伯训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咳一声。 母女俩站在门口双双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知道他又要训话了。 白母轻呲一声,颠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老头子这是干嘛?这可是你的女儿!怎么让人轻看了去!” “我说孩子能挽回就好,但凡是不要强求的好。”白伯训语重心长的说,“当爸爸的当你是宝,可别到了人家那里成了一棵草!”虽然褚一航他也很是喜欢,可是也不能委屈了女儿不是。 “爸……”白玫芝有些着急,这样的事还得全靠家里的人支持。她要定了褚一航! “老头子你就爱给孩子下马威!”白母握了握女儿冰凉的小手,“这不是好了吗?也就没事儿了!” 白伯训站起来抖抖衣服下摆,“褚一航那个小子好是好,可是现在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当年我就不同意,可是你们非得一意孤行。”他叹了一口气,“看吧!到现在孩子也没个安定,都结婚几年了,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说吵架就吵架出走的。可惜你爷爷和褚老的一番苦心,到死的时候都以为那是你两个是最好的一对。” “爸!我们这不是好好儿的,我保证以后也不会离家出走了!”白玫芝尽量维持脸上的笑容。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段婚姻就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心里实则心慌不已。 “好,就好!孩子凡是不要太争强好胜,在自己男人面前该退就退。”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格他会不清楚?冲孩子挥挥手让她快去。又坐下拿上报纸看起来。 白母见状知道他的训话完了,推推女儿打趣的说,“去吧,去吧!今晚我可不收留你了,免得邻居家以为我的漂亮女儿没人要呢!” “放心吧!我怎么会让别人说道您!”白玫芝踏着高跟鞋轻轻巧巧的出门了。 褚一航回来这几天都不理会她,也没回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她索性就搬回娘家住。 今天刚回到妈妈家就接到婆婆邱任英的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家,没敢说在娘家。说是叶伯伯回来了,他们一家今晚请叶伯伯吃饭,顺便把她介绍给他们认识。在电话里简单交代了地址。 她很想问她褚一航去不去,可又开不了口,挂电话的时候邱任英像是知道似的说,褚一航直接从公司过去。 知道褚一航要去,她的心里就有些许开心期待。所以放下了平日里挽上去的长发,穿了一身小洋装在镜子里端详了好久,又反复在脸上涂涂抹抹的这才满意出门。 一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公公婆婆跟褚一航说了没有。但愿说了,她可不想今晚无处可去! 褚一航刚泊好车下去就远远看见自己的父母带着孩子往酒店大堂走去,他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加快脚步赶上去,“爸,妈,拓拓。” 几个人听到褚一航的声音停下来回过头。 “爸爸!”孩子扔掉奶奶的手,欣喜的奔过来拉着褚一航的手,复又叫了一声,“爸爸!”带着一股子亲热劲。孩子现在很少乞求抱,但还是黏得慌。 褚一航握住儿子软乎乎的小手,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拓拓今天乖没?” “爸爸,”孩子有些不满的看着褚一航,“我当然有乖,奶奶今天有说我和你小时候一样!”孩子眨巴着大眼,一脸怪异的笑。 褚一航笑起来,孩子还知道借别人的话说事儿,褚一航当然知道自己小时候很皮的。 “今天这孩子没把我气死就是好的了!”邱任英在一旁搭话,“你问问他今天都干了什么?”她故意虎着一张脸。 褚骄拓丝毫没怕,自己的爸爸和爷爷都在呢!有人长胆。不过说话还是有些支支吾吾的,“我今天给小金鱼喂食物来着,那个袋子就掉进去了,我给忘记拿出了,所以……所以小金鱼就……” “死掉了?”褚一航笑着接过话。 褚奇帆哈哈笑了起来。要是以前是褚一航的话估计也没那么多的心思管他的。这个小孙子他疼得紧。 “他是跟我这样说的,说小金鱼多喂点食就会长得很快!这会又换借口了!”邱任英无奈的笑着。不过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奇帆!”身后传来持重的男声,褚奇帆看向门的方向,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和邱任英往门口迎去。 褚一航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叶鹏程,他拉起孩子转过身,果然在他身后还立着叶昊鹰,八年没见了,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眼前的叶昊鹰只是略有年少时的影子。不在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如今英姿勃发,成熟稳重。而叶鹏程也已然是两鬓斑白。 几个人就站在那里寒暄,褚一航和叶昊鹰拥抱了一下,不禁感慨时间荏苒。 “走,去包间。”邱任英提醒几个久别重逢的人。包间是早就定好了的,几个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过去。 叶昊鹰看见褚一航身旁立着不言不语的孩子,一副很有主见的模样,“这就是你的孩子?” “拓拓叫叔叔,这个是叶爷爷。”褚一航把孩子扯到跟前。 褚骄拓挨个叫了,甜甜脆脆的声音。 “哈哈!说实话我这一辈子最羡慕的就是你了,仕途比我走的顺,儿子也比我儿子好,连这个小鬼头都生的如此乖巧,你看看我们家阿昊……和一航还是同年的。”他早年就已经退出官场。 叶昊鹰也不跟自己的父亲计较,毕竟这样的话也听多了,他笑着伸手一把把拓拓举了起来,“让叔叔抱抱!” 褚骄拓有些不情愿,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在需要大人们把自己像玩具一样摆弄。看见自己的爸爸点点头,他也不好挣扎。任由眼前这个笑得眉眼弯弯的漂亮叔叔抱。他记得爸爸说要尊重别人。好吧!自己就暂时的委屈一下下了! “小子是不是不情愿呐?学起大人板脸了!”叶昊鹰看着自己身前的孩子皱着一张小脸,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呀!”褚一航笑着解释,“说自己是男子汉,不需要别人抱。” “哦!挺有意思的孩子。”叶昊鹰并没有着急放下他来,这个孩子煞是可爱,他挤挤眉毛冲褚骄拓说,“我可是你爸爸妈妈爱情的见证人,这好像没几年你都蹦出来了!” 正走在前面的邱任英听到这里回过头看了孩子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褚家一直对外声称孩子是褚一航他们生养的,一直没公开过身世。褚一航听到这里有些愣然。叶昊鹰还一直以为自己还和苏澜在一起,他摇着头,想到对方并没有看他,停下脚步低声说了一句,“阿昊,他妈妈不是她!”这个伤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没剖白过,这些年来两人很少联系,即使打电话也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叶昊鹰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苏澜。 尽管褚一航的声音很轻,他还是捕个正着,“怎么可能?”他停下脚步来看着褚一航,又看看怀里一言不发孩子,他实在不敢相信,那如同长在一起的两个人会分开! 褚一航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要他怎么解释! 叶昊鹰腾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褚一航冲他笑笑,看着父亲在前面的背影,“走吧!没事儿!” 和苏澜在一起的时候,一起憧憬过未来,包括生几个孩子。她说她喜欢男孩,儿子好,不会被人欺负。他其实比较喜欢女孩,就说要不我们生两个好了,有儿有女。结果苏澜说,你倒是想得美,生孩子很辛苦的…… 那个时候他们以为生活很简单的美好,只要有爱就是幸福,有决心就可以不分开。然而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就那么匆匆流逝掉了。 白玫芝到的时候,菜刚上齐。她对着一屋子的人说着抱歉。在邱任英的引荐下大方礼貌的和叶家父子打招呼。最后看到褚一航身边有空位就欣然落座。 坐下以后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有些讶异,褚一航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她倒是见过他穿黑色的西服,从来没见过他穿黑色衬衣的样子。 褚一航仿佛知道她在看他,他淡淡回视。 ------题外话------ 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相信我很精彩的! 收收吧! ------------ 第五章 执着如渊(六) 吃饭的气氛还算好,大家说的都是一些见闻和叙旧的话。偶尔说道褚一航小时候,白玫芝也会感兴趣的加入,好奇的问上几句。 褚一航在白玫芝问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耐烦。 看到这样的褚一航,白玫芝暗自窃喜。胆子也大了起来。除了越过褚一航给褚骄拓夹菜以外,还不是给褚一航夹菜。 褚一航嘴上没说什么,除了喝酒以外,几乎没动过一筷子碗里的菜。 ** 汪承瑾的话如同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在她心上,让苏澜尝到血肉模糊的滋味,且心死不了。 她静静的抱着自己坐在窗台上,耳边还响着他的话:我最讨厌女人哭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你这么个样子。以后别在我面前哭! 谁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干涩的疼。她:想要是眼泪干掉一后就不会再有就好了,要是自己不哭他就可以在爱自己就好! 可能吗? 她可以不再流泪,不抽烟,不抱怨,也不和别的男人接触,那么他的爱呢?还会在回来吗? 她看着窗外连景观灯都照不透的深沉浓重的夜色,暗蓝的天幕中堆叠着大团大团黑压压的云。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她想找个出口来释放自己。烟是不能碰了,那样他一定会厌恶自己!酒呢?还是算了。 把腿挪下窗台,麻木掉的腿支撑不了瘦弱的身躯,她蹲下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像个失心的孩子。摸索到门边,打开门。 走廊里更黑,他是不是也走了。一栋房子像一个孤寂的城堡。 汪承瑾一直坐在黑暗中客厅的沙发上。楼上传来钢琴声。是德国作曲家舒曼的蝴蝶。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行云流水的声音响彻整个房子。到了高c部分却突兀的发出拖沓刺耳的声音。 他知道是她的左手腕的问题,她的手腕弹奏简单的曲子还好,如果难度比较大的需要花很多时间慢慢磨合练习才可以。这都是那左手腕上留下的疤痕所致。 紧接着后面全是纷乱的调子,如果前面是因为手腕的关心,那么后面就是因为她胡乱所致。 如泣如诉,似哀鸣,似不甘。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汪承瑾听得心惊,那一个个音符犹如一道道丝线把人的神经缠绕。他想起那晚她说恨自己。如果再继续待下去,他会怎么样?也许会忍不住抱她,也或许会再继续伤害她。 苏澜很久没有如此失控过,一向心爱的琴被她糟蹋,有痛也有快意。又一声沉重的拖沓音下去,她覆倒在琴键上。 窗外划过一束闪电,一霎那照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雷声沉闷的响起。苏澜瑟缩了一下身子。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自嘲的笑了。 生时悲哀,死有何惧?对一个处于绝望边缘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值得害怕。 这记闷雷却惊扰了另一个人离去的脚步。汪承瑾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始终没有压下去,最后落下了。 转身朝楼上走去,并打开一路的灯光。 这几年来,他每个雷雨夜都一直在这里的。 刚迈上二楼他随着灯光点亮看向琴房的门口。 她正安静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宽大家居服的衣袋里,脸上似有幽怨,嘴角微微上翘,那雾霭霭的眼睛正平静的看向他。 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身后,勾勒出她瘦弱纤巧的轮廓。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汪承瑾终于别过脸继续往上走。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雷雨天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 他这一路走得很沉。 ** 白玫芝听到褚奇帆以褚一航喝了酒为由不让他开车,而是让他做自己的车回去的时候。心里高兴了一把。幸好自己晚饭时候多留了个心眼,不喝酒。连敬长辈的酒都是以茶代替的。 她小心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上闭着眼睛的男人,神色平静。尽管他是坐到后座,白玫芝毫不介意。只要他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身上有她白玫芝丈夫的标签,他就还是她的。 她不由加大油门,心里充满期待,想着自己待会应该用那种香水,穿哪一款睡衣。好似下一秒孩子就会乖乖的躺在肚子了。 她承认自己急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如果不急孩子能躺进去吗?自己都30好几了,蹉跎不得。闺蜜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车停下来的时候,白玫芝正在喜滋滋的解开安全带,褚一航已经摔上车门下去了。留给白玫芝一个笔挺的背影。 白玫芝赶紧下车讪讪的跟上去。脚下的高跟鞋“蹬!蹬!蹬……”的敲着细密急促的步子。 褚一航步子迈得很大,她必须加紧才跟得上,她知道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喝到最后脸色都有些发白。看着公公婆婆没有阻止,她也没多言。 终于追上了,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他,尽管他的背是挺直的脚下还是虚浮的。 她的手刚触到他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挥开。,挥开的瞬间带起一股充满浓烈酒味风,而他根本连眼角余光也吝惜与她, 白玫芝看着路灯下他苍白冷硬的侧脸好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她以为他今晚喝了酒平静的对她,只有原始的需求。哪怕把她当做另外的“她”也好。可没有,他是很醉,但是还能够很清楚的排斥她。 她放缓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在门上输入密码进屋,连鞋都懒得脱就那么进去了。 “一航我们谈谈。”她看着他径直上楼的背说。 他连顿也没顿一下,仿佛没听见,她想了想跟上去,却看见他往走廊一头孩子的房间而去,她仍然不想放弃。 褚一航也不管她打开灯,在沙发上坐闭目养神起来。 “那个……我想我们得谈一谈!”白玫芝走过去站在屋子中央。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他仍旧瞌着眼睛,说出来的话毫无起伏。 “一航……”她在他腿边蹲下来,“难道你不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吗?一个属于你的骨肉。”试图说服他。 鼻端有一股浓浓的香水味道,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了很久了,在车上也忍,到现在还忍吗? 他的女孩是从来都不用这么浓的香水的,强忍住起身的冲动,“拓拓就是我的孩子!” “我是说流着你身上血液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想要么?”白玫芝见他没生气有解释了一下。环顾一下房间,这个房间是他一手布置的,没让她插手。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要更加疼爱几分。 褚一航终于有了反应,猛然睁开眼睛与她对视,那张脸上的平静顿失,在黯淡的灯光下沉郁而冰冷。近距离的看才发现眼底还残存着些许不易发觉的血丝。 此刻的褚一航就犹如一头嗜血的猛兽。蛰伏已久,急欲突笼而出。 这个认知让白玫芝下意识的一颤,头皮阵阵发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倾以离危险远一点。 可是褚一航仿佛觉察到快她一步伸手便扣住了她的肩膀。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仍然能够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在逐渐使劲。他并没有开口仍然给她很大的压迫感。 “疼!”肩上的那大手毫无怜惜的紧紧挟制住她的挣扎。就像捏着一只小鸡仔。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褚一航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眼前这个自取其辱的女人。嘴角扯上一抹很刺眼的笑容。他的另一只手欺上她的红唇。用拇指摩挲,“你不是想我吻你抱你吗?”说着他低着头凑近她细语,“嗯,是不是?” 他要吻自己了!这个认知让本来还在挣扎的她停下挣扎,喜悦从心底升起,她羞怯的闭上眼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气打在脸上,脸立马滚烫起来。 褚一航从未吻过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也是直奔主题。她记得有一次,她主动凑上去吻他,却被咬破嘴唇,连进行到一半的x事也中断。 褚一航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张娇羞的脸,百媚丛生却让他心生厌恶。 全都是这个会装,心机颇深的女人毁了他的生活! 越想越气,下着狠一把推开了她。 感到身子猛地往后倒,白玫芝惊慌失措的睁开眼睛。在往后倒的过程中不可置信的看着冷若寒冰讥诮的脸,她早该想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我告诉你白玫芝我褚一航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你都做了什么还不清楚吗?我褚一航只爱苏澜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爱了。”他的话凉薄而哀戚。 白玫芝脸上的伪装镇定这些在顷刻间像墙壁灰一块块往下掉尽。“你别自欺欺人,明明眼前才是最爱你的人,你爱她,她还爱你吗?”她双手撑地努力的昂起头。 褚一航英俊的脸上脸色难看至极,“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爱我就回馈她一个孩子。白玫芝你别太过分,你白大小姐想要生孩子,那还不简单,随便一吆喝,一大串男人就会排队给你。不是吗?” 只知道他无情,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七) 白玫芝感觉手臂再无法支撑下去,感情今晚都是自找的,这几年死寂的生活也是自找的。 她狼狈的站起来,伸出右手忽的扇在他的脸上,他实在欺人太甚,有这么说自己的妻子的男人么?居然迫切的希望她给他戴绿帽子! 这一耳光下去,愣然的不止是褚一航。白玫芝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清晰的五个红色的指印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分明看到他青筋突起的额头。 白玫芝笑出来,甚至眼里也斑斑点点,“褚一航你这是自找的!” 褚一航出人意料的没有恼羞成怒的暴喝,也没有动手。根据他紧握的双手可以看出他在极力隐忍。眉宇间增添了几分阴沉凶狠。他依旧淡淡开口,“可惜屋子里没有镜子,否则你可以看看自己的样子。现在你给我出去!”他指着门的方向,“立马,滚!” 根本不用他提醒,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待下去,只会娱乐他。她皱起秀气的眉毛,忍住暴走的冲动,毅然转身。 可是褚一航并不打算放过她,“对了……白玫芝请你收起你的那些个把戏,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褚一航了,他们做不了你的靠山!” 白玫芝逃也似的离开那个压抑羞辱的房间,她承认自己有些自取其辱,可是要她怎么办好! 没遇到褚一航以前她是呼风唤雨的白家大小姐,身后跟着一大群爱慕者。她也谈过不少恋爱,亦真亦假的都有。褚一航算是她踢到的一块铁板,可是踢到后摔了跤还乐此不彼,不想再起来,打定注意的要赖定他。 看见门背后消失的女人他有说不出的恨,忍了这么多年了! 紧绷的身体也随之关门声而缓和下来,全身酸痛乏力,在人前却要表现得镇定自若。 走进浴室,缓缓除掉身上的黑色衬衣,手臂每动一下就会牵扯背后的肌肤,他的眉头皱得很紧。 镜子里背上密布着一条条丑陋的疤痕,心的疤痕已经开始结痂,硬硬的褐色的块状凝结物看起来那么的触目惊心。新的旧的疤痕交叠在一块。 今晚由于过度的饮酒,疤痕边缘是红色的。 现在已经好多了,刚开始的时候动一下额头上就会冒冷汗。 这些痛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前一晚父亲把他召回去,电话里简短的几句话就听出父亲的不悦,就连坐在饭桌上有母亲和儿子在场有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他隐隐的觉得有什么,父亲是碍于孩子还在场就不好发火。 那个时候他就想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他并没有害怕,也不会再害怕!几年过去了,谁也没有了要挟他的筹码。 果然饭后父亲把自己叫到书房的第一句话就是,“跪下!” 他看见父亲绕到那紫檀书桌后拿出一条马鞭,这个东西他认识,是舅舅出差去内蒙古给带回来的,当地牧民用刀把泡制后风干的牛皮分割成条,然后再手工编织的。看上去有些粗陋,却是实实在在的难得。爱骑马的父亲从来都没用在马身上。 他看着这个乌黑油亮的东西,知道几年前那一幕又要上演了。 几年前并不久远,身上的疤痕并未消褪,那些记忆开心的痛苦的还未忘记,可是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她还在等他,现在的她已经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了。 相同的场景,不同的现实! 他缓慢跪下来,背挺得直直的。如同当年一样,不过那时他会乞求面前这个男人的成全,那个时候他每说一个“不”字身上就多一杠。,那天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到麻木。他的母亲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抽泣,却不加阻拦,还劝说他放弃她。他直到晕死过去也没松口。恍惚间他看到父亲逮着什么就砸什么。书房里一片狼藉,他就那么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重病中的爷爷也一起逼他他是不会和白玫芝结婚的。 他以为可以送她出国,那样不用让她知道了会伤心。过几年以后等他“翅膀”再硬一些再娶她的。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任何退路就离开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那个被自己叫做爸爸的人向自己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嘴里吐出的话如同揪住他的命脉。 他摇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望着这个人前德高望重已是两鬓斑白的父亲。“;爸爸我这是第二次给你跪下,第一次是求你成全我和澜儿,今天我给你跪下是因为我还叫你一声爸爸!”他一字一句的陈述。 他这副不怕死的样子和这一席不咸不淡的话彻底激怒了他。手起手落,耳边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白衬衣逐渐有了血印子。 他死死的咬住牙齿闷声不吭,而父亲也不急于开口。 背上本还清晰的抽痛如几年前那一次一样随着抽的次数增加逐渐麻痹掉。 打吧!打吧!他根本不在乎这疼痛。比起抱不到吻不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来了,双眼含泪死死的抱住狂怒中的父亲。“住手!好好儿说不行?” 他双手受阻气得扔下马鞭,终于开口暴喝,“你糊涂!这么多年了还惦记那个女人,这么好的妻子你都不要,你这是想要褚家绝后!” 褚一航松开紧咬得发酸的牙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了出来,要是平日里他哪敢这么放肆,“爸,我问你,妈妈不好吗?”他这是隐忍已久了,再难控制住自己。 “一航!”妈妈开口了。语气很急,似乎被踩到痛处。 “混账!”那个叫父亲的男人也显然气得不轻,跺着脚愣是挣脱自己的妻子上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被打到偏向一边,嘴里一股血腥味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转过脸来看着打他的父亲,他并不是要离间,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们两人在人前总是掩饰扮恩爱。可是只有他这个儿子清楚那些圈子里媒体上的都是演戏。 “爸爸当年你在外面有没有想过我们?”他笑了一下,脸上也是抽痛,“没有吧!你对我到底有多好,只有你自己清楚,如果不是关系到褚家利益你恐怕不会管我的,可是你偏偏管错了!” 又一个巴掌落在刚才的位置,耳朵嗡嗡作响,他丝毫没有服软,又用一双沉痛的眼睛看向母亲,“妈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责怪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也不好过,是不是?可是你们为我想过一次没有……” 本来是一场对他的审讯,顷刻间变换了位置,父亲显然气得不轻,“混账东西!”一脚踹过来!摔门而去。 褚一航身形不稳倒在地上。手肘磕在桌腿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疼。 门外传来褚骄拓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他稚气的童音,“爷爷您生气了!” “……没有,走爷爷带你看动画片去,走啰!” “爷爷,我想要爸爸!” “爸爸有事呢!……”声音渐渐远去。 母亲终于叹一口气,声音沉痛,“一航,你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非得惹恼他!” “我有权利说话么?在你们面前你们从来没有给过我权利,为我的处境想过一次也好。”他站起身,脚有些发麻以至于晃悠悠的需要撑在桌面上,“妈!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也有自己想要用整颗心去疼的女人。我从没想过不尊重你们,可是你们有一次为我想过么?你们以为只要我风光成功就好,可有谁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和她在一起过一辈子是我从小到大就有了的念想,可是有一天毁了这一切的是我最亲的人!” 他的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目光闪烁。仿佛才重新认识一遍自己眼前的儿子一样。“儿子,妈妈认为你应该知足了!重新爱一个人并不难!白玫芝并不比苏澜差,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 这句话不是第一个这样问自己。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和母亲沟通,这几年来他也习惯了什么都不说,自己今晚这席话对于她来说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对苏澜的偏见太深了,也不打算说服她,“妈妈,您认为你的儿子很差是不是?否则为何一心想要我娶白玫芝,或者说您认为非得旗鼓相当的才是真正的婚姻生活。” 说完这些他不想再看一眼母亲那伤心失望的眼神,默默转身离开。他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他应该多做一些值得他去争取的。 ** 方薇搬了家,她才没那么傻乎乎的拿着一张支票就放弃了汪承瑾这条大鱼,拿着那笔钱买了一套公寓准备躲起来,她也怕汪承瑾说的那些狠话都是真的。她知道他有个女儿,她天真的想如果自己肚子的是个儿子的话,那她就可以母贫子贵的登堂入室。 这天她逛街正好走到蝴蝶琴行的门口,好奇心促使她走了进去。苏澜这个女人她只在私家侦探那里看过照片,照片也不是近照,那会她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留不住自己的丈夫。 她在橱窗前站定,想了想又把头发从耳朵上松下来盖着耳朵上的耳饰。想着里面的女人或许会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心情自然好的不得了。脚上哪怕是一双平底鞋也走出趾高气昂的意味来。腆着两个月都不到的肚子,一只手还夸张的扶着肚子。 ------------ 第五章 执着如渊(八) 周倩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一个姿色尚可的女人,确切的说是一名孕妇,看不出肚子,但仍然穿着粉红色的孕妇服,一手挽着gucci包,一手夸张的扶着肚子昂首阔步进来,眼光所到之处全是轻蔑,有说不出的招摇。 “招摇”对于女人,一般都是用在蹬着高跟鞋的时尚靓女身上,今天用在一个孕妇的身上也恰到好处。 尽管周倩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但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走了过去,客气的笑着,“你好!请问是要买钢琴么?” 方薇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只是平日在汪承瑾面前装小女人罢了。这会显露出真性情,她从上到下打量周倩一番,嘴角嗤笑一声,那个笑容仿佛在说你还轮不到和我说话的模样。眼睛四处一瞟,直直的看着大厅一侧写着办公室几个字的门,“叫你的老板出来!” 周倩直觉此人非善类,尽量忽视她的轻视,不过不和适宜的话就出口了,“你在我们老板有何事,我们老板不负责接待客人。” “一间小小的店铺而已,还摆谱不成?我找她当然是为了买琴。”她虽然不买琴但也不敢公然挑衅,她就是想看看这个苏澜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顺便也给汪承瑾的妻子找点不快。公然挑衅这样的事情她还做不来,那种正室对付小三的戏码不是有很多吗?她现在又了孩子,要是一不留神被那个女人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整她呢! “这位太太要是买琴的话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周倩仍不松开,这几天苏澜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她可不想让她受气。 尽管“太太”二字很受用,如果再在面前冠以“汪”姓就好了!可是方薇很明确此行的目的,眼睛在周围的钢琴上面瞟了瞟,看都不看周倩,“你懂什么?你会弹?我听说你们老板的钢琴弹得很好。” “有什么事吗?”一个温婉的声音随着闭合的门开启逐渐传来出来。 方薇望向出来的女人――165左右的个头,紫色的荷叶领衬衣是复古的灯笼袖,下身是一条黑色哈伦裤整个衣着显得高贵大方。眉眼含笑,秀气的眉,灵气十足的眼,樱花般的唇。 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这是一个让女人都动容的美丽女人。 苏澜虽说是笑着的,可是她的笑里是客套。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优越,就像汪承瑾。这个认知让方薇内心猛然一跳。 怎么可能如此相似?她有从朋友那里听过汪承瑾的太太是小户人家出生,也就是灰姑娘。她充其量是借着汪承瑾给她的身份炫耀罢了!说不定也是花瓶一个,离开汪承瑾她什么也不是。这样想着的时候方薇方才初见带来的那点自惭愧就消失下去了。微微定了神挺直了脊背,“我想给我孩子买钢琴,就是不知道最贵的是不是最好!叫你给我挨个弹一遍。”她的眼睛扫向屋子了的钢琴。 苏澜看着眼前这个傲慢幸福的女人,她只是微微错神,――要做妈妈的人都是如此吧!“你的孩子有多大了?” “2个月。”方薇又把手搭在肚子上。 这时苏澜才发觉她说的是给未出生的孩子买钢琴,是不是太早了点?她微微打量眼前的女人,除了有些高傲外没什么不正常啊? “对不起,你可以等孩子在大一点来看!失陪了!”她说完就转身回去。刚才她在里面由于门没有关死她已经听到外面的谈话,所以出来特地为周倩解围。 “喂!你们这店就这个档次?我刚才去别的店人家没这样对我!”她急急的冲着苏澜冷漠的背影吼。 苏澜停下脚步回转身看了她一眼,一身名牌,脸上满是挑衅的意味,这个样子是一个快做妈妈的人的样子吗?“这位女士,如果你认为别家好你可以继续去骚扰。不过我苏澜不奉陪!”她的话说得够直白――你这样女人的生意我不做! 这段时间她是身心疲惫对于这种刁钻的甚至可以说故意找茬的人她是懒得应付。 方薇面色绯红,显然气得不轻。 “我说快做妈妈的人,可要悠着点,小心生气对宝宝不好。”周倩很狗腿的附和。 如果是其他女人方薇已经跳起来骂回去,可面前的女人显然气势冷冽,搞不好自己到成了泼妇。伸出纤指指了指苏澜,到头来弱弱的吐出一句,“到手的生意也不做。” “我这是开店做生意的地儿,不是别人寻事挑衅的地儿!”说了自个进去了。 方薇本想给苏澜找不快,到让自己吃了瘪。气冲冲的走出去,边走边想:你苏澜还能得意多久,你就等着吧!看我方薇总有一天把你踩在脚下。 ** “我说汪承瑾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听到自己的弟弟静下来她又开口,“妈说你和苏澜之间有事?”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人老了就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那都是没影的事。我们好着呢!”他转动着手上的钢笔。 “承瑾!”汪紫萝语重心长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弟弟,继续说道,“我相信妈妈!”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汪承瑾无奈的说,这样的事可以瞒着妈妈,没必要瞒着姐姐的。 “为什么呢?”汪紫萝在网上见过苏澜的,一个很美的女人,而在妈妈的口中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女人。而且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的这个弟弟在和苏澜恋爱是是如何如何形容她的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啦! 汪承瑾也记得苏澜也问过自己“为什么”的话。这个时候他想起来难掩心痛,“姐,你还记得褚一航吗?”说完他拿着电话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脚下的滚滚车流,眼神忧郁。 好久汪紫萝才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听弟弟说下去。 “苏澜是褚一航曾经的恋人。”汪承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听到这里汪紫萝不由想到’孽障‘二字,不过那些对她而言都已经过了很久了。仇恨什么的都放下了,“承瑾那些姐姐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放下又能怎么样呢?姐姐没有一个成功的恋爱经历所以也没资格说话,但是”珍惜“这两个字我还是懂的。你既然都说了是因为褚一航,而且还是曾经,你有何必去为难一个你爱的无辜的女人。” “如果她在梦里还叫着她的名字还算无辜吗?如果她在见到褚一航无法坦然还算无辜吗?” 汪承瑾说道痛处不由狠狠的责备。 “承瑾这些都能代表什么?你是不是太偏执了,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相信她!”汪紫萝毕竟是女人,所以说话就偏向苏澜多一些。 脚下的景色看久了有些眩晕,“姐你能不管么?我自己要是什么我自己清楚,这事你也别告诉妈。”他从窗边踱回椅子里,欲结束这场不愉快的通话。 “好吧我不管,不过我到是想问问你,你是因为苏澜曾经和褚家人的关系才迁怒与她,还是因为她梦里叫的是褚一航的名字而迁怒与她,我不希望十几年前的恩怨牵扯到她的身上,如果纯粹是后者,那就好,证明你是嫉妒而不是仇恨!” 汪承瑾根本不想想这么多,他拿起笔摊开文件,他的事情太多需要处理。“姐,我手上还有事!” 汪紫萝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想结束争执,匆匆说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你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挂断电话。 ** 褚一航和叶昊鹰约在后海的一个酒吧见面,这个酒吧是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音响里是很低的曲子,地板上镶嵌的灯光有一种月光般朦胧的美。藤编的桌椅分散四处,复古的装饰,格子窗,白纱幔。雅致而安然。置身于此可以看到对面的大红灯笼和偶尔从垂柳下经过的三轮黄包车,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记得有次苏澜吵着要去酒吧,她噘着嘴说,“长这么大了也没去过,你不让我去我就让班上的男同学带着去,那个**正暗恋我来着!” 无奈之下,他总是在她的倔强面前妥协,就选择带她来了这里,也是这间小店。 当时她挽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的踏入这里,一进门打量一圈,她就冲他瞪眼,“褚一航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地方!”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但是那些地方都很复杂的。他让她转身,拎到门口,指了指那门楣上方的字,“你仔细看看这不是?”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是不许她去的。 她又被他扯进屋子了,她这次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下来,一坐下来就像个孩子一样被藤编的桌椅和桌面上的精致烛台感兴趣。整个一个小孩心性!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呀? 褚一航扶着额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刚上大学吧!那时的她就坐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上,还喝了不少的科罗娜,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喝酒吧!她一喝酒就上脸,两颊嫣红,一双眼睛愈加水灵。 ------------ 第五章 执着如渊(九) “在想什么?”叶昊鹰举起杯子和褚一航举了半响的酒杯碰了一下,“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他发觉眼前这个男人和年少时比起来要沉默多了,一开始两人还聊一些事,随着酒意渐浓褚一航就开始走神。 褚一航掩饰的低下眉目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拿过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儿!”等叶昊鹰喝完杯中的酒,再给他满上。 叶昊鹰拿过自己的酒杯,“一航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他连他结婚也没告知自己,和谁结婚都没说过,电话中也只是用问候云淡风情的带过。偶尔会问起苏澜,也被他轻轻巧巧的避开了。 听到这里褚一航准备喝酒的动作顿下了,手握住酒杯就停嘴边,这酒液有点凉,冰冷的触觉从手指尖蔓延到心里。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是怎么挨过来的。他牵强的勾起嘴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你看我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叶昊鹰的手越过桌面去夺他的杯子,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只有额角处的疤痕呈现红色,双目赤红。他知道他喝得差不多了。虽说是啤酒,这一进门就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这桌子上已经排列了一大堆酒瓶。 褚一航觉察到他的动作敏捷的躲开,“这点酒算什么,继续!阿昊咱哥俩难得一聚,你小子过几天又要回去了!” 这几年的变幻,物是人非,最大的变化还是眼前这个男人,“你还记得我们班上那个罗佳佳吗?”他啜了一口酒,补充,“就那个带眼镜做我前面那个。”那个时候他上课的时候还把墨水洒在她背后了,他就特爱欺负她。 褚一航茫然的摇摇头,他是真记不起来了!对于过去更多的清晰的还是和苏澜的回忆。 许昊鹰也毫不在乎别人记不记得她,“我后来也在法国遇到了她,也终于弄明白的当年为什么老是爱欺负她。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现在呢?什么时候结婚?”褚一航想也不想的问道,他都没看叶昊鹰的脸。 叶昊鹰靠在椅背上,或许是说到伤心处,俊朗的眉目间有些忧郁,嘴上的话倒是很干脆,“早就分了,而且现在连她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自己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而绝然分手,现在有自己后悔的。 这样的心情褚一航懂,他了然的拿起杯子,做出一个要和他干杯的举动。 “现在该说你了吧!作为交换我已经把我的底都掏出来了!”叶昊鹰狡黠的笑,其实他只是有点那么好奇那个褚一航爱到心甘情愿的女孩是怎样离开的。 褚一航放下酒杯,半低着头,眼帘也是半瞌的。似在沉思,眉头纠结,整个人笼罩在阴郁里。 叶昊鹰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冒昧,谁心里没有个遗憾,没有个隐痛。“还是算了吧!不为难你了,只是挺遗憾的。”毕竟那是如同长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掩饰的举杯。 窗外是霓虹闪烁,倒映在清澈微澜的河里,波光粼粼煞是美丽。“人生得意须尽欢。”谁知道明天又是什么摆在眼前,世事无常,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时间洗涤后终究不一样了!那个错的离谱的是自己!“阿昊,那是我的错!” 错都已经错了!她连个给他认错的机会都没有给。他要如何换会自己的爱? 叶昊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一双手紧紧捧着桌上的杯身,指尖泛白,双眼血丝密布,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窗外的景致。只是眼光迷离,那些灯光如同星星坠入他的眼睛闪烁不定。 叶昊鹰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买了单,回到桌前的时候,褚一航已经歪倒在桌子上。 ** 苏澜开着车在街上瞎晃悠,今天她特别不想动弹,所以就放弃了做饭的念头,做了又如何?根本没有人分享她的成果。 这个城市什么都不剩,就只剩她一个人。想去看笑汐,却不敢冒然面对婆婆那探究的眼神和诚挚的热情。婆婆给自己的爱和关护就如同自己的妈妈。让自己在她面前忍不住心里酸涩。 等红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在市中心转悠。前面不远处刚好是自己以前常去的那家女子会所,她有很久都不曾去过了,现在天色尚早,应该去放松一下! 这次她并没有选择自己熟悉的技师,而是一个人去了水疗室。狭小的室内水汽氤氲。她把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里憋一会气,又浮上来。如此反复几次,这种窒息的感觉很熟悉,整个肺部如同炸开来。 她不是自虐,只是痛过后才有麻木。双臂交叉,紧紧抱住自己。 室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和着淡淡的香氛,让放松后的她昏昏欲睡。 连日来没有睡过一晚好觉。刚才一入水才知道自己的整个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放松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所以很快她就入眠了。 恍惚间又坠入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干净。他的眼睛温柔的直视她,里面有个小小的自己,虽然小却是他眼里的唯一。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那一刻她相信他给的永远,就像置身于深海,尽管未知,但是愿意被他包围。 就在她不知不觉的在他怀抱里沉溺下去的时候,下一秒却被他一把推开,那深潭似的眼眸一时晦暗不明,眼睛里已经没有她的影子。带着阵阵寒意,被他看得浑身冰冷。 他说出的话更是一直凉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就恨吧!咱们相互恨着多好!”h还带着回音,可怕的回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就像陷入可怕的梦魇。 她胡乱的挥舞着手想要打断在周遭冰凉的一切,手在空中划拉几下她就醒过来了。 颓然的放下手,果然是梦!深深的呼入一口空气,刚才在梦里只顾挣扎却忘记了呼吸。 忘了开热水循环,池子里的水已经凉透,看了一眼池子边上自己脱下来的腕表,自己居然在水里待了一个小时。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她神色游移的穿好衣服,稍加拾掇一下,就走出去,出去之前还对着镜子掐了一下自己苍白的双颊。 其实自己何时回去都没有关系,那个房子有无自己好像不再那么重要。他们的家于现在的汪承瑾更像客栈。 她拿出卡,立在前台一侧结账,签字时有湿漉漉的头发滑至脸颊边,有些痒。等她签好后,随手往后拂开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声音有点大,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一身艳红的连衣裙光鲜亮丽的卓雅立在大堂中间,看到她回过头的脸立时就蹬着一双高跟鞋向她悠然走来。脸上的笑容放大了好几分,“果然是你,最近怎么个个都修炼成仙儿,瞧你也瘦太多了吧!害的我都不敢认。” 不敢认还叫这么大声干嘛? 苏澜并未搭话,只是朝她一笑。一边装好自己的钱包。 卓雅走近后还拉着她上下瞧瞧,一脸羡慕,“你说咱两才多久没见,就几个月!你的变化也太大了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是有好几个月没见了,你又去哪儿啦!”说完眼光扫过卓雅身边跟过来的另一个女人,只在她脸上停留了十分之一秒。 “哎!别提了,我们这种人除了心理愤愤不平的花着老公的钱疯狂的买一些根本穿不上的衣服,吃不完的东西,戴不完的首饰以外,偶尔还出去走走,说好听点叫旅游,说难听点叫流浪。还能怎么样?他那边都算不过来一天宿哪一窑呢!就当我空气,还兴许还巴不得我在什么地方遇上地震泥石流什么的。” 卓雅说道这里脸上除了恨和自嘲以外也没了悲伤的痕迹,其实很多时候伤害一旦成了习惯以后,就连最初的那些伤害都已经模糊了! 苏澜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她和卓雅是因为汪承瑾和卓雅的丈夫有生意上的往来而认识的,所以少不了聚会,麻将酒宴什么的。在那种场合男人们谈生意;女人聊男人,聊女人,聊购物,聊时尚。几次下来两人算不上交情颇深,也还算熟识。偶尔在街上碰到还打一个招呼。 卓雅和她的丈夫历来不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认识他们夫妻的人都知道,两人也毫不避讳。连两家的老人都清楚的,也不加干涉。说白点他们就是利益婚姻,她过得好不好还没重要到他们家族的年收益。她丈夫在外面二奶三奶什么的多去了。卓雅很无奈的说过,“没有爱情,但是我不能没有婚姻,我的家族还靠我呢!再说丢掉婚姻的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弃妇。” 卓雅曾经也努力过,丝毫没有收到成效,到后来就放弃了,反正她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对那种闹上门的女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钱打发掉,只要能买的她自己的位置。 ------题外话------ 下面几章将是一个大转折喔!亲们注意啦! ------------ 第五章 执着如渊(十) 卓雅见苏澜但笑不语,她和苏澜相处多次,苏澜的性子也摸得差不多。她特别喜欢这种温柔而不做作的女人,她笑了一下,一扫刚才的懊恼,亲昵的挽住苏澜:“苏澜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是你最幸福,姐姐我羡慕死你了!你瞧瞧你瘦是瘦了点吧,可这脸色够红润,越发楚楚可怜的漂亮了。有男人疼就是不一样!” 苏澜讪讪的想摸脸颊,手还没出去就顿住了。她的苦又有谁能看见呢!这些都是不能与谁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前段时间减肥来着,这是减下来了,还估摸着是不是过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下心来啦!” “我看你是没事闲的吧!瞎折腾个啥?不过效果还不算很坏。”她还是认为苏澜圆润些才好。 苏澜这个时候才发现刚才她的眼光只停留了十分之一秒的女人此时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应该好一会了。苏澜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一眼扫过去,那个女人的眼光匆匆逃开了。 她忍不住问,“这位是?”如若平日,她根本不会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哦!瞧我这人!”卓雅故作懊恼,“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李佳佳!我们也是刚碰见的,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又转向介绍,“李佳佳这个是我的朋友苏澜!美女是吧!” 苏澜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她不知怎么的这个叫李佳佳的女人给自己一种怪怪的感觉,始终觉得那个女人的眼神颇有深意。等她深究又好像没什么,本是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她想是自己多想了,最近是太累了,也疲于应付。 苏澜抬腕看一下表,“卓雅我该回了!下次有空再约时间好好聊?”她一副诚挚的模样征询卓雅的意见。 卓雅了然的点点头,“知道你要回去陪你们家那位,那个我有你的电话。改天咱们去喝茶!”她松开苏澜的手臂,这大堂里人来人往也不是逗留的地儿。 “好,再见。”苏澜说完,匆匆离开。 “她是汪承瑾的老婆?”带着些许不确定。 “嗯,怎么了?”卓雅有些奇怪这女人怎么知道。 卓雅边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偏过头瞧一眼身旁亦步亦趋的李佳佳,其实自己和李佳佳也谈不上多好的交情,只是刚在街上遇到了,客气的寒暄几句,结果自己也是太闲鬼使神差的提出去商场购物然后一起做美容。谁想到她忙不迭的答应了。刚才在商场还给她刷过好几身衣服。 卓雅有些瞧不起李佳佳,大学四年相处不是很好,深知李佳佳这人有些虚伪,特别爱占小便宜,只是她今天特别无聊,想找个人陪着乐一乐。 刚才李佳佳对苏澜的打量也被卓雅瞧在眼里。她想问一问。 这个时候李佳佳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揣着不吐不快,见卓雅瞧自己,立马开口,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刚才那个女人装得也够像啊!我倒是对她现在的生活很了解呢!” 卓雅本来是往前面走的。李佳佳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到让卓雅疑惑的停下来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她不明白李佳佳为何语气诡异也没什么营养。 李佳佳见成功吊起来卓雅的胃口,有些小得意,“你可能不知道吧!汪承瑾在外面养的情妇连孩子都有了!而她那情妇正好是我一最好朋友。”她还刻意把’最好‘两个字咬得很重。 卓雅是什么人?这些年和自己丈夫的各色女人周旋,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等着对方丑陋的剖白。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一个软柿子时再狠狠一击。她平生最恨的恐怕就是小三,这个时候听到这里她只是继续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心里边已经把这个王八蛋和王八蛋的最好朋友骂了个遍,连带汪承瑾也没能幸免。 李佳佳清清嗓门跟着卓雅进入小间,里面已经有预约好的技师等着了。她也毫不避讳,“你不会相信吧!我在我朋友那里见过她的照片,虽然是一个比较远的身形,刚才听你叫她的名字就有些肯定是她!长得漂亮怎么了?留不住男人是她没有本事!”她说得高兴一时忘记了刚才卓雅在苏澜面前说她自己的老公的事情了,看着卓雅脱衣服的手顿住脸上有些难堪,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苏澜没本事,还故作清高,假装幸福。” 卓雅看着着急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李佳佳未免觉得好笑,一只手把玩着胸前的卷发似漫不经心的说,“你的那个最好的朋友蛮有本事的嘛!这都调查到汪承瑾的私生活上去了!这得在汪承瑾面前有多大的哪能耐,是不是什么时候我也得上门去取取经,教我们这些个怨妇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嗯?” “不是的。……”李佳佳听出卓雅是生气了,虽然语气并不凌冽,但也充满了讥讽,她本想着讨好面前这个大方的有闲的无事的女人,没想到弄巧成拙。她想在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卓雅瞧到技师事不关己的准备好了,也不想再和面前这个让人厌恶的女人低吼,“你她md哪儿来就滚哪儿去!顺便告诉你那最好的朋友苏澜没那么好欺负!”她杏眼一瞪,一张漂亮张扬的脸蛋凌冽起来。 看着李佳佳落荒而逃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技师提醒,“卓小姐,可以开始了!” 卓雅躺下来心里有些不平,为苏澜。一直到走出会所坐在车上都还在郁闷。今天要不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有有了一个刚上大一的情妇,她也不会泄愤似的在街上瞎逛一天。原以为汪承瑾是好男人,原来也不是! 她扫了一眼副驾驶上李佳佳的衣服袋子,撒气似的一股脑扔出车窗外,发动车,眨眼间汇入茫茫车流。 苏澜回到家时,家里一片寂静。 柳姨正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给她的小外孙织毛衣,看到苏澜回来,放下伙计,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我正估摸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刚刚好,饭菜应该还是热乎的。”她起身为苏澜一一打开桌子上扣住的盘子。 苏澜洗好手,过来坐下的时候,柳姨正好抬起头来看她,带着黑框老花眼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苏澜有些伤神――如果妈妈在的话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每天等着自己回家吃饭,也会带着这样一副眼镜,也许不会吧!她都说过自己长大后会买一个漂亮的眼镜给妈妈的。 苏澜愣愣的看着柳姨又低下头去,熟练的飞针,小小的一件毛衣就只剩下袖口没有织完,柳姨动作麻利,这都是第四件了。她细细数过的。这小外孙还在妈妈肚子里呢! 小时候妈妈也给自己织过一件毛衣,那个时候她很忙,从夏天到冬天的时候才织了半截子身子,只好对有些期待的她说,“宝宝,妈妈很抱歉,等明年冬天的时候在穿吧!” 到了第二年的冬天苏澜总算穿上了,可是短了一截子。她没有想到她的孩子长那么快,“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改年妈妈再重新织一件?” “挺好的,妈妈,穿上很软和,我穿在里面,没关系的。”她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懂事的孩子,她的倔强无理仅仅限于那个人。 那是一件当时大人们之间特别流行的织的蝙蝠衫,用黑色和黄色交织成的条纹,胸前还用钩针勾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妈妈一开始也不会织毛衣,这都是用有限的休息时间跟他们租住的筒子楼的隔壁阿姨学的。 暖暖的触觉,软软的毛线,细细密密的针脚花费了妈妈很多心血。 后来妈妈还织过好几件,都不及她穿第一件时那样满足舒心。 “澜澜会织毛衣么?” 苏澜回过神来,摇摇头,“我妈妈会。”一说完整个人神色又黯淡下去。 “也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现在那些机器织成的毛衣哪里有手工的软。” 苏澜赞同的点点头,低下头吃饭,一桌子的菜,却没有胃口。 匆匆扒拉了几口,就上楼。 她现在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和谁说。 一边走,一边摸出电话,打给陶陶。 苏澜很少打扰她,知道她工作忙,又要忙着约会。不过今天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 “喂,你个死女人才想起我!”看了粗狂难改。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就有些活力,“你不也是!” “哎呀!饿死我了,刚下班,我哪有你那么闲啊!我是为五斗米折腰了!”现在这份工作薪酬都还不错,不过就是经常加班,外贸公司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铁人。“还是你好,天塌了都有个人撑住。” 苏澜在电话这一头笑着,“各有各的好,你别不知好歹!你也挺招人嫉妒的。” “嫉妒我,那个嫉妒我的人肯定是发疯了!”陶陶有些无语。 ------------ 第五章 执着如渊(十一) “别不知好歹,你的小日子过了也不错了。”苏澜尽量使自己的话显得轻快,嘻嘻笑着,“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放心吧!到时候一点通知你,我可要一份大礼。”陶陶嘻嘻哈哈每个正形。 “去去去!我结婚的时候你可没寒碜我!这个时候跟我要什么大礼来啦!” “我那个时候不是考虑到你们汪承瑾什么都有么!我送什么都会瞧不上眼的,干脆就送花钱最少的得了!”她那个时候直接送了苏澜一套内衣。“蒋澈电话进来了,我可挂了啊!你可别怪我重色轻友什么的,以前你谈恋爱也是这样滴!”陶陶匆匆切断电话。 苏澜握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站在窗台边上望着窗外错落有致的景观灯,入夜的’海澜澄清‘很是冷清。 以前?得有多久了! 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到底说的是哪个以前。她不确定似的恍然如梦一样模糊不清。 苏澜睡意朦胧间被床一侧的塌陷惊醒了,刚恢复意识的她有些心惊。一闻到浓烈的酒味和熟悉的薄荷味,又稍稍平静下来。 但是她始终紧绷着身体,她怕极了他的暴虐,揪着这样一颗既害怕又依赖的心她一动不动的僵着身体,佯装熟睡。 旁边的人掀开被角钻了进来,带来一股温暖,长臂一伸,下一秒她便落入他的臂弯。 嘴里一直喃喃有词,显然醉的不清。 这个时候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呼出的热气就在她的脖颈处。这下离得近了,嘴里没有嘟嚷。他在她身边安静下来,抱着她调整了睡姿。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双手紧紧揽住她,让她像只喵咪一样窝在自己怀里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好半天,苏澜动了动晾在被子外的手。这个时候以为已经熟睡的他说了句话,因为离得近,尽管很模糊,但那个声音震得她头皮欢畅,眼角湿润。 她还记得他说他讨厌自己哭,她也暗暗发誓不哭,今晚她却太难控制住自己了。 很多东西不是说忍就能够忍住的,比如心酸,比如眼泪。 因为他说,“老婆,我回来了!” 就像爬山涉水很久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又像一直坠入黑暗的人寻寻觅觅的的见到一丝曙光! 好一会儿她反手抱过他,紧紧的圈住他结实的背脊,不安的动了动脑袋,眼泪也蹭在她染着烟酒气的衬衣上,安心睡去。 第二天晨曦微露苏澜在卧室门的闭合声中醒来,声音尽管很轻,她还是醒来了。被子里余温犹存。苦涩的牵动唇角。 不一会楼下传来引擎声,她睁开眼睛外面还没有亮透。 她和他之间不仅有沟壑还有雾霭,而她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他――时而冷静,时而冷漠暴虐,时而痛苦温柔。 那一个才是他? 她不清楚,就拿昨晚来说,她不会拿一个醉酒的人的话当真。她甚至更愿意相信的是伤害,他已经伤她得太久了!他那句“老婆,我回来了!”的话还是让自己心里狠狠塌陷了一角。 真的还能“回来”吗? ** 卓雅说的改天就在第二天,苏澜刚到店里就接到她的电话。 地址就在她的店不远,一家叫做“远宁”的咖啡馆,时间定在上午十点,苏澜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早早的就去了。以前也去过几次,虽然那个地方身处闹市却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宁静雅致。 有一条泛着原木色泽的楼梯,楼梯并不十分宽敞,楼梯两边墙壁上是油彩画,田园风格,与楼上四处都是茂盛的盆栽交相辉映。 每两张桌子间都用有着肥厚宽大叶子的植物卓4屏障,桌与桌之间影影绰绰带着并不刻意的漫不经心的私密。 这个咖啡厅除了放一些钢琴曲之外,偶尔还会放一些名族乐曲,此时播放的是一首古筝曲子。低沉爽利,犹如情人间的凄婉诉说。 苏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正好走过来,正欲开口询问她需要什么。旁边突然插进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给她一杯卡布奇洛!” 苏澜抬头毫无预警的的撞进一对盛满温情的黑眸里。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立马陷入这双潋着温柔波光的眼睛里。 时过境迁! 她调整本已慵懒的坐姿,好整以暇的看着来人。话却是对着侍者说的,“一杯黑咖啡,谢谢!” 褚一航并不以为意,优雅的在她对面空位坐下来。直视着面前面不改色的女人,“口味变了?”又转过头对侍者说,“给我来一杯卡布奇洛。”声音里多少夹杂着无奈。 苏澜并不看他,看着窗外滚滚的车流,只是把一张精致的侧脸留给他,仿佛他与她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她穿了一条湖蓝色的v领半袖雪纺衫,海藻般的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光裸的脖颈间空无一物,显出优雅的锁骨和曼妙的脖颈,画着淡妆。她的美丽是简单衣物也埋没不了的。 一双随意放在桌面的手,修长白皙,指甲盖整齐光滑,不用去握也知道柔若无骨。 整个人看上去,比起几年前除了成熟美丽些,实在看不出什么变化。唯有的变化是心远了! 她也瘦太多了,让他有说不出的心疼。他握了握放在膝盖上已经泛白的手指。连绵不绝的痛更甚。 那晚和叶昊鹰喝酒后,第二天他并没有如愿离开北京,又因为公司里一些不得不亲力亲为的事情而耽搁几天,这一去一来距离上次见面足有半月余。本来还有些琐事的,可是昨天袁理拿来了一份从s市传真过去的资料,顿时让他怒从心起!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捧着手心的女人如今却被别的男人深深伤害,他所看到的关于她的幸福不过是她给的假象。 想来也是她变化太多,以前的她更本不会这样游刃有余的掩饰。 两个曾经如同一颗心的人如今却各怀心事的沉默,而她根本不看他,直到侍者端来咖啡摆上,听见杯子轻磕桌面的清脆声她才回过头来。 苏澜的手刚碰到杯沿,却被褚一航一把捉住,他气定神闲的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推到她面前,又把她的那杯移到自己面前,“女人还是不适合这么苦的咖啡!” 苏澜定定的看了他一副一如从前般温润的脸,“褚先生,今天是来和我过不去的吧!如果是叙旧的话,我记得我们几年前就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挣脱他的大手,冷静的说道。 手心里少了她片刻的温热,她的手握在手里有些硌人。他并不在乎她话里的尖酸,如果说道以前,那都是自己的错,说出的话也难掩心痛,“澜儿,你瘦太多了!” “呵呵!”她笑了,几乎是没有温度的笑,但是却有妖娆的个性美,“你难道不知道时下流行减肥么?还有请不要这样叫我,我们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 “澜儿……”脸色难堪。 “我不是你的谁!我都说了,不要那样子叫我。”她的脸一阵红,气急的低吼,“褚一航别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还在原地!就当做是我苏澜的上半辈子根本没有过可不可以!” “你非要和我这样说话么?”他黑沉沉的眸子急剧收缩,满眼受伤。 苏澜显然注意到了,不过她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味,如果能伤到他,她不介意伤他更狠,“你希望我怎么样?或许你喜欢我怎么样?褚先生!我这样说话请不要误会我还在怨恨你,那些早就过去了,我苏澜早已经变聪明了,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我说了,你就能变成那样吗?” “当然不能,你又不是我的谁。” 有句话说‘一个人在爱的人面前总是卑微,在爱自己的人面前总是趾高气扬起来。’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苏澜一点也不为过。她虽然并不确定他还爱着自己,但是有些习惯是可怕的改不了的。比如现在,她正肆无忌惮的恣意妄为的伤害他。也不清楚自己话到底能对他伤害到什么地步,她更本不在乎对他说出更怨毒的话来。 一句轻飘飘的“你又不是我的谁。”戳中他的软肋,是他无奈丢了她。但是他从没想过放开她的。他见她说完后紧抿唇线,嘴角浮现两个绿豆大的小窝――她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澜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那个最想给你幸福的人,我只是想问你过得好吗?”他倒要看看她的倔强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已经打算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褚一航你该不是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能活吧!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钱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所以我在钱的面前低下了头。”她淡淡的笑着,“而且我发觉自己有做灰姑娘的潜质,你给不了我的汪承瑾可以给我。”她此时想起他那个母亲冷若寒冰的说:“苏澜你妄想做灰姑娘!” 褚一航看着身前温气迷蒙的黑色液体盛在白色的骨瓷杯子里,怎么看都像一个美丽的泥沼,就像眼前的一切。他一直都是泥足深陷的那个人。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一) 他一直都是泥足深陷的那个人! “澜儿,如果你面前的一切都是幻影呢?更抑或是汪承瑾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呢?”他也不管这话说的有多不合时宜,他也并不知道她究竟对汪承瑾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知道多少。可就是控制不住去问,他并不像看她受伤,也不想别人伤害她。 苏澜只是觉得冷,双手情不自禁的捧着咖啡杯。 尽管他的话里试探成分居多,但并不否定他隐约知道些什么,就凭那么多年的了解。自己一直掩耳盗铃的活着,只是怕,所以一直不深纠。 她双颊涨得通红,勉强镇定下来。坐直身体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直视他的眼睛,“褚先生,我在纠正一下你对我的称呼。当朋友就请叫我的名字,如果只是陌生人就请叫我‘汪太太’。我对你的猜测根本不感兴趣!如果有又能怎样?至少现在我还是‘汪太太’。你无端的猜测只会让我误会你这是在挑拨离间――你看不得我好!” 说完这一席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此时是她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刺猬,对着谁都像是敌人一样!只有自己! 褚一航心中又是一痛,要积累多少恨和疼她才会如此对人时刻充满戒备,“澜儿我会一直守着你!”说完这席话褚一航毅然起身离去。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她一定会更恨自己。 卓雅刚走过来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起身离开,一身简单的白衬衣,漠然的帅气是脸上是一双眼黑俊俊的桃花眼。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目光丝毫没有改变的看着前方,带着一股低气压。 她立在桌前忍不住回头看着男人落寞的背影吞吞口水,“我说苏澜你身边怎么都是极品,这男人哪来的?”卓雅因为旅游错过了半月前的那场宴会,当然不认识褚一航。 “一个朋友而已!”她云淡风轻是说。苏澜拢拢脸蛋,刚才自己的脸蛋一直发热。掩饰的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点的那杯,自己的那杯已经被褚一航刚才一口气喝掉了。这个味的咖啡自己已经很久不碰了! 放下杯子,看着卓雅放下手包,优雅的坐下来,点了一杯。 卓雅看向窗外,“你的这个朋友条件也不错嘛!” 苏澜顺着卓雅的视线看去,只见褚一航上到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里,半响都没离开,似在车里看着自己,苏澜立马回过头来。又捏起杯柄,想想还是放下。刚才努力压下去的那些烦躁又无措的涌上来。 没想到他还是这个牌子的车,虽然比起以前买的那辆不知贵了多少倍。 她也终于明白那晚为何汪承瑾弃车离开酒店的原因了――原来他是如此排斥关于她过往的一切,和褚一航一样的车他都不要,是不是曾经属于褚一航的她也不要了! 如果真的到了要把他从骨头里剔除的一天,她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会不疼。 卓雅没听到面前的人吱声转过头来看苏澜,只见她半垂着眸直视着搁在桌子上的素白手指,手指交错,甚至有些泛青。一副不为人说的满腹心事的样子。 卓雅仿佛瞧见了几年前的自己――灵魂尽失,毫无生气! “苏澜你没事吧!”她犹豫的挤出一句话。 “啊……”苏澜抬起头来恍然的看着她。 卓雅摇摇头,“没事,”顿了一下,“其实苏澜……我……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以前吧,也是以为男人出轨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来也就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汪承瑾也忒tmd混蛋!” 那是一双小鹿般的眼眸,里面除了惶然无措,还有哀鸣,卓雅看着也心疼。 苏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自己没有听错吧! 如果刚才褚一航的话只是猜测,那么卓雅说的“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悬念?――他每天都早出晚归,他的冷漠,身上莫名的香水味,还有那对美丽的不知去向的石头,这些都是很好的解释。 汪承瑾的的确确是有别的女人!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幸福,自己眼前的一切真如褚一航说的那样只是幻影,汪承瑾早就抽身而出把自己的一切给了另外个女人。那个女人或温婉或美丽这些都是不爱她苏澜的证明。 只是可怜自己这一年来辛苦的蒙着心,闭着眼在自己给自己的牢笼里转着圈,还以为是前进。连旁人都知道了! 呵!刚才还那么歇里斯底的在褚一航面前辩白呢~!更可笑的还是他昨晚居然说:老婆我回来了! 短短几分钟的沉默里苏澜苍白的脸色连粉底也掩饰不住,眼里光华尽失,樱红的唇毫无血色,她带着自嘲的笑,“卓雅知道吗?刚才那个男人跟我说的跟你刚才说的一致。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卓雅说,只是觉得心里有股气憋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啊!……”卓雅暗自后悔,她真不该。 “真的。”苏澜虚弱开口,长睫下莹白闪烁,摇摇欲坠,“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忽略,一直克制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我一直迷糊的过着,我怕他有别的女人的事实就如同怕洪水猛兽。” 卓雅伸出手去握住苏澜交错的手,窗外阳光正盛,八月的天气。她的手指却是冰凉的,轻浅颤抖。 卓雅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面前这个女人那么的美丽,那么让人心疼,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珍惜她呢?这些男人到底要什么?苏澜的心思她懂,“苏澜这世上的感情有几个是真,活到姐这个岁数压根就不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那是我们这种女人拥有不起的奢侈品。但是我们可以用钱买的很多的东西。”她这些年之所以不断的挥霍,也是想要买的简单的开心,虽然拥有的时间很短暂,“我们可以不停的买,那么就会拥有很多的开心了!” 苏澜听着这席算是安慰的话,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毕竟她们的观念有太多的不同。 ------题外话------ 各位亲因为蓝这几天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文文有点瘦。改日补上! 还望各位谅解! 抱歉啦!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二) 苏澜想她和卓雅也许总有一天会一致的。抽出一支手去拿纸巾,纸巾在手指间轻飘飘掉到地上了。低下了头。 卓雅放开她,递给她一张,又替她叫了一杯热水。 苏澜瞬时就把白色纸巾敷在眼眶上,定了一会放下,眼睫上晶莹已无,只剩微红的眼眶,抱歉的扯出一抹笑,“对不起!”她失态了。 “哎!”卓雅一挥手满不在乎的,“没什么的。”她的语气也很单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苏澜紧紧握着玻璃杯壁,仿佛那是唯一可以抓住的,艰难开口,“我都不太相信,你可能会以为我是执迷不悟。毕竟他也曾经那么爱过我的,我也……”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出声,眼里却没了泪。 卓雅轻轻点点头,她知道苏澜最后没说完的是“我也爱他”。见苏澜不再开口,索性她也默默陪她坐着。阳光很好的天气,却照不到这窗下的一角,那些发霉得忘记不了的事时时刻刻咬着窗下俩个落寞的女人。 过了好久,一直埋着头的苏澜终于开口,游魂般,“卓雅陪我去吃饭好么?” “好!”卓雅是个行动派,立马起身结账,还是等苏澜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以前这两人也没这么好。只是人都是一样,往往处境相同的人更容易走到一块相互交心。 现在的卓雅也怕她这个样子走出去会出事儿。很乐意陪着苏澜,知道苏澜的心很乱,也不问她的打算。 苏澜让卓雅做主吃什么,卓雅本来想带她去港式餐厅的,想想还是带她去了一家重庆火锅店。麻辣的口味很是适合需要发泄的人。卓雅昨天才来吃过,也不太嗜辣,为了苏澜她彻底豁出去了! 店里的生意很好,苏澜和卓雅就在大堂里勉强找到一张桌子。四处都是热闹的一桌桌人。两个人点了一大堆菜,直接忽略掉鸳鸯锅底和滋补锅底,直接要的红汤锅。 苏澜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火锅,这被那两个男人极度排斥的。今天汤头刚开她就加菜进去,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苏澜一直埋头苦吃,辣的她舌头也麻掉了,也不喝水,那辣味直逼胸口,恨不得把自己多年前早已好了的胃病也给逼出来。额上沁出密密的汗水,小脸绯红。在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拭汗水。见卓雅手上挑着一挂细细的粉条也把头从碗里抬起来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真是两个傻女人。 笑过之后,卓雅安心对付碗里的粉丝去了。仿佛那才是眼前正要紧的。 苏澜放下筷子,看着锅里翻滚的滚滚红浪,就像心里此时的感觉――酸涩灼热的翻涌,怎么掩饰也徒劳。 “怎么不吃了!”卓雅咬着东西含糊问。 苏澜摇摇头,“太辣了!”她用力按按眼角。 “苏澜。”卓雅也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拭嘴角,“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些关于伤害,关于爱与不爱。 苏澜简单的,“嗯!”可不是任何以为不会过去的都会过去。时间不会如心一样停滞。她只是不知道“过去”后自己又该置身何处。她也不会如几年前那般挣扎着起死回生的再来一次。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走吧!”这次是卓雅急着起身的,“这里的油烟味太重,我们去洗洗,然后漂漂亮亮的去买衣服。” 苏澜坐上车,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简洁大方款式配了一条珠花串成的腰带,脚上是一双足足十厘米的高跟鞋,刚才卓雅非要她买这一身。她说自己适合这个颜色。干嘛非得让那些浓郁色彩来负累自己。 她想说自己很多年都不曾穿这个颜色了,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疲惫得像个木偶一样,最后也懒得换下来。 本来想着和卓雅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的,汪小汐的电话让她不得不回汪宅。 小汐在电话里要她回去吃她亲手烤的点心,苏澜也知道只不过是孩子在佣人那里瞎捣乱。她那颗心在听到那样细糯的童音后软得一塌糊涂。原来她还是被人惦记着的。 她想着再一日就做一日孩子的妈妈,这样的缘分不知道在何时结束。也许就是下一秒。那个可爱到让她心疼的孩子,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天边残阳如血,如同魔鬼吐纳出的血红。 苏澜扯下遮阳板慢慢上路。换档加速,这一时段正好是下班高峰,车流量大,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正当她努力忽略这一天所发生的戏剧性的一切时,更戏剧更狗血的事还在后头。在她以为糟的不能再糟的时候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她。 她左穿右插的驾着车超过了不少慢悠悠的车后,看到了她今天最不想见的那个人。而这个人此时正把一名孕妇扶上车后座。为她关好门。 苏澜下意识的放慢速度,隔得远她看不清汪承瑾的脸色,只见他坐回驾驶座迅速离去。 她傻愣愣的跟着。中午的时候她逃避的还抱着怀疑的话,如今却不得不信。 汪承瑾关门的瞬间把她所有的自持自负和所有的自欺欺人给震碎了。 她一向记忆很好的,就因为那个女人手上那个搭配得很糟糕的包包她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就是几天前在店里见过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可以倒回去,那样她就尽量把车开慢点,也希望自己的视力和记忆里模糊掉。 她一面假想,一面鬼使神差的跟过去,好奇得无法收拾。心里另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小汐在等你,小汐在等你……” 她的手脚,眼睛耳朵已经听不到指令。只知道一味往前跟上去。明知道前面是一个坑,却要去试试到底有多少泥泞,能陷入多深。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对那个爱着的人死心。就像见证多年前那场婚礼一样,生生让自己疼到死心。 汪承瑾见到方薇那一刻想起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句。 这个该死的女人让他好找。当他看到她腆着几乎看不见的肚子那刻火气很盛。一个急刹车在貌似在等车的方薇面前刹住车。 ------题外话------ 我在这里写吧写吧的就想吃火锅了! 我是重庆人,特别爱吃火锅,我们家楼下就有两家火锅店。 那滋味喔!美哉! 吼吼!大家记得收藏哈!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三) 方薇见到他从车上走下来,脸上闪过片刻惊慌。蹲下身死死拽着地上的n多个纸袋,脸上慢慢露出掐媚的笑,“承瑾。” 大街上汪承瑾也不和她理论,言简意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上车!” 见她提几次都没提起的纸袋,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眼睛里直冒火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灼出n多个窟窿。几步上前索性一把夺过来打开车门,一只手拉过方薇,一股脑把她和那些纸袋扔进去。 方薇几乎是被方薇蛮横掼趴在后座上,也顾不得散落的纸袋。她爬起来坐正身体幽怨开口,“承瑾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她更想说:你把孩子弄疼了。但是她还不敢,看起来汪承瑾很忌讳的样子。如今碰到了他只有小心翼翼的讨好他。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不是说别让我亲自动手么?”汪承瑾双眼直视前方冷冰冰的开口。 尽管车里有冷气,方薇额头上已经起了冷汗。她相信这个男人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一双手死死的扒着前座的椅背。“承瑾我上次去医院检查,都已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了呢……医生说很健康。”她试着用亲情来打动他。 汪承瑾淡淡回应,“是吗?只要我想,下一秒它就不存在了。” 他的话如此轻薄,似一个冷血动物。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不!”方薇有些激动从座椅的间隙附身向前横起一只手紧紧的攀住汪承瑾的一只胳膊,“求你,不要……” 冷静冷血是汪承瑾给方薇最深的映像,如今这个男人正事不关己的说,“我不屑于对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动手,但是如果,”他会转过头用阴戾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如果非要和我对着干的话,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 就这一眼让方薇几乎毫毛顿竖,缓慢的松开了手,噤声不语。呆呆的伏在椅背上。 “住哪儿?” 方薇不敢说。 汪承瑾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说是吗?那现在就去医院!”其实他也正好往老宅子赶。 “我说,……我说……。”方薇不禁吓得抖抖索索的说出一个地址,脑袋里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劫。 她说出的地址在东四环的一个刚落成不久的小区。 苏澜木木的开着车,视线丝毫没有放过隔了几辆车的那辆黑得炫目的车,仿佛要把他的车顶瞧出一个洞来。 她的手指有些没劲好几次换档都失败,脚下的离合磨得足底疼。大脑纷呈杂乱到一片空白。刚刚夕阳已经落下,眼看暮色就要将整个世界吞噬,这个时候路灯以逐第点燃。 她一路尾随过去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小区,显然物管设施什么的都还不太健全。她在小区外就停了车,人轻易就跟了进去,神情依然恍惚,不过还没到妨碍她找到汪承瑾的车。 汪承瑾本想丢下方薇后再给李诚去个电话让他找人过来,可是这个女人在后座上摸摸索索的收拾袋子好一阵。下车时又听见“哎呀!”一声,接着是纸袋摔落地面的噗噗声。汪承瑾坐在前座不耐烦的从反光镜里看,这个女人像是摔倒了,身旁的纸袋散落一地,弯下腰一只手捂着脚呻吟出声。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那个倔强隐忍的女人,其实她以前也是遇到事情咋呼呼的,她的脚有习惯性扭伤,一扭到脚就特别依赖他,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 开门出去走到方薇几步远的位置,“你还立在这里做什么!” 方薇小脸煞白有些痛苦,看到汪承瑾出来心里喜不自胜跳着脚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也不管那么多,“判人死刑都有个点,你就算不念旧情,我都这样了你还是先送我上去行吗?” “立着!”汪承瑾隔开了她的手,提脚走到几步开外的地方,蹲下身收拾地上散落的纸袋这才看清里面的东西全是婴儿衣服。 方薇跳跳的到他身后,等汪承瑾起身又主动攀上他的胳膊,也不管汪承瑾有多不乐意,“我都听你的行吗?” 汪承瑾想让她上去也好,到时候李诚他们过来也没那么麻烦。也没有深想刚才还一副噤如寒蝉的女人为何如此诡异大胆。任由她攀着自己,半是拖着往楼里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看到门口一个垃圾箱想也不想的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在垃圾箱旁。 其实刚才方薇在后座上磨磨蹭蹭的收拾袋子的时候不经意瞟向后方就看到了不远处傻傻伫立的苏澜。她想机会来了。这可不怪她,谁叫那天苏澜那样的趾高气扬来着! 拨开头发,露出一副钻石耳钉,趁着汪承瑾不注意的时候假装扭到脚以骗得汪承瑾下车,然后在苏澜面前做出亲昵的举止来。 这个时候站在汪承瑾身侧挽着他的胳膊的方薇心里暗暗得意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 电梯下来的时候,汪承瑾已经有些不耐烦,可碍于他们身旁还有几个等电梯的人,也不好挥开一个‘孕妇’的手。走进去,电梯快闭合上的时候,又进来一个挎着一篮子菜的中年妇女,显然跟已经在电梯里的另一位中年妇女相熟,两人打了个招呼。后进来的那一个开始八卦自己刚才所见。 “哎呀!你刚才没看见,”一副有些替听她说话的人失望的语气,“刚才那姑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蹬着双高跟鞋不要命的往大门方向跑,我看着就要出事。” “那到底出事没?”电梯里另外的一个女人问。 “一下子就摔倒了!”讲八卦的女人声音有些高的绘声绘色描述,“摔得挺惨的,整个一个五体投地!却一点都没有停顿爬起来又歪歪倒倒的跑,也不知摔哪儿了,地上好多血。看得周围的人倒吸口凉气。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对着我们这栋楼哭呢!” 形容的大妈说得颠三倒四的,周围的好几个人却开始加入话题。 “造孽!现在这些个年轻人啊!没准是那姑娘失恋了。”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特漂亮,”又有一个人问,“穿了一身白裙子?” ------题外话------ 亲,觉得不错就收藏吧!方便下一次更新的时候第一时间在书架里就看到啦!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四)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特漂亮,”又有一个人问,“穿了一身白裙子?” 传递信息的那个大妈说,“是啊!好多人都看见了!这姑娘估计是扭伤了脚……哎……” “……” 狭小电梯里议论纷纷。汪承瑾有种不祥的预感罩上心头。他听到扭到脚的时候就已经镇定不住了。 “漂亮,高跟鞋,白裙子,哭,血……”这些个词汇牢牢扣住他的心,绷得心口欲裂。 伸手不停的按了最近开门键。 “你要干嘛?承瑾?”方薇面色大变。 汪承瑾面色铁青得有些骇人,一把挥掉方薇欲拉着他的手。 电梯里的人本来都还在八卦楼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会看着这两人的举动不禁唏嘘这看起来丰神俊朗的男子居然这么不尊重自己怀孕的老婆。本来个别的人还是热心肠,但看到汪承瑾的难看脸色也不敢开口,眼看着这两个人在电梯门一开就第一时间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汪承瑾走的是楼道,几乎是狂奔。他听到方薇叫自己也只是用狭长的双眼冷冷一瞥。意思是:你不是扭伤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方薇在他冰冷的目光中立刻结了冰般顿住了。该死的她已然忘记自己“扭伤了脚”的事实。 汪承瑾踹着粗气跑下十几层楼那里还有什么“白裙子的流泪女人”。 他迅速一路寻去,在小区门口的地上确实看见了零星血迹,也不似刚才那个大妈形容的那样骇人。抬脚继续追出去,外面除了普通的街景和三三两两的人,一切也没什么的。 他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一个电话,电话拨出去,眼角余光瞟到那辆空空如也的红色车子。握着电话的手挂断电话,颓然的垂落。 曾经他还嘲笑过这辆车的小气,此刻他是那么希望她就在那辆车里好好儿的呆着,等他带她回家! 原来真的是她! 刚才只顾着找人,却忽略了这大摇大摆的停上人行道的车。 一想到刚才那个大妈的形容心里突突的痛了起来。 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一个激灵。是家里的电话,清了清嗓子接起,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喂!” “爸爸你什么时候才到啊?妈妈也不接小汐的电话!”孩子显然等得有些着急了。 这个时候叫他如何向孩子解释。他以为他不在乎的,他可以关上心,蒙着眼,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 “小汐爸爸刚好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你知道这个时候爸爸身边怎么可以少了你漂亮的妈妈呢!” “喔!”孩子有些小失望,“那妈妈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 “妈妈的电话在车上,妈妈现在正在穿美美的衣服。所以没办法听小汐的电话。” “哦!那明天你们一定要过来,我做好的点心让何奶奶留着。” “好。”汪承瑾切断电话,也不管孩子在电话一头说再见的话。心里淤积的自责越来越深。 茫然四顾,她会去哪儿? 苏澜拼命狂奔,脑海里只剩那两颗耀眼的石头,两个相携走进公寓的身影,还有汪承瑾手上纸袋上面某知名婴儿服饰的logo。 那才是一家人。 脸颊的泪就没干过,她记得自己摔到了,却不觉得疼,没有什么痛比她的心更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逃开这里。 除了逃避她甚至不敢去责问,一切都死了。就像落花,曾经再美也会化作尘土。 “苏澜,把你的手给我!” “澜澜,你是我的,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 “澜澜,我爱你!” “老婆,我回来啦!” “老婆,……” “……” 原来一切不过是美丽的衬托,她真傻!明明从一个谎言里逃出来,结果又跌入另一个谎言里。如果自己的一生注定如此,她何苦再苦苦挣扎!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只知道拼命的跑。看不见方向,眼前雾蒙蒙一片。直到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响起还伴着刺耳的刹车声,眼前又很多道白惨惨的光,停下脚步,可是她看不清,也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头发什么时候已经散了,有几络粘在泪湿的脸上,她却动不了。脑子里瞬间闪过妈妈的脸,“妈妈,对不起!” 一片混乱中自己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失去知觉前她笑了…… 褚一航刚从公司回来,白天和苏澜的对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 他的女孩,那个爱笑,倔强,骄纵,甚至有些傻乎乎的澜儿已经变了模样。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当年的错。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个多磨的世界,她才会变得如此处处提防,处处小心,甚至给自己穿上了刺猬的外套。 他放慢速度,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前方路口突然冲出一抹白色的影子,真的只是一抹,如精灵般轻盈的不像话,仿佛再快点就会飞起来。 这条路是主干道,本来车就很多,一时间尖锐的鸣笛和着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四起。 他一脚刹车下去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尾。 而那抹本以为会消失是影子就那么直直的停在马路中央的一片白光中,神情呆滞,茫然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 一辆车在她面前咯吱刹住,堪堪停在她身前。 他看得心惊! 是他刚才心心念念的女人。心弦陡然收紧! 顾不得那么多,拉开门冲了出去。在她飘坠如落叶般倒下的时候及时的伸手抱住了她。一种心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使他整个身子的细胞张开来。 在一片车海里把她打横抱起来,好轻!她瘦太多了!如同捧着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贝,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乏力的双手捧不住她。 回到车上打开内饰灯光。看得他心里揪到一块。后面的车一开始还鸣笛,最后都自动绕开。 他抹抹脸,一脚油门冲向最近的医院。 送到急诊室,医生为躺在病床上的她检查一番说没事,只是暂时昏迷过去。 心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刚才她站在路中央茫然凄凉的影子曾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多次,每次醒来背上都是汗涔涔的。 ------题外话------ 那个昨天蓝忘记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今天补上!祝所有看文的读者节日快乐! 记得收藏的孩纸才是好孩纸!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五) 他真怕她会消失。这些年一直坚信她还存在才不曾真的绝望过。所以刚才当真的看到她就立在路中央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医生为她清理膝盖和手肘的几处擦伤。 他这才仔细打量她。有只膝盖甚至跌破了,流了不少血,大片血干涸的血渍印在白裙角上犹如朵朵妖娆的花。 护士用药水洗伤口,怕她疼,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可是整个过程中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果不是手中还有温度,他真怀疑医生说她睡着了的话。 “你可以带着她离开了!”医生见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走神,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容惨白的女子发愣。出口提醒。 褚一航回过神感激的对医生挤出一丝笑来,“谢谢你!”他从来没那么感激过一个人。 “她的脚扭到了,回去先给她冷敷,明天再热敷一下应该没事,我先给你开一张药单子,你去缴费取药。”说完去办公室开药单。 他知道她的左脚容易扭伤,这是她小时候贪玩从水管子上面跌下来留下的后遗症。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对他说要嫁给他的话。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熟悉,曾经他是最懂她的那个人,也是最爱她的那个人,而今几年的时间留白,她和他之间却隔了太多。 离开医院的时候,褚一航极尽小心的托起她软塌塌的身子出去。走廊上的白炽灯光打在怀里的她脸上,更显得小脸苍白,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呼吸很轻柔。他忍不住停下来低下头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额头的发际线。 有多久没有离她这样近了?近到她的头就贴在自己的心脏旁,暖呼呼的。从心脏位置一直暖到四肢百骸,那样的暖!又从心底溢出的满足让他的每个毛孔忍不住轻颤。 他想他不会让她再受伤了,可是她又愿意给自己机会吗? 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她带回“爱琴有别”。 保姆一开门就看见多日未出现的主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女人。门厅的灯昏暗,但她还是看见褚一航的神色静若寒潭。 她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让风风火火走路带风的他进屋。只听到走上楼梯的褚一航吼,“上来帮忙。” 她跟上去,褚一航已经把怀里的人搁在了他的床上。往衣帽间走去。 保姆站在屋子中央不知该干嘛,褚一航一会就拿出一套白色的样子保守的丝质睡衣摊在床尾说:“给她换上!”又不放心的叮嘱,“轻点!她受了伤。” 褚一航退到露台,一并关上露台通往卧室的门。 保姆走近床边,床上的女人尽管被散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她还是忍不住讶异。――这个不是墙上那个女人是谁? 褚一航趴在栏杆上面摸出一只烟来,往透着亮光的屋子里看一眼,又放下了。知道她不喜欢烟的味道。 拿出烟盒又放进去。微凉的空气中有海的咸味夹着花的芬芳。白色的月光和莹白的景观灯交相辉映,真想时间可以静止,那样她就可以一直在自己的方寸之间。 这个时候细想苏澜今天出事可能是跟汪承瑾和那个怀孕女人的事情有关。她今天倒下的地方距离他手下的人调查得知的那个女人的住址不远。 今天早上还在自己面前尖刻反驳,还笃定自己过得很好,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憔悴成这样。 半响露台的门被敲响,褚一航往里走,打开门进去,一眼看过去苏澜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刚才保姆敲门时他还以为她已经醒了呢! 放低声音,“你下去吧!”屋子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暖和,虽是八月,s市靠海,这个季节的夜晚都比较凉。 “先生……” 保姆欲言又止,让褚一航不禁轻蹙起好看的眉毛。他可不想吵醒床上的人,压低声音,“什么事?” “哦,……。”保姆不知道该不该说,看了一下男人难堪的脸色,心里仔细衡量一下选择不说就下去了。 褚一航也不管其他,直接坐在床边拉过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想给她放进被子里去,觉得手心里有些粗糙的质感。打开手心就那么让她的手摊在手心,手腕上的那只手表已经被保姆除去。 就这一眼看得褚一航心脏猛地一紧,黑色瞳仁急剧收缩。一张平静的脸瞬间四分五裂,呈现出疼痛和阴霾。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再难以容下其他。 这两次每次看见她,手腕上都带着一块手表。 她的每个习惯他都记得很清楚,以前她上课老是迟到,约会也会迟到,他就给她买了一只手表,可是她从来不带,总是揣在兜里。她说带腕表勒得难受而且也难看,褚一航你要是有天有钱了就到宝格丽买个手镯送我。 手腕上的伤口不是很长,却刚好在要害处,而且很粗。可以想象当时的她用了多大的决心求死。为了谁?汪承瑾! 她这又是何苦,她就没想过自己一直在等她么?这些年她在这里,而他一直还在原地,只有她一个转身就可以找到自己的。 这疤痕就像一只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这皎瓷般的手腕上,也噬咬着他的心。 腾出一只手拿过枕头上的那支银白的表,冷冷的触感,他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仍旧拢着她的手腕。等手心里的手表终于和自己的体温融为一体才给她把手表戴上去。 她要捂着,那么他就帮她捂着! 想起她的脚也受伤了,迅速下去拿了一瓶备好的药油。只要是扭伤根本不需要什么冷热敷。做完这些,他就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守了一夜。 苏澜一醒来,鼻息间有淡淡的青草香,满眼都是蓝色的,偏过头白色的窗纱在金色的阳光下舞动,还能隐约听见海的声音。 这是哪儿? 她记得自己昨晚一直在跑,最后的记忆是在一片惨白的光里。 试着起来,可浑身酸痛,连头疼的隐疾这个时候也不放过她,扶着额。好不容易挪出温暖的被窝就看到床边放了一双粉色的软布拖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穿上鞋子往可以看到这是什么地方的露台走去。 ------题外话------ 孩子话说有这么帅气痴情的南竹是不是好受一些了!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六) 苏澜一瘸一拐的走得分外吃力,环顾一圈发现了墙上的那个相框。这下她总是明白了,这是褚一航的房子,难怪觉得有些熟悉。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走到露台,早上的一丝凉意袭来。她就呆愣在白色的躺椅旁,蔚蓝的天海,娇羞的白玫瑰,秋千,碧绿的草地。哪一样不曾经的苏澜对他的要求,包括蓝色的卧室。 身后传来“喵呜”一声,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猫正举着两只前爪在露台的门框上磨爪子。发出“噗!噗!噗!”的声音。一边磨着还一边眯着一双湛蓝的眼睛瞄着她,似在细看。 她脸上涌起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二……”微微俯身,“一二过来。” “它不是一二,只是刚好和一二很像,它的前主人给它起的名字叫雪妮。”褚一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卧室中央,双手闲闲地托着食盘,欲让她去里面吃饭,“澜儿过来吃早餐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的熟悉,就像一个太合格的丈夫等一个不合格的总是睡懒觉的妻子用早餐,脸上挂着心甘情愿的笑。 在这样一个好天气加好氛围里苏澜直起了身却说了一句不应景的话:“褚先生,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你?” 褚一航走出卧室,来的露台,把食盘搁在圆几上,温柔的凝视着她,带着些许无奈,“澜儿昨天晚上你在马路中央晕倒了。那个时候我正好路过。”还好那个时候他在,如果不是,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本来有些愤怒的苏澜白皙的小脸腾地就红了,她为什么要认识自己的人瞧见她的狼狈。而这个认识的人还是曾经纠葛很深,她并不想把伤害摊给他看。这个男人背弃过她。那个时候她发誓要让自己过得还好的。 老天偏不如她的愿,偏偏不幸福,还要让他看见。 “你难道不能把我当成路人甲,当做没有看见。”她生气的说,说完看也不看他,想绕开他身体离开。 她因为心里有气所以走得急,受伤的脚却不太听话,拖累她。 眼看着就要摔倒,忽然间手臂就被褚一航及时的牢牢拉住。身体因为他这一带惯性的靠入他的怀里。 封存记忆里的青草香气再次一股脑涌入鼻端。她双手迅速推开了他。 “你要去哪儿?”褚一航有些生气了,带着无措。 “我要回去!”她也生气了,无比倔强的望着他双眼冷漠却掩饰不住哀戚。 “回哪儿去?回去让他再伤害你?”他气她的固执,气她的排斥。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她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咪露出锋利的爪子,“你就不能不提那两个字么?你就当我作践自己行不行?”恼羞成怒的,一双好看的眸子眼角微挑,刚恢复白皙的脸上又涨红了几分。 “你让我当路人甲就当路人甲?你让我不在乎你就不在乎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他欺负!”褚一航看着这样固执得糊涂的她终于拔高了声线。他扯过她一把把她按进椅子里,也不管她疼不疼。 “我不回去,你让我去哪?”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没对自己吼过,她轻易服软,她必须离开这里。到现在傻子也看出这个男人还爱自己。 只是她早已不爱,从再见到的那一刻起就把他当做陌生人。对于一个救了自己的陌生人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先吃完这碗粥再说!”褚一航不回答她,把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端到她面前。 “我可以不吃吗?”苏澜盯着青瓷碗上不知名的花。 “不行!”他说得很坚定。 “我吃了就可以走吗?” “好!”他知道这个时候留不住她的,她说那个是她的“家”。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妥协的份,“你得把它吃完。” 他端过粥碗,而她接过后把整张脸埋着,海藻般的头发几乎遮住她的整个面颊。一嘴一嘴的吃,吃的很快,一直都没抬头。 以前她吃他做的饭菜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他也不嫌她聒噪。而今坐在他面前的她只给他看她小小头颅和发顶上的俩个旋。一时之间整个小小的露台只有偶尔小匙碰撞碗沿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钟摆敲打着他的神经。 汪承瑾在客厅里枯坐很久,从深夜回来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水晶烟缸里全是烟蒂,自己身上也落满烟灰,萎顿的扒着头发,一个电话进来,他接起听了两句,怒吼,“一群蠢货!”电话就那么飞了出去,“啪!”的撞在楼梯栏杆上落下来时已经四分五裂。 他此刻无比想念那个每晚都会在窗台独坐的女人,自己已经冷落了她一年多。可是她每次都是努力微笑,小心翼翼的对自己。 她会去哪儿?她在s市根本没有什么亲人,她会去哪儿? 突然之间他就怕了,是不是从此以后她就离开了。对,一定会想要离开他。他被这个念头吓坏了,忽的起身,像风一样上楼。 打开二楼主卧的门,直奔衣帽间,那角落里有个小保险柜。她的证件都在那里。只有藏好这些她才走不掉。 褚一航想着刚才她说她要回家,回和那个男人的家。她原来早已忘记他们也有家的!也不再稀罕这些年来辛苦为她置办的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等她放下碗他问,“澜儿,还要不要再来一碗,我看你吃的很香!” 苏澜猛地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笑意。抿抿唇说:“我该回去了。你答应的。”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澜儿这是你要的生活?”他发觉自己怎么看都是徒劳,根本看不透她,“这绝对不是你要的生活!” 苏澜也不避开他烫人的眼光,用自己都佩服的从容开口,“你是在说几年前我离开北京的事情吧!那个时候我已经一无所有。你知道的!是你对不起我,而不是我说的那样不是我不要你。我也不想埋怨谁。”她顿了顿,紧握的双手似极力隐忍着什么难以忍受的。 ------题外话------ 童鞋们,褚一航这厮对苏澜那份细致算不算宠爱啊!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七) 她顿了顿,紧握的双手似极力隐忍着什么难以忍受的。“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走遍了很多地方,就开着一辆从二手车市场淘来的破车。在四川遇到地震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后来又给了我一个家。一个让我落脚的地儿。” 褚一航想说什么,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制止了他,“你听我说下去!他没有对不起我,当然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我跟你说这些事并不是想让你内疚。那样做没意思。我希望你把你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经过这么些个小时,她的心已经平复了一些。再伤也要往前走不是吗? 那些往事她并不愿意回忆。 褚一航有想过她离开北京后的生活很难捱。只是没想过那场震惊世界的地震里她曾经命悬一线,她差点就真的消失掉了!她却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她还说她“一无所有。”自己让最爱的女人吃了那么多的苦。 褚一航整个人笼罩在不可遏制的难过中,低下头去,声音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澜儿……我不知道你会那么苦,我当时真没想过放开你的,我这一生只想……” 苏澜看见褚一航这个样子,这不是她的初衷。她伸出一只手怯怯的去握住褚一航搁在圆几上轻颤的手。 褚一航几乎是反射性的抬起略带血丝的眼睛看她。 苏澜也看他,并没有挪开手指,“我说过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内疚,这是命知道吗?我欠汪承瑾的!”说完她收回手。并不是对他还有感情才这样做。毕竟面前这个男人陪自己走了那么多年,她只是希望他过得好而已。 此时的苏澜才是真正的苏澜。 她的指尖温暖,然而短短的相触却没有让他潮湿的心暖和起来。褚一航也清楚她主动来握自己的手无关风月。她一直都是这样心软,看不得别人难过。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轻轻抱住自己。 褚一航不知道自己还能向她奢求什么,费力的扯出一抹苦笑,眼睛发疼得厉害,“澜儿,可是你就偏偏对我狠心?我爱你!为什么你肯回头看我一眼,我们有那么多的美好不是吗?而你一直在我这里!回来吧澜儿!我求你了。”他的一只手捂着心口动情的说。 “我不是良驹,但也不喜欢吃回头草。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欠他的是一条命!”她说出的话苦不堪言,一直习惯有个人陪着自己走下,如今继续下去谈何容易。“如果我说是我怕了,你信吗?失去那么多以后我怕了!”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她的心又抽痛起来。她想也该结束了,可是很迷茫怎么结束?这些事情她当然不会跟褚一航说去。 “你要的我都给得起,我不会再丢下你。”声音带着乞求的意味了,他是褚一航啊!人前高高在上的褚一航。 “褚先生好像在说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她转过头看着楼下那金色晨光中开得正盛的玫瑰,“你应该和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好好过日子,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也是你父母希望的样子。他的人生从生下来起就被设定好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他的人生春风得意一帆风顺的妻子。 褚一航只是看着她良久,似妥协的语气,“澜儿,如果你执意如此,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澜回转头看着他,她何尝不了解褚一航,他那双眼睛已经泄漏了所以的动机,她厉色,“你别胡来!不值得!”褚一航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苏澜最最清楚,别看他一副无害的样子,他只有对自己纵容,其他的他是容不得的! “我胡来又怎么着?你能保证你回来吗?”他从来没有对她狠过,连这样的话也没说过。 “我能保证什么?当年你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本来我不想提,可是你……逼我!”苏澜涨红了脸。 这句话无疑是对褚一航釜底抽薪的一击,他愣然。 “你给记住了,是我欠汪承瑾一条命!我得还他。”苏澜怒喝,“还有那个孩子是无辜的,那是一条命。” 苏澜起身看了一眼桌上的粥碗,上面还粘在一些粘稠的糊,“我得回去了,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褚一航站起来,想伸手去扶她,被她隔开了。他只好失落的说,“我送你!” “不用!”她已经转过身去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可以叫车。” “换身衣服再走!”这次他越过慢腾腾的她去取了一套衣服,扔在床上冲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她说,“浴室里有洗漱的用具。” “我要我的衣服。” “你的我已经扔了!”他说完就出去了,轻轻为她带上卧室门。 崭新的衣服连商标都没有的。当季新款荧光桃红的丝质衬衣质地柔软,搭配了一条粉紫色的腰带,一条白色的贴身长裤。这一身把身上的伤捂得严严实实,连肿起的脚裸都看不见了。 苏澜走出浴室,这时阳光铺满了整个卧室,她正欲离开,床头柜上一个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很小的一个亮点却是灼眼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发现那个东西自己很熟悉。 褚一航立在门口,他知道她是瞧见了那枚被她抛弃的戒指。 他想起了在她生日那晚把自己小心收藏的美好交付于他,那一年她20岁,他25岁。犹记得她在他温暖的怀里醒来的那天早晨,也是阳光铺满了整个卧室,(他记得她有说过:褚一航你这房子我最喜欢的就是这落地窗了,一早醒来准能看见阳光)白色的窗纱在晨风中舞动。 她满意的伸出左手,让阳光穿过自己的指尖。这时才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个东西,在阳光下尤其夺目。 把手往脸上凑近细看一只简单合适的素戒,上面只有一朵突起的不知名的小花,她也许正在想:还算符合她的要求。也应该没超出她的预算范围。 她喜滋滋的笑着。 耳朵边有他粗嘎的声音,带着笑意,“喜欢吗?” 没想到她这打量被他给瞧见了,也顾不得刚醒来时的羞赫,气咻咻的说,“褚一航你就这样啊?” 他继续玩味笑着,“这样行不行?”把自己跟她贴得更紧密些。 ------题外话------ 亲们看了觉得不错,记得收藏哈!蓝谢过了!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八) 她更是气得满脸羞红,这人以前都是假正经呢!她绕开他的打扰,试着把转移他的注意力,“人家送戒指都是信誓旦旦的表一下,你倒是省事儿!直接给套上了。” “我还这样了!”他下面欺得更近,“老婆大人,看在老公我昨晚辛勤耕耘的份上还是饶了老公我吧!咱们来做点更直接的事情。”他挑起好看的桃花眼,一双手已经覆上她的柔软。 “不理你了!……”她背过身去,把满面通红的脸埋进被子里。 “那我理你就行啦!”他直接压过去。 此时的褚一航和苏澜两两对望,只隔了几米距离。他们的心却隔了千山万水! 褚一航在她脸上看不见什么。“我上来看你好了没?” 他显然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妥帖的白色衬衣,袖口上是宝蓝色的宝石袖扣。阳光把他整个人拢着,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矜贵,他一直都是耀眼的。 苏澜低下头目不斜视的看着脚下。卷缩的大拇指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那些过去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刚才褚一航的眼神别有深意,似在提醒着她。 苏澜觉得讽刺的是:不同的两个男人,不同的两枚戒指,不同的两段感情到最后还是殊途同归。她苏澜何其平凡,只是想和爱的人相守一生。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选择做一块石头,千年不变,只看人世沧桑。无需无求,也不依靠别人的光华来点缀自己。 苏澜走在前面,他小心的跟在她一步之遥,看着她细细碎碎的步子,尽量控制自己的平衡。“澜儿,我扶你下去!” “我可以的。”她看也不看他的挥手。 褚一航眸底的颜色加深,他的目光却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缓慢移动的脚。 这些年她都不懂心疼自己,那么高跟的鞋子是她能穿的吗?这两次见她,她哪一次不是穿的高跟鞋? 她实在走得太慢,因为膝盖也疼。额头上已经是涔涔汗水。 褚一航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打横抱起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觉得合不合适!迈着大步,“蹬!蹬!蹬!”的下楼。 “放我下来。”她一只手捶着他的手臂,双脚小幅度的蹬着。 “昨晚都已经抱过了,你以为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褚一航丝毫没打算放下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 “你无耻!”苏澜气结。 “还有更无耻的,想不想听,昨晚你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我换下的,想不想知道那时都发生了什么?”褚一航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能这样气气她也好,这一早上都是她在跟自己横。 “你……”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我还什么,禽兽?还是混蛋?”这都到了沙发边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动作甚是很轻和他的戏谑截然相反。 “……”苏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太累了。 “好了,逗你的呢!昨晚是我抱着你回来的,衣服是保姆给换下的!”他看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又讨好似的解释。拿起搁在茶几上的药油,蹲下身去就要脱她脚上的软布拖鞋。 苏澜听他的解释,脸色稍稍好看些,见他又要来抓自己的脚,立马把脚往沙发边缩了缩,“你干嘛?” “擦药!”他也不管她直接抓过她的脚,脱掉鞋子就开始往上涂药。 苏澜想起上次汪承瑾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这才多久,眼前的人就换了一个。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褚一航有条不紊的为她揉着脚。 褚一航倒是没多啰嗦,几分钟就做好了这事。实际上是苏澜的脚肿的老高,他不敢使劲,他知道她怕疼。她的脚很美,第一次见她,她才那么小一点,一醒了就踢出她那小胖腿,露出小脚丫子。那个时候还粉嫩得不像话的小脚丫如今已脱离了那个样子,变得纤巧,十个整齐排列的脚趾,指甲盖泛着朱玉般的润泽。 “别动!”他起身去了门口,不一会就拿过来一双乳白的平底羊皮鞋子,解释到,“你的那双鞋子已经穿不了啦!”他又怕她怪自己自作主张的。昨晚他看到她的时候其实脚上已经只剩一只高跟鞋是好的了,另外一只的跟已经断裂。他都不知道她穿着那样一双鞋子是怎么跑到马路中央的。 苏澜就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她看出他的意图,把脚往沙发上面缩。“我自己会!” 他也不管,放下鞋子,一把捞过她的一只纤足,一手握住她的脚腕子,一手在托起鞋子就把她的脚往里套,“都不知道好好儿的爱惜自己的脚!以后可要记住了,别穿那么高跟的鞋子。”说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温柔得如同回到很久以前,那似颠似怪的语气如同他们从未分开过。 苏澜只看到他的一头硬朗的短发。她偏过头一动不动的任他为自己穿鞋。这个男人她爱过,痛过,独独没有恨过。 鞋子很合脚。也很轻。 褚一航放下她的脚,站了起来。 苏澜感觉脚上的温度一下子消失了,抬起头来看见褚一航还站在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错开了目光,“那个……我该走了!” “我送你!” “我说过不用!”她一口回绝。不留半分余地。“你给我叫出租车就行。钱我以后给你!” “澜儿你当我是什么了,我还缺那两钱?”他的话发苦。 苏澜脾气一上来就死拧,“那我选择走回去!”她固执的瞅着自己的脚尖。 半响没说话,终于听到他拿出电话打电话跟另一端的人说找一辆出租车的声音。放下电话,“车一会就来。”带着不甘不愿的妥协。 “那我出去等着。”她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褚一航还是那样站在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丝变化都收入眼里。 苏澜往后靠了一下,“你是不是该让我一下!”他挡在她面前,如果要起身肯定会挨得很近。 褚一航后退两步,毅然转身走向门口,一把拉开那扇闭合的门。就那么立在门口,看她走过来,再看她越过自己走出去。 就在苏澜缓慢下台阶的时候,褚一航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澜儿,你等我!一定要好好儿等着我。” ------题外话------ 写小说的时候都是听着歌写的,亲们有什么好听的歌跟我分享一下下!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九) 苏澜立在一片晨色里回过头去,隔得远了倒看得清楚了些,褚一航许是一晚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一手还放在门把上。在别人眼里高贵如斯的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那样的平凡。 苏澜转过头看向脚下的路,轻飘飘的一句,“我不需要等着谁!” 从前没有等,现在更加谈不上。 车很快就来了,一路上心里不知怎么的除了痛还有酸。那些很久远的过去是那样的清晰的和现在自己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跛着脚刚走到雕花大门前就看到门前小径上来回踱步的汪承瑾,他半低着头,手上夹着一只香烟,从他的脚步可以看出此刻的他有些心焦。 她没看错吧!他不会是巴不得自己消失了才好? 苏澜身上没有遥控钥匙,就那么立在门口看着那个男人,他身后的紫薇花开得正艳,紫薇花架下的栀子花也散发出荼蘼的花香,这些在苏澜的眼里已经失去了颜色。就算你是一个爱花的女人又如何,你懂得欣赏却没有人欣赏你! 汪承瑾很快就走过来,向她大步走来拉开了门。 原来门并没有锁。 他什么也不问的抱住了她,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还好她回来了!” 苏澜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住,她太累了!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还是熟悉的薄荷香。温暖的阳光铺满身上却让她不可抑制的想起昨天傍晚的那一幕。心底升起一股陌生和寒凉直接让她毫毛倒竖甚至身体僵硬的抗拒着这个把自己圈入怀里的男人。 她呐呐的吐出两个字,“恶心!”自己一夜未归,他反倒失了常。他是终于明白等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不对昨晚他不是在那个女人家里?他是突然良心发现愧对她苏澜?他这双手抱过别的女人。他爱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有他的孩子…… 虽然很累,大脑却够活跃,那些画面和字眼在脑子里如同一团乱发,缠缠绕绕没个直溜! 汪承瑾不可置信的松开她,双手掌着她的肩,“澜澜?……” 他终于肯这样叫自己,可是已经完蛋了! 她那双本来美丽纯净的大眼此刻有血丝有水雾还有他看不懂的陌生情绪。直直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深深的厌恶。汪承瑾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口一抽一抽的拉扯着。她厌弃自己,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就“恶心”这两个字虽然很轻,却堪比刀斧劈得他恍然如坠入噩梦。他不相信,手上用力劲,“澜澜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到底想要个什么答案才安心。 苏澜如惊蛰般开口,“放开我,恶心……” 汪承瑾犹遭重重一击,忽的松开了手。知道自己弄疼了她,可是他手一松开她就如同一片落叶直往下坠。汪承瑾手疾的抱住了她。 苏澜想挣扎,却没了力气,气若游丝的说着,“别碰我,别……碰……我。”抿紧的唇线下滑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长睫毛上的水雾越积越多,却始终没有凝结成泪滴。 汪承瑾依言放开了她,他其实不是不喜欢她哭,而是怕她哭!最怕她流泪的样子,那个不是谁都可以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里裂了很多道口子。 苏澜把头埋在膝盖间,海藻般的头发垂在脚边,汪承瑾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就是自己父亲去世,年轻气盛有没多少经验的他在一干董事面前也没有这么无助过。那个让他生平第一次无措的是眼前这个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好一会,苏澜才抬起头来晃悠悠的起身,她并没有掉泪。 汪承瑾看她一瘸一拐的往里走,一个趔趄。他赶紧伸手过去,还在距离她手臂一点的位置上就被她有所感知的一把挥开。他只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他们刚进屋,柳姨就站在厨房门口想上来说话,汪承瑾一个冷冽的眼神过去,柳姨吓得缩回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主卧室的门口,苏澜打开门转过身,站在门内一只手把在门把上,一只手掌着门框,双眼空洞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好累,想睡会!” 他以为她会再闹,没有想到她这么安静。这样子的她让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打他骂他才像她。像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 他抵着门,“澜澜我们谈谈!好吗?” 苏澜片刻愣然,眼泪在这许久冷落以后的第二声“澜澜”中差点跌落。她把着门的手稍稍使劲,用力吸了吸鼻子。这一年多来,他冷淡她,漠视她,甚至肆意伤害她。她一直苦苦支撑,刻意掩盖,为什么? 就为了求一个安定。也是因为爱他。可笑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差点成了最后一个知情人。她也曾经对他说过,“我们谈谈。”他不是没给自己机会么?怎么想起来了? 苏澜不会以为因为自己彻夜不归就改变了他对自己的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倒回原点。她也不会忽视自己被冷落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可笑的是汪承瑾还拿褚一航说事。 她苦笑出声,唇边跃起两抹妖艳的弯弯的笑弧,“汪承瑾,你终于看到我了!可是我现在心情很差,怎么办?而且我已经想不起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重要到如此让你在工作日里特意等着我谈的事情。” 结婚以后苏澜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他。汪承瑾哑然,他能和她谈什么?谈他如何出轨?如何反复无常?还是此时如何内疚?还是倒出家里人都忌讳的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没有一件不是他难以启齿的。他汪承瑾这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向一个女人解释什么,这不是他的性格。 苏澜见他无话可说也不想这样尴尬的对峙,使劲全身力气想要把门合上。汪承瑾毕竟是个男人,而她因为有伤想关门哪有那么容易?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 汪承瑾因为心急一个用力,苏澜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汪承瑾着急的一声,“澜澜!” 苏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下子疼得她眼泪汪汪,委屈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她立马用手肘擦拭,想要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汪承瑾刚才没来得及拉住她,这下见她起不来更是懊悔,刚才一时着急根本没想起她身上有伤。昨天那个女人说她摔倒了,他也确实看到地上有血迹。 看着她坐在地上委屈而固执的眼睛用力瞪着自己,突然想到另外一回事,她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伤在哪里。除了脚有些跛以为。“脚”?她的脚上那双鞋子一看就是订制品。她昨晚去了哪里? 她昨天根本就是身无分文,车钥匙和包都还在车上,车还是下面的人给开回来的,袁理把包和钥匙交到他手上时,他的心都揪紧了。担心她大半夜还流落街头。刚才只是想着她回来了,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根本就没注意这些。她这一身昂贵的衣服,奢侈的鞋子到底哪儿来的? 苏澜见汪承瑾刚才还一脸担忧,这时正神色不明的打量自己的脚。她下意识的一看,赶紧把脚往身体边缩。刚才自己只想着离褚一航远点,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以褚一航的脾气,这双鞋子哪里是什么没有牌子的便宜货!还有自己身上这身衣服。 “意大利那个古怪老太太的作品。vmigar”汪承瑾轻轻念出了声来,神色难堪至极。那个名设计师不轻易接单的。昨天明明听说人说她穿了一身白裙,一夜未归却身无狼狈甚至对昨天的事绝口不问,她难道不该质问自己吗?她没有。而且在听他念出品牌时瞬间脸上慌乱是从何而来? 汪承瑾心里疑惑重重。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苏澜,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在苏澜艰难起身这个过程中他没有搭把手,比一个陌生人还置身事外,甚至在看到她白色裤子膝盖位置被渗出的血丝染红时他也只是轻微皱了一下眉毛。 等到她摇摇欲坠站稳时,他才冷冷开口,“澜澜,我问你,昨晚你去了哪里?”叫的还是“澜澜”却凉薄如冰。 苏澜挪到墙边,不慌不忙的扶着墙壁站稳。脸上早已没有了初始的慌乱。只觉得荒唐至极。她刚才慌什么,而今到让输理的人占了上风,而自己到成了一个到情人那里厮混了一晚的不忠妻子。“汪承瑾……,这话你能问得出口?你怎么不说我是滚到哪个男人床上去了!……先说说你吧!” 汪承瑾定定的看着她,他太诧异她的变化,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你不是昨天跟踪我了吗?” “哈哈!原来被你发现了。是啊,昨天我无聊到跟踪你,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这些她都说不出口。“看来我们都一样哈!”她笑出了声,没想到对面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无耻之极。这些年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脸皮特厚的优点。事已至此也不过鱼死网破,“汪承瑾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玩女人,还是说你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是谈我今早从哪个男人床上下来。” 汪承瑾面色铁青,额上青筋猛跳,他走上前去,一手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挥在半空却落不下来。那张脸太小,实在怕这一巴掌下去,她就消失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痛。 苏澜也愣了。他想打她耳光!凭什么?就凭她莫须有的出轨?还是因为她从未有过的不怯弱和讥诮而打她? 这个动作从来没有的,以前他还对欺负女人的男人嗤之以鼻,是他将自己从那个醉酒的流氓中救出的。而今却开始效仿了!她嘴边染上笑,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狠绝的脸色说,“汪承瑾,你打呀!你怎么不打?” 她这个样子倒让他更打不下去。曾经最讨厌对女人动手的,就差点打了下去。 “那个男人是谁?”他颓然的放下手,暴喝,“哪个男人tmd到底是谁?” 事到如今他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或者说是不是他心里呼之既出的那个名字。 苏澜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害怕,没有慌乱,只有他看不清的沉静。 在等待她说出口的时间里如凌迟在心里上演,他几乎有些等不及,但还是有些害怕她说的是真的,而且真的是那个男人。 “是谁?不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男人么!还会有谁?”她没有想到自己在他眼里就那样的不堪下贱。她是从褚一航的床上下来,但是他们清清白白的。也好,是该散场了。她努力昂起头,露出精致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启苍白的唇,“你觉得满意么!别忘了是你给我们机会的!” 汪承瑾被她呵出的气息弄得有些痒。他看着这个面前的女人明明虚弱却笑意盈盈的脸气恼至极,“苏澜我没想到你不是一般的贱!” 心里就像被戳人一枚钢针,她气息有些不稳,涨红了脸,“汪承瑾你不也贱么!哈哈!贱一块儿了!你不贱也不会站在这里。” 汪承瑾恨不得撕碎了她这张虚伪的笑脸,她不是该放低身段求他?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你就贱吧你!”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使劲一掼,苏澜整个背部撞到墙上。骨头被撞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总觉得自己要找什么发泄那些个这个男人加在自己心上身上的痛。 苏澜举起右手奋力朝他那张阴沉得可怕的脸挥去,在挥手的同时,她闭上眼睛半响听到如她所愿的声音。手掌火辣辣的疼。 读初中的时候物理老师讲过力的相互作用,用在这里也恰如其分。她伤他,其实她也疼,手疼心也疼。因为她爱这个男人!就是不知道他那样伤害自己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有没有疼过。 她睁开眼睛,那些囤积已经的眼里夺眶而出。眼泪朦胧中他的怒火反而不那么清晰。 “汪承瑾这一年来我受够了!你一次次的转身早已把我的耐心用光了,所以……”苏澜说到这里几乎是哽咽,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们离婚吧!”她捂着脸靠在强蹲下去。 是谁让这一切变成这样的面目全非?是褚一航!想到这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收紧。一年前睡在自己身边的她梦中那个呼唤犹如魔咒让幸福的一切脱离了轨迹。到如今的无法收拾,而昨晚她又和他在一起,今天她说要离婚,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苏澜,你敢再提一次!” 苏澜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汪承瑾,“离婚!我要离婚!”她歇里斯底的喊。震得小身板都在发抖。 汪承瑾更怒了,一把捞起她往洗手间拖。她挣扎着,“放开……放开……你疯了。”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而去。被他钳制的手臂如同断掉。 然而这个在怒气里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已经听不见她说的什么了。 汪承瑾把不断挣扎着的苏澜拉到浴缸前,把她整个人拎起往里面一扔,打开了水喉。 苏澜浑身闷痛,撞在浴缸里的骨头如同碎掉。疼痛还没有缓过劲来,一股凉意又袭来,“汪承瑾……你一定是疯了。”眼泪横流。 汪承瑾开始拉扯她身上的衣服,“我要把你洗干净!” 苏澜躲不了,拿起浴缸上面的圆形花洒就给汪承瑾打过去。“要洗干净的到底是谁?真脏!” 力气虽然不大打在汪承瑾的头上,他还是吃痛。一把夺过去扯出剩余的花洒水管捉过苏澜的双手就往上边绕。 “你要干什么?汪承瑾……”手上圈圈环绕,越勒越紧,冰冰凉凉的管子可比身下的水还要残忍还要凉。她的双腿在水里挣扎溅起水花打在墙壁上,打在她和他的身上脸上。 汪承瑾像是着了魔,浑身燥热,打在身上的凉水也让他冷静不了,她越挣扎,他越勒得紧了。他要把她绑起来,那样她才跑不了。“我叫你跑!我让你去找褚一航!” 苏澜看着自己的手被越束越紧,直到手指也动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使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想离开这个空间,哪知道还没站直身子,随着手上被汪承瑾拉住的力道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出浴缸。 汪承瑾本来手上的花洒管子也没有打结,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出去。 “啊……”额头重重磕在洗手台柜子脚上,身体匍匐在地。 “澜澜……”这不是他要的,他扔掉花洒,急速俯身抱起她,“澜澜……你醒醒!” 苏澜死死闭上眼睛,额角肿了一大块,伤口正在往外渗出丝丝鲜红的血液。她本来就想就此睡过去,可是有人显然不放过她,使劲摇着她的身体,一个劲的吵着她,她惶惶然睁开发疼的眼睛看到汪承瑾一张担忧的脸,她没看错吧!“我要离婚!”气息孱弱的挤出几个字来,却坚定有力,“……我恨你!” ------题外话------ 亲们,今天是3000字。最近都很忙的,用的是存稿。我要努力码字!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一) 她还想说:这样相互折磨,积怨,诋毁的过下去没有意思。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闭上眼睛。 远远地听见汪承瑾怒喝,“苏澜我告诉你离婚你想都别想……要不你试试看。” 苏澜躺在床上醒来时,觉得自己哪里的肌肉都每一处是好的,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她挣扎着爬起来,窗帘被拉拢了,隐隐有光线透进来。 不知道汪承瑾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软了下去,爬倒在地上。她也没啃声晃悠悠的起身慢慢移动着步子往衣帽间而去。 当她打开角落里的保险柜的刹那她终于知道汪承瑾说想都别想时为何那样的底气十足。原来他早就做了准备的。 她记得前几天在网上听了一首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是对自己的讽刺。年少时曾经想得到褚一航的心,得到了可也失去了。汪承瑾出现后,她又以为得到了。现在想起来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也许真的没有那个男人会矢志不渝的爱一个女人一辈子。 有次聚会卓雅说过一句话:对不爱自己的男人交心,不窝囊么?那时卓雅喝多了,媚眼如丝的把自己的下巴埋在臂弯里。她老公在一旁尴尬的抽掉她手里的杯子。她却大笑出声,连眼泪都出来了。 现在想想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恰如其分。 她该如何离开?有时人不怕脚下的路通往哪里?而是怕看不到路。 汪承瑾悄声无息的立在门口,看着昏暗光线里那个蹲在打开的保险柜面前如同一只不知该如何的兔子一动不动的。良久汪承瑾悄然转身。 邱臻坐在黑色沙发上,听到褚一航的决定俊眉一挑,难以置信的看着办公桌后那个背靠着高背椅脸色疲倦的褚一航,犹不相信的问,“你确定?” “嗯!”褚一航几不可闻的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咬在唇上,准备点燃。想想又掏出一支抛给邱臻。自己再点燃。 邱臻接过,却把烟放在茶几上,“表哥,你这不是又想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而且她还愿意吗?她已经不爱你了。她过得也不错,我也不许你伤害她的。”姑妈一直都不喜欢她的。 褚一航拿起桌上的一个牛皮纸袋,扔到桌边,脸上难看,“你自己看看这就是她所谓的幸福,昨天晚上她就差点死在大街上。我们都被澜儿骗了!” 邱臻听到这里起身过去,桌上的牛皮纸袋的一角已经被褚一航刚才摔开,隐约看到是照片。他抓起来。面色起了怒气。邱臻紧紧捏着手上的照片,恨不得捏碎。他的俊脸瞬间狰狞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王八蛋,tmd我废了他去。”说完摔掉照片,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站住!”褚一航丢掉手上的烟,“你准备怎么做?这个时候去打他一顿,还是把他怎么的?澜儿她就好过了。这样莽莽撞撞的只会让她更难堪。” 邱臻回过头,气得跺脚,“汪承瑾他就tm一混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他想起刚才褚一航的话,“昨天发生了什么?” 褚一航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想到苏澜更是心力交瘁,“昨天她那个样子,我当时就没认出是她,她可能当时发现了汪承瑾有了外遇的事实。她疯跑着横穿马路,又在路中间晕倒。我把她带到我那儿住了一晚上。”他现在后悔昨天上午在咖啡馆问她的话,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是自私了些。 褚一航尽管说得很简洁,邱臻听得还是难受。他没想到苏澜竟然遭遇如此难堪的境遇。他唯一的一场爱恋,唯一爱过的一个女人,到现在只是想她过得好好的。“表哥,你能给她幸福吗?》能不再让她受伤?能不让姑妈他们伤害她吗?” “邱臻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我爱她,一直。今天的我当然能够保护好她。” “北京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会部署好的。也只是把公司重心转移过来。你就不用回去了。那边有周凯就行了。” “姑妈他们怎么说?”邱臻沉吟,毕竟褚一航凡事都得考虑周全。 “苏澜在这边的事情我尽量掩盖就是了,我爸前段时间还说这届过了他就退下来。再说我的公司是我一手打拼的,也和他没多大关系。沿海城市的发展也很快,发展空间也广阔。这几年房产也不景气。我想我们可以加大公司的其它投资。至于汪承瑾那里,我想得慢慢来。”他想起苏澜说过她欠汪承瑾一条命。 待邱臻出去,他拿起桌上被邱臻捏的变形的照片,用内线叫来秘书。让她把这些东西直接扔碎纸机。 他想她回来,无论怎么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想她回来。他的思绪一直停滞不前,因为他的理念里只有:她是他的。这样一个认知。 所以这一次不管毁天灭地,他都不会先转身。 汪小汐在家里念叨自己的妈妈,抱着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都是关机。哭丧着脸吵着要去看妈妈。小保姆被吵得没法只好去求助厨房里正在安排下人给二儿媳做营养餐的汪母。 “老夫人你去看看小小姐吧!”小保姆无奈的说。 “怎么了?”汪母边问边往外走,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得让她操心,不过她乐意,这样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到没价值。 “小小姐吵着要见她妈妈。打不通电话,正抱着电话闹情绪呢!” 汪母哑然一笑,这个小祖宗自从放假在家就尽折腾人。昨天去厨房也给下人们添乱。 汪母走进客厅一看汪小汐正抱着电话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委屈的嘟起小嘴,红了眼。见到自己的奶奶进来,眼泪立马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奶奶……妈妈去哪里了?是不是不要小汐了,小汐有乖啊!”幼儿园的一个小伙伴的妈妈就是走了。 ------题外话------ 亲们,下一章有伏笔哦!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二) 汪母心里软软的一酸,把孩子抱在膝头,顺势坐在沙发上,“瞧你,都弄得自己小花猫似的,告诉奶奶电话接通没?” 小汐伤心的摇着头,“没有,那个阿姨老是说关机。妈妈她干嘛关机。”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米米的妈妈不要她了,她打她妈妈的电话也总是关机。” 这个孩子太敏感,她是在幸福中长大的孩子,却有一颗敏感的心。“小孩子尽听人家瞎说,妈妈怎么会不要小汐呢。小汐不是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吗?而且我们家小汐也是世界上最乖的宝宝。” “嗯。”汪小汐用力点点头。 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三言两语就停止了眼泪。 可是……,还会没完没了的。 “我想见妈妈,奶奶你陪我去妈妈那里!” “不行!奶奶今天还有事呢!” “奶奶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啦!是吧?”她眨巴着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睛,狡黠的转着眼珠子。 “婶婶还要回来吃饭呢!改天奶奶陪你去。” 汪小汐立马从她膝盖上跳下来,红着脸激动的说,“奶奶你偏心,自从婶婶有了小弟弟以后你就不关心小汐了!” 汪母无可奈何的笑,“你们都是奶奶的宝贝孙子,奶奶哪有偏心!” “我说有就有!”孩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咬着不放。 “小汐!”汪母严肃起来。她想起儿子说过这个孩子不能太惯着。 汪小汐看奶奶生气了,她才不怕呢!小心思一转,“是不是妈妈肚子里有了弟弟奶奶也喜欢?” “当然罗!”她可求之不得呢! “那我们去看看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没?”汪小汐天真的说,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捉住汪母的手就使劲往外拖。 汪母对这孩子有些无计可施,也只好顺势站起来,“好吧!我的小祖宗。” 等汪母去厨房吩咐一遍,叫上司机准备出门,却没看见小汐。 “奶奶我穿妈妈给买的新裙子。”小汐“蹬!蹬!蹬!”的跑下楼。 汪母忍不住笑了。 ** 那冰凉的刀片,闪着寒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把它落在左手腕那跳动处,知道这刀下去然后什么都结束了。 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右手重重的残忍的着力。仿佛切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扰的人心碎的伤心。 那刀子下去就真的只剩下身体的痛了。那疼痛如同甜蜜的毒药。那一刻她忍不住痛哭,睁开眼,眼看着鲜血汩汩破出,有种麻痹的畅快。对自己的狠绝,对人生的放弃。那些有的没的顷刻间在眼前模糊起来,她堕入了更深的深渊。沉下去有浮上来,又沉下去。她害怕起来。本想一心求死,却是浮浮沉沉。 恍惚间看见妈妈含泪怜惜的看着自己,“澜澜,妈妈不逼你,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妈妈就只剩下你了,孩子…… ” 一会又是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潋着心痛的男人说,“澜儿,你等我,一定要好好儿的等着我!”然而另外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澜我没想到你不是一般的贱!”那个人他斜挑着眉,阴沉着脸,眼里有狠戾有厌恶。 她看着心惊,想要凑上去解释,因为她还爱他。她想争取一点点他的信任,可是任她怎么样张大嘴巴喉咙里就像被谁掐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泪横流的看他冲自己举起了手。 耳边响起娇嫩孩子的呼喊,“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我了吗?” 她努力瞪大眼睛才看见是个小女孩蜷缩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屋子角落里。 那是她的孩子,她长得真像小时候的自己。 她的小天使正用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柔软的卷卷的黑发服帖的贴在脖子边,白嫩嫩如同牛奶的皮肤吸收了屋子里所有的光线。胖乎乎的小手举起来,讨她的怀抱。 她屏息静气的走过去生怕惊醒了这场梦境。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去,任由孩子温暖的小手抚摸自己冰凉的脸颊。 孩子却哭了,哭声越来越大。 “妈妈你醒醒……妈妈……妈妈你醒醒!小汐来看你了!” 苏澜终于睁开了眼睛,汪小汐的脸就在眼前逐渐清晰。孩子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她伸出手握住孩子的手,久久的出不了声。 这才是自己的宝贝虽然很小,却很温暖。在自己冰凉的世界里如同一簇小小的火苗照亮温暖她的世界。 还好有这么个孩子。 孩子的世界最纯真,她爱憎分明,喜怒哀乐毫不掩饰,也不避讳。所以苏澜喜欢孩子。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傻傻的,连运气也不是那么好的她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汪小汐在苏澜拥着自己的时候也学着大人拍着苏澜的身侧,小手拍起来还有那么回事。声音也是嗡嗡的,“妈妈你吓着小汐了,你的身子好烫,奶奶叫了医生来,医生说你感冒了。” 苏澜这才注意到站在汪小汐后面的婆婆。 老人有些担忧的神色,看到她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苏澜有些揪心,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为自己操心,“妈……”她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喉咙火辣辣的疼。 汪母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孩子你好好休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好端端的天气,怎么弄成这样子?”她看得都难受,“我去端药来。”说完就出去了。 她所谓的药其实就只有几样简单的艾草老姜等等简单熬制成的汁水。这些都是老家那边的偏方,治疗感冒很管用。 汪母刚才没让医生给开药,她跟汪承瑾两口子提生孩子的事情都好久了,指不定这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乱吃药可不好,再说就算没孩子那些西药什么的都对准备要孩子的人来说不太好。 柳姨看到老太太下来赶紧问,“老夫人,太太醒了?”她在这汪家的老太太面前不敢叫苏澜名字。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三) “嗯!”汪母脸上凝重,刚才给苏澜用酒精擦拭身体的时候,看见她身上的伤。那些都不是一般磕磕碰碰造成的。那么多刺目的伤痕到底从何而来,而且她刘海下也破了。 今天如果不是小汐执意要来,还不知她一个人在楼上怎么的。想到这里她对汪承瑾请的保姆就没什么好脸色,她语带责备的问,“你到这里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柳姨一听这是语气不善的开头啊,知道是老太太生气了,连忙答道,“先生和太太结婚时就过来了。”都怪自己今天疏忽,知道两口子闹别扭,中午去敲过苏澜的卧室门见没人应,以为如同以往一样心情不佳不想搭理人。也没多想。等到汪老太太来才发现是病了。她还是很自责的,她忐忑不安的等着老太太的责难。 汪母不悦的说,“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这还好没什么大事呢!” 柳姨捏着衣角低头,“对不起……”明明知道对不起不管用还是只有这么说。 汪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总该知道吧!” 柳姨听到这里抬起头诧异的看向汪母,她并不知道啊,哪里有伤?一脸茫然地摇着头,是确实不清楚。昨晚苏澜一夜未归,今早上两人在楼上做些什么她做下人的怎么知道。当然这些自己知道的也是要紧的她是不会说的,她拿的是汪承瑾开的薪水。可不想失去这份优渥的工作。 汪母见问不出什么来,一个下人知道什么?连主子病了都不知道。现在这些保姆啊,拿的是高薪水,做的是便宜活。哪像她老汪家的那些个老保姆。她看向厨房,“药熬好了?” “喔,好了。”柳姨见躲过一劫,赶紧转身去到药。 汪母不放心的嘱咐,“凉一凉在给她端上去,别到时候烫着她了!” 她坐在沙发上边看到柳姨端着上去,才拿起手边的电话给汪承瑾打电话过去。这媳妇身上的伤他汪承瑾总该清楚吧! 可是一连拨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她在电话显示屏上确认那一串数字,这是儿子的私人电话啊!怎么没人接听。有些不耐烦的连额头上的皱纹都加深了。这都六点多钟了,他还在忙。她平日里哪次打过去不管忙不忙他都会接的。 气结的放下电话,这出门匆忙也忘了带自个的手机。这个汪承瑾,老婆在家里病了躺在床上,这身上还有伤,他会一点也不清楚不担心? 汪承瑾不是没有听到手机响。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丢在坐垫上,任由它响着,再也不管。 司机听到后座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见汪承瑾正兀自的闭上眼睛,脸上黑沉沉的。这样的汪承瑾他是清楚的,那肯定是狠狠的压制着怒气。 汪承瑾今天一天都把自己埋在文件和会议中,等到快下班的时候,一闲下来却不知该干些什么好。他不想回家!一想到家里那个又爱又恨的女人就搅得他肝疼。他没地方可去,所以魏鑫的电话一来,他就应约前往。结果途中这通现实家里来电的电话又搅乱了他稍稍平静的心。 家里那个电话苏澜很少用的,保姆又不知道他的私人号码。是苏澜么?她这会打电话来是何意?叫自己吃饭,还是谈离婚,或者是道歉。今早上她那一耳光可是他汪承瑾这辈子享受的第一个耳光。 汪承瑾进了盛世的vip包间,里面的莺歌燕语就钻进耳朵里。他和魏鑫他们几个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很少来盛世,一旦来就必须叫上陪酒的,说好听点是陪酒,说难听点那是什么都陪的。 今晚人有点多,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些个熟面孔,都是s市的一些个人物。 一群人见汪承瑾进门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接连招呼响起。汪承瑾只是脸上扯出一丝笑来虚虚的应了。 魏鑫推开几乎是挂在自己身上的火辣女郎,扯着嗓子,“哥来一个?”他的手指向站在沙发一角那个怯生生的如同小兔一样的女孩。“够嫩的哈!专门给你留的。” 陈斌离那个女孩近些,站起来拉着那女孩的手臂一推,“有点眼力劲好不好?把我哥给伺候好了,什么都不缺了。” 女孩终于开始挪步,那个男人的气场是全场男人里最强大的,从他进门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停在离男人半步之遥的地儿。脚上是被定住了。低着头双手绞着短的露出肚脐的吊带t恤。 从汪承瑾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晕着光圈的发顶。他的声音略低却掷地有声,“把头抬起来!”有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女孩终于半抬起她那红得不能再红的脸来。一双清透的眼眸半掩在如蝶翼般振飞的长睫下。 汪承瑾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议论褚一航什么的。他不动声色的伸出右手握住女孩尖俏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来,“假的吧?”她这睫毛怎么能和苏澜的相比。苏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时候那睫毛挠的人心痒痒的。 “嗯?”女孩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 “多大了?”汪承瑾把手上的下巴转了转。 女孩诺诺的说出几个带颤音的字眼,“19岁。” “第一次?”他继续面无表情的问。旁边的那几个还在说褚一航是如何如何的了不起。他想,褚一航有什么了不起,他爱的女人还是他汪承瑾的妻子! 女孩轻点着头,羞红到了耳根。 他松了手。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为什么有的人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却坚持仅靠自己的双手独活。就像以前的苏澜。而有的女人却出卖身体甚至灵魂。 他低笑出声,笑声有些冷。 面前的女孩见他脸上阴霾又笑声诡异时下意识浑身如抖筛糠般。这时屋子了本来各玩各的都注意到这边的两人。在陈斌等人以为汪承瑾会冲这个楚楚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发火的时候,汪承瑾却在下一秒把女孩拉入自己腿上坐下了,吻了上去。姿势暧昧,动作火辣。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四) 邱臻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半响才呼出烟雾。寥寥烟雾从鼻孔中溢出,喉头还剩点点苦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改不了这个习惯,每次晚归的时候都会停在这个可以望见苏澜卧室的路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偷窥者一样猥琐。也如同一个旅行者,疲倦到只有望见那窗口遥不可及的温暖就会满足。 今天下午褚一航的话让他知道自己该醒来了。爱了那么多年却连为她站出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不是他爱的不够深,也不是他没勇气。而是苏澜和褚一航从来没给过他邱臻机会。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为爱牺牲的。褚一航可以为她做一切,他现在比自己自由了,他还能再次给她幸福。那些是他邱臻给不了的。 ** 汪承瑾醉意朦胧的在门口密码锁上捣鼓了半天,司机要过来帮忙按门铃被他呵斥开了。好不容易打开门,他额头上已经折腾出细密的汗水。明明是几个简单的数字,他却老是搞混顺序。用123456多好,那样他准不会把它记成546321什么的。都怪那个女人要用什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作为密码。他总是恍惚忘记结婚日子。好像真的年代久远,那几个数字在脑袋里锈迹斑驳,模糊不清。 他一进门踢掉鞋子,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间,借着月光想去倒水。经过清冷的客厅沙发边脚步却顿住了。 月光刚好从窗外透进客厅中央,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身影熟悉,清瘦精神。 他本来还浑浑噩噩的大脑立马一个激灵,诧异开口,“妈,您怎么在这里?” 汪母按下遥控,客厅里立马明亮起来。她随意的丢下手上遥控器,眼睛清明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儿子,“我就不能来?” 汪承瑾见母亲脸色不对立马在她身边坐下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屁股挪开一些位置,知道自己身上味大。他一脸笑意,“妈,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您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汪母还是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股烟酒味还有劣质脂粉的香味,眉头皱紧了,“你今晚干嘛去了?” 汪承瑾笑着解释,“应酬,您知道的生意上的应酬有时候是免不了的。” 汪母本来就不带笑的脸立马就冷了三分,“承瑾你是我儿子,我不纵容你,也不冤枉你,妈人老了说话也不会逗圈子,澜澜身上的伤是哪来的?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汪母年轻的时候可是商场上的一把好手。别看她个子小,可是有勇有谋的。当初她从四川过来这边正好在汪承瑾爷爷手下做事,被老人相中,成了汪家的媳妇。自从汪承瑾父亲去世后她大病一场脑子也没那么好使了,现在还是可见一些气度。 “妈。”汪承瑾叫了一声,他心里有些气恼,面上倒是还笑着,不知道苏澜是怎样对母亲说的,显然自己的母亲已经站在她那一边了。“妈,她那是在浴室摔的。她没给你说?”他又没说错,苏澜是在浴室摔了一跤的。 汪母知道自己儿子在敷衍自己,“她这一跤倒是跌得不轻啊?从头到脚那么多的伤,那我怎么没发现你家的洗手间如同原始森林全是石头疙瘩什么的。别以为妈我还糊弄,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汪母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气息有些不稳。 “妈,您别激动!”汪承瑾站了起来立马一手稳住自己的母亲,一手为她顺气。他有些惊慌,这么一吓酒劲全没了。他的母亲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 “别打岔!”汪母气得不行却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一手隔开他的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以为你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可是你是怎么对自己的妻子的,一个好好女人,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她摔跤?你告诉我她得摔多少跤才会弄得全身上下连背上都是伤?你别告诉我是你给打的!”苏澜在她的眼里如同她自己的孩子,那个母亲都护短。 汪承瑾骗谁都可以,可是他骗不了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的目光和语音的双重逼问下,他嘴上没承认却不敢在看母亲的眼睛。 汪母见汪承瑾没说话继续说下去,“如果今天不是小汐非拖着我来,澜澜就是病死在床上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今天却……”汪母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眼前浮现的是揭开苏澜身上衣服看到的伤。苏澜醒来时抱着孩子那样的脆弱无助是她怎样极力隐忍都掩盖不了的。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脸上还挂着笑。转眼间就成这个样子了,她能不心疼么?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问苏澜怎么了?现在太多事情压得汪承瑾开不了口,原来不是她对母亲诉苦。是啊!她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人呢!“妈您早点休息,我有点困。” “汪承瑾你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汪母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恼的问。 “妈,您消消气,我都听您的!”他一副很受教的样子。“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我想去看看她怎样了。” 汪母不知道怎么跟儿子沟通,她并不想纠结苏澜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很多事她做不了主,“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但是我不想一遍遍重复我以前的话,你难道是非不明吗?你不能在家庭责任上犯错,别做一个糊涂的人,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汪承瑾想结束这场谈话,他点点头。 汪母也不是非要他的保证,反正厉害她都说了,也尽力了。坐了几个小时也累,站起来说,“我要休息了,你去看看澜澜。以后可别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胡来。”仔细打量一眼儿子,“你瞅瞅你这衣服,还有这身上的味!赶快去给我洗了,别把什么不干净的都带回来!”她眯着眼一脸嫌弃。 汪承瑾看见母亲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关灯上楼,他走得很慢很轻,生怕惊醒了一室寂静。 ------------ 第六章 易碎的是心(十五) 他在二楼卧室门口停下来,知道今晚是无论如何都得在里面睡。他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潜意识里他更想看看她。她虽然瘦弱但是从小底子打得好很少感冒什么的。 推开透出微弱灯光的门一切如常,和他以往每次推门进去一样。温暖的灯光,屋子里虽然很大有了她也不显得空。 她蜷缩在床上,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的位置,留下大半空着。 她睡得太安静。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只看到被子下她半弯的背的轮廓和小小的后脑勺。真的很小一团。在一堆雪白的被褥下显得孤零零的。 他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钟情于白色的被褥,平日里衣物几乎都是艳丽的色彩。独独她的被褥都是雪白雪白的。在他看来是冷冰冰的颜色。 他走到她那边仔细端详她的睡颜睡得很沉,眼睛安然的闭着,脸上两团温暖的红。应该没事了。母亲把她照顾得很好。 他心里叹息了声,扯掉脖子上早已松垮垮的领带走进浴室。 他已经管不了了,不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放开她的。 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苏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他进门开始她就醒来了。她根本不想看到他,所以她一直僵着身子没动半分。其实她很口渴,高烧消耗了她太多水分,她这个时候还是傻傻的躺着没动。等他洗好出来她就更没有喝水的意思了。口渴与面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汪承瑾洗好出来,见她还是那个姿势睡得很沉,他扯开被子平躺下去,伸出手在快碰到她的脖子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苏澜不一会听到身后不远处均匀的呼吸声。生病有个好处就是你的身体根本没那么多的精力去难过身体上不适以外的。也难怪那么多的人爱在这个这样的节骨眼上生病。 这个时候他就睡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反倒很冷静,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接近午饭时间。她睁开眼睛就只看到汪母和小汐,哪有什么汪承瑾。仿佛昨晚那些他制造的声音与气息只是她半梦半醒间的臆想。 小汐见苏澜醒来小身子就扑在她身上跟她腻了会。汪母本来说给她端饭上来的,昨天苏澜粒米未进。苏澜拒绝了。在床上躺了那么长的时间也烦了。 汪母下楼后,苏澜和小汐又说了一会话这才一边挣扎起身。太长时间没动。身体一动就有酸痛袭来。 小汐在一边站着看到自己妈妈皱眉吃力的样子,赶紧小心问,“妈妈疼吗?” 苏澜套上拖鞋扯出一抹笑,“不疼,宝贝,妈妈有你就不疼了!” 汪小汐想了想似懂非懂的样子,“妈妈昨天奶奶给你擦酒精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偷偷哭了。还不让我看,我都看见了你身上有伤。” 苏澜诧异,她没想到被婆婆看见了。 汪小汐看到苏澜没说话,以为她不相信,“妈妈真的,奶奶说你疼她也疼。小汐也是,妈妈如果疼的话,小汐也会疼的。” 苏澜弯下腰去十指捧着孩子的小脸,两人额头相贴,这是属于她们俩的亲昵方式,“对不起宝贝,妈妈不好,自己不小心摔跤让你和奶奶担心了。” 小汐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在她眼前扑闪着,“妈妈那你保证以后走路的时候好好的走。” “妈妈保证。”苏澜边说举起右手做保证的手势。 汪小汐开心的笑了。 她定定的看着孩子纯纯的小脸,有些不忍心。这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放不下的宝贝。起身伸出手扯扯凌乱的头发故作搞怪,“哎呀!现在妈妈得赶快洗漱去,否则妈妈就不是美美的妈妈啦!” 苏澜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苍白,眼皮浮肿,嘴唇干裂。她不由抿了一下唇苦笑出来。还真像个弃妇,任何男人怕是看了都倒胃口吧!迅速收拾一番,不再看镜子里的人逃似的离开。 苏澜牵着孩子下楼的时候。汪母已经在摆碗筷了,简单的清粥黏黏糯糯热气腾腾的。桌上还摆了一盘子炒油菜,一盘蒜泥黄瓜和一盘咸菜肉丝,地道的川味家常小菜。 汪母边盛粥边说,“澜澜坐啊!愣着干嘛?” 苏澜惊觉自己愣神了,刚才看见汪母站在阳光柔和的餐桌前忙活的侧影不禁想起自己的妈妈。多年前自己的妈妈在偶尔有时间的时候也是这样细心专注的张罗。 她接过碗连谢谢都忘记了说,匆匆低下了头。 汪母也坐下来,“澜澜,妈做得简单,你病刚好还是少吃一些油腻的好。吃清淡的合适。” 苏澜吞下口中的饭,“谢谢妈!”她还是没敢抬头,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只是掩饰的夹了一筷子油菜。 “澜澜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肯定是承瑾的错。有什么给妈说,妈给你做主。”她说完见苏澜还是默不作声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无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她根本不想失去这个好儿媳。小汐也小,不能再次失去妈妈。 汪母顺手给小汐夹了一筷子菜,端着碗一再叹息却吃不下去。 苏澜没再听到婆婆的声音,吸吸鼻子抬起头见自己的婆婆端着碗也不下筷满脸忧愁的看着自己,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再怎么样做晚辈的都不应该让长辈操心,但是她和汪承瑾的事怎么给她说。 她只好为婆婆夹了一筷子肉丝,“妈,您尝尝这个,很好吃的!”只是唇边的笑任她怎么努力都很难看。 汪母还是没动筷子,她看到苏澜低下去的脑袋,心里发苦,“澜澜你要原谅承瑾。妈妈这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才这样说话。妈是真不希望这个家冷得跟冰窖似的。妈也难受,男人嘛!工作忙,可能会有忽略你,承瑾他只是不懂得心疼女人罢了!”汪母这样说着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话没多少说服力。也只有这样说啊! ------题外话------ 亲们,下午5点钟还有一更!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一) 苏澜听到这里,只觉得喉头发苦,连同嘴里的菜都是苦的,她想说:汪承瑾不是不懂心疼女人,他只是不再心疼自己而以。 她始终都没说,那天的场景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宁愿自己那一刻不存在。也不要自己那样清醒的痛。 匆匆喝掉碗里的粥,“妈您和小汐慢慢吃。”说完立马站起来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儿。 “澜澜。”汪母见苏澜想逃避离开,立马叫住她。 苏澜只好坐下来。她们都没说话。等汪小汐吃好了,汪母支开孩子。 汪母手里的粥碗已经凉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放下来,“澜澜,妈妈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帮他开脱。他伤害你,妈知道。可是你要想想我们,想想小汐。其实承瑾这孩子是也挺不容易。妈的孩子妈清楚,没有坏心眼。十几年前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妈妈那个时候也没用的生了病。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全落在他身上。那个时候公司的一些个股东都看他年轻为难他,他还是硬抗过来了。从此变得寡言起来。好不容易有个女人疼他,哎……是我们承瑾没那福气。”汪母顿了一下,似在寻思,“后来有段时间,就是他带你第一次来家里前,他脸上的笑多了起来,我就觉得吧一定是有盼头了。那次被我问急了才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说他正打算追求她。我当然支持,我可从来没见他那样高兴过。从小到大都没有的!妈可以断言他是爱你的!虽然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又是怎么受的伤。但是请你不要离开他!”汪母的最后一句说的无比恳切。 苏澜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自从到这个家里来就没有人给她讲过以前这个家里的事情,汪承瑾也不谈以前。她也不问,生怕触及了他的禁忌。想想他其实也过得挺苦的,成年不久就丧父,有了孩子就丧妻。可是他汪承瑾过得再苦,不是还有她苏澜愿意陪他走吗?她到底哪里错了! 他的厌弃早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他还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必要。她可以原谅他的冷漠,却不能原谅他践踏她的脸。 她的爱与不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妈,对不起!”她只有这句话可以说了。她站起来深深鞠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楼。 汪母看到苏澜上楼的身影在楼梯消失了好半响,扶着额头坐了好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有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她似想到什么似的推开椅子,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几步走到客厅电话旁,拿起话筒,手抖得厉害,十几个数字,输了还几遍才输对了。 这下电话那端的人倒是很快接起。 汪母就冲着电话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汪承瑾我告诉你,如果你要是和苏澜离婚。我就不认你是我费轻语的儿子!”吼出这一句,她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眼仁发疼得厉害。这个不肖的儿子! ** 褚一航尽管放不下苏澜可也不得不两地奔波。 他这才回来谁也没说。上午回公司,在那边呆了一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就直接往父母这边来了。 他把车停在门口,并没有急着下车。整个巷子两边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的遮去了大半边天空。 褚家的家门口有棵凤凰花树。 他的奶奶是厦门人,远嫁北京思乡心切。因为在娘家时就喜欢极了凤凰花。所以在一次回厦门的时候就特意带了两颗凤凰花苗子回来种在家门口,只可惜只成活了一棵。 50多年过去了从一棵小苗长到如今的干壮叶密,却只开了一次艳丽异常的花。那次开花开得极盛。 那一年恰恰是北京同年五月的比往年五月的温度要偏高。那一年他印象极为深刻。 常年卧床不起的奶奶突然病情加重。他一向跟奶奶最亲,所以特别伤心,请假在家里陪她老人家。知道她老人家时日不多,全家上下都笼罩在阴沉里。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连一向很忙的父亲每天都尽量早些回来在家里处理公事。爱去几条街外的巷口跟那些个老头一起下象棋的爷爷更是衣不解带的守在病床前。 他记得他爷爷几乎不无时无刻的和奶奶的双手交握。谁过去劝爷爷去休息,都被他严厉呵斥。 奶奶走的那天早上他记得特别清楚,那天的天气很好。 本来一直迷迷瞪瞪的奶奶早上醒来突然神志清晰起来,那个时候她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进食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也清明起来。 她反手握住自己丈夫的手气若游丝的说:“老头子我想回家了!梦见老家的凤凰花开了!这是几月了啊?” “五月。等你过几天好了我就带你回去看看,估计还能赶得上呢!”爷爷握着奶奶的手有些抖。他的声音倒是很平静,一张皱纹满目的脸倒是因为刻意微笑使得那褶子皱得更深了。 “五月……了啊!”她似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一下,又说,“我想看看我们屋外的那棵树。” 爷爷几乎没有犹豫的打横抱起奶奶,一旁的父亲要接过去抱。爷爷瞪了父亲一眼。 大家跟着老两口出去。让人没想到的是几十年都是一棵绿油油的树一夜之间居然挂满红艳艳的花蕾。 奶奶当时脸上浮现甜甜的满足的笑容。爷爷要抱着她往屋子里走,她摇着手不让。 父亲搬来一张椅子,母亲拿来一张薄毯给爷爷怀里的奶奶披上。 他默默的和父母就站在一旁听爷爷跟奶奶说话。奶奶不知是听还是没听,反正最后她老人家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 其实爷爷奶奶以前不见得感情有多深,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经历生死,亲自上过战场。感情反而没那么细腻。但是奶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爷爷还在自言自语对奶奶说话,声音几近哽咽。几十年的生活两人几乎如同长在了一起,习惯也会变得相融。 他悲痛难当。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苏澜。 特别特别想她。当时他就想如果是自己一定要好好儿的珍爱自己的女人。不要到生死离别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奶奶下葬的那天傍晚他出门正好看见朝思暮想的她。 她穿着粉蓝色的棉布裙低垂着头站在凤凰树下。他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见她啦! 这段时间奶奶病重到奶奶过世家里几乎每日都有人上门来探望她老人家,家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 这个时候,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身心俱疲。 他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苏澜半响抬头看见了他,她上前几步,停在他的半步之遥,眼底清澈涌出大朵大朵的笑来,“褚一航,我想你了!” 他们之间那时的关系并不明确,而她也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他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动,微微有点脱力的甜。 她和他就站在余晖中,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阵风吹过凤凰花扑簌簌往下掉。有一朵红艳艳的花恰巧打在她微昂的眉头,她不舒服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下一秒眼泪就流出来了。他看她扁着嘴盯着自己,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宝贝,他终于等到她说想他,她在他胸口使劲蹭掉脸上的泪抬起头来委屈极了,“褚一航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这时他想到另外一回事,“澜儿你怎么进来的?”门口警卫森严。 她不敢看自己,又把头埋在他胸前弱弱的说,“是张正……” 他知道这个人,是苏澜的同学,也是他们这条巷子的。可是那个男孩对她不怀好意,“以后不许再和他来往!”他警告道。 “我知道,我只是着急了。”说完这话她的眼泪又像串好的珠子往下滚落。委屈极了! 他怎么能责怪他的宝贝呢!是自己没告诉她。 只是用力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下巴轻蹭她额角。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涌到喉头只剩浅浅的几个字,“宝贝……我爱你!”几乎是轻浅的呢喃,这几个冲出口的子让他的心微微颤抖。 从来没有一刻有这样满足! 车窗被轻轻敲响,褚一航被拉回现实,他往窗外看并没有看见人,只有眼前凤凰树还是绿意盎然,这些年不再开那样的茂盛花了。就算开了也没有那年那样密集如火焰,只是稀拉拉的几朵隐藏在枝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这时车窗又被敲响,如果刚才是听觉有误,那么这次肯定是真的了。他知道是谁了! 他降下车窗,刚降到一半的时候,褚骄拓的脑袋就出现在眼前,还皮皮的对他扮鬼脸,“爸爸!” 褚一航被孩子的样子逗乐了,微笑着打开车门下去。拉着儿子的手略低下身,“拓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褚骄拓眨巴一下大眼,一副骄傲的样子,“我刚才在楼上瞧见你的车了,所以我就出来了。”边说还边摊出小手,“爸爸上次答应拓拓的呢?” 褚一航这才想起,拉开后座准备拿出raphael(拉斐尔)十二星座拼图。 褚骄拓迫不及待的凑过来一看,眼前一亮,“爸爸这个太好啦!上次妈妈买的那个太简单。拓拓很快就拼好了。” “妈妈也买了?” “嗯。”小家伙夺过去,认认真真的看上面的包装,低着小脑袋瓜又心不在焉的补充,“妈妈最近每天都会过来。” 褚一航明显不喜欢白玫芝这些动作,他转移话题,父子两个也边走边说,“拓拓最近都干嘛了?” “拓拓最近和奶奶去了一次动物园,还去了一次舅奶奶家做客。” 邱任英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呢,听到孩子说话声从屋外传来,里面起身放下报纸,摘掉眼镜。拓拓这孩子什么时候溜出去的?刚刚明明还在楼上的。 看见门口出现孩子的身影,又看见后边的儿子,脸上挂着笑容。“一航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妈好叫厨房准备准备!” 褚一航把包搁在门口柜子上,拖鞋,“儿子有不是外人。” 邱任英笑了。这话听着暖和。 褚骄拓踢踢踏踏的走到沙发边,扯开包装纸撕开盒子,就扑啦啦的往外倒。 地上响成一片,七零八落的,“奶奶你看爸爸给我买什么了?” “这孩子。”邱任英笑着对儿子说,“又有得玩了!” 只见褚骄拓拿了一个垫子放在地上就一屁股坐下去。那小身影看起来太可爱了。 她到厨房吩咐了一下,又转出了,“玫芝知道你回来吗?如果知道了准高兴!” 褚一航在沙发上坐下来,扯扯领带,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看着正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研究拼图的孩子。“拓拓能拼不?”毕竟‘十二星座’对于一个只有四岁多的孩子来说并不容易。 褚骄拓想也没想的回答,“我可以试试!不过我很喜欢!”|孩子的意思说他喜欢挑战。像个小大人。 褚一航满意的笑了。 邱任英没得到褚一航的回答只好又往下说,“一航,玫芝其实也不容易。她一个人在公司也很忙,回到家了还要伺候老人孩子和丈夫。有几个女人像她那样能干。” 褚一航皱起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脸上难堪,“妈,无论她有多好都不是我爱的那一个。娶她完全是投你们所好。我也没说她不好,但是有的人不说就你们说不好就不好的!” 邱任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儿子这辈子是铁了心肠?上次被他爸爸打得血肉模糊也没啃一声。那个女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想到这里她眼里涌着恨,几乎有些发狠的说,“也难怪你爸会对你出手,你就是昏了头!你也该醒了,她都走了那么多年,是她不要你,你还惦记着!” 褚一航听到这里,脸几乎有些涨红,他红着眼问,“妈,您怎么知道是她不要我的,你当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邱任英惊觉失言,她当年背着他找苏澜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只看一旁坐在地上摆弄乱七八糟拼图的褚骄拓,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语气淡然下去,“不是吗?你都找不到她,不是她不要你还是什么?你当时就是一穷小子,她苏澜没那么傻,世界上不爱钱的女人恐怕用手指头都能给数清楚了!” 褚一航想起那日在咖啡馆苏澜曾说过‘钱是个好东西’的话。他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五年前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沙发背上,有些疲惫。这次回来并不是来和母亲争执的。“妈,你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我不想追究过去,只求你们以后别干涉我的生活!” 邱任英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干涉的,“只有你以后和玫芝好好儿的过日子,妈绝对不管!”白玫芝怎么说也有那么多身家,他们褚家需要这样的儿媳。 褚一航心里几近无奈,他知道想改变母亲根深蒂固的认知是徒劳。只好转移话题,“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也不知道你回来,我打电话问问。最近他也很忙,如果不是玫芝过来。在饭桌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拓拓也淘气,只有这些玩具能让他静会儿!”她抓过一旁的电话拨号出去。 褚奇帆在晚饭上桌的时候进门,他一回来就被褚骄拓给缠上了。褚一航看到蹲在地上讨论拼图的爷孙俩那和谐劲到有些看傻眼了。 白玫芝要晚一点到,她进门的时候恰恰看到褚一航,脸上涌现掩饰不住的笑。刚刚在门口看到他的车就有些惊喜,这会看到许久不见的人了如同那春日阳光浑身暖洋洋的。 她先给两个老人打了招呼,再对着面无表情并不看她褚一航粲然一笑,“一航!”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在唇齿间生出绵绵爱意。 白玫芝自己也认为自己俨然是个不服输的‘小强’! 褚一航碍于父亲在场,勉强应了一声,还是很冷的一声!连看也没看过去。 褚骄拓在白玫芝进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又自顾自的玩。 这些都被褚奇帆夫妻看在眼里,褚奇帆脸色难看,正想发作,却被邱任英拉着手臂制止了。毕竟在儿媳面前还是要给自己儿子面子! 因为褚奇帆一直板着一张脸,饭桌上的气氛并不怎么融洽。白玫芝和邱任英偶尔对话两句也是极小的声音。褚骄拓倒是赖在褚奇帆身边叽叽呱呱的问东问西,他才不怕自己爷爷唬脸呢! 褚奇帆放下碗筷对褚一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楼去。褚一航立马三两下就解决了碗里的饭菜蹬!蹬!的上楼去了。 他本来就有事对父亲说的,刚才父亲回来时看见他的脸色已经了然七八分。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二) 褚奇帆到了书房就坐在书桌后面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看上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从这个孩子出生他就没怎么的管。倒是一直懂事识大体,没给他捅娄子。不像别的什么二世祖。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从政!他想要是这个孩子从政肯定也不会差的。 让他们比较闹心的还是他的感情生活,几年前那件事好像一直没有结束,直到近段时间更有燎原之势。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尽管那个女人消失了还一直影响自己的儿子。 上次可是气得不行才打他,他们褚家就这么一棵独苗。本来父子俩就少了沟通,这也只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气方法。 都三十好几了做什么事也不经过长辈的认可,尤其是公司这次的事情也没事先和他商量。 “我听说你以后会常住s市。” 褚一航点头,“是的,我想他们已经跟您说清楚了。”公司里有父亲的人。 褚奇帆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你是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的老子,我还没有死,我肯定有优先知情的权利!结果呢?我还听不到我儿子亲口告诉我。” 褚一航一愣,“我这不是来跟你汇报了!之前之所以没说是你没给我机会,就那天晚上!”他说得没错,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被那角落的鸡毛掸子打得生疼。再说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褚奇帆指着书桌前上椅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感情是没把你揍够呢!心里还倔着。你今天跟你媳妇儿之间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你小子就一榆木疙瘩。” 褚一航听话的坐下来,他还想怎么不是跪下呢?如果是说的‘跪下’他也跪。“爸我和玫芝的事情你就甭管了!我心里有数。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下去了?”他想没什么事可以说的了。 褚奇帆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不管谁管?我们褚家不能对不起他老白家。”他不担心儿子的生意,只担心后院起火。从上一辈就和白家积累起来的关系,他不想毁在儿子手里。 褚一航的爷爷和白玫芝的爷爷曾经在战场上是生死之交,他们两家的关系也是从那抗战时期积累下来的。两位老人曾经有约定做儿女亲家,可是到最后都只生了儿子。到褚一航这辈就刚好,褚一航的爷爷在几年前一次和白老爷子老友聚会时两人说到孙辈的婚事时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联姻。 白玫芝也是个难能可贵的有出息的女人,是他们褚家中意的人选。如果不是白家打小把白玫芝送去国外说不定也没有苏澜存在的余地。 褚一航看得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如是说,“爸我今天来不是和您争执的。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公司的事情既然您已经清楚那我就不说了。”说完他起身准备出去。 褚奇帆见儿子作势要走,这样子根本没把他老子放在眼里,他抓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就掷了过去,堪堪擦过褚一航的脸颊。 褚一航看着飞过来的的东西也没躲,擦过脸的瞬间如同被刀片刮过一般。微微皱着眉,还是定住脚步。父子俩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不是一个不孝之子,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褚奇帆也明白。他和自己儿子的心结恐怕再难以解开。有些事更得慢慢来,放缓了声音,“你就具体说说公司在那边的状况。” 褚一航站着,“我只是把重点放在那里。你也知道房地产不景气。所以我会偏重百货和金融这一块。你在那边的人脉我会稍加运作。陈伯他们倒是很爽快,有些时候也好办事。” 褚奇帆点点头,又慎重提醒,“拿我的关系做事可得谨慎,别捅娄子,也别给他们出难题!” “这个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再说当地政府正在扩大招商引资的规模,他们是巴不得”庆航“过去。您清楚的如果想在s市立足一定少不了政府的支持。毕竟那么多的大企业摆在那里。” “嗯!”褚奇帆倒也放心,他一想到儿子将来会在s市常住就不禁问,“北京这边到时有王璟看着,那让玫芝和你一起过去?” 褚一航手指捏紧了,脸上的表情仍然平静,思量了一番,“等一切都稳妥了再说,那边还有邱臻呢!”他这招用的是缓兵之计。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想节外生枝。 褚奇帆正了正脸色,“我想孰轻孰重不用我提醒,有个稳固的后方,你也好开拓自己的事业!” 褚一航点点头,心里舒了口气。之前自己真是莽撞! 汪小汐在海澜澄清住了几天,汪母是第二天下午就走的。小汐在的那几天,苏澜一直没出门。汪承瑾倒是那几天每天都会回来吃饭。晚上两人也呆在一张床上,几乎没有语言上的沟通。 苏澜的时间一多起来就开始想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她在两个男人那里已经耗尽半生,早已经精疲力尽。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汪承瑾却不打算给她机会。他不同意离婚。 那天汪小汐睡下后,她回到卧室时对站在窗边吸烟的汪承瑾提出离婚,当时他除了平静的说,“不同意。”什么也没说。她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如同远山一样沉默,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她爱的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再也忍受不了婚姻的不完美。 汪小汐离开后,汪承瑾便开始彻夜不归,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她想起去起诉离婚。这个念头一起便不可收拾。主意打定,她便先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苏澜从事务所出来眼前一片灰败。外面的阳光煦烂她却冷的不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就在刚才她进去的那会是一个女律师接待了她。那个女律师穿了一套灰色的职业装,黑色高跟鞋,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金丝眼镜下是一对有神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一副很沉稳精明的样子。 苏澜在这样一个仿佛洞悉他人的心思的女人面前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头问出自己想知道的。汪承瑾给她的怯弱难堪她是不想就那么摊开在别人面前的。她亦不想被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待。 (原谅她那可怜的自尊心。) 最后苏澜在女律师久等不耐烦的频频看表的情况下才说,“我想和我的丈夫离婚。” “嗯。”女律师点头,“要起诉是吧!是因为对方不同意还是想多分一些财产?”她上下打量一番苏澜。 苏澜觉得窘迫,就像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一件一件的剥掉自己的衣服。直到毫无遮掩的摆在人家面前还有人别人指指点点。她甚至觉得这个女律师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味。“我只是想和他尽快的离婚,也不想要什么财产。” “哦!那是你的……”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苏澜涨红了脸,这一句话显然是多余的。她只是怕对方误会自己。说完这句她成功的看到对方的同情。这个时候苏澜恨不得立马起身离开这个地方。想到自己的此行目的,还是坐着没动。 “这样啊!那你带了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财产凭证,关系破裂证明,还有小孩……” “等等这些我都没有!”苏澜听着头大,她压根没想到还这么复杂麻烦。 女律师诧异的看着她,她只好补充,“我是说我没有带,我回去准备。”她立刻起身,身后的椅子差点被掀翻倒,她也顾不得。逃离的愿望太急,她头也不回的拉开接待室的门出去。只听到身后女律师追问她的电话号码。 刚才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她的举动,这时苏澜想起来根本不像自己。 就在她站在街边自己的车旁边发呆的时候,好死不死的遇到卓雅。卓雅停下车降下车窗,潇洒的吹了一个口哨,整个人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嗨!妞,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小心造成交通拥堵。”待她看清苏澜身后的知名律师楼的金字招牌时明了,冲已经看过来的苏澜吼,“苏澜我说你是脑子发热还是怎么的?” 苏澜尴尬笑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压抑。 “走,姐带你潇洒去。男人有男人的玩法,咱们女人也不甘落后不是?”她用手指点点唇,故作诱惑。好像天大的事到她那里也不过如此。 苏澜摇摇头,心里酸酸的,她的事情是不过如此的要命。“你去吧!我不想去。”对什么也提不起劲来。 卓雅不死心,推开车门,一双高跟鞋铮铮有声,利落的几步走到苏澜面前,拉过苏澜的胳膊,“走吧!一个人闷着也不是个事。今晚我们去盛世。也不是那些外人,是陈思她们几个。跟我一块儿去凑凑热闹。” 苏澜也曾经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聚会,那次事后汪承瑾才知道,他有些生气。想到这里苏澜心里升起一丝叛逆来。他不高兴的她偏要做!他不同意离婚,她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还管他干嘛! “好吧!我自己开车去,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 卓雅放下拉着苏澜的手,“我们先去美容会所打理一番,然后去吃点东西,别动不动的就离婚。”卓雅指了指苏澜的脸蛋,“你呀!太会折腾自己了,看看你自个这脸色。过得好好儿的,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也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懂不懂,让这些个没长眼睛的男人后悔去吧!” 苏澜笑笑,他汪承瑾会后悔吗?她怕是看不到了。 从美容会所出来刚好是饭点,卓雅看着兀自钻进自己的车里的苏澜,两个人在一起是时间是自己说得多,而苏澜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她站在苏澜车旁边,“哎!吃什么你做决定!本来想吃日本菜的,这钓鱼岛的争端,小日本tmd太横了。我去tmd日本菜。” 苏澜在脑子里搜刮一下,“涮羊肉吧!我知道有一家很地道。跟着我就行了。” 卓雅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上连薄粉也掩盖不了的痘痘,“那个很上火耶!”因为收拾了只小狐狸,最近心情不错,用不着自讨苦吃。 苏澜悻悻的,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不过随便说说罢了。“那还是你做决定好啦!我对吃没多少研究。” 问题又被抛回来,卓雅觉得她们俩挺可笑的,“吃饭只是生存的必要,少了喜欢的,吃什么都无所谓!听你的吧!你带路。”卓雅潇洒的一挥手上的钥匙。叮当作响。这都挂了些啥小孩子的玩意? 苏澜带卓雅去的那家店,只卖涮羊肉,味道十分地道。苏澜没怎么动筷子。倒是卓雅吃了一口,十分称赞。 吃好后,卓雅直呼上当,明明自个陪苏澜吃的,吃了不少的反而是自己。“苏澜,姐这可是舍命陪你吃!”说完纤指指着自己脸上的痘痘。 苏澜抱歉的冲她笑笑,如若自己心情好也会吃下许多去。可惜她没胃口,这家店以前想吃北京菜的时候,汪承瑾就会带她过来。她已经有许久没来了,刚才到这里的时候,站在门口差点没认出来,除了招牌还是那个古旧的字迹,其他的早已经变了模样。什么都在改变不是吗?只有自己还在固执的固守原地。她深深的在心底叹息一声,“走吧!” 苏澜和卓雅进盛世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一帮子人已经玩开了。外头温度适宜,屋子里开着极强的冷气。有对男女抱在一起正对着麦克风对唱,挡去了大半屏幕。屋子中央的一圈沙发上做了好些人在一起猜拳罚酒喝。 陈思刚好输了,一昂脖子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悉数滑进喉咙里,她放下酒杯,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显然有些意外苏澜也会来。她的脸色只是微微滞了一下,就很自然的招呼她们过去。一边说还一边把屁股往里移了一下腾出位置来。 她俩一坐下,就有人立即送上两个盛满烈酒的杯子。 苏澜本来酒量就不好,她来的目的也没想放纵自己,只是想忤逆一次。冲着那上酒的服务生说,“来一杯红酒好了!”她本来想更直接点说来杯果汁的,想想还是算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苏澜你来都来啦,怎么可以例外。再说你不一定会输,听我的。”陈思立即阻止。 卓雅在一旁拉了拉陈思,“苏澜是我带出来的,就由着她!” 陈思笑,“怎么行?大家都认识,是吧苏澜!” 苏澜往一圈子人看了一下,大家都看着呢!只好点头,再推辞下去估计对方觉得没意思。 卓雅见苏澜点头只好凑到她耳朵边说,“待会你就做做样子少喝一点就是,实在输多了姐替你。” 玩了一会,也极为无聊。 她们都是因为自己丈夫有生意上了往来才认识的,独独苏澜对陈思的做法很不认同。就像此时她扒开亲昵靠在自己身上的健硕男人站起来,一身黑色的吊带丝裙紧紧包裹住她美好的身材。她一个转身拉起那个男人就到屋子中央,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有人立即识趣的换来一首比较嗨的音乐。 两人就在屋子中央跳了起来,有些动作还有点蹿火。苏澜移开眼睛。 老早就听过陈思有个小白脸,今日才有幸目睹。这也不怪女人,那些个男人出去沾花惹草时就应该想到了:女人也有自己的过法。 苏澜她们继续猜拳,几个回合下来苏澜也喝了两杯。她猜拳是跟褚一航学的,那个时候褚一航的公司刚起步,少不了应酬什么的,中国人饭桌上是少不了酒,而且是白酒。一圈喝下来,喝道高兴处剩下的节目少不了猜拳。 褚一航一开始总是被灌得酩酊大醉。在外面他也不爱招摇,也没人知道他的背景。所以饭桌上总是吃亏。苏澜每次听他醉的一塌糊涂还给自己打电话,连话都说不清了。 她很是心疼!就提议自己有时间就陪他练习猜拳。 后来褚一航倒是练得很好了,倒是自己毫无进步。他就笑她笨来着。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笨又怎么了,谁叫你遇上了,想反悔门都没有!”想到这里苏澜不由笑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这一段,往事留给她的除了伤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况且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她该怎么样离开,离开汪承瑾,离开爱! 卓雅喝得比苏澜少,此刻神思清明,见到苏澜低头独自笑了,只是那个笑到收尾的时候有些苦涩。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刚才去那里真是想离婚?” “嗯。”苏澜的话几不见闻。 “犯傻是吧!”卓雅有些替她不值。 “他不同意我只好起诉。”她们说得很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在咬耳朵说些啥。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退出猜拳的游戏,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 “晕!苏澜过几天我们去云南走走,去吗?” 苏澜曾经有过去云南的念头,却在那场地震中打断了,“有哪些人?” 见苏澜有些动心,“就我们俩行吗?出去散散心也不错,离哪门子的婚。爱情它算个屁。姐姐跟你说这个社会用钱什么买不到,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瞅瞅陈思不一样过得好好的。各有各的活法罢了。”卓雅知道苏澜的情况,离开汪承瑾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觉得苏澜又些犯傻。 “卓雅你不懂,我已经为他妥协过很多次了。我也想有个男人为我妥协,而不是我处处小心翼翼的迎合他。”她把头埋得更低,海藻般的头发遮住她的脸颊。 卓雅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其实她卓雅也是嘴硬心软的家伙。那个女人不渴望自己爱的那个男人的宠爱呢?只是现实有时候无奈让人退而求其次,“苏澜我们女人总是犯傻,我们祈求的真爱,真的很少,尤其是繁华里有太多的落寞。就想是被诅咒了一样。朴实生活中的爱情还来得更加珍贵真切。给你讲个故事。” “说!”苏澜就保持那个低头的姿势静静聆听。 卓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在酝酿感情,好一会才悠悠开口。 “去年我去西北旅游,正巧路过t市,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支教。她在那里已经呆了八年。这八年来她从未回过s市。我这个朋友是在一个男人那里带着伤心和家人决裂的情况下去的。她现在住的地方特别不好找,在t市的一个小县城里。而她教书的地方更偏僻,是在离他们住的那个小县城20多公里的一个乡镇。我当时很诧异,要知道她从小和我一样娇生惯养的。更让我意外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她和一个当地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丈夫还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一个相貌普通老实巴交的教书匠。要是退回到八年前我敢说她压根瞧不起那个地方和那样的男人。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简直不敢形容我当时那个感觉。那天晚上我和她躺在简陋得硌得背生疼的木板床上,我当时还煞有介事的问她幸福吗?她几乎想都没想的回答说幸福。她还说自己当年好傻,还以为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叫真爱。现在才明白真爱是两个人建立在无论何种基础上在一起都会让你快乐的一种情感。” 卓雅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润润喉,接着说,“第二天我有幸乘坐她口中的‘车’去她支教的学校看。我当时看到那个车傻眼了,也‘忒牛了’。” 苏澜感兴趣的抬起头来,“什么样子的车?”她想不出有什么车让卓雅如此惊讶。 “是真真实实的三轮摩托,我想象不错她是如何适应下来这个‘车’的。我估计她去那个地方前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车!那车后座还是封闭式的,像个蓝皮铁箱子。我和她还有她儿子挤在后座密闭的车箱中想着她老公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的,她能不幸福么?一家三口都在一块,而男人冲在前面。她见我木木的就解释,她说这已经是她老公尽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好的了。她老公本来也是农村人,知道她住惯了城市,执意把房子买在县城。”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三) 卓雅停了下来,似有些难过。 苏澜问,“后来呢?”她还想听听呢,这个故事很好,主人公都是幸福的。 “我临走时去银行取了些钱来。拿着那一大摞钱让她去把房贷还清。没想到他们两口子执拗不接。她老公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羞赫万分,他说他只想他老婆的幸福由他一个人给予!那么老实巴交的男人说出的话却让我动容。说实话我在那里呆的那两天都没正眼瞧过他。”说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这才是让卓雅难过的地方。苏澜没说话,爱情还在乎什么身份,什么环境?该你的它都会悄悄降临的。 卓雅见苏澜没说话,她有说,“苏澜这样的爱情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别人身上!也许是我的圈子太窄了。” “也不是,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爱太少吧!”苏澜把脸颊的头发往后拢。在桌上抽出两根女士香烟来,“我想抽烟,你要吗?”她摊着一只白玉般的手摆了两根纤长银白的烟。 卓雅取过一根去。 苏澜把烟叼在嘴上,划燃一根火柴。跳到的火苗在她寂寞的眼底燃烧点点微光。她深吸一口,嫩白的手指尖夹着烟离开樱粉的唇。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 卓雅拿火柴盒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看得入神。她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却不得不承认苏澜无论哪一面都透着深深的吸引力,让人欲罢不能。她笃定汪承瑾有天会后悔莫及的。 烟吸到一半的时候,苏澜把烟摁到烟缸里,“我出去透透气,你去吗?” 卓雅摇摇头。 走廊上的灯光光线稍稍比包房里的光线亮些,不过还是比较暧昧不明的意味。这是这些个夜场的特点,房门一关,把背后的声音隔绝开来。 走廊上安静冷清,偶尔走过几个侍应生。 苏澜七弯八拐的绕到尽头的洗手间,其实包房里面也有的,她只是在那里呆烦了。屋子里的那些做作的嬉戏声音令她难受。尤其是刚才某人在麦克风唱到“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时。她觉得酒劲上涌在胃里翻腾着,有种作呕的感觉。这会也正埋在洗手池上吐得翻肠倒肚的,直到吐不出什么她这才双手掰着洗手池边缘眼泪汪汪的看着镜中苍白似鬼的自己。尽管穿着桃红色的上衣,面色依旧灰败不堪,突然有些恨自己。 这么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厌弃!刚才在美容会所出来的光鲜劲全然不见。她稍作拾掇一下自己,迈着发虚的步子按原路回去。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被走廊尽头那扇窗吹进来的冷风一激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半醉状态。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吸音地毯,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扶着额头挪步。经过一个包厢时停了下来。 包间的门是半掩的,只听到女人的娇笑声。还有更多的起哄声。刚才苏澜经过这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那时门是关着的,看起来与其他房间无异。这个时候苏澜站在掩着着的这扇门前脚步却挪不动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身体的每根骨头都清楚。她从未有偷窥的嗜好,此刻脚如同生根了浑身脱力。 汪承瑾那清冷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再喝一杯!” “不能再喝了!”是个女人娇弱的告饶声,“再喝我就走不出去了!” “喝吧!放心,不用走的,他会抱着你出去。”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嗯,就像抱我老婆一样抱着你出去!”汪承瑾戏谑调笑。 “你真粗鲁!”女人颠怪,声音听上去粘粘的,骨头的酥了一把。 “不粗鲁你们爱吗?” “……” 随后而来的是女人的惊呼声,又似被什么打断了。 她从来不知的汪承瑾还有这么无耻的一面。她此刻觉得吸进肺里的都是疼的。 “嫂子?”生后有个人在叫她,带着不确定。 苏澜回转头看着朦胧灯光下俊逸的男人,男人眼中在看清她时,眼底染上愧色。 苏澜呵呵笑了,“真巧啊!郭礼你们也在。我刚好路过!”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个仓惶单薄的背影。 郭礼听到屋内那些糜烂的略带女人喘‘息的声音,还有叫好声。心里暗叫不好。苏澜刚才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来不及掩饰的悲凉,眼底也是湿的。 这下可好!也怪自己刚才出来得急门没有掩好实。 他走进去,正好看到汪承瑾放开那腿上女人的脑袋。女人娇羞的伏在他胸前喘’息。 这个女人正是上次陪汪承瑾的那个,上次还是个青涩的丫头,这还没多久转眼间在男人面前尽量施展自己骨子里的媚态。 汪承瑾这才得来闲看刚接电话出去回来的郭礼,见他衣服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伸出一条长腿踢了踢郭礼,“见鬼了?谁打的电话,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 他们来这里都会各叫一个女人,唯独郭礼例外,用魏鑫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狼。 郭礼环视屋子各个男女一圈,忐忑不安的说,“刚才嫂子就在门口呢!” 汪承瑾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在又怎地?”陈斌奚落郭礼,他有些喝高了,吐出的话也大舌头,“是吧!哥,嗯!”这一句是冲着汪承瑾去的。 汪承瑾本来还一副置若罔闻的闲闲样子,他瞄了一下陈斌遂不及防的推开扒拉在身上如同一只树袋熊的女人,那个女人一个没注意摔倒在茶几上,上面的东西被扫落了一大片悄无声息的掉到地毯上。 女人惊呼。 汪承瑾听到这一声含着娇弱造作的惨叫,狠狠的瞪了一眼,“滚!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女人都被吓愣了,也没见自己的主子有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扑啦啦的奔出去! 汪承瑾这突然的声色俱厉,变脸之快。让这些个女人小心脏狠狠的紧了一把。 “你tm干嘛不早说?”他显然有些生郭礼的气。说完就整个人奔了出去。 郭礼暗自嘀咕,“什么叫‘不早说’?我也是刚碰上好不好!”他看见屋子里剩下的人都看着自己,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突的站起来,“我kao。别看我,不关我的事!我这是‘没吃猫肉惹到一身骚’!”说完悠然出去。 “妞,又怎么了?”卓雅扶着胸口,顺顺气息。刚才她见苏澜出去太久就准备出去找人,这里面太复杂,她怕把苏澜给弄丢了!没想到一开门就与苏澜撞了个满怀。 苏澜也被吓了一跳。看清是卓雅,歉意的笑,“对不起啊!我喝多了,”声音是再平静不过。 “喝多了还急吼吼的!”卓雅拉过她,“要不咱们回去得了,你,正好我们家的司机已经到了,你就别开车了。我送送你!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给陈思说一声。” 苏澜站在门口没动,她恨不得立即逃离,等卓雅过来她就机械的跟着她离开。 汪承瑾心里有压不住的火苗一个劲往上窜。整个楼层的包间一个个都被他给踹开了,也不管人家拿什么眼光看待他,也不在乎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值班经理接到有人闹事的消息匆匆赶上来,却看到男人阴沉的脸,好像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怒火。这也不似刚才下面的人说的那样:醉酒闹事。 汪承瑾这主他可得罪不起,只好战战兢兢的跟着汪承瑾身后几步之遥,好给他收拾烂摊子什么的。 跟着汪承瑾的还有一个男人,经理也是认识的他向对方投去一个恳切的眼神,他知道这位姓郭的客人一向明理。可这位爷只是闲闲的抱着双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后一间包房的门被踹开,屋子里的人被汪承瑾这粗鲁的踹开门的声音给打扰到了,都回过头来看向门口。 汪承瑾早已耐心尽失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想起来了,此刻正在和一个男人相互喂酒的女人正好是自己一个有生意往来的男人的妻子。 他站在门口不死心的再仔仔细细的搜罗一圈,还是没看到自己要找的女人。汪承瑾这才冲那个女人问,“苏澜呢?” 陈思被汪承瑾突如其来的降临给吓着了,而且对方还黑着一张脸,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她吞了吞口水,稳住自己,“你的女人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汪承瑾也不和她废话,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的,狠狠的藐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陈思有些意兴阑珊的耸耸肩,又吆喝着大家继续。 盛世是什么地方,汪承瑾再清楚不过了,这地方阴着呢!不管男女,什么服务都提供!苏澜曾经被卓雅忽悠来过一次,那次还是她打电话让自己去接她,他知道苏澜不是那种自甘堕落的女人。那次他很气,苏澜在一旁笑嘻嘻的陪着小心,她说她并不知道,而且她们那晚满屋子的女人,连半个男人也没有。她还跟他保证以后不去了。 见他还生着气,她就趁着酒劲坐到他腿上,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又用两个拇指往上勾起他的唇角。“爷,给妞笑一个!” 他还是不笑,他气啊!这个傻乎乎的女人! 她的手劲就大了起来,勾得他嘴角生疼。“不笑,我就不放手!”威逼利诱也用上了,她的额头就顶在他的鼻尖。 终于妥协的笑了出来。 她抬起头来,滑下手搂着他的脖子说,“承瑾我是幸福的!我不犯贱,就算去那种地方也不会傻到去找一个不干净的男人玩儿!”见他又生气的绷起脸来,速速解释,“当然我以后也不会去啦!就算有天你不爱我了,我也不去那种地方找男人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没有什么安全感的。 她呵出的热气打在他耳侧,痒得不行,心里也暖暖的。“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呢!这一辈子就认定了你,我第一次看见你,心里就有个声音说‘就是她’,仿佛是经过几世轮回寻找般立时就生情愫。可是我后来在四川那么多的医院都没找到一个叫‘苏澜’的女人。” “那是因为在医院登记时用的身份证,你不是又找到我啦!”说完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漾着幸福的水光。 就是那双倔强清澈的眼眸深深的让他陷落下去。“是啊!找到了,就再也放不下。” 汪承瑾回到家,客厅里还亮着一盏落地灯。 苏澜坐在光晕以外的沙发里,似在等他。 他遥遥的打量一下,见她并没有异样,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只是看不清她的神情。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不少。 刚才郭礼跟自己说了事件的过程,汪承瑾也自知理亏。他还是想问问她,不是当初说过不去了,怎么还是过去。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平息不下去。他今晚若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心里那只猫爪子就会不停的挠。 “苏澜说说你怎么会在那里的?”他边说边往那边走去。刚才在停车场找的她空无一人的车的时候,恨不得把那车踹得个稀巴烂。 苏澜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领带已经松垮垮的了。随之而来的除了浓烈的烟酒味道,还有脂粉味道。虽然她也喝了酒,可是显然他身上的酒味更浓郁一些。她蹙着眉头,“意外吗?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 汪承瑾在她旁边坐下来,“出去玩?嗯!”没什么表情。 她倒是听出凉薄的逼问,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什么样子。讥诮的看他,“你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出去堕落了。别忘了你好像也没遵守自己的诺言。” “你能不能别这样争锋相对。”他索性扯下领带,一把甩子地上。 他的领口松开,锁骨上那枚红艳艳的俗气唇印分外刺眼。“汪承瑾你就这品味!被把我和你划入一类。” 汪承瑾见苏澜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胸口看,一时明了,也不需要再低头确认。该死的女人!“别忘了你还是谁的女人!反正我品味也就那样,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还有那种地方我说不许去那种地方就不许去!” 苏澜气得涨红了一张俏脸,“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果我要离婚呢!” 汪承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苏澜你不会你空着手拿什么去离婚。你只能呆在s市,呆在我汪承瑾这里。想跟褚一航双宿双栖,也要我同意不是?” 苏澜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忽的站了起来,她气结。不知道该如何给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漂亮的还击。她恨不得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扑上去撕烂他脸上的嗤笑,她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张面具。 温柔的,冷清的,暴怒的,气定神闲的,这些个都统统给他撕掉。 她扑了过去,疯狂的捶打着他。想一只惹急了的猫咪。 他身上的肉可真结实。他任凭她打,连闷哼都没有。而她久了就累得不行。额头鼻尖一渗出密密的汗水。她抬起头来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人的姿势暧昧。 现在的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半倾着身体的他身上。苏澜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他面前怎样都输了气势。这个她爱着的男人,仿佛爱的那个人就要矮上几分。她那么的爱他,他却一次次毫不留情的伤害她,戏弄她。 而现在他又是以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她。 无论怎样的努力在他的面前都不堪一击的软弱。而她想逃却偏偏找不到路。 半生爱情给了她什么? 以前是逃离,现在是禁锢! 她眼底瞬时积蓄了一层水雾。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他想看她难过,她偏不如了他的愿望。她紧紧咬着下唇直愣愣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只有这样不眨眼才会不软弱。 他看她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眼睛里已经潋潋欲滴的。 他知道她本就倔强,可他分明在她的倔强里看到了深深的恨!他是爱她的,却要一步步将她逼退。“苏澜我不会给你和褚一航机会的!恨也罢。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他偏偏不会让褚一航称心如意。 绕来绕去他都把她和褚一航绑在一块儿!心里很是失望。一个总是把错误都归结于妻子的男人,还值得她掏心掏肺吗? 苏澜笑了,双手撑着他胸口起身,不在看他一眼。拿起遥控器打开屋顶的水晶灯。光洁的地板反射出她的影子――蓬乱的发,孤独的身影。 如果她注定逃不开,何不少花力气随波逐流。她狠狠抹了一把渗出铁锈味道的嘴唇,幽幽开口,“很好!如果你认为这样轰轰烈烈的婚姻才合你胃口,好!那我陪你!”忽的转过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过你的儿子也别想踏入这个家门一步。你知道的,我总是有办法。” “这个倒不用你担心!”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很深。 汪承瑾看着她挺直的背绝然转身,这个女人变坏实在太大。令他悴不及防,到底是褚一航给了她勇气?那个男人分享了她人生的太多美好,陪了她那么多年,她曾经为了他甚至两次差点没了命。这些年在自己身边一定忍得很辛苦吧!所以褚一航一出现她就失措,甚至迫不及待的要和他离婚。 离婚?怎么可能! 邱任英按断一个电话后又给儿子去了一个电话,立马吩咐张阿姨拿出上次一个朋友送的长白山野山参和极品燕窝。 刚才第一个电话是白母打来的说是叫他们一家去白家用餐。 邱任英此刻脸上镇定,心里却有些发虚。召来拓拓,“拓拓走跟奶奶去换身衣服!像是一只小花猫。”这身上全是泥点子,孩子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 褚骄拓亲热的蹭过来:“奶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小家伙见奶奶拿出礼盒,有些好奇。 “去你外婆家。” 褚骄拓立马回答到,“狼外婆!我不去!” “嘿!你这孩子谁教你的!这么没礼貌。”邱任英拉着孩子汗湿的小手。这孩子心里的东西多着呢! “她就是狼外婆,狼外婆就是对小孩子很凶的老人。我不去!外公会拿眼睛横我,那个外婆声音好大,很凶的。”他挣扎着小手。 褚骄拓之所以会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有次白玫芝带他回去,吃饭的时候他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小孩子嘛!玩心重。结果坐在他身旁的白母呵斥他。褚骄拓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那么凶过。孩子立马眼泪就出来了。白母见他哭上了,就更气了。直说吵得她头疼让白玫芝赶快收拾送走。白伯训直接撂筷子。经过这一次褚骄拓再也不敢和白玫芝出去。都过去大半年了,孩子还念念不忘那个一脸厌憎的老太婆。 邱任英倒是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拓拓老师不是平时都教小朋友要懂礼貌吗?” “嗯!”孩子点点头,手也不挣扎了。 “那是你妈妈的妈妈,你这样说外婆就不对!知道吗?我们拓拓现在长大了,是个男子汉就更应该知道尊敬长辈。要是爸爸知道我们拓拓这样说外婆肯定也会生气的!”邱任英知道提褚一航肯定管用。 褚骄拓一听奶奶夸自己是男子汉,而且男子汗还得尊重长辈。懂事的点点头,“奶奶我是男子汉,我听你的,也听爸爸的。” 邱任英笑了,拉着孩子的手速速去换衣服。这她怎么也得准备准备!这今晚的所谓家宴一想起来还是浑身不自在。儿子儿媳的关系摆在那儿。白家的人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白玫芝可是对方的掌上明珠。 今晚这饭局是去也得去,不去还得去!人家白母说得很清楚,“就两家人坐在一起联络一下感情!” 邱任英何其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褚一航很快就来接他们祖孙俩。褚骄拓一看到自己的爸爸就乐呵呵的蹦上副驾驶位置。褚一航接过邱任英手上的东西,为母亲拉开车门。 邱任英在进后驾驶座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儿子一眼,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褚一航怎么不知道母亲的心思。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和儿子聊天一边目不斜视的看着路面。 好一会儿邱任英乘着父子两人说话的空当插话进去,“一航!你岳父岳母恐怕是为玫芝讨说法来啦!” 褚一航轻松自在的笑了,“妈,您虐待她还是怎么了?怕什么!她不是在我们家好好儿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我的问题!我是担心你……”邱任英有些气恼。,自己的儿子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爱打马虎眼。 “那不是您的问题,您老就甭担心了!她再有什么,挨批的不是还有我吗!”褚一航说的很淡,脸上的笑甚至越来越嚣张的意味。 褚骄拓听大人们的谈话听得一头雾水,还有个新鲜名词在里面,于是好奇的问褚一航,“爸爸什么叫’挨批‘。”孩子的世界还很狭小,所以处处好奇。 褚一航勾着嘴角,“儿子,挨批就是……譬如你犯了错,爸爸让你站着别动,然后骂你。” 褚骄拓想了想那个画面,毕竟还没经历过,觉得很好玩,开心的笑起来。一结合到刚才爸爸的话,又把眼前的角色转换成褚一航站着挨骂。在孩子的心里他的爸爸的形象最最伟大,他实在想不出爸爸会犯什么错。“爸爸我不要你挨批!” 褚一航的心里涌起一丝甜,“乖儿子,没有人能把爸爸怎么样!”除了那个叫苏澜的女人。 到地儿后褚骄拓居然坐在位置上不动了,紧抿着嘴唇。褚一航替他解开安全带明白的笑了。上次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天正好自己有应酬,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意外的看到正在床上坐着安安静静的。一看到褚一航就一副特委屈的模样,扁着嘴一五一十的道出来。说完还加了个“狼外婆”收尾。 褚一航知道白家父母因为孩子的来历,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很少带过去,那天如果不是自己又应酬,小保姆请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孩子过去受这份委屈的。他历来护着这孩子。 褚一航下车的时候牢牢的捉住孩子的小手,“跟着爸爸走,没人敢嫌弃拓拓!” 褚骄拓乖乖的下车。 到了门口就看见屋子里坐着不少人,白家三代都到齐了。大家围成一个圈在聊天,不时传出欢笑声。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脸上都有笑容。不过气氛瞬间诡异了。白玫芝率先站起来冲着走在最前面的邱任英亲热的叫了一声,“妈!”又招呼了此刻正安静的呆在褚一航身边的褚骄拓。就拉着邱任英的手往那一圈子人里带。其实刚才他们一家人是听到院子里的汽车声音的,她本来要去迎接来着。被自己的哥哥拉住了。她哥哥严肃的说,“别把褚一航看得太高了。”她看向自己的父母都是一个表情。她就在沙发上坐下来。在这个家里她还是很重要的! 褚一航把手里的礼品直接给上来接应的下人,紧随其后。这次过了显然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北京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他就可以去到自己爱的女人那里。 他彬彬有礼的冲一圈子人打招呼,带着孩子从容的在白伯训身边的空位坐下来。 屋子里形成两分水,男人一边,女人一边。白纪峰在刚才褚一航航跟他打招呼时也只是略微点头,面色有些难看。白伯训倒还是乐呵呵的问起褚奇帆。褚一航照实回答,“爸爸实在有事走不开,前晚启程去了c市那边。估计要明天才回来。”褚一航并没有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一家什么。倒是镇定自若的和白伯训聊起来。他清楚白伯训的为人,在这场婚姻中他并不是推手。 那边邱任英倒是笑得头皮发麻,虽然白母单娟一直拉着她的手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说出的话嘛!就不太中听,“亲家母我们玫芝还算是个好媳妇吧!” 邱任英毫不犹豫的说,“玫芝这个媳妇难得,我们都很喜欢她!” 单娟还是笑着,“怕不是都喜欢吧?” “怎么会?”邱任英闪烁其词。 “我们白家世代贤孝。”白母单娟看了一眼和自己儿媳低语的女儿,“我们家对儿媳妇那也是尊重有加,我们纪峰也恨不得把他媳妇捧着。” 邱任英了然的点点头,镇定起来,“这个倒不难看出。我们一航是骄纵了些,这都是我们从前一家子人给宠出来的。不过心眼实诚,在疼女人上有些地方可能比不了纪峰。不过他也不像那些个二世祖花边新闻无数!您说是不是亲家母?”这白纪峰的花边新闻她可是听说了不少,还敢拿来和自己的儿子比。想到这里邱任英心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单娟也只有点头的份,这个自己儿子在外面的事情可能很多名门望族都清楚。 “再说了当初是我们两家都有意愿让两个孩子结合,也很看好这门婚事。”她的话已经很清楚了,这不是他们褚家决定的一切。邱任英心里长长的吁了口气,静静的等着单娟接招。 白母听着这邱任英这句话头的意味是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月的一个愿挨。”怨不得别人!心里那个恨啊!“我们玫芝从小虽然娇惯了些,从小送出国去。倒还是知书达理。孩子有什么委屈,我们是看着眼里疼在心里!一航这孩子说实话我倒是很喜欢,要不当初也不会那么极力的配合亲家母促成这桩婚事。事到如今到真有些’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尤其是我们玫芝苦的连个孩子都还没有,都三十大几的人了!”白母单娟说完作势吸吸鼻子。 “是啊!我们这都是配合俩老爷子促成这桩婚事,当初也都看好的。”邱任英不疾不徐的说,这个时候她是占了上风的,“关于孩子别着急,是吧!我们这一辈小一辈的事情哪能管得面面俱到的。我和老褚对这两孩子的事也上心,一航跟我们也交了底――他是太忙,有时可能真的忽略了玫芝,你也知道这几年庆航的风头正盛,那么重的担子能不累么?倒是玫芝还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她的话已经很清楚了,这大厦倾斜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 白母笑了笑,“真如亲家母所说我倒是放下心,这过日子一样都不能少,尤其是婚姻要稳固。” “那是当然,你看要不玫芝去庆航工作?”邱任英耐心的说。 白玫芝好像在和自己嫂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实则在侧耳倾听两位母亲的对话,眼睛也没闲着不时往褚一航那边瞟。当听到自己婆婆对自己母亲建议去庆航工作时,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时邱任英挽回了面子,也冲自己儿子提起这事,“一航刚才我们商量让玫芝去你的公司上班,你看怎么样?” 一屋子的人都把视线投向褚一航,他本来一直和白伯训笑着聊商圈的事情,此刻听到母亲的提议脸上的表情仍然没变,“她随时都可以来庆航!北京这边正差人手。” 他说的是北京,邱任英当然知道从明天起褚一航会长住s市那边。可是他刚才的这句话显然让白家的每一个人都很满意。看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庆航的变动。这个时候她也不好拆穿,说出来说不定会火上浇油。 邱任英只好跟着笑,心里暗暗骂自己的儿子。 这时白母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没叫他们白来。以前听玫芝说她一直想去,褚一航却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推脱。这次褚一航是终于想明白了,都这些年了!她看了一眼褚一航身边老老实实的坐着的褚骄拓像是才看到一样,“哎呀!拓拓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和晨晨哥哥玩去!”她口中的晨晨是她的孙子。 褚骄拓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打弹珠的略比自己大的男孩,尽管在学校他也很喜欢这个游戏,不过在这个他来得为数不多的房子里他却没有兴致。摇摇头一言不发。 这孩子沉默的样子还真和他身边的男人有些像啊!都说’狗养熟了像主人‘,这话倒不假! 单娟端起眼前的果盘站起来,笑盈盈的过去亲昵摸着褚骄拓的脑袋,“孩子吃水果,在外婆这里不用拘束!” 褚骄拓往下缩了缩脖子,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尤其是眼前这个老太婆。他瞄了一眼自己的爸爸,爸爸用一个自己解决的眼神给他。想起奶奶出门的话,还是谨慎的拿起一块水果说了声,“谢谢!”不卑不亢的俨然一个小小男子汉。 下一秒头上的手移开,他坐直身体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小的插曲,褚一航看在眼里。拓拓这个孩子的心智明显比同龄孩子早熟。比一般大的孩子要懂事许多。 自从他那句让白玫芝去庆航的话出口以后,连白纪峰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接下来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褚一航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僵掉。不动声色的调换坐姿好几次,终于挨到饭点。 褚骄拓这孩子坐在桌子上还是中规中矩的。相比白家那个此刻正在饭桌上大声嚷嚷的孩子那是沉默得和他的年龄不相符。偶尔看一眼此刻坐在他对面对自己微笑着的“外婆”,怎么都觉得那个笑容很假很恐怖。小小年纪也懂那是虚伪的笑容。 褚一航也知道此刻的儿子心里别扭。让孩子过来是个错误。他小幅度的挪了一下椅子凑到儿子面前轻声问,“儿子想吃什么?” 白母在对面看着这对亲密父子也说,“拓拓别客气,外婆这可是专程去酒店请的大厨。” 骄拓礼貌的回应一个浅笑,“谢谢外婆!” 褚一航鼓励的看了一眼儿子,褚骄拓感激的回望自己的爸爸,他就知道还是爸爸最疼自己了。 白玫芝就坐在褚一航的另一侧。他那温和的脸部轮廓就在自己面前,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青草香,父子俩和谐得有些耀眼的画面。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这一桌子里的热闹仿佛都不属于他,他只想置身事外。 她颇有些心疼。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揪着不放究竟对不对。在她的世界里,付出了就非得有所回报,她根本不允许她的人生出现败笔。 体贴的为褚一航夹了一块鱼。至少能去他的公司,在他眼皮底下做事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饭桌上只有白伯训喝了一杯酒,其他的人都没喝。饭后大家又转到客厅闲聊了会,褚一航看看手表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明天公司还有事,今晚回家还要赶工作。爸,妈我们就告辞了!”他说得是实话。他的确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白伯训只是略微点头,“走吧!”向外挥挥手。 邱任英也一并起身。白母单娟拉着邱任英的手,两个人也亲切话别。相比刚才的明争暗斗可要好得多! 白玫芝站起来顺势亲昵挽着褚一航的胳膊。褚一航脸上还是笑着的,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手臂。她不明白这明明是她的男人却要那样的排斥她,她的另一只手也不管不顾的一并挽上去。 碍于白家父母在场,褚一航就算再不自在也不好发作。 白纪峰倒是走过来拍了一下褚一航的肩膀,看了一眼自家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宝贝妹妹,“我希望你对得起她!” 褚一航没作任何回应,只是转身离开。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在了。 褚骄拓在褚一航起身告辞的时候就已经跑到门口候着了,此刻见大家都在往外走,他一蹦一跳的出了门。坐上车后褚一航清晰的听到孩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褚一航知道这孩子是这一晚上憋坏了。在路上就和孩子说着话。不多久就没人应声。只有后座上两个女人的说话声。褚一航把车停在路边,这个季节北京的夜晚比较凉。邱任英见儿子绕到后备箱拿薄毯问,“拓拓睡了?”褚一航的车上时常备着孩子的东西。 “嗯!”褚一航小心的给孩子盖上,又怕他睡得不舒服,稍微放下一点椅背。 白玫芝忍不住开口,“把拓拓给我抱着吧!” 褚一航发动车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挪来挪去的孩子睡得不踏实!”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苏澜也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几乎每天都要跑到她姥姥家看她好几次,他恨不得把她抱回自己家里去养着。别看那个时候的苏澜那么小小的一团哭起来的爆发力可不小。尤其是每次没睡足的时候她就扯着嗓子可劲的哭,小脸皱成一团,红彤彤的,眼泪到没流多少。声音到最后哑的不行还竭力的哭。 那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见苏澜的姥姥不在摇篮边。就偷偷的抱起她,哪知道她被他这伸手的动静给惊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哭,那个声音大的哟,吓得他还没抱离摇篮就撒了手。这下她一下子又跌回去,哭得更凶了,那眼睛也睁开来,直直的看着他这个罪魁祸首。看得他直发虚,也直心疼。他怎么能把她给扔了呢! 后来他们在一起时,他还拿来取笑。他记得她厚着脸皮骄傲的说,“哼!感情你那会是被我惊天动地绝无二家的哭声给吓得着了魔怔,偷偷觊觎了本小姐这么些年!”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白玫芝的位置刚好可以从后视镜里看到褚一航的脸。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片霓虹闪烁下分外刺眼。他何时曾经这样对过自己笑?他是想到那个心底的女人吗? 那个女人到底长着什么样子,是三头六臂,还是浑身一股子妖媚。为何他就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她心里阴毒的想要是那个女人死了就好了,甚至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她只是怕那个女人迟早会跑出来跟她抢眼前的男人,女人在占有欲上都有极强的自私心。尤其是她白玫芝顺风顺水的一生,自私在她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玫芝一早醒来看了看身旁平整的枕头和被面有些失望,昨晚褚一航还是没进屋。 他们把邱任英和孩子送回去后。她乘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的脸色就一直很漠然,仿佛身边的她不过是空气而已。到了家,他甚至有些粗鲁的拍上门头也不回。她尽管有些失望还是亲手为他现磨了一杯咖啡。 她敲开书房的门,轻手轻脚的端进去。 褚一航只是坐在书桌后专心的看着电脑屏幕。余光里瞟了一眼手边多出的杯子,随手拿起了浅尝一口,皱着眉头又放下了。 白玫芝讨好的赶紧问,“不好喝?” 褚一航这才看清来人是她,他还以为是小保姆,“怎么是你?”他就只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停在电脑屏幕上。 白玫芝是刚才自告奋勇的‘请开’小保姆的。她显然是被他的话刺了一下。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不会是她!她还是坚持问他,“这咖啡不好喝?” 他一副被打扰到的不耐烦,保持着那个姿势,“我不喜欢甜的!”他的女孩都不再喝加糖的咖啡,他还能喝得下去? 他的声音如同微凉的夜,她刚才进门时看到他吩咐小保姆煮咖啡,就过去把小保姆打发睡觉去。她没想到自己连个下人也不如。怎么都不合他的意。 此时的白玫芝拍拍脑袋,环顾一下空寂的卧室,有些哀怨。再怎么瞧也不会多出一个人来!看来只有自己再主动一点才行,山不过来我过去!这样想着她细细的打扮一番,心里计算这一天的工作。打算今天一早就过去,家里的公司有自己的哥哥呢! 等她迈着优雅的步伐下楼的时候,小保姆正在摆好早餐,看到她小心翼翼的问好,“太太早上好!” “先生呢?” 毫无例外的得到已经出门的消息。她多么希望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她想看他坐在餐桌边拿着报纸耐心的等睡过了头的自己一起吃早餐;在看到她下楼时露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是奢侈吗?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曾有过! 白玫芝闭着眼,睁开阳光依旧很好,温暖的阳光下的白色餐桌上搁着一份孤零零的早餐,仿佛一副静止的画,如同她这静若止水的生活――冷清空洞得太多阳光也照不暖和! 白玫芝给自己哥哥撒了个娇就丢掉自家公司的生意跨入庆航的大门。 前台小姐是认识她的恭敬的叫了她一声,“太太!” 这声叫得白玫芝很是受用,一向在地位低下的人的面前冷着一张脸的她此刻脸色多了些柔和。她多看了一眼对方,那前台就立马惴惴不安。在她的认知里这个总裁夫人从来都是趾高气扬冷若冰霜,从来不把他们这些个小人物看在眼里。等同伴出来她向同伴八卦刚才这一幕。 同伴唏嘘,“不会吧!我还以为她是千年寒冰,你确定你没看错?” “嗯!小声点!这褚总前脚刚离开,她来干什么?该不会这里以后就归她管?要死了!” “上头昨天不是发了个任命周总负责吗?” “难说,人家才是真正的自家人。你说老板相信谁多一些!” …… 白玫芝直奔总裁办,被门口一脸公事公办的女秘书拦在红木门外。女秘书叫住她露出一口白牙,毫不谦卑的说,“太太,褚总出差去了,这个办公室他临走时交代过谁也不许进去!” 白玫芝扫了对方一眼,公司统一制服,黑白套装,大方得体。这态度?“这‘任何人’也包括我?” 女秘书点点头,“您可以打电话问褚总,或许他还没上飞机。他交代的是谁都不可以进去!” 白玫芝气结,这养的狗也欺负她,她抱起手臂,“他上哪儿去了?” ------题外话------ 谢谢昨日花一开票票,嘟嘟嘟圆的四张月票。 明天更新改在下午五点准时发布。今天晚点,大家谅解。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四) “太太!”背后响起一个男人持重的声音。 白玫芝循声回头,放下抱着的手臂,“周凯,褚一航他去哪里了?” “s市,他有交代过说你要过来。”褚一航当时说的是可能要过来,他聪明的把‘可能’两个字隐去。 白玫芝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我该在哪里呢?” “请跟我来。褚总早就安排好了。”周凯向来一丝不苟。 白玫芝在王璟的带领下,下了一层楼。走到一扇大门前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一看,“行政经理室”。她站在没动。 周凯没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着白玫芝没动。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太?” 白玫芝挑眉,用眼睛示意门上的铭牌,“周经理,你确定是这里?” “我只是遵照褚总的指示。”周凯不卑不亢的说。 白玫芝笑了,心里很是不悦。小小的一个行政经理!这是褚一航给自己的惊喜!他简直太小看她白玫芝了! 她越过周凯往里走,声音带着讥诮,“你们褚总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他没告诉你?”周凯疑惑的问。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她身为褚一航的妻子不可能不清楚! “怎么了?”白玫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门口的周凯,眼睛盯着他,她已经预感到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s市那边需要加大投资力度,他可能会在那边待很长时间,他走的时候吩咐过。除非有什么棘手的事,他才过来。” 白玫芝回转过头,向后挥手示意周凯离开。“周凯你先下去!”她的心里已经狼狈不堪。褚一航怎么会那么轻易让她过来。这一过来,给自己一个闲职不说,他的行踪都还得让一个外人来告诉她。 “有什么吩咐可以让你的秘书去办!”周凯清楚,褚一航这是给了个闲职给自己的妻子。用意何在只有他自己清楚! 门口小秘书看着周凯等人走远,正要敲门进去。屋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东西摔落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竭力的嘶吼声。小秘书吓了一跳,心里估摸着这主恐怕难伺候! 白玫芝把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这才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刚才周凯走后她给褚一航去了一个电话,褚一航更绝直接给挂了! 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电话给父亲去了一个电话,她知道褚一航再怎么不在乎她还是很尊重自己的爸爸的。 “爸,褚一航他让我来庆航结果呢!他倒是去了s市那边。”她的声音这会有些委屈,也顾不上爸爸的担心了。 “这个啊!褚奇帆一早就对我说了。玫芝,褚一航之所以让你过去是因为他放心你。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公司也不能全交给外人!”白伯训一早就接到褚奇帆从c市打来的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女的这段婚姻,也说了庆航近期的动向。一致认为竭力使两个晚辈的关系好起来。 “真的吗?”白玫芝半信半疑。 “女儿,要不你认为还能怎么样!你们两个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捅破的。爸爸还是那句话,褚一航是个好男人,路是你自己选了,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就回来!刚才你哥还在跟我抱怨呢!”白伯训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的说。 “谢谢爸爸!我开始工作了!”白玫芝想想自己是不能就这样放弃的。 ** “还是没找到?”汪承瑾气结的看着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的男人。他伸出一只手指头直直的指过去,“我告诉你!就算翻转整个s市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 “是!” “愣着干嘛!快去给我找,找不到你就别想在这一行混了!” 那个男人战战兢兢的退下去。 汪承瑾一把打在桌子上。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女人!当初也太小看她方薇了! 他抽出一支烟,看了一下又扔在桌上。 这些日子过得太憋闷了。家里就那么几百平米的房子,他连苏澜的人都很少看到。就算是有机会见到着,她也当他是空气般。 有时他故意找话跟她说,她也不予回答,甚至很少停驻在他身上的眼神都是漠然的。而且还让他有种她正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男人的感觉。他生气或者低声温柔,她都置身事外。 好像两个陌生人隔着一片消音玻璃,永远没有沟通的机会。 ** 苏澜正在上网,手边是一杯咖啡。 浏览了新闻,想起很久都没有登扣扣了,就点了登陆。 刚登陆上去,一个窗口就弹了出来,是陶陶要求视频。两人现在甚少有时间聊天,就跟别提视频什么的了。 陶陶今天休假,又遇上蒋澈去外地出差,闲的无聊逮着苏澜就聊天。 陶陶一出来就是一张大大的笑脸,“死女人想我没?” 苏澜回她一笑,“感情是你还想我了!都多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和你们家那位去过桃园生活去啦!” “恩哦!我倒是想来着。”陶陶夸张的摆头。 “今天怎么有空?” “蒋澈出差去啦!”陶陶嘟起嘴。 “我就说哪来的好心。可怜我一片痴心啊!”苏澜打趣。 陶陶在那头突然说,“澜澜把脸凑过来些,我仔细看看。” 苏澜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你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啊!”话是这么说还是凑近了些。现在的她变得循循善诱。 陶陶也凑近了些,越看眉头越拧的紧,犹不相信的说,“澜澜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啊!” 苏澜坐直了,“哪有?我就换了一个摄像头,可能质量不行,画面肯定有些失真。哎呦,你是嫌弃我变丑啦!” 陶陶脸上没有笑,“这跟摄像头有多大关系,我瞅着你那眼窝子还是青的呢!” 苏澜掩饰的干笑,“你以为姐姐我今年十八呢!都二十大几的人了。昨晚和朋友打麻将熬夜了。”她哪来的打麻将。 “喔!也难怪。不过你倒是肯定瘦了,你得把自己养的胖胖的来见我才好。”陶陶笑着,一脸不怀好意。 “你是羡慕妒忌恨吧!我要是胖了那才就难看呢!说吧为什么我要来见你。”苏澜问,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惊喜,“结婚?” 陶陶有些娇羞的笑了,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在说道这些的时候也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11月11日前过来吧!蒋澈说他要在光棍节那天和我结婚!他要在那天结束他的光棍生涯。” 苏澜也替她高兴。她端起手边的咖啡啜了一口,刚放下杯子。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在振动,是短信。 她一边听陶陶在那头津津乐道拍婚纱照的外景是在哪个地方拍最好。一边拿过手机漫不经心的点头。 她和汪承瑾那会还是在瑞士拍的。 本来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在不济是余额提醒。 号码似曾相识,她犹豫了一下点开——澜儿,我来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澜儿”。他说这是他一个人的专属。 她的人也曾经是他一个人的!只是太遥远,遥远到她恍惚以为那不过是曾经的一个梦。她没想到她当初义无反顾的离开,像剔除肋骨一样把他从自己的生命干净去掉又掉入另一个温柔的谎言中无法自救时,他又温情脉脉的带着一股强势出现了。 她心里有些苍凉。这算什么?如果有重新选择,她一定会选择一个都不要遇见,一个都不要去爱。 手指一滑。毫不犹豫的选择删除。 “苏澜你怎么了?”陶陶兀自的说了一堆,发现苏澜紧握着手机根本没听她的。那样子颓然落寞到让人心怜。她觉得苏澜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苏澜回过神来,嘴角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又肯定的加了一句。 “可是你有心事,别忘了我们是姐妹。”陶陶明显不信。她们两个相交多年。苏澜这些年的心思越来越沉,她是知道的。 “在和谁聊天?聊得这么开心。” 苏澜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门口传来汪承瑾散漫的声音,她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秒又放大,“你来啦!陶陶找我聊天呢!”这是继那晚从盛世回来争吵后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如果可以她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的。 苏澜见汪承瑾自顾自的站在门口,悠闲的靠在打开的门上,一副等她的样子。她对着屏幕说,“陶陶,承瑾来接我啦!我下了啊!” 陶陶刚才早已经听到汪承瑾的声音,正责怪自己多心了。这会听苏澜这么说也说,“去吧!去吧!好好玩儿。” 苏澜关掉电脑,收拾桌面的东西。 “是不是该谢谢我!”他还是那个姿势。 苏澜觉得他那个闲闲的姿势,无赖的声音,整个人看上去就特流氓。 叫她怎么谢谢他。谢他刚才替自己解围,这一切还得拜他所赐呢!“我没想到你也有偷听的嗜好!” 这句话一说完,她看到他的脸上的闲适有瞬间的龟裂。 她拿着包越过他,看也不看他就走。 她刚从他身边经过,就被他一把捉住手臂,他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她的腰侧。 属于他身上好闻的清冽薄荷味就把她整个人包围。让她几乎窒息。 曾经的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一起走!”他漫不经心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仿佛回到从前每天他下班早都会过来这里接她。 她也不挣扎,由着他带着自己往外走。 她对冲自己挤眉溜眼的周倩抛了个白眼。出了门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的闲心思。如果不是妈的话,我是不会来的。她叫我们过去吃饭。对了,小汐说她想你。”他一副懒得理她的意思放开她往前走。 她看着男人的背跟了上去,这个男人总是知道她的弱点在哪儿!“是为了小汐吧!” 汪承瑾停下来,等她上前,挑起眉毛,“什么?” 苏澜倒是一副好老师模样不厌其烦的解释,“我说你不愿意离婚恐怕除了其它,还是不想小汐再一次失去母爱,对吧!”他知道孩子是她的一个软肋,小汐也爱她。他汪承瑾为了孩子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汪承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你这样认为也不错。” 他们已经走到车边。他拉过她的手,腾出一只手去拉车门,看似温柔实则粗鲁的一把把她塞进副驾室。 苏澜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子就扑向的驾驶座。胸口抵着拍档杆上。疼得她浑身颤抖,她紧咬着牙齿闷声不吭的在汪承瑾进来之前直起身来。脸色除了一丝苍白以外什么都看不出。 汪承瑾坐进来,他使劲拍上门,掐住她的下巴使她看着他,“你怎么总爱高估自己,我说过我怎么能让你和他称心如意。” 苏澜摆着头挣脱了他的大手,苦涩的笑了! 那个精灵似的孩子,总是令她那样的爱。苏澜刚下车就被早已等在那里的汪小汐抱住了双腿,她蹲下去把孩子抱了个满怀,使劲蹭了一下她嫩滑的小脸,“宝贝,想妈妈了!” “嗯,想!”孩子毫不犹豫的点头,“妈妈,妈妈,妈妈……”孩子一声叠一声的叫着。好像怎么叫都亲昵不够似的。 苏澜抱起她,胸口钝痛,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是没把孩子放下来。 走到屋子里,汪母看见了,“快放下来,多大了!别让她养的太娇。” 苏澜对着老太太叫了一声:“妈!”放下孩子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水。喘了一口气。 汪小汐看见苏澜的汗水,“妈妈你累了?小汐以后都不让你抱。” 苏澜欣慰的摇头,“妈妈不累,就是有些热啦!” 小汐拉着她坐下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拿了纸巾过来为苏澜擦脸上的汗水。一边擦一边对着刚进屋的汪承瑾说,“爸爸。” 汪承瑾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来问母亲,“承轩两口子不在?” 汪母笑着往厨房去,“在院子里散步呢!你们进来时没看到?现在他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陪丽丽散步。孕妇要多走动生下来的孩子才健康。” 汪承瑾看着母亲瘦小的背影知道母亲是快乐的,她曾经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孙成群。她也曾不止一次的要他和苏澜赶快生孩子。还好这承轩的妻子怀上了。他把视线转向父亲的遗像,出神良久! 苏澜见此情景突然觉得这样的汪承瑾坐在那里有些说不出的孤独。 吴丽一进门就挣脱自己老公的手,拉过苏澜的手问,“嘻嘻!嫂子你瞧我长胖了圈了,怎么办?” 苏澜已经注意到了,吴丽是长胖了不少,脸上更加红润。连肚子都已经凸了出来。“快四个月了吧!能不长身体么?怀孕的女人有几个身形不走样的,孩子出来就好啦!” “我真期待看到宝宝的样子,”吴丽幸福的感叹,满眼期待,“你说他会是什么样子?” 苏澜摇摇头,“不过一定很可爱。”她也没见过刚出世的孩子,听说都是丑丑的样子,长开了就好看了。她能感觉到吴丽的幸福。然而她不可抑制的发现心里塞满了悲伤。 “妈妈!”汪小汐过来拉住她的衣袖,把她往餐厅拖。她看着孩子小小的脑袋柔软的发。这最后的软弱她都不得不割舍掉。 整个席间她都比较沉默。汪母顾着给吴丽布菜,承轩也是。汪小汐毕竟是孩子,她哪里会注意到自己妈妈的细微变化。 汪承瑾坐在苏澜的另一侧,他拿了个汤碗盛满一碗汤搁在苏澜手边,碗还没落下去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承瑾给澜澜剥一个螃蟹!今儿在蟹比较肥。”是母亲看到自己的举动在说话。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已经来不及了。 “不用,我不想吃。”这是汪承瑾剥好后要给她时,她说的。 那碗汤从袅袅热气到温度尽失苏澜碰也没碰一下。汪承瑾还会对自己好到哪里去? 她不能再陷落下去,她一直看着它缓缓变凉。爱情是不是有时候也如同这一碗汤——热的时候朦胧不清,带着香气和诱惑;凉下去什么也不剩。原来也不过如此,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妈,我吃好了。”苏澜拿过餐巾擦嘴,“您慢用!” 汪母有些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孩子你也该多吃一些,你看你瘦的……” 苏澜笑着,“我已经吃了不少啦!妈我想跟您说个事。”她想趁着大家都在说出来,汪家在饭桌上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汪承瑾立马警觉的看着苏澜,苏澜仿佛有感知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说。妈妈也吃好了,妈听着!”汪母放下筷子。 “妈,卓雅约我去云南旅游。”苏澜找就计划好了,她知道汪承瑾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吴丽两眼放光,“嫂子我好羡慕你,云南我也去过的,不过每次都没有玩尽兴。” 汪承轩宠溺的说,“以后我陪你去!” 汪母说,“去吧!出去散散心!”她知道苏澜心里有怨,这也许出去走走就好了。 苏澜满意的点头,她得意地扫了汪承瑾一眼。汪承瑾也正好对上她得意的目光。 “不过这卓雅是谁?”她清楚苏澜在s市没多少朋友,一个很好的好像叫陶陶什么的听苏澜说过已经回北京去了。 “卓雅是承瑾一个朋友的妻子。”苏澜解释。 汪母看了一眼沉默的儿子,点点头。 “什么时候走?”汪母问。 “承瑾正让人买机票呢!”她把问题抛给汪承瑾。 汪承瑾没有辩驳,漫不经心的说,“明天就行!” 汪小汐听大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话,听了个大概,忙问,“妈妈你要去哪里?带上小汐!” 汪母立即阻止,“小汐听话,妈妈去旅游,很快就回来。” “不嘛!”汪小汐嘟嘟嘴。“我要去!” “小汐!”汪承瑾说话了,“以后等爸爸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 苏澜一上飞机就拉下遮阳板,闭上眼睛。 此刻搁在膝盖上的包包里有刚回来的身份证。 汪承瑾昨晚回去倒是什么都没问。她还以为他起码会问自己为何不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可是,他没有!他一路只是黑着一张脸沉默,到让苏澜很不自在。 早上苏澜下楼的时候,李诚立在屋子中央。毕恭毕敬的递上苏澜的身份证。 他说,“太太这是您的身份证,机票已经预定好了,到时候你和卓小姐直接领登记牌。是下午两点的飞机。汪总已经在酒店给你们订了两间房间。明天转机去大理,到时候自然有车过来接你们!” 苏澜接过,“谢谢!” 苏澜看着李诚转身的背影不禁失笑,汪承瑾身边的人都一样一板一眼的不拘言笑。从她站着的位置可以看到李诚上了屋外那辆黑色耀眼的车,刚才下楼时就已经看见了。后座的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她知道他就在里面,或许还看着自己呢!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需要外人来表达各自的意思,苏澜敛眉想了会儿,扯出一抹苦笑,再抬眼看出去,车子眨眼间消失在晨曦的雾霭中。 卓雅用手肘撞撞她,她睁开眼睛。漂亮的空姐正笑盈盈的问她需要什么饮料。苏澜本来不可的,她见卓雅要来杯柳橙汁,她随口说,“和她的一样!谢谢!” “苏澜我发觉你这人吧!修养忒好!我要是男人我就娶你。” 苏澜回她一笑,“下辈子吧!如果有下辈子别忘了提前预约。” 卓雅笑得爽朗,“汪承瑾这男人花是花了点,跟我们家那位比起来起码还有点人性。你出来他还给你打点,连住哪里都已经想到了。”她那老公管她去哪里,干什么。从来不过问。 苏澜懒得听她讲。她又比卓雅好到哪里去了?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看起来的样子,人家说你也不一定懂,“我想睡会。挺困的!”说完闭上了眼睛。 还没睡着,飞机好像遇到了气流颠簸起来,起初有点像汽车过减速带,渐渐的颠簸剧烈起来。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五) 卓雅立马捉住苏澜是手,“完了,完了!姐还没活够呢!这死了就便宜那些小狐狸精!” 苏澜看着卓雅花容失色的样子,宽慰的捏着她的手,“别怕,要死不是还有这么些人陪着呢!” 广播提醒乘客不要惊慌,气流很快就会过去。可是飞机似乎越来越不稳,卓雅担心飞机马上就会掉下去。她的脸色瞬间发白,加上周围乘客的躁动,卓雅使劲扣着苏澜的手心,“我不能死,我还没活够呢!” 苏澜有些奇怪,这个一年没有九次坐飞机也有十次的人胆子竟然这么小。她的手心被她扣得火烧火燎的痛。“死不了,命大着呢!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老天还没磨够呢!” “我刚才还表扬你们家男人来着,你说是不是他早就算计好了的。” 苏澜此刻也被颠得难受,她不怕死,死了也许更好,她比较相信命中注定的说法,只是不愿这么多人陪着。 如果死了真有灵魂一说,她一定选择做一只孤魂野鬼,不要转世投胎。如果非得世世轮回也不要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真如广播说的,气流很快就过去了。两人紧扣的手已经汗涔涔的了。卓雅抽回手夸张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说汪承瑾干嘛选在今天,而且还是这一班飞机。姑奶奶我可差那么一点就灰飞烟灭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卓雅这人就是这张嘴不饶人。 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时分,刚走出闸门就有人上来接应,来人是个看起来有点精明的中年男子,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他自称是昆明本地人,是汪氏在昆明分公司的工作人员。 这位林姓经理站在昆明人的立场对苏澜和卓雅表示了欢迎,帮她们放下行李后还带着两人去吃了当地特色菜。 苏澜本来不想去的,卓雅倒是对他提出的特色菜跃跃欲试,只好前往。饭后直接送两人回去。还特意说明天一早过来接她们去搭乘9点钟直飞丽江的飞机。 卓雅在走进电梯的时候感慨,“汪承瑾难怪有那么多的女人惦记,不仅多金还面面俱到。” 苏澜并不发表言论,回想刚才吃的那个鸡肉烂饭,现在满嘴还是鸡肉味。舌头在口中打了一个卷,“比起吃这鸡肉烂饭我更乐意和你去街头吃一顿正宗的过桥米线!” 卓雅看着她,这道菜据说是佤族人的吃法,那点缀的香菜被鸡肉的味道烘出来,别具一番滋味。也没见什么难吃的。尤其是配上那道由各种野菜和小米辣拌出来的猪肉简直是绝味。“挺好的啊!”汪承瑾倒是没找错人。 “到了,你不出去啊?”苏澜率先走出电梯,找到自己的房间,把卡插入门锁,又回过头来对卓雅说,“记得明天早起!” “知道啦!”卓雅这些年除了四处走动还到处搜罗美食。她冲苏澜挥手,“明早记得叫我哈!我睡觉很沉的。” 苏澜洗了个澡,裹着白色的浴袍出来。豪华空荡的房间静的有些可怕。这些年孤独时不时钻入她的生活,还是习惯不了。 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她拿了一条毛巾突然想起以前有次汪承瑾在她洗过澡时等在外面,等她出来就拿起手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毛巾把她整个脑袋包着给不情不愿的她擦头发。然后拖着她去拿吹风再静默的站在她身后,一边用大手穿过她的发一边用吹风吹干。那个时候苏澜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他的眼神温柔,颇具耐心。 床边有个白色的巨大得几乎占据半面墙壁的玻璃窗,苏澜走过去,双手环住自己。 这里是23楼。23楼,一个可以粉身碎骨的高度。然而窗外的景致却是那样的静谧美好,那密匝匝的灯海比繁星还有耀眼许多倍。她已经有很多年没从高处俯瞰过夜色里的城市。 外面的世界隔着一片玻璃遥远而不真实,如同一幅波光粼粼缓缓流动的河流。 苏澜拿过手机,屏幕上有一条等待查看的短信,是个“瑾”字。她紧紧的盯着这个陌生的字看了许久。仿佛看到了那张冷漠的脸。 他从来不屑给谁发短信的。 在苏澜愣神的半响屏幕暗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她按亮屏幕,点开短信几乎一气呵成。 简简单单的“晚安!”两个字而已。 是晚上,她能安么? 她逃了这么远,看似关怀备至,却不想这里处处都是他的眼线。 她需要自由!他给不起么? 苏澜眼里微弱的光随着屏幕暗掉“咻”的暗了下去。 汪承瑾现在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如果他只是一个侩子手,她还知道自己的死期。他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魔鬼,带着魔力,带着鬼魅让她不知如今是生还是死。 第二天在机场,苏澜客气的问林姓经理,“林经理在下一站他们也安排人接机了?” 林经理不疑有他,“对,放心吧!我们还给您配了一个全程导游。” “丫的!感情这次我也成陪游的了!”卓雅不悦的开腔。这次出来本来就是她们两人的事情,一开始还有点感激于汪承瑾的考虑周到。这下因为对方的话,她彻底明白了——这汪承瑾把她也当成苏澜的陪游兼责任人。卓雅踢了一下本来有人上来要拿去托运的行李。苏澜见状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激动。 “哪里!这位卓小姐您别误会。我口误!”林经理有些尴尬。 苏澜笑着,“不用那些个讲究,我们自己可以的。那样自在些。”她主动推起行李车。 林经理只是顾着自己的使命,“汪总的安排对于你们来说很方便,也是很有利的!” 苏澜一听到对方提起汪承瑾她脸上伪装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语气也冷了三分,“那有劳你告诉你们汪总,我们只希望无拘无束!”说完苏澜头也不回的走开。 卓雅追了过去,她没想到苏澜也会发火。而且她生气的样子怎么那样的帅气! “嗨!妞你够横的啊!”卓雅打趣的说。 苏澜横了她一眼,没说话。 卓雅不服气的说,“本来就是嘛!苏澜有没有人说你这个人特别不识好。” 苏澜有些无奈,“如果算是好的话!可惜我无福消受。”这是这两天以来苏澜对于汪承瑾的问题第一次有所反应。 卓雅不禁砸舌,“我都搞不懂汪承瑾,到底那一面才是真啊?一边对你好着,一边养女人生孩子。” 苏澜笑了。也许是她错了!——不该和他认识,不该让他入驻自己的生活。 林经理看着苏澜绝然的背影,摸出手绢擦了一下脑门的汗水,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汪承瑾那边下了死命令不能有闪失,这边又不从! “无拘无束?这是她说的?”汪承瑾头也没抬的一边流畅的签字,一边问。 李诚知道这是汪承瑾生气了。忙不迭的回答:“林经理是这样说的,也许太太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怕连累人!” “连累人?这是你的看法?我还不知到你什么时候学会帮她说话了!”汪承瑾抬起头来,一双犀利的眸子从半掩的眼皮里露出来,“连累人?我不是有工资付吗?你来说说什么叫连累人!一群废物!”摔调手中的笔。 什么叫“引火烧身”?李诚觉着自己现在就是。他忘记了在汪承瑾面前永远不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不就是旅游么!还是和一女的,能有什么?他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却不敢解释,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打火机的叮铃声作响,接着又听到汪承瑾问“下飞机了没?”他的声音又低了些,可能是觉得和一棵木头吼没意思。 李诚稍稍抬起头来,只见汪承瑾点了一支烟,此时已经吐出一口烟雾。这样的汪承瑾看起来有些许疲惫。他就知道汪承瑾会刁难人,幸好他早有准备。抬起手腕看时间,“现在是十点钟,离飞机降落还有25分钟。” 汪承瑾揉着眉心,低敛着眸似在思索。半响才又开口说话,“由她去吧!”挥手示意李诚出去。声音已经很平常了。 李诚如蒙大赦的退后两步再匆匆转身。心里刚才升起的那些说不出的不平也平息了一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汪承瑾只觉得憋闷得慌,他起身走到窗口。手里的电话一直在指尖下面。她走得太远了!他是怕她走得太远他掌控不了,更怕她有什么闪失。 这个女人总是那样的执拗。 ** 褚一航对电话那端的母亲嘱咐一番才微微有些放心的挂断电话。上次他对母亲提议的旅行昨天母亲才出发。拓拓这个“小小男子汉”也跟着去的,孩子太皮他难免有些不放心。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带着孩子过来的。那样母亲她们也能玩得好些。 他已经看了一上午资料了,人也开始倦怠起来。手上还有一大堆工作他也停不下来。手指在屏幕上第一个电话号码的位置停留了许久,久到那小小的一块屏幕和他的体温接近他也没拨出那个使他心底柔软的号码。 放下电话继续手上的工作。 袁理敲门进来毕恭毕敬的说,“褚先生,苏小姐昨天去了云南旅游。”袁理在这里叫“苏澜”为“苏小姐”是有原因的。他调查的时候知道苏澜如今的身份,也断定苏澜就是褚一航爱的女人。 褚一航本来刚放下电话再次进入工作状态,听助手这么一说对着密密麻麻的字看不进去了。 “出去!”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回来已经好今几天了。想她,只是不敢去看她。袁理在他的吩咐下做得不错,只是云南那么大希望她不要和母亲碰到的好。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苏澜。尤其是母亲在得知他还一直记挂着她的时候,甚至是恨她的。母亲对她的恨他是控制不了的。就像他对于她的爱。 他的爱一直都在,而且浓烈绵长,没有随着时间空间和状态而发生变化。 ** 邱任英一行六人,她自己带着骄拓,另外还有弟媳林嫣与带骄拓的小保姆,儿子还给她们安排了两个保镖。本来她是想叫上白玫芝的。只是白玫芝以熟悉庆航为由拒绝了。她对这个儿媳更添了好感。 哪个女人不贪玩?显然白玫芝不是。她一直都是以一个精明能干的形象给别人映像。然而是他们褚家对不起她。尤其是这一次是自己的儿子太没责任感。连她邱任英都为白玫芝叫屈,而白玫芝毫无怨言。 她们刚到丽江,这会住进了古城中心的“剑南春文苑”。邱任英刚才给儿子去了一个电话报平安,此时看着在屋子地板上蹦跶的褚骄拓。 这孩子精力特别充沛,这么会儿就闹着要出去玩。现在是下午外面阳光很足,从窗口望去一片错落有致的灰色屋顶在阳光下静默。远处的天碧蓝如洗飘着几朵白云。 孩子已经踮起脚,小手扒着木窗框眼巴巴的瞅着外面的世界,“奶奶,天空真漂亮!你看那朵云像小绵羊!” 邱任英拉过孩子的手,“走吧!走吧!瞧你猴儿似的!” “哦!走咯!”褚骄拓甩开奶奶的手率先冲到门口,踮起脚去拧门把。这孩子的个头在同龄的孩子里还不算很高。也不知是不是在娘胎里没得到多少营养,刚抱来的时候瘦不拉几的,养了段时间身体才好。 孩子拧开门,回过头狡黠的冲屋子里的人笑,整个脚面着地,手也滑下来一点扶着门缓缓拉开。“奶奶,舅奶奶走咯!” “慢点……” ** 这边的卓雅兴致很高,两人几乎是放下行李就出门四处闲逛。 两人边走边驻足观看。碉楼拱檐的木头房子,光滑的青石板路,古老的石头阶梯。四处可见缓缓流淌的河流和小桥。窄窄的街道两边很多的卖各类工艺品的店铺,新奇的到精致的都有。卓雅拖着她几乎每一家都进去看看瞅瞅。很多店主都是很热情的向顾客摆弄展示自己的商品,还不厌其烦的介绍。 两人大饱眼福外买的很少。卓雅讲起自己的头几次旅游的精力简直被购物给拖累了,几乎听店主吹捧就买。回到s市才发现在原来自己买到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几乎到处都是。现在她学精了,只卖当地盛产的。 走累了的时候两人就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来。 半开式的空间,旁边是一棵大大的柳树。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在苏澜和卓雅的周围。随着微风轻拂繁密的枝条又变幻成不同光斑。 苏澜走了大半天这会才觉得脚很酸。 卓雅显然精神还很不错,也没抱怨累。她还在一搭没一搭的评点丽江,说完了加了个总结:“我觉得丽江这个古城应该是中国最美的地方!” 听听!是旅游狂人的点评! 苏澜轻啜了一口咖啡,“不见得,这里是古朴,可是少了纯净,我听说泸沽湖就不错,那个地方可以和西藏差不多……” “你去过西藏?” “嗯,几年前去的。”她淡淡的回应。 “有高原反应没?”卓雅追问,“我就不敢去了,那地方我怕我这身子骨有去无回!” “还好!”她想起自己那次也就只是流了鼻血去医院小住了一下而已。 旁边一个拿着画架留着披肩长发一身落拓不羁的年轻男孩刚给一位女顾客画了一幅肖像画,起身正要去寻找下一位顾客。他正好看到苏澜她们这一桌,犹豫着正要走了过来。 苏澜问卓雅,“要不要也来一张这个?” “我?”卓雅反问,她还没试过给谁当模特呢! 苏澜点点头,“就你!”又冲男孩招手 卓雅觉得有些新奇,“好吧!我无所谓啦!”作势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男孩已经过来了,“请问那位女士需要,我可以作素描还有漫画人物。” 苏澜笑着,“你好,我见到你手上的工具一时技痒,我们会付租金的。”见男孩有些犹豫,苏澜有说,“就一会!” “好吧!”他有些对这个美丽的女子笑颜着迷了。他主动的替她支好画架。 苏澜又叫来一杯咖啡,接过笔示意男孩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又替卓雅摆好姿势。 卓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苏澜,我告诉你我这可是头一次受人指使。你丫别把姐画丑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很配合的。难得苏澜今天的心情不错,她也高兴。 苏澜一边利落下笔,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就这样别动,一会儿就好。如果动来动去的我就不敢保证!”她凭着记忆的手法居然运用得很娴熟。她有听说过:人的身体是带着记忆的。看来也不假。她已经很多年不动笔了。偶尔教小汐的都是很简单的。 一旁看的男孩不禁咂舌,等苏澜画完他问,“你是那个学院毕业的?” 苏澜取下成果摇摇头,“我只是业余的。”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她对音乐美术都很有天分罢了。 男孩接过酬劳拿上工具疑惑的走了。 卓雅一把夺过去,也顾不得什么优雅形象。刚才那个姿势已经作得她太难受了,她一面看一面啧啧有声,“还好!”岂止是还好,这画的也太细如至微了,“苏澜,你还有什么没露出来?” “还有狐狸尾巴!”苏澜勾着漂亮的唇说。 “切!当我第一次认识你呀!” 她们在街上一直逛到天色不明。两人在纳西族餐馆吃了顿饭卓雅又意犹未尽的去了酒吧。 卓雅嗜酒,这点连她自己都不否认。而且赶上和苏澜在一起,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们去的是一家比较热闹的,卓雅直接就点了当地人自己酿造的米酒,也不管直摇头的苏澜。 她拿着碧绿好看的精致酒瓶就给苏澜先倒了一小杯,自己在倒上。浓郁的酒香顿时溢满鼻端,“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苏澜举起酒杯清脆的碰撞声,两个不同性格的却又因为相似境遇走到了一起的女人,在异乡喝下绵绵忧愁。 这米酒带着甜香,浓郁馥馥的香气在喉咙间婉转入腹立时有说不出的畅快。起初苏澜的酒杯还是卓雅在斟酒,到了后来苏澜自个拿来倒。 卓雅见势不对,她知道苏澜的那点酒量,以往和汪承瑾出席的时候汪承瑾都紧着她。她拉着苏澜的欲倒酒的手,“苏澜,刚才还拘着这下倒是抢着喝,酒再好也不能多喝不是?” 苏澜抬起酡红的脸,眼底迷离不自知的对卓雅魅惑一笑,“怎么舍不得?我知道她嗜酒,这老板家的酒不是还有很多么?再叫一瓶就是!”她抽回手朝侍者潇洒的打了个手势。 看来着女人已经喝多了,“不用了,咱们回去,等会全醉了怎么办?这儿可比不了s市。” “我没醉!”苏澜舌头绕着说。 “没醉也得回了,我累了!”卓雅对过来的侍者说,“结账。” 苏澜真有些醉了,但她酒品一向不错。刚才觉得好喝就贪杯,这会听卓雅说走,倒也没反对。起身的时候才觉得头晕得厉害。 卓雅收好钱包,看到苏澜晕乎乎的样子赶紧架着她出去。卓雅也是个女人,这会架着苏澜还真不好走。两个人都像醉鬼似的晃来晃去的,卓雅几乎是半拖着苏澜往外走。 好不容易折腾到酒吧外面的路沿边,冷风一吹酒气上涌。苏澜“咯咯”直笑,“姐,呵呵!你真好!” 卓雅放开她不客气的骂:“丫的,苏澜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耍酒疯!” 苏澜晃了晃还是站稳了,“真的,卓雅真没想到到这个时候陪着我的人是你!” 那些伤痛的,过去的,在异乡灯火阑珊的街头借着朦胧酒意涌上心头。本来以为会一直走下去的人却如同已经断了筋骨只剩皮肉相连的躯体。 卓雅心底也涌上了一丝惆怅。她们何尝不是相同的两个女人呢?遭遇背叛,选择对自己的伤视而不见,“苏澜,何尝不是你陪着姐呢!” 苏澜还在笑,她有几分醉她清楚。她不是借酒装疯。笑着笑着眼底几许湿意,抬起手按压眼角,“其实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自个跟自个过不去的人。” ------题外话------ 蓝在这里十分感谢大家的继续支持!对大家的n多抱歉和感谢!以后我尽量保持每天6000字的更新,更新时间是下午五点。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六) “叫车?”卓雅尽量平静的问。这个地方小出租车还是有的。时间尚早,还有不少顾客乘车赶到这里来。 “不用。”苏澜摆摆手顺势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等我坐会儿再走也不迟,别错过了这么美的夜景!” “嗯!那好!”卓雅从包里掏出一盒下午从一位纳西族老妈妈那里买来的自制香烟。刚一打开盒盖浓浓的烟草味就散了出来。“要不要来一根?”她问兀自发呆的苏澜。 自从上次在盛世知道苏澜也抽烟后,她都会在想吸烟的时候“照顾”到苏澜的。途中两人也分享了好几次。 苏澜头也没抬的,“帮我点上!” 要是换了别人对她卓雅这么个样子耍大牌,她早就立马翻脸拿脚去踹对方啦。偏偏这个人是苏澜,是一个让她不由自主的想亲近的姐妹。她认命的帮忙点好递给苏澜。 苏澜拿起冒着火星的香烟在眼前看了粗粗看了一番就直接放到唇边。毕竟是没有通过精加工的粗陋香烟,入口肯定滋味不好。 她也没多大的烟瘾,只是浅浅吸了几口就地把烟摁灭起身扔进旁边的圆木垃圾桶里边。这个时候她的酒劲已经褪了些许,只是还有点头晕。按压几下太阳穴对着还拿着燃烧未尽的香烟细究的卓雅说:“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卓雅悻悻扔掉手上的香烟,香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却没落在垃圾桶里边。她“却”了一声,“味道太冲,挺适合那些个烟鬼。我还以为没经过精加工的才是原生态的好东西呢!” 苏澜紧了紧身上斑斓的彩色披肩。这个地方的夜晚凉飕飕的。她和卓雅今天逛街的最大收获就是各自身上的一条大披肩。据说是手工编织的。颜色相当艳丽,保暖倒是不错。 两人凭着隐约记得的来时路往回走。 因为天气很好,所以街上的行人也不少。街道不是很宽,恰巧临街有一条浅浅的河。苏澜和卓雅此时正在沿着河岸边走。 这个地方有很多座小桥,而且形态各异,连接着河岸两边的街道。两人边走边看。月光很好,月光和着晕黄的街灯映在此时漆黑清冷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像一条铺满琉璃的路。岸边有不少人在放荷灯,苏澜才记起今天是“七夕节”。 “差点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卓雅说道。 是啊!这不过情人节的人怎么会记得呢? 卓雅顺势搂了一下苏澜的肩,又匆匆放开,“嘿嘿!其实也不错啦!我们跑这么远来过七夕节。” 苏澜笑了一下还是没啃声。 卓雅看到苏澜似是而非的笑容有些难过,一抬头就看到墨蓝的天空有流星划过,兴奋的尖叫,“流星!苏澜快看!”她的声音成功吸引了低头数着步子的苏澜,也吸引了不少路人,这其中也包括邱任英和林嫣两个人。 苏澜抬头,果然看到两颗拖着长长尾巴义无反顾坠落的星子。 邱任英和林嫣两个人本来正站在街边的屋檐下方等着正在店里选稀奇玩具的褚骄拓。两个人本来还有说有笑的,这会被马路对面的那个声音打断了。不是因为那个声音太大,而是她叫的是“苏澜”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们有多久没见到就有多久没有人提起过。 林嫣只见过几次苏澜。她不确定对面那个昂着臻首面色忧郁的美丽女子是不是她们所认识的那个苏澜。她看向自己的嫂子,只见她一脸愣然。“真是她?” “真是巧!”邱任英喃喃自语,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见到她。她从头到脚打量着几米远的苏澜――瘦了很多,不过还是很漂亮的。只是面色中多了几丝忧郁。从头到脚的衣饰来看,看似普通却实则昂贵。 “看来她过得不错!” 林嫣摇摇头没说话。她也能看得出苏澜如今的生活相当优渥。只是那脸上似被忧伤浸染过的忧郁从何而来。当年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看着孩子还在店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副好奇的样子,“大姐,别看了!她好不好与我们无关的。” 邱任英转过脸也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里面的孩子,褚骄拓正冲她们顽皮的笑。她叹了口气,“我倒是那么想来着。可是一航老是揪着过去不放。这好好的妻子冷落在北京,他倒是说走就走。这些年一航一直对我们有怨言。你说说她不就生了一副娇媚的皮囊,除此之外哪里能跟玫芝比?” 林嫣笑着,她什么也不想说。她明白这个姐姐的心思。转念想起自己的儿子邱臻在几年前苏澜失踪的时候从国外赶回来。瞒着他们一家四处寻找。那个时候他刚出国不久,之后几年时间里每次回国呆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有些事就算邱臻不说她这个当妈的也清楚。 只可惜这么个好姑娘,福太薄! 流星划过也不过瞬间。有什么是永恒的美丽呢? 就连这条古老的河流也是每日匆匆流逝。 卓雅在一旁唏嘘,“有多少年没见过流星啦!而且还是两颗!真美!”她说完看着苏澜低下头沉默下去,撞撞她的肩以求共鸣,“是吧!妞。” 这人一得意就没正行。“嗯!”苏澜漫不经心的回应。奇怪,心里突突的跳着,背部肌肤有被灼烧的感觉。忽的抬头举目四望。街边是各色来去自如的人群,并无异样。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今晚身在异乡又想起了太多的伤感事情,难免会觉得怪异。 最终还是打车回去的。两人根本找不着方向,加上都喝了些酒,更拎不清。 她们住的是一家四合院的木头房子。店主说这个房子的历史有一百多年。 走在木质楼梯上会“咯咯”直响。 卓雅当时白惨惨的一张脸担心的问房子会不会随时塌掉。 店主是个随和的年轻女子,听到卓雅这么一问不禁“哈哈”一笑,“放心吧!木头房子很坚固。有的房子还久远些也没出过事。” 卓雅脸色好看了些,不禁有些咋舌的看向苏澜。 倒是苏澜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回应她。 回去洗完澡后苏澜躺在铺着蓝白相间格子的床上。木头房子不隔音,她懒懒的躺着毫无心思的听着隔壁喁语和远处的喧闹睡了过去。 等卓雅洗完出来的时候苏澜已经睡过去了。她小心翼翼的替苏澜盖好被子,自己者躺到一边。 第二天早上两人先后被窗外的鸟鸣声及人语声惊醒。 不少旅客已经起床,洗漱声,上下楼梯的踢踏声和楼梯的咯吱声让卓雅痛苦的捂着耳朵。“早知道是这样就不住在这里!”她一向不习惯早起的。 苏澜已经醒了好一会儿。起初醒来的时候她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这会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被米白宣纸糊过的天花板有说不出的感受。没有以往那大团大团浓艳的牡丹吞噬感觉,心里反而有说不出的不适应。 “好热闹!”闹哄哄的很陌生也好。 卓雅坐了起来,用手指梳着自己的乱发,用一双慵懒的眉眼低瞄着她作无语状。 “别这样看着我!你不是我男人。”苏澜反而笑了起来。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掐了一把,苏澜吃痛。 只听见卓雅说,“没心没肺的家伙!” 苏澜坐起来,撸起袖子――两枚红色的指印触目惊心。她抱怨的嘟起嘴唇,“你也是个狠心的家伙!” “好了。谁叫你说风凉话来着。”卓雅起身,“快些,今天我们去黑龙潭。” ** 在丽江逗留逗留几日,两人还是忍不住买了些小东西。看到瓷器店里有制作精致的瓷瓶平安车挂,她拿了一个红色的在老板打包时忍不住又拿了一个白得通透的瓷瓶车挂。 老板笑着说这才算是凑成了一对。 苏澜有些讶异。 店老板是个四十岁模样的女子,见苏澜有些发愣,索性把两个瓷瓶车挂都拿起来摊到手心让瓶身靠在一起。凑近苏澜眼前,“您看!两个是一对的。我们在制作的时候就给起了一个名字叫‘相濡以沫’,再仔细看看……” 苏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小小的瓶颈上都有字。 “这一个叫‘相濡’,一个叫‘以沫’。它们是一对!”老板把它们小心的放在盒子里。巧了!盒子里刚好是两个车挂的位子上。 苏澜看着这一红一白的两个车挂想说:算了,我只要一个就行。可看到靠在一块儿的两个瓶子有说不出的和谐,也没多说。 女老板把盒子递给苏澜的时候说,“来我们这里买一对车挂的很多,店里的车挂也是我们自己做的。你看看我这个柜台下方这一格里全是剩下的单个的,也是客人只买了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我们也不卖了。买这个的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让剩下的那一个呆在原处总好比各自天涯好。” 卓雅问,“这个没有了?”她指着苏澜手里的盒子。“我只要一个就好!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她觉得这东西好看,多了也没用。难不成真要买上两只,把另一只给自己的老公。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会那么做,现在她嫌那样做恶心。 “我们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没有重样的。这里还有很多其它相似的。你再看看!”女老板笑得虔诚。 苏澜把自己的递过去,好像手里拿到的是烫手山芋似的,“我的给你吧!” “我只要一只,你的另一只是要给汪承瑾的吧!我可没有夺人所爱的嗜好。”卓雅看她一眼,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明明把他放在心里却硬要不承认他存在的事实。 苏澜被卓雅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看得心慌,“你不要就算了,干嘛说那些个有的没的。没意思!”缩回手,把它揣到手上袋子最下方,怕它突然跳出来似的。早知道就不该买。 有些人不是说不爱就能马上不爱! ** 从丽江出发到泸沽湖她们坐的是大巴。 苏澜坐的是靠窗位置,一路穿插在茂密的树林,纯净的溪流,还有随时飞出的小鸟和山鸡。怎么看也不厌烦。 她们是下午出发的,所以车在半山腰转来转去的时候天边已然布满橘红的晚霞。夕阳穿透树枝给山林染上金色,而远处林中还有似烟雾缭绕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一把的云朵。 美不胜收的景色让车上的游客叹为观止。这样的景致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苏澜手肘抵在车窗沿上,手掌扶额。昨晚那酒有些打头,现在头还是晕的。 昨晚她们去的是一家因为一棵千年的核桃树而得名的“大树”酒吧。 酒吧老板就是都市里的人,夫妻俩为了暂时逃避都市繁忙来的丽江享受清静。没想到来了以后就舍不得走。索性经营起酒吧,迎接各地来的客人歇歇脚放松一下。 老板娘是一个很健谈的女子,而卓雅又是一个自来熟。所以两人很快就聊上了。 老板娘告诉她们来丽江扎根的外地人还有很多。酒吧,餐馆,工艺店都有。许多人是纯粹喜欢这个地方,不是因为它有多少商机。…… 卓雅从酒吧出来,推推看着漫天星辉发呆的苏澜。“看什么?哪来那么多的流星!” 苏澜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错。” “我刚才听了老板娘讲的时候还有那样的想法,这会出来被冷风一激清醒了。我脑子还没发热到那个程度。人家夫妻俩是你依我侬的,我们两个要是过来的话那是可怜兮兮孤苦伶仃的。”她纤指虚虚的在面前指了半圈,“每日数从自己面前成双对的鸳鸯啊?况且还给狐狸们腾了窝窝,冤不冤?我才没那么傻呢!”最后一句她说得愤愤不平的。 苏澜还是那个样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固执的看着天空繁星。白玉般的脸庞纤尘不染,她就那样子一动不动,仿佛什么对她都不重要了。 “流星。”她说话了。只是没什么情绪。 卓雅抬头,果然有那么小小的一颗。却奋不顾身的将自己亮到极致,刹那间划过天际消失在黑暗世界的尽头。 这已经是她们来这里见到的第二次流星。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流星是不幸的,从它离开天空起,它就丧失了爱的权利……”苏澜幽幽的说。 卓雅转过头看苏澜,见她还看着流星消失的方向,仿佛那流星刚才不是消失在天空而是消失在她清澈的眼底。 苏澜这时也转过头看卓雅。 卓雅笑了笑。 苏澜没有笑,说话了,“其实我倒是想像流星一样毫无顾忌的离开他,可是他不允许我离开,只给我爱他的权利,不给我爱下去的勇气。”说完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走吧!别看着我发傻。” 卓雅看着她亦步亦趋的清瘦背影,想起苏澜刚才的话和唇边那看不见的一抹苦笑,摇摇头。这时几天来她第一次看见苏澜的脆弱。其实苏澜在她眼里就是一株柔韧的草。 她们到达泸沽湖的时候,最后一丝太阳的光辉已经隐去。 刚下车就有许多热情的店家上前邀请住宿。 卓雅取行李时看见苏澜被几个人给缠着。有个人甚至来拖她手上的红色行李箱的拉杆。她几步风风火火的上前撞了撞无措的苏澜,再冲着那些个人不客气的说:“我说你放手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几个人倒是识趣的走开了。卓雅领着苏澜往前走,“我们自己慢慢找,我怕住的不舒服。” 最后她们打听到了几家不错的客栈,在其中选了一家离车站比较近的住进去。 还是四合院式的客栈,院子中间种着兰花茶花和杜鹃花,还有一棵大榕树。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角落里有一口水井。她们上楼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姑娘挽起裤管,光着脚弯下腰手里正提着一根铁管在压水洗菜。就那么几下子水缓缓流出来。 见水流出来,女孩子如同松了一口气似的松了一只手去拂开散落脸颊上的发,另一只手仍然缓缓提拉铁管。 苏澜看着这幅场景如同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在姥姥家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才多大?几岁的年纪吧! 姥姥家也有一口这样的取水的井。井水冬暖夏凉甘甜滋润。儿时在外面玩的浑身是土,她一进院子就踢掉脚上的鞋子,挽起裤管和衣袖跑到井边取水洗手上和脚上的泥土。 那个时候姥姥还会虎着脸故作严厉的说她野。 偶尔还有个男孩站在阳光下的井眼边帮她取水。他长得太高,弯下腰取水的时候还会偏过头看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说她是只小花猫。 这个时候她会红着脸故意用未洗干净的满是黑色泥土的手去拧他的衣服,他也不会躲笑嘻嘻的。而她直到弄得他身上全是她的小手印才甘心。 捉弄完还会骂他傻。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对自己的一种包容和爱。 因为爱所以舍不得责怪! 现在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那样的爱自己。汪承瑾更不会。 卓雅收拾好行李见苏澜对着院子的发呆,用肩膀碰了她一下,“看什么呢?这样入神。” 苏澜转过头莞尔,“我在看过去。”她慢慢踱回屋中央,“过去”企及不到的过去。已经过去的“过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那么久远而且更自己已无关联的人。也许是因为自己离开后的不幸吧! 客栈的餐厅也供应西餐。卓雅和苏澜最近因为吃了太多带辣椒的东西,所以就各自点了一客牛排。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子端上牛排。苏澜认出是刚才在院子里取水的女孩子。黑黝黝健康的脸上一对眼睛显得异常灵气明亮。一笑起来便灿若云南的阳光。 卓雅向她打听锅庄晚会的事,听说有“苏利马”酒就兴高采烈的表示吃过饭就前往。她还怂恿苏澜去。 苏澜有些不情愿的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切牛排。她听说那个晚会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本质――本来是摩梭女人挑选情郎的契机,如今已经演变成外地妹勾搭游客的一个场所。“没意思!不想去。” 见苏澜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卓雅一挑眉,“当陪姐姐去,我只是想尝尝那酒。你也知道我馋酒,要是我醉了找不到北怎么办?” “你要是被拐了去才好呢!”苏澜不明白卓雅那和自己差不多的酒量为什么偏偏嗜酒。 卓雅瞪她一眼,“安得什么心!” 吃完晚餐她们就随着其他旅客走出餐厅。公路上已经有零零星星的一些人往举办晚会的地方去。 夜色很好。今晚干净的天空除了耀眼的星星意外还有一轮弯月,公路下方就是泸沽湖。暗蓝色的湖面倒映着远山很天空这繁华的幕布,随着夜晚微风起伏如同一面盛着珍珠的盘子闪闪发光。 没走多远前面就愈加喧闹,还有如泉水般叮咚的歌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水。 虽然是人人耳熟能详的民俗表演还是很热闹。苏澜她们走近那边已经开始围了很大的一个圈,不断还有刚去的人加入。中间燃起一堆木头架起的篝火。 有头戴黑色珠花点缀的头巾,身穿白色百褶裙的摩梭女子穿插其中。 卓雅很快就融了进去。 苏澜站在旁边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灿烂,旁边没有加入的也跟着起哄或者干脆几个人一堆边看边聊。 在这样热闹的背景下,她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个不会动,不会笑的稻草人。她有些后悔过来。但过都过来了索性在湖边坐下来,掏出手机玩游戏。 她这手机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接到一个电话,是小汐和汪母打来的。苏澜玩了一会儿收起手机来。湖边有些冷,苏澜缩着脖子把头埋进膝盖里。 卓雅玩的高兴一时忘了苏澜。她带着酒气在湖边找到苏澜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组织者已经在收拾东西。 苏澜的头埋在膝盖上,小小的身子缩着岸边,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把整个身子包住,孤零零的睡着了。她走过去摇了摇她,“苏澜!走啦!” 苏澜愣懂的昂起一张小脸,眼神迷糊的像个刚睡醒的孩子,“散了?” 卓雅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疼,拉起她的一只胳膊责怪道,“这么吵怎么就睡着了呢!”说的是责怪的话却没有半分平日里女王的气势。 ------题外话------ 去过一次云南,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倒是不少。不过那边日头很大,亲们如果有机会去那边一定要注意防晒喔! 下一章会写到邱任英和苏澜的一次正面交锋。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七) 第二天,卓雅说要的对面小岛上去。 她们匆匆吃过早餐就往外走。出门时苏澜对着明媚的阳光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该不是感冒了吧!”卓雅问。昨晚她在湖边睡过去,是不是冻着了。她当时拉过苏澜的手的时候就像是握着一个冰坨子。这里毕竟夜晚很凉,需要盖上厚厚的被子。 苏澜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没事!好着呢。” 昨晚没有看清泸沽湖,这会清澈的湖面上泛起一艘艘小舟。旁边有位旅客说:那个小船被当地人称为“猪槽船”。因为像农家猪圈里装猪食的条形槽故而得名。 苏澜和卓雅听完相视而笑。 她们也坐上一条小船,撑船人是个健硕黝黑的小伙子。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牙,很是热情的唱起了当地民歌。清亮的歌声里眼前是白云飘飘在山水间,纯净的湖面可见藻花浮动,偶尔还有一尾鱼穿梭其间。让人有种分不清身在何处的感觉,仿佛遁入仙境。 苏澜本来看着船舷褶皱似的湖水出神。被一声“快看!不好!”惊醒。她一抬头就看见距离她们十余米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块大石上滑如水里,“噗通!”一声闷响。 卓雅刚喊完,没等她反应过来苏澜已经跃入水里,激起一圈泛白的水花。 孩子落水的地方离船只停靠上下客的地方有一定距离,人很少。而且当时的她们选择的去另一个相对比较远的小岛,刚好从这里经过而已。 岸边站了几个女人,好似孩子的亲人,正哭喊着。 撑船的小伙也会水性,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扔下手中的船杆子苏澜就已经下去了。看似柔弱的女子这会就像一尾鲜活的鱼,不过一分钟就游到孩子落水的地方。 苏澜一只手刚穿过孩子的腰,他似有感应似的刚才还不停扑腾的小手有力的紧紧搂住她。小脚在苏澜腿上有力的一蹬,一颗小脑袋就立即浮出水面。一头黑色的短发紧紧的贴着他的脑袋上,头发上的水顺着往下滴。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漆黑的眼里写满还未褪去的惊恐很渐渐升起的安然。 苏澜被他搂得胸口几乎一窒,她安慰似的对他笑笑,“别怕,先放开阿姨,阿姨带你上岸。” 孩子好像听懂了,只是松了手上的劲,也没有完全放开。 苏澜知道这孩子还处于刚才的惊恐中。她一手托起孩子小小的身子,灵活的绕过岸边那块孩子刚攀爬的大石头上了岸。 苏澜刚刚上岸,刚才在岸边哭喊的人便围了上来。 “拓拓……拓拓……”女人忙不迭的声声喊着。 苏澜托着孩子冰凉轻颤的小身子,“孩子,没事了……”她话音还没落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脚被定住了,不能移动半毫。 没想到这样见面! 卓雅这时也上岸赶来,“怎么样啦?”别看她平日里一副什么都置身事外的做派。内里可软着呢!可是面前这几个人仿佛被定住了,没有人回答她。 真的是她,也是太巧了! 邱任英看着抱着孩子浑身正往下淌水的苏澜,就像被掐住了喉咙,刚才还心疼哭喊还知道她瞬间失声。那张湿漉漉黑发掩映下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上一对黑玉般的大眼,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虽然她此刻浑身狼狈,甚至还只着了一只鞋。但是曾经那双倔强的眼睛此时写着让人不容小觑的平静从容。 只听到苏澜说,“孩子估计是被吓着了,还好刚才救得及时。快回去给他暖暖身子。” 邱任英这才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泪痕,还好。要是儿子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也怪自己今天嫌儿子派来的保镖碍事没有让他们跟着。 一旁的林嫣和小保姆也松了一口气。 “拓拓!来,奶奶抱,吓死奶奶啦!”邱任英向孩子伸出手。 孩子愣是不松手,只是更紧的攀住苏澜的脖子。邱任英一双手就尴尬的搭在孩子腋下,无意中触到苏澜冰凉的手指,瞬间缩了回去。 卓雅碰碰孩子的小脸,“哟!这么个漂亮的宝贝。宝贝,你不冷吗?可是抱着你的阿姨很冷耶。”她也没跟孩子相处过,就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见孩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又把脸埋在苏澜胸口,也只是无奈的笑。 倒是旁边的林嫣上前来说,“苏小姐,谢谢你!”她看到苏澜手上的戒指,也知道她已经结了婚。但是眼前只有这样称呼她最合适。 苏澜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轻拂着孩子的背几下,“好啦!宝贝没事了。你该回奶奶那里去了。” 这次孩子终于抬起头来,昂着一张小脸用一双惶然无措的眼睛看着苏澜。 苏澜笑着用下巴蹭了一下他服帖的冰凉头发的脑袋,他的头发真软。“没事啦!你看我们都上岸了,阿姨已经把你抱到奶奶跟前了。” 孩子终于肯看邱任英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那双眼睛立马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跟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邱任英心里一紧。抱过去哄,“拓拓,别哭……别哭……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林嫣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孩子包个严实。 苏澜站在原地,空落落的胸口,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小丫头。那是自己的…… 看着上船的几个人。没想到生活如此戏剧带着讽刺。 卓雅把自己的外套脱给苏澜披上,“冷吧!你们认识?” “嗯!” 卓雅见她不说也不问。拉着她往码头走,准备坐船回去。她看到苏澜只着了一只鞋的脚,“这下好啦!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模样啦!倒是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谢谢。” 苏澜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另一只肯定是刚才在水里掉了。刚才那种情况谁还会顾忌别的。她尴尬的笑了,索性踢掉剩下的那一只鞋子。光着一双纤足拢拢身上已经被侵湿的外套往前走。“有谢谢已经不错啦!” 卓雅见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亏你还笑得出来。”没想到苏澜这么好的孩子缘。汪家的那个小丫头就特别黏糊她,连今天刚见面的孩子也挺听她的话。 林嫣坐在船尾回头看到苏澜光着脚走着,那清瘦的背影就像一抹彩虹一不小心侵染了整个山水景色。 苏澜刚踏进客栈里。客栈老板见苏澜这副样子就立刻上前关心的问:“落水了吧!赶快洗个热水澡,这早上的水太凉了!我们店里有准备的上山采的药材,专门为客人们准备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偏方比那些个西药效果还好。你等会,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卓雅见苏澜只顾着抱臂往楼上去,只好对老板娘说,“你赶紧的,瞧瞧她都冻得说不出话来啦!” “可不是吗?这么冷的湖水!”老板娘利落的往厨房而去。 卓雅跟着苏澜上去,苏澜从坐上船以后就一直没说话。估计这会冷的不行。 ** 邱任英心疼的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发,孩子已经睡着了,此刻已经小脸嫣红不似刚才的苍白。一双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眉毛紧皱。她的指尖轻轻为他舒展开来。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这个孩子怎么一不留神就爬到石头上去的。还好没事,要是有事她怎么向褚一航交代! 那天褚一航听说她要带着孩子出门,就很不放心。特意叫人跟着。如果真有什么闪失,她该如何是好。本来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间就像一个无尾熊恹恹的挂在那个女人胸口,当时让她心揪得厉害。现在想起那个女人来仍然没有感激,甚至觉得别扭得慌。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和林嫣那里还有心思出去。只想着尽快安安稳稳地回北京。 林嫣去楼下找温度计进来正好看着自己的嫂子正对着熟睡的孩子发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捂在手心的温度计露出来。甩了甩,拉开被子抬起孩子的小胳膊,把温度计从孩子的领口塞进腋窝。整个过程里孩子有些不舒服的收了一下胳膊,不高兴的抿着嘴唇,一直没睁开眼睛。 林嫣把被子又捂上,“嫂子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这儿有我。” 邱任英神色有些紧张,“林嫣,我们还是回去!”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好!等孩子醒来以后再走。”她也是被吓坏了。刚才保镖那里她已经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告诉褚一航。他们可能也没那个胆量。毕竟到时追究下来他们也不好交代。 “不,现在,立刻就叫车回去。” “可是……”她想说要回北京哪有那么快的。 “没有可是!”邱任英打断她的话,望着她,“林嫣,我不想再让她碰孩子!” 把孩子从苏澜怀里抱过来后,孩子就一直瑟缩着,直到要睡着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叫,“爸……爸……妈……” “好吧!”林嫣想想也好。孩子的呼吸比平日里粗重,这铁定是感冒了。这个孩子是早产儿,身体比较娇气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如果今晚能回到丽江也好。 林嫣拿出温度计对着光看,神色凝重。几步走到外面吩咐还立在门外啜泣的小保姆收拾行李。 小保姆见终于有人理她,如蒙大赦般飞快进屋收拾。刚才邱任英就差点把巴掌落在她脸上。也怪她只顾看风景忘了照顾好孩子。 孩子本来就皮得厉害。刚才在船上就闹腾着要看鱼,一双小手扒拉着粗糙的船舷,小脑袋埋下去直往水里瞅,起劲的数着藻花里穿梭的鱼儿。 上岸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走在前面,她跟着。邱任英她们远远的落在后面。谁知道没走多远一不留神孩子就像个小猴子似的爬到大石头上去了。任她怎么叫他下来也不管用。 等邱任英她们赶到时,脸色已经吓得煞白。 邱任英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走过去伸出双手叫孩子下来。 可是孩子嬉笑着直往后退,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在她们的惊呼声中就真的掉了下去。 出了这种事小保姆知道自己的工作不保,可是她还想着回去。 ** 苏澜勉强喝下了那一小碗的汤药。她有气无力的躺回床上。觉得此刻正拿着白瓷空碗的卓雅就像一个笑里藏针诡计巫婆。 果然听到她说,“苏澜是什么味?”她皱着鼻子有手扇着鼻端,“我闻着难受,亏你还喝得下去,” 苏澜无力的给她一个白眼,“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出生,什么苦没吃过。还怕这点苦不成。而且卓雅我才发现你这人特没良心。”苏澜把被子拉到下巴上,“明明妹妹我病了,你还欺负人家……” 卓雅笑得特别灿烂,“苏澜估计这招对男人又用点。对我不管用的。”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纤长的手指戳着苏澜的脑袋,“睡你的吧!明明不舒服还装!”说完踏着高跟鞋扭着曼妙的身段往外走。在关门前又冲苏澜眨了一下眼睛,“妞!姐可去玩去了!” 苏澜冲她摆手,示意随便。在门关上的瞬间用力的吸着鼻子。 有些人明明过了很多年却清晰的出现在她突然卷涌而起的记忆里。她怎么会忘记呢?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去那段疼痛记忆。 可是今天这个人出现了!那个改变她21年一切平静美好的女人。而对方显然是记得她的。她甚至能清晰感到对方对她的恨和排斥。 排斥她,她可以理解。可是“恨”呢?难道不是该苏澜恨吗?邱任英对她的恨何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为了褚一航还那么小心翼翼的刻意讨好邱任英。这时觉得不值。 那是她第一次试着去讨好一个人! 苏澜此时在心里自嘲的笑着那个自己。她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着。在睡熟之前想的那个叫“拓拓”的孩子。叫褚什么拓呢?是不是“褚骄拓”呢? 想的这里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不过那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曾经她成全了褚一航和另一个女人,如今又救了他的孩子。 苏澜轻轻的对着一室空寂说,“褚一航我不再欠你。我们两清!今天起我不再欠你一丝一毫!”渐渐的她沉入睡眠。 她睡得及不安稳。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面。而她就站在水中央。 茫然四顾,四处什么都没有脚下虚浮着。低下头,她竟然就站在水面上。 美丽的水藻根根漂浮,张牙舞爪似要把她拖入水底。 她惊恐得想要逃,心怦怦直跳。 突然四周响起密密匝匝的声音,像是谁在击打水面,还有来自水底如同地狱的嘈杂声。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也和她一样站在水面。她看不清他的脸。任她怎样努力的睁大眼睛也只看见模糊的脸庞。 她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她只好使劲的挥舞着双手向着那个让她莫名觉得熟悉的脸。可是他根本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好像视而不见,又好像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她回过头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然而等她回头看清。她惊愣的睁大双眼。――她身后是几丈高的巨浪,带着茫茫黑色诡异向她呼啸而至。她吓得拼劲全身的力气叫了出来,“啊……汪承瑾……” 她知道那个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 是真真的从梦中叫出了声。她忽的睁开了眼睛,已是傍晚,太阳的余晖从木格子窗棂透进来映在经年旧月已呈褐色光滑的木板墙上。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原来是一场噩梦而已! 现在正是游客晚归的时候。门外的谈笑声,“咯咯哒哒”的各色鞋子敲击木质楼梯的声音和水龙头流出水的“哗哗声”交织成一片。原来是这些声音清晰的传进她的梦里。 她觉得浑身是汗,喉哝干得发涩。不过入睡前那一碗难喝的汤药起了作用,睡前的头疼已经好了。她这样想着鼻端又飘来那若有似无的药味。 疑惑中门被推开,卓雅端着白瓷汤碗笑着站在了门口,“看来我估计得不错,还真醒了。” 她走进来反手掩上门。见苏澜躺着只是瞅着她,“起来喝药啦!”说完不放心的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异样。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样子看我干嘛?我脸上长东西了。” 苏澜被她逗乐了,用干涩的嗓子有气无力说:“我哪有怎么样看你!别那么孔雀好不好!” “切,快起来喝掉。不过这东西很管用。”她之前回来时就已经拭过苏澜额头上的温度了。 苏澜坐起来,接过碗小脸皱成一团,还是一鼓作气的喝掉。 卓雅拿过空碗,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巧克力。 苏澜毫不客气的拿过来,包装纸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从手心一直暖到潮湿的心里。虽然拯救不了心里积累的坚冰,却还是让她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她掩饰的低下头,低垂的眸子潮湿得厉害。 卓雅当然知道她是在想什么,“我刚才去门口的小超市买烟,看到这巧克力就馋得慌,以前也没多爱吃。买两块,吃了一块感觉也不怎么样。剩下的算你的啦!是不是手没劲啊!我给你撕开。” 苏澜摇着头。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浓香满溢口腔。“我去洗个澡,浑身汗呼呼的!”说完利落的起身,哪还有刚才有气无力的样。 关上卫生间的门的时候,眼泪冒出来。还好!走了这么远还有个人关心自己。 等她洗完澡出去卓雅还在。见到她出来问,“有胃口吃饭吗?” 苏澜摇着头,“我不想吃。”她在床上倒下来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转过身,一副睡到昏天暗地的态度。 “等会我给你带点吃的上来,中午就没吃哪能成。” 苏澜听到关门声和卓雅远去的脚步声把头露出来。 离天黑还有会儿,太阳才刚下山。她闭上眼睛把手探到枕头下面。手指触到一丝冰凉――她的手机还安静的躺在那里。一个电话也没有。 也许是药发挥了作用,苏澜很快就又睡过去。 ** 褚一航走进屋子,偌大的家空的厉害。现在是午夜时分。 刚和邱臻出去喝了点酒回来,现在头已经晕乎乎的了,口干舌燥。特别想念那一双素白的手为他调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柚子茶。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久到他快要忘记那是什么味道。 他摸索到厨房打开冰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搁下空玻璃杯的时候力道有些重,厚实的杯底撞在桌面上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有些心惊。 拖沓着步子往楼上房间走去。 邱臻说这边离公司太远,来来去去的也不方便,让他就近买个房子。 邱臻怎么会懂? 他宁愿每天在路上来来回回的折腾近三个小时也不愿面对一室空寂。更不愿意去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还怕有天她会找不到他。 匆匆洗了个澡靠在床头看着墙上的照片,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对着她的照片入眠。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外婆家。 那一天苏澜跟着高她许多的他们身后。扭着快乐的小身子,甩着两只小辫子唱着在放假前幼儿园老师教的“采蘑菇的小姑娘”,走在铺满野花的小路边。 他们走的很快,眼看着就落下好大一截子,她那小短腿怎么也追不上。他们在前面说要去水库边的大树上掏鸟窝。 本来他们是不允许她跟着的,她倔强的来了。褚一航听到她唱的满嘴跑调的歌回过头来冲她摆手,“嗨!澜儿快点!” 这下见终于有人理自己了,她露出一个甜甜的讨好的笑来,“褚一航你等等我,我……怎么也追不上你们。”她喘着气,小脚跑得更欢。 本来就离得不是很远。就听到李浩说:“带过小孩起什么劲!就你走哪儿都带上这个捣蛋鬼!” 邱臻和姨妈家的表哥也是不赞同的看着矮矮的她。 他们几个除了他待见这个捣蛋鬼以外,其他的几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没欺负她都算好的啦!那个时候她又爱哭鼻子不说,还老爱闯祸。上次就是和他们一起出来,一不留神拔掉人家菜地里好些菜。人家逮个正着,回家挨罚的还是他们几个大的。 ------题外话------ 问问大家的意见,我也不知道大家习惯看书的时间。到底是上午发布新章节好呢,还是下午?如果没意见下午发布,我就继续在下午5点发布哈! 蓝再一次在这里谢过大家的关注。 ------------ 第七章 风是云的方向(八) 然而他却很有耐心的等她赶上来。她昂起一张红红的小脸,闪着一对晶亮的眸子看着他随便把手也递给他。她冲李浩他们几个斜一眼――哼!她才不管他们高不高兴呢! 褚一航见她鼻头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他拉过她的手忍噤不已的笑出来。 她倔强的嘟起小嘴,“褚一航你笑什么?” “你是偷跑出来的?” “嗯!” “你就不怕你舅舅打你?”他作势吓她。 她抿着唇,嘴角露出两个绿豆大的窝窝。偏过脑袋还是看着他,“才不怕呢!他要是打我,我就使劲哭,他就打不下来啦!” 他毫不怀疑她说的话。小小年纪生的漂亮机敏,讨人喜爱。谁舍得看她哭着还打她的小屁股。 见他不说话,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褚一航,我保证这次再也不给你们闯祸了。”她偷瞄了一下已经走远的那几个,“我知道你们上次一定是恨透我了。” 还有点自知之明。 他的手心包裹着她胖乎乎软软的小手往前走,“可是你也不应该偷偷跑出来。”家里找不着人可不急。 她本来一蹦一跳的甩着两只小辫子唱起歌,这会听他这么问,又歪起脑袋,两只黑得如同珍珠的眼珠转了转。似在思考,过了会才说,“不会的啦!我很快就回去,反正也不远。” 说好不闯祸,临了还是闯了祸。 岸边的那棵老树有很大,枝繁叶茂,树干上沟沟壑壑有了沧桑的痕迹。 他上树之前就千叮呤万嘱咐让她别去水边玩。她使劲的点着头答应了说,“褚一航,我要一只鸟蛋,我想看看小鸟是怎么出来的。” 可是等他们几个人爬上树,他正好看到一个鸟窝,他快爬几下,够着身子探出手去摸,手刚好触到光滑的鸟蛋时就听到她在惊叫,“褚……一航……啊!” 他被她这一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抱住树干摔下去。 他一看可不是吗?小小的身子在水里胡乱扑腾。 李浩他们几个也看见了急呼。 他觉得自己从来爬树都没那么灵活矫健过,几下就从树上着地几步蹿到水边。索性水并不深,他跳下齐腰的水把她捞起来,紧紧的抱着。生怕下一秒她就不见了。 她只是滑入水里吓着了,水并不深她也没有呛水。她搂着他的脖子使劲的哭,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颈窝里。 “褚一航是不是又闯祸了?”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这个,“怎么办……”傻傻的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褚一航忽的睁开了眼睛。原来又是梦到她了! 窗外黑黑的,只能听到远处海潮声。胸口还在突突的跳着。跳的很快,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他甚至能听到它激烈跳动的声音。 他的那个“澜儿”再也不会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哭了吧! 她的每个轮廓,每个样子他都记得。是他看着她一步步长大,小心的捧着她,极尽心疼温柔的看她绽放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细腻到连旁人都难以想象的感情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再美丽令人惊叹的色彩最后也不过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他了无睡意的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推开玻璃门。她坐过的椅子还空荡荡的在原地晃悠。手心刺疼提醒着他,摊开手心――她不要的戒指在月色下发出晶亮的白。 眼睛疼得厉害。真的就不要了么? 可是我要你! ** 苏澜第二天起来时精神头十足。卓雅被她翻动行李箱的动静给吵醒了。 揉揉眼睛,窗外刚蒙蒙亮。整个客栈还是清静的。苏澜拉皮箱的动静就显得很突兀。 这人估计是昨天睡多了,她买的晚饭也一口没碰。见她整理衣物问,“今天回去?” 苏澜头也没抬的回答,“不,我还想多玩几天呢!来这里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就这样回去了光想想就遗憾!”她顺势从隔层了拿出一双崭新的红色羊皮平底鞋。 卓雅打了一个哈欠,“我说苏澜汪承瑾有时也不赖啊!出来旅游什么都替你准备好了。”她说的是这一箱子行李。这还是临上飞机前汪承瑾的助手拎过来换下了她手上原来的行李箱。 苏澜想起当时李诚闷不做声的替换原来那个小号行李箱,她不说话。心里却说:你要换就换吧!我知道你是替谁做事。我倒要看看他能管多宽。 她压根没想到这一路都会被他汪承瑾的人跟着,所以在昆明上飞机前就冲他的人发了狠。 不过这箱子嘛?东西倒是比她自己准备的东西要多得多。大到衣服鞋子,小到牙刷毛巾,润肤品,防晒霜,连雨伞,ok绷和维c片都有。当时她打开看了以后就暗想这一定是他手下那一群能干漂亮的秘书所为。由此更联想到汪承瑾送其它女人的东西的时候也是这群秘书去办的。 苏澜又拿出一双米色的皮鞋问卓雅,“要不要穿,穿高跟鞋走山路不是很方便。”卓雅带的都是高跟鞋,苏澜每当看她走山路的时候如踩高跷般,都怕她下一秒会跌倒。不过还好这一路倒是有惊无险的。 卓雅摇摇头,“我这是已经习惯了,没人疼,也就没心没肺的过了!那些疼不疼的已经无关紧要。倒是你苏澜……我觉得你和汪承瑾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才导致今天这种局面。” 误会?不是吧! 苏澜白她一眼,“误会?你怎么不说身不由己啊!男人找小三也是误会!干嘛还给男人的罪孽找借口!” “我是说真的,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卓雅坐起来促狭的冲她笑|“我看这次他一定是怕你被外面这些人给骗跑了,所以才不放心的叫人跟着。” “哦!”苏澜不以为然的关上箱子,“他是怕我跑了,不过不是在乎我。是在乎他那个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离不了谁。你看我们这几天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么!”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轻松就好啦!”苏澜这时在卓雅眼里就是个别扭的女人。 苏澜懒得搭理她,穿上鞋在屋子里来回走两步。还不错。如果是自己买的话还合心意些。 卓雅见她一副异常平静的模样,“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啊?” 苏澜撩起眼皮看她,“我觉得这地儿还不错,多待几天好了。在湖边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卓雅无语的倒回床上,手臂掩住眼帘,瓮声瓮气说,“那我再睡会,你现在就可以去湖边等太阳升起了!”她这人是凡事热度都不长的。一开始是兴致嫣然的,这会已经是腻得慌了。 云南这地方真如人们形容的那样阴晴不定。本来好好的天气几阵风刮过就下起雨来。 岛上下雨,偏偏泸沽湖岸边倒是阳光充沛。 卓雅和苏澜在豆大的雨点下奔走,好不容易找到个茅草搭建的亭子。浑身上下已经湿漉漉的了。头发也顺着往下滴水。 苏澜想着这两天都成了“落汤鸡”。是不是有点背。等她看到卓雅脸上花掉妆,忍噤不已的笑起来。还好自己没有涂那些东西。再说行李箱里压根就没有,她本来就用得不多,所以也没在意。 卓雅使劲瞪她两眼,气咻咻的,“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如果你到了我这年纪肯定不会比我少抹,说不定脸上挂满褶子。” 其实卓雅也比苏澜大不了多少的。 “姐姐你就直接承认是你嫉妒我,也只有我们姐妹知道是不?”苏澜一副不怕死的样。 “……”卓雅恨恨的,“嘴毒!” …… 亭子本来就小,躲雨的游客比较多。三三两两的不断涌来。刹那间不大的地方拥挤起来。 身边的抱怨声倒是时不时的有,也有在此碰头的陌生人闲聊起来。 男人之间相互递烟,女人就直接聊旅途中的喜乐遇见。各地语言都有。 卓雅正好有电话进来,就和电话里的人聊了起来。 苏澜只是一只手在兜里握着安静的手机,看着远处雨中飘渺阵阵水雾的湖,闲闲的听着身后偶尔飘过来的谈话声。 世界很奇妙,上一秒还是陌生人。却因为某种外在因素而热络起来。等下一秒又匆匆离开。有谁会记得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和几句闲聊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件事和这些个人抛在脑后。 卓雅挂断电话,嘴角还牵扯出一丝收不住的笑。“苏澜,陈思昨晚去盛世赶上有人跳楼了!你说哪来那么多想不通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下意识的收紧兜里那只手腕带伤的手,她的伤不是怕人笑话,而是怕被人看见。“说来听听!”她装着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看着卓雅。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要经历过人才知道事情的本质。 “听说那小子的女朋友前段时间因为缺钱背着这个跳楼男出来卖,本来挺清纯的一个小姑娘。硬生生当了一个交际花。找了个好靠山后那还瞧得起跳楼男这个穷小子。昨晚闹腾得盛世都没法营业了。他哪里动得了那个男人,砸了小姑娘相好的车就跑去跳楼。差点闹出人命来,若不是盛世的底深我看这事是少不了一番折腾。” 苏澜松了一口气,“人心本来就是易变的。更何况拥有了从来就只是妄想的东西!很难在回到过去。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关咱们的事。” 卓雅笑了笑,“好了雨停了,我去找个地方补妆。” 苏澜和她往外走。这时亭子里就只剩下一男一女,他们隔着半米远腼腆的聊着天。显然是刚认识。 苏澜和卓雅相视而笑。谁说只是匆匆擦肩,说不定也是一段美好感情的开端。 ** 汪承瑾刚从会议室出来,后面的人跟着鱼贯而出,四下散开。只剩下汪承轩跟在身后。 “庆航在东区的那个商城快营业了吧?”汪承瑾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后面。 “嗯!不过我感觉他们没有针对谁来着。虽然看着来势汹汹的样子,s市的发展,商业容量是很多公司都看好的。” 汪承瑾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你是习惯善良。” 这时秘书走过来请示,“汪总,楼下有位姓曾的小姐要见您!” “你怕是忘了我的习惯,这还用得着我来吩咐吗?”汪承瑾挑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办公室。 新来的秘书被汪承瑾刚才的眼神看得发毛,要是能拿主意她还用请示吗? 汪承轩跟进去,“大哥你最近火气不小,是因为嫂子不在的原因?” 汪承瑾懒得理他,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丢给他,“拿去看看,看了以后再跟我说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汪承轩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大哥的脾气。他最近有听到不少关于汪承瑾的传言,如今都有女人闹腾到公司里来了。他倒是不怕闹,只是怕这些事情被老太太听了去。拿着资料刚出门就听到汪承瑾在电话里说,“李诚……是吗?……你就不会赶出去……” 汪承瑾驾车刚开出停车场,还是被人堵个正着。 下车,狠狠的拍上车门。对着站在车头一脸委屈的女人冷冷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出来卖就要知道自己的行情。” 曾笑略显狼狈,一身衣服皱巴巴的。睁着一双古泉似的眼仁到也恢复了几分汪承瑾初见她时的颜色。 她怯弱说,“对不起!汪总昨晚的事……” 汪承瑾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冷笑话,“对这样的事还犯不着我生气,不过你倒是错过了一个爱你的人!可惜啊!” “我跟他没关系的,我是清清白白的,你不是很清楚……”曾笑恨不得立马撇清和那个男孩的关系。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让开!”她挡在他的路了。 曾笑脸上的泪纷呈下来,“我求求你……让我跟着你……” “银货两讫!你不懂!”汪承瑾最烦的是女人的纠缠。他不在看她,上车发动车子。 曾笑苦苦的看着他毫无眷恋的姿态,她以为她是例外。她们都说这个男人是无心的,她不相信非要来求个真相。昨晚她的前男友跑到盛世大闹不成就砸了汪承瑾的车,然后又上演了一出跳楼戏码。今早这事就登了报纸。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再看自己一眼。所以她今天特地跑到这里来以求他的原谅。她在大厦里等了几个小时,却被一群面无表情的人直接给轰了出来。 怎么就结束了? 她忽的迅速扒拉住他的车窗,一脸泪水毫无形象的望着他。“求你……我的妈妈还等着我拿医药费回去救命。” 汪承瑾看着这个好死不死的女人,拿出电话,“过来!地下停车场,马上!”不容忽视的命令。 眼前这个女人一脸清纯样,转眼就成了泼妇模样。他对着这个双手死死抓住车窗双眼红肿的狼狈女人最后那点点怜悯尽失,忍不住厉喝,“钱是吧!”他开始找支票,衣袋里,包里翻了个遍…… 这个时候李诚已经赶过来了,还跟着两人。用不着汪承瑾多说什么他一个眼神,后边上来的两人就掰掉女人的爪子,把这个哭得一塌糊涂毫无形象的女人架到一边去,好让汪承瑾离开。 汪承瑾找到支票一股脑儿掏出来却带出一个东西。是一张照片。 照片轻飘飘的砸到他的大腿上,几乎没什么知觉,去牵引着他的神经。 这张好好摆在他腿上的照片已经毛了边。似被人摆弄过多次。他一动不动的垂眸看着照片上相拥的俩人,心里被狠狠的扯了一下,有点疼。 他在他们昔日甜蜜的见证面前却是在给另一个女人填支票。 “汪先生……”李诚在外面提醒他可以离开。 汪承瑾拿起笔利落的写下一个数字,扔了出去。 “叫她识趣的拿钱走人!”他话是对着李诚说的,眼睛却盯了一眼曾笑。他可不想再出一个方薇,这种事处理得越干净越好。 曾笑被他的眼神给狠狠刺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他。她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放弃了挣扎,眼睁睁的看着他驾着辆崭新的车潇洒而去。 被他扔出的支票在他车轮卷起的一股风下飘悠悠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落在了另一个男人脚下。 李诚见是汪承轩也只是微微点头,没说话。 曾笑见那个男人和汪承瑾一样长大器宇轩昂,剑眉星眸斜挑,好看的薄唇。脸上的线条倒是要柔和许多。 她看着他弯腰拾起支票看了一眼,挑起好看的薄唇向她站的地方边走边说,“不错嘛!这点钱可以让你过上好一阵子奢华生活了。不就是为了钱么?戏做的这里也该停了!~” 曾笑收住眼泪,双脸涨得通红,“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糟践人的!” “那还不是你容得下男人糟践!记住汪氏岂是容你们这些个女人撒泼的地儿!”他前半句话还带着笑,后半句几乎是有些狠绝的味道。 他和汪承瑾的语气如出一辙。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蒙了灰的脚面。对方一丝不苟,连皮鞋也锃亮。 汪承轩觉得跟这样的女人多说一句话都有损他的脸面。为什么知道一向私生活毫不紊乱的大哥偏偏招惹这样的女人。他把支票又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 在苏澜的坚持下卓雅又和她在这里呆了几天。 卓雅提议去西双版纳和大理。苏澜反而提不起兴致。这几日两人就四处走走,偶尔晚上也去湖边看跳舞。 这个时候苏澜正盘着腿坐在床上摆弄卓雅的相机,翻看这段时间拍的照片,笨重的单反相机她不喜欢。她喜欢简单的卡片机。这单反相机抱着就觉得发沉,手腕酸的厉害。干脆直接把相机搁在腿上。 卓雅拉开浴室的门,露出一条缝探出一颗包着白毛巾的脑袋,里面的热气也跟着跑出来,火急火燎的说,“苏澜,糟糕我的‘大姨妈’来看我啦!帮我拿一个‘面包’,在箱子的夹层里面。” 门瞌上了。 苏澜看着瞌上的门愣了好一会才放下相机。慢腾腾的拉出暗红色的笨重箱子取出一个。 手里轻飘飘的一个,此刻她几乎拿不稳。或许是刚才自己的手腕被相机给折腾酸了。 敲开门,递了进去。 慢吞吞的踱下楼。已经是晚餐时间,身边不时有人和她擦肩而过向餐厅走去。 毫无意识的看向水井边,那个正在取水的女孩子对着她灿烂一笑。 她加快步伐几乎是匆匆离开客栈。她想此刻她是笑不出来了! 这几日的倦怠连卓雅都说她像猪一样嗜睡,一喝酒就恶心,还特别挑食,也许很快就会有解释的。她的月事已经超过十几天没来了。 拐角有家药店,她走进去站在门口扫视一圈,里面没什么人。她走过去恰巧看到柜台里自己要的东西。 店老板是个男人看见她站在柜台前踌躇问,“需要什么?” 这个柜台里刚好是各色安全套、避孕药什么的。她需要的东西几乎就在最边上占据了小小一块位置。 苏澜伸出手指了验孕棒的位置,“这个……”说出这两个字几乎用掉她全部的勇气。 她蹲在简陋公厕的小小隔间,等待的时间里越接近真相她就越惶恐。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小的一条纸棒――果然没辜负她的惶恐不安呈现了刺目的两条红杠。 久久的一动没动。好半会才幡然醒悟般拉开门出去。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向四周望了望找不到方向。 傍晚的泸沽湖畔很美丽,可是这一切似乎故意来映衬她糟糕的心情。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就在来之前她还庆幸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那样她就可以很轻易的走法律程序离开汪承瑾。 一切不过是幻想泡沫! 孩子!她能给孩子什么?一个破碎得只剩一半的家?让她出生后就生活在一个冷冰冰的不断争吵的房子里,每天看自己的父母相互谩骂折磨,还要和她一起看汪承瑾的脸上过活? 不!不!不~!她不能让她过这种日子。 卓雅从卫生间一处来就没看到苏澜,只看到随意丢在床边的相机。她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她只是下楼去了。 等她坐在窗前把头发晾干,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见苏澜回来。打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在枕头下面嘤嘤嗡嗡的响着。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一) 卓雅心里直犯狐疑,她疑惑的下楼。在餐厅门口环视一圈,那么多人里没有她! 这个时候那个黑黝黝可爱的女孩走过来,“你是不是在找你朋友,她刚才出去了!” “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她走得很快。我当时在院子里没看清她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她当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像是病了。”女孩说完去忙了。 病了?不是好好的吗? 苏澜做事向来不是没谱的人,刚才她还注意到她苏澜的鞋还在门口位置,她是穿了一双拖鞋就出门去了。卓雅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直接奔出门外。 卓雅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了苏澜,她就那样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穿着白色衣服在灰蓝色暮色中望向远处。孤独得如同一只白鹤。 卓雅走近她也没听到,停在她旁边隔着半步之遥的距离。 苏澜一张苍白的平静无波的脸,只是双臂紧紧抱膝的动作泄漏了她的脆弱。她的脚上全是泥泞 十个脚趾头被染得脏兮兮的,裤管上全是泥花。她平日里可是不允许自己是这般模样! 卓雅轻轻叫她,声音细的如同呼唤一个胆怯的孩子,“苏澜……” 苏澜慢悠悠的转过头来,空洞的眼底立马氤氲上朦胧,“卓雅……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哭。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卓雅单刀直入,从来不习惯拐弯抹角的。 “卓雅,我饿了!”小脸上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典型的答非所问,她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有什么好逃避的。 卓雅一把拎起她的手臂拉她起来,“傻妞!饿了就回去吃饭啊!跑这里来干嘛,瞧瞧你一身的泥,脏死了?”苏澜不想说,她也不逼她。 苏澜刚刚站直身体人就歪倒在卓雅身上。 卓雅反应快接住她的身子,不过因为苏澜站得高,她差点没站稳,她骂,“你想要我的小命是吧!” 苏澜没立即出声,卓雅就任由她靠着。 “我有孩子了……”好半天苏澜才颤悠悠的开口。 卓雅叹了口气,扶正苏澜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傻瓜!这是好事。”眼前的苏澜哪像一个做母亲的人,看不出一丝喜悦不说,连眼角眉梢都是痛。她又拉过苏澜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兴许汪承瑾有了孩子就会回心转意。如果孩子知道她的妈妈在知道自己存在反而不开心的话会很伤心的。” 苏澜听到卓雅最后这一句话泫然欲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她的……我也不想过掩耳盗铃的生活。” “苏澜凡事都没有完美的,男人只是你一半的生活,孩子才是你的生命。妈妈和孩子的缘分是求不来的。既然来了就不要轻易放弃她。如果你不想孩子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就想想怎么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苏澜倒是没想过放弃孩子,只是她怕带给孩子不幸的生活。还没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前她已经决定和汪承瑾离婚。难道还要为了孩子把她和汪承瑾硬生生的绑在一块。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爸爸陪她长大。那种凄苦她是知道的。“卓雅你说为什么我不能为我自己活一回?” 卓雅有些气了,“说来说去你的意思是不想位这个孩子妥协一次!做母亲的人都不该是自私的,再说孩子是他汪承瑾的,他能不爱吗?兴许他就是有了一个女儿想要一个儿子,才会在外面找女人。你啊!醒醒吧!要是你有了孩子他还会要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吗?” 儿子?她知道不是因为这个的。如果真是那样她更不可能跟他过下去!那样的生活还有她的爱生存下去的必要么? 卓雅说了这么多说得口干舌燥,肚子也饿得厉害。见苏澜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说,“解决眼前是重要,我已经饿得只剩头晕眼花了!” 还好天气比较暗,苏澜脚上的淤泥很难被往来的人看到。她也是这个时候才觉得脚上的被泥巴糊了一层,紧的厉害,还有些许细沙磨得脚底板生疼。 刚才她只顾着走,没注意脚下,两脚就踏进石板路旁的一个水洼里。当时还差点摔倒,还好有个过路的好心人给扶了一下,才不至于更狼狈。 苏澜和卓雅这回客栈的一路一直很安静,卓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苏澜这会是纠结着呢!要说什么都等她平静了再说。 她们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就只剩一桌喝酒的客人。卓雅带着苏澜去了角落的一张桌子。 那个机灵的小姑娘走过来,“吃点什么?” 卓雅翻动菜谱点了几样,指着立在凳子边上没落座的苏澜对小姑娘说,“单子我拿去厨房,你带她去洗洗脚。” 苏澜愣愣的说,“我自己就可以的。”她还不至于失魂落魄到失去意识。 “那个你会用吗?我是说院子的水井。要很大的劲才行。”小姑娘问。这个东西哪里是他们这些个城里人见过的。 苏澜刚想说自己行的就被站起来的卓雅拦住话头,“她那身子骨弱的一阵风也能把她刮跑了去。还是麻烦你帮她一把!”那个笨重的东西哪适合一个孕妇去做。 苏澜只好跟着小姑娘的身后来到水井边。 小姑娘抓住铁柄熟练的上下压几下,白花花的水伴着铁柄的“嘎吱”声就流出来了。 苏澜赶紧洗了。水的温度适宜和姥姥家的那口古井一样。洗完后,她又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这个时候菜已经上桌子了。苏澜看着满桌子菜问,“点这么多干嘛?” 卓雅放下手上的果酒,“你现在是孕妇,不能随便,我听说这个时候一定要各种营养的东西都摄入一些才好。明天我们就回啊!……你别说话!……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对你不好,好好回去给我养着。” 苏澜看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她的一切仿佛就这样干脆的决定了,她得妥协……是非得妥协。她无法形容自己这个时候的纷呈复杂的内心,她的世界根本看不到未来!可是她再怎么样也得给孩子一个未来才好! 孩子是无辜的,她得认真对待。可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吗? 这天晚上苏澜睡得并不是很好,恍惚中许多记忆片段涌在梦中的空间。如同一个万花筒的世界不停旋转漂浮。快乐没有,悲伤离合很苍白但是也算淋漓尽致。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手就搁在上面。这一下她忽的醒来了。 迷迷糊糊的把手机凑到眼前一看,所有的瞌睡都没了。 是他,他的短信。他说:回来! 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这个时候想到的偏偏是回去怎么面对他,该以什么方式面对他。如果是为了孩子注定牺牲自己的下半生自由,又该以何种姿态和他过下去。她不想卑微的乞怜。 他要她回去,是不是怕小汐失去妈妈,还是觉得给她这段时间的自由给的太久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在打扰她。今天也许是忍无可忍才会在这么晚了都给她发短信让她回去。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他在干嘛? 返程的路程对于一个不知回去是何种境遇的人来说显得太短暂。她们在昆明呆了一晚,第二日才坐的早班飞机回的s市。 卓雅倒是提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所以司机在机场等着。她体贴的让司机先送苏澜回的“海澜澄清”。苏澜也没跟她推辞。从来不晕机的她今天有些晕机,估计是怀孕缘故。这个时候浑身没劲,也不想说话, 苏澜刚进屋子,就又闻到一股饭菜香味。她的行李由卓雅的司机给提进来,卓雅没下车。 柳姨听到屋外的动静出来“澜澜回来啦!路上还好吧!” 苏澜点点头,“还行!”疲惫的歪倒在沙发上。 “汪先生今早上说你今天中午一准到,让我准备准备!我估摸着你在外面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菜,特意一大早去买了你喜欢的菜,你歇歇。我们到点就开饭。”柳姨利落的提起屋子中央的行李箱往楼上走。 柳姨说着话也没注意苏澜脸上的表情。 苏澜此时的表情岂止用难堪来形容。她这次回来谁都没告诉,连小汐都没有。更别说是汪承瑾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风筝,原以为放飞就是给的自由,没想到还有一根牢牢攥在别人手中的线。无论她飞多高都被他所控制着。就算下一秒她坠入深渊,也是他说了算的事。 柳姨搁下行李就去厨房忙自己的事。苏澜见柳姨下来进了厨房这才上楼去。 走进房间环顾一下屋子,还是自己离开的样子。孤寂安静的一室。只是空气中多了薄荷香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她皱着眉走到房子飘窗边准备推开玻璃。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窗台上的大理石面上多了一块雪白的软绵绵的羊毛软垫。 看上去很舒适很温暖的感觉,长长的蓬松的毛,让人忍不住想陷进去。 苏澜顿住半空中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颓然落在羊毛垫上面,手指在上面静了好一会儿,才仔细拂过——细腻顺滑,还带着微痒的触觉从指尖的毛孔顺势蔓延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她很少坐在窗台上,这一年多来她等他的时候时常会在上面呆到昏昏欲睡,有时他久久的不回来,她就那样睡过去了。 如今他这样做到底是心疼她还是希望她继续这样等下去。还是有什么她想不到的……这些都好像没有意义了! 人的心沟壑太多,不似数学题,再难也有把它钻透的一天。也不是她学的那些钢琴曲,慢慢的只要你有心就能渗透到它的灵魂,让它与你的灵魂翻飞。 她曾经以为她懂他了,转眼间他就变了。在她还陶醉在他细腻温柔纵容的爱的时候他就让她疑惑了。在她以为他根本没有爱过自己的时候,他的行为异常诡异起来。 柳姨叫苏澜下楼吃饭的时候,她拿着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递给柳姨。柳姨接过,一脸笑意。直说苏澜有心,还记得她这个下人。 果然满桌子苏澜爱吃的菜。居然还有色泽鲜亮的红烧肉。苏澜提起筷子就不知道该往哪里下筷子。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孕期反应,对带油腻的东西没胃口,多看几眼就会觉得眼睛和胃口都被腻住了。 昨天就吃得少。卓雅昨天点了一个芹菜凉拌花生米她倒是吃了几口,结果还给吐了出来。 满桌子菜,苏澜叫上柳姨一起吃。柳姨拒绝了。她自己没怎么动筷子。米饭也只吃了一小口。 柳姨站在一旁说,“你走后汪先生倒是回来吃的次数多了起来。他最近都吃的清淡。” 苏澜低着头扒拉着米粒,她不在,他倒是回来得勤了。她走了,他不是更有机会不着家吗?“这样啊!”家里的保姆什么时候也帮衬着汪承瑾说话了? “他这几天都回来得挺早的,他特意嘱咐要少放辣椒,估计是在外应酬多,那些东西都吃腻了。前天还说想吃松鼠鱼来着。我说我不会做。他也没再说什么。” 前天是她收到他的短信的那天吧!苏澜放下筷子,柳姨见她没动多少,这桌子菜简直是原封不动,“菜不和胃口!” 苏澜勉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柳姨,我这段时间在云南吃了小米辣,估计是伤了胃口。” 柳姨麻利的收拾桌子进厨房去了。 苏澜站在餐厅看着吧台上两个相互紧紧依偎的水晶杯发呆。 那是她和他的。 结婚前他带着她去选购家具,摆饰什么的。他们去的是一个专卖舶来品的地方。 那天她正在看床上用品,他就走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提了一个和他极不相称的映着精美对杯的包装袋站在她面前。 头顶上的水晶射灯刚还打在他俊朗的脸上阳光般温暖耀眼。 他温柔幸福的笑着说:“他们都说这叫一辈子!”他向她扬了一下袋子。有说不出的滑稽,然而她的心里却涌上难以言语的感动。 曾经那么的伤原来是为了遇见这个男人! 原来他也曾经相信“一辈子”的话。是她和他的一辈子! 也是他再一次让她认清“一辈子”的谎言。有是什么让他在她之前想要放弃他们的“一辈子”,又不得不绑着她走下去? 柳姨的话和着水喉的水流声音继续从厨房传出来,不是十分清晰,到让苏澜听得一字不落,“其实先生还是很心疼你的,你走的第二天他就带回来一块羊毛垫子说是给你铺着窗台上,我正想接过,他却说他自己来就好……” 苏澜不想再听下去,转身上楼。 柳姨擦干手出来,看着苏澜的背影叹气。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她面前说他的好?他明明那样的坏。明明是她受尽煎熬,难道她错了吗? 苏澜到汪宅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汪小汐在池塘边上,大半个身子趴在池塘沿上。汪母在离孩子不远的地方拿着花剪剪花枝。 苏澜遥遥的叫了一声,“妈,小汐……” 汪小汐一个激灵利落的起来转过身向她跑过来,“妈妈……”孩子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情感。 苏澜弯下腰接住她的小小的软乎乎的小身子。心里不是不感动的,用不了多久她肚子的孩子也会出来,那个孩子一定也想小汐一样招人喜爱的。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孩子不是不抱怨的。 苏澜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什么也没说,好多的爱她都不吝惜给这个孩子。 “你呀!……怎么不多玩一段时间,在路上还好吧?”汪母并没有停下手,笑着看着她们母女俩的互动。 苏澜点点头,“还好。妈,您怎么自己动手。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家里不是也请了园丁的。 汪母停下来,笑着,“反正在家里边没事,不如找点事活动一下筋骨,人老了就不中用啰!” 苏澜看着汪母鬓角又生出些许白发,放开孩子走上前去,“妈,我来吧!您歇歇去。” 汪母也没说什么,递过花剪脱下手套递过苏澜,“澜澜小心手。”她不动声色的看了苏澜的脸蛋,这个孩子怎么又瘦了许多。“你怎么又瘦了许多!” “可能是那边的东西不太养人。”苏澜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拿着花剪躲过枝条上的刺剪起来。 “怎么回来的?是承瑾去机场接的?”汪母站在一旁问。她到底是不放心。这孩子回来也没事先告诉他们。 “嗯。”苏澜似专注自己手上的活。有时候谎言也是一种善意的掩饰。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入秋的天气还是有点热。上午还是晴朗的,这会一副乌云密布的样子,连空气流动也变得缓慢起来似的,闷得心下难受。 池塘里的荷花还是一副花开未尽的样子,碧绿的绿叶间有鱼儿在吐着泡泡。 苏澜多站一会,额头上就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来。低头间是馥馥的香气,此刻更加让她喘不过气。 这个时候额头上一片软软的东西拂过,“别动!你看你热的!”汪母似疼惜的说。 苏澜停下手上的动作,她知道婆婆在给自己擦汗水。又听她说,“你怎么身子骨这么弱,这一小会时间就出这么多汗水,别做了!等他们来做好了。” “妈妈陪小汐!”汪小汐调皮的扯着她的裙角央求道。 额前一空苏澜看到汪母手中拿着的是格子花的棉布手绢,现在很少有人用这种花色的东西,这个还是上次她回北京时带回来的。知道婆婆有用手绢的习惯,就一口气买了十几条。 汪母把它对折好妥帖的放进衣袋里。“走吧!别忙活了,等会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妈,丽丽在家吗?”苏澜脱下手套拉着小汐跟着汪母往屋里走。 “回娘家去了。”汪母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媳也是高兴的。“就是嘴特别挑食。脾气也大了不少。” “妈其实怀孕的女人也是不容易的。” “澜澜哪里是不容易,如果是女人总要过那一关的。当年妈生承瑾他们三个,加上最后那个在肚子里就夭折的孩子总共多少个月呀,妈妈还不是过来了!”在她的观念里就是希望有生之年了看到儿孙满堂。“澜澜听妈的,让妈妈抱上你的孩子。”她的手拉着苏澜下垂在身侧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老人的手带着干燥和温暖让苏澜不知如何回答,不得不把话题绕开,“妈妈这次我出去不知道买什么给你,就给你买了一个玉镯子。您坐下我去拿给您!”本来已经走到沙发边的苏澜忽的转身出去。 门外起风了!吹起苏澜的长发在颈间缠绕,有几丝头发扫在眼睫处,眼睛痒痒的。 她不是怕生孩子辛苦!也不是不想要孩子的。 “妈妈小汐有礼物吗?” 身后小汐跟来了。苏澜眨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拍拍孩子的小脸,“妈妈怎么会忘记宝宝的礼物呢!就在这里乖乖的等着。” 苏澜快走几步到车上取出礼物,回来的时候果然汪小汐还站在原地翘首以盼的看着她笑。苏澜把孩子领进屋子。拿出礼物。 苏澜从袋子里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汪母,“妈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买的店家说玉石是有灵气的,所以我就给你选了这个。小汐的也是一款玉坠子。” 汪母打开红色的锦盒,把玉镯子拿在手上,冰凉翠绿的材质,通体莹亮毫无瑕疵,可以看出是上等货。“不错!”汪母赞叹道,“只要是你的一片心意妈妈都喜欢。” 苏澜看着巴巴在一旁等着礼物的小汐,会心一笑,“小汐的礼物是只小猪喔!”苏澜一边拿出礼物。 小汐拿过盒子一边打开,小脑袋埋得很低,“妈妈是不是知道我是属猪的,所以就买一只小猪送我……哇!……好可爱的小猪!”汪小汐拎着红线一端,一只可爱的小白猪在眼前晃悠悠的转悠,“妈妈我好喜欢!给小汐带上。”汪小汐把手上的玉坠子给苏澜。 汪母自个戴上玉镯子,抬起手看一番,很称自己的皮肤,大小也合适。“澜澜……”语气带着沉静。 苏澜正捏着红线两端在小汐细小的脖子上打结,听到婆婆叫自己,就看了过去。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二) 汪母放下手,一只手拢着腕间的玉镯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苏澜,“澜澜,妈知道你有心也细致,孩子!如果你爱承瑾,有时候对待他除了用心以外,就不要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那样你才能赢得他。” 苏澜埋下头,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的几根头发一起绾进结里。心下一惊,还好还不是特别的紧,轻巧的就抽出来了。 她的手指久久的在那个细小的结上捻着。屋子里一片静默。 “妈妈我去玩玩具了!”小汐挣开她,昂起头说。 “好!”苏澜这下目光更没有着点,干脆看着自己的脚。 良久听到汪母重重的叹气声,接着她说,“妈知道承瑾有时做的不对,可能还做过了些。但是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把他往外推,不是明摆着给外面那些个女人机会?” 苏澜想说:我没给他机会,他还不是有了别的女人甚至孩子。 她开不了这个口。 “澜澜你能做妈妈的儿媳是我们母女俩的缘分,你和承瑾能做夫妻,那更是几世修来的缘,如果轻易放弃岂不是可惜了。人的一生很短,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妈妈看得出来承瑾对你是有心的。” 为了让婆婆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苏澜抬起一张笑意嫣然的脸蛋,“妈,您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另外那一个人不明白罢了! 汪母点点头,带着些许赞许和期待的看着她。 苏澜拿过刚才从车上拿下来的袋子,“我有给丽丽肚子的孩子带礼物,选小汐的礼物的时候就一并选了一个玉坠给孩子。是一条‘小龙’。”苏澜拿出来递到汪母手上,“妈妈,丽丽回来的时候您把它给她好了。”自始至终苏澜都不敢再看一眼那双经过世事沧桑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苏澜的手虚虚的搁在自己的小腹上,自己的这个孩子是属马的呢! 四川人中做生意的大部分人家是有很多讲究的。说“蛇”的时候一般说是“小龙”,这点苏澜是清楚的。他们说“赔本”的时候多数说“折she本”,“蛇”与“折”同音。所以他们一般都忌讳说“蛇”这个字。 他们说属蛇的为“小龙”就不一样了,寓意为“望子成龙”的意味。 ** 果然不一会阴沉沉的天就落下雨来,雨势不小,溅在院子里就起了阵阵水雾。 汪母回房间加了一件开衫,从楼上下来问坐在沙发上给小汐讲故事的苏澜,“今晚承瑾过来吗?” 苏澜停下来,把书搁在膝头,“我打电话问问!”她实在不太会撒谎,脸色有些不自然。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给他去过一个电话了。却不能在老人面前说自己不知道她儿子的行踪吧! 拉开包包拉链,手在里面胡乱摸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手指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去。虽然有快捷键,她放弃了。 在电话接通的时候才在心里好不容易组织起来要说的话。举着电话余光看到自己婆婆走近厨房的身影心里松懈了一些。 电话被接起,对方并没有开口,苏澜干巴巴的问,“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没有期待,没有卑微,没有崩溃的爱意,总之此时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遵照老人的吩咐罢了! 汪承瑾这下倒是很干脆的回到,“我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这个电话有些多余,他已经在路上。她轻轻的“喔”了一声,电话已经被切断。 听着结束的忙音,不是该她挂断电话吗?自己怎么就犹豫呢! 汪小汐看见苏澜放下电话的手,知道妈妈又有时间了。摇着妈妈的手臂,“妈妈,小猴子又看见什么了?” “后来啊……”苏澜看向窗外,无声大雨一点也没停下来的意思,那个已经在路上男人说他很快就到了。他是她爱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爸爸,也是她共同生活了几年的男人;可他还是别的女人的情夫,是那个女人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人人都劝她继续下去。叫她情何以堪! 汪承瑾进了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湿气。苏澜正好从楼下房间里拿出一条毛巾来。 刚才他车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还看见他雨伞都没打,直接就往屋子里来。 和她一起看见的还有汪母,汪母说,“这不给一身都打湿了才怪!澜澜去储物间拿一条毛巾来。” 苏澜叫苦不已,她也只能照办。这个是婆婆给他们制造的“机会”! 汪承瑾被迎接小汐抱住了腿,他们家的小汐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狗黏糊得紧。 汪承瑾站在门口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女人――脸上有笑,不过很僵硬。身上是不那么合身的绿色的连衣裙,他明明记得买的是她穿得尺寸,她穿在身上肥了点。皮肤不似以前那样白皙,估计是没用防晒霜。 苏澜在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里似毫无胆怯的走过去。敛着眉眼不看他,只是堪堪支着胳膊等他取手掌上的毛巾。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别扭的沉默。什么也没说拿过毛巾胡乱在头上脸上抹几把看着她一刻也不想停留的拉过小汐的手,“小汐乖啊!别缠着爸爸,爸爸累了。跟妈妈一起去练习钢琴去。” 她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背脊单薄挺直。 “玩得还好吧!”声音不大,带着压抑。出口后他才知道是自己说的。他以为她根本听不清,却看见她牵着孩子的身影顿了一下。 苏澜恰巧听见了,她平静无波说,“还好!很是惬意的。” 这是这十多天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除了他,任谁都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暗讽。 他知道她这是正恨着呢!恨他对她的安排。,还恨之前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回她一句,“再怎么惬意,你也有个家不是吗?” 她终于肯回头看他,那明亮的眼睛里有点点火星闪过,似笑非笑,“你若知道我也知道。” 这个时候汪母从厨房里出来,“在说什么知道不知道的?”本来是随口一问。 苏澜刚才还难看的脸上此刻挂满笑意融融,“妈,我们随便聊聊呢!我和小汐上楼去了。”她的语气带着一副女儿的撒娇在里面。 汪母笑着看着苏澜母女俩的身影,“这孩子才回来也不歇歇!”声音带着纵容和颠怪,她又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也不擦擦头发,杵在门口干嘛!” “哦!”汪承瑾又举起毛巾往头上擦几下,把湿毛巾递给走过来的母亲,又脱掉淋湿的外套露出白色衬衣来,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妈,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汪母看他一眼,“今晚的菜都是按照澜澜的口味做的,没你的份。” 汪承瑾不置可否的跟着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又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和何婶说话,“这孩子才出去多久,又瘦了一圈,怎么就长不胖呢?你说说……” “咳,估计是她体质本来就弱。”是何婶在说话。 “不行,我得给她好好补补,改天开一张菜单给他们房子的保姆,实在不行就换人。我还等着她给我添孙子呢!丽丽的身子骨就历来比她好……” “我也有听人说身体虚的女人不容易怀孕。” “是啊!他们都结婚好几年了!” 楼上是零零散散的琴音,汪承瑾把电视调成静音,倚在沙发上轻磕上眼睛。 吃饭时,苏澜吃的很辛苦,面对碗里婆婆给夹的大堆菜苦不堪言。几乎看着就有恶心的感觉。 她的筷子挑挑拣拣的几乎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进去,停顿一会才继续吃。 好不容易消耗了一些,一筷子菜又伸过来。 苏澜的手下意识的挡在碗口上,顺着筷子伸过来的方向对上了汪承瑾隐晦不明的脸。 她的脸顿时乍红乍白。在昆明的医院里卓雅陪着她已经进一步证实了怀孕的事实,现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样说自己怀孕的事。虽然这个男人是最有权利知道的,可是他还有必要知道吗? 对面的婆婆正好奇的看过来,苏澜刹那间掩去脸上的不安,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虚心个什么。唇边勾起浅笑,“在云南那边吃伤了胃口,所以没什么食欲。” 汪承瑾富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倒是从善如流的收回筷子。 汪母一听她是吃伤了胃口,有些着急,这刚才还在想怎么给她好好补一补呢!“怎么回事?看医生没?” “妈,没事,就是多吃了一些小米辣。医生有给开药的。”苏澜低下头去。 汪母责怪到,“澜澜,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妈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有让你注意身体的,你看看你……这都已经瘦成什么样子……” “妈!她又不是小孩子,您一天操心这操心那,就不担心您自个的身体。”汪承瑾不咸不淡的说,仿佛一个和苏澜毫无关系的人一般。 汪母也不傻听到汪承瑾的话,那还有心思吃饭。直接撂下筷子对着早已吃好的汪小汐说,“小汐一边去。” 汪小汐听话的走开了。 餐厅里就只剩下三人。 汪母看向眼前的两人――一个没胃口的人佯装吃饭的样子,实则在数碗里的米粒;一个脸上再平静不过吃着菜。 刚才一个拿毛巾,一个夹菜。她当时还颇感欣慰。这会儿这两人之间的生分到让她气得不行,她的话冲着儿子去的,“有你这样对待自己生病的老婆的吗?自己不关心,还不让别人关心。这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苏澜反应过来抬起头,赶紧利索的舀了一碗乌鸡汤递给汪母,“妈,您别生气。是我自己不好!”带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知道是谁的不是。”汪母正在气头上,说出去的话声音就比平时高出好几倍,“汪承瑾你倒是说话啊!” 汪承瑾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妈,你多想了!” “妈……!”苏澜这次叫的乞求居多。 汪母看向毫无抱怨的儿媳颤巍巍开口,“澜澜……” 苏澜听到她这一声叫的甚是心疼,也听到心酸。这个老人就如同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她转过头看向脸上有些融合和悔意的汪承瑾,“妈,这不关承瑾的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是您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是担心您的身体~!” 她拿过汤碗麻利的为汪承瑾舀上一碗汤。又似在证明什么似的拿起筷子开始作战碗里的菜。 汪母看着面前那颗把头低得很低的头颅,恨恨的看了一眼儿子。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这真是一个傻孩子! ** 回去的路上,雨还下着。 苏澜开得很慢,车窗关得死死的,就处在一个无声寂静的世界里,只有咝咝冷气的声音。窗外霓虹也被浸湿显出一圈圈红色的光晕。 远远的看着汪承瑾的新车在十字路口利落的向右边的那条道拐过去。她不由苦笑! 想起柳姨说的他最近有早回家。她就知道那是因为她没在家的关系! 房子里空荡荡的,苏澜洗了个热水澡决定早睡!有些习惯还需要慢慢改掉。 当生活依稀有了方向,就不会再迷茫。她需要学着让自己开心下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她不再是一个人。 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难眠,明明被子已经换过呼吸间却还是他身上的味道。脑子里闹哄哄的,耳朵却能听见雨滴穿过树叶和敲打窗棂的声音。 好不容易睡着却被尖锐的声音惊醒。苏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透过窗帘的白光,那是汽车大灯的光。伴随着门铃不停的响还有汽车低转速发出隐隐的轰鸣声。 汪承瑾回来了。苏澜知道。 眉头结拢成一个愁愁的死结,她起身趿拉着鞋下楼。 门铃声就一直没断过,还有不耐烦的拍门声。 他就不怕自己手痛? 苏澜怕吵到邻居急急忙忙的下楼连灯都没顾得上打开。快步到门边拉开了门。 汪承瑾醉眼朦胧的站在门边,看到暗影里的她,嘴角若有似无的笑,“设什么密码,这屋子里的东西值几个钱?”他打了一个酒嗝,似乎想起什么来似的半含讥讽的说,“哈哈!我忘了你还是宝贝你自己的!” 满嘴酒气夹着门外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澜这一两天一闻到酒气就胸闷,她忍不住掩住鼻子闪开一点好让汪承瑾进屋。顺便打开门厅的灯。 这个时候才看到李诚尴尬的站在汪承瑾身后。 苏澜抱歉的对李诚笑,“李诚你回去吧!” 李诚点点头,也没吱声直接走了。 苏澜看着汪承瑾拖沓着步子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去。她打开屋子的灯。眼看他就要撞上楼梯口的柱子出于习惯赶紧去扶他。 刚碰上他微凉的手臂就被他一把挥开。 苏澜看着他异常清冷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汪承瑾很少喝成这个样子。苏澜的记忆里几乎用五个手指头也能数过来。这个男人此时脚下不稳的却还是有自有一股子骄傲气势,看不出有半点邋遢模样。 她以为他会回他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他径直朝她的卧室走去,看到床就直接倒下去。 苏澜这个时候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浑身酒气让她怎么入睡。看着这人连鞋子也没脱就直接倒在自己的床上居然睡得安然。 走过去碰碰他的肩膀,“喂!汪承瑾醒醒!” 汪承瑾不耐烦的转过身侧向一边。 好吧!她认输。她只好到别的房间去睡。 刚转过身,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这个男人连鞋都没脱。认命的替他脱去鞋袜。又去拧了一张毛巾来帮他洗脸。 其实汪承瑾的睡相很好,哪怕是喝醉酒。轻瞌上的眼一副温和无害如同孩子。 被子被他压住大半,也不能让他这样晾着睡一夜的。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的爱,而且他还是孩子的爸爸。他可以无情无义!她做不到的。 苏澜抿着嘴唇动手去扯被子的一角,无奈他太重,任她怎么使劲也没拉出半分。只好伸手去推他的胸脯好让他睡过去一点,那样就好办了。 她的手刚着力就遂不及防的被他捉住。懒懒的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来,“别闹!” 苏澜的手被他湿热的大手包裹住,身子一震顿住了。 这似纵容似不知该如何把对方惩治的声音很久都没听过了!他显然是闭着眼睛的。一个醉酒的人是爱说胡话的。 苏澜深吸一口气,想抽出自己的手。对方似有感知似的在她即将挣开的时候抓得更紧了些。 苏澜手腕顿痛,狠心的较劲。一边又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指头,一边低呼,“放开……”逼得眼里湿润。 汪承瑾终于半睁开狭长的双眸,悠悠的盯着上方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腾出另一只手把她掼向自己。 苏澜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鼻尖撞得生疼。呼吸间全是他温热胸口散发的好闻的薄荷味。 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把自己当谁了?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僵硬起来,双手使劲去推他,想挣扎开。却被他顺势翻转压在身下。 他染着醉意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眼底,似在她脸上确认什么似的。 她被他看得直冒火,恼怒开口,“你到底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伸出手指虚虚的搁在她唇上。 她看到他脸上的温柔浮现,眼眸中似有两簇火苗取代那以往的冷冽、奚落、讥讽。听到他曾经只属于她的低醇声音响起,“别离开我……” 这声音这句话就像是魔咒在脑子里千回百转,她傻傻地看着他,眼泪肆意横流。 她的世界就只有这声音,连她身上沉沉睡去加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忽略了。好一会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脖颈边有让人贪恋的温热气息,胸口酸涩,不应啊!她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 窗外的雨绵长的下着。耳边是男人熟悉的呼吸声,她曾经是那么希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一次次顺应逆境。 她想起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的事情来,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感冒了在家里无所事事就拿出她刚淘到的一堆碟子随意挑了一张出来放映。那天正好他有空,索性就陪着她。 他用毯子把她紧紧包住裹在怀里很是耐心的陪她看完整个剧情,还不停的替她擦眼泪。 那是一部很忧伤的国外电影,讲述的是两个年轻恋人从相爱到误会而背道而驰,男人直至将暮之年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近千封信件。这是他曾经爱过的女孩离开他后每天写一封信不间断存下来的。 这个时候的男人已经儿孙满堂,而女人死去前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哭了!哪有那么多的眼泪。” “真可惜!要是我是那个女人,我也不会那样折磨自己的,干嘛看自己爱的男人活得好好的,自己糟践自己也不让男人知道。她还以为男人会对她的那些守候感到呢……” “烂俗剧情,也没什么意义,专骗女人眼泪!” “是男人骗女人眼泪好不好?” “……”他好笑的看着她。 “如果是真真的爱就不会那样转身忘记她……” “拜托!宝别哭了!” “你说人死后真的有来世没?如果真的有他是不是还会找到她重新开始。密布缺憾。导演应该拍一个续集。……对了还得让那个男人不要和那一碗孟婆汤才行!……”她自说自话的较起了真。 “外国人死了是不喝孟婆汤的!”忍不住打击她。 “那他们喝什么?”她眨着还泛着湿润的睫毛。 他不由失笑揶揄她,“这个得百度去!” 她知道又被他忽悠了,懊恼的捏着拳头就在他结实的胸口捶了几下,“可我相信人死后会有来世的!你不也是说第一次见我就像经过几世轮回寻找。” “呵呵!”他笑着,“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这不是引用那个谁的话吗!” “讨厌!你个大骗子!”感冒后红着鼻头的她看上去很可爱。 “能把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女人骗到也不错啊!”他把脸埋在她的肩上,在她看不到的位置一脸满足。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三) 她伸出被他捂得热乎乎的指尖淘气的去摸他的脖子,“汪承瑾……” “嗯。” “我发现你在变相说我是感情白痴!”她的指尖移到他的耳朵上,食指和拇指掐住他的耳廓往下拉。他任由她坏心作祟,也不躲,“现在不哭了?” 这时屏幕已经暗了下来,“是啊,都是骗人的。”她的手指又移到他脖子了四处游走。 “终于懂了,傻女人……”他的声音哑哑的,半个脸贴着她脖子里蹭。良久找到她的唇一个吻就落下去,本来是浅尝辄止的却慢慢欲罢不能的深吻下去。像是要吸掉她所有的力气和气息般让她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放开她。 她大口的喘着气听到他在耳边气息不稳的轻喃,“澜澜我说的是真的!” 那个时候自己竟然轻易被他迷惑住了,忘了问他什么是真的。 她一直是一个宁愿相信一切很美好的人。如果不是那天她所看到他和那个女人相携的样子。也许她还会麻痹自己过下去。 她并不想流离失所,一直那么相信她爱的男人。害怕失去的自欺欺人。总是先行一步自动清理那些干扰她小世界安宁的不良信息。现在还有了孩子的牵扯。 今晚他又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给她下了一个魔咒,就因为他一句“别离开我”而湿了眼睛。 苏澜是在影音室的沙发上睡着的。她睡之前只披了一个薄毯,醒来的时候身上又多了一层被子。盖得太多一身被捂得热乎乎的。 掀开身上沉沉的东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果然汪承瑾已经不在床上了。床上的被子乱作一团。 苏澜理被子手触到汪承瑾睡过的位置还有点点余温。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司机已经把车开出车库等在院子里了。 现在他的车是换的越来越频繁了!这辆是银色的。 想到这里苏澜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笑。 司机朱勇靠在车旁边对着垃圾桶吸烟。年轻单薄微驼的背。 如果她没看出的话,他的背影曾出现在几天前某报纸的娱乐头条里,被误认成那辆被砸的宾利的主人。也就是包养娱乐城某小姐的那个男人。如果再给他来个正面他岂不成了s市的名人了! 当时他正在拦住那名小姐的男友砸车的动作。有好几张图片。估计是好事者用手机拍下来的。不甚清晰。而且车牌是被马赛克过的。 苏澜每次坐汪承瑾的车都是看到此人的背。所以昨天她去汪宅的路上的一个加油站加油刷卡时刚好看到旁边一张已经过期的报纸。那么大的版块,她一眼就认出那辆招摇的车边站的是汪承瑾的司机朱勇。 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还以为以后关于他的事她都不会在乎呢! 没有想到那天在泸沽湖和卓雅躲雨的时候,陈思跟卓雅在电话里说的事情竟然跟汪承瑾有关系。要是陈思把汪承瑾的名字也一并说出来。当时她哪能那么云淡风轻的说是不管她们的事。 楼下餐厅里还摆在两份原封不动的早餐,热气腾腾的刚端上桌的样子。餐桌旁的汪承瑾端起杯子,一只手还拿着报纸的一角一副洋洋洒洒的样子。 苏澜站在楼梯口正准备下楼就听到汪承瑾说,“这件事就这样按我说的办。方薇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李诚的声音。 从苏澜的位置看不到李诚站的地方,只能听见他说话。 “我不管!一定要给我找到。告诉他们那些出租房,医院什么的挨个找。她一个大活人怀着孩子,既然没出s市能到哪里去?”汪承瑾不容质疑反抗的说。 看来自己出来得还真不是适宜。她不是怕什么,还是轻手轻脚的转回房间轻轻阖上门。 背靠着门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她。昨晚她该有多可笑,居然会傻到毫不怀疑自己才是那个他口中离不开的女人。 以为自己是他口中的主角,没想到连配角都没她的份。她不停的暗骂自己滑稽可笑的孔雀思想。 那个女人有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心。 ** 他有多久没看到她了? 久到他心里发疼。这个时候她就穿着明黄的衬衣白色的九分裤就坐在广场上的石凳上。低垂着脑袋似在想什么 眼前的几个孩子在地上玩弹珠,一颗弹珠刚好落在她脚边。她正低下头去拾起那颗玻璃球递给上前来的孩子。又低下头去,自始至终没有半分笑容。 他注意到她今天终于穿了一双蓝色的平底鞋。 她又瘦了!弓着小身子,两双手支在石凳边缘像个无人认领的孩子。 昨天他就知道她回来了。昨晚把玩着手机反复拨着她的号码一不小心就给拨了出去,干脆在电话这一端忐忑的期待。最后她没接。 今天他刚从市政出来。心里百无聊赖的想起了她。结果冥冥中像是老天知道他的辛苦让他在下一秒就见到了她。 他根本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却心疼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个男人待她一点都不好,她却要选择爱他。 这一点都不公平! 褚一航挥手让袁理下去。向着苏澜走过去。 其实他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司机助手都在车上等他。 看到她的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看到她的他就已经不是那个冷静自持、洒脱利落的褚一航。只是恨不得离她近点再近点! 她终于就在眼前扎了个松松的马尾遮住了头顶那两个紧紧依偎的发旋。露出两个小巧的耳朵。有几络头发柔柔的贴着她的脖子上。她始终没发现就站在她跟前的他。 身边有一棵茂盛的花树。微风摇曳下有一朵粉白的小花调皮的落在她的脖颈上的发丝间。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心下一颤! “别动!”他的话很软,就像贴在耳边的情话。隔得有些距离有不突兀。很久没做过这样细致的事情。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手下也有些抖。 她想抬起头来避开他的手。 “别动。”他的话更软了些,带着疼惜,带着小心翼翼。他知道她不需要他这样的。 终于还是安然无恙的把那朵凋零的花取下来。 她看向他。 那是一双防备冷漠的眼睛。 褚一航叹口气,“澜儿别那样看我。我不过是碰巧路过。” 她压根没听进去,丝毫没改变她看向他的神色,连出口的话都是无情的“我和你不熟,你根本用不着这样过来给我打招呼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懂吗?褚先生!”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倔强的人。如今明明已经很疲惫的样子还要给自己穿上沉重的壳。“澜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看看你。” 她神色一凌,眼睛带着狠意,“现在你看到了?你满意了!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是活该、滑稽。现在请您离开!”她字字带刺锋芒毕露,“还有以后请不要打扰我,也别跟我说要我等的话。” 褚一航直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低醇的说,“澜儿,……,你叫我怎么样都行。但是有时候我不能支配我的心,我只要你好好儿的。那天早上是我说错话了,我怎么还让你等呢!我等你好吗?”他的宝贝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儿,他怎么当初傻到要她等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突然笑了。泪盈于睫,“你只要我好好儿的,你给过我好吗?你不会忘了我是怎么从天堂摔下来的吧!”苏澜狠狠吸了吸鼻子,调整坐姿,她昂起头颅尽量和他对视,一副不服输不甘心的模样,“如今我难堪时跑来跟我说这些煽情的话。你觉得我还会稀罕么?我还能再相信谁?”她怎么能让这个面前的男人占了上风。尽管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像一只可笑的没张全毛的小刺猬。 褚一航看到她眼里迅速蒙起的水雾,却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有多痛。他了解她不管多苦也不愿意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泄露自己的脆弱。哪怕是现在这种濒临崩溃的边缘。 “澜儿,我没有觉得你有多难堪。在我面前你也不用那样防备。你忘了我是最懂你的那个人。” 苏澜本来完全可以离开了。但是她曾经那个真强好胜的性格被他给激了起来,她非要跟他过不去了。“你是说你不在乎我是个什么样子,还是说我再糗的事你都见过了!你错了!现在这点事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更糗更落魄的时候都过来了。我不会让想看我笑话的人看我的笑话的。” 他不知道她更糗更落魄是事情是什么事,他想也许和她手上的那道疤痕有关系,那个是她想要结束自己,告别世间繁华纷乱毫无眷恋的证据。 他真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苏澜看着他由心底升起在眸底的痛让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和他上演眼神对抗和口水战争。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还是爱她的。 他的话她都懂。她卑微过,她也了解他。她说过:她爱过、痛过,唯独没有恨过他! 也知道自己此时依仗他对她的爱来竭力刺伤他,以求得自己在汪承瑾那里受到的伤害得到宣泄这个做法太不地道甚至还很残忍。这已经是她控制不了的状况。 苏澜站了起来不再看他,一只手隔开他匆匆走掉。 褚一航看着她站起来调头就走,连路也不看,撞到人也不道歉。莽撞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什么也不顾不了。 他无奈的跟了上去。 走了好大一段路她都没有发觉身后跟上来的他。她在一家卖儿童玩具店外停了下来。站在玻璃橱窗前对着一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布娃娃发呆好一会儿。直到店家上前询问她才离开。 最后她又在街边卖玉米的摊买了一个玉米,边走边吃。 褚一航仿佛看见了十几岁的苏澜,那个时候的她对那些街边烤红薯、玉米、麻辣串什么的都特别喜爱。 有一次还拉着他去尝试油炸蝎子。被串在长竹签上的蝎子还在伸着腿张牙舞爪的,看着怪瘆人的。她倒是一口气吃了六只。 一张樱唇油乎乎的敛着好看的光泽直说好吃。见他拿着手上的一串一口也没动,就知道他不敢吃,笑嘻嘻的,“褚一航你干嘛不吃啊!真的,挺好的。尝尝……”拿过他手上的就往他嘴边送,一副他不吃就不罢休的样子。 当时正是夜色阑珊,而她穿着一身白衣好看的眉毛如同一只夜色里美丽的精灵。 捉住她的手,他说:“我想吃你!” 说完就往那双诱惑的唇吻去…… 褚一航看着她最后进了她的店里。才转身离开。 原来家里的那一台钢琴是在这里购置的。 ** 苏澜刚坐下不久,周倩就拿来一个礼物盒放在了她的桌上,“苏姐,这个是刚刚送来的。” 她看着桌上这个硕大的盒子心下狐疑,谁会送东西给自己,这里面有是什么? 等周倩出去她拿出剪刀剪开包装纸,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穿着粉红纱裙的布偶心下了然。 她对着这个大眼睛,小小的圆鼻子,还有一个如同樱桃大的嘴巴的布偶发了好一会儿呆。 刚才站在橱窗好一会儿,等她的视线离开这个布偶的时候就看到橱窗玻璃映出身后不远的他——长身玉立旁若无人的站在街边眼睛是一直看着她的。 她没有恼,反而有些动容。 当年的事情在这繁华的街头在她再次狼狈不堪的时候,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呼啸而至。他在和她相处的最后那一夜滴在她发顶的泪水是烫伤过她的心。她知道那一夜他几乎整夜未眠,以为她睡着了。抱着她几近哽咽。她一直没敢出声,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死死的掐进手心的肉里。 那天之前她有一个星期没见过他。他那个强势的母亲已经找过她。而自己的妈妈老早就跟自己讲过齐大非偶的道理,只是当时她哪里听得进去。她之所以那天还在他的房子里等他是想再见他一面。 等到他了却不敢跟他道别。她知道他那样更痛。在他第二天离开后就逃也似的离开那里。打定主意不再见他。 后来还是忍不住见了他一次。她只想看看他幸福的那一天的样子。他们不是都说不管男人女人在结婚那一天是最幸福的。 她去了!失望了! 他一直绷着脸没有笑。浑身僵硬机械还有不耐烦。那简直一点都不像他!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到她都以为不过梦一场。刚才他说他不能支配他的心。他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不应该——不应该遇见,不应该相爱。也不会再有后来的那么多的种种失去。 汪承瑾也没有错,错的是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迷不悟的飞蛾扑火。 佛曰:世上万物与人都得因果。 那么她咽下的这些苦果岂不是自己种下的“因”。 苏澜在店里逗留到很晚,华灯初上。周倩都准备下班了她才出店门。手上顺便提着那个布偶。尽管有点滑稽,她还是把它端端正正的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再开车时,时不时瞟上两眼,嘴角忍不住泛起两抹笑痕。 想想如果有天孩子长大后也会这样坐在旁边时不时的对自己撒娇,该多好! 至少可以不再这样孤单。 难得的是汪承瑾居然在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对着门。苏澜进门时他是不经意的抬眼,又继续手上的杂志一副很闲的样子。 柳姨从厨房出来,“澜澜回来了!那现在就开饭。” 苏澜把包顺手放在汪承瑾的另一边沙发上,看向落地钟都已经八点多了。“你也没吃?” 汪承瑾也没回答,倒是抬头瞪了她一眼,放下杂志起身去餐厅。 苏澜讪讪的。 所幸柳姨端着菜出来,“先生说等你回来一起吃。刚才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苏澜很意外,他居然会等她?“手机没电了。今天店里有些忙。”她的手机的确是忘记了充电,不过后半句是随口敷衍。 他回过头来淡淡的看她,凉凉的说,“你那个地儿也有忙的时候。难得!” 苏澜怎么就听不出他的奚落。本来卖乐器,而且还是比较奢侈大牌的钢琴,生意肯定不会像其它的商铺一样人流如织。 她不打算直面他的讽意,转过身去了洗手间。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跟他生气,不要让自己娱乐了他的神经气坏了自己的孩子。 苏澜和他对坐。她从来没有这样觉得吃饭如同苦差。 本来就不好的胃口再面对一张静若寒潭的脸,而对方还时不时的看她的眼睛带着犀利的审视,让她更加如坐针毡。恨不得丢掉碗筷就走。 好不容易吃下半碗饭,感觉再也吃不下去了。拿过餐巾擦嘴,就听到他问,“你那胃还没好?” 虽说还是冷冷的表情,说出话还是带着关心的意味。两者相结合让苏澜不知他存了个什么心思。她只得点点头。“今天中午吃的不少。”其实中午她根本没吃什么。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又遇到褚一航,后来就吃了一只玉米。 他笑了。干巴巴的笑,漫不经心的说,“你可得注意身体!” 她哪里还镇定得下去,回以嗤笑,“谢谢您百忙之中还记得关心我!” 他眼底忽的转冷,脸上阴蛰昭然若揭。 看得苏澜心里莫名发冷,只听得他说,“我关心你是因为你还是汪太太,我有这个立场。倒是你不要让不该关心你的人关心了去!” 苏澜再也听不下去,蓦然起身,摔掉自己手上被自己捏皱的餐巾,瞪着他几乎用吼的,“汪承瑾,我不想深究你这句话的意思。我也不想和你吵。你既然不同意离婚。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够进水不犯河水。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他倒是一点都不气的样子,放下筷子,双手闲闲的搁着餐桌上,就像在谈判桌上准备和对手讨价还价的口气,“你是心虚了吧!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咱们走着瞧。看你能不能随心所欲!” 苏澜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差一点就刺伤了她的眼睛。利落的转过身率先离开餐厅。 她走得很快,在沙发边拿包包的时候猛地撞上了茶几边缘,疼得她眼里在眼眶里打转,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她知道此刻自己就像一个不战而逃的逃兵。她承认比气势她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和褚一航两个都是气势非凡的男人。 曾经褚一航大度的包容她、宠溺她,让她持宠而骄气焰高涨。他曾经说自己是“窝里横”。看来还说对了! 汪承瑾想用他身上的气势折服她,打倒她,甚至践踏她,毁掉她对他的爱。 ** 邱臻和褚一航对碰一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他看得出来褚一航似乎心情很不好。 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接到褚一航的电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苏澜的车从小区的大门开进来。两人的车堪堪擦身而过。他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她的,她的眼里并没有他。 一直以来她都很少正眼瞧过自己。 褚一航沉默的在位置上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说过的话总共不到五句。 邱臻忍不住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叫我出来就为了喝酒?” 褚一航斜了他一眼,又为两人倒上酒,“不喝酒又为了什么?小子,谈公事,你不嫌腻歪!”举起杯兀自喝了。“谈女人?你愿意吗?不堵心?我们两人是孔明和司马昭,同道中人!” 邱臻手边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接起。 褚一航看向舞池里的群魔乱舞,热闹之处也难以排解心里的郁闷。 邱臻听到自己妈妈在电话一端骂他,他问,“妈又怎么啦!” 林嫣在电话那端听到闹哄哄的问他在干嘛,指责她在外面瞎晃个什么劲。 邱臻笑了笑说,“放心,妈,表哥也在呢!”他知道褚一航在上一辈的眼里一直是优秀懂事的典范。“我们兄弟俩喝酒聊天呢!不信我把电话给表哥。”邱臻扫了一眼褚一航,并没有注意他这边。 电话那头林嫣显然也信了,“少喝一点酒,这回去还得自己开车不是,实在不行记得找代理驾驶的。” “知道了,母亲大人!”邱臻知道自己的妈妈又要碎碎念了。 果然如此,“叫你回来,你也不愿意!我在你爸面前没少替你挨骂!你说说你学你哥什么不好,偏偏学他那份死心眼。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四) 上次在电话了林嫣就旁敲侧击的问关于他的感情。他干脆直接承认了。就说自己爱的和表哥爱的是同一人。当时她就在电话里冲自己发飙。两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所以刚才在接起电话时才会有那样的第一句话。 “妈这个话我可不爱听啊!那肯定是她好,谁不喜欢美好的。”邱臻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正好看到褚一航看过来。 “你哥在旁边吗?” “这会上洗手间去了!”直接扯了个谎。 只听见妈妈有说,“再好,她总归不是你们的。上次我就看到她了,一身名牌,貌似过得还不错呢!妈劝你早早的收了那份心。” “知道了!”邱臻有些不耐烦了。 电话一端的林嫣有些讶异,他听到她讲见到苏澜也不问在哪里见到的。这太不符合这个孩子的性格,毕竟她知道他找了苏澜很久的,“儿子,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你可别犯傻!” 笑话!犯傻的人不是他好不好。“嗯!”他一副虚心听教的语气,“妈我够诚实了!” 林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儿子给打断了,接着继续说,“别说你姑妈他们不同意,我也不会愿意去触霉头……” “我不问你,你又疑心。问了吧,你又说我胡闹。那你干脆还是告诉我在哪里见过她好了!”邱臻笑了出声。 “诶!你这破孩子!得瑟呢!别告诉你哥啊。免得他闹心。”林嫣在电话那一头警惕的说。“妈,额,您真偏心,你怕他闹心就不怕我闹心。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正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跟你说,好断了你的念想。你哥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些年他那日子过得我都替他窝心。你姑姑说现在他都还惦记着苏澜。跟玫芝过得实在不像话,去你们那边吧直接丢下她就走了。要是被他知道在云南见过苏澜还得安宁?还有妈跟你说的那个王瑶瑶你约人家出来没?” “……别妈!你饶了我!”邱臻看到一个惹火的女郎直接往褚一航而去,举起杯子要和他喝酒。他笑得痞痞的,“我挂了啊!”直接就给挂断电话。这么啰嗦下去还有个头? 邱臻看见褚一航绅士的和那个女人碰了一下,也没喝。 女人倒是不识趣的坐了下来。 褚一航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有些作呕。再仔细看对方脸上厚厚的粉更是觉得胃里翻涌。 美女见眼前这枚颓废慵懒的极品帅哥终于肯看自己一眼,忍不住眼波含春,脸露羞红。 褚一航拉过邱臻两人靠得很拢,“美女!可是爷不喜欢女人怎么办?” 刚才还故作淑女状的女人像是被电到般腾地站了起来。眯着眼把褚一航和邱臻打量个遍,好半响嗤笑一声走掉了。 邱臻倒也没气,反而觉得好笑。点燃一根烟,也递了一根给褚一航,“表哥,可不带你这样整人的。好好儿一个美女你不稀罕也不让弟弟我猎艳!” 褚一航漫不经心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慢悠悠的开口,“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切!我是来着不拒。” “刚才你妈说什么?”晃了晃杯子里的褐色液体。 “她说这云南那边见到苏澜了,要我别告诉你。”邱臻有些觉得好笑。 褚一航右手食指在桌上点点,“敢情是合伙骗我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狠狠把手里的烟摁进烟灰缸里。 ** 苏澜特别想吃饺子。她的店铺对街有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一家饺子馆味道地道。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真正的东北人,正宗的的东北水饺。 苏澜正好是午餐饭点去的。这家店生意不是特别好,南方中餐吃水饺的人并不多见。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娘热情的过来问,“姑娘,有好长的时间没见着你了!今天还吃牛肉水饺?” “换个口味的。”苏澜想想,以前吧都是吃牛肉馅的。 “喔,我们这里有了蔬菜的饺子。苋菜,香菇,莲藕的。要哪一样?” “香菇的,蘸料多放醋。” 等饺子端上桌子,刚才心心念念想吃的饺子就摆在面前,这会儿却没了胃口。尽管如此,苏澜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好几只,她刚放下筷子就见卓雅走进店里。 卓雅一进店里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澜,她走过来蹙着好看的眉看着苏澜桌上的盘子。“我说你就吃这个啊!” 苏澜点点头,“你怎么来啦!吃饭没?” 卓雅坐下来,“还没吃,闲着没事约你吃饭,结果你的电话没人接。” 苏澜摸摸口袋,“没带手机,要不你也来一盘饺子好了。” 卓雅又扫了一眼苏澜的饺子,一副勉强的样子,“好吧!我就对付一顿算了。” 苏澜为她点过餐,“约我吃饭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还说闲来无事。” 卓雅喝了一口老板娘端过来的白开水,“哪知道你会吃这么早。……苏澜我发觉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一张脸堪比白纸。 苏澜笑了,“你刚才也看见撤下的盘子了。我是实在没胃口。本来特别想吃饺子,结果端上来就觉得看着都腻得慌。” 卓雅点点头,“我听我妈妈说她怀我那阵也是这个样子的,家里的保姆换着花样做给她吃她也吃不了的。当初妈妈那样辛苦才把我生下来的,还不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我。有时我都想问他们到底我算什么。一看到他们那么辛苦话到嘴边都选择算了。”她说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澜只是笑着,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卓雅的饺子也好了,她拿过筷子,却并不急着往嘴里送。在盘子里扒拉几下,就直接戳起来。 苏澜看不惯,“干嘛呢!好好儿的白糟蹋不是。再有什么气也不能拿饭出气不是。”她从卓雅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卓雅戳得差不多了才开口,“真tmd窝囊。昨天他生日我巴巴的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就等他回来。他倒好半夜才醉醺醺的回来。今天天一亮就没个影。苏澜你说我做的不够么,我亲爹妈都没这种待遇。刚才我在国贸二楼见到他拥着个白面似的女人在买珠宝。那女人够丰满,这会我一看到这饺子就像看到那个女人脱光衣服的样子。” “我说怎么找我吃饭来着,原来刚好路过。”苏澜打趣她。国贸离这里就一条街的距离。 “你就狠狠的鄙视我吧!”卓雅放下筷子,如果不是特别好的人她是不会露出自己的心思。 “说什么呢。我还没那么损。”苏澜之前和她的交情浅浅,甚至没有。如今因为共同的遭遇近了许多。 卓雅无奈的耸耸肩,“以前吧!我都没有想过你会和我一样,人心难测,尤其是男人。” “你错了,花心恐怕已经成为男人的本质,尤其是左右逢源的男人。”苏澜淡淡的说。 “我还是觉得陈思活得比较潇洒,我平时说的那些都是浮云。我是做不到她那样狠。” “那是因为你放不下。” “你也不一样,咱们两个是半斤八两。现在孩子是汪承瑾给你的捆仙绳来着。”说完卓雅揶揄的笑她。 苏澜不置可否,她还没想好呢。 卓雅起身埋单。 苏澜跟过去。走出门口刘海被一股风吹乱了。她伸手拂开就听见卓雅问她,“你告诉汪承瑾了么?” 苏澜知道她说的是孩子的事情,摇头。 “怎么不跟他说,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没准你说了他就开始宝贝你。” 苏澜似叹了一口气,卓雅站在她旁边看不到她的正脸,只听到她无比冷静说,“我又不他的嫔妃需要母凭子贵,寄望他皇恩浩荡的嘉奖。” 卓雅听她这么个形容噗嗤笑出声,“苏澜其实有时候你就是一个别扭的人。就像小孩心性。有时候倒是愚笨些好,你可以装作很多事情都没发生。不为别的,就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有孩子这样的筹码你都不用,就等着有天他赶你走。” 苏澜心痛了一下,她想说:孩子不是筹码,孩子可以是她苏澜一个人的孩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那么不堪。 最后她只是说,“很多事用什么来蒙着自己的眼睛欺骗自己的心。”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孩子,还好稀罕她肚子里的。 “苏澜我告诉你,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等他发现你隐瞒说不定会借此说事呢!你好好想想怎么告诉他。尽快吧!不管过不过下去都要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抉择。” 整个下午卓雅都呆在苏澜店里。两人在电脑面前坐了一下午。看了一部肥皂剧。 出店门的时候正是傍晚。 苏澜问,“你的车在哪儿?” 卓雅摊摊手,“今天是司机送过来的,早被我打发走了。” 苏澜拉过卓雅,“这会不好打车,我送送你!反正顺路。” “你还自己开车,这都有孩子了。” 苏澜笑,“我没那么金贵,我妈妈怀我那会还骑自行车去给学生上课呢!我呀,像我妈妈的。”她说到这里就沉默的停了下来。 “现在能和以前比吗?时代不一样啦!”卓雅丝毫没注意到苏澜突然就黯淡下去的脸色。“还是小心点好。有个孩子不容易。” “嗯……”苏澜点头。没什么不一样的,她和自己的妈妈是一样的。连命运都差不多。 坐进车里,卓雅拿着布偶摆弄着,“什么时候买这个啦!你还童心未泯啊。难怪他们都说怀孕的女人像孩子。” “一个朋友。”苏澜也没多想就开口实说。如果他还算是朋友的话。 卓雅看她平静无波的脸,“什么朋友,真有意思。把你当小孩子对待。”说完还朝苏澜暧昧的眨眼。苏澜一把夺过卓雅手指的布偶丢到后座,难掩尴尬的笑,“想什么呢?就你心思多。” 说完一气呵成的发动汽车不愿多说什么。 卓雅直觉有戏,也识趣的没再问。谁的心里没个事呢? 褚一航不知不觉中居然把车开到这里,他把车停在路边。刚好就看见从琴行里走出来的苏澜,同她一道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一开始她脸上的小还有几分明丽。 褚一航心里暗自轻松。 不知道说到什么,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尽速收敛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黯淡。整个身影也仿佛陷入无尽的孤寂中。 在傍晚金色的流光中如同一张单薄得发黄的照片。 这样子的她,他没见过。 现在她的种种总能牵动他心里最隐秘最柔软的那块位置。他觉得心疼!想起昨天她说自己更糗更落魄都过来了的话,这话从他听到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她和自己一别就是五年多的时间,终究还是与让她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痛生生错过了! 她的车行驶出停车场,从他的旁边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不一会就远远的把他抛在身后。 有人来敲车窗玻璃,褚一航回过神来看到站在自己车外的是交警,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位置是不允许停车的。 他降下玻璃向对方致以歉然的微笑,和煦暖暖。 认真听完一板一眼的训诫才离开。 他很少这样表现虚心。只是因为刚才她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他突然见到那个别她提拧到后座的布偶。心情突然有说不出的好。 她的心哪怕变得坚硬如岩石,也还是总有一块位置是属于他的,还不至于没有一丝缝隙。 苏澜一直都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洋娃娃,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就有好几个,他还打趣的说是给孩子们攒的。她离开的时候就把它们给遗弃了。 她说过她收到的第二个布偶就是他给送的。第一个是她妈妈买的。 她八岁生日那天,他拿上平时积攒的零花钱跑了许多的地方才买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布偶。那个时候他刚上初中一年级,又逃了一下午的课。买上后就跑到苏澜家的楼下,那个时候她和她妈妈估计是出去了,她的家里没人,他就站在后来被她刻上自己的名字的那一棵树下等她。 她的生日在三月,站在三月夜晚寒风料峭的春寒里,足足的站了两个多钟头才等到她和她的妈妈从外面归来。 她很开心见到他,也很意外。要知道他们两家的距离并不近。“嗨!你怎么在这里?”她隔了几步看清路灯下的他就冲他招手,几步跑过来笑嘻嘻的问他。 其实他那个时候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傻傻的为了她高兴就站在冷风中冻得手足冰凉,就为了在她生日里送一件可心的礼物给她。 只知道只有看到她开心的笑容,他就会像整个人站在暖阳里。他记得她接过礼物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她显然等不及他回答,埋着脑袋扯开包装纸,见到礼物的本身抬起头来,眼睛晶晶亮,“褚一航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的妈妈已经上前来,褚一航叫了一声阿姨。 倒是她妈妈听到苏澜的话就呵斥她,“叫哥哥,别这么没有礼貌。野丫头!”话语里有严厉也有宠爱。 他本来想说没关系什么的。 倒是她先一步开了口,“我就喜欢叫他名字!”她冲她妈妈可爱的撇嘴,又转过头来问他,“你没意见是吧!” 他傻傻的点点头笑着,他能有什么意见。谁叫他的名字都来不及她叫他听着舒服。软软的糯糯的带着几丝干脆,那样的悦耳。 她妈妈拿她没办法,“一航,等很久了吧?你吃过晚饭了吗?” 褚一航有些心虚,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手足久久没动有些僵了,“我也是刚到。在家里吃过饭才过来的。”实则肚子已经很饿了,一下午都在东奔西走的,口渴的时候才买了一瓶水喝。 “这样啊!那去阿姨家里坐坐?”苏澜妈妈客气的说。 “走吧!”正在仔细看她手中的洋娃娃的她抬起头来腾出一只手过来拉他的手。 他也没注意。就没来得及回避。 她的手刚触到他的手指尖的时候就惊叫起来,“褚一航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话是这样说她也没放开直接的握住了。 他尴尬的抽回手,“阿姨我得回去了!”又对一脸不乐意的苏澜说,“澜儿,我得回去了!生日快乐!”转身就离开。 他知道她见到自己很高兴的,因为他急着走有些埋怨。 他没听到苏澜说话,连再见也没有。倒是听到苏澜妈妈在身后说,“一航,以后别买这么贵的东西。” 苏澜的妈妈对他的态度永远都是客客气气的疏离。他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和她的女儿走得近。在后来知道两人的事情,碍于两个小的情投意合,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那么一次去她家里找苏澜时,背着苏澜,她的妈妈语重心长的说过,“一航,其实阿姨也觉得你这孩子不错,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澜澜现在已是成年人有了自己的主意,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对她好阿姨这些年来是看着的。我不能阻止你们的感情,作为一个母亲只能到最后祝福你们,澜澜的决定我是尊重的。不过……我们两家的距离摆在那里的。我只是怕到时候澜澜会受委屈的。” 他记得当时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过,“阿姨现在我正在做自己的事业,我靠的是我的双手。很多人可能只会注意到我背后的父母的光环。我做这些都只是为了能够给澜儿一个稳定的将来。我会很努力的给澜儿幸福的。阿姨请您也忽略我的家世。我只是一个澜儿眼里在普通不过的褚一航而已!” 那个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了,他的母亲一直明里暗里的要求他只能选一个什么样子的褚家儿媳。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自己的创业,先是炒股积累原始资金。他的运气总是特别的好,总能赚的。后来一毕业就开了已经房产经纪公司。 事业一帆风顺,他以为自己总能事事如意的。没想到的是他终究是逃不过家里的逼迫,致使自己痛失所爱。也背弃了对苏澜妈妈的承诺。 ** 卓雅住在市里一个比较幽静的别墅区,正好和苏澜同方向。但是离市中心还是要相对远些。到了苏澜住的那条街卓雅就要求下车,苏澜执意要送她到家。 在经过自己家的别墅区大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汪承瑾的新驾转了进去。苏澜回过头两眼直视前方暗自腹诽:这人最近也太闲了些,话说他那个女人找到没有,是不是没有找到就没地方去。不对不是还有那个有人争风吃醋砸车一怒为红颜的夜总会女子么?这人这两日都睡在她的卧室里,也不知存了个什么心思。 等卓雅下车后,苏澜利落的打方向往回走。回味卓雅下次前的那一句,“现在没什么童话里住城堡的公主。倒是有男人习惯在大后方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只留一个看门的女人驻守便可以放心的去放眼天下坐拥江山美人。” 她的话里透露出几分苍凉。 现在细想这个比喻未必不恰当的。卓雅和她都是那个被各自男人关在城中的傻女人。钱钟书说:婚姻是围城,城中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其实现实版中很多婚姻,每一座城里都只孤寂的住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连那些个男人在外置办的笼子里的金丝雀都不如!却还是在无奈无辜的坚持男人内外兼顾、左右逢源的理念。 苏澜停车时环顾一下车库里看到汪承瑾刚开进来的那一辆车停在最边的位置。这个车库里还有好几辆车都是他很久都没动过的车,到还是有人打理得铮瓦赫亮的。想必是他今晚是不会出去了。 她回到屋子里,没见到汪承瑾的身影。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在这个屋子里,她也不用时时面对他。 以前总想看到他,现在觉得这个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她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坐了还一会儿。到吃饭的时候柳姨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叫楼上的人吃饭,苏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汪承瑾倒是自己从楼上下来。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五) 汪承瑾许是换了一身家居服的缘故。比穿正装要散慢些。 他一边站在楼梯上往下走似不经意的瞟过往餐厅里去的苏澜,一边扣着蓝色衣服的扣子中规中矩的空到倒数第二颗的位置。苏澜本来走得很慢听到脚步声偏过头循声望去,却刚好对上他那不经意的一眼立马低下头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穿什么都那么好看,无形中透着霸气。现在他不带温度的眼神却让她心悸。 其实他宠溺一个人的样子不亚于褚一航的。曾经那些对自己的好换成了如今这些残凉,让人觉得恍惚如幻影。 桌子上有她今天一早就对柳姨说过的醋溜土豆丝。 端上碗闻着这酸酸的味道倒是有了胃口,她只顾着自己眼前这一盘子醋溜土豆丝。倒是吃下了一碗饭。 她从他落座就没看过他一眼,她不用抬头知道他一直在打量她。他那眼神一定如同寒冰,要不然自己尽量忽略还是会觉得冷。 这个时候她想起卓雅的话就已经很想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的,她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的哦自己到底是在害怕担忧什么。在心里不停的组织语言,一个个开头都被自己给否定了。 等她好不容易想好该怎样开头说,放下碗筷用餐巾擦嘴的时候就听到他不咸不淡的说,“早知道你这么好养活我当初就不该花那么多的心思!” 对面的人已经说了话,而且是冲着她说的,她就不得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他一双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眼睛。 见他视线转向自己面前的那盘土豆丝这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堵她呢!想想刚才是自己高估啦自己。孩子他不是已经有女人给他生了么! 索性也回他一笑,他想看自己难过难堪的样子。她偏偏不如他的愿硬着头皮面对他的视线。也没什么好再躲避的,“所以你早就发现了是吧!是不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不过是一朵不需要任何营养的塑料花而已!枉你当初浪费那么多的精力啊!汪先生。” 他显然没料到她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他淡淡的收回自己的视线,闲适夹过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又撂下筷子不咸不淡的说,“我反倒不后悔呢!知道为什么吗?”他这下又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苏澜不明所以,直觉他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倒是一副很有风度的等他说出答案。 他见她笑不出来了。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又露出那唇边的豆窝。知道她是对自己的下一句话感兴趣,他就饶有兴味的勾起嘴角眼底的海翻涌着浪,不紧不慢的低着嗓子说,“让你和褚一航不痛快,这已经很值了!” 苏澜觉得应该没有比这更使她羞辱的答案了!这句话不得不让她恍惚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变成言情剧中那个不谙世事与男主角却有着血海深仇的女主。她不记得自己在很多年以前见过他,更不记得自己犯过什么弥天大错。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褚一航,难道他是跟褚一航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是褚一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她对褚一航的生活再清楚不过。她脑子里怎么也想不透他刚才的话,一片混沌。 这个时候她听到他开口“不用费神去想,我是不会给你答案的。你也猜不到的。如果……要深究你就想想你自个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 苏澜本想反驳他留了话头,却只能在他最后一句话里膛目结舌,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他看她气反而乐了似的,笑得开怀,“是不是特没话说!” 苏澜气咻咻的站了起来,看向厨房,柳姨早已不知去向。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汪承瑾是你自己无耻,如今反倒是我错了?那你给我说说我错在哪了!” 汪承瑾好脾气的架起腿手自然的搭在桌面上,“非要点明!” 苏澜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等他出口。一对小拳头捏得死死的。 他慢悠悠的说,“我说过我不计较你的过去,可我却不纵容我的女人在枕边叫别的男人的名字1也不喜欢你见到旧爱就乱了阵脚。回忆过去不过瘾还要念着他、和他过一夜。”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在乎她的神色有多伤,“你是谁的妻子?是我汪承瑾的!你伤心了是吧!然后就跑去找他,他给你温存了还是让你爬上了他的床?是不是特快活?是不是……”说出这些他并没有好过,犹如自揭伤疤,眼睁睁的看着血挟着疼痛而出。他刚才已经说得很慢了,就等着她反驳。可是整个过程中她哪怕吱一声都没有! 苏澜气得浑身发颤。她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自爱、不守妇道的、不爱自己丈夫的女人!自己满心满爱的他看不到,倒是看到了她“爬上褚一航的床了”? 一双眼泛起红,眼泪堪堪缀在眼眶里。“汪承瑾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伟大,妻子出轨,没把她扫地出门反而把她供在这座宅子里。你不怕比别人笑话你吗?”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你其实早已经把我骂着小人很多次了是不是?我说过成全别人不是我的嗜好,尤其是对象是褚一航和你,你们这样越不痛快我越开心。”他的眼神一直是充满幸灾乐祸和讥诮,声音也是凉薄如斯。 无言的她低着头却对上桌上自己面前那一只耀着璀璨光华的杯子,一时之间愤怒而吼,“你混蛋!”如果可以更不堪点或许还可以加一个“tmd”在里面。她从来不是什么淑女但不忍心连着汪老太太也给骂了。因为气无处宣泄,一把扫掉眼前的东西,包括那只杯子。 听到水晶坠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她有说不出的快意和痛。什么她的一辈子都不过是骗人的,“我不想再多做什么解释,既然你已经知道并认定,我无话可说!”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她的力气,后面这一句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她转身想要离开,在刚才她用力吼的时候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她不想在他面前这么狼狈下去。刚才她吼的时候反而看见他勾着唇在笑。 转得有些急,步子也急促不堪,忘了自己的身后的椅子根本没有推开,她的一只脚刚好绊在椅腿上,脚下又是一滩水渍和油渍,她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心里暗叫不好,左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痛。 一时之间难堪、心痛、惊慌齐齐的涌上来让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想到自己的孩子,第一时间艰难的支起身子,没受伤的那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摸着自己的腹部,稍稍安心。 眼前一片阴影,她抬头果然汪承瑾已经站在她身边。她并不想看他的脸,头发刚好为她作了掩护。她想此刻他一定是幸灾乐祸的。 她的左手还保持刚才着地的姿势,不用看都知道受伤了,已经有血从指缝里流出慢慢的溢在地板上。手掌旁边还有许多碎片。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 平日里视作珍宝视作一辈子的杯子,就那么在自己刚才一怒之下的无情中化为一堆碎片。就算如此也想着要自己怎样痛上一遭,深深的扎进手心里。 她就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仅靠着一只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没有向汪承瑾求助,也吝啬多看汪承瑾一眼就往屋外去。她得去医院处理一下手,不用看也知道碎片镶进了肉里。 汪承瑾在她摔倒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他忽的起身看到她狼狈的趴在地上,一头海藻般的头发全垂落在地面上,瘦小地上身子在轻颤。地上有她刚才打翻玻璃杯的一滩水渍,还有好几块晶亮的碎片。这才注意到她撑着地上的那只手一直没动,有血流淌在地板上。——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只是想要她服个软,或者露出忏悔的意思,更直接点可以告诉自己她爱的是他汪承瑾。然后他可以尽量忽略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甚至经过时间的淘埋原谅她的。可是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 她这是恨吧!每日就着他给买的杯子喝水,如今终于恨不得厌弃。只见她很快的起身,那滴着血的左手在自然不过的垂落在身侧。仿佛无觉。 汪承瑾看到她已经走到门口,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等等,我带你去!” 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地挟住。只好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他,歇里斯底的喊,“放开……你何必再管我!我不需要你管!” 汪承瑾丝毫不松,打开门把她往外拖。 她一边挣扎一边流着泪哑着嗓子,“汪承瑾,有意思吗?我不是三岁小孩,对你的打骂丝毫不介怀。我有记忆,不喜欢你的惺惺作态!” 汪承瑾本来还懊恼着脸。这下又冷了起来,他停下脚步,“苏澜你别得意,我只是不想别人认为我虐待了你。” 苏澜也停下挣扎,一张小脸因为疼痛而惨白,双颊还挂着泪。额头上还渗着密密麻麻的汗,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汪承瑾我不会把这看着是你对我的爱!” 门廊前的路灯有些暗,连他眼里她的轮廓也模糊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开始变成用语言来攻击对方来发泄自己的不快。他一直都是爱她这个女人的,却控制不了自己对她步步紧逼的伤害。余光里有车前大灯晃过的白光。他转过头看到院门外有一辆路过的银灰色的车放慢了速度。 汪承瑾认识院门外那一辆车正是邱臻的车。 车窗并没有降下,但是他敢肯定对方一定在看着立在门口对视的他和苏澜两个。 汪承瑾也肯定苏澜也发现了,因为她也正好偏过头看出去。 他伏在她耳边,“不管是什么,你现在是不是该入戏了,你应该不想看到你旧情人的弟弟看到你这副模样吧!”他说完抬起头露出一副戏谑的脸来,斜挑着狭长的眼峰好整以暇的看她的反应。 苏澜瞪着他,已经忘记了哭泣,眼角还留有未落的眼泪。 他见她不说话就自然的伸手揽过她,有低头私语,热气打在她颈间让她如被烫着般不敢乱动。只听见她压低着嗓子冷着说,“或许你希望褚一航过来心疼你。” 没有什么话比自己爱的那个人说出讥讽的话更伤人了。像利剑把自己的气息划得七零八落只剩残喘,她幽幽的说,“走吧!汪先生,我想作为汪太太我已经入戏了!”率先跨出一步。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心底呐喊:汪承瑾难道就不相信苏澜这几年就只爱你么?你非得把我拒之千里,让我对你恨之入骨才甘心! 汪承瑾倒是诧异她这么快就冷静下来。 他拥着她瘦弱的小身板走下门口的台阶。大门前的车在余光里转瞬即逝。 她站定不再迈步,就等着他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汪承瑾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滴着血,纤指泛白,而她脸上除了苍白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上到车。他就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团纱布塞到她手上,“赶紧捂上!”他说不出多余的话来。那些关心的、疼痛的、责骂的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保留。 也许她已经不需要了! 双手再次搭在方向盘上才知道自己手心全是汗水。他发动车子,眼角余光里看到她听话的把那一团子纱布捂在了左手上。 一脚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苏澜右手只是轻轻捂上手心,她并不敢用劲。手很痛,痛不欲生的痛。整个手掌都如断裂般的抽痛,她这是自作自受来着。如果不是摔碎那只杯子,她哪来的那份罪受。紧紧咬着牙齿把头偏向窗外,看窗外的霓虹,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徒劳。掌心的痛是如此鲜活,痛到两眼发花。 到医院的时候,她下车连脚步都发虚。汪承瑾走过来一把揽过她,她也不挣扎。任由他半扶半抱的去急诊室。 医生拉过她的手检查皱着眉头,“怎么弄成这样的。这都扎很深了。”她的话完全处于职业道德。 苏澜转过脸没吭声。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手掌。听到背后的人替自己回答,“不小心摔的。” 医生倒是没再问。只是说,“这刺得也太深了,嵌合得也很紧,拔掉的时候可能会很痛。我看需要打麻药,病人没什么过敏药物和病症吧?” 苏澜忽的摇头,“不,我不需要打麻药,我没什么病史,我能忍住。”她的语气有些迫切,生怕医生不按照病人的意愿来。 “这个会很痛的,”医生有些不相信面前这个一副柔弱的女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承受力,“小剂量的麻药对身体没什么伤害,更何况你没什么病史。”她试图说服苏澜。 “不用……真的,我能挺过去的。” “就依她的,你是医生只能提供建议。”汪承瑾在背后说道。 苏澜转过头,心里有点点出于为孩子的感激的,但是面上仍然没什么变化的看了汪承瑾一眼。只见他的目光带着不解。她想要不要告诉他呢!卓雅说他有权利知道的。可是今天晚上在餐厅他的表现太让她失望了。 来不及多想,护士已经拿来了器械和纱布什么的。 肩膀上多了一双温厚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的熨烫着她的肌肤。让她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强势坍塌。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牵引着她的思想。他总是在她打定主意恨他的时候又温情脉脉起来。看来是自己从来没恨过谁,试着恨一个人的时候道行太浅了! 她处于游离状态的神思被一种更深层的痛给来回来。整个身体的神经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咬着牙齿也不管用,不禁惊叫出声。肩膀上的大手随着她的疼痛的痉挛而蓦地收紧。 刚才被堵回的眼泪落了下来。不过也只有两滴而已。 尽管很是疼痛,她仍然听到碎片砸在托盘的清脆声和医生的叹气声,“扎这么深,所幸还没动到筋骨。不过缝针是免不了的了!还是不用麻药吗?” “不用,真的不用……”苏澜压着哭腔回答。 “其实那个麻药真的没什么副作用的,我劝你还是给用上,这缝针可不是一点点的痛!”医生冷静的阐述,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这样固执。她想着怎么把这个女人给劝服,行医几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汪承瑾直接的给否定了,“她说不用就不用,你哪有那么啰嗦。快些!” 医生愣了一下,难以理解这对奇怪的夫妻。还是照做。 那每一针都如同扎在心尖上,她想如果自己此刻毫无感知的晕过去也好。哪有那样的简单,整个过程里她一直清晰的疼痛着,觉得自己快要撑不过去了,可还是很敏感的清醒着。 肩上的那只手一直熬到酷刑的结束都一直牢牢的贴着她。 在回程路上苏澜紧紧的盯着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似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这个厚重纱布下的手成了什么样子。从受伤开始她就没敢正视过一眼。是不是那些纠缠的线条都被一一切断?如果那样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车子开得很慢,她刚降下车窗玻璃又被汪承瑾关上。他只是平静的说,“你刚才流了很多的汗水,这会吹冷风会感冒的。” 她也不再深想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心有几分讽意,只是轻轻的瞌上眼睛靠在座位上。 汪承瑾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了她好几次。她都是那样一个疲惫的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的姿势。知道她是睡着了。把车靠在路边,又把温度调高几度上去。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些。借着窗外的路灯屏息静气的打量她。 其实这俩天他都会刻意在屋子里留一盏落地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辗转难眠,而她仿佛特别好眠。他会盯着她的睡颜看上好一会儿。她睡着的时候很放松的样子,一张俏脸因屋子里的温暖而嫣红,一双白净的薄眼皮掩住了她那勾人心魂的眼睛。樱色的唇娇艳欲滴。 而此时她紧拧着眉毛,小脸苍白,和脸色同色下还有紧抿的双唇。脸颊边的那俩个豆窝越发明显。搭在双腿上的那只包裹得只剩几只指头是手也是毫无血色。 就在这个时候她嘤咛了一声,手指也痉挛的抽动几下。 他知道她这是疼的。 见她继续不安的动来动去,他为她放下座椅。 其实他知道她为何倔强的不用麻药,他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在等她亲口告诉自己。 可是她仿佛打定主意闭口不谈。 胸口於着一口气,闷得难受。打开车门走下去,倚着车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呼出来。他从来没见过她吸烟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 她回来的那天在大宅里的时候,她在楼上陪小汐练习钢琴。而他靠在沙发上听她弹奏的琴声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不协调的音节,复又听到母亲在厨房门口叫自己,“承瑾电话在响,是你的还是澜澜的。” 睁开眼看到母亲端着水走出来,这才反应过来是苏澜包里的电话在嗡嗡作响。 够着身子拿过她搁在一旁沙发上的包,打开,拿出手机的时候带出了一张纸。手机刚好握在手上的时候就没有再响了。看了一眼屏幕没有记录名字,估计是陌生电话。母亲搁下杯子又转进厨房了。 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又看到地上那张刚才被带出来的纸,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小块,拿起来是轻飘飘的如豆腐干大小的样子。展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眼,这种东西是他见过的第三次了。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那个时候连激动幸福都只维持了一小会儿,等他看清医生的诊断后却让他如口吞黄连,刚升腾而起所以的激动幸福还来不及细细享受都哑在当场。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六) 一个月,怎么会是一个月呢? 时间不对!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等他疲倦的眨眼,一张薄纸轻易被自己捏的变形。那三个字还那样根深蒂固的在眼前。 一个月前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晚他根本没碰她。而她是在另一个男人那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还穿着那个男人在意大利定制的衣服回家。 本来他对那一夜就心怀芥蒂,这下一下子就印证了事实。叫他如何致辞。他站起来去到门外不停的调整高涨的气息,试图用误会来安慰自己。 结果席间明明是强烈的妊娠反应没胃口,她却心虚的撒谎说是吃辣子给吃坏了胃口。 他痛着一颗血淋漓的心看她如何在自己面前演戏。难怪她一次次的企图离婚。 这两天他都早早的回去,还怀着那么一点点希望就等她亲口告诉自己。他今晚甚至不惜提起褚一航的名字,还有那难堪的一夜。 她不但没有反驳,反而承认那一夜的事情。 尤其是刚才她摔倒划破手心,她第一时间是去顾忌自己的肚子,而不是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他刹那间生出一个十分残忍的想法。反应过来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一刻他居然希望她这一摔跌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很宝贝的孩子,可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孩子。 夹在指尖只吸了一口的烟就自己熄灭了,烟灰在夜风中落了他满腿。也顾不得去拂掉。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让他难受至极。 这一刻在商场上杀戮裁伐的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爱情。该把她放在什么位置,让她不再离开,也不让自己那么尴尬。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她已经醒了。正探过身试图调高椅背。她的额头可能因为痛而生出些许汗水。 他屏住气手覆上她的手指按了下去。离得近了他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香气,自然的放开她冰凉的手。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偏过头,他知道她一定是很反感自己的触碰。 心底生出的恼怒又化为嘲笑,好像那样他才可以在她面前有尊严,“怎么?我碰你就难受了!我没他温柔还是怎么的?我对你倒还没有腻味,怎么办我好像放不开了。”他连自己都发觉这句话带着刺和醋味十足。 苏澜闪着一双比天幕还要黑沉的眸子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有意思吗?手心的干涩火辣的痛感是眼前正紧要的,这一晚她该怎么挨过去? 汪承瑾好像也没有了和一个病人计较的嗜好,一边发动车一边好心提醒,“今晚我就放过你!你也好准备准备做个交待!” 他说的是什么?她不明白的狠狠的看向窗外的景致,连转过头看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苏澜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偏偏和自己过不去。包括不吃饭,什么也不做。所以早上明明窗外是一片阳光明媚,岁月恬静。她却躲到影音室和那一堆碟子过不去。一边看屏幕变亮一边看着自己可笑的手苦笑。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糟糕。所以她不打算出门。她很讨厌自己的鸵鸟性格,奈何成了习惯要改掉谈何容易! 她刚才放碟片的时候也只是随手抽一张,这时看屏幕才看清楚是“简爱”。这部电影是1944年的原声版。没有译文。她看过很多次。 其中许多台词已经烂熟于心。其实她并不喜欢这部电影。虽然最后两个人是在一起了,男主人失去的健康是无法挽回的。如果没有一个好身体再怎么谈爱情。爱一个人是要陪着那个人走很久很远的路。而不是文艺的认为有心就够了。残缺的爱虽然很美,但是世人追求的都是完整的爱情。 记得上大学的那会英语口语烂得不行,要过级。褚一航就给她找了一大堆这样的原声碟片让她练习口语。他说虽然这个方法很笨效果倒是没得说。她每天晚上对着电视练习这些枯燥的台词,怀疑自己都可以去演戏了。效果倒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出其的好。 这个时候她低低的出声:“你以为我穷,低微,不漂亮,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一样有灵魂,有一颗完整的心!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姿色和充足的财富,我会使你难以离开我就如同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依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通过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上次她也是闲的无聊在这里正好看这一张碟子,也是这样忍不住念出声来。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一回头就看到汪承瑾已经站在身后的位置。她就知道是他! 他宠溺的看着她,“澜澜你一天到晚净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也不嫌累的慌!” 那天她刚好因为月经来了,外面在下雨。汪承瑾没让她去店里。“我觉得挺好的!尊敬的汪先生我以个人的名义控告你对世界名著的污蔑!”她拉过他温厚的大手一板一眼的说。 他顺势挤在窄窄的沙发里抱她到怀里。摸着她的发顶。“在这里呆了一天?” “嗯,一坐下来就懒得动。”她懒懒的靠在他胸口。 “吃过红糖鸡蛋没有?” “吃过了。” “我让保姆在做一碗,我喂你?” “我怕营养过剩像一只小猪。”她嘟起嘴,有些抱怨的语气。 “不怕,再胖我也抱得动你的。我不介意你由小猪变成肥猪的。” “讨厌呢!骂我是猪。”女人颠怪的经典台词。拳头也落在他身上。 他拉过她的手,“是你自己说的。” “有吗?”傻乎乎的样子,实则精灵。 他被缠得没法,“快看古堡着火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都看过很多遍了。” 他皱着浓眉,“干嘛还看?有那么好看啊!” “我就是随手拿到的,也不想换来换去的。” “嗯,真够懒的!” …… 站在上帝的脚下我们都是平等的。汪承瑾你又是何苦。让一个爱你的女人如此受伤,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可不可以不再爱了! 她是够懒的,现在对着熟悉的发呆也不愿意换掉。她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差! 手边的电话响了,拿起来看,并不陌生。她的记忆里还有这些数字的。尽管几年没有联系,她还是一下子就在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记忆中的他很少对自己笑,对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妈妈去世后的那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和颜悦色起来,但是她无法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来。 昨天上午她就已经接到舅舅的电话,舅舅最后一句话就说:“舅舅本来是一个固执的人,当年是他苏立沛对不起你们娘俩。如今他都已经是一个将死的人,我也看不下去,把你的电话给了他。澜澜你尽量对他客气一点吧!毕竟是血肉相连的至亲。”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不会轻易原谅他的无情。 她记得当时自己犹豫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好”字。那半分钟的犹豫里除了犹豫还有痛。想起了自己孤苦离开的母亲。 苏澜这个时候拿着电话迟疑,电话静了下去。她看着屏幕一点点的变黯淡。想要不要回拨过去,她的手指根本动不了。 这个时候电话有响了,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她把电影调成静音,这才把电话按下接听键支到耳朵边屏住呼吸听到那头问,“澜澜吗?”是他,只是声音比几年前略显苍老。 她不知道该不该应答,该如何开口。 对方又说,“我是爸爸!澜澜……爸爸就是想你了!你过得好吗?” 这个男人恐怕这辈子也只对自己的女儿说过这一句:爸爸就是想你了! 而她也没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还能亲口对自己说这样煽情的话来。父爱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小时候明明有父亲就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却甚少见到他。也没享受过一天来着他的父爱。 那些年他根本不顾她们母女的死活。她和妈妈吃很简单的饭菜,妈妈穿很朴素的衣物。她们住没有大窗子的筒子楼,烧的是煤球。这些情况在她6岁以后妈妈有了职称以后才有所改变。 “喔,我是澜澜。”她却开不了那个口。只记得小时候自己有次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他,就追在他身后叫他,可是他像是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迈着大步把她抛得远远的。 电话两端陷入沉默,苏澜在这尴尬的沉默里想起他也只是个病人,毕竟给过自己生命。她有着如同妈妈一样善良的心。 鼓起勇气轻轻问了一句,“您的身体还好吗?” 对方听到她这样问显然是高兴的。“爸爸没事!暂时还死不了的。”她在心里思量是“暂时”,可是有天还会像妈妈一样闭上眼睛离开这个无比眷恋的世界,那么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女了!她忘了她早已经和孤女差不多的。 她听到自己轻声的说,“您要好好儿保重身体……” “放心,你甘姨会照顾我的。倒是你离家那么远,你的丈夫对你好吗?” 真是好笑,一个曾经背叛家庭责任的男人居然在乎自己遗弃的女儿会不会遭到别的男人的虐待。 她如今的生活算不算是恶果循环?她还是简洁的说,“好。” “那就好!”他在电话另一端说道,沉默半响又补充,“你很久没见过你弟弟吧!我们等国庆节他放假的时候过来看你,他都长大了,在r大读书,比我还高!……爸爸这些年吧一看到他与你相似的眉目就想起你。” 苏澜继承了父亲的俊逸明朗的五官和母亲温婉倔强的性格,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所以这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俩长大很是想象,只是她的五官更精致柔美看起来很是漂亮,弟弟看起来就是帅气了。 她听到自己的爸爸谈到自己的儿子,语言尽带宠爱骄傲。她甚至能够想象电话一端的他眉眼弯弯的露出一口白牙的样子。她曾经很是期待他对自己那样笑,却终究是奢侈,“嗯,您可以来这里散散心的,这边的天气比北京好。” 虽然不见得她有多想看到他们一家和睦可亲的样子,但是她不忍心拒绝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这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爸爸。,“到时候电话联络好了。我和承瑾一起去接您,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她的口气还是有些她控制不了的生硬,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不提其他的家庭成员。 “澜澜,‘承瑾’就是你的丈夫的名字?” “嗯。他叫汪承瑾。”还有一个名字叫无情! “澜澜,过去是爸爸……” 苏澜一听到‘过去’两个字就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再计较也改变不了的。” 那边好久没说话,最后还是说,“好吧!那再见。” 她听到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再见!”她迅速挂断电话。 很多时间你想倦怠的待下去,并不是总能如愿以偿。浮华的过去并不会轻易的放过你。而现实中总有人来试图扰乱你。要好好儿的总是奢侈。 苏澜调整一下坐姿才发现自己整个腿因为曲在沙发上都麻掉了。把腿伸直脚腕子动了一会才好点。 拿掉薄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阳光一下子铺天盖地的的涌进整个房间。一下子刺疼了她半眯着的眼睛。 她低下头看着仍然在隐隐作痛的左手。昨晚那个割腕的噩梦又浮现,其实也算不上梦。那种感觉生命从身体里流逝掉的感觉有嗜血的黑甜。 她还是决定出门。躲?没有一个地方是清静的。 在楼上收拾好已经是临近中午了,柳姨看到下楼的苏澜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直接上前问,“澜澜吃点什么?我去做!”今天早上汪承瑾走的时候就吩咐过要她注意苏澜的饮食。 苏澜浅浅的说,“给我一杯牛奶就好!其它的都不要了。” 柳姨注意到她没受伤的手拎着包包,知道她一会还要出门。也没多问。当下人的尽量少问少说才不至于犯错。昨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一直呆在佣人房里,听到屋里争吵声也不敢出来看。后来听到车开车院子的声音才出来收拾。看到地上的血迹才知道有人受伤了! 这两人的已经上演到血腥,这日子过得让看到的人都难受。明明是互相把对方搁在心里的两个人。 柳姨把加热好的牛奶递到立在客厅的苏澜手里,苏澜搁下包包,接过去,鼓足勇气一口饮尽。把杯子递到等在一旁的柳姨。“谢谢你,我出一趟门。” 她在柳姨一副欲言又止的眼中,避开对方的视线,迅速离去。 苏澜不愿意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待现在的自己。 她站在车库里,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习惯了。这要出行到成了问题――不能开车。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不容易绕过小区的人工湖泊走出小区,来到马路边。看着各色人和车,那种被繁华遗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沿着人行道走走停停的,来的一个拥挤的公车站,随着人流上车。看到门口那个投币箱她才恍然。 司机提醒她快上车。 她连忙从口袋里翻出两枚硬币,听到铛的两声硬币投了进去。这个声音很熟悉。 在嫁给汪承瑾之前她一直都是公车一族。偶尔赶时间打的她都是舍不得的。 如今再坐上公交车,才发觉自己还是习惯的,这种生活一直都离自己不远。她喜欢这份热闹,不用盯着路面不放,可以看风景走神。 渐渐的到了市中心人也多了起来,到了一个站。涌进一群人,苏澜的旁边刚好站了一对小情侣。两个人姿态甚是亲密。男孩子一只手拉着吊环,一手拢着女孩子,女孩子幸福的叽叽呱呱对他说话。男孩子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偶尔附和一句。 苏澜转向窗外看流逝的街景,曾几何时她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处处精心呵护她。到头来也不过是南柯一梦。 苏澜不记得自己倒过几次车,在一间蛋糕店买了一块蛋糕又坐上车。蛋糕的滋味很好,居然没有半点反胃。她想自己果然是贱命。 不知不觉中居然又到了居住的那条街上。她从车上下来不由失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此刻正是日落时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血红中。 她走到小区门口就有一辆车停在她身边,有人降下车窗冲她喊,“苏澜上我的车,我载你进去。” 苏澜转过身正好看到邱臻打开车门走下来,绕过车头为她拉开车门。 “不用了,也不远,我自己进去就好。” “苏澜我记得上次你要我当你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用得着这样的疏离?”他看向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故作讶然,“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割伤了。”苏澜淡淡的说。 “这样简单?”他的手搭在车门,一副不相信的不羁样。 “那你以为是什么呢?”以防他再追问下去,她索性大方的坐上他的车。“走吧!帅哥好像是挡着人家了!” 果然后面一辆车开过来。 邱臻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边貌似专注的开车,一边问,“昨晚的事?”昨晚他经过他们门口明显觉得立在房子外面的苏澜和汪承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无奈当时夜太黑,他隔得远。无法辨认当时对立站着的两人的神色。只觉得诡异。 而当时汪承瑾看向他这个方向的眼神明明带着寒光。那看似低头私语和甜蜜相拥明显带着欲盖弥彰。 “是啊!怎么了?”苏澜故作镇定,她没有想过在这个事情上隐瞒。这的的确确是自己造成的。 “是他?”邱臻阴着脸,直觉跟汪承瑾有关。 苏澜回他一笑,那笑并不达到眼底,“想哪去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碎杯子造成的。”她没说错,只是把‘故意’换成‘不小心’而已。 “伤口还好吧!” “哦。没事了,几天就会好的,”她笑着,又似有小遗憾似的感叹,“就是不能自己开车出门,不是很方便呢!” 邱臻不知为何看她这副轻松的样子心里反而堵得慌。又不知是哪里不对。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做无谓的关心,倒是又越演越烈的趋势。如果她真正的好就罢了。偏偏她过得不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尖泛白,一靠近她,他就不是自己了。 苏澜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开口。不到3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邱臻默不作声的看她打开车门。堵在喉头的话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苏澜其实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努力的伪装幸福的样子。”我看得难受。 苏澜转过头凝视他的脸,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次一样,突然笑了,“没想到,连你也知道了。我是不是很傻啊!还自以为是的让别人当傻瓜看待。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她说得轻松,心里却陷落了一个空洞。正往心里呼呼的灌着冷风。她是多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而她身边的人却一次又一次的撕掉她精心的伪装。让她的丑陋无处可藏。 邱臻被她的笑刺疼了他为她保留的那个角落。他沉着声音说,“我没有那样的看你,真的!你其实可以过得很好的。” “是吗?”苏澜脸上的笑没有因为尴尬而收敛,反而扩大,“也许人生于我的意义就是让我感动到疼痛。让我更能体会活着是什么滋味。” 听她这么一说,突然生涩然,她这二十多年如意的几何、不如意的几何他都知道。“苏澜有个人一直都在等着你的!” ------------ 第八章 刻在手心的线(七) “你说的是他?呵呵!……我从离开他的那天起就没有想过再回过头去。”她幽幽的说,“再说我不愿沦为第三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了!哪来那么多拖泥带水的。” 邱臻不想看她再受伤下去,“他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脱离那些接受你。这些年他所以的努力都是因为你。当年可以一走了之,他能吗?这些年过得最辛苦的不是你,而是他!” “邱臻!”苏澜有些气,她这里还一团乱麻呢。“你不觉得这跟对我讲笑话没什么区别么?请你不要对不了解的事情妄下断言!”她当年是为什么消失,有几个人知道。陶陶、舅舅舅妈、姨妈还有自己那个爸爸……其他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清楚。她一心想要维护的守护的……到头来也没有留住。 邱臻其实心里也不断鄙视自己的。明明他也爱她,却要努力的为另一个爱她的男人证实过去。 苏澜下车,关上门前深深的看了邱臻一眼,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行色匆匆,多了一份逃避的寂寥。 对苏澜而言眼前的任何都没有肚子的孩子来得重要。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她都要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既然他不许她离开。那好!她就尽量在这个冰窟窿似的地方呆下去。 一切为了孩子 今晚餐桌上没有汪承瑾,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吃饭的这段时间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朝院子里看了好多遍。 客厅的电话响了,苏澜的心里动了一下,却没有急着起身。 倒是柳姨去接了。 等她回来她说,“先生说他今晚有应酬会晚一点回来。” 苏澜只是虚虚的点了一下头。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菜。心里腹诽:他这段时间怎么不去陪那些个莺莺燕燕的。那个怀着他还在的女人找到了吗? 苏澜就这样转着心思吃完了一碗饭。 ** 汪承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挟着一股子酒气,不过倒还是没醉。 今天开门也没弄出什么动静,那几个数字忽的跳跃到脑海里,所以他几乎没怎么停留便走进屋子里。 异常空旷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费力的眨眼,光源处那个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子,安静的还在那儿。刚才他差点以为是幻觉。 九月的夜微凉,屋子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她对着无声的屏幕抱着抱枕缩着脚斜靠在沙发里睡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正蹲在她身边打量她。 汪承瑾特别爱她这副像猫咪一样慵懒的样子。像是一只等待主人的安静猫咪。没有平白日里伶牙俐齿和锋利爪子。 他这个时候连自己都不知他的目光是那样柔和温柔,蹲在地上良久。久到蹲着的脚发麻,他才起身。估计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头脑一阵晕眩致使他堪堪跌在她身边。险些压倒她放在身侧的那一只受伤的手。 他不免惊出一身冷汗来。 而她许是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缓缓睁开一双眼睛,丝毫没有感到刚才的危险。迷糊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好半响,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最后嘟嚷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这样带着心不在焉的慵懒,显然她还处于睡眠和现实的临界点。她的声音因为久睡而带着哑音。像一片羽毛挠着他的耳朵。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被她给蛊惑了。少了平日里的冷冽平静,多了责怪。而他的神色全是疼惜和温柔。 两人就这样静默的对视好一会儿。直到她眼里浮现一丝清明,她抿着唇找回自己该有的声音,“我只是有事对你说!”她一边说一边懊恼自己刚刚那半迷糊样。 汪承瑾这才发现他的姿势有多引人遐想――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上,半附身。隔着她的唇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蓦地起身离开她。看着她,她已经变成平日里那个对他处处戒备,心思机敏的女人。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他漫不经心说,“我想我等你开口说都已经等了好些天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苏澜的心蓦地收紧了,诧异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的心思什么时候埋得那么深。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难道真的知道自己将要说什么。她被他看得莫名的发冷,明显觉得他并不见得会期待。 本来接下来即将说的对于自己和孩子都很重要。如今却让她感到重负和难言。她在心里斟酌了几遍的言语到最后还是毫无新意弱弱的说:“我怀孕了!”说完她大气不敢出的看着他的脸。 而他的脸色,任她怎么分辨都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原来她和卓雅都错了!他是真的不喜欢她的孩子的。 开口前一直是抱着汪承瑾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他只拥有知情权。这个时候看到他这样的脸色,心里还是升腾而起难以言喻的痛。她有些无措的调整坐姿,好整以暇的看他下面的反应。手悄悄的放在了肚子上。 汪承瑾看到她的样子心里未免好笑,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问,“你确定是我的?” 苏澜一双带着希冀的眼睛忽然间惶惶然,她的肚子上的手一抖。整个人仿佛被人拿着刀子捅了一刀,由一瞬间的痛到忽的麻木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拔高声音,“汪承瑾你还有谁可以相信的?”好像只有表现得越激动,反驳得越大声才可以让自己摆脱无妄之罪。 空气中刚才还是暧昧不明,现在呈现出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苏澜的心痛是明明自己已经受了伤,爱的那个人还有再狠绝的刺上一刀。 她和他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已经是如今的他们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能够相互看清楚对方面部每个细微的变化。她却再也看不清他的心。 苏澜听到自己说,“如果你不要,孩子就算我苏澜一个人的也好!”她是不会傻到不要这个孩子。尽管心里很难受,她的手心妥帖的熨烫着腹部。她可以不是汪承瑾的妻子,也不能不是这个孩子的妈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她,“苏澜你别不承认,你以为我汪承瑾会容忍你容忍到替别的男人养孩子的份吗?” 苏澜气息不稳,额头上的神经跳的厉害,他那张自以为是、傲慢无比的脸看起来真是可恨之极。 这个人还是自己爱的那个宽厚无比的汪承瑾吗?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生生吞掉她的恶魔。她忽的举起右手,却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停在半空。 他冷冷的笑着,“你再怎么恼羞成怒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我都等你自己说出口好几天了,你那些憋足的借口真是好笑。你是不是发现褚一航娶不了你又回过头来对我说是我的孩子,让我来当这个冤大头。苏澜,跟我比你那点小心思还差得远呢!” “你的想象力够丰富的。”她放下手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越恼怒越娱乐他的神经。说不定她越生气他只会像看小丑戏一般高兴呢!“汪先生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就请放我走。”孩子得不到父亲的爱,留在这个家里只能让‘她’难受。他不喜欢‘她’,有父亲和没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他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递到她的眼前,“苏澜我想我并没有冤枉你,这是最好的证据。”一副胜券在握的姿势。 原来这张纸到了他的手里。今天晚饭后她在包里捣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包包这几天都没用了。她很奇怪会丢到哪里去了。 一张a4纸如今却成了他说的证据。 其实她当时也讶异这个一个月的诊断,后来她把这张b超室的单子拿给产科主治大夫,顺便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医生解释说这是b超是根据胎囊的轮廓来计算孩子的月份,判断孩子的大小还是得参照末次月经来计算。也说苏澜这也有可能是营养没跟上,那样也会导致胎儿发育不好。 没想的这一张本该是带来幸福的纸被汪承瑾拿来当成最伤人的利剑。 苏澜站了起来,几乎摇摇欲坠,用失望到几乎绝望的声音说,“汪先生那么事已至此,我们这段婚姻生拉活扯下去也没意思。我们……离婚吧!” 他看着她,烫人的目光带着狠戾,手一挥那张纸飘落在地上,“离婚?想都别想!这辈子就算是死你也必须得是汪太太!你不是很喜欢演戏吗?你有权利开始,就没有喊停的权利!苏澜,欺骗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也别期望我让你们好过。”他说完毫无留恋的转过身,一脚踏过刚掉落的那张带着‘罪证’的纸上。 他说的“你们”是指她和谁?是她和孩子,还是她和褚一航? 苏澜久久的凝视着那张被他践踏过的纸,手心捂在肚子上,忍不住哽咽出声。 如今这孩子到底是来错了!她还愿意陪着自己的妈妈来面对接下来的那么多的未知吗? ** 邱臻径直走进褚一航办公室。 褚一航不抬头也知道是他,这地方除了他喜欢硬闯以外没别人。这是邱臻惯常的做法。 再说都知道褚一航不讲究那些细节。 褚一航抬头瞟了他一眼,一边继续翻阅手上的文件一边利落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今儿这身倒是蛮好的。” 邱臻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没什么特点,暗条纹灰色衬衣,下面是一条驼色休闲裤,棕色的休闲皮鞋。知道褚一航这是没话找话的。他径直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撂,“你就会拿我打趣,我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你那么勾人眼球。这才来多久,这办公室外面的秘书队伍里是个个打扮精致得跟戏子似的,这一到你这宝地还以为是进了红楼呢!” 褚一航哪有那些闲心观察那些,“你要不去选一个。” “切!”他把刚撂下的资料往褚一航手边推了一下,“这是冠珍百货甄选出来入驻的商家,你过目一遍。” “这个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褚一航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放下手上的资料,又问,“争取在十一前弄妥帖行不?”那是他们公司做出的最后决定营业的时间,途中发生了一点小事,如若不是早就等着十一开业了。 “这个我知道,”邱臻又加了一句,“你也放心。” 这时秘书进来,取了一只杯子端到褚一航手边,把剩下的那一杯茶端给邱臻,退出去。 邱臻看向褚一航手边不同于自己的黑咖啡。 褚一航看到邱臻那个动作,“你要来一杯这个!我叫秘书给你煮一杯。”他说的是他的咖啡。 自从上次见到苏澜喝这个东西后,他现在就每天一杯苦咖啡。 “算了吧!我到你这里来也不是来喝咖啡的。到时候下面的人又该说我墨迹。”邱臻随意说。 “你这小子,该去干嘛就干嘛去得了。”褚一航出言赶人。 “今晚陈伯的生日宴你去不去?”邱臻无视褚一航的态度。 “怎么不去?”褚一航又抬起头来看到邱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怎地?我人在这儿不去不合适,再说了我今晚还是代表褚家出席。本来老爷子要过来的,一下子又没空。不来也好,来了我还不知怎么应付他呢,横竖看我不顺眼。” 邱臻端起茶杯,水里根根碧绿的叶尖漂浮,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听说尽管办的低调,还是有不少人去,汪氏那么估计也会去。” “你在提醒我澜儿也去?”褚一航问。 “她去了你充其量就看看罢了,估计她还去不了!”邱臻留了话头,见褚一航放下手上的工作等着自己开口,才又说,“她受伤了!” 褚一航一动不动的坐着,一双眼闪着寒光,情绪明显激动,“谁伤的?伤哪儿了?说说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知道汪承瑾去不去,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我寻思着怎么找他算账……” 褚一航等不及了,这个邱臻墨迹得跟女人似的,他忍不住厉声问,“快说!她到底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她的手受伤了,包的跟粽子似的,我哪知道重不重。她倒是说是她自己弄伤的,我当然不信。”邱臻说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褚一航面色难看,“今晚汪承瑾要是去了,我定叫他好看!”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褚一航腾地站了起来,风一样冲到门边,带过一阵风。邱臻看得目瞪口呆,“干嘛去?”他该不会过去找汪承瑾算账吧!他们的公司都在这条街上。 “我看看她去!”他怎么还能安心坐下去。 小时候她最淘,又最娇气,一遇到事情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怕她疼,总是小心的哄了又哄。她就像是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需要人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呵护。刚才邱臻一提到她受伤,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痛得呼吸不顺。 他那还管她是怎么伤了,只想看看她。不是叫她要好好儿的吗? 褚一航把车开得很快,一路上超车,闯红灯,行驶得险象环生,远远的看见“蝴蝶琴韵”几个黑体字飘逸在白底五线谱牌匾上。他心里那份焦灼刹那宁静了许多。 放慢速度,刚才的80迈变成10多迈的滑行。沿着街边的路慢慢靠近目的地。 那心态,那份热情就如同一个青葱少年去见自己的情人。心里忐忑不安,害怕对方不满意自己这个莽撞的样子。所以放慢速度尽量平稳自己的气息。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门口,约么还有十几米的距离的时候。终于看到她了。 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一只手拎着小包。穿着阔腿的绿色裤子,上身是一件同色系的修身衬衣。脚上是一双奶白色的平底鞋,半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的轮廓。而她的左手包的严严实实的。白色的纱布分外刺眼。 她只顾着低头走路,沿着长街一直走。背影分外寥落。 褚一航慢慢跟上去,她在前面的一个公交车站停了下来,站在等车的人群中。一双眼环然四顾,仿佛没有焦距似的。又低下头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 一辆车过来,有人开始上车。她又随着人群往车门而去。 褚一航一脚油门下去,在公交车前面来个利落的九十度转弯。漂亮的横在公交车头。 他拉开车门,快步走到正在上车的苏澜身侧,拉着她的手臂一句话也不说就往自己的车而去。也不顾那些议论声,豪车‘帅哥、美女。再加上这堵车抢美女也是一个热点八卦。 苏澜当时正处于随波逐流的神游中。被人这么一扯,也就清醒了。正要挣扎,看清楚对方的脸倒也静了下来。 她可不想被人当矫情的女主角议论。这年头好事者多去了。要是被人拍了照。到时候可不会太好看。 她忽略身后的议论,小心的跟着他的步伐,任阴着一张脸的他把自己安置在他的车里。只是希望尽快淡出这群人的视线。 褚一航倒也迅速,前前后后花了不到2分钟。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她好面子的。人多的场合不喜欢和人争执。所以在她面前索性流氓一次。 上车来的苏澜也很安静。并没有吵闹。他看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双眼平视前方,受伤的手搁在腿上。也不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带她去哪里。 褚一航觉得舒心,其实不管他表现得又多排斥自己。她还是信任他的,他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苏澜本来想效仿昨天坐车看街景打发无聊的时间。现在这个要平稳得多,反正都是看街景何乐不为呢!她只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看似沉稳内敛的他还是这样的霸道。居然玩起了拦车抢人。想到这里不由心里笑了。 她不由转过头看他,而他刚好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堪堪对上。 她看到褚一航眼里有痛又不解。她吓了一跳,率先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刚刚加快的心跳迅速回落。她偏过头不敢再乱动。刚才那份看街景的心思没有了。 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大眼睛眼尾稍扬。是人们常说的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专注起来很温柔,柔得眼光丝丝缠绕让人沉溺。 刚才那个如斯心疼的眼神她很少见到。如果硬要算的话。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她们最后在一起的那晚;然后是她上次在海边别墅的时候;今天也算一次。 她知道这两次他都是痛中夹着怒气,怒她不反抗,甘愿堕落。 谁又懂她的身不由己。 褚一航见她如被惊吓到的兔子般转过头去躲过他的目光。嘴角沉下去。她这个样子倒让他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的她可不是这般模样。那时的她就算是做错了事也从来不回避,总是理直气壮的跟他争论。从来都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逼视他。让他不得不纵容她的任性。 如今她再也不肯那样看自己。她何曾知道自己甘愿一生一世挡在她身前,给她一个她自以为是的世界任她胡作非为,持宠而骄。 繁华街区不停倒退,他开得很稳,眼前的景物逐渐的朴素起来。他这是在往城郊开。她并不开口问,眼前逐渐出现大片菜地和农田,道路狭窄起来。道旁树像精诚的卫士一样耸立在两边。宽阔的叶片遮天蔽日。从叶片上投下来的点点碎光,一片碧绿里那飞逝而过的碎光恍花她的眼睛。 道路越来越窄,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地方的名字,似曾相识。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她抬起腕表,十一点多了,居然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什么地方呢? 褚一航用余光看她低头看表的蹙眉样子,轻声说,“这是南山!” 她记起来了,她是来过的。s市周边她都不太熟悉,虽然在这里好几年,却很少到离市区这么远的地方来。 ------题外话------ 亲们,存稿闹饥荒了,所以蓝弱弱的说一句:每天只更新6000字。但是觉对不会断更的。 ------------ 第九章 世上有断肠人亦有断情崖(一)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和汪承瑾谈恋爱那会,他曾经带她来过的。 那时他总是很闲的样子,而她每天却要做好几份工作。他总是叫她不要那么辛苦,说他可以养着她的。 苏澜那个时候已经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心,总是一步一斟酌,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向他的方向靠拢。她怕啊!就怕自己一陷进去又是一场磨人的镜花水月。 那天他一大早就把她堵在门口,蛮不讲理的拉她上车。还理直气壮说:别人谈个恋爱都是花前月下度过,而我每天只看你忙碌的身影。 他当着她的面在车上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给她请假。然后关掉自己的手机。后来她才知道他哪里是闲,他为了腾出时间陪她,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的。 他搁下电话还得意的对上她恼怒的脸,“好澜澜,看在我每天给你当车夫的份上,赏给我一天时间吧!” 他笑着说出这么可爱的话,让她忍噤不已的笑了。 他把她带到这里,她记得这半山腰有个寺院。她还和他进去拜过。其实她是一个无任何宗教信仰的人,偏偏那天她就和他虔诚朝拜,也许潜意识里想求一个安稳,求个确定,给自己多一份勇气去爱。 ** 上山的路比较窄,也挺陡。是不是的有车从上面下来。相错的两车挨得很近。偏偏苏澜这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斜坡,每次两车并列很靠近的时候苏澜就下意识的抓紧胸前安全带。 几次下来苏澜的额前已经渗出细汗,有几络头发也被打湿了贴着脸颊。 这个时候一张纸巾递过来,苏澜松开紧扣安全带的右手迅速接过。急忙说,“你小心前面。” 褚一航不急不缓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说完才后悔,他们之间相互留白的这段记忆里,他错过的是她的变化。他根本没有资格这样问她的! 以前的她喜欢刺激冒险,骑马的技术相当好的,还拉着他玩蹦极,攀岩。自己年前才从朋友那里得手一匹血统纯正的马,就想着给她养着的。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说:|“转过头来!别看着下边。或者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前面有个寺院,那里面有停车场可以歇歇再走,到了的时候我叫你。” 苏澜在他面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也顾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转头直视前面高大的树木。 褚一航见她这副听话的样子忍不住嘴唇往上勾起。 一会听到她说,“我饿了,我们直接上山上去,找个地儿吃东西。” “好!”褚一航心情很好的回答。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带着弱弱的声音跟自己提要求。 那座寺庙近在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跟她介绍,“这座寺庙是唐朝时候建成的。里面有个师傅很受人敬仰。里面还可以解签的,我也是邱臻带我过来的,邱臻还去求了一签!……”说到这里他笑了。邱臻总是出人意料的。 他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苏澜也不知是听还是没听。 他说的是去年年初的事情了。当时刚好是她离开北京整整四年。他呆在那个师傅的素静的佛室,心里并不宁静。能够接见他们还多亏陈伯父的引荐。邱臻当时也是闲来无事就抽了一签求解。 他当时也想要求上一签问问她平安与否。又怕到头来得到的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也就放弃了。只是求大师给他们择一个这边公司成立的吉日。 他记得当时他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在大殿去乞求佛让他早日找到她,她还真被自己给找到了。 只是不知道他再去求佛把她还给他,是不是她就真的回来了? 经过那座寺院的时候,苏澜望向那座绿荫掩蔽下的古寺――香烟萦绕,山门前有不少人出入。 谁都知道其实上天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求必应的。不管你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什么心态。都只是想求一个安心而已。 她那时倒真求了一签。她对那些梵文不解。倒是那个师傅说了几个字,“命运多厄”。 虽然也不是很相信这些的,这几个字还是让心里晦暗了一把。 汪承瑾出来的时候,知道她是不开心了,直接对她解释,“好事多磨,遇到我你就会好起来了!” 车在山顶停车场停了下来。褚一航领着苏澜走进一家酒店。要了一间包间。 两个人坐下,褚一航把菜单推给苏澜点菜,苏澜拒绝了。 褚一航见她兴趣缺缺的样子,拿过菜单扫了一眼,点了菜。 直到服务员退下,苏澜还处于恍惚里。明明不该跟这个男人在一块儿的,还是和他相对而坐。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要犯这个错误。没人会说错误是美好的。 她本来有机会和权利下车的。也知道褚一航并不会强迫自己。他一点都没变,变的是世事和一身糟粕的自己。 褚一航转动眼前的玻璃杯,袅袅雾气的白开水。指尖温暖透进身体的每一处。他看着眼前的她,眼光带着宁静和舒心。 哪怕她一直是低着头的,空气中浮动她身上的暗香。他此刻也是满足的。 她还在呢! 他也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纵然她有一千个不甘愿,不还是来了么。刚才如果她在半道上要求下车,他也不一定会放她走,他也想在她面前随性一次。 屋子里太安静了。他想要听她说说话。不奢求她能够像以前那样叽叽呱呱的像只小黄莺。只是想她轻松自在的对自己或抱怨或感叹的说会儿话。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准备开口打破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率先敲碎这沉默的空气。 褚一航拿起来看了一眼,直接掐断,然后利落的关掉手机。等他做好这一切,却发现许久不看他的苏澜正拿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忙?”她问。 原来她还知道担心自己的工作。他一边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边温柔的笑着,“忙,也要有吃饭的时间,再说是陪你。” 她显然是不高兴了,蹙着眉毛,“我不需要人陪,而且你也没有义务陪我。” 他依旧好脾气的笑着,“我把它当成义务就行了。你就别为我顾虑!” 苏澜面无表情的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最怕她这样的闹别扭。他倒是希望她像以前那样凡事和自己据自己的理跟他力争到底,直到他喊投降,也不愿她这样把气憋在心里。 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送上菜来。他把一盅子甜汤推到她面前,“这个是特意为你点的木瓜雪蛤,也不知道这里的厨师做出来的是不是你喜欢的滋味。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的。” 她把温热的汤盅子推到一边,也不打开,只是客气的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褚一航有些无奈,干脆动手给她把筷子从包装里拿出来。把她面前的碟碗摆好。“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苏澜摇头,她哪里有什么胃口。明明饿了的,却看着这桌子精致奢华的菜肴毫无食欲。 见她只是摇头也不动筷子,直接说,“那我给你夹菜好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刚才在山脚下的时候喊饿的人是她。 只见她听到他说要夹菜的时候,赶紧落筷夹起一只腰果往嘴里送。 他不禁浅笑了。这个样子倒有些像从前她和他置气闹别扭的时候。 桌子上有一道她爱吃的蟹。他用热毛巾净手,再拿过一只,用剪刀剪掉蟹腿,熟练的打开蟹盖,再把螃蟹给苏澜。这丫头喜欢吃蟹,但是从来不喜欢自己动手。她一口气能吃上好几只。以前都是他伺候好了她,自己才开吃。 苏澜只是盯着眼前是螃蟹。 “不想吃了?” “不是……”她动手拿起小勺子开始舀出里面的肉送到嘴里。她吃得很慢。 褚一航又开始剥第二只。眼睛倒是时不时的看向她。她慢腾腾的。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也说不好。她好像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他把手中的螃蟹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不想吃就先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似犹豫了一下,放下勺子。打开汤盅盖,用里面的小勺搅动几下,深锁着眉头。 褚一航问,“怎么了?” 她一下子就从捂着嘴椅子上起身,起来的动作有些大。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顾不得看褚一航担忧的脸直接冲了出去。 苏澜爬在洗手台上,死死的抠住冰凉的大理石台沿。吐得掏心掏肺。 今天早上就喝了一点牛奶,这会也没吐出什么。全是酸水。好不容易那股恶心劲过去,她瞅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脸上苍白,眼眶微红,一头凌乱的发揉在肩头。 打开水喉漱口,又鞠了一把凉水在脸上,稍稍弄了一下头发才出去。 她知道褚一航不会嫌弃她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她不想自己所有的落魄狼狈都被他看见。 人们常说:多年前的情侣再见面时,女人一般都在乎对方眼里的自己是否潇洒,完美。 她也不例外。只是奈何她在他眼里无所遁形。她现在仅仅希望自己不要再轻易让他看清了。 她回到包厢的时候,褚一航依旧坐在那里,筷子放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好似正在等她。 看到她进来抬起眼看她。 苏澜看不出他的脸上也什么异样神色。倒是怪自己太过小心了。 桌上那盅子“肇事者”不见了。玻璃杯的水正冒着热气,显然已经换上新的。 褚一航见她重新坐下来,耐心的问,“澜儿,想吃什么,这些菜不合胃口的话,就重新给你叫。也怪我都不知道你的喜好变了。刚才我已经问过了,她们这里有些地道的小野菜……” “不用,桌上的就好。”她打断他,其实刚才吐过之后胃里已经空荡荡的,这会看见桌上的一盘子蔬菜倒有了食欲。旋即夹过一块碧绿的小白菜细细的吃了起来。 褚一航见她动筷子就稍稍放心,也吃了起来。 能这样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吃饭,他分外珍惜。眼前的菜也变得可口起来。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许是刚才吃下一小碗饭的缘故,苏澜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她立在门口的阳光里等褚一航结账出来。 褚一航刚走到她身旁,本就低着头的她忽的转过头看他。 刹那间他有些恍惚,多像以前她每次在学校宿舍门口等他的样子,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按耐不住“砰砰”的心跳,“走吧!走走,刚吃了饭就坐车对胃不好,尤其是你!”他是还惦记她的胃病的,也不知道这几年她的胃病还有没有犯过。其次他还是存着私心的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苏澜转过头看他就是想跟他说回去了。听他这样的提议也没反驳。不知从何时起拒绝的话她也懒得跟他讲。他的好,他的苦她其实是知道的。虽然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好,可有些该说的事情是不得不说的。她不能让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现在是位置离最高的山顶还有一段长长的石头阶梯。 苏澜径直往石头阶梯而去。 她刚迈开几步,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被人握住,只听见他的声音,“别去那儿,那边太阳大着呢!这边有条小路有树荫,我们就四处走走。” 太阳倒是不大,倒是有好些兴致勃勃的游客。也都是刚吃了饭上山顶去。 苏澜被他这微微暖和的指尖一握似被蛰到了,看了他一眼。后者很是镇定。她反应过来急急的抽回手去,低下头往他说的方向走去。 说实话,那么长的阶梯她并不是愿意去爬。 南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它连绵着好几座山头。树木被保护得很好,粗壮的大树,密密匝匝的枝桠遮天蔽日。 他们所走的这条路,路面上积蓄了厚厚一层枯败的树叶,踏上去软绵绵的还带着细小的“咯吱”声。明显很少有人走这边来。 道路也很窄,若是两个人并列的话都有些行走不畅。苏澜一边往前走,一边假装惬意的欣赏风景。 尽管他们的脚步很轻,也没谁开口。林子里还是偶尔有飞鸟被惊飞,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褚一航走在她后面始终和她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看着眼前是她――从树叶间投下了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左顾右盼、眼波流转,偶尔在看到飞鸟经过的时候还会脸上带着笑,像个好奇的孩子。她受伤的那只手始终抬放在身前。 他有些担心她规规矩矩端着的那只手臂会软。但又不忍心打断这短暂的幸福光景。 走了好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大块空地。居然长着一层厚厚的草,像一张碧绿的草垫子铺在眼前。空地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天际。这里已经是路的尽头。 苏澜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 褚一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默默的不出声,也没有刚才那雀跃的表情。 “走吧!上前看看去。” 苏澜不知是不是听了他的话往前去。 他们穿过草地走到路的尽头,下面就是山崖。涯边围了一圈半人高铁栅栏。 苏澜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她听说过,这里是s市里的人们口中所说的断情崖。听说以前每隔一年就有一个来此跳崖的女子。很是邪乎,偏偏只隔一年。不是每年,也不是隔n年。据说到这些弃生命不顾的女子都是受了情伤的。 后来这里就被人们筑起了栅栏。 苏澜手指尖挨着栅栏。虽是太阳底下,仍旧是冰凉无情的温度。它为何要阻扰住那些走不下去的脚步呢! 山崖下是望不见底的深谷。耳旁是呼呼的风声。这么个半人高的栅栏到底能挡住一心求死的人几何。 苏澜眼角余光里多了褚一航的身形。 她看着涯边使人眩晕的一切,手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发“褚一航,你应该放下了!都早已经过去了。” 褚一航本来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 五年多来,第一次再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却少了以前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气或者粘腻、撒娇。平淡如斯!而她的话更让他刚才的温暖褪尽。心里凉飕飕的一片。 他死死的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声音发颤带着不甘心,“澜儿,你……叫我怎么放得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让我不管我就能不管吗?我褚一航这一生都放不下你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对于我是什么吗?你还不如叫我去死!” 苏澜回转头看到他脸色痛苦,一双眼睛微红。尤记起他曾经说过她是他的幸福,他的一切,他的命。 可是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今时今日在此情此景下才忽然想起。 他伸出右手颤抖着指尖轻轻拂上她愣懂的脸颊,就那么一下就迅速拿开了。他知道下一秒她就会躲开。 手指下的皮肤微凉滑腻,这个女人一切都是他的,“澜儿……我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有今生就爱一生,有来世我就爱生生世世!老天既然把你送还到我面前我就不会再放手!” 她知道他爱她,可是没想到他还爱得那样深。她没有他的那份勇气。在爱情面前她是个胆小鬼! 当初离开褚一航的时候她就是害怕了,害怕等不到他离婚娶她。 如今面对汪承瑾的伤害她能说不,却无法再对他说爱。 她心里钝痛,面无表情的说,“褚一航,你不会不了解我吧!被我丢弃的东西你何时见过我在拾回来?” 褚一航这个时候显然是听不到她半个“不”字。他已经熬得太久了。“我不允许……你离开他……跟我走,你是我的!”他猛地抱过她,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摁进怀里。 苏澜脑袋里霎时间清明的想起――这才是真正的褚一航。 他的包容放纵只是针对她,他对她的霸道也是真的。只是以前根本用不到,那个时候她是他怀里一只听话的小猫咪。 她就在自己面前,就在他的怀里。褚一航紧紧的抱着她头埋在她脖子里贪婪的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苏澜用手使劲推他,她不停的想挣扎开,就像一条滑腻的小鱼,左右乱窜。 他把她抱得更牢,看她抬起一张小脸来,双眼露出着急的神色,小脸气得通红。一张小嘴喘着粗气。 眼前的这张樱花般的小嘴充满诱,惑。透着甜腻的香气。他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 软软的唇瓣下是紧咬着的贝齿。他听见自己说,“把嘴张开!” 可是她似乎是很难受,拼命挣扎。 褚一航忍不住捏住她的下颚骨,等她吃痛一张嘴。他的舌头就熟练的钻了进去。裹着她的小舌头舔弄吸允,也不管她从喉头发出“呜呜”的抗拒声。她本来就是他的。 褚一航这么多年没有吻过一个人了,他还以为自己忘记了该如何接吻。没想到自己倒是还能如此的娴熟的吻着自己心爱的人。她挣扎,他吻得更深仿佛要把过去的一切都补回来。可是任他怎么深吻,心里那个洞却越来愈大,越吻下去心里越伤。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她不爱他了!恨不得立刻离开他。 她是他的,本来就是他褚一航的。 良久,久到她快支不住身体往下滑的时候才放开她的唇。 褚一航托起她的身子,她已经颤抖得如同一张风中孤零零的落叶,一双眼盛满雾气,气喘吁吁的一只抓住他的胸前衣襟。 这个时候看见这样的她,他问自己后悔吗?他知道自己没有后悔。他吻的是自己的女人。 苏澜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反倒是很平静满意的看着自己。有股羞愧从心底升起。右手抓得更紧了。伸出受伤的左手一拳一拳的擂在他胸口,满眼凄苦狠绝。 褚一航回过神来。他摁住她的手,满眼心痛――那手上的洁白纱布已经浸出斑斑血迹。他一只手稳住她,另一只手捉住她受伤的手轻轻的贴着自己的脸,哑着嗓子说,“澜儿,别这样!我心疼……我看你这样伤害自己就心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混蛋……褚一航你混蛋……”她的心太疼了,说不出来的疼。他怎么会欺负她呢! 他惊慌失措得已经语无伦次,“宝贝,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是别伤到自己,我心疼……澜儿……” ------------ 第九章 世上有断肠人亦有断情崖(二) “你混蛋!混蛋……”那双盈盈的眸子中再也盛不下的雾气化作水顺着脸庞滑落。流出了愤然怨念。“褚一航,你非要这样逼我!要逼我到何种境地才甘心!”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是逐字逐句的控诉他的罪行。 褚一航已经方寸大乱,他从来对她的哭闹都是无计可施,何况这次自己是真的不该这样急切的去拥吻她。知道是自己冒犯了她。他的澜儿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可是他仍然没有后悔这样做了,“澜儿,我没有逼你!我逼我自己也不会逼你!过去是我的错,就让我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补偿你,跟我回去,回我们的家。” “家?”哪里有她的家?如今有孩子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她望向他的深情脸,这张脸曾经是她最爱看的,高挺的鼻梁,温暖的唇,剑眉星目。风扬起他额角的发,饱满额头左上角有一道长约两厘米的月牙形陈旧疤痕还在那里。曾经她留给他的记号。 她看着看着就慢慢的平静下来,“褚一航,我不会离开他的,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不会离开。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褚一航顿时石化般,他像是傻掉了,“孩子?”刚才吃饭时他就想到了,没想到是真的。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生的孩子不是他的,没想过他的女人有天会替别的男人生孩子。 苏澜点点头,这下轻易从他松开的臂弯里钻出来,支起手臂去擦脸上的泪水,“是的,孩子!我都已经26了,很想有个孩子能陪我走下去。” “他知道吗?”他问。 “知道。”她轻轻的说。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自己很残忍吗?为了孩子葬送自己的幸福。更何况他知道了还这样的对你,你真傻!澜儿。”褚一航心痛的说。 “我爱他,我不认为这样做就是不幸。我更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去舍弃一条小生命!”她更正他的说法,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会对我们母子好的!”说这最后一句其实她也知道不太可能了。 “澜儿,我也可以做孩子的爸爸。你的就是我的!我们远离这里,我带你走。”他说这些话没有半毫犹豫。他无所谓了,她的就是他褚一航的。 再次拉着她的受伤的左手腕处,不在乎她手腕处那块冰凉的腕表硌得他手心生疼,不让她挣脱,小心翻看。 “那不一样!”苏澜想都没想的回答。 “怎么不一样?我爱你,也会爱她的。”他没抬头只是看着她的手,有些担心,“走,先去医院!” “你放开我!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什么不一样吗?我爱他,不爱你!孩子是他的,而你有家、有妻子、孩子。”她不在乎刺伤他。她只想他放弃自己。 褚一航丝毫不松,拉着她往回走,“我说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说我没资格就没资格?我并不记得爱一个人还需要讲资格。” 时间真是可怕是东西。她本以为这个男人还是那个褚一航,显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他同样变得固执、霸道、咄咄逼人。 “你正在想我还是不是以前那个褚一航?”他停下来凝视着她。 她也被迫停下来。恼怒的瞪他一眼。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的了解她。 褚一航看到她这个样子笑了,“我这是给逼得!你让我找得太久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他知道她是不会主动回来的。 她眼前不由闪现出汪承瑾似笑非笑的脸。现在看来这两个男人有惊人的相似。自信霸道。 作茧自缚就是她,让她怎么挣脱得了这些丝丝缠绕的紧箍。 褚一航就那样拉着她。她在途中挣扎过几次。他亦是暗暗使劲,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别闹,除非你想我们一起做一对共赴黄泉的鸳鸯。” 苏澜侧过头看了一眼他那边的陡坡,这样摔下去估计也会非死即残。终究不在做徒劳的挣扎。 在上车的时候,他替她系安全带,温柔的对她说,“澜儿,我不逼你。但是我会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你一回头就能看得到我。”他从来不是一个煽情的男人,对她总是发自内心的好。对自己过于残忍。 苏澜根本就没发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仁里带着隐忍不发和狠戾。 ** 褚一航把苏澜放在离她店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下车。直到她的小身板消失在店内才忧心忡忡的离开。 刚才她并不愿意跟他去医院。他固执的带她去换药。 那沾着血迹斑斑的纱布被一圈一圈打开,里面是更多触目惊心的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手,直到那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他眼前。他蓦地倒抽一口凉气。 一片血污几乎贯穿整个手掌的一道疤,被密密实实的黑线缝合,像一只丑陋的千足虫。他粗粗计算了一下大概有20多针。 看她一声不吭的转过头任医生处理,褚一航心里透不过气来。 她得有多痛他不知道,不过他已经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只是轻声替她应道医生的嘱咐,却不敢问她到底是怎么弄伤的。她从山上坐进车里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他也知道她在气呢!所以尽量不去惹恼她。 刚才下车的时候他也冲她的背影说了一句,“澜儿记住医生的话!” 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有,她头也没回脚下也没停的走了。 ** 陈中凯的生日宴会办在某个郊外的酒店。说是低调,前来祝贺的人也不少,虽说他的位置避讳这样的操办。可是他的夫人身后是一个财团,也要少一些谣言。 褚一航和邱臻到得到有些早,此刻在大厅一角和久未谋面的陈逸朗坐在一块。 褚一航今晚穿得及其低调。米白的衬衣中规中矩的系了一条领带外套是黑色的西装,举起酒杯袖口处一颗蓝色的宝石袖扣露出来,“我们一起喝一杯,难得见面。我先干了啊!”说完一昂脖子就灌下一杯子酒液。 “切,还用得着客气啊!”陈逸朗也举起杯子跟着喝了。他这是今年特许回来的第二次。 邱臻转动着眼前的杯子,好一会儿才跟着喝了。他看出来了褚一航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今天下午褚一航一回到公司他就看出来了。下午有个高层会议,他也是敷衍对待,心思全不在工作上。 陈逸朗是褚一航小时候的哥们,和许昊鹰一块。他们关系都处的不错,陈逸朗是8、9岁的样子就跟着父亲来到这边。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就算是见面也是匆匆的。 如今又碰到一块,肯定是要喝上一杯的。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陈逸朗就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陈逸朗刚走到大门口的位置看到外面进来的男人,稍稍的愣了一下。很快还是笑脸相迎。 “欢迎!”倒是陈中凯先去和汪承瑾握手。两人立在门口寒暄。 陈逸朗心里很是不屑,只是刚才能笑是为了父亲。 汪承瑾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个,这个女郎是s市某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他倒还算认识。陈逸朗到不得不“佩服”汪承瑾玩女人的口味。 汪承瑾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陈逸朗的脸上不明笑意。他玩味的冲陈逸朗笑,“好久不见,陈公子。” 陈逸朗回他一句,“汪总,请带着‘夫人’随意!”话里明显讥讽。说完转身就走。 陈中凯怎么会不明白儿子的心思,这小子感情他还没在大西北待够呢!回头好好教训他。这儿子让他觉得挺丢人的。今晚这么多客人,心里暗骂混账小子也只能任由他去。 汪承瑾潇洒的走近大厅,手肘上攀附着美女主持人引起场内的小骚动。 褚一航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他不动声色的坐着。独饮着酒。 倒是邱臻年轻气盛了些看到汪承瑾如此场景,气恼的搁下杯子爆粗口,“tmd欠揍!”恨不得直接过去撕掉他身上的人皮。倒是看到褚一航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问,“哥,你真的看得下去!” 褚一航笑着转到酒杯,看着手里嫣红的酒液,“要不怎么着?这可是陈伯的生日宴。你我都是客人。” 邱臻讪讪住了口。 又听到褚一航说,“别坏了自个心情!” 虽是这样说,邱臻明显看到他眼里的折射出嗖嗖寒光。表面仍然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样子。 汪承瑾显然是左右逢源,再加上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个牙尖嘴利的美女在人群中更是应付自如。 他的姿态显然要比褚一航高调多了。 褚一航看到汪承瑾终于向自己的方向走了。他不咸不淡的站了起来。汪承瑾眼里的深意他看不透,不过汪承瑾脸上假的不能在假的笑他还是看出来了。 他是极其不喜欢和虚伪的女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他的敌人。但是良好的素质和多年修炼出来的涵养不允许在外人面前有半点失态。他镇定笑着,“汪总!” “褚总怎么一个人,怎么不把夫人叫上?” 邱臻再也坐不住了,“你带的是令夫人?” 汪承瑾瞟了一眼邱臻,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朝着褚一航说:“逢场作戏罢了,不过褚总倒是逢场作戏都不会,是不是和令夫人感情至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笑着的。 褚一航笑着彬彬有礼的执起杯子,“喝一杯!”虚虚的与汪承瑾碰了一下。抿了口酒,又冲汪承瑾身边亭亭玉立一直保持着得体微笑的美女点头致意,就坐了下来,眼神很深,不再理眼前的两人。 他懒得去应付!之所以会如此镇定的面对汪承瑾的挑衅,不过是为了给陈中凯留面子罢了,其他的他自有计较。 汪承瑾见效果已经达到,也携着美女离开,他就是要看到褚一航眼底的恨意。他很满意! 生日宴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陈中凯讲完话以后,底下的人就开始跳舞。美女香槟,红酒,衣香鬓影。 褚一航眼前出现的却是他的女孩,一个美女显然认出的角落里的他走过来搭讪。 他不冷不热的敷衍几句,对方尴尬离开。 好一阵子他喝了好几杯酒后,才发现邱臻不见了踪影。 不过也不怪,这满屋子的人有几个如他一样无趣的坐着。 站起了想要去透透气,这刚站起来才觉得自己头有点沉。其实他也记不得自己这是喝了多少了,刚才就和今晚的主角喝了一杯,自己也喝了几杯他记不清楚了。 走了几步才发现步子都是虚浮的,他沿着安全出口往外走,想找一个可以抽烟的地儿。 他一边走着一边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正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燃。就在这个时候隐隐听到空寂的走廊上传来争执声。 褚一航顿下手上的动作,因为那声音特别熟悉的原因。 本来光线有些惨白,走廊那一头更是看不清。他的步子放得很慢很轻带着一股沉稳的气度。只因为他已经从争执声里判断出和邱臻争吵的是何许人了。 等他走近看到邱臻半握着拳头看着今晚出尽风头的男人汪承瑾。汪承瑾身边的美女已经不知去处。 邱臻咬着牙齿正好在说,“汪承瑾,你对得起她对你的爱吗?” 汪承瑾看了邱臻一眼,似笑非笑的转过脸,话是冲着刚过来的褚一航说的,“对不对得起也不让你们捡了便宜!不要以为我是瞎子。” 褚一航拿掉嘴上叼着的烟,香烟立马在他手里断成了两截子,“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她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专属。”他想着既然汪承瑾已经知道他也没有必要和他打哑谜了。 汪承瑾也是一副好笑的表情斜睨着眼前的两人,“这倒是用不着你来教我,”停顿一下,又刻意压低声音说,“她是个女人这点我敢肯定,而且还是在床上是一个媚惑入骨的女人。” 褚一航一把摔掉手上的打火机和烟,手指捏得“咯咯”作响,面色铁青,任他再好的修养听到这样的话也会忍不住。“汪承瑾你这样污蔑她到底意欲如何?你跟畜生没什么区别!”看吧!苏澜这就是你离开我找到的爱人? “污蔑?这是对她的褒奖!你去打听打听又有几个女人能有幸得到我如此高的评价。或者说你没有尝过她的滋味,嗯?” 汪承瑾已经笑得得意。 邱臻气咻咻的说,“别跟畜生讲道理!”话一脱口人就跟着冲出去一拳打在汪承瑾脸上。 这次离得近,邱臻也出手迅猛。汪承瑾没防备,也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手,下颚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但他的反应也迅速,几乎是挨痛的同时就已经出了手还击。这一拳刚好打在邱臻的脸上。 邱臻一个趔趄后背撞在墙壁上。闷生生的痛。 汪承瑾显然刚才受到那一拳也不轻,他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你tm属狗的!你以为这样做就有用了?” 褚一航上前几步也不看邱臻,只是狠狠的看着汪承瑾,“你欠揍,不过我还不会亲自动手。免得她再伤心,让心爱的女人为难是我做不出来的事。汪承瑾希望你好自为之适可而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如果不是碍着苏澜,他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是记得她说的那些话的。汪承瑾救过她,而且她还说她还爱汪承瑾。 凡事在倔强的她面前再急迫也得慢慢来。他不想苏澜恨他褚一航。 汪承瑾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深,“褚一航有本事就别拿你老子来威胁人,更何况她爱的是我。你堂堂褚奇帆的公子觊觎别人的妻子恐怕不道德吧!传出去岂不是成为你们圈子里的笑谈。” 褚一航懒得跟汪承瑾讲。他的一切那还用得着计较那些,他只要自己爱的那个女人而已。 “汪承瑾别太得意!当初如果不是你戴了面具以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出现,你以为她会跟着你吗?”说话的是刚刚走出来的陈逸朗。 也不知道刚才他听到了多少。 汪承瑾挑挑眉,“你来得正好,今儿全到齐了!都是来为我的女人叫屈的。你们趋之若鹜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我说了你们肯定也不会相信。不是我不放她走,是她自己一直死乞白赖的不走,你们可以问问她,她就是贱!” 褚一航本来还诧异陈逸朗的话,正好看着陈逸朗。这时候听到汪承瑾说的让他整个人气血上涌。这个她死心塌地爱着的男人却毫不怜惜的践踏她,叫他如何安然?他一动不动的双眸迸射出寒光。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气焰高涨的男人大卸八块。 良久他压住了高涨的气愤。他想到了她身上的伤。 怕她再受到伤害。让她难堪。知道要是他一出手就如了汪承瑾的意。到时候这个男人会有借口伤害她。 陈逸朗和邱臻刚想要冲过去就被褚一航敲出了端倪,呵斥住两人,“走,别不太像话!犯不着动气。”他整个人周生升起一股戾气,让他们两人不寒而栗。止住了脚步。 褚一航知道今晚的汪承瑾所为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转身离开前他冲着带着一股子优越的汪承瑾冷冷的丢下一句,“别做过了,你对她做的迟早要还回来的。” 汪承瑾也毅然转身出去,表面上这场争执看来是他赢了。可是他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他用手触摸一下下颚,疼痛传来。 从花园里转出去找到自己的车,司机朱勇见他出来赶紧帮他打开车门。 汪承瑾坐进车内,一会儿就把这喧闹的地方甩在脑后,借着车窗玻璃他看到自己的脸,还好下巴只是微微肿了。 刚才邱臻那小子下手也太重了。不过邱臻要比自己狼狈多了――半边脸肿的老高。 想到这里他忍俊不已的勾勾嘴角,却牵起一丝痛。止住了笑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舒心爽朗的笑过了。她的笑很美,笑起来的时候瞬间阳光都仿佛要温暖许多,好像世界上最美的花朵在她脸颊边盛开。也难怪会有别的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他宁愿她的笑容存在于他的回忆里反复咀嚼,也不愿意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他知道这有些残忍也不得不这样做。 ** 褚一航和邱臻、陈逸朗驱车来得一间酒吧。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坐下来。 邱臻这时捂着嘴咝咝的吸着气。“tmd也太狠了。这样折腾爷爷我。” 褚一航来了一句,“活该!”倒是汪承瑾也欠抽。 陈逸朗喝了口酒不甘心的说:“他可是商场上有名的笑面狐狸,这人阴着呢!能当场惹他变脸不容易。”他对此深有体会。他看了一下面前的两人,“呵呵!没想到我们居然看上同一个女人。” “陈逸朗这不是叫做看上,是爱!”邱臻纠正他的说法。 褚一航盯着桌面低沉着声音问:“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问的是汪承瑾和苏澜。现在他只想从陈逸朗嘴里得到关于苏澜在这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让她爱上了汪承瑾。 他和她整整21年的感情居然抵不过一个汪承瑾的虚情假意。 陈逸朗颓废的靠在沙发背上,“我认识苏澜的那会儿。她几乎是一株小花,坚韧清雅。她穿得特别朴素,半旧的衣服扎了一个马尾。整天游走在s市的商场、酒店、餐厅等场所。住老旧的出租屋,瘦小的可怜。虽然她把自己的美丽掩饰得很好。可是还是会有人注意到她,经常故意和她搭讪。那个时候她不怎么会拒绝别人,总是拿冷脸给人家瞧,得罪了不少人,结果是被老板炒鱿鱼。却很快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后来我才知道她要的薪水确实不怎么高。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家酒店的大堂了等人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实在是等久了就闲来无事在里面四处转悠,结果就看到了她坐在一架钢琴前。我当时就想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把一首《瓦妮莎的微笑》糟蹋得不成样子。我很好奇那个小小瘦瘦的背影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我走近了,转到她面前……那个时候我太惊讶了。她真的很美!看任何人或者东西的眼神都是漠然的,更确切的说是好似她活着就不是为了自己,却要努力的活着。”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褚一航似在仔细听他说话,又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的。邱臻只是摆弄自己的手机。 陈逸朗继续说到,“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故作清高,起初我也很混蛋的,我故意接近她……后来我才发现我的看法有多可笑。她根本不在乎物质这类的东西。”他当时送她的那些昂贵的东西都被她不动声色的退回来了。“我渐渐的喜欢上她……” 陈逸朗说道往事,心里很是难受。口干舌燥的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个时候褚一航的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捂住脸低声说,“说下去!”他很是痛。但他要知道她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陈逸朗抿抿唇,“我知道鲜花钻石那些已经不管用。我就每天守在她上班的地方,跟着她,她到哪儿我就到哪儿。我那么几天我有事不得不离开。……你知道的我爸替我安排的闲职再闲也有忙的时候。可就那么几天,等我回来她身边就多了一个汪承瑾。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找到了一个好靠山。可我知道不是那样的……我知道我可能会失败了。我就想着也得搏一搏吧!我托人去做了一个巨大的条幅,带着一帮子要和的哥们去堵在她上班商场门口像她表白。没想到汪承瑾找来了媒体……老爷子一气之下把我给调到大西北去了。” “我就说嘛!”邱臻还挺好奇陈逸朗去那边的原因,“不过,我之前说的她上班的酒店是不是**酒店?” “是啊!你怎么知道?” …… 褚一航想起了那一天他看到那家酒店大堂弹钢琴的,还说自己绝对不会让苏澜来这种地方。他是不想,可是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吐出一口气,心里仍然像是被什么堵着特别难受。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烈酒一口饮尽。有手背擦一下嘴角溢出的酒液,杯子搁回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邱臻看向他。此时的褚一航双眼血红,满脸铁青。如同一只困兽。他倒是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总是在仇人前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就在刚才他真想再扑过去和汪承瑾狠狠的干上一架。被褚一航犀利的眼神给阻止了。 褚一航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邱臻,我不是不想动手……我知道的。她很苦的。”说完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都喝多了,能开车?”陈逸朗问邱臻。 “放心刚来的路上我已经替他叫来了司机。” “他很爱苏澜?”陈逸朗见刚从褚一航脸色很不好,当着他的面也没敢多问。 “他们曾经是彼此很是相爱的。他守了苏澜整整21年。后来因为家里的事分开的。” 陈逸朗了然的点头。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合。 “现实是残酷的,如果她们没有分手,苏澜也没来这边。估计现在孩子都是几个了。呵呵!”典型的傻笑,笑得发酸。旋即补充道,“你的爱在他们面前根本微不足道,他看见苏澜的时候她还睡在摇篮里,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守着她了。我们小时候都嫌苏澜特别爱哭,有很烦的,大家都不愿意带着一个小姑娘玩。就只有他有那份耐心,后来才知道他多聪明懂得捷足先登。五年多前他被逼着和他现在的妻子结婚。结果导致苏澜出走。你看到的苏澜应该是她过得最狼狈的时候。以前她哪里吃过什么苦头。偌大一个中国这人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让人上哪里去找去。现在找到了,你说苏澜要是过得好就罢了,偏偏过得不如意。他看见了能不闹心么!偏偏苏澜还不要他给管。” 邱臻在这里陈述别人的爱情,这一路走来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也埋葬自己最初的爱。 陈逸朗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褚一航这样深沉持久的爱。“那是不是他要和汪承瑾一争高低,把苏澜个给夺回来?” 邱臻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等等看吧!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他刚才也说苏澜不是物品。不夺也不是他的性格。到底怎么办还得看他。”想到苏澜那边。他叹了一口气,“怕只是怕郎有意妾无情。” 邱臻的担心没错。褚一航此时也是想到这一点的。他的澜儿现在根本不想他靠近她,恨不得远离他。 他不想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也不想看着她受伤害。把自己逼得犹如笼中困兽只能自咬自残。那些痛纤细尖锐像此时窗外戏码的雨丝纷纷扎进他的骨髓里。 就在刚才那逼仄的酒吧包间里听着她曾经那流落异乡深陷窘迫的遭遇时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曾经她不见了有想过她会不会过得很不好,可是从另一张嘴里听说还是忍不住内心悲戚――她一直都是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离开北京以后她都过了些什么日子,他不信她会甘之如饴。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的。为什么她就是看不见。就不能为他等一等? 降下车窗任外面的细雨挟着冷风灌进来。 如今他谁也不怪,怪只怪他自己。当初就不该向家人妥协。他们圈子里不是还有一个男的为了自己的爱情跳楼的么。他当初就怎么不能跟那哥们学一下。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是不是也能要挟住家人。然后娶她。再然后他们也会有了孩子。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妥妥帖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呢? 而不是现在她需要给汪承瑾生孩子。 ** 这天苏澜离开褚一航以后心里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 她开始莫名其妙的烦躁,她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沉稳似静水的女人。她经常也想是不是自己的名字里带有一个“澜”字的关系。不仅仅给了她不平静的人生也给了她扭捏的性格。其实她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喜怒鲜明随性外露的人。不过这些年下来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收敛了许多。给人的错觉她的性格极好,落落大方。 她也并没有刻意去收敛。少了以前曾经拥有的那些让她活得洒脱骄纵的特定因素。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和汪承瑾在一起后也有过本性外露的时间。只不过仅仅限于他那个时候似乎还很爱自己,愿意让她横。 想到这里心里紧缩了一下。她此时正躺在床上,窗外的雨此时似乎下得很大。能清晰的听到窗玻璃上雨滴的敲击声。还有树叶被风肆掠的“哗哗”声。 手腕处似乎还有焦灼感。刚才洗澡是,她解开表带看了一下,有些发红。 褚一航当时力气太大,她挣脱不了。他也不允许她挣扎。她不明白明明曾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怎么如今偏偏我行我素起来。 更可疑的是她并不见得有多反感褚一航的霸道。是不是自己早已经习惯汪承瑾处处流露出这种我行我素的做法导致她条件反射的习惯接受。 褚一航对她的那种情绪,她不是不明白。可就是不想去明白。 他的眼神中除了浓烈炙热的期待和爱以外,还有隐晦的埋怨。 她不是傻瓜,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就算她的心再不玲珑剔透还是能一眼看出他那埋怨的眼神。 他在埋怨她的厚此薄彼! 他怎么就不能明白什么叫今非昔日?21岁她离开有成全有放弃,不想给自己任何后路可退,才会那么决绝的对自己残忍。如今她26岁,她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内心也是矛盾的,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因为爱就下贱到任由别人以爱之名来伤害自己。 心中那些离婚,出走,摒弃……各种念头不时冒出来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到底还是孩子来了! 叫她如何是好? 褚一航也许会认为自己对他太残忍了。她也并不期望他会懂。 一想到汪承瑾心里还会抽抽的疼。她作为一个女人的虚荣不反感他的霸道,但不会对他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处处留情没反应。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有着所以女人的应该的柔弱,即便是自己再怎么会伪装,内心最柔软那块始终能暴露出来。 在心里无数次想要把这个男人剔除排斥。可是她说服不了那些还残喘的爱。也不知那些个爱还在垂死挣扎个什么。 也许是在等着他什么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她已经很疼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打击在等着自己。 ** 这一夜汪承瑾意外的没有回到主卧。 苏澜睡醒的时候看到旁边另一个平整的被窝,有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轻松还是什么的…… 最近他一直都是睡在旁边,也不管她眼中的抗议。 这个时候她暗想他是不是又倒在某女的床上了。这样想着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心里已经少了排斥和纠结。她只是一个路人甲般! 显然她的想法很快就得到验证是错误的。 她刚下楼李诚便来了。对她恭敬的打了一个招呼,就立在客厅里,不时看自己的手表。 苏澜已经坐在餐桌上了。一手拿着勺子漫不经心的搅合着粥。见到李诚这个样子装着不经意的问,“很忙?”她很少看到李诚难得一大早还这样赶时间的。 李诚也不奇怪苏澜会在这样问,“汪总还要赶着去机场,九点钟飞杭州。” 苏澜没有再说话,她貌似安静的的认真对待眼前这份看起来香喷喷的菜粥,虽然她不见得多有食欲。心里暗想汪承瑾不告诉她也好。她少了麻烦――她现在不见得有多高兴为他整理行李。 这段时间她已经不管他每天穿什么,吃什么的! 他倒还是穿得一丝不苟的潇洒,丝毫没有混搭。也恰好证明了她有多无关紧要。 房子里及其安静,安静到她能数清自己的呼吸次数。她故意的时不时把勺子在碗沿上轻磕,以打乱这死气沉沉的早晨。 不多时果然听到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苏澜并没有抬头,知道是那人。只是专心的对待已经凉的差不多的粥。 她实在做不到笑脸相迎或者是冷脸一对,哪怕是漠然看一眼都不行。她这时很确定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只是期待他把坐在餐桌边的自己当做隐形人,赶快离开。 偏偏老天不叫她苏澜如愿。 汪承瑾居然好心情的在她面前坐下来。柳姨赶快送来一碗和她碗里的一模一样的粥。 “汪先生……”是李诚的声音。 苏澜祈祷李诚快把汪承瑾叫走。她的勺子在碗沿搁下就等着。 可是显然没了下文。也没有任何声音。这……这肯定是这厮不让对方说话来着。 他不是九点钟的飞机吗?现在7点半,怎么还有心情坐下来吃早餐? 苏澜手一松勺子掉在碗里。她再也装不下去,索性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他正好也在看她,眼神平静的轻轻往下看自己手边的碗。 她的视线跟着他低下的头定格在他的下巴淤青上。虽然不严重,可还是碍眼。这是不是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的结果。上次是砸车,这才升级到人生攻击,看了越演越烈的趋势。她要不要提醒他保重啊? 苏澜在心里好笑,拿过餐巾抹嘴以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屑。 汪承瑾又看了一眼不自在的苏澜,倒是猜到她的想法,他也懒得解释。只是淡淡说,“我今天去杭州市,那边有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估计得一个星期。” 他不知道为何要对她说自己的行踪。而她分明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澜其实也是那样想的。她不见得会相信他会好心到如过去一样对自己交代去向。她这会就想:你要去就去吧!别期望一个伤透了心的女人会对你送君千里。 咽下嘴里的粥也是极淡简单的回应了一个字,“嗯。” 好吧她就是心软,她又加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得赶快去!” ------题外话------ 今天是愚人节,没看错,今天是万更。(*^__^*)嘻嘻……。蓝祝大家愚人节快乐哈! 另外,谢谢嘟嘟嘟圆,yoyoyunyun两位亲的票票! ------------ 第九章 世上有断肠人亦有断情崖(三) 本来是一句再平淡的一句话,听到他耳朵里却成了催促。 好像对面的女人多迫不及待的期望他赶快离开。而她刚才就只抬了一次头貌似不多愿意看到他。他不由怒从心气。冷冷道,“李诚改成下一班航班。” 苏澜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就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笑意,阴测测的,“不是怕我来不及么?你也一块去!” 苏澜不明白自己这是哪里惹到他了。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正想说自己不想去,汪承瑾又开口,“为了显示你汪太太的独一无二的身份……所以你必须去!” “……”苏澜被堵得张口结舌。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只好说,“我在你汪先生的地盘不也能证明我汪太太的身份。” 对方显然不容她反驳,冲厨房的柳姨说,“给她收拾几件衣服,马上!” 苏澜认命的低下头。这几年他很少带她出门。只是这一次她有说不出的别扭。她刚才想以孩子为借口拒绝。还是没说,她知道他反感这个孩子。想起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赶到机场时由于是改签航班所以时间充裕。在机场还等了一会才登机。随行人员除了李诚外还有一个助理。苏澜和她也算熟识,以往每次出差几乎都有这个女助理。女助理年近四十,经历丰富。汪承瑾对此人颇为赏识。 汪承瑾到了机场以后就听女助理给他报备那边的情况。直到登机的时候还在继续。苏澜断断续续的听出那边的事情很是棘手。 汪承瑾细心倾听,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偶尔给个提示和方案。 此时的汪承瑾早已经脱离里在车上那副闲适冷淡的样子。苏澜走在后面看着男人认真的背影想:汪承瑾其实也不是一无所是的男人,至少此时他认真起来的态度看上去很吸引人。当初她就是被他的这一面给迷惑了。 苏澜的脚步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而汪承瑾似有感知似的回过头来看她。 汪承瑾见她慢腾腾的挪着步子不知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倒回来捉住她的手腕,“在想什么呢!” 苏澜被他这一拉回过神来,听到他略带磁性的好听嗓音又愣懂片刻。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心里在说这只不过是他的又一张面具罢了。 一坐上飞机苏澜就昏昏欲睡,汪承瑾就坐在她身边。此刻她不适应接下来这短暂但对于他们如今这关系又显得冗长的飞行时间。干脆就闭上眼睛睡开了。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瞟了一眼身旁的汪承瑾。他正好展开今天报纸的财经版块。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稀里哗啦的揉搓报纸声音。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睁开眼睛看过究竟。倒也不知身边的男人在气什么。这人也忒没道德了,拿报纸出气。 等她醒来飞机还在高空。汪承瑾靠着似在闭目养神。而她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她是被热醒的,身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她看了一眼手表估计还有半过小时。 曾经去过一次杭州这个城市的,那一次也是和他去的。那次他也是有事情过去。处理好手上说的事情就带着她在那里逛了一天。她当时还抱怨那一天去的地方太多简直是走马观花。 听完她的抱怨,他就说以后有机会再来好好玩几天如何? 她到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兑现自己的承诺。尤其是如今这局面。 也懒得想他带着自己的真实目的。苏澜推开自己身上的毯子。在自己这边的报纸杂志里翻了一下取出今天的报纸。刚准备翻看,旁边的男人发话了,“放下!”声音很低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苏澜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吓得手一抖,报纸落在腿上。旋即转过头看向汪承瑾用眼神责备他犯的哪门子气。 她承认自己是被他之前揉报纸的举动给吸引了。这会看他一脸子阴霾,倒也不想再看了。又捡起报纸放回原处。拉开遮阳板,看着脚下的大团绵软的白云,心里堵得慌。 ** 褚一航刚到公司。同层的秘书室里的几个秘书正围在一团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他轻咳一声。 众人听到声音回过头,见是老板立马红着脸问候作鸟兽散。 褚一航觉得好笑,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吩咐,“一杯咖啡!” 他刚坐下来一会儿,秘书就送进来一杯咖啡。 褚一航问,“刚才你们在看什么?” 秘书知道自己上司虽然不假辞色倒还是一个好老板的。她小心翼翼的回答,“报纸上的财经版块有您的专访!” 褚一航点点头,“我这里工作要求的是高效率!”挥手示意出去。 他每天事情排的太多,几乎是忘记有这么一回事。 前段时间记者找到他说给他作一个专访。 其实他很不喜欢这些虚张声势的事情。想到公司的发展只好抽出时间接受。 几天前定稿的时候,他刚好不在,是邱臻看的。他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报纸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自己桌角每天都有更新的报纸杂志。 他拿过来摊开。正好看到自己的照片占据了半个篇幅。当时的自己坐在会客室和记者面对面的交谈,照片上的自己有些严肃也不失风度。嘴角的笑容不多刚好三分。 那天他记得他心情很差。原因是接到白玫芝的一个无理取闹的电话。在电话里她异想天开的提出到这里来上班。 他原本很反感她在自己父母面前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又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当时觉得她是得寸进尺,也是那么对她说的。 白玫芝在电话那头歇里斯底的吼,“褚一航我是你们褚家的儿媳妇,再怎么要求自己的丈夫也不为过。我不是你庆航的奴隶!你自己把我摆在什么位置,让我束手束脚?” 他也气,“我没要求你来!从来都是你主动的!” 电话那端的白玫芝像是被刺到一般,“你的意思是你嫌弃我倒贴是不?那么你想要的人她就不嫌弃你的一厢情愿?”虽然她并不了解褚一航的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不相信那个女人在看到他有了家以后还会立在原地等他。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本来就只是凭着想象说出的话居然和现实那样的吻合。 褚一航当然抚摸着额头上突突跳动的青筋,“既然你知道你是倒贴,你怎么不放手,非要熬下去?” 她在电话那头大笑,像个疯婆子,“我看我们谁熬得过谁?” …… 报纸上倒不如以前是浮夸,只是把自己的创业经历说成神话。 他不禁失笑。因为记者问他这些年辛苦创业有什么目标,比如最终想要什么。 他当时只是对记者说:只是想要给自己爱的人一个家。让她可以随时用自己的钱,不用担心没钱花! 其实他真的是这样想的。他也知道她并没有多在乎金钱。他只是不想她再受苦。苏澜从小因为家庭原因一直都过得比较节俭。即便是后来他有了一点小钱后要为她买好一点的衣服,她都一律拒绝。 她说:要买就买最贵的,所以你还是想办法把它变成我怎么也花不完再说! 兜里传来手机提示音乐。他拿出来点开便看到一男一女牵手走进登机口的背影,男人侧着头似在说什么。脸上笼罩着一种温和的光。 他的手下很尽心的把这一幅画面抓拍得很好。只是这画面刺疼了他的眼。 迅速删掉这画面。忍不住点开其他有关她的照片――每张照片都很是清晰。不过那张昔日笑颜如花的脸蛋却频频锁眉。 他并不是想要去跟踪她的,他根本不削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只是怕,怕她再消失掉。那种翻遍任何一个她有可能藏起来的地方都一无所获的滋味太难受。 ** 汪承瑾把苏澜带到杭州,这两日几乎都是早出晚归,对她不闻不问。让苏澜不禁怀疑她是被他带出门又遗失在角落的一个物件。 苏澜也尽量忽视他这冷淡的态度。她想:自己还可以比他汪承瑾更加冷淡的。 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在酒店里的餐厅勉强吃点东西就四处闲逛。 其实每个城市的面貌都差不多的。她并没有多少兴致。 这附近有一个湖泊公园。那里倒是可以打发掉一些时间的。 湖水清澈见底,岸边垂柳相互相拥,绿荫掩蔽下有不少长椅。来这儿玩的人不少。走累了就可以在长椅上小憩片刻。 苏澜坐在长椅上,阳光斜斜的照在背上暖烘烘的。 从小她就喜欢有水的地方。看着这么清澈的水。她还真想把鞋子脱掉,把脚伸进水里去。 岸对面有一个小型的游乐园。有大人带着孩子在那边玩。不时有孩子刺激的尖叫声传来。苏澜在这边看了好一会,就忍不住自己绕了半圈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近热闹处。 游乐场里有好几个小孩子喜欢的游乐项目。 有海盗船,碰碰车,旋转木马,还有一个大型的充气城堡,有一个彩色的气球池。 她小时候对这些东西几乎是陌生的,后来在她大一点在褚一航的带领下第一次走进游乐场,已经对许多比较幼稚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很多时候你不得不感慨――错过了就是错过。 苏澜的右手轻轻拂在肚子上,那里有她生命的延续。看着眼前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她在心里说:“孩子,妈妈会给你许许多多的你应该有的,除了父爱,妈妈什么都可以给你!” 一脸羡慕的看着眼前一切,心中不禁生出隐隐的期待。以后自己的下半生不至于孤单。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一旦做出无奈的决定,居然能在这个妥协里找到合适的理由不停的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得已维持继续下去,甚至能去发掘出它的好处来。 尽管肚子里的孩子来得这么不是时候,但她愿意接受她的存在。毕竟曾经自己那样的期待至失望过。 ** 汪承瑾回到房间,迎接他的是一室冷清。他站在门口,借着窗外的灯光一目了然几个房间均是空落落的。 不甘心的推开浴室闭合的门,仍然无人。 他想不出她会去哪里。 这几日他早上走的时候她还躺在,晚上回来得晚,她也睡下了。醒着的时候也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她一直很安静,对陌生环境没有丝毫不适应。 他没时间和她计较这些。主要是他太忙了。眼下的事也比较棘手。今天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些眉目,回来得比较早,却不见她。 他急匆匆地出了酒店,酒店外的路上车水马龙犹如白昼。空气中还夹着一丝闷热。 站在马路牙子上不知该上哪儿寻去。四处张望。希望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眼前。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他就有些着急起来。一双手在衣袋兜里摸一气,想找根解乏的烟也没有。 这才记起刚才扔在车上了。 离酒店不远处有一排灯火璀璨的店铺,廊下的灯惨白的映在各种彩色的包装纸上有些晃眼。 他随意向店家指了一包叫不出名字的香烟,只是觉得十分熟悉。 那烟盒十分精致好看,白得莹亮的修长烟盒上有一副浩浩淼淼的烟波图。 店家是个中年妇女,她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汪承瑾一眼说出价格。 汪承瑾幡然醒悟过来,这款烟他在苏澜那里见过。他不着痕迹的又重新要了一包自己常抽的烟。 等他拿好烟转身的时候刚巧看到了她! 有时候你刻意去等不一定就能等到,不经意间却刚好看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低着臻首,身旁的人来人往丝毫不影响她软软的有节奏的步子。她的右手上拧了一个几乎快空落落的塑料袋跟着晃动的小身板一晃一晃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明蓝的七分袖衬衫,腿上是条珍珠白的小裤管裤子。脚上踏着的那双红色鞋子是她去云南那次他给买的。 慢悠悠走着的苏澜丝毫不知道他的目光焦着在她身上。直到走到一堵人墙前她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挡道的人。眼里还有这没来得及褪去的愉快。 她今天下午心情出其的好。在游乐园遇到一位带着半岁孩子的妈妈。两个人聊了不少关于孩子的话题。她随便也抱了一下那个长得胖乎乎的粉嫩宝贝。是趁着孩子睡着时候,因为孩子认生。醒着的时候是绝对不许外人抱的。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那么小的孩子,孩子暖暖的温热小身子还有淡淡的奶香让她舍不得撒手。她争得孩子妈妈的同意就多抱了一会儿。 在那对母子走后又坐到太阳西沉至城市的一角才往回走。 这一次她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按着方向专挑一些热闹的街巷而去。 在卖小吃的夜市买了两只烧麦吃了,又看到水果店门前摆了新鲜的草莓忍不住又买了一些,还特意让店家给洗好装袋,一路上边走边吃。吃了就只剩下手上这几只时还打了个饱嗝。很久没这样畅快惬意在街边好胃口的吃东西,她一路忍不住好笑。 就这样埋着头踏着欢快的步子走着,直到快碰上一个人时才急急的停下来。抬头正好看到是汪承瑾。 而他正平静的打量着她。 或许是心情特别好所以不计较他眼神的深意,冲他婉约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汪承瑾有些诧异她今天好心情从何而来,刚在心底蕴量询问她的话在舌头打了一个溜吞回去。抬起手上的烟,“我刚下车,正好在旁边买烟。” “喔。”她轻巧的了然点头,又绕过他往前走,刚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他,“怎么不走了?” 汪承瑾跟上去和她并行,“你晚饭吃了吗?” 苏澜扬起手冲他示意手上的袋子里还剩下的几颗草莓,“吃了,你吃不吃?我已经吃饱了,扔了怪可惜的。” “就吃的这个?” “当然不是,刚才在夜市碰见买烧麦的,就特别馋,一口气吃了两只。”她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对他解释这些。也没什么必要。只是心情并不坏。 她想他们之间如果注定这样不尴不尬的继续过下去,那么她会尽量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她可以把他当成同一屋檐下的朋友,如果做得到的话。 这个转换有点难。孩子给了她不少的勇气。 汪承瑾并没有接她手上的东西,他摇摇头,“我吃过了。你的手还好吧。” 她是早已经习惯他这忽然转变的态度,摆摆粽子似的手笑了。她也没再说什么。其实她可以早就扔掉这草莓的,这东西沾了水就特别容易坏掉。只是太好吃了。她也想着也许某人会喜欢吃,刚好不用浪费掉。这非要拧过几条大街才确认可以扔掉。 他们这会正好走在酒店富丽的大堂,旁边来往的人影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影影绰绰,唯独脚下两个固执的影子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有什么线把它们连在一块儿。 苏澜心下叹息,这样也不错! 在电梯口的时候,她终于轻巧的把草莓扔进垃圾桶里。再也找不到话题跟他说。这一年多来经常在两人之间出现冷场情况。 幸好一进电梯还有别的人,她也用不着担心那狭小密闭的空间让她难受。 他们的房间在最顶层。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在下边楼层下了,最后只剩下她和他。她的目光半刻也没离开上行的红色数字键,仅仅一两秒的时间电梯的门就开了。 她逃也似的率先离开。刚走到门前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忘记带房卡。她只好退到一边等他过来开门。 汪承瑾不紧不慢的从衣袋里掏出房卡插、入。“叮铃”门应声而开。 苏澜一进门才觉得累,拖拖踏踏的去衣橱翻找睡衣,听到汪承瑾在卧室门口说:“下次别去路边摊吃东西!” 她听到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本来不错的好心情在这一刻一扫而光。凭什么他可以气颐指使的样子对她说话。她找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看他站在门口的身影。 而他的脸上仿佛有不屑,仿佛她把什么不好东东带回来了似的。 她知道这些富贵人家出生的贵公子都有着对平民生活的藐视。曾经的褚一航是,现在的男人也是。 苏澜想要说自己天生命贱就你高贵,想想也只好作罢。她已经过了那个凡事都要争论个输赢的年纪,她更不想跟眼前的男人争论阶级观念。 随意的回答他一声,“嗯。”并没有妥协的心思。又回转头继续手下的动作。 拿上衣服正准备去浴室却发现他还杵在那里。她不明白今天他为何会如此的闲到管她。 就在刚才明明一进屋子就看到他扯下的领带被扔在地板上,在楼下还对自己撒谎说刚回来。这会又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非要管她吃了什么,也不管她有多不耐烦。 她转过眼懒得再管他。走向浴室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又听见他说,“街边的东西很不卫生!对孩子不好。” “嘭”地关上门,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她就是知道他可以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影响自己的动作。 她才不允许,忽的拉开门。门外汪承瑾还站在那里诧异的看着她的动作。 苏澜微微一笑,以感激的口吻说,“谢谢,我会注意的!” 汪承瑾看着她客气疏离的笑意缓缓的消失在门后,有说不出的滋味。那两个“谢谢”二字带着多少的隔离。就像是对待一个路人的多余提醒。他转身踱入书房,那里还有s市那边传过来的文件需要他定夺。 但是他一坐在椅子上面对密密麻麻的文字却看不进去。 他今天太反常了,而她难得在看到自己时笑出来。她的好心情是从何而来不得而知。而自己的好心情是怎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 第九章 世上有断肠人亦有断情崖(四) 今晚在包间和分公司的几位高管吃饭。 这几天处理公司的事情,请客吃饭都在饭桌上泡,喝的酒比吃下的饭菜多。今晚全是公司自己的人,难得吃一顿清静饭。 这家店是仿古建筑,外面古色古香,里面更是如同遁入上个世纪的江南古宅。 木雕木窗。每个包间门口都有一个红纸糊的灯笼,灯笼上有黑墨草书的包房名称。 汪承瑾出门前看了一下门口灯笼上的字迹,“浅水澄波”。 每一个字都带水,湿意浓重。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 外面很是安静,房门关上,隔音效果十分的好。雕花门窗也是磨砂玻璃,只透出晕黄的光。 站在走廊有徐徐的清风拂过。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 这个地方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也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而来的。 汪承瑾沿着风的方向往前走,似乎还听到隐隐的雨水砸落的声音。经过好几个关闭的房门终于走到一个开阔的地儿。中间有个貌似天井的地方。上方是长方形的屋檐,屋檐边的水当正不停的往下滴水。成串的水滴刚好砸在天井里。而天井里是满满的水,里面种着睡莲,莲叶下穿梭各色颜色鲜亮的小鱼。 如果不是天井上方那块暗蓝的天空还挂着一弯月亮,他真会以为外面正在下雨。 汪承瑾发现就在天井一次茂密植物隐蔽处居然有一块向外延伸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好兴致的走过去。在稍嫌烦闷的情况下谁都拒绝不了外面清风徐徐的诱惑。 双手支在光华的木质栏杆上,低头望着脚下月色里潺潺流动的小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觉头也不那么晕了,连日里的疲惫让他有想着快些回酒店的打算。 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低低的女人说话声。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而对方的话题让人十分尴尬,他顿住了脚。 外面大概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好问,“阿玲你是不是怀孕了,真的把自己的心给了他?” 另一个女人毫无力气的说,“嗯,只是他不认这个孩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你傻啊!他值得你把一切给他吗?我早说过这样的男人碰不得。你偏偏不信。”女人有些气恼的责骂。 “姐……能不能不说了吗?我只是不想这个孩子不明不白跟我一起受诬陷。”那个叫阿玲的女人已经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你先说说情况。” “我和他只发生过一次关系,而且那次大家都喝了酒的。也没做什么措施。那次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有两个月了。最近总是觉得食欲不好,就去医院查了,医生给作了个b超。我是真想把孩子给生下来也没想那么多。拿着单子去找他,他去无情的……无情的说时间不对!……我夺过来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7周大。我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可我只和他啊……” “就这样了?” “当然不是,我又跑去问医生,医生说孩子太小b超不能准确读出孩子的信息。本来我的月事也不准的。……我从医院回来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我妄想,就是孩子生下来也是一个野种。” “我就说嘛!他根本不是东西。你偏偏要死拧,这下可好,你自己遭罪不说,这孩子也是无辜的。” …… 汪承瑾听到“不是东西”这几个字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他想:自己也许真的冤枉了苏澜,苏澜的倔强好强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发现他并不讨厌那个孩子。只是难以接受的是褚一航横亘在他们婚姻之间。不管那一夜发生什么他都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即使心里有个疙瘩,自己本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不能放她走,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哪怕以后过得更糟糕,也不愿意看到她和褚一航在一起。绑也要绑着过下去。 外面早已经没有人声,他走出去。想看到她的心情更加迫切。 离开前又打量一下这方天井,他想她也许会喜欢这个地方。不禁勾唇笑起来。 ** 汪承瑾回到卧室时已经很晚了。 床上的人睡的极熟,侧着小身子,小小的一个轮廓。一只脚伸出被子外。 汪承瑾看见不禁莞尔。苏澜一直有踢被子的习惯。大冬天的也是。所以一到冬天,他就牢牢地把她整个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她的两只脚丫子就夹在他的腿缝里。 绕到她那一头,手轻轻握住她裸露在外的脚。她的脚很凉,也不知搁在外面多久了。 脚面刚好被他手握满,只露出一排莹白整齐是脚趾头。她穿什么鞋子,这双脚都好看。今天晚上她就是踢踏着这双脚,步幅轻缓款款而至,那每一步如同绵软的踏在他身上。缓缓跃动的轻盈身影如同一只蜻蜓。 他爱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她的香、她的美,他怎么能让她这双脚逃出他的方寸间。 也许是睡梦中感觉到脚被牵扯住,她轻轻的挣了挣。几个小脚趾俏皮的动了几下,连同她樱红唇也嘟起来。 他忍俊不已的放下她的脚,替她掩上被子。 正当他刚起身,她的那双小脚丫子又不安分的踢开被子,她的上半身由侧卧变成平躺。身上的衣物全是保姆给收拾的,临走的那天早上她极慢的吃着东西。走的时候也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 她穿的这身裙子露出圆润的胳膊精致的锁骨在暗色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的美。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丝绸裙摆被掀起很高的位置。看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觉得燥热难安。 他最近整日面对她,早已经忍得辛苦,这会不经意的泄漏的美丽让他失去了忍下去的毅力。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揭开被子向她覆上去,迫不及待的一只手支撑自己的身体,一手抱着她的头深深的吻下去。 她的唇很软很香,如同巧克力。忘情的吻着,身下的人微微挣扎一下。 他知道她醒了。 放开她的唇看她。 她也正在看他,眼里由最初的朦胧变得一派冷清。 愣了一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自己不是柳下惠,她是他汪承瑾的妻子,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 苏澜是在睡梦中被他吻醒的,在梦中她奔跑在金色沙滩上,畅快惬意的光着脚丫享受灿烂阳光咸咸海风扑面。她恣意奔跑咯咯大笑。终于跑累倒在沙滩上。潮水浸到身边,她以为会立即退却,没想到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淹没。 她惊得大叫,嘴却被什么堵住了。汹涌的潮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大脑缺氧。深深的挣扎着一下子醒过来。 是梦! 可是她怎么会此时和汪承瑾赤、裸相呈的。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是一股毫不掩饰的欲、望。 她处于下风位置,而他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如果浴室那次是她用伤害自己求得的幸运,但是上帝不会每次都给她这样的残酷的幸运,她想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 她冷冷的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劳作,轻呵着气划过她的耳垂吻过她的锁骨…… 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的抓住床单,另外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汪承瑾的身体沉下来。 汪承瑾也感到身下人的僵硬,他试着唤起她的回应,比任何一次都颇具耐心,用从来没有的细致慢慢等待。 仿佛过来许久,又好像过了十几分钟。他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水,而身下的她始终没有吱一声。 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死死的咬住牙齿,闭上眼睛。忍不住戏谑的对她说,“澜澜,你不必忍得那么辛苦!” 苏澜闻言忽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有些羞愤和恼怒。 他反而笑得更开怀了,“你难道不承认我们俩在这方面是最契合的么?” 她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只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不得不想到他也曾经让其他女人像这样子躺在他的身下承、欢。她觉得恶心!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唯美的女人,她有过去,也许汪承瑾还会以为她不干净。曾经在褚一航那里想过从一而终的,而最终嫁给现在的他。但是她容不得自己的男人左拥右抱。她观念里的忠贞不渝不是女人的专属,她认为男人也应该遵守这个原则。 她为了孩子决定不离婚,可是没有心理准备去承受来自于他的这种羞辱和挑衅。 汪承瑾看她久久不语。他再次俯下头的时候,他本以为已经妥协的苏澜说了一句话,“求你……被伤害我的孩子!” 只是这一句,他顿住了。看她这个时候已经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他再也没了兴致,侧倒在她旁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想人都有软肋。他的软肋是她,而她的呢?以前他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这个刚做床的孩子。 “你确定这是我的孩子?”他幽幽的问。 苏澜的身子几不可闻的抖了一下,半响才坚定的说:“她只是我苏澜是孩子,与任何人无关!” 从汪承瑾的角度看过去,他只看见她半敛着眉目,一脸平静。 他看不进她的心里。 汪承瑾嗤笑一声,并不觉得她在说笑,“那么孩子生下来以后跟谁姓?” 她也笑了,偏过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暗暗嘲讽的眼睛,“那么她可以不跟着你们老汪家姓是不是?也就是说你的‘汪太太’生下的孩子可以不姓汪,甚至可以随姓!”她的话带着玩味的意思。 听在汪承瑾耳朵里却成了尖刺。他们都不是演戏的个中好手,而他最近总是频频被她给激怒。 苏澜本来想说随着自己姓苏就好,可是他刚才已经打破她想要维持的平静。 可是他现在正在逼她! 所以她就索性痛痛快快的反击他的无情! 一口气说完了,转开眼睛看着屋顶……谁能告诉她到底脚下的路还有多远? ** 褚骄拓玩了一个暑假,回到学校不见得有多开心。此刻他一个人正坐在冷清是客厅,电视里播放是动画片。他的心思不全在那上面。 孩子是想自己的爸爸和奶奶了! 小小的他有些后悔听妈妈的话回到以前的幼儿园上课。拿过沙发边上的电话,盘着腿。伸出肉呼呼的小指头在话筒上一个键一个键的按着号码。电话拨通他数着铃声,刚数到四就听到自己爸爸在电话那端迟疑的问,“拓拓?” “嗯!”褚骄拓立马来了精神,点点头又叫了一声,“爸爸!” 褚一航刚才外面回公司,正在电梯里,同行的除了袁理没别人。孩子稚气的声音叫的他心里软软的,“儿子,开学了。在学校里玩的开心不?” 褚骄拓认真回答,“开心。老师今天有夸拓拓今天跑步很棒。”孩子恨不得把自己最最好的成绩给爸爸看。 褚一航听到孩子骄傲的语气放下心来。原来他是想让孩子待在母亲那里的。可是等到孩子上学之后才被告知孩子跟在白玫芝身边。他是不太放心白玫芝的,也想着暂时的吧!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在这边寻一个好的学校,再把孩子给接过来。 他问,“拓拓想到爸爸这边来吗?我是说到这边来上学。” “想。”孩子回答得很快,几乎就没想就答应了。 “拓拓会不会舍不得你的小伙伴。”褚一航走出电梯,抬腕看时间一边往里面走。等会还有一个临时会议。 褚骄拓在电话一头说,“想,可是拓拓更想爸爸!爸爸你要说话算话。要是能拉勾勾就好啦!”他很是聪明的堵住别人的话,想要拒绝都不行。 褚一航听到孩子的抱怨声笑了,“爸爸什么时候有说过不算话的事情。” “耶!好嘞!”褚骄拓拿着话筒在沙发上站起来,顺便还蹦跶几下。 褚骄拓有些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玫芝已经回来了。 白玫芝一进门就看到褚骄拓站在沙发上瞎蹦。她踢掉鞋子,积蓄了一天的怒火迸发出来,“下来!谁叫你蹦的!” 褚骄拓被这声厉喝吓得一抖,停下来,拿着话筒的手也垂下了去,转过身看着满面铁青的白玫芝,怯怯的叫了一声,“妈妈?……”昨晚上手臂被她拧过的地方还在疼呢! 白玫芝这火发出来了,就不打算收回去。今天在公司被一个被她亲自辞退的女员工奚落了。她早就想辞退那女的,原因是这女人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辞退她,对方直接理直气壮的冲进她的办公室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配不上褚总,你除了出生好,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对方本着不怕得罪她的劲头说完嘲讽的话扬长而去。气得她愣在当场牙痒痒,也没处发泄。 这会儿看到褚骄拓这般模样。也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劲。就恨不得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这孩子昨晚也是,昨晚他吃饭时挑东拣西的,本来事情不大。坏就坏在他居然嫌弃她一时兴起洗手和保姆学做的饭。她当时气得忍不住就伸手拧了他的手臂一把。 白玫芝越想越气,“昨晚没教训够你吧!” 褚骄拓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是真的痛啊。他有讨好的怯怯的叫了一声,“妈妈……”为什么他的妈妈从来都对自己好凶,记忆里从来没有夸过自己一次。“妈妈……不是……是……” 他本来想着解释的,可是他已经被自己的妈妈吓得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了。 白玫芝哪能容一个孩子反抗,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褚一航手中的宝,“给我闭嘴!滚一边去!你这个讨厌的野孩子。” 褚骄拓听人说过,野孩子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不讨喜的小孩。他委屈极了,极了为自己申辩,“妈……妈,拓拓不是野孩子。我很乖的……”虽然和自己的妈妈一直不亲,但还是不希望她不喜欢自己。 白玫芝一步步上前,声音尖刻,“我说是就是!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滚一边去!别惹我!” 褚骄拓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凶过,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新奇的。白玫芝虽然甚少与他亲近,可也没像这样凶过自己。他紧紧的抿着唇,眼圈立马红了。那里还有他自喻的男子汉的模样。手里牢牢拽住的话筒提醒着他,他还是有人要的,他有一个爱他的爸爸,他不是妈妈说的“野孩子”。 褚骄拓像是抓住希望似的举起话筒贴着耳朵,那边有自己的爸爸。 褚一航急切的呼喊从电话那端传来,“儿子……拓拓……”刚才褚一航在电话那头听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还不知道孩子在家里受了委屈。而且刚才还在电话里跟自己说“开心”。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也懂得隐藏,他忍不住心疼。“拓拓!听爸爸说……” 褚骄拓听到爸爸的声音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把什么男子汉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爸爸……” 白玫芝这下回醒过来,一个激灵紧张起来,“谁……谁的电话!” 褚骄拓只管哭,“拓拓不是野孩子,拓拓有爸爸,有爷爷,有奶奶!……有人要……呜呜……” 白玫芝慌乱之余一把夺过电话,她知道自己这是闯了祸,刚才怎么没看见孩子手里的电话。“一航,你听我解释。”自己刚才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也不知他到底听了多少去。 褚一航听到白玫芝弱弱的哀求声,只觉得可恨,不由排斥,“你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告诉你白玫芝我明天就过来接孩子走。你若再敢动他半根手指头,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白玫芝悲从中来,一双眼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祸害”,却不敢出声反抗。 褚一航很少说狠话,但是一旦他说了,就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从他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废话。这些她都清楚。 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她才狠狠的摔掉电话。 褚骄拓吓得眼泪也止住了,愣懂的看着她。 一直躲在厨房门口的保姆吓一大跳。刚才她目睹了全过程。也不敢出声,怕出声自己的这个工作就不保了。 并没有等到第二天,褚骄拓当晚就被人接走了。 褚一航那还敢让孩子继续呆在那里。进会议室之前吩咐袁理着手去办。他要把孩子接过来越快越好!至于孩子爷爷奶奶那里等孩子过来再说也不迟,免得他们阻止。 ** 这天下午苏澜早早的回到酒店,刚踏进房间,却看到汪承瑾正闲适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抽烟一手拿着一本杂志。 看到苏澜进来,微皱了眉头。就把烟掐灭在烟缸里。也扔下手上是杂志,指着茶几上精致的果盘说,“给你叫了一份,有好几样水果,吃着也方便。”他是指用刀切成的小块,用竹签串着就能吃。 苏澜走过去坐下来,扫了一眼他随手扔下的杂志,居然是本孕妇营养食谱。 她心里讶异,面色倒是沉静。 人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活生生的呈现了。 苏澜此时也是如此,经历这么多事,她已经没有对他抱任何希望,也不期望有天他会突然良心发现的对自己好。如果有,她也不否定是汪承瑾的又一次心血来潮。而她已经过来那个需要他的艰难时期。 再深的伤也是有结痂的时候。也许血痂下面是更深层的腐烂。她现在宁愿掩盖也不愿意让血肉暴露出来。 也就是说她已经习惯咽下痛苦。 果盘里红红绿绿的,各色缤纷。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其实她已经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特别想吃粥。酒店里刚好有,结果一碗菜粥刚端上桌子胃就开始翻涌。她立刻走人。在外面晃悠了一个下午,不是不饿。好几次遇到烤玉米,茶鸡蛋什么的,都只是匆匆一瞥。 她不是不想吃只是想到某人的警告,就放弃了。 这会眼前摆着的果盘里有好几样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伸手直接拿了一块猕猴桃,刚刚拿起一块手被就被挨了一记。 苏澜吃痛的看向汪承瑾。 汪承瑾一副厌恶样,“洗手也需要人教?” 苏澜也不和他计较,她是真的忘记了。 洗过手过来吃,一盘水果吃下一半儿才满意的拿起纸巾抹嘴。 她刚才是真的饿了,这个时候才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冲他说了一句:“谢谢。” 汪承瑾看她吃了不少,心情好得也不想计较她话里到底有几分疏离,“吃饱了?” “嗯。”苏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吃饱了,就去医院看看手上的线能不能拆了!”也不等苏澜回答拿起钥匙就起身。 苏澜也想把手上这一堆东西给去掉,这几天也不那么疼了,倒是捂得难受。她跟着汪承瑾身后出门。 两个人沉默的坐上车,汪承瑾冷不丁的来一句,“你有每天去换药吗?” 苏澜点点头,“有。” 他这算是关心吗?看了一眼自个驾车的汪承瑾的侧脸很是平和。 心里有些发苦,有些东西你以为永远失去的时候,它却卷土重来了。只是它换了一个模样,让你不想再去适应它,接受它的模样。 她并没有每天去换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到了医院,医生打开纱布,看了一下说:“还是换药吧!这个还不能拆。刚才你们说有十天了,怎么好得这么慢!伤口边缘明显还有些发炎。” 汪承瑾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澜,对医生说,“那就这样吧!” 伤口周围的确还是红肿的,沾着血污线脚,整个手掌看起来十分丑陋。 苏澜暗想如果不是那天伤口裂开也许已经可以拆线了。 她忍受着药水刺过伤口的痛,紧紧咬着牙齿。 一开始她也讨厌这丑陋的疤痕,现在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承认它已经长成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她已经堕落的接受了汪承瑾的所作所为。就像昨晚她再怎么恶心他的所为还是在从浴室出来以后被他紧紧的攥在怀里沉沉睡去。 医生给她上药后并没有再给她裹那么多纱布,只是粗粗的裹上一圈,然后用胶布固定住。 苏澜很满意,这下子手指头可以灵活运用。 从医院出来,她轻快的走在前面,汪承瑾跟着她身后。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但是他特别想听她说话,“澜澜,你真有每天去换药。” 苏澜回过头,举起少了许多束缚的手,“是啊!你以为我骗你。……好吧!我相信你是太忙了,所以已经顾不上我了。” 显然以前的汪承瑾不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忽略她。 汪承瑾一时找不到话说,有些生气的越过苏澜大步向停车场而去。谁叫自己自讨没趣。 苏澜没错过汪承瑾瞬间阴沉的脸色,这男人生气了。她冲着他冷淡的背影腹诽一番:小气的男人……才匆匆跑几小步。 谁知道刚追上他,他就头也没回的说:“我发觉你没穿高跟鞋就少了淑女的模样!” 苏澜有想吐舌头的冲动,她是很不习惯他突然的转变,“是你自己走得太快了好不好!” 汪承瑾打开门看着她,“我有没说过不等你,承认自己不是淑女没那么难的。你骨子里的东西我还不了解!” 苏澜没好气的拉开门坐进去,“反正你也不是什么绅士,带我去吃饭吧!我又没说过我是淑女来着!” 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淑女,而且还是一个小气是女人。她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说话。 他到底有多了解自己,为什么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还要怀疑。 下车时,汪承瑾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这个地方不错。” 苏澜这才从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听雨轩”。名字倒是诗情画意的。 他说不错就应该不错吧! 下车看到门前的停车位几乎爆满,而且是一水溜名车,有钱人来的地方能差到哪里去? 走过复古的拱门,里面绿树成荫,有巨大的假山,假山上有一个人工瀑布。 穿着大红旗袍,挽着一丝不苟发髻的迎宾小姐走向前来询问,得知他们有预定就带他们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大堂,沿着木质楼梯往上走。一排大红灯笼在眼前排开。长长走廊边每个包间的名字都各有特色,又与水有关系。 迎宾在前面说他们包房的名字叫做“潇潇浅雨”的包房。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用餐场所,她不明白汪承瑾口中的不错在哪里。 她走在最后,看着昏暗灯光里汪承瑾挺括的背影。渐渐的鼻端有了一股荷香,耳边还听到雨滴坠落的声音。 果然他们走过狭长的走廊,眼前出现一块开阔地。从屋檐上不断下坠的水珠子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来,又拍打在荷叶上和人工小池里。波光粼粼的水下还有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小鱼。 苏澜禁不住喜欢。 他们的包房刚好在旁边,迎宾小姐一走,服务员就过来点菜。 苏澜也不进去,她的心思全被水里的小鱼给吸引住了。她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鱼。但是不喜欢把它们买回来放在鱼缸里喂养,她怕它们没多少自由。买回来放到池塘里倒是有过一次,汪家大宅池塘里的小鱼就是她给买的。 她以前也养过一只叫“一二”的小猫咪。是妈妈给买的,后来放假时带到姥姥家就给丢了。她伤心了好久,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养过小动物。 一直都不喜欢失去的感觉! 汪承瑾点好菜迟迟不见苏澜进去,便从屋子里走出来。 苏澜正蹲在地上探着小身子,伸手去接水滴,水溅起来浸湿她的脸她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眨着眼眸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外面有一条小河。”他盯着她脸颊两侧细小水珠下一层细细的绒毛——她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还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他看得入神不由伸出手去拂掉她脸上的水珠。 苏澜愣愣的看着他。他的指腹很暖,不过她的皮肤太凉了,温暖是怎么也渗透不进她的心里的。 她任他为她拂掉水珠又带她绕过高大的盆栽走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 本来这个地方就是郊外,所以外面有点暗。 不过有月光和窗户透出的光亮,她还是能看到脚下是一条正在缓缓流动的溪水。 鼻端是一股清新的水汽和泥土气息,果然远处是一大片土地。 天上月亮半满,快圆了! 她记得那天父亲的电话,他们要来s市。这个“他们”除了自己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应该包括那个女人。团圆?没有自己的妈妈,算不上! 她的眼角有微微的湿润。怕汪承瑾看到,只好低下头去。 眼神落在脚下一盆开的淡雅高贵的花上面,“这个花是什么花?”这盆她叫不出名字的话,却是她所熟悉样子。 汪承瑾看了一眼,“野荀麻花,你没见过?” 苏澜摇摇头,她当然不会说是褚一航曾经送给自己戒指上的花纹就是这个。 汪承瑾耐心解释,“你不认识也不奇怪,这东西本来我们这边就不多,它的原产地在欧洲。”他也是那一年去欧洲在一个朋友家里见过的,当时就是随意问了一下。所以就记住了它的名字。 苏澜追问,“我听说每一种花都有它的花语,就像玫瑰代表爱情。那么这种花又代表什么?”她说的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她当然不相信汪承瑾知道。 果然汪承瑾听到了,“这个我就不知道。”只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你倒是可以上网去查一下。”他提议,都说女人有很强的好奇心,可不是? 苏澜有些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对自己有那么重要吗?她记得当时问褚一航那花纹是什么花,他只是说随意买的,也没问。 汪承瑾再次拉过她冰凉的手心,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走吧!估计菜已经上齐了。凉了就不好吃。” 苏澜任由他拉着自己往里走。脑子里还是那花朵。 那花真是太普通了,小小的一簇,一朵紧挨一朵,白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冠下面有两个花蕊分别是金黄和黑色的。她记得那个戒指上面的花就跟这个一样。 菜都是极为清淡的,连半点辣椒也没有。 苏澜坐下来,只听到汪承瑾说,“清淡的菜比较适合你。” 她只是听着没说话。她想:为什么?不是讨厌、怀疑这个孩子吗?就不能继续不把她当回事!她真的很不习惯他这个样子。 汪承瑾见到苏澜不说话盯着满桌子菜不知从何下手,只好替她夹了一个鱼丸,“这个不错,上次我来吃过的。” 苏澜咬了一口,艰难下咽,一股恶心劲就涌上来。她发现她很不喜欢这个腥味重的东西。 强自镇定的拿过桌上是水杯,努力喝下一口。掩饰的冲着汪承瑾笑笑,“我说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原来是来过!” 汪承瑾蹙眉,“不想吃就扔掉,干嘛虐待自己的胃。”说着伸过筷子把苏澜碗里剩下的半颗鱼丸夹自己的那只骨碟里。 还体贴的为她又重新夹了一块糖藕,“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 苏澜心动了一下。 上次吃这个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城市吃的,大概有两年时间。他们那个时候的关系还好。只是难为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澜咬了一口,外酥里脆很是好吃。 汪承瑾整个席间吃的少。再加上他的细心所体现出一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的模样,如果有旁人在的话指不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她是一个安心享受关心的不合格的丈夫。因为她没有再笑。 其实她内心并没有表面上所表现那样心安理得的。 最后汪承瑾说,“本来打算陪你去玩一天的,看来不行了。s市那边有事情需要我回去亲自处理,承轩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们明天回去。” 苏澜放下餐巾平静的说,“你做主便好,能去的地方早就去过。所以无所谓。”她还巴不得早些回去呢! 汪承瑾问,“我记得你那次说没玩够呢!” 苏澜笑笑,“现在心境不一样了,走到哪里还不是一样的。都是些伤人传说的地儿。我现在不喜欢这些。” 汪承瑾站起身,“走吧!”知道她的无所谓便好。 ** 褚一航丢下工作亲自去机场接孩子。带着孩子在市区吃过饭又带着孩子回海边别墅。 褚骄拓在车上远远的看见蓝色的海,就吵着要下车。 褚一航只好吩咐司机把行李带回别墅,自己再带着孩子下车去海边走走。 本来以为孩子坐了长时间的飞机会累。没想到褚骄拓一来到沙滩就要脱掉鞋袜,脱下最后一只袜子的时候身形不稳身子歪倒在地上,干脆在沙地上打个滚,咯咯直笑,“爸爸,太好玩啦!” 说完也不等褚一航回答,就忽的起来。蹬着俩小脚丫子疯跑。 这是孩子第一次来海边,比起小时候的苏澜可要幸运多了。苏澜像孩子这么小的时候连海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褚一航蹲在孩子脱鞋子的地方,整理好孩子的鞋袜。站起来跟上去。 褚骄拓跑累了,气喘嘘嘘的倒在沙滩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抓着沙子扬。 这孩子就是皮。还好太阳不大,要不然沙子肯定有些烫。 这片海滩人极少。偶尔有几个都是别墅去的居民。褚一航打算下一步把这里开发成一个天然泳场。 他走到孩子身边坐下来。“拓拓,起来,别把沙子弄眼睛里啦!” 褚骄拓因为跑出一身热汗,这会儿细小的黄沙粘在脖子上、手上、腿上都是。 褚一航拉起他帮他啪掉身上的细沙,“瞧你这个样子,跟蚯蚓似的!” 褚骄拓昂起红扑扑满是沙子的小脸,“爸爸,我喜欢这个地方。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不回北京了!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住。”额头上还有好些汗水,热气腾腾的。 褚一航心里一酸,这个孩子已经忽略掉白玫芝这个妈妈了。可见她是真的伤到他了。 昨晚孩子哭得多委屈,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整个会议里都不安生。 ------题外话------ 特别感谢150534**70亲的花花!今日依然万字。 ------------ 第十章 只是命运(一) 孩子许是觉得额头上淌下的汗水很痒,抬起小胳膊去擦脸上的汗水。 褚一航忽然看见孩子短袖体恤衣袖里露出的一截皮肤上隐隐看见有触目惊心的一块指印。 他拉过孩子的手把衣袖往上推一点,就看见深紫色的印子正好是两个指头留下的。 看来是被白玫芝给掐的。 褚骄拓挣脱手臂:“爸爸都怪拓拓不听话,惹妈妈生气。” 褚一航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皮肤太白皙,一至于小小的磕碰都会留下许久不消的痕迹。这两个指印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看不见。 更何况是孩子心里的阴影! 褚一航笑着说,“来我们来堆沙堡。”这是小孩子最爱做的事情。 “好哇!”孩子就是孩子,很快就忘记回忆的不快。 父子俩在沙滩上认真的开始堆起了沙堡,直到太阳快沉入海底,一个横竖大小三米的城堡才完成。 堆到最后褚一航都是只坐在旁边看着孩子的,并不动手。 最后一步完成了,褚骄拓拍着手高兴的说,“爸爸,我真棒是不是!长大了拓拓要当建筑师,要造很多很多漂亮的房子。” “好。”褚一航站了起来拉过孩子给他细细扑掉身上的沙子,再替自己拍掉沙子。拉过儿子的手,“走,爸爸带你回我们的家,瞧你这一身脏兮兮的。” “爸爸,你也是!”褚骄拓蹦蹦跳跳的从褚一航促狭的笑。 太阳沉下去,海风变得湿冷起来。 褚一航突然想起那个在千里之外的人来。 褚骄拓是真的累了,褚一航为他洗过澡之后就自个爬上床睡下了。 褚一航为孩子掖好被角,习惯的为他留了一盏小灯。 孩子虽然处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其实胆子也不大的,很是怕黑。 这都是他们太忙,长期没时间陪他留下的习惯。习惯每一晚在他的房间留一盏灯,要是不这样做孩子就会睡得很不安稳。 他从孩子的房间里退出来,回到主卧。 孩子到s市这边来估计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估计白玫芝还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家人。 褚一航坐在露台的椅子上拿出电话给家里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人刚好是邱任英。 褚一航在听到母亲的声音率先叫了一声,“妈!” “一航啊!今儿不忙?难得主动给妈妈打电话。”看来她今儿的心情还不错。 “妈,其实也没别的事情,打电话就是为了知会您一声――拓拓今天过来s市了。是周凯派人给接过来的。” 褚一航这些年跟母亲之间早已经变得直来直去,多余的话寥寥无几。两人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是褚一航不点明,邱任英也只有对问题根源咬牙切齿的不屑。 这会听到褚骄拓到了s市,她是恼怒大过于惊讶,“说说怎么回事?不是在玫芝那儿好好儿的么?怎么就一下子就跑到你那儿去了。玫芝允许了?我们怎么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褚一航闲着的右手中指正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扶手。他就是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母亲的反应还在他的意料之内。“妈,孩子在北京也是挺好的,不过之前我答应他要接他过来,正好我昨晚给他电话的时候他说想要过来。小孩心性么!我就让周凯派人把孩子给送了过来。” 邱任英似在电话一端叹了口气,“一航,虽然拓拓是领养的孩子,但是我们褚家上上下下都没有把他当外人看。你疼爱孩子也无可厚非,你带走孩子有征询过玫芝的意见吗?你也要注意你老婆的感受不是?玫芝这次算是有担当,要求主动照顾孩子,她也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 褚一航本来还一副闲散的样子,此刻脸上写满不满。右手的手指全都收拢成拳。他死死的压着怒火。白玫芝处处一副小媳妇的模样,骨子里却是蛇蝎心肠。 一个吵着要生孩子的人,能做出虐待孩子的事情? 褚一航此刻并不想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很显然在母亲眼里白玫芝是最委屈的那个,那就让她继续装下去好了,“妈妈这事您可以问她的。我想她会告诉您她是赞成孩子来这边。您也知道孩子打小就和她不亲近,要是继续呆在她身边,只会约束了孩子的性子。” 邱任英显然不放心,“你也忙,怎么能带个孩子,孩子还是交给我这个老太婆好了。” 褚一航耐着性子说,“妈您哪来的那么多担心,我会请一个保姆照顾他的。我也不是每天都忙,公司不是还有邱臻吗?” “再好的保姆哪有自己人上心,在选人上你可要仔细些。”她知道她是拗不过褚一航的,又转开话题,“说道邱臻,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舅妈都头痛死了,这孩子也不知道犯的哪门子倔,都28岁,一个女朋友也没有。家里给介绍的也不待见。改天我都要说道说道他。” “妈,这跟您有什么事。我说您头发怎么白那么快!少操心懂不?” 邱任英难得听到儿子这样轻松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不由在电话一端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后辈怎么明白我们的心思……” 褚一航知道母亲接下去又会没个完,他是太明白了,索性打断她,“妈,我还有事儿呢!先挂了!”说完就真的挂断电话。 做父母的从来以“可怜天下父母心”来作为镜子,从里面反映自己的苦楚。可是父母在要求孩子尽孝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孩子提要求里面到底那些可行。孩子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好,自己的选择。为什么非要把孩子的爱情非要划入尽孝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相爱的人离散都与自己的父母、门第有关。这一部分人中有的选择遵从安排,不负隅抵抗。时间作了最好的稀释剂,曾经的爱人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有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执着的认为那是自己无法接受的痛,这个痛在心里被慢慢的无限放大。嫁娶的那个人毕竟不是自己认定的那一个人。纵使在外人面前举案齐眉,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而他褚一航当初选择暂时的遵从安排却从来没有打算放下过。 他是不孝吗? 不是! 这和孝与不孝沾不上半点关系,而他的父母和爷爷非要翻出一切为了褚家,一切为了他褚一航的教条来约束他。打小他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这并不代表他会放下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暂时的权宜之计还是让他失去了她。 他早该想到的:她要的是唯一,要强的个性怎么肯任他娶另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里褚一航心里的痛就想是伤口被海水浸泡了一般。 这么深的夜他的记忆那么的伤! ** 下飞机时汪承瑾几乎是半抱着苏澜的。 苏澜今天一上飞机就开始晕机,去厕所吐了几次。 这个时候脚下还是虚浮着的,犹如踏着云端绵软。她只好把自己大部分重量压着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身上。 汪承瑾对身旁的李诚和助理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苏澜知道他很忙,“我打车回去吧!你先会公司。” 汪承瑾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澜只好选择闭嘴。 到了停车场,汪承瑾说,“你先靠着站好,我去取车。” 她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柱子,汪承瑾放开她,她并没有靠上去,站着不动一小会儿也消耗不了多少体力。他的车停在对面停车场要穿过一条马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的背从来都是笔挺的。 曾经在他们相遇之初,她就是爬在他的背上,是他把自己背离了危险。 那个时候她心灰意冷,根本没什么求生的欲*望。当时她还想着为什么那坍塌的墙体为什么没有把她给砸进去。 可是那天他们偏偏执意要救她,而且非要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试想那天余震不断,地震随时都会排山倒海的再来一次。作为陌生人却不放弃她去自顾逃命。她是感谢的,尽管她活得很不快乐。 她一直记得他的背很宽厚很热。那天天气很热,她甚至能看到汗水慢慢濡湿他的衬衫,他头上的汗水也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而他没有说一个不字。其实那天李诚也背了她一段的,她独独对汪承瑾记忆深刻,不为别的,只为他身上有一股沉稳的气质。 后来她又遇到了他,他再次替她解了围。 她想太巧了! 直到汪承瑾向她三番几次的表白心迹,她才不得不信有些东西是“注定”! 她当时就想也许她该再去试着接受一段新的爱情,因为她不想去辜负自己的余生,也不想辜负这个“注定”的男人。 千算万算,任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却还是辜负了。命运再一次让她认清它残酷的一面。之所以有“命运”一说,那是因为我们把认为逃不开的、纠结的、悲伤的划分为一类,并给它加了一个貌似很好听的注解――命运。 汪承瑾把苏澜送到家以后就离开了。 苏澜勉强吃过午饭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模模糊糊非睡过一段,醒来时就看见汪承瑾正好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苏澜正眨巴着眼睛如同一个刚睡醒的孩子,他的眼神就暖和下来。 虽然今天很累,他笑着说,“起来,收拾一下。去妈妈那边。” 苏澜知道他的意思,她怀了孩子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对家里人说。 汪承瑾这个积极的态度是不是等于他在心底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管他呢!反正孩子要生下来就必须得有个合理的环境。她也刻意不去想另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只要自己的孩子有人承认就好了。 像现在这样能够相安无事就好了,一切只为孩子!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心情便好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换好衣服出来,拿起梳子利落的梳理头发。却在后脑勺上一个发结上停了下来。 她埋在头有些懊恼,怎么会理不开。定是最近天天跑出去晒了太阳,发质变得十分干燥,容易打结。 汪承瑾见她低着头,嘟嚷着嘴。有些好笑的向她走过去,抽过她手上的梳子。 空着一只手去捏住发根,拿着梳子的一只手细心梳理。“看来最近是吃得少,营养跟不上,发质也变差了。” 苏澜并不反驳,等他搁下梳子才抬起头来,“走吧!” 她觉得这两天的汪承瑾是不是太反常了。想起那些看过的偶像剧,悲情的女主角总是被伤得体无完肤时,男主才发现她的好。 她苏澜并不想要做那一个等着“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卑微女主。 也不相信她的生活会如此狗血,她现在只是需要孩子的安稳。 汪母见到苏澜不禁问,“澜澜,这是怎么的,怎么去了一趟杭州这脸色这么不好?”拉过苏澜的手,“瞧瞧你这手指都细了一圈了。” 的确是那样的,戒指戴在手上都有些打晃。 苏澜正想着怎么告诉婆婆怀孕的事儿,汪承瑾就走过来搂着苏澜的腰,姿势甚是亲昵,“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又要添孙子了!” “真的?多大了?”她欣喜的看向苏澜。 苏澜只好说,“快两个月了。” 汪母本来就喜笑颜开的脸上此刻更有些激动,她拉过苏澜,“我就说嘛,怎么瘦了好多。咦……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苏澜回避的摇头,“没事,是我不小心割伤的,小汐呢?”这他们进门就没见到孩子,她扫了一眼屋子里也没见着。 汪母心里在计算着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一听到苏澜问小汐,脸上就有些伤神,“哎!正闹脾气呢!一回来就上楼去了。” “那我上去看看!”苏澜不动声色的挣脱腰上的大手。 汪承瑾也只好无趣的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去吧!”汪母也放开她的手,这会儿有说不出的高兴,冲着旁边此时一声不吭儿子说,“我怎么瞧着你不太高兴,我告诉你啊,既然澜澜有了孩子你就更应该把外面的事儿给我处理干净了!” 汪承瑾有些不耐烦,“妈,您说什么呢!都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 汪母犹不信的说,“没有就好,反正我们老汪家待媳妇从来都视如己出。”说道这里她的视线不经意转向墙上那幅遗像上,“哎,要是你爸在该有多高兴!” 汪承瑾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眉头拧紧,目光深沉。 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是永远放不下的。 苏澜在小汐的屋子里找到汪小汐的,孩子正坐在地上玩着她上次从北京给带回来的游戏机,小脸上一副认真的样子,哪像是闹脾气的模样。 苏澜小声叫了她一声。 汪小汐听到立即转过脸来,看到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嗖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一脸灿烂的笑意奔到苏澜怀里亲昵的抱着苏澜的腰,“妈咪……” 这一声叫的苏澜浑身软软的,她摸着孩子纤弱的颈窝,“小汐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孩子看到苏澜的受伤手,忽略了苏澜的问话,直接说,“妈妈你的手怎么了?”孩子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睛。 “没事,只是划伤了。”她在孩子面前到还算是要轻松些。“告诉妈妈在学校里过得开心吗?”想起刚刚婆婆的话来。 小汐神情有些难过,“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今天班上又来了一个小正太,他把我的小伙伴都抢去了一半儿!” “喔,这样啊!”苏澜心里暗笑,原来这是闹脾气的原因,“一个小正太啊!那你有没有认为他除了小正太以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嗯……比如说长得很好看,再比如说很会讲故事……”最后又加了一句,“嗯,肯定没有我们家小汐漂亮啦!” 汪小汐一本正经的沉思了一会儿,对妈妈的话表示赞同,点点头,“可是他分走了我的好朋友,原来和我要好的朋友一下课就围着他吵啊吵的。” 孩子还是纠结这一点。小嘴嘟的老高。 “宝贝,你想如果你和这位新同学做朋友,那么他的好朋友不是也会成为你的好朋友啦!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小汐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没错,表示愿意妥协,“那我试试吧!”一扫之前的阴霾,“妈妈,爸爸也来了吗?” “是啊!” “那我们下去吧!” …… 一顿饭因为吴丽和汪承轩,苏澜就成了汪母小心对付的对象。 她也知道孕妇有妊娠反应,所以在夹菜前都先问了苏澜再给她夹菜。 苏澜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吃下不少。 汪小汐在得知妈妈肚子里有个小孩子了,也很高兴。一边叽叽呱呱的提出各种问题。 比如说她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是不是一个弟弟之类的。 汪承瑾也拿出餐巾给苏澜擦嘴角。 汪母看到这一幕,对儿子的担心倒是烟消云散了。 前段时间她没少操心,这下好啦!他们老汪家又要添丁了!她想如果是个男孙子当然更好。 丽丽肚子里的是一个女孩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她承认自己的思想有些老旧,其实也没有到重男轻女那样糟糕。 在汪母眼里只要苏澜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就高兴。毕竟她已经盼了很久。 在饭后,汪母拉着苏澜的手坐在沙发里打发时间说说话。“澜澜。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 苏澜不知该如何回答,婆婆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妈妈,谢谢您!” 她说完望了一眼坐在一边貌似很认真看报纸的汪承瑾,这个男人会当孩子是他的宝吗?她并没有奢求,所以以后无论他怎样对她和孩子,她想自己都不会再失望了! 汪母看着苏澜暗下去的眼神,还以为她是想起她自己的身世。汪承瑾曾经跟她提起过――打小苏澜的爸爸因为苏妈妈生的是女孩就离开了她们母女俩。 这样的苏澜让她心疼,而且苏澜一直贤惠懂事,不喜欢都不行。 ** 褚一航亲自去幼儿园接的孩子。 鸿星幼儿园是s市最好最贵的幼儿园。最关键的是里面的孩子都有家境富裕的背景。 快到放学时间,门口一水溜的豪车排到很远的地方,颇具架势。 褚一航从自己的车里下来,他周围不乏比他的车还要高级许多的豪车,可丝毫抹杀不了他身上的尊贵,举手投足间都是无声的矜贵。 他是个念旧的人。 他的第一辆车就是奔驰,后来无论怎么换车,价位也越来越高,但牌子一直没改。当年买第一辆车的时候是苏澜陪着去的。她当时让他选黑色的, 她说:男人开黑色的车给人的第一感觉稳,给客户留下一个好印象,接下来就简单了。 褚一航看到褚骄拓正在整齐的队伍了朝他招手,他也回褚骄拓一笑。 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一个个整齐的排着队往外走。 走到门口,孩子们便找自己的家长散开去,这时褚骄拓被一个粉色纱裙的小姑娘扯住了书包。褚骄拓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却并未动气。 小姑娘可不是闹着玩的样子,骄横的跺了褚骄拓一脚才放开他跑开去。 褚骄拓愣了,倒是没有去讨回来,然后看向自己几步之外的爸爸,兀自耸耸肩,那样子滑稽可笑。 褚骄拓坐上车后扒拉安全带怎么也拉不出来。 褚一航坐上车看着孩子有些毫无办法的对自己笑嘻嘻的,就给他系好安全带,又问,“刚才是怎么回事?”貌似自己孩子很乖的,怎么会惹到一个小太妹的。 “ 谁知道呢?今天我到这里来她就对我一直不友好,总是拿瞧敌人似的眼睛看我。……不过,爸爸这些都不重要,我发现我特别喜欢这里。有新的老师,还有那么多的小伙伴。”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褚一航听完孩子的话放心了些,他就怕孩子适应新的环境需要时间。发动车,“只要儿子喜欢就好!”这个一生下来就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会尽量给他最好的。 ------------ 第十章 只是命运(二) “今天爸爸带你去吃顿好的,想想要吃什么?”褚一航问。 褚骄拓认真的低下头想了想,问,“我可以做决定吗?” “当然。”褚一航回答。 “那我想吃肯德基!”说完他转过脸看着自己的爸爸。 “儿子,爸爸是要带你去吃大餐,不是汉堡包。”褚一航笑了。 骄拓顽皮的笑着,“我不想吃什么大餐,我就想去吃肯德基,你和奶奶平日里都不让拓拓去,可是拓拓想吃。” “是真想吃?”以前很少带他去这种地方吃的。 “嗯!”孩子肯定的点点头。 “好吧!”褚一航只有妥协,“那些东西不能常吃的。” 吃过晚饭,回到别墅,时间尚早。 褚一航手头有些工作,就打发孩子去看一会动画片。 没多久孩子就趿拉着拖鞋拖拖踏踏的走进来。 声音不大,在静静的夜里还是很突兀。 褚一航抬头见到是小家伙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孩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问:“困了?” “嗯 ……爸爸我想睡觉。”褚骄拓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估计是白天在学校玩得太疯了。 “走吧!爸爸给你放洗澡水去。”他推开椅子站了起了。这孩子根本不让人看他洗澡,所以只要给他找好衣服再放一缸子水就好,这倒是省了大人不少事儿。 小家伙看见褚一航起身,也就转过身子往回走。半道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爸爸,你卧室的那个阿姨是谁啊?看起了好漂亮。” 估计是这孩子刚才是去看过了。“嗯。”褚一航平静的吱了一声。 褚骄拓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她是谁?” 褚一航不排除孩子故意撒谎说是‘见过’的话,不过他也不打算骗孩子的,“她是爸爸的一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的! “爸爸,我真的有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的,她在爸爸心里有拓拓重要?”孩子到底还是被‘重要’这个词吸引。 褚一航在心里沉思了一会儿,这个还真不好说,意义不同。“一样重要的,拓拓也很重要。” 也许他褚一航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褚骄拓也很重要的,即使以后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重要。那个他愿意与之生孩子的女人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褚骄拓得到这样又转过身,背着手往自己的房间去,一副小大人模样,“真的很熟悉的!” 褚一航听到孩子的嘀咕笑了,“有机会爸爸带你去见见她。” 已经走到房门口的拓拓又回过头来,“好啊!”又不放心的问,“真的?不过她会喜欢拓拓吗?”孩子显然是想到自己妈妈眼中对自己的厌恶,他现在最怕得不得别人的肯定。 “阿姨人很好的,爸爸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的。”,褚一航了解苏澜是一个热情善良的女人。 ** 汪承瑾和苏澜回到家以后,他去找来了药箱要亲自为苏澜换药。 苏澜坐在沙发上边,汪承瑾很细心的拿来一条毛巾垫在沙发扶手上,拉过她的手就开始拆纱布。 很轻的动作,生怕扯到伤口。他还一边用嘴呼气。 他的动作让苏澜想起以前,那个时候自己顽皮扭到脚也会有一个人捧着她的脚说,“哥哥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她就是知道他是骗人的,他认真的吹了好一会儿还是会痛的。 她有些生气了,用另一脚出其不意的蹬他一脚,把他蹬个趔趄,“骗子,大坏蛋!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啦!还骗我说不会痛了,痛死我了!”她又哭又骂的,“你根本就不是哥哥,褚一航你就是个大骗子!”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叫过他一次哥哥,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哪怕他总是以哥哥自居。 后来渐渐的他也不再坚持,任她那样叫他,甚至到心甘情愿的。, 手心传来一阵沁凉,拉回了她的思绪。 眼前的汪承瑾正在给她上药,他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 “疼吗?”他问。 苏澜摇摇头,想起他没有抬头就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轻轻的加了一句,“不疼。”是真的不疼。 有时候就是有很痛也不是你一说出来,别人就能让你不痛的。因为伤害已经存在了。 汪承瑾为她包扎好,右手还捏着她纤巧的指腹。“估计这两天一忙过你的手也该拆线了。到时候我带你去。” 他的手劲不大,这种暧昧姿态却让她极为不适应,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挣脱的冲动,轻声的回答,“好。” 收拾好药箱,“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大的仁慈。你应该高兴才是,别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什么我们?”她如今已经用不着畏畏缩缩。她知道如今汪老太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汪承瑾是不敢动她们母子分毫。 今天晚上这种情况她是极其不愿意破坏眼前这难得的平静,他的话还是让她不得不计较。 没想到汪承瑾只是拿起药箱走开,走开前丢下一句,“生气对孩子不好的。”他的话让苏澜如同一只鼓着气的热气球,被他轻轻一句话给戳破了。 明明这事端是由他给挑起的,好像她苏澜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我只想知道什么意思。” 他回转头冲她带着不明意味的笑,“你以为呢!” 苏澜气得不轻,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永远有种说不出的低微,从前到现在。 她早该知道的他们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禁羡慕起‘玛格丽特。米切尔’笔下的‘斯嘉丽。奥哈拉’,那样一个依靠自己就能够自骄自傲,永远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虽然斯嘉丽计较的是初恋的爱而不得,但是她从来没有谦卑的活过。 苏澜想自己是永远也做不到那样精彩的活着。 汪承瑾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忙了两天,第三天就带着苏澜去了医院。 这两天里苏澜看来汪承瑾的心情丝毫没有受那晚上两人的争执所影响。 对于苏澜算是争执,对他也许什么都不算,充其量算她的无理取闹。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不超过十二点回家,依旧回到主卧室睡觉,睡觉的时候依旧各据一角,但是等到苏澜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揽入怀里。 她有些搞不懂,不过也没反抗。哪怕是及其不自在,她也不愿意跟自己过不去。目前的状况看起来貌似不错,她是不太喜欢每天都剑拔弩张的日子,那样才对孩子是伤害。 汪承瑾开着车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苏澜,她依旧一脸平静恬淡的样子,只是话特别的少,她现在甚至可以说对于他的任何话不予反驳。 那天晚上他之所以会那样说话是有原因的。他给她上药发现她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对于他的抬头也无动于衷,而她的眼底根本就没有自己。他当时就想她一定是在透过自己看某一个人,心里特别难受。就忍不住拿话去刺伤她。 而他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所以看到她像一只炸毛的刺猬也不多给予回应。 而此时的苏澜倒是成了一个木偶,不闹也不笑。 汪承瑾干脆打开收音机。 一阵轻音乐后,就成了关于“冠珍”百货十一盛大开业的新闻。汪承瑾想起来了,这是褚一航家的。 他一把气恼的关掉。 而苏澜还是一动不动的注视前方,就像是一个空洞的布娃娃。 汪承瑾一边努力压下去不快,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对孕妇动气。 因为是周末,医院的人流如织,汪承瑾小心翼翼的揽住苏澜放慢脚步,一只手为她隔开人潮。 负责拆线的医生还是上次给苏澜缝伤口的医生。 这个医生对苏澜的印象极为深刻,毕竟那天晚上时间上有些晚了,而且苏澜也要求不用麻药,两天后又因为刚刚长好的伤口又裂开来过一次。 女医生拿过剪刀一下一下的剪开线,又拿过镊子准备抽线头。 屋子里很静,医生有些心疼面前这个面容艳丽性格倔强的女人,抽线同样会很痛的。 她想分散苏澜的注意力,就随口找了话说,“这个伤口时间也不短了,有小半月。如果你不是那天伤口裂开的话,应该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你看你这个裂开的地方长的都不太好。”她用手上的镊子示意苏澜看伤口的一小段地方有微微的不整齐。 苏澜倒是没想到医生会提那天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阻止医生再继续说下去,张张嘴,干巴巴的来了一句,“没事儿,只是手心,不碍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在她身后站着的汪承瑾出声问,“裂开过?” 正在低头利落拆线头的女医生抽掉一截线头抬起头来看了苏澜身后这个男人一眼,“哎!那天不是你还陪着她来的?你说说你们男人怎么这么健忘!也太不把女人当一回事儿了吧!” 女医生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还摇着头说起自家老公健忘的囧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场面的冷凝和面前两人迅速转变的脸色。 苏澜一下子就被愣住了——真不能做坏事,如果做了坏事就难免有暴露的一天。 在汪承瑾眼里那一定是坏事了。汪承瑾马上想到那个陪她来医院的男人一定是褚一航——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怒火中烧,双手紧攥。他是不是太宽容了? 女医生讲完自己老公的事线头也抽完了,给苏澜抹了点药水站起来,“要注意不要暂时不要沾水,再养两天就好了。女人要懂得疼自己,男人整天在外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我们。” 苏澜尴尬的起身,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汪承瑾冷眼扫了一眼女医生大步出去。 那眼光令人看了不寒而栗,这下这个医生幡然醒悟过来——哪里是一个男人,这个和那天那个明明就是两个人。那个男人那似今天这个这样冷。 刚才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电梯,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苏澜不是心虚不敢看汪承瑾,她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此时一脸寒霜,她只是不想在这个大热天里打寒战罢了。 要有多大的力气视自己爱的那个人为无物,这个只有被伤得面目全非却死不了心,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她才知道。 这段时间她已经尽量不去在乎身旁这个男人反常情绪,只是有些徒劳。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能感觉到由身旁这个男人所散发出来的冷冽。 那个来着褚一航的吻,她没办法拒绝的吻是对婚姻的背叛,这些她都知道。可他呢他能知道他的错在哪儿吗? 在糟糕的她已经经历过,还是无所适从。她的双手紧紧的绞着包包带子。 汪承瑾扫了苏澜紧紧攥住包包带子泛白的指节,又转开目光。她已经泄漏的自己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个陪她来医院的男人除了褚一航并无他人。 这个女人她连骗骗他都转不出来。 直到坐上车,汪承瑾并不急着离开,他硬邦邦的开口,“怎么也得给一个解释!” 苏澜正在拉过安全带的搭扣准备扣上,听他这么问,这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松开手,安全带弹回盒子里。 她半敛着眉眼,“你要什么解释?你不会认为我的解释是欲盖弥彰?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没有最坏的,只有更坏的。你做个的那些事哪一个又给过我解释了?” 汪承瑾微微的眯着眼睛,眼中一点点危险的光芒掠过。明明不想知道那些事情,却非要她亲口承认,本就恼怒又在她的反唇相讥里凭添了一些堵心。“苏澜你是不是认为有老太太给你撑腰,所以你越来越有恃无恐。一个孩子算什么。到底是谁的还有待鉴定!我汪承瑾还怕没人给我生孩子?” 苏澜听到这里手握得死死的,干笑两声,“我有说过我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我知道想替你生孩子的人有很多。不过与我何干?我没有哭着喊着赖着你非要你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说出这些话她的心里有不可抑制的难过。这个男人是她当初选择爱的男人?当初他究竟为何要娶自己。 汪承瑾的面色更冷了几分。这个女人说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他愿意过吗?“有”的前提不过是不想失去她而已。 但是她对于他的妥协退让视而不见,她甚至脾气见长。汪承瑾说道,“我不好过,你以为你们就好过了?” 苏澜转过头不想回答,如今他们之间除非不开口说话,否则一开口就如同紧绷的弦,非得频频爆发怒气才不至于损伤自己太深。 然而汪承瑾却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冷冷的声音继续传来,。“姓褚的他该知道失去得有多痛,这是他应该得的。” 苏澜诧异的看着他,面前的男人还是那个汪承瑾么?早就不是了。说出的话也让她一头雾水,“他和你有仇?”不应啊!这么多年褚一航做过什么事,还有她苏澜不知道的。汪承瑾并没有给她答复只是说:“你倒是挺上心他的事哈!只可惜你再怎么挣扎也在我手心。” 苏澜笑了,人的手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或宠或辱都离不开它。宠着的时候就说:捧在手心;辱没的时候就说:攥在手心。 她不急不缓的回答他,“随你吧!反正我没有什么再挣扎的力气。” 苏澜说完拉开车门,轻巧的跨出一只脚,“我想一个人回去的自由还是有的吧!否则你的手不放松一下也会麻痹掉。”你看看她多好的心肠!她的话说完人已经到了车门外。她可不想在这狭小密闭的车厢里待到窒息。 “嘭”地关上门的瞬间,她看到汪承瑾上挑的眼峰里射出的寒光。 下一秒车在她面前绝尘而去,车喷薄出的尾气令她恶心。她的整个身子如同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入骨冰凉。 假装不在乎他的脸色就不是真的不在乎;假装自己过得很好,也不是真的过得很好;还有爱也是。 她对着远去的车影嘴里轻轻溢出几个字,“汪承瑾你有爱过我吗?” 真的很轻,被一阵风轻易给弥散。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个口型,根本没有说什么。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问她,从何问起。有几次她差点就问了,被自己的犹豫给打断。问了他就能愧疚? 她一个人慢疼痛的走在周末热闹的街头。 刚才下车的时候忘了带包包,所以她现在是身无分文。 上车的时候她把包包随意搁在坐垫上,丝毫不在意她会把它压到变形。那个时候她真恨自己在医院电梯里绞着包带的惶恐。明明自己也没错,还有没来由的心慌无措。拿包出去的她真是傻瓜。 这下好啦!下车的时候因为又气又急的就给忘记了。 这会走得浑身酸软后悔也来不及啦! 汪承瑾那边烦躁的行驶在街头,不知道该去哪儿。前面又碰上堵车。 他减缓速度想要找烟抽,视线扫到副驾驶上的压到变形的包包又转过视线。 在储物盒里摸出一盒烟来点上。 前面的车动得很慢,眼看着后面的车越来越多。 他心急如焚的掐掉烟,随着车流往前移动。 终于走到一个松动的路口他也不管这里不允许掉头行驶,直接给变换车道往回开。 那个傻女人打算走回去?从这里到“海澜澄清”的距离并不近。再说了她还怀着孩子。日头又这么足。 苏澜平日里是一个及其爱整洁的人,这个包被她折腾成这样想来也是在撒气。 等汪承瑾赶到医院停车场,环顾四周哪里还有苏澜的影子。她是真的走了。其实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来碰碰运气。 这个时候连他自己发觉持续的怒气已经被心里空落落给填噬。 这种内心空落无助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记得。 只要他想见她却看不见她的身影的时候或者是看到了也只是一个躯壳游魂般的影子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从来没有他想而不得的东西,可是他却不能否定苏澜是一个例外。、 当第一次把柔若无骨的她搂入怀里的时候他就想自己搂住的是不是一抹烟尘? 他曾经有过不少女人,来来去去他都记不清对方的样子。直到父亲去世那年他才收拾自己的浪荡不羁。经过接管公司的慌乱,毫无背景的小助理梅菁菁走入他的生活,那个女人身上有不折不饶的毅力,后来就成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梅菁菁对自己的事业有很大帮助,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而娶的她。 他们汪家祖辈是白手起家。本就不注重门第。 然而好景不长,梅菁菁酷爱户外运动,在一次和一帮驴友登山的途中摔下山崖离开人世。 后来苏澜犹如一幅淡雅的画出现在他的生活,让人怎么也抹不去印象。 他从来没有那样渴望拥有过。他告诉自己要把她给留住。 她曾经拒绝他时跟他讲过自己的故事。那时她还把他当成朋友。他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得知那个曾经拥有她的男人宠爱她到极致也伤害她到狠戾。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记得那个故事,不是有多介怀,只是心疼她。 在嫁给他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她,他暗暗想把那个故事里的男人比下去。心里尽管害怕她对自己只是一种疲倦状态的旅人对栖息地的依赖。却还是发疯着魔的爱着她。 还是没有想到在两两相对的几百个日夜后还会从她的睡梦中听到她叫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在听到“褚一航”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没想到世界原来这样的小。小到他爱的那个女人是仇人所爱。 而这个女人在他付出那么多满腔情爱后给了他当头棒喝。 这个时候汪承瑾开着车在街上兜兜转转还是看到那一抹瘦小的影子。 ------------ 第十章 只是命运(三) 苏澜步幅缓缓的走着,几次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汗水。 散落肩头的秀发在明艳的阳光下轻轻跃动。 她专注脚下的路,丝毫不被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所影响。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条路在回家路的反方向。 苏澜从来不是一个路痴,她的方向感极强,只是仅仅限于她开着车的时候。一旦她没有握着方向盘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路痴。 汪承瑾下车走上前去拽过她是手臂。 她似被吓着了,手上急于挣脱。一张小脸煞白的回过头来看个究竟。 待看清楚来人,待看清楚来人她脸上的慌乱又被羞愤代替。 汪承瑾刻意不管她作何想,“走,上车,这个地方禁止停车。要命!”说的好像他很遵守规则似的。 苏澜显然还处在刚才的那场争执中的情绪中,“你怕什么?” 他怕过什么? 他汪承瑾什么都没怕过! 独独怕失去她而已! 他沉着一张脸扯着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整个人塞进去才稍稍安了心。绕过车头的时候从外面谨慎的看了里面的她一眼,生怕她会跑似的。 他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听到她讥诮的说,“汪承瑾,你今天是不是太闲了!我苏澜不需要你的好心。”看吧,她就是嘴硬。明明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汪承瑾听她这样说,黑透着一张脸,“我不好心,你今儿就回不了家。你好好看看你这是往哪里去的。” 苏澜当然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她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在街边跟谁打个电话求助。可是她在脑袋里想了一圈悲哀的发现她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卓雅的电话号码她记不清。唯一记得的那两个男人的电话号码她却一个也不能打。 “家……那还是家吗?” 一个冷冰冰的牢笼,什么时候还有家的味道。 “不是家,也是你该呆的地方。”他专注的看着前面,熟练的换档掉头,动作甚是粗鲁。 苏澜知道他这是在生气,她倒是不担心他生气了。因为没有什么顾忌,所以也不必刻意去讨好。 走了许久路的她已经太累,干脆闭上嘴不再回应。拌嘴也需要非脑力和体力的。 汪承瑾把苏澜送回家后,就离开了。 ** 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仿佛。 因为除非如苏澜一样故意忽略那个很少回家的男人在各个娱乐八卦制造的新闻。 苏澜只是按时去店里上班,按时和他一道回婆婆家报道,按时去医院检查,偶尔和卓雅逛逛街,还有就是和陶陶通电话什么的。 这些都让她觉得生活其实也不是只是爱情来构筑的。 只是爱情它是婚姻生活的灵魂,没有里灵魂婚姻的躯壳还在,也不会很快坍塌。 卓雅翻开菜单,先替苏澜点了一杯新鲜的椰汁,又点了一些清淡营养的菜。做好这一切她端详了一下此时正望着窗外出神的苏澜,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来苏澜真的不容易,也不知道她当时那样的劝苏澜不离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错了。毕竟她都是看到了的。汪承瑾那些花边小新闻一直没再断过,有恃无恐起来。据说汪承瑾这段时间又和一个女星打得火热,哪里还顾得上老婆孩子? 这苏澜吧,别看她总是在人前一副没心没肺的笑着,其实她静下来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透出一股落寞来。 卓雅替苏澜把侍者端上来的果汁给推到她手边。“待会你不是说要去买孕妇奶粉吗?我陪你去!” 苏澜回过头来看她,“好啊!只要你有空陪我。” “切!”卓雅摆弄桌子上的插花,“你明明知道我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时间,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约我,哪一次不是我约你的?” 苏澜笑笑,“你跟我还分谁主动,又不是男人和女人谈恋爱啦!” 卓雅知道苏澜是个冷清的女人也不故意恼她,“是、是、是。我就知道如果我是男人也会是那个仰慕的你的男人。” “谢谢你的待见!我也就只有这个魅力吧!”苏澜苦笑,纵使自己有百般好,也留不住那个叫做“汪承瑾”的男人。 卓雅轻轻掐下一片绿叶,“苏澜,你不是不够好,只是和我一样遇人不淑罢了。你瞧就像面前的这朵花一样,不是任何人都会把它捧如手心,懂得它的美。”她掐下了那一朵花。 苏澜扫了一眼她手里残败的郁金香,“嘿,你这人真没道德!” 卓雅呵呵直笑,继续用手指碾花瓣,“我说了,不是任何人。当然包括我。”卓雅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丈夫会送每一个他想占有的女人一束郁金香的,“不过你的美我还是看得到。” “小心别把我夸上天了,小心我得意忘形。” “你最好是得意忘形才好。才会把这些个烦恼统统甩掉。现在有了孩子就更应该高兴才是。作为朋友我还是能分辨你的喜乐的。” 苏澜喝了一口椰汁,“如果你希望我高兴咱们就不提这些。” “让他们都见鬼去!谁说女人非得要男人爱来着。” 她们用餐的地方位于茂业大厦顶层,在市中心的cbd的边缘地带。可以俯瞰s市著名的湿地公园。 因为是中午时分,昨日又下了一场雨。今日放晴,窗外的阳光格外的好。 碧蓝如洗的天空有几片薄薄的云慢悠悠的飘过。 下面的湿地公园被缩小成巴掌那么大一块,还是可以看到下面有不少人。 s市本来是一个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的城市,又是一个极富盛名的旅游城市。饶是偌大的一座城也拥挤不堪。不过这些对于苏澜来说都不算什么,动静间对她的影响都不大。能触及她心情是她在乎的人。 卓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两个人偶尔评价一下窗外的景色。 菜上来时,卓雅很少打扰她,怕苏澜吃的不好。 最近苏澜胃口好了一些,她知道这是孕期反应过了。她也尽量不怠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尽量多吃一点。 连卓雅都觉得苏澜最近脸色红润了不少。 卓雅率先放下筷子,静静的等着苏澜吃好。 一会儿苏澜也吃好了,喝下最后一口果汁。抹抹嘴。 这个时候卓雅召来侍者,她手里刚扬起卡就被苏澜给拦下了,“说好今天是你点菜,我请客!”苏澜一边掏钱包一边说。 侍者却说,“刚才有位先生已经为你们埋单。” 苏澜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放回了钱包。 卓雅倒是看向苏澜。 苏澜没什么反应。 卓雅一本正经的问侍者,“谁付的帐?这么殷勤。” 侍者一本正经的说,“那位先生刚走,是谁我倒是不清楚。他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经理倒是和他很熟,要不我去问问?” “是得去问问哈!”卓雅一脸挑着眉眼。 苏澜噗的笑了出来,估计这也是新来的。“下去吧!没你的事儿。” 等侍者下去苏澜看向卓雅一脸不赞同,“别忽悠人家小姑娘。” 苏澜知道是谁。想来也是他。 就刚才她喝最后那口果汁时,恰巧看到一个无比熟悉是背影被众人拥簇着离开。想着这里毕竟是s市的cbd能在这里遇见他也不奇怪。 卓雅笑着站了起来,拿起包包,又拢拢裙角。“也是,管它呢!这年头也不会有人随便给埋单的男士,多半都是冲大美女你来的。你可要小心为好。” 苏澜瞪了她一眼,没当回事似的,“少贫你。刚吃了饭,嘴巴又空了。说不定是冲着你卓大小姐来的。” 两个人一路嬉笑上了电梯。 苏澜和卓雅走到停车场,隐隐觉得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她四顾。 果然,褚一航正靠着车门隔着几辆车遥遥的望向自己。 自从上次从南山回来后,直到今天她才见到他。 他整个人似乎清减了不少,浑身上下倒还是一丝不苟的矜贵之气。只是他那道热切目光里仿佛有无尽的诉说。 苏澜不确定他站在这里等她的意图,她也不想给他任何可以误会的机会。 卓雅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澜的异样,发动车冲苏澜吹了一个响亮的呼哨走在前面去了。 苏澜决绝的回过头坐进车里,有条不紊的发动车跟着卓雅拐出停车场。 ** 苏澜拿了两桶奶粉放进推车里,又转到旁边摆满宝宝鞋的旁边停下来。目光在几排架子上扫了一圈,最后拿了一双粉红色的带着花边的棉布鞋托在手上,细细端量。 kitty猫的图案,不足三寸的一双鞋托在手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她几乎能想象孩子的小脚丫装进里面填满的样子。孩子甚至还会穿着这双可爱的鞋子在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胡乱蹬一气。就像在妈妈肚子里七八个月的时候撒着娇、蹦着小脚丫一样。多么奇妙的事儿! 卓雅见苏澜盯着手上那双小的不可思议的鞋子傻乐,忍不住开口,“喜欢就买吧!你都盯了好长时间了,旁边的人还以为你发神经呢!” 苏澜也不计较,笑嘻嘻的把它放入推车内,“很小是吧!孩子的每一样东西都好可爱,你看那奶瓶儿,奶嘴儿,咬胶,还有那些剪开裤衩的衣服。” 卓雅咂咂舌,“你就美吧!虽然我是一个期待孩子的女人。但本人言重申明我最讨厌那小屁孩拉屎拉尿什么的了……反正脏死啦!” 苏澜咯咯直笑,“洁癖狂!” “说得你好像不是,是谁在云南旅游每次吃饭都要把碗筷反复的用开水消毒才干入口?” 苏澜撇撇嘴,“那不一样,反正孩子生下来尽量我自己带,不假于人手。”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办到!”卓雅犹不信。 苏澜倒也不在乎的笑着,“我姥姥说我刚生下来那会儿不足五十厘米,只有4600克。一个星期大的时候她把我裹在毯子里带我去医院打预防针。坐公交车没位置坐,她老人家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还有拉吊环。我差点就从毯子里滑落出去。幸亏旁边一位乘客把我给接住。” 苏澜极少说到她的过去。卓雅忍不住问,“你是你姥姥带大的?” 苏澜点点头,“嗯,差不多吧!我妈妈那会是大学老师,因为她奶水少,奶粉贵,所以她为了养活我只休了一个月的产假又去上班。她想早点拿到教授职称。”可是妈妈等到好几年才拿到的。后来她们母女俩的生活才有了改善。 卓雅有些诧异的问,“你爸爸呢?” 苏澜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彻底黯淡下去,“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不再管我们母女俩,因为我是个女孩。他们一家都是有极重的轻女重男的思想。他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彻底和我妈妈结束了婚姻关系。几年之后他如愿以偿的得了个儿子。” 卓雅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她安慰道,“那你以后对她好点。” 苏澜昂起脖子看着天花板把眼底的湿意给生生逼回去,“怎么好?妈妈是没有给我机会。她在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丧生。我姥姥现在也是连我是谁都分不清……” 卓雅看到苏澜微红的眼圈,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澜吸吸鼻子,“而且当初那个丢弃我们母女的男人也将不久于人世。到那个时候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女。” “苏澜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如果姐姐我刚才有一点点精明就不会这样问了。”卓雅有些自责的开口。 苏澜稳了一下情绪,“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她从卓雅努力挤出一抹笑来。 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只是怀孕后她的情绪有些反常。 在回去路上,看着街边桂树下掩映不住的金黄色的小花。想着自己不断忽略的双节假期就在两天之后,这个时候那些即将面对自己的唯一的血脉至亲的无措又涌上来。 她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那和谐的一家人? 总之她不会让他们看见自己这支离破碎的婚姻。 想想真是讽刺,她的母亲为了一个男人守了半生,而她又将为了孩子在汪承瑾身边渡过漫长的下半辈子,也许到死的时候她都会和母亲一样一无所有。 两代人,同样的悲催和求不得。 苏澜把车开进车库里,静静的伏在方向盘上好久才坐了起来。 开了这么久的车她有些累了,可是她也不想去打车或者挤公交车。怕那样会不小心伤到孩子。 声控灯已经熄灭,暗黑的车库自己纤白手指都是一个灰色的影子。 小时候她特别怕黑。 妈妈出去上课不在家的夜晚,她开着灯把自己紧紧地裹住棉被里。一双眼环顾整个房间不敢闭眼,就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某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从角落里出其不意的跳出来。 那时她多想有一个密闭的小箱子可以供她容身,最好是恰巧能够装下她的,别的什么东西也钻不进来。她常常是在大脑疲倦眼睛也睁不开的情况下睡过去的。 后来她有一天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当时脸色就变得异常惨白,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 小小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妈妈浑身颤抖。 妈妈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傻孩子以后不许那样子说了……妈妈以后会早点回来。” 后来再大一点她见过死人入殓时就是装进一个长方形的木头里。才知道为什么一向坚强的妈妈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听她的想法后情绪失控。 年少无知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天真的描述刚好触动了妈妈的禁忌――妈妈怕失去她。 她已经成了原本不幸的她的最后精神支柱。 她的妈妈人前永远是笑着面对生活的,坚强倔强的生活着。看是毫无抱怨,只有最亲近她的人才知道她的苦楚。 她这辈子就只在她女儿面前失控过两次。 第二次是苏澜极其不愿回忆的。此时此刻大脑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刻意被自己封存的记忆早就在褚一航出现后跃跃跳动着想要突笼。 这一刻终于如潮水般在黑夜里倾泻。 她记得那天她极度虚弱的醒过来。 她望着白色的墙壁,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是一垂眼就看见旁边挂着的输液瓶,而那一滴滴不停渗进自己身体里眼泪般的液体让她残酷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上天堂或者是下地狱。 她眼角干涩,心里却虚弱得无以复加。脑海里还是她看到的――她爱的那个男人牵起另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的手,而在他的脸上她怎么也辨认不出幸福。 她形容枯槁的孤零零的躺着。本以为是成全,却是彼此痛苦的拉锯。 在心里轻喃“褚一航”这三个字,每每重复一次心里钝痛就加重一分。等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时,门突然被撞开了。 苏澜惊得睁开眼睛,她不是活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她的妈妈正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带着痛。 妈妈就立在门口,遥遥的站着,身子有些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后面跟上来的陶陶立马扶着她,却被妈妈一手挥开。 苏澜终于看清妈妈脸上的气恼大于担忧。她看到妈妈亦步亦趋的走到她的病床前,苏澜看到妈妈的样子刚才还沉浸在失去爱人的伤心已经被愧疚代替。――她一心求死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自己最亲爱的妈妈也需要自己。 她张着嘴试了几次才好不容易挤出哑得不成调的字,“妈……” 她的话音刚落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一次手的妈妈打了自己。 苏澜看着气息不稳脸上各种情绪涌动的妈妈,干涩的眼眶涌出了眼泪。 而妈妈用她极其复杂伤心的眼神看了自己好一会儿就伏在她的床边哭得撕心裂肺,“澜澜……你说说……啊!你怎么这么傻……孩子妈妈没有你该怎么活下去……” …… 而那天妈妈下午还有课,她在从医院骑着单车赶回学校上课的途中精神恍惚又加上没戴眼镜,横穿公路时被卷入车轮底下。永远的离开了她无法失去的女儿身边。 苏澜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自杀,她的妈妈也没有离开。 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假设的。 这些年懊恼自责一直在心里背负,而曾经那些悲伤也成了她不可触及的硬伤。她在既定的生命里失去很多很多,又在今天再次变得只剩孩子这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 尽管心情很差,但是关于父亲一家要到s市来的事情迫在眉睫。苏澜吃过饭再次拿起电话给汪承瑾打过去。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吵,有音乐声,有女人的嬉笑声,还有猜拳的声音。嘈嘈杂杂,貌似人不少。 苏澜正在琢磨他人应该又是在某个娱乐场所,电话那端传来冰冷熟悉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苏澜“喔”了一声,“你今晚回来吗?”她正坐在窗台上,手抓着羊毛垫子的长毛轻扯着。一双脚吊着脚尖虚虚的挨着脚下的长毛地毯。这是前些日子李诚领着人过来铺的。 那天她正好没出门,窝在婴儿房黎明布置。听到外面几个人的说话声就出来看。李诚正指挥着几个工人扛着一卷东西往楼上走。柳姨在前面引路。李诚见到苏澜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她就又关上门。管他干什么,反正汪承瑾就算是掀翻屋顶也不关她的事情。 后来回到卧室的时候她看到屋子里白白的地板愣了――汪承瑾向来不喜欢地毯这类的东西,更别说铺满整个房间。而这次是什么触动了他?先是羊毛垫,这次又是羊毛地毯的。 汪承瑾听到她问他回不回来,在电话那端笑得肆意,“嗯,是想我了吗?” 苏澜咬咬牙手上一用力,几根细毛被扯断。 奇怪的是电话那端的吵闹声拥堵在耳朵里,她居然还能听到这一小撮羊毛断裂的声音。就像是心里的弦绷不住断裂了。 她很累,无心跟他冷言冷语相对,她耐着性子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儿!” ------------ 第十章 只是命运(四) 奇怪的是汪承瑾的嗤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冷的似要把彼端的人给冻住,“又是什么事儿?没重要的事就别唧唧歪歪的。” “……”苏澜没做声,她总是在他面前词穷,她的事在他眼里算什么,他现在根本没空理会她,活该自己自讨没趣。 电话另一端遥遥的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来,姚大美女喝一杯!” 苏澜静静的掐掉电话。 姚静妮,娱乐界升起的一颗新星,最近媒体都有她和汪承瑾的小道新闻,吵得火爆。 苏澜不想知道都难。 婆婆最近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的问汪承瑾对她如何。 她只好说很好。她能明显感到老人的焦虑。 **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澜是被一阵拍门声给惊醒的,她以为是楼下的门。 她迷迷糊糊的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是自己的卧室门。 而且拍门声越演越烈,变得急促杂乱。 知道是汪承瑾回来了。晚上能进这栋房子的只有他。 苏澜赶紧起来拉开门,门根本没有上锁。他是故意的。 汪承瑾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浑身酒气还挟着香水味,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澜,“开门也这么慢,不是想我回来吗?” 苏澜打消和他说话的念头,跟一个醉鬼能说清楚?她径直转回房间。 汪承瑾抓住她手,不紧不慢的说,“不是有话跟我说?” 苏澜扬起脸看他,“很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明天?我现在还乐意听,明天要是我不乐意了呢?” 苏澜无奈,“那你先放开我。”她刚才之所以没有挣扎,是怕自讨苦吃,汪承瑾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汪承瑾果然放开了她。只是他眼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苏澜开口,“你知道的我有个亲人你没见过,也就是我的爸爸。过两天,也就是中秋节他将要从北京过来看我,同行的还有他的一家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因为她明显的看见汪承瑾眼底的不明情绪变成戏谑。 果然听到他说,“你是想我陪你在他面前演一场恩爱的戏码?你不是很会演戏?什么时候需要我来配合。是什么让你放过那些前尘往事?” 苏澜回答不了他这么多的问题,只是选择性的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这就当我尽一次孝道好了,因为他就快要死了。”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苏澜的心狠狠的揪了一把,“我想让他安心,他在电话里有问到你。” 他眼里闪过一点光,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起来,又像流星一样很快消失掉。 苏澜疑心只是她的幻觉。因为他问,“你这是在求我?” 苏澜低下头看着他胸口的扣子。不吭声。良久才认命点点头。 汪承瑾笑了,说,“既然是来求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什么时候她和他之间需要交易?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跟他交换的。“随你吧!如果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屈尊降贵的陪我演戏,你都拿去,无所谓。” 他似笑非笑,眼里闪着精明,“说得像是我欺负人似的。真的无所谓?” 她几乎一无所有,连最后的尊严也早已被他踩在脚下。她被他的眼光一闪在心里狐疑,还是想不出又什么被他不放过不忽略的。认真点点头,“是的。” 他脸上的笑放大。 看在苏澜眼里她的整个人被震慑住,让后听到他阴测测的说,“如果交换的代价是你的孩子呢?” 这还叫不欺负人?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残忍,虎毒还不食子呢! 苏澜打了个冷噤摇着头后退半步,定定的看着他。 他如同一只邪魅嗜血的妖怪。 这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为吗? 也对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澜鼓足勇气昂起头来看着他阴郁的脸,“那我宁愿不做这场交易,你的价码我付不起!”逐字逐句的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缓开口。尽管她的双肩不可抑止的发着抖。 汪承瑾看着眼前明明很是生气却努力的压抑怒火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起来,“代价”是他给开出的,可从她嘴里听到“交易”二字却如同尖刺样刺得他耳膜发胀。 其实他也没那么恶劣的。他本来想说想要她的心,转念又换了一下。 他只是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想看看她眼眶中凝聚的湿气,好让他觉的其实她还是在乎自己的,而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捏着她纤巧的下巴,一滴滴晶莹的就那么落了下来烫伤了他的指头。却舍不得放手。视线移到她睡衣领口处几朵绿色小花拥簇着的精致锁骨。 这个女人无一处不透着美! 他的身体躁动,眼波迷离。微微哑着嗓子,“那调换代价吧!这个你肯定付得起。” 他的神色暧昧不明。苏澜突然知道他的动机,身子缩了一下。 他继续贴近她,凑过唇,落在苏澜耳廓,“比如……”他的手从她的睡衣下面钻了进去,大掌覆上她的柔软,“嗯?” 离得近了汪承瑾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让她胃部几乎痉挛到抽搐。 她使劲推开他,急急忙忙的冲进卫生间,整个身子扑在洗手池上,吐得一塌糊涂。却什么也吐出来。 好半响她才回过劲来,抬起一张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泪横流。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要承受这些她根本无法承受的。她看到镜子里站在门口的汪承瑾闲闲的抱着手臂看着她。 汪承瑾看到苏澜从镜子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厌恶和疏离,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把她怎么样。 只是她太胆小了。 “记着吧!”他转过身走开了。 什么意思?他是说以后他再向她讨债? ** 机场里,熙熙攘攘的很多人。 苏澜身边除了一个和她一样安静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带着各种神色,或期待、或者焦急、或兴奋……。 只有她如同一个看热闹的人,有种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 昨天就接到那个叫做爸爸人的电话,和她确定了时间、 此刻她心里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的平静。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她不该高兴吗?等待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而且年少时她是那样的期待他把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所以懂事后她一直很努力做到最好最优秀。 那个时候的她认为自己只有变得乖巧上进,样样都第一才会成为那个叫做爸爸的人的骄傲。他就会说:看吧,这是我的女儿!然后回到妈妈身边。 可是没有!哪怕一次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女儿。 妈妈去世的时候有段时间她是在他身边渡过的,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对父爱已经没有那么希冀,甚至已经不需要。 只是在看到他慈爱的对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话时,心里还会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嫉妒,因为她从来不曾得到过。 每个了解他们家的这些个事的人都会以为她苏澜是恨苏立沛的。 她恨不起!渺小如尘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牵绊。而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恨。怕只怕太多怨恨把自己压个实在。 而如今这个已经快被黄土淹没的人,他的最大的愿望居然是想见见她这个曾经被他彻底忽视的女儿。 苏澜做不到拒绝一个垂死的人的要求。 她的手被抓住,回过神来。偏过头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到他说,“航班到了。” 她才想起该入戏了,连他这个配角都这么兢兢业业的,她怎么能把这戏给演砸了。她更应该当仁不让的投入满腔热情。 汪承瑾感觉到他手里的手很凉。和他相贴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刚才见她木木呆呆的样子,他有些心疼她就忍不住去握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勇气。 手心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他见她唇边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人群里有挨着的三个人朝着他们的笑。 汪承瑾看着那很明显是一家三口。知道这几个人是他们等的人。 他拉着木头似的她上去几步,对已经走近的几个人礼貌的笑。 看到苏澜冲中间的最枯瘦但精神尚佳的男人叫了一声,“爸……” 他也跟着苏澜叫了一声,“爸,我是承瑾。” 苏立沛一看见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女婿就满意的点点头。视线再次转向一旁笑得牵强的女儿,“澜澜……” 苏澜看着面前这个枯瘦如柴的人,戴着一顶棒球帽,鬓角没有头发,苏澜心里一酸答应了一声。又叫了男人身边一直搀扶着他的女人叫了一声,“甘姨。” 甘萍笑着说,“澜澜你还是这么漂亮。” 苏澜没有答应,也没有看她。 这个时候旁边这个一直笑着的男孩嘴角带着阳光的味道,“姐,姐夫。” 苏澜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没有刚才的紧张尴尬,倒是很快开口,“桐桐倒是长大了,比姐姐还要高半个头呢!” 苏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汪承瑾松开苏澜的手却感到她有力的反握一下。他知道她是还不适应这场面,尤其是面对这么些尴尬的人。 汪承瑾还是松开她。主动去拉行李箱。 几个各怀心事是人往外走。偶尔说几句,几乎都是苏立沛在问,苏澜答上一两句,她没搭话的,汪承瑾就替她答了。 这个时候汪承瑾温文尔雅,礼貌绅士与单独和苏澜在一起判若两人。他一直保持循循健谈,唇边带着得体的笑,显得不刻意不张扬。 苏澜坐在副驾驶安静的打量一边开车一边和后座上的苏立沛交谈的汪承瑾,觉得有些恍惚。当初他就是这样子的姿态入驻她千疮百孔的生活的。 汪承瑾起初想带着这一家人入驻他名下的酒店,接触到苏澜悲悯的神情改变了主意,直接把车开回别墅。 苏澜一直没有说话或者用眼神反对什么的。 等他们放好行李稍作休整,汪承瑾又带上他们去预先预定好的粤菜馆。 今天是中秋节,餐厅的人很多,如果是往年他们晚上会回汪家大宅过。 今年只能例外了。承轩两口子回了吴家。 汪母和小汐早就在餐厅包房等着了。相互介绍问候过后汪小汐自然的坐在苏澜身边。 服务员开始上菜。 汪母不可避免的是不是用一种心疼的目光看苏澜。而苏澜只是埋头同小汐小声说话。 汪承瑾倒是和苏立沛聊天。好像一见如故的样子。 汪母和甘萍聊了几句,她是一个不轻易评价别人的人。所以除了作为主人的礼貌和客气外,她并不愿深谈。她的视线又转回到自己儿媳身上,看见苏澜正小心翼翼的给小汐剥基围虾,她温婉的开口,“澜澜,你也多吃一点。这虾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对孩子有益。” 苏立沛正要吃菜,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很是欣喜,“澜澜有孕了?”声音几乎发颤。 苏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样开心,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不可几闻回答了一声,“嗯。” “多大了?”甘萍问。 “快三月了。”汪承瑾替她回答,故意忽略苏澜看过来的眼光。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说他几时关心过这些。 他对她坦荡一笑,把话题一转,“爸爸,s市的医疗条件也不错,要不我找一个朋友给你安排一个专家?” 苏立沛摇摇头,“不了,我都这岁数,也不想再折腾下去……” “吃菜、吃菜。好好儿的日子,咱们不说别的。”汪母打断话。 苏立沛得的是肺癌。2年前就动过一次手术,今年年初复发。医生当即说没什么希望。 如今已经是板着指头过日子。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见见苏澜,让后看着她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和睦相处。 这次苏澜虽然还是面色有些漠然,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她已经放下那些过去。 这个女儿和她死去的妈妈一样善良。至少她愿意叫他一声“爸爸”了。他等了几年,在机场那声“爸爸”几乎让他老泪纵横。 此时褚一航也在这家餐馆。 刚才他是看到苏澜一行人走近包间的。 他的位置刚好在大厅角落的一张小台子上,并不显眼。 所以苏澜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他。 他给褚骄拓剥了一只蟹,看着儿子吃的满嘴都是酱汁出神。 褚一航对这些虾啊蟹什么的不太喜欢,但是苏澜极其喜欢。所以这些年褚一航餐桌上少不了这两样。只是坐在对面的人已经换了面孔。 而褚骄拓之所以喜欢吃也许是因为餐桌上一直都有这些就吃成习惯。 许是嘴被腻住了,褚骄拓拿起餐巾抹嘴。看着自己爸爸没有动筷子就问,“爸爸看着拓拓吃你也能饱吗?” 褚一航笑了,“爸爸今天午餐在公司里多吃了一些,这时还没饿。” “哦!爸爸生日快乐就!”又伸出油乎乎的手自己剥起虾肉来。“爸爸,待会你可以吃蛋糕的,今天小阿姨带我去买了一个蛋糕。” 褚一航看着儿子顽皮的笑脸有些意外,“谢谢,儿子。” 褚骄拓已经取下虾头,胖乎乎的小手埋在桌上的餐巾上擦一下。“奶奶告诉我今天是爸爸生日的。” 褚一航明了。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过生日。 起初结婚第一年白玫芝会煞有介事的叫上一个大厨到家里来做一顿生日晚餐给他。不知怎么的他特别不喜欢那烛火摇曳下的笑脸和满桌子如蜡雕的菜品。 在心里他想再浪漫美好的景致换了一个主角,在他眼里如同蒙了恶心的重彩幕布。 所以从那天开始每到这一天他都会在外面逃避至半夜才回家。 结果是餐厅一片狼藉像是台风过境到现在的一室冷清。 他是中秋节这一天出生的,小时候,奶奶总是在他生日这一天说,“我们家小航福气好着呢!将来肯定有一段好姻缘。” 家里的人只有奶奶会叫他“小航”。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第一次对这句话好奇的时候,他才10岁,就反问自己的奶奶,“奶奶什么叫做福气好?” 奶奶当时慈眉善目的笑,“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这天出生的人肯定一生能美满幸福,将来我们小航啊,一定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儿……” 那个时候他就想:既然我有好福气,那我就要苏澜。 苏澜离开他后,他就不再相信这些命运之说。这不过是奶奶对他的将来寄予了希望罢了,她是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快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褚一航在褚骄拓满意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时,付了帐,带着孩子迅速离开。 因为回家的路比较远,加上他今天在游乐场疯玩了一天。褚骄拓在车上就已经睡着。 褚一航抱着孩子,安顿好才从孩子房间退出来。 窗外玉盘似的月亮已经高悬半空。 刚才孩子在车上睡过去以前告诉他蛋糕在餐厅里。这个时候他就站在餐桌前,拿起蛋糕盒上红色丝带下夹着的一张粉蓝色的小猪卡片。卡片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爸爸生日快乐”的字眼。 褚一航觉得很窝心,他能想象孩子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便是无止境的悲凉――今时今日那个已经陪了自己过来十多个生日的人已经不记得了吧! ** 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闪烁的霓虹还是掩不住天上你一抹清辉。 这几年每个中秋节都是去汪家大宅子里团聚。唯独今年在餐馆里过的。苏澜很喜欢那种一家子人围在一处的氛围。 饭前家里的男人们在外面愉快的聊天,女人们则是挤在狭小的厨房里齐心协力的做晚餐。偶尔孩子跑出来捣乱一番。――则是她从小对家的憧憬。 汪承瑾给她实现了这个愿望的条件。 身边的汪承瑾和苏立沛聊起了象棋。 苏立沛哈哈笑着说两人可以切磋一下。 苏澜当然知道汪承瑾棋艺不凡。这个男人对很多东西都熟悉通透。除了乐器以外。 她听着听着他们的话昏昏欲睡,索性就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澜儿,今晚想吃什么?”一个长得俊雅不凡的男人一边系着滑稽的围裙一边问猫在沙发上啃月饼的她。 她的视线正被电视剧吸引,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随便你啦!干嘛问我。你的生日你做主好啦!”要是平日里她就要安排他做自己想吃的。说完她有调转视线到电视上,嘴里含糊的嘀咕,“美男就是不一样。系上围裙也像那么回事儿。” “说我坏话呢?”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说人家坏话是要挨惩罚的喔!” 他鼻端的热气喷洒在她脖子里,“哎呀,痒死了!” 见他的唇向着自己过来,她顺势抬起手把手上的小半个可怜的月饼一下子就堵在他唇齿间,“美男,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月饼吃进嘴里,“真甜,澜儿你要不要再来一点。嗯?” 苏澜看他笑得诡异,当然知道他的奸计,她迅速转过脸,他温热的唇就堪堪擦过嘴角落在脸颊边。 他不罢休的又要欺过来。 苏澜伸手去推,却抓住了一只手。明明记得是脸啊!怎么变成了一只手? 她猛地一激灵,睁开眼睛。 汪承瑾距离自己不过十公分的距离,而她的手还抓着他的大手僵在半空。 “你睡着了,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爸他们都进屋去了。”他的话说得额很慢,居然还带着温柔。 苏澜眨眨眼,果然屋子里灯火通明,而他们此时还坐在院子里的车上。迅速收回了手,习惯性的要去解开安全带。发现安全带已经解开。 苏澜低下头逃也似的下车。刚才自己怎么了。自从褚一航出现,又发生这么多事后她的记忆倒是越来越清晰。就像一只倒带缓慢的放映机,时不时的冒出一些片段来。 如果不是刚才这个梦她几乎忘了,忘了今天是褚一航的生日。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学会忽视过去。 只是偏偏有人和她过不去,一个总咬着她过去的汪承瑾,还有今天大老远赶过来的一家子都在提醒过去的种种。 她觉得疲惫不堪,站在房门前还是强作欢颜。 ------------ 第十章 只是命运(五) 第二天,汪承瑾倒是尽职尽责的做好他好女婿的本分。 上午应苏立沛的要求去了s市几个标志性的繁华路段以及s市的海港。 苏立沛感慨,“30年前这里只是一个工业镇,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有幸跟着领导来这里考察。而今这里早已找不到当初的影子。” 汪承瑾笑着说,“爸,反正您现在也退休了,不如迁居到这里来居住。您不是想看到澜澜吗?这样你就可以经常看到了。” 苏澜没吭声,心里倒是直骂汪承瑾多事。 此时他们正站在海港处。 苏立沛扫了一眼迎着风漫不经心的看着远处的苏澜,笑得爽朗,“我还是喜欢老北京城,我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一辈子,也不想挪窝。不像你们年轻人在哪里扎根都行。而且桐桐才刚上大一,我们也不想两地奔波。以后啊,我也想落叶归根!” 汪承瑾说,“也好,那我们以后多来看看您老人家。” “嗯。”苏立沛也不知道自己的以后还有多长。 汪承瑾抬起手看腕表,“我们去附近一家海鲜楼用餐?”他是在征询苏立沛的意见。 “随便吃什么都行,我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不过桐桐倒是很喜欢!”一旁的甘萍很快接过去。 吃完午餐苏立沛有些乏,汪承瑾就带着几个人回去。 下午汪承瑾陪着苏立沛下昨天就约好了的象棋。 苏澜和甘萍就只好在旁边静静的观战。除此以外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苏澜是不想和甘萍面对面的独处。 甘萍好像也是。自从昨天在机场对苏澜主动示好遭到不咸不淡的冷遇后她也自觉的不去招惹苏澜。 苏澜可以不恨苏立沛,但是她做不到原谅一个入侵者。尽管甘萍也没多大的过错。 以前就听自己的妈妈说过苏立沛棋艺惊人。苏澜幼时也去学过一点,不过是皮毛而已。 两个男人的对弈她看得仔细。看起来两个人的胜负均等、平分秋色。苏澜还是看出汪承瑾有几处明显的让棋。 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而苏立沛也没有妈妈说的那样厉害,兴许是疾病缠身精力不济,他好几次频频护扶额。最后也只是笑着说,“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承瑾你看你让我好几步棋我还是赢不了你。” 汪承瑾落下一枚,又细心的为苏立沛添了一些热茶,“爸,您的棋艺相当不错,如果你在年轻20岁恐怕我不是您的对手。” 苏澜皱皱眉,心里道:这真是个掐媚的家伙! 念头刚起,汪承瑾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忽的开口,“爸,这一副象棋倒是不错,早听澜澜说您酷爱收藏象棋,这棋就送给您吧!” 苏立沛拿起手上的棋子到眼前细细端详,是不错,通体莹亮,“这棋恐怕不便宜吧!我还是不夺人所好。” “只不过是普通的玉石而已,也不是很金贵,只是再好的物件落在我手里也只是糟蹋了它。还不如给它寻个好主,您就甭推辞。” 苏澜知道自己不说话不行,反正这人爱显摆。清清嗓子,“爸,您就收下吧!反正他也不经常下棋的。”她本来想说他根本不在乎那点小钱,最后还是觉得语气太冲就改了口。 什么“不金贵”。这东西可是他前年去缅甸特地花大价钱赌的两块石头之一。切开都是好水色,一块用来做了玉雕。一块就做了面前桌子上的这副象棋。 这天晚上,苏立沛对着正在餐厅帮柳姨收拾碗筷的苏澜说,“澜澜跟爸爸去院子里走走。”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恳切的味道。 苏澜见横竖躲不过,只好跟着他出去。 这两天苏立沛偶尔看着她失神,苏澜的目光迎向他的时候,他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澜就想着他来这里不是白白的来玩两天,肯定有话对她说。 苏澜老早就想好了――过去的她不纠结。 外面已是黄昏,晚风中带着些许的凉意和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扑面而至。 苏澜拢拢披在身上的薄衫走在前面。身后是苏立沛还算沉稳步伐。 花园不大,不过区域明显,花坛、树林、池塘各据一角。小树林在车库的方向,那里种着月桂、玉兰、梅树等。 苏澜在桂花树下的椅子前停下来,这几张椅子每天都柳姨都会过来打扫,上面已经按季节铺上彩色的软垫。“爸爸,咱们坐下来谈。” “好!”苏立沛坐下来。 院子里玉兰花状的景观灯已经点燃,灯光下苏立沛本来暗黄色的脸变得有些惨白,不禁让苏澜想到死亡的颜色。 她双手交握搁在圆几上,看着自己对面这个叫爸爸的人眉头纠结似在组织语言,她静静的开口,“爸,您还是先听我说完以后你再看看你还有必要说没!我的意思是说,你要说的什么我大概都知道的。” 苏立沛难过的点头,“你说吧!孩子,你叫我一声爸爸我都觉得愧疚。” 苏澜抬头,头上的月桂粉黄的小花成簇成簇的在夜风中摇曳,不时探出叶片,“爸爸,刚才您不是在和承瑾下棋吗?” 苏立沛不明白为何她会这么开头,还是点头答应一声,“嗯!” “你有没有在落下棋子后,发现自己放错了地方,有悔棋的冲动?”苏澜问。 苏立沛摇头,“爸爸是上大学那会儿学的象棋,教我学象棋的那位老师就说过悔棋是大忌。” 苏澜像是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有句话叫‘落棋无悔’,我想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苏立沛大概猜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澜澜,人生怎么能和一盘棋局相提并论?”他明显有些激动,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青色,还有些气喘,“我做错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来说后悔过去的话似乎有些可笑,可是如果我今天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苏澜抬手,“爸爸,您不要激动,你听我把话说完。” 苏立沛安静下来,不过苏澜仍然可以听到他浓重的鼻息,他眼底涌起的红潮让苏澜略低下头,“很多事情是后悔不来的。您的老师都说悔棋是大忌。您后悔你前几十年所做的事何尝不是给自己套上枷锁。何不让自己活得轻松些。……您想凡事没有绝对,一件事情也有它的负面影响,就像您今天说这个城市的变化。s市是经济腾飞,城市日异月新,这是不是表面?可是它的背后呢?是污染和贫富差距,甚至是歧视,还有堕落。”苏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难受的。院子里很安静,只听见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立沛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出言打断她。 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下去,“二十几年前你离开我和妈妈,别人看到的是我们被抛弃的惨境,幼年时我曾经无比期望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我努力学习让自己倔强长大。而妈妈呢?也很优秀。她年年被评优秀,连我都感到自豪。谁又能说清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们,我和妈妈又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我泡在父母溺爱的蜜糖里不思进取,性格乖戾。或许妈妈也教不出那么多的好学生。” 苏澜说到这里已经是眼角湿润,用力吸了吸鼻子,“所以爸爸,您可以继续按自己原定的轨迹走下去,不要回头看。人生也是一盘棋局。我相信你曾经打算放弃我和妈妈的时候,也曾经和自己的内心艰难对弈。甘姨和你也是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在一起的吧!这些事我都知道。如果我和妈妈没有被你放弃,被放弃的就会是她。她只是要比我和妈妈要幸运一点。” 苏澜说得没错这场看似“重男轻女”婚变其实还有一个隐情。 当年苏立沛和同事一起去踏青,被一群人灌醉后醒来发现居然和甘萍躺在一张床上。后面的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再加上他的父母在李娜生下苏澜后,拿苏家无后来逼他,李娜那个时候心情也坏,成天哭哭啼啼的。他就干脆离开那里。 遥远的往事,以前苏立沛没有觉得难堪。自从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后,再想起自己前半生种种,他就被心里的愧疚压得不堪重负。 如今和女儿相对,更是难过。这个孩子,自己没有尽半点父亲的责任,却是一个如此通透玲珑的孩子。“澜澜,你这是原谅爸爸了?” 苏澜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叫做“爸爸”的亲人正一副小心翼翼的等着她回答的样子,“爸爸,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根本就没有恨过您,妈妈说过:活着这个世界上还没学会爱就已经学会恨是一种悲哀!” 苏立沛声音几近哑然,“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可是我那时候不懂得珍惜……” “爸,我说了不要往回看。妈妈也没有恨过你,她一直都是爱你的。她只是以为你会回头,所以最后难免有些……怨念。那不怪她,毕竟她所以的热情都献给了她的事业和一个不回头的男人。” “……”苏立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苏澜转移话题,“在这儿多呆几天?” 苏立沛摇头。 苏澜只看得见一个米白的帽顶。 “我后天还要做化疗。” 苏澜沉吟半响,“下个月我有一个朋友结婚,到时候我回来看您!” 苏立沛抬起头来,眼露出欣慰,他还以为这一次是永别,“好!到时候别忘了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好来机场接你。”其实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底,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苏澜起身,“爸,外面凉,我们进屋去。”她甚是随意的抖着发酸的腿,好等苏立沛走前面。 眼前的人的背已经微驮,想必是被疾病折磨的。 刚走到院子中央,苏立沛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问,“我今天早上去外面散步,好像看见熟人了。他开着车就从旁边的那个院子里出来,还在你门口停了一下。”不仅仅是停了,他还看见他往里面张望。 苏澜不紧不慢的回答,“您说的是邱臻吧!他是住在旁边的。” 苏立沛脸上带着一丝狐疑,“你讲见过褚一航了?” 苏澜笑了笑,“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他也在这边?再说了s市也不小。” 苏立沛似松了一口气,“澜澜如今你过得这么好,你也要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不要往后看。” “嗯。”她几时想要回头看了? 甘萍见苏立沛推门进来,脸色青白。 她赶紧走上前去,利落的关上卧室门。扶着苏立沛在床边坐下来。 此时的苏立沛哪里还有白天的精神劲,这会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大部分重量倚在甘萍身上。 甘萍皱皱眉,语气有些不悦,“非要跟身体过不去,真是越老越执拗。” 苏立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还能有多少时日,只不过想在闭上眼睛前了却心愿罢了。” 甘萍执过他枯瘦的手在掌心摩挲,“那原谅我们了?” 苏立沛只是点点头,其实他也说不好。只是孩子说她没有恨过。 屋子里静下来,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甘萍爱了这个男人20几年,从第一次见到苏立沛就有飞蛾扑火的决绝。只是她有幸拥有了他,而另一个女人成了那只飞蛾。 “不该说的,你没说吧!”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苏澜虽然不待见她,她也不是很待见苏澜。为了这个男人她忍了。 苏立沛像是睡着了,半天才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没有!”有些事是要一并把它带进黄土的,不说出来才好。 “我就怕你会忍不住说了!”甘萍轻轻地说。“要瞒过去就一直瞒着吧!我看她现在不错。褚家那边是火坑。”当年褚一航的父母的坚决她是见识过了。 ** 正如一开始计划那样,苏澜和汪承瑾把苏立沛一家送上飞机变各自调整好姿态,回到既定的轨迹。 苏澜扶着车门看见汪承瑾上了另外一辆刚驶进停车场的车,只留下一个欣长的冷漠背影。 她不得不狠狠的拍上刚拉开的副驾驶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狠狠的想汪承瑾这家伙倒不是半点都不含糊。这不是他心爱的座驾,也舍得让给她?她刚才走在他前面怎么就没有潇洒的直接走到马路边拦出租车离开,留一个洒脱的背影给他能? 非得要他先给自己摆上一道才看清他。 明明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期待,还是忍不住心生悲戚。事到如今,他和别的女人是绯闻四处,而他身边的朋友、下属看她也是眼带深意。 她知道那些人是带着怜悯的眼神,简直活脱脱的无视她仅剩无几的尊严。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去掉“汪太太”头衔的失宠妻子。 她想就这样吧!没有爱情的婚姻。可她还有一个孩子,谁的一生能够做到尽善尽美,何况还是这个浮华的变幻的人世间。“坚如磐石”只停留在现代文明以前,这个社会石头化作粉末已经不是稀奇事儿。 接下来生活还会教会苏澜什么是出乎意料和措手不及。 s市的一家小报一直只写明星商贾大腕的报纸这一天也开始写她这条吸附在汪承瑾这条大鱼身上的一尾毫不起眼的小鱼。 那篇报道的配图是两张。 一张是她的。正好是那天她从机场出来她站在车边遥望汪承瑾背影的侧影。她的手正搭在副驾驶的门上,半个完美的侧脸却印着无可解说的愁苦。 另外一只图片上也有汪承瑾,不过主角却是那个春风得意的姚静妮。 报纸上是这样写的,不管她跟汪承瑾是为了炒作还是真的带有几分真情,都算是成功的。 图片上的两个人相携的从某个夜店出来,暗黄的街灯衬托下是两个相视含情的人。无一处不温馨完美。也难怪这篇报道作出的最后总结就是汪承瑾会换掉“汪夫人”的概率相当高。 苏澜放下报纸,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厌恶被别人打搅到了! 她并不在乎别人说她是一个过气的“汪太太”。只是那段关于她身世的描写让她入骨梗喉,心底泛痛。 现在这些记者为了赚足噱头,不在乎把你的祖宗三代都给挖出来。 关于身世那段,文字不多,也没有挖几代。而是刚好直戳她最痛的地方。毫不隐晦的说苏澜和她的妈妈一样遭到了男人的嫌弃,说她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如何担得上“汪太太”的名分。 柳姨端上一份早餐,见苏澜默不作声僵着身子,她扫到报纸的画面就明了,有些心疼。 “澜澜还是多为孩子想想。”她提醒。不动神色的拿起报纸和纸袋,一走到厨房就把报纸撕个粉碎,一边撕扯一边骂姚静妮姚狐狸。 今早她在厨房准备早餐就听到门铃声,她赶紧擦把手去开门。大门外站在安保人员。他把一份牛皮信封递给她,说是苏澜的。 她接过来也没多想,直接拿回屋子里搁在餐桌上,转进厨房看锅子里的。只是没想到对方是不怀好意的挑衅。 苏澜已经很久不碰电视报纸之类的东西,有人偏偏不放过她。 ** 邱臻有些气结的拿着报纸站在褚一航的办公室。 褚一航放下电话瞟向一脸怒气手里攥住报纸的人,“什么时候对娱乐八卦有兴趣?还有你这脸色可不太好看,是冲我的?” 邱臻狠狠的摔下报纸,“就是冲你来的。你好好看看吧!你能让她不伤心吗?” 褚一航一眼就看到报纸上那个瘦削失落的女人。是他大意了!在汪承瑾多次荣登八卦的同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有天记者也会将镜头对准她。如果早想到这一层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竭力保持平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邱臻显然不放心,“我那么放心的等你去爱护她,你哪一次没有出半点差池?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几年前……” 褚一航摔掉报纸,怒气冲喉而出,“邱臻你根本没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她本来就是我的人,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邱臻没有想到自己被反将一军。是的,他邱臻没有资格!不过他还是一个不轻易认输的主,“我是没有资格,那你又是怎么用你的资格的。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年就不应该畏畏缩缩的去国外,我就该在你不要她的时候,把她抢到手!我的爱不会比你差半分半毫!” 邱臻吼得双颊涨红,一双眼睛带着怨气的看着褚一航。 褚一航也站了起来,“邱臻你这个时候能去抢?还是我能去抢?你有多了解她?她的脾气是个什么样子?”他又颓然的坐下来,“她有了孩子,如果我做的太明显她会恨我的。你先出去,我知道该怎样处理。” ** 卓雅旅行回来兴致勃勃的约苏澜出来吃饭,苏澜来到约定地点找到了这家叫“半夏”的餐厅。 进去时,卓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苏澜招手。 在苏澜看来卓雅这一次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苏澜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卓雅的笑今天特别明艳动人,不似往日那样虚浮。 落座点好餐,苏澜就看着卓雅容光焕发的脸,“你最近遇到什么好事,出去半个来月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卓雅摸摸自己的脸,眼露羞涩,“我看上去有那么明显?” “嗯。” 她眼露羞涩,“你的眼睛够毒的哈!这也被你瞧出来了!” “不是我眼睛毒是你自己藏不住事儿,这什么都写在脸上。明明白白的喜事啊!”苏澜调侃。 卓雅双手覆上脸火辣辣的,眨着一双眸子,“和好了!” 苏澜听到她这么简简单单的说,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替她高兴,“说说怎么回事?” 卓雅放下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他公司遇到资金链缺口,向我爸妈求助。这次我妈妈终于记起我是她的女儿,替我狠狠的讨回面子。以前结婚的时候双方为了相互利益,婚后我们各过各的。这次不一样,是他需要我这个卓家千金的身份。所以吧,他就低头认错。保证以后会对我好。” 苏澜当然是希望她好的那一个,但是她怕男人一旦花天酒地惯了,那些个劣根是不会刨尽的。它会随着一场春风雨露而破土萌芽。“所以你原谅他了,这是好事!”也不是说就要放弃,还是需要搏一搏。 “嗯,我在外面的时候,他还特意飞过来陪我几天。”卓雅掩饰不住的兴奋,所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的好友分享。“我爸爸也说如果他敢再造次,他就会连本带利的抽回投入的资金……” 这个时候她们要的意大利面已经端上来。苏澜一边拿起叉子一边静静的听卓雅说话。 卓雅叉起几根面条“其实我也怕他再次得了势就老毛病再犯。”她的声音带着担忧,刚才眉飞色舞因为这股突然涌起的担忧而消失,尽管父母已经开始关心她这个女儿的幸福并出言约制她的丈夫。她还是怕再生变。 卓雅有时想要是她的丈夫永远一文不名,永远生活在她的光环下。 苏澜执着叉子轻轻抵着盘子边缘安慰道,“如果我们总是想到未来将要生出何种变故,那我们这一生会在不断担忧和焦躁中度过。有时想想为什么有的人总是只顾眼前,其实这无非是大智若愚,我的姐姐,如果凡事都有注定,你何不好好享受眼前,总比一生无半点欣喜好。”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卓雅为姐姐。她是真的很渴望亲情。 卓雅拉过苏澜是手,“苏澜这以后你就是我卓雅的妹妹。” 苏澜点点头。她是开心的。“比亲姐妹还亲!” 卓雅放开苏澜的手,“可是我就怕高兴后又坠入更深的炼狱。” 苏澜抿唇,“你觉得你和我两个人的处境又比地狱好到哪里去?所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通往天堂的出口,我希望你幸福!” 苏澜内心有说不出的矛盾,她能劝别人却劝不了自己“大智如愚”。 一席话在卓雅信任感激的眼神中结束。 这个时候卓雅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电话,双目含情语气轻柔,“嗯……刚吃完……和苏澜。”她朝苏澜吐了一个舌头,很是俏皮。“你呢!……下午啊……我要和她逛街呢。”她再次瞟向苏澜,下午逛街是她们约定好的。 苏澜从她小女儿的似的娇憨中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人是卓雅的丈夫,她小声对卓雅说,“你去吧!我一个人就回店里,咱们改天再约好啦!” 卓雅眼中似有几分纠结,但还是很快说:“你来接我吧!我在冠珍旁边的半夏餐厅。” 卓雅在等待丈夫过来时,告诉苏澜他们要去临市。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又为苏澜点了一个提拉米苏。 她的丈夫来得很快,那个时候苏澜盘子里的东西才吃了一半。 那个看上去很潇洒翩翩的男人向苏澜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拉过卓雅的手,“走吧!” 卓雅抱歉的向苏澜笑。“妹妹咱们姐妹俩下次再约。”还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苏澜挥手“去吧!别浪费这好天气,我不反对你重色轻友。” 她在卓雅两人离开后,也慢腾腾的起身,这么好的天气,秋日浪漫她却找不到辜负的理由。 褚一航从冠珍商场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一抹明丽的淡蓝色身影。 她走路似乎总爱低着头悄声无息的。从前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她的脚步迟缓正从一家餐厅出来。 褚一航站在门口没动,刚才和商场的客服经理发了一顿脾气。心底还留着的烦躁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顿消。 商场的负责人亲自去把他的车从地下停车场给开到大门外,就等在一旁好送走这尊今天比较凌冽的神。他大气不敢出的却在褚一航脸上看到一瞬间冰雪消融,只剩下遥视远处的专注温情,很难得一见的表情。 负责人正想探个究竟。却被褚一航不着痕迹的强硬打断。“申经理,你去忙!” 褚一航并没有看他,视线还在前方慢慢移动。 这名申姓经理连忙毕恭毕敬的离开,他和褚一航认识的时间不长,褚一航给他的印象是从不轻易动怒,却是雷厉风行的办事态度。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孔,为人却丝毫不含糊,精明果敢。 褚一航就站在商场大门的台阶一侧,身旁的人来人往不断对他行注目礼,丝毫不影响他投向苏澜那一束痴恋含宠的目光。他看向她坐上停在广场上的停车场的小巧mini,这才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打开自己的车门时还在想:她还是开白色的车比较合适。 刚发动汽车,一片嘈杂声中并不十分明显“砰”的一声直捣鼓膜,他的心猛地一跳,急急的扭过头看向那辆红车的方向。 这一眼,他的心被紧紧攥住,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一辆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蓝色炫跑直直的和苏澜的车撞在一块儿。 刚才苏澜正准备发动车离去,斜刺里冲出一辆蓝色的跑车直直的往她的车头冲过来。 就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她不无可避的。慌忙中两手捂着肚子,闭上眼睛的瞬间只听到“砰”的一声,车身猛烈震动一下。 她的胸口和方向盘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睁开眼睛忍住胸口的钝痛,无比庆幸还好没什么事情。心脏迅速回落进胸腔里。 定定神,肇事司机已经立于她的车窗边,正用一种厌恶不削的目光盯着她。 苏澜看到这张艳丽的脸没有表现丝毫的诧异。旋即坐直身体,好整以暇的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节目。 “没吓着你吧!苏小姐。”红唇翕动吐出讥讽,涂了绿色甲油纤白的手指轻捏着手上的墨镜腿。中指上一颗鸽子蛋耀眼得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 苏澜尽管胸口还痛,可也半点不含糊,她用一种骄傲自持的目光伤心审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姚静妮是吧?请叫我‘汪太太’。还有你一个公众人物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一个正室妻子恐怕不太合适!” 苏澜的语气微冷,面色平静,饶是习惯了人情世故的姚静妮此刻也讶异。 姚静妮扯了扯轻薄的红唇,“‘汪太太’?呵呵!你还算吗?” 苏澜深知女人之间的切磋要戒骄戒躁,要不然你就会在气势上输掉一截。但是不骄燥并不代表不用声势夺人,她抬高声音,语气带着尖刻,“姚小姐,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你怎么不去问问汪承瑾他愿不愿意把‘汪太太’的名分给一个戏子?或者说他愿意和我离婚?” 姚静妮瞬间脸色由白转成铁青,她示威的举起右手中指,“你应该瞧仔细这是什么!这男人送人戒指的含义你不会不懂?” 真是俗不可耐的一个女人!苏澜暗讽。事到如今她并不怕失去汪承瑾,不过她最看不惯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有天真的能做汪承瑾的下一任太太或许汪家将不会太平。 “姚小姐,你太高估你自己,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收到汪承瑾送戒指的第一个女人。就算是汪承瑾能赠你凤凰毛又如何,你不过是一只插上凤凰毛的鸡而已。再怎么样你都改变不了你的本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踏着多个男人身体出人头地的。我还是劝你别别拿着几根你要不起的羽毛当令箭!” 苏澜黑潭似的眼睛带着冷冽与刻薄,看得姚静妮心惊――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女么? 姚静妮不得不把手中的墨镜重新架上鼻梁上方,她倒是没想到对方这般伶牙俐齿。刚才她的行为无疑是自泼脏水。她向四周张望一番,已经有不少行人站在停车场外对着这边张望和交谈。 “苏澜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苏澜两手一摊,嗤笑一声,“随便,我等着呢,看你还有什么招数。”人一旦输得彻底时反而有种有勇无畏。 姚静妮气冲冲的坐上自己的车,发动车是还不忘狠狠的隔着挡风玻璃对苏澜剜上一眼。 苏澜只觉得好笑,为了一个男人,两个女人饶有兴趣的斗智斗勇。虽然她很不情愿,可是面前这个女人明显触及了自己的底线。她倒是不相信前些时日那一则关于自己身世的报道会与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值得庆幸的是那篇报道以后倒是很快平静下来。也许大家觉得她身份平凡,毫无娱乐大众眼球的价值。 姚静妮迅速掉转头想要赶紧离开,苏澜的眼神让她很失败。她不想承认自己输了气势。只得在离开前撂下狠话。 今天她本来是很忙的,逃过了经纪人的眼偷溜出来。去喝了一杯大麦茶。没想到刚喝完出来和苏澜狭路相逢。 她忍不住想上去奚落一番,急迫的心情下却把油门当刹车使,直直的对撞上去。 连忙下车查看,虽然她很讨厌这个汪承瑾从不许她问起的女人,她还是怕对方有个好歹来。 没想到那个苏澜见到自己没有丝毫意外,尤其是她的眼神像是等待已久的平静无波,让人心顿时升起寒意。几句交锋的话下来自己倒是成了跳梁小丑。 姚静妮一边把车转出出口位置一边暗骂。 出口处一辆开得飞快的黑色迈巴赫似要从出口进停车场。 姚静妮冲对方打了一个喇叭,示意对方走错了,这是出口。 哪知道这个车莽莽撞撞的根本不听,甚至还加快了速度直接给毫无防备的她撞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这声音可比刚才那声还要霸道。 姚静妮的车直直的往后退开好几米。撞的还是刚才的前引擎盖,严重变形的引擎盖被掀起老高。 姚静妮整个人被震蒙了。她抱着方向盘心有余悸,小脸惨白的看着一个浑身带着戾气的男人从迈巴赫上下来。 褚一航刚才在苏澜的车被人恶意撞上的时候就被挑起了怒火,那个下车的女人他怎么不认识。 他绕着停车场外的栏杆开了大半圈让了几次车,才险险的拦住这个嚣张的女人。 虽说他这个‘拦’的方法有些不地道,也算是用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谁叫这个女人不长眼睛呢!他褚一航的女人也敢恐吓。不是活腻歪了还是什么。 他就这样把车大大咧咧的停在出口处,也不打算让开。他担心那个小女人会躲在车里哭鼻子呢! 不过等他看过去,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苏澜已经下车来,她往这边张望一样,眼带疑惑,在看到自己后又转过头去,用脚踢了几下车前被撞坏处。 那个样子娇憨可爱,他估计是她的车什么地方被撞坏了,动不了。 褚一航莞尔。 姚静妮看到这副冰山面孔对着苏澜笑,心底不禁对这两人嗤之以鼻,她也忘了自己被人撞的事实,正揣摩这两人的关系。 本以为已经走过的褚一航突然回身,目光陡寒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她是你能碰的?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有下次,我敢说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姚静妮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痛恨不屑自己的男人。她除了需要去迎合汪承瑾以外,还没有男人敢这样无视她。 可是此刻她似乎被面前这个男人冰封住了。忘记呼吸,忘记反驳。耳边又传来他的警告,“回去告诉汪承瑾如果他敢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我褚一航会不计一切代价带她走!” 他就是“褚一航”? 姚静妮愣愣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底升起害怕。 据说他的父亲在京城身居高位。而他在商场叱咤风云等同于汪承瑾。更重要是前些日子各个报社杂志回应她说一个叫“褚一航”的男人他们得罪不起。不敢再报道关于苏澜的任何报道。 姚静妮颤抖的想要去拧钥匙,抖抖索索的怎么也捏不住钥匙端,这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全是汗水。额头上也开始渗出豆大的汗水。她不得不拉开门踉踉跄跄的逃走。 她看到不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也不顾的。知道自己一定是形容狼狈。 直到双脚生疼,逃出很远才想起对方怎么屑于追过来。她刚才就应该打车回去。 苏澜不是不知道身后的脚步声属于谁。她有种遁逃的冲动。不想和褚一航有过多的联系。却在每次狼狈的情况下被他撞见。 她无比悲凉的坐上车。刚才和那女人斗智斗勇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心情。这个时候整个人的精神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她愣愣的看着他越走越近。懊恼自己应该早点离开。恼那个女人偏偏把自己的车撞坏。 苏澜看着他强势的拉开车门,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臂弯的时候,她戒备开口。“你走你的!” 褚一航看见她一双澄明的眸子闪烁不定,如同一只只愿独自舔舐伤口的小豹。他的手没有听话的离开这细藕似的胳膊。从上至下的打量她的脸。她的脸倒是比前些日子圆润几分,脸色嫣红,下巴有点肉呼呼的。 她的下巴本来就不尖俏,脸上稍微有点肉几乎都堆在下巴上。这个时候更像一个怯怯的洋娃娃。“澜儿你放心,没有人敢对你胡言乱语。”他的语气很低,带着蛊惑。 她还是摇头,“我倒是不怕别人说什么的。只是这样做你觉得合适么?” 他循循善诱,“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说完他加大手上的力道,把她往外拽。就像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乖!听话,我带你回去。” 苏澜丝毫不打算配合,想要从他手里挣脱。 褚一航放开她的手,作势要抱起她,“我倒不介意抱着你走!” 苏澜明显气恼,“褚一航,你明显变成一个无赖。”说完鼓起腮帮子又无计可施。从前的专横撒泼在这个男人面前再也做不出来。如果再那样做的话,岂不是显得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她挥开他作势是手,又推开褚一航来不及让开的身子,像头小蛮牛往外面走。哪有半分准妈妈该有的样子。 褚一航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笑了,准备关上她的车门的瞬间看到她的副驾驶的位置上的那只布娃娃笑容无限扩大。扯过她的包包摔上车门跟了上去。 怕她再溜掉,又轻轻巧巧的半握着她柔软的手。 苏澜转过脸瞪了他一眼,“我自己会走。” 他有些不情愿的放开。上去几步打开自己的车的副驾。也没忽略苏澜瞧见两辆撞在一处的车时露出促狭的笑。 上车后苏澜明显不想和他说话。她把脸转向一边,只看窗外急速飞驰的街景。 褚一航也不逼她说话,他明显享受这静谧空间里内心的无限满足。 只是“海澜澄清”遥遥在望时,苏澜出声,“停车,停车……我在这里下车就好。” 她总是这个样子,她到底是在躲着自己。 他忽的打转方向,四周本来就车辆密集,这会引起集体公愤。一时间喇叭尖声此起彼伏。 苏澜惊愕的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褚一航你疯了!你要死也别拉着我来陪葬。” 褚一航在车流中凭借她娴熟的车技转到另一个道上。她看她吓得惨白的小脸。脸色缓和下来,轻言慢哄,“澜儿,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 苏澜注意到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你这是干嘛!我要回去。” “你那个家,回不回去是一个事儿。” “我不管它几回事儿。我就是愿意怎么着?” “我还不能把你怎么着,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是给了你足够的空间。不愿逼迫你。”他的话带着纵容。放慢了车速,把车停在路边。 苏澜见车挺下来毫不犹豫的打开安全带搭扣,正要去拉开车门,去被褚一航握住,他转过她有些僵硬的小身板,视线温柔的停在她的脸颊上,“澜儿,我知道你累,所以我不逼你!可是你累就别硬撑着。不是还有我吗?” 苏澜不敢看他的眼,他总是那个最懂自己的人,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胸前第二颗扣子上,“褚一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怎么会懂如今的苏澜。”自从上次她叫出了这么多年的第一声“褚一航”以来她现在就一直这样叫他。 褚一航听她这么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怎么想了?我只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难道我的眼会蒙蔽我的心不成?” “褚一航,你怎么这么固执。”她当然不会傻到对一个还爱着自己的男人去剖白自己的理由。 “你不固执?我从来都是知道你的执拗,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固执的守着一个拂莺宿柳的男人。”他眼底有了沉静的痛,眼前这个他曾经以为独独属于自己的女人如今已经遍体鳞伤的爱着另外一个男人。 而她还在执迷不悟的为自己申辩,“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褚一航看着苏澜毫不在乎的脸,他本来是她曾经满心在乎的那个男人,他记得她曾经如同一只树懒圈住他的脖子,和他额头相触说:褚一航,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和姥姥,我只爱你! 仿佛只是眨眼间变风云变幻、物是人非。 这个时候他再也忍不住捧过她的脸,“我怎么看你了?你在我褚一航的心里就是我自己的灵魂和命。现在我连我自己的另一部分都不了解,你说可能吗?我知道你要的是一世安稳。”看着她眼里泛起了湿意,顿了顿,心痛得无以复加,“我错了,澜儿,我知道我当初的决定有多离谱。可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澜知道当初错不在他,如果是她,她也不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她看着他血红着眼两颊抽痛,纵使这样她也不允许他看自己软的一塌糊涂的心,她尖声厉色,“你给过我什么,错就是错了!那有反悔就可得到原谅的余地。就如同如今摆在我面前的这条路我能反悔吗?那个时候苏澜还有那么多可以珍惜的,现在除了这个孩子,我还剩下什么?我只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说到最后眼里盛满的泪水往下滑。她恨自己总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态,急急转过身去。 褚一航把她一把搂入怀里。 她的话正好戳中他久久愈合不了的伤口。此刻伤口正在往外冒着淋淋的鲜血。他心爱的女人字字血泪的控诉他所犯下的罪责。 收紧手臂把她哭得惨兮兮的小脸扣在自己胸口。 苏澜被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拥抱给吓愣了。只能听见他胸口有节律的心跳声。如同鼓点,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鼓膜,让她莫名的心慌。 使劲挣扎是徒劳。 褚一航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车窗外是正在给万物镀金的夕阳。仿佛下一秒就是地老天荒。摸索着她闪烁着细碎金色的发顶软语:“别动宝贝,我就只抱一会儿。”很是奢侈的时光,不怕坠入地老天荒的暗黑时空,就怕她坏心的打断。 她当然是一个坏心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狠心的人。她不断挣扎,在确定他不打算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十指隔着薄薄的衣料使劲在他身上挠,就像是一只被捕获技穷的小野猫,只是反复的试验自己的爪子有多锋利。 褚一航的背部被她印下一遍复一遍的抓痕。他忍到额头开始出汗,痛的闷声不吭。 这样带着拉锯似的强制拥抱显然慰藉不了那么多噬骨磨心的思念,可是他却分外珍惜。“澜儿,只要你好受,你怎么做都好。” 她许是累了,手停下来,贴着他的背缓缓下滑。她的手在他半背上停下来缓缓下滑,细细摩挲。沾满泪水的脸疑惑的看着他,疑惑越来越大。 放在他背上的手忍不住辗转在他的整个背部,又迅速拿开,像是被惊到似的,“怎么弄的?谁打的?” 她还是心里有他的。 褚一航摇摇头无限爱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 得有多狠心才会下这么重的手,他的背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棱子,纵横交错像是一张粗绳拧成的网。 她见他不说,也大概猜到是谁打的。敢对他动手的人只有他父亲。 苏澜忘记了挣扎。在过去那段感情里他们都是受伤的人。 她和褚一航是在错的时间里遇见的对的人,那么汪承瑾呢?一定是对的时间遇见的错的人。 褚一航也能感到怀里的人瞬间安静,“‘问伊是否愿作我的亲密的伴侣?伊说:若非死别,决不生离。’澜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读到这句诗对我说道什么?” 她的头还抵在他的胸口,说出的话震荡在他的胸腔,“求你……别再说了……” 她那半似乞求的低泣花语让他的眸子晶亮。就是知道她尽管倔强但还是心底柔软。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那坚硬的外壳正在他的臂弯一点点化去。 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宝贝,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看着他刀刻般的完美下颚,她从何说起。她是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和她生死两对的话。可是这些话在他执起另一个女人的手时,她忍不住用死别来告慰那段不舍的情。然后就有了手腕这道疤。再然后是后面一连串的效应,就像南美洲的蝶不知不觉的扇动羽翼而引起的一场龙卷风。 而这些效应中她最悔恨的是失去亲爱的妈妈。这是她年少轻狂所付出的代价。 褚一航见怀里的小女人只是木然的瞧着自己,想起她还是一个孕妇,怎么能受累。放开她,“澜儿,不想说也罢,总会有机会的,我褚一航这下半辈子的时间都给你。我等你回头。” “回头?怎么回?我已经走得太远!”她负气的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兴许我前面是死路,后面还是万丈深渊呢!” 褚一航不急不徐的说,“那你就站在原地好了,什么也不用做,让我靠近你。” “上次杭州那边的汪氏的富力控股公司的事儿是你弄出来的吧!”她看着褚一航,没有询问的味道,却带着笃定。“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褚一航愣了一下。苏澜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不过想试一试汪氏的根基。“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只有这样他才会为下一步路做打算。 “褚一航!”她怒了,“你这是小人伎俩!还有别让你的那些人跟着我。”打开车门下车,在下面看着他。 “我是为了你!” “为我什么?出气。可是我还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妈妈。你想弄得我家破人亡?”她气结他的执着不羁。 褚一航气她的顽冥不化,“你休想把我生生推开,除非我死……” 她‘砰’的摔上门,毅然走上人行道,对着空气呐呐自语,“褚一航……放下不好么!” ** 室内灯光旖旎,姚静妮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拂上汪承瑾还沁着汗水的背,娇羞婉转的声音轻吐在他耳,“承瑾……” 汪承瑾直接起床,拾起地上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个女人胃口很大,他倒是不在乎那些,反正他们做的是银货两讫是事儿。 姚静妮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像汪承瑾这样的男人不多,她承认自己有极强的物质欲和虚荣心,但是她极其不喜欢这种事后算账的方式。想起几天前苏澜说她是插着凤凰毛的鸡的恶心话,而汪承瑾却是把这句话在她面前完美的诠释。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有些违背本意的说,“我想要买一辆车。” “好,看上了直接告诉李诚就是。”汪承瑾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回答。 她之前的车是汪承瑾给买的,这说换就换汪承瑾也不问。姚静妮从床上跳下来,讨好的为他扣下面的扣子。看来她应该相信‘一个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是在乎你’的话。而那个‘汪太太’开的是辆破破烂烂的车。 她半低着头,犹犹豫豫的说出了那天撞车的事。 汪承瑾听她低着头用好听的女中音微微叙述细枝末节,他没动分毫,末了,扯下嘴角,“你觉得委屈?”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在姚静妮的耳朵里甚至还有关切的意味,她埋在他背上嘤嘤的,“嗯。”就差点落下泪来。那日的一对男女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对她深深地蔑视,她这都是为他受的。 汪承瑾扯下她蔓藤似的手臂,打量着这个不着寸缕却毫无娇羞的亭亭玉立的女人,他承认这具身体很美,她又怎么能跟苏澜相提并论。而且她微微起伏的山峰下一定有一颗带着邪念和贪念的心。 姚静妮被汪承瑾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被他把挥开,他的脸上迅速出现冷凝和厌恶齐刷刷的向着她。 她忍不住后退半步,“……” 汪承瑾捏过她的下巴,“他们都没说错,是你太看得起自己,她也是你能碰的?嗯?” “承瑾……我真的不是故意撞她的。”她的身子开始抖抖索索,汪承瑾的手劲很大。她痛呼出声,感觉下巴就快掉下来。 汪承瑾厌恶的放开她,“姚静妮别不知好歹,到时候褚一航真的对你动手也别怪我不搭救你,我们这趟浑水岂是你能趟的。” 汪承瑾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狠戾过。她不禁好奇他们几个的关系,又不敢细问,眼睁睁的看着汪承瑾在自己面前绝情的摔门而去。 ** 汪承瑾把车停在自家大门外,隔着雕花大门看着二楼那个昏黄灯光的窗口。心思凝结。 褚家与他们家的恩怨不共戴天,而他心爱的女人偏偏念念不忘褚家的一个男人。 十三年过去了,却从未被他淡忘过。母亲不提,他又怎么不知道母亲偶尔对着父亲遗像的心痛,还有开始那几年母亲对远在国外的汪紫萝的排斥。 褚家人是不能被原谅的。 汪紫萝大学毕业后放弃父亲为她准备的安逸职位,只身去了北京做了一个北漂族,曾经笑言她没有出息就不回来。 在第二年七月的时候,那天他正在图书馆查资料,突然接到父亲的司机打来的电话说是有急事,要他马上赶到,司机报出地址刚好离图书馆两个街区的位置。 他在电话里也没有多问,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父亲的司机跟随了他多年,一向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而他今天的语气似乎很棘手。 他当即丢下书赶去司机说的‘三和茶庄’。远远地看到已经有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前,呼啸的鸣笛让他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他下车正好看到从门口抬出的担架上正好是自己的像山一样伟岸的父亲。 老司机见到他如同遇到救星似的拉着他,“承瑾都怪我,没看住老爷,去了一趟卫生间让不该进去的人进去打扰了老爷……都怪我不好……”老司机说到最后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急忙上救护车,边上车边问,“都是些什么人?” 车上是医护人员正在给父亲测血压,检查生命体征。 他不禁有些害怕,害怕父亲一倒不起,拿出电话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只是要妈妈去医院。 司机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又磕磕巴巴的欲言又止的。 汪承瑾知道这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医院,家里人都还没有赶来之前,“我送老爷去了茶室,老爷让我出来,我就去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个长得挺俊的小伙子拖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子出来,女人一边走一边骂,小伙子还在恳求她别骂了。我……料想不好赶紧进去就……看到……然后我就打电话叫的救护车,再给你打的电话。” “爸爸又是为什么去那个地方?”父亲爱茶,但也没有一个人去茶社的喜好。 “我一个下人,我怎么知道。”老司机在他的逼视下终于在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照片,“这是我进去的时候在地板上看到的,当时散落一地。我怕影响不好赶紧给收拾了。” 汪承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尺度的照片,而那个主角刚好是自己的姐姐和一个男人。在母亲和弟弟赶到之前他把那些照片付之一炬。 但是父亲没有再醒过来。 他痛苦的一边查找真像,一边辛苦的向家人掩盖事实。 只是纸包不住火,汪紫萝从北京回来以后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和自责,跪在母亲面前一一道出真相。 当时母亲流着泪羞辱万分的狠狠扇了她几巴掌,摇摇欲坠的说,“滚!再也别回来,也别再说……你……你是我汪家的女儿!” 汪紫萝果真出走,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几年前,母亲终于忍不住向他问起汪紫萝的,才有了如今母女俩的小心翼翼不咸不淡的联系。 十三年了,他对褚家的仇恨早已经刻入他的骨髓里。虽然母亲,姐姐和弟弟一再说过去的就算了。姐姐也说,这事情都怪她,当初本来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演变成的家庭悲剧。 可是他不那么认为,纵然她汪紫萝有错。褚奇帆就没有错了? 没有褚奇帆的步步引诱,邱任英和褚一航的上门揭露,那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而且偏偏自己爱的人曾经却是褚一航朝夕相对的人。 新仇旧恨,怎么了断? 这个时候有一辆银色的车从车旁边经过,经过他的旁边的时候速度有些慢,但也没有停下来直接开到隔壁院子。 他知道那是邱臻的车。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车里坐到午夜。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 “爸爸!” “嗯,怎么了?”褚一航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一般情况下在他书房玩不会无故打扰他的。 此刻褚骄拓眼睛晶亮,小脑袋搁在书桌面上,见自己的爸爸一副认真做好听众的模样才再次开口,“爸爸,我今天见到你挂在墙上的那个阿姨本人了。她来接汪小汐,汪小汐很骄傲的说那是她的妈妈。” “怎么了?”他料想他嘴里的汪小汐便是汪承瑾前妻所生的孩子。 “拓拓觉得好奇怪喔!爸爸心里最重要的人怎么会是别人的妈妈呢?”孩子稚气的问。 褚一航彻底愣掉,他觉得这个好像要说下去是少儿不宜的话题,旋即严肃的说,“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赶快去睡觉!” 显然这招对褚骄拓不管用,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老师说爱提问的孩子是好孩子。爸爸你不能把拓拓的好奇心扼杀在摇篮里边。而且,爸爸你让拓拓老是惦记着这个问题拓拓是睡不好觉的喔,要是睡不好觉的话第二天就会打瞌睡,一打瞌睡……” “停!”褚一航算是投降了,这孩子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就会上升到人格问题甚至关系未来什么的了。“你这个毛孩子。我说了你就快快去睡觉。” “嗯。”孩子笑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很多年前我和她一直都是在一起,嗯……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后来因为有些事情分开了。不过不管她变成谁,她都在爸爸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和拓拓一样。” 孩子似懂非懂的看着他,褚一航心疼的拉过孩子,认真凝视他黑珍珠般的眼睛,这眼睛还有些神似的味道。他温和开口,“拓拓你看爸爸帅吗?” 孩子用力的点点头。 “爸爸有天也会变老。老了以后脸就会皱的像一张树皮,身体就会像树干。” 孩子一下子承受不住自己英俊的爸爸变成那个样子,抿了一下唇。再开口声音变了调带着乞怜,“爸爸我不要你变成那样!” 褚一航笑了,“儿子,每个人都有那样一天的。人要学着顺境而走,也就是说要努力适应。等爸爸老了的时候我们家的拓拓就长成一个帅帅的男子汉。到那个时候你还爱爸爸么?” “当然会喜欢。爸爸也在拓拓这儿!”孩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把胸脯拍的‘噗噗’直响。一双眼睛带着肯定,“爸爸我懂你的意思了。” 褚一航点点头,甚是欣慰。 结果孩子接下来的话让褚一航大跌眼镜。 褚骄拓说,“爸爸,要不我们换一个妈妈吧!就让那个阿姨做我的妈妈!” 褚一航没有想到绕了半天,又出现一个更难缠的问题,有些头疼的扶额,“拓拓,你这个问题爸爸回答不了你。以后也别再提。” 孩子耸耸肩,知道这是爸爸不高兴了,可怜巴巴的的点头,“好吧!我的问题过了!” 孩子本来就不是一个磨人精,童言无忌是他们是特权,看着他悻悻离开的小身板,褚一航无不自责。 怪自己疏忽孩子的成长。以为用他满满的父爱就能让他健康成长。没想到孩子对“妈妈”这个词理解不深,可见他对白玫芝的排斥不是一星半点的。 这件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褚骄拓小朋友从温暖梦境中醒来,兴致勃勃的走进幼儿园。在走廊上看到一群小女生花痴的围着一身崭新裙子的汪小汐,汪小汐得意的说是她妈妈给买的,家里还有好几套呢! 褚骄拓小朋友一早的好心情就这样没有了。他的妈妈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一次衣服。昨晚他还梦到墙上那个阿姨成了自己的妈妈了呢!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褚骄拓太想要一个如同那个阿姨一样的妈妈。虽然爸爸有教他别人的东西不能觊觎,可是那个是阿姨,不是东西。 他平日里也没有少听别的孩子夸自己的妈妈有怎么好的,这会听到汪小汐这样说心里特别不舒服。他偏过头尽量忽视汪小汐她们。 这个时候一个叫小胖的背上书包追上他,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气喘吁吁的说,“嘿!褚骄拓叫你,你老是听不见,走到太快……了。害我……累死……我了。” 这一喊不要紧,倒是让汪小汐看见了褚骄拓。 汪小汐扯了扯裙摆,“你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妈妈呢?是不是你妈妈太丑了不敢见人,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妈妈?” 汪小汐是被宠坏了的孩子,爱挑衅别人,尤其是这个一到这里就拥有了许多好朋友的褚骄拓。本来就习惯众星捧月的汪小汐,怎么甘愿让一个比自己还矮一截的小毛孩占了上风,所以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褚骄拓平日里也不跟她来气。这个时候被戳到痛处,眼前浮现的是白玫芝横眉瞪眼的样子。如果他还没反应他才是傻瓜,他红着眼,“谁说我没有妈妈!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不信你可以去我家里看她的照片!”本来是气急撒谎,褚骄拓这会倒是因为气而变得中气十足,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汪小汐听他这么说也气,也不管什么照片不照片的,“褚骄拓你胡说,你就是一个没妈妈的孩子,还不承认。我妈妈会是你的妈妈?笑死人了!” 边上的同学也笑了起来。 褚骄拓本来就是信口胡诌。这会大家都笑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圆谎,只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躲还不行么? “不许走!”汪小汐见他要走,好不容易看到褚骄拓出丑,她哪能就此放过,“撒了谎,还不道歉!”她一把扯住褚骄拓的书包。 褚骄拓伤心的梗着脖子往前挣,汪小汐的力气也不算小。 “喔!要打架了!打架了!”一旁看热闹的小朋友也爱闹。 小胖子书包也顾不得放往办公室跑。老师们这会儿还在学校门口迎接小朋友,有的正在办公室备课。教室走廊乱作一团。 汪小汐和褚骄拓如同扯大锯似的各自往一边使劲。 褚骄拓小脸憋得像熟透的虾子,她的力气也不算小。 本来继续这样下去等老师来拆开两人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坏就坏在汪小汐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本来也无心伤害褚骄拓。在手指打滑,眼看握不住书包带子的时候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小心!” 褚骄拓就在她那声“小心”的话音中跌了出去。小脑袋直直的撞在门框的棱角上。 老师赶过来刚好看到褚骄拓跌出去的这一幕,心里吓得直发软。 那“咚”的一声也让刚才还在一旁看热闹助阵的小朋友闭了声。 ------------ 十一章 说好幸福的(一) 苏澜快到店里的路上接到汪小汐从学校打来的电话,哭得挺可怜的。孩子是借老师的电话,断断续续的哭泣中,苏澜也听不清,只得干着急,迅速调转车头一边安慰一边看路况。 所幸老师在一端接过电话把孩子起争执导致伤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澜心下一沉。犹豫着问老师受伤的孩子伤势如何,她不想事情弄得太大,这样对谁都不好。 还好老师说不严重。 苏澜才松了一口气。 赶到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篮子水果和一束康乃馨。 按照老师给出的位置,找到病房,苏澜推开虚掩的病房门。 汪小汐看见苏澜站在门口,她没敢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妈妈,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一双小手绞在一块怯怯的看着妈妈。 苏澜看到孩子孤零零的站在病房的外间的这番模样,回她一个笑,那个意思是说:还有妈妈呢! 她刚走上前去几步,孩子就扑到她的怀里,“妈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汪小汐圈住她的大腿,小脸埋在她的肚子上,一个劲的蹭。 苏澜看孩子哭得厉害,自己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也不好安慰,“宝贝放开妈妈,没事妈妈来了!” 她的话刚说完面前就立了一个人,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你来了!”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像相似已久的人。 苏澜意外的看着褚一航。 褚一航刚才听到小姑娘打电话就知道她要过来,所以待在里间就一直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他解释,“里面的是我的儿子拓拓。刚才我让孩子在里面等着,孩子不肯。”刚才听老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好孩子伤得不重。“孩子之间的真强好胜是常事,只是也怪拓拓不该口出狂言。也怪我平日里没多关心他。”孩子还是对母爱他渴望了。 这个时候去缴费的老师走进来看到对立着的两个家长明显是认识的样子,也就暗暗放下心来。是熟人就好办多了,也免去许多公式化的说辞。 苏澜为汪小汐擦眼泪,问,“你的孩子也在这边?” 褚一航温和的说,“嗯,这学期才接过来的。” 苏澜眼前浮现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小手死死的攀住她不放惶然无助的小人,“进去看看。”她站了起来,一手拉过小汐,“医生怎么说?” 褚一航跟着她身后往里面走。“这个孩子是个早产儿,打小没少生病,这次是脑门给磕破了,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他看她抿着一张静默的嘴,又加了一句,“别担心,拓拓是一个坚强的孩子,那个孩子从小没个磕碰什么的,养养就好啦!说到这里我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没少遭罪呢!” 她紧抿着的唇突然松开,露出浅浅的笑弧。幼时那会儿她的确顽皮得厉害,自己遭罪不说还殃及他人,比如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几乎记不清他那个时候的样子了,不过那些事情倒是逐渐清晰起来。 白色病床上躺着小小的一团,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头发还是她初见时的样子,黑乎乎的浓眉下眼轻合。听到有人进来他睁开一双干净的黑眸在病床边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苏澜身上,然后眼圈慢慢红了,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姨……” 那声音听在褚一航耳朵里就像是叫了一声妈妈。让人不禁揪心。如果没有家人阻扰,没有白玫芝的掺合,眼前这个孩子就该是他和苏澜的孩子。 苏澜应了一声,俯下身问他,“疼吗?孩子。” 褚骄拓褚骄拓可怜兮兮的摇着头想想又点点头。看看一旁还在抹泪的汪小汐又把视线转移到苏澜脸上,“姨,不关小汐的事。” 他说不出更多原谅的话,只有简单说出自己的意思。 汪小汐吸着鼻子抽抽搭搭的说,“对不起……” “没关系!” 就这样两个别扭的孩子之间就没有了芥蒂。孩子就是这样单纯快乐和忘记对他们来说很容易。 褚一航忍不住笑着说,“你的女儿倒是和你小时候的性格有得一拼!”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是汪承瑾前妻所生。 苏澜想想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和自己相像,“你的这个孩子和你也很像,不太像你的妻子。” 褚一航正想问她什么时候见过白玫芝,突然想起他婚礼上那个冒冒失失跑掉的身影。 屋子里出现片刻的寂静,褚一航瞧见幼儿园老师还立在一旁,他开口让她离开。 苏澜搂着汪小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和褚骄拓说了一会话。 好一阵子苏澜抬腕看了一下时间。 褚一航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心下凝滞。他知道她就又要离开。 果然看到她站了起来握着褚骄拓的手,“孩子,姨得走了。”说不出理由,不习惯撒谎,只晓得多待下去不合适。 她尽量不去分辨孩子眼睛里的暗黯。能感知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信任和亲近,只是很奇怪他眼里的情愫从何而来。 却听得褚骄拓怯弱的问,“姨,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褚一航站在一旁没吭声,他只当做孩子是在撒娇。 苏澜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笑容漫上嘴角,“嗯,在湖边,想起来了吗?你那天像是一只湿透的还不会游泳的小鸭子。紧紧的抓住我的衣襟不放。” 褚骄拓似想起似的点点头。 苏澜打趣的说,“以后可别那么皮了!” 她这个似打趣似教诲的口气然褚一航一头雾水,只是看着苏澜等她解惑。 苏澜正好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就把那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她的话说得如溪水缓淌,所有的锋芒和危急都被她掩饰得很好。就像叙述一个淡白如水的故事。 褚一航送苏澜出门的时候,看着她淡然的侧脸问,“他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苏澜没有意外他会当着孩子的面这样问,只是摇了一下臻首,几缕发丝垂在她粉红的脸颊,“还好……” 是的,还好。只要没有在她面前沉着一张脸,也没有冷嘲热讽就是好的。她倒是满意最近能如此平静的去想那个薄情薄幸的男人。 暴风雨来临前会有诡异的沉寂,她不得不害怕自己刻意按捺的那些难过情绪会因为一个导火索而变成疾风骤雨。 ** 这天早上,阳光还是格外的好,苏澜起的比较晚,她迈着轻缓的步子下楼。 柳姨端上的是最近重复多次的早餐,牛奶荷包蛋。 她皱着眉头,还是坐下来动手前对站在一旁的柳姨要求到,“柳姨这鸡蛋我都腻味了。明天换样儿?” “好,那就间或吃吧!多吃鸡蛋对孩子好。”她现在是有汪老太太的圣旨,这一日三餐都是老太太安排的。 桌上有份装文件的袋子,貌似某人遗落的。她不禁叹气。 最近这人好像挺忙。昨晚回来得也比较晚。她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是往书房去的,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她就不知道。 今早连用早餐也不落下工作。 苏澜出门前想了想还是顺手拿起文件袋,也不知道重不重要。想着自己正好要去医院,刚好要从他公司楼下经过。顺便给他带过去也没什么的。这也算是在“汪太太”的职责内。 苏澜到了汪氏大楼很顺利的把车停在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在专属电梯上输入密码直达顶层。以前她就来过的。 不过经过汪承瑾外间的秘书室是被漂亮是女秘书给拦下来。 汪承瑾的秘书不少,不过这个她倒是记不清。 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的,“汪太太,汪总他不在。” 苏澜能看见对方明眸的闪烁。 她是何等聪明的女人,扬扬手中的文件,“是么?刚才还给我打电话要来着。这会上哪儿去了,我放下就走。”说完抬脚。 对方甚至伸出手去拦住路,也不顾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您,不能进去!您可以把它给我。” 苏澜能看到对方额头沁出的冷汗,连带身子也战战兢兢地。她虎了脸,“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谁叫你拦我的!” 苏澜承认自己是真真儿的较上了劲,她不管里面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也好,限制级的也好。只有真正看见了才能了断了对那个男人最后一丝念想。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女秘书花容失色的俏脸,带着凌厉的锋芒,直到看到对方缓慢移开身子露出她身后朱褐色的大门。 苏澜这个时候心如擂鼓,也听不清旁边女秘书说什么不要让她们难做的话,她自虐的想:推开它,这样就不会再爱那个男人,所有的华丽颓废的爱都将烟清弥散。 手掌撑着门把手上,真正的沁凉入心。轻轻一扭一推,门缓缓打开。 一声女人的尖叫传出了。 苏澜从半开的门看进去。她的眼睛没有眨一下,紧攥住门把手告诉自己不可以怯场。 场面真是香艳!跨坐在汪承瑾腿上是女人几乎全、裸。这会儿那女人正努力把半褪的裙往上拢,衣服半敞开的汪承瑾悠然的转过头看到门口的苏澜愣了一下,脸上除了刚才没来得及褪去的迷离外再无其他。好像门口的人只是一个透明人。 苏澜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受不了。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要她注意自己作为汪太太的形象,而此时他又是在干什么,他还没有半点被捉奸在场的自觉。 她替他们合上门没有说一个字,连嘲笑也省了。 要嘲笑的是她自己,自己才是那个可怜可笑之人。非要不接受秘书的善意,自虐自弃的没了自个尊严。 文件从她手中滑出去她也不知。心里於着一口气。 苏澜走到空荡荡的电梯里,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那口气直往上涌,先涌出来的是眼底的水雾。走出电梯在昏暗的停车场墙角吐得撕心裂肺。 真恶心!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的现场直播。 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清白一片。 这下好了!真真儿不爱了! 冲动是魔鬼? 冲动只能让人变成魔鬼! ** 陶陶的电话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她连家也没有回,就直接去了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在候机室里又忐忑不安的拿着电话。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 电话除了陶陶打过以后一直处于静谧状态。 候机室外的天空是瓦蓝的,不知道北京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从南到北的跨越不过2个多小时。从温暖到寒冷也不过这几千里的路程。 苏澜在飞机接近地面时,飞机上的广播在提醒乘客北京今天的天气、气温。 她从舷窗看出去,地面上灰白一片,看来是真的要下雪了。 闭上眼睛。 她最喜欢下雪了。下雪的时候可以堆雪人,把某人的冒着围巾给摘下来给雪人戴上。 还有打雪仗,呵呵!她全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才不怕呢!她用冻得通红的手指使劲团雪球,专指着他的头和脖子扔,看到他躲避不及被掉进衣襟的雪粒子冻的一瑟缩,她就坏心的大笑。 而他是傻乎乎的纵容她的。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过去并不代表忘记,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角落是留来存放记忆的。她曾经那么努力克制的想要摒弃,也做到过的。只是因为逆境使然那段深刻的回忆连同那个人又那么活脱的跳出来!而那个人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她自己都说不好!只是很想很想那样的一个可以纵容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飞机落地,旁边的乘客开始起身拿简单的行李。苏澜睁开眼睛,这么小一会儿,她也做了一个梦。 一下飞机就感觉到明显的温差。拢拢外衫。 她在机场的免税店里买了一套厚实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勉强不那么冷。再挑选围巾手套。裹上围巾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这才走出店门。 从机场大厅的透明墙看出去,外面浅灰的天,带着蒙蒙细雨。潮湿的气息。 自己是真的在北京。就因为一个不堪入目的场景,一个陶陶的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电话她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她有些无所适从起来。s市没有自己的家,难道这里就有? 她记不清在机场冰凉的板凳上做了多久,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才回过神来。 自己不要紧,孩子不能饿着。她找了一家拉面馆才拿出电话给陶陶去了一个电话。 陶陶接到她的电话很是惊讶,说她这会正在上班呢!不过还是问了苏澜的位置,说她马上过来。 陶陶来的时候,苏澜已经放下筷子一阵子。这会正站在餐厅的门廊边出神的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她走近苏澜二话不说就给她一个熊抱。“苏澜你丫的这才像话嘛!长胖了不少哈!” 苏澜被这丫头勒得死死的,心里酸涩涌上来。这么多年尽管感情一直受挫,可是这个朋友不管远远近近的距离都是希望她好。她怎么能让陶陶替她难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丫头,轻点,小心伤到我肚子里的闺女。” 陶陶闻言立马放开她,双手捏着她的手臂,一脸惊喜的打量她宽摆大衣下显不出的肚子,“多大了?真好!” “四个月。”是真的好,什么没有她还有这个孩子,从南到北,从温暖到寒冷这个孩子都是陪着她的。 “苏澜等你生下来,我要做她的干妈!” “美吧!想都别想!自个生去。谁让你捡现成的!” “小气鬼。”陶陶拉着她去路边打车,“我以为你还有几天才会过来,今天上午打电话你也没说要今天过来啊!哎,这个天气,天气预报说要下雪呢!” 苏澜缩着脖子,北风呼呼的把冰雨灌过来,虽然不大的雨点,还是渗入皮下毛孔令人不禁寒意纷纷。 呵气成云的空气。这是s市那边最冷的时候都没有的。“下雪倒是不错呢!”她有好几年没有看过雪景。 “是不错,不过你这副样子会不会受不了?” 车来了,陶陶拉开门让苏澜先上。 苏澜等陶陶坐定以后才回答,“有什么受不了的,当我成了s市那边土生土长的了!” 陶陶笑嘻嘻的打趣,“你们汪承瑾也放心你一个人挺着肚子过来?” 苏澜笑着回应,“要不怎么着,还当我是国宝呢!我也不是那么不省心的人。” 街边的树木光秃秃的的,树干上偶尔还有几张枯叶,令整个季节变得萧索。 车停下来的时候,苏澜只管随着陶陶拽着她的手臂下车。站在湿漉漉的街边,她不禁愣了。“你住在这儿?” 陶陶见她一脸怪异的神气,“怎么啦,这是蒋澈父母几年前购置的,现在成了我们的新房。”说完脸上有了羞涩的红晕。 现在未婚同居已经不再是新鲜事。倒是陶陶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人一触即这个还有忍不住羞赫。 苏澜笑笑没说什么。陶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她曾经很熟悉。 站在电梯里她看着电梯楼层数字攀升,熟悉16楼一晃而过,电梯最终是在22楼停下来的。 陶陶陪着苏澜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苏澜告诉陶陶汪承瑾在酒店已经给自己订好了房间,明天她还要去舅舅家。她本想早点告辞的,陶陶非要留她吃饭,说是让苏澜尝尝她的手艺。 陶陶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蒋澈回来了。 蒋澈和苏澜是见过的,所以对苏澜也很热忱。用完饭有意让两个小姐妹独处,自己收拾碗筷。 就这样苏澜又呆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陶陶说,“太晚了要不就住在我们这里吧,将就一下。蒋澈睡沙发好啦!” 苏澜连忙推脱,她不想破坏人家小两口的温馨,“不用了!酒店的房钱是付了的,不住多浪费!” “你这妞,什么时候掉钱眼子啦!再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疏起来。” 苏澜仍然是笑着的,要她怎么说?说自己此刻心里很难受。外面黑沉沉的天幕,而她只能居于别人篱下当破坏小两口甜蜜日子的坏蛋。 她说不出来。 陶陶是她最好的朋友,近十年的情谊,从来都习惯报喜不报忧的。 “你就当我守财奴吧!再说了我不想辜负我们汪总一番盛情。”苏澜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就,我真该走了。” “好吧!那我送送你。”陶陶站起来,她不放心苏澜一个人大着肚子来来去去的。 苏澜穿上大衣,“别送了,这里到香格里拉也不过两个街区,几分钟的车程就好。我26岁,不是6岁。” “那好吧!”她也清楚苏澜的倔性子,“你明天回你舅舅家一定要赶在我婚礼前过来。”她替苏澜拉开门。 苏澜走出去挡住陶陶的脚步,“知道了,错不了的。要做人妻子的女人越来越啰嗦。” “讨厌你!居然笑我。”她恨的牙痒痒,也不敢对苏澜动手。 “回去吧!外面凉。”苏澜已经到了电梯边上,看着陶陶外套也没穿就跟出来了。 “我看着你进去。” 苏澜笑笑,正好电梯也到了。她冲陶陶摆摆手进去了。 电梯里还有别的人,苏澜靠在电梯壁上。电梯启动后开开合合,她不再看电梯壁上显示的数字,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最后待身旁的人都鱼贯而出后,她才发现到了底层。她快速走出去,差点到了负一层的停车场。 走出公寓大门,寒冷的风夹着雪粒子直灌过来。苏澜搓着手,缩着脖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围巾手套全落下了。 现在再回去取似乎不太合适。 她踱进雨雪飘飞的空气中,脚上的靴子踏着水渍“塔塔”的响。 身旁跑过三三两两的人,挟着混合了冷冽气息的各种味道扑面而过。她不是矫情,是她快不起来。这慢腾腾的龟速是怕惊扰到孩子的最好佐证。 宁愿自己多冷一会儿,也不愿狼狈的摔倒在雨地里。手团着伸到大衣宽阔的衣袋中,肩上的包包滑到手腕处也顾不得,亦步亦趋的往街边走去。她知道此刻自己有多想逃离这个地方。 终于走到街边,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一片璀璨的灯光中有几个窗口是黑乎乎的。 那曾经无比熟悉的窗口也是。 这么多年了,谁还会为谁守着。 褚一航在后座的位置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窗外,怎么会? 他今晚还没醉到眼前出现幻影的程度。 今天开会时接到苏澜来了北京的消息。这会儿她倒是真真儿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他们的家门口。 他叫司机把车停下来,下车迈着迟缓的步子向着那个熟悉到骨血呼吸的人走去。 生怕再快一点他就把她给吓跑了! 而她还保持着望向楼上窗口的姿势,昂着脑袋,丝毫没有觉得身边已经有人来了。 “澜儿!”他唤她,轻轻婉转,带着心疼和不确定。他怕她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他能看到她娇小身子因为她的呼唤微微动了一下,他又唤了她一声。极有耐心的等着她反应过来。 苏澜僵硬的转过身看着她身后的人。 褚一航看她用错愣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冷风的缘故,她平日里樱红的唇成了酱紫色,脸上一片青色。眼底有可疑的红。 他忍不住敞开臂弯把傻傻愣愣的她拢入怀里,喃喃细语,似责问似疼惜,“你怎么了?宝贝……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又多戳他的心窝子。 她只是僵直着身子,像一只表面温良无害的小猫,任由着他抱着,好半响才重复她的话,“我……怎么了?” 语气幽幽的像一个没有半点生气的娃娃。 她怎么了?她站在这个曾经的家门口,无家可归。 她今天早上看了一场恶心至极的表演让后逃到这里,落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或许这才是她逃离s市的目的。 这个怀抱带着熟悉的青草甘冽,温暖如昔。 这个怀抱却不是她该沉溺的地方,她想起了挣脱。 所以她开始挣扎。 却听得到他说,“既然回来了,就别想着再逃走。”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要解释,可是一张嘴眼泪却比喉头含糊的音节快一步。她听到自己不断重复几个含混的字眼,“不……没有……”就难以继续,倒是眼泪更凶了。她失措的摇着脑袋。 褚一航看得心惊,这个是他的宝贝,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他腾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温热的脸贴上她湿润冰凉的脸蛋。“别哭啊!宝贝……,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你的褚一航吗?” 他的下巴带着浅浅的胡渣,扎得她脸生疼。他怎么就又成了她苏澜的了?几年前他不是早已经把自己给了另一个女人?这辗转来去,物是人非时他居然还说“还有他”。 有谁都不会是他啊! 可是这么冷的夜,一整天都没有那个人的电话。那卑微的企盼。她又是如此的心力交瘁。无处可去,无处可逃。除了眼前这个人她再也找不到一根可以拯救她逃开寒冷憔悴的稻草。 她由着他把自己带着体温的羊毛围巾一圈一圈的绕到脖子上,再用他的大衣给自己裹上。 木木的看着他呵护备至的眼神和动作,这个男人从来对她都是这个样子。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曾经陪了她走了那么多年,从年少无知到青春昭华。他一直都领着她的。给了她最美的风景也给了她最华丽的奢望。所以在最终失去的时候她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各自天涯念念不忘。 他们错过的何止是五年时光,他们错过的是人生最鼎盛的花开。 她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中,她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踏着积水的稳健步调,轻轻的闭上眼睛想要就此睡去。 回家的路很短,没时间给她睡过去。 他在门口把她放下来,掏出钥匙。熟悉的“嗒”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像是从恒古传过来的声音,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瞳仁微颤忍不住后退。“我要回去!” 他看她犹豫的想要逃脱,仿佛刚才的温顺只是一个幻像,轻言诱哄,“宝贝你要去哪儿?这里才是你的家。”他边说边拽住她宽大袖子里的胳膊。 她固执的摇头,眼底越过惊慌,“不……不是……” “那你告诉我哪儿才是?”循循善诱,带着执着的认真。 哪儿才是?她不知道,摇摇头。 “外面下雪了,跟我进去。要去哪儿。我们等雪停了再去!”他说的是实事,刚才进公寓大门时候雪就洋洋洒洒的飘落。 他记得她最喜欢下雪了。没想到却成了如今他留住她的理由之一。 拽着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她就被揽到胸前。迫不及待把不情愿的她带进屋子,然后果断的落锁。 清晰的落锁声让他安心。 也让苏澜惴惴不安起来。 随着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她失措的站在原地移不开步子。眼前熟悉的一切让她有闯入别人的领地的惶恐。怎么会这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她回过头带着疑惑。 褚一航笑了,“这是我们的家,要改变也得由你来改变。” 他换了鞋子,弯下腰又替她脱下鞋子。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带着理所当然的坦荡。 他的手很暖,划过足部留下一片温暖。 他把她安顿在她以前最爱沙发上,又拿来一床绒毯裹着她的腿。这才去了厨房。 屋子里开着很足的暖气,不一会儿苏澜身上就热乎乎的了。 炉子上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褚一航想起自己是在厨房干什么来了。屋子外面那个女人揪的他心疼。她不知道他幻想过无数次她回来的样子。 真的等到了她眼底的伤杀掉他心里的惊喜。 细心的切着洗净的姜,再接着切碎红糖。菜刀触碰砧板的“笃笃”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分外刺耳。 刚才进来的时候都忘记给她把电视打开。不过他并不急着出去的。他想她也许需要自己安静的呆一会。 他把切好的东西一齐下锅,不一会儿鼻端变萦绕一股甜腻的香气。 约莫几分钟,他关了火,撇去汤里边的姜丝,再把汤汁倒进她以前最喜欢的莲花骨瓷碗内。搁上小勺搅一会儿才给她端出去。 她沉静的卷缩在沙发一角,垂头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他给她披上的外套已经滑落至扶手处,腿上的毯子也被她踢开。小脸已经被屋子里的暖气烘得嫣红。 她身上的紫色大衣在屋外的天气里有些薄。这在屋子里暖气充足到底是厚了些。 褚一航递过碗,“澜儿,起来喝了它。感冒了,孩子可得遭罪。” 这句话很管用,她接过碗慢腾腾的喝完,“谢谢。”声音很低沉。 褚一航有些无奈,“你吃过饭没有?我去给你煮一碗你爱吃的鸡蛋面如何?”冰箱了除了几只鸡蛋和一包面条什么也没有。她不在的这些年,他偶尔也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吃食。 看来明天得去多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回来。 苏澜终于看他了,她看着他穿着灰色毛衫,衣袖被挽起到臂弯处露出小麦色结实的手臂。站在灯光下那么的温暖的一个男人。点点头。 褚一航洗了碗出来,看了眼窗外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拉严实了窗帘。“澜儿,洗洗睡吧!”他走过去对她说。 可是她却不动,他明白她的心思。伸手拉起她起身走向卧室的卫生间,放好水,直接用自己的毛巾给拧了给她洗脸洗手。 苏澜终于动了,“你出去,我要上厕所。”她红着脸说。 褚一航笑了。“柜子里你的睡衣,还是在你原来放的那个位置。今晚我睡沙发好了。”眼前这个安静柔弱的女人是他要呵护一辈子的女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 ** 这是今年的初雪,下得繁复娇娆,似要用它的洁白吞噬整个世界的污秽,不屈不饶的向世界宣告它的所向披靡。 卧室里安静下来,她睡着了! 褚一航了无睡意,一支点燃未吸半口的烟已经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弯曲着半落未落。他把它摁熄灭在烟缸里。 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像极了狼的呜咽。 他记得那年他们去野生动物园,一只狼昂天长啸如泣如诉,本来该是一双狡黠凶残的眼睛却带着悲怨。管理员告诉他们这只狼一天前刚失去了配偶。当时苏澜紧紧的与他交握住手,“生死本无常,没想到这么凶残的动物也能有至深至髓的情感。” 褚一航关严实了窗户,可是耳边的呜咽声不止,这不是幻听。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卧室传来,抽抽啜啜一丝丝抽得他心紧得疼。 她非要彼此折磨么? 毫不犹豫的推开卧室门,踏进屋子又放慢了脚步。 床头灯下,厚重如重云的丝被下团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半闭着眸子,浸湿的长睫,嘟起的粉唇时不时的溢出抽啜声。 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见了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褚一航忍不住托起她的脑袋贴近他的心口,她好似被他身上的凉意打扰到了,小脑袋不安的动了动,一只手紧紧的扒拉住他的半敞的衣襟,“呜呜……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害怕,我的孩子……呜呜……褚一航……”眼泪又溢出半闭着的眸子。 他用指腹为她擦眼泪,轻言呢喃,“别怕……睡吧!”他不敢放大声也不敢说太多。怕惊醒她。 床头柜上她的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又灭了。褚一航看了一眼也不管。 苏澜是被饿醒的,拥着如云锦被坐起来,半响才反应过来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正准备下床,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有来电进来。 昨晚睡觉时手机被调成了静音,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意料中的冷冽声音夹着怒吼传来,“苏澜你居然敢玩失踪!” 她以为她已经对他麻木至极,可是还是忍不住在热乎乎的被窝中瑟缩一下,让她恍以为s市也和北京一样下雪了。 默不作声的听着彼端某人带着怒火急促的呼吸声。 汪承瑾等不到她的回应气急败坏的说,“有本事玩失踪就没本事承认了?” 苏澜知道自己这次匆匆离开s市欠妥当,她只是想着离开忘记了那边还有孩子和婆婆是担心自己的,“我没有不承认,我现在在北京!” “哟!我差点忘了你的旧情人也是在北京呢!准备双双宿双栖怎么着?” 苏澜紧紧攥着电话,“如果我有这种想法,我就不会接你的这个电话,还有被拿这种嘲弄的语气跟我说话,否则我可不保证我能记住我‘汪太太’的身份!” “你是在威胁我?”他在那边压低声音说得咬牙切齿。 “如果你愿意被我威胁的话,我倒是想试试!”他明明对她熟视无睹,却又怕她给他丢脸,这样过下去还有何种意思。 苏澜情急之下挂断电话,屏幕上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他昨晚打的,她看了看时间几乎半个小时一通。自己不是无足轻重么?为什么不能当她一走了之。 苏澜起身在窗前看着脚下白茫茫的一切,这雪白雪白的世界里还是有那么多的污秽藏匿其中。 打开卧室门走出去,闻到一股豆汁、焦圈的味道。 褚一航从厨房里拿着碗出来,笑嘻嘻的,“我刚才下楼去买的,这下雪天下面的生意还是很好,排了好长的队呢!幸亏去得早。”他把豆汁给她倒进碗里,盘子里搁着油条和焦圈儿。 苏澜走过去坐了下来,热情腾腾的豆汁熏得她双眼濡湿。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不忙的早上他都去小区门口那家早餐店给她排队买早餐,那家早餐种类很多,她最爱吃的就只有这几样。 褚一航和她对坐,他的喜好都是随着她的。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所以这些年他这个人一直生活很是单调。没有自己的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努力挣钱。 热乎乎的豆汁吸进嘴里,此时却百般不是滋味。她吃得很慢。 褚一航提醒,“澜儿,多吃一点!” 苏澜看褚一航几乎没怎么动,“你不饿?” “我不饿,你怀着孩子就多吃点。”昨晚感冒了,他其实是没什么胃口。 她分明看到他微红的鼻头,他是感冒了。昨晚他难道在屋外冷了一夜。 零零落落的话,无处不在的细致。这个男人总是能够让人在他温柔细致里缴械投降。这种感觉太可怕!就算她吃得再饱,给自己再多力量也是徒劳。 她放下勺子,郑重其事的看着他,“褚一航,你看我得谢谢你。”她抬手制止他将要打断她的话。“请等我先说完,你的任何决定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不去想你对我的感觉中到底还有几分爱。时过境迁告诉我,我已经不再需要。” 褚一航尽管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可是脸上还是一点一点暗下去,“别告诉我你昨晚只是把我当做别的人。我倒是不记得你有这么迟钝的脑袋。” 昨晚她清清楚楚的知道是他,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不可能”。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乱蓬蓬的语言,可是没有结果。只好呐呐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算是我欠你的行不行?如果要还也得等到下辈子。”因为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了,所以说得格外小心心虚。说完忍不住偷偷瞟了褚一航一眼。 他一脸的质疑与悲愤,那深邃的瞳孔带着沉静的痛楚,“你确定有下辈子?澜儿,你相信?你用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来搪塞我!” 是的,她是个卑劣的女人,利用他哄骗他。她战战兢兢的心却出卖了她的本质,“可是你要我怎么做?我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呼来唤去的小狗,你看事实都到了这一步,你要我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褚一航忽的站了起来,绕过餐桌,半蹲在因激动而抖抖索索的她的脚边,像是虔诚的膜拜,“澜儿我没有想过要你不好过,我不是说一切还有我吗?你什么也不用做,你也不要再回s市了。一切都交个我,孩子也让我来养好了,你苏澜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一个男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自己爱的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甚至有决心把孩子视如己出。 汪承瑾连自己的孩子还不认呢! 这就是褚一航和汪承瑾最大的区别。一个胸襟坦荡包容,一个心胸狭隘多疑。 苏澜泪眼汪汪的看着这个此刻同他说出的话一样坚定的男人,摇摇头。 一滴泪飞溅到他的嘴角咸涩入喉。他听见她宣判似的口吻响起,“你早已经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你做主?我都说了我欠你的下辈子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好了,让我来做那个爱得辛苦的那一个人好了!再不然活着的时候由着我自己,等我死了就由你……” “住口!”他抬手捂着她的嘴,脸色俱变,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逆天的话似的。明明是他欠她,却在她的嘴里成了她欠他了。“不许你胡说……” 从苏澜的角度能看到他额头发际线那道旧疤痕因为激动变成了酱紫色。 苏澜就那么看着他那道疤痕,一动不动。如果可以重来,当年她就应该听他的话等他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一切真的就不一样了。现在一切都晚了!新的悲痛掩盖了旧的伤痛。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让人不是你说忘了就可以忘得彻底的 褚一航把脸紧紧的埋在她的腿上,手圈住她的腰,“澜儿,我问你?”声音带着乞求。 她的手试探的摸着他的头发,她的手指还记得他的头发的触觉的,“你问吧!”这次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对他的妥协。过去她对他是实实在在的不公平。 “澜儿,当年你离开这里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当年他能用的手段和关系都用到了,除非真的有人想要掩人耳目。否则他一定能够找到她的。 苏澜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我当年改了名字的。用的是另外一个刚好和我的名字只差了一字的人的身份离开北京的,至于是怎么得来的,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叫做‘苏芷澜’,所以你们都找不到我。至于我为什么离开……我想原因你应该很清楚了。” “澜儿,你知道吗?你当年到底有多狠心,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却每天都不忘记安排人去查你的下落。曾经一度……我以为……我最怕警局让我去认领无名女尸……我那个时候就想要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只要我能下地走我就又到处寻你。”他在她的腿上瑟瑟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再后来我就想啊,……我不能在这样下去,我要等你回来,我还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在世界各个角落都给你造一个家。你在的地方都有我们的家。等我们老了的时候,我再带着你每一个房子去住一段时间,把我的事业放心的交给我们的孩子们。我记得我们说过我们要养一大堆孩子呢!……后来拓拓被妈妈抱养回来,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孩子跟你小时候多像啊!那么丁点一个,那眼睛真是漂亮聪慧……我就对我自己说,瞧这个孩子多像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孩子,是不是老天爷知道我太想你了就让一个孩子来陪我……所以拓拓就占用了我们当年给我们孩子想好的名字中的其中一个‘褚骄拓’。” 是有那么一回事,当年他们想了好些名字的。 “拓拓是被抱养的?”苏澜难以置信,这个孩子实在是跟他长得太像了,“我还以为是你的儿子。” 褚一航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眼红肿,他是哭过了。“嗯,据说他的爸爸死于车祸,他妈妈死于难产。抱回来的时候身体很虚弱的。” 苏澜没再说话。其实当年差一点她们还是有一个孩子的。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是抱着,久久的…… 最后褚一航站了起来,“外面积了很厚一层雪,我去买菜。你就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如果你要去舅舅家也得等雪融了我送你出城。”他把她抱到沙发上,又用毯子把她抱起来。给她打开电视。 苏澜静静的坐着,点了点头。她到底能去哪儿。 她听见他穿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鞋底摩擦地毡的声音,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最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那声叹息一直在耳边围绕,搅得她心神俱疼。他何时变得这么颓废无奈过。 门口的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苏澜不胜其烦的回过神来,才想起也许是褚一航什么东西忘记了拿,钥匙或者钱包…… 她走到门口,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人由外往里面粗鲁的使劲推开。 苏澜遂不及防的往后趔趄了几步。若不是下意识攥着门把不放,也许她已经在眼前这个鲁莽的闯入者的力道中摔倒了。 ------------ 第十一章 说好幸福的(二) 苏澜心有余悸的下意识扶着肚子看向来人。 一件雍容却又俗气得厉害的貂皮大衣。精细的妆容。毫不客气的犀利眼神咻咻的放着寒光。在看到苏澜扶着肚子的动作时脸上狠戾中还带着一丝明显的幽怨。说出的话倒是和她的反应相反的客气中带着轻蔑,“你是苏小姐吧!能不能让我进去,借你一会儿时间。” 何苦受的!苏澜知道她是谁,她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一次。那个时候这个女人就站在自己曾经很爱很爱的男人身边,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她苏澜的。 都说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回去,报应来得还真快! 这不她还没有做坏事的心呢,这报应就来了。 苏澜后退两步看着对方无比高贵从容藐视一切的姿态踱进房间中,她才合上门,并没有把门关拢,就怕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对方一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是此刻看她无比轻慢的打量这个房间的一切。 这个女人眼底有深深的不屑。真是个傲慢的家伙。这种天生高贵骄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想来在褚一航这儿跌得有多惨!也难怪明明很生气还硬是装作若无其事。 视作别人为卑贱的蝼蚁,只是比别人更卑鄙到心狠手辣。 苏澜也不请她坐下,自个坐了下来。她深知此刻如临大敌般的与这个女人对峙肯定没有坐下来显得从容。 对方不开口,她更不会开口说话。 “苏小姐我看你是个聪慧之人,应该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白玫芝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镇定无比的苏澜。 昨晚饭局散了后。褚一航被她跟踪他浑然不觉,甚至当街抱着这个女人。这些年和褚一航的相处让她当即笃定能让褚一航失态的女人除了婚礼上留下的一个仓促背影的苏澜不会有别的人。这个女人此刻就端坐在自己的面前优雅从容的全身笼罩在幸福中。 苏澜笑了笑,“我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好像不用你来说,还有我得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 好大的口气,竟敢要挟她,她当然知道褚一航很快就会回来。她在楼下呆了一夜,看着褚一航出门才上来的。一晚上的煎熬差点就逼疯了她,车外面下着大雪,她不得不打着空调熬过寒冷的夜晚。而这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共处一室能有什么好事? 一想到昨晚她走近苏澜伸出的手指带着咄咄逼人之势指着苏澜,“请注意你的身份,你还不配跟我这样说话,不要以为你怀里褚一航的孩子就可以耀武扬威!几年前你没有得到他们家的承认更别说是现在。”她的眼睛瞪着苏澜睡衣下微微隆起的肚子。 苏澜在心底笑了,谁都以为她肚子的孩子是褚一航的。真是可笑!她不置可否的说,“那又如何?那么你得到了褚一航的承认了?” 苏澜说完看到白玫芝的脸变得清白一片。她挡开白玫芝几乎指到她鼻尖的手继续说:“我和他之间你白大小姐才是那个第三者。当年你是怎么跟他结婚的还用得着我说。” “你……苏澜我是第三者,呵呵……不好笑么?”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了起来。 “如果你只是来警告的,那么你可以离开了!”苏澜似笑非笑的回应她的讥笑。 白玫芝在对方轻慢得意的神态中再也维持不了好的姿态,她以为这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女人好对付,没想到就是一块臭石头。 这个女人何时开始介入她的婚姻生活的?一想到她和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她就只觉得心里压抑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的整个身形被这怒火烧的摇摇欲坠,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他要的是什么?你给得起么?你生来就是卑微得紧的人,你什么也给不了他。” 苏澜就是再好的修养也禁不住别人这样挑衅,“他要的是我苏澜,从来就是。这个我很清楚。恐怕给不起的是你白小姐吧!”她站起来一股风似的走到门边一副送客的姿态,“现在,请你出去!这里是我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张狂!” 白玫芝并没有被苏澜的几句话吓到,倒是看到苏澜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机,而且还有意无意的晃了晃。 她想起那晚上在褚骄拓面前发火的时候也被褚一航听了个正着。忍不住在喉头闷哼爆了一句粗口,旋风似的离去。离开前还用一种好自为之的眼神瞪了苏澜一眼。 苏澜合上门,整个身子乏得厉害,她扶着胸口心有余悸。背上的衣服已经汗津津的,额头上渗满了密密的汗水。 暗想要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被刚才那个女人瞧了去不知有多得意呢! 她不是惯常与人周旋玩心理战术的人。自己以前被他保护得太好,想哭想闹也随她,典型的窝里横。所以用了维持表面平静的心理素质也不过是这几年来的。只是她的道行还是太浅,浅到脚底发虚。 脚下是“咯吱!咯吱!”的踏雪声,苏澜缩着脖子。几年没呆在北京,果然有些畏寒。 前方有几个人从面包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铁锹,看了是除雪的。惊起一只停靠在光秃秃的树枝的乌鸦。一个凌空逃窜扑棱棱带落树枝上的积雪正好落在苏澜的脖子里。 冷得她忍不住拿手赶紧去扑。很少的雪和体温相触也不过瞬间化作水润湿了脖颈的肌肤。 时间仿佛回到以前很多个大雪蔓延的整个冬季。 那个时候她总是特疯,前提是有人陪着她疯。敲冰凌,堆雪人,打雪仗(多半是她打他啦)。哦!她最喜欢把雪扔进他脖子里,他也不恼。 他佯装回击,一不小心把雪扔进了她的脖子里。这还得了! 其实她也没那么冷的,却非要他又是哄又是捂的折腾好半天才收拾了她那小女人脾气。 完事儿了,她还要把冻得似冰坨子手伸进他的腋下。 苏澜抬头看着被惊飞的乌鸦,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的巢里。 她的家在哪了? ** 汪承瑾被汪承轩盯得不自在,从文件中抬起一张黑透的脸。“有什么话赶紧说,大家都忙,就你一闲人似的。” “别气啊!哥你看你一大早就拿脸色给大家看,最近也没见谁惹你不高兴,公司也没什么事。”汪承轩说的是今早汪承瑾在会议室里莫名其妙发飙的事儿。 汪承瑾听到汪承轩的问话丝毫没有缓解冷厉,见汪承轩盯着自己的下巴看,“出去叫他们把s75那块地的投标书给我整理出来。” “那不是昨天才吩咐着手的吗?哪有那么快。”汪承轩虽然嘴上反驳,人却已经从椅子上起来了。这人专爱出难题,而且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惹不得! 汪承瑾头也没抬的,“你还闲着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汪承轩其实也没那么闲,老太太叫他多看着汪承瑾,生怕夫妻俩个出什么岔子,“妈告诉我要你今晚带上嫂子回家吃竹笋鸡。”这哪里是他该干的。没有得到回应也就出去了。 门关上好半响汪承瑾才抬起头来,自己下巴那个位置今早被剃须刀狠狠的划了一下。这会摸上去还有些疼。蔓延到脸上木木的像是被谁抽了一耳光似的。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居然逃到了北京!居然还敢拿那样的语气威胁自己,是谁给她长了胆子? ** 褚一航愣愣的看着门口这半旧的粉红色拖鞋。 她走了吗? 霍地放下手中的两大袋东西。 袋子歪倒在地上,东西散落。 他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甚至每个柜子,每个门背后。 她惯爱躲迷藏。 可是这屋子里就这么大一点。 她是真的像上次一样离开了! 褚一航颓废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屋子中央,望着门口的两袋子东西。刚才要是少买一些也许就会堵住她。 可是今天早上他的心情好的得意忘了形,一进超市就发现他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爱吃的蔬菜水果买了很多,还有饼干坚果什么的,就买了满满的一推车。 只是没想到她或许早就准备着想要离开他,今天早上才会那么乖的任他抱着。他怎么就不能把她变小一点呢!像个拇指姑娘那样,他就可以把她揣进怀里走到那里都带着她。 就这样她就跑不了了!永远都在他这里。 那双小巧的脚丫子怎么能那么想要离开,又跑得那样快。 就在昨晚那双脚丫子还紧紧的贴着他的脚背把他冻得够呛,但是他的心却是满满的。像是塞着绵软的海绵,就想那么一动不动的搂着她在怀里一直到老都好。 她是凉性体质。冬天一个人入睡在被窝里,即使是半夜手脚都是冰凉的。和他在一起后他总是给她准备了热水袋,可是她不爱用。每次等他忙完工作上床睡觉才发现她早已经把热水袋踢到一边。迷迷糊糊间又把自己冰凉的脚搁在他的脚面上。一双冰爪子似的手伸进他的腋窝里像只懒洋洋又偏爱使坏的树懒。 尽管这样他还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真正爱一个人就爱得如此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纵容她的小脾气,她的任性还有坏习惯。可是这种让他沉迷其中的心甘情愿的爱里面不包括纵容她离开。 是梦吗?可是她昨晚流在自己心窝子的泪水还没干透,她新添伤疤的手烙过他背上的伤,如今那背上痊愈的伤口如同被撕开了般。 她总是这么坏,干了坏事就溜之大吉,是让他恨不起了属于他的坏宝。 想着她昨晚迷迷糊糊说的那句话,他拿起了电话。 “我是褚一航。” “……” “现在我要你去查一个叫‘苏芷澜’的女人,就是你们几年前一直没找到下落‘苏澜’。她当时冒用了别人的名字从北京离开的。我现在想知道她离开北京当年去了哪里,还有到底是谁给她改的名字!” 他放下电话,知道这里边也许还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因为昨晚她迷迷糊糊的说:褚一航……我们的孩子……没了…… 那一刻他的心碎得七零八落…… 门铃声响了。 是她吗?除了她还会有谁? 她是不是刚才见到自己没回来就出去找自己了。然后两个人就错过了。 他奔到门口扯开房门,脸上准备迎接她的暖暖笑容僵掉了,“妈?……” 邱任英脸上尽是不悦的看向儿子,看着儿子傻愣愣的一只手握住门把,另一只手挡着门框上并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打算。 回头拉过身后的白玫芝,“怎么?不想让我们进去?” 褚一航松了手退到一边,他的眼睛瞟向白玫芝黑色的裘皮大衣一角。他出门的时候从地下车库出来正好绕到公寓底楼的玻璃幕墙那儿,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急匆匆地闪进电梯,只是觉得熟悉也没往别处想。这会看了她这一身,恍然醒悟,“你刚才来过。”他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笃定,犹如一个冰罩子狠狠罩向一副委屈的白玫芝。 褚一航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玫芝显然是听清了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邱任英显然是感应到了,手把白玫芝的手握紧了几分,“她才是你的妻子,你什么态度?” 他什么态度?如若不是这个女人,苏澜不会怀着孩子还在冰天雪地里奔波。褚一航手握紧了。 邱任英似不经意的踢了脚下的袋子,里面还剩的那些未滚落的瓜果在袋子里无奈的晃了晃。迅速打量了一下房间,简朴得可以,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而她这个儿子却固执是占据着这一隅。连她这个母亲也不轻易放进来。 其实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跨进这个房间一步。 如果没有白玫芝今天早上打电话哭得哀哀戚戚的,她是很不想几年前的事情重演。 偏偏苏澜还真的回来了! 邱任英看看自己身边这个双眼通红得又将要落下泪来的儿媳,无视儿子眼里的恨直接把白玫芝安顿在沙发上。 然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确认苏澜不在这里再对儿子说,“一航,你过来!” “妈您有什么就在这儿说!”褚一航不动,尽量平息自己的怒气。 邱任英看着儿子消瘦得厉害的脸,这都是为了苏澜吧!她蹙起眉尖,“叫我说你什么好!如今你又做出这等混账事来!” 褚一航听到‘混账’二字笑了,笑得干巴巴的让人听起来极不舒服,不过难听的还在后边,“妈。我是您儿子。您还真了解我。你要知道这都是被你们给逼的,明明知道我爱她,却要生生拆开我们……就因为这个女人眼里的所谓爱情和你们口中的家族利益。”他的手指直直的指着坐在苏澜原来的沙发上的白玫芝。这个女人总是爱占据别人的位置。 白玫芝被他这么一指头垂得更低了,泪落在膝头。 褚一航厌恶的转开眼睛:“妈,当初我一退再退,都把她置于何地了。可是你呢?你来这里找她了?” 邱任英没有避开儿子悲愤的眼睛,“她不爱你!” “不,她爱我。曾经她很爱很爱我!”他吼出来,“是你们把她逼走的……” “一航,那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她当初可是被我用钱打发掉的。” “妈,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拿钱给她?是不是因为她有了我的孩子,你们逼她打掉?还是什么……”他终于问了出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谁告诉你的?哪来的孩子!如果有孩子她还会轻易拿钱走人?”邱任英无比镇定。 褚一航定定的盯着母亲的脸,任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任何端倪,“真的没有?”他不相信。她昨晚的梦中是那样说的,他听错了? “我说是真的,你难道会相信我?反正她当年是拿钱走人的。其它的我一概不知道。” 褚一航想在母亲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了,事情的真相总会被自己给找出来的。他看着面前这个被叫做’母亲‘是女人眼角皱纹深陷,两鬓斑白的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妈妈,却用那样的方式逼走了自己最爱的人。“妈,从小到大我违逆过您没有,除了这件事儿。这么多年我能为这个家做的我都不遗余力。澜儿……她也许并不算很好,她性情古怪,还不懂得怎么讨好您。从我第一次带她回家我就看出来了。她依赖我,有时候还会拖累我。但你们都没有发觉我有多心甘情愿。我就愿意她那么粘着我。就好像我这一生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值得我心甘情愿小心翼翼的对待。妈,人的一辈子能够遇见这么一个人已经不容易。可是……偏偏……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花费那么多精力来拆散我们?” 褚一航说到这里几乎哽咽。他并不看房间的人,只是缓慢着步子走到窗边。 窗外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布景板上点缀着各种繁复的颜色在缓慢移动。世界也在这个冰天雪地里放慢了速度。 他的一只手撑着冰凉的玻璃,身后一片寂静,他听到自己再次幽幽开口,“她过得很不好!”带着自责和责备的语气。 这个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管她苏澜过的好与不好的。邱任英看着儿子寂寥的背影,“她过得不好怨不得别人。”多么干脆利落的一句话。 “对我来说这很重要,你们不会明白。” 邱任英极力握紧自己的手,“儿子,执迷不悟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的孩子我是不会承认是褚家的孙子的。你们这次是要想怎么做?” 褚一航侧过头来看着母亲阴测测的脸,“妈,我请您不要动她,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不能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他先把自己坚决的态度摆在这儿。 邱任英几步走到儿子面前,“你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要干什么!”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堪,“我只是求您别再管我们的事儿,她对于我来说是我的命。除非您不想您的儿子再活下去!”他转身进入琴房。不想再和母亲这样对峙下去。 邱任英抵住他想要关上的房门,“你还有拓拓!”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隐忍。”他知道她是在提醒他顾忌给孩子一个家,门也懒得关了,“你们回去吧!”自个进去了。 邱任英和白玫芝上了车。 白玫芝早已经不哭了,只剩下红肿的眼睛对着窗外。 邱任英转过头,手指对叠了又摊开再对叠。此时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刚才自己的儿子已经把话当着白玫芝说死了。他一直是一个强势的人。 背叛的滋味她懂,这种挑明的背叛跟让她这个老太婆不好做。 “玫芝……” “妈,我求您,您还是什么也别说!”白玫芝出言打断她的话。 邱任英眼前霎时出现那张隐忍悲伤的倔强面孔。 那会儿正是褚一航婚期定下来的时候。她看着儿子整日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般,知道根源在哪儿。怕出岔子也怕留下后患就决定去找苏澜。要把横生枝节的斩断。 要找到两人的住处并不难。 那天她告诉随从人员在下下面看着,就怕那浑小子从几个看管他的人当中溜出来直接来到这里。 敲开门,她看到苏澜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那样子的表情就跟儿子今天看到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只不过随后那孩子是一种胆怯的恭敬。 尽管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很招人疼,她倒是不想再看到。她想还好今后也不会再看到了。所以她才随着着苏澜小心的引领下坐了下来。 看着娇小的身子消失在厨房门口,好半天才端出一杯茶出来。 她扫了一眼茶杯,绿色茶叶还团着浮在水面。看来这个孩子根本就什么都不会,也许连水都没有烧开呢! 她示意苏澜也坐下来,直接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没有绕弯子。 那孩子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半响,她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她开了口。 苏澜抬起了头问她:真的是一个月以后?为什么不是他来告诉我? 她能看到那孩子脸上的痛苦,直至微红了眼眶,颤抖的小身板。那孩子一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该有多痛。 转开眼看到她那双棉布拖鞋里露出的细白脚裸。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可是他们褚家不需要这么柔弱毫无背景的孩子。 尽管这个孩子的母亲和自己曾经有过闺蜜之谊。 她说:苏澜你能给他什么?他不来见你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钻石和砂砾能比吗? 苏澜用微颤的声音问她:褚伯母您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吗?就一面,真的! 这个要求看似卑微至极。这个时候她又怎么能答应,儿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她直接否定:不行!你想挽救,想做灰姑娘?你应该断了这样的念想。别再做毫无意义事情。忘了他,再去找一个合适自己的人生活。 苏澜低低的重复:合适? 她记得自己冷漠的说:对!合适。你和褚一航太不合适。齐大非偶懂吗? 其实以前她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从小到大这个孩子一直都叫她’邱阿姨‘。直到那天儿子带着她回家说了俩个人的事,而她就改口叫她’褚伯母‘。这个孩子已经走近了他儿子的心,势必闯入他们褚家。不!不!这怎么可以,她这么优秀的儿子应该配很好教养与他们家家世媲美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这个空有一副好模样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对苏澜的那份好感消失殆尽,尤其是这几天儿子在家里暴躁不安的表现更加让她对这个孩子厌恶至极。 她从包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卡放在茶几上说:苏澜这儿有一笔钱,你拿着,就当是我儿子对你的补偿。 苏澜说:这也是他叫您给我的? 她说:不都一样吗? 苏澜把卡推过来说:我不需要这个,我对他的爱不是能用钱衡量的。我答应您的要求,但是请您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她也没有推诿直接把卡又揣进包里。(只是那笔钱最终还是在一个多月以后苏澜又重新收下了。) 她看了眼热气已经褪尽的茶水说:苏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和一航有关的。 她本来说得敷衍,苏澜也没当真,只是说:褚伯母,您别怪他,相爱是无辜的!错都在我。 她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顺利,从始至终这孩子在她面前都没有如她想象那样掉泪。 起身走了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窝在沙发上的孩子,孤零零的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一个多月后…… 和她最后一次见面,苏澜收下那张卡。 她说:你也不过是庸俗这人。 苏澜笑着接受,说:是啊!我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我不过是替自己找到了更合适接受这笔钱的理由罢了。 车窗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车厢里还是很静。司机把车开得很慢,路面有些打滑。这个天气真是糟透了。苏澜不是答应她离开的怎么还是回来了? ** 汪母听说大儿媳一个人去了北京,就忍不住颠怪儿子,“承瑾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她可是有身孕的人,你们都把不看看天气?北京可是还下着雪,你让她们母子两去挨冷受冻?你说她去参加她朋友的婚礼,你怎么不陪着她去呢?” 汪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 汪承瑾听着母亲唠叨,转眼看向一旁幸灾乐祸又忍着不笑忍得很是辛苦的汪承轩。 “妈,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北京那边不是还有她的亲人吗?” 汪母搁下茶杯,“就你放心,这种恶劣的天气该有多冷?” 吴丽插进一句话来,“妈妈,嫂子是在那边土生土长的呢!您老就放心。让大哥给嫂子打个电话嘱咐她少出门就是了。” 汪母一听这句话心神就更不宁了。以前苏澜哪一次离开s市不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做婆婆的一声,到了地儿也要报平安。 刚才她见汪承瑾一个人来的时候她就抽空去一边打了一个电话,这电话里语音提示是对方处于关机状态。她当即隐隐不安。 这会汪承瑾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她结合到小报上的那些个花边新闻――该不会是澜澜离家出走了吧! 她站了起来在几个人的视线中浑然不觉的离开小厅回到卧室,感觉到心里是真真儿的难受。拢了一下身上薄毛衣,这还是那个孩子给自己买的呢! 汪承瑾看到母亲离去的背影,单薄微驮的身子上穿得是她最爱穿的绿色毛衣。心里疼了一下。尽管这样他的脸上还是很平静的。也不管自己的弟弟和弟妹那有些生气的眼光。 汪小汐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孩子长大了,有些时候她还是黏苏澜的。今天晚上一听说妈妈去了北京就变得沉默起来。也许她是觉察到有什么不一样。 汪承瑾看着孩子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这会他冲着女儿勾勾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来,想要和孩子说几句话。 电话进来了! 他站了起来走出小厅,拿出手机往外走,直到客厅的整面玻璃墙前停下来。 外面风雨飘摇无声。而电话一端却传来的是沉痛的哀乐声。除了那刺耳鼓膜的乐声以外还有远远近近的低泣声。 汪承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喂”了一声没人答应,拿下电话又看了一眼。陌生号码。 就在他以为对方打错电话正要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沙哑但还算是清晰的声音,“是承瑾吗?”这个能够准确而迟疑说出他名字的人的声音,让他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是别人惯常叫的“汪先生”或者“汪总”。 这个电话一定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对方那边明显是在操持一个葬礼。 他紧紧握着电话的手起了一层薄汗。 “承瑾吗?我是苏澜的舅舅。” “是我,舅舅。”他底气不足的问。苏澜不是在北京吗?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的哀乐声到了高潮,这声音似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幽冷寒凉让他浑身起了栗子。 他想他一定是冷得出了幻觉,头脑瞬时空白,这个时候才听到对方哑着嗓子说,“澜澜的姥姥去世了。我们希望你们过来。” 汪承瑾卡在嗓子的“砰砰”乱跳的心回落到胸腔。 原来是这样! 他找到自己几乎失声的语言功能安慰了几句,又说他明天带着苏澜过去。 苏澜舅舅表示尽快最好,不过要注意苏澜的心情。挂电话前要他多安慰安慰她。 汪承瑾放下电话另外一种情绪升起来。手机握在手中久久的和心一样沉。直到自己的手被扯住。 他低头看到一张小脸像猫咪一样蹭在他手背,他尽量冲孩子挤出一个笑来。 孩子和他对望了好一会儿才说,“爸爸,我很想我的妈妈!” 汪承瑾看着孩子黑湛湛的瞳仁说,“好!爸爸明天就去把妈妈接回来!” 不能没有她的何止这个孩子。他转到母亲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母亲应声才进去。 汪母此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落地灯下的沙发上,沉稳寂寥的翻着发黄的书页。 随着书页的翻动一股子陈旧书籍特有的霉香涌入鼻端。 汪承瑾见母亲并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他静静的站在母亲面前看着灯光下母亲头上根根斑白的发好半会儿。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白发的数量怎么也数不过来。 他一直没注意到母亲头上的白发是从什么时候起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 房间里很静,除了书页的翻动声音就是呼吸声。而且母亲今晚是呼吸声明显沉了些。 他以为母亲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时,才看到母亲合上书页手掌抚弄着起了毛边的封皮。 母亲抬起头来看他,镜片过滤了她眼里的锐利,仍然可以从她的嘴角深陷看出她是动怒了。 知母莫若子,更何况是他这个早就挑起家庭重担而又孝顺的儿子。汪承瑾极了装作没有看到母亲含怒的脸色,“妈,我明天去北京……” 不待他说出原由就被汪母打断,“如果你是看在我老太婆的面上就不必去了!我就知道你混账!我在装聋作哑下去伤到的还是澜澜,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多少糊涂事儿。我们汪家……还有你对得起她吗?” 汪承瑾站得笔直,倒是头低了几分。母亲性子急,他是知道的。如果不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估计还得怎么着呢! “汪承瑾,当妈的绝不纵容你。也不偏袒谁。不要以为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再丧失良心可她肚子里的还是你汪承瑾的孩子!” 汪承瑾听到“孩子”两个字浑身如同被抽过一般燎痛。 母亲说到激动处整个身子也颤抖得厉害,那散落的几丝白发也跟着颤。 看得汪承瑾心尖尖也跟着颤,他迫不及待的蹲下来双手拉过母亲微颤的手,“妈,您别动气。我听您的,都听您的!” 汪母渐渐平息气息。看着面前这个在人前总是强势的儿子。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汪承瑾,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爱在爬在她的膝头跟她说话。跟她讲他高兴的不高兴的。 一转眼连他的孩子都跟她撒娇好几年了。这个时候的儿子让她莫名的心软说不出半点责备的话来,“那好,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的对澜澜。” 汪承瑾点点头。他知道安抚母亲的情绪最重要,“妈,刚才我进来是想告诉你苏澜的姥姥去世了。我明天一早得赶过去。” 难怪刚才打不通电话,这孩子估计还正伤心着呢!“你去吧!该做的都做,别失了礼数,还有照顾好澜澜,她可不能太伤心。” 汪承瑾答应着,走出门口时汪母又嘱咐几句,这才微微放心的样子。 ** 不知是不是前晚上在褚一航那里睡得太好,昨晚上她几乎整晚上都在做光怪陆离的梦。 一个接一个的梦境,直到骤然惊醒,躺在床上久久的心悸,浑身上下出了一场透汗。睁着眼睛却回忆不出一个梦境的残段。只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姥姥微笑着的脸。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苍穹。任她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 抓过一旁的手表,一看凌晨五点都不到,索性坐了起来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裹着被子坐在露台上边的藤椅里。等待天亮。 天边出现一线浅浅的灰扑扑的亮色,终是慢慢的扩大把京城淡蓝的晨色压下去,也把她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压下去。 终于可以出发了。心里那点不安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一边站起来一边穿上外套。 除了一个包包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轻轻松松的。 以前出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就算是去一趟北戴河,某人也是为她准备很多东西,那个时候她总是抱怨东西太多。 他只是笑,“不是都是我的吗?”直接背上大包,一手拉过她就出门。 苏澜关上房门,再拢拢围巾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这才抬步走向电梯。 走廊里很安静,厚重的血色地毯踏上去毫无声息。 推着餐车的服务生从走廊经过也是目不斜视的。只有偶尔敲开一扇门的恭敬轻微的说话声。 苏澜站在电梯前,从电梯门上那个只露出了半张苍白小脸的身影移到橙红色的不断下行的数字键上。 “叮”的一声是几步之外的那部上行电梯有人下来。 苏澜也没有注意那边。继续看着自己这边即将到的电梯。 “叮”自己面前这个电梯开了,正准备进电梯的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压迫感突如其来。她回过头看到一身乌云般的汪承瑾就立在自己身后。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整个人被他带入电梯里。 电梯里空空寥寥的站着连同他们在内的三个人。 而她的手臂始终被他紧紧的攥着。她只觉得他此刻整个人都是冷的。就像挟着冰雹的一团乌云。他紧攥着她手臂的手刚好悉数把他自己身上的冷传递到她身手臂上。 苏澜暗想要是他一说话肯定能喷出冰渣子来。 走出酒店的大堂,一股冷风扑面。苏澜几乎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 李诚笔直的站在车边替他们拉开了后座。 坐进暖气充足的后座苏澜仍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身旁的汪承瑾让她很不安。 他的侧脸如同冰雕般一点柔和的幅度。她倒是宁愿他如同往日那样讥诮相对或者更加刻薄点也好。 她听见自己木木的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他不说话。 “我要去我舅舅家!我还要去六六那里买一些姥姥爱吃的糕点。” “……” “汪承瑾你发什么神经,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拿这种臭脸和我相对!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她有些气结,连说话也毫无顾忌。 “我就是要带你去!”汪承瑾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不是很冷,苏澜甚至还看到了他眼底的怜悯一闪而过。 就这一眼,苏澜早上出门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咻”地升腾而起。她转过眼想到什么似的低下头,“刺啦啦”的拉开自己包包的拉锁,在包包里面翻找起来。此刻她的包大的如同一只麻袋,她那只小巧的手机却不知陷落何处。 她的额头开始渗出涔涔冷汗。就在她想要把整个包倒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被握住了。 包包瞬时被他抽走。 汪承瑾并不看她,只是对着李诚说,“李诚。” 李诚会意的递过来一个纸袋,隔板也升了起来。 汪承瑾利落的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塞到她怀里,“换上!” 又是一团乌云!苏澜看着怀里这团黑黑的衣服一样的东西,这个颜色……这个是妈妈过世时她穿过一次的颜色。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穿一次这种颜色。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有面前这个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这个颜色,为什么还要她穿上这团厚重冰冷的乌云。 是想要她变成和他一样的温度吗? 可是她已经很冷了。 她忽的把这团乌云抛到脚下,“我要下车,前面就是六六,姥姥爱吃那家的栗子糕。……我要去给她老人家买……” 她的情绪几欲失控的要去拉开车门,下一刻被他牢牢的裹在怀里。 空间太小,她的拳脚用不上,更是挣不脱。苏澜用颤巍巍的声音说,“汪承瑾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她是如此的厌恶他,更加厌恶这个抱过别的女人的怀抱。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求助于他,“我还要去给姥姥买栗子糕……你说呀……告诉我……你这个疯子……” 她的眼泪落进身前的这团乌云里,她的声音也落进去,只剩下低低的哽咽。 汪承瑾不是安慰不了一个人。只是刚才他去查了入住记录。这两天她都在这里,可是酒店里只有一晚的留宿记录。这个时候他能跟她沉默以对已经是他最好的忍耐。 低低的啜泣还在他心口,“苏澜,你的姥姥再也吃不上你买的点心了!” 她猛然收声,抬起泪眼泪水涟涟的看着他不可置信。 抬起手给她擦脸上的眼泪,她怎么有这么多恼人的泪水,冷冷的说,“信不信由你,待会你就知道了。” “胡说!汪承瑾你胡说……你这是诅咒!”她的手开始使劲捶打在他身侧,又挠又扯。 汪承瑾被她烦的不行,冲她恶狠狠的吼,“够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她是真的住手,只是眼泪流得更凶。 他直接推开她,“不信有什么用?这是实事。” 苏澜被他这一推,背抵在车门上硌得生疼。这种痛直钻心脏。是啊!他骗她有什么好处? 汪承瑾捞起脚下的衣服给她扔了过去。 她看着再次落在膝头上的乌云,谁能把她拽出这个噩梦。 显然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身旁是几乎从天而降的汪承瑾,没有一个温暖的人,也没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臂弯。 她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被汪承瑾半抱着下车的。 眼前是一派刺眼的黑白二色,几乎和几年前母亲去世时是一个样子,心里的痛被尽数勾起,她几乎摇摇欲坠。 明明到殡仪馆的灵堂只有短短数十步的距离,苏澜走得格外艰难。 从生到死不过是个短短的过程,可活着的人是怎么也别想轻易跨到死去的亲人身边的。 那个会用木梳给自己梳羊角辫的人、那个总是娇惯着她护犊子般护着她的人真的狠心抛下了她。 汪承瑾被手臂里的苏澜折腾得浑身是汗水。她明明很轻的。此刻却不停地往下坠,他几乎拉不住她了。又不敢用太大的劲。她身上的衣服大的像一个布袋子。露出袖口的手腕细的像一根木棍。 他们刚走进大厅,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这边。 汪承瑾很快看到苏澜的舅舅过来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长辈,此时也是双眼布满血丝。 “澜澜……”苏澜的舅舅显然是看到苏澜这个样子有些不放心的。 苏澜只是看着灵堂中间那个被白菊围绕的透明棺椁。 她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最后伏身在棺椁上悄无声息。 他以为她会嚎啕大哭。这种静静的难过显然更揪心。 “澜澜……起来啊。姥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好过的。”是姨妈在劝她。 李长洲看到苏澜这个样子神色微微抽动,哑着嗓子说,“澜澜是她姥姥一手带大的。哎!……就让她好好儿跟她姥姥告别吧!” 苏澜的泪水默无声息的洇开在冰凉的玻璃上。她想看一看姥姥的脸,自己的眼里模糊一片。 她一边用肥大的袖子擦眼泪,又用另一只手去抹玻璃上的泪水。 手下这么冰,姥姥不冷么? 可是隔着这么厚重的玻璃要她怎么去温暖她的姥姥? 旁边不知是谁要拽她起身,她不让。他们好吵。她只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姥姥。谁也不想理。 她的眼被擦得生疼,姥姥的脸慢慢清晰。和平日了熟睡是一个样子。 为什么姥姥就不等等她,她明明就要过来看她了。 也不知道到她跪了多久,她被他们强制的拉开。带到一边。她靠着墙壁几乎摇摇欲坠。身上的衣服让她陷入身后的白色墙壁里,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 汪承瑾自然是陪着她身边的,她仿佛看不到任何人,她的眼底是空的。 李家本来亲戚就不多,所以整个庄严肃穆的哀悼会上更是冷清。苏澜站到人有些发懵,她身后的墙壁好像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人开始念哀悼词,身前断断续续有人上前来跟他们说节哀顺变的话。苏澜也只是看着自己被泪水打湿的鞋尖。对汪承瑾递到眼前的手绢她也没反应。 汪承瑾只好亲自动手给她擦那眼睛里怎么也流不干的泪水。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长裤,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根根直立。面容严肃,眼神深深的往苏澜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走到老人遗体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 第十一章 说好幸福的(三) 李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待见褚一航,都对他的到来熟视无睹。 褚一航也知道这已经是客气的了!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们估计连赶他出去的心都有。 看到他到来,脸色最难看的还要数李浩。 褚一航还是一一上前去打了招呼。 最后他走到她的面前,“澜儿节哀!” 他这次过来除了来送老人一程,来看看她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深知她对老人的感情。 苏澜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并未抬起头来。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了。像断线的珠子“啪嗒”的往下掉。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 褚一航只看得到她散落的头发下掩不住的长睫“扑棱棱”的像两只抖动湿透羽翼的蝶。那苍白的脸颊旁的绒毛微微抖动。 他不禁心疼。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连给她一个拥抱的勇气也没有。 他怕她难堪。 她身上的羽绒服如同一片宽大的袍子,让她显得那么薄小。 她本来是该他好好疼惜的。可是这个她最难过的时候他却给不了她半分温暖。 褚一航一抬头就迎向汪承瑾凌厉的目光。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视线调开了又深深的看了苏澜一眼。脚下生风从容不迫的离开。 任在场的谁也没有料到褚一航会来。只是在他看向苏澜的眼神让李长洲隐隐不安。联想到上一次见到褚一航的情景,让他感觉到这段孽情没有表面上那样早已经结束。而且刚才汪承瑾看那褚一航的眼神更不像不认识,汪承瑾那眼神里面有敌意还有恨。 李长洲真怕苏澜过得不好,不似他们看到的那样好。她可是老人弥留之际最放不下的。 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外面的草丛里还有零星的雪还没来得及化。 从苏澜的角度望出去,只有微风中摇摆的高大松柏像是嵌在灰色的天幕上。 明明看见那双黑色皮鞋转开了,而且还已经多时。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她不是不想看到他,她只是怕自己在亲人面前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流泪。就在刚才她在听到他镇定略带安慰的声音时,她终于知道他于是什么了! 他是她一直埋在心底的温暖,是她历尽千辛却遥不可及的阳光,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孽爱结束后拼命摒弃的那一部分。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他能抱抱自己。 可她已经是一只仅剩残翼又被蛛丝牢牢缚住的丑陋蛾子,就算她有心再次扑火,也没有那个条件。腹中那个和自己脉搏一致的孩子也由不得她去折腾。 ** 姥姥是在第二天下葬的,一个人就那么化作灰烬装进一个小木盒里。尘世间再多束缚和牵挂都随着逝去化作烟尘。 苏澜和表哥他们走在后面,她身旁的是汪承瑾,尽管这样表哥还是时不时的回头来照看她一下。这是多年前和褚一航养成的习惯。 最开始他并不愿意带着这个总是闯了祸让他们挨罚的小尾巴,是褚一航非要带着她。最后也就成了习惯。 昨晚又固执不睡觉要守灵。苏澜今天脸上更加苍白,双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她这会儿几乎把一半的重量都加在了汪承瑾身上。 汪承瑾也只是默默的托着她。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会坚持要来墓地,浑身又不得劲,估计也不会依靠他。从昨天到现在她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却仍旧挺了过来。 台阶太长,而他们落在最后。歇气的时候苏澜抬头,眼前嵌在铅灰天幕上的是一团团“乌云”,就像是她昨天看到汪承瑾的时候的感觉。这一团团“乌云”不停的朝台阶上方移动,越积越厚。是任何强劲的风也吹不散的。 几年前她的母亲也是被葬在这里的。这堆堆叠叠的墓碑里有多少灵魂是被遗忘的,此刻化作悲鸣的风让人不寒而栗。 苏澜是在这一阵阵不断呜咽的风声里倒入汪承瑾的怀里的。 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了舅舅家的那个小房间里。 她闭闭眼,也许下一秒就会看到姥姥来叫贪睡的自己起床了。 身边有悉悉索索的纸抖动的声音和走近的脚步声。 苏澜睁开眼睛偏偏看到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偏偏这个人还对她摆出一脸冷漠的笑意。他把报纸搁在床边的台子上,“看到我是不是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我们这戏也得做真一点不是?” 苏澜转过脸不理他。她根本没有精力在和他去打一场嘴仗。浑身上下乏力。 裹着被子里的手摸着肚子里已经会轻轻伸展“她”的小胳膊小腿的孩子。“你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 “你就这样不想看到我?”他的话瞬间冷了几分。 苏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门口传来敲门声。“澜澜。” 是舅妈,汪承瑾去打开门。 “我估计澜澜也醒了,”舅妈走进来,“起来,吃点东西,可不能苦了孩子!” 苏澜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汪承瑾拿过枕头给她垫在背后就出去了。 舅妈手里端的是一碗酒酿汤圆。她笑得温和,“家里一时半会也没准备什么菜,今天大家都吃的这个。我给你在灶上留了一碗。也是想着你爱吃这个。” 苏澜接过冒着热气的碗。暖呼呼的在手心,“谢谢舅妈,就知道您疼我。” “赶紧吃吧!少贫嘴。冷了味就不好。”舅妈把被子给她拉高一点,“哎,要是你姥姥知道你有了孩子指不定怎么高兴呢……糊涂了几个月,到去的时候还算清醒,也怪我没看好她……” 舅妈看到苏澜脸上重新涌上一股悲悯,断了话头,“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吃。身体好才要紧。你看看你这是没认真吃东西还是怎么着。怎么就那么瘦?人家怀孩子不胖40斤也得胖上20斤。” 苏澜咬了半颗汤圆,滑腻的在嘴里,还是一如当初的味道,只是她真没什么胃口,不过是在舅妈的注目下,她不想拂舅妈的好意。 这房子里不止她苏澜一个人难过。可他们却还要照顾她的心情,“舅妈,姨妈呢?”她吃下小半碗,又喝了一口汤。才问。 “送你小表哥他们去机场了,你小表哥他们小两口也忙,多呆一天都不行。” 舅妈拿过餐巾给苏澜擦嘴。 苏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去自己擦。 舅妈接过她手上的碗,“我厨房里还有点事儿,你再睡会儿。”她走到门口替苏澜掩上门。 苏澜其实也不想睡了。屋子里空调有点高,她趿拉着床下面的棉鞋,打开门。 走廊一端有个不大的木窗,本来阴暗的走廊被窗口立着的人挡去了大半光线,显得黑沉沉的。 那个人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着她,手上正夹着半截子的烟。 苏澜皱眉,那烟味让本来憋闷的她更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汪承瑾若有所觉的手指一掐,那昏暗中的点点猩红从他指间消失。 苏澜也没想多留,几步开外就是楼梯。她抬脚欲走,就听见他说,“我待会要去城里。明天我派人过来接你。” “嗯。”苏澜应了一声直接下楼。 汪承瑾手里还捏着那半截变了形的烟盯着她刚才所站的位置好一会儿才下楼。 楼下沙发上坐了一圈人,在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到他都向他打招呼,李浩甚至腾出一个位置给他。 那个位置正好在苏澜旁边,她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平淡。 汪承瑾一副毫不介怀的样子走到她身边用手替她理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发丝。对大家说出告辞的话。又轻声对苏澜说,“照顾好自己,我明天来接你。” 他的话足够让在场所以的人听见。 李浩和李长洲送他出门,汪承瑾一边客气的道别,一边用眼睛看了一眼沙发上那颗不发一语不曾回头的头颅。迈开步子朝院子里的车走去。 李长洲和李浩注视着汪承瑾离去的方向,父子俩心里都有事儿。 院子里那棵老树光秃秃的,冬季里萧索印证了整个北方的样子。 门口的风有些大,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他们家的庭院小,总是觉得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和这里格格不入。而屋子里的苏澜却能和这里融为一体。李长洲现在不确定如此大的两个人真的能够比翼齐鸣? 以前他们就觉得苏澜和褚一航不合适,现在看起来汪承瑾和苏澜也不合适。他知道不是他们家的澜澜不够好,而是她太善良了。 李长洲坐进屋子对着散漫的卷在沙发上的苏澜说。“澜澜到舅舅书房来一下。” 苏澜愣了一下倒是反应很快的跟着舅舅身后进去,打小舅舅很少有叫她去书房单独说话的时候。 书房的窗是半敞着的,能看见后山上枯黄一片,有寒风从窗口吹进来。 苏澜打了两个喷嚏。 李长洲倒是手快的关上窗子。开上空调。如果不是有事要问她,他是不会把她叫到这个冷屋子里来。 他在宽大的木椅上坐下来,让苏澜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孩子估计这几天折腾得够呛。顶着黑眼圈,眼皮还有些浮肿,巴掌大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他还记得以前她有个昵称叫“小苹果”,还是她舅妈给起的名。小时候她的脸圆润饱满,双颊酡红,活像一只小苹果。 苏澜此刻见舅舅不说话,笑着问,“舅舅您是在担心我吧!” 这孩子就是太通透聪明。“你这孩子以为舅舅爱管闲事!”他含笑端坐在椅子上如同拉家常一般问,“那你说舅舅担心是什么?” 苏澜看着舅舅一直面色如常的含着笑,不禁心酸。舅舅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如果让他为自己操心就是不孝。舅舅是一个质朴的人,兢兢业业在一家国营厂上班,到了老才混到一个厂长头衔。他对人总是笑微微的。尽管是这样苏澜知道这个问题她回不回答接下来的话题都不会轻松的。 “舅舅我不是怕您操心吗?” 李长洲果然敛了眼角的笑容,“澜澜,褚一航来不是偶然吧!按理说现在你和他毫无纠葛才是。”他把纠葛咬得很重。褚一航过来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而是带着痛惜带着笃定,进屋子是第一眼就精确的找到她的位置。 苏澜看着面前这张乌沉沉的桌子,“舅舅,他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是请你不要担心我会被迷住了眼睛。”她说的是实话,像是一种保证。她是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做错。 她知道那样没有结果,而且她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而褚一航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舅舅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的眼,一点都不轻松。 苏澜胸口很闷,有点喘不过气,“舅舅,我都是快做妈妈的人了,孰轻孰重我还是有分寸的。” 李长洲站了起来,他能看见外甥女死死绞在一起的青色手指,“澜澜你不要怪舅舅,我知道多年前那件事你一直心里不舒服。那个时候也是最好的办法。只能让你跟着苏立沛走。” 苏澜的头更低了,“舅舅,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的。” 屋子里有叹气声,“汪承瑾和我们不亲近,能说的就只有你。舅舅就怕他对你不好。” 苏澜摇头,默默地松开手指,这一下松开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通”的声音。浑身上下也如同弦被松开似的。眼中死死闭合的泪腺也跟着松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舅舅,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我会好好过下去。” 说完似要印证自己的话的坚决一样,她抬起头来冲站在自己跟前的李长洲一笑。 李长洲分明能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水光,他偏过头佯装没看见,呵呵一笑,“那倒是还有什么能过难倒澜澜的!”但愿经历那么多的她能过一直好好儿的。孩子到底是大了,很多事情还是她自己去解决。 “这次回来,你打不打算去看看苏立沛?”他听人说苏立沛几次三番的进医院,恐怕时日不多了。 苏澜一听到父亲是名字脸上蒙上一层灰。点点头,“我上次答应过他的。我说一回来就去看他。” 李长洲深知这孩子心底软。恐怕就算苏立沛没找她,她知道他病了也会去看他的。“是啊!你应该去看看。虽然我们再不怎么待见他,他还是你的爸爸。”他们的恩怨他是放不下了。孩子是不应有仇恨的。踱到书架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出去吧!和你哥哥嫂子说会话,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苏澜出去了。 李长洲看着苏澜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轻松。自己妹妹唯一的骨血。这性格和她妈妈差不多的,就怕她会和她妈妈一样一条道走到黑。 下午李长洲和李浩父子俩个出门去了。苏澜在厨房和舅妈表嫂说话。 她本来是要帮忙择菜什么的,被推了出来。这会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听着舅妈唠嗑,看着砂锅里“咕咕”的往外冒着热气心里暖哄哄的。 院子有车的引擎声、关车门声音正好断了舅妈说话声音。 苏澜站直身子她知道是姨妈回来了。 舅妈也说。“瞧我还以为老俩口和小俩口一起飞上海了啦!” 李姝正好推门进来听到自己嫂嫂的这番话,笑着看着苏澜,“说什么呢!嫂子这是嫌弃我总来唠叨你吧!今儿澜澜在,就算你烦我,我也在这儿了。”她走近苏澜给了她一个拥抱, 李姝力气不大,足够亲昵。 “你啊!总是在理。合着我今晚做的这顿得巴巴等着你来吃!”舅妈打趣。 “我才懒得跟你斗嘴呢!”她拉过苏澜,“走,咱们娘俩一边聊去。” 苏澜挨着李姝坐下就搂着她的手臂,脸不住的磨蹭姨妈的肩膀,像只小猫。 姨妈伸出手摸摸她的发,“怎么要当妈的人越来越爱撒娇了?” 头顶的手很轻,像暖风拂过。苏澜眼眶被凌乱的发扫得发酸,吸吸鼻子,“我在你们面前就是一孩子。” 李姝手顿了一下,停在她头顶的两个发旋上。这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变得刀枪不入似的。遇到事情还总是暴露出她柔软的一面。她说她好,他们就信了。 如果真的好,她眼睛里的笑不是就这样虚虚的浮上一层,而是有光华从眼睛里溢出来。整个人也该是光彩夺目的。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她。 苏澜半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李姝笑着说,“困了吧!去睡会儿!” “不嘛!我不困,您就是嫌我粘你,我偏要!”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小没良心的!姨妈是怕你这样靠在不舒服。”她的手骨梳似的一下下穿过苏澜海藻般的头发,“你看看你这头发哟!毛毛躁躁的。典型的营养不良。你就在这里多住一阵子,我们好给你补补。” 她倒是想来着,可是她不能。 故意皱起好看的眉毛,“才不要呢!我最怕你们这所谓的’补‘了,那个药膳什么的能搅坏我的味觉。” “你呀!这嘴叼的劲谁受到了你!” 苏澜呵呵笑起来,眼睛眯眯的,“所以我才怕你们嫌我烦,你们一烦就碎碎念。” …… 第二天苏澜并没有等汪承瑾派人过来接她,她就让姨妈送她去苏立沛住的地方。 姨妈开的车,舅妈也跟着。她们把苏澜送到地儿,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都有些难舍难分。 她看着姨妈的车走远,又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进去就看到甘萍从里面出来。 苏澜笑了笑,“甘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出来了。” “这小区里弯弯道道也多,怕你不好找,你爸爸知道你要来老早就催我出来接你。”甘萍接过她手上提的东西,“这房子也是你爸爸退休来后买的,住在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挺好的。” “爸爸最近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在s市相聚以后,’爸‘这个称呼已经不那么难了。 甘萍摇摇头,叹息一声,“从s市回来后,这都几次住院了,人都瘦的不成人形。这胃口也不好……”甘萍几乎说不下去。 苏澜没说话,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是难过的。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甘萍解释,“灶上正熬着中药,哎!这不管什么药也不管用。” 苏澜在客厅没看见苏立沛,跟着甘萍推开半掩的卧室门。 苏立沛正半倚在床头,屋子里除了一股药味以外还有一股久病不愈的味道。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睁开眼睛,像是一直等着自己的女儿。眼神澄明,只是蜡黄的双颊深陷,他扯出一丝笑,“澜澜……过来”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向门口的苏澜。 苏澜脚下一滞心里泛酸,这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上前去轻轻握住父亲干燥温暖的手,这才知道自己的手是冰凉的,连忙把父亲的手放入被窝,“爸……” 苏立沛从被窝里掏出热水袋给她,看出女儿难过,颇有些欣慰,“不碍事,谁都会走到这一天,只是爸爸比别人走快了一点。现在爸爸还在跟时间作斗争!” 甘萍难过的转了出去。 屋子里有些热,这只坐了一会儿身上就热哄哄的。苏澜看到父亲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把热水袋放回父亲的被窝里,“爸爸,桐桐还没毕业呢!您还没有看到桐桐娶媳妇儿,生孩子呢!” 苏立沛笑了起来,“爸爸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走了以后这个家,你还得经常来看看。” 苏澜没有答应,“爸,您别想着撩挑子,我几时能回来一次。” 苏立沛问她,“你姥姥去了,我们也没能来……承瑾昨天倒是差人送东西来了。他底下的人说他走不开。” 苏澜点点头,她倒是没有料到他会做这些的,“爸,你睡会儿,好好养病才是。我这出去坐坐。” “也好陪你甘姨聊聊。” 苏立沛这身体差了不少,这多说会话都犯困。每天要用大剂量的止疼药才能熬下去。 苏澜出去的时候甘萍正好把药从灶上端下来,放下防热手套。看见苏澜,“澜澜,等会我给你泡茶,这水还没开呢!” 苏澜看到另外一个灶上的一把水壶正从壶嘴冒出热气来,“不用放茶叶,我就喝一杯白开水就好。”早上吃的舅妈做的包子,这会儿有点渴了。 甘萍扶额,“瞧我这记性……孩子会动了吧!” “嗯,动作不大。”苏澜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来。 这时水开了,甘萍回身关上火,从柜子里拿出白瓷杯子,正准备倒水。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苏澜离得近,说,“我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身长玉立。 看到她皱眉,而他一双平静无波的眼寒凉起来。 苏澜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甘萍说,“承瑾来了。我就寻思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原来你们两个商量好了的。”她端着那只杯子搁在茶几上,“我这就去给你泡茶去。” 汪承瑾走进去坐了下来。 苏澜关上门,屋外可真够冷的。在门口只站了这一会儿,整个人被风吹透似的。她走过去在汪承瑾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离得稍远。自顾自的端起那杯热水,她听到汪承瑾倒是嗤笑声。 她抬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 轻巧的脚步声从里面出来,苏澜看见甘萍端出一整套茶具出来。 甘萍笑着搁下茶具,手指灵巧娴熟,一边专心致志一边说,“我很久不曾摆弄这些了。你爸爸一起每天只要在家,我必然要给他泡茶。” 苏澜看着她低头素淡的眉目有一层怎么也化不开的愁绪和暖光。 她转开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的妈妈。忙碌不堪的人生里那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夜半备课的时候手边永远是一杯玻璃杯盛好的茶水。而那茶叶也不见得多高级,甚至可以说是质量低劣。 现在想来:谁说妈妈不幸福。也许妈妈看到爸爸这个样子指不定该是怎么样的难受呢! ** 午饭时苏立沛见女儿女婿都在一时高兴,便要求也在餐桌上同坐与大家一道用餐。 甘萍面露难色,却拗不过他执拗的表情同意了。 苏立沛勉强下地站稳后,就不让任何人扶着。一步步的缓慢挪向餐厅。 堂堂五尺男人在面临死境时,尽管很坦然坚毅,还是一直努力的活得有尊严。 苏澜记得苏立沛的个子一直很高的。如今整个人仿佛萎顿下去。那挺直的背被疾病折磨得压塌了梁。 汪承瑾反应快的抓起沙发上那个厚褥子妥帖的铺着主位上。 坐下来时候,一时间大家都不出声,也没有谁动筷子。 苏立沛倒是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末茄子。 苏澜正想阻止,汪承瑾不动声色的压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的饭是她做的,她听甘萍说苏立沛如今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能吃芙蓉蛋羹。所以她做了几样小菜又做了一碗芙蓉蛋。 没想到他偏偏挑了最辣的一盘茄子吃。 苏澜把水杯递上前。 苏立沛吃下茄子说,“是澜澜做的吧!我这可是第一次吃你做的菜呢!” 甘萍默默的转过眼。 苏澜还算是镇定,给他舀了一勺子蛋羹,“爸,您要是爱吃。等您好了,我就变着样儿给你做。……这蛋啊,也是我给做的,您尝尝……” 鹅黄的蛋,润泽好看,又香气十足。苏立沛点点头。 人生得意的时候有很多,错过的也不少,唯今生活中的点滴弥足珍贵。 几个人都吃得不多。苏立沛身体每况愈下,才坐了不久就出了一头汗水。 苏澜征询了他的意见,“爸,进去躺会。” 苏立沛点点头。他其实这会已经撑得太难受了。 几个人才七手八脚的把他给弄进屋子里。 苏澜去给他打来一盆水。拧了毛巾给他擦脸。 他勉强睁开困顿的眼睛,“澜澜,爸爸对不住你……” 苏澜手下动作没停顿,甚是轻柔的擦过父亲脸上每一道褶子。摇摇头,“爸,您困了就别说话啊!” “几年前……”苏立沛声音甚是细。 “爸!我说过不怪你!”她当年就说过不怪谁的。 苏立沛想说的话被苏澜打断以后就闭上眼睛,轻轻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希望我是对的……” 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苏澜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瞬时人如同虚脱般靠在门扉上深吸了一口气堵住喉头那股酸涩。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汪承瑾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怎么会放过自己这逃到北京都去了哪里呢! 苏澜向甘萍告辞后就随着汪承瑾离开。 苏澜走得很快,身后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她不想在看他一眼,多一眼就得多一些恨。今天早上她是故意的,故意没有等他的人来接自己。还把自己的电话给关了。没想到他还是找了来。 以前她从未去尝试恨一个人,现在她是恨他的。 汪承瑾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娇小身子透着倔强和刚毅还有生疏。 这样的她真可气!难道她不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吗? 走下电梯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她跟自己越来越远。他的车就停止单元门口。 苏澜脚下没停的越过他的车。 汪承瑾拿着钥匙按了一下,车子响了一下,车灯也闪了两下。 可是她根本无动于衷的继续往前走。一副和他毫无瓜葛的模样。 这下汪承瑾的怒火被一下子激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追上她,捏着她的手腕子就往回拖。 苏澜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人怎么不分场合的发火。 “苏澜,你别不知好歹,我真tm想要捏死你!”他手上的力道本来就不轻,随着这句话手劲就更重了。 苏澜本来就被他这突然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小脸上的惨白就被一股讽意代替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上的窗口带着恳切的低声说,“你放手。非要在这儿发飙么?” “我的忍耐是有个度的,你就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他把她拖到车边。 苏澜看着车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火。她是真的不知道这车是他的,刚才低着头也没有注意这些。她没开腔,随着他的力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界限不是她划得了的! 汪承瑾发动车驶出小区,“苏澜,你怕了?”说完他笑了起来,笑声含着讽意。在整个车厢里打着旋。 苏澜看着他得意的样子,配合他自嘲的笑着,“汪承瑾我不想跟你示弱。可我毕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爱怎么想都随你吧!反正你都习惯自说自话!” “自说自话?苏澜你和褚一航也是我自说自话出来的。我tm就那么爱给自己戴绿帽子?”汪承瑾一拳头打在方向盘上,这个女人居然说自己凭空捏造。 “汪承瑾你根本就没有心的。所以你才不会疼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苏澜有意为之,而是你给造成的。我和他怎么样不是我想要的。” 汪承瑾脚下油门一轰,一连超过几辆车。脸上冷得像是要敲下一层冰。“你就这么犯贱?” “你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也就罢了!这会儿反过来指责我?”苏澜心里狠狠被刺了一下,想到那天那个场景。 “你和他不也是!快活到要我来承担一个拖油瓶。你以为呢,他会真的要你回去,你不过是他没有要到的玩具。”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不是吗?”这里已经是他入住的酒店。 让她该说什么好?苏澜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她知道他是想看她怎么失态、怎么难堪。她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眼波流转,比墨还黑的眼睛染上了一层快意,“呵!是啊!我凭什么不承认。我一直都没有奢求过什么,我也没有说过这个孩子是你们汪家的骨血。你汪承瑾能干的事儿我苏澜怎么就不能做了?你可以让别的女人怀上你的孩子我怎么就不能和我爱的人去生孩子。”她停了一下,手指捏得死死的。“我就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让‘她’姓你们汪家的姓。你又怎么着?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妈妈,就说是我苏澜生下的孩子姓‘褚’……”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力量推倒在椅背上,随之而来的是颈部一紧。 “你给我闭嘴!” 苏澜看着眼前这个近在眼前的暴怒的脸,发不出任何声音。 汪承瑾额头上青筋凸显,手上也是。这张动人的樱花般的唇吐出的话为什么就像是带着钩子的刀,刀刀下去拔出来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怎么就能拿捏得那么好的说的那样不知羞耻。 他带着狠劲把双手掐在她细细的如同天鹅般高贵不可折的脖颈。 苏澜成功的闭了嘴。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她努力的瞪着眼想要把他给看清楚。胸腔有股闷闷的痛,似要爆裂开来。 张大嘴想要大口吞咽四周的空气,伸出手想要拉开他的手,可是徒劳。生机被堵得死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和脖子上的那双手挣。 手无力的垂下去,想要最后去摸一下此刻在肚子里比以往几次踢踏幅度要大一点的孩子,都没法办到。眼前发黑,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在她就快要失去知觉时,她的眼前又爆开朵朵烟花,耳朵嗡嗡作响,有谁在说,“澜儿,我爱你……” 汪承瑾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黑玉一样的眼睛空洞下去,一片灰败。一滴清泪划过她青色的脸颊如同一颗闪亮的星星。落在他坚硬的心底溅开来。 他突地收了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差一点点就掐死了她。 他看着她苍白的手指护住喉部大口大口的吸气,心里的悔恨油然而生。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失去她的。而且是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刚才自己真是魔怔了。 苏澜在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感觉脖子上的力量一松。大量的空气从她微微张开的嘴涌入时,她本能的艰难吞下大口气。这一口吸入犹如差点被饭噎死的人给灌入了大口的水,从胸腔失去闷痛的知觉的她又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痛蜿蜒直下。她不得不紧紧的抱着自己脖子让那股疼痛轻一点。 劫后余生的她很后悔。她刚才就差点让孩子和她一起赴死。刚才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汪承瑾看着她这个样子心木木的痛了。是真真的为她而痛。犹豫的伸出手搁在她的肩上,却被她利落的躲开。 收回手,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下车,躲瘟疫一般躲着他。 他跟着下去,看到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立马去扶起她。 苏澜努力的甩开他,声嘶力竭,“你滚!……滚……” 她立在寒风中抖抖索索、跌跌撞撞。眼里有深刻的恨意。那个从她破碎喉头里冲出来经过牙齿缝的“滚”字是那么真切刚毅。 汪承瑾不是一个绅士,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他从衣袋里掏出房卡上前几步塞到她手心,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现在回想刚才他失控掐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求饶、没有绝望,而是用她那双随时都可以让人溺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 手中被塞入一个卡片似的东西,她依稀知道是这家酒店的房卡,浑身脱力般,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想要睡一觉。 脚步走得实在是慢。是她根本快不起来。 褚一航和白纪峰在酒店餐厅里结束了一次不愉快的谈话往外走。 两个人都不多言。该说的刚才在里面已经说了。 褚一航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跟他打太极,倒是痛快说出自己想要说的。他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白玫芝。从来都不是。 只是他一番话说出后,很长的时间里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这饭局是白纪峰设下的,他本来是抱着责备和试探的心态,倒是没想到褚一航态度坚决。 “这几年虽然我待你妹妹不好,但是我问心无愧。当初她和家人逼我的时候我就把这其中利害告诉她的。这场联姻并非我的意思。生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你也很清楚……我承认我有错,可我已经为了这场错误的婚姻买下了沉痛的单,我不想再失去我爱的那个人。”这是两个人离开包间褚一航最后说的话。 白纪峰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妹妹这场婚姻是始末。想想也怨不得褚一航。 酒店的自动感应门在他们身前开了,冷冽的空气涌进来。 褚一航停下脚步。 白纪峰疑惑的看着站定的他。他从未在褚一航脸上看见的温情脉脉此刻在他脸上出现。还有仿佛能让整个冬季回暖的眼神一丝不错的看着前方那个低着头的娇小身影。 那个穿着蓝色短大衣的女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如同一朵轻盈的蓝色的小花轻易撞进别人的眼球。 白纪峰看不到她的脸,他可以肯定能让褚一航用温柔眼神牢牢罩住的女子肯定不一般。 白纪峰没有动,只是站在一边饶有兴味的想要看个究竟。根据他的判断这个缓慢移步的女子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儿。 苏澜浑然未觉的走着。直到她撞上了一个人。然后又被这个人牢牢的锁在怀里。她昂起小脸就看到褚一航带着心疼的眸子。 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褚一航看着她茫然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一般木然。 他一手托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轻轻摩挲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怕吓着她似的喃喃低语,“澜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褚一航,是你的褚一航……” 褚一航? 她用纤巧冰凉的手指颤巍巍的抚上他清俊的脸,直到停止他紧拧的眉峰中间,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太困了! 另一只手上死死拽着的房卡滑出手心,砸在地上。 白纪峰上前几步拾起来递给褚一航,“这是她掉的。” 褚一航接过,一句谢谢。 打横抱起自己心爱的宝贝向电梯走去。 他的心时而焦灼、时而寒冷,她总是让他放不下心。 在电梯里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把她往自己的怀里贴紧了。让她半张小脸掩在自己的胸口。如果是她醒着的时候她是断然不会让他这样在人前抱着自己的。就算是伤到脚,她也只是让他背着。她总是那么腼腆在意。 白纪峰看着俩个人消失的方向,他总算是懂了自己的妹妹为什么没有一点胜算――刚才的两个人,任谁看了都否定不了这样的一对。褚一航的温柔仿佛是为她而生。那个女人虽然脸色苍白,但真真的美得不可方物,那掩在微微凌乱发丝下的小鹿般的大眼,仿佛能装下世间万千美好。 褚一航并没有使用自己手上的这张房卡。 而是带着苏澜去了自己在这个酒店的长期包房。这个地方是他躲避白玫芝时又不想回他和她的家才来的,主要是这里离公司近。没有想到此时倒是派上用场。 他把她抱得卧室宽大的床上。为她脱去鞋子。此刻这双脚正在自己的手中,它们终是累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停在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她刚才那个毫无生气是样子有惹人心疼。那划过他脸上没有半分温度手指让他难受。 褚一航放下她的脚,怕她睡得不舒服,就为她脱外套,再给她盖上棉被。 她黑色如海藻般的发铺洒在雪白的枕头上,丝丝缠着他的心。指尖循着她的沉静的小脸轻轻抚摸,想着刚才她也是这个样子抚着他的脸。只是那个时候她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褚一航的手指无意划过她薄薄的樽领毛衣衣领,眼前是情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谁这样狠心!带着要置她于死地的狠劲。 她那洁白的脖颈上有好几个指印,那红得发紫的指印触目惊心。 这个是他的宝贝,怎么到了别人那儿就成了厌弃了? 他替她拉高衣领,站起来在房间踱步子,像是一个困在牢笼里的困兽。一拳打在木质茶几上却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怒气。 他拿起电话,等电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的望向那扇关着她心爱女人的房门。心里却在说:汪承瑾我本来还不打算现在动你的,是你不知趣! 要说如今的褚一航做事还有什么顾忌的话就只剩下苏澜这个人了。世界上独独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牵挂,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仿佛生命赐予你爱一个人的力气都是应她而生的。 ** 那漫天的花火璀璨夺目,心随着烟火冲上天的刹那跃动着炸出朵朵花火。他拥着她坐在引擎盖上,替她捂上耳朵。 尽管三月山顶夜风凉如水。但是那个怀抱是火热的。 她翘起脚,昂着头看着他的脸。 果然他也专注的看着她。那黑亮的眸子有宠溺和满满的爱意,还有小小的一个她。 他们之间隔得那样近,呼吸相闻。 她那个时候就傻乎乎的想这一辈子就是他了…… 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在耳边响起,“澜儿,褚一航爱你……很爱很爱你……” 是啊!她的褚一航爱她,很爱很爱她的……可是后来她却不得不承受没有他是日子。 苏澜醒过来,脸颊边凉凉的。 她知道自己又哭了。再美的东西消失得也越快。她曾经拥有过的两段爱情就如同梦中的花火,陨落之后就只剩下遍地残骸和空气中浓郁的气味。那还有美丽的痕迹。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薄薄的柔光透进眼帘。 屋子里响着“笃笃”的声音。 她望着白色天花板上那盏未点亮的水晶灯,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试着动了动,就听到不远处一阵东西的滑落声,接着便是很轻很急的脚步声。 然后她看到了他。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撑着手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自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看向屋子的一角,笔记本摆在圆几上,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件。估计刚才她听到声音就来源于那里。 她不知道汪承瑾找不到自己会怎么样。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皱起了眉毛。 褚一航看她的一系列小动作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今天晕倒了,我去倒水。你别动。” 苏澜果真没有动。现在的她比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安静多了。那个时候只有他听她的。很少她会听他的。 她只是看着他比以前更宽阔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很快就回来。 她听话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一杯水很快见底。 她把水杯抵还到他的手上,冷不防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嘴角。 苏澜只是看到他脸上那柔的暖哄哄的笑,听到他在自然不过的说,“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澜是听懂了。只是她很木然。 褚一航把被子放下,自己坐在床边。“澜儿,此时我并不能给你想要的全部,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来。我们现在需要是i时间。我很快就能和她离婚了。那样我就能够娶你。” 时间? 苏澜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被角。她并不需要他的承诺,她根本要不起的。多年前没要,现在更不可能要。 苏澜还是不说话。 褚一航看着她那扑朔闪躲的眸子,知道她是在逃避。只是他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光想想都怕。“澜儿……”他求她一个回答就那么难吗? 苏澜轻启了好几次才吐出几个裂帛般的字,“这是哪里?” 从这几个破碎的音节中知道她这是伤者喉咙了。褚一航拿出电话打电话叫医生。 苏澜看的他打电话。听到“张医生”几个字眼就一把拽过他的电话,使着浑身的劲把他的电话扔出好远。 “砰”电话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变成几块。 苏澜死死的看着他的眼睛,怨气十足。“我要回去……”她每说一个字嗓子就疼一下。 “不!”褚一航死死的抱着她,他怎么能够放她离开,再看她去受伤,他做不到,“不许!” 这里是他在郊区的一个别墅。刚才他见到她受了伤就果断把她转移到这里来了。 苏澜被他紧紧的抱着,心里闷痛。她不能不回去的。 眼泪横流,是她无奈的最好诠释。她留着泪头伏在他的胸口,牙齿隔着衣服又给他咬了下去。 由轻到重,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褚一航其实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的。只是她的哭声挠他难受。 “澜儿……求你别闹,啊……宝贝……” “回……去……”她松开牙齿,想大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的声音哑的可怜。她想告诉他她不能做一个没有责任的母亲。她要给孩子一个家。她也不能做他婚姻的第三者……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讲明白。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说。心急火燎的使劲用头去撞他。 褚一航用手隔着她的额头,怕她受伤。她还有孩子呢! 苏澜固执的使劲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这哪里是在跟他生气,她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最后他无奈的妥协,“好!好!别闹。我明儿一早送你回。” 苏澜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不……”她一双眼睛血红,眼泪是怎么也收不住,像是一朵开败的梨花。 褚一航放开她站了起来,看了她哭得惨兮兮的小脸好一会儿,他是知道他这是留不住她,就依她的吧!还是有些气,“你自己穿好衣服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他想也许事情可以缓一缓,等所有时候都有了眉目再说。 苏澜起身简单的整理一下自己走了出去,褚一航站在屋子中间,他头顶的水晶灯流泻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得那样不真实。尤其是那双眸子发出湛湛的光。他一直都是站在最亮的地方。而她一直都是生活在暗黑里的一个动物。这样光彩夺目的褚一航她要不起。 苏澜看着这样的他,想起他说要她等她的的那些话来。慌张的转过眼睛想就这样从他眼前经过。 她走得有些快,就在快要越过他的时候,又被他捉住了手臂。 苏澜被他这一拽心里莫名的火腾的升起。红肿的眼睛忿忿的看着他。 褚一航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她怎么就那么多的气,但只是把房卡放到她手上,“这是从你手上掉下来的。”然后拽着她的手出门。 苏澜被他拉着从旋转楼梯上下去,入目之处无不奢华。楼下客厅是金色调的,进口家具,各种精致到极致的摆设。客厅相连的小厅无一例外的有一架白色博兰斯勒。 “澜澜,我在世界各地都购置了房产,各种风格的都有,就连小木屋也有。就想着也许你就在那某一个地方,要是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就不想再回来的时候,刚好那里也有我们的家。”褚一航不管她想不想听,他还是说给她听。 他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却没有给过她最需要的。 苏澜被他带到车库,然后被他按进座椅里系上安全带。 褚一航上车,把车开出院子里,苏澜从车窗看出去,整个小区静悄悄的,除了苍白的灯光下一栋栋偶尔有灯光的楼,几乎看不见人影。这里估计才新建成了。 “澜儿想吃点什么?”他急匆匆地带她过来,这边偶尔有人打扫,冰箱里空空的,除了水和啤酒什么也没有。这个时候他也饿了,更何况是有孕在身的苏澜。 “蘑菇……汤。”苏澜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褚一航笑了,她以前最喜欢的一道汤,奶油蘑菇汤。 他的一只手手移过去抓住她的手,眼睛看着路面,“澜儿啊,要做妈妈的人了。别动不动就生气。记得保护好自己,你不是一个人啊!”他的语气轻缓妥帖。 冷清的别墅被甩在后面,走了一段空寂路面,渐渐的进了城。 褚一航带着她去了一家西餐厅,看她美美的吃了一顿饭。然后再带她去医院开了一点治嗓子的药,医生开处方时褚一航再三强调苏澜有身孕。 他是怕她吃了不该吃的药。 ** 苏澜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屋。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打开灯几间屋子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汪承瑾的人。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他再逮到由头发飙。 她伤的起,孩子伤不起的。 打开卧室的衣柜,果然有几套商标没来得及剪下的衣服。她挑了一套样式保守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她洗好澡出来,便闻到一股烟味。直觉告诉她汪承瑾回来了。 她走进客厅,果然汪承瑾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正在燃烧的猩红火星。靠在沙发上半瞌着眼睛似乎有深深的疲倦。那烟灰已经积了好长一截。 苏澜看到茶几上摆着水果沙拉、火腿和牛奶。 她转过身想要回卧室,光着脚踏着猩红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就在她以为自己逃过他的视线的时候他说话了。 “过来!” 苏澜只是转过身,并没有打算过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张脸除了疲倦还有阴寒。 汪承瑾看着她没动,又说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吧!” 苏澜又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食物。她能感觉那寒凉的目光似在她身上刮过。她有些难过的摇摇头,他不管她行不行? 她转过身去,继续往里面走。 仅仅走了两步就被他抱住了。铁钳的样的手环在她胸口。 他贴在她耳边说,“苏澜你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她还是摇着头。 “我问你!你哑巴啦?” “睡……觉……” 他终于听到她的回答,可是声音如同被砂砾磨过似的。看到她湿头发下美丽脖颈上那几个丑陋的指印,心里被狠狠的戳了一下。旋即放开了她。 他到底做了什么? ** 褚一航从办公室出来,毫不意外的看到白玫芝正朝着她走来,一副恰到好处的妩媚笑容。 褚一航不禁厌恶,这个女人太会装了。他放慢了脚步就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怎么感觉这像是恋人之间的步步靠近,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她非要堵在自己经过的地方吗? 褚一航慢下来,她倒是快了起来。 走到他身边,带着一股冷冷的香风,一只手自然的攀住他的胳膊肘。颠怪道,“发什么愣啊!妈都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她一副小媳妇模样,仿佛整个人都挂记着这个男人,丝毫不在意褚一航的僵硬排斥。 褚一航只是觉得浑身起了鸡皮栗子。好吧!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对别的女人特别糟糕的男人。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作的女人。 居然自己还曾经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秘书室的秘书见到两个人的亲密状,匆匆低头装作没看见,收拾桌面。 褚一航的心情不能用一个“糟”字形容。 进了电梯再也没有半点风度,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打掉她的爪子。 白玫芝吃痛,“褚一航,你发什么神经?” 她的眼眶红了,是真的被他打痛了。人人都以为褚一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只有她知道不是。 此刻那弧度如弓的唇吐出一句话,“白玫芝,这样有意思吗?你不必装成这个样子,你可以让全天下人知道我褚一航怎么你了!” 白玫芝心底的火烧的足,却只能哀怨的看着他。她知道她再强势也讨不到好,“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哪怕像以前那样也好。” 以前他当她是透明的,现在他当她是垃圾。 褚一航好笑的看着她,那潋潋的桃花眼泛着不屑和冷清,“白玫芝,这些年都是你自己求来的,很享受!你记住苏澜这些年受的苦也会是你受到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在白玫芝眼里苏澜才是心机颇深的那个人。她笃定苏澜当年离开就是要褚一航疼,记住她的成全。让褚一航对她念念不忘,现在又等到他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回来了。而苏澜怀上褚一航的孩子就是她的要把她白玫芝挤下去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她尖叫起来,“凭什么?她受了什么也是她活该!活该……” 褚一航显然是被这尖声刺耳的声音激怒了,任他再好的修养都用不到这个该死的女人身上。他恶狠狠的说,“白玫芝注意你的用词,她不是你可以侮辱的!”想到苏澜那天晚上自虐的挣扎也是要逃开自己的安排,也许是因为她以为他还不够好。“白玫芝,我会让律师尽快起草好离婚协议,直到你满意了,再签署!” 这已经算他的仁至义尽了! 电梯门一开他就走了出去。一想到那个他的宝贝就心如刀绞。 老天给了他名誉地位、才智、骄傲。却吝惜给他爱的人。如果没有拥有过就罢了。偏偏让他那么早就遇见苏澜,一遇见就开始长在他心尖尖上。终于有一天心尖尖上的她不见了。在见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抱到她。 车是司机早就开到公司门口等着的。褚一航一上车就催促司机开车。 司机看了一眼门口疾步而来的白玫芝又看到褚一航脸色的难看的神色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白玫芝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傻眼了!这男人就这风度? 这可是在公司门口,门口有好多公司里好多正好下班的人都看着呢! 身后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走出来。 白玫芝一跺脚,也没往回看,直接走到马路牙子上拦出租车。 下班高峰期出租车也不好打。有要拼车的出租车停下来问她愿不愿意走。 她轻蔑的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乘客。 她堂堂白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和人拼车的份了? 直接昂起头不予理会。心里暗骂褚一航。 早知道她就该自己开车出来了。褚一航这几天都在北京。今天早上接到婆婆电话要她和褚一航过去吃饭。她在心里盘算一番。逮着和他独处的机会然后就坐褚一航的车回去。那知道他摆自己一道。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那些个向她投来好奇目光的同事也走了。她不由焦躁起来。 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身旁。 白玫芝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外面可真是冷啊。她一面呵着气,一面冲白纪峰顽皮的笑。只有在自己亲人面前她才可以肆意妄为。 白纪峰略带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车呢?” “嘿!坏了!”白玫芝故作潇洒的耸耸肩。 “重买一辆就得勒!” “改明儿吧!”她搓着自己冻的发疼的手指。“冷死我了!” 白纪峰问,“这是跟我回家还是去哪儿?” 一听到“家”这个字眼,白玫芝心里一痛,她是嫁出来的女儿,她真正的家应该是有丈夫的地儿。可是有褚一航的地方却容不下自己。而自己最亲的人始终给自己留了一席之地,她吸着气,车子里有新皮革i的味儿,但是她却认为很温暖。她笑嘻嘻的对上哥哥一贯疼爱的自己脸,“我今天回婆婆家。婆婆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我们回去呢!” 白纪峰看着自己妹妹固执的脸,“玫芝,和褚一航离了吧!你们这个过法我看着不舒服。”他让司机改道。想起上次和褚一航的谈话,已经那个女子。他这个妹妹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得到褚一航的心。还是早早了断了好。 白玫芝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带着狠劲,“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会很难,可是我停不下来。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除了你和爸爸我就只看得到他。” 爱一个人又得不到的滋味他懂。他也是在那苦中淬炼过的。好在他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能在撞南墙的时候及时的拽马,所以才有如今他和妻子的相处和谐。 “褚一航他是不会爱你的!”他抬手覆上妹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他记得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一头俏皮的短发,性格外向甚至泼辣。自从遇见褚一航以后就蓄起长发。甘愿为褚一航做一个温婉的女人。可是有些事不是能顺着你的心意应景而生的。更别说爱情。 白玫芝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伤,苦笑着说,“哥,我会让他爱我的。如果得不到,我也要他和我一样疼的。” “玫芝!”白纪峰觉得自己的妹妹是魔怔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敢说家里没一个人支持你这种发傻的行为。尽快和褚一航离婚。”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跟我提这个离婚……” “好,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回来!” ** 邱任英看着自己儿子一个人进来,这都在一个公司,怎么也没一起回来,“玫芝呢?” 褚一航仿佛没听见一样,只顾坐下,松了领带,“爸爸今天回来吧?” 邱任英“嗯”了一声。她也看出儿子不耐烦。索性自个给白玫芝打电话。挂了电话的时候她说,“好好儿过不好吗?非得弄得一家不安宁。” 褚一航站了起来,很不耐烦,他本来是想当做家人的面把和白玫芝离婚事情说清楚的,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妈,我只是来告诉你和爸爸我要和她离婚。我要娶苏澜!” “你敢!” 这回答他的不是邱任英是褚奇帆,他正好从门口进来听到褚一航的话,“你要是一意孤行,你看我怎么……” 褚一航看着盛怒的父亲,打断他的话,“看您怎么收拾我或者她是吗?”他难掩心痛,“爸零和妈妈是我最亲的人,她是我最爱的人。你们当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一步步把我们逼到绝路。以前我不反抗是因为我反抗不了。现在爷爷不在了,你们又能怎么样逼我呢!” 褚奇帆本来是站着门口的,一听到褚一航的这番话,几步上前一巴掌给他打了过去,“混账东西!你要是执迷不悟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褚一航被这一巴掌打偏过脸,他丝毫没有变色,转过脸吞下一口血腥笑了,“爸爸,就算是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邱任英显然也没有料到褚奇帆动手。但是她不为所动。如果能把这个儿子打醒了她倒不介意。 褚奇帆看着儿子笑着的脸,这个混小子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心里再一怒,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褚一航另外一边脸上又遭到一巴掌,刚才嘴里就被那一巴掌打出了血,这下子嘴里的血全被这巴掌从嘴里扇出来。喷在胸口的灰色毛衣上。 白玫芝也是才回来,在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动。也没敢上前来。 褚一航站的直直的,两颊火辣辣的的疼。一笑嘴角就会疼,可是他还是笑着的,“你的儿子?爸爸我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和你的作风有天壤之别。不是吗?……这种日子我不过了,你认我也好,不认也好。我都不会回头的。” 说完他毅然转身。 邱任英在一旁想拉着他,又不敢动,“你就为了一个狐狸精和家里翻脸?” 褚一航看了邱任英一眼,“妈,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请您尊重你的儿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经过白玫芝的时候他连眼角的余光都吝惜给她。 白玫芝落下泪来! ** 苏澜从父亲家出来的时候,回头果然看到苏立沛正站在窗口。与其说是站还不如说是整个人倚靠在窗口。 苏澜笑着从父亲摆摆手。 父亲也冲着她摆摆手,又说了什么。到底是隔得太远。苏澜也没听见,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甘萍出现在窗口,父亲把整个身子的重量移到她身上。很是恩爱的样子。 苏澜看着,想这样也好。再冲他们挥挥手转过身离开。眼底起了点点湿意,温暖的阳光照入眼底,苏澜微微昂头吸了一口气。 她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和父亲告别。 父亲眼里了有泪与不舍,有愧疚。 苏澜拉着他粗糙干涸的手,“爸,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苏立沛摇摇头,“澜澜,你还是跟承瑾走吧!我这个样子,怎么能……你就让爸爸给你留一个好样子!” 苏澜知道他是怕他那些痛苦挣扎的样子被她看了去。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她还是了解他的,毕竟血浓于水,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是相同的。就像是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伤口一样。 手机响了,打开是陶陶的短信。陶陶在催她过去。 今天是陶陶结婚的日子。 苏澜几乎能想到陶陶穿着拽地白纱坐在镜子前一边任化妆师摆弄,一边拿着手机皱起秀挺的鼻子给自己发短信,兴许还会喋喋不休的骂她。 想到这里苏澜笑了。加快脚步走出小区。 赶到婚礼现场,仪式已经开始看。苏澜昨天已经给陶陶送去了礼物。她走进热闹的宴会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陶陶由她的爸爸带着正走向翘首以盼的新郎。 陶陶今天很美,而且新郎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的俊逸。 一向并不太有责任感的陶父也有了动容。 在苏澜看来陶陶是幸福的,她有健在的双亲,还有一个能给她最朴实幸福的男人。这也许是许多女人不求大富大贵的奢侈生活而宁愿选择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新郎深情款款的接过他眼里唯一的新娘。揭开头纱。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接下来是双方宣誓。 这样温暖热烈的场面,她突然觉得难过。 身旁都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的手被牢牢握住。带着冬日的寒凉干燥。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她没有挣脱,视线只是一错不错的看着台上正在交换戒指的两个人。而台下她和他带着婚戒的两手刚好握着。 汪承瑾看出她眼里的挣扎和不快。低下头,薄唇扫过她光洁的额头,停在她白玉般的耳廓边,“不高兴?”一副含情默默的样子。 苏澜有些恼,他这又是唱的那一出?他的唇始终贴着自己的耳朵,那呼出的热气让她很不舒服。偏过头瞪着他。 汪承瑾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的另一只手拢在她的腰上暗暗的使她转身,“礼也观了,该跟我回家去了。” “家”?好吧!如果那还算是“家”。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在台上致辞的新娘新娘,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他出了酒店。 ** 苏澜回到s市以后,汪老太太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本来还有他们自家的老保姆何婶的,被苏澜给拒绝了 她说:有柳姨就行,何婶是汪家的老人了,这丽丽也快要临产,还是让老保姆就呆在大宅里。其实她是不习惯随时身边都有人跟着,那样到显得自己矫情了。 这天早上,苏澜步入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一阵扑鼻的馥郁的香气。 窗台上一盆开得正盛的花在清晨慵懒的阳光下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亭亭玉立的样子让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苏澜走过去眨眨眼,看了一会儿。转到内侧的洗手间里打了一盆子水,把水缓缓注入尚且稀松的泥土里。 尽管这花是才移植到到盆子里的,但是它并不矫气,仍然的努力的绽放自己。让自己那么骄傲的开放,那白色的花瓣如同上等的羊脂玉。 周倩一手端着水,一手夹着整理好资料站在敞开的门口,就看到苏澜定定的站在那盆白玫瑰前,那侧脸有一层柔光。如同她对待朋友、爱人、甚至是她所喜爱的钢琴时候的样子。 她敲敲门。 苏澜回头看见是周倩,脸上有一丝丝像是被打扰到的不适。转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也没问她这盆花的来历。 周倩进去,一边递上水杯和资料。一边解释,“这花是昨天一个快递送过来的。你不在,我就自作主张给你签了字。想着也不是别的什么。” 苏澜揉着眉心点点头,示意周倩出去。现在她什么都不愿意想。打开销售记录,她开始工作。 她就那么沉寂了一会儿,那暖阳下骄傲绽放的玫瑰花总会在她不经意抬头间撞入眼帘,直直地透进她冰凉的心。 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管不住自己。 ------------ 第十二章 不让你的眼再看见人世的伤心(一) 她何尝不明白爱一个人的卑微。 忽的起身,连外套也忘记了穿上就走出门。她是知道他就在那里的,刚才进店里时透过玻璃门就看到了他的车。 这个时候苏澜立在店门口,望向对街,果然还在。 褚一航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来。甚至一错不错的看向他的方向。 他丢掉烟,打开车门下车来。直觉告诉他苏澜有话对自己说。而且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因为他看到她紧抿的唇角出现的豆窝。 他看着她穿过车流,风带起她飘扬的裙角,苍白的脸在黑色映衬下更显得毫无血色。尽管她站在阳光下,但是她冷得连阳光也照不进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她。 苏澜本来不想管他的,但是一想到离自己一条街的褚一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这是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她。 褚一航唤她,“澜儿……”他倒不怕她骂他,他只是想看看她。 苏澜走到近前,倒是出乎意料的点头回应,而后她不给他任何遐想的说,“褚一航,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是我也回应不了。真的……我无分身乏术,更何况我不想背叛自己,背叛爱情。谢谢你,曾经……哦,不!应该是一直对我的爱。还有你送我的花。” 只有这个男人知道她喜欢有生命的花。而且是白玫瑰。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个被称为“过去”、“初恋”的男人还记得她的这个喜好。她却只能用这样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谢谢”来打发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 褚一航僵在原地,好半天,他才苦笑着说,“澜儿,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才站在这里的?”他木然的等着她说。 苏澜低垂着臻首,头顶上的马尾垂落在耳侧。那小巧的脚一下一下碾着脚下的一只早已经熄灭的烟蒂。脚的周围有数十只烟蒂。心想:这人真没公德心,爱护环境懂不懂? 她知道他等久了,也许会急。现在他很没有耐心了。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她看到他的走近两步。看到他黑色的鞋尖子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褚一航声音里夹着几许无奈,甚至带着伤,“澜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敢看我的眼睛说话吗?” 苏澜脚下一顿,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她差点忘记这个人的确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是啊!她有再多的掩饰,有再好的演技也是骗不过他的。 原来他早已经看出自己发虚的心。为什么他每次都以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她听到他又说,“所以你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苏澜扬起头用无比清亮的眼睛看着他暖的如同此时阳光的视线,凌厉的说,“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听你的?你这么死心眼,我说不要你管,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难道你听不懂吗?这次汪承瑾公司股票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褚一航面色有些难堪,双眼如同黑夜般隐晦不明,“是的!这些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是他先对不起你的。我看不下去了!你是我褚一航的女人,凭什么我为我的女人做一点事情,还要惹她不高兴?澜儿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是我的……” “不!我不是!一直都不是!”她歇里斯底的轻吼,双手紧攥在身侧。 褚一航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眼睛始终牢牢锁住眼前的她,眼光只是越来越沉,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说。后来他的眼睛又心疼有不可置信,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个柔弱悲愤的女人。 苏澜尽管很气还是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褚一航。转过身要离开。 褚一航看见她要逃,一把拉过她,快速的把她塞入后座,自己也跟着进去。 苏澜看着他,空气里充满火药味,“褚一航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苏澜你当年都做了什么?月亮岛……”他拉过她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紧紧的抱着她,她怎么能那么傻? 苏澜一听“当年”心里“咯噔”一下,他都知道了?“褚一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褚一航把头埋在她脖子里半响,似在隐忍什么,浑身颤抖着说,“不放,澜儿,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不告诉我呢!那是我褚一航的孩子啊!……你叫我不痛吗?……你说说你一个人,能担起多大的担子,啊?” 苏澜的心被褚一航的话狠狠的刺了一下,牵起多年前的隐痛,浑身不可遏制的发疼,为什么他此时偏偏跟自己提起这个,她料想一定是刚才的那个电话。 她的手想要抱一抱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她动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脖子里有凉凉的液体滴进去,她说,“褚一航,你起来,你听我说,你起来……”她想说那些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为什么她还会梦见那个可怜的孩子? 褚一航直起身子,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澜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还是那句话。 她知道他在责怪自己。 当年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倒不如让她一个人扛着,可是她没能抗住! 她紧紧咬着唇,又松开,“褚一航,当年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自私的想要留着她的,我妈妈知道后她说…她说她依我……妈妈是知道那个孩子存在后离开的,我就想啊,既然妈妈都要留着那个孩子,那我就更不可能放弃她了。”她眼里已经积蓄了大量的水雾,她看着他,“是我不好,我对不起那个孩子……褚一航,我那样做不是因为我爱你,是因为她也曾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要留住她,我并不是想要用她来记住你……那个时候的你对我已经很遥远了……我就想吧,有个孩子也好,她能陪着我走完下半生,可是……她就那样……那样没了……”她的眼泪就那么下来了,像两股清泉汪汪下流。 有些时候我们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尤其是难过的时候。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褚一航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我有权利知道的……”褚一航双眼血红,他的孩子,他连知晓机会都没有。 苏澜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脸上的痛是那样的明显。可是他有她当年痛吗? 当年她不是没有找过他。 那个时候妈妈去世,她拖着只剩躯壳般的身子送走了妈妈。她去他的公司找他,根本没有愿意搭理她,她以前去那儿,可不是那个样子的,那里的人都是认识她的。可是她那天去根本没有人跟她说他的去向。像是商量好的。 她去求张正,她以前答应过褚一航不去找张正的。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正倒是并没有为难她,可能也是看她可怜吧!他带她过去,让她坐在他的车里等着,她看着张正进去,就想她该怎样跟他开口,她是不是来错了。 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张正出来说褚一航去了国外度蜜月了。 是啊!新婚呢!怎么能少了度蜜月?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妈妈知道了,找到她,要她做掉那个孩子。还是拿出那张银行卡。 他的妈妈说:你收下钱也是这个结果,不收还是这个结果。只要是我想的,没有我办不到的! 那是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转念一想也好,有了那笔钱,她可以带着孩子偷偷的走掉。后来她去找爸爸给弄了一个假身份证,然后就离开北京。 再后来孩子还是离开了她。 “褚一航,自从你选择抛弃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了!就算是告诉你,你有能怎么样?”她用手背用力的擦眼泪。她是真的不想再在他面前哭。 “不,澜儿……”褚一航难过得恨不得死掉。他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手指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那不是抛弃……”可是他知道她不会相信的。没有抛弃,怎么会和放开她和那个女人结婚呢! “褚一航,好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下去没意思!”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说得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澜儿,我求你!跟我走!” “不!我不要你的内疚,不要你的补偿!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给我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要怎么才能让这个男人死心。 “可是他不值得你这样的!” 苏澜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和他说话就那么困难,他总是逃避,总是绕弯子,“你怎么就不懂,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个什么,有意思吗?现在我明明确确的告诉你我早已经不再爱你了,也不会再爱你了!”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吼的,吼得她已经干掉的眼窝子发热。 “我也告诉你:从前到现在到以后我都爱你!谁也阻止不了!管不了,包括你!不要以为我就弄不死他!” 苏澜看着褚一航那眸子幽深得可怕,她的心突突的跳,“褚一航你现在还嫌做得不够吗?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汪承瑾不说,她也从他早上和李诚的对话和媒体上的报道知道汪氏的危机。股票被人恶意收购,汪氏旗下的中永七星级公寓式酒店出现信誉危机。 褚一航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得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记住就是了,我也不要你此时给我什么,我只给你我能给你的!” 苏澜愤怒的拉开车门,“褚一航!别让我恨你!如果是为我好,你也该想想汪承瑾当年也曾经救过我的。如果没有他,也许你是看不到现在的我,哪怕是受苦的我!” ** 苏澜回到店里心里像是烧着一大团火。一杯水喝进肚子里还是难受。 她穿上防辐射背心,打开电脑想找一个游戏玩。却老是集中不了精神。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这件事还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中午的时候,汪母过来了。 她带着苏澜出去吃饭。 苏澜挽上婆婆的胳膊,就像一对母女。 尽管费轻语比苏澜好要矮半个头,苏澜却像是找到了依靠,依偎着老人。 汪母带着苏澜去的是什锦斋,在她的眼里什么西餐料理都是不养人的。只有中国饮食才是均衡营养的。 苏澜爱吃什么,汪母大概是知道的。她看着儿媳推过来的菜单,也没推辞,直接点了几样。又问了苏澜。才把菜单拿给侍者。 等上菜的时候汪母问,“承瑾最近对你还好吧?” 苏澜点点头,问汪母添了茶水,“妈,今晚让何婶多备一个人的饭菜,我想回家去吃,想见见小汐。” 汪母笑了,“就知道你们娘俩心有灵犀,今早小汐出门时就说要在放学回家就见到你,所以我就趁着上午丽丽不在家就过来跟你说,顺便去买些食材。” 汪母优雅的举起茶杯,不错,这茶的味道甘醇。一家人其乐融融是她乐于见到的。 苏澜脸上虽然不太好,这精神倒是不错。她身上那套黑色的羊毛裙显然是在为老人守孝。 “下午就让承瑾来接你。” “您不是给找了司机的吗?再说也得看他有时间没,他好像很忙的。”估计汪母还不知道汪氏出事的事情。不过她也不打算让老人知道。 “有什么有时间没时间的,别人吃饭,她就不吃饭了。澜澜,男人有时候就得给他一点压力,不要事事都让着他。”最近自己的儿子倒是还没有什么不好的负面报道了。 苏澜笑嘻嘻的说:“好!”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现在的处境。有些事情跟谁说都不管用。谁也管不了。她不可能二到去抱婆婆大腿指责她的儿子的过错。 苏澜回到店里的时候,心里寻思着下午去一趟医院做个检查,再去汪家大宅。 ** 一上午褚一航都表现得很镇定,甚至在会议上还指出策划经理的两个纰漏。 策划经理急得差点用手背擦汗。瞅了一眼上面的老板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这才算好受一点。 褚一航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公司的人都知道年纪轻轻就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仅仅像外界传说那样有一个好的家世。 褚一航坐了好半天才挥手示意散会。 等会议室的人都散去,邱臻拿上自己的东西,看了褚一航欲言又止还是出去了。 褚一航的心不在焉,他是看出来了的。 褚一航看着空旷的会议室,揉了揉额头。到了今天他站在这里挥斥方遒,甚至能掌握别人的命运。却握不住自己最想要的。 原来他曾经不仅仅是错过了她,还错过了他们共同的孩子。 在中午,褚一航接受别人的宴请。 他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吓坏了袁理。 袁理和司机好不容易把褚一航弄上车,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褚一航,决定把褚一航送回海边别墅。 走到半路,后座上一阵踢打车门声响起,袁理赶紧让司机停车。 车刚一停下,后座上的人就冲了下去。 袁理拿好水下车,站在老板背后。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老板这么玩命的喝酒。以往褚一航是能挡则挡,这一次几乎是来者不拒。结果可想而知。 袁理本来也就有些醉了,这会只是觉得头隐隐作痛。褚一航这个样子简直是毫无征兆的。 褚一航这会估计是吐够了,半弯着腰站起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虚汗。 袁理递过打开的矿泉水。 褚一航腰刚挺直想要接过矿泉水漱口。一股撕心裂肺的痛由胸口传来,有什么腥气浓重的液体冲上喉咙。他支不住一个欠身,一股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这一刻他想:真好,她不是谁不再爱自己,也不会再爱自己了吗?也好,他这幅样子那里还值得她爱。他为她做的她看不起!他把自己完完整整的爱连同整个尊严都捧着手上,她居然不要。还不允许他动汪承瑾。 在倒下的时候褚一航难过得想就此死去。 袁理扶住往后倒的褚一航。他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司机也觉察到异样。赶紧一起把褚一航弄上车。 还回什么别墅,赶紧去医院得了。这样子敢情是不要命了。 ** 苏澜下午去的医院做的产检。 她排了很长的队才轮到自己。躺在b超室的床上。检查的医生认真的做着检查,又打开听胎心音的仪器。她告诉苏澜可以听见孩子的心跳声。 苏澜留心听着,那杂音里一声声分明的心跳声,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这是她的孩子,她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她那么健康。仿佛用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妈妈对话。告诉妈妈要坚强。苏澜笑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落进鬓角的发丝里。 医生扶着她起身,把检查报告给她。苏澜拿着检查报告走出b超室。 b超室外面等着一溜的人。 苏澜埋在头看报告上那些她看不懂数据和那个影像模糊的轮廓,脸上露出了笑。真好! 还有几个月孩子就会带着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和她这个妈妈打招呼了! 苏澜不知道的是在b超室外候着等待检查的另外一个孕妇也是独自来这里的。 此刻那个戴着帽子眼镜的女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身影看。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杏眼尽露凶光。 方薇没有想到她躲了几个月却等来这样的结果,这几个月她住的是农村又脏又破的瓦房。担惊受怕的就怕汪承瑾的人找到自己。 她一直在赌,知道汪承瑾没有儿子。她已经花钱去一家私人诊所得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她笑惨了!仿佛看到美好的未来。 今天来医院之前她也是经过一番精心乔装的。――一顶帽子裹进长发,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就怕被人看见。 其实如今的她怀孕后身体极具变形,脸上也横生出肉,即便是不乔装也很难和以前的方薇重叠。 方薇看到苏澜一副幸福的样子,她的一双手不知不觉的紧紧扣住包带,一股火在胸腔腾腾燃起。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 她倒是没想过苏澜有一天也会有孩子,而且她看起来过得很好。而且苏澜脸上的笑对于她方薇来说无疑是眼里的刺。 方薇不记得她有多久没见过汪承瑾了,她在那个闭塞的地方,连买东西都要去只有一条小街的镇上。同是怀着汪承瑾孩子的女人,她和苏澜过着天差地别的日子。 苏澜拿着报告去妇产科医生那里。 医生看着报告,蹙着眉,“孩子是很健康。不过这个头有些小。”边说边打量苏澜,“你的妊娠反应应该过了吧!” 苏澜点点头。 “那反应期过了,就更应该注意营养。平时呢照着我开的食谱补充。别担心会发胖什么的。生完孩子身体自然会恢复。”医生说完摇摇头,又嘱咐了几句。 苏澜笑着有些半尴尬的从诊室里退出来。 到了医院她就想起汪母的话把司机给支走了。她还是得给汪承瑾打电话叫他过来接自己,免得老人看了她一个人过去心里不舒服。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从包里拿出电话走廊里居然没有信号。 刚好旁边有个安全出口的楼梯间,平时人迹罕至。苏澜走过去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拿着电话。 这个地方电话信号正好是满格的。 她找到他的号码拨通,深呼一口气把电话拿到耳边。电话里嘟嘟的响着。 这个烂熟于心的电话许久没有打过了。楼梯口的窗口处透进来的是如火如荼的夕阳。苏澜数着那一声声的响声,她有了放弃的念头。 这个时候安全出口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吱呀”一声。 苏澜拿着电话无意的回头看着来人。 来人摘下帽子一头长发垂下来,取下眼镜露出一双尖刻的眼镜。她从容的别好耳边的头发,露出一对苏澜曾经见过一次的耳钉来。 苏澜放下紧贴着耳边的电话,冷冷的说,“是你!” 女人天生对美好的事物都带着向往和超强的记忆力。更何况那个东西她曾经还以为是自己的呢! 那边汪承瑾正在开会呢!手机正在汪承瑾手边的会议的桌上嗡嗡的响着。 他看了一眼拿起电话,等了一会儿才接起,贴着耳边。那边有人说话不远不近的传来。有一个是苏澜的没错,另外一个很是熟悉。 汪承瑾直觉有些不对,他在电话这头喊了一声:“苏澜!”可是电话那头没有人搭理他。 李诚看见汪承瑾难看的脸色,直觉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哪怕眼前的会议很是重要估计也继续不下去了。 果然他看到汪承瑾直接拿起电话起身大步往外奔去,一边吩咐,“赶快去给我查苏澜现在是在哪了!” 方薇看着苏澜讥笑着说,“怎么了?很意外是吧!你没想到你一边努力生孩子的时候我方薇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吧!是不是觉得汪承瑾骗了你,受骗的滋味很不好!” 方薇说的咬牙切齿,苏澜却能从她阴狠的目光里看出危险。 她想越过方薇进去。 不大的空间里,对方显然是不给她机会。步步紧逼,苏澜几乎下意识的把那只扶着栏杆的手改成紧握。 她面色镇定的试着劝,“别无理取闹,也别自以为是。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或许我们都是受害者。” 方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昂起头来笑,“我可不懂那些,我只知道有我的孩子就没有你的孩子!” 苏澜被她这一句话,一个激灵。仿佛能预见什么,身后是长长的台阶。她的后背几乎立刻起了热热的栗子。拿着电话想要去推开眼前的人。 方薇比她出手还快,扔掉手上的眼镜帽子,双掌推了过来。 苏澜伸出去的手就刚好打在方薇胸口上。 方薇本来力气就不大,加上这一记吃痛推在苏澜身上的力气就更小了些。而苏澜的一只手也紧紧的握住栏杆,所以整个身子并没有移动半毫。 方薇有些恼了,她就不信今天灭不了苏澜。血红着眼,“今天有我没你!”说完直接去掰苏澜紧握着栏杆的手。 苏澜开始怕,手心里开始渗出汗水。她拿着电话的那一只手拼命的去挥打着,“滚开!放开……啊……救命啊!……”她手上的电话给挥了出去摔在地板上。 方薇已经失去理智,也管不了那么多,硬生生的一根一根去掰开苏澜的手指。苏澜的手本来因为手腕的旧疾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就在方薇掰开苏澜手的时候,她用力一推,令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苏澜情急之下出于求生本能的一只手死死的扯住方薇的衣领,方薇随着苏澜倒下去的冲击力跟着滚落下去。 一时间整个楼梯间惨叫起伏。 苏澜在往下滚落的时候,惨白着脸,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知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可是那双纤弱苍白的手还是紧紧的护住肚子。 一阵昏天黑地的旋转,全身的骨头不知道被磕过多少次,粉身碎骨的疼痛。耳旁夹着尖叫声,她分不清那一声是自己的。最后在楼梯的拐角处两人摔作一处停了下来。 她的肚子里有分裂的痛比身上的痛明显多了。有热热的液体从腿间渗出来。头上黏黏湿湿的已经起不来,也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能用微弱的声音呼救。 方薇也在一边呻吟,在倒下的时候她没有去护住肚子,而是抱着头。 楼梯间的门被经过的一名上洗手间的孕妇听到动静推开。看到下面血淋淋的情况,“啊”的一声惊叫。跑得比没怀孕的还快。 很快就有了不少医护人员冲了进来。 而那只被苏澜挥出去的手机被打开的门挤到了角落里。任由电话那头的人大喊也没有人回应,回应他的是匆忙的脚步声、尖叫声和许多杂乱的声音。 李诚急急的追上汪承瑾,“汪先生,太太在市医院。”他刚才打电话问过苏澜现在的司机了。 汪承瑾站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慌了乱了。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拉开车门,离合,油门。动作一气呵成!加速往医院开了去。 ** 胃出血。医生说必须得住院。 褚一航这次倒也没反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袁理退出去,暂时留司机照看着。自己去办了入院手续。又给邱臻去了一个电话。然后去别墅取褚一航的衣物什么,顺便把保姆也给带过来。褚骄拓就让小保姆阿姨带着。 这不刚刚停靠好车。下车。和保姆各拎着东西抬脚刚要走。身旁的车位上突然窜进来一辆车。 “嘎吱”一声,险险擦过袁理手上的袋子。袁理有些生气,他不满的看着这辆招摇的阿斯顿马丁。看到车上走下来的是汪承瑾。 汪承瑾显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不满的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脸色也很不好,阴云密布的“砰”的摔上车门,急急忙忙的往急诊大楼走去。 袁理示意一旁生气的保姆不要再骂人了。他把东西给她一并拿到褚一航病房去。自己大步跟上汪承瑾。 他过去看了,而且也从来往的人的议论中知道个大概。 袁理回到病房,老保姆正在屋子里收拾带来的东西。褚一航半靠在床上面色如一张白纸。看不出表情。 他听见有人进来,只是转过视线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墙壁上的电视。 袁理脚步有些迟缓。他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褚一航本来前段时间也有派人跟着苏澜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几天前又下命令给撤了。 如果他们的人还留着看着苏澜,也许今天下午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如苏澜没有了汪承瑾的孩子,对自己的老板来说就是一个契机了!他也知道褚一航跟白玫芝一直过得不好。他也不想看到老板跟那个自以为是的白玫芝过下去。 袁理上前几步,想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犹犹豫豫的。 这时褚一航说话了,尽管声音带着几分醉后的哑,不过还算清晰,“袁理你先会公司去把我桌子上左边那叠东西带过来。电脑也弄一个过来。” 袁理站着没动,只是答应了一声,“哎。”心里转啊转的。这苏澜出事了,还在手术室里躺着,如果他不告诉褚一航,万一有什么意外。那不是就麻烦了吗?他也算是知情人。而且也有听过生孩子死的。……我“呸呸呸!”乌鸦嘴!…… 褚一航从未见过这样犹犹豫豫的袁理。袁理这个人从来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 “袁理!” 袁理一个激灵,“是!”站直了。 “什么事儿?说!”褚一航显然是生气了。 “那个……褚先生,苏小姐好像是出事儿了!”袁理看着褚一航的反应。 褚一航这下坐直了,“什么叫好像?”他紧紧的看着袁理。眼神如刀,双手兀地收紧了。 袁理被褚一航这一记眼神一扫差点接不上话,吞吞吐吐的把自己所听到看到的告诉褚一航。等他说到一半儿的时候,褚一航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袁理也没有料到这位爷病怏怏的还能跑那么快。也是怕褚一航这一去就出事。赶紧的摸出电话给邱臻打了过去。脚下也没停着的追赶褚一航。 邱臻一听在电话那头吼开了,“你吃素的啊!他还病着呢!这个时候你告诉他想要他的命!你明明知道他什么时候都是清醒的,独独苏澜的事情上犯糊涂!……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赶紧的先过去看看,我马上就到……该死!” 袁理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叫屈。他怎么知道褚一航明明病着还能跑那么快。扶着他进医院的时候他还是一滩烂泥呢。再则他不说,万一苏澜有个什么好歹,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褚一航跑得很快,当他赶到急诊室外的时候,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就站在惨白的走廊中间,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隔着数步远的距离看着那扇上面亮着“手术中”的灯的门扉。 那里面有他的命,他最爱的那个女人! 今天早上她还那样鲜活的跟自己生着气呢!她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又在吓自己呢! 他亦步亦趋的走了几步这才看向那个独自坐着的男人。 走廊里这个时候就只有汪承瑾一个人。 汪承瑾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就看到了褚一航。本来还是一副苦恼疼痛的模样转瞬间立刻换上讥诮甚至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褚一航眼中燃烧起两簇火苗。 此刻苏澜很痛,进手术室前她有一会儿是半昏迷的,一躺在产床上架起腿的时候她就彻底清醒了。她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睡过去。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她睡过去才离开的,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走了。 身下不停的涌出的东西令她绝望。她听到医生说:“大出血,准备输血!” 她伸出血色染红的手指拉住旁边一个医护人员的手术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心里害怕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留住孩子。 一位护士过来拿下她的手,“太太,你别激动,我们会尽力的……”其实这只是安慰的话罢了。 一阵阵腹痛袭来,苏澜痛的全身抽搐。她泪流成河,全都流进发里。死死的扣住护士的手,“求求你们,我……不能失去她的……啊……好疼……啊……疼……”那是一个生命挣扎着离开她的痛。 护士见状无可奈何的摇着头,拉开她的手去忙活去了。 “镊子……纱布……”医生有条不紊的安排。 “血浆到了吗?……快给病人输上……” 苏澜朦胧的看不清眼前,刚才还希望自己不要睡过去,可是孩子还是要离开自己,她痛恨此时自己无比清醒。 为什么就不能随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而去了呢! 她的手死死的抠在产床边缘。紧紧的闭上眼睛,腹部痛一阵高过一阵,她口中的疼痛呻吟声也越来越大。隐隐听到医生说就快要出来了。又一阵绞肉似的疼,有生命划过妈妈的身体,就那么流逝掉了! 一个护士过来拿着纸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太太,没事了!你的先生还在外面等着呢!” 苏澜恍若未闻。痛抽离了身体,心里的空洞无法弥补。茫然的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乞求,“让我看看她……”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澜可怜的脸,还是拿着镊子夹着那个人形给她看,有些不忍的别过脸。这是她见过的最奇特的一个产妇,要求看一个这么丁点大的死胎。 苏澜有些费力的抬起头,想要离得更近一些。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医生扔掉镊子上的胎儿,为苏澜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有些木然的说,“准备准备!送回病房吧!” 行医几十年,也见过不少死胎流产什么的。这次面对这样清醒的产妇倒是有些不忍。 褚一航听着那手术室传来的一阵一阵隐隐约约的痛呼和哭泣,心尖上像是被刀削过。 他几步蹿到汪承瑾面前,目眦尽裂,一脚踹过去。 汪承瑾被踹倒在地上,他也没急着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褚一航,“怎么?心疼了!这下好了,你的孩子没了,苏澜就只是我的了。” 褚一航听到汪承瑾的诳语被震到了,附身拎起汪承瑾的衣领,一拳又给揍过去,“汪承瑾你根本不是男人!我的孩子?你就是这样看她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她现在清清白白的。我打死你!”他的拳头很快,这一拳刚好揍在汪承瑾的眼角。 汪承瑾完全懵了。刚才褚一航说什么?他的孩子! 褚一航气得浑身颤抖,苏澜这就是你哭着喊着要爱的男人。不值啊! 汪承瑾一反手捉住了褚一航又要落下来的拳头,再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 褚一航痛的眼前发花,一口血沫子喷溅了出来。 两人的拳脚你来我往的打开了。 袁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中,自家老板明显是受伤了。那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晕染成花,触目惊心。 他慌了,知道自己闯祸了。跑过去试图将两个人拆开。 可是两个男人已经打红了眼,哪有那样容易分开。他想出手帮褚一航也不知道往哪里下手。怕这打下去就打到的是褚一航。 袁理急的额头直冒汗,祈祷邱臻快来。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给打开了。 医生看到外面的情形有些头疼,也不知道这几个男人这是在干嘛来了。她摘掉口罩,大声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能不能让病人好好儿休息?” 两个刚才还打得如火如荼的男人立刻放开了对方,纷纷站了起来看向手术室门口。看到推出来的病床,都向着推出来的苏澜跑过去。 褚一航跑得有些踉踉跄跄,本来就病着加上刚才的担心和又跟汪承瑾干了一架,哪还有什么力气。“澜儿……” “她没事吧!”汪承瑾也问,他恨恨的瞪了褚一航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每个人占据病床的一边。 她的样子……褚一航有些剜心剜肺的痛。他的女孩儿该有多难过。额头被磕破了血渍蜿蜒进发里。那紧紧瞌上是双眼,还沾着泪。紧紧抿着的唇毫无血色。一双带着淤痕的手此刻手指上还有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血渍。 在场的医护人员搞不懂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这两个男人眼里都有这个可怜的女人,却相互憎恨对方,也不清楚谁才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 “我!” 医生怪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男人。她不可思议的说,“是病人家属跟我到办公室来!”嘀咕一句,“早干嘛去了!” 汪承瑾跟了上去,褚一航没打算过去,他想守着她的。 其中一个护士看到褚一航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那胸襟那块全是血渍。她劝慰,“先生请你回病房去,这位病人没什么事,只是暂时昏迷过去。” 褚一航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他紧紧的跟着苏澜,可是没有走几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就倒下去了。 袁理赶紧扶住他。 走廊另一端的手术室的门打开,方薇被推了出来。孩子也是没有保住,医生刚刚告诉她是个女孩。她有些心灰意冷。真是讽刺。 此刻她虚弱的躺在推床上,听到走廊一端的动静,偏过头看到了汪承瑾。她以为是幻觉,揉了揉哭花的眼,真是!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扯着嗓子喊,“承瑾……我在这儿,我们的儿子没有了!” 这女人估计是被摔傻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以为自己能落到好呢! 走在汪承瑾前面的医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轻蔑的眼神回过头看汪承瑾一眼。又继续向电梯走去。 汪承瑾心里的火蹭蹭的冒起来,几步过去一把拎起方薇的衣领,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也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止,“贱人……活腻歪了!”一个巴掌扇下去。 方薇用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汪承瑾,“不关我的事,是她……先动手的,她说要我们的孩子去死……” 汪承瑾冷笑,“她推你?” 方薇拼命的点头,“真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 汪承瑾一把把方薇掼倒在地上,“你?的最好马上滚,否则活不下去的是你!”说完阴着一张脸走开。 邱臻拉着孩子吊耳郎当的靠在墙壁上冲汪承瑾讥笑,“汪总,怎么?有养了一只白眼狼。恐怕在世上说的‘自食其果’就是说的你吧!”说完也不管汪承瑾难看的脸色,脸一沉往楼上去。 “邱叔叔,我爸爸呢?”褚骄拓本来是来找褚一航的却看到刚才那暴力的一幕。 “叔叔带你过去!”这里哪里还有褚一航的影子,估计早走了。 ** 眼看着天快黑了,汪母一脸焦急的拿着电话。 汪小汐也在老太太的脚边绕来绕去的问,“妈妈怎么还不来?” 汪母放下电话揉着孩子的头,勉强笑着,“再等会儿!兴许妈妈又事儿呢!”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儿。她自己都不记得打了多少个电话。汪承瑾的,苏澜的都没人接听。 心里的不安越来也大。汪母来回的在房子里踱步子。 吴丽看着祖孙两人的样子也有些闹心,过去扯着孩子,“小汐,跟婶婶玩去!” 小姑娘有些不情愿,嘟起小嘴,撅起小屁股跟着大腹便便的婶婶往房间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电话响,挣脱了吴丽的手,撒开腿就往回走。 汪母接起电话一听是儿子是声音,也顾不上责备,“到哪儿了?” 汪承瑾压着声音说,“妈,您带何婶来我‘海澜澄清’这里。” 汪母听着儿子低沉不堪的声音,心底一沉。好好儿的干嘛去他住的地儿。“怎么了?澜澜呢?”老人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在这边焦急的等着回答。 那边好一会儿才出声,“妈,您赶紧过来……别问了……” 电话挂断了。 一向处变不惊的大儿子怎么说出来的话就变得颓然含糊。汪母手上的电话滑落出去,这本来一下午眼皮就直跳跳的。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她着急的四处看了看仿佛没了主意。 小汐拉着她的衣摆,“奶奶,是妈妈?” 汪母这才冲厨房喊,“何婶……赶紧的,吩咐司机马上去‘海澜澄清’。” 吴丽过来,看着老太太哆哆嗦嗦的嘴唇,有些焦急的扶着汪母,“妈,怎么了?您冷静一点。” 汪母扯开小儿媳的手,用一双干涸的眼睛看着她说,“不会有事的,我就出去一趟。小汐就留在家里,承轩也该从机场回来了。” 吴丽还是不放心,“妈,……” 汪母提着还算是稳健的步子往外走,“丽丽,妈妈就出去一会儿。”她还向后面挥挥手。 何婶利索的提着老太太的包跟了上去。 吴丽拉着委屈得掉泪的小汐,“我们小汐乖啊……” 汪母这一路不安的紧握着双手,心里的弦绷得死死的。平日里坐快车犯晕的她已经催促过好几次司机了。恨不得马上飞到那里去看个究竟。 何婶一直提溜着心,她在汪家几十年。老太太的脾气她深知。自从老爷去世后,她就没有今天这样魂不守舍慌慌张张的样子。 ------------ 第十二章 不让你的眼再看见人世的伤心(二) 汪承瑾把苏澜给直接带回家里来了。这褚一航也在那里,他不敢把苏澜放在那里。 医生护士下去后,他就一直守在床头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去卫生间打来一盆热水,投入一张毛巾。 热气扑打在脸上,热热的。心里和眼里直犯酸。 原来自己才是错得最离谱的那一个。她一直要保留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 刚才在手术室外独自坐着的时候,时间被拉得无限长。心里空寂得毫无一物。 她一声不吭的背下疼痛和责难。在她心里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他突然想起她说,“这是我苏澜的孩子……”。现在才想起来她这是负气的话。他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呢! 镜子里的人一脸狼狈,汪承瑾端着热水转身出去。 他拧了毛巾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小的可怜的脸蛋,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有做过。手下有些抖。 他记得自己以前半醉的时候总是赖着不动,任她给自己洗脸洗脚,而她做的无比自然、毫无怨念。 他拿起她的手,手指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掉,清理起来有些难。不一会盆子里的水就被染得血红。 汪承瑾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责。他知道没有,他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汪母急急赶到“海澜澄清”,柳姨拉开门。汪母看的屋子的几个医生护士,心里就开始发虚。还是颤巍巍的往楼上走。 何婶生怕老太太出事儿,一直跟在后面。 汪母走到二楼卧室,顿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她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苏澜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汪承瑾跪坐着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母借着何婶的手慢慢移步过去,她看了苏澜一眼,“澜澜她怎么了?”这孩子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像一张白纸似的。 汪承瑾抬起头来,一双眼布满血丝看着母亲,“妈,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汪承瑾你给我说清楚了!”汪母吼着,她一个柔柔弱弱的老太太一吼起来声音发颤,身形也不稳。 “孩子没了……是我的错。”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怎么没的!你说啊!为什么是你说对不起……你把她怎么了?……啊?”汪母气急,使尽了浑身的劲抡圆了胳膊直接给汪承瑾打过去。 一下下的打在汪承瑾身上,“我叫你混账,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婶去拦,“老太太,小心你的身子骨……承瑾你倒是跟老太太解释啊!” “解释?这人都这样了……澜澜怎么就那么命苦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个混账事又能瞒过我多少……” 汪承瑾默默地跪下去,闷声不吭。 汪母更生气,“有什么用,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陪我的大孙子!”说着说着动作也凝滞下来,老泪纵横,人直直的倒下去。 汪承瑾眼疾手快的抱着自己的母亲。 汪母是心脏病发,所幸抢救及时才捡回来一条命。 她醒来看到屋子里围着的一圈子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虚弱的说,“叫紫萝回来……” 汪承轩点点头有些怨愤的看着汪承瑾出去了。 吴丽叫了一声,“妈……” 汪母一听眼泪就下了来,她还有一个媳妇儿是叫自己妈妈的。 “你嫂子怎么样了?”汪母也不看自己的大儿子,直接问小儿媳。 吴丽眼神闪烁,一边替老人抹泪,“妈,您好生养着,嫂子没事。”苏澜其实到现在还昏迷着。 汪母生了这场病浑身没劲,“丽丽你回去,医院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她不想这个儿媳再有什么闪失。 她又看了自己旁边木头似的儿子,“你还杵在这里干嘛?不去看看澜澜?” 汪承瑾就等着母亲的发话呢。他家里、公司已经忙成一锅粥了。 他走出去,汪承轩看到他。他只是对汪承轩说,“公司那里我先过去了。”股票已经跌停两天,有人恶意收购了股票又大量抛售。他得先去处理这个烂摊子,“酒店那里你待会过去!” ** 褚一航一醒来发觉不对,这怎么到了北京自己父母家里了。 手上还打着点滴。他一把扯掉输液管子。坐了起来,这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服 木头一样的人,见到褚一航出来,只是恭敬的点点头。他回到屋子里站在窗口,院子里也有两个人站在楼下。 褚一航有些气愤,回转身直接越过那两人往楼下走。 可是他的身后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褚一航恨恨的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可是对方根本无动于衷。 这又是跟那年一样的状况了。 那一年家里也是这样防着他外逃。他掏了一下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四个口袋空空的,想找一根烟也没有。 他站在楼梯口回过头,“有烟没?” 两个木头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褚一航嗤笑一声,“干嘛那么紧张?” “一航!”是楼下母亲严厉的声音。 褚一航回头看到母亲,冲她摊摊手,“妈,当儿子还是小孩子呢!”他说的是这都动用上保镖了。 邱任英一看这孩子就知道还倔着呢。她这也是不得已。她吩咐厨房给褚一航端出饭菜来。 褚一航本来也饿着,胃痛好了一些,这看到有吃的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直接动筷子。 邱任英看到褚一航从善如流的坐下来吃饭,也不问他是怎么给回来的。“你瞅瞅你这个样子。” 褚一航左手摸着下巴,那里还很痛,“我这睡了多久了?” “两天。”邱任英拿过茶杯,从客厅走过去坐到餐桌边。 两天。48个小时,2880分钟,172800秒…… 他的澜儿该承受了多少煎熬,而自己还安然的躺在北京家里。 “我的电话呢?” “不在我这儿。” “那你的呢,或者家里的电话呢?”他想起来了他的电话也许是在袁理那儿。 “都不行!”邱任英态度强硬。 她看着褚一航问完也没什么动静,只是低着头继续吃饭。她想还好自己那天刚好过去了,要不然让褚一航继续呆在那里指不定还给弄出什么乱子来。 那天她刚进医院,就看见有人从电梯里推出一个病人,她只是扫了一眼,这一瞧她的心也给提了起来。那床上躺在的人不是苏澜又是谁。自己儿子也在这家医院,哪里有那么巧。 她叫身后的随从去着手查。 他们办事也快,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有了消息。她在病房里一边听着随从的汇报,一边盯着自己儿子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的火就腾腾而起。当即决定带着褚一航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她记得当时邱臻当时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她就冲邱臻也发火了,“你也帮衬着你哥是吧!以后这里还是你负责。” 当晚她就带着褚一航父子俩回了北京。 褚一航搁下筷子,“拓拓呢?” “幼儿园去了。” “我去接他。” “有人去接。”这小子是想着出去呢!她把面前的茶杯拿起来一顿,红木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褚一航,你都30好几的人了,你想闹到什么时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说出了她的不满。 他没被吓到,只是想听听母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不选玫芝就罢了,可是你偏偏选择有夫之妇。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是汪紫萝的弟弟。你敢肯定苏澜靠近你不是为了当年的恩怨复仇,冤孽呀!”邱任英认为她不得不说。汪家的事她也不愿,可是也怨不得她。谁叫他们养成那样一个女儿。 褚一航看着母亲那个激动的样子,拿过餐巾抹嘴,站了起来。虽然生了一场病,他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洒脱不羁。 他想起了那年的事情。 当年他才十八岁,当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要求他跟她去一次s市办点事儿。那天她带着他去了一家茶室,她说等一个朋友。当时她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她叫他去外面给她买块巧克力。他知道她有低血糖就转出去给买回来,等他走进茶室就看到自己母亲天女散花般撒着大把照片,面色狰狞。而屋子里多了一个中年男人,而那个人的脸色煞白。 他看到地板上纷乱的照片,心里有说不出的怒火和埋怨――那些照片上的男人明明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却让他作呕! 他也是后来才从父母的争吵中知道了那个他在茶室见到的中年男人被活活气死,而那个和父亲有过一段情的女人叫汪紫萝。 这些、这些孽债是要他爱的女人来替他们埋单吗? 褚一航这下也不看自己的母亲往屋外走。 邱任英也没动,那两个保镖跟了上去。 他如同很闲似的,在外头转悠,院子里没有车。 出了垂花门,这身后还是跟着人。里里外外的加起来有四个。 呵呵!还没有那年的人多呢! 他想他总会逃脱的。现在不行,刚才他吃了饭,这浑身还是没多少劲。他打不过眼前这壮实的几大块。 *** 方薇在出院那天被人拖到郊外一顿毒打。 起初她还不停的呐喊,可是她忘了这是人迹罕至的荒野。 几个人对着她一顿乱揍,而后其中一个人对她掏出明晃晃的匕首,面带狰狞,“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男人步步逼近,在方薇血泪模糊的眼里如同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她不断摇头,嘴里吐出不成音节的字,匍匐在地上被人给踩着想逃也逃不了。巨大的恐惧牢牢的罩着她。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实话告诉你不是汪承瑾要要收拾你,而是你得罪了我们家老板心爱的女人。” 方薇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尖,心里瑟缩得紧,“求……求……求求……”她大概听清楚了要她的命是另有其人。而且是苏澜背后的男人。 “求我!哈哈!对象错了!”男人挥舞着手上是匕首。 他周围的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笑起来。“哈哈!有意思!你怕是求错了人。” 方薇猛的挣扎起来,像是一只意识到危险的蛾子,使劲挥舞着手臂。 可是徒劳,很快就被擒住了手,接着便是利落的两下手起刀落。一阵令她眩晕的疼痛从两只手腕传来。 她昏死过去前听到有个男人的警告,“最好在这个城市消失。否则就不是挑断手筋这样简单,而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 汪母在医院住了3天就出院了。她执拗的不愿意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苏澜的情况,每一个人都对她说苏澜很好,但是汪母是何等的聪明的人,他们的闪烁其词,她何尝不懂。 这一出院就直接去了“海澜澄清。” 汪母这一回去刚进门,还没见着苏澜。看到医生就直接问医生苏澜的情况。 医生告诉她:“还没有醒来,只是可能要给病人一个缓和的时间,也许她觉得无法面对所有选择继续睡下去。” 汪母焦急的问,“那她到底要多久才能醒来?” 医生含糊的说,“这个很难说,那要看病人的意志了……” 汪母气结的绕过医生,她本来还虚弱着呢。这走路也不太稳。 何婶在后面安慰,“孩子会好的,你别着急啊!” 汪母看着眼前静静的躺在床上的人,如果不是能看到她的鼻翼还是动着的,还以为这孩子没了呢。 汪母坐在床边,拉过苏澜的手,“孩子你受苦了,这次妈妈也不再替这个不孝子说话了啊!你能不能原谅他,妈都依你!只求你看着小汐的份上……”她说不下去了,苏澜被伤得这么深,这离开汪承瑾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这几日在医院里没事出去溜溜弯,也听了不少人在议论这个事情,连报纸也刊登了。这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也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 褚一航在房间里窗口,看着院子里儿子坐上车冲自己挥挥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来。 这个还是自己儿子刚才给自己拿过来的呢! “爸爸,嘘!”褚骄拓今早过来跟自己问早上好,一根手指头贴在唇上。神神秘秘的把书包抱在胸前。 最后借着跟他腻歪的功夫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手机偷偷给他放在衣袋里,“爸爸这是袁叔叔昨天要我给你的。”小声的贴着他的耳朵说。 褚一航估摸着母亲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给袁理去了一个短信。 再拉开房门,直接往楼下走。 身后还是那两个人跟着。 母亲去送孩子了。家里除了保姆就只有这几个保镖。 褚一航踱步到了院子里,慢慢悠悠似在散步。 走过垂花门,想要再往前走,一只手挡在了面前,“您不能出去!” 褚一航伸出一只手轻轻的隔开那只手臂,转过身面对身后的几个人。似笑非笑的说,“别那么紧张,你们看看我一个病人能怎么着,我只是闷得慌。”他的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插在裤袋里。 他迅速的倒退了两步。 另一只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立即拿出来,直直的冲他们举起了一把枪。褚一航看到几个人脸上的闪过的惊愣,他笑了。现在的他没人能挡住他不是? 这东西就是好,这还是昨晚他偷偷翻窗户去隔壁父亲的书房里拿出来的。 褚一航顺利的坐上外面袁理开过来接应的车,不急不躁的开口,“去把孩子一并接走。” 袁理从后视镜里看褚一航,虽然瘦了不少人倒是很精神。这脸上的伤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落拓的味道。 “公司没什么事儿吧!” “没。” “汪承瑾那边呢?” “那边……没动了。”袁理从后视镜里小心的看着他的脸一眼。 褚一航把手上的枪上下翻了一下。“谁阻止的?” “是您爸爸让邱臻停下的。”袁理说。 褚一航拿起手上的枪直接给掼到椅背上,“啪”的一身撞得袁理后背震动。他纹丝不动的开着车,眼睛看着前面。 “他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褚一航阴沉的说。 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看。陌生号码。 接起对方能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字。只是声音带着疲软。 褚一航应了一声,“我是!你是?”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他手上的电话还是私人号码。 “我是苏澜的爸爸……”对方说。 褚一航想起来了,上次中秋节那天他还在s市见到他同苏澜他们一起用餐。当时他还替苏澜高兴。他的澜儿一直都是一个心软善良的人,他也希望有一天她能够得到父爱。 “伯父,有什么事您请讲?”他还是想不出苏立沛找到自己到底有何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我希望你能带上拓拓过来!”电话那端的人似乎用力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一番话出来。 这个时候他找到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褚一航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有那么一霎那灵感乍现,还没等他抓住又忽的飘走了。 ** 苏立沛躺在床上挂断电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如果不那样做,或许他死都不会瞑目。 毕竟当年的事儿是自己给做出来的,而且澜澜也过得不好。 甘萍问,“他怎么说。” 苏立沛点点头,“会过来的。” 甘萍有些担心,担心到时候褚一航把气撒在自己丈夫身上。但是看着自己丈夫蜡黄的脸上一脸决绝的神色也不好说什么的。 事情是这样的。苏立沛再次入院,甘萍想着苏立沛爱吃端记的粥,刚好离医院不远有一家端记。她安顿好了苏立沛就过去给买。 那家店的生意特别的好,她去的时候,老板告诉她要等一会儿。 她想等一会就等一会吧!甘萍本来这连日的操劳,这人也特别疲倦,她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位置也是才才空下的。桌面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另外还有一叠报纸。 服务生过来收拾,甘萍看见那报纸居然是s市当地的报纸,她就留下了那叠报纸想看看解闷。 谁知道这看了一会儿,翻到里面看了一则新闻标题为“风流少东酿豪门悲剧,正室小三皆因争宠纷纷流产”。 虽然没有把当事人的具体名字给报道出来,但是还是有姓氏的。而且提到正室身世那段刚好和苏澜相吻合。 甘萍越往下看心里越提拎得紧。她当时就想:这怎么会呢?汪承瑾待苏澜挺好的呀! 甘萍回去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苏立沛。 苏立沛当即就给苏澜打电话,结果是关机状态。 他又给汪承瑾打电话,汪承瑾在电话那头含糊的说苏澜流产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苏立沛当时就气得大骂。 苏立沛想了整整一夜,他觉得还是得找到褚一航说说当年的事儿。 所以就给褚一航打电话。 褚一航带着孩子去了苏立沛入住的医院。 “爸爸,我们这是去干什么?”褚骄拓问褚一航。他不明白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自己还没到放学时间就带着自己离开了。而且这几天爸爸都好怪喔。家里有好几个黑衣叔叔跟着他。他的脸色总是臭臭的,脾气也不太好。倒还没有冲着自己发过脾气。 褚一航挤出一丝笑,“我们去见一位爷爷。”他也知道这几天自己对孩子缺少关心。 “喔,那个爷爷重要吗?”褚骄拓现在和关心自己的地位。 “那个爷爷只是一个长辈,他生病了。想见见拓拓。”褚一航解释。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褚骄拓又问,“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他,他为什么想要见我?”孩子的声音稚稚的。 是啊!苏立沛干嘛想要见孩子呢!“拓拓待会可以问问他。” “好吧!”孩子撅起小嘴显然不是很满意爸爸的话。 他们推开苏立沛住的病房门。 有人招呼他们,“请进来,这孩子是拓拓吧!都这么大了。” 褚一航看着苏立沛病床前的那个女人,穿着得体的衣物,脸上带着讪然的笑容。 他估计这就是苏立沛现在的老婆。 拓拓倒是很大方,“对!我是拓拓,听说这里有位爷爷想要见我,所以爸爸就带我过来啦!”他也是和褚一航一样站在门口,不过一双眼睛直往病床上瞧。 褚一航带着他进去。 病床上的人很虚弱,瘦的脱了人形,枯瘦如柴。 “老苏!……”甘萍试着对苏立沛叫了一声。 只见苏立沛点点头,也没睁开眼睛。 甘萍然后又站起来对褚一航父子俩解释,“他刚用了止痛药,再过几分钟就好了。哎……他现在也只是靠止疼药维持生命。刚才给你打过电话后他疼痛发作了。”甘萍低下头,知道不该把来人当成倾诉对象。 “澜儿,她知道他这个病吗?”褚一航问。 “嗯。上次她回北京来还说要陪他来着。他不想让孩子看到他这副模样,把孩子支走了。要是澜澜在这边,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儿……如果当时我再劝老苏留她就好了……”甘萍说得甚是动容,其实和苏澜相处下来才发觉那个孩子是真的心眼实诚。 褚一航大抵是明白她口中说的苏澜出事是指苏澜流产的事情。隔得这么远也不知他们是怎样知道的。 褚骄拓倒是挨着病床站立着,眼睛盯着苏立沛看。虽然苏立沛的样子很是骇人,但是小小年纪他倒是很懂事,甚至眼光带着怜悯。 苏立沛似乎缓过劲来了。凹陷进眼眶的眼皮动了几下睁开看见立在床边的孩子,本来浑浊的眼珠子有了一丝异彩,“拓拓……孩子……” 褚骄拓的点点头。“爷爷……” 褚一航扶着孩子的肩膀没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已近死亡的男人。如果澜儿知道了又该是如何的伤心呢! 甘萍把床给苏立沛摇了一点起来,默不作声的为在他后背垫了一个枕头,就出去了。 苏立沛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把手朝着孩子伸过去,“拓拓……再过来一点……让姥爷看个清楚!” 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水光在闪烁。 褚一航听到这句话愣愣的看着苏立沛。 褚骄拓显然也和意外,爸爸不是说这个人是一位“爷爷”吗?他回过头来求解的看着褚一航。 而褚一航根本没有没有接收到孩子疑问的目光,他的眼前蒙蒙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褚骄拓是他褚一航的亲儿子,而且还是他和苏澜孩子。 他们都被骗了。当年的那个孩子还在! “孩子,……我是你的姥爷……”苏立沛看孩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有些犹豫,以为吓着孩子了,想要拿回去。 褚骄拓没等到爸爸的解释,直接自作主张的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苏立沛手心里。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躺在病床上自称是自己姥爷的人是无害的。果然他的手虽然不好看,但是很干燥温暖的。 苏立沛眼前一片模糊,这是他的外孙,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像他的妈妈一样有一颗漂亮的心。“孩子……姥爷对不起你们娘俩……” 褚骄拓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仍然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去衣袋里掏出自己叠得整齐的手绢,拿出来后直接给苏立沛擦脸上的眼泪。 褚一航心里一时间涌出许多情绪,心疼、高兴、矛盾、责难…… “伯父,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就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褚一航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抖。他很想知道,他的澜儿到底是怎样走到那一步的。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样瞒天过海的到来褚家。 苏立沛闭上眼睛想要一会儿,显然刚才的一番情绪已经用了他很多的精力。 屋子里很静,褚骄拓显然也不懂大人们要说什么,他也没说话,小手任由老人给握住。他认为自己可以给这位自称“姥爷”的人力量。 褚一航在等苏立沛开口的时间里也是沉默的站着。只是放在孩子身上的手更加小心翼翼些。这么多年为什么对孩子那股莫名的熟悉感,现在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苏立沛半响睁开眼,这才娓娓道来。 从苏澜割腕自杀到医院检查出怀孕的结论,而那天苏澜的妈妈在从医院回学校上课的路上出车祸死去。 苏澜强撑着送走了她妈妈。一心要留着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而且孩子注定没有父亲抚养。一时间家里亲戚反对激烈。 最后大家在苏澜的执拗里妥协。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邱任英是在哪里知道苏澜怀孕的事情。她找到苏澜要求打掉孩子,还拿出张有十万块的卡。并且威胁她如果她自己不动手,他们就要动手。 苏澜当时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留着那个孩子,而且生孩子还需要花销。她就收下了那笔钱。 并且找到当时答应李家照顾她的苏立沛。要他帮忙想办法帮她不声不响的离开北京。 苏立沛就想着这个毕竟是自己女儿,而且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就答应了。 他找到自己一个在公安局管理户籍档案的朋友,给苏澜弄了一个失踪人的身份证,而且巧合的是那个人刚好和苏澜年龄相接近,连名字也只在中间多了一个“芷”字。 紧跟着他就带着苏澜去了一个海边的一个叫做“月亮岛”的岛屿。给她在那里买了一个渔民的房子。 苏澜就在那里等着孩子临产。 苏立沛一个月去那里看她一次,给她带点日用品、食物什么的。 一开始苏澜根本不习惯那里的生活,身上总是起很多被蚊虫叮咬的小包。而且她也不会做饭,就自己熬粥凑合着吃。苏立沛见她那个笨手笨脚的样子,提议让她去隔壁一家搭伙吃饭的,她不愿意,也是死拧。 后来苏立沛几次过去,见苏澜虽然还是只会煮粥,倒是把什么菜啊、肉的都搁在一块煮在米里。倒是还勉强能入口。 没想到的是褚家那边并没有因为苏澜收下那笔钱而放心。邱任英找人跟踪了他,知道了苏澜打算生下孩子。他们改变了想法,想要那个孩子。 邱任英找到了苏立沛,以他的官位和儿子要挟他。 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也是想着苏澜带着孩子以后也不好过。就想着在苏澜生产的时候用一个死婴儿给掉包。 而苏澜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昏迷不醒。 邱任英当时就在那里等着,她打点好一切。 苏澜醒来的时候所以人都对她说孩子生下来就死掉了,而且说是一个女孩。 就这样本来是个男孩的拓拓就被抱到了褚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狸猫换太子的版本。 苏澜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她一咬牙,拿着那卡里的钱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破车开始了她的旅行。 再后来她去了哪里苏立沛并不清楚。 苏立沛说完了,眼里有深深的疼惜褚骄拓趴在床边早已经睡着了。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孩子软软的发,“褚一航,你还爱澜澜吧!”他之所以那样问,这样问的时候他其实是忐忑不安的。怕只怕时过境迁。 褚一航点点头,脸上阴云密布。“澜儿,我一直都爱的。”他说得坦然。 还好!苏立沛从枕头下摸出一早准备好的钥匙,“你过去……看看吧!”他再看一眼床边这颗小小的头颅,疲惫的闭上眼睛。“你要好好照顾她……” 褚一航接过,手上那把薄薄的钥匙片,心里沉甸甸的。 …… ** 眼看着眼前的人一圈一圈的瘦下去,汪母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 喃喃的唤着苏澜的名字,“澜澜,醒来……啊,妈妈心疼……” 苏澜看到自己的妈妈向自己走来,妈妈一直叫着她的小名。她想告诉妈妈自己有多想她,可是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把稻草,胸腔里“妈妈”那两个字迂回了数遍,愣是发不出声。 她张着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妈妈见她不说话就放开了她的手,眨眼间就不见了! 妈妈一定是生气了! 她还是张着嘴不停的呼喊,最后用尽了所以的力气终于叫了出来,人也睁开了眼睛,“妈妈……” 几天没说话,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破碎。她对上了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对自己笑。 苏澜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看着老人的双唇开合着说着什么,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婆婆。 她想告诉老人她没事,可是她张不了口。 老人出去了,一会儿医生护士跟着进来,他们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脑袋里浑浑噩噩,心里疼得慌。 放在棉被下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腹部――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了。 汪母端着一碗鸡汤进来。鸡汤是日日都备着的,就等着苏澜醒过来。 何婶一旁忙活开了,又是拿餐巾,又是把苏澜给扶起来背后给塞个枕头。 汪母吹了吹勺子里的鸡汤,送到苏澜嘴边。“澜澜张嘴啊……” 汤是进了苏澜嘴,可又顺着嘴角全滑下来,流进了衣领里。 汪母一愣,放下了碗,“何婶餐巾,哦……不是睡衣,拿来给她换下来。” 两个人给苏澜换衣服,苏澜也不动,眼神空洞。 汪母替苏澜掖掖被角转过身出去了,眼里积蓄了泪水。 她出去是给汪承瑾打电话。 汪承瑾放下电话,一张脸埋在手心里。 这几日每一天都盼着她醒过来。此刻听到她醒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时而清澈如水,时而黯如深潭;悲伤时透着哀怨,开心时漾着星辉。 如果此刻她看到他,又该是何种眼神。 “承瑾。”汪紫萝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弟弟接了一个电话就那样静默。“是澜澜醒了?” “嗯。”汪承瑾点点头,头却并没有听起来。 汪紫萝这一回来,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给褚奇帆,汪氏就太平了。 感情的事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她爱了就是爱。只是到头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连累了一家人。这承瑾两口子也变成这样了。她的心里是内疚的。 “这都是姐姐的错……”这看着就闹心。 “这不关你的事。”汪承瑾站了起来,除了眼睛微红以外看不出什么不妥。“走吧!” 汪承瑾和汪紫萝站在卧室外听了何婶说了苏澜醒过来的情形。 汪紫萝看看弟弟,也就打住了脚步,本来她是想进来着。她直接转回客厅去和心情不太好的汪母说话。 汪承瑾直接进去了,他的脚步放得很轻。 尽管是这样,苏澜还是在汪承瑾进屋的时候醒了。 当汪承瑾看到苏澜一双嵌在苍白脸上的一双乌突突的大眼突然睁开对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窒。 汪承瑾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也没开口,也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等着宣判的犯人。 苏澜的一只手还是在肚子上,她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个姿势。 这个时候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是汪承瑾,心瓣一阵强烈收缩,涌上眼底的泪水就那样变成了冰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依赖和信任。她曾那么深的爱过,可是他却无情的夺了她的孩子她的命。 这个时候何婶端来了一碗参汤,汪承瑾接过来。 何婶给汪承瑾比了一个好好说的口型就下去了。 汪承瑾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用嘴唇试过温度在递到她的嘴唇边。他能看见她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汪承瑾试着说,“澜澜吃一口,养好身子。”他的话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医生已经告诉他苏澜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苏澜不为所动,那眼里仿佛就没有他,却瞳仁微微发颤。 汪承瑾放下手中的碗出去了。他只有叫医生给她开上营养液输上,她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他看着医生护士进去,又看到他们出来。他一直就站在走廊里,靠在墙壁上。 良久他才抬脚进去。 房间里开了一盏落地灯,苏澜整个人就被那晕黄的光亮拢着。远远的看上去她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孩。 汪承瑾慢慢踱到床边坐下来。 或许是感到床的一侧下沉,苏澜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光灼灼的带着悲愤和伤,丝毫不像刚才看到他时的清冷。 汪承瑾尽量忽视她的眼睛,他知道那些都是自己该受的。 他伸出手正欲给她掖上被角。遂不及防的苏澜整个人坐了起来一把推过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汪承瑾本来就是虚虚的占据了一小块位置。一个没稳住就从床边滑坐到地上。 苏澜因为用力过大,连人带被子也跟着滚到地上。 她刚好就扑在他身上,她就不停的拉着她他撕扯,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身上。 汪承瑾没有动。其实她身体还很虚弱根本没多大的力量。他看着她眼眶急剧泛红,而那青白的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扭掉。鲜红的血液蜿蜒在手背她也不知道。 “滚……滚……你滚……” 该有多恨多痛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那如同兔子眼的眼睛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落。 汪承瑾看得难受的不行,看她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拳比一拳弱。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匝匝的汗水。他伸出手臂死死的圈住她。 苏澜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放开我,……滚开……”她很讨厌这个怀抱,这个怀抱很讨厌很讨厌的。 这样的痛要怎样才能做到宽恕和放下。 手上使不上劲,她就用脚蹬。 一脚一脚的蹬掉缠在腿上的被子,光裸着的脚蹬到床脚上,麻痹的痛袭来。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松快。 她一下一下如食髓知味的,不停的往那坚硬的木质床脚踢去。 汪承瑾只顾着死死的抱着她上身,把她头摁进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头贴在她颈窝。 等他发觉时才看到她的十个脚趾头已经是血迹斑斑。 汪承瑾强行穿过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她放在床上。“澜澜我错了!……我错了……” 苏澜在汪承瑾把她放回床上的时候,她身子一转,头给埋进被窝里。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直直的往上涌。 等她歇斯底里的发泄出来的时候,知道那是按捺不住的在心底积累多时的悲伤,它就等着这会儿骤然迸发。就像久久埋在火山下的滚烫熔岩翻涌不已,刹那间一股脑儿涌出来,来势汹汹恨不能淹没一切。 然而涌到喉头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 白玫芝看着来人,她笑得苦涩。 “白小姐,这个是褚先生让你签署的。”律师站的笔直,把手上的文件摊开递到她面前。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白玫芝心里一阵暗呲,都叫上她“白小姐”了。褚一航你狠! 她粗粗扫了一眼,“褚一航开出的条件不错嘛!”十位数的补偿,加上一栋价值近亿的别墅。 “如果你觉得合适就请你签了它!如果不签的话,褚先生说那就法庭上见。他不在乎跟你打这个官司。也不在乎需要多少精力和时间。”律师平淡的说。 “……”白玫芝双眼几乎瞪圆了,褚一航够狠的,他这是把话给说绝了,“如果我不签,也不过这些吧!那你告诉他,我等着。” 律师并没有诧异她的话,还是一板一眼的说道,“褚先生还说,如果你前面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话,他就用更狠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更狠的,但是我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好赖都是一条道给你留着。” “出去!”白玫芝气得不轻,手指着门口。这连他褚一航养的一条狗都敢欺负她白玫芝。“立刻马上!滚……” ** 汪母在“海澜澄清”住了几天,她不放心苏澜。 可是愈加沉默的苏澜让她束手无策。就连汪小汐也不能让她开口笑一笑。 汪母做了一碗燕窝粥,给她端上去。 苏澜并没有睡觉,只是对着窗外狂风肆掠鬼魅般摇曳的树影发呆。她半倚在床上,气若游丝,这都是连日里来营养不足造成的。 汪母现在也是累得慌,她现在整整一个老妈子,她做饭连保姆也插不上手。可是这孩子根本不领情。最多动一两口再不就是一口也不动。 这不汪母刚坐在床沿,叫苏澜。苏澜压根没听到一样,仍然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你说说这不糟心么?家里还有一个大肚子,她也顾不上。这丽丽不好说,这承轩都有意见了。这些天她都想着那个孩子和苏澜连一顿好觉也没有睡上。 汪母一想着就来气。碗往床头柜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汤汁四溅。 她迈着小脚几步冲动窗边,拉开玻璃。几乎是用吼的,“看吧!看吧!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就看不见我这个老太婆为你做的这些。”她明天就要回大宅子去了。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澜脸上,“你说说你这都是在糟践谁?你难受我就好受了?啊……” 几句话吼得自己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苏澜听进去都少。反正最终苏澜是视线是转到她的脸上的。 婆媳俩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倚靠在相互对视。 看着看着汪母眼前模糊一片,这么多年来从自己的老伴去世以后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下倒好。泪水一流就很难再止住。 汪承瑾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己的妈妈正抱着木头似的苏澜哭得一塌糊涂。 等他走近,他看到一滴泪从苏澜干涸无神的眼里流出,划过她苍白的脸。 良久苏澜开了口,“妈……,对不起……”她话是对坐汪母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汪承瑾的。 就这一眼让汪承瑾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这天苏澜把那一碗燕窝粥吃得干干净净的。汪母颇有些欣慰。** 褚一航带着孩子一回到s市,就去了汪氏。 汪承瑾直接将手上的资料丢到一边,“褚一航你没开玩笑吧!你到底有没有衡量庆航在s市的价值。你真的愿意拱手让人。哦,不是,应该说是拿来换苏澜。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你愿意给我,那么我还未必会接受呢!” “汪承瑾你肯定没有真的爱过一个人,或许你爱了,却不知道怎么去爱。我感念你曾经在汶川大地震里救了澜儿一命。所以,既然老头子发话了我就不动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已,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至于你接不接受,也是无所谓的。我就问问你澜儿她还爱你吗?”褚一航站在汪承瑾的对面,他一点也不想和汪承瑾废话。对他来说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他爱的要的一直只有她。 “就算是她不爱我又怎么样?我会补偿她的。收起你的那些个条件。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的。”汪承瑾厉色的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瞧着自己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冲进来一个人,高跟鞋笃笃的逼近,人如同一阵风似的。“汪承瑾,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妹妹怎么了?”卓雅,直接越过褚一航逼近汪承瑾,手掌砸在桌子上,一张好看的脸蛋全是愤怒,“你居然还不许我去探望她。你这个混蛋。现在我呀见到她,立刻,马上!”她恨不得那巴掌是打在汪承瑾脸上的。 汪承瑾拿起桌上的笔在手指中旋转。一副坦然的样子,“我能把她怎么样?她现在还好着呢。” “尼玛!亏我当初还劝她留下那个孩子。你就是没有心的人!”卓雅和丈夫出差这上午刚下飞机。一回家就听到家人说起这事。她一听也顾不得旅途的疲惫和丈夫的阻拦直接去了“海澜澄清。”哪知道,她根本进不去。 ------------ 第十三章 从此有你(大结局) 褚一航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雅*文*言*情*首*发』虽然这个女人能为苏澜打抱不平,但是她又怎么能撼动得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 “汪承瑾,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想上次的股票和酒店信誉危机,汪氏也是刚刚缓过劲来。我们家老爷子也许不能每一次都阻止得了的。你们汪家也不可以永远靠一个女人是吧?”他语带几分讥讽几分威胁。 卓雅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个男人说话好帅好有魄力。 “喔,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呢!”汪承瑾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倒是我的孩子需要他的妈妈。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回去。”褚一航一说到这里就笑了。“汪承瑾,你看你并不能笑到最后。我和她还有一个孩子,你呢?本来她一心想要为你生下来的,是你自己给毁了。” 汪承瑾微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的事实,你绑着她没用的。我和她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她会知道的,也会需要那个孩子的。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开出的条件。” 卓雅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在咖啡馆见过一次的男人。当时她还问苏澜这个人是谁来着,被她轻轻巧巧的带过了。原来这个极品男人和苏澜的关系还真不浅。 她看着褚一航转身离开,瞪了汪承瑾一眼。追了过去,“喂,等等!” 褚一航在电梯前顿下脚步,回头对卓雅礼貌一笑。 “那个……苏澜和你是什么关系?”卓雅很想知道。 电梯来了,褚一航绅士的让卓雅先上,他随后进去,“我是褚一航,是她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说她是我的爱人。曾经我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几个月前我才找到她的。”他说得很细致,也很有耐心。“卓小姐你到一层还是负一层。” “一层,谢谢。你和她有孩子?真不敢相信。”卓雅有些摸不着头脑,苏澜从没对自己说过,但是她不想说的也许是会是很艰难痛苦的事情。“褚先生,我希望澜澜好。” 她说得很真诚。那些她不知道的也许以后苏澜会对她这个姐姐说的。如今眼前苏澜的幸福最重要,跟着汪承瑾她是不会幸福的。 “谢谢你,我知道你对澜儿很照顾。”他本来是一个清高至极的人,从来不屑于跟人解释,更不屑于跟人低头。但是眼前是这个女人对苏澜好。 汪承瑾看着褚一航拿过来的资料,突然把手攥成拳头,又忽的手一扬,资料和手边的茶杯飞出去。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这个城市是他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征服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他踏在脚下。在这个位置看这座城市是很美。 他有很多人羡慕的人生,万众敬仰的位置。这些年,他所付出的精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在他的信念里没有得不到的,只有没想要的。 可是这一次他算是失误了。他的自以为是让他可能再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原来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兜兜转转不过是想有个爱自己的人陪着自己,路才不至于那么孤单。 汪承瑾回去的时候,苏澜并没有在卧室里。 他在二楼找了一圈,最后停在儿童房门口。 此刻他的心是忐忑的,他知道她应该在里面。 这间屋子是她悄声无息的布置的。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还是苏澜出事后,那天他醉酒时走错房间发现的。 那个时候他心情沮丧略带醉意的他蓦地惊觉——自己是一时半会逃不开内心的煎熬的。那个失去的儿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爱他。 那窗台上叮咚作响的风铃和屋子中间白色的小床让他的心狠狠揪痛起来。他当时就那么蹲在屋子中央身子靠着孩子的小床,手紧紧的捂着心口眼泪下来了。 汪承瑾站在屋门口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苏澜蹲在屋子中央,就是那天他待的那个位置。也是靠在孩子的小白床。 她背对着门口。身子的周围,孩子的咬胶,海豚,衣服,奶嘴,奶瓶……散落一地。 他出声唤她,“澜澜……”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回应他的是窗台上那被呼呼北风吹得打旋又叮咚作响的风铃声。那没完全拉开的白色窗帘被风扑的“噗噗”作响。凌冽的寒风像是要把人给吹透似的。 汪承瑾几步过去关掉窗。回过头才发现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埋在头睡着了,手上还死死的拽着一双粉色的婴儿鞋。 他的脚软的不像话,心脏似要跳脱出来。 刚想要俯下身抱她,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汪承瑾没有动,手僵直在她身侧。 那是一双黑漆漆的浓得化不开悲伤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幽怨牢牢罩住他。犹如一张牢不可破的网他挣脱不得,也不打算挣脱。 汪承瑾稳了稳气息,“地上很凉,起来……”他的手终贴着她的身子,却不敢动。 她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又慢慢的低下头去抚摸手上已经被她捏的变了形鞋子。很轻很柔,像是看着自己手心的宝贝。 “汪承瑾,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嫌弃我们母子。”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出奇的平静。 汪承瑾反而看到这平静下面酝酿了他躲避不及的风暴。他抓住她的手臂,悲哀的看着她,“澜澜,我们忘掉那些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我会努力的弥补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澜澜……” 他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臂弯里的她好小好小的。小得像一尾泥鳅如若轻轻一挣扎就会溜掉。 苏澜并没有急着挣脱,笑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是你轻易挥霍掉我对你的爱情。孩子没有了也好。”她说着违心的话。她不去面对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这些年她一直过着逃避的日子。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从一个人的怀里到另一个人的怀里。她又得到了什么好的下场。她愿意放掉过去,放掉悲伤,却没有人能放过她,甚至是她的孩子。 一向志得意满的汪承瑾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喉头哽咽,徒留面色痛苦。 苏澜又开口说,“我一直都在给自己找留下的理由,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想逃。‘他’却来了!……说实话,我没有多大的惊喜,却不忍心把‘他’当做我的累赘,也狠不下心来不要‘他’。从云南回来的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但是你根本没有给我机会。……我曾经爱过你的,甚至在你对我……冷嘲热讽的时候,借着酒劲折磨的时候我都还爱着你的。可是汪承瑾你显然这次是做过了。……人说最能打倒对方的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汪承瑾……你做到了……不管你想没有想你都做得很成功……” 汪承瑾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喃喃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澜澜……”他像是一只被拔光毛的动物,羞愧得难以自持。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他的歉疚说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拿一颗悔恨的心给她看,有些事再用嘴去重复一遍会更加伤人。 怀里的身子瑟瑟发抖,他的脸就靠在她硌得人生疼的肩膀,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哑声道,“对不起,澜澜,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苏澜支起手臂要把他隔开,她慢慢的用力撑到最大,也只是让他的头脱离了自己的肩膀。她的手拂上了他的脸颊,很浅很轻的动作,却没有留恋。“汪承瑾我不知道你和褚一航到底有什么仇恨。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牺牲的是自己的孩子,这个代价已经够了……所以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这场爱情婚姻从始至终我都是努力维系经营的。所以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离婚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汪承瑾的眼睛已经潮湿得厉害,双眼通红的看着她,悲哀的摇着头,“不要……澜澜……我不想再失去你的。一直都没有想过失去你的……” 苏澜从他脸上移开手。看着眼前这个凄凉得仿佛换了一个人的男人,“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孩子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上天不小心给错了的意外。然后又无情的收回去的意外……”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接滴那双被自己右手紧紧捏着的鞋子上面。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是不会知道自己离开以后妈妈很伤心,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孩子的样子:出世时的样子,长大时候的样子。那一定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最多的希望孩子是一个女孩,潜意识里希望是老天爷把她的第一个孩子还给自己。想要给孩子最好的,让他漂漂亮亮的长大,不受任何人欺负。把自己能给的所以的爱和宠溺都给他……” “求求你……别说了……”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的心被狠狠的挖了一个大洞,正呼呼的痛。 “不说可以……离婚……要不我们就耗到死,折磨到死……”她的脸上出现绝望的狠绝。声音是带着战栗的。 汪承瑾轻轻的颔首,“好……”他说得无比艰难酸涩。“但是你明天得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随便你去哪儿!” 第二天,天色拂晓时,汪承瑾敲了敲苏澜的门。 苏澜很快的拉开房门。『雅*文*言*情*首*发』 汪承瑾看着她白惨惨的小脸,显然她是早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绕过她去了一趟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银色的风衣径直走到苏澜身边,给她披上,“你穿得太少,当心感冒。” 苏澜没开腔,她的手上只有一个包包,她什么也不想带走。 “走吧!下楼吃早餐,然后再去一个地方。” 苏澜和他安静的坐着吃了一顿早餐,其实她什么也不想吃,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层薄雾。空气中夹杂着晨雾的清冽。 汪承瑾又在门口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直接把风衣最上面一颗扣子给她系上。 一件束腰的风衣,腰带缠绕下的腰细的盈盈不经一握。阔摆的衣摆随着走动打在两条纤细的小腿上,仿佛随时都会被大风给刮跑了。 一路沉默,车是往郊外去的。 南方的冬季,树木依旧一片绿色。只不过那绿色中透着一股子陈旧与萧瑟。 车窗被关得死死的,车子里开着暖气,闷闷的透不过气。 后视镜上挂着她熟悉的挂件,和她那辆车上的恰巧是一对儿。从云南回来以后她就只取了一只,剩下的这只也不知道被丢在那个犄角,现在倒是被他给翻出来用上了。 刚才上车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还一阵恍惚。 红色的穗子摆动如同血雾般,她偏过脸不敢再看。 “澜澜,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别走!我们不是还有小汐吗?”汪承瑾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带着乞怜和不舍。 “怎么可能……孩子……以后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回来看她的。”她轻轻说。 是啊,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夺去她最重要的东西的人。 汪承瑾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脸色颓败不堪。他的那些自信、冷冽、暴戾……统统都不见了。 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又是怎样的一场讽刺。 她伫立在寒风中,雾气弥漫、山色浓重。 她冷眼瞧着这个她曾经很爱的男人勾着腰把她给孩子买的那双鞋子放在墓碑前的台阶上。 她想也许她该说点什么才是,浑身的冷蔓延至嘴唇,使嘴唇哆嗦着发开不了口。全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一双流泪的眼睛来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偏偏这个男人在她离开前非要她来这里走一遭。 坟墓是死者的收容所,却也收留了活人的心。 苏澜看不见汪承瑾的脸,只看得见他萎顿下去的背。 浓浓的雾气将两人笼罩,从头到脚他们都是冷冷的。冷意遍体乱窜,冷得久了,苏澜的身体也开始抖抖索索……这些天,她一直一直都是疼的,她已经忘记了什么才是快乐的味道。 她长长久久的看着男人那沉默的背,却不敢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还记得“他”被人夹在镊子上的样子。小小的,粉红的一个人形,那脚板才蚕豆那么大一点,两只火柴梗似的手紧紧的靠在头颅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呢!如今就已经离开妈妈躺在冰凉的泥土里,最后将和泥土融为一体。 苏澜站在这里,她却并不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她像是一抹游魂,突然游荡到了这里。冷眼瞧着这一切……眼前渐渐的模糊成一片诡异的灰色。 她连连后退两步,蓦地转身,脚下像是生风一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用看路。 漫长的砂石台阶像是立在云端看不到尽头。 她的心里莫名发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谁的呼唤声像是鬼魅般。 好像是过了许久亦或是一分钟是时间,她被一股大力推开,狠狠的摔倒在地。 耳畔是轮胎的抓地声,和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此刻的她匍匐在地,手和下巴狠狠的和地面接触,却感觉不到痛。鼻腔里还有好闻的青草香气迂回,耳朵里还有残留的一声“澜儿”。她的心狠狠的撕裂了一大块,眼前血淋淋的一片。 那个一直都爱她的男人躺在血泊里。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他看清没有。 肇事司机下来,脸色苍白一副被惊倒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他刚才好像打了一个盹,抖抖索索的摸出电话打电话。 汪承瑾这个时候也来到马路上,他去扶苏澜却被她一把隔开。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除了褚一航以外的任何人。 苏澜强撑着起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到褚一航的身边跪倒在地,伸出自己满是擦伤的手甚是温柔的抱着他的正往外汩汩冒血的头。 “褚一航……褚一航……”她嘟哝着他的名字,眼泪就那么下来打在他青色的脸上,心里好痛好痛,为什么要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再给她的疼痛加砝码。 褚一航一双黑墨似的眼睛里面的点点碎光在慢慢消失隐去,喉结滚动,发紫的嘴唇嚅嗫着,“澜……” 苏澜心里像是被火焦灼,她颤抖的伸出手指去抹他脸上的血水,却怎么也没办法阻止重新蔓延到脸上的血。“褚一航你不要死……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他好像是听清了她的话,一张白得接近死亡颜色的脸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容来,很轻很浅的一个笑。 苏澜知道这是和他重逢以后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最为真切的笑容。 他想伸手去给她擦泪的手定格在半空,一口鲜血从半张的嘴中喷薄出来,他的眼睛闪了闪就闭上了。 “褚一航……不要丢下你的澜儿……”她把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指还是温暖的,有干燥好闻的味道,“褚一航你摸摸……我是你的澜儿……不要丢下我……” 她不过是又调皮了一次,胡乱跑,结果又闯了祸。她好想怯弱的问他一句:褚一航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那样她就又有了理由抱着他的脖子哭个痛快,然后就让他心里疼得紧,忙不迭的为她擦眼泪,像哄一个胆小的孩子那样:不哭啊!丑丑的丫头我才不会给她收拾残局呢! …… 褚一航醒过来后,看到自己床边那个匍匐着的小身子,黑黑的脑袋上两个好看的发旋,心里很安心。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几乎都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她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在笑,一会儿碎嘴糟糠的唠叨。醒过来他马上就睁开眼睛,还好,她真的一直都在呢。 他觉得浑身上下好像麻掉了,他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被她牢牢的给握住了。 而她似乎睡得极浅,他这一动,她就醒来啦!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好一会儿。 褚一航冲她嘿嘿一笑。 她的眼睛从迷糊到清明再到委屈,然后直接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就给哭出来了。 他“咝咝”的出声。 她忽的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你吓死我了!……”嘴一瘪,眼泪又开始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人就那么多的眼泪,“不是说要跟着我回家,我又不是不要你啦!你干嘛哭?”他久未开口,声音沙沙的。 “讨厌!……”她的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典型的撒娇。 他拉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让她半伏在自己身上,伸出拇指温柔的给她擦泪水,“美美的才好看呢!” 他想起那天要不是因为从“爱琴有别”进城的路正在修路需要绕道,他也不会看到她惊惶的身影。他被惊倒立马一个急刹车下车想要截住她。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一辆丝毫没有减速的车,已然失控的样子直直的呼啸而至。 他想也不想的几步上前推开她…… 两个月以后 卓雅来了,一直在家很久没出门的苏澜跟某男请一个假。 “褚一航,我姐妹来了,我请她吃一顿饭。” 他抖了一下手上的报纸,抬起头来看她,“只是吃一顿饭,需要一大早起来就出门吗?” “我打算带她去逛一下北京,还有陶陶作陪呢。”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爱逛街、爱购物的女人好不好!她为了照顾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除了父亲去世她一直呆在这栋房子里。 “那也不需要穿成这个样子出门!”他直接把报纸给撂了,把她给拽过来,手放在在她穿着羊毛短裙的大腿上隔着丝袜拧一把。 苏澜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儿子,恨恨的看了一眼褚一航,意思是没个正行。 “我不是还要穿大衣吗?你放心冷不了!” 褚一航恶意的促狭的冲她笑…… 苏澜无语…… 就出去了一上午。回到家,哪里还有褚一航的影子。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问袁理,袁理只是摇头。 靠!褚一航玩失踪! “拓拓!爸爸呢?”孩子总该知道吧,她问一旁沉默不语只顾着自己摆弄拼图的褚骄拓,这孩子就低着头假装看不见自己的妈妈急着在屋子里团团转。 “妈妈您老转得我头晕,”他拿起一块拼图朝苏澜扬,“你过来给我看看这个怎么缺了一块!” 这熊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她只好拎起褚骄拓的衣领,褚骄拓倒是很配合的跟着妈妈亦步亦趋的。 苏澜把孩子一直扯到车上。然后冲才进院子里来的邱任英说,“告诉你儿子,敢跟我玩失踪,我就带走他儿子!”说完也不管邱任英有没有听清,开着车扬长而去。 褚骄拓回过头看见自己奶奶拎着东西站在院子里一愣一愣的。 心下可怜奶奶她老人家,“妈妈,你干嘛吓唬奶奶?”孩子有些不赞同苏澜的做法。自从妈妈回来后,奶奶对她言听计从。 “嘻嘻,”苏澜笑了,小声的解释,“那个……那个我只是知道奶奶不会当真啦!妈妈带儿子去吃肯德基如何?”她才不管褚一航的警告呢。这个儿子她就宠定了。谁让她错过了他那几年的成长呢! “爸爸说那个一个月只能吃一次的。”他看着苏澜,意思是你把爸爸的话当耳旁风了。 苏澜讪讪的,褚一航教的儿子,这跟自己根本不对盘嘛,怒吼,“褚骄拓,老实告诉我,你爸爸去哪儿了?要不然我就把你给扔在大街上!” 褚骄拓压根没被吓到,作势用小手掌抱着双臂,“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再说有警察叔叔,到时候我就跟警察叔叔说我妈妈想要把我给卖了!”又拓咕哝道。“谁叫你一天忽略他,他可是病人呢!” 苏澜瞪着褚骄拓,褚一航=病人?昨天她还看到他偷偷在屋子里转悠呢!还骗自己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今天这不是也不知道去哪儿瞎晃去了……可是眼前她需要求褚骄拓,好吧!她彻底投降,声音彻底软下去,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个,儿子,我老公去了哪里?” “那个,妈妈,我不知道你的老公去了哪里!” “……”满头黑线。 ** 这里离他要去的地方只有几十海里的路程。他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码头已经没有过去的船只。 他只好折返到镇上的一家唯一的小旅馆去住宿。 他跟店老板打听,店老板告诉他,“您这是要到那个地方啊,那个地方不是很好的。到月亮岛每天只有两个班次的轮船经过那里,如果有客人到那个地方才停靠。平时一般是很少有人过去的,岛上也就只有几户人家。现在还好一点,如果遇到休渔期的话,几乎就没什么人。您也可以租一个快艇过去。”他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一身沉郁。 褚一航谢过,草草吃了一顿回到房间,斑驳的墙壁,湿冷咸涩的海风从打开的窗口透进来。 窗台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头方凳子。一张靠墙的小铁床上白色的被褥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褚一航把行李搁在墙角,手在床上撑一下再拿起来,“咯吱”一声。 从洞开的窗口看出去,外面只有稀稀疏疏昏黄路灯照不透的黑夜,下面是一条小巷子,有犬吠的声音从某个小楼里传出来。还有“乒乒乓乓”打麻将的声音,小孩子的啼哭声和妇人的吵闹声。 摇摇头,这地方她当年是怎么想的到这里来的?更何况还是那海边的乡野。……如果不是想着保住孩子估计她是不会过来的。 褚一航拿出电话给袁理去了一个电话,然后又关机。就坐在床边打算将就了一夜。想着他的女孩当初是受过多少苦才到的这里。 渐渐的耳朵里充斥的海风的声音、人声……都模糊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离天亮还早。 他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想早点到岛上去看一下。然后就回到她身边去。也不能让她等太久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发了,到了码头,找到一个快艇出租的就直接过去。 月亮岛是一个很小的岛屿,上岸的地方是岩石开出来的简易台阶。再往前走就只有一条砂石小路。 尽管有阳光,只是毫无温度。寒冷咸湿的海风扑在身上,冷飕飕的。 褚一航站在台阶尽头。和苏立沛说的一样,这唯一的一条道通往那个远远望去只有几户人家的地方。 他过去,几户人家的门都是紧闭着的。挨着数过去,他在第三家的门前停下来。 朱红色是油漆门,经年累月的已经成了褐红色,一块一块的斑驳痕迹里露出灰色原木。 他从兜里掏出那把古铜色的小钥匙。一手执起拳头大的锁,沉甸甸的的在手心。 本以为多年没开启是门锁会打不开的,没想到这倒是很顺利。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来,紧跟着一阵灰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他站在屋门口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他眼前是应该是堂屋,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什么也没有。左右各一间,褚一航过去看了,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 他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也是极其简单的,有个勉强能算得上梳妆台的柜子。拉到一边的棉布窗帘露出小方块的玻璃窗。窗子下面是炕床,上面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满灰尘的被子,墙角的地方有一口蒙了许多灰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拉杆旅行箱。 可以看得出当年的她离开的时候有多仓促,也许她生下孩子后就没回过这里。 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大半年的地方。他想着她是如何在这间屋子里度过那些个日子的,她什么都要靠自己。自己做饭、洗衣;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听到呼啸的海风而害怕,早上起来的时候懒懒散散的揉着眼睛坐到那个只有半截子镜子的柜子前梳头发;天气好的时候也许会四处走走,更或者去串门;想买日用品和粮食的时候也会乘坐那个每天只经过两次的船……还有剩下的那些时间呢?她又会做什么? 她是那么怕孤寂的一个人,却偏偏选择这个地方。仍然没有逃过那些不放过她们母子的人的眼睛。 褚一航直接去了那张梳妆台的位置,因为他看到那里有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 扑落一层灰,洋洋洒洒的,有几许钻入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眼里湿热。 他看清这是一个宝蓝色是皮质封皮的本子。 记起来了,这个还是他送给她的。 他还记得她说:褚一航给我买一个日记本子回来。 他问她要来干嘛的。 她说:我想用来记事,我要把你的糗事全都记录下来,等老了的时候再拿来慢慢看。 当天从公司回去的时候他就给她买了。其实他就知道她是小孩心性,做很多事情都只是三分钟热度。后来也没见她用过。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也许这里面有他想要知道的那些关于她在这里的一切。 200*年5月*日 褚一航,你死定了!今天是你消失的第七天。 这算不算是你的第一桩糗事。 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走掉了,让你找不到我…… 真想知道你找不到我是个什么样子呢! 好期待啊! 褚一航千万不要给我机会喔! 2007年6月x日 褚一航,今天的你真的好糗!而且脸色也好臭! 你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的吗? 你的新娘子好美喔! 真的好想好想能够看到你一辈子都幸幸福福的过下去,可是我等不及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再见了……我的褚一航! 褚一航看到这里,手几乎拿不稳它,她说的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就是割腕自杀。那天是他和白玫芝结婚的日记,而他当时是看着她跑出婚宴现场的。 那个时候有想过她会很伤心,却没想过她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和自己告别。 他难过的在屋子中间蹲了下来,手里捧着这本日记。眼里潮湿。窗外的阳光照不透这屋子里的湿冷。 2007年6月x日 今天是妈妈的葬礼。 从离开他开始,我的世界就开始颠覆。而今天我又在墓地摔了一跤。脚受伤了,手腕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姨妈好紧张的……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从来不知道等不到的滋味是这样的让人生不如死。 还好,肚子里的小生命顽强的活着,就想我一样努力的呼吸。 2007年7月x日 今天他妈妈又来找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来找我的目的。 果然她第一句话就是要我打掉孩子。 我看着摆在我面前的那张卡,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她拿出来的那一张。他们都是视别人的生命为蝼蚁的人。她说我收不收下这笔钱都是一个结果,我不处理掉他们就会动手。 我故作潇洒的收下。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了打算。 她又说我这个人很假,说我也不过如此的庸俗……总之说了许多许多难听的话。 再痛、再刻薄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粒眼里的沙,风一吹就散了。 有什么比没有他,没有妈妈,没有家更让我难受的。 2007年7月x日 人说:有得必有失! 其实我并不愿意用我所失去的去换取我已经不再需要的父爱。 在我失去那么多的时候,一直待我凉薄的父亲倒是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助我。 他对我的要求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帮我躲开所以人的视线,在这个岛上给我买了一处渔民的房子。 屋子里破网和鱼腥味。 房子倒是结实,遇到下雨天还能听到房顶的瓦片被雨水拍打声音。 2007年9月x日 我能感觉到她在动了,不知道是她的小拳头还是小脚在里面蹦跶。 我一直肚子里的称孩子为“她”。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希望能有一个女儿。我记得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女儿,那样当他忙起来的时候我就有个贴心的小棉袄。 现在老天把这个小棉袄赐给我,是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陪我了。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不要担心我,因为接下来的路我一点都不孤独的。 2007年10月x日 今天是中秋节,是褚一航的生日,不知道他今天开心吗? 爸爸也从北京过来,给我带来了一些食物和衣服,其中包括两个月饼。 我的大部分吃的都是爸爸给买过来的,有一部分来自于隔壁大妈给我从镇上带回来的。爸爸一个月会过来一次。 我做了一锅粥,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菜都有。我给爸爸盛了一碗,他好像不太想吃的样子,他说他来的时候在路上已经吃过了。 做饭原来很不简单的,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怎么给我做饭的,我居然还经常对他做出来的菜一阵批驳。尽管他做的饭菜已经很好吃了。 想想那些时间真的很奢侈,却没有好好的去珍惜,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谢谢”,也没有来得及跟他说我很爱很爱他。 2007年11月x日 天气很冷了,今天又是下雨,我都没出门。 孩子已经很调皮了,等她醒着的时候我就跟她讲话,也给她唱歌,我发现我唱歌的时候她要调皮得多。要是有钢琴就好啦!喔……我差点忘了,我的手不是很好使,现在我尽量锻炼我的左手,我也想我的孩子长大了学钢琴。 我去镇上检查过几次,医生说她很健康的。预产期是在3月,呵呵!跟我一个月的生日呢! 等来年天气暖和的时候她就该出世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2007年12月x日 今天早上外面开始下雪了。邻居大妈过来给我生炉子。她真的好热情的,对我也很好,做什么吃的都会给我带过来一份,今天是一包烙饼。 待大妈唠嗑完走了,我打开用报纸包好的烙饼,最先映入眼帘居然是不管我醒着还是梦里都想刻意忘记的他。 他那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虚无。 一包烙饼就那么滚落满地,我抱着这张被揉的皱巴巴的报纸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让我再到哪里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2008年2月x日 今天是大年初五。 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 这个口口声声称要补偿我的父亲今天过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很多吃的。 他每个月都会不辞辛苦的千里迢迢的来一趟。也不管我需不需要。 但是今天他居然告诉我,他找到了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家,对方书香门第。 这是他该说的话吗? 也对,我差点忘了他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我直接把他给赶了出去。 作为一个柔弱的母亲也应该用勇气承担孩子的未来。那一刻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披上铠甲的战士。 我的孩子就算是他没有父亲,就算她是我的束缚,我也愿意给她最好的。 褚一航……我会把孩子给带好的。如果是个女孩,我就叫她苏骄楚;如果是个男孩,我就叫他苏骄拓。给她我能给的最多的爱,最好的时光。宠她,爱她。就像我曾经得到过的那样。让她好好的长大,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将来也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直到她不在需要我陪她走下去为止。 …… 褚一航蹲在地上,脚都麻掉了。心里痛的鲜血淋漓。 他拿出电话,开机,拨了一个号。 电话那端立刻有人接起,一声咆哮传来,“褚一航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你死去哪儿了?” 他听彼端那个小女人生气的怒吼,心里满满的幸福,真好,她以后一直都在,“宝贝儿,我马上就回来!” ------题外话------ 一本书就这样蓝给磕磕绊绊的写好啦!我想这个结局应该是大家所乐于见到的。 蓝还是那些话,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这本书的顺利完结! 我爱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新书求收藏